《醉迷红楼》 正文 一章 初临宝地 “啪、啪,噼啪……” 一阵阵爆竹声从远处隐隐传来,夹杂着笑声语声,一派热闹繁华之景,即使没有目睹,却也能想象的出。 然而,在这间偏僻的小屋内,气氛却是说不出的哀愁。 一个颜色姣好的妇人,身着布衣木钗,面色悲苦的跪在一只蒲团上,对着桌上供奉的观世音菩萨喃喃许愿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弟子潜心向佛,愿自此经年食素,只求菩萨救救我苦命的孩儿,保佑他能够早日醒来。只要环哥儿能够好过来,我愿舍弃十年寿元也在所不惜。若是环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活不下去了,呜呜……” 妇人一双原本很妩媚的眼睛,此刻却红肿的核桃似的,嗓音也沙哑了,可以看出,她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祈祷了。 屋外喧闹繁哗的人声笑语,不时轰然响起,衬的这屋内的气氛愈发惨淡。 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妇人哀愁的面容上浮现出几许愤恨之色。 她的孩儿病的都快…… 可府中上下几百号人,就没一个上门探病的。 都是贾府的少爷,那位稍有个头疼脑热就好似天要塌下来一般,可她的环儿都昏了好几天了,却连个探问的人都没有,真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最可恨的就是她的大女儿,别人不来看倒也罢了,反正冷清也冷清惯了,她这一房向来不讨喜。 可三丫头呢?环儿可是你的亲骨肉兄弟啊…… 愈想愈气,愈想愈悲愤,本来就没念过什么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的妇人,看着躺在炕上面若金纸人事不知的儿子,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哭声呜咽,凄凉。 “呃……” 贾环只觉得头疼欲裂,昨夜毕业晚会后,他被寝室里的几个牲口拉去一起唱K,然后又去烧烤。 不管哪样,酒都是必不可缺的东西。 各种借口,各种理由,不管怎样,感情深,一口闷。 晋西北来的那个大汉和东北来的那个超级大汉,居然一人扛来一件老毛子的伏尔加…… 真真是额贼你亲娘嘞! 四年的大学,上千个日夜的朝夕相处,感情自然都有。 明朝就要各奔东西了,日后再见不知何日,因此不管城府深浅,此刻都有些伤感。 何以解忧?唯有伏尔加。 啤酒箱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六十度的伏尔加,也是一瓶接着一瓶的上。 好像不把自己醉死过去,就没完似的。 贾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家里双亲都是农民,可以肯定的是,给他取这个名字的父亲,一定没读过《红楼梦》,否则必定不会给他取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倒霉名字,最不济也得是个贾宝玉不是? 隐隐的听到有女人哭泣的声音,贾环揉了揉巨痛的脑袋,强打起精神,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好奇,有哪个不开眼的妹纸,会在他的床头哭泣。 不是他妄自菲薄,出身农家的他,没有二代的底子,自身读书又不争气,身体虽然不错,但体育却不怎么出彩,除了能和一群钓丝舍友吹吹政治牛笔外,见到妹纸连话都说不出几句。 虽然酷爱武藤兰和苍井空老师的教学视频,但除了多废几卷纸巾外,至今都毫无用处。 所以,有妹子在床头哭泣这种事情,除非出了灵异事件,否则不大可能会发生在他身边。 不过如果真有灵异事件他也不怕,农村出来的,小时候带着一条黑狗都敢在坟头睡觉,怕个球! 脑子里百转千回,可睁开眼后,贾环就有些傻眼儿了。 这个好像是当年跟着教授去城外度假山庄腐.败时住的仿古建筑吧? 雕花的窗户,窗户间隔好像还不是玻璃,是……油纸? 满屋子的佛香味,靠,怪不得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八成是熏的。 再看看被子,好像是锦被? 太高大上了吧! 这种房子,老子住的起? 坏了,刚才那哭声,该不会是昨天叫的小姐,今天发现恩主是个穷光蛋才哭的吧? 完了完了,让那几个孙子给坑惨了。 这种媲美天上人间的地方,一晚上不得几千大洋? 老子把肾卖了都消费不起啊! 听听,那妹纸哭的多惨,肯定是翻过老子钱包,发现老子的钱包比她脸还干净。 不过,既然都到这一地步了,总得起来扛事儿,不能装死。 就像在老家种地的老头子在他出门念书时告诉他的那样,是爷们儿,天塌下来都得站直了腰扛着。 所以,他的学费是他老子卖了家里的水牛,再搭上悄悄卖了几次血才凑出来的。 他老娘也没说啥,为啥,因为老头子既然是孩子他爹,就得管孩子上学不是? 以后孙子要是上学没钱,儿子也要这样做,天经地义的事。 家教如此,所以,就算没钱,但咱有种。 给自己打了几番气后,贾环不顾头疼欲裂,就要坐起。 然后,当他撸了撸袖子,准备使劲儿坐起时,却愣住了。 这是他的手? 细的和麻杆儿似得,一层白皮包着骨头,加起来没三两肉的样子。 不对啊,他自幼下地干活,十八岁的时候在磨坊里推磨,家里的老驴都没他有劲儿。 两百斤的麻袋包,他背上能小跑一里地。 工地上的水泥袋子,他背一天都不说累。 这也是他后来上学的学费来源。 可现在这个鬼样子,大.烟鬼似的,什么东西? 贾环见鬼了一样,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低头看自己身体,一层白**,然后就是瘦的和鸡仔儿似的小身板。 摸摸头发,天,居然是长发。 明明没有胸好伐? 拉开亵裤,还好,鸟窝里鸟还在,虽然小了几号…… 即使再无知,可这些年大街小巷都讨论的话题,他又怎会毫无所闻? 穿越! 是穿越吧?是穿越吧。 就在贾环满脑袋瓜子混乱时,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啊,环儿,你醒来了?呜呜,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呜呜,我的环儿啊,你可把为娘吓死了!” 妇女一把抱住贾环,将他紧紧的搂入怀里,好似唯恐他突然不见了般。 贾环刚刚想要享受一下温香软玉的感觉,却听到最后一句,整个人顿时斯巴达了。 什么?娘?! 他又不是某岛国的鬼畜,对超越伦理有着异样的追求。 贾环满脑门子疑惑,不过又马上反应过来,如果他穿越了,自然会有另外的爹娘。 可是,前世的爹娘可怎么办? 虽然农村户口,一家可以生两个,他还有一个弟弟,可老爹老娘为了养他供他读书,付出了多少血汗,他还来不及回报一二,就这样穿越了。 念及严父慈母,自觉此生再难相见,悲从心来,贾环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环儿,你可不要再吓娘了。娘这辈子什么都不盼,就盼你能长大成.人,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娘还活个什么劲儿,不如同你一起去了算了。呜呜!” 贾环这一世的娘听到他哭的伤心,顿时吓坏了,以为他又哪里不对劲。 可是,就算她的孩儿有什么不对劲,她自忖她一个无知妇人,也不能帮儿子什么,与其留她一个人在世上受罪,还不如一同去了,也好有个伴儿不是? 哪怕此刻心里极为不得劲,贾环也不能继续软弱的哭泣下去了,毕竟,这具身体是眼前女人的儿子。 既然占据了人家儿子的身体,倚之为活,就得有担当,让这个母亲不要为了他继续伤心下去。 至于前世的父母,贾环真的希望,能够有别的人占据他那具身体,替他孝敬父母…… “娘,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哪都不疼。就是……” 贾环一脸迷茫的欲言又止道。 “怎么了,环哥儿,你哪里不舒服?等明儿娘再去给你请医生。娘这次就算是豁出去脸不要,也要让老爷给你请一个太医回来。外面的都是庸医,害的我儿……呜呜!” 妇人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一张姣好面容的脸看起来都成了狼狈的了。 不过贾环看着听着心里却暖暖的,不管哪一世,他的亲人可能都没什么文化水平,但待他的心却是最真最诚的了。 贾环笑道:“母亲,儿子真的什么都好好的了,就是,就是脑子里糊里糊涂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你是我娘。” “啊!这可怎么是好?你……你这是得了失魂症了?呜呜,都怪那群丧了良心的。我都让小吉祥去给他们说,不要在府里放鞭,会吓着你的。他们就是不听,还笑话我。呜呜,我可怜的环儿啊,你这可让娘怎么活啊?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呜呜!” 贾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悲情万分哭诉不止的母亲,笑道:“娘,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失魂了就失魂了,只要记住娘,其他的事娘给我说不就成了吗?这又不疼又不痒的,值当个甚?你快别哭了。” 妇人闻言一怔,盯着贾环看了会儿,就破涕笑道:“环哥儿,你变聪明了哩。你说的对,记得娘就好,其他的事娘可以告诉你! 这样最好,就记得娘,其他人记得也没用。他们没一个有良心,尤其是三丫头,恨不得托生到太太肚里,托生在我这个姨娘肚子里,快把她委屈死了。 你病了昏迷不醒都三天了,也没见她这个当姐姐的来瞧瞧你。偷偷攒的私房钱,不给你花,也不孝敬我,全拿给那个混世魔王了。我怄都快怄死了……” 听到妇人的话,贾环心里隐隐有些熟悉感,又隐隐有些不安,这些事,怎么那么耳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二章 贾环?贾环! “妈……娘,我那姐姐,她姓甚名谁?” 贾环看着咬牙发恨的妇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妇人白了贾环一眼,似不满儿子连姐姐的名字都记不得,然后才想起儿子得了失魂症,心里一阵酸涩,面色却柔和下来,道:“你姐姐当然和你一个姓,都姓贾。你叫贾环,是弟弟。她叫贾探春,是姐姐。她在家里排行……” 妇人后面的话贾环都没听见,因为他耳朵里满满都是振聋发聩的轰鸣声。 贾探春!贾环! 贾环!贾探春!! 额真真贼你个亲娘嘞,这是穿红楼啊! 上大学时,贾环为了能够亲近女孩子的圈子,就痛下苦功,其中一项,就是熟读红楼,伪装文艺青年。 可惜,等他强忍着头昏脑涨熟读了几遍红楼后,猛然间发现,原来这时的女孩儿们都已经不看红楼了,她们在看流落在荒岛上的女人…… 题外话暂不多言,此刻让贾环感到无比头疼的是,整部《红楼梦》,虽然确实是博大精深,可却是以一个超级自恋的宅男视角描写出来的。 为什么说超级自恋呢? 在红楼梦第三回林黛玉进京都入荣国府初会贾宝玉时,甫一见面就提到,贾宝玉面若中秋之月。 什么是中秋之月?那妥妥的就是一个圆形的银色饭盆啊! 再形象一点,就是湘姐。芒果卫视的湘姐,大家都晓得吧? 那就是最标准的面若中秋之月。 也就是说,贾宝玉的脸长的和湘姐一样,啧啧。 就这样,他还将自己描绘成“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这自恋也就罢了,贾环可以权当他自娱自乐,反正这也不是一个靠脸就能吃饭的年代。 问题是,整部红楼梦,大半故事发生在区区一个大观园里。 至于外面的世界,政治也好经济也罢,都很少涉及,甚至连朝代都没交代。 这就让贾环无比郁闷了,难道要困守在大观园里等人抄家灭族? 不过好在,贾环可以肯定的是,红楼梦中的时代,一定不是清朝。 因为他的额头不是秃子,没有所谓的月亮门,后面也没有猪尾巴似的金钱鼠辫子。 “环儿?环儿……” 妇人小声的呼唤道,唤醒了沉思中的贾环。 贾环抬头看了眼妇人,脑中灵光一闪,鬼使神差的喊了声:“赵姨娘?” 妇人闻言,一双哭的红肿的凤目顿时圆睁,素手闪电般探出,无比精准的揪住了贾环的耳朵,然后用力转动。 “啊!” …… “娘啊,我不是说了嘛,我失忆了。刚刚只是回忆起了一点点,没用脑子想才脱口而出的。” 揉着红肿的耳朵,贾环抱怨着解释道。 真疼! 一边解释,一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他惊奇的发现,这里似乎还不错。 他对富贵这个概念了解的不多,但周围的家俬摆设,看起来就很高大上的样子,古香古色的,怎么看都不像便宜货。 “贼眉鼠眼的乱看什么?也难怪别人都讨厌你,你看看宝玉,长的和他娘一样,也就是齐整一些,可瞧人家那气派,天生一副贵公子的气派。再看看你,啧啧,虽然长的随你娘,可眉眼间看着就猥琐,举止也粗糙不堪,泥腿子出身一样,毛毛躁躁的,谁会喜欢?” 赵姨娘见贾环歪眉斜眼的乱瞅,一点样子都没有,再想起平日里别人笑话他们娘儿俩的话,顿时骂了出来。 贾环闻言却没恼,他正眼打量了番赵姨娘,只觉得这个“便宜娘”长的真是不错。 很自然的柳叶细眉,搭上一双漂亮的杏眼,烟波流转间媚态天然。 一张小口若涂脂般,口中贝齿白皙整齐。 端的一副好颜色。 不过想想也应该如此,否则的话,她一个出身不显、地位卑微的妾,“奴几辈”的,又怎能一连生了探春和贾环俩姐弟呢。 古人讲究“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所以赵姨娘的好相貌也是应该的。 不过贾环在《红楼梦》里,可是被描写的和小丑无二,人憎狗嫌的。 怎么赵姨娘却说长的像她? 贾环再看了眼赵姨娘,看着她眼中的鄙薄埋怨之意,不让人喜,忽然醒悟了。 在红楼里人憎狗嫌的可不止他贾环一人,赵姨娘才是真正的开山鼻祖。 是了是了,受欢迎程度和相貌并不一定呈正比。 贾环回忆起红楼里对“贾环”的描述,好似真没描写他外貌的文字,大概也就是“人物猥琐,举止粗糙”。 再有就是对赵姨娘非常无礼,“他从不把赵姨娘当生母,赵姨娘说他一句,或无意中拿错一件东西给他,他就扭头爆筋,瞪着眼,冲她大发脾气。” 这样的人,就算长成潘安,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喜欢。 “咦,你居然没跟娘发火?” 赵姨娘有些惊奇的说道,不过脸上还有一些……戒备色。 贾环无语道:“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姨娘哼了声,道:“娘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从小被那黑了心的人给挑唆坏了,整日里就知道跟娘耍威风。在外面谁都能骂你几句,没本事在外面找回面子,就会回来跟娘发脾气。平日里说你一句,你就要和我拼命似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黑了心肝的儿子,我的命真是好苦啊!呜呜……” 听着絮絮叨叨个不停,面色悲苦的赵姨娘,贾环有些好笑,但也有些心疼。 这个女人的命运,可真不是一般的惨。 小妾出身不说,头上顶着几座大山,那一座都得毕恭毕敬的供着。 谁都能欺负她两下,连奴才们都看不起她。 最痛心的是,儿子不孝,女儿更是连认都不想认她。 最后,等到贾府快完的时候,她也不明不白的凄惨暴死。 如果贾环转生的是别人倒也罢了,他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他现在就是贾环,是赵姨娘的亲生子,他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姨娘落到那么悲惨的地步? “娘,你放心,以前是儿子不懂事,不知孝道是什么,所以才会忤逆娘。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儿子长大了,再也不会气你。以后就让儿子保护你,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贾环拉着赵姨娘的手,认真的说道。 赵姨娘闻言,眼睛顿时湿润了,哽咽道:“真真是菩萨保佑,让我的环儿不仅没有变成傻子,还懂得孝道了。虽然年纪还小拎不清,不过我也知足了。呜呜……” 贾环好笑道:“娘,我怎么拎不清了?” 赵姨娘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嗔怨道:“你不过一个姨娘养的,也就比小婢养的强那么半点,你怎么保护娘?老太太、太太再加上那个二丫头,哪个欺负娘你拦得住?” 贾环闻言一滞,他记得《红楼梦》里写过,本朝最重孝道,在贾府,就连长辈身边的奴才嬷嬷们晚辈都要敬着,甚至连长辈们的猫啊狗啊花啊草啊的,都不能随意处置,否则就是不孝。 贾府中最受宠的贾宝玉都得受这些规矩的桎梏,更何况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贾环? 贾环嘴硬道:“娘你放心,早晚我都要他们管不得我们。大不了,我们不要他们这份家业,分府出去单过!” “呸!” 赵姨娘啐了一口后,脸上简直有些花容失色道:“环哥儿,你真真是被烧坏脑子了。这种话怎么能说的出口?我真是……” 为了不被赵姨娘误会成失心疯,贾环果断的转移话题道:“娘,你刚说老太太、太太他们都可以欺负你,那我爹呢?” 赵姨娘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羞红,不过脸色却突然有些高调起来,先嗔怪贾环道:“你得叫老爷!”然后才说道:“得亏老爷有良心,对咱们娘儿俩上些心,不然的话,咱们娘儿俩在这贾府里还不被人给欺负死?” 贾环听到这话,立刻有些会意了,笑道:“娘,看来老头子还挺喜欢你?” “呸!” 赵姨娘又啐了口,才羞怒骂道:“你个小促狭鬼,懂个屁的喜欢!还有,再敢乱叫老爷,仔细你的皮!” 贾环心里终于有点踏实了,只要不是破鼓万人捶就好,他笑呵呵的回应着赵姨娘的嗔怒,一翻身想坐起来,他觉得躺在床上躺的快要馊了。 然而,他麻杆儿一样的胳膊只撑了撑床,一股酸涩甚至疼痛感就让他手臂一软,倒了下去。 “哎呀,环儿,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吓死为娘吗?” 贾环现在这小身板儿,真的和鸡仔儿似得,他自己推测,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但瘦的非常厉害。 贾环被赵姨娘抱起,放正在床,然后又掩好被子,才算平稳下来。 “娘,我这……我这身体怎么这么差劲啊?” 贾环不听话,从被子里伸出胳膊,看看细的惊人的手臂,抱怨道。 前世的他在七八岁的时候,已经能把一头驴娃子给撂倒了…… 听到贾环的抱怨,赵姨娘更郁闷,道:“你还问我?平日里让你多吃几口饭,就跟逼你吃毒.药似的,弄的我们娘俩都快成仇人了。你整天吊儿郎当的就知道吃一些细碎零嘴儿,那顶什么用?这几天你又生病在床,滴水不沾,你不瘦谁瘦?环儿啊,等你好起来,一定好好吃饭吧。不养好身体怎么能行?” 贾环有些烦恼的看着自己的细胳膊,咬牙道:“娘你放心,儿子现在就吃,拼命的吃,不吃到能把驴撂倒,儿子绝不罢休!” “呸!”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三章 思路 “娘,我说的是真的,你赶紧让人给我弄点稀粥过来,让我垫垫肚子吧。不然儿子我真要饿死了!” 贾环有气无力的说道,肚子里不甘寂寞的“咕咕”的作响。 赵姨娘一边起身,一边忿忿道:“让人?我让谁?还不是得我自己去要!”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不解道:“娘,你身边的丫鬟呢?” 赵姨娘哼了声,道:“屁的丫鬟,小吉祥和你一般大,今年才七岁,能顶什么事?小鹊又在药房熬药。” 贾环皱眉道:“娘,你就两个丫鬟,一个还……那我的呢?” 赵姨娘闻言“哈”的笑了一声,然后带着一脸夸张的嘲讽色,道:“我说环哥儿,你还真当自己是贾府三爷了?你有个狗屎丫鬟!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你娘倒霉催的就是你的丫鬟!没造化的种子,疽心的孽障……” 说罢,赵姨娘有些夸张的扭着腰肢,掀开门帘儿走了。 贾环有些无语的看着赵姨娘的背影,觉得他在红楼里被人嫌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在她这个娘身上。 贾环身上的那些毛病,八成都是从他老娘身上学到的。骂自己的儿子也能骂的这么难听,要不是看她一对哭的红肿的眼睛,贾环真得怀疑他是不是这个女人充话费送的…… 不过,就算她有千般不好,就算她再粗鄙粗俗,可是贾环感觉的到,她对他是真的好。 等到赵姨娘出去后,贾环双手环抱于脑后,思考起今后之路。 虽然还不怎么了解这个世界,但是显然,他如今能做的事实在不多。 而且以他现在这个年纪,也做不了什么,顶多也就是上个学。 对了,在《红楼梦》里,贾家的族学里可发生了不少热闹的事,那里也是一个龙蛇混杂之地。 也不知道那个好男色的薛呆子来了没有…… 念及薛呆子,就不得不联想到他那位如花似玉的妹妹薛宝钗了。 贾环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钻进被窝,朝鸟巢摸去,感觉有异后,皱眉反思,为何国土面积会缩水那么多。 陡然醒悟,今年年方七岁,还没开始发育,便又嘿嘿的傻笑起来,心中暗自自得:还行,不算太小。 …… 稀里呼噜的吃着碗里的粥,窗外却突然升起了几束烟花,贾环瞅了眼就没兴趣看了,太单调。 不过他还是询问了声:“娘,今天什么日子,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赵姨娘有些恼火的端着一个铜盆,铜盆边儿上耷拉着一席毛巾,她没好气道:“吃你的,干你屁尿事?真真就你事多,穷讲究。还非要净手,你又没如厕,净哪门子的手?以前拉完屎老娘喊你去洗手你都不去,现在倒事多……” “咳咳!” 贾环闻言差点没呛着,拿他这酸爽的亲娘没办法,只能连忙转移话题:“娘啊,我问你的是今天是什么节日?我知道了好给你道喜!” 赵姨娘碎着嘴抱怨道:“狗屎节!你那死鬼姑姑的女儿上个月来了,老太太也真是糊涂了,不就一失怙丫头片子吗,不过一个福薄的。搞的整个贾府都不得安宁,大半个月了还时不时的闹腾一次。可怜我儿病了这么久,也没人来……” 赵姨娘后面的话贾环没有听清,因为此刻他终于摸清他穿越到红楼的进度了。 “贾雨村夤缘复旧职,林黛玉抛父进京都”。 现在,林黛玉大概也只有九岁十岁的年纪吧。 故事才刚刚开始,距离贾府被抄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贾环总算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连一天好日子都没捞上,就陪着贾家一起玩儿完。 按照《红楼梦》里的记载,贾家最辉煌的日子还没到来呢。 这样的话,贾环就有了比较充足的时间去勾画一下未来的计划。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还真不好想,因为贾环至今对这个世界都是一无所知的。 现在是哪朝哪代,皇帝何人? 应该已经不是大明了,贾环隐约记得,《红楼梦》里出场过几次关于皇帝的描写。 其中一次,就是王熙凤说的“我真恨自己晚生了几十年,没能看到圣祖爷南巡时的盛景”,大明是没有圣祖这一说法的,除了清玄烨外,历朝历代,也没有哪个皇帝有那么厚的脸皮,敢尊称圣祖。 可是要说这个世界是满清,却也不对。 除却脑门子上的长发外,贾环记得,《红楼梦》里描写过本朝的赫赫武功,其中之一就是海晏河清,异族纷纷败亡。 要知道,清朝的统治者满族就是地地道道的异族。 想来这也是《红楼梦》在清朝成为禁书的一大原因。 不是明朝,也不是清朝,但《红楼梦》中的衣着服饰以及礼仪习惯却又有两朝的影子。 《红楼梦》的主调是抑武扬文的,因为已经是海晏河清了,自然要刀兵入库,放马南山。 不过对此贾环表示怀疑,根据金陵十二钗的判词来看,贾探春日后是要远赴河海,嫁给番王成为番王妃的,原因就在于南安公战败,她被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相中,收为义女,送去和亲了。 无论是荣国府还是宁国府,都是因为军功封爵。现在贾家的爵位也都是武职,一个一等将军,一个三等将军。 按理说,贾环想要出头,习武从军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红楼梦》中根本就没描述过贾家在军中有什么势力,倒是王夫人的兄长王子腾是什么京营节度使,按照前世的说法,好像还是一个大军区司令。 至于从文,贾府的文化气氛非常浓郁,就连几个女儿家都个个能识文断字,吟诗作对,而且还做的很不赖。 从文考科举,然后做官。 这条路似乎很不错,但贾环却觉得不怎么好。 首先,贾环自忖不是读八股做八股的人物,上学读书的时候,他对古文甚至比对鸟语还苦恼。 他认识这些话里的每一个字,但却没有任何用。 那些玄奥无比的话语,让他左猜右猜都猜不透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不认为他重活一次后,就能猜的出这些天书的意思。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贾府中其他人不允许他出头。 贾府目前的情况,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宁国府暂且不提,只说贾环如今所在的荣国府如今袭爵的贾赦,用《红楼梦》中史老太君的话说,作为袭爵的长子,贾赦不好生做官,却整天只喜欢在家和小老婆喝酒。 而贾环的老子贾政呢,说白了就是一个酸腐文人,百无是处。 于国,他没有能力去效忠,去挣得功勋,去做一些于国有益的事。相反,他还帮助贾雨村这样暴虐贪婪的小人走门路,当应天府的知府,才有了葫芦僧判葫芦案一事。 于家,就更不用提了,是个彻彻底底的糊涂蛋。 贾家两个直系长辈如此,后代就更不用提了。 贾赦之子贾琏捐了一个同知的官位,然后在家做管家的事。虽然通一点事务,可也就是个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纨绔。 至于宅神贾宝玉,是温室里的花朵,脂粉公子一个罢了。 这两人虽然如此不成器,却是荣国府里最受宠的两人。 最关键的是,他们是贾赦和贾政两人众望所归的“法定”继承人。 贾环如果和从前一样,只是一个浪荡不成器的瘪三倒也罢了,不会碍人眼,“日后花个千把银子也就打发了”。 可要是他突然变成了一个积极向上的有大志者,那么他首先就会威胁到贾宝玉的地位。 在贾府中,对于对贾宝玉有危害的人,“木头人”一样的王夫人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心狠手辣,什么叫阴毒。 看看金钏吧,再想想丫鬟四儿,还有晴雯。 她们没有一个是好死的…… 而原因都很简单,金钏因为涉嫌勾引贾宝玉,“好好的爷们儿都让你们给教坏了”,被扇了一耳光后要赶出去。 其实这就是在杀人,用礼教杀人。 在这个时代,没有哪个清白女孩背上这样一个“罪名”还能活下去的。 因此金钏跳了井。 这件事让王夫人感到意外的,恐怕就是她没想到,金钏会这么“不知轻重”,敢在贾府里跳井…… 丫鬟四儿因为和贾宝玉同月同日生,在背地里说“同月同日生的都是夫妻”,被人告密到王夫人处,惹的王夫人大怒,便背着一个“不本分”的名头给撵了出去。 至于晴雯,则是最惨的。在她病的“四五天水米不曾沾牙的情况下”,被从炕上拉下去,撵了出去,当夜就病故了。原因也是她狐媚子勾引了她的乖儿子宝玉…… 这三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们的做法可能会对贾宝玉的名声造成影响。 仅仅是可能会对贾宝玉那狗屁名声造成影响,王夫人就已经如此辣手了,而如果贾环异军突起,变成一个对贾宝玉地位有影响的人,这可比区区名声严重的多。 这是涉及到家族继承权以及资源分配的根本利益问题。 面对这样的问题,别说王夫人这个假菩萨,就是真菩萨都会翻脸杀人。 大宅门里是非多,贾环不想成为这种宫斗的牺牲品。 如果王夫人此刻想找个借口整治他,在礼教大于天的现在,贾环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连自保都很难。 而他的母亲赵姨娘,无论是在后台背景上还是主观智慧以及职场手段上,都远远不能和王夫人相比。 别看王熙凤整天里在贾府中窜上跳下的威风八面,可她实际上只不过是王夫人手中的枪而已。 平日里帮王夫人当牛做马,执行她的意志,可一旦出了事,背黑锅的就是她这位“亲上加亲”的内侄女。 后来荣宁两府被抄家的时候,王熙凤也确实是被抛出来的代罪品,不仅被休,还死的无比凄凉。 而“菩萨心肠”的王夫人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她一眼。 所以,对于王夫人这个女人,贾环是绝对不会轻视的。 当然,王夫人也不是没有她的局限性,毕竟,她只是一个依附家族和娘家生存的妇人罢了。 很直接的表现就是,她的兄长王子腾病故后,一直很“本分”的大房邢夫人便开始翻浪了。 查抄大观园也由此而来。 不过在此之前,在贾环还没有自保的力量前,任何试图激怒王夫人的表现,都是作死的,也是愚蠢的。 或许可以表现的不再那么惹人厌烦,但绝对不能做出努力上进的举动。 PS:对于探春日后成为王妃这一点,基本上是没有争议的,很多伏笔都说明了这一点。 有争议的是,她究竟是成为番王妃,还是成为南安郡王妃。 我的理解是她成了番王妃。 因为在《红楼》中有讲过一点,红楼四郡王里,唯有北静郡王当日功高,故子孙至今犹袭王爵。 也就是说,除了北静郡王外,其他三王的子孙是不会承袭王爵的,至少和水溶一个辈分的孙辈不会。 在秦可卿死后,四大王府都设了祭棚。但我理解的是,这是以王府的名义设立的,而不是四王。 就比如说其他贵族有人去世了,贾家如果去设立祭棚,那么也是以荣国公和宁国公府的名义来设立。而不是他们现有的将军爵位。 至于七十一回出现的南安郡王和太妃,并且视看了贾探春,我认为,这个南安郡王应该是和贾政一个辈分的。而和北静郡王水溶同辈的,可能是他的儿子。 而他的儿子,承袭的应该是南安公。 如果他的儿子承袭的也是南安郡王的话,那么就无法和前文所讲的“当日唯有北静郡王功高,故子孙犹袭王爵”相对应了。 所以,贾探春应该是远嫁番王,成为了番王妃,而不是南安郡王妃。 番王妃听起来也是王妃,好像很高大上,但是在那个时代里,对番王的注解是:南荒之主番王,食腥、衣草、屋茅、言秽、善射。 可想而知,这对于富贵乡里长大的探春而言,是多么的悲惨,可怖…… 编者一家之言,方家大佬们阅后一笑了之就好。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四章 不打不相识 第二天清晨,贾环是被一阵尿意给憋醒的,昨晚的稀粥喝的有点多。 他倒是看到门口处放了一个烘漆木桶,想来就是传说中的马桶。 不过思量了小半会儿,他终究还是没有在卧室里嘘嘘的勇气…… 不过紧接着贾环又遇到了第二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不会穿衣服。 翻捡着床头柜上摆放着的一堆衣裳,贾环的思维完全思密达掉了。 他倒是想找个窟窿然后直接往身上套就好,可他完全找不到洞洞在哪里…… 就在他被憋的想要放弃穿衣,打算直接在房间里嘘嘘的时候,门前的帘子被挑开,一个扎着两个小发髻的萝卜头探了进来…… “呀!三爷,你真的醒来啦!” 小萝卜头化身小白兔,一下子从帘儿后蹦了进来,圆圆的脸上满是喜悦,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睁得溜圆,小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 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红色夹袄,配着翠绿色的衫裤再加上一双粉色小绣鞋,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小萝卜头很让人喜爱。 贾环前世虽然还不到大叔的年纪,可已经拥有了一颗大叔的心。 见到这么漂亮可爱的小萝卜头,岂有不心动之理? 正所谓大叔爱萝莉,是千古不破的真理。 “小美眉,你叫什么名字?和叔叔去看金鱼好不好啊?” 贾环一只手横在腹前,托着另一只手,而被托着的这只手最可恶,居然在挠下巴。 一副完美的浪荡骚公子形象。 小萝卜头脸上的惊喜没了,笑容也凝固了,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贾环,不过她没抓住重点:“三爷,你不知道我是谁?和叔叔是谁?他要去看金鱼吗?咱们府后花园的水塘里就有金鱼!” “呃……” 贾环闻言有些无语的挠了挠头,装作苦恼道:“唉,记不得了。大病一场后,除了我娘外,其他的我都记不得了。唉!” 小萝卜头果然是一个饱富同情心的好孩子,大眼睛里瞬间眼泪花花,同情道:“三爷,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吗?老太太、太太还有老爷,你全都不记得了吗?” 贾环看着卡通娃娃一样小丫头,心里一阵喜爱,面色却愈发悲苦,摇头叹息道:“唉!世事无常,往事如云,我却抓不住这些记忆。全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小美眉,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小萝卜头一对毛毛虫似的眉毛纠结的扭曲着,看样子是蛮难过也蛮担忧的,她走近了两步,对贾环同情道:“三爷,我叫小吉祥,是姨奶奶身边的小丫头。” 贾环闻言,笑着伸出手想拍拍小吉祥的脑袋,却尴尬的发现,伸出手的角度不是向下倾斜,而是,微微的向上扬起…… 这是一个极其残酷的事实,他居然还没有小萝卜头高。 “咯咯!” 同样发现了这个事实的小吉祥见状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贾环听着这笑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是他痛苦至斯,也不是他变态,实在是……尿快忍不住了,他颤声道:“小吉祥,快给三爷我更衣!” 小吉祥觉得平日里可恨的三爷,此刻居然那么有趣,脸上的表情怪怪哒,她笑嘻嘻的拿起贾环的衣裳,一件一件,一层一层的往上套。 贾环眯着眼看的有些蛋疼,这得多麻烦,套个背心穿个大裤衩多简单? 不过又暗笑自己**.丝命!有这么可爱的小萝莉伺候穿衣,岂不是美事? 记下了穿衣的顺序后,贾环拱了拱手文绉绉道:“小吉祥,不知咱家的卫生间在哪里?还请告知!” 小吉祥看贾环的样子好笑,抿嘴笑道:“卫生间是什么东西?” 贾环眨巴了下眼睛,道:“就是茅房。” 小吉祥显然已经知道了害羞为何物,圆脸红了起来,声音也小了些,道:“出了门向南走,沿着抄手游廊一直走,第二个垂花门进去,后面就是了。” 贾环怪声怪调的“嗯哼”了声,也顾不得道谢,拔腿就跑。 步子还不敢太大,得夹着…… “咯咯!” 看着贾环仓皇而逃的背影,小吉祥又笑了出来,她忽然觉得,三爷这次病的似乎还不错。 以前孤拐阴僻的性子似乎都没有了…… “呼!爽!” 贾环抖了抖,甩干净“龙涎”后,走出茅厕,非常恶心的呼出了口气,暗爽道。 “呸!” 一道羞恼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唬了贾环一跳,转眼看去,却是小吉祥红着一张小圆脸,在那里瞪着他呢。 耶?这小娘皮! “好啊!小吉祥,你居然偷.窥本大爷嘘嘘!” 不知羞为何物的贾环开玩笑道。 不想小吉祥闻言后,气的圆脸通红,眼圈也红了,哆嗦着嘴唇道:“你……你胡说,我……我是怕你找不到,哇!” 小吉祥毕竟才七岁,还没经过什么事,被贾环这么污蔑,扣上这么严重的一顶大帽子,吓坏了,也委屈的不行,于是便忍不住大哭起来。 贾环本来是想给她开个玩笑,逗逗这个小丫头,却忘记了这个时代和他前世的时代是不同的。 在贾环穿越那个时代,七岁的小姑娘可能已经有男朋友了,网上这个年纪的火星妹纸玩鸟的照片都有…… 可这个时代,只看小吉祥的表现,就知道纯洁的和小鸭子一样。 贾环最看不得女孩子哭,见小吉祥哇哇大哭,顿时慌了,连忙上前,想要给她擦眼泪。 可手还没伸到脸上,就见小吉祥惊恐的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恐的看着贾环,道:“三爷,你要干什么?” 虽然小吉祥长的很可爱,很卡哇伊,但毕竟太小,即使脸上带着泪,也谈不上梨花带雨,顶多就是个小花猫。 贾环好笑道:“你说我干什么,当然给你擦眼泪啊!这么大的人了,开个玩笑都要流泪,真是羞死了。” 小吉祥不放松,紧张的盯着贾环的手,道:“我今年才七岁,没多大,和三爷一样还是孩子。还有三爷你如厕后还没净手!” 贾环自卑的伸出左手,并且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无辜的看着小吉祥道:“没味啊!” “呕!” 小吉祥成功的被贾环恶心的忘记了哭泣,只不过快要吐了。 贾环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我是右手,不是左撇子。” 小吉祥疑惑的看着贾环,不解其意。 贾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对一个小萝卜头讲解在男人嘘嘘的过程中,负责重点工作的是哪只手。 便只好转移话题道:“小吉祥,谁给你起的名字,这么好听?” 小吉祥没被讨好,皱起小巧的鼻子,道:“有什么好听的,三爷前儿没病时还说我的名字和我的人一样,都是蠢笨蠢笨的!” 贾环哈哈笑道:“那你肯定是说错了,我说的应该是蠢萌蠢萌的!” 小吉祥不解:“什么是蠢萌?一定还是骂人的话!” 贾环摇头道:“绝对不是,大概意思就是说你傻的……可爱,嗯,就是很可爱,萌萌哒!其实在贾府里我最喜欢小吉祥了,怎么会骂你呢?” 贾环状作认真的打量了番小吉祥,肯定道。 小吉祥先是嘟着嘴皱着毛毛虫眉毛,不过紧接着就有些得意的撇嘴乐起来了。 贾环心里暗笑,然后又逗她:“哎呀,我这次无缘无故的昏迷不醒,是不是因为我骂了你,才被你暗施毒手?” 小吉祥不惊吓,脸都变白了,有些惊恐道:“不是不是,不是我……” 贾环见真的吓着她了,又有些愧疚,连忙安抚道:“别紧张别紧张,跟你开个玩笑,不是有意吓你。” 小吉祥闻言松了口气,有些责怪的瞪了贾环一眼,道:“三爷,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次无缘无故的突然生病,快把姨奶奶给吓死了。她前些日子好自责哩!” 贾环疑惑道:“我娘?她自责什么?” 小吉祥人小鬼大的叹息了声,道:“还不都是那个马道婆嘛!她是宝二爷的寄名干娘,那日不知怎地找到了姨奶奶,劝姨奶奶替三爷你在药王爷前也上个供,保佑三爷你平安。 可姨奶奶以前是不信这个的,而且,马道婆还是宝二爷的寄名干娘,姨奶奶就算上供,也不乐意在马道婆的庙里上。 谁知那马道婆见姨奶奶不肯给银子,就说了些难听的话,话里的意思就说姨奶奶不敬佛祖,会有报应的。 那马道婆是宝二爷的寄名干娘,姨奶奶不敢拿她怎样,只能暗自生气,私下里咒骂她几句。 谁想,第二天三爷你就突然昏迷不醒了。找了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出名堂来,后来听人说三爷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姨奶奶才想起马道婆来。 姨奶奶带了三十两银子去找马道婆,结果马道婆却嫌少,说至少得三百两。 姨奶奶回来求太太和**奶,可哪里求的出银子,还被骂失心疯了。 姨奶奶没办法,只能将自己的体己银子全部搜刮出来,凑了不到两百两,送到庙子里去。 马道婆接了银子,只说了句回来等消息。 可等了两天,三爷你都醒来了,她的消息也没传过来。 不过姨奶奶以为三爷你能醒来是马道婆的本事,早早的起来去跟三姑娘借了些银子,到庙里去感谢马道婆去了。 三爷,你真的是被马道婆救活的吗?可你怎么会突然就昏倒了呢?” 看着一脸怕怕的小吉祥,贾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猛然记起,红楼世界虽然不是一个仙侠鬼怪的世界,但魑魅魍魉的事却也半点不少。 不过,马道婆和赵姨娘不是一伙的吗?这两人合手还差点干掉了贾宝玉和王熙凤,怎么现在…… 难道两人就是因为这一次,才不打不相识? 可是,红楼世界里的贾环没死啊!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五章 哎哟哟! 贾环百分之两百肯定,他这次出事一定是马道婆搞的鬼。 本来,贾环也算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现在,连借尸还魂再加时空变换的事都发生了,他就是想唯物都唯不下去了。 只是,虽然明知道坏人是谁,他目前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从长计议。 束手无策的感觉,真的糟糕极了。 走了几步,贾环都觉得身体在晃悠,步履漂浮。 这可不行,得练! “小吉祥,咱们家附近哪里能跑步吗?” 贾环问道。 小吉祥皱着毛毛虫眉头,小手竖起食指搭在下巴处,用力思考着,忽然,她眼睛一亮,高兴道:“有,咱们府和东边儿的宁国府之间有一条很长的夹道,那条夹道里就可以跑!我和小婵姐姐还有雪雁姐姐她们就在那里比赛过跑步哩!三爷,你要和我玩儿跑步的耍子吗?” 贾环哈哈大笑道:“好,我们就去耍一耍!” 小吉祥高兴的跳了跳,可随即又黯淡了下来,摇头道:“不好,三爷你的身体还不行。” 贾环不高兴了,道:“你居然说我不行?你不知道男人是不能说不行的吗?” 小吉祥没有解释,而是傻傻的看着前方,眼睛里满是畏惧。 贾环诧异,随着她的眼光看去,眉尖轻挑,对面走来一个打扮的非常……盛装的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长的很漂亮,气质也很有特点,比较张扬的那种。 虽然此贾环非彼贾环,但他心里却隐约猜出了几分来人的身份。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 身量苗条,体格风.骚。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不是大名鼎鼎的凤辣子王熙凤又能是谁? “哎哟,环儿,你这是好了?” 她一张很精致也很美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俯视着贾环说道,眼中的神色没几分喜意和关心,多的是轻视和厌恶。 “你是……” 即使心里有猜测,可贾环还是作懵懂状问道。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变,柳叶吊梢眉微微竖起,眼中起厉色,声音微冷道:“怎么着,三爷这是打算六亲不认了?还是不把我这个二嫂放眼里?” “不是的,**奶,三爷他昨晚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姨奶奶外,他谁都认不得了。” 小吉祥壮起胆子,小声辩解道。 “嗯?” 王熙凤先是一怔,瞥了眼怯怯弱弱的小吉祥,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看向贾环,质疑道:“环儿,这丫头说的是真的?” 贾环呵呵笑道:“你是**奶?小吉祥说的是真的,我昏了不知多久,醒来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不过我觉得自己实在不对,**奶你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我就算是再昏个十天半月也不应该忘记。以前算我不懂事,下次我一定注意。” “哎哟!哎哟哟!哈哈哈!真是!我现在是真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了,要是搁前头,再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笑话老娘!” 王熙凤笑的花枝乱颤,但眯起的眼睛中却没有多少笑意,亮晶晶的有些犀利的眼神,似乎有些审判的味道。 匪夷所思。 贾环如今的年纪不过七岁,小屁孩儿一个,眼睛也还是清澈铮亮的,他很认真的看着王熙凤道:“**奶,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我还是知道**奶好漂亮!” 王熙凤看着贾环眨也不眨清澈见底的眼睛,心里一松,暗笑自己忒也多疑了,这个毛头小子哪有这般城府说这些油滑的话。 再看贾环此刻没了往常老鼠见了猫似的畏畏缩缩,目光清正,神态大方,而且本身长的也不错,心里就多了点喜爱之意。 大叔爱萝莉,对应的自然就是少妇爱正太。 不过,因为贾环容貌肖母,而赵姨娘可以说是王熙凤在贾府里最不喜欢的女人,所以王熙凤对他也就是少了些厌烦,添了丝喜爱,中和一下也就是顺眼而已。 “好了,就你俏皮话多,你身体刚好,就不要在外面多留了,赶紧回屋去吧。前两日忙,也没顾上来看你。我那里正好还有几两上等好参,一会儿让平儿给你送来。等身体好利索没事了,下学得闲了去我那里玩耍。” 说罢,拍了拍贾环的脑袋,就要离去。 在贾环的目送中款款的走了两步,王熙凤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感觉背后好似有两盏灯在烘烤一般,有中火辣辣的感觉,尤其是在臀上…… 这种感觉让她别扭的连走路都不自在。 王熙凤突然顿足回头看去,却看到贾环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正好和她对视。 如果刚才贾环看的是她的臀部,那么此刻他应该惊慌失措才对,而且视线也没那么快就移上来。 看着对她开心傻笑的贾环,王熙凤嘴角抽了抽,道:“刚忘了叮嘱你,既然身子好利索了,那就不要忘了去老太太还有老爷太太那里请安,晨昏定省的规矩要是忘了,仔细老爷剥了你的好皮!” 说罢,再不停留,扭着曼妙的腰肢离去。 …… “小吉祥,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看着小萝卜头皱着一对毛毛虫似的眉毛,一双大眼睛里满是鄙夷之色的看着他,贾环干笑了两声,问道。 “天啊,三爷,这么……那么恶心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小吉祥睁着溜圆的眼睛,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问道。 贾环撇嘴道:“她本来就很漂亮嘛,你干吗那么怕她?” 小吉祥闻言一个激灵,小特务似的左右看了看,见四周静悄悄的没人声,才拉着贾环小声道:“我给你说,**奶可是咱们府,不,就是连东边儿府里的也算上,加起来都顶顶厉害的人了。 姨奶奶最害怕的就是她,她也不待见姨奶奶。所以三爷,你可别再夸她了,尤其是不能当着姨奶奶的面儿夸,不然姨奶奶怄也得怄个半死!” 看着小吉祥一副“我为你着想”的郑重模样,贾环强忍住笑,点头道:“好,我记住了!那咱们还去跑步吗?” 小吉祥闻言,无语的看着贾环道:“三爷啊!刚才**奶的话你难道没听到吗?你得去给老太太、老爷还有太太请安。” 贾环有些郁闷的抓了抓下巴,道:“不会每天都要去吧?” 小吉祥同情道:“晨昏定省,当然每天都要啦。不仅是你,连姨奶奶每天都要去,而且请完安后,姨奶奶还要到太太那里立规矩,比你辛苦多了。 不过有的时候老太太他们可能忙,不能亲自见你,就会让身边的丫鬟出来见,知道三爷你的孝心就好。贾府最重仁孝,所以三爷你还是……” 小吉祥爱莫能助的耸了耸小肩膀,撇撇嘴。小模小样的,招人喜爱,尤其是招大叔喜爱…… 贾环本来还挺同情赵姨娘和他自己的悲惨生活,可见到小吉祥的动作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挺翘的小鼻子,笑道:“三爷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幸灾乐祸?” 小吉祥感受到贾环的亲昵,小圆脸登时煞红一片,她一把打掉了贾环的手,作呲牙咧嘴的恶状,想要吓唬贾环。 可是,这样做非但没有吓到贾环,反而让他发现了小吉祥嘴里的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哈哈哈!” 贾环大笑着揉了揉小吉祥的发髻,道:“好了好了,逗你玩儿而已。现在带我去给老太太他们请安去吧,不然真计较起来,我就惨了。” 小吉祥冲贾环皱了皱鼻子,然后道:“哪里能这样去?三爷得先洗漱干净,然后梳好发髻,梳成总角,换一身正装才能去哩。像这样披头散发的去,不被老爷打死才怪!” “总角?换个发型行不行?” 贾环求情道,他是知道总角是什么发型的,两个发髻分立脑袋左右,脚下如果再踩上俩风火轮,整个一哪吒三太子,白眼儿宝强哥! “当然不行!三爷还没满十五,于礼不能束发,自然只能总角!三爷,总角算什么?我听说宝二爷那边儿还穿着袭人做的肚兜呢!唉,委屈三爷了!小鹊姐姐也想给三爷绣一个鸳鸯戏水的肚兜,可是,咱们这里没有金线……” 看着遗憾满满的小吉祥,贾环却是谢遍了满天神佛。 天哪!鸳鸯戏水的……肚兜?!! 他又不是变态! 贾环知道,古代的时候,这肚兜其实就和后世的背心一样,是小儿防寒用的。 可是在后世,贾环只在电视上看过肚兜。 而且在电视里,大都是青楼女子,敞开着怀,露出内里红艳艳的肚兜,摇摆着手里的丝帕,口里招呼着:“大爷!来嘛来嘛,来玩儿玩儿嘛!” …… 贾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脑海里那青楼女子的脸忽然变成了他的脸,正一脸的淫笑着,说“来嘛,大爷!我是受!” “呕……” 贾环突然干呕了下,把小吉祥唬了一跳,赵姨娘走之前可再三交待过她,让她照看好贾环。若是贾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要唯她是问了。 小吉祥扶住贾环,紧张的问道:“三爷,你怎么了?” 贾环实在不想再提肚兜二字,便转移话题道:“贾宝玉好像也没满十五吧?他怎么可以束发戴冠?” 在贾环的印象里,贾宝玉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两个“哪吒角”的发型描述,倒是有过头戴紫金冠的记述,贾环因此发问。 小吉祥撇撇嘴,气死人不偿命道:“三爷啊,那可是宝二爷!老祖宗的心尖尖,太太的肉肝肝,你怎么和他比?不过,只要三爷不张扬,不惹老太太和太太生气的话,束发也就束发了,反正平时也没人管三爷你。”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六章 礼 听到丫鬟小吉祥的话,贾环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娘的,原来他还真是个狗不理的玩意儿…… 只要不碍人眼就能随意折腾,不过这样也好。 “小吉祥,你说说,宝二爷凭啥那样得宠?贾兰呢?” 其实这也贾环一直疑惑的问题。 贾兰可是荣国府这边第四代长孙的第一人,就贾政这一支来说,是正儿八经的长子长孙。 而且年幼失父,可怜见的…… 所以按理说,贾兰才更应该受宠才是。 “咦?三爷,你不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吗?怎么还记得兰哥?” 小吉祥圆溜溜的大眼睛睁的溜圆,眼睛里满满是怀疑的神色,毛毛虫一样的眉毛也扭动着,似乎在审问敌特分子一般。 贾环好笑的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下,道:“我听你说着说着,脑子里就蹦出来点以前的东西。怎么,你不高兴啊?” 小吉祥才不怕被扣帽子,皱了皱小鼻子道:“你不记得老太太和老爷,偏偏记得兰哥儿。不过,贾府里你确实是和兰哥儿最要好了。至于宝二爷……三爷,你还是不要和他比了。宝二爷口中衔玉而生,是贾府最大的祥瑞。老太太和太太本来就信菩萨,遇到这样的事,哪有不当成命根子的道理。贾府里谁能和他比?三爷,你还是甭自己找不痛快了。” 小吉祥人小鬼大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贾环一边进屋,一边哈哈大笑道:“不比就不比,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三爷我人缘也不差啊,兰哥儿那小家伙就愿意跟我玩儿。” 小吉祥否定:“不是兰哥儿愿意跟你玩,是你老去找兰哥玩。府里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只有你和兰哥儿了。兰哥儿也没多余的选择……” 贾环额头上隐隐几条黑线,一屁股坐在窗边妆奁前的小凳上,喝道:“快闭嘴,赶紧给本大爷梳头!”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面前的那面小镜子上面,不是传说中的铜镜,而是玻璃水银的,不过是镶嵌在精致雕刻的铜花框架内。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重点在于…… “小吉祥,三爷我怎么就这么帅?” 贾环用近乎陶醉的语气说道。 小吉祥简直震惊了,道:“三爷,你说……你怎么这么衰?” 贾环快哭了,难道这个年代,帅还只是个军旅名字,不是形容词? 贾环有气无力道:“我的意思是说,三爷我怎么这么俊朗不凡,怎么这么靓仔无双……” “噗嗤!” 贾环的话没说完,门帘后便传来一道喷笑声。 等贾环和小吉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容颜俏丽的年轻姑娘掀开门帘进来,嘴角挂着一抹善意的嘲笑,目光柔和,眼眸弯弯,看着贾环轻轻点了点头。 “平儿姐姐!三爷,这是**奶身边的平儿姐姐!平儿姐姐可好啦,是对我们最好的姐姐哩!” 小吉祥看见来人后,先是小腿一蹦老高,小圆脸上也堆满了笑容,朝平儿方向跑了两步后,又反身折了回来,拉着贾环的胳膊介绍道。 她的这番举动,让贾环心里一暖,平儿姑娘也是莞尔一笑。 “环哥儿,你真不认识我了?” 平儿的声音与凤姐的声音是两个方向,王熙凤的声音里是充满了力量的底气的,而且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平儿的声音虽然也不嗲,但音质的本色里却是柔情似水,温和暖心。 贾环很喜欢,而且,在他的印象里,红楼中平儿一直是一个很善良的角色。 “平儿姐姐,我现在认识你了。” 贾环一双清澈的眼睛大方的看着平儿,认真的说道。 只这一眼,平儿就相信,这个贾环确实是不一样了。 要是以前,贾环哪里敢用这种眼神看人。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可看人时的眼睛左躲右闪的,目光也不正。 就算原本长的还不错,可偷偷摸摸的感觉让人觉得猥琐不堪,再加上手脚不怎么干净……实在难以让人喜欢。 现在不同了,这样清正大方的神态,才是一个好孩子应该拥有的。 清澈的眼睛再配上清秀俊朗的面孔,真心让人喜欢。 平儿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一个小纸包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然后伸手抚上了贾环的头,笑道:“前儿个**奶本来是要过来看你的,不过清虚观的张真人来看过你后对老太太说,你这病要静养,最好不要让人带了冷风生气冲了你,大家这才罢了。 还好,没两天你就好了,我们也都放心了。虽然记不得前事,也不打紧,你那么小,也没多少事,再慢慢记就好。 我瞧着,你这一病是福不是祸哩,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就是太瘦了,**奶让我带了几两好参,回头让赵姨娘吩咐小鹊给你熬些参粥补补,少吃些零嘴子就好了。” 贾环呵呵笑着点点头,道:“谢谢平儿姐姐,也谢谢**奶。” “呵!环哥儿,你可不能叫她**奶,你要叫二嫂子,或者叫凤姐姐也行,你也是咱们府里正经的主子呢。” 平儿笑呵呵的道。 贾环看着笑颜如花的平儿,心里有些惋惜,多好的一姑娘,怎么就一脑袋瓜子的半封建半奴隶思想呢。不过,额喜欢…… “平儿姐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贾环很无耻的装嫩卖萌道。 平儿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儿而已,只是跟着王熙凤陪嫁到贾府后,经历了不少事,看起来成熟的多。 她抚在贾环头上的手就没拿开过,听到贾环的话后,手下揉了揉,道:“问吧。” 贾环道:“平儿姐姐,我虽然对以前的事基本上都记不清了,可隐约还记得一些朝代,有唐、宋、元、明,咱们现在是哪朝哪代?” 平儿闻言,很是诧异的看着贾环,抚在他头上的手也收了回来,道:“环哥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贾环笑的很灿烂,道:“就是忽然想知道。” 平儿看他的眼神还是有些奇怪,不过终究还是开口解惑道:“唐宋元明之后,自然就是我们现在的大秦了。” …… “真的?” 一间不大的耳房内,一个雍容的妇人斜倚在炕边的锦被上,微微讶然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年轻女子,问道。 这年轻女子便是贾环先前遇到的王熙凤,而这妇人,自然就是贾府里最有分量的女人之一,王夫人了。 这王夫人容貌并不怎么出众,顶多也就是一个中人之姿,不过眉眼间的神色很和善,手中甚至还捻着一串碧玉念珠,怎么看都是心善慈悲之辈。 但是在她面前,王熙凤却半点都不敢造次,认真回答道:“照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居然敢和我打招呼了!” 王夫人闻言眉头皱了皱,犹疑了下,道:“你觉得,是变好了,还是差了?” 王熙凤闻言面色微变,却不敢乱言,她知道这里面蕴含的意思,摇摇头道:“不好说,现在还看不清。不过以我看,搁在赵姨娘身边,再好的人也好不了。太太若是觉得老三还有的教,可以放在身边亲自教导一二,也算是他的福气。” 王夫人闻言,眼神淡淡的扫了王熙凤一眼,不沾烟火道:“我连宝玉都没带在身边,哪有这个心思带他。还是搁在那边吧……罢了,也该去老太太那边了,一起去看看吧。” 不亲眼确认一下,终究难放心。 …… “啥玩意儿,大秦?秦始皇的秦还是清白的清?” 贾环差点没跳起来,心里狂呼不可能啊,要是在“我大清”,可是留头不留发啊。可是大秦的话,就更不可能了。 《红楼梦》里唐、宋、元、明的人物都有提到过的。 “是秦始皇的秦,不过和那个秦没多大关系。也有点关系,说是始皇帝的后人……哎呀,环哥儿,你问我这些,我哪里说的清。你现在也好了,再休息两天就可以进学了,到了学里好好跟夫子请教就是,何苦为难我作甚?” 平儿有些羞恼的屈指在贾环的额前轻轻的敲了下,嗔怒道。 小吉祥在一旁嘻嘻笑。 贾环自己也拍了拍脑门,笑了笑,然后对小吉祥道:“快给我弄,还要去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 小吉祥的手小,抓起头发都抓不拢,平儿在旁边看的有趣,就上前帮忙,接过手道:“赵姨娘呢?” 贾环道:“听小吉祥说,我娘一大早就去还愿了。呵呵,马道婆……” 听到贾环的话,平儿手微微一顿,然后声音有些严肃的对贾环道:“环哥儿,私下里没有外人的时候,你称呼赵姨娘为娘没有关系。可是在人前,你得称她为姨娘。尤其是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半点岔子都不能出。” 贾环闻言一怔,意外道:“我管我生母叫……姨娘?!” 平儿看着镜子里贾环的眼睛道:“环哥儿,就是姨娘,也只能是姨娘,这就是礼。依照礼法,你的娘只能是太太。日后你进学出息了,做了高官,得了诰命,也只能给太太。咱们这样的人家,礼法大于天,半点都逾越不得的。知礼,甚至要比有出息还要重要。你明白吗?”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七章 你要当心 听到平儿的话,贾环脸色有些难看,不过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有自知之明,他现在连贾府里的几个妇人都惹不起,更何况“煌煌”礼教? 看着贾环有些难看的脸色,小吉祥不嘻嘻了,安静老实的站在一边,而平儿一边动手梳头,一边微微叹息了声道:“你现在好像突然懂事了,不过你还是好的,毕竟你也是主子不是?日后你好好进学,等中了秀才、举人,考上了进士中了状元后出去做官,赵姨娘也会好过些。” 贾环一脸沮丧道:“平儿姐姐,你看我像是能中状元的吗?” 平儿终究还是太善良了,连善意的谎言都不会说,只能为难道:“只要上进,好好的念书,咱们府里也能安排……唔,好了!咦?以前怎么没发现,环哥儿这样看起来比宝二爷还精神哩!” 小吉祥又开始嘻嘻了,道:“不然太太身边的彩霞和彩云也不会那么喜欢三爷,不喜欢宝二爷了,嘻嘻!” 小吉祥的这句话也算是揭开了贾环前世读红楼时的一个谜题。 彩霞和彩云是王夫人身边的两个近身丫鬟,尤其是彩霞,平日里很得王夫人的重用,有些像史老太君身边的鸳鸯一般。 可这样重要的人,喜欢的居然是“猥琐不堪”的贾环而不是“神采风.流”的贾宝玉。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要知道在《红楼》一书中,贾环和贾宝玉相比,就算不是臭狗屎,身上的颜色也是屎黄屎黄的。 难道彩霞和彩云两人喜欢屎吗? 当然不可能。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贾环长的比贾宝玉好。 彩霞和彩云喜欢上了他的“臭皮囊”…… “你这小家伙,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小不点儿,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仔细太太收拾你!” 平儿先是点了点小吉祥的额头,然后又对贾环道:“好了,换身衣服赶紧去给老太太请安吧,还有老爷太太那边。我那边还忙,就不带你去认门儿了,小吉祥都知道。” 不理在一旁多云转晴的小吉祥,贾环站起身,很郑重的对平儿行了一礼,诚恳道:“平儿姐姐,谢谢你。” 他能感受的到,平儿对他说的话都说为他好。或许平儿只是天性善良,并不是针对他,但贾环依旧感谢,甚至感激。 可能以前见惯了贾环这个“小刁民”的刁样儿,此刻突然来这么一出,平儿显然有些不适应。 俏脸微红,伸手敲了敲贾环的脑袋,平儿笑道:“你以后可别再这样拜了,让人见了不像。小孩子家家的……” 贾环嘿嘿傻笑。 “夫……妻……对……拜!” 一旁,小吉祥忽然拉长嗓音,来了这么一嗓子。 却把贾环和平儿都唬了一跳,然后就看小吉祥蹦啊跳啊的“咯咯”笑着。 “哎呀,我把你这小蹄子……真真是疯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平儿想了片刻才想起小吉祥在说什么,登时羞恼的满脸通红,满房间追打小吉祥。 安静的房间内顿时装满了银铃般的童笑声、尖叫声以及温柔的呵责声。 贾环抱手于胸前,一只手摩挲着鼻梁,继续嘿嘿傻笑着。 平儿是王熙凤的陪房丫头,是贾琏的通房,通房丫头的意义,是在王熙凤身体不适不能和贾琏同房的时候,由通房丫头顶上。 算起来,平儿也算是贾环的小嫂子了…… 可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环哥儿,你看什么呢?好了没一个时辰,又贼眉鼠眼?” 平儿忽然回头,竖起眉梢冲贾环嗔道。 “三爷,你的眼神好……猥琐!” 连小吉祥都在一旁谴责起来。 “去去!”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的轰赶着起哄的小吉祥,他当然不好意思了,因为他刚才在想一句千古名言。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贾环正色解释道:“我在想一会儿去给老太太请安,该怎么说才是。平儿姐姐,我该怎么请安呢?就打个招呼还是作揖?” “噗嗤!” 听到贾环的话,平儿喷笑出声,白了他一眼后,道:“什么打招呼、作揖?你是不要你的皮了?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你得老老实实的跪着叩头!”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很不舒服道:“还要下跪磕头?” 平儿奇怪道:“这也是问题?连大老爷和老爷给老太太请安都要跪下,你还跪不得了?咱们府以知礼和孝道著名,环哥儿,你可要记在心上,若有半点差池,惹的老太太发怒,连老爷都护不得你,这可不是玩闹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好吧。” 贾环虽然心里还是不痛快,不过面色却缓和了过来,感谢道:“多谢平儿姐姐指点,平儿姐姐,咱们府里还有哪些忌讳,劳烦姐姐相告。不然等会儿去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时犯了忌讳就糟了。” 平儿轻轻摇头笑道:“老太太和太太都是再慈善不过的人了,哪有什么忌讳。不过……如果遇到宝玉,你要表现的尊重一点。嗯,还有就是……算了,没什么了。让小吉祥快给你更衣,你们快去吧,去的太晚了不好。” 说罢,平儿对贾环笑了笑,又帮小吉祥理了理刚才玩闹时散开的碎发,然后款款离去。 …… “三爷,真的就穿这?” 小吉祥有些担忧的看着穿了一件青色长衫的贾环道。 贾环奇怪道:“你不是说这是我进学时穿的吗?” 小吉祥点点头,又摇头道:“可是……” 她手里拿着一件非常鲜艳的袍子一样的衣服,贾环不知道这种衣服的名字是什么,不过应该类似红楼里对贾宝玉穿的那种衣服。 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橞宫涤,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橞褂…… 总之,就是很奢华也很骚包的衣服。 可贾环不是很喜欢,感觉太作了,跟唱戏的似的,所以他宁肯穿一件看起来很质朴的青色长衫,他前世就喜欢穿青色的衬衣…… 穿好衣服后,小吉祥便成了带路党,领着贾环在这深似海的公门大院里左转右绕的走着。 相比于贾府里的雕梁画栋,湖亭奇石,贾环前世跟导师住过的那处仿古度假山庄就如同摩天大楼旁边的小茅屋一般,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走在贾府里,感觉就好像走在一个大型的复古主题公园内一般,处处都充满了古香古色。 走了一刻钟后,终于到了目的地,走过了穿山游廊,看到几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正在给挂在廊下的鹦鹉画眉等鸟雀喂食喂水。 “哟,三爷来了!” “三爷,你大好了!” “三爷……” 一群身着鲜红翠绿的丫鬟们,莺莺燕燕的打招呼,贾环有点受宠若惊。 红楼里不是说贾环人憎狗嫌的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受欢迎? “咳咳,各位姐姐好,各位姐姐早安!” 贾环装模作样的作揖拜四方,不是为了讨好,只要不讨嫌就好。他现在的状况,目前只能生活在贾府里。贾环希望能活的轻松点,他暂时还没实力装13。 “哎呀!哈哈!是真的呢!” “嘻嘻,环三爷真的不一样了哩!” “以前环三爷可不会给我们这些奴婢行大礼!” “嘻嘻!真有趣……” 七八个年纪在十来岁的小丫头们嘻嘻哈哈的乐成了一团,声音都是娇娇的,脆脆的,很好听。 因此,虽然是被议论的中心,贾环却也没怎么生气。 “琥珀姐姐、鹦哥姐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见贾环“熊包”一个不敢说话,小吉祥弱弱的反击道。 “吓?!小吉祥儿,你这小蹄子吃了豹子胆了,敢跟我们这样说话?” 名唤琥珀的丫头强绷紧一张俏脸,原本笑的弯弯的眼睛也圆睁开,瞪着小吉祥道。 小吉祥怯怯的看了眼琥珀,然后一点点的挪动脚步,退到贾环的身边,一只手悄然的牵起贾环的衣角,不敢说话了。 论地位,论在贾府众人心中的形象,十个小吉祥也赶不上贾母身边的随意一丫头。 别说是她,就连赵姨娘到这边来,都得和这些丫头们好言好语。 贾环看小吉祥怯怯的可怜样儿,呵呵笑道:“琥珀姐姐是在和你开玩笑呢,不怕。” 小吉祥闻言,看了看贾环,又看向脸色有些绷不住要露笑的琥珀,小圆脸登时放松了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众人身后的门帘挑开,一个长得蜂腰削肩,鸭蛋脸,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的丫头走了出来,先冲琥珀等人瞪了眼,嗔怪道:“你们真真是愈发没规矩了,早晚仔细你们的皮。” 说罢,也不理会琥珀等人叽叽喳喳的反击,走到贾环跟前,道:“三爷,快跟我进去吧,老太太和太太都在等着呢。小吉祥就不要进去了,在这里和姐姐们玩一会儿。” 贾环闻言,先对来人点头笑了笑,然后看向小吉祥。 小吉祥也看了看刚来的大丫鬟,抿了抿嘴,对贾环道:“三爷,这个姐姐是鸳鸯姐姐,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哩。” 贾环自然知道鸳鸯在贾母身边的地位,先前他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此刻确认后,便又对鸳鸯施礼道:“鸳鸯姐姐安好。” 鸳鸯闻言一怔,随即醒悟过来,连连看着贾环,道:“三爷快快请起,婢子可受不得这礼,老太太看见了不像,三爷跟我进去吧。” 贾环直起腰,一边跟着走,一边笑道:“鸳鸯姐姐每日里在老祖宗身边尽心伺候,也算是代我们这些儿孙辈们尽孝,区区一礼又如何承受不得。” 鸳鸯闻言,微微回头,再次诧异的看了眼面带微笑冲她点头的贾环,犹疑了下,低声道:“三爷,老太太和太太不是很高兴哩,你要当心。”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八章 金甲将军 “孙儿给老祖宗、太太请安了。” 贾环也算是豁出去了,跪在红色板砖铺就的地上,砰砰的就磕了三个响头。 心里呐喊道:日了狗了,这么疼。 “行了行了,可怜见的,磕那么用力做甚?快起来吧。” 坐在上头软榻上的一个老妇人在贾环磕完后终于发话了。 贾环晃了晃脑袋,觉得有点晕,站起来的时候身体还有些晃悠,不过最后好歹还是站稳了。 站住身体后,贾环用一副标准露六齿的灿烂笑容对上头那位半睡在软榻上的胖老太太,以及下首处的那位不吭不声的太太道:“给老祖宗和太太请安,自然要心诚。” “噗嗤!” 盘膝坐在老太太腿边给她轻轻的敲腿按摩的鸳鸯闻言喷笑出声,道:“老太太,你瞧瞧,可不是换了一个人?三爷刚才起来的时候保管眼睛里冒金星呢。” 老太太,自然就是贾母史老太君了,听到鸳鸯的凑趣,再一回想刚才贾环晃晃悠悠的样子,也忍不住乐了起来。 “太太”王夫人没乐,依旧是那副木然的表情,相貌说不上阴冷,客观的说还有些慈眉善目的感觉,但贾环看着她的脸,心里却怎样都无法和慈、善两字挂钩。 因为王夫人的眼睛太平静了,静的完全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也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王夫人静静的看着贾环,忽然开口道:“环儿,你真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贾环自觉真的没有说谎,便重重的点点头。 王夫人找漏洞:“那你怎么认得老太太和我?” 贾环真诚的看着她,答道:“我醒来后,姨……姨娘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后,给我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记住府里第一尊重的人就是老祖宗,第二就是太太。我来给老祖宗和太太请安,所见老祖宗和太太最有贵气,所以……” 王夫人闻言眼角微微动了动,搁在以前,贾环在老太太和她面前话都说不完整,哪里会说这些? 可是,这些话也不是他那个粗鄙无礼的娘能教的出的…… 再看了眼面色和缓带着笑容的史老太君,王夫人又问道:“那你前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昏迷不醒了?郎中说不干身体的事,环儿你自己是什么感觉?”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史老太君的脸色严峻起来,看向贾环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贾母安康富贵了一辈子,最喜欢的是喜庆吉祥,所以她喜欢衔玉而诞的贾宝玉,也喜欢那些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姑娘。 她最不喜的,就是那些魑魅魍魉的鬼物坏东西。 贾环无病无灾的突然昏迷不醒,醒来后又前事尽忘,怎么看都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鸳鸯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贾环。 贾环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王夫人一眼,却看不出什么,他想了想,低头道:“说来怕老祖宗和太太不信,实在是……可怖。” 听到贾环的话,史老太君和鸳鸯的脸色又一变,史老太君的脸色是愈发严峻了,而鸳鸯眼中的担忧之色也更浓。 倒不是说鸳鸯对贾环有什么心意,贾环不过区区七岁稚子,她只是纯粹的心善,担心。 因为她对贾母史老太君和王夫人太了解了…… “快说!” 贾母呵斥道,一只手抓住鸳鸯的手,抓的她生疼。 贾环沉声道:“之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天眼前突然一黑,人就昏了过去。然后……然后就发现自己在一片漆黑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抓不到,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黑的,一个白的,他们……他们的舌头好长……” “啊!” 众人异口同声的惊呼了声,看着贾环的眼色各不相同,但多少都有一些恐怖和,厌恶。 一个黑的,一个白的,好长的舌头,那不是黑白无常又是什么? 贾环继续道:“那两人拿着铁链子把我锁上,一蹦一跳的拉着我不知要往哪走。我害怕极了,就大哭救命。忽然!!” 贾环的这声“忽然”有些突然,唬的对面的三人齐齐打了个激灵,却也没来得及恼他,因为贾环又继续说了下去。 “忽然,黑暗中出现了一个身着金甲的将军,他手持宝剑,唰唰两剑,就把黑白两人扯着我的铁链给砍断了,我还隐约听到他对那两人喊,说什么何方妖孽,敢伤害什么血脉后裔什么的,我也听的不是很明白。总之,就是他把我给救了。” 贾环很庆幸的对贾母和王夫人说道。 王夫人听的似信非信,看着贾环的眼光里满满都是怀疑。 但贾母很有些激动的表情就说明她似乎真的信了,贾母坐起身来,语气严肃道:“环哥儿,那个将军可有对你说点什么?” 贾环闻言挠了挠头,道:“老祖宗,你这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他确实跟我说了些话。可是我觉得他说的有些古怪……” 贾母呵斥道:“快说快说,有没有古怪我听了就明白。” 贾环勉为其难道:“是,老祖宗。那金甲将军打跑了那两个吊死鬼后,看着孙儿直摇头。说,说他没有想到,他的孙子居然成了这般废物。老祖宗,您听听,他这不骂人吗?要不是看他救了我一命的份儿上,孙儿一定不会忍气吞声,谁孙子啊?” 贾母没理会他的这些废话,一双手颤个不停,紧紧的抓住鸳鸯的手,看着贾环一叠声的道:“然后呢,然后他说了什么?” 贾环一脸的憋屈气氛,继续道:“孙儿就跟那将军辩解,说我是在族学里进学的,不是粗鄙的武人。谁知那将军闻言大怒,拿他那把剑的剑背狠狠的敲了我脑袋一下。啊!是了是了,我什么都记不得,一定是那个将军敲的!这个混……” “住嘴!” 贾母一脸厉色,呵斥道:“你怎敢骂他?要不是他,又哪来的你这个混账东西?” 贾环怯怯,低声道:“是,老祖宗,孙儿只是一时迷糊了,不该不知忠义。” 贾母哼了声,道:“起止是忠义,还有孝道。罢了,你继续说,说完我再与你讲解清楚,你不懂。” 贾环一脸的“迷糊”和“不解”,不过还是得听贾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那金甲将军道,吾家以武起家,满门富贵,均源于武,何来粗鄙之言,尔敢数典忘祖耶?然后……然后他又骂孙儿,嘲笑我是个榆木不化的脑袋,说我进一百年的学也中不了一个秀才,进学能认个字就行了。 孙儿不服气,告诉他家里有长辈中过进士,大哥也是读书人。那金甲将军却说,吾家能蟾宫折桂者,只看下一代兰桂齐芳。至于汝,若去习武,尚有一丝希望,至不济将来还可看家护院,守卫祖祠。若是进学,徒劳矣。” 贾母闻言,一脸的哀伤,直直的看着贾环不出声。眼睛虽然是看着贾环,眼神却没有凝聚,神思不知何往。 看了眼贾母,王夫人眼睛微微眯了眯,而后对贾环道:“环儿,这不是你为了逃学编出来唬人的话吧?” 贾环心里为她点了一万个差评,不过面上却是诚惶诚恐道:“太太,我哪里敢欺骗老祖宗和太太,就算我有胆子骗,也没本事逃过老祖宗和太太的法眼。” 王夫人却没那么好打发,道:“那你说说,那个金甲将军长的是什么样?” 贾环闻言,微微一滞,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脑里飞转,正不知该怎么继续忽悠时,却见一旁的小垂花门的门帘被掀开,两个半大少年少女齐齐走了进来。 打头的男孩儿微胖,一张圆脸,白白净净,长的倒也齐整。 而他身后跟着的少女,却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纤细瘦弱,行动处仿若西子捧心。 两弯似蹙非蹙眷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却是天然一派风.流姿态。 贾环就算反应再慢,也知道能从贾母卧榻侧出现的这一对小儿女,只可能是大名鼎鼎的“宝哥哥”和“林妹妹”。 来不及欣赏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贾环福临心至,指着正要扑到贾母怀里的贾宝玉道:“那个金甲将军长的就像他!” 这一次,连王夫人都站了起来,惊骇的看着贾环。 而贾宝玉可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贾母这般粗暴的推开,莫名其妙的看着贾母激动的抖的和筛子一样。 “你……你再说一遍。” 贾母被鸳鸯搀扶着,一双老眼中饱含着泪水,看着贾环命令道。 贾环觉得他真的可以站在奥斯卡金像奖的影帝位置上了,他表情有些怯弱,语气有些害怕,道:“是真的,老祖宗,那位金甲将军,真的和他很像哩。就是,比他高大一些,黑一些,壮一些。” 贾母闻言,忽地嚎啕大哭起来,一把抓过一旁吓得有些发呆的贾宝玉,搂在怀里使劲的抱着揉着,泣道:“这么多儿子孙子中,我缘何最疼爱宝玉?就是因为他和他祖父长的最像啊!那救了环哥儿的金甲将军,不是你们的祖父,又能是谁?只是他既然还在家里守护着子孙,却为何几十年也不来与我相见一面?老爷,你好狠的心呐!” 王夫人亦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贾环,她是见过老荣国公的。 她也知道,她的儿子长的不像他父亲,一半像她,另一半反而有些返祖一般的像他祖父老荣国公。 但知道这一点的,整个贾府里也只有见过老国公的几个人才清楚。 贾环自然从未见过老荣国公,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真的见到了业已仙逝数十年之久的老荣国公贾代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阅读。&amp;lt;/a&amp;gt; 正文 九章 耳光 作为贾府最尊贵的人,贾母这番嚎啕大哭,引发的震动超乎了贾环的想象。 也没见鸳鸯出去吩咐,然而没几时,贾府里的头面人物便都匆匆赶来了。 首先到的就是早上和贾环匆匆见过一面的王熙凤。 “哎哟,这是怎么着了?老祖宗,今儿可是一个好日子,您可不能伤心。” 王熙凤人未至,声先迎,身后的几个老妈子小丫鬟们留在门外候着,她自己掀开门帘走进来后,看了眼依旧抱着贾宝玉嚎啕不止的贾母,然后又看向一旁正在安慰她的王夫人。 王夫人一边抚着贾母的背,一边冲王熙凤微微摇摇头示意无大事,又用眼神瞥了一眼在一旁装无辜的罪魁祸首贾环。 王熙凤见状柳眉微皱,心中起厌恶,早上初见时的那一丝喜欢瞬间被湮灭。 贾府里几百号人,一天大大小小不知多少事要等她来处理。 可现在却因为贾环,使得她不得不抛下一堆事跑来安慰贾母。 她能喜欢贾环才真是见鬼了。 “老太太,要是有不开眼的人惹你生气,打板子收拾一顿就是了,无非是一些猫啊狗啊的,值当个甚? 您老封君这样一哭,哭的满院子里都是福气。我们跟在老祖宗身边能沾着些福气自然是好的,可那些福薄的哪有这个命?这凡事过犹不及,你老人家就当可怜可怜他们,别让他们受不起。 老祖宗快收了快收了,我在后面小抱厦里正处理事务,得到消息便赶来了。听前面大老爷和老爷他们似乎也得了信儿,正往这赶呢。 老三,我就说你整天高脚鸡似的上不了台面。以往就算胡闹,也不过是在我和你哥哥们跟前混。这回你病倒了,把以前的事都忘了,我只当你懂事了。谁知道愈发让人气闷,你怎么就敢在老太太跟前撒野。 你等着,等大老爷和二老爷过来,看他们揭不揭你的皮!” 对嘛,这才是凤辣子应该有的本色。 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偏偏还很清楚伶俐。 看她先满面笑脸的哄着老太太,转头就变了一个脸色,疾声厉色的对着贾环一番训斥,眼睛里跟冒火似的。 “凤姐姐,你这可是冤枉人了哩!” 坐在贾母右侧,一直用帕子替贾母擦拭眼泪的林黛玉忽然转头开口说道。 贾环没有在意林黛玉为他辩解,但是却被她的声音给激的全身一颤。 这一颤不是因为发寒激起了鸡皮疙瘩造成的,而是,玄而又玄的近乎源自灵魂的一颤。 林黛玉的声线非常独特,非常的清脆,似童音,可偏偏又天然蕴含一种根源于女人本性的嗲意。 这种嗲意不是刻意做作出的嗲,比如林X玲的嗲,让人觉得那是在发浪…… 林黛玉的嗲,是蕴涵在清洌的声音本质中的嗲,媚而不腻,让人心醉却又无杂念。 最重要的是,这种嗲,绝对不会让人心生厌恶,即使最道貌岸然的道德先生都不会。 贾环看向林黛玉的眼神有些发呆,直到触及她望来的目光。 星星点点,林黛玉的眸光中似乎始终都蕴含一掬清水,能浸人心脾。 如初晨时将起将灭的月光,清冷、孤寂,也有些许芬芳…… 贾环发现自己居然有些紧张,仓促间挤出一个笑脸,却发现人家早已转过头去。 傲娇不? 不过看到她连王熙凤询问的目光都懒得搭理,也没有理会对面小胖子的猪哥神色,贾环也就释然了。 这个小妖女在清洌的气质中妩媚天成,自然风.流,资本雄厚架子果然不小。 切!不就一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吗? 贾环有些酸溜溜的腹诽道,不过随即莞尔。 这种感觉就像前世读书时,毫不起眼的他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时不时将目光落在教室里的某一处时的体会。 那一处坐着班里的班花儿…… 王熙凤不愧是八面玲珑的人,几句笑话就把贾母哄的收住了眼泪。 不过没等贾环轻松下来,屋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外站着的不知多少嬷嬷丫鬟们,此刻纷纷做福行礼问安,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门帘掀开后,几个男人阔步进来。 尽管在脑海里勾画过无数次贾府男人的形象,但此刻却没有一副能对上的。 还真别说,一个个都卖相甚佳,气宇不俗。 为首的中老年同志,大概就是荣国公府里年纪和爵位都最高的贾赦。 在红楼里此人被描写成一个老色痞的形象,令人憎恶,可此刻贾环所见,此人相貌可以用端正魁梧来形容。 看起来已是知天命之年,而五官端正,颌下三尺长须打理的非常齐整,平添了三分威严。 头顶员外帽,身套一袭紫色锦袍,华贵,气派。 而其后紧跟着的,大概就是他的老子贾政了,更是一个中年帅大叔的形象。 容貌俊逸,气度儒雅,一身月白锦袍衬的他充满了文人风采。 再其后的是一个青年,应该就是荣国府里这一代年龄最大出身最正的公子哥儿贾琏了,亦是一派倜傥不俗的表现。 此刻三人均是肃然的神态,为首的中老年大爷贾赦走近跟前后,先是跪着行了一礼,然后没等贾母应答就站了起来,也不理会一旁王熙凤带着贾宝玉和林黛玉向他行礼,看着贾母关心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贾母虽然已经收了声,但还在难过中,而且似乎连话都说不出了,悲伤的抬起手,指了指下面站着的贾环。 贾赦顺着贾母的手看向了贾环,眉头顿时皱起,眼神凌厉。 只是因为贾环的父亲就在这里,他不便直接教训。 果然,没等他说什么,跟在他身后的贾政就自动一步向前站出,怒发冲冠的指着贾环,厉喝道:“你这个孽障,简直无法无天了。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混账事,将老祖宗气成这般模样?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理来,我就亲手杖毙了你这个忤逆的畜生。” 气氛压抑到凝固,贾环用无辜的眼神看了眼面前的帅大叔,又看了眼不能言语的贾母和事不关己的王夫人,还瞥了眼吓的跟缩头鹌鹑似的的贾宝玉,最后又注视了下嘴角擎笑与林黛玉低声说悄悄话的王熙凤。 “啪!” 可能是嫌他东张西望的惹人厌,气急的贾政怒不可揭的甩了一记很响亮的耳光。 完全没有防备的贾环顿时倒地,这次他确定真的看到了传说中的金光了。 贾环有些木然的擦了擦嘴角,低头看去,发现了一抹殷红。 他脑子里有些嗡嗡作响,第一反应是:艹,敢打老子?! 不过脑海里刚升起的一点反击念头还没成型就自动扑灭,不是他在乎百善孝为先,他对这个便宜老子半点印象都没。而是因为眼前那麻杆儿一样细的胳膊告诉他,他很可能干不过…… 既然现在还干不过,那就先夹起尾巴求活要紧,贾环有些头晕的站了起来,随手整理了下衣衫后,抬头看向贾政,用很无辜的语气问了声:“你是谁?” “哗!” 众人一阵讶然,就连贾母和王夫人等人都有些不相信,她们知道贾环离魂了,前事尽忘。 但一个人怎么会连自己的老子都能不认识?这么大逆不道! 贾赦贾政等人就更是不敢置信了。 贾政气的全身打起了摆子,心中刚升起的那一丝痛爱全失,面目涨的通红,颤着手指着贾环道:“好,好,好!不想我贾政居然生了这么一个目无尊长的畜生,居然连自己的生父都不认了。今天我一定要杖毙了你,否则我还有何面目生在这世间。来人,来人,给我请家法来!” 看模样贾政是气坏了,门帘后人影闪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请家法了。 一般而言,所谓的家法不是戒尺就是木棍,由家族的长辈所设立,可以用来教训家族中的不肖子弟。 贾环自然没有兴趣见见贾家的家法,贾政连贾宝玉都能下手打个半死,何况他这个庶子。 贾宝玉有贾母和王夫人呵护着,可贾环看了看上方的诸位女豪们,似乎对替他解释一二的兴趣不大,所以贾环只能自己开口辩解了。 “这位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贾环目光清澈,虽然只是一个七岁的毛头小子,但也能做到不卑不亢。 只不过他这句话差点没把贾政给气昏过去,一张帅脸也扭曲成紫黑色,看情形,他确实还不知道贾环患了“离魂症”一事。 可能是不想贾政被气死,或者不想事后让人对她这个主母“另眼相看”,毕竟她是知道事情原委的。 一旁的王夫人终于幽幽的出声了:“老爷,环儿不只是不认你了,他从昨夜醒来后,就得了离魂症,谁都认不得了。” “吓?!” 贾政、贾赦还有贾琏,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无辜纯真状的贾环,满脸质疑。 而软榻旁站立的小胖子贾宝玉,或许生平酷爱读闲书的缘故,此刻猛然双眼放光的看着贾环。 离魂症? 太神奇了,太刺激了,有木有?!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十章 为难 对于王夫人的话,贾赦倒是有些信了,微微歪着个脑袋上下打量起贾环来。 不说别的,只看贾环能在他探视的目光下面色不改,贾赦就信了七八分。 贾府自恃为百年华族,尊贵非常,对于礼,至少是对面子上礼节的讲究和追求,可以用苛刻来形容。 父为子纲,甚至兄为弟尊。 平日里,别说是贾环,就是贾宝玉和贾琏,在贾赦这一辈子人面前,都恭谨的和鹌鹑似的。 何曾见过这么“无法无天”的表现? 贾赦信了,但贾政和贾琏却不大信。 实在是离魂症这种传说中的疾病太过玄奇,让人不能轻易相信。 贾政信奉儒家道理,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 什么魂啊神啊鬼啊的,通通不放在心上。 至于贾琏,则是因为心中没什么敬畏,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一个,专爱做夜敲寡妇门的事,要是真有那些事,估计他也活不到今天,所以他也不怎么信。斜着眼觑着一脸光明磊落的贾环。 …… “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政瞥了眼贾环这个“逆子”后,回头看向王夫人,皱眉道。 王夫人面色淡淡,语调也平平,道:“老爷还是让环儿自己说吧。” 贾环在一旁旁观,觉得这一对结发夫妻,可能还算不上相敬如冰,但感觉是没多少恩爱感情的。 跟同事似的…… 贾政见王夫人不言,而软榻上的贾母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嘴里不断的发出听不清的絮叨声,而一旁侍候的鸳鸯则低着头跪在贾母身边,抚着贾母的背。 至于在一旁,就是鹌鹑一样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贾宝玉了。 或许父子真的是天敌,看到贾宝玉贾政就来气,呵斥道:“孽障,还不给我说来!” 贾宝玉闻言,开始还不知道是在说他,可抬头一看时,正好迎上了贾政怒视的目光,唬的他身体一颤,连忙道:“回……回禀父亲,儿子来的时候,三弟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所以……所以……” 贾政闻言气了个半死,恼火的瞪了眼贾宝玉后,直把他吓的居然有些瑟瑟发抖后,才看向还在那里装无辜的贾环,道:“从头到尾再讲一遍,要是敢有半点隐瞒,定然家法不饶。” 说罢,眼睛朝不远处的门帘后扫去。 贾环顺着贾政的目光看去,顿时唬了一跳,一个瘪三居然抱着那么大一根木棍站在那里,还朝贾环飞了个“媚眼儿”…… 想了想在红楼一书里,贾政连贾宝玉都往死里打,他这个庶子目前还是先点到为止吧,不要太炸刺儿了。 摆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然后贾环又将前番“鬼话”重新叙述了一遍。 这一次,贾赦贾政等人的动静就更大了。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贾母为何这般失态。 贾赦在听到金甲将军那一段后,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呼了声“父亲大人”! 贾赦是贾府中除了贾母之外地位最为尊崇的人,他都跪下了,除了贾母外,谁还敢站着? 贾环看着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的人,包括王夫人在内,也包括王熙凤,得意的嘴角刚咧了咧,就看到跪在贾赦身后的贾政歪着脑袋目光严厉的瞪着他。 他这才恍然,他离作死已经不远了,赶紧跟着跪下。 “你们听到了?老爷他……他竟然就在家里,他在庇佑着他的子孙呐!呜呜!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从来都不来看我呢?” 看样子,贾母是真的伤神了。 唉,也对,怎么说也是初恋不是! 宁肯看他那龟孙,也不愿来看她…… “母亲,注意身体,不要太伤心了。我想父亲大人他……一定是有缘故和苦衷的。” 贾赦可能有自知之明,他在贾母面前不讨喜,只悲呼了一声后,就陷入了“悲痛”中。 倒是贾政以膝而行,到了贾母的榻边宽慰道,可惜没什么效果。 一旁的王熙凤插言道:“老祖宗,二老爷说的没错。您想啊,这仙凡殊途,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见到的。这次要不是为了救环哥儿,说不得太爷还得继续隐藏起来呢。我猜,太爷一定就和那成了神的秦琼和尉迟恭一样,一直都在默默的庇护着咱们府上。 只要老祖宗和我们这些儿孙辈们福乐安康,知道上进,那么太爷一定会永远的守护着咱们,注视着咱们。 老祖宗,快别难过了。太爷不是碍于规矩不能见咱们吗?那咱们就主动去见他。虽说不年不节的一般都不进祠堂,可我们是为了尽孝心,谁也不能说我们不是?” “这……行吗?” 贾母明显被这个建议打动了,眼神望向了下面跪着的贾赦,道:“你也一把年纪了,别跪着了,你们都起来吧。” 贾赦在贾琏的搀扶下站起来后,其他众人也一脸发酸的站了起来。 贾赦有些迟疑道:“祭祖的话,要去东边儿……” 东边儿就是宁国府,宁荣二府中,以宁为长,所以宗祠就在那边。 贾母闻言,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通常一生都只有一个男人,相知相恋相守一辈子,以夫为天。 所以在男子去世后,往往心中的思念都比较深刻。 王熙凤在一旁,看见贾赦和贾政的脸色都有些迟疑,贾琏也是一脸为难的模样,心里也理解。 莫名其妙的祭祖,传出去都是笑话。 有孝心是好事,但于礼法不合,就容易让人诟病了。在《礼》中,何时祭祀都是有明确规定的。 而且宗祠也不是说想打开就能打开的。 不过,如今宁荣两府中,以荣国府为尊。 而荣国府里,又以贾母为尊。别的不说,光诰命老太太都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 这个荣耀是普天下所有女人都心向往之的,而且这也不只是简单的荣耀。 一品诰命,是可以直接给中宫皇后上奏折的。 真要告起御状来,非常酸爽。 而一般的民妇如果想告御状的话,就不得不敲登闻鼓了。 然而,凡是敲登闻鼓的人,不管有理没理,也不论官司能不能打赢,首先就要被判个流三千里,而且还得滚传说中的钉板,啧啧! 言归正传…… 王熙凤在贾府的权势,很大程度上来自贾母的偏爱。 她的身份其实是有些尴尬的,王熙凤是贾赦的儿媳妇,又是王夫人的内侄女。 在荣国府两房明里暗里的争斗里,她的立场可以用艰难来形容。 幸运的是,她凭借一张讨巧的嘴和会伶俐的手段,博取到了贾府扛把子贾母的宠爱,并以此成功立足。 所以,她一定要尽可能的让贾母高兴,她才能过的好。 心里盘算着利害关系,眼光却无意停留在贾环脸上,待回过神来,看到贾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眼睛看时,没防备的她吓了一跳。 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却忽地灵机一动,笑的有些得意起来,对众人道:“要说随意的开祠堂祭祖,的确是和礼法有违。可咱们不是随意的呀,要不是老太爷出现,环儿可当真就危险了呢。不说别的,就为这,环儿是不是应该去祠堂感谢一些太爷?这总不算失礼吧?我们就算是陪客,沾沾光。” 这个借口非常强大,贾母听了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斜着眼打量起两个“不孝”的儿子。 贾赦贾政还能说什么,只能保证尽快安排。 “对了,环哥儿说的那个,学文不成,最好学武,你们怎么说?” 贾母的口气,有些犹疑。 让贾环奇怪的是,这句话让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微微倒吸了口冷气。 什么意思? 贾环有些诧异的扫视了一圈众人。 贾赦是带头大哥,他不得不发言:“母亲,按理说,既然是父亲大人吩咐,我们不能不遵命。只是……只是环哥儿这身子骨,似乎也不是能习武的根骨。要不,先让他养养,再试试?” 贾母闻言有些不高兴了,她倒不是为了贾环,而是因为贾赦等人居然不准备听老国公的话了。 这岂不是大逆不道? 贾赦见状,微微转头用目光示意了下贾政。 贾政郁闷的要命,却不得不上前劝道:“母亲,大哥所言极是。而且,我大秦立国已经百年,在祖父和父亲大人他们两代人的辛苦征战下,如今已经四海程平,没什么大事了。习武的话……当然,父亲大人的话我们肯定是要遵从的。要不,先请个拳脚师父来?” 贾母已经太久没有关注贾府的事了,听到贾政的话后,她有些诧异道:“咱们府上,连个懂拳脚的人都找不出了?” 荣宁二府,可都是以军功起家的啊。如今,这才过了多少年,居然连个武人都找不出了…… 什么叫不肖子孙?莫过如是。 贾赦作为荣国府的家长,此刻脸色很难看,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贾政就更不成了,他是儒门子弟,读书种子…… 最后还是王熙凤,见贾母的脸色愈发的阴沉,转动脑筋,忽地拍手笑道:“老祖宗,大老爷和二老爷平常都在忙着朝廷的大事,这种家事他们哪里有功夫去管。他们不知道家里有没有武人,我却知道有一个。” “喔?是哪个?你可不要哄我!” 老太太急忙问道。 对于死去的老头子的吩咐,她想要把好关。 王熙凤笑容可掬道:“在东边儿,有一个叫焦大的老人。他当年可是和东边儿老太爷一起放过马、出过兵的老人了,经验老道着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十一章 也配?(求推荐,求收藏) 其他人倒罢,估计平日里也没谁将这个叫焦大的放在心上过,听都没听过。 此刻听闻王熙凤之言,彼此间有个台阶下便罢了,大家都好。 除了目瞪口呆的贾环外,其他人也没谁较真去考量这个焦大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包括贾母,她在乎的是家里人是不是会按照老国公的吩咐去做,至于做的好还是不好,那就不是她愿意去理会的了。正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女人的天职是相夫教子,而所谓的教子,也是教导儿子要听老子的话,按照老子的吩咐去做。 至于成果的好坏,那是老子的责任。子不学,父之过嘛! 当然,除非老国公再次托梦,她才会代替管教…… 只是,有些事可一不可二。 就如王熙凤所言那样,仙凡殊途,见一次不知道得多大的代价,那是想见就能见的? 再说了,就算贾环的演技再高,估计他也演不出长久的死亡状态,他憋气最长也只能憋个一两分钟,再长就要露馅了…… …… “孽子,给我跪下,还不从实招来!” 梦坡斋内,贾政一脸怀疑神色,对着也是一脸怀疑神色的贾环厉声呵道。 贾政脸上的怀疑神色,是对贾环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事而言。 而贾环脸上的怀疑神色,则是对王熙凤提议的习武师父人选有些质疑。 焦大,不就是红楼里那个被几个家丁小喽啰按到地上后破口大骂,“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然后被塞了满嘴的马粪的那个老头吗? 靠谱不靠谱? 之所以没有被贾环直接定义为不靠谱,是因为贾环记得,这个焦大是跟宁国府那边的“老太爷”出兵放过马的。 想来多少会有一点本事吧? 贾环有些自卑,若不是他百分之一万的清楚他绝逼不是所谓的“读书种子”,此刻何必发这个愁? 正愁思百转间,贾环听到他便宜老子的一声厉呵,然后毫无负担的继续用一双无辜而又清澈的眼睛看向贾政:“父亲,你说什么?” 七岁的小正太,再加上两世为人的城府造就出的演技,顿时让儒家夫子的心软化了。 想想眼前这个儿子险些被厉鬼带走,贾政都忍不住一阵后怕。 多好的孩子…… 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儒家一直讲究抱孙不抱子。 这里的子指的是嫡子,尤其是嫡长子。 因为嫡子一般都被寄托了承载家族传承的期望,所以不能娇惯,必须严厉管教方能放心。 至于抱孙,那是因为儿子可以充当严父的角色,扮黑脸儿,祖父就不必了。 庶子则又不同,他们不需要考虑这些事,因为他们没资格去继承家业。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有时候在严父面前,庶子,尤其是宠妾所生的庶幼子,反而通常比较受宠和宽容。 就算不受宠,也不会像嫡子那些被严厉对待。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看着贾环闪亮的眼睛和不知所谓的表情,贾政可能是意识到这个儿子已经是痴呆儿童了,忽然有些心酸的感觉,他收起了脸上严厉的神态,表情柔和下来,抚着贾环的头发,道:“环儿,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贾环点点头:“不记得了。” 贾政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你……你真的,真的梦见了你祖父?” 贾环依旧点头:“我也不知道那金甲将军是不是祖父,不过老祖宗说应该是。” 贾政闻言,面色有些复杂,似乎有眷恋、有濡慕、有思念,还有……愧意。 其实即使此刻,贾政心里还是非常怀疑贾环的话的。 因为他非常清楚他的父亲老荣国公是什么样的人物。 没错,贾代善的确是一个盖世无敌的武将,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儒雅万千的读书人。 他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儒将。 如果贾环真的“遇见”了贾代善,那么他得到的叮嘱一定不会像贾环所复述的那般粗鄙糙劣。 在贾政的记忆里,父亲贾代善从来都是一个腹有春秋、出口成章的人,说出的话也始终会让人如沐春风。 也正是因为贾代善的这种人格魅力,才使得荣国府能够不坠先祖威名,在第一代荣宁二公皆亡后,依旧让贾家保持着勋贵第一,八公之首的超然地位。 只可惜,荣国公英年早逝后,却是后继无人的局面。 贾政是特别崇拜贾代善儒雅的一面的,自幼喜爱读书,而且他也知道,他是次子,不可能嗣国公爵,所以也就没勉力自己习武。 遗憾的是,贾赦年轻的时候倒是也练过几天,可自从父亲贾代善战死之后,这二球货就完全自暴自弃养小老婆去了…… 因此,使得荣国府原本堂堂亲贵之爵,转成了宗亲之爵。 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大秦的亲贵之爵,全部都由军功得封,尊崇无比。 但是,即使是世爵,也不是说就可以简简单单就能承袭的。 以军功得封的亲贵之爵,后人想要承袭,也要必须立下一定的功绩。 至少,后人需要有一定的家学武道。 否则的话,就只能转入宗亲之爵了。 富贵倒也不差,可顶着一个干巴巴的宗亲勋爵,领那一点俸禄,家族门楣早早晚晚都要垮掉。 宗亲之爵与亲贵之爵,最显著的一个区别就是,亲贵之爵可以掌军,而宗亲则不可以。 以军功起家的贵门之后,却已经无法掌军。 什么叫不肖子孙,无外如是。 眼中的愧疚之色愈浓,不过余光忽然看到儿子依旧一副无辜样的看着他,贾政心里微微一动,抚着贾环头发的手一顿,道:“环儿,你当真愿意练武吗?” 贾环点点头,道:“祖父大人都说了,进学一道,我就是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练武还有几分希望,以后就算没什么大用,也能保护家人。父亲,以后我要保护你。” 这句肉麻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却听的贾政大为动容,眼中居然隐隐有一些水汽。 “好孩子,好,为父支持你习武。只是,习武是一件非常非常辛苦,甚至是痛苦的事,你能坚持的住吗?” 贾政很不放心的问道。 贾环做了番让他后来悔青肠子的举动,他站在贾政面前,腰板儿挺的倍儿直,小胸脯拍的啪啪作响,也不怕拍出内伤,大声保证道:“父亲,我自己选择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下去!” 听到贾环这般有志气的话,贾政的脸色又是一变,他忽然觉得,这个儿子真的变的很不一样了,而且还是往好的一面改变。 如果宝玉也能离魂一次变成这样,那该多好啊! 心内感慨了一句,贾政看着贾环温和道:“环儿,我看你也不像你祖父说的那般,真的是一块朽木。如果你有这般志气,为父可以亲自给你启蒙。” 说完这句,贾环顿了下,而后语重心长道:“环儿啊,当今天下,已经承平日久。朝廷已经有一甲子年没有什么大战事了,所以武将地位日益西下。为什么那么多以军功封爵的贵门大都放弃了亲贵之爵?除了武道艰难外,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如今大势日渐文贵武贱,而且习武的花费远远超过培养一个读书种子的花费。当然,咱们这样的家庭不用考虑这样的问题。可是为了前程,你也要想清楚。” 贾环想的很清楚,他没啥大志向,最想的就是当个纨绔子弟,整天遛狗斗鸡。 但他也知道,作为豪门子弟,他想要这般混吃等死显然是不可能的。 要么从文,要么从武。 从红楼中来看,贾环显然是要去族学里打磨的,学习四书五经,琢磨八股文章。 对这些天书一般的存在,贾环心里绝对是敬而远之的。 他喜欢一些古诗词,但对于八股,他绝对是呵呵哒! 所以,贾环坚定的告诉贾政,他还是要习武。 习武苦? 怕毛线,想当年大学军训的时候,又不是没牲口一样的在烈日下站军姿,踢正步。 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看看雷锋董存瑞! …… “既然你自己决定了,为父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既然选择了,日后就容不得你退缩,否则仔细你的皮。习武花费很大,暂时先不用从公中取钱,就从我的份例里给你拨吧,我会给太太打招呼,你直接从太太那里取就是了。如果不够的话,就再来说。好了,你先回去吧,看看你姨娘。” 对于贾环的选择,贾政看起来不是特别满意,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贾环打着老荣国公的牌子。 贾环有些疑惑,道:“父亲,习武要花费很多钱吗?” 贾政哼了声,道:“穷文富武,你不知道吗?” …… “太太,老三要是真去习武,那花费……” 王熙凤陪着王夫人回到王夫人的院落后,语气有些担忧的说道。 王夫人冷哼了声,道:“他能花费几个?” 王熙凤皱眉道:“看看史家,风光倒是风光了,一门两侯,可有什么用。为了凑出这个爵位,史家银库里都能跑耗子了,熬的是山尽海干。史大妹子这么小的年龄,就要跟着她几个婶子一起做女红,攒那几个银子……真真让人不落忍。 再说了,要是宝兄弟去练武,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支撑。怎么说以后能嗣爵,能有点用处。可老三他……唉!” 王夫人脸色愈发难看,低声骂道:“一个奴几生的,也配?”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十二章 马道婆 “哎呀,环儿回来了。来来来,娘给你介绍,这位就是你的救命恩人,药王庙的马道婆,你得喊马婆婆。我去了药王庙才知道,你能醒来,多亏你马婆婆亲自给你烧的香,替你向菩萨祈福……” 贾环有些心塞的看着一脸兴高采烈的赵姨娘亲热的拉着一个中老年妇女的手“呱呱呱”的说个不停。 马道婆的相貌出乎了贾环的预料,她没有三角眼,嘴角也没有一颗长了毛的黑痣,甚至都没有一张显得刻薄的薄嘴唇。 马道婆长的慈眉善目,尽管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但笑眯眯的眼睛却让人觉得她非常和蔼可亲。 贾环不得不暗自感叹一声,果然人不可貌相,罩杯只能手量…… 贾环很恭敬的给马道婆问好后,就微笑不语了,被赵姨娘骂了句“上不了台面的夯货”,然后就看她继续夸张的“呱呱呱”的恭维马道婆。 不过贾环发现,马道婆似乎对他更有兴趣。 “环哥儿,你当初是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面对马道婆状似不经意间随口问出的问题,贾环笑的很无邪,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那你当时有什么感觉?” 马道婆没有放弃,脸色转变成了关心的模样。 贾环笑的简直有些羞涩,继续摇头道:“我也不记得了。” 马道婆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道:“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贾环嘴角弯了弯,然后有些迟疑道:“也不是都……” 马道婆见状,眼睛顿时亮了,都不理会一旁赵姨娘保证日后一定会把后续的银子补上的话,看着贾环道:“环哥儿,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贾环犹豫了下,摇摇头。 可那副表情,明显就是漏洞百出有猫腻…… 马道婆开始蛊惑起来,道:“环哥儿,要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你可一定要讲出来。你不讲,万一日后再有一个意外……” 贾环这下得意了,信心十足的连连摇头,语气骄傲道:“绝对不会,我有……” 不过话没说完,就一把掩住自己的口,防备的看着马道婆。 马道婆眼睛简直要冒绿光了,哄道:“环哥儿,你快说说,说说看。说了我好替你在药王面前还愿!” 不怪马道婆这般“饥.渴”,昨天她作法的时候,忽然出了意外,本来只是要教训一下不懂“规矩”的赵姨娘,敲诈点银钱花花,谁知业务出了岔子,给搞成了绝命咒。 这种绝命咒,按照马道婆的道行,正常来布置的话最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妥善的完成。 结果一出岔子,刹那成咒,仓促之间,反噬之力让她吃足了苦头,狠狠的吐了几口血,连道行都消减了三成。 本来如果只这样,倒也罢了。天道好还,杀人者自有因果,她自己不谨慎出了岔子也怪不得别人。 可没想到,赵姨娘今天一大早居然跑来告诉她,她儿子好了。 马道婆惊诧之余,又起了疑心。 她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和她作对,故意害她。 否则昨天怎么会一个恍惚,原本只是教训一下的作法却变成了杀害人命的绝命咒? 疑心一起,压都压不住。因此她就找了个借口随赵姨娘一起前来贾府,探察一番究竟。 …… 一旁的赵姨娘闻言也听出了点味道,她诧异道:“环儿,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贾环闻言连连点头道:“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娘,你也别去还愿了,我听说你为了筹银子,把压箱底的首饰都让人拿去当铺当了。我都已经好了,而且也不是药王保佑的,你就别再往里面添钱了。” 这话说的赵姨娘大惊,连声道:“你这混小子,可别乱说。快快噤声,得罪了佛祖可了不得!哎哟哟,佛祖老爷你可千万别听这小儿乱说,他还小,什么都不懂……马道婆,你快帮着言语两句,千万别得罪了佛祖。” 马道婆在一旁干笑了两声,道:“没事,环哥儿也是因为有孝心,佛祖定然不会责怪,赵姨娘好福气。这样好了,你娘欠的那些银子就不用还了,我掏私房出来替环哥儿你还愿。” 说的很豪爽的模样,也没想过别人会不会疑惑为什么一个方外之人会有私房钱这个问题。 赵姨娘哪有功夫考虑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听马道婆说不用继续再给钱了,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既高兴又感激的对马道婆连连道谢后,便催促贾环要是想起了点什么就快说。 可没想到贾环还是拿捏,小脸儿纠结着道:“我也想说,可一想起娘当在当铺里的首饰,我就说不出,太委屈,头疼。明明就不是药王保佑的嘛……” 马道婆闻言,眼睛又一亮,制止了想要动手教训贾环的赵姨娘,看着贾环笑眯眯道:“环哥儿啊,你可是堂堂贾府三爷,这点小事也值得头疼?太掉身份了。不就是两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吗?看在环哥儿你这般有孝心的份儿上,马婆婆我替你许了。只是,你得告诉婆婆我,你为什么说不是药王保佑的你。” 贾环闻言,一脸的激动,看着马道婆道:“马婆婆,你说的是真的,你真要把那两百两银子还给我娘?” 马道婆干咳了声,道:“不是还,是替药王赏赐。你的香油钱,就由婆婆我替你许了。” 贾环脸上的笑容极其灿烂,眯着眼笑道:“嗯,都一样,都一样!马婆婆,你可不要骗我喔!” 马道婆哼了声,语气微微不屑道:“环哥儿你尽管放心就是,区区两百两银子还不放在我的心上,不过是再找个羊……” 差点说漏了嘴,马道婆语气一转,看着笑眯眯的贾环心里暗恨,可看他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模样,却也没什么办法。 咬咬牙,马道婆从袖兜里拿出荷包,取出了两张折叠在一起的纸张,递给贾环,道:“喏,看看,这就是两张大龙银号的百两纹银银票,让你娘拿去把首饰赎买回来就是了。好了,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贾环这次真的笑眯了眼,乐呵呵的从马道婆手中接过前世只在影视剧中才见到过的银票,只是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研究,就被一个闪电手“嗖”的一下给抢走了。 “哎哟喂,马道婆,你这是干什么,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赵姨娘此刻笑的满脸桃花,一双妩媚的眼睛简直都要绽放成花朵,嘴里说着客套话,手里却将银票折吧折吧,塞进了怀里。 贾环冷眼旁观,从马道婆的眼中看到了很明显的一抹嘲讽不屑,看来她对赵姨娘这位豪门宠妾恐怕没有半点敬意。 不过贾环也没法,毕竟他这个老娘本色就是如此。 赵姨娘出身卑贱,红楼里王熙凤公然嘲讽她是奴几辈的,原因就是赵姨娘出生于荣国府的奴仆家里。 而且是世代奴仆,俗称,家生子。 何谓家生子? 就是她祖父是贾府的奴才,她父亲生下来也是贾府的奴才,她兄弟也是,她也是。 本来按理来说,如果赵姨娘没有被贾政看中纳为妾室,那么她生的孩子依旧为贾府的奴才。 世代为奴,即是家生子。 这种家生子,如果是男的,那么说不定还有机会随着府内的公子哥儿们读读书,当个伴读。 可是女孩子这种赔钱货,根本没有接触书本的机会。 赵姨娘能够从奴婢升级为姨娘,全是因为她颜色好,被贾母相中,便赏赐给了贾政当妾。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也就是说,赵姨娘能够上位,全靠姿色。 至于思想性和内涵什么的,就不要奢求了。 但贾环以为这不能怪赵姨娘,不是每个人都有王夫人、王熙凤她们这么好的命,能够出身豪门大富之家,可以习文识字,读书明理。 …… “环哥儿,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毕竟出了两百两银子,虽然这个钱本来就出自赵姨娘身上,可既然到了她口袋里,马道婆就认定这是她的银子了。 从来都是她往兜里划拉银子,何曾被人敲诈着往外掏的? 再想到昨天吐的那几口血和消去的道行,马道婆的口气变的不好起来。 赵姨娘倒是开心坏了,可能害怕马道婆不给银票了,又连连催促贾环道:“你个蛆心的种子,没造化的混账,还不快说!” 然后又转头对马道婆谄笑道:“马道婆,你放心,环儿马上就说,马上就说。” 贾环嘴角抽了抽,看着他这个极品的生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原本想着再拿捏一把,多敲出点马道婆宰羊祜得来的不义之财,谁想队友实在不给力…… “咳咳,是这样的。昏倒之前的事,我是一概不知了。但昏迷之间的事,小子我却记忆犹新。” 贾环假模假式摇头晃脑的说道。 将七岁孩童才会做出的天真得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马道婆眼底深处的探究之色微微淡了些,她笑道:“环哥儿,婆婆对你这次中邪的经历非常感兴趣。如果你能告诉我事情的详细经过,下次如果再有人中邪,婆婆就能帮助他们了,你说对不对?”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十三章 诈!! “你说什么?” 听到一个金甲将军出现,两剑就将两个鬼物砍成灰灰后,马道婆不可自抑的惊呼了声。 而且,眼中满满都是惊骇之色。 贾环见状,心里哂笑,面色却依旧一派天真状,道:“马婆婆,你怎么了?” 马道婆深吸了口气,摇摇头,强笑道:“没……没什么,环哥儿,你继续讲吧。” 贾环闻言,眼珠子悄悄的转了转,然后抓了抓脑袋,苦着脸道:“糟糕,刚才被马婆婆你吓住了,后面的我记不得了。” “什么?怎么会记不得呢?” 马道婆急了,刚才贾环说的天花乱坠,被她打断时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显然后面还有大头。 而且前面贾环还说过,保佑他的不是药王,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了,说明这小子知道是谁在庇佑他,他知道这个金甲将军的身份。 这么重要的信息,马道婆认为她不能不知道。 她要找出阴她一把的黑手,否则,她寝食难安。一次绝命咒的反噬之力就让她元气大伤了,要是日后再来几次,她恐怕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任凭马道婆好说歹说,贾环就是不松口了,直言他被吓忘了。 罪名推到了马道婆身上。 马道婆连着混不吝的赵姨娘一起齐上阵劝说了半天都没用,气的她胸腹郁结成一团,要不是昨日受创再重,半月内不得施法,马道婆恨不得立刻扎几个小人用针狠狠的扎个通透,好出一口恶气。 看着这小人儿笑眯眯的脸,马道婆是半点法子都没有,那眼神,哪里是一个小孩子的眼神,分明就是一只小狐狸。 无论她怎么哄骗都不动心,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唉!真是没法。 马道婆就要无可奈何的放弃时,脑中忽然一顿。 咦,不对,眼神! 马道婆眼睛一亮,看向贾环,顺着他的目光,转向了自己身上。 袖口?! 袖口没什么不对劲啊…… 不对,这个贪婪混账,他看的是袖兜里的荷包! 马道婆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真真是没法说理了,从来都是她盯着别人的银袋子,多咱时候,她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了? 而且这个猎人还是一个七八岁的毛头小子。 药王爷啊,快用你的神通收了这个小妖孽吧! 心内惨嚎了几声,可是于事无补。 马道婆深呼吸了几下后,强撑出一副笑脸,从袖兜里再次掏出荷包,虽然手有些抖,不过还是打开了荷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块马蹄银,对贾环笑眯眯的道:“环哥儿,你再好好想想,想出来,婆婆掏银子请你吃糖人儿。” 贾环心里冷笑,你打发叫花子呢? 哼! 一身傲骨的贾环昂首挺胸高声道:“三爷我富贵不能淫!” 用睥睨天下的眼神斜眼觑着马道婆手中的那一疙瘩银子,贾环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幅神态,就是傻子都看的出来他是嫌银子少了。 唔,也不是这么说,赵姨娘就有些看不出。 她一个巴掌拍到贾环头上,呵斥道:“快说快说,再不说老娘揭了你的皮。” 骂完之后,闪电手再现,从马道婆的手里抓走了银子,在手里颠了颠。 心里美滋滋道:五两银子呢,赶上两个半月的例钱了。 贾环哪里肯屈服,只是叫唤:“想不出,想不出,不过就快了就快了……” 马道婆嘴角抽筋似的抽了抽,恨恨的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只不过这次手抖的更厉害了,而且还把荷包翻了个底朝天,冲着贾环比划了比划,道:“我说三爷,你可看好了,我可是真的再没有了。你要是再想不出,我可就真没办法了,你还得把前面的银子还我,这些可都是给药王佛爷爷上供用的,谁要敢昧着良心贪了,那是要下阿鼻地狱的。当然,如果你把话说清楚了,这些就当是药王佛赏下的赐福,只有福气,没有灾厄。” 马道婆的一阵威胁诱.惑,对贾环自然是没什么用的。 可是对赵姨娘却杀伤力无穷,于是这个极品妇人便开始对贾环进行了各种威胁。 当然,威胁归威胁,闪电手依旧豪情不减,“嗖”的一下就将银票取到手中,看了眼银票上的字后,一双桃花眼眯成了好看的弧线。 看来,不识字也得分情况,至少银票上的数字都认识…… 贾环也懂得见好就收,踮起脚仔细的观看了番马道婆的荷包,确认其空空如也后,有些意犹未尽的咂摸了下嘴巴,在马道婆即将爆发崩溃的边缘时机,笑的跟花儿似的,拍了拍手,大声道:“哎哟喂,这下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马道婆闻言,看了看顶着一张笑脸在旁边旁若无人的折银票的赵姨娘,再看看眼前这个小王八羔子,心里那份憋屈,就甭提了。 这可真是亲娘儿俩啊! 不过,这个小王八羔子既然敢讹人,说明他说的是实话,否则他没这个胆子。 这么一想,马道婆倒也舒了口气,勉强从爆炸的边缘拉了回来。 “既然都想起来了,环哥儿你就快说吧。提前说好,婆婆我统共就这么点私房钱,全让你敲去了,中间要是再断再忘记,那,我可是要去找夫人和老太太评理了。” 马道婆不放心的提前做恶人,威胁道。 她之所以能以一个出家人的身份和赵姨娘平起平坐,还能直呼贾环为“环哥儿”,是因为马道婆是贾宝玉的寄名干娘,在药王庙里每天代替王夫人给贾宝玉上香,求药王佛保佑贾宝玉无病无灾。 有这么一份关系在,马道婆才能在贾府里随意出入,时常能见到王夫人甚至贾母。 听到她的话,贾环脸上露出一抹害怕的神色,连忙道:“不会不会,这次一定不会断了。” 一旁的赵姨娘也终于收好了银票,脸上乐滋滋的神色换成严肃表情,叮嘱贾环认真。 马道婆看在眼里,直呼失策,她居然忘了这娘俩儿在贾府的地位,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直接威胁才是,哪里还会损失惨重。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只要能得到有用的消息,也值了。 大不了以后再做一局,迟早收回来。 马道婆垂下眼皮的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神色,不过再抬起时,已经又是一副慈眉善目的面色了。 “我一直也不知道那金甲大将是谁,可是我给老祖宗一说,老祖宗就认出来了,连大老爷和老爷、太太也都认出来了,原来那金甲大将就是我的先祖父,老荣国公! 哈哈!马婆婆,我没有哄骗你吧?我是荣国公的子孙,在荣国府自然有先祖护佑,不是药王佛保佑的。 我祖父说了,这次他会给作法害我的人一个教训,要是再有下次,他一定会把那人打的魂飞魄散。所以,我根本就不用担心有妖人再来害我。” 贾环语气骄傲的像只大公鸡,得意极了,看着马道婆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成一片惨白,他心里是真痛快。 “哎呀,马婆婆,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呀?” 贾环一本正经的绷着小脸,看着马道婆一张惨白老脸,语气极其严肃,甚至有些夸张的叫道。 马道婆本就气的神三鬼四的,再被贾环这么一激,好险一口心血没有喷出,涌到嗓子眼儿了又硬是让她给咽了下去,她眯着眼睛,使劲的往贾环脸上瞅。 可怎么瞅,贾环的脸上都是一副严肃的关心模样,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混浊油滑之色。 再看看一旁赵姨娘似乎也有些关心,可她脸上更多的是怕担干系,虽然没说什么,但让人一看就能看出意思来:要死死远点,别连累老娘…… 这么一对比,倒是贾环这心眼儿多的数不清的小坏蛋更让人近一些。 再一思量,日后恐怕还真拿这对母子没法子了。 尽管马道婆不敢确认贾环说的一定是真的,但她真的不敢尝试了,会出人命的。 深深的吸了口气后,马道婆强挤出一抹笑脸,道:“婆婆没事,只是替你们高兴。有了老国公守护,贾府里一定会福运绵长的。婆婆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多留了。日后得闲了,去城西药王庙里来耍。” 说罢,马道婆也不理会赵姨娘假模假式的挽留,径直离去了。 从侧门出了荣国府后,马道婆脸色有些狰狞的看着远处荣国府的正门,忽地打了个激灵,她好似看到一金甲神将持着一把宝剑,正冲她冷笑呢。 见状一惊,昨日强压下去的内伤,再加上方才被贾环逼迫的一股怒气相激,马道婆再也压制不住喉头处的怒血,一口喷出。 而后,她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实在不是福地。 只是马道婆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如果就这般算了,实在不是她的性格,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憋屈! 她是不敢再对贾环作法了,可她还有同道,有师兄。 对,等养好伤后就去找师兄,让她师兄好好算一算,这个贾环到底是什么人。 看看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要是荣国公子嗣真的有老荣国公庇佑,那她也就死心作罢了。 有神位的神主远远不是她这样的淫祠法主能够抗衡的。 但若是那小王八羔子混说,那她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十四章 探春 “环儿,咱们发财啦!” 等到马道婆刚一出门,赵姨娘就一把抱住贾环,满脸桃花的蹦呀跳呀笑闹起来。 贾环今年七岁,赵姨娘十四岁起侍奉贾政,十五岁有了贾探春,十六岁生了贾环。 满打满算,赵姨娘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岁。 可是从记事起她就在贾府里做事,是贾母身边的小丫鬟,也就是在院子外洒水扫地喂鸟,根本没经历过什么正事。 所以,论起见识来,估计连后世的小学生都不如。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整天半点城府都没有的咋咋呼呼。 若不是有贾政宠着,这样的妾在贾府这样的豪门大院里,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不过,或许就是这样的单纯,这样的“没脑子”,她才会让贾政如此宠爱吧…… 看着赵姨娘欣喜若狂的神色,简单的快乐,简单的笑容,不觉得,贾环也被她感染了。 跟着赵姨娘一起蹦啊跳啊的笑叫起来。 …… “娘,这笔赃银应该分我一半吧?” 贾环一边笑呵呵的看着赵姨娘兴高采烈的翻腾着那几张银票,一边商量道。 “放你娘的狗屁!” 赵姨娘闻言顿时翻脸,一把把银票和碎银子都抓在手中,瞪着贾环道:“你要银子干什么?啊,你说,你想干什么?这些银子娘是要攒着的。” 贾环彻底郁闷了,放我娘的狗屁,拜托,你老就是我娘啊…… 抽了抽嘴角,贾环无语道:“这功劳总有我的一半不是?我要银子有用呢。” 赵姨娘撇嘴道:“你有屁用!娘告诉你,这些银子娘要统统都攒起来,以后给你娶媳妇要用。环儿,娘在府里只是一个妾,人家都是子以母贵,你就甭指望了。 娘是贾家的家生子,做妾的,哪有什么嫁妆?不过,既然你是从娘的肠子里爬出来的,娘就得多替你操心。现在再不抓紧点攒银子,等娘年老变丑了,就更攒不起银子了。到时候看你这小畜生怎么办!” 贾环闻言,也不知道是该笑呢还是该感动呢,就听着赵姨娘在那里絮絮叨叨骂骂咧咧的教训他。 村俗俚语层出不穷…… 不过贾环第一次觉得,这些话似乎也没那么可恨。 “咦,环儿,你真醒来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快来人就挑开门帘走了进来,看见贾环站在那里,有些惊喜的笑道。 贾环看了看这个年轻的丫头,自然认不得她是谁。 不过想想也差不多能想到她是谁了。 “消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秀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 九、十来岁的丫头,除了三丫头贾探春,又有谁能这般随意的进入赵姨娘的房间。 贾环虽然猜出了她的身份,却又不便直接说破,便转头看向了赵姨娘,等她介绍。 谁料赵姨娘的举动却让他哭笑不得。 刚才散落了一炕的小银锞子和银票都没收拾,探春进来的又急,没时间整理。 赵姨娘也不知怎么想的,呼啦啦的把银子和银票呼啦成一个小堆,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压住。 坐当然没问题,若只有银票倒也罢了,可赵姨娘把她压箱底的私房钱全都掏出来了。 总数虽然不多,可碎银子却不少。 问题是,这些银子的边边角角都尖锐的很。尤其是那些被剪刀铰过的,边角锐着呢。 赵姨娘这一屁.股坐下去,霎时间脸色就变了。 好在银子质软,不像钢铁那般,有个锐角就能放血。 不过即便如此,赵姨娘也疼的眼泪花花的。 贾探春自然不知内里缘故,抬头看去见赵姨娘一脸委屈愤怒,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却罕见的没有破口大骂,以为赵姨娘是气她在贾环生病中不曾来探病,连骂她都不愿骂了。 贾探春也红了眼圈,走上前叹息了声,道:“姨娘,环弟病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岂能不心急?那日我原本是要来看他的,可是老祖宗那里来了清虚观的张真人。他说环弟是因为沾染了不干净的脏东西,怕生人冲。所以老太太就吩咐下来,让我们都不要来打扰环弟养病,尤其是家里的女眷,怕阴气冲了。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回房间每天多念了几遍经文替环弟祈福。” “呸!你从我肠子里爬出来,我还不知道你?多年几遍经文有个屁用,老娘问你借点银子给你弟弟看病差点都借不出来,你的常例银子留着准备给谁?幸好环儿自个儿争气,活了过来。不然看看我饶的了你不饶?要是环儿不行了,老娘自己挂绳子上吊,死了化成鬼都不会让你们好过。滚滚滚,给我滚!” 赵姨娘是把屁.股下的所有痛苦都转移到了脸上,一张美艳的脸狰狞的很丑,说出的话也跟刀子似的。 贾环虽然心里也不是很喜欢这个贾探春,此刻见她小大人似的脸上满满都是痛苦,眼睛里也充满了眼泪,不由的心一软,对贾探春道:“三姐,娘今天心绪不大好。那马道婆又来……唉,你懂得。所以,还请三姐不要放在心上,娘是无心的。” 贾探春闻言一怔,按照往常,贾环应该是给赵姨娘助攻,在一旁言语中夹杂着刀枪棍棒的讥讽她这个姐姐才是,今儿…… 是了,想起她们说的,贾环得了离魂症,前事都记不得了。 现在看来,可怜是可怜,可人却变的清爽多了,还明是非了。 贾探春皱眉道:“那马婆子又来要银子了?真真是混账东西。姨娘也是糊涂……唉。算了,我说了也没用,环弟,你好好劝劝姨娘吧,我明儿再来看你。” 说着,又从袖兜里取出一个小荷包,从里面倒出了一把细碎银子,递到贾环面前,道:“这些银子你收好,等上学里的时候,让赵国基去给你买些你爱吃的零嘴儿。不过你也该好好吃饭了,别只吃零嘴儿,看看你瘦的,不只姨娘看着心疼……” 贾环看着这一把细碎银子,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是多少,不过看贾探春一脸的坦然神色,想必也是她的所有了。 贾环笑了笑,将探春的手挡了回去,道:“三姐,我自己也有常例银子,不用这个,你自己也要买些女孩儿家的东西,自己留着用吧。” 贾探春闻言,脸色顿时黯淡下来,眼中掉下两滴眼泪,道:“环儿,你也在怪罪姐姐没来看你吗?” “环儿,三丫头给你银子你为什么不收着?难道都让她给了别人。哼,你才是她的同胞兄弟。还不把银子收过来?” 坐在炕头还没缓过来的赵姨娘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指挥道。 贾环心里暗忖,这样的老娘,实在是…… 苦笑着,贾环对探春道:“三姐,不是我生你气,我说的是实话。娘现在多的是银子,我要用的话就问她要了。你赶紧收好,等我把娘的银子用完了,再找你讨要。娘的话虽然不大靠谱,可有一句是对的,我们是同胞姐弟。” 贾探春闻言,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道:“环弟,你真的不一样了呢。我……” 贾探春的话还没说尽,一旁的赵姨娘瞪着眼睛,强忍着臀部的痛苦,一跃而起,一把抢过贾探春手里的银子,然后指着贾环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娘哪有银子?老娘穷都要穷死了,有个屁的银子。你倒是怪会做好人的,我……你看什么看?” 贾环一脸古怪的看着赵姨娘的身后腰下,只见她臀上,沾着一张银票,随着她一蹦一蹦的,正迎风飘扬呢…… 这倒也罢了,刚才那一小堆碎银子,居然有几枚嵌入肉里,沾在了赵姨娘的丰臀上,随着她一抖一抖,啪啦啪啦的掉了一地。 这个时候,赵姨娘还在一个劲儿的哭穷呢。 …… “怎么着,这是我借的,不行?一府里没个有人情味儿的,我可不得到外面去借?” 赵姨娘三两下把臀上沾的银票和银子收好后,脸不红心不跳的叫嚷道。 贾探春见状,深深的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姨娘,你究竟要闹什么?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传出去就算老爷护着你,在后院里你能好过?你去外面借,你到哪个外面借的?这么大笔的银子,谁会不清不楚的借给你?” 赵姨娘翻白眼,道:“你个丧良心的,管不着!谁会借给我,当然是你舅舅!” 贾探春脸上浮现一抹恼意,道:“我舅舅,我舅舅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的后裔,是京营节度使,他会给你借银子?” 赵姨娘闻言一滞,随即开始更加愤怒的骂道:“你这个蛆了心的种子,我知道你恨不得托生在太太肚子里。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没有这个命。你去问问你那舅舅他认不认得你,凭白的就自己往上攀,没囊气的贱婢,你就是一个小婢养的……” “行了!” 贾环实在听不下去了,看贾探春气的全身抖的和筛子似的,再被骂下去,八成得气死过去。 赵姨娘没想到她这个从来都蔫儿不拉几的儿子居然敢吼她,以前也只是瞪她,一时间赵姨娘给愣住了。 贾环自个儿也气的不行,说实话,他本来是对贾探春看不上眼的。 读过红楼的人都知道,类似刚才的争吵对话发生的次数实在不少。 可是以前贾环觉得,这贾探春真的有些攀附富贵,心机深沉。 现在看来,就算她有些心机,有些攀附富贵,也比她跟着赵姨娘一起变成和赵姨娘一样性格的强。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十五章 劝母 “娘,你满天下打听打听,哪个当娘的会这样骂自己的女儿?你自己的亲生女儿你都不尊重,你还指望别人去尊重? 我知道,这些年你七扣八唆攒下来的银子都是为了我。 可我不需要,以前可能需要,但今后不需要了。 娘,我是男人啊,我有手有脚,我有担当的。 你放心,等我再长大几年就会挣银子了,保证让你过上体面的生活,让你和老太太一样享福。 三姐就算有什么不对,你好好说她,哪有你这样张口就骂人的? 娘,就算我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我总还知道,三姐以后总要出阁的。 女儿家想要找个好人家,最重要的不就是名声吗? 别人谁要是敢坏我姐姐的名声,我铁定和他拼命。 怎么你这当娘的自己败坏自己女儿的名声?你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你让三姐以后怎么做人? 她不好做人,难道我们就好做人了? 还有,你不要一门心思的捞银子,也不要去和府里其他人争好处。争不到什么好东西的,还到处得罪人,不值当。 娘,等儿子再长大一点,我发誓一定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我一定能赚大钱给你用。 娘,你放心,儿子会保护你的。” 贾环郁闷个半死,本来想忍下去算了,毕竟赵姨娘一心对他好。 可是到最后还是忍不下,如果不把理讲清,不和她讲明白,那他这个娘日后就是为他吸引仇恨的磁铁…… 如果只是骂他也就算了,可是连自己的女儿也骂的这样难听,实在不是什么英明的做法。 忍了两天的贾环一口气说了下来。 “环儿,你失心疯了,你敢教训你娘?你可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你这个忤逆的王八虫子……” 赵姨娘缓过神来,瞪着眼睛看着贾环高声骂道。 一旁的贾探春则怔怔的看着贾环,她从为想过,也未奢望过,有朝一日,她会有一个兄弟站出来替她做主。 贾环听到赵姨娘还是这般骂,头疼起来,他来回走了几步,捏了捏眉心,对赵姨娘语重心长道:“娘,在这个府里,咱们仨是最亲最亲的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骂街,多难听?这个时代,名声最重要。不说三姐,就是儿子,日后总要娶妻吧?人家女方派人四处打听,一听儿子的娘整天骂儿子是坏了心的蛆虫,你说说,哪个好人家还愿意嫁给我?” “好啊,连你也嫌弃娘是个小婢出身。呜呜……” 赵姨娘真的伤心了,以前贾环虽然很跳,动不动对她皱眉瞪眼爆青筋,但从来不会嫌弃她言语粗鄙。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般,而且在学里和别人骂架的时候,还将她的优点发扬光大,并且推陈出新了…… 可是现在,贾环的话却说到了她心底最深处的伤疤,也是最自卑的地方,她没文化。 赵姨娘痛哭出声。 她要是继续大喊大叫倒也罢了,可她这么一哭一说,别说贾环,就连贾探春都觉得自己犯了忤逆罪。 贾探春看了看窗外,确定没有外人后,撩起裙襟下摆,径直跪下,然后又目视着贾环,道:“环弟,还不跪下。” 贾环无语,不过跪生母算不得什么丢脸的事,也只能跪下。 赵姨娘哭了几声后,露出一只眼睛看了看地上的两人,终于止住了哭声,反而变得有些得意起来,道:“你们终归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就不信你们还真的敢翻了天去。” 贾环苦笑道:“娘,我刚才的话你可曾听进去了?” 赵姨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气道:“我听进去个屁,你就是个锤子,以前还知道争银子,现在银子送上门来了都不知道……哼。” 贾环闻言,看了眼一旁面色淡漠的贾探春,道:“娘,我不是不喜欢钱,可我喜欢钱,等我长大了自己可以去赚。我又不比谁笨,也不缺胳膊少腿,干什么不能挣钱,非得扣扣巴巴的从胞姐手里掏银子?难道在娘的眼里,儿子就那么没出息?” 这话说的贾探春面色再次一动,目光有些怪异的看着他,有惊讶,有不信,还有欣慰…… 人常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贾探春自然不是穷人的孩子,她一个月的常例银子都够乡下普通的农户过半年的了。 可是摊上赵姨娘这样的一个生母,她要是再不早点成熟,那她过的估计会比现在还要苦十倍。 然而早慧的她,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被同胞兄弟保护的温暖。 …… 赵姨娘面色也有些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正仰着一张稚嫩俊秀的脸望着她。 这张脸上,以前都是唯唯诺诺的神色,眼神阴私,躲躲闪闪,从来不敢正视他人的目光。 可是今天,赵姨娘却看到了一张自信的脸,一张果毅的脸,和两道坚定不移的目光。 赵姨娘没什么见识,也不懂什么样的人是有出息的,什么样的人是没出息的。 但她总觉得,现在这张脸,似乎要比以前那张脸强的多。 最起码,以前的贾环,是无论如何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儿子,好像一夜间就长大了。 如果说刚才的哭泣是她在撒泼干嚎,那么现在赵姨娘的眼睛真的有几分湿润了。 她一个奴几辈生出的儿子,也能有出息? 赵姨娘以前从未想过,她的儿子也能像那些真正的大家公子一样,玉树临风,倜傥不羁。 以前,她的儿子也确实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唯唯诺诺,粗鄙不堪,除了会在家里闹,和一些丫鬟小幺儿们闹,和她这个奴几辈的姨娘耍横外,在他的几个哥哥嫂嫂和长辈面前,就跟一滩烂泥一般扶不上墙,也站不直。 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的捞钱,找好处。 既然儿子不争气,她这个当娘的,也只能替他多想想。 谁让,这个儿子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 可是,今天,赵姨娘觉得儿子不一样了呢。 他好像变得有出息了,这个出息不是说他为官作宰,而是他有担当了。 他说,他要保护姐姐,他要保护娘。 赵姨娘被感动的无以复加,好看妩媚的杏眼也越来越红。 看她动容的神色,贾环以为他说的重了,正准备开口道歉缓一缓,谁知赵姨娘忽然泰山压顶般扑了过来。 当然,赵姨娘其实还是很娇小的,柔柔弱弱。 但那是相对大人而言,贾环今年才七岁,又瘦的和鸡仔儿似的。 赵姨娘对他来说,绝对是泰山一般的存在。 “我的儿啊,你终于有出息了,娘就是现在就死了也值得啊!呜呜,我的儿子居然也能有出息……” 赵姨娘扑倒压盖在贾环身上,搂着他的脑袋揉啊揉啊揉…… “咳咳,三……姐,快……救救我……” 贾环小脸儿都青了,一只手鸡爪似的朝贾探春方向伸出,求救道。 “啊!” 贾探春见状吓得发出一声尖叫,上前用力的推开赵姨娘,看着大力喘息的贾环,冲赵姨娘怒道:“姨娘,你想害死环弟吗?” 危机时刻,人们的潜力是无穷的。 贾探春原本就比较干练,刚才那一推用尽了力气,居然直接将赵姨娘给撂倒在地。 赵姨娘原本大怒,可一听贾探春的话,连忙回头看向贾环,只见他一脸潮.红,到现在还没平息下来,唬了一跳。 赵姨娘一把推开过来扶她的贾探春,自个儿翻滚起来,就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到贾环跟前,捧起贾环粗喘着的脸,心疼的掉眼泪,道:“环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娘。” 贾环苦笑了下,道:“没事,娘。就是,就是我这幅身板儿忒弱了些。不成,明儿清早我就开始锻炼。不然的话,以后娶了媳妇也抱不动啊!” “噗嗤!” 一旁的赵姨娘和贾探春闻言,不约而同的喷笑出声。 “毛都没长齐的小王八蛋,现在就想着娶媳妇了?” 赵姨娘大咧咧的骂道。 一旁的贾探春闻言顿时涨红了脸…… 贾环觉得实在有些牙疼,无奈的看着赵姨娘。 赵姨娘此刻也自觉失言,干咳了两声,又觉得没面子,一巴掌轻轻的抽在贾环脑后,骂道:“行了,看看看,看你娘的……我以后不骂人了,总可以了吧?瞎看什么,看的老娘不自在。” 然后又对一旁的贾探春道:“好了三丫头,你先回去吧,得空再来坐坐就好。” 贾探春闻言,站起身来,对贾环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环弟,你先别急着锻炼,先养好身子骨再说。不然骤一下子,身子会受不住的。” 贾环笑的很灿烂,点点头,道:“三姐,我知道了。” 贾探春点点头,又看向赵姨娘,不过没等她开口,就见赵姨娘连连摆手,道:“行了行了,我这个奴婢出身的也不懂那么多礼,你走吧走吧。” 贾探春暗自叹了口气,点点头,道:“那我就过去了。”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三姐,先等等。” 贾环站了起来,唤住贾探春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从炕上抓了一把碎银子,然后在赵姨娘瞳孔放大的注视下,拉起贾探春的手放在她手心上,道:“三姐,银子你收好。府里的人多的是眼高过顶的,虽然懒得和她们计较,但老听一些风凉话心里也烦。三姐,你那边也是嬷嬷丫鬟的,手里没银子傍身难免难堪。你也看到了,娘这边银子一大堆,暂时都用不上。这些你拿去用吧……”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十六章 兰桂齐芳 贾探春是擎着感动的泪水离开的。 当然,身后伴随着的是赵姨娘肉疼的咆哮声。 “我让你瞎大方,我让你乱做主,你……你给老娘站住!” 贾探春带着满满的感动走后,赵姨娘提着扫炕的扫帚赶了贾环小二里地。 贾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无奈的笑道:“娘,三姐是我胞姐诶,咱们难道就眼看着她一个女儿家做难?” 赵姨娘闻言更怒了,“呸”的啐了贾环一口,骂道:“坏了猪脑子的混账东西,女儿家有个屁用,将来分不到一两银子的家财,还得搭出去不少嫁妆。你现在不多攒点,以后就赔的更多。你烧坏脑子了?个败家玩意儿!” 贾环郁闷道:“娘,今天这几百两银子都是我从马道婆手里敲回来的吧?这些银子里,有不少都是你从三姐那里借的吧?你还不还她?” “呸!” 赵姨娘一脸大义凛然的骂道:“我还她?做她个春秋大梦去吧!你问问她,敢不敢来跟我讨要?她人都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问她要点银子救她弟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理儿?” 贾环实在耐不住烦了,生气道:“娘,你要再这样胡搅蛮缠,那以后我也不上进了,反正有我娘到处给我搜刮银子。赶明儿上学里我就和那些混赖子们赌钱耍去,再去街上那些楼子里叫几个姑娘喝酒。没银子了我就跟你要,你不给我就偷!你爱告谁就告谁去,大不了被打死了账!” 贾环好言相劝的时候,赵姨娘气焰极其嚣张。 等到贾环也开始有样学样的撒起泼来,赵姨娘反而傻眼儿了。 尤其是听到贾环的那些混账话,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觉得贾环不是说说而已,贾家可不只是荣宁二府,整个贾氏家族加起来能有千把号人,再加上依附贾家过活的那些姻亲和奴才们,统共加起来估计能上万。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贾环刚才说的那些事,贾氏家族里就有不少。 真要摊上这么一个儿子,破家都是小事,亡命都有可能。 赵姨娘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脸上堆出一抹强笑,看着贾环道:“环儿,你可千万不能学那些杀千刀的,不然的话,老爷能请家法活活打死你。你不怕老爷了?” 搁在以前,贾环听到老爷二字都得打个哆嗦。 可现在,贾政在他心里能有什么存在感。 贾环不屑的撇撇嘴,道:“你再这样下去,只认银子不认人,儿子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反正你也不指望我上进,连娘都不信任我,我还上什么进?让老爷拿板子打死了账!” 赵姨娘见连“老爷”都唬不住贾环了,觉得贾环是来真格的了。 眼泪顿时扑簌扑簌的掉下来,委屈的要命,上前拉着贾环的手,道:“环儿啊,都是娘不好,娘没见识。以后娘再也不计较银钱了,只要你上进,就都让你做主。你可千万别跟那些混赖子们学啊,跟他们学,就全完了,那娘也不活了。呜呜!” 见真个吓住了赵姨娘,贾环便见好就收,用赵姨娘的帕子替她擦去眼泪,劝道:“娘啊,儿子是有大志气的,就是以后赚多多的银子,让娘越过越好。所以你现在就要培养出享福的底气来,别整天三两五分的和人计较。以后儿子孝敬你三千两五万两! 再说三姐,她今年都八.九十来岁了,还能在家里待几年?等她出阁后,娘你就是想见都见不到了。她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是儿子的同胞姐姐不是? 你看,你这般骂她,她也只是难过,却不会生你气,为什么?就是因为你是她的亲生母亲。所以,以后你就不要再骂她了,有钱也别不舍得给她花。” 前面都好好的,说到给钱赵姨娘立马又不愿意了,恨声道:“她还记得她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呸!你耳朵听不到吗?姨娘姨娘的,唯恐喊我一声娘会低了她三姑娘的身份。还给钱,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而后叹了口气,道:“娘,这个时代的礼法就是如此,谁又能有办法呢?别说三姐,就是儿子在人前,也只能叫你姨娘。” 赵姨娘其实哪里真的在乎贾探春叫她什么,她只是不愿给“赔钱货”银子罢了。 此刻见贾环小大人似的叹气,心里好笑,却也不愿儿子在这上面费神,赵姨娘道:“行了行了,天底下谁不是这样,有什么好叹气的。你能私底下叫我一声娘,我就知足了。 不过话我给你说好,我以后不骂三丫头可以,但是想让我给她银子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你这个傻小子不知道,她自己个儿的银子花不完,全都拿去给宝玉了。每每想起来,老娘我心口都疼!” 贾环好笑道:“宝玉还缺她银子花?” 赵姨娘嘿了声,道:“他缺个屁!”说完后,又朝屋外瞅了瞅,叮嘱道:“在外面你可不能直接叫他宝玉,你得叫二哥。不然就是无礼,老太太虽然平常不管事了,但最重礼。真惹毛了老太太,那你就真要遭殃了。” 贾环呵呵笑道:“二哥?这个……” “咦?” 忽然外面传来一道惊疑声,贾环和赵姨娘顿时顿住了话题,朝门口看去。 一个小胖墩儿,一个美眉,两个小美眉,三个小美眉…… “姨娘安!我和二姐姐还有妹妹们来看看环儿了。” 小胖墩儿贾宝玉微笑着对赵姨娘说了声,然后又双目炯炯的看向贾环。 赵姨娘脸上笑的和桃花似的,多少年了,家里就没见过有小主子来给她请过安。 听了贾宝玉的话后,赵姨娘连连客气,夸奖完贾宝玉身边林黛玉后,又夸奖后面的迎春和惜春…… “姨娘,你若有事就先去忙,我们和环儿说说话就好。” 忽然,林黛玉打断赵姨娘的恭维,娇滴滴的说道。 赵姨娘闻言一怔,随即又堆了一脸的笑容,道:“好好好,你们姊妹姐弟们好好说话,我去太太那边侍候着。环儿,好好跟你这些兄弟姊妹们说话,可不许乱说话,冲了他们,听到没?” 贾环呵呵笑着点点头。 赵姨娘尤不放心,在众目睽睽下“暗自”使了个眼色后才离去,看的贾环好笑,不过也觉得亲切。 等众人目送赵姨娘离去后,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环儿,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还认不认得我是谁?” 说话的少女,贾环自然认得她是谁,因为刚才赵姨娘夸奖过她。 如果用红楼里的词来形容,那她就是“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不过或许贾环身上发生的事太过离奇,即使温柔沉默的贾迎春,此刻也有些开朗起来,率先开口问道。 贾环第一眼看到这个姐姐,就打心眼儿里喜欢。 即使在前世,他也不大喜欢太跳脱、太活泼的女孩儿,相比于过于伶俐的姑娘,他更喜欢温柔可亲的妹纸。 第一眼印象很好,所以贾环也愿意和她多聊:“刚听姨娘说了姐姐那么多好话,现在自然认得姐姐了。” “真是不一样了呢,以前的环儿可不会这么说话。” 贾迎春亲切的看着贾环,看了一小会儿后,对身边的惜春和林黛玉说道。 贾惜春比贾环还小一点,不过她性子天生就有点孤僻,闻言只是笑笑,也不说话。看了贾环一眼后就没多大的兴趣了,眼睛四处打量起房间内的摆设,撇了撇嘴。 贾环笑呵呵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却也不多话。 倒是林黛玉有些鬼灵精怪的围着贾环转了圈后,掩口笑道:“环弟,就你这身子骨,你还要去从武?” 贾宝玉不耐听这些,安排众人坐下后,对贾环道:“老三,你快再给我们说说,你昏迷的时候到底遇到什么了?你真的遇到黑白无常了?祖父是怎么救你的?” 一连串的问题洒了过来,再看看其他几个姑娘,眼睛一个比一个睁的大,都炯炯有神的看着贾环。 贾环没法,只好把编好的故事又讲了一遍,只把众人听的目瞪口呆,神情专注的一塌糊涂。 当贾环说他被一黑一白两个吊死鬼用铁链锁拿时,几个女孩儿脸色都唬的发白了。 待听到有金甲将军出现,唰唰两剑就打跑了黑白无常鬼后,几人一起发出了激动的喝彩声。 就连贾惜春都忍不住挥舞着小拳头大声叫好。 等到听贾环叙述金甲将军训斥他的脑袋是顽石,进学无望时,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的嘲笑声。 而待听说“吾家子弟,想要蟾宫折桂者,只看兰桂齐芳”时,林黛玉忽然惊呼了声,打断了贾环的述说。 “怎么了,林妹妹?” 贾宝玉关心的问道。 林黛玉一手拿着丝帕,放在嘴角,神色非常认真,道:“我在猜这句兰桂齐芳的意思,我们真应该把大嫂子也叫来。如果我没会意错的话,兰桂齐芳中的兰,指的就是大嫂子家的兰哥儿。”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十七章 李纨 众人听到林黛玉的话后,纷纷惊呼出声。 “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哩,大嫂子管教兰哥儿管教的很严格,这么点年纪,每天都要他读书习字。日后兰哥儿可能真的能考中状元,做得大官呢!” 贾迎春很开心的说道,其他人也附和着点头笑着。 只有贾宝玉不大开心,皱眉道:“说这些劳什子做甚,坏了咱们高乐的气氛。” “噗嗤!” 其他人不敢笑他,林黛玉却毫不在乎,觑着眼睛斜视着贾宝玉,直看的他面红耳赤。 “老三,快快,你快继续说。” 贾宝玉围魏救赵,催促着贾环继续讲故事。 贾环呵呵笑道:“剩下的大家都知道了,就是祖父教训我要习武,就算没什么成就,以后也可以保护家人。” “切,我们还用你保护?你看看你瘦的,能保护谁?” 贾宝玉对此绝对是嗤之以鼻。 本来还有些感动的几个小丫头闻言,再看看瘦瘦弱弱的贾环,不由好笑。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笑闹起来,热闹非凡。 “环弟,你前事都忘了,可有什么想知道的?” 贾迎春性格很柔和,也不和其他几个姊妹们玩闹,只是静静的面带微笑的坐着,看他们闹。 她见贾环居然也没掺和进去,只乐呵呵的坐那傻笑,不由莞尔,然后关心的问道。 听到贾迎春的话,贾宝玉等人也停止了嬉闹,看向贾环。 贾环看见众人都不说话看着他,笑道:“倒也真有一些疑惑。” “你说你说,我们保管给你讲清楚。” 似乎这是一件好玩的事,大家都兴致勃勃的盯着贾环,好像要抢答一般。 贾环暗自好笑,不过面色却渐渐严肃起来,道:“哥哥姐姐,我有几个问题,第一就是,敢问这贾府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简单点说,就是,咱们这是哪朝哪代?” “咯咯!” 坐在炕边儿上的贾惜春突然笑了出来,让贾环觉得莫名其妙。 然后紧跟着贾宝玉也大笑起来,林黛玉和贾迎春跟着…… “喂喂,我很严肃的。” 看着几个笑成一团的少男少女们,贾环嘴角擎笑的说道。 可他这不慌不忙的神色,虽然面带微笑,但双眼还是一副认真的神情,让贾宝玉等人更是笑的喘不过气来。 “哟!这都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可乐?” 窗外突然又传进一道声音来,再夹杂着一道柔和的笑声,显示出来者并非一人。 说话的这人贾环倒是可以听出,正是早晨时遇到的凤辣子,王熙凤。 至于另一个轻声笑着的人,他却不知道了。 “你们瞧瞧,这才多咱功夫,她又跟来了。真是讨厌鬼!” 林黛玉也听出了来人,笑骂着起身迎接。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笑看着门口。 果然,王熙凤一身色彩鲜艳斑斓的裙衫陪同一个衣着素雅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两人手里都提着一个小包,进来后,随手放在外阁的桌子上后,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这个小促狭鬼没好话,你给我仔细着。” 王熙凤挣眼瞪着林黛玉笑骂道。 林黛玉哪里怕她,只啐了她一口。 王熙凤也不恼,只是拉着身旁的女子告状:“大嫂,你看把她这个小人精厉害的。可惜,日后啊,我担保会有一个和她一样厉害的小姑子来对付她。” 这话说的众人大笑起来,只林黛玉羞红了脸。 不过王熙凤没等她反击,就对贾环道:“环儿,这位你恐怕也不认得了吧?这是咱们先珠大哥家的嫂嫂,姓李,芳名讳纨,你只管叫大嫂子就是。知道你今儿可以见人了,大嫂就特地来看你。” 贾环闻言,郑重的对李纨一礼,道:“多谢大嫂关心。” 李纨惊叹了声,亲自将贾环扶起,两人年纪相差十来岁,不用避讳。 李纨上下打量了番后,笑道:“可大好了?” 贾环点头道:“都好了,就是记不得前事了。” 李纨又上下打量了番后,对王熙凤赞叹道:“先头你说我还不信,现在一看,确实完全不像了,和以前比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好了,可见真是祖宗保佑。” 王熙凤咯咯笑道:“这话倒不差,以前环儿虽然长的俊秀,很整个人没一点精气神儿,整天蔫儿不拉几的,看人的眼神都带着邪性,不招人喜。现在不同了,小人儿齐齐整整的,清爽干净。也敢正着眼看人了,说话声音也大了。连姑娘家说话声音小了我都嫌,何况是个男孩儿?你们看我为何最喜欢林丫头,还不是因为她牙尖嘴利……” “呸!” 林黛玉在众人大笑后也笑着啐了王熙凤一口,道:“就你最讨嫌,哪个要你喜欢?” 李纨主持公道打圆场:“凤丫头最喜欢林丫头,是因为林丫头性子最像这个凤辣子。敢说真话,是不是?环儿,既然现在都好了,以后就好好和兄弟姊妹们相处,一起学好的,不要学不好的。 我听你二嫂说,祖宗托梦让你不必努力进学。按理说,祖宗的话自然是要听的。可是,不必努力进学,不是不用进学。最起码,你要识字,要知礼,要明事,对不对?” 贾环闻言,干笑了两声,点点头道:“大嫂说的是,我虽然不指望走科举,考状元,不过还是要学习做人的。” “好!” 李纨赞扬了声,道:“环儿你果然懂事了,对,即使不考状元,也要学着做人。再休息两日,你就和兰哥儿一起去族学里进学吧。任务也不重,不过是一些启蒙课罢了,一天不过两个时辰,你不用害怕担心。” 贾环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下,只是奇怪,这些事怎么由李纨来安排。 似乎是看出了贾环的疑惑,李纨笑道:“本来这些事,都是由老爷太太掌管的。可是老爷是朝廷的官员,每日里都有大事要做,所以这后宅的事,一律都由我们娘们儿自己做主。 太太不耐烦这些俗物,花费心思的呢,就交给了你链二嫂子处理。简单的,就由我来管。正巧,我娘家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所以宝玉还有你和兰哥儿进学的一项,就由我来负责。” 说着,李纨看了眼垂着头不语的贾宝玉,笑道:“你宝哥哥身体虚,不能在外面晒着,不过他打小聪明伶俐,老太太就由他自己在房里看书。你和兰哥儿比不了,所以你们都要老老实实的进学。” 贾环没有提什么反对意见,点点头,道:“我记住了,大嫂。” 李纨笑道:“那就好,好了,就不打扰你们姊妹们玩耍了,我和凤丫头还要去老太太和太太那里侍奉着,就先去了。” 贾环道:“大嫂,再坐一会儿吧,这才刚进门。” 一旁的王熙凤插口笑道:“行了,你这地儿太小,挤得慌。得闲你们一起去老太太和太太那里玩耍,那里大。不过今儿就算了,老太太被你一番话说的,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鸳鸯再那里小心侍候呢。得,不跟你们磨牙了,我们得走了,外面一大摊子的事儿,平儿一个人忙不过来。” 一伙人把两人送出门后,看见一群丫头婆子跟在两人后面,穿过垂花门转身不见了。 再看看仍然站在门口的几个婆子丫头,想来是跟着贾宝玉和林黛玉等人的,贾环暗自感叹这些人的职业素养太高了,他在屋内居然完全没听出外面有人。 再一细看,只见角落里小吉祥正和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丫鬟悄悄的叽叽咕咕着,贾环不由莞尔。 众人再次重新回到里屋落座后,贾宝玉对贾环笑道:“先头你问,外面现在是哪朝哪代。这个问题可就问的奇了,你说你前事都忘记了,又怎么知道还有朝代之说?可见,你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贾环心里暗骂了句“心机婊”,不过见他只是得意洋洋的炫耀着冲林黛玉傻笑,想来这小胖墩儿也没什么真的恶意,就笑道:“今儿早些时候平儿姐姐来时,大概给我讲了些,不过没讲透,所以就问问你们。” 林黛玉笑道:“平儿姑娘虽然不错,人也很好,可就一样不好。” “什么?” 贾宝玉虽然不是一副猪哥相,但还是有些谄媚的跟上去捧哏。 林黛玉有些骄傲的扬起小下巴,笑道:“她和凤丫头一样,都不识字,嘻嘻!” 贾宝玉和贾惜春闻言,顿时一起笑的打跌,贾迎春也柔和的笑着,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 贾环也没想着特立独行,给面子的跟着嘿嘿了几声。 又玩闹了阵后,贾宝玉才道:“你先说说,平儿跟你都说了些什么?我们听了后补充补充就是,也不用重复了。” 贾环道:“平儿姐姐没讲多少,就说当今是大秦帝国,前面还有唐宋元明四代。其他的她让我去学里问夫子,不要为难她了。” 贾宝玉撇嘴不屑道:“问夫子,保管夫子也不知道多少。他就会读四书诵五经,要不就钻研那些酸臭的八股。至于史书嘛,顶多知道一些官家编纂出来骗人的正史而已。” 林黛玉好笑道:“宝哥哥,照你这般说,正史都是官家杜撰出来骗人,倒是那些野史才是真的喽?” 贾宝玉狂点头,道:“这是自然,我最爱看野史了,我思量这些见不得光的野史才是真实的。老三,听我给你细细说来!”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十八章 姐姐 “二哥二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按照正史来吧。野史……怎么听着就不大靠谱呢?” 贾环连忙阻挡道,靠,野史,难道自己要听《武媚娘秘史》来判断吗? “哈哈哈!” 林黛玉三女听到贾环的话,纷纷大笑起来。 贾宝玉则是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恨铁不成钢似的,而后也摇头苦笑起来,道:“罢了罢了,世间最多的不过都是些蠢物,我又何苦去做一些费心徒劳的事。” 妥妥的世人皆醉吾独醒,一派寂寞如雪的人生境界啊。 “说罢,你要听哪一朝的史?” 贾宝玉兴趣乏乏的说道。 贾环试探道:“那就从……从明末开始?” 贾宝玉闻言嘿了声,道:“你倒是会挑,选的恰巧是我最知道的。” “噗嗤!” 这次笑出声的是贾迎春,不过即使笑,她也没有其他人笑的张扬,拿着绣帕轻掩唇边,看着贾宝玉道:“宝玉,你还真是……明末至今的历史,和咱们贾家的起家史有什么区别?这你当然记得,不然老爷那里却是说不过去。” 同辈中要是换个人,贾宝玉听了这话一定和她絮叨絮叨,理论理论。 可是对于贾迎春,贾宝玉虽然不大喜欢这个堂姐,却也着实不愿伤害她。 “嘿嘿,二姐姐说的是。” 贾宝玉对贾迎春笑道,坐在他旁边的林黛玉也凑趣道:“你也有认输的时候。” 只是让贾宝玉奇怪的是,贾迎春虽然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脸上的笑容也黯淡了分。 贾环在一旁冷眼旁观,倒是明白了几分。 这贾迎春虽然性子黯弱,却毕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女。 她也喜欢与姊妹们玩闹嬉笑,只是她的处境造成了她如今的性子,使得她不敢主动去“招惹”贾宝玉、林黛玉这样的红人。 但如果是贾宝玉他们主动和她玩笑,她也是极喜欢的。 偏偏这些心里话她又没法说给人听,只能闷在心里。 而贾宝玉等人又不会他心通,平日里能为贾迎春做的最多也不过是以礼相待。 但在贾迎春的眼里,这却不是以礼相待,而是对她“另眼相待”。 谁让她是一个妾生的丫头,还是没有娘的孩子…… 和世间绝大多数亲人间的矛盾一样,这是一个沟通不畅引起的问题。 前世贾环熟读红楼,在这部七十三万言的煌煌巨著中,他最心痛的不是什么金玉良缘,也不是泪尽而亡的林黛玉,更不是悟透人生出家当和尚的贾宝玉,而是存在感非常低微的贾迎春。 她是一个美丽、善良、温柔、沉默,而又可亲的好女孩儿。 她很早就没了娘亲,生父贾赦和继母邢夫人对她不管不顾。 到了最后,她却因贾赦欠了孙家五千两银子的外债,被贾赦和邢夫人一起逼迫嫁给了孙绍祖。 只一年不到,就被这匹中山之狼凌虐而死。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这阙关于迎春命运的判词,贾环每每读之,都心痛不已。 好好的金闺花柳质,却被这那狗草的大同军官孙绍祖给活活虐待而死。 前世心痛之事,今世,贾环发誓绝不会让它发生。 看着脸色黯淡的贾迎春,贾环忽然靠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笑道:“二姐姐,别人都说宝玉哥哥最厉害,没想到他却听你的话。这下可好了,日后他要是欺负了我,我就找二姐姐来评理,好不好?” 虽然论心理年纪贾环已经是二十多的棒小伙儿了,再这么装嫩实在让人作呕。 可他现在的身体只有七岁啊,如果还一直保持着二十多岁人的心态,那么日后的行为举止就会让人生疑,就会被当做异类,异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所以,他要尝试着做出适合这个年龄段的孩童应有的举止,便从当下开始。 …… 贾环今年七岁,但因为平日里挑食,贪吃零食,导致营养不良,所以看起来跟五岁多的男孩儿一样。 但瘦弱归瘦弱,可是颜值高啊! 绝对粉嫩粉嫩的小正太一枚,声音更是正宗的童音。 此刻他仰着一张笑的和花儿似的小脸,目光透露着亲切甚至濡慕的看着贾迎春。 这个场景,别说是平素里极其缺爱的贾迎春,就连备受宠爱的林黛玉见了,都有些稀罕起来,遗憾她怎么就没有这么一个讨巧的漂亮弟弟…… 贾迎春原本就是一个小婢生的,而且这个小婢还不讨贾赦的喜欢,生了贾迎春后,没多久就死了。 别人都是子以母贵,可贾迎春却是女以母贱,在贾赦和他的继室邢夫人眼里,贾迎春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赔钱货。 若非贾母天性喜欢漂亮女孩子,才使得贾迎春得以能在贾政这边养大,她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一个未知数。 即使是在贾政这边,早慧的她也明白,她只是一个近乎于陪贾母解闷的玩物一般的存在。 旁人待她,即使没有指指点点,但多半也不会亲近她。 贾迎春何曾遇到有人这般和她说话,何曾会有人求她给他做主? 又何曾有人用这般亲近的目光看过她? 这一刻,贾迎春眼圈泛红,激动的呼吸急促,却仅仅的反手握住贾环的手,一字一句道:“好,环弟,日后有人欺负你,姐姐一定为你做主!” 这是贾环前世读红楼,关于贾迎春有一点浅见。 他以为,贾迎春之所以活的那么懦弱,是因为百无聊赖,是因为生活中没有什么是值得她去坚守的。 她身上没有什么责任,她甚至比赵姨娘还可怜。 因为赵姨娘就算活的再屈辱,她都不会主动去死,因为她心里有寄托,那就是她的儿子贾环。 为母则强。 但贾迎春在贾府里完全感觉不到亲情,除了冰冷,也就是感受到一些同情罢了。 她所有的追求,不过是一处安静平静的所在,能够过上平淡的生活,这个生活,无所谓富贵还是贫穷。 如果连这个条件都满足不了,那么她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而如今,贾环就主动给她制作一个寄托,让她有活下去的动力。 贾环歪着脑袋,靠在贾迎春的膝盖上,睁着一双乌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嘿嘿傻笑。 贾迎春原本心暖的想掉泪,可现在看到贾环的傻样儿,不由“噗嗤”一笑,嗔道:“惫赖小子。” 贾环没有多说,只是看着贾迎春那张温柔可亲的脸,轻轻的唤了声:“姐姐。” 只这一声,就把贾迎春的心都快喊碎了。 …… 一旁的贾宝玉三人就眼巴巴的看着这两人唱大戏,心里个个都不是滋味。 贾宝玉心里不爽快的是,在贾府后宅中,在所有的雄性生物里,从来都是他独占鳌头。 几乎所有雌性生物都是围着他转的。 在他之前可能还有一个贾珠和贾琏,但贾珠早逝,贾琏又已经长成大人,寻常也不耐烦在后宅里待。 所以,打贾宝玉记事起,他就是贾府后宅女儿国的国主。 哦,对了,还有一个贾珠留下来的儿子贾兰,可贾兰性子古怪,不喜往人前凑。 而且,贾兰幼年失怙,不是有福兆的人,这一点不讨贾母的喜,宠爱自然不及贾宝玉。 综上,贾宝玉是贾府后宅的绝对中心。 至于贾环,在今天之前,大多数人对贾环都是没什么好感的。 虽然他的生母赵姨娘挺受老爷贾政的喜爱,可是那也不过是以色侍人罢了。 就赵姨娘自身的品性而言,那是众人皆知的,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而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弛,爱弛则恩绝。 自古莫不如是。 贾环想要子以母贵自然是指望不上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形容猥琐的小子对他来说都不会存在什么威胁。 可是,谁想到,一场昏迷,这小子居然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居然……居然这般死不要脸的讨巧? 瞧瞧,别说素来沉默可亲的贾迎春,就连向来对其他男人不假以颜色的林妹妹,此刻都怔怔的看着贾环,还有那个从骨子里让人觉得淡漠的小惜春,居然也在看着贾环。 这让贾宝玉心里颇为不自在。 不过,在看到他最重视的林妹妹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也收敛去,似是不快时,贾宝玉心中大畅,心道终归还是林妹妹最知我懂我,也看得出他才是世间少有的不俗之人。 这般一想,再放眼望去,嘿,一群俗人。 然而,贾宝玉却不知,林黛玉不爽快,并不是因为发现了贾宝玉才是真正造化钟秀之辈,她甚至压根儿没往这个小胖墩儿身上想。 她的确是难过,可她难过的是,贾迎春在贾府里虽然过的不太好,但她好歹是在自己家里,贾迎春虽然也没有了生母,可她还有姊妹兄弟。 可她林黛玉呢,年纪幼弱,最怜爱她的母亲逝去后,不得不寄宿贾府。 更悲伤的是,她连一个能和她相依为命的兄弟也没有。 林黛玉素来自视甚高,可如今却觉得她的命运连向来都瞧不起的贾迎春都不如。 唉!玲珑剔透的玻璃心碎了满满一地。 水做成的林妹妹,又岂能不悲伤?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十九章 装傻 “好了好了,老三,别就知道卖乖讨巧。你不止有二姐姐当姐姐,林妹妹也是你姐姐,还有三妹妹也是你姐姐,史妹妹也是你姐姐,你的姐姐数不清!” 贾宝玉气呼呼的嘲讽正把贾迎春逗的抿嘴笑个不停的贾环。 在座的诸人自然不可能听过样板戏《红灯记》,也没听过那句“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不过贾宝玉的话还是把众人都逗乐了。 “宝玉,快说说环弟问的历史吧。你在这耽搁不了多长时间了,仔细一会儿老爷太太唤你过去。” 贾迎春果然“为姐则强”,开始替贾环压场子了。 她的话贾宝玉也就听听罢了,顶多一笑了之。 可一旁的林妹妹也发话了:“你还是当哥哥的呢,一点也不知道关心人。” 虽然声音娇滴滴,脆生生的,可责备的语气还是让贾宝玉涨红了脸。 贾宝玉恨声道:“谁不知道关心人?我这不是正在想该从哪里讲起!” 别人怕他这个混世魔王,可林黛玉却不怕,哼了声,道:“你这话说的奇了,明末的历史,最值得说的自然是从本朝太祖高皇帝和荣宁二公起兵开始,难不成要你去说明末的腐败吏治、晋商卖国?” 贾宝玉被林黛玉的揶揄的满面通红,高声辩驳道:“没有晋商通奴卖国赚到的那大几千万两银子,太祖高皇帝和荣宁二祖就没有机会抄家张家口,他们也就没有起家的资本,没有起家的资本,又哪里有本朝现在的光景?林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黛玉轻轻的点点头,绣帕掩口轻笑了声,而后娇滴滴的笑道:“宝玉,你从这里讲起,不是就很好吗?” 贾宝玉闻言登时一怔,然后痴痴的看着娇笑的林黛玉,叹息道:“颦儿,我就知道,你最知我。我何尝不是准备从这里讲起……” “噗嗤!” 依靠在贾迎春身边的贾环实在忍不住,给喷笑出声来。 这一笑,却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老三,你笑什么?” 贾宝玉沉着一张脸,怒视着贾环,通红的耳根证明他现在确实十分地羞恼! 而一旁的林黛玉反而大方一些,一张秀美的脸上笑靥如花,饶有兴趣的看着贾环。 贾环呵呵笑道:“二哥,我没笑话你。我是觉得你对林姐姐太好了!而且我觉得林姐姐太聪敏,她要是去考科举,一准儿能中个女状元!” 他确实很佩服林黛玉,小丫头长的魅惑天成,小脑筋转的也够快。 三言两语就挖下一个小坑儿,等着贾宝玉往里跳…… 当然,即使是掉进坑儿里,只要是林妹妹挖的,贾宝玉都乐意! 夸奖林黛玉的话贾宝玉实在是太爱听了,小脑瓜点的和皮球似的,不过随即又摇起头来,正色道:“老三,你前面那句话是对的,林妹妹确实是我见过最冰雪聪明的姑娘,可后一句却不对。” 贾惜春最小,平素里虽然显得有些不合群,但此刻也来了兴致,问道:“二哥哥,三哥哥说林姐姐能考中状元,不是在夸她吗?怎么会不对呢?” “四妹妹,这你就不懂了吧?林妹妹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去考那劳什子玩意儿?状元又怎样?林妹妹才不会整天读那些酸臭不可细嗅的八股,只有世间那些俗不可耐,只知道追求名利的俗人才会去读八股,考科举。我林妹妹就绝对不会,是吧,林妹妹?” 贾宝玉一副得意洋洋又夹杂着讨好的表情巴巴的道。 林黛玉看他那副模样就忍不住笑了,绣帕轻掩檀口,点星一般的眸光流转带笑,只一眼,就差点将贾宝玉的魂儿给勾走,即便没勾走,也成了猪哥相。 除了贾宝玉外,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贾迎春和贾惜春都忍不住呆了呆,贾环心态成熟一些,却也是心中一热。 最令人动心的不是浓妆艳抹的妖艳,而是柔弱包裹着的坚持,美艳妆点下的清冷和孤傲! 见贾宝玉这幅熊样儿,林黛玉小脸儿顿时沉了下来,当然,她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有多媚.惑,只是余光就能将贾环等人镇住,更何况原本就对她满是好感的贾宝玉。 贾环觉得小胖墩儿没有流口水都算是表现良好了。 但在林黛玉敏感的心里,这些却成了一种不尊重。 看到林黛玉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贾宝玉登时清醒过来,耷拉着脑袋,悻悻道:“林妹妹,我……” 贾环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林黛玉,想看她要以什么样的说法来责备小胖墩儿。 她总不能说,你这个色痞子,怎么能这样色眯眯的看着我吧…… 似乎感觉到了贾环的目光,林黛玉忽然回头,一双水灵灵的漂亮眼睛不客气的瞪了贾环一眼。 却不知她这一双星点如水芒的眼睛,即使是凶巴巴的,也别有一番风情。 贾环似乎平生第一次明白“嗔怒”这个词的意思。 心里自责了几句“怪蜀黍”的罪名,贾环继续冷眼旁观下去…… 林黛玉瞪了正“偷.窥”她的贾环一眼后,再回过头看贾宝玉,用甘冽如冬泉的声音道:“宝玉,你刚才说,只有世上最俗不可耐的俗人才会去考科举,那你可知,舅舅也是读八股的,东边儿的大舅舅还中过进士,我父亲也是进士,还是前科探花郎,你又怎说?” 贾宝玉闻言,彻底凌乱了。 其实在他心里,他父亲他大爷他二大爷还有他姑父这一波人,通通都是俗不可耐的俗人。 只是,为尊者讳,为长者讳,他又怎敢说出口? 贾宝玉的脸越来越红,散发的热估计能烤熟螃蟹。 眼珠子也瞪的吓人,梗着脖颈不服输,却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就在贾环担心这个“高压锅”要爆炸时,忽然,贾宝玉伸手从衣襟领口里掏出一块缀玉来,然后一把拽掉,使劲的摔在地上,破口大骂道:“你这劳什子玩意儿,我#@¥%&amp;amp;” 贾环见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顿时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两万个艹! 这一招真是万灵丹啊! 贾环记得在《红楼》里,只要贾宝玉使出这一招,那简直就是神鬼辟易,仙挡诛仙,佛挡诛佛。 “你要摔就摔我,何苦摔它?” 林妹妹眼中的星点水花终于荡漾出眼睛,梨花带雨的哽咽道。 “我……我不要这劳什子东西了,不成吗?” 贾宝玉拧着脖子,大声叫道。 说罢,抬起脚朝地上的玉狠踩去。 林黛玉见状,哭声愈发大了。 贾迎春和贾惜春两人似乎都吓傻了,木瞪瞪的坐在那里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贾环本来也不想掺和小孩子闹过家家的游戏,不过这场闹腾是发生在赵姨娘的房里,若是处理不好,恐怕到头来吃亏的就是他们娘俩。 贾环上前走到贾宝玉跟前,在贾宝玉施展“佛山无影脚”的间隙间,把他那块被贾母等人视若性命的通灵宝玉给捡了起来。 “环弟,快回来。” 贾迎春见状,唬的魂儿都要散了。 虽然她平日里跟“木头人”一样,从不理会世事,却不代表她不懂事。 两个“贵人”闹腾的这么大,还涉及到那么贵重的一块宝玉。 两个“贵人”身骄肉贵,有错也罚不到他们身上,现在正是找替罪羊的时候,谁出头谁倒霉。 贾环回头冲贾迎春笑了笑,看着她圆润和善的脸上满满都是担心的神色,心里不由的一暖。 “你干什么?” 贾宝玉终于找到一个新的发泄口了,爆着青筋怒视着贾环。 在红楼里,在女儿国,贾宝玉绝对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暖男。 但那是对女孩儿们而言,然而对于小厮,小幺儿们,对于雄**才,乃至年过三十的大妈们,贾宝玉绝对是混世魔王! 此刻,若不是在林妹妹面前,贾宝玉能将贾环的牙给敲下来。 贾环笑的很灿烂,一脸阳光的抬头看着贾宝玉,道:“二哥,我听人说,你这块玉是天上的神仙赐下来的,我还没见过,就想见见。” 说罢,也不理会吹“胡子”鼓眼睛,快要忍无可忍的贾宝玉,低头翻看着手中的玉块。 其实是很小的一块玉,想想也知道,能被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咬在嘴巴里的,能有多大? 用红楼之言形容,此玉就是: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有五色花纹缠护。 其上书刻: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又一面书:一除邪祟,二疗恶疾,三知福祸。 连蒙带猜的话,贾环估计也能认出这几个繁体字。 可是此刻他却不能识。 贾环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回,然后装模作样的念念有词道:“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嗯,不错,不错!果然够吉利!” “噗嗤!” 最先喷笑出声的,却是刚才一直嘤嘤哭泣的林黛玉。 随即贾宝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且,两人越笑声音越大。 等两人笑了一会儿后,贾迎春和贾惜春也开始笑了。 贾迎春起身拉过贾环,素手轻轻的在他额头上点了点,嗔道:“你这小机灵鬼,明明不识字,不知听谁胡说了几句,就在这装模作样的装识字!这是那几个字吗?” 听到贾迎春的话后,贾环嘿嘿傻笑了两声,不好意思道:“姐姐,被你发现了!” “哎哟!不行了,不行了,笑的我肚子疼……” 听到贾环这句话后,林黛玉和贾宝玉两人算是笑疯了,躺在炕上抱着肚子直叫唤。 他们笑的欢,却把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PS:我自己觉得这章写的还勉强不错,诸位书友大佬,若此文还能入目,请高抬贵手,收藏则个。 另外再求几张推荐票! 今天弄好合同,过几天就改状态了,所以大家不必担心作者没有JJ。 这本书我是真想写好,而且非常想写。 还请诸君助我一臂之力! 拜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二十章 大丫鬟 “哎哟!这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又闹起来了?” 能在贾府里这般肆无忌惮的高声嚷嚷的,只有王熙凤。 王熙凤心里其实也在骂娘,这阖府几百上千号人,一天不知道多少事等她来处理。 偏偏家里有两个连她都惹不起的小祖宗,成天给她惹出一些没屁.眼子的烂事,让她得赔笑处理。 这做掌家大妇的媳妇,最头疼的就是遇见刁钻的小叔子和小姑子。 得!这两样她都遇到了。 跟随王熙凤进来的,还有两个丫鬟装束的丫头,两女相貌虽也温柔可人,但比起房间内林妹妹等人,还是差了一大筹。 两个丫头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脸上的神色却很稳重,显得很成熟。 贾环回忆了下,在整部红楼中,似乎所有的正面女角色都比男的成熟,懂事…… “你们这到底是在哭呢还是在笑呢?李妈妈跑去禀报太太,说你们闹的天翻地覆,偏偏太太那里有急事走不开,就先打发我来看看。宝玉,林妹妹,你们俩仔细一点,今儿老太太和太太都不爽利。刚才赵姨娘就因为一点事,好生吃了一顿排揎。要不是看在环兄弟今天刚好的面上,哼哼!” 王熙凤心里有火,却不好直接教训两个小祖宗,只能指桑骂槐一番。 只是,刚说完这番话,王熙凤又看见贾环睁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 王熙凤多聪明的人,心眼儿一转便知道原因,没好气的笑骂道:“你那老娘哪日里不遭人骂上两回她自己都不舒服,你看我作甚?放心吧,没大事。有老爷在,谁还能真拿她怎么着不成? 太太那么好的性子,寻日里都不管俗事,要不是你那姨娘自己管不住嘴,硬往太太跟前戳事,你当谁爱理她?” 王熙凤骂着,自己都觉得既好气又好笑,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赵姨娘这种奇葩。 明明蠢的跟什么似的,偏偏自以为是,爱耍一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的小聪明。 当天被教训了第二天就忘了,又开始在王夫人面前刺儿啊刺儿…… 典型的伤疤没好就忘了痛。 王熙凤有时候是真觉得太太脾性好,若赵姨娘是贾琏的偏房,早就让她寻个法子给撵走,要么直接弄死了事。 她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说说吧,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就回太太去了,有事就赶紧说事!” 收敛了心思,王熙凤打趣着笑罢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两个少儿少女。 这一对不知愁滋味的少年少女啊…… 听到王熙凤的话,本就已经有些悔意的贾宝玉登时抬起头道:“没事,本来就没事,你没见我们都快笑的不行了。是李妈妈多事,她这老货最讨人厌了。” “二爷,你的玉呢?” 一直站在王熙凤身后的那个相貌平平的丫头忽然开口道,语气不是很好。 “宝玉,袭人这丫头听说你闹事,拿玉撒气,可是着急坏了。你还不快安慰安慰她!” 王熙凤见宝黛二人无事,不用她再费心费力的浪费唇舌去哄,倒也轻松下来,乐得打趣别人一番。 袭人,原来她就是袭人。 贾环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儿,心里却不自禁的哂笑了声。 当初贾环第一遍读红楼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贾宝玉这纨绔膏粱居然有这么贴心的一个丫鬟,服侍的面面周到,还那么贤惠。 读第二遍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了。这丫头,好像,好像有点贤惠过头了。 读到第三遍第四遍的时候,破绽就越来越多了。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她自己和贾宝玉暗地里玩儿嗨皮游戏,却跑去给王夫人告状,言语里明着暗着的意思就是要防备贾宝玉做出一些越格的事。 结果就是,她的月例份子涨到了小妾的级别,在王夫人心目中的的分量也更重了。 然而,相应的,在王夫人的心里,院子里其他姑娘的形象又成什么了呢? …… 言归正传,袭人听到王熙凤的打趣后,居然没好气回瞪了她一眼,嗔道:“二.奶奶,你就会拿我这个奴婢当乐子,还是主子呢!” 不知是心里有成见还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又或是疑神疑鬼缘故,总之,贾环听到这话,就觉得袭人这个女孩儿太会琢磨人心了。 在贾环看来,袭人这句话,完全就是针对着王熙凤的性格来的。 王熙凤性格爽利,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丫头。 但是,出身贵门的她,却将上下尊卑的那一套思想刻入了骨髓,最见不得小人得志,穷人乍富,尤其是不喜欢不懂得尊卑的下人。 然而她对于懂规矩的下人,尤其是那些受到贾母和王夫人青睐看重的下人,也是愿意开一些玩笑,以表示亲近的。 袭人的简简单单一句话,将将对应上王熙凤的这些性格特点。 如果说只是巧合,不管谁信,贾环却是不信的。 果然,袭人的一句话就说的如同被碰到王熙凤的G点上一般,把她乐的合不上嘴,高声道:“大家瞧瞧这小蹄子,谁还不知道谁?你是奴婢?怕是赶明儿就不是了。要不你求求我,我去太太那里说说,好让你早点当主子!啊?哈哈哈!” 这话说的明明白白,就差指着鼻子对袭人说,你就是贾宝玉的偏房小妾。 其实,这一直以来也都是袭人的终极梦想…… 只是,被当着众人的面这般直白的说出来,袭人还是觉的脸上一阵燥热,羞恼道:“二.奶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 “哈哈!” 见袭人真的有些恼了,王熙凤虽然也不在意,但她手段圆滑,轻易不会得罪老太太和王夫人看重的人,打了个哈哈,王熙凤转移话题道:“宝玉,你的玉呢?” 贾宝玉脖颈上戴着一个金质的项圈,是为了配玉的,此刻项圈光秃秃的。 听到王熙凤的话,袭人果断的顺着台阶就下,脸色骤变,上前几步抓起贾宝玉光秃秃的项圈,也不知是真是假,声音都变了,颤声道:“二爷,玉呢?” 贾宝玉还是心疼袭人的,见她骇成这样,连忙劝道:“不要急,玉在环儿那里。” 袭人闻言,刷的一下转头,看向贾环。 贾环无辜的看着她,然后张开手,让她看看手里的玉。 袭人深吸了口气,走向贾环。 贾环心里好笑,面色却显得有些害怕,他倒退了两步,回到贾迎春的腿边挨着,“悄声”道:“姐姐,这个袭人姐姐好可怕,她会不会吃掉我?” “噗嗤!” 本来就不是很大的房间,贾环的悄悄话大家都听的到,让几人忍俊不禁。 听到贾环的这句话后,大家再看向袭人的目光,就有些玩味了。 而袭人也尴尬起来,尤其是在贾迎春一双平静无澜的眼睛看向她时,这种平淡让她感觉到了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这让她很不舒服,却又不得不倍感憋屈愤懑的堆出一张笑脸,道:“二小姐,我怎么会吃了三爷呢?真真是说笑了。只是太太先前交待过我,这玉就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就算我丢了命,这块玉都不能丢,所以……” 贾环这才相信,刚才袭人不是装的,她是真害怕了。 王夫人就算再看重她,可要是贾宝玉的“立身之本”给搞丢了搞坏了,那她这个一等丫头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是打不死她,可袭人梦寐以求的“主子梦”百分百会破灭。 这对从记事起就立志做职业小妾的袭人来说,简直是不可原谅的。 从贾环手中取走那块通灵宝玉,袭人再三检测后,呼出了口气,语气有些责怪的对贾宝玉道:“幸亏菩萨保佑没有摔坏,要是有半点闪失,岂不是要了奴婢的命?” 贾宝玉这怂货,刚才对贾环横眉竖眼,和怒目金刚似的,此刻在妹纸跟前,被训的耷拉着脑袋,跟斗败的公鸡一样。 贾环见状不由再次感慨,如果袭人拿贾宝玉作伐,说如果有闪失,他会怎么地怎么地,贾宝玉八成不会鸟她,因为他知道,就算惹怒了贾政和王夫人,老太太最终还是会护着他的。 可袭人拿她自己比喻,而且上来直接玩儿命,贾宝玉自然舍不得朝夕相伴的丫鬟,也就低头了。 或许大家并没有想太多,但气氛终究是变了。 王熙凤也懒得在这里瞎耗时间,对跟她来的另一个女孩儿道:“彩霞,看仔细了?没事的话我们就走吧,你去回太太,我还要去前面小抱厦那边和那群婆子妈妈们打擂台去。去晚了,怕那群老娘们把平儿给吃了。” 众人笑,贾环不笑,他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那个叫彩霞的丫头。 这丫鬟看起来,也有十三四了,额头有些宽,眉毛也有些散,方正的脸型,嘴巴有些大,不过眼睛有特点,很静,非常平静。 刚才众人都大闹啊大笑啊,唯有这个不声不响的丫头始终默默无闻。 贾环有些纳闷,在红楼里,对贾环有意思的女孩儿,好像就是彩霞和彩云? 很多红学专家说,彩霞和彩云是一个人,因为两人的出场有很多叠加,也很混乱。 可贾环现在却觉得似乎有些不大对,这个大他一倍的女孩子,一个看起来心智明显成熟很多的女孩儿,怎么会看上“他”? PS:抱歉,昨天搞合约的事搞的头昏脑涨,忘了定时发布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二十一章 运动歌(求收藏推荐!) 彩霞听到王熙凤的话后,面色都没改,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又笼统的对众人纳了一福后,就退下了。 看起来大家也都不怎么在意,显然是已经了解甚至习惯了彩霞的性格。 唯有贾环有些失望,他还从来没感受过被人暗恋,并且时不时的被人用余光偷偷打量的感觉。 重生到红楼里假贾环成了真贾环,本来想在彩霞或者彩云身上找一回感觉。 谁想,人家连鸟都没鸟他一下,想象中的眼光在他身上顿了顿,或者目光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样,这种事一个都没发生…… 奇怪,小吉祥不是说太太身边的彩霞和彩云喜欢他而不喜欢贾宝玉吗? …… 王熙凤和彩霞走后,袭人就温柔的盯着贾宝玉看,看的贾二爷没法子,可怜巴巴的对林黛玉道:“林妹妹,咱们也走吧,太太和老太太那里肯定已经急了。我们……” 林黛玉可能还记着前事,冷笑了声,话都不说,站起来就走。 贾宝玉一滞,却也没生气,在袭人的陪伴下颠儿颠儿的跟着出门离去。 贾惜春更不会说什么,很无所谓的跟在后面走了。 倒是贾迎春没有起身,低头看着倚在她身边,对她嘿嘿傻笑的贾环,端庄柔美的脸上浮现出令人暖心的笑容,和煦的让贾环再一次体会到如沐春风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环儿,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贾迎春轻轻的抚着贾环的头发,关心道。 贾环用力摇摇头,道:“姐姐,我很好。” 贾迎春微笑道:“可怜见的,你才这么点大,就遭受这样的罪……想出点心吗?姐姐那里有上好的桃酥,听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方子。府里比照着做了些,听说和面的汤就是新鲜的桃子压榨出来的桃汁,味道香甜的很,一处就分了那么一点,我那一份没吃,你跟姐姐去吃?” 贾环吸溜了声口水,还是摇头,道:“姐姐,我已经长大了,我答应我娘,以后要多吃饭,少吃零食,一直到我壮的可以撂倒一头驴!” 听到贾环的壮志豪言,贾迎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面若兰花,她用食指轻轻的点了点贾环的额头,笑道:“顽皮!” 贾环嘿嘿笑,心中暖暖。 有人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对贾环来说,他和贾迎春应该算不上倾盖之交,因为前世他熟读红楼时,就很留意贾迎春这个人物了,也基本上算是熟知她的性格。 她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简单的人,一个对别人无害的人。 有人说她是木讷,有人说她懦弱,还有人说她无能。 贾环都不去否定,但即使如此,每当他看到那句“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时,心里就愤懑难当。 难道性格木讷,性情懦弱,没有高深的能力就是罪吗? 因为贾赦五千两银子的欠债,贾迎春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儿就被生父强迫嫁给了中山之狼,而后在短短的一年中被蹂躏至死。 让人悲伤,令人心痛。 贾环常思索,他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没有什么出彩之处的人这般愤慨? 思之再三后,贾环自认找到了答案。 因为贾迎春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豪门庶女,她象征了一个庞大的人群,那就是普通百姓。 比如说贾环自己。 每个人心里都会觉得自己独一无二,期盼自己与众不同。 但事实是残酷的,前世的贾环无法否认,他和大多人一样,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更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和绝大多数的社会人一样,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如同贾迎春于贾府中一般,并无什么出彩之处。不是英雄,也没什么地位。 理想和期盼是美好的,但现实中,不是每个人,都有搅动社会风云的能力。 或许能在虚拟世界里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粪土王侯,但那只是虚拟的,是虚拟的巨人,是虚拟时代的阿Q,是可悲的。 但是,这样的人,难道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这样的人,就可以随便被出卖吗? 这样的人,就可以被强权肆意玩弄蹂躏致死吗? 前世,贾环没有翻遍网页,也没有找出答案,只找出了句“落后就要挨打”的格言。 但是,在这个不知是梦还是幻的红楼世界里,贾环发誓,他一定不要做这样可悲的人,即使去死,也不要被“主子”玩.弄。 …… “小吉祥……” 贾环躺在炕上,脑袋倚靠着一叠锦被上,和脖子之间形成了一个很别扭的钝角,嘴里发出吊儿郎当让人讨厌的纨绔声调。 “干吗?” 小吉祥瓮声瓮气的应道,自从她被贾环连续使唤了一个多钟头后,她对贾环的声音简直深恶痛绝。 贾环舒服的吭吭了声,笑道:“来,给三爷我唱个小曲儿!” “呸!” 小吉祥啐了口,继续瓮声道:“不会。” “那……三爷给你唱一个?” 贾环颇有兴致的说道。 小吉祥无师自通的抽了抽嘴角,实在拿这个变化多端的贾三爷没法,不过,只要不要让她再继续没玩没了的跑腿儿就好,小吉祥点点头,闷声道:“那好吧。” 贾环嗤笑了声,道:“还这么勉强?嘿,你三爷我当年号称唱遍半条首义路,整条破烂街难寻敌手,愿意给你唱是抬举你这小蹄子……” 说到最后,许是被自己的**幽默给打动了,贾环发出了一阵嚣张的大笑声。 “嗯……真他.奶奶滴舒坦啊!这封建社会的日子就是爽!” 贾迎春走后没多久,原本志气高昂的贾环,就很没出息的腐化在这享受的生活中了。 招呼着小吉祥端茶倒水又捶了会儿小细腿后,贾环暗自感慨,难怪他前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人都说,要立长志,不要常立志。 贾环很客观的自我定位了下,然后很简单也很明了的确定他基本上是属于后者。 做计划,立志向的时候,激.情万分,心怀斩荆披棘的勇气和必死的斗志。 可真要他脚踏实地的去实践的时候,立马就怂了…… 贾迎春在的时候,他心里还在不停的盘算着,怎么去散发王霸之气而后招纳天下英雄,怎样去大杀四方称王称霸,不当个皇帝也好意思说穿越? 可当这个温柔貌美的姐姐离开没半个钟头,这个豪情基本上就已经冷却下来了。 贾环暗自反省,这大概是前世大学养成的恶习,不死到临头,不马上面临着期终考,就不会去翻书…… 得改啊! “三爷,你倒是唱啊!”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不满的催促声。 贾环一拍脑门,继续反省,这还是当年留下的毛病,注意力极度不集中…… “唱,唱,这就唱!讨命鬼似的……” 贾环乐意逗小吉祥,看她气鼓鼓的鼓起脸包感觉很可爱。 果不其然,扎着两个发髻的小吉祥鼓起了圆圆的脸蛋,眉毛也纠结的蹙在一起,眼神“苦大仇深”的瞪着贾环。 贾环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小发髻,道:“我教你唱明天早上我们的运动歌,怎么样?” “什么是运动歌?” 终究是小孩子,被可能会很有趣的名堂给打败了,小吉祥眨巴了下大眼睛问道。 贾环站起身来,做了个伸展运动,然后唱道:“小吉祥,来来来,跟三爷做个运动。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呵,嘿嘿,咯咯咯,哈哈哈哈……” 看着贾环突然唱跳起来的动作,表情从惊讶到惊恐再到乐不可支,小吉祥发出了平生以来最快意的笑声。 即使贾环停止了扭屁.股的动作,黑着脸怒视着她,可小吉祥还是笑的要死要活的,而且还笑的眼泪花花的。 到最后,小吉祥甚至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歪倒在炕上,也笑不出声了,只能一抽的一抽的…… 恐怖如斯,要是这个时候有个外人进来看到这一幕,还不知道会误会贾环到底把小吉祥怎么着了。 …… “好,对,就这样!继续……” “抖抖手啊,抖抖脚啊, 勤做深呼吸,学三爷唱唱跳跳,我才更美丽! 笑眯眯,笑眯眯,做人客气,快乐容易。 早上起床哈啾,哈啾! 不要乱吃零食,多喝开水,咕噜咕噜! 我比谁更有活力!” 不得不说,就算贾环现在身为唇红齿白的小正太,可还是远远不及小吉祥这样的小罗丽招人喜欢。 脆脆嫩嫩的声音唱着,小小柔软的身体手舞足蹈的跳着,实在是既赏心悦目又悦耳动听。 不过,看小吉祥弯成月牙的眼睛,以及抿起乐个不停的嘴巴,想来她也很喜欢这段歌舞…… 这是贾环当年和表姐家上幼儿园的小外甥女一起玩的游戏,闲的无趣,就教给了小吉祥。 等到小吉祥跳完最后一段,停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眉开眼笑的看着贾环道:“三爷,你怎么不和我一起跳呀?” 贾环哈哈笑道:“三爷我跳的话,那画面太美恐怕别人不大敢看啊!” 小吉祥虽然听不懂贾环时不时冒出的非主流的话,但还是知道他的意思是他不愿意跳,顿时不乐意的撅起小嘴道:“三爷,咱们一起耍子嘛,一个人耍没意思哩!再说,屋里又没别人。” 贾环还是摇头,道:“今天不跳了,都已经中午了,马上就要吃饭。等明儿早上,我们一起早起去跳,就当活动开身体热热身。”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二十二章 勤“捡”持家 “哟!娘,你回来啦?” 看到赵姨娘进了小院儿门后,贾环果断放弃了和小吉祥继续摆家家,迎了上去热情的欢迎。 “黑了心的小混蛋,娘给人端茶倒水立规矩站了大半天了,怎么着,你还嫌我回来的早了?” 所以说,人要有文化,不然不管你的原意是什么,说出来的味道和意思可能就会变的完全不同。 看着赵姨娘撇着嘴,翻白着白眼,挥着绣帕骂骂咧咧的,贾环也只能苦笑。 世界上有两种人不管你喜欢不喜欢都由不得你,一是生养你的父母,二是你生养的子女。 尤其在双方还是单线连线的情况下。 不过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贾环倒是一怔,这才想起来,赵姨娘身边也是有两个丫鬟的,一个自然就是贾环的同年好友小吉祥。另一个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名字大概是叫小鹊。 这位丫鬟可是宝二爷安插在赵姨娘身边的线人,要是赵姨娘在老爷贾政身边进了什么谗言,小鹊就负责火线通知怡红院…… 或许是应了屁股决定脑袋这一句话,以前读红楼的时候,贾环曾以为小鹊是一个胸怀大义的好丫鬟。 可现在,贾环怎么看都觉得她脑后长有反骨…… “看什么看?也没见她脸上长出朵花儿来。哦,对了,这个奴婢就是小鹊,你应该记不起来了。以后有事就吩咐她去做……” 赵姨娘见贾环没跟上,回头见他眨也不眨的“望”着小鹊看,不由气道。 在她看来,小鹊连她姿色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有个屁的看头! 没出息! 听到赵姨娘的话,贾环明显可以看到,丫鬟小鹊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的低下,却没有说什么。 尽管这已经是事实,但并不代表丫鬟没有尊严…… 贾环暗自感叹了句“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后,他昂起小脸儿,对着小鹊露出一副很阳光很灿烂的笑容,打招呼道:“小鹊姐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贾环。” “啪!” 贾环刚说完,后脑勺就被人抽了下,不重,但他还是晃了晃…… “你到底是离魂了还是傻了?她不过一个丫鬟,还姐姐,她有这个福分?” 赵姨娘絮絮叨叨的一边教训着贾环,一边扯着他的胳膊往屋里带,还不忘回头吩咐小鹊:“小鹊,你去厨房那边叮嘱一下,中午饭让柳家的给送过来,让她们多放点肉,就说环哥儿身体还没好利索,要补补!” 丫鬟小鹊低低的应了声后,转身穿过垂花门就不见了。 赵姨娘进了里屋后,挥挥手赶苍蝇似的把小吉祥轰走。 不过小吉祥还小,可能还没有太强的自尊,路过贾环的时候,还对他做了个鬼脸。 当她看到贾环回应了个更夸张的鬼脸后,就偷笑着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给姨娘当丫鬟也就这么一点好处,不用随时侍立着站规矩伺候,可以出去找伙伴们耍子去…… 等贾环转过头来,就看到赵姨娘十分不雅的叉开双腿,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嘴里低声抱怨个不停。 “真是累死老娘了!一群黑了心的……” 赵姨娘一边小声咒骂,一边空出一只手来,解开脖颈处的布扣子。 原本贾环以为她是热的慌,看天儿和外面院落里落地的黄叶,此刻应该是刚刚入秋,不过可能因为反季秋老虎的缘故,天气还是有些热。 可是让贾环惊讶的是,赵姨娘解开了一个后又解开一个,然后解了大半,直到腋下。 可能感觉到了贾环诧异的目光,赵姨娘抬起脖子仰着脑袋,看着贾环张口就想骂,不过又想起早晨贾环的话,类似于“蛆心的虫子”之类的话终究还是没骂出来。 贾环无辜的眼神看着赵姨娘,道:“娘,你要换衣服吗?” 赵姨娘没好气道:“我换你娘的衣!” 说罢,她手伸进怀里,用力一扯,扯出了一块粉红色的锦布。 贾环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件衣服。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姨娘,不解其意。 “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赵姨娘似乎被贾环的眼神看毛了,怒斥了他一句。 贾环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问道:“娘,这是……从哪儿来的?” 赵姨娘闻言,有些得意道:“从哪来?嘿嘿,老娘我能白白的去给她们立规矩?这就是我立规矩的费用!” 贾环下巴都快掉了,不可思议道:“娘,你……你这是从太太房里偷来的?” 赵姨娘闻言,立时朝着贾环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这能叫偷吗?蠢蛋,这叫捡!你真是没文化,没听说过勤捡持家吗?” 贾环彻底斯巴达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勤俭持家原来是这样解释的…… 赵姨娘见贾环呆滞的脸,两条好看的眉毛顿时竖起就要发怒骂人,不过眼睛一闪,又变成了得意洋洋的神态,笑道:“环儿啊,你可千万不要说你瞧不起娘,你打开后面的那个柜子,在最下面那一格,你打开看看!” 贾环心里愈发不妙了,警惕的看着赵姨娘,道:“干什么?那里都是你偷来的赃物?” “呸!” 赵姨娘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道:“你打开看看再说。” 贾环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见赵姨娘眼中的得意神色愈发浓郁,心中却愈发不安了。 他走过去,打开了那个比他还高一些的衣柜,里面多是一些叠起来的衣物。 贾环没管衣服,蹲下来,将最底层的那个抽屉打开,一看,却皱起了眉头: “娘,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抽屉里塞满的瓶瓶罐罐,有茶壶,有茶盅,有小花瓶,有银色的勺子,有金色的镊子,还有玉白色的筷子…… 总之,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赵姨娘听到贾环的话后,哈哈大笑,得意万分道:“你不是说娘是偷吗?老娘告诉你,你这些东西都一样,都是你偷来的!哼哼,还敢瞧不起你娘。当初我说要替你出手卖掉,你还不要,非要以后你自己去卖。得亏我没出手,不然现在怎么拾掇你?哈哈哈!” 贾环彻底麻瓜了,这都,这都什么人? 要不要这么得意?娘和儿子都是贼,难道就这么光荣? 当然了,从赵姨娘的表现来看,她是当真发自内心的没把自己当贼。 可能在她看来,这荣国府里的一切都有她的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虽然是贾环的,但她这个生母有权代她的儿子争取。 拿这点小东西又算的了什么?根本不算事儿! 贾环绝对不信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个心机这般深沉和聪敏的人,会被赵姨娘和“贾环”的这些小动作迷惑住。 赵姨娘和“贾环”二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绝对早就被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人侦知。 但两人却从来都没有说过。 说什么?说贾政的小妾是个贼? 最重要的是,说出来有什么好处? 管教她们的对手改邪归正? 与其现在就闹出来闹成一场笑话,还不如当做把柄抓在手中,再有,一个小偷小摸的人,能成什么事? 从内心里讲,说不定她们更乐意看到赵姨娘娘俩,尤其是贾环,成为一个这样偷鸡摸狗的人。 因为这样的人,更不会对贾琏和贾宝玉造成什么威胁了。 想到这里,贾环也只能苦笑了。 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要将贾府这个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贵族家底儿收到手里。 因为得到的和付出的明显不成比例。 如果他想掌控贾府的家底,首先,他要干掉的恐怕就是贾母和王夫人,然后还有贾赦、贾琏、王熙凤、贾兰甚至李纨。 如此一来,贾府也就没什么人了。 他亲娘赵姨娘估计会很高兴,但贾政肯定会很生气,大义灭亲的事也肯定能做的出来。 所以,既然他没有打算收拢这个荣国府为己有,如今倒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只是,太难堪了。 “娘,这次就算了,你以后能不能别往家里‘拿’了?咱又不缺衣少食,何必呢?” 贾环苦口婆心道。 赵姨娘“呸”了一口,道:“扯你娘的臊,怎么不缺衣少食了?这次为了救你,老娘翻箱底儿翻出的那一百多两银子,不就是这样来的?要没有这一百两打底儿,哼哼,娘真真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贾环无语道:“娘,我都给你说清楚了嘛,救我的不是马道婆也不是药王佛,是贾府老太爷。你就算……” 没等贾环啰嗦完,赵姨娘就不耐烦道:“你懂什么?就算这次走运,可以后要是有个什么事呢?到时候该怎么办,还指望你那死鬼老太爷?去去去,哪凉快哪玩儿去,别来烦老娘。” 贾环见好言相劝不听,也没了耐性,道:“娘,你就不怕这件事被太太和二嫂知道?” 赵姨娘闻言,“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指着贾环骂道:“你这黑了心的,你……你居然要告发我?” 贾环苦笑道:“娘,你说什么呢?再说了,这还用我告发吗?你以为她们不知道?” 赵姨娘脸都唬白了,颤声道:“环儿,你可别吓我。你……你听说什么了,太太和凤丫头难道已经知道了?不……不可能吧?” 见赵姨娘被吓的发抖,贾环心里有些不忍,可他着实不愿再看赵姨娘这般荒唐下去,只好硬下心,道:“今天听二嫂话里的意思,应该是都知道了。我起初还纳闷呢,她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什么手脚不大干净,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她说的是咱们娘儿俩啊!” “啊!完了!” 赵姨娘闻言,惊叫了两声,然后直愣愣的朝后倒去……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二十三章 贾兰讲史 赵姨娘这一倒,倒是把贾环给吓了一跳,这要是真吓出个好歹来,那贾环的良心上就实在是过不去了。 不过贾环确实没想到,赵姨娘的心理素质这么差。 平日里看她咋咋呼呼训这个骂这个,关键是还敢做贼…… 哪个偷儿的心理素质不好? 可谁知道,赵姨娘的胆子这么小。 赶紧上前两步,拉着赵姨娘的手喊了两声,然后看到她一双眼睛呆滞的望着屋顶,嘴里不停喃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贾环见状,忍不住想笑,道:“娘,没事,人家既然没有讲明白,就是在给我们留余地。” 赵姨娘闻言,涣散的瞳孔立刻凝聚,看着贾环不放心道:“真的?” 贾环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否则的话,她们早就挑开了。只是她们目前还不愿说,要积攒起来。不过我觉得,要是娘你再这么‘拿’下去,保不准她们什么时候就要公开了。娘,到时候,咱们娘俩在府里就真的再无容身之处了。” 赵姨娘闻言连连摇头,可怜巴巴道:“不拿了,不拿了,再也不拿了。天爷啊,我都这么小心了,怎么还是被她们给发现了?” 说罢,赵姨娘目光转向贾环,怀疑道:“难道是你以前不小心,被发现了?” 贾环扑通一声栽倒在炕上。 …… 中午吃完饭,休息了会儿,赵姨娘又去王夫人的屋里侍候去了。 妾,其实很多时候就和丫鬟奴婢没什么区别。 赵姨娘自己倒是习惯了,不过贾环心里却有些别扭起来。 前世看历史小说,看那些叱咤风云的主角们对待下人其实和对待猪狗没什么两样。 看小说的时候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心里也不怎么将这些“下人”放在心上,好像他们命该如此。 可真换到自己身上,这滋味其实是不好受的。 没有人愿意去端茶倒水的伺候别人,也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去给别人端茶倒水,看人脸色。 贾环有些沉默了。 “三爷,三爷?” 小吉祥把她的小手放在贾环的眼前晃了晃,有些担忧的唤道。 贾环抬头没好气道:“干吗?叫魂儿啊!” 小吉祥仔细的看了看贾环,见他无事,才松了口气,道:“我刚才叫了三爷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我还以为……幸好三爷你没事,不然就糟了。对了,兰哥儿来找你了。” “兰哥儿”,据贾环观察,在红楼里,只有长辈和长辈身边的奴才,才能称呼晚辈为某某哥儿。 比如贾母身边的鸳鸯,就有资格称呼贾环为“环哥儿”。 但同辈之间的丫鬟通常就不行了,即使是袭人,她见到贾环也得称呼一声“三爷”。 平儿姑娘之所以能偶尔称呼贾环为“环哥儿”,一来她是贾琏的侍妾,二来嘛,她的年纪要比贾环大的多。 而能被小吉祥称呼为“哥儿”的,在贾府里,只有一位,那就是贾兰。 因为贾环是贾兰的三叔。 对于贾府里唯一的朋友,贾环还是有些兴趣认识一下的,最重要的是,贾兰虽然才五岁,但已经开始读书了。 贾环有不少问题的答案需要急切知道。 …… 贾环有些无语的看着坐在他对面,动作一板一眼的毛头小子。 五岁的孩子难道不应该是猫憎狗嫌的吗? 可这位贾兰却跟正人君子一样,正襟危坐,除了先头给贾兰打招呼叫了声“三叔”,又将手里的一个小包交给小吉祥,说这是他娘李纨送给贾环补身体的,再也不多话。 板着个小脸儿坐在那,不过眼睛倒没那么老实,时不时的扫一眼贾环。 八成是对贾环患了离魂症,什么都不记得,并且还被老祖宗所救的事感兴趣。 也好在他还有感兴趣的事,不然贾环真不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太恐怖了。 “兰哥儿,最近读的什么书?” 好歹是叔叔辈,贾环干咳了声,装模作样的问道,声调还是“前清”县太爷型的,拖的老长…… 贾兰可能第一次见到这么能装.逼的人,眼神怪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回三叔的话,侄儿在读《增广贤文》。” 贾环闻言眨巴了下眼睛,不明所以,什么破书,听都没听过,不过好在演技还算不错,“嗯嗯”了两声,点头道:“那书不错,好好读吧。” 贾兰的面色更古怪了,不过还是知礼的点点头,应了声“是”。 然后,两人就这么干巴巴的坐着,一个比一个别扭。 贾环真后悔了,明明两人年纪相仿,个头儿一般,他装哪门子大头蒜,还真端着叔叔的架势啊? “咯咯咯!” 一旁侍立的小吉祥可能实在忍不住了,咯咯笑了出来。 “呼!” 终于打破僵局了,贾环呼了口气后,瞪了幸灾乐祸的小吉祥一眼,然后决定放弃装比大业,语调也恢复了正常,对贾兰道:“兰哥儿,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这脑子最近是一团迷糊,以前的事基本上都记不起来了。不过我听小吉祥说,咱俩以前是最好的朋友。咱们以前怎么交往的,以后还是怎样,你说行不?” 贾兰也暗自呼了口气,心里暗道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装的,好在现在正常了,不然以后得躲着他走。 贾兰点点头道:“三叔,以前你说话,没那么……嗯,没那么威严。” 贾兰确实是一个善良的心。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还不是你三叔三叔叫的,我觉得要是不端着点,不显得我轻挑吗?” 贾兰闻言,小脸儿板不住了,嘿嘿的笑了两声,道:“那没办法,辈分的事大意不得,不然祖父那里的家法可是了不得。” 贾环好笑道:“你也挨过老爷的家法?” 贾兰不笑了,吭吭了两声也没吭出名堂来。 贾环见状便知道小孩子好面子,不愿多说,就转移话题道:“兰哥儿,问你个问题,你读过史书吗?” 可能是又混熟了,发现贾环还是个凡人,贾兰小脸儿终于不绷着了,生动了些,他闻言翻了个白眼儿,道:“三叔,我今年才五岁,怎么可能读史书?” 贾环心想也是,不过又觉得很失望,因为他实在太想了解今夕是何年。 “怎么了,三叔?” 贾兰好奇道。 贾环无奈道:“你三叔我不是离魂了吗?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现在就知道国号大秦,是明朝之后,其余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贾兰笑道:“这和三叔有什么关系?” 贾环道:“怎么没关系,我总不能活的没心没肺的,连身处什么朝代,朝廷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吧?” 贾兰虽然觉得贾环知道不知道其实真没什么关系,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三叔,我虽然没有读过史书,不知道其他朝代的事,但是从明末到现在的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因为这段历史其实就是咱们贾家的发家历史,每次祭祖的时候,大爷爷和爷爷都会说一次,所以我就记住了。” 贾环闻言大喜,道:“太好了,只要你说的不是野史就成!” 贾兰大惊,连连摆手道:“三叔,这话千万别让大爷爷和爷爷听到,不然你就惨了。” 贾环闻言一愣,随即醒悟,要是他说这段源自贾赦和贾政之口的历史是野史,不等于就是说贾赦和贾政两人胡吹,说贾家的历史也是野史吗? 讪笑了两声,贾环道:“好好,我知道了,兰哥儿你快说吧。” 贾兰点点头,然后沉默了片刻,可能是在酝酿一下情绪,组织一下语言。 不过贾环看着感觉有些怪怪的,这个世界就这么神奇吗? 五岁的孩子居然能这么沉稳。 贾兰没有让贾环多等,便用稚嫩的声音沉着道:“萨尔浒之战以后,明廷的气数就已经尽了。崇祯面对朝廷内部的党争,没有任何办法。他以为只要罢黜宦官,重用儒臣,就能中兴大明,结果大明养士二百年,却养出了世间最狼心狗肺的一群混账。 后来大顺李自成攻入大都,崇祯吊死在煤山上,大明实际上已经完了。李自成进入大都后,原本一盖世英豪,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彻底堕落了,整日间不是美色就是美酒。他强纳了陈圆圆,使得山海关将主吴三桂反投清虏,最后李自成兵败一片石,江山拱手相让。” 贾兰的声音很沉静,微微带有一些悲愤的色彩。 贾环却觉得奇怪,因为贾兰所述,和他前世所知的历史完全一样啊。 那么,大秦是怎么回事? “吴三桂降了清虏多尔衮,夹击了李自成后,清虏自此入关,南下神京,攻入大都。虏主爱新觉罗氏福临于太和门登基,成为清虏入关后的第一任皇帝。 原本,世人都以为这一次中原华夏将又一次沦为异族禽兽的铁蹄下,冢突狼奔,就如五胡乱华再临,就如蒙元再次南下。 然而,就在这山河破碎,黎民罹难之际,本朝太祖高皇帝赢志,并贾族荣宁二公,雄起于关中老秦地。 竖起大秦黑龙旗,招纳八千老秦子弟,而后横行千里,奇袭卖国汉奸八大晋商的财富聚集地张家口,取得金银粮草无数,以此为根基,最终驱逐鞑虏,打下了大秦的万里江山。”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阅读。&lt;/a&gt; 正文 二十四章 没有火器 贾环的嘴巴已经张的合不拢了,这让站在一旁的小吉祥有些担心三爷的下巴会不会掉下来。 “三叔,你这是……” 贾兰也被贾环的河马嘴吓住了,有些不安的问道。他担心他这个脑子有些问题的三叔再出点什么奇怪的问题…… 贾环回过神,也不理会两人的关注,连连道:“兰哥儿,继续,继续讲。” 贾环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有一个穿越的前辈,那就是赢志。 在前世的历史上,贾环根本听都没听过这个人。 在贾兰的记忆中,清军入关后,剩余的事基本上就是一马平川了。 原本和清虏作战时lo的不能再loB的明军,在投降了清虏后,同样的装备,同样的军官,待遇甚至还未必有明朝时候的好,然而,这些军队转身却变成了凶悍无比的虎狼之师。 清军总共才几万人?加上蒙八旗也不过十来万,哪里能打的下华夏的万里河山? 是那些投降的汉军,是他们用明廷的刀枪叩开了一座又一座的城池,洗劫了一座又一座的村庄。 后世被记载在清虏身上的诸多屠杀,实际上有大半都要算在这些投降的汉军身上。 虽然这样的说法可能会让很多人无法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残忍…… 在贾环的记忆中,绝对没有一个叫赢志的人崛起。 所以,他断定,这个人一定是他的学长,穿越的前辈! 仔细观察了贾环确实无事,贾兰便继续道:“后面的,就是高祖皇帝和四王八公征战天下的过程了。本来贾氏也是要封王的,尤其是咱们荣国府,功劳甚至比四王还要高。 只是先祖思量,一门双王实在太过显赫,为了避讳,才三辞王爵,位列国公。所以,咱们荣国公是八公之首,而且就连东南西北四大郡王都视荣国先祖为兄。 只可惜,宁国公早逝,连续两代荣国公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我们贾族的黑风旗如今只能挂在祠堂……” 贾环前世常在书中见到关于某某名人自幼异于常人,不同凡响云云。 只是贾环从来都不信,认为小屁孩家家的,能有什么见识,能有什么水准?要不就是被家里大人刻意教的,当不得真。 可是此刻看着面色带有悲痛,但眼睛却始终平静稳重的贾兰,贾环忽然觉得,这世上或许确实有些人和常人不大一样。 至少,贾环自忖在他真实的五岁的时候,他除了掏鸟摸鱼尿灌蚂蚁窝外,基本上不再懂任何东西…… 而且,在他五岁的时候,别人随便挑唆一下,他就敢拿着镰刀朝村里半大的黑狗发起死亡冲锋,哪有贾兰这般沉着冷静的表现? 在红楼梦里没有关于贾兰的具体判词,但他的母亲李纨最后却是做了诰命夫人。 可见,贾兰日后确实是成才做了大官了。 不过,整部红楼梦基本上都是悲剧结尾,李纨也不例外,由此推测,贾兰最后可能也出事了,不然又何来“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念及此,贾环心里浮出一丝阴影,不过,一切都还早,还有机会。 贾环想了想,道:“高祖皇帝和咱们贾族先祖,是通过制造火器击败清虏的吗?” 前世,在贾环读过的明清小说里,穿明的主角无不是以火器取胜的。 排枪毙敌,杀的鞑子魂飞魄散。 贾兰闻言,却皱眉道:“火器?什么火器?” 贾环好笑他迷糊,道:“火器,就是枪,就是火铳。” “大枪我知道,木杆配枪头。可是火铳?没听说过啊。” 贾兰奇怪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摇头笑道:“那就是你还小,可能不清楚。虏酋**哈赤不就是被袁崇焕用火炮给干掉了?” 贾兰皱眉道:“**哈赤是在两军对阵中被明廷武宗袁崇焕用碧血剑重创后不治身亡的,和什么火炮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贾环的嘴巴张的比上一次还大。 尼玛,碧血剑?是不是还有金蛇郎君? …… “兰哥儿,你确定你说的不是野史?” 贾环震惊的无以复加,拉着贾兰的手道。 他觉得贾兰可能是把演义小说里的故事当真了,还碧血剑?太夸张了。 贾兰静静的看着贾环,道:“三叔,你在奇怪什么?” 贾环张了张口,腹中有千言万语,可却没法和贾兰一个小孩儿说。 “三叔,你说的火铳还有火炮,我真的闻所未闻,也从没听大爷爷和祖父谈起过。我老秦的无双利器有三,一是大秦的十万黑甲铁骑,二是举世无双的秦弩,第三,则是那句“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的誓言。此三者为老秦国本,却和从未听过的火铳、火炮没有任何关系。” 贾兰说的很坚定。 贾环面色变幻不定,盯着贾兰道:“那你总该知道火.药吧?你可千万别跟我说火.药也从未出现过。我刚醒来的时候,还听到府里有人在放烟花炮竹,噼里啪啦的没玩没了。” 一直酷酷的贾兰闻言,顿时流露出一抹羞赧,不好意思道:“三叔,那是我放的。”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道:“我又没怪你,我也爱放烟花。那就是说,火.药是存在的了?” 贾兰点点头,道:“好像是道士炼丹要用,很早的时候就出现了。” 贾环皱眉,缓缓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你说的什么武宗,还有什么碧血剑的,是不是太武侠,太玄幻了?” “武侠?玄幻?” 贾兰摇摇头,道:“三叔,我不大懂这两个词的涵义。武侠我倒是勉强能理解,玄幻就不懂了。不过,武宗和碧血剑有什么问题的吗?我听我娘说,你想要练武,怎么还会奇怪武宗和碧血剑?” 贾环苦笑道:“我以为练武,就是打打拳跑跑步,再耍耍刀射射剑。可是这武宗……我知道关云长是武圣,不清楚武宗是干什么的。” 贾兰笑道:“这倒也不奇怪,如今朝堂文贵武贱,当文官升官比武官容易的多,也轻松的多,所以普通人渐渐也就不怎么关注武学了,当然,他们也关注不起。” 贾环奇道:“怎么会关注不起?不是都说粗鄙武夫吗?” 贾兰摇头笑道:“这话就是出自穷酸文人、穷措大之口。” 贾环闻言,呵呵笑了起来,不过随即面色一变,道:“你的意思是说,习武很费钱?” 贾兰点点头,道:“非常耗钱,因为要买大量的老参固本培元。当初高祖皇帝和荣宁二公原本就是马匪出身,靠抢劫蒙古鞑子和商队才能勉强习武,真正修行到武宗,还是等到他们攻破张家口,得到了虏商八大家库存了近百年的老参秘藏后的事了。” 贾环不可思议道:“武宗到底是什么?难道能排山倒海,呼风唤雨不成?” 贾兰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就是比普通人强大的多而已,和神话传说里的神仙完全是两回事。” 贾环陡然想起贾兰刚才的话,道:“你说荣宁二公和高祖都是武宗,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还会战死疆场?” 贾兰道:“所以说,武宗不是神仙。别的不说,只要用强弓劲弩攒射,再强的人也得死。号称清虏第一巴图鲁的鳌拜,是满清的第一武宗,非常厉害,他曾经单枪匹马遭遇荣宁二公,结果居然还能逃出生天,要知道,咱们贾府的荣宁二公,尤其荣国公,是号称高祖之下天下第一武宗。可是在荣宁二公的合击之下,鳌拜还是逃跑了。然而最终,鳌拜却是死在了秦弩攒射之下。” 贾环闻言心里舒了口气,庆幸这不是一个高武的世界,一挥手就灭一城的强力世界,实在不是贾环喜欢的。 想了想,贾环又道:“既然大秦这般厉害,那咱们贾族先祖怎么会战死沙场呢?” 贾兰沉默了下,道:“将士难免阵前亡,我们有秦弩,清虏却有强弓,而且还是淬了毒药的弓箭。第一代宁国公就是死在清虏的毒弓之下的,而两代荣国公则都是死战不退,力竭而亡。” 贾环不可思议道:“先祖都位列国公高位了,怎么还……” 贾兰道:“就连高祖皇帝都在阵前被满清妖后暗算,中了她的吹箭而亡,何况其他。” 贾环一个激灵,好奇道:“你说,高祖皇帝赢志是被满清妖后暗算而亡的?” 这是……穿越者不都自带主角光环,就算不能长生不死也能延年益寿,活个百十岁不成问题吗? 怎么会? 贾兰叹息道:“我高祖皇帝何等雄才大略,上马可掌无敌军,下马又能英明治国。可惜,在我大秦将满清再一次驱逐出关外后,打到了他们的老巢奉天。满清妖后以投降为名,孤身觐见高祖皇帝。高祖皇帝他……他有些喜好女色,而那无耻妖后,又妆扮的毫无廉耻。两人共赴巫山之后,妖后用她暗藏的木簪,将高祖重创,最后令高祖皇帝不治身亡。” 贾环有些感叹道:“好厉害的妖后,赢志太倒霉了。那个妖后一定死的很惨吧?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她姓博尔济特,叫布木布泰。听说她死后,满城里的清虏尊称她为孝庄太后。”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二十五章 孺子可教 原来是“日月星辰,唯我独尊”的“我孝庄”。 这也就难怪了。 即使前世贾环很看不惯那些“格格”“阿哥”戏,但对于孝庄这个女人,贾环还是觉得她挺厉害的。 就政治手段而言,她可以和中国历史上的几个著名太皇太后相媲美,甚至犹有过之的。 一个小寡妇,不仅在盖世权臣的逼凌下不仅保住了丈夫留下来的皇位,还扶持了幼孙登上皇位。 这样的女人赢志也敢上,他死的倒不算冤枉。 男人在爽了最后十几秒后,通常都会疲乏,喜欢睡觉,这个时候的防备力确实是最薄弱的。 “可惜,高祖皇帝原本有那么多精妙的治国方略,却都随着这一场刺杀烟消云散了。” 贾兰小大人似的摇头叹息道。 贾环见状忍不住笑道:“兰哥儿,治国方略?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贾兰小脸一红,道:“是夫子喝酒后常爱念叨的,我是夫子的关门弟子,所以才有幸听到。其实我自己也不是特别明白这里面的意思,问夫子他说还不是我知道的时候,太早知道对我无益。” 贾环点点头,心道这种国家大事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去思考确实为时过早了。 贾环记得贾府族学的夫子好像是贾代化一辈,叫贾代儒。 在红楼里这是一个很可悲的人,早年丧父,中年丧子,老年丧孙。 而从其教育孙子的方法和成绩来看,不过一腐儒。 他的眼界,似乎没这么深广吧? “兰哥儿,你的夫子是谁?” 贾环好奇道。 贾兰闻言,面色恭谨的站起来,朗声道:“老师姓张,讳名廷玉。” 张廷玉,康乾名臣张廷玉! 贾环眼角抽了抽,好奇道:“你说张先生说,高祖有很多精妙的治国策略?” 连一代名臣张廷玉都敬佩的策略,贾环确实很好奇。 贾兰闻言,抓了抓后脑勺,这是他今天做出的第一个符合年纪的动作,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三叔,我记不大清了。夫子好像说,高祖除却驱逐鞑虏、恢复华夏衣冠外,最大的功绩,就是关于宗室和功臣分封制度的改革。还有就是大开海禁和规范商税。 夫子说,如果前明当初能够做到这两点,那么朱明至少还有五百载的气运。其他的我就记不大清楚了。” 贾环闻言,心中暗赞此言不虚。 宗室和功臣是怎样的分封制度他暂且还不大清楚,因为整部红楼里关于爵位的内容都是云里雾里摸不清的。 贾府明明是国公爵,次一代承袭就算不是世袭罔替的国公也应该是次一等的侯爵才是。 可宁国公在第二代就成了一等将军。 这个将军不是军职,而是爵位,可是在明清两代,只有宗室子弟才会封将军爵。 而且按理来说,既然荣宁二府都已经成为将军爵了,他们的正门牌匾就不能再挂国公府的牌制,应该挂将军府的牌匾才是。否则就是违制,是僭越。 可两府高高挂起的依旧国公府。 所以,即使读了很多遍红楼,贾环还是弄不清书里的爵位袭封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开海禁和收商税,熟悉明清历史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一项了不起的创举。 尤其是大秦继承明朝江山,这一项就更难得了。 有明一代,除了在明永乐朱棣一代开海禁,并且开创了郑和七下西洋的壮举外,以后的皇帝都是严禁出海的。因为他们忧惧海盗和倭寇…… 当然,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无比富庶的沿海大海商们,不愿意朝廷插手海贸,所以阻止朝廷开海。 这些海商的能量惊人,用海量的银子去行贿重臣,而后干预朝政。 如果干预不成,文攻不成便来武斗,他们上岸是商人,下海则为海盗,以此来达到目的。 所以,大秦能够开海,的确是一项英明的国策。 至于规范商税,那就更了不起了。 有一个笑话,是说明崇祯年间,整个江南的茶税和盐税,一共收了十二两银子…… 而江南盐商,每年斗富所花费的银子,都要以百万两来计。 断人财路,甚于杀人父母。 秦高祖能做到这一步,想来刀下也是人头滚滚。 在以儒家主导整个天下的时代里,要做到这一步,非有大魄力者不能为也。 …… “三叔,三叔?” 贾环的思绪被一道呼唤声打断,而后他恍然抬起头,看向贾兰笑道:“兰哥儿,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贾兰站起来,道:“三叔,是我的不是,明知道三叔刚刚好,还来扰着三叔说话。既然三叔乏了,那侄儿就告退了,三叔快快休息吧。” 贾环想了想前世最疼爱的外甥女露露在家里张牙舞爪大闹天宫的情形,又看看面前这般懂事的侄儿,贾环真不知道是该悲伤再也见不到露露了,还是该欣慰有这么一个懂事的侄儿…… 晃了晃有些晕沉的脑袋,贾环对贾兰笑道:“也好,头是有点晕。那你就先回去,赶明儿再来寻我玩儿!我一个人也是没意思。” 贾兰点点头,应道:“好,那我就回去了。” 贾环目光看到外间桌子上贾兰带来的纸包,觉得让侄儿这般两手空空的回去好像不大好,没面子,然后想也没想就道:“兰哥儿,你先等等!” 可喊住了人后,才发觉他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以回礼的。 看着有些莫名看着他的贾兰,贾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目光飞快的扫视了圈屋内:茶壶、茶盅、桌子、椅子、凳子、柜子、菩萨、蜡烛、炕、被子…… 贾环实在是找不着什么能回礼的东西,他总不能把小吉祥送人吧? 目光在小吉祥的脸上打量了番,就见她呲着小虎牙,挥舞着小拳头怒视着他。 而一旁的贾兰似乎也尴尬了起来。 完了,好像他的主意被人发现了。 刚开始还可以说一句“没事了,你走吧”把人打发掉,可现在要这么说,那就把人丢完了…… 贾环有些急了,再在屋内扫视一圈,目光在衣柜上忽然停顿了。 他面带喜色,全然不顾一旁小吉祥骤然瞪圆的眼睛和发白的小脸儿,兴冲冲的跑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后,蹲下来抽出抽屉,扒拉起里面满满一堆的“破烂玩意儿”。 最后,贾环在一堆零碎东西里,翻出了一个碧玉色的小碗,然后又挑出一个月白色的汤勺,乐滋滋的收拾利索后,腆着肚子走到贾兰跟前,将碗和勺子放在他面前,笑道:“拿着,三叔送你的。瞧瞧,多好看,回去拿着玩儿吧。” 贾兰的脸色有些奇怪,他居然没有笑,板着一张脸,眼神倒是颇有些古怪,他接过贾环的回礼,点点头,道:“三叔,那我先回了。” 有道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大方的败了一回家,似乎整个人都豪迈了不少,贾环小手一大挥,豪气干云道:“去吧,回家后要懂事,听你娘的话。” 贾兰闻言嘴角抽了抽,紧紧抿着嘴,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眼看着贾兰的背影消失在院外的垂花门后,一旁的小吉祥一蹦三尺高,满脸通红的指着贾环说不出话来。 贾环见状皱眉,批评道:“小吉祥,这三爷我就不得不说你了,记住喽,这做人呐,一定不能小家子气。虽然和兰哥儿送来的礼相比,咱们可能亏了点儿。可就冲他喊我一声三叔,难道我还能扣扣索索的让人笑话?唉,女孩子就是女孩子,斤斤计较。” “放……屁!” 无比乖巧的小吉祥小圆脸儿扭曲的让贾环害怕,她居然还敢骂人? 小吉祥死死拉着贾环的袖子,低吼道:“三爷!!那碗和勺子,都是你从大奶奶家里偷的,那本来就是人家兰哥儿的东西!” 噼啪!!! 贾环的头上似乎响起了一声晴空霹雳! …… “哎哟哟,完了完了,老天爷诶,你还是把我整回去吧。这尼玛太坑爹了!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躺在炕上,贾环哼哼唧唧的叫唤着,一旁的小吉祥则颇为无奈的看着他。 “三爷,这一对碧绿玉碗和月白玉勺是兰哥儿他外祖母赠送给他的,也是他最喜爱的东西。以前他经常拿给三爷你看,语气有些得意,所以三爷你回来后就不是很高兴了……” 小吉祥皱着一对毛毛虫眉毛,语气哀伤的说道。 也不知道她是在哀叹跟着贾环一起丢人了呢,还是在悲哀跟了这么一个主子…… “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然后呢?” 贾环气的连发怒的劲儿都没了,说出的话让小吉祥以为他快惭愧的糊涂了,什么他啊我啊的…… 小吉祥嘟着嘴低声道:“然后?然后第二天兰哥儿的碧玉碗和月白勺丢了,到咱这了。” 贾环闻言,表情似哭似笑,道:“不就是丢了副破碗破勺儿嘛,兰哥儿这么大气的人,一定不会在意的,哦?” 小吉祥斜着眼觑了贾环一眼,面无表情道:“丢了后兰哥儿哭了一回,他还专门来找三爷你,问你是不是拿了他的碗和勺儿……” 贾环干巴巴道:“那我怎么说的?” 小吉祥面色更加鄙夷了,道:“你拿姨奶奶的名誉发誓,你绝对没拿,兰哥儿听了也没办法,只能走了。” 贾环无语道:“那我娘怎么说?” 小吉祥心若死灰道:“姨奶奶知道后高兴坏了,连夸你聪明来着,说三爷你孺子可教。”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二十六章 三爷要浪子回头 孺子可教? 贾环听到这四个字,只觉得脑袋里轰隆隆的。 他忽然用手一把掩住嘴巴,这个动作让一旁的小吉祥很奇怪。 大眼睛看着贾环,小吉祥轻声道:“三爷,你要吐吗?” 贾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面色悲哀,眼神呆滞。 小吉祥不知怎么想的,眼睛有些放光,道:“三爷,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以前做的不好,现在省悟了,知道以前做的是错事,恨不得想吐血?” 贾环眼神终于不呆滞不动了,目光转向小吉祥,松开嘴,道:“你怎么知道是吐血?” 小吉祥乐呵的眉飞凤舞,高兴道:“戏里都是这样演的呀,去年上元节的时候,家里搭戏台子唱戏,里面的坏人最后就是吐血而亡。” 贾环闻言,面无表情,默默的抬起一条腿,然后一式横扫千军,就把一脸回味无穷的小吉祥给扫倒在炕上。 不理呲牙咧嘴喊救命的小吉祥,贾环道:“三爷我现在想吐的不是血,三爷我想吐的是羊水啊。” …… “三爷,你干吗?” 小吉祥眨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睛,看着在柜子前翻腾的贾环道。 贾环瓮声道:“三爷我要浪子回头了,对了,小吉祥,三爷这一堆破烂儿,你知道都是我……都是以前的我,从哪里顺来的?” 小吉祥摇摇头道:“不全知道,只有三爷让我看的我才知道。你以前教训我说,要是我敢自己打开这个抽屉,就把我的牙齿拔掉。连姨奶奶都不敢碰你这抽屉,我哪里敢?” 贾环嘿了声,笑道:“我以前这么威风?” 小吉祥白了他一眼,嘟着嘴嘀咕道:“就在家里……” 贾环闻言干咳了两声,道:“好了,别说那么多没意义的废话,来,帮三爷我分辨分辨,这都是谁的?三爷我好找机会还人家去。真要是哪天被人翻出来,也是个麻烦。早知道还不如让娘给处理掉……” 小吉祥可能对这个抽屉早就好奇万分了,听到贾环的话后一下就蹦到他身边,小手开始扒拉起来。 事实证明,小吉祥刚才实在谦虚了,她根本不是只对一部分贾环炫耀过的赃物熟悉,她看起来基本上全都熟悉,小嘴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惊呼。 “三爷,这是太太房里的紫云壶,前年宝二爷看上了这种小茶壶,讨了一个回去后,太太又让**奶进了一个,三天后它就到咱们这里来了……” “三爷,你太了不起了耶,这个罗汉沉香鼻烟壶,是大老爷最爱的一个鼻烟壶。链二爷跟他讨要,大老爷都舍不得给。后来它到咱家里后,大老爷将链二爷好一顿打,说是链二爷偷的。要不是老太太出面,链二爷少说得丢大半条命去哩……” “哇!三爷,你汗巾是二.奶奶的,天老爷呀,你怎么……你怎么敢……” “咦?!” 贾环一边听着小吉祥压着嗓子“大呼小叫”,一边擦着冷汗,又隐隐有些佩服前辈的艺高人胆大…… 难怪早先时候,他笑话赵姨娘偷东西时,赵姨娘让他自己翻翻抽屉。 原来根子在这里,相比于贾环的大手笔,赵姨娘偷那几件旧衣裳根本上不了台面,纯属小巫见大巫。 正在感慨,却发现小吉祥虎着个小脸儿,在那里不说话了。 贾环郁闷道:“怎么了?难道以前的我还偷了老太太的东西?” 小吉祥闻言,听到“以前那个我”后,脸色稍微缓下来一点,不过语调依旧深沉道:“有老太太那里的,那双象牙雕筷就是。” 贾环无语道:“不就是一双筷子吗,赶明儿我悄悄放回去就是了,你这么严肃干吗?” 小吉祥垂下脑袋,从抽屉里缓缓的拿出了一块水绿色的锦布,低声道:“这是我的……” 贾环闻言,顿时尴尬起来,暗骂前身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连身边小丫头的东西都偷…… 暗骂了几句后,贾环不好意思的对小吉祥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大不了赶明儿三爷我挣大钱后多给你买一些。这个就当你送我的,成不成?来来来,给我看……呃!” 贾环从小吉祥手里抢过锦布后,一扯开,顿时傻眼儿了,这……这这,这居然是一个肚兜!! “小吉祥,这个你要听三爷我解释……” 贾环终于脸红了,吭哧吭哧的结巴道。 小吉祥闻言抬起了头,大眼睛里噙着泪花,道:“三爷,我没有怪你。” 贾环诧异:“你不怪我?那你这是……” 小吉祥小手抹了把眼泪,道:“袭人姐姐给宝二爷用金丝绣了一个很好的肚兜,三爷你听说了后就让小鹊姐姐和我给你绣。可是,我们没有金丝。你把我揍了一顿后,就去宝二爷那里转了两天,没有得手,后来,我的……就不见了。” 贾环敲了敲脑门,苦笑道:“我居然会揍你?看来以前的我真是瞎了眼,小吉祥这么可爱,居然还有人下的去手揍你,真是丧心病狂。对了,那怎么只揍你,没揍小鹊?” 小吉祥抽搭着道:“因为三爷打不过小鹊姐姐。” …… “咦,兰儿,你外公送你的碧玉碗找回来了?” 傍晚,伺候完贾母和王夫人用完晚膳回到自己小院儿的李纨,进屋就看到贾兰正在摆弄着那个碧绿色的玉碗,好奇道。 贾兰嘴角抽了抽,起身道:“娘,这个碗是……是三叔送给我的回礼。” 李纨闻言一怔,道:“什么意思?” 贾兰走过来扶着李纨坐下,然后从跟着进门的丫鬟素月手里接过一个铜盆,铜盆里装着热水。 他将李纨的鞋袜褪去后,将她的两只脚放进盆里,一边小手按着揉着,一边道:“儿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 李纨闭着眼睛享受着热水解乏的舒适感,长长的舒了口气,道:“有什么不好说的,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贾兰手下不停,看着母亲脸上的疲惫,眼神中尽是心疼,想了想,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可能会搏母亲一笑,便道:“说来也有趣,当时东西丢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三叔拿走的。他虽然拿姨奶奶起誓,我也是不信的。本来我准备要禀明祖父,让祖父替我做主。 可娘你却不准,不让我因此而生这些闲气。还有,我和三叔的关系还不赖,我也不忍心看祖父将他打个半死,所以这件事就掩下了。 谁知,今天我按娘的吩咐,让素云包了些点心,我提着去看三叔。说了一车轱辘子的话,三叔什么都不记得了,刚开始的时候听说我是他侄儿,还端着叔叔的架子说话。结果说了没两句他自己都受不了说不下去了,就笑着跟我说,以前是怎样,往后还是怎样,还说和我是最好的朋友。” 看着儿子用心的给自己洗脚,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故事,李纨笑了笑,道:“那你怎么和他说?” 贾兰仰着一张小脸儿,笑嘻嘻道:“儿子总不能和他说,儿子最好的朋友是贾菌,嘴上只能应着。” 李纨闻言笑了笑,她知道儿子口中的贾菌和儿子极要好。 不仅是因为贾菌是荣国府的近派重孙,而且其母亦是年少守寡,独守着贾菌过活。 因为极其相近的命运,所以两个孩子相处的很好。 只是…… 唉! 眼睛黯淡了些,李纨不想再提这个人,便转移话题道:“那这碗又是怎么回事?” 贾兰毕竟年少,还不会看脸色,他还在想着他的最好的朋友,脸上乐呵呵的。 听到李纨发问,怔了怔,连忙道:“说来好笑,等儿子见三叔疲乏的不得了,就提出告辞。可三叔却让我先等等,他要送我一些回礼。可在房里看了一圈,他也没看到什么好东西能送的。然后他就打开了姨奶奶的衣柜,在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碧玉碗和月白勺。三叔还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拿去玩吧。 娘,看来三叔是真真的患了离魂症,什么事都记不得了。他还以为找到了好东西来回礼,却不知道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倒是一旁的小吉祥可能知道,她的脸上红彤彤的,眼神尴尬的要命,嘿嘿!” 李纨联想了下当时的情形,不由好笑道:“那你当时怎么说?” 贾兰回手接过素云递来的帕子,替李纨将脚擦拭干净后,拿了双干爽的鞋给李纨穿上,又挥手让素云将铜盆拿出去,忙了一通后,才喘了口气,笑道:“儿子还能怎么说,连多余的表情都不能有,他毕竟是我的长辈,如今还……再说了,儿子看他现在和以前完全就是两个人,也不好闹僵。夫子说,做人留一线,得饶人处且饶人。儿子觉得是很有道理。” 李纨点点头,道:“夫子说的对,你做的也对。环哥儿那里,你最好还是要保持距离,她娘实在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爹去的早,虽然有老太太和太太照顾优待,可咱娘俩说到底还是孤儿寡母。和咱们不相干的,咱们都不要管,也管不了。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你记住了吗?” 贾兰闻言沉默了下,然后道:“儿子记住了……娘,我去读书写字了。” 李纨“嗯”了声,道:“去吧,勤学总是好的,娘谁都指望不上,就指望你了,兰儿,你要争气……”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二十七章 热火 “小吉祥,这就是你说的甬道?” “是的,三爷!” 推开一扇黑色油板门,贾环就看到一条小巷子。 宽大概有四米,两边都是高高的砖墙,长度的话…… 贾环远眺了下,大概有三四百米吧。 这个距离贾环很满意,来回两趟将近一千米,对于他现在麻杆儿一样的身体,刚刚合适。 “小吉祥,这个点儿,这里没人来吧?” 贾环倒不是怕见人,只是不喜欢运动的时候忽然来个人,被人打断或者围观。 小吉祥摇头道:“一般没人来,负责开钥和清扫的婆子在卯时初刻就做完事了。打前年东府的蓉哥儿娶了少奶奶,珍大爷成了那边的老爷,老太太就免了他们的晨昏定省。就算要过来请安,也是巳时时候的事了。而且珍大奶奶和蓉少奶奶她们前来这边,都是坐马车到前头的侧门,然后乘软轿到后院来,不从这种小路走。” 贾环昨晚已经弄清了关于时刻的问题,所谓的卯时,就算清晨五点到七点,而辰时,则为早晨七点到九点,巳时的话,就是九点到十一点。 现在是辰时初,也就是早晨七点钟,嗯,就算宁国府有人来,也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贾环自忖暂时还没有这么持久的锻炼水平…… 不过,这明明就是跨个门儿的事,她们怎么还要绕那么远的路? 贾环问了后,小吉祥撇嘴道:“珍大奶奶和蓉少奶奶都是贵人,贵人一般都是不走小门儿的。” 贾环闻言,看了看身后的小门儿,又看了看自己,然后看向小吉祥…… “三爷,我们俩来玩儿赛跑的耍子吗?” 小吉祥完全没有多余的想法,见贾环看向她,便兴致冲冲的道。 贾环好笑,算了,他自忖也不是什么贵人,还是先锻炼身体为是,便凑趣道:“你想怎么玩儿?” 小吉祥一怔,弱弱的道:“就……跑呗。比一比,看谁跑的最快!” 贾环没意见,道:“好啊,不过跑步前,咱们要先活动开筋骨,热热身。” 小吉祥没听说过这个说法,好奇道:“怎么活动筋骨?” 贾环笑:“昨儿三爷教你跳的舞忘记了?” 小吉祥闻言眼睛一亮,应道:“没忘,三爷,咱们俩一起跳吗?” 贾环干笑了下,道:“我就算了吧?我脸皮薄。” 小吉祥的小圆脸顿时掉了下来,皱着毛毛虫眉毛,气愤道:“三爷,我的脸皮也不厚!” 贾环见状哈哈大笑,伸手要揉一揉她的脑袋,却被生气的小吉祥挡开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着贾环。 贾环觉得有趣,笑道:“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你脸皮厚。我是说,男人跳舞必须要有足够的脸皮才行,又没说女孩子。” 小吉祥还是不满道:“三爷你现在还只是男孩子,又没有成亲,哪里算是男人嘛?” 贾环摇摇头,道:“这个和成亲没关系,有些东西,用不用它都在那里。而且,男人和男孩子的区别不在成没成亲,而是看他心里有没有担当。” 贾环语气有些奇怪,好像有些深沉,还有些哀伤。 因为这个话题,是当年他父亲教给他的。 担当,是衡量一个男人爷们儿程度的唯一标准,和年纪无关,和穷富无关,和地位也无关。 “三爷……” 小吉祥有些惴惴的道,虽然她完全听不懂贾环在说什么,但她纯净灵敏的心灵,却能感受到贾环的不妥。 见小吉祥的可怜样儿,贾环乐了,他不愿意因为自己带坏气氛,笑道:“好了好了,不就是一起热身吗,来来来,咱们一起来,反正没人看到,不怕!对了,你没忘吧?看你一副笨笨哒的样子!” 小吉祥是小孩子,听到可以一起玩,顿时又开心了,不过听贾环说她笨,毛毛虫眉又挤在一起,不满道:“三爷,昨晚我回房里还跳了哩!小鹊姐姐也跟我学会了,不过她不让我……” 话都说完了,小吉祥才想起来,小鹊叮嘱过她不让她告诉别人,尤其是贾老三…… 小吉祥忽地双手紧紧捂着嘴巴,眼睛睁的溜圆,一副防备懊恼的模样,看的贾环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还不承认你笨,我看你别叫小吉祥,叫小迷糊算了。” 见贾环笑的这么开心,小吉祥也乐起来,道:“三爷才是小迷糊哩!” 贾环不纠缠这个,活动活动了手脚,然后冲小吉祥挑了挑眉毛,道:“那就开始吧,让三爷瞧瞧,你到底忘没忘。” 小吉祥有样学样的也晃晃手腕脚腕,昂起小脑瓜,道:“开始就开始,你先……” 贾环哑然失笑,道:“好,小吉祥,来来来,跟三爷做个运动。” 小吉祥兴奋的小脸儿通红,蹦蹦哒哒的边唱边跳起来,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抖抖手啊,抖抖脚啊 勤做深呼吸,学三爷唱唱跳跳 我才更美丽 ……” 贾环跟着小吉祥脆脆的歌声一起蹦蹦跳跳,本来以为会不大好意思,谁知跳开了后,整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了,颇有点神清气爽天地阔的情怀。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早起锻炼一小时,而且越会生活的人越如此。 果然,运动运动确实不错。 两人一起唱着跳着,浑然没有发现,距离两人不远处的一扇小门被打开,一个衣着鲜艳,容貌姣好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丫鬟。 不过这个年轻妇人只迈出了一只脚,另一只脚却忘记了迈出。 她完全被两个玩儿的不亦乐乎的孩童给“惊”住了…… 小吉祥毕竟还小,又从懂事起就进贾府里伺候人,不懂什么太多所谓的“礼”和《女戒》。 所以她对贾环教的这种歌和舞蹈没什么惊讶,只觉得歌朗朗顺口,舞则好玩有趣。 可年轻妇人却已经不小了,已经不少人事和世事,但从没见过这般……夸张的歌舞。 即使她看过的最出格的戏里,都没有哪个戏子这般“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的! 贾府不管私下里如何,但在面子上,绝对是非常非常重视礼仪的。 像这种粗鄙的歌舞,要是被人发现了,被打个半死都是有的。 不过…… 这两个不知羞耻的狗男女,似乎还是两个毛头孩子。 原本准备上前好好训斥一番的年轻妇人有些踌躇了,她皱着眉,眼睛盯着浑然不知的两人。 只是时间一长,她反而渐渐松开了眉头。 因为两个小儿玩的太开心了,不时发出“咯咯”的欢笑声。 童音清脆,笑声清澈。 周遭的气氛唯有欢乐,却没有一丝邪浊之气。 不知不觉,这年轻妇人也被这纯真的美好给感染了,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只是她却不知,她这微笑有多美。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瑞珠只觉得的小门里都明亮了许多,若不是前方嘻嘻哈哈的吵人,说不得她都要发痴看着大少奶奶…… “来,小吉祥啊,跟着三爷一起做,要看好喔。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 贾环粗着嗓子装老爷爷,假模假式的对小吉祥唱道。 小吉祥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小脸蛋红扑扑的,喜滋滋的看着贾环,挥舞着小拳头,蹦跶着两条小短腿,边唱边跳道: “三爷加油加油,我们一起来答数。 1234、2234、3234、4234!” “咯咯咯!” 年轻妇人身后的瑞珠探着脑袋看到这里后,哪里还忍的住,咯咯笑出声来。 这条甬道本来就不宽,围墙又高,原本不大的笑声却产生了不小的回声,唬了贾环和小吉祥一跳。 这大清早的,原本鸟都没有一只,现在冷不丁的出现了声女笑声,多少有些渗人。 贾环猛然抬头看去,正面看见年轻妇人后,整个人都呆掉了。 贾环此刻只恨脑海里词穷,没有任何一个他已知的词汇,能够形容眼前女子的美。 任何他知道的形容美的词语,在眼前这年轻妇人面前,都相形见绌。 此女给贾环很特别的感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贾环以为,她有国色天香的贵气之美,她没有通常有三分颜色便会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她的眸光似水,艳绝天下,但眸光中却始终有一抹难以释怀的哀伤,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想要呵护。 王熙凤很美,可是和此女相比,却多了三分心机和俗气,还掺杂了许多戾气和盛气。 林黛玉很美,可她年龄太小,而且她是灵性之美,眼神里透出的是灵气,是仙气。 而此女,眼神中流露出的却是天成的风韵和情意。 前世,贾环常看到和听到性.感这两个字,也看到过不少被人赞美为性.感的女人。 但贾环却觉得那些人所谓的性.感实在是不堪入目,矫揉造作。 而此刻,贾环却发自肺腑的认为,“性.感”这个词,就是为眼前这个女人而创造的。 不妖娆,不露什么点和肉,不浓妆艳抹。 只一个微笑,只一个眼神…… 就让毛还长出一根的贾环,腹部升起一团热火……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二十八章 美人可卿 “三爷!你流口水了!” 耳朵里忽然传来一声带着羞恼之意的怒吼,贾环忽然惊醒,反射性的抹了把下巴。 咦,干的! 贾环怒目相视旁边的小吉祥。 可这小妮子一点都不觉得理亏,脸色愈发红了,一边用眼神示意,一边低声道:“还没流到那里,还在嘴角哩!” 贾环闻言一怔,再一摸,咳咳,果然湿湿哒! “这个嘛,这个……嘿嘿!” 饶是贾环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不禁面红耳赤起来,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解释。 若是他此刻年过二十,那么这番举动会让人觉得猥琐不堪。 可他今年才七岁,又天生一张俊秀的正太脸,这番动作,只让人觉得可爱。 没错,就是可爱。 如今毛还没长齐的贾环,还没有资本让女人“另眼相待”,夸他英俊帅气。 至于彩霞和彩云事件,贾环后来想了想,这件事八成有隐情…… 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十来岁的丫头已经初懂人事了,而能跟在王夫人身边当主力心腹丫鬟的,怎么可能心怀异志? …… “三叔,你这是……” 年轻妇人抿嘴轻笑道,身后的丫鬟瑞珠也咯咯轻笑着。 “叔叔……叔叔……叔叔……” 贾环脑里全是娇娇.柔柔的声音回荡着,整个人又有些痴呆样儿了。 还是小吉祥在一旁看到对面妇人的脸色有些薄怒时,咬了咬牙,解释道:“大少奶奶,三爷他这……出了点问题,所以……” 小吉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那妇人轻声道:“三爷以前的事都记不清了,人也不认得了,大少奶奶请多包涵。” 大少奶奶…… 在荣宁二府中,少字辈的,都是草字辈份的人。 比如说贾兰、贾蓉、贾蔷等。 正因为他们,贾宝玉和贾环这些人,才能从“少爷”辈变成了“爷”的辈分。 而被称为“大少奶奶”,说明她的丈夫是两府重孙辈最长的那一个,也就是贾蓉了。 那么,她的身份自然而然就浮出了水面。 秦可卿! 不过,这个女人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啊。 扒灰? 唉!太可惜了,这么好的软妹子,怎么……怎么好这口? 贾环没学过《冰鉴》,不懂相面之术,看不出秦可卿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可是他能感觉的出,对方美眸中流露出的浓浓的怜惜之色。 一种对“智障”儿童的同情和惋惜神色…… 这样的人,想来不应该是坏人。 前世读红楼,贾环知道,秦可卿之所以会死,其实是因为被撞破了丑事,心生死志。 曹公原文本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她是自己吊死的。 后来又删改成了病逝,但终究是因为心存必死之志,这才无药可救。 这就说明,她并非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否则在贾珍一手遮天的宁国府里,她就算自在的活下去,谁又能将她如何? 若秦可卿心存歹毒,她甚至有条件做出“宠妾灭妻”的勾当,除掉贾珍的发妻尤氏,甚至贾蓉…… 至不济,她只要将撞破丑事的丫鬟瑞珠灭口,谁又能知? 在贾府这种豪门里,暴毙两个奴婢,不过是寻常的事罢了。秦可卿死后,瑞珠不就“触柱”而死了吗? 可是,秦可卿却没有这样做。 这就说明,她人不坏。 其实关键不在于秦可卿人是好还是坏,关键在于她死不得。 秦可卿的身份,一直以来都是诸多红学家辩解不开的一个谜。 首先,她是营缮郎秦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女儿。 如果她是秦邦业亲生的女儿倒也罢了,营缮郎是工部的四品官,不算太差,配宁国府一脉长子玄孙,勉强也可以说的过去。 可她只是秦邦业在养生堂,也就是孤儿院里,抱养的一个女儿,这个身份,就太差了。 首先,她难以证明自己是一个清白人家出身。 说不准是青楼女子抛弃到那里的,这个可能性并不低。 而这种身份,在这个时代,又怎么可能嫁入如此高门,并做家门大妇呢? 而且在古代“五不娶”中,其中一条就是失怙长女,不可为家门大妇。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女子自幼丧母,少了教道,那么这样的女子不能为家门长媳。 这“五不娶”不管是不是封建糟粕,但在这个时代,就连普通百姓人家都很看重,更何况宁国府这种高门? 要知道,就算不提她出自养生堂的身份,单说秦邦业是一个丧妻之人,秦可卿和秦钟并无母亲教养这一条,就足以将她摒弃在众多高门豪族之外了,了不起也就是一个妾。 所以,秦可卿的身份有很大的可能是有问题的。 而贾环记得,贾宝玉有一次在秦可卿房里午睡时,房内的家俬摆设,无不是名贵之极。 贾环犹记大概是这样写的:“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赵飞燕立着舞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宝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连珠帐。” 武则天、赵飞燕、杨太真、寿昌公主还有同昌公主,这五人,无不是金枝玉叶,贵不可及。 最后一点,秦可卿逝去后,她的棺木原本是“忠义亲王老千岁”用的,只是他犯了事,没来得及用上。 贾环曾经就怀疑过,会不会是“父债女偿”?原本给忠义亲王老千岁用的,如今用在了他女儿身上? 当然,整部《红楼》都是一部难解的谜,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红学大家辩个几十年都没辩出个对错来。 所以,贾环只是猜测,无法肯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红楼世界中,贾府兴衰的转折点,就是以秦可卿去世来划分的。 正所谓“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所以,为了不被宁国府里的那两个王八龟孙给坑了,贾环绝对不能让秦可卿按照原来的轨迹死去。 如果让他选择,贾环宁肯让贾珍和贾蓉俩孽障去死。 …… 虽然洋洋洒洒一大堆,然而在脑海中过一遍也不过电光火石,一闪而逝而已。 贾环听到小吉祥的介绍后,作恍然状,拖长声调“喔”了声,开始装起“蜀黍”来:“原来是蓉哥儿媳妇啊?” 这就是宁国府里尤氏和秦可卿等人不愿意到荣国府这边来的原因,随便遇到一个阿猫阿狗的,辈分都长的吓人。 遇见哪个都得行礼,忒不自在。 哪像在宁国府里,天老大,她们虽说算不上第二,也是能够做主的。 秦可卿听到贾环的话后,好看的嘴角抽了抽,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弯腰福了福,道:“见过三叔。” 至于她身后的跟班丫鬟瑞珠,看起来傻乎乎的,瞪着一双小眼睛凶巴巴的看了贾环一眼。 耶?这还了得! 简直岂有此理! 贾三业的护法女仆小吉祥两只小胳膊叉腰,鼓起小圆脸,怒视反击之。 “三爷,你们刚才是在……” 瑞珠这小娘皮看来是想找破绽,嘴角擎讥笑的问道。 小吉祥闻言小脸儿霎时涨红,这种有些羞羞的舞蹈,要是被瑞珠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贾环倒很无所谓,光明正大道:“三爷我在和小吉祥跳《健康舞》,锻炼身体!” 瑞珠小眼睛聚神,往贾环身上打量了圈,尤其在他细胳膊上特意看了两眼,然后撇嘴道:“就健成这样……” 贾环没来得及反击,就见小吉祥又开始叉腰了,还歪着小脑袋,吵架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三爷今天才是第一天出来练。要是再过几个月,保管能把……” 小吉祥说到这卡壳了,因为三爷发的誓实在太不雅了。 瑞珠见状得意了,咯咯笑道:“保管什么?保管能被风吹跑?” 贾环是看出来了,别看他是大字辈的小蜀黍,可他的地位,绝对比不上重孙辈第一得用的秦可卿。 所以,瑞珠并不怕贾环,更不用说小吉祥了。 而一旁的秦可卿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一样,颇有兴致的看双方丫鬟斗嘴。 在这个没有电脑、平板和手机的年代,女人又不能出门抛头露面,所以她们的娱乐活动通常就是这种斗嘴,看看谁更牙尖嘴利…… 小吉祥听到瑞珠满是嘲讽的打趣后,气的小下巴都抖了起来,挥舞着小拳头尖声道:“我们三爷说了,他一定能练到……他一定能练到把驴撂倒!!” 惊世骇俗的一言,直接把秦可卿和瑞珠主仆俩碾压成了渣渣。 尤其是秦可卿,本来还一脸微笑的脸,闻言后顿时僵住了,一张红润的小口也成了“O”形。 不过随即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而后是不可抑制的捧腹大笑。 把驴撂倒…… 而且小吉祥的口气,仿佛这还是一件和“马上封侯”一样光荣骄傲的壮举! 这实在是……太可乐了。 似乎这一刻忘记了世间所有的烦恼,秦可卿尽情的大笑着。 一双标致的让人心颤的美眸,弯成了最美的月牙,眸光如湖水般温柔。 贾环静静的看着她,仿佛看着世间最美好的花儿在绽放。 这一刻,贾环便坚定了,绝不让此花凋零的信念。 “小吉祥,我们走。” 贾环面无表情的沉声说了声,便转身离开。 小吉祥气呼呼的朝瑞珠做了个鬼脸,然后迈着一双小短腿“蹬蹬蹬”的跑着跟上。 看见两人离去,笑的身子发软的秦可卿倒也没在意,她倚着墙壁,臻首靠在墙壁上,看着贾环离去的方向。 笑的真痛快…… 心里不苦不甜的念叨了句后,秦可卿就什么也不想的靠在那里休息。 大笑过后的人通常会有些无力。 “大少奶奶,你看吧,是真的哩,这环三爷真的是傻子哩!” 瑞珠平息了笑声后,兴奋的对秦可卿道。 倒不是说她的心真的有多坏,看不得贾环好。 她也只不过是单纯的对离魂症感到好奇罢了,贾环离魂的消息,昨天晚上已经传遍整个荣宁二府了。 这也是她们主仆二人今天过来的原因。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二十九章 你知错了吗? “三爷,三爷,你走慢点,等等我……” 小吉祥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的,不明白贾环的腿明明比她还短,怎么就走的那么快。 小吉祥自然不会知道,后世有一个叫马拉多纳的小个儿球星,跑步的速度冠绝球场。他不是长腿欧巴,只是他迈步的频率超快。 在贾府这座大宅门里东绕西绕走了一刻钟后,贾环终于停住了,小脸儿煞白,呼吸间喉咙如同冒火一般,他的身体实在太差了。 不过,这一顿发泄,也将他见到秦可卿后产生的邪火给发泄掉了。 贾环一手扶着墙,站在那里喘气,然后看到身后小吉祥眼神怪怪的看着他。 小吉祥的情况比他好多了,除了刚开始那一段不适应外,紧跟着就轻松起来,现在显得游刃有余。 “你……你看我干吗?” 贾环被小吉祥看的不自在,没好气道。 小吉祥趾高气扬道:“三爷,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贾环见不得小人得志,哼了声,道:“你以为我跑不动了吗?我只是……我只是迷路了!” “咯咯!” 小吉祥忍不住笑了起来,很甜,道:“三爷,哪有在自己家里迷路的?” 贾环撇嘴:“三爷我以前的窝棚人均还不到五平方,这个大宅门,可以住下千把个我了,迷路有什么稀奇?” 女孩儿就这点好,听不懂的怪话可以直接忽视略过,不过窝棚她还是听的懂,皱眉道:“三爷,你怎么可能住过窝棚?啊,三爷难道是说姨奶奶住的小院儿不好吗?” 小吉祥小特务似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音道:“三爷,咱们的屋不算小啦,其他姨奶奶都没有单独的小院,就咱姨奶奶有。” 表情小骄傲小骄傲的,很是与有荣焉的感觉。 贾环无语,看着简直有些趾高气昂状的小吉祥道:“小吉祥,我看我娘对你也不怎么好,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翻身农奴把歌唱,咱也当回主人?” 小吉祥闻言,小脸儿登时红彤彤,低眉顺目,小手扭捏着衣角,羞答答的道:“三爷……三爷你要把小吉祥收成屋里人吗?” “劈啪!” 一道闪电直愣愣的轰击到贾环头上,贾环见鬼了似的直眼儿道:“小吉祥,你……你说什么鬼?” 开什么玩笑,一个上小学一年级的黄毛丫头就已经要立志当姨娘了吗? 这……这么有志气!! 小吉祥一边羞涩一边暗乐,却又理直气壮道:“本来就是,我听人说,我们这些奴婢想要当主人,可不就得像姨奶……可不就得像袭人姐姐那样,将来给爷们做屋里人。只有命好的人才能做哩,不然以后……唉!三爷,你以前瞅都懒得瞅我,只道我傻瓜,我以为我没希望了,谁知道……嘻嘻!” 贾环面无表情,拿头撞了撞墙,却也懒得再和这傻丫头闲扯,他现在心里琢磨的是,他到底还有多长时间。 他必须要在秦可卿被贾珍弄上炕之前,把这个隐患给解除掉。 这个谜一样的女人要是被那头猪给拱了,再把人给逼死,那日后整个贾族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心中千般思索,却仍旧难解此题。 贾环目光攸然变冷,智取不得,那就强破好了。 没道理因为几个杂碎,就使姓贾的最终全落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地步。 …… “三爷……” “三爷……” “三爷……” “干吗?有事说事,你再叫个不停小心三爷我揍你!” 贾环一边盘算着心事,一边忍受着小吉祥的灌耳魔音。 开始的时候,被脆生生的爷啊爷的叫着还挺舒服。 可贾环自己没本事,暂时既想不出如何智取贾珍父子的路子,也没法子强破他们二人,正焦躁之际,这爷啊爷的,就变得让人心烦了,催命鬼似的。 小吉祥见贾环不耐烦,有些胆怯,但又不想放弃她的大志向,只能喏喏道:“三爷,我曾听人说,大丈夫要言而有信,一口唾沫一个钉儿,一口唾沫一个钉儿,一口唾沫一个钉儿……” 贾环瞧着小吉祥那一脸哀怨偏偏又极其认真的样儿,顿时给气乐了,伸手捏了捏她皱起的小鼻子,不理会她皱起的毛毛虫眉,笑道:“好吧好吧,等个十年八年后,你要是长的不像袭人那么丑,那三爷我就勉强收了你这小妖精吧!” 最后一句话,说的语气十分的缠绵轻佻…… 然而,出乎贾环预料的是,小吉祥居然没有喜极而泣,反而呆呆傻傻的楞在那里了。 贾环郁闷没人捧哏,伸手在她眼前比划了比划,没好气道:“这是欢喜傻了?” 小吉祥还是有反应的,她缓缓的摇了摇头,不语。 贾环皱眉道:“少跟三爷玩儿深沉啊,这都是三爷我当年玩儿剩下的。” “她不是在跟三爷玩儿深沉,她是在打量奴婢到底有多丑……” 一道平淡的声音鬼魅一般的响起在贾环的身后,惊的贾环跳了起来转身看向背后,结果体力不大好,没转成功,一个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上。 “三爷,袭人姐姐来了……” 直到此刻,贾环才听小吉祥悄声的告诉他。 只是,贾环现在连气都来不及气了,他只觉得屁股疼痛难耐,一脸的惨白。 小心的挪了挪,没感觉到针刺般的锐痛,说明骨头没裂,贾环心里暗自呼了口气,孩童时期的骨骼清脆,很容易骨折。 在这个时代如果发生了盆骨骨折,基本上就可以宣布成为残废了。 如果那样,贾环觉得还是等到哪天雷雨天时,他拿个铁制火钩子站在屋檐顶上,看看老天能不能再让他穿一回的好。 贾环自忖没有身残志坚之辈的可贵精神,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霍金。 现在既然发现没有骨折,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要摆平眼前这个相貌平平但背景深厚的丫头片子。 别看袭人只是小小的一个丫鬟,但她却不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她是一个一等的大丫鬟。 贾家阖府数百个奴仆奴婢,能够同时在贾母和王夫人还有王熙凤跟前吃香的,满打满算一只手都数的清。 位在袭人之上的丫鬟,大概也只有贾母身边的那个鸳鸯了。 其他的,无论是王夫人的得力助手彩霞,还是王熙凤的干将手下平儿,都不能像袭人这样,既能让贾母满意,又能让王夫人中意。 若非如此,贾宝玉一屋子的丫鬟,王熙凤也不会独独对她另眼相待。 连王熙凤都不愿轻易得罪的人,贾环目前自然不能随便得罪。 当然,真要得罪了那也没办法,关键是,贾环不能留话柄在她手上,不然万一她以此在别人面前进谗言,再传到贾母和王夫人耳中,吃苦的就是他贾环了。 可现在花言巧语否定刚才的话显然是行不通的,那能怎么办?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贾环叫的要多凄惨有多凄惨,放佛命不久矣一般。 “呀!三爷,你怎么啦?” 小吉祥见贾环跌倒后站都站不起来,一脸的惨白,又叫唤的那么凄惨,眼泪都下来了,蹲下来拉着贾环的胳膊呼喊道。 别说小吉祥,就连袭人都吓住了。 她吓的不是贾环出事,贾环出事不出事对她来说跟轻风似的,没什么关系。 但贾环却不能在她面前出事,尤其是不能因为她而出事。 要知道,贾环前遭才险死还生,谣传被贾府太爷老荣国公从黑白无常手里救出来的。 这才几天哪,黑白无常都没拘走的人,居然被他哥哥身边的丫鬟给吓的跌倒,摔出了个好歹。 这事儿真要闹开了,甭管贾母还是王夫人,都护不住一个凌主恶奴。别忘了贾环身后那个无事都要搅起三丈浪的赵姨娘,她岂能罢休? 到时候,她袭人别说成为姨娘做人上人了,不被一顿板子打个半死都是好事。 念及此,袭人顿时急了,连忙跟着蹲下,小心翼翼的摸着贾环的股骨,焦急的问道:“三爷,哪里摔坏了,哪里摔坏了?” 贾环眼睛里眼泪花花的,撇嘴道:“袭人姐姐,都怪我,都怪我说你坏话了,结果老天罚我把骨头摔断了。” 这话说的袭人是面无人色啊! 贾环再不济也是主子,袭人再犀利也只是奴婢,要是按照贾环说的呈报上去,保管听取“哇”声一片。 其中“哇”声最大最响亮的,保管是贾环那“风搔无比”的娘亲赵姨娘…… 所以,即使此刻再憋屈,即使是她先无辜被骂,可那又怎样呢? 奴婢没有人权啊! 袭人眼泪都下来了,还要强笑道:“三爷这是说哪里的话,岂不折煞奴婢了。三爷是主子,随便开两句玩笑也是应当的,哪里就谈的上罚不罚?唉,都怪奴婢我走路太轻,又突然开口玩笑,惊吓住了三爷,我……” “那你知错了吗?” 本来还想客气几句的袭人,一双不大的眼睛登时瞪的溜圆,不可思议的看着贾环。 “你……你说什么?” 袭人惊诧的问道。 贾环一脸的天真无邪,眼角还挂着泪花,道:“我问你,袭人姐姐,你吓着我了,你知道错了吗?”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三十章 背黑锅 “你知道错了吗?你知道错了吗?你知道错了吗?” 袭人脑子里回荡这这句话,面无表情的目送小吉祥扶着贾三爷离去。 看着贾老三无比风搔的扭着屁股的背影,袭人突然发现她好像也没多生气了…… 和他娘一样“奸猾”,却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 罢了,和他计较什么,一个刁钻的毛头小子而已,只要贾府有老太太和太太在,看他能翻起什么浪。 心里暗自鄙夷一番后,袭人微微摇头,径自转身进了旁边的一进院落。 …… “三爷,三爷你没事吧?” 小吉祥惴惴的问道。 贾环瞥了她一眼,道:“没被那个丑女吓死,也快被你这个迷糊虫气死了。” 小吉祥一双毛毛虫眉耷拉成了八字,小圆脸上满满都是自责,溜圆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抿着小嘴不敢说话。 贾环见状,嘿了声笑道:“你哭什么?三爷我批评你,那是因为我爱护你,看好你!” 小吉祥眨着泛泪花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贾环道:“三爷,什么是看好我?” 贾环哈哈笑道:“三爷我看好你在奴婢界的发展潜力,认为你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所以,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对于小吉祥同志这次犯下的错误,三爷我决定处于你留府察看,以观后效的处罚决定。” 对于贾环后面的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小吉祥完全没听进去,她急道:“三爷,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我听人说,大丈夫言而有信,一口唾沫一个钉儿,一口唾沫一个钉儿,一口……” “停,停,停,停!你再说‘一口唾沫一个钉儿’,小心三爷我吐你唾沫!有话说话,说人话!” 听的头昏脑涨的贾环威胁道。 小吉祥大委屈,低头道:“本来就是嘛,三爷明明说过以后要将人家收成屋里人,怎么还要让小吉祥在奴婢界发展。要发展,也要在姨娘界呀……” 看着扎着两个小发髻的黄毛丫头,居然拥有如此远大光荣的志向,贾环拜服! 不过贾环不忍心让如此有志气的小丫头“英年早逝”,便叮嘱道:“小吉祥,这种话咱俩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传出去。不然太太和二嫂那里,可容不得你的。” 小吉祥闻言感动万分,小小年纪居然能做出娇羞状,低头把玩起衣角:“人家知道了……” “啪!” “唉哟!” 小吉祥委屈的捂着脑瓜,不解的看着贾环,委屈道:“三爷,你干吗要打我?” 贾环板着脸道:“以后要说人话,话说你刚才这么恶心恶俗的一套,跟谁学的?” 小吉祥更委屈了,难过道:“跟姨奶奶学的啊,姨奶奶在老爷面前……” …… “小吉祥,刚才袭人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她不是跟宝玉住在老太太那里吗?” 贾环疑惑道。 虽然他对占地面积庞大的贾府的地图还不是很清楚,但他给贾母请过安,知道贾母的住处并不是刚才那套院落。 在荣国府,赵姨娘和贾环居住的小院位于最东边,再往东就是宁国府。 而贾母所在的一大进宅院在贾府的最西边,中间隔着老远,层层叠叠的院落一套接着一套,贾环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听到贾环的话,小吉祥笑道:“咱们刚才就在太太的正房门前,袭人姐姐肯定是去给太太说宝二爷的事的。宝二爷很小的时候就养在老太太身边,太太只好让袭人姐姐每天早上给她说说宝二爷晚上休息的情况。” 贾环诧异道:“为什么袭人来说?宝玉给太太请安的时候说不一样吗?” 小吉祥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环,同情道:“三爷,老太太和太太商量过,宝二爷因为身子骨弱,所以不用每天早上来回奔波,早上也不能起太早,一天里只要见过太太就行……” 贾环气急反笑:“宝玉胖的都快成皮球了,身子骨还弱?” 小吉祥解释道:“老太太和太太说,宝二爷只是外表看起来好,内里虚着呢,还说富贵人家的孩子都这样。” 贾环伸出食指反指着自己,道:“那我呢?我这么瘦,是不是也可以……” 贾环话都没说完,就见小吉祥翻着白眼儿认真道:“那怎么可以,咱们贾府最讲礼了,晨昏定省都是规矩,哪里省的?” 贾环目视着小吉祥,叹息着语重心长道:“小吉祥啊,在往姨娘界的发展道路上,你的路还很漫长啊!最关键的是,首先你要学会站队,还要懂得维护你既定目标的立场,明白了吗?” 小吉祥莫名其妙的看着贾环,摇头道:“不明白。” 贾环好笑道:“那你知道什么是姨娘?” 小吉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撇着小嘴小声道:“就是小老婆呗,我听嬷嬷们说,老爷们都最喜欢搂小老婆喝酒了。” 贾环目瞪口呆道:“那你知道小老婆是干什么的?” 小吉祥莫名其妙道:“小老婆就是姨娘啊,也是主子。” 贾环恍然,原来这个黄毛丫头根本不知道姨娘的真谛! 撇开这个技术性极其深刻的问题,贾环道:“对了,小吉祥,你知道宁国府的焦大吗?” 小吉祥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们这些奴婢都是内宅的,哪里会知道外门的事,而且我也不是府里的家生子。”语气还有些自卑? 家生子,就是指他的曾祖是奴才,他的祖父是奴才,他的父亲还有他,以及他的子孙都是奴才,也就是所谓的世仆了。 贾环对这个词有些反感,他看着才七岁就已经开始服侍人的小吉祥,语调有些深沉道:“小吉祥,你……你是怎么进贾府来的?” 小吉祥道:“当然是被人牙子卖进来的。” 贾环犹豫了下,还是轻声问道:“那你爹娘呢?” 小吉祥闻言,本来还很快乐的脸登时沉了下去,脸上布满了难过,悲伤。 贾环见状,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若小吉祥的父母无恙的话,他们又怎么舍得让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儿,这般年幼就卖身为奴。 果不其然,小吉祥悲伤道:“前头的事我也记不大清了,只约莫记得,好像是家乡发了大水灾,家没了,娘没了,爹带着我逃难,后来得了重病,也没了。再后来我就被人领着进了贾府,跟了姨奶奶。呜呜……” 贾环见状,心疼坏了,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很喜欢眼前这个乖巧可爱的小丫头。 不是亵渎的喜欢,更近乎于,对女儿一般的喜爱。 至于姨娘不姨娘的,贾环只是当玩笑话听而已。 此刻见小吉祥哭的那么伤心,贾环一边自责,一边想要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想要安慰她。 “啪!” 后脑一阵剧痛,贾环怀疑他会不会被打成脑震荡,大怒回头,却见他老娘比他还愤怒的怒视着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怒骂道:“你真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蛆了心的种子,没造化的混账。老娘还以为你如今学好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没出息。你有能耐出了门儿去欺负别人呐,你哪怕欺负小鹊老娘也算你能耐。你欺负小吉祥算什么本事?来来来,你有本事和老娘来过过手。” 虽然贾环的躯壳里装着的是一个青年人的灵魂,但此刻他的身体却实打实的是一个瘦弱的孩童。 被赵姨娘大力一击,虽然还不至于脑震荡,但还是疼的他眼泪花花的。 这是对疼痛的条件反射,和心态无关…… 贾环郁闷道:“娘,你们走路怎么都不带声的?我……” 贾环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王夫人的背后,一人面色不善的走来。 一身衣裳鲜艳的和只锦公鸡似的,不是王熙凤又是哪个。 可能也是因为走路不带声的缘故,直到她走近跟前了,赵姨娘还在喋喋不休的骂着贾环。 难怪小吉祥这般忠心,原来赵姨娘对她确实还不错…… “大清早的又怎么了?” 王熙凤爽利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赵姨娘的谩骂,并成功的唬了她一跳。 慌忙转过身,赵姨娘赔着笑脸道:“哟,这么早你就……” 话没说完,就被王熙凤粗暴的打断道:“环兄弟小孩子家,一点半点儿错你只教导他就是,说那些淡话作什么?凭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你就大口啐他?他现在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 一番话说的赵姨娘脸色一阵青白,王熙凤却也不理,一双丹凤眼瞪向贾环,道:“环兄弟过来!” 贾环无辜的看了眼赵姨娘,赵姨娘想骂却又不敢做声。 贾环也没法子,走到王熙凤跟前看着她。 王熙凤道:“你也是个没气性的,原道你病了一遭,如今好了,谁料你还是上不了台面。我给你说过多少回,这么多兄弟姐妹嫂子,你想跟哪个玩就去跟哪个玩,自己不尊重,偏偏去跟一些黄毛丫头小幺儿们厮混。这倒也罢了,你无缘无故的欺负人家又是做什么?” 贾环无语,看了眼吓的和鹌鹑似暗自发抖的小吉祥,原本想要辩解的话怎样也不能说出口了。 小吉祥自幼丧父丧母,可怜归可怜,可论起来也算是不祥之人。 这倒也罢了,偏偏大清早的又在府里哭哭啼啼,贾府的人那么迷信,说出来别人说不定会认为她晦气而惩罚她。 在这个奴婢没有人权的时代,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否则小吉祥现在也不会被吓成这样。 没法子,贾环只能背上一个欺负奴婢的黑锅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三十一章 被坑了 贾老三和小吉祥这一对“苦命鸳鸯”被人用棍棒打散了。 可怜贾老三,原本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尾巴说话解闷,如今只能孤身一人被赶到二门外当孤魂野鬼游荡去了。 不过想到临别时小吉祥感激莫名的崇拜目光,贾环觉得这个黑锅背也就背了。 反正以贾三爷和赵姨娘这一对极品母子在贾府里的名声,也不怕再加上些许担子。 懒洋洋的坐在二门儿边的石墩上,双手托着脸,晒着太阳,如今不用考虑工作问题,不用考虑买房问题,还不用考虑打一辈子光棍儿的问题(至少已经有个备胎小吉祥了……)。 总的来说,贾环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虽然未来很有可能被人一锅端了,发卖成奴仆…… 念及此,贾环心里就不自在了。他从来自认胆大包天,小时候带着一条黑狗就敢在坟圈子里睡觉。 可是看到贾府里奴仆们的卑微生活,他还是打心里犯怵。 真要让他这样活着,随时被人不当人一样的斥责辱骂,甚至随时可能被杖毙。 而且还子孙世代为奴,贾环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不是他杞人忧天,贾府最后的结局,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而实际上,是参考作者曹雪芹家族最后的结局。 曹家连续被两次抄家,男丁被发往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女丁被当街发卖,因为曹家在旗的身份,所以无人敢买,只能日日在寒风里等人来买,凄凉凄惨无过如此。 由此可知,贾府的结局定然好不到哪去。 心里有了危机,贾环就坐不住了。 这可不像上大学的时候,熬到期末考前一周,突击复习就能过关的了。 关键是,如果他重生成贾宝玉也好说一点,要不然成为贾琏甚至贾兰都好说。 嫡子手里总有些权利,想要做事手里能有几个人。 可他一个庶子,还是人人都知道没什么前途的庶子,他就是想做什么,也没人听。 愁啊愁! 前世看小说,那些穿越前辈们个个都英明神武,睿智有如神灵,智计百出。 身体一抖,王霸之气侧漏,立马就有盖世武将,倾国谋臣纳头便拜,称为主公。 贾环曾经羡慕非常,代入之后爽感十足。 可怎么轮到他,却让他愁煞脑筋。 难道是因为他没抖一下? 贾环自娱自乐的想道,自嘲一笑后,身体还是潜意识的抖了抖。 我抖! 我再抖! 我…… “环哥儿?” 贾环正自嗨的起劲,冷不防身后传出一道声音。 唬的贾环差点抖的向前栽过去,贾环大怒,这里的人都喜欢走路没声,还喜欢突然开口吓人吗? 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面目敦厚、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脸关心的看着他。 贾环皱眉道:“你哪位?” 男子闻言大惊,焦急道:“环哥儿,你真不认人了?我是你舅……我是赵国基啊。” 赵国基? 贾环知道这个人,他是赵姨娘的兄弟,在红楼里,兄弟就是弟弟的意思。 在红楼里,唯一露过脸的地方,就是在他死后,为了烧埋银子,赵姨娘找探春大闹了一场。另外就是说他的工作,护送贾环上学。 至于性格如何,人品如何,全不知。 不过贾环记得,探春在和赵姨娘辩论的时候,说过“既然是舅舅,那为何贾环出门赵国基要站起来”这句话。 也就是说,以前的那位贾环,根本没有把赵国基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当舅舅来看了。 否则的话,在古代有一句话叫“天大地大,娘舅最大”。贾环若认,哪怕是私下里认赵国基这个舅舅,那么至少也得等他口头问过好后,才能让赵国基先站起来。 贾环没有开口就喊他“舅舅”,因为他不想再给自己增加几个品性不良的尊长供着。 贾环认真打量了赵国基一番,道:“你就是那个帮我娘悄悄销赃的赵国基?” 赵国基闻言面色大变,左右看了看,然后拉着贾环躲到拐角处,低声道:“小祖宗诶,你快莫胡说。什么叫销赃……” 贾环讥笑道:“那不是销赃是什么?” 赵国基词穷,憋的满脸涨红,结巴道:“不是……不是,那不是我做的。” 贾环眼神更加鄙夷了,道:“我娘说了是我舅舅帮她卖的,你还不承认。” 赵国基脸色愈发红了,不过眼中却有些恼恨之色,道:“都是钱启那厮,要不是他,姐姐也不会想到……” 贾环见赵国基浓眉大眼,面貌不错,而且看上去很憨直老实,再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道:“钱启是谁?” 赵国基闻言,叹了口气,道:“他也算是你舅舅……” 贾环皱眉道:“什么叫算是?什么人都能当我舅舅?” 赵国基闻言一滞,有些丧气道:“不是,都不算是你舅舅。” 这话倒也没错,从礼法上讲,贾环的舅舅只能是王夫人的兄弟。 贾环看出这个赵国基是一个老实本分人,便不愿再试探下去了。 既然不算奸邪之辈,又与赵姨娘一母同胞,那他认下这个亲戚倒也无妨,便开口笑道:“舅舅,这个钱启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敢哄骗我娘做下那事?” 贾环的一声“舅舅”叫的赵国基又红了脸,不过这次是高兴所致,他激动道:“钱启是你外祖母带到你外家的,他是你娘和我的异父哥哥,所以他也算是你舅舅。钱家在府上可气派着呢,管着府库哩……” 贾环疑惑道:“那外祖母还能带着钱启改嫁到赵家?” 赵国基脸又红了,低声道:“你外祖母先头嫁的那人,只是钱家的偏房,没……没啥能耐。” 贾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钱启是不是有儿子了?” 赵国基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贾环,点头道:“对啊,小槐只比你大一岁。环哥儿,你咋知道的?” 贾环闻言笑了笑,却没告诉赵国基,这个钱槐,就是等到赵国基挂掉后,接替他护送贾环上学的人。 而且,后来还逼娶柳五儿……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贾环道:“那钱启现在做什么的?他又怎么会哄骗我娘,让他帮着销赃?” 赵国基闻言,有些犹豫,似乎不知当言不当言。 贾环见状,道:“舅舅,你要知道,这件事如果被查出来,就不是钱启一个人的事了。” 赵国基闻言大惊,骇道:“怎么会被查出来?” 贾环道:“这世上哪有不通气的墙?舅舅,你才是和我娘最亲的兄弟,你要把问题说清楚,我才能帮我娘收拾干净首尾。” 赵国基不再犹豫,也没怀疑贾环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手段去收拾麻烦,老实巴交的道:“钱启嘴巴会说,当初妹妹成了姨娘后,他便求到姨娘前,想要脱了奴籍,求个清白身。他哄的姨娘高兴后,姨娘便在老爷面前开口相求,老爷就准了。他从府里出去后,便在一个当铺里做活。后来……” 贾环闻言了然了,他虽然不知道赵姨娘到底“捡”了多少东西,但从贾环自己的收获来看,东西肯定也不少了。 而且大多都是王夫人房里的,要知道,王夫人房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是便宜货。 这么多东西加起来,攒了这么久,等到贾环出了事后,赵姨娘倾尽所有也不过拿出了两百两银子。 可以肯定,大头一定都让钱启给拿了。 贾环道:“钱启这两年的日子想必过的很红火吧?” 赵国基点点头,羡慕道:“是不错,他家起了三间大瓦房,还在城南买了五十亩好地……” 贾环冷笑了声,却不再说钱启之事,看向赵国基,道:“舅舅,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赵国基不明所以,道:“谁?” 贾环道:“宁国府的焦大,舅舅知道吗?” “焦大?” 赵国基闻言一怔,随即点点头,道:“他可是府里的老人了,宁荣两府加起来都没有比他资历更老的老人了。” 贾环道:“听说他和宁国府的老太爷出过兵,放过马?” 赵国基笑了,道:“这满府下人就没有不知道的,确实,他当年和那边儿的老太爷出过兵放过马,还把老太爷从死人堆里背出来,没有水,他把仅有的水都给了老太爷喝,他自己溺马尿。这些事他只要喝醉了,就没有不嚷嚷的。老太爷和太爷在世的时候,焦大算是两府里都说的上话的红人,现在却不行了。老太爷和太爷去后,老爷辈的就不愿搭理他了。”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既然他跟老太爷出过兵,又活了那么长时间,那么,这个焦大的武功应该很不错吧?” 说罢,贾环紧紧的盯着赵国基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这个答案实在太关键了。 可惜的是,赵国基的回答让他失望了:“他哪有什么武功?焦大当年不过是宁国老太爷的一个牵马的随从,就只管牵马,照看马匹。不然你想想啊,就连宁国老太爷都亲自上阵杀敌,差点都回不来了,他倒是周全的很。后来宁国老太爷战殁在疆场,就是回来报的信儿。府里倒也没人责备他,因为都知道他不是亲兵,只是一个看马的。他要是亲兵的话,主将战死,他倒是活着,回来也难逃一个死。” 赵国基的话,让贾环心里哇凉哇凉的。 毫无疑问,他被王熙凤这个凤辣子给坑了。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三十二章 恶奴? 其实,之前贾环心里已经有一些怀疑了。 比如,贾兰就曾告诉他,穷文富武不只是说说而已,习武当真是一件非常耗费财力银钱的事,一般人家根本负担不起。 就连第一代荣宁二公也是从洗劫了晋商的财富之地张家口之后,才有了成就武宗的机遇。 而焦大不过区区一个仆役,他又哪里来的资财去练武呢? 贾环深深叹息…… “不过,这个焦大倒也不是没用的人。也不知怎地,这老儿天生跑的飞快,是府里有名的飞毛腿,据说跑的比千里马还快。因为他的脾气太坏,喝酒后常常骂宁国府的赖管家,所以那边管事的就经常给他安排一些迎来送往牵马赶车的活计。” 赵国基乐呵呵的道,却没把贾环气个半死。 这么重要的事,偏偏留到最后说。 不过看赵国基没当回事,只当乐子说的模样,贾环也懒得和他生气,问道:“你是说,焦大能够长距离的比马跑的快,还是短时间内比马跑的快?” 这是一个关键点,如果只是短距离冲刺跑的比马快,那最多也就是一红楼版的博尔特,没什么好稀奇。 但如果长距离跑的比马快,那可就了不得了。 莫非焦大身怀绝世身法? 赵国基闻言,挠了挠后脑,道:“应该是长距离吧,我听说焦大虽然会养马,也会牵马,但不会骑马。当年跟宁国老太爷出兵,老太爷骑在马上跑,他在地上跑,还能和老太爷聊天……” 贾环闻言,高兴的搓起手来,道:“这么犀利,说什么也要将这个本事给学到手。万一……” 说到这里,贾环一顿,看向赵国基道:“舅舅,走,咱们去找焦大。” 赵国基闻言,憨厚的“诶”了声,道:“那环哥儿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找人套车。” “套车?” 贾环摸不着头脑。 赵国基嘿嘿笑道:“可不是嘛,大半条街哩,可不近。” 贾环道:“咱们从中间那条甬道的小门过去不就很近吗?” 赵国基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能行?我是外仆,哪里敢进内宅。而且焦大也不在东边儿的内宅,还是要绕远路。” 贾环恍然,笑道:“我还有马车?” 政治待遇不低嘛…… “府里每位爷从开始进学起都有,环哥儿是府里正经的主子,当然有马车,就是没有专门的马。” 赵国基颇为遗憾道。 贾环闻言差点没骂娘,这算哪门子的事,只有马车没有马,那车怎么走,他自己推吗? 贾环道:“怎么会没马呢?没马车怎么走?” 赵国基憨声道:“不是没有马,是没有专门的马。链二爷和宝二爷还有兰哥儿进学后都有专门的马,环哥儿没有。” 赵国基的语调很遗憾,好像司机班的司机遗憾领导没有专车一般。 贾环闻言,心中了然,原来不是没有马,而是没有专属于他的马,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嫡庶有别。 贾琏、贾宝玉还有贾兰,他们都是嫡出,所以待遇要高一级,贾环是庶出,所以待遇就不如他们。 真该革了这群腐朽、落后而且堕落的封建糟粕主义的命! 原本还有些小自得的最新出炉官.二代贾环同学,在遭遇了严重不平等政治待遇后,顷刻间化身为气势汹汹的伟大的无产阶级歌命家! …… “舅舅,那咱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对于马匹,在前世贾环只在电视上或者马戏团里见过,还真没近距离观察过。 赵国基闻言,点点头道:“也好,反正也不远,马棚就在东南角。对了,环哥儿,有一件事……” 贾环见他脸上有些犹疑,便问道:“什么事?你是我舅舅,有什么不好讲的?” 赵国基此人老实本分,而且看贾环的目光始终都带着一股亲切甚至溺爱,这让贾环很高兴,至少在外面,他有了可用之人,不再是睁眼瞎了。所以,他对赵国基很尊敬,开口必以“舅舅”称之。 赵国基听了也很高兴,以前贾环从来都不会这般叫他,就算没有对他恶语相加,但也不会叫他舅舅。 赵国基有些感动的看着贾环,叮嘱道:“环哥儿,有人在的时候,你千万不能叫我舅舅,不然我挨一顿家法没什么,可传到太太耳朵里,对你可不好哩。” 贾环闻言,道:“那我叫你什么?” 赵国基憨厚的笑道:“你是主子,就直接叫赵国基就好。” 贾环陈酿了下,道:“那我就先请舅舅饶恕外甥的不恭了。” 赵国基闻言抓了抓头,他觉得贾环这样说话很像有文化的人,不大像他姐姐了…… 不过这是喜事,赵国基乐呵道:“环哥儿,我觉得你病了一次后,真的变的不一样了哩,说话中听多了。看来果然是荣国老祖宗保佑你了,你真是好福气。” 贾环正要再开口玩笑几句,就见不远处的房门里有人走出,左右看了看,看到赵国基和贾环后,眉头先是一皱,随即又堆起笑脸,走了过来。 “哟,三爷,你这是大好了?” 来人年纪看起来和赵国基差不多,也就是二十来岁,但相比于赵国基的粗布褂子,他穿的就讲究多了。 不过赵国基浓眉大眼方正脸,却比此人的一张猪腰子脸顺眼些。 “三爷,这是李贵,跟宝二爷上学的,他还是宝二爷的奶兄弟,他娘李嬷嬷是宝二爷的乳娘……李贵也是我们这班仆人的班头。” 赵国基对贾环介绍道。 “诶!老赵,你说这些做什么,难道环三爷还能不认得我?要你在这啰嗦……你说是吧,三爷?” 李贵面色不屑,语气责备的说了赵国基两句后,又对贾环笑道。 赵国基确实是老实人,被顶头领导一责备,顿时低头不吭声了。 贾环却有些好笑,这一幕看起来多面熟,前世那些小说里,恶奴欺主的桥段里不经常出现这一幕吗? 不过贾环却不欲和这厮理会什么,他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爱好,所以只是平淡一笑,也不言语理会。 贾环相信,这个李贵但凡有一点脑子,就不会真的敢吃了豹子胆,来玩儿恶奴欺主这一套。 毕竟,赵姨娘虽然在贾府内宅上层人物间不怎么讨喜,却很得贾政的欢喜。 要是贾环在赵姨娘或者贾政面前告他一状,不是区区一个李贵能够抗的住的,即使他娘是贾宝玉的奶娘。 果不其然,见贾环理都未理他,李贵脸色虽然有些难看,但终究还是心有忌惮,没敢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干笑了两声打了个哈哈就离开了。 “环哥儿,你以前可是不敢得罪他的。今日怎么就敢下了他的脸面?” 等李贵走后,赵国基有些担忧的对贾环道。 贾环笑道:“舅舅,他敢当着我的面教训你,我没有收拾他一顿就是给足他面子了。现在是我还小,等我再长大几岁,他还敢对舅舅不敬,你瞧我怎么拾掇他!再说了,舅舅不是说我是府里正经的主子吗?他一个奴才秧子,我还不敢得罪他?” 赵国基闻言心中大为感动,眼圈都有些发红了,却还是摇头劝说道:“环哥儿不用顾虑我,我不打紧的。要说只一个李贵也没什么,可他娘李嬷嬷是太太看重的人,把宝二爷都托付给她看管,李贵又照看宝二爷上学,所以他们母子都是入了太太眼的人。环哥儿若得罪了他,会不会恶了太太,那可不好了。” 贾环懒得理会这些狗屁倒灶的家庭政治,他的短期计划内并没有掌控贾府的野望。 笑了笑,他对赵国基道:“不妨事,太太不会为这点子小事为难我。至于那个李贵,只要他不碍我的事,随他入谁的眼,我也懒得搭理他。好了舅舅,咱们去马棚吧。” …… “嚯,马还不少!那匹白马真棒,骑上去自拍一张的话,传到空间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妹子的疯狂尖叫……嗯,标语都有了: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方拜佛求精……” 看到马棚,不,应该叫马圈里数十匹大小不等的马后,贾环兴致盎然笑着自语道。 还好周遭没人,否则听到这话必然目瞪口呆。 不远处,赵国基领着三四个灰衣仆役走了过来。 “三爷,这位是府里看马的总管,付鼐。听说三爷喜欢马,就来见见三爷。” 赵国基乐呵呵的道。 贾环看向赵国基身旁那位叫付鼐的人,却是一怔。 此人……不像是汉人。 长面、直鼻、眼距很近、单眼皮…… 这种长相特征,蒙古人有,但他们的颧骨更高,而且更显著。 高丽人也有,再有就是,女真人也有。比如很典型的,爱新觉罗家就是这种长相。 “付鼐,你不是汉人吧?” 贾环语气有些奇怪的问道,眼神清幽。 如果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倒也罢了,可是在明朝之后的这个时代,北方的异族绝对不是同类! 付鼐可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也第一次听到这种质疑的语气,不过他却没有多想,回道:“是,三爷,我是女真人。”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一眯,道:“那你怎么在这里?你姓什么?” 贾环觉得,如果有一个爱新觉罗氏在家里养马,确实挺拉风,但他不大相信。 付鼐再次一怔,而后道:“我姓富察,女真当年战败后,男丁高于车轮者全部斩首。余者全部罚入贱籍,卖与功臣为奴,先祖就是那时进入荣国府的。”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三十三章 投靠 贾环闻言,摸了摸鼻子,心中再次感慨,历史真的不一样了。 女真人虽然也入关称帝了,可还没来得及继续南下,也还没发生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等血案,就被赢志打回了老窝,最终“国”灭族亡。 就算有幸存的,也是世世代代为奴为婢。 这再一次让贾环坚定了,赢志同学是他的穿越学长。 否则的话,不会有这么具有针对性的报复行为。 在没有赢志的世界,女真人杀了无数的汉儿,又奴役汉族两百多年。 如今这个世界,却刚好相反,大秦屠尽清虏,并让女真后裔世代为奴。 不错,很好! “三爷……三爷……” 赵国基轻轻的唤醒了沉入思绪中的贾环。 贾环回过神后,对众人歉意的笑了笑。 不过大家似乎都能理解,毕竟昨夜关于贾环脑子坏掉的传闻已经传遍了贾府上下…… 贾环看着付鼐道:“你对于女真之事,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 付鼐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一丁点儿高的小人,用这般严肃的语气跟他说话。 不过贾环毕竟是主子,而且问的话可以说是诛心之言。所以他不得不严肃回答:“三爷,当时那是国战。先祖们在战争初期,也杀了大量的汉人,只在关外就杀了几百万的汉人。所以,战败后被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我们这些后人对他们只有怨恨,却没有敬意。若非他们,我们又怎么会…… 三爷可能不知,像小人还好,府上的主子都仁慈,从不苛虐下人,还能娶妻生子。可别的府上……就小人所知,国朝之初,那些被卖进勋贵府上的女真奴仆,女的尚还能有条活路,至于男的,哪怕是不过高不过车轮的男丁,最终大都没活下来。这都是拜他们所赐! 所以,在奴才和奴才全家的心里,对贾府的主子只有感激和忠心,绝不会有半点怨言。小人愿用全族的名义发誓,若小人所说有半点虚的,必然……” “好了好了,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别说的那么吓人。付鼐,咱们府上统共有多少马匹?” 贾环岔开话题道。 女真基本上已经灭族了,其他的事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付鼐闻言,脸色也不再那么严肃,赔笑道:“统共有三十六匹马,十二匹母马,三匹公马……” 贾环闻言一怔,道:“不对啊,这加起来才十五匹,你这……”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付鼐也笑的很欢,道:“三爷,公马不能太多,留下几匹最壮的儿马子作种.马就行,其余的公马必须要煽掉。不然性子太烈,不容易控制,驾车的时候也容易惊马。不仅府上的马要阉割,就连战场上的战马,也是煽了后才能送上战场的。” 贾环奇道:“这是为什么?战场上不就是要烈一点的才够厉害吗?” 付鼐摇头道:“一来阉割后的战马容易驯服,二来,要保证战马的精力,不能让它们把精力浪费在母马身上,三嘛,就是预防敌人使用美马计!” 贾环目瞪口呆的看着马场中的马,不可思议道:“还有美马计?” 付鼐哈哈大笑道:“马可没有人那么有毅力,如果不煽掉那玩意儿,战场上敌人放出一群骚气的母马,公马保管要作乱。” 贾环闻言,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道:“长知识了,长知识了。” 这话,却说的付鼐等人眼睛一亮。 这种事,可是贱役所为…… “付鼐,你可会骑马?” 笑罢之后,贾环看着付鼐问道。 对于这个昂扬大汉,贾环看着比较顺眼。 够大气,虽然是奴籍,但身上没有太多唯唯诺诺的窝囊气。 付鼐闻言笑道:“我虽然不比帖木儿更擅长,但骑的也不赖。” “帖木儿是谁?” 贾环好奇道。 付鼐指了指身后那个典型蒙古面貌,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大汉道:“他就是帖木儿,他的祖先当年是蒙八旗的,后来也是因为老荣国公善待,家族才传承到今天,我们都是贾府最忠诚的仆人。他的骑术是我们中间最好的,不过我们也不赖。” 贾环听到“最忠诚”三个字时,眼睛微微眯了眯。前世读红楼时,可没读到这些人的存在。 是因为他们入不了贾宝玉的眼? 还是他们并不像付鼐口中所言,是所谓的最忠诚的人,而是选择了大难临头各自飞…… 贾环无法确定,但他知道,这世上绝对没有凭白的忠诚。 他不敢百分百的相信,单凭老荣国公当年的恩情,就会让他们全力效忠贾家。 而且,真到了大变不忍言之日,就算他们还效忠贾家,又能如何?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们真的效忠于贾家,那也不代表他们效忠于他贾环。 看着一直都笑眯眯注视着他的众人,贾环脑中忽然一亮。 他道:“付鼐,你们这群人特意一起赶来,应该不是来帮我选马的吧?” 付鼐和帖木儿等人对视了一眼后,笑道:“没错,帮三爷选马,我们随便来一个人就好了。” 贾环心中有些激动了,不过面色却不显,似乎有些不解道:“那你们这是……” 付鼐沉声道:“我们是来看看,让荣国公出手庇佑的荣国子孙,有什么变化没有。” 贾环嘴角弯起,道:“那就你们来看,我是有变化,还是没变化?” 付鼐和帖木儿等人闻言大笑,齐声道:“有大变化!” 一旁的赵国基愣愣的看着众人,一会儿看看付鼐,一会儿看看侃侃而谈的贾环,一会儿再看看付鼐…… 他是老实人,听不懂贾环和付鼐等人再说什么哑语。 其实贾环也不懂这群养马的想要干什么,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值得激动的事…… 他笑眯眯道:“付鼐,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变化?” 付鼐道:“三爷比以前的三爷变了很多,是变好了。我们没有见过老国公,但听父祖辈们说,老国公是真正神仙一般的高人。老国公在时,马圈里的马要比现在多的多,这里养不下的,就养在城外庄子里。而且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府里最卑贱的……” 贾环闻言,若有所悟的看着付鼐,道:“你刚才不是说我们贾府里的主子都很仁慈吗?” 付鼐苦笑道:“是仁慈,可也不重视。老国公在时,府上最多时有战马三百匹,驽马八十匹。那个时候,我们全族青壮老幼都有活干,或在府里养马,或在庄子上牧马。老国公也时常来看我们先祖,和我们先祖一起给马擦毛、扣蹄,还和他们一起喝酒高歌。可现在……我们家人已经没有马可放了,只能去种地。三爷,我们女真人和蒙古人要是会种地,当年也不至于……” 贾环闻言挠了挠头,道:“这些你和我说没用啊,你应该讲给大老爷听。” 付鼐和帖木儿等人再对视了眼,摇头苦笑不语。 贾环也自嘲的笑了笑,他那位大爷,想来更乐意抱着小老婆喝花酒,他连官都不大愿意做,还指望他养马? 贾环忽然明白了,他估摸着付鼐等人是不是想看看他是否被荣国公附身…… 贾环彻底无语了,这些人太迷信了吧? 别说他不是荣国公附身,就算他说是,也要别人认可才行。 贾环估计他昨天要是敢说他变成了荣国公,现在他应该已经被架到火堆上烧成灰灰了。 这群人太过异想天开了。 贾环无奈道:“行了,看也看过了,散了吧。你们过的苦,有机会我帮你们跟大老爷提提,跟链二爷说说也成。至于我,你们还是别指望了,跟我说半点用都没有。” 付鼐苦笑道:“要是说有用,哪里还劳烦三爷您去说。早前我父亲就央求过老爷去跟大老爷提过,可是……三爷,不怕你笑话,我们这些人在大老爷和老爷的眼里,早就没用处了,和废物差不多。他们能念旧养着我们,已经是开恩了。” “三爷,你怎么看我们?是不是也觉得我们是废物?” 一直沉默着的帖木儿忽然开口道,一双细目死死的盯着贾环。 贾环无语的抚额道:“我当然不这么看,可就算我认为你们个个都是好汉,那有什么用?家里的事我一点话都插不上啊。” 帖木儿道:“三爷,如果有朝一日你说话顶用了,你还愿意用我们吗?” 贾环愈发觉得荒谬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拜托你啊,我今年才七岁,难道你想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七岁的人身上?你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吧?” 帖木儿摇头道:“帖木儿不是把命运寄托在你身上,帖木儿是把命运寄托在荣国公身上。荣国公是我们家世世代代最敬重的英雄,没有他的话我们家早就灭绝了。既然他会庇佑你,那么你就是他最信赖的子孙,也就是我们家族最信赖的人。” 贾环愣愣的看了看帖木儿,又看了看点头赞同的付鼐,道:“要说离奇,我比不上我二哥宝玉吧?他衔玉而诞,比我这个还祥瑞。” 付鼐和帖木儿闻言,均摇头,付鼐道:“以前我们也这样想,可我们接触过二爷后,发现他和大老爷、老爷一样,根本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 贾环想了想,估计贾赦贾政等人的确不会将这些牧马人放在心上,更别提“清新不俗”的贾宝玉了。 看着众人热烈期盼的目光,知道他们在等着答案。 哪怕是明知他们这只是病急乱投医,贾环还是很享受被人期待当大头大哥的感觉,他豪气大发道:“没问题,等哪天我说的算了,一定再重用你们!”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三十四章 初见焦大 对于贾环的许诺,付鼐等人非常高兴。 他们似乎根本没想过,贾环不过一个七岁庶子,未来能在贾府说上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贾环看着兴高采烈的众人,有些荒诞的感觉。 只当他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需要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有一个希望,就有活下去的奔头。 “对了付鼐,你们都会些什么?” 贾环忽然开口问道,语气有些热烈。 付鼐等人闻言有些莫名其妙,不解道:“三爷的意思是?” 贾环眨了眨眼睛,道:“你们可会统兵作战?” 付鼐等人闻言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摆手道:“不会不会,三爷你可别唬我们,我们可不会造反……” 贾环嘴角无语的抽了抽,继续道:“那你们可会骑射绝技?” 付鼐等人闻言愈发面无人色了,道:“三爷,我们连弓箭都没有接触过,哪里会什么骑射?不会不会。” 贾环表情有些不好了,道:“那行围打猎你们总会吧?” 付鼐苦笑道:“三爷,我们要是生长在草原,以打猎为生,这些自然不成问题。可我们……” 贾环叹了口气,失望道:“那你们自己说说,你们会干吗?” “我会骑马……” “我会喂马……” “我会赶马……” “我会煽马……” 听闻四人振聋发聩的发言后,贾环默默无言,以四十五度角仰首望天,眼边无声的流下了两道热泪。 心内却疯狂呐喊了声: 尼玛! …… 果然人不可貌相,四个傻大黑粗的大汉,居然连只兔子都没射杀过…… 贾环有些郁闷道:“付鼐,你刚才说,你们是府上最忠诚的人,是什么意思?” 付鼐一脸正义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府上需要,我们就一定会好好的为贾家养马、牧马、煽马!!” 贾环无比“感动”的拍了拍付鼐的胳膊,颤声道:“好,好,你们都他喵的是好样的。” 付鼐等人闻言大乐,满面红光。 贾环实在是在这个充满刁民的地方待不下去了,面无表情的转身,对赵国基道:“套马,走人。” 说罢,头也不回的迈着小短腿儿就离开了。 身后,一干刁民笑的声音愈发洪亮。 等莫名其妙的赵国基带着套马离开后,付鼐却把脸上的笑容一收,看向一旁一个一直没有出声的汉子,有些紧张道:“纳兰,你怎么看?他真的是萨满算出能改变我们命运的人?” 被称为纳兰的男子虽然看起来也很健壮,但脸上却有一些文智之气,他缓缓的点点头,道:“没见面时,我还怀疑过这位三爷是否是在说谎。可现在,我完全不怀疑了,他一定是被老国公庇佑看重的。” 付鼐闻言眉头一皱,不解道:“我怎么没看出来,虽然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也没什么神异的地方吧?” 帖木儿在一旁瓮声道:“只要不一样就好,我真是受够了窝在这里被人当猪狗一样施舍的生活。哪怕是战死也比……” “帖木儿!” 帖木儿的话没说完,就被纳兰厉声喝断。 帖木儿恨恨的“嘿”了声,看向纳兰道:“纳兰森若,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肯定他就是被老国公庇佑的人?” 纳兰,纳兰森若淡淡的瞥了眼帖木儿,道:“你见过一个普通的七岁孩子,会问我们对国破族灭的看法?你见过一个正常的七岁孩子,会问我们会不会统兵作战,会不会骑射绝技?” 最后一直没出声的汉子忽然开口嘿嘿笑道:“长生天的臣民,天狼神的子孙,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又怎么可能不会统兵,又怎么可能不会骑射?” “够了巴音,这些话最好少说。” …… “刁民,真真是刁民啊!” 贾环一路上不停的抱怨道。 原本他还真以为自己的王八之气侧漏,猪脚光环加持,诸多英雄好汉纳头便拜,纷纷来投。 谁成想,居然是这么个套路。 没有深不可测的武艺,不会打仗,不会射箭,只会养马和煽马! 誓死忠诚于贾府,就是忠诚的为贾府牧马、煽马…… 难怪红楼里没有他们的身影,想来他们不知道去哪里煽马去了。 难怪就连精明的王熙凤都感叹府里仆役奸猾,果真是防不胜防啊…… 贾环懒得再想那些烂人,环视了圈马车内的陈设,不由撇嘴。 前世电视里看人家“康熙爷”的马车,里面又是茶几果盘,又是暖炉书橱,金箔镶嵌,多豪华。 再看看他的车,就一个长条破凳,车底铺了层破旧布匹,然后就啥也没了。 别说精美的果盘点心,就连个茶壶都没有…… 当然了,人家的那叫龙撵,他这个,叫破车。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个破车总比11路强不是? 贾环极擅长“阿Q精神”,知足常乐。 赵国基坐在车檐上,“吁吁”的吆着架马,也没走多久,便停了下来。 “三爷,宁国府到了。” 赵国基憨厚的声音传进车厢内,贾环站了起来,却没站住。 那长条破凳太矮,贾环坐在上面跟蹲着差不多了,时间稍微一久,腿就压麻了。 听到车厢里“扑通”一声,紧接着又一声“哎哟”的叫唤声,赵国基吓了一跳。 连忙打开车门,一把掀开门帘儿,大声道:“环哥儿,你怎么了?” 贾环苦笑着一边揉腿一边道:“没事,腿麻了。这个长条凳太低了……” 赵国基探手入内把贾环扶了起来,道:“今天回去我就做一条新的,高一点。再拨拉拨拉腿,活活血……” 贾环感觉腿好多了,就扶着赵国基跳下马车,看了眼停车的地点,不由一愣。 这里不是书中描写的那座气势恢弘的宁国府大门啊。 只是在一段墙上开的侧门。 贾环道:“舅舅,这里是……” 赵国基道:“环哥儿不是要来找焦大吗?这里就是宁国府马棚的位置。” 贾环恍然,这才记起,就连林黛玉初入荣宁二府时,都没资格从正中间的中门进。而且那中门平常也是一直锁着的…… 下车后认真整理了下衣衫,贾环和赵国基推门而入。 入眼处,是一个和荣国府那边差不多大小的马圈,木栏杆围着,内里是个马棚,里面有不少马匹。 附近则有一处大大的草垛,草垛附近有一处铡刀,一个身着灰色粗布褂子的老头儿,正在那里铡草料。 贾环用下巴朝老头儿比划了下,看向赵国基,意思是就是他? 赵国基领悟,点了点头。 贾环得到肯定后,仔细的观察起这个在红楼里鼎鼎大名的老仆。 贾环前世看很多小说里,都有一个“须发如钢针”的形容。 以前贾环一直都无法想象这种形象是什么样的,只以为可能是杀马特造型的一种。 可此刻,贾环终于明白,原来“须发如钢针”也可能是天然如此,并非杀马特造型。 焦大的头发和胡须,就是如此。 被扎成髻的部分还好,没被束起来的头发,当真是根根分明,犹如钢针般倒竖着。 胡须更甚,感觉跟猛张飞似的,一根根胡须如同杂草一般长在脸上。 而且,须发皆白。 不过,虽然焦大的头发胡子都是白的,却没有给人老迈的感觉。 因为他的肌肉好发达。 如今已经是入秋了,贾环身上都套了一件坎肩,可焦大却把袖子挽的老高,裤腿也挽起到膝盖。 露出一身虬扎肌肉。 关键在于,他不仅胳膊腿上有肌肉,连脸上的肉似乎都是肌肉块。 一块一块的,棱角分明。 似乎象征着这老头生冷怪僻的性格。 果不其然,老头儿感到有人到来,顿了一下,侧着脸斜视了来人一番后,完全无视贾环笑的灿烂无比的笑脸,继续旁若无人的铡起草料。 有个性,我……讨厌! 贾环暗自腹诽了一句后,不理会赵国基的犹豫,径直的走了过去。 那铡刀看起来大概有大几十斤重,在焦大手里却如同鸡毛一般,上下翻飞着。 他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抓着一大捆草料,“唰唰唰”的切割着。 理也不理笑眯眯靠近的贾环。 贾环却不在意,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怕什么? 在这一点上,贾环是比较佩服前世小鬼子那一套的。 不如人的时候,就把对方当祖宗一样供着,想尽一切办法偷师。 学到手后,只要有利益冲突,立马翻脸。 翻脸失败后,发现没学干净,又立马投降,继续当孙子,也继续供奉祖宗。 前世日本战败后,美国大兵驻扎日本,日本不知筹集了多少青春年少的日本美少女供美国大兵嗨皮。 几乎每个美国兵都能分到一两个日本妞出火。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美国白宫不怎么拿“慰.安妇”这个话题说事。 因为它本身就中了日本鬼子的美人计,屁股上不干净。 …… 咳咳,言归正传。 虽然日本人够无耻,但不得不承认,他们数次崛起,都是由于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向强者学习的精神造成的。 择其善者而从之,贾环认为学习一下鬼子的优点也无不可。 所以,他无视焦大的一张又黑又丑的冷脸,笑的无比灿烂的问了声好: “焦太爷,您老好着呢?” 贾环身后的赵国基闻声后连脚都忘记迈了,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外甥,再一次刷新更正了心中对贾环的印象。 嗯,他和姐姐还是比较像的。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三十五章 说动 焦大这厮绝对没上不过学,不知道“伸手不打笑脸”这个大道理。 贾环心里愤愤道,表面上却依旧笑的灿烂无比,完全没有被无视后的羞恼,继续聒噪道:“焦太爷,这么冷的天儿,您老怎么还这般辛劳?要不,我请你去喝一杯?” 焦大用看神精病的眼神看了眼贾环,继续高冷不语。 艹艹艹艹艹! 心里破口大骂了几句后,贾环暗自感慨,他还是没鬼子那么不要脸,快要坚持不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不过还没彻底放弃,非常虚伪的客气道:“焦太爷,要不,我帮你一把?” 谁料,这么客气的话,焦大居然当真了,用眼睛瞥了眼不远处的一捆草料,第一次开口道:“把那捆草料拿来。” 贾环闻言一滞,不过随即笑的更欢了,只要开口就好。 他小跑了几步,试图将那捆半米见方的草料拖着走。 赵国基过来帮忙他还不用,想要好好表现一番。 可谁知,这草料居然那么重,他费尽力气都拖不动。 较了半天劲,累的他气喘吁吁,可最后还是没拖动。 “没用!” 一直傻大黑粗的胳膊,一把就把那捆草料提了起来,留下了两个字评语后,径自又去铡草了。 要是能打过他,贾环想把焦大按到铡刀里铡掉。 可形势比人强,有什么办法? 贾环拒绝了赵国基关于离开的提议,他的脾气也上来了。 他还就不信了,在天朝生活过见识过的人,还腐.化不了一个喂马的老头儿? 别的不说,拿一份听过的报告给老头儿念叨一段,保管雷的焦大发型再杀马特三分。 可惜,贾环实在记不得当初那份报告了,当初也是害怕毁了脑子…… 所以,他只能来比较低级的了。 “焦太爷,你给我说说你当初是怎么和老祖宗他们九死一生的?晚辈特想听。” 贾环没脸没皮的蹲在铡刀旁边,后来觉得不大舒服,干脆就找了一堆碎草料垫在屁股下面坐下了,然后笑眯眯的问道。 焦大看来意志比较坚定,依旧不动摇,理也不理。 这个倔老头…… 贾环觉得他应该施展大杀器了,他对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赵国基道:“舅舅,你先去看看马车,一会儿再过来。唔,再去厨房给我要两个肉包子,有点饿了。” 赵国基老实,听了吩咐后看了看焦大,然后就走了。 赵国基离去后,贾环贼眉鼠眼的左右探视了番,发现确实再没人后,才小心翼翼的对明显又多了几分戒备之色的焦大道:“焦太爷,你可知道我前儿病了,昏迷不醒?” 焦大闻言冷冷的瞥了眼贾环身体,贾环明白了他的意思:就你这鸡仔儿一样的身子骨,病倒昏迷还不是常事…… 贾环发现他愈发不在乎面子了,开始无视焦大的冷漠,继续道:“我醒来后,除了我娘,其他的人都不认得了,其他的事也都记得了。焦太爷,你老见多识广,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贾环相信,这个时代再冷漠的人,也不会对神秘的事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焦大停止了手中铡草的活,不过还是斜着眼睛看贾环,冷冷的道:“可是撞邪祟了?” 贾环心里一乐,暗道上钩了,面上却激动道:“焦太爷果然见多识广,够英明,有见识,还真是撞了邪祟了。我在梦里被一黑一白两个吊死鬼拿铁链给拘了,要带我走哩!” 焦大闻言面色一变,终于肯正眼看贾环了,一双浑浊的老眼目光犀利的盯着贾环,道:“那你是怎么醒来的?” 贾环似乎更激动了,道:“是荣国老祖,是老祖宗现身,将我救下的。” 焦大闻言面色再变,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看向贾环,道:“你说什么?” 贾环连连点头,道:“没错,那金甲将军说我是他的子孙,不是老祖宗又是谁?我给老太太说,宝玉哥哥和那金甲将军长的很像,老太太就立刻确定了,那人就是荣国祖父。” 焦大缓缓点头,道:“没错,荣国公的子孙里,长的最像他的就是宝玉。” 贾环得意道:“肯定是,不然我为难的时候,他也不会来救我。” 不过随即语气就萧瑟了,道:“唉,我让老祖宗失望了。老祖宗说,想当初第一代荣宁二公是何等了得,气吞万里如虎。行动处,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到了他这一代,勉强也算是没有堕落祖宗威名。可惜,再往后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我这一辈,堂堂荣国子孙,居然会被邪祟冲撞,魑魅魍魉的东西都能来欺负一二,深失其望……” 贾环语调深沉如朱军,满脸的羞愧和自责。 可能是他的情绪感染了焦大,老头子哪里还有刚才的冷酷形象,居然一脸的泪花子…… 贾环心道,可算是报仇了,还决定再使一把劲,继续道:“老祖宗救了我后,批评我没有继承先祖的勇武,我告诉他,我以后是要进学的,不从武。” “哼!” 一脸的老泪纵横,也不擦,焦大却对贾环的话抱以冷哼。 贾环根本不在意,然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焦大,道:“听我说要进学,老祖宗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连连摇头,说我这个榆木脑袋,根本不是进学的料,还是从武为上,至不济也能保护家人的安稳周全。” 焦大看来很赞同,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 贾环继续道:“我就跟老祖宗诉苦,说荣宁二府如今一个会练武的人都没了,我就是想从武也没人教啊!” “哼!” 老头儿化身骄傲的大公鸡,昂首挺胸,面带不屑。 贾环还是不理,继续道:“老祖宗听说之后,长长叹息了声,面带担忧,他问我,荣宁二府里,可还有什么老人没?若是有的话,那就去找他。老祖宗说他绝不信,当年的老人也会退化堕落,舍弃了武家的根本。焦太爷,您瞧,这不我就来找您来指点迷津了吗?我听赵国基说,焦太爷您如今是两府中地位最老,资格最硬的老人了。” 焦大刚才已经快风干的泪水,此刻又布满了脸上的沟壑,他哽咽道:“还是太爷懂人,知道还是老人顶用哇!可惜如今……” “焦太爷,您甭伤心了。只要你把你的家传绝学传给我,我想老祖宗一定会欣慰的。您说呢?”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贾环目光奕奕的看着焦大,满脸期待。 焦大闻言,却长长的叹息了声,摇头道:“环哥儿,我哪里有什么家传绝学?你有一句话说对了,如今荣宁二府,已经没有从武之人了。堂堂勋贵武家,如今却……唉!” 贾环急了,老头儿要是不承认,那他这出戏不白唱了? 贾环道:“焦太爷,这个时候您可千万别谦虚。您老满府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您当年的丰功伟绩。要是没有您,哪有新中……不,要是没有您,哪有现在的贾府?您没听说过吗?人们都说,大海航行靠舵手,贾府跑腿,不,贾府富贵靠太爷,焦太爷!您说说,当年要不是您背着……” 贾环啰里啰嗦了一大堆,虽然还赶不上一些部门报告,但其肉麻程度,也超乎了焦大可以接受的范围。 黑不溜秋的脸庞居然发红了…… 等贾环说的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继续巴巴的看着焦大时,老头儿居然还是摇了摇头,道:“环哥儿,不是老头子我藏私。我一生都在贾府,没儿没女,我藏私留给谁?我是真没什么家传绝学。我当初是被老太爷收养的,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在哪儿,我哪来的什么家传绝学?” 贾环闻言心里哇凉哇凉的,却还是不甘心,道:“可是我听赵国基说,您当年给老太爷牵马时,比马跑的还快,是有名的飞毛腿儿。焦太爷,您就看在我这么诚恳的份儿上,把你这个本事教给我。我跟你保证,绝对不怕苦不怕累,不建功劳建苦劳……” 听了贾环这些俏皮话,焦大也终于舍得露一抹笑脸了,道:“环哥儿,你是一个好孩子。可你没吃过苦,不知道习武到底受的是什么罪。” 这个问题太好应对了,贾环拍胸口拍的差点拍出内伤来,连连表态道:“苦不苦,想想红……想想秦军二万五!焦太爷,您尽管放心好了,爷们儿选的路,跪着也要自己走完。我给你保证,流血流汗绝不流泪!” “哈哈哈!” 高冷的焦大终于被贾环给逗的开怀大笑了,中气十足,声震四野,惊的马鸣四起。 笑了好一阵后,焦大难得眼神温和的看着贾环,道:“如今高门勋贵里愿意从武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们甚至宁肯接受宗亲之爵,也不愿为了亲贵之爵选择从武。 为什么?不仅是因为习武花费惊人,更重要的是,习武所遭的痛苦,也是一般人远远无法承受的。 有天赋的人好一些,比如第一代荣宁二公,还有第二代的荣国公。 就连宁国府里第二代的代化,都是因为根骨不好,所以没有勇气从武,将老太爷留下来的亲贵之爵,换成了宗亲之爵,一等将军。 你想想,但凡习武容易一点,少一点苦,他又岂会这般选择? 代化为何英年早逝?就是因为宁国公留下来的亲贵爵位,在他手上给生生丢掉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三十六章 阻力 贾环明显被焦大的话给唬住了,小脸儿苍白,嘴唇颤抖。 不过,相比于身体上的痛苦,他更不愿意十数年后,被人在脖子套上锁链,当狗一样贩卖给别人当奴才。 所以,贾环高声喊道:“我不怕!” 焦大脸上的欣慰之色明显多了很多,而且一点也不违和。 好像他不是奴仆,而是真的长辈一样。 他这种心态,贾环还是理解的。 哪怕是普通的士兵,熬资历熬到了传说中的六级士官,那也是可以见官不拜,看到将军不用敬礼的。 一个普通的技工,熬到了八级,面见国家领导人都不用弯腰…… 焦大就有这么点意思。 他是跟着第一代宁国公出过兵,放过马的。 荣宁二府里,还真就没有比他资格更老的人了。 想想红楼里,他对贾蓉王熙凤等人破口大骂,结果呢,到了后来依旧出场了。 换个人试试?王熙凤不把他摆弄出十八种姿势才怪。 可焦大却能安然无恙。 焦大用他铁铸一般的手拍了拍贾环的头,道:“你不怕也没用,老头子我是真不会什么绝学。否则的话,当初我也跟老太爷一起战死沙场了……” 焦大语气苍凉,目光似乎穿越了层层叠叠的时空,回到了那充满无数厮杀的疆场。 贾环想了想,眼睛一亮,抓住了焦大话里的漏洞,道:“焦太爷,我没那么贪心,也不是非绝学不练。我就想跟您学学怎么才能跑的那般快!是身法,还是……” 焦大闻言一怔,道:“你要学跑步?你学跑步做甚?又没用。” 贾环一听有戏,高兴道:“怎么会没用呢?焦太爷,您想啊,练习跑步不光能强身健体,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跑路!到时候高喊一声‘风紧,扯呼’,然后‘嗖’的一下就消失在敌人的面前,他们只能在后面吃灰闻屁,哈哈哈……” 贾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直到被焦大怪异的目光给看清醒。 焦大气笑道:“你就这点志向?” 贾环正色道:“焦太爷,这可不只是一点志向,这是大志向。人要不活着,其他的想再多都白搭。” 焦大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可还是觉得怪异,摇摇头不语。 贾环急了,道:“焦太爷,您老倒是给个准信儿啊,我到底能不能跟您学跑的快而且长久的武功?” 焦大叹息了声,道:“我这点本事,还是当年老太爷根据我的根骨,专门找的一个法子,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学会……” 贾环一听有门儿,大喜道:“绝对能,不是我跟您老吹,就凭我这……咳咳!” 胸口拍的有点重,气不顺,呛住了。 焦大可能以前没见过这么逗.比的人,忍不住又笑了笑,虽然笑的有些丑…… 焦大道:“老太爷曾说,我的脚板虽然扁平,但从足三里往下的经脉全部都是自然贯通的,这种根骨很罕见,所以才能跑的比马快,还能跑那么久。” 贾环闻言,犹如一盆冰水从头而降,满满的热情顿时化成灰灰,绝望道:“扁平足还能跑那么快?难道你就是靠经脉贯通才跑的那么快的?” 人就是这般势力,一听要没戏了,也不要太爷了,也不尊称“您”了。 好在焦大粗人一个,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正平日里从来没人真的叫他太爷,尊称“您”。 他摇头道:“倒也不是天生的,还是因为老太爷发现我经脉贯通后,花费了不少精力,给我找了一套法子让我练,最后才练的比马跑的还快。” 贾环闻言眼睛又是一亮,笑容可掬道:“哟,焦太爷,您老可千万甭藏私,要把这法子教我一教啊!” 焦大没理会称呼的变化,他上下打量了番贾环,摇头道:“你现在的身体太差了,不养好练不成。而且就是养好了后,我也不敢保证你就能练成。毕竟,你足三里以下的经脉未必和我一样。可惜,我也不大会看这些……” 贾环完全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能赚一点算一点,就算学不到焦大那样能跑,只要能有点提高就行。 先慢慢来,把身体养好是关键。 贾环又拍了拍胸口道:“没事,焦太爷,我一定好好练。还是那句话,不建功劳建苦劳。只希望焦太爷您能教我……” 焦大道:“没有问题,这样,我先给你说说,怎样把身体尽快养好。当年我被宁国老太爷收养时,也就是你这么大的年纪。当初我比你现在的情况还差,是老太爷帮我养好了身体。没想到,如今这套法子又有了用武之地。” …… “祭祖?” 贾珍一脸莫名的看着贾赦和贾政二人,不解道:“大叔父,二叔父,这个时节可没到祭祖的日子啊。” 贾赦闻言哼了声,看了眼贾政,没有说话。 贾政只觉面上一热,却没法子,都是他那儿子惹出来的事,于是便将事情的原委给贾珍说了遍,只听的贾珍眼睛都瞪圆了。 “三弟还有这般造化?倒也是奇了。不过,也幸亏有祖宗保佑。” 贾珍颇为唏嘘的赞叹道,话锋一转,继续道:“如此说来,让三弟给祖宗上柱香,感谢一番也不是不可。不过要我说,这样以来反倒不美……” 贾政闻言眉头微皱,道:“这怎么说?” 贾珍低声道:“二叔父,想来老祖宗的意思是想念荣国老祖了,想见见他老人家的神像真影。可您想想,如果是祭祖,老祖宗和太太她们却万万进不得祠堂的……” 自古,阴人便不能进入祠堂祭祖,唯恐阴气冲了神主。 贾赦和贾政闻言恍然。 不过,贾母交待的事若是办不好的话,他们会很头疼。 贾政犹疑道:“那珍大侄子的意思是……” 贾珍道:“就不要大张旗鼓的祭祖了,让老祖宗和太太领着三弟,进祠堂给祖宗上柱香就行。侄儿提前安排人把荣国老祖的神位和遗真影像请出来就是。真要是大肆操办,老祖宗反而不好进去。” 贾政闻言大喜,连连称赞,贾赦也乐得附和两句。 贾珍被表扬后,也是喜笑颜开。 “还有一个事情,就是……荣国公嘱咐环儿习武。” 贾政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此言一出,房间内一静。 不仅贾赦,就连贾珍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堂堂亲贵之爵被他们弄成了宗亲之爵,这“习武”二字,在荣宁二府里和禁忌差不多。 这是一个难言的伤疤。 尤其是贾赦,他不比贾珍,贾珍从他祖父起就是宗亲之爵了。 可荣国府的爵位,在贾赦之父时,还是亲贵之爵,显赫的荣国公。 到了他手里,考封不过,只能转成宗亲之爵,一等将军。 一等将军要比荣国公不知差多少…… “二叔父,三弟的身体,适合吗?” 贾珍如今是族长,肯定不能明着反对,只能旁敲侧击。 贾政还没说话,贾赦就冷哼了声,道:“就他那身子骨,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就不错了。从武,就他?” 贾政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是弟弟,不好和贾赦明着争论什么,只能摇摇头,道:“目前还不知。不过我想,就算合适,以他那性子,也吃不了练武的苦。” 这话说出,贾赦的脸色又阴沉三分。 当年他不就是因为难以忍受习武时非人的痛楚才放弃的吗? 贾政这话说贾环和说他没什么两样…… 贾政对两人的明暗交锋视若无睹,笑道:“二叔父说的是啊,没有过人的天资,正常人真受不了那个罪,不比关云长刮骨疗伤轻松。当初我也是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试一试,不然怎样都不甘心。可连三天都没坚持下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我当时就想,哪怕我不接这个爵,也不练了。再练下去,真的要命啊!想必这一点,大叔父深有体会。” 所以说,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废物。 贾珍在红楼里,就是一个荒.淫无诞的混账,扒灰儿媳,搞小姨子,百无一处。 可这种见惯了场面的人,说起话来简直滴水不漏,把该照顾到的都照顾到了。 既不得罪贾政,又安抚了贾赦,还把他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让他的话不至于引起两位长辈的反感。 八面玲珑。 贾赦很赞同贾珍的言论,点点头道:“就是这个话,但凡轻快一点,谁乐意丢了祖宗留下来的亲贵爵位?难道我们就不知道国公爵比将军爵高?我们就不想当个公侯之爵,哪怕来个伯也比将军位强不是?可这也得看命,没那个命就不要强求。” 贾政叹息了声,道:“我何尝不知如此方是正理?可这是父亲大人的嘱咐。环儿我是知道的,就他那脑子,是编不出那些话来的,他姨娘也没这本事。” 贾珍不说话了,事涉上一代荣国公,没他说话的份儿,若是开口,他只能赞同。 可他却万万不愿,这可不只是简单的练武不练武的问题,还在于日后爵位的承袭。 若是贾环真的练武有成,那日后族中定然会有族老出面,建议让贾环去考封。 若是考封通过了,那就可以让贾府的宗亲之爵,再次变成亲贵之爵。 这个诱.惑,是贾氏宗族万万抵抗不了的。 然而,无论是贾珍还是贾赦,却都不愿意这一幕出现。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三十七章 现行 “珍哥儿,你府上有一个叫焦大的,你可知道?” 贾赦眯缝着眼,慢悠悠的道。 贾珍闻言一怔,看着贾赦的脸色,道:“是有这么一号人,大叔父,你知道他?” 贾赦“哼”了声,不屑道:“我知道他做什么?是凤哥儿,她给老太太说,这边有个叫焦大的,是当年跟着宁国公出过兵放过马的老人,能教导环哥儿习武。” 贾珍又是一愣,道:“焦大当年跟着老国公不过是牵马坠蹬的,他会什么……” “咳咳!” 贾赦可能嗓子不大舒服,一阵咳嗽。 贾珍随即醒悟,连忙改口道:“不过焦大也不是一般人,大叔父你想啊,宁荣两府,如今就属这个焦大最年长,他都快活成人瑞了。而且如今依旧身强体健,比侄儿我这个身子骨还强硬。” 贾政本来对这两个没节操的气愤之极,不过听到这里,面色却缓和了不少,缓缓道:“是这样么?” 贾珍连连点头,道:“错不了,侄儿岂有欺骗两位叔父的道理?二叔父你想啊,这焦大当年可是和宁国公先祖一起出过兵的,到如今蓉哥儿这一代,已经足足活了第五代了。” 贾政闻言倒吸了口冷气,连贾赦都吃了一惊,狐疑的看着贾珍,道:“这么说,这个焦大还真有些名堂?” 贾珍闻言苦笑,他能说什么,肯定回答得罪一个,否定回答又得罪一个,只能模糊道:“这个侄儿就不大清楚了,不过奇怪的是,这焦大也没费多少银钱,也没吃什么人参雪莲,他怎么就……” 贾赦闻言顿时放心了。 贾政心里却没什么谱,便建议道:“要不,我们去看看这位人瑞?” 贾珍笑道:“二叔父要见他一个奴才,使人喊来便是,他算哪个牌位上的,让两位叔父亲自屈尊去见?” 贾政摆手道:“他毕竟是跟着宁国老太爷出过兵马的人,又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不可轻辱。” 贾赦心里也对这位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的人感兴趣,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长生秘诀,便道:“去看看也好,环哥儿有这个心,我们做长辈的得看看这个夫子到底如何。” …… “焦太爷,这样就行了?” 贾环怀疑道。 焦大哼了声,不悦道:“这是宁国老太爷传下来的方子,你敢不信?” 贾环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不是不信,就是觉得太神奇了。只要小鸡炖蘑菇就能成功……” 前世他小鸡炖蘑菇吃的还少?也没见怎么着啊! 焦大否定道:“神奇什么?又不是说进了饭后就练成了。” 贾环莫名道:“那您老的意思是……” 焦大道:“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就是要你好好吃饭。当年我刚跟着老太爷时,他就是吩咐人给我做这小鸡炖蘑菇来补身体的。补了三个月,嘿,真香啊,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味道。” 贾环明白过来,脸都气的快绿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总不能说:娘希匹,我裤子都脱半截了,你老就给我上份点菜单…… “不要急,习武最考验的就是毅力和耐性,枯燥的很,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焦大毕竟活成了人瑞,一眼就看透贾环心里的失望。 贾环也不掩饰了,直截了当道:“太爷,您就没什么秘籍心法之类的传给我?您看您这没儿没女的,现在就我这一个徒弟,将来也是我给你养老送终,抬棺材板儿,您还藏个什么劲儿啊?” “哈哈哈!” 焦大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起来,惊的马圈里的马一阵嘶鸣,焦大看着贾环道:“你小子,还真有荣国公当年的风采。宁国老太爷是沉稳稳重,荣国公却更有灵性。所以,后来荣国公立下的功绩,其实是超过宁国老太爷的。” 贾环没有上当,道:“焦太爷,咱能不来虚的吗?您这到底有没有秘籍啊?宁国老太爷给你寻摸的那个身法秘籍呢?给我瞧瞧呗!” 焦大摇头道:“没有什么秘籍,心法是什么老头子我听都没听过。倒是有一套训练的法子,不过我连字都不识,写不出来给你瞧。只能等你身体养好后,一点点的教给你。” 贾环闻言彻底死心了,道:“好吧,今后的午餐就是小鸡炖蘑菇了,也不知道在府里我的政治待遇能不能享受到这个级别……” 焦大道:“不废什么,就算自己花银子去买,也用不了几两。” 贾环正色道:“太爷,您是知道我的,唉,别提了,一提满眼都是泪啊。别说小鸡炖蘑菇了,厨房里米饭都管不饱…… 要不然,你看我这身子骨能到这地步? 是真苦啊!我是真正的苦孩子,穷人出身。现在您老也算是我师父了,要是哪天我有个不济,您老可不许抠门,舍不得给银子。现在就咱爷俩,您给我说说,您活了这么些年,到底攒下了多少家底儿?我也好有个数……” 焦大闻言,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了。 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铁拳是松开了又握紧,握紧了又松开。 不过随即,眼神却古怪了起来。 “太爷,您说说,人攒那么些银子做什么?像我,一向都是视钱财若粪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腌臜物,藏着有什么用?不如拿出来咱们爷俩高乐高乐……不,拿出来做实事,办大事!唉,不是我不孝,惦记着您老的养老银子,实在是……说出来都是泪,命苦啊!我一个姨娘生的,连饭都……” “饿着你了吗?” 就在贾环喋喋不休的诉苦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 贾环一个激灵,再看焦大奇怪的神情,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艹! 贾环缓缓转过身,就见贾赦、贾政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三人一起用一种怪异的目光,齐齐的盯着他。 贾政不仅目光怪异,而且还脸色铁青,盯着贾环再次喝道:“问你话,饿着你了吗?” 贾环闻言,小脸儿登时绽放出极其灿烂的笑容,连连摇头笑道:“父亲大人哪里的话,儿子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儿子生在贾府中,长在父亲的庇佑下,那日子过的叫一个滋润!” “噗嗤!” 跟在贾赦和贾政身边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喷笑了出来,然后对贾赦和贾政连连道歉,又道:“二叔父,没想到三弟是这般风趣的一个人,天生富贵手段,日后必成大器,必成大器。” 贾赦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两声,道:“是啊,果然是天生的富贵手段。不过回去我倒要问问凤哥儿,府上的厨子是不是真的如此放肆,连我侄儿都敢饿着……” 贾政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黑色了,怒视着贾环,厉声道:“你这个孽障!跪下!!” 贾环见这群人不讲规矩,居然伸手打笑脸,便转换思路,小白菜上身,凄凄惨惨的跪下,泪眼巴巴的看着贾政。 贾政虽然看的心疼,可面子却不能丢,而且他觉得,如果不把贾环身上这股歪风邪气给刹住,日后恐怕出的乱子就更大了。 贾政继续呵斥道:“你个孽障,说,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贾环一边流泪,一边哽咽道:“回父亲大人的话,我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 贾政一张脸都有些狰狞了,而一旁的贾赦和贾珍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在聊天,这让贾政愈发气愤。 贾环好笑被吓坏了,瘦弱的身体抖了下,然后哭泣道:“孩儿听说,习武是一件很费银钱的事。姨娘也教育孩儿,说父亲大人很不易,很辛苦,不能再给父亲大人添恼了。呜呜,所以,所以孩儿就想自己解决,不让父亲大人作难……” 贾环一个六七岁的小儿,一边哭一边说,偏偏说的话很触动贾政。 贾政脸上的黑色褪去,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薄雾,放在身体两侧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了。 心里感动道:真是……真是一个好孩子! 贾赦在一旁和贾珍面面相觑后,奇怪道:“既然你这般有孝心,为何不干脆不练了?去好好进学不是更好?日后也能有个官做。” 贾珍附和着点头。 贾环却缓缓的摇头,很坚定,面带神圣之色,道:“回大老爷的话,小侄万万不敢有此念头。因为,小侄要从武,是遵从祖宗的吩咐。若非蒙祖父大人出手相救,小侄此刻说不定已经身赴黄粱。所以,祖父大人的话,小侄一定要做到。大老爷,您说小侄应该不应该?” 贾赦闻言一滞,然后干笑道:“应该,应该。” 贾珍也是嘴角抽了抽,对贾政道:“二叔父,老三是个好孩子,只是还小,这个手段有点……不过不要紧,心是好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最看重的就是礼,本朝礼教首善孝道。三弟虽然年幼,但却颇有孝道。二叔父还是不要多多责备他了,让他起来回话吧。这天儿可不暖了,地上凉。” 贾政正愁没有台阶下,听到贾珍的话后,点点头,然后对贾环喝道:“孽障,府上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没听见你珍大哥的话吗?还不滚起来,让哪个去扶你?”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三十八章 好本事 贾环喏喏称是,站起身来,不过起身前,却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下三人脚上的鞋子。 没道理啊,这么三个大老爷们儿,走路怎么可能没声呢? 不止他们,这个时代的人走路好像都没声,这才没两天,连续几次被抓现行了? 果不其然,贾环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些人,包括他,鞋子不是硬胶底子,而是棉布叠起的软底子。 再加上这些人大多接受过“礼仪培训”,走路不会“粗鲁”的蹬蹬踩脚。 所以,他们走路几乎都不带声。 贾环郁闷,以后说话前一定找一个后背死角的地方,然后才能开口说话,不然太吓人了。 好在刚才这一出算是遮掩过去了。 不,还没有…… 焦大看他的眼神就一直不大对劲,坏菜了,别毁了大事。 贾环讨好的对焦大抱以灿烂的笑容,没得到回应…… 贾环心凉,偏偏此刻又容不得他继续扯淡……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想来焦老头儿活了这么久,不会较真…… 贾环目光转向贾政口中的“珍大哥”,原来这个人模狗样的王八羔子就是贾珍。 虽然贾珍和他是一个辈分,可看起来也有近四十岁的样子,倒是和贾政的岁数差不多,小也小不了几岁。 贾环还发现,这些勋贵子弟,卖相都还不错。 若不是贾环心知此人究竟是个什么德行,说不定还会赞赏贾珍是一个倜傥不羁的豪门帅叔。 可此刻,心里却愈发腻歪。 什么叫做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不外如是! 心中虽然这般念着,不过面上的神色却极为恭敬,不如此的话,吃苦头的就是他自己,这种傻事贾环才不干。 贾环笑眯眯的给贾珍打招呼道:“你是珍大哥?” 贾珍已经知道贾环不认人的事了,也笑呵呵道:“老三,可大安了?” 贾环笑着应道:“已经好了,多谢珍大哥关心。” 贾珍道:“老三,叫我大哥哥就好,宝玉他们就是这般。我们这一辈,就我最年长。” 贾环差点把隔夜饭给吐出来,脸上的笑容都顿了顿,不过有仇现在也只能记在心里,道:“大哥哥看着就很慈祥……” …… “老人家,今年高寿?” 贾政为人还是很不错的,迂腐一点,但对老人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尤其这个老人还有功于贾族,还有可能成为他儿子的老师。 焦大显然不懂得什么叫做受宠若惊,不冷不热道:“八十四了。” “哗!” 连贾赦都震动了,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番焦大,道:“可有什么秘法?” 贾家嫡脉的男人,真没几个高寿的,不提战死的两代荣国公,再往上数,活过六十的都不多。 而贾赦今年已经五十多,胡子都花白了。 虽然还在娶小妾,可在榻上的感觉,已经有些有心无力了。 由不得他不急…… 焦大今年都八十四了,可看他的身子骨,比贾赦这个五十四的都要强的多。 他两人指不定谁先死呢。 焦大闻言,依旧不冷不热道:“也没什么秘法,无非就是少找点女人……” “你胡嗪些什么?” 见贾赦的老脸登时挂不住阴沉了下来,贾珍厉声呵斥道。 倒是贾政摆了摆手,道:“不要这样跟老人家说话。” 贾环倒是觉得,贾珍这么大反应,不只是因为贾赦的老脸挂不住,贾珍自己的那张脸多半也挂不住。 他现在虽说还没丧心病狂到扒灰的地步,可宁国府里估计也只有门口那两尊石狮子是干净的…… 焦大的话,也算是当面打脸了。 贾政继续和蔼的道:“老人家,你当年是跟宁国公一起出生入死的,武功一定了不得。” 焦大丝毫不给面子,摇摇头道:“不会。” 贾政一个清高书生,能够屈尊下降说这么多,已经实在难为他了。 此刻焦大不但不感恩戴德,还这么拿捏,就让他十分生气了。 面上的笑容敛去,眼神淡淡的看着焦大。 倒是一旁的贾赦又乐了,开口道:“那环哥儿要跟你学什么本事?” 焦大道:“逃命的本事。” “噗!” 可能是被口水给呛住了,贾珍喷了下,然后面色古怪的看着洋洋自得的贾环,嘴巴张合了几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毫无疑问,贾政气的满脸通红,贾赦却哈哈大笑,拍了拍贾环的脑袋,鼓励道:“这是好本事,好本事,环哥儿好好学,用心学。哈哈哈!” 说罢,背着手,大笑着一摇三晃的走了。 贾珍见状,连忙跟上,送他离开。 两人走后,贾政面色难看,长叹了口气,抚摸着贾环的脑袋,道:“环儿,你就学这个?” 贾环点点头,道:“先和焦太爷学习,锻炼好身体,以后有机会再学别的。父亲,孩儿总不能痴心妄想一步登天。” 贾政再次动容,注视着贾环,缓缓点头,道:“你是好孩子,你是好孩子。那你就跟老人家好好学吧,不要怕吃苦。为父会给府上打招呼,从我的常例银子里拿出一些,专门给你养身体用。就像你说的,先把身体锻炼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贾环闻言,凝视着贾政,没有再打虚腔,诚恳的说了声:“谢谢父亲。” 贾政欣慰的点点头,道:“知道上进,总是好的。不过,不许你再乱来了,拜夫子是要敬献束脩的,你不敬不说,还,还……” 贾政一个读书人,对儿子刚才的行为实在难以启齿。 贾环嘿嘿笑道:“我是和焦太爷开个玩笑,哪里真要他老人家的银子。” 贾政闻言,又回想了下刚才初见时的场景,也有些忍俊不禁,“哼”了声,道:“我看你不像开玩笑,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好了,你就在这里和老人家好好学吧,我回去给你姨娘说一声,让她给你准备一份束脩,明天自己带来给夫子。” 虽然口中说的是夫子,可贾政着实不喜欢焦大这个不知礼仪为何物的老倔头,只是冲他淡淡的点了点头,也背着手离开了。 …… “太爷,您得听我解释,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半点玩笑都没有。唉,苦啊……” 贾政的身影刚一离去,贾环脸色又变回最开始的那副苦菜花的样子,满脸辛酸道。 焦大觑着眼看他,嘴里“呵”了一阵,然后冲一旁用力的“呸”了一口痰…… 贾环权当没看到这么不文明的行为,年纪大了,理解。只是见焦大完全不动心,就难以理解的摇头叹息人心不古,没有善心。 发现依旧没用后,贾环不再纠结,爽利的转移话题谈正事:“焦太爷,您说说,到底还有些什么法子?我就不信当年宁国老太爷就只是让你吃小鸡炖蘑菇。” 焦大瞅了贾环一眼,可能不明白这孙子脸皮怎么这么厚,真当前面在唱戏? 不过看贾环脸上丝毫没有当回事的意思,他也只能暗自苦笑了下,感叹道:“你和荣国公真的太像了……唉,不提也罢。是不能只吃小鸡炖蘑菇,你且记清楚,这般、这般……” …… “什么意思?” 王夫人将手里的茶盅放在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她面色淡然的看向贾政。 贾政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轻轻的喝了口茶后,道:“每月从我常例银子里拿出十两给赵姨娘,让她照顾好环哥儿的膳食。” 王夫人皱眉道:“环哥儿的膳食不好吗?” 贾政摇头道:“不是不好,是不够。他如今从武……” “从武?” 王夫人面色一变,声音有些清冷,道:“老爷,不是我这个当主母的不贤惠。从武这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这是一件大事。而且,真要练起武来,别说老爷的那十两,就算把我那二十两也全部添进去都不够。” 贾政有些不悦道:“那是日后的事了,现在他还用不了几个银钱。环哥儿如今跟着东府里的焦大学,那焦大只会跑步。” “这更是笑话了,堂堂公侯子弟,学习跑步像什么事?” 王夫人冷笑道。 贾政叹息了声,道:“你当我不想给他找名师吗?可我还没开口,大哥和珍哥儿都不乐意了。他们的想法你也能猜到……只能委屈环儿,先跟着焦大把身体练好。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练武没那么简单,环儿也未必能受的住那些罪。看看你大哥那边,不也一样吃不了练武的苦,没有习武。还不是我们托了门路,帮他进的武官。” 王夫人嘴角的冷笑愈盛,道:“老爷的意思是,日后环哥儿也进武官?” 贾政面色淡淡的看着王夫人,道:“我这一房的家俬,日后定然是宝玉和兰哥儿拿大头,环儿分不到什么的。如今他自有造化,蒙祖宗指点,又知道上进,我们做老爷太太的,难道还能拦着不成?” 王夫人面色很不好看,但却又不能在贾政面前再说什么,毕竟贾政的意思很明白,日后分产贾环是没什么份的。 她只好叹了口气,道:“罢了,他要能学就让他去学好了,只是老爷给环儿多拨了十两银子,那宝玉那里……” 贾政闻言好笑道:“那个孽障还缺银子使?” 王夫人不悦道:“不是缺不缺,只是环儿有的,宝玉断没有缺一份的道理。如今我就这么一个命根子,看不得他受委屈。”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三十九章 惊动! “哈!” “嘿!” “吼!” “哇!” …… 清晨,秋露正浓,旭日尚未完全升起,刚刚露出个头。 荣宁二府中间的甬道里,一个小小的人儿,扎着马,口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叫声。 叫声弥漫在整个荣国府的上空,尤其是东边儿…… 其实单他一个人的声音,还造不成这种恐怖效果,关键是那条狭长的甬道,如同扩音器一般,将他的声音放大了很多倍,还带混响! 和小吉祥跳完《健康舞》后,贾环就让小吉祥回屋补觉了,因为他要修炼盖世神功,不能让人偷看。 小吉祥不屑的蹦蹦跳跳离开后,贾环就开始了他非一般的修行之路。 只是,貌似动静有些太大。 这里先解说一下荣国府的地理,首先,贾环和赵姨娘居住的小院叫做东小院,位于贾府的最东边。 从东小院往西,紧挨着的就是王夫人房,王夫人房的北侧,紧靠着的一套小院,是李纨和贾兰的房。 王夫人房再往西,就是荣国府的正间大正房了,不过这里不住人,有贵客来时在这里召见贵客。 正房的北侧,隔着一条小道,小道的后面就是王熙凤和贾琏的院子。 而正房再往西,就是贾母的院落了。而贾赦一房,则在荣国府东南角那一大片地方,有数座院落,自成一统。 解说荣国府地理的目的是什么呢,就是想描述一下,贾环的晨练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贾母那里离的太远,自然波及不到,顶多院子里的丫鬟们隐约听到点动静。 但是王熙凤房、李纨房以及王夫人房和赵姨娘房,那动静就大发了。 王熙凤和贾琏,本来清早醒来还准备来一出晨练,结果贾琏刚刚入巷,王熙凤还没来得及爽,就听见突然一声鬼叫声浩浩荡荡传来,唬的贾琏当时就成了萎哥,尿了…… 而李纨这边,年纪轻轻寡妇失业的,早晨醒来,衿寒帘重,心里凄凉,只能畅想一番先夫在世时画眉之美,那贾珠正在给她画眉,两人相视无言,却更加温馨动人。 正情意绵绵间,忽然一鬼怒叫一嗓子,眉笔画歪,美梦惊醒…… 再有王夫人,如今年已四旬出头,俗话说的好,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昨夜贾政难得没有歇息在年轻貌美的赵姨娘那儿,睡在了正房。 夜里勉强缠绵一出,原本想男子清晨阳气重些,能再沾得一些雨露。 谁曾想,没等她舒坦一二,贾政也被这突然的一嗓子给吼……尿了。 最后还有一个赵姨娘,此人倒还好些。她正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呼呼大睡,昨天听说每月能多十两银子的巨款进项后,激动了半宿没睡着,所以此刻睡的正香甜。不想被这“嗷”的一声给吓的从炕上摔了下来,还以为见鬼了! 除了这几个重量级的人物外,一些丫鬟婆子的屋子里简直可以用花容失色和鬼哭狼嚎来形容。 …… 但是,贾环同学此刻却完全不知这些动静。 他还感动于自己能那么早起来,并且不惧辛苦的修练中。 焦大告诉他,人每天清晨起来,肚里都积攒了很多废气。 这些废气都是对身体有害的,所以,一定要尽力吐纳,深呼吸,然后大声喊出! 贾环是个好学生,忠实的做了。 吐纳之后就没什么玄乎了,还是跑步,慢跑。 焦大说贾环的身子骨太弱,刚一开始跑的太快是自杀行为。 等到贾环和正常人一般健康时,才能开始正式的训练。 而且提前警告他,不要再想什么内功心法之流的。 从来没有单纯的内功就能练就武宗的,所谓的内功,也没贾环吹的那么玄乎,一掌打出十八条龙这种本事估计只有玉皇大帝才有。 所谓内功,就是呼吸吐纳,不同的内功就是不同的呼吸长短以及频率,然后可以锻炼不同的內腑。 而所谓的练功走火入魔,就是呼吸韵律错了,把內腑练坏了,也就挂掉了…… 但只锻炼內腑是没有用的,还是得苦练外功。 内外兼修方是王道…… 外功要练就筋、骨、肉、皮,那遭的痛苦受的罪,啧啧,反正焦大这种强人想想都能打寒颤。 贾环不怕,他现在一心想做的,就是赶紧练好身体,不要整天和鸡仔儿似的。 身体确实太差了,只是慢跑了几个来回,加起来也没两公里,贾环就气喘吁吁如同老牛了。 “呼哧!” “呼哧!” …… 贾环坚定的心有些动摇了,嗓子眼儿里冒火一样的疼,肺部简直成了一个老风箱,两条小细腿儿不由自主的抖着。 豆子大的汗珠沾湿了头发,冒着烟儿。 这还只是慢跑,也才跑了短短一段距离而已。 不过咬咬牙,贾环还是坚定的往下跑了下去。 想想十数年后,他被人当奴才一样呵斥,要给人牵马套车,要给人端洗脚盆,这些倒也罢了,全当自己做服务业。 可万一遇到不良主家,好龙阳,喜断袖,那可怎么是好? 穿越一遭,就算不求称王称霸,可总不能贞操不保,菊花爆开不是? 念及此,贾环只能咬牙坚持,先从积累本钱做起。 当靠近荣国府一侧的小黑门被粗暴的一脚踹开,走进来一行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人群时,看到的,就是累的和死狗一样,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贾环。 不知为何,气势汹汹的王熙凤、贾琏还有代表王夫人出面的李纨,在看到这一幕时,心里微寒,汹涌的气势也不由的一滞。 一个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的人,对别人会怎样? 贾环对着众人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脸,不知道他们这么兴师动众的干吗来了,不过随即他就知道了原因。 赵姨娘才不管别人呢,她捂着摔的发青的额头,散着头发,上前几步就要拽贾环的耳朵出气。 可看到贾环累成这个熊样儿,又心疼的不得了。 下不了手就骂,还是老样子:“你这蛆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你真是失心疯了,难怪别人都道你脑子坏掉了,大清早的,太阳都没出来,你在这里鬼吼什么?瞧瞧,老娘的脑子上都摔出包了!” 赵姨娘一开骂,其他人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尤其是贾琏,摇着头离去。 李纨也叹息了声离开了,倒是王熙凤根本不在乎赵姨娘是贾政的爱妾,皱眉道:“行了,环兄弟小孩子,有话好好教导,说那些做什么?环兄弟过来。” 贾环闻言,吃力的一步一步的扶着墙走了过去,无辜的眼神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本来还想说几句责备的话,可看他这么个可怜样儿,却又说不出口了,道:“行了,你赶紧让你姨娘带你回去,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爽的衣服。你仔细了,一会儿给太太请安的时候有话问你。真是……” 屈指敲了敲贾环的脑门算是惩罚,王熙凤看也没看赵姨娘一眼,转身离去。 门后面叽叽喳喳的一阵声音,想来应该还有不少媳妇婆子们。 “娘,这是怎么了?” 贾环咧着嘴,看着拿眼睛瞪他的赵姨娘。 赵姨娘气道:“你还问我怎么了?刚才你喊什么呢?‘哈’、‘啊’、‘嘿’的,整个府里都猫狗不宁。我过来的时候,还听到太太屋外走廊上挂着的鸟在乱叫。看看我的头,都是被你吓的从炕上摔下来摔的。哎哟……” 贾环傻眼儿了,道:“我这不是在练功嘛……” 赵姨娘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懒得再教训他,拉起他的手,道:“就你怪事多,行了,赶紧跟老娘回去吧,一会儿风吹的着凉了。” 贾环“诶”了声,不过一迈步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腿酸疼的厉害,走不动。 苦着脸看向赵姨娘,赵姨娘气急,骂道:“我真是欠了你这个孽障的了。” 然后她半蹲下来,弯着腰,冲贾环喊道:“还不上来!” 贾环不好意思道:“这不大合适吧?” “扯你娘的臊!再啰嗦老娘大耳刮子伺候!” 赵姨娘不耐烦的骂道。 贾环嘿嘿笑了两声,既然诚心诚意的相邀,再客气不是他的作风,然后趴了上去…… “唉,环儿,你得多吃饭啊,太轻了。连娘都能背的动,你说你有几两重?” 背着儿子,赵姨娘又有些担忧的说道。 贾环呵呵道:“娘,父亲给你说了没?以后每天我都要吃小鸡炖蘑菇。补身体!” 赵姨娘不领情,撇嘴道:“有什么了不得的?鸡和蘑菇都是家里庄子上现有的东西,又不是人参鹿茸,瞧你那点子出息。” 贾环好奇贾家到底有多少财产,问道:“娘,府上有很多农庄吗?” 赵姨娘嘿了声,道:“再多有什么用?不值几个……你小孩子家懂个屁,不要乱问。” 还好,甬道离东小院最近,没走几分钟就回屋了。 进屋后,将贾环往里间的炕上一扔,赵姨娘就吵吵着呼喊起小鹊和小吉祥。 让她们去要热水,拿澡盆子,给贾环洗澡! 贾环闻言,心里一热,小鹊和小吉祥伺候着洗澡吗?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四十章 笑柄 事实证明,贾环想多了。 好像这个时代的封建思想还是不够糟粕。 给贾环洗澡的是赵姨娘本人,对于贾环这个问题,赵姨娘差点破口大骂。 原来即使是主家,除了贴身服侍的侍女外,其他的丫鬟也并不负责给主家洗澡的。 甚至好多丫鬟签的都是活契,就是允许赎买,日后也可自行婚配。 活契丫鬟就好比后世的家政人员,服务员和保姆,只是政治地位要低端一些。 一般而言只有家生子才能成为贴身侍女,因为家生子够忠诚,也够放心,即使知道了主家的一些不得见人的私密事,哪怕是为了家人的安危,也不会轻易泄露出去。 小鹊和小吉祥都不是家生子,也不是贾环的贴身丫鬟。 说起来,贾环还没有丫鬟呢,小鹊和小吉祥都是赵姨娘的丫鬟。 当然,贾宝玉此时好像也还没后来在怡红院时的威风,丫鬟也没那么多,袭人还是贾母的人,当然,只是工作单位挂在贾母名下,实际上直接领导已经是贾宝玉了。 这也是能看出袭人有手段的地方之一了,就像刚才说的,想做贴身侍女,一般都是家生子。 比如鸳鸯就是。 其他的包括探春等人甚至林黛玉身边的紫鹃,都是家生子出身。 但袭人不是,她家就在南城外,有老娘和哥哥花自芳。 但一个不是家生子的丫头,却能够被打发去照顾贾母的命根子贾宝玉。 这其中不能单一个勤劳可靠就能说的过去的…… 当然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也不能只允许贾环追求进步,而不允许袭人有远大的理想不是? 连人家小吉祥也身怀姨娘梦呢! “乐什么呢?傻不愣登的!” 贾环的思路被赵姨娘打断,然后就发现赵姨娘的手朝下方招呼去了。 “诶诶,娘、娘,剩下的工作我自己来完成就好了,不劳烦您,不劳烦您……” 贾环连忙阻止了赵姨娘朝鸟巢前进的动作,劝说道。 “呸!” 不出意外的,他被老娘啐了一口,然后就听赵姨娘鄙夷道:“你什么东西我没见过?你还是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呢!你当我愿意伺候你个兔崽子……” 贾环现在已经对赵姨娘的辱骂感到麻木甚至习惯了,要是哪天她突然文质彬彬的说话,贾环说不准还要吓一大跳。 不理会赵姨娘的抱怨,贾环干净利落的用澡巾擦干净小胳膊小腿,然后穿好提前准备的干爽衣衫,整个人神清气爽多了,似乎就连清早跑步时积累的酸痛都洗去了。 “怎么样娘,帅不帅?” 贾环在铜镜前臭美道。 铜镜并不像贾环最初想象中的那样,乌七八糟照不清楚。 实际上还是很亮的,如果不算铜本身的黄色加持,和玻璃镜差别不是太大。 赵姨娘自然无法理解“帅”这个词的涵义,只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白了他一眼,然后悄声叮嘱:“等会儿给太太请安的时候,多抱怨几声苦,说饿,要吃好的,跑步还费鞋……” 贾环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坑儿子不是一般的会坑。 怪不得红楼里,贾环曾抱怨赵姨娘老啜叨他去闹,闹的人烦后被告到学里挨打的总是他…… 这么一个极品娘,怎么就不愿意动脑子想想,因为贾环从武,王夫人心里如今不定有多怄心,这个时候去要钱要粮去哭穷,这不是上赶着作死吗? 这不是脑子里进水了又是什么? 贾环悄声嘱咐道:“娘,我这一练武,父亲又是给粮又是加钱的,太太那里现在不定多恼呢。一会儿你去上班的时候,千万别表现出得意劲儿,不然……” “去去去,老娘怎么做用的着你这孽障教?你是娘我是娘?老娘说话你不听,还反过来教训娘,你灌了马尿失心疯了?你……” 贾环话还没说话,就见赵姨娘柳眉倒竖,一手叉着腰,一手虚点着贾环骂个不停。 贾环见状叹息了声,暗道:你自己要去找骂,我也救不了你了。 …… “你身上长刺了吗?站也站不直,坐也坐不稳。怎么着,我这里就让你这么不舒服?既然你站着不舒服坐着也不舒服,那你就跪着吧。” 赵姨娘傻眼儿了,往常虽然也见天儿的被王夫人训斥两句,可从来没今天这么严格。 别看她整天螃蟹似得耀武扬威,嘚嘚瑟瑟,平日里王夫人懒得和这种智商的人计较什么,赵姨娘有时就会不知分寸的得寸进尺。 可王夫人真个着恼了,赵姨娘连句狡辩的话都不敢说,垂头丧气的跪在当庭中。 贾环从贾母那里请过安后过来王夫人这边,看到的就是他老娘的倒霉样儿。 本来,按照以往的规矩,就算王夫人惩戒赵姨娘,贾环若是出现了,看在他这个庶子的面上,王夫人也该网开一面,让赵姨娘起来。 可今天早晨,贾环的一声大吼,把贾政给提前吓尿了,让期待了大半夜的王夫人彻底恼火了。 虚火没地方撒,就撒在赵姨娘母子头上算了。 反正也不算冤枉了他们。 “给太太请安。” 原本贾环也只是作个揖就好,可此刻赵姨娘都在地上跪着,他总不能站着,也给王夫人跪下了。 这个时代,最不好的就是动不动就下跪,忒没自尊了…… 王夫人冷冷的看了贾环一眼,接过一旁彩霞递过来的茶,啜饮了口,而后冷声道:“环儿,你今天早上不好好睡觉,修养身子,在那里鬼叫什么?” 贾环极为乖巧的仰着一张小脸儿,恭谨的答道:“回太太的话,孩儿拜了东府里的焦大当师父。是他教导我说,每天早上要高喊几个嗓子,对身体好。” 王夫人听了这件事后,心里更不痛快了,再问:“那焦大到底是干什么的?” 贾环道:“焦夫子是东府里赶马车喂马的。” 王夫人闻言一怔,疑道:“他不是和老宁国公一起出过兵放过马的老人吗?” 贾环解释道:“他就是跑的快,给老宁国公牵马喂马的,不是亲兵。不然没有主将战死,亲兵活着的道理。” 王夫人恍然,然后又疑道:“那你跟他学什么?” 学牵马喂马吗? 贾环一脸认真道:“太太,我当然是跟他学跑步啊!” “跑步?” 王夫人有些迷糊了…… 贾环笑嘻嘻道:“太太,您不知道,那焦大跑的可快了,比驴还快,可厉害了!以后我学会了,保管也比驴跑的快。大老爷听了他的本事后也高兴的不得了,嘱咐我好好学,还夸焦大好本事哩!” 听到这“宝强哥”似的解释,王夫人积攒了一早的怒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她微笑起来很和善,看着贾环道:“行了,可怜见的,别跪着了,起来吧。既然大老爷都夸好,那可见是真的好,往后你好好学就是了。” 王夫人附近的几个丫头,修养就没她这么高深了,一个个肩膀抖个不停,偏偏脸上还不敢真有笑容,更不敢出声,可怜她们一个个憋的满面通红,严重便秘似得…… 贾环却好似完全不知,依旧恭谨的答道:“太太放心,我一定用心学,早晚也跑的比驴还快。” “噗嗤!” 连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彩霞同学都实在扛不住了,忍俊不禁的喷笑出来,她这一带头,其她的丫鬟哪里还忍得住,纷纷娇声大笑起来。 一时间满屋子莺莺燕燕的笑声,好不热闹! 王夫人面带微笑,平静的目光深深的看了眼面对大笑有些“不知所措”的贾环,无奈贾三爷演技高深,她看不出什么,就觑着眼看向跪在当庭中羞恼的满面通红的赵姨娘。 嗯,这个比较容易,看她恼火的样子,想来回去后又有的闹了。 再看赵姨娘额头上发青的一个包,显得更加滑稽。 王夫人心情转好,轻声笑了下,然后眼神朝身旁的丫鬟们扫了一圈,放肆大笑的丫鬟们便立刻噤声。 “行了,你也别跪了。既然头上有伤,就先回去吧,今天不用你立规矩了。环儿,还不扶起你姨娘。” 周遭安静下来后,王夫人淡淡的说道。 贾环脸上愈发恭谨,道:“多谢太太慈悲。” 说罢,就上前要搀扶起赵姨娘,谁知赵姨娘正在恼火,她用力的挣脱贾环的手,然后也不和王夫人告辞,蹬蹬蹬的就走了。 贾环看着赵姨娘那腰肢扭动的幅度,就有些头疼。 摆动的太夸张了,跟蛇精似的,这良善人家的女子,谁会这样走路…… 贾府里走动最惹眼的估计就是王熙凤了,可她的屁屁扭动的幅度,也是在可以接受的程度内。 在可以接受的程度内扭,就会让人觉得很有女性的曲线美感。 然而赵姨娘走路时扭的就有些刻意的左右摆动,而且扭动末了还会可以的再朝上挑一挑…… 总之,要多别扭就多别扭。 贾环不得不感慨,他那便宜老子贾政的品位实在是够独特,口味也够重…… 贾环觉得他有责任也有义务,想一个法子,来更正他老娘这风搔绝代的猫步。 回头朝王夫人看去,只见她的目光也刚刚从门口处收回,眼里的厌恶和鄙夷之色还未敛尽。 贾环躬身道:“太太,我下去了。”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四十一章 诚实可靠小郎君 “真真是丢尽人了,你个没出息的夯货,你不是说你要学武吗?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搞了半天是要和驴赛跑!老娘的脸都让你这废物给丢尽了!” 回到东小院后,赵姨娘便开始大发慈威,破口大骂起来。 贾环苦笑着摇头,也不理会,打开衣柜,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对象牙筷和一个绿玉鼻烟壶。 “你少来贿赂老娘,这些不够,至少再加点什么……” 赵姨娘双眼放光的看着贾环手里的东西。 以前的时候贾环脾气坏,也不怎么尊敬赵姨娘,那会儿她虽然也会骂贾环,但贾环根本不怕,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敢和她吵一架,要不是动手打不过,估计两人还能过过招。 所以那会子赵姨娘是不敢惦记贾环的东西的,可现在贾环的脾气似乎好了很多,也不敢和她吵架了,更别说动手的迹象。 因此,赵姨娘便开始惦记起贾环的私藏宝贝。 她那个在外面开当铺的大哥昨儿个还托人捎来信儿,说缺货呢…… 贾环闻言,哭笑不得道:“您老该骂继续骂,反正我不好你也好不到哪去,不过这些东西却不是给你的。” 赵姨娘皱眉道:“不是给我的?哦……你找到出手的路子了?” 后一句声音比较小。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我给人还回去!” 赵姨娘闻言眉毛顿时竖起,高声道:“环哥儿,你失心疯了?脑子真真是坏掉了!你知道这些好东西值多少银子?” 贾环撇嘴道:“我知道它们值不少银子……” 赵姨娘气急:“那你还想要还回去?你傻啊!” 贾环无奈道:“正因为它们太值钱了,要是被人抄家抄出来,咱们娘俩才会倒大霉!” 赵姨娘破口骂道:“你放屁,无缘无故的,谁敢抄我的家?” 贾环劝道:“娘,你看看我,再瞧瞧自己,尤其是您!咱们娘俩在贾府里,光彩夺目的就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引人注目的一塌糊涂,就是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这俗话说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想想,老爷对你这么好,惦记你的人还少了?” 赵姨娘难得平静下来,缓缓点头道:“言之有理……” 贾环眼角狂抽了几下,附和道:“我娘圣明,我娘威武!” “唉,环儿,是娘连累你了,都怪娘的姿色太过出众,没办法……” 赵姨娘满脸自责道,贾环看的出,她脸上的自责是真的。 她是真的,她是真的当真了。 …… “娘,你放心,我不怪你。好了,咱们跳过这一茬,继续往下说……” “娘,我就要开始练武了,日后花的银钱可能更多,要是练成了,往后就能有大前程,赚大……” 贾环一片苦心的谆谆叮嘱,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姨娘截断。 “你不说老娘我还忘了,你有大前程?你有个屁的大前程!你的大前程就是比驴跑的快?你真当你老娘没文化啊,你个兔崽子,蛆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 赵姨娘继续骂。 贾环等她骂累了后,劝道:“娘,你想想,等我继续练下去,是什么结果?” 也不指望赵姨娘回答,贾环继续道:“等我跑的比驴还快了以后,是不是证明我的身体越来越强壮了?这就是打好了根基,跟起房子打地基一样,只有根基打牢了,才能盖结识的屋子。娘,你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姨娘终于恍然大悟了,点头道:“果然不愧是我生下的孩子,还真有些我的聪明劲……” 贾环闻言面无表情,继续道:“没错,但是,打基础的时候,是万万不能受人打扰的,万一被打断就不好了。” 赵姨娘莫名道:“什么意思?” 贾环有些悲苦道:“你想想,谁家起屋子打地基时被打断会高兴?多不吉利?” 这一点赵姨娘还是能理解的,点点头…… 贾环有些不耐烦了,道:“所以说,这种关键时候,我不能被人抓住了把柄坏了大事。万一有人发现我这里有这么多赃物,那我就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 赵姨娘撇嘴,鄙夷道:“你本来就说不清。” 饶是穿越一遭经历生死后,贾环的心性平和了许多,此刻还是被赵姨娘成功的激发出火气,可又想到,毕竟是占据了人家儿子的身体,恩同再造,只能强忍怒气,道:“所以,现在我要改头换面,浪子回头。娘,我对日后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就算再不济也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就别再惦记这些东西了,行了,说了那么多,你也该明白过来轻重,我不跟你说了,找个好机会去还东西去……” 贾环心里总有些不安,觉得这一抽屉赃物就是定时“砰砰”,留在手里早晚成害。 所以,他想尽早把东西还回去,就算不能物归原主,也得找机会丢在失主院子的那个角落里,等他们自己去发现吧…… 贾环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忽然顿住了脚,又回身看向赵姨娘,道:“娘……” “怎么?你想通了不还了?” 赵姨娘惊喜道。 贾环摇头道:“不是,是想给娘提一个建议。” 也没管赵姨娘是不是愿意听,贾环径自道:“娘,难道没人给你说过,你走路时的动作太夸张太丑了吗?” 说罢,贾环就开始默念“八荣八耻”,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果不其然,贾环的话刚一结束,赵姨娘就跟炸开的高压锅一样,哧哧的往外喷气…… 一直到看见赵姨娘的嘴歇了下来,念了二十多遍“八荣八耻”的贾环才“恢复”知觉,苦口婆心的劝道:“娘啊,你不知道,别人都在背后笑话你走路的姿势呢。我不知道就算了,我知道了还不告诉你,不是和外人一起糊弄你吗?” 赵姨娘皱眉道:“你理会那些丑八怪干什么?她们都是在嫉妒为娘,你跟着瞎掺和什么?要是娘走的真不好看,老爷会喜欢?” 贾环闻言,顿时词穷了,默默离开…… 看到贾环离开后,赵姨娘得意极了,自语道:“一个毛头小子,懂个屁!就知道在老娘这瞎比划……对了,不能让他把宝贝都还回去,真是个没脑子的傻小子。他不懂事,老娘得多替他想想,现在不多攒点,以后拿什么娶妻?” 说罢,赵姨娘鼓足了劲儿,打开了那个对她充满吸引力的抽屉。 …… “三弟,你快说说,你早上是怎么吼的?我听说好多人都吓着了,连鸟都吓坏了。我们吼怎么没那么响?” 贾环忙活了一天的赃物退还快递工作,虽然大多都只是往人家院落的哪个角落里一丢,可也是好不容易才清空了抽屉,正要躺炕上休息片刻,就见一伙子少男少女兴致勃勃的走了进来,门儿都不敲。打头的就是贾宝玉…… 贾环累了一天,正乏的不行,听到贾宝玉的话后,只睁开一只眼睛瞧他,懒散道:“二哥,你要气沉丹田,打通了任督二脉后,才能用先天之气催发出盖世吼声……” “噗嗤!” 贾宝玉身旁的漂亮水妹纸忍俊不禁,抿口轻笑出声。 贾环用一只眼看去,不是林黛玉是谁? 而林黛玉的旁边,依次站着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三人也都笑吟吟的看着耍怪的贾环。 暗自叹了口气,知道休息不成了。 贾家的破规矩太多,哥哥姐姐都是要当长辈一样敬着的…… 贾环强行撑开两只眼,将散落的衣衫胡乱整了整,整的更乱了也不在乎,头上的发髻歪歪着也全作不知,然后装模作样的给众人行礼,唱道:“小生见过诸位哥哥、姐姐、妹妹~” “嘻嘻!” “咯咯!” “哈哈!” 各式笑声响起,贾宝玉笑骂道:“行了,就你怪样多。病了一遭,却更换了个人似的。不过倒也还好,不似以前那种蠢物了。” 贾环苦笑,这到底是骂人呢还是在骂人呢…… 贾迎春微笑着上前,一脸的温柔可亲,她伸手帮贾环整理了番衣衫,然后又理了理贾环散乱的发髻,重新挽成一束扎了起来。 贾环整个人看起来顿时就清爽了许多,不似刚才小号济公的狼狈样。 “谢谢姐姐!” 贾环笑的很甜,嘴巴也很甜。 贾迎春呵呵笑着用葱白细指点了点贾环的额头,嗔道:“环弟愈发顽皮了。” 贾环嘿嘿傻笑,倒是一旁的贾探春脸色有些异样…… “行了行了,傻笑什么?老三,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吼的,我刚才试了几遭,怎么都没那么大的声儿。” 贾宝玉见不得贾府里的妹纸和其他雄性亲近,不耐烦的道。 林黛玉在一旁玩味的看着这一切,嘴角擎笑不语。 贾环正色道:“二哥以为我在扯谎吗?你错了,小弟我从来不说谎,近来江湖各路豪杰赠我一匪号,叫诚实可靠玉面小郎君,说的就是弟弟我。” 一阵瘆人的沉默后,东小院儿里爆发出一阵更瘆人的爆笑声……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四十二章 惹祸 “哎哟哟!这两天就大笑了两遭,日后得躲着点三弟,不然非被笑坏人不可!” 林黛玉一边拭去眼角的泪花,一边和众人说道。 贾迎春原本是不大爱说话的,不过此刻还是开口道:“难怪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看来果真不错,环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呢。开朗了许多,也有趣了许多。听说还要去学武,果真是长进了。” 贾探春面色愈发复杂了,没有说话,贾惜春只是嘻嘻的笑,倒是贾宝玉不乐意了,道:“这才是再荒谬不过的话了,学武哪里能算作长进?” 贾迎春不愿和他争辩什么,只是抚了抚贾环的头发,微笑着。 林黛玉却不顾忌,张口笑道:“三弟的匪号是江湖豪杰送的诚实可靠玉面小郎君,你这自号绛洞花王的不服气,可总要说出个理儿来才是,总不能你说荒谬就荒谬吧?” 贾宝玉气道:“我说的又不是他的匪号,不对,也是他的匪号。他哪有什么江湖朋友,而且哪有人匪号是诚实可靠玉面小郎君的,真真是笑死人了。” 林黛玉撇嘴道:“我就觉得三弟这个号挺好的,听着喜庆。”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这好像不是表扬吧? 不过贾宝玉明显当成表扬了,愈发恼道:“喜庆个……” “屁”字没出口,就被林黛玉嗔怒的眼神给挡回去了。 贾宝玉气呼呼道:“不说这个有的没的,纯属杜撰。我要和二姐姐辩驳辩驳道理……” 林黛玉奇道:“二姐姐又没说什么,你和她辩驳做什么?二姐姐才不会理你哩!” 本来贾环懒得和这对春心萌动的少年少女们计较什么,可此刻听两人竟然将贾迎春给牵扯其中,他就不高兴了。 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个人是贾母的心肝宝贝,两人平日里拌嘴吵架,惹出来许多事都没问题。 可要是有别人插手惹出事来,即使贾迎春是贾母的亲孙女,可终究会吃不了兜着走。 贾环没有让二人再说下去,便插嘴道:“我知道二哥想说什么!” “咦?” 贾宝玉奇道:“你别吹牛,你怎么会知道我要说什么?” 其实贾宝玉的意思是,你这俗人,怎么可能知道我这样清新脱俗的人在想什么…… 贾环嘿嘿笑道:“二哥一定是在想,如今太平盛世,边疆宁靖,正值刀兵入库,马放南山之际,学武有个锤子用,是也不是?” “噗嗤!” 林黛玉又乐喷了。 贾宝玉呆呆的看着贾环,嘴巴长的大大的,一张圆脸很有喜感,结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贾环笑嘻嘻道:“我隐约记得,有一天我藏在路边的灌木林子里,你好像就是这般大声说的……不过记不大清了,有个锤子用是我自己加上去的,怎么样二哥,和你的话贴切吧?” 这话说的贾宝玉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林黛玉等人不管不了那么多,纷纷大笑起来。 …… “你就是在这里喊的?” 贾环没法子,他刚才那通扯淡的话谁都不信,只好领着一群精力旺盛却无处发泄的贵公子娇小姐们来到甬道里。 贾宝玉饶有兴趣的探头探脑的观察着甬道,奇道:“我竟然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这么个用处……三弟,你再喊一嗓子试试!” 贾环翻了个白眼儿,道:“早上我差点没把天捅漏了,大嫂子、链二哥、二嫂子还有我……姨娘,再加上不知多少婆子丫鬟,全都朝我这里杀来。不是我吹,要不是我武功高强,你们差点就见不到我了!看到我姨娘没,她额头上都青了一块……” “那是你打的?!” 贾宝玉唬了一跳,却又对这种挑战人伦的行为表示出极大的兴趣,高声问道。 众人闻言一起给了他一个白眼儿,他自己也反应过来,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如果发生了,他们现在就不会是在这里看见贾环,应该是在给他烧纸中…… “都怪老三,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话!” 贾宝玉脸面涨红,怒视着贾环。 贾环不反对,道:“对对,是我的错,我不小心挖了个坑儿,二哥你噗通一声就栽进去了!” “哈哈哈!” 林黛玉等人又是一阵大笑。 贾宝玉瞪了贾环一眼,不过倒也没多少戾气,过了会儿,他嘿嘿笑道:“诸位姐姐妹妹,你们可要把耳朵捂紧了,我也要吼一声,看看能不能把太太屋外的那只八哥儿给吓住。” 贾环闻言连忙道:“二哥,要闹出乱子来,太太怪罪下来,你可要勇于承担责任,不能拿我这小身板儿顶缸。” 贾宝玉嗤笑了声,不屑道:“知道了,瞧你这点胆儿!” 林黛玉等人站在门檐儿处,捂着耳朵,看站在甬道中间,昂首挺胸神气的和大将军似的贾宝玉,个个面色带笑。 “啊!” 很突然的一嗓子,连贾环都给唬了一跳,林黛玉等人也猛的抖了下,然后都拍着胸口失笑起来。 谁也没想到贾宝玉猛吸一口气,只吸了一半时就给吼了出来。 而且,贾环如今孱弱的身体都能造成惊动半个贾府的效果,贾宝玉这么个小胖子,中气十足的,效果可想而知。 贾环看见贾宝玉可怜兮兮的回过身,看着众人,惨兮兮的说了声:“懵了……” 饶是众人耳朵里嗡嗡作鸣,也被他这个惨样给逗的大笑起来。 贾宝玉见林黛玉笑的那么开心,自己也咧嘴笑了起来。 小胖墩笑起来还是挺有趣。 他们这边倒是乐呵了,可贾府里却是鸡飞狗跳的一片狼藉。 这会儿正值午休时节,下人们可能没有什么机会睡觉,但主子辈分的大都要午睡。 比如说贾母、王夫人、王熙凤…… 贾母那边毕竟离的远,再加上房屋的隔音效果不错,所以受的影响较小,只是听到有人嗷了一嗓子,贾母醒来了又睡过去了,没当回事。 但贾母走廊下的鸟们都有些惊吓住了,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让众多丫鬟们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安抚下来,嘴里却对贾环咒骂不止。 她们都以为是贾环又发神经了,早晨喊的还不过瘾,下午又来一嗓子。 不过她们最多也只是手忙脚乱一番,可王熙凤可就惨了。 凡是聪明过甚的人,往往戒心极深,或者说,疑心甚重。 所以她们往往睡眠很浅,容易受惊。 这也就是所谓的慧极必伤了。 清早的时候还好,她只是在和贾琏晨练,了不起也就是少爽一顿。 可现在,王熙凤正在午睡,而且她的床气甚重。 贾宝玉“嗷”的一嗓子,在近乎封闭的甬道里产生了回声、扩音外加混响的三重效果后,以极其霸凌的气势横扫大半个贾府,穿过墙壁,钻进了王熙凤的闺房里。 王熙凤悚然而惊,满头大汗,发出一声尖叫,如同见鬼了般。 平儿姑娘正在外间做一些针线活计,被突然传来的一声惊叫唬了一跳,手一抖,针刺入指,一滴鲜血便浸了出来。 不过她来不及包扎,只匆匆的在口中吮了吮,就急忙朝里间跑去。 王熙凤此刻哪里还有平时神仙妃子的气象,蜡黄着一张脸,头发乱散,一身白色小衣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透了。 脸上也没往日的凌厉神气之色了,仓皇惊恐密布。 见平儿进来后,王熙凤一把抓住平儿的胳膊,手劲大的吓人,抓的平儿的胳膊生疼,却不好挣扎,只能让她抓着。 “奶奶可是梦魇着了?” 平儿姑娘原本就是温和的性子,此刻更是温柔可人的一塌糊涂。 听到平儿的话后,王熙凤才缓缓回过神来,长长的呼了口气,慢慢的摇头道:“我也忘了正在做的什么梦,只是听到一声鬼叫,就觉得身子直往地狱里掉,身下好像就是榨人油锅,锅里好像还有刀山火海,拔舌的钳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感觉王熙凤身体还在战栗,平儿姑娘也恼了起来,恨声道:“什么鬼啊地狱的,都是假的,那个声音不是鬼发出来的!” 王熙凤闻言,抬头看向平儿,声音变冷,道:“不是鬼发出来的?那是谁发出的?” 平儿见状,又犹豫了,她是个善良的人,不想大动干戈。 王熙凤见状,眉毛都竖了起来,寒声道:“又是那个庶子?!” 平儿叹息了声,道:“他不过是个孩子,许是贪玩了些吧?” 王熙凤一只手把锦被攥在手里狠狠的捏着,恨声道:“贪玩?一次贪玩是贪玩,两次那还叫贪玩吗?平儿,给我穿衣,我倒要去看看,这个孽障到底想怎么死!” 平儿见王熙凤一脸的怒火,只能先给她穿衣,想着一会儿等王熙凤的怒火消下去一点,再打打圆场。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王熙凤这边正在洗脸更衣,准备找贾环算账。 而另一个灾难地,王夫人房,也做着同样的事。 好在赵姨娘今天被王夫人放假了,不然她此刻别说跪了,不挨打就是好事了。 因为王夫人差点就破相了,她步了赵姨娘的后尘,额头上起了一个包…… 此刻她一脸怒气的让周姨娘给她更衣,她要亲自去看看,那个孽畜在搞什么! 周姨娘是贾政的另一个妾侍,不过并不得宠,至今无儿无女…… 而另一边,贾宝玉正在怂恿林黛玉:“林妹妹,你也去喊一嗓子,好玩极了哩!”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四十三章 温暖和幸福 “我才不喊哩,要喊你喊,刚才不知道惹了多大的乱子,才不要陪你挨骂。” 林黛玉多聪明,瞬间识破了贾宝玉的“阴谋”。 贾宝玉气红脸,道:“哪个让你陪我挨骂了?我是想让你也开心开心,你只管去喊,有人问,你只管往我身上推。” 林黛玉撇嘴,不屑道:“那也不喊,你让别人去喊吧。” 也是奇怪,林黛玉越不想喊,贾宝玉越想让她喊,两人又拧巴起来了。 林黛玉气急,哭泣道:“我就知道,你惯会欺负我是没娘的孩子。呜呜,你欺负人,我再也不理你了。” 贾宝玉闻言真如九雷轰顶,目瞪口呆,忽然觉得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冤的人了,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觉得那么喊上一嗓子很有趣。 刚才他喊的时候,林黛玉等人不是笑的直不起腰吗? 这么有趣的游戏,他只想和林妹妹分享一下,其他人在他看来都不大配的。 这么个好心,林妹妹怎么就会不理解呢? 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看见林黛玉气的哭泣不止,贾探春等人怎么说都没用,贾宝玉只觉得肺要气炸了,又“嗷”的叫了一嗓子。 “砰!” 那甬道墙壁上开的小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发出一声巨响。 贾宝玉见状大怒,咆哮道:“是谁这么没规矩?还不拉下去打死!” “你要打死谁?” 王夫人在王熙凤、周姨娘等人的搀扶下,一步迈入,脸色带霜,眼神冰冷的环视着众人。 她和王熙凤两人已经知道了刚才的喊声是她那宝贝儿子贾宝玉发出的。 原本两人就要转头回去,可又有婆子来传话,说贾宝玉和林黛玉又闹起来了,还闹的不可开交。 王夫人和王熙凤也就过来转转。 “见过太太。” 一群人纷纷施礼问安。 王夫人“嗯”了一声,让众人起来后,皱眉瞥了眼贾环,眼睛里满满都是厌恶,然后看向贾宝玉,道:“你闹什么?刚才是你叫的?哪个混账东西啜叨的你?你就不怕老爷听到了来找你算账?” 原本还想充英雄硬气一把的贾宝玉,听到“老爷”二字后,瞬间投诚,出卖队友半点都不手软:“是……是三弟带我们来耍的……” 听到贾宝玉喏喏之言后,王熙凤立刻神补刀:“老三我说你就是个高脚鸡,上不了大台面,屡教不改。早上我怎么吩咐你的?你倒好,转眼就忘,还把宝玉他们拉过来。好的不学尽学些刁钻古怪的,敢情你是打量拉个垫背的太太就不好处罚你了是吧?” 做恶梦被惊醒惊吓带来的一腔怒气,完美的洒在了贾环身上。 小坑大坑连环坑,一个接一个的挖着。 王夫人会不知道这是坑? 未必,但此刻她只需要装糊涂就好了,脑门子上的包产生的怒气还没地发呢,找个出气筒也不赖。 赵姨娘头上虽然也有一个,可她年轻美貌,就算多一个包,顶多算多了分俏皮意。 可她如今已经年过四旬了,老黄瓜一根,头上再顶个包,像颗蒜头似的…… 愈想愈气,王夫人眼看就要发怒,忽然,一直站在一旁胆怯不敢抬头的贾迎春开口道:“太太,不是环弟引我们来的,是我们逼他带我们来见识一下。刚才是……” 贾迎春突然开口,让贾环身体微微一震,心里猛然间灌入一股温暖的温泉般,他怔怔的看向贾迎春,看到的却是她眼中担忧的神色。 而一旁的贾探春和贾惜春,则始终低头不语。 或许,她们认为这个时候触怒太太是不可取的。 “二妹妹,你少接触外人,不知道这些阴私事,就不要胡乱开口了。再说了,太太还没说话,哪有你说话的道理?” 王熙凤眼带不屑的看了眼贾迎春说道,贾环闻言眼神攸然变冷…… 王夫人看向贾迎春的脸色也不好看,可能觉得她吃里爬外。 贾迎春本来是贾赦的庶女,在贾赦心里半点地位都没,她的生母更是连个姨娘的牌位都没落到,就病死了之了。 这样一个卑贱的出身,被接到贾母身边当嫡亲孙女养着,却成了养不熟的家雀儿。 好的很! 林黛玉倒是没有说话,只是一双妙目静静的看着贾宝玉,静的有些吓人。 贾宝玉正值血气上涌的年纪,无事还想专门惹些事,好在心上人跟前充英雄。 此刻林黛玉虽然不发一言,可那双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贾宝玉,之前他发下的宏言。 只把贾宝玉看的面红耳赤,他决定,就算是被老爷打死,也不能让林妹妹小瞧了去。 “凤姐姐,你别说了,二姐姐说的对,是不关三弟的事。是我,是我逼迫他让他领我来这里耍的。他本来在屋里睡觉,我是哥哥,所以我的话他不敢不听。都是我,都是我,你们要罚就罚我吧!啊啊啊!!!” 贾宝玉突然高声哭喊起来,喊到最后,似乎要崩溃掉了,又大叫了起来。 光叫不要紧,还一把扯掉脖颈上的项圈,揪出上面的玉坠,狠狠的往地上砸去。 贾环见状,心里呐喊出两万多个艹,然后一步上前,在玉坠着地前垫在地上,之后就觉得胸口猛然一痛,痛的他差点窒息过去,身后一片惊呼。 尼玛! 这个臭不要脸的,一遇到尴尬的事就来这一套,他就不想想,要是这块玉因为今天这事给摔碎了摔坏了,最后倒霉的是谁? 贾宝玉自己装个傻估计也就过去了,可王夫人、王熙凤还有贾母,保管一起将怒火全部倾洒在他和赵姨娘身上。 人在屋檐下,没有办法,盘算了一圈后,贾环不得不做出舍身救玉的举动。 话说王夫人本来还被贾宝玉突然高喊的声音震的头昏脑涨,就要令他闭嘴。 可谁知,随后贾宝玉竟然拿出玉去摔,这不是在摔玉,而是在摔王夫人还有贾母的命。 因为王夫人和贾母坚信,衔玉而诞的这块玉,不仅是贾宝玉和整个贾府的福气,也是贾宝玉的命。 玉要是碎了坏了毁了,贾府和贾宝玉的福气也就没了,更甚者,贾宝玉的命就没了。 一个是贾宝玉的立身之本,一个是他的命,而这两样加起来,就是王夫人的命根子。 眼见贾宝玉痴病发作,狠狠的摔玉,王夫人差点就要昏过去。 然后就见贾环一个箭步上前,垫在了地上,好歹护住了玉。 王夫人见玉无恙,这才长呼出了口气,念了声“阿弥陀佛”。 她面色复杂的看了眼贾环,没有再说什么,王熙凤亦是,她上前一步从贾环手里接过玉,交到了王夫人手上。 王夫人看了看玉,又看了看贾环,最后瞪了眼贾宝玉,而后转身离去。 王熙凤叹息了声,也紧跟着离去了。 …… “姐姐,谢谢你。” 贾环旁若无人的拉起贾迎春的手,感激道。 贾迎春摇摇头,道:“环弟,唉,往后要小心行事呢。” 贾环忽然面色悲戚道:“姐姐,我也没想到,二嫂她……好胸啊!弟弟我倒没事,被骂惯了,只是姐姐你今天恶了一些人,日后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刁难……唉,都怪我,都怪我惊动了太太,才连累到姐姐,姐姐放心,弟弟我别的没有,就有担当。日后谁要是轻辱了姐姐,我就……” “你放屁!” 贾环凄凄凉凉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贾宝玉一步上前,指着他斥骂道:“你胡说什么?谁会刁难二姐姐?她是府里正经的小姐,是凤姐姐的小姑,谁会刁难二姐姐?谁敢?我告诉你老三,二姐姐不是你一个人的姐姐,你少在这里卖乖讨巧,你能做什么?谁敢对二姐姐不敬,我保管把他的牙给敲掉。” 贾环左一句“怪我”,右一句“担当”,深深的刺痛了贾宝玉…… 听完贾宝玉的话后,贾环一脸“震惊”的看着贾宝玉,语气“崇拜”道:“二哥,我错了,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没想到你这么有担当。我听人说过,一个男人是不是爷们儿,不是看他胡子有多长,声音有多高。也不是看他能做多大的官,有多深的八股学问。而是看他有没有担当,能不能保护家人,为亲人扛起一片蓝天。 二哥,现在想来,这番话真真就是在说二哥你啊!你没胡子,和姐姐妹妹们说话那么柔声细语的。你不屑做大官,更不屑那些高深的八股学问。最重要的是,如今你居然能够为保护家人出头了。” 贾宝玉闻言,怔怔的看着贾环,傻傻道:“老三,你是在说我?” 贾环跟江湖上卖大力丸的高强人士一般,用力的拍着单薄的胸口,大声道:“绝逼是二哥你!二哥,我决定了,小弟日后唯二哥的马首是瞻,鞍前马后,牵马坠蹬,绝不含糊,小弟我要为了我们共同伟大的目标而奋斗!” 贾宝玉可能有些不大瞧的上贾环,最起码也得带上林妹妹啊,带你个泥做的男娃做什么,面色不悦道:“老三,我们有什么共同的目标,还伟大?我们不是一路人!” 贾环皱眉低声提醒道:“二哥,就是保护姐姐啊!” 贾宝玉恍然记起,连忙道:“哦,对对对,一起保护姐姐。” 贾环乐的冲小黑门外跳脚高声道:“诸位听好了,我二哥说了,日后谁要是敢胡乱猜测,想要讨乖卖好,那没说的,他定把那人的牙给掰掉喽!” 门外一溜儿站着的婆子和丫鬟们,面面相觑,偶有几人,眼光闪烁间,多了几分忌惮…… 这个年代,不仅女孩儿讲究低声细语是美,男孩儿按礼说,也应该和声温煦,彬彬有礼。像贾环现在这般窜上跳下和泥猴子似的,让外人瞧去定要说句“不似豪门公子,和泥腿子出身一般”的评语。 然而此刻,甬道里的众多女孩儿们,却纷纷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她们不是傻子,岂有看不出贾环是在为贾迎春清扫后路荆棘的道理? 贾迎春看着贾环卖力喊叫的背影,一双温柔可亲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幸福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四十四章 拜托 几个女孩子,贾惜春还小,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好玩儿。 但贾探春和林黛玉已经知道不少人情世故了。 生在这么大一个豪门里,没有办法避免这些,耳濡目染之下也会明白很多。 所以她们都看明白了贾环此举的意义。 贾探春心里滋味是最复杂,贾环明明是她的胞弟,虽然也敬着她,可终究也只是叫她一声“三姐”,哪里有叫贾迎春一声“姐姐”亲切? 不过,除了嫉妒,她也有自责。 刚才,她一直都没勇气站出来为贾环说话。 或者说,她衡量了太多的利弊后,最终选择了沉默。 这让贾探春此刻的心情,自责的犹如蚁噬般痛苦。 而且,自始至终,贾环的眼睛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所谓的同胞血缘,如同没有感情做底,又值当什么呢? …… “三弟,你可别谢错了人哦!” 林黛玉眉眼含笑,看着贾环笑嘻嘻的道。 贾环嘿嘿,拍了拍脑门子,对林黛玉道:“差点忘了大恩人,大恩人在上,小的给你磕头了!” 说罢,作势就要跪下,一旁的贾迎春看的目瞪口呆,下意识的伸手拉了贾环一把。 贾环装模作样了半天,也没见林黛玉开口客气,心里郁闷妮子太精了不是好事。 低眉顺目的偷偷瞥了眼,却见林黛玉抿着嘴,笑若春花,眼睛迎着贾环的目光,嘻嘻笑道:“你倒是跪呀!” 贾环嘿嘿讪笑道:“这不是姐姐疼我,拉住我了吗?” “咯咯!那我可不依,你还没谢我哩!” 林黛玉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古灵精怪的看着贾环。 这让贾环瞬间有了被学姐调.戏的感觉,只是此情无关风.月,纯属学姐们闲的蛋疼…… 贾环这种早已将脸皮直至身外的人,哪里会怕这种程度的调.戏,他哈哈一笑,对林黛玉道:“林姐姐,你还别说,小弟我还真有谢你的法子,包你满意。”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没什么不对,不过林黛玉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她觑眼看着贾环,道:“三弟,你可要仔细,惹恼了我,你那姐姐可未必能帮你哩!” 贾环嘿嘿一笑,道:“为了表示我最真诚的谢意,我给林姐姐唱个小曲儿怎么样?” “噗嗤!” 林黛玉闻言一笑,道:“三弟,你还会唱小曲儿?” 贾宝玉当了半天的路人甲,早就不耐了,此刻闻言顿时抓住了机会,道:“林妹妹,你听老三吹牛,他会什么?不过几首村言俚语,不堪入耳。咱们还是走吧……” 林黛玉闻言白了他一眼,道:“就是村言俚语,说不定也有点趣子,听听又如何?” 贾宝玉郁闷道:“好吧好吧,听听就听听。” 林黛玉轻哼了声,对贾环道:“三弟,你唱吧,要是唱的不好,你可仔细了。” 贾环古怪一笑,然后昂首挺胸,站的笔直,面色庄严而神圣,不过甫一开口,表情却陡然丰富起来,眉眼含情,只听他用一种众人都没听过的腔调唱道:“天上掉下个林姐姐,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只一句,众人纷纷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贾环,尤其是贾宝玉,眼珠子差点给瞪了出来,他多想多想,这首小曲儿是从他嘴里唱出来的…… 至于林黛玉,整个人都已经怔住了。 点墨如漆的眼眸中,水光浮现,痴痴而立,无语凝咽。 “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 眼前分明外来客,心里却似旧时……友。” 最后一个“友”字,贾环唱破音了…… “哎呀妈呀,起高了……” 只不过,众人并没有因为他“小沈阳”附体而大笑。 大家依旧是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贾环,有震惊、有醋味、有好奇,还有浓浓的不甘。 不甘这样好的一首曲子,怎么会是贾环这个草包唱出来的? 贾宝玉差点没把牙给咬碎了,愤怒的眼神中甚至多了几分幽怨。 怨老天无眼…… 贾环干笑了两声看着一直不说话只看他的众人,不好意思道:“诸位哥哥姐姐,小弟知道自己的相貌美好的有些让人难以拒绝,情不自禁的就想亲近和拥抱,可是这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虽然都是骨肉兄妹,可小弟我的脸皮薄,有些害羞呢!” 最后一个“呢”字,被贾环说的要多缠.绵悱恻就有多缠.绵悱恻,贾宝玉听的只觉得腹内翻腾,昨夜的隔夜饭有种上涌的冲动。 而诸女孩儿,则快笑岔了气。 贾迎春拭去眼角的泪珠,伸手捏了捏贾环的嫩脸,含笑道:“我瞧瞧,可不薄呢,不比这甬道的墙差哪里去!” 贾环仰着小脸儿,嘿嘿傻笑道:“姐姐过奖了,过奖了,多少还差那么一点……” “咯咯!” 贾迎春屈指在贾环的脑门上轻轻一叩,嗔道:“我这是在夸你吗?” 贾环再嘿嘿一笑,然后转头看向似乎还未还魂的林黛玉,道:“林姐姐,小弟我刚才唱的不差吧?” 林黛玉此刻没了先前的古灵精怪了,怔怔的看着贾环道:“三弟,这首小曲儿,是……是你所创?” 贾环看了眼一旁垂头丧气的贾宝玉,道:“林姐姐说笑了,小弟我连字都不识几个,哪里是我能作出来的。” 众人闻言再一怔,连贾宝玉都抬起头看向贾环,不明所以。 林黛玉有些急促道:“三弟,那这首小曲是谁作的?” 贾环好似觉得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所以他的神情也有些莫名其妙,好像这个问题根本都不应该问一样,他道:“当然是我二哥做的,这还用问,不过我自己悄悄的改了两个字。” “啊!” “啊?” 同一个字,两人截然不同的发音。 贾环笑道:“你们奇怪什么?我只是将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改成了天上掉下个林姐姐。其他的都是抄袭,哦不,其他的都是借鉴二哥的。” 贾宝玉见众人都看向他,他弱弱的问了句:“是……是吗?好像是……改的不错呢,贴切。” 众人又不是傻子,纷纷回头再看向贾环。 贾环哈哈笑道:“当然,二哥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不过你们看看最后一句,说的不就是林姐姐刚来时和二哥发生的故事吗?” 众人闻言,顿时开始回想起当初的场景,那日她们可都在场哩。 贾惜春最小,想的也最简单,只见她眉开眼笑道:“是极是极,当初二哥哥和林姐姐就是这般,二哥哥当初还说曾经见过林姐姐哩。可不就是那句‘眼前分明外来客,心里却似旧时友’?” 林黛玉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贾环,道:“三弟,你刚才说,宝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个说法?” 贾环笑道:“这个小曲儿的词的确都是来自二哥,当然,曲调儿是我瞎哼的。是这样,我现在模模糊糊的可以记起以前的一点事,不过记不清。这首小曲儿的词,都是二哥以前曾经说的,不是在一起连续说的,就是有时说一句,另一个时间说下一句,我自己把词儿给组合起来,哼出的小曲儿。” 林黛玉皱眉,将信将疑的看着贾环,道:“他什么时候说的这些词?” 贾环抓了抓后脑勺,道:“记不大清了,反正有一天见二哥仰着头看天上的云,他笑一会儿楞一会儿的,忽然就说了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然后我就记住了。后面的几句大抵也是这样来的,所以我说这首小曲儿的词是二哥作的。当然,我这曲调哼的可能不大合二哥的意,二哥回去后咳……呃!” 这可能是贾宝玉平生第一次给同性拥抱,尽管他很快就放开了,可这依旧可以算是贾府破天荒的行为了。 当然,贾宝玉日后见多识广后,也并不排斥跟同性拥抱。 只是那个时候的同性已经不怎么准确了,应该用娘炮来形容…… 言归正传,贾宝玉用力的拥抱了下贾环后,满脸激动道:“老三,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这么有心。唉,不过是我寻日里胡思乱想瞎嘀咕的几句,虽然也是心里话……可你若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还有你那曲调,虽然登不上大雅之堂,可倒也有几分韵味。罢了,看在你难得诚心的份上,我就不找人再改了,不要谢我,说谢就见外了……” 贾环嘴角抽了抽,叹息道:“二哥,你可真是我亲二哥啊!我不如你,远不如你……” 贾宝玉语重心长道:“三弟,你还年轻,路还长远,不急这一时半刻。你放心,日后你若有什么不解,或者想再得几首妙句,你只管来找二哥,二哥不烦你了!” 贾环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二哥高义!” 贾宝玉也颇有江湖气息的拱手回道:“好说,好说……” 贾环实在不想再和他说话,便转头看向林黛玉,谄笑道:“林姐姐,我这个谢意可够足够真诚?” 林黛玉见到贾环脸上的笑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贾环叹息了声,低声道:“小弟我即将从武,今日又恶了……我自己倒没什么,我那姨娘,咳咳,也是破罐子破摔,没什么打紧的。可二姐姐却可能因为……当然,二哥刚才也说了,他会护着二姐姐的。可我想,二哥虽然也算聪慧,可和林姐姐比起来,多少还差那么一丁点。 再说,人多力量更大。所以我想拜托林姐姐,若是日后有刁奴欺主,二姐姐性格温柔,恐怕会吃亏,那个时候,还望林姐姐伸以援手,三弟感激不尽!” 说罢,贾环长揖到底,一旁处,贾迎春泪如雨下。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四十五章 预谋 “凤哥儿,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王夫人端着在太师椅上,一旁周姨娘用热水激出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敷在王夫人的额头处,王熙凤则站立在另一边。 周遭难得没有什么丫鬟,就连周姨娘在听到王夫人的话后,借口再去用热水激一下毛巾,也离去了。 偌大一个大厅,就只有王夫人和王熙凤姑侄两人。 王熙凤闻言,长叹息了声,道:“太太,我们要提前做打算了。” 王夫人眼皮都不抬一下,手里一串佛珠轮转,淡淡的道:“打算什么?” 王熙凤闻言一滞,随即咬牙道:“太太,今天一大清早,那混账闹了那么一出,大嫂、链二爷还有我都过去看了,你道我们看到什么?老三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都湿透了。 就那样,他还咬着牙坚持着。我看到他冲我笑的时候,心都有点冷。链二爷原本也是一肚子的火,可看到他那个弟弟做到这一步,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就走了。” 王夫人脸色变了变,冷哼了声,道:“那又怎样?他还能翻天不成?” 王熙凤愁眉苦叹了声,道:“他自然翻不了身,虽说现在说什么都还早,老三到底能不能从武一道还说不好。可就看他这份心性……太太,不是我捧老三,无论是我们家的那位还是宝玉,都不如啊!” 王夫人闻言面色骤变,皱眉道:“你可不要乱说话,他是个什么东西,也……” 王夫人的话没说完,自己就顿住了,因为她想到了贾环一步上前,垫在地上托住了玉的场景。 这个做法她能理解,因为如果玉碎了的话,要倒霉的人有很多,但最倒霉的一定是赵姨娘和贾环母子俩。 能想到这一点的人也有不少,但有这份果决,能够不慌神,临机应变下决定去躺在地上的人,大概只有贾环一人。 至少王夫人自己当时是彻底慌了,犹如天塌了般。 这般一想,王夫人的脸色变幻了起来。 王熙凤见缝插针道:“太太,我们妇道人家,不懂的什么大道理,也没见过从武到底该要怎么样个根骨天赋。可我听过一句话,叫有志者事竟成。太太,老三病了这一遭醒来后,大有不同呢。老爷如今看来又不反对他从武,说不得会大力支持。 有了老爷的支持,这老三日后,多半能有所成。原本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好事,日后宝兄弟他们有老三扶持着,路走的也会轻松些。 可问题是,朝廷勋贵的袭爵是有制度的,别说勋贵,就连皇位的承袭都和前朝不同。我大秦不讲究元出嫡长,最重视的是贤德,是能力。若非如此,如今的大位之争也不会如此惨烈……” “你的意思是?怎么可能?” 王夫人闻言悚然而惊,问道。 若是封贤不封长,那荣国府的爵位也不能由老大贾赦袭封了,那个老色棍有个屁的贤明之处? 王熙凤苦笑道:“太太,若是家族中都没有勇武之辈,其余的自然是论嫡论长。可但凡有一人,能够从武有成,那他承袭爵位就一定优先于其他人,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若非如此,你当大老爷为何不愿看老三从武?” 王夫人手都有些抖了,哆嗦着嘴唇道:“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有这等痴心妄想?” 王熙凤摇头道:“关键不在于老三,而是老爷那里……” 王夫人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她缓缓的坐下,木然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老爷的意思?” 王熙凤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太太误会了。” 王夫人依旧木然,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王熙凤道:“老爷自然不会安排老三从武,这必定是老三自己生出的邪念。但是,老爷却不会阻止,反而会鼓励,因为,老爷希望他的孩子上进啊……” 上进,这个词对于贾府这样的人家来说,有时候简直有些可笑。 他们家财十万贯,又有农庄、园子等各种进项。 他们蒙祖宗大功,政治地位极高,寻常富人们忧惧的破家县令和灭门府尹对贾家来说就是个玩笑。 他们甚至不需要向其他人那样皓首穷经,考八股做文章,就能得到肥差美职,做的高官。 他们不缺钱,不缺权,也不缺地位,他们什么都不缺。 他们要上进又有什么用?只有贫贱苦命的人才整天想着上进。 而他们,是天生的富贵!即使读书也不过是为了知礼懂事罢了。 所以此刻听到王熙凤之言,王夫人都有些恍惚了,贾政喜欢孩子上进? 还要怎样上进呢?上进求什么? 爵位! 贾政想要的难道是爵位? 可他要爵位,也应该支持宝玉啊,再不济也是嫡孙贾兰,怎么可能去支持贾环这个庶子呢? 王夫人很是想不通。 王熙凤替她解惑道:“如果宝兄弟和兰哥儿也能从武,老爷自然更会大力支持。可是……” “宝玉和兰儿什么身份?怎能做那低贱的武事。凤哥儿,你毕竟年轻,经历过的事不多。练武之后那么多好处,只优先袭爵一道就能让多少人疯狂。可为什么这么多家豪门,最后继承爵位的没几个习武的?就是放在朝廷里,习武的大将又有几人?” 王夫人昂着头,语气高昂又夹杂着不屑的说道。 王熙凤闻言一怔,道:“不是说习武太苦的缘故吗?” 王夫人哼了声,道:“为了富贵,多少人连脑袋都敢不要,还怕苦?” 王熙凤赔笑道:“太太,我才见识过几件事,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大抵也就听说从武非常苦也通常的痛,痛的让人想死都不得,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王夫人叹息了声,道:“你说的也不错,除了苦,就是痛,痛的让人生不如死。根骨好一点还行,根骨不好的,那真是一步一刮骨,刮碎了骨头,再用火煎熬骨髓。咱们王家,单单是我知道的,被习武折磨疯的,就不下八人。那个惨状,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王熙凤听的简直面无人色,颤声道:“咱们王家也有……那他们这些人呢?我在金陵时怎么一个都没见着,也没听说过。” 王夫人面色悲苦,哀声道:“都死了,是他们哀求族长,给他们一个痛快。他们再也忍受不了那种痛苦了……” 王熙凤实在不解道:“太太,不是我怀疑您的话,可是,我王家的先祖,还有荣宁二公,还有其他四王六公,他们当初是怎么练成的?没道理他们能练成,我们这些后辈却一个都练不成啊!” 王夫人冷笑道:“所以,我才说那个孽障怎么就敢有他不该有的念头。四王八公为何能练成?他们为何能够成就泼天的富贵伟业?就是因为命,因为天命。他们都是天命所归,是老天让他们成功的。如果不是这样,有人想要逆天而行,那他就要付出代价。看看史家吧,为了一个亲贵之爵,都快入魔了。 他们倒是拿到手了,还是一门双侯的显赫局面。可那又如何?为了一个爵位,满府上下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官中银库里连耗子都见不到一只,嘿……” 王熙凤总觉得这个解释有点怪,可饶是她聪慧非常,也想不出为何后人从武的难度要远朝先祖,所以只能接受王夫人的说法,或许后世之人,当真是没有天命吧。 王熙凤沉默了下,道:“太太,那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做,坐视着老三他……” 有些事能说不能做,有些事能做不能说,因为这和她们的教养有关…… 王夫人缓缓摇摇头,道:“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你说的对,我们要想办法做一些准备了。” 王熙凤苦笑了声,她一向自忖智慧高绝,平日里气焰高涨,可在从来不声不响的王夫人面前,她很少能掌控节奏,想不通索性就不再想,问道:“太太,你不是说习武得靠天命吗?我看老三是没什么天命的,不然也不会托生在姨娘肚子里。他要真是有大福气的,一定是托生在太太这里的。” 对于这一记不露痕迹的马屁,王夫人淡淡一笑,道:“也是不得不防,能生在这贾府,就是有福气的。更何况……”王夫人眼睛眯了眯,语气顿了顿,道:“更何况,他还有老荣国公庇佑。”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变,摇头叹息道:“真真是没法子,老三本来就是个麻烦人物。平日里没怎么他,就一些长舌烂嘴的嘀咕庶子怎么怎么受欺负。几百双眼睛盯着,我们实在也难做。就算找个法子收拾他一顿,可老三如今的性子,我怎么瞧着,有点水火不进的意思?难道还真是祖宗……” “哼,你也别跟我抱怨,我就不信你没个法子。” 王夫人不爱听那话,祖宗保佑?一个庶子也配?她直视着王熙凤,道:“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总不能让我一把年纪再出面。而且话又说出来,日后若是环儿袭了爵,成了伯成了侯,自然少不得我一个一品诰命。毕竟,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他的嫡母。可到时候,链儿如何自处?你又该如何自处?”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四十六章 大怒 “环弟,你不用担心我的。” 贾环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躺在炕上,炕边,贾迎春怜爱的用手轻抚着他的脑袋。 贾宝玉和林黛玉等人都已经离去了,他们没说什么,面对贾环的请求,林黛玉也应下了。 只有贾探春走时,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贾环自然面不改色的微笑应对。 最后,贾迎春却留了下来,因为贾环早晨才换的衣服,因为躺在地上,又沾满了灰尘。 贾迎春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留下来替淘气包弟弟更换衣衫。 换了身干净衣服后,贾环趾高气扬的吩咐小婵拿去浆洗,跟个恶少似的,得了贾迎春一指。 而后累了一天的贾环就不想再动弹了,也不拿贾迎春当外人,踹掉鞋子就上炕,躺下后眯缝着眼,舒服的直哼哼,和某种动物很像…… 看到贾环惫赖的样子,贾迎春既好笑又心疼,才有了方才那一句。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道:“姐姐,你可千万别小瞧女人的小心眼儿,我告诉你……” “噗嗤!” 贾迎春好笑的看着贾环,道:“你比我还知道?” 贾环啧啧出声,骄傲道:“姐姐,不是我给你吹,好家伙,当年为了追妞,弟弟我可是下足了大功夫,专门精修了一门选修课,叫做女人的心理学。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啊。啧啧啧,这女人啊女人……” “咯咯咯!” 贾迎春看着谈及女人神采飞扬的贾环,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揪住他的耳朵,不过轻轻柔柔的,贾迎春笑道:“环弟,你哪里来的这么些怪话,我都听不懂哩。只是觉得好笑……” 贾环不笑,正色道:“姐姐,不是玩笑。今日虽然是二嫂开的口,可太太心里恐怕对咱们的意见更大。我不要紧,因为我身后还有老爷在,太太无论如何不会做的太过。可姐姐日后的日子,很可能就会难过。” 贾迎春闻言,面色一黯,叹息了声,道:“姐姐也知道,可是,要眼看着环弟你受罚,我却是做不到的。没有关系,姐姐也不怕吃苦。再苦,又能苦到哪去?” 贾环道:“所以,我今天先借用了宝玉的名头,警告了一部分小人。然后又拜托给林姐姐,她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别说二嫂,就是太太都要给她几分薄面,不管喜欢不喜欢。 姐姐,日后你要多和林姐姐亲近,她也人不坏,可以交朋友。只要老太太在,这几年内林姐姐就不会失宠,而且宝玉也护着她。 只要过去这几年,等弟弟我长大了,就能亲自保护姐姐了。” 贾迎春闻言,眼圈发红,用力的点点头,泣道:“姐姐等环弟长大,等环弟保护姐姐。” …… “你说什么?凤丫头,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这种话岂是能乱说的?传了出去,我们的贾府的脸往哪儿搁?你这做管家嫂子的,脸上就好看?” 自从荣养后,贾母很少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尤其很少对她喜爱的王熙凤这般说话。 但此刻,老太太的脸色罕见的严厉,一双眼睛里放出的,竟是凶光。 王熙凤以往常听贾母自夸,言老太太年轻时比她还能干。 这个时候王熙凤自然会凑趣的奉承几句,可是在心里,她却很不以为然的。 在王熙凤看来,贾母掌家时,顶多也就是能做到不糊涂罢了,哪里能有她这般干练。 可现在,看到贾母的目光,王熙凤心猛然一紧,而后脸色发白,声音紧张到发颤,道:“老祖宗,我岂有不知这种话不能乱说的道理,可是实在是……太过了。他连我的……” “什么?那个孽障偷了你的什么?” 贾母怒气满脸,面目狰狞,恶狠狠的道。 王熙凤心里既惊又喜,不过面色却有些委屈,又有些恶心,更多的是羞恼,喏喏的说道:“汗巾……” “什么?!他怎么敢?这个孽障!” 贾母面色陡然巨变,眼睛里都多了几分血色,虽然骂的是那个孽障,可看向王熙凤的眼神似乎是想要吃人。 这种事,是能放在台面上来说的吗? 从汉到唐再到宋,高门大户里,包括皇宫,后.宫内玮里的脏事是一个赛一个的恶心。 所以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只要不放在明面上,谁家又比谁家干净? 关键是得要藏住揶住,哪怕暗地里已经流传开了,明面上却万万张扬不得,尤其是自己人不能开口不能认。 否则,一旦摆放在明面上,立刻就是泼天的大事,甚至是大祸。 汉家天下,以儒治国。 讲究修身齐家,而后才是治国平天下。 可见修身和齐家的重要性。 家族门阀起源于汉,鼎盛于唐。 在唐朝,五姓七家之清贵,就连皇族都想要公主下嫁与之联姻。 然而却很少能得逞,因为皇族李家的汉家血脉只余三分,公主嫁进门那不叫下嫁,那是妄想高攀…… 五姓七家为何如此清贵,最重要的是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家风清正。 自此以后,所有能够累世相传的家族,往往都会以严苛的家规来约束族人,肃清家风。 有一个好家风的家族,好处之大,绝对超乎寻常。 首先一条,就是出身这个家族的子弟做官会有名声加成。 其次,就是方便和其他高门联姻。 这么大的好处,谁不想得到? 贾母自然不例外,她不在乎子孙是否有能力,是否上进,更不在乎他们娶多少个小老婆,这些都不算事,富贵人家嘛,更何况真名士自风.流…… 守着荣国公传来的世爵,坐拥偌大的家财,贾府的子孙就不会过苦日子。 只要保持有一个好的家风,在外能有一个好的名声,那么贾家的子孙就能不断的和其他高门子弟联姻,那么日子也只会越来越好。 她如今荣养了,诸事不管,但这是有一个底线的,那就是她要保住贾家良好的家风和名声。 谁破坏了这个,谁就是她的大敌。 她怒视着王熙凤,就是因为王熙凤做错了事。 这种事,发生了也就发生了,如果王熙凤心里真的委屈和愤怒,找个法子收拾一顿,狠狠出口气也就是了。 犯得着说出来吗? 王熙凤看着贾母苦笑道:“老祖宗,我何尝不知道这种事只能私下处理,我原也只是私底下敲打了一下,可……可这两天不知怎地,消息忽然就在婆子丫鬟之间传开了,这些人很多都是府上几辈子的奴才了,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如今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我……” 王熙凤眼睛里流下了两行委屈的泪水。 贾母咬牙切齿道:“到底是哪个乱嚼的舌根子?” 王熙凤摇头叹息道:“乱哄哄的都在传,哪里还能查出是谁开始的……” 贾母皱眉道:“我是说,这件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到底是哪个烂嘴巴的乱嚼的舌根子?” 王熙凤闻言一怔,不解的看向贾母,迎上的却是一道冰冷如霜的目光。 她打了个激灵,身子一颤,结巴道:“老……老祖宗,我……我也不知道。” 贾母闻言,眼神微微和缓,道:“那就去查,一定要查出是哪个在造谣。吃里爬外的东西总是有的,历朝历代都少不了,对于这种人,我们一定不能心软。对了鸳鸯……” 一旁站了大半个时辰,跟木头人一样一言不发的鸳鸯闻言,立刻“活”了过来,躬身道:“老祖宗?” 贾母和蔼的看了她一眼,道:“我隐约记得,赵丫头身边的丫鬟好像是个大安分的,她们主仆两人成天嘀嘀咕咕,怪毛病多的很。那个丫鬟叫什么来着?” 此言一出,王熙凤和鸳鸯的脸色均是一变。 鸳鸯面色隐隐有些复杂,声音也变得有些轻忽起来,道:“好像是……好像是叫小……小吉祥……” “唔,大概就是她吧……使人打一顿板子……算了,直接撵出去吧。咱们贾府容不得这种乱嚼舌的蹄子,留在府里白白坏了风气。” 贾母淡淡的吩咐道,说罢,看了眼面色复杂的王熙凤,皱眉,而后又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道:“那个孽……环哥儿不是要从武吗?怎么样了?我恍惚听说,他闹的动静挺大,惊了好多人?” 王熙凤面色又一变,低声道:“是,清早起吼了一通,扰的半个府的人都没睡好。中午又带着宝玉去闹了一通,太太都惊住了,摔的头上起了个包。” 贾母厉声道:“这还了得?淘气也不是这个淘气法!” 王熙凤叹息道:“又有什么法子?他说是在练功,我们又不能拦着。” 贾母沉吟了会儿,道:“倒也是这个理儿,不过,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就搅合的阖府不宁,没有这个道理。 这样,我记得府上在城南有一个小庄子,就拨给环哥儿吧。练武也是要耗费钱粮的,刚好,庄子上的出息就不必上交官中了,全给他,就算日后分家提前分给他的这一份。 告诉他,好好练,练不好就不要回府……初一、十五可以回来看看他老子,至于我这里,暂且算了,我等他从武有成了,让他再来领赏…… 至于赵姨娘,想来也放心不下环哥儿身边没人照顾,就让她跟着一起去吧……” …… PS:感谢清风秦缘兄的打赏,感谢经典含剧大长茎还有雨落起风兮以及血之誓言兄的打赏。很感激大家的支持,无以为报,只能努力写好书相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四十七章 抄家 “老祖宗,那个东西,留在那里终究不妥,是不是……是不是我去取回来?” 贾母吩咐完后,王熙凤当真是喜出望外,正要应承,一次将府里碍眼的厌物们清扫出去,谁想这个时候鸳鸯突然开口了。 鸳鸯在府里地位很是不同,她是贾母身旁一等一的心腹。 对于她的话,贾母自然会重视之。 贾母这一重视,立刻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她刚才惊怒之下,竟然忽略了整件事的真假。 要不是鸳鸯提醒,她会不会做了别人手里的枪? 她和王夫人的关系,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和谐哩…… 而赵姨娘,就是当年她安排给贾环做侍妾的。 不然,这样一个愚蠢的女人,能活到今天都是奇迹! 如果这件事不是真的,那贾母是万万不会“自毁城墙”的。 中华权术之道博大精深,最注重的,就是一个平衡之术。 对贾母来说,一个赵姨娘,再加上老大贾赦的媳妇邢氏,就是平衡王夫人的一党。 若是赵姨娘和贾环被赶出去了,这个平衡就要打破了。 这对贾母其实是不利的。 现在这个局面下,贾母虽然荣养了,但说出一句话,没人敢不听。 而一旦平衡打破了,让王夫人一头独大,收尽府中人心后,贾母恐怕就真的要去“荣养”了。 富贵生活少不了,但再想向如今这般在贾府里一言九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 而这种事,是贾母竭力避免发生的。 赞许的看了眼鸳鸯,贾母道:“幸亏你提醒了我,不然……去吧,把那东西取回来。” 王熙凤脸色几变后,连忙插话道:“老祖宗,鸳鸯不知道那……汗巾是什么样的,我陪她一起去吧。” 贾母眼神深幽的看了王熙凤一眼,道:“你说说是什么样的?嗯,和鸳鸯一起去也好,不然……” 王熙凤强笑道:“就是一条松花石榴色的,丢了有小半年了。” 贾母闻言一笑,道:“指不定你是落在哪儿了,去看看也好。” 说罢她看了眼鸳鸯,鸳鸯点点头,没有说话。 …… “我猜是三根手指,三爷,你可别偷偷的变了!” 小吉祥眉飞眼笑的看着贾环,笑嘻嘻的道。 贾环嘎嘎浪笑着,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个“V”,道:“又猜错了!” 小吉祥顿失所望,噘着小嘴,皱起毛毛虫眉毛,懊恼道:“刚才明明是三根手指……” 这种无聊的令人发指的猜手指游戏,两人已经玩儿了小半个时辰了。 “三爷,三爷,该我了,该我了!” 原本郁闷的小吉祥,忽然又开心起来,把一双小手背到背后,喜滋滋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面带不屑,目光随意朝后方扫了一眼,然后嗤笑道:“小吉祥,你还是没有醒悟,像三爷我这样拉风出众的人,就像高速公路上的手扶拖拉机一般,无论是智慧还是武功,都让人惊叹到心碎。你这一点小把戏,还想考倒我?真是笑话!我闭上眼睛都能猜出来,看,我闭上眼睛了吧?现在我猜,是六根手指!” 小吉祥震惊的小口下意识的张开,一脸崇拜的看着贾环,叫道:“三爷,你太厉害了耶!你怎么知道我伸出的是六根手指?天啦噜!” 咳咳,最后一句是贾老三教的,在没有电脑、手机和平板的年代,他也就这么点恶趣味了,美其名曰侍女的调.教…… 听到小吉祥的惊呼后,贾环得意的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让小吉祥也跟着咯咯笑出声来。 事实证明,没有网的时代,其实也可以玩儿的很开心。 只是,随着房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人后,屋内的欢快气氛被打断。 因为无论是王熙凤还是鸳鸯,两人的脸色和神情都不像是太友好的样子。 贾环知道,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说起来,还是他自己失算造成的。 原本他以为,在这个文贵武贱的时代,选择习武会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他以为,若是学文,先不说他实在搞不了那些云山雾海般的文言八股,最重要的是,会引起王夫人等人的忌惮,担忧他会分走贾宝玉、贾琏甚至贾兰等人的利益。 只要避开这一点,可能就会好一点。 谁曾想,在这个世界,从武居然会是这样的,甚至比习文进学还要让人忌惮。 只是事已至此,贾环已经无法在转头。 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不想再死,更不想十数年后被牵累的被发卖成奴仆,那就唯有想法破局。 贾环自忖没有诸多前辈高深莫测的心性和智慧,所以,他只能选择以力破局,以武破局。 习文进学贾环心里没有把握,但练武吃苦,他认为还是没问题的。 前世他作为农家子弟,什么苦没吃过?咬紧牙根,再苦也能坚持下去。 只是,不知道她们想要怎样来踢场子。 是因为早上的吼声,还是…… “二嫂,鸳鸯姐姐,你们这是……” 贾环笑的很灿烂,站起身来说道。 王熙凤没有让鸳鸯先开口,她抢先开口,睥睨的眼神看着站在贾环身后满脸畏惧的小吉祥,道:“你就是小吉祥?” 小吉祥不想居然还有她的事,骤一听她的名字,打了个哆嗦,小脸儿煞白,眼圈里泪花浮现,低声应道:“回二.奶奶话,我……我是。” 王熙凤厌恶的哼了声,道:“老太太发话,贾府容不得你这等乱嚼舌根子的贱婢,自己卷起铺盖,滚吧。” 小吉祥闻言,顿时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了。 她自记事起,父母和幼弟就都死了,然后她被人牙子卖入贾府,跟在赵姨娘身后当跟班。 贾府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东小院就是她的家,赵姨娘是她的姨奶奶,贾环是她的小主子。 这些,构成了她生命中的所有。 离开这些,她完全不知道该去哪,该找谁,该怎么活……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里滚落,小吉祥傻傻的看着王熙凤,喃喃道:“我没有乱嚼舌根子啊,我没有乱嚼舌根子……” 贾环皱眉,他轻轻的拍了拍小吉祥的肩膀,道:“别怕。” 小吉祥如梦惊醒,转头看向贾环,撇嘴哭声道:“三爷……” 说不出的委屈。 贾环冲她明媚一笑,道:“别怕,有我呢。” 小吉祥闻言,好歹心中没那么慌了,却依旧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愣愣的看着贾环。 “哟,老三,你这是越发能耐了,连老祖宗的话都不在乎了。有你呢?你能干什么?啊?说说,让二嫂我也开开眼,长长见识,说啊,你能干什么?” 王熙凤在王夫人和贾母跟前攒了一天的怒火,再加上早上的不满和中午的惊怒,只觉得今天一天都倒霉透顶,她要将霉火发泄出来,此时恰逢其会。 贾环没有将王熙凤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好奇的看着鸳鸯,道:“鸳鸯姐姐,你这是要找什么东西吗?我瞧你观察了大半天了。” 鸳鸯闻言,诧异的看了贾环一眼,她还是第一次见贾府里有人敢将王熙凤的话当做耳旁风。 当着王熙凤的面却不理会她的叫嚣,这种人,这种事,以前从为出现过。 鸳鸯不想得罪王熙凤太过,因此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息了声,摇摇头。 “好,好,好,果然是个孽障,你好大的胆子。既然你问鸳鸯在找什么,姑奶奶我来告诉你。老三,我那条汗巾子让你藏哪儿去了?老太太想看看,唤鸳鸯来拿。你可千万不要跟我说,你没拿。”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霹到了小吉祥的脑中,若非她一只手抓着贾环的衣角,恐怕此刻她都要昏厥过去。 三爷的事发了…… 倒是贾环,反而轻轻一笑,不过随即笑容一僵,皱起眉头来。 他一直觉得忘了什么,想了一天都没想到,现在才想起来,他还东西的时候,怎么没发现那条汗巾? “怎么?是想起什么来了,还是你要给我说你不知道?” 看见贾环和小吉祥的神情后,鸳鸯暗自叹息了声,摇摇头,而王熙凤则更加趾高气扬了,冷笑道。 贾环摸了摸鼻梁,苦笑道:“我还真不知道你那什么在哪里……你也知道,我失忆了啊。” 身后,小吉祥无比崇拜的看着他,到这份儿上了,还敢赖着,果然非常人,天啦噜~ 王熙凤却根本不在乎贾环的狡辩,冷笑道:“你不记得没关系,老太太既然发话了,我和鸳鸯自然会找出来。” 说罢,看向鸳鸯,道:“鸳鸯,你不知道,下人们都传遍了,咱们府上这东小院啊,就是一个贼窝。你打开那个衣柜,把最底下那个抽屉打开,就明白我的意思了。不是我这当嫂子的咄咄逼人,实在有些人,天生的贼骨头,贱骨头。” 鸳鸯闻言,眉头皱了皱,长了些雀斑的鸭蛋脸不笑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威严的。 她看了看毫无畏惧,好像很无辜的贾环,又看了眼快要昏过去的小吉祥,叹了口气,她以为贾环的无畏和无辜,是因为他失忆所致,而小吉祥则是了解内情的人,所以才会怕成那样。 鸳鸯走到衣柜前,将衣柜门打开,然后蹲下去又将抽屉打开,面色大变……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四十八章 承认 不是鸳鸯发现了贼赃,而是因为一股难言的酸臭味,扑鼻而来。 空空的一个抽屉里,放置的,是贾环折腾了一天后脱下的袜子。 在贾府,衣服是由专门的浆洗婆子负责清洗的。 但里面的衣服还有袜子,多半是由贴身丫鬟清洗。 贾环这种还没有贴身丫鬟的,就要交给赵姨娘的丫鬟小鹊去洗了。 但小鹊陪着赵姨娘出门儿了,所以贾环只能将袜子先放了起来。 可怜鸳鸯,多少年没遭过这种罪,没闻过这个味儿了…… 对于贾环她气,可对于给她挖坑的王熙凤她更气,起身后直视王熙凤,道:“二.奶奶,那就是你的汗巾子?” 王熙凤闻言亦是气,汗巾是什么意思?顾名思义都能猜出来,擦汗的丝巾。 男人一般也就是手上出汗,脖颈处出个汗,了不起胳肢窝里出汗要擦一擦。 可女人需要擦拭的地方就更多了,为了不影响社会的安稳和谐,此处就不详解了,总之,众位看官可以联想之,上面,下面,里面……咳咳,都可以有。 此刻鸳鸯指着一对尺许长,散发着熏人臭味的,泛着汗黄色的臭袜子,说这是她王熙凤的汗巾,这不是腌臜人吗? 用这个玩意擦那里……想想王熙凤都要呕吐。 她不便对鸳鸯发怒,转视贾环,怒声道:“说,东西哪里去了?” 贾环摇摇头,莫名其妙道:“二嫂,你想整治我,我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但拜托你想个好点的法子行不行?我偷你汗巾子?你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我异想天开?呵呵,好,哈哈,赵姨娘那个奴几辈的在太太房里偷了多少东西,你当我们全是瞎子吗?不过是当个要饭的,把一些我们没处搁的东西放在那里让她拿走罢了,懒得计较。她拿这些东西交给她外面那个开当铺的兄弟去销赃,一笔一笔的我全记着呢。怎么着,环哥儿你想让我全抖露出来,让大家瞧瞧?” 王熙凤气急反笑,指着贾环厉声道。 贾环闻言叹息了声,心道终于还是被赵姨娘给坑了。 事情发生在他身上还不要紧,顶多是挨一顿板子家法,再被数落几句。 毕竟,他是贾政的亲子,骨子里流着贾家的血脉。 再差能差哪去? 可赵姨娘就不一样了,她是一个妾,就算再得宠,她依旧只是一个妾。 什么是妾?说难听点,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在高雅的上层圈子里,甚至有互换爱妾的风趣活动…… 尽管赵姨娘已经为贾家贡献了一子一女,说来是有大功于贾家的。 可即使如此,贾家也容不下一个做贼的妾。 贾政就算再喜欢赵姨娘,可他骨子里还是一个迂腐的儒家夫子,讲究三纲五常,讲究面子。 事情没闹大闹开还好,一旦闹大,贾环绝对不会指望贾政会护着赵姨娘。 说不定,第一个开口要将她撵出门的,就是贾政。 贾环觉得,在这个时代,被人当贼给撵出去的女子,还是早早找个绳子去上吊的好,不然的话,受的罪可能更大。 礼教吃人,又岂是说说而已?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所以,贾环绝不能看着让赵姨娘背上这个名头,那会逼死她的。 尽管贾环不大喜欢这个骂起人来半个时辰不重样的娘,可贾环始终记得,当他刚醒来时,赵姨娘那双惊喜的红肿的眼睛,也忘不了当他走不动路时,将他背起的那张肩膀。 贾环叹了口气,看着王熙凤道:“二嫂,如果我不小心找出了你的汗巾,那是不是就是说,姨娘的那些东西,都是太太慈悲,见我们母子生计艰辛,赏赐下来的?”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现在了你还和我讲条件,我……” 王熙凤的话没说完,身旁的鸳鸯轻轻的拽了她一下,道:“若三爷真能拿出来,你应承不应承,又有什么区别?” 王熙凤闻言,顿时想起贾母的安排,若是真能将汗巾找出来带回去,那么赵姨娘也只能跟着贾环,被打发到农庄上去自生自灭了,她又何必再计较那些破事? 再说了,她现在还真不敢大声张扬出来,闹开了后,第一个饶不过她的,估计就是贾母,第二个是王夫人…… 所以,只要让贾环主动的拿出来就好。 打定主意,王熙凤笑道:“二嫂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只要你主动交出来,那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二嫂我也就全忘记了。你别不信,满院子去打听打听,我凤丫头说过的话,何曾失信过?” 贾环轻笑了声,却没直接回应,而是看向鸳鸯,道:“鸳鸯姐姐,祖母要怎样发落我?” 鸳鸯叹息了声,道:“你不是要练武吗?老祖宗思量在府里毕竟不便,不如就去城南的庄子上去练。老祖宗说了,习武要花费,所以那个庄子就给你了,庄子所出日后都供你练武所用。小……小吉祥要出府,在府上不能待了。不过,要是你愿意接她去庄子,我可以答应你。另外就是……嗯……姨奶奶也要跟着你一起去庄子,你要有人照顾。” 贾环闻言,长呼了口气,点点头,道:“多谢老祖宗慈爱,也多谢鸳鸯姐姐了,小吉祥自然是要跟我们去庄子的。” 鸳鸯神色复杂的看了贾环一眼,叹息不语。 王熙凤却等不急了,而且,在贾府里,多咱时候有人敢让她站在一旁当路人甲? 她气道:“闲话少说,老三,快将那汗巾拿出来。” 贾环呵呵一笑,道:“二嫂,不是我不交,我是真的不知道它在哪里。你忘了,我脑子坏了,失忆了……” 王熙凤闻言一滞,随即恶狠狠道:“你敢耍我?” 贾环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拿你东西的人,是曾经的贾环,不是今日的我……” 王熙凤哪有心情听他扯淡,摇头道:“废话少说,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贾环笑道:“我是真不知道东西在哪,不过既然二嫂发话了,我还是要找找。我以前是做过一些荒唐事,我认。” 说罢,贾环拍了拍死死抓住他衣角的小吉祥的手,又笑着捏了捏她满脸泪花的脸蛋,然后翻起柜子来。 赵姨娘藏东西不是一个好手,她也没有那么高深的智慧和心眼儿,在一层被子的夹层里,贾环抽出了一条绛红色的华贵长巾。 “哈!找到了!” 王熙凤看到那条汗巾后,大喜过望。 而鸳鸯则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环,再想起他刚才所说的那句“拿你东西的,是曾经的贾环,不是今日的我”,心里居然没有半点对小偷的厌恶,只有惋惜…… 再次叹息了声,鸳鸯正要说话,却见外面又走进一个人,亦是贾母身边的一等丫鬟,琥珀。 琥珀先是看了王熙凤手中的汗巾,又看了眼贾环,最后才对鸳鸯道:“老太太吩咐,让三爷和**奶一起过去。” 她顿了顿,又道:“老爷、太太、大奶奶还有姨奶奶现在都到了,你们快些吧。” …… 贾环进屋时,发现不仅屋外,就连屋内都没什么丫鬟婆子在。 而房子当中,花着一张脸在那里跪着啼哭不止的,不是赵姨娘又是哪个? 见贾环走了进来,王熙凤手里还拿着那条汗巾时,赵姨娘哭的更凶了,她抱着贾环哭道:“都怪娘啊,环儿,都怪娘,要不是娘贪心……” 说罢,她似陡然惊醒,转身看向贾政,哭泣嘶喊道:“老爷,那汗巾子是我拿的,是我贪心,见二丫头的汗巾子好看才拿的,和环儿无关啊,和环儿无关啊……” 贾环闻言笑了,他跪到赵姨娘身边,帮她拭去眼泪,朗声道:“姨娘,你怕什么?不就是孩儿当初年幼无知,荒唐行事的时候做错了事吗?你放心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祖宗慈爱,她不仅不怪罪孩儿,还把城外的庄子划给我,供我习武的花费。” 赵姨娘可能才得知此事,不仅没有半点开心,反而哭声愈发凄惨了。 因为她知道,贾环这是被发配了。 在贾家,只有犯了大错的奴才,才会被发配到城外的庄子上做事。 城里和城外,那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贾环只被一个农庄就给打发了。 作为家生子出身,赵姨娘早就听说过农庄是不值几个钱的。 贾府偌大的家产,到头来,贾环居然只分了一座农庄。 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 赵姨娘此刻恨不能用剪子铰了她的双手,要不是这双手贱,贾环今早就已经把所有的赃物都丢掉了。 都怪她,都怪她…… 赵姨娘是面若死灰。 贾政坐在上头,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环,半晌后,方道:“东西是你拿的?” 贾环闻言,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害羞的神色,道:“父亲大人,前面的事我大抵都记不清了。不过醒来的这两天里,孩儿听多了曾经做的荒唐事。想来……想来二嫂的东西的确是孩儿所拿。不管记不记得前事,既然是孩儿所为,孩儿就不会赖账。” 贾政闻言,眼神愈加复杂,有恨铁不成钢,也有怜爱,还有一抹……欣慰,但最终都化为一声叹息,道:“你愿意去庄子上?”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四十九章 恩绝 “不行,环儿不能走,环儿绝不能走!” 贾环还没说话,赵姨娘就尖叫起来。 她这一出身,一直高坐榻上不出声的贾母面色顿时一沉,不管她心里愿不愿意让赵姨娘和贾环离开,可她既然发了话,就不允许有人这般明目张胆的反抗。 而下首坐着的王夫人亦是面露不悦,暗道了声没教养。 就连贾政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赵姨娘不是傻子,见惹了众怒,立刻变换策略,她一双美目看着贾政,泪眼弥蒙,哀求道:“老爷,环儿今年才七岁啊,他才七岁啊,他只是一个孩子,拿东西只是为了好玩,他能有什么坏心啊?就为了这点事,就要罚他去庄子上?妾身没读过书,可也听过老爷念过一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此言一出,满场人无不变色。 王夫人和王熙凤的脸色跟闻到屎味差不多,难看的要死。 尤其是王夫人,赵姨娘的这番话,就算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可也算是在她和贾政之间埋下了一根刺,一根尖锐无比的刺。 自此往后,两人就算不会互相争吵,但也多半是相敬如冰了。 一旁,贾环有些呆呆的看着赵姨娘,完全想不明白,寻日里活的糊里糊涂的老娘,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超常发挥的话来,完全超乎水准。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难道这就是她在贾政面这么受宠的原因? 看看贾政吧,脸上的为难之色简直让人看着都不落忍…… 贾母坐在榻上,脸色亦是一阵青白,不过当她看到王熙凤手上的汗巾后,眼神还是坚定了下来。 没错,贾环是只有七岁,可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谁还会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只有六岁? 为了趣味性,那些人会说贾环今年十六岁,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将目光放在了他那美艳无双的二嫂身上,说不定还有大嫂…… 总之,这些话一定会越说越乱,越说越脏,贾家的家风和名声也就彻底毁了。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赵氏,环哥儿不会一个人去庄子,你不是不放心吗,那你就一起去好了,正好你可以照顾他。” 贾母发出了不容拒绝的声音。 这句话,让赵姨娘彻底绝望了,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她的死活,并没有引起什么慌乱,除了贾政和贾环外,其他人关心的不多。 鸳鸯和琥珀两人从贾环手里接过赵姨娘后,将她送回了东小院。 贾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低着头不语。 “你……你还有什么要求?” 贾政的声音突然变的嘶哑低沉,他面色淡淡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倒也没客气,想了想,道:“父亲,那个庄子……是给我了吗?里面会不会有欺主的恶奴,会不会……” “砰!” 贾政一巴掌拍在座旁的茶几上,发出一声大响,他深吸了口气,喝道:“你胡说什么?既然是老祖宗发话给你的,那就是你的。什么欺主恶奴?若真有欺主恶奴,你只管打杀了了事。” 贾环瞥了眼气的脸色发黑的王夫人,又道:“父亲,孩儿本来是跟东府里的焦大先生学武的,可我要是去了农庄,那……” 贾政皱眉道:“不过一个奴才,我会要过来,他会和你一起走的。你还有什么想的,捡重要的说。” 贾环暗笑,怪不得那么多正室防备小三,更防备小三的儿子。 原来,妾室的孩子果然比较受宠。 想想贾政对贾宝玉时的场景,再看看现在,贾环余光瞥了眼王夫人,果然她的脸都僵硬了。 捡重要的说,其实翻译过来就是捡贵的说…… 贾环明白,现在已经是在分家了。 贾政这一房,统共又分三房。 李纨和贾兰代表大房,贾宝玉是二房,而贾兰则是三房。 若是正常,再怎么苛刻,贾环所分也绝对不会仅有一座农庄这么假单。 所以,贾政才会有此言。 当然,他是没有看到贾母不耐烦的脸色。 贾母不大喜欢王夫人是事实,可她疼爱贾宝玉,把贾宝玉当成命根子也是事实。 至于贾环,那完全是呵呵哒的透明人物,估计大部分时候她都想不起有这么个孙子。 她不喜欢王夫人,是担心王夫人会影响她在贾府的话语权。 除此之外,两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相反,还有一个共同的命根子。 既然是命根子,自然是想要把所有的好处都留给他。 至于贾环,不过一个庶孙,能分一座农庄就不错了。 她打定主意,如果贾环敢不知天高地厚的胡乱开口,忘了本分的乱要钱财,那她就要出口干预了。 好在,贾环似乎比较有自知之明,他居然没要什么贵重的东西…… “父亲大人,孩儿知道父亲大人是工部员外郎,所以,孩儿想问问,不知父亲手下可有什么会手艺的在籍工匠……” 贾环小心翼翼的问道。 所谓的在籍工匠,就是在贱籍的工匠,说白了,就是可以贩卖的官方奴隶。 贾政皱眉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贾环老老实实道:“只庄子里的出息可能不大够孩儿练武所费,府上虽然富庶,可家大业也大,耗钱的地方更多,所以孩儿是万万不敢因为练武再向家里张口的。所以,孩儿就想找几个工匠,做一些买卖来贴补……” 这话说的贾政眼泪都快下来了,多好的孩子,多贴心的孩子,多懂事的孩子啊,却被人逼成这样…… 紧紧握着椅子扶手,贾政眼睛冷冷的看了眼对面快要坐不住的王夫人一眼,就要发作,却又看到上首贾母投来一束意味深长的眼光。 贾母已经忍受够了这场闹剧,不想再家宅不宁了,何况,王夫人身后还有一个日益崛起的王家…… 贾政闭上眼睛,暗自长呼了口气后,道:“没有问题,为父……为父会尽快安排。你……你就没有旁的什么想要的了?你可想好了,当着老祖宗的面,过了这村,就再没这个店了。” 贾环乖巧的摇摇头,道:“父亲大人,如今已经给了这么多,孩儿哪里还敢得寸进尺不知足?孩儿只盼,日后老太太、老爷和太太能够天天高兴,身体健康,万事都顺心如意。孩儿、孩儿会惦记父亲的……呜呜!” 心里默念了声“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贾环便哽咽的流起泪来,尽管他心中已经欢快的想要唱歌了,终于逃脱了这个危若累卵的牢坑了…… 当然,他对贾政的感观已经慢慢发生变化了,至少对于他来说,贾政是一个还不错的父亲…… 果不其然,慈父贾政听闻幼子的哽咽哭泣,眼圈也红了,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悲伤,沉声道:“我儿不必难过,庄子就在城南,离府上不远……” “嗯哼!” 贾母似乎嗓子不大舒服,清了清嗓子。 贾政面色一僵,将那句“随时都可以回来”的话给咽下,而后才继续道:“每月的初一、十五,环儿都可回来,探望老祖宗和为父。而且,你还要去学里请教夫子。哪怕你如今立志要从武,可学问一道,你万不可落下。为父对你期望甚重,盼望我儿能文武双全,类祖不类父……” 贾环这次是真的泪流满面了,不是感动的,是郁闷的。 他觉得他真是惨到家了,被娘坑完被爹坑。 类祖不类父,就是说要成为一个像他祖父而不像他父亲的人。 可是,贾环的祖父是谁? 是荣国公啊! 贾环自然期盼有朝一日能做这国公之位,然后醉生梦死…… 可别人能看着他去做这个位置吗? 别说脸色屎黄屎黄的王夫人和王熙凤,就连贾母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若是贾母能分配爵位,那继承荣国公爵位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贾宝玉。 其他的子孙对她来说,都是渣渣…… 贾环觉得,贾政这是将他往死里坑,日后王夫人和王熙凤少不得再给他上几道开胃菜。 不过,贾环却没有真的怨恨贾政,毕竟,他这是慈父的心,望子成龙很正常。 而贾政,看到满脸是泪的贾环,那真是心如刀割啊。 如此年幼的儿子,就因为曾经顽劣,就因为如今立志从武,就因为可能危及另外一个儿子还有侄子的地位,所以就被驱逐出家门,分家也只得一座区区农庄。 她们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吗?她们以为他当真只是一介腐儒吗? 欺人太甚,这是要逼着他……夫妻恩绝于此日啊! 贾政长呼了口气,看向上首的贾母,道:“老太太,赵氏离开已成定局,儿子内讳乏人,还请老太太可怜儿子,再赏一个吧。” “啪!” 王夫人手中的茶杯滑落,摔在了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茶水将她的衣衫下摆打湿,而她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怔怔的看着贾政。 何以至此? 何以半分颜面都不与她留? 就算真的要进人,难道不能等私下里再说? 非要当着众人的面,当着她这个当家主母的面,当着侄媳妇和庶子的面,给她这个难看? 夫妻情谊,就此恩绝吗?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五十章 女人啊女人 “环儿啊……环儿呐……娘对不住你,咱们被人害了呀……” 东小院里,赵姨娘躺在炕上,哀声绵绵,一声比一声凄凉,让闻着流泪,见者伤心。 不过贾环倒看的有些想笑,他抽了抽嘴角,道:“行了娘,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咱们这不是被发配,咱们是要奔向那美好幸福的小康生活。” 赵姨娘闻言,“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指着贾环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扯你娘的臊,奔……” 骂声戛然而止,骂不下去了,因为她想起来,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人是谁…… “扑通”一声又栽倒在炕上,哼唧唧,哼唧唧起来。 “哎哟,真是倒死霉了……” “我干吗要留那个破汗巾,我留下那个玉扳指多好……” “那串碧玉佛珠好像也不错,值不少钱……” …… 贾环没有理会嘀嘀咕咕的赵姨娘,看向红肿着眼睛的小吉祥,道:“回去收拾一下包裹,明天一早咱们就走。没事,有三爷在,不用担心,我们会过的很好,我保证。” 小吉祥大眼睛里仓皇恐惧之色虽然还没有完全褪去,可听到贾环的话,她还是强笑了出来,可怜兮兮道:“三爷,我信你哩。小吉祥能干很多活,能帮三爷洗衣裳和袜子,还能帮三爷叠被子,三爷,明天走的时候,你……你可一定要带上小吉祥,不然小吉祥会死的,呜呜……” 到底是个孩子,越说越害怕,她完全不能想象,如果贾环也不收留她了,那她该到哪里去。 惊恐吞噬了她幼小的心灵。 贾环见状,很是心疼,他上前半步,将小吉祥抱住,拍了拍她的微微战栗的背,温声道:“别怕小吉祥,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咱们会一起快乐的生活,比在这里还要快乐。以后,三爷就是你的兄长,娘就是你的娘……” 可惜,贾环愈是谆谆劝导,小吉祥哭的就越凶,依偎在贾环的怀里,娇小不安的身躯战栗不止,怜爱的让人心碎…… “小吉祥,你个小蹄子,黄毛还没换干净,就敢在老娘跟前玩儿这套,还不滚回去收拾东西!再敢来勾搭这个没出息的孽障,当心老娘扒了你的皮,没羞没臊的小骚蹄子,给老娘滚!!!” 随着赵姨娘的一声巨吼,在贾环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小吉祥羞红了脸,羞嗒嗒的脱离了贾环瘦弱的胸膛,嘻嘻笑着跑出门去。 这尼玛!! 我真是……草了! 三观丧尽啊! “嘁,就你这能耐,还要带老娘奔向幸福的生活。我呸!没造化的种子……” 赵姨娘得意洋洋的看着还呆立不动的贾环,趾高气扬的鄙夷道。 看模样,若不是她不懂“傻.逼”这一神词,此刻她一定会扣在贾环头上。 鄙视完后,赵姨娘将她的不传绝学传授给了贾环:“记住喽,看起来越招人喜欢,越是稀罕的女人,她们的话就越是不能听。谁要是相信她们的话,谁就是彻头彻脑的蠢蛋!别管年纪大小,女人呐,始终都是女人,骗男人的本事那都是天生的。” …… 前世起,贾环对于女人就相当不解,完全猜不透她们的心理。 所以才会有他苦读红楼,欲图装文青以骗美人心的可笑事。 他居然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女生们,早已不喜欢读红楼的伪文青了。 她们喜欢的是读《荒岛上的女人和猴子》的小开…… 只是让贾环想不通的是,怎么她连小吉祥都搞不定?小吉祥现在总不会也喜欢色色的小开吧? 对于疑惑,贾环从来都不吝讨教。 在这方面,赵姨娘可能是教授博导级别的。 “没错,听说要被赶出府,小吉祥开始的确会吓个半死,哭个不停。可是她知道不只她一个人出府,连老娘和你这兔崽子也要出府,大家还能在一起,而且又不是流落大街去要饭,还有个庄子能住,那她还害怕个屁!除了住的地方不一样,其他有什么不一样的?说不定她还能过的更好一些!哼!” 赵姨娘如是解惑道。 贾环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叹息道:“大意了,大意了,唉!我就是太重情了。” “呸!” 赵姨娘不屑啐道:“你就是个色种,老娘倒是奇了,你看上小吉祥哪儿了?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要什么没什么,老娘看你真是迷了心了。” 贾环不理此话,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姨娘,道:“娘,难道你和小吉祥是一样的想法,小吉祥在这里不过是一个三等丫头,寻日里说不定还要受那些二等和一等丫鬟的欺负。可去了庄里,她不是一等胜似一等。娘在这里是姨娘,每天都要去老太太和太太那里立规矩,站着伺候人太辛苦,可要是去了庄里,不是太太胜似太太,多威风……” “我呸!” 赵姨娘再次嗤之以鼻,道:“你懂个屁!老娘就算在府里伺候人,也不愿去庄子上受罪。那里有什么?泥里来土里去的,都是土腥子味,还有猪粪羊粪马粪,呕……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要不是有你这个小兔崽子,娘就算上吊都不会下去。” 这也算是一种为母则强吧。 贾环看赵姨娘的目光,不由再柔和了三分,对她的骂声,也不觉得刺耳了…… “娘,城南那个庄子到底有多大?” 贾环开始关心以后的路了,要是能有千八百亩地,做个大地主似乎也不错。 没想到,赵姨娘却唉声叹气道:“能有多大,大庄子能给你?不过百来亩的小庄子。” 贾环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也还知足,笑道:“那也还不错啊。” 赵姨娘鄙夷的笑道:“不错?不错个屁!这庄子算是封给你了,一会儿就有人来送地契。” 贾环不懂,道:“这不是很好吗?有了地契,咱们也算是地主了。” 赵姨娘看贾环的眼光如同看一坨……,狰狞着脸道:“你懂个锤子,有了地契,日后你就要自己交税,连同佃户们的税都要你交,你还觉得不错?”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笑道:“交税倒也没什么,只是,娘,不会让我们去服徭役吧?” 赵姨娘面色更惨,哀声道:“老娘忘了,还要替那些佃户出徭役银子。哎哟,我的头疼诶!” 贾环倒是大气,大手……小手一挥,道:“娘你放心,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事,统统都不算事。” “我呸!” …… “呵呵,二哥、姐姐、林姐姐、三姐还有四妹,咱们这一天都见八回了!虽然小弟早已经知道自己的确是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可没想到会这般受人欢迎!唉,错爱了,大家错爱了!” 饶是众人进来时都沉着脸,跟参加追悼会似得,可听闻此言,大家还是忍俊不禁。 本来红着眼圈的贾迎春,破涕为笑,上前一步,伸出手指点了点贾环的脑门,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油嘴滑舌!环弟,我们不知你犯了什么错,可你总归只是个孩子,只要你诚心的去给老太太、老爷和太太扣头认错,他们不会真的罚你的。我们大家也都愿意给你说情,好不好?” 贾环环视了一圈,发现大家的眼神都还算比较真诚的,心里一暖,笑道:“姐姐,诸位兄长姐妹们,你们想岔了,我这不是被发配了,我真的是要去习武。今天你们也发现了,在府里练武实在不便,太打扰大家了。所以我就给老祖宗和老爷、太太说了,他们也赞同我的主意,便同意了。” 众人将信将疑的看着贾环,贾迎春皱眉道:“环弟这可是鲁莽了,那庄子里那么苦,你又怎么受的了?” 贾环笑道:“姐姐,我尝听人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温室里能养出花朵,却长不成苍松劲柏。习武本就是一件苦事,若是连生活上的这一点苦都忍受不了,小弟又有何面目谈从武之志?更何况……” 贾环神情忽然变的小骄傲起来,道:“更何况小弟又不是去种地,而是去当庄主的。再往后,大家就不要称呼我为诚实可靠玉面小郎君了,这个号暂且报停!” 林黛玉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眸光流转间,看的贾环小心肝儿噗通噗通的乱跳,只听她道:“三弟,我们何尝称呼你什么小郎君了?羞也不羞!还报停,那你以后号什么?” 贾环嘿嘿笑道:“林姐姐,诚实可靠玉面小郎君这个号,是江湖朋友抬爱,公认的。我也是没办法,愁的很……算了,往事不堪回首,都是过眼云烟,不提也罢。至于号,我有一个短期计划,和一个中长期计划,现在给大家汇报一下。” “咯咯!” “哈哈!” “嚯嚯!” …… 各种笑声四起,众人笑的前仰后合,都不住拿眼瞪一本正经做报告的贾环。 林黛玉一只手轻捂着笑的作痛的肚子,一只手擦拭了下眼角笑出的泪珠,道:“三弟,你说说看,你的短期计划是什么,长期计划又是什么?” 贾环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音,道:“……”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五十一章 摇桃花 贾环道:“是这样的,根据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党中央……不,我个人推测,短期之内,大家可能只能叫我英俊潇洒庄的庄主了。” “噗嗤!” “哎哟,我不行了,快要笑死了……” “真真是……哎哟!” 一干人笑的歪歪扭扭的,站都站不稳了。 贾环却没在意,他一手轻轻的搀扶住笑的腿发软的贾迎春,一边继续道:“但是这个号我应该用不了太久……” 林黛玉快笑断气了,她扶着身边的桌子,强站着,笑道:“三弟也知道……呵呵,也知道这个英俊潇洒的名头戴不久吗?呵呵,哈哈!” 贾环摇头叹气道:“林姐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绝顶聪慧的人,眼光一定长远,没想到……” 林黛玉觑眼道:“没想到什么?” 贾环依旧摇头,似乎很遗憾,道:“没想到,林姐姐在小弟身上终究还是走眼了。林姐姐难道就没看出来,我这一辈子,注定了是难以逃脱英俊潇洒这个名头,唉!也是愁啊!那些人只会注重我的外貌,却不能发现我的内在美和心灵美!” 语气还有些悲愤? 众人都已经有些麻木了,估计也算是开了眼了…… “咳咳!” 贾环正色道:“咱们跳过太严肃太客观的话题,继续往下说,短期的计划就是那样了,至于中长期计划,我希望大家能够记住,等到小弟有所成后,大家再次见面,到了那时,还请大家不吝叫我一声,‘贾壮士’!!” 不得不说,如今瘦的和鸡仔似得贾环,高昂着头,说出“贾壮士”三个字时,给大家的冲击还是很剧烈的。 大家本已经平息的笑声,再次鼎沸起来。 贾环将挂在他身上,瘫软无力的贾迎春扶到了炕上坐着,然后又把快要坐到地上的贾惜春给抱到炕上,其余的都还有力气,各自找了椅子坐下了。 不过大家都一直注视着贾环,眼睛里的神情似乎多了几分不舍。 能让大家快乐的人,总是受欢迎的。 “三弟,你若不想去庄子,我去跟老祖宗说……” 贾宝玉沉吟了片刻后,在林黛玉的注视下,说出了这句话。 贾环闻言笑了,他看着贾宝玉,心里感慨着,这个人,肯定是不坏的,只是局限在区区一个贾府里,读了些闲书,世界观、人生观都发生了些问题,也不能说问题,只是,或许真的是清新不俗吧…… 贾环笑道:“二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前面所有的话,都是很认真的说的,没有一句虚言。” 众人闻言,又笑了起来。 贾迎春还是有些伤感,拉过贾环,抚着他的额头,道:“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环弟……” 一句话,说的气氛终究黯淡了下来。 尤其是贾宝玉,谁也不是傻子,看不透内中的意义。 豪门之家的孩子见的多,成熟的也就早。 对于名利的理解也早于一般人。 贾宝玉是不通世物,那也只是说他不会做,而不是不懂。 贾环从武的意义,他岂会不明? 贾环要被发配到庄子,背后的操手,他难道真不明白? 只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尽管这些都不是他心想的,可他终究不敢真的违背太太。 贾环不愿气氛太过哀伤,他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若非贾府里还有很多他的牵挂,比如说贾政,比如说贾迎春,还有探春…… 如果不是这些牵挂,贾环估计他都未必再愿意去花费大力气习武。 去了庄子上,弄点小玩意,赚点钱,有酒有肉还有妹纸,平平静静的过小日子有什么不好? 可惜,因为有了牵挂,所以他不能不逼迫自己去努力。 但这毕竟不是坏事,所以他认为用不着这么悲伤。 贾环对贾迎春笑道:“姐姐,哪里用这么难过?我又不是死……” 话没说完,贾环的嘴就被贾迎春轻轻的抽了一巴掌给抽闭上了,他讪讪的看着怒视着他的贾迎春,狡辩道:“姐姐,我是想说,我又不是思蜀难归的阿斗,我想大家了,每月初一、十五也是能回来探望大家的。再说了,我那英俊潇洒庄,就在城南近郊,等天儿好的时候,诸位姐妹还有二哥,大家都可以去我庄子上作客。 姐姐,等来年春暖花开时,我请姐姐到我那去。那个时候弟弟我一定很壮了,我给姐姐摇动一树桃花看。” 贾迎春的眼泪,终究还是被这孙子给煽情下来了。 …… “环弟,这些银子你且收好,你这么点年纪就出外单过,没有银子哪里能行?姐姐这点虽然不多,但也算一份心意。你在外面别省着花,日后姐姐还会为你攒着,等你来看姐姐的时候,姐姐再给你。” 贾迎春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花布包来,塞到贾环的手里,不容拒绝道。 贾迎春开了个头,贾宝玉也掏出了一个小包,他没那么多话,就是往炕上一丢。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也将一个绿色锦袋放到贾环的手里,道:“三弟,来年我和二姐姐一起去你那英俊潇洒庄,嘻嘻,你这庄主可不要厚此薄彼,只给二姐姐摇桃花哟!” 贾环颠了颠手中的银袋子,感受了下其中的分量,一副财迷心窍的贪财样,他嘿嘿笑道:“放心、放心,林姐姐,你的好我都记在心上呢!若不是你……嘿嘿,放心就是,保管姐姐一树,林姐姐一树!” 看他那副财迷样,林黛玉“噗嗤”一声笑出声,嗔道:“惫赖小子!” 一旁的贾宝玉不悦了,道:“林妹妹,不用老三摇,我也是可以给你摇的!” 林黛玉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被林黛玉看了眼,贾宝玉似乎就心满意足了,嘿嘿傻笑起来。 而后,贾探春也面色复杂的上前,递给了贾环一个银袋,她低声道:“环弟,在外面……你要多多保重啊!” 贾环笑的很灿烂,和对其他人无异,道:“三姐放心,我一定笑口常开,吃嘛嘛香!” 贾探春没有笑,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最后是贾惜春,她今年才五岁多,小娃娃一个,不过她也拿着一个小银袋子,交到贾环的手上,笑嘻嘻道:“三哥,人家不要你摇桃花,人家想要大桃子!”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将手中的几个银袋子随手放在炕上,然后一把抱起贾惜春,道:“好,等三哥去了英俊潇洒庄,看看哪棵桃树最可爱,就摘了树上的桃子给四妹妹送来,你说好不好?” 贾惜春咯咯笑道:“好!” 两人一起大笑起来,一副兄妹相得的动人场面。 看到这一幕,众人的目光又是各不相同。 贾惜春是东府贾珍的妹妹,生母不过是个侍妾,而且已经香消玉殒了。 她的父亲,就是贾敬,虽然是进士出身,却一味的好烧香修道,连爵位都不愿承袭,又怎肯为区区儿女私情坏了天道。 她的哥哥贾珍,唉,不提也罢…… 所以,贾惜春自幼便是有人生没有教养,若非贾母喜欢漂亮女孩子,她的下场,恐怕也是不忍言…… 而且,就算她被接到荣国府生活,可寻日里也只是由丫鬟婆子们看着,虽然不缺衣少食,可寻常女孩儿应该受到的来自父母的关心疼爱,却半分都无。 因此,也就造成了贾惜春性子微冷的局面。 很少见她特别亲近某个人,也很少见她撒娇。 大家其实大多也都知道原因所在,可是在这座大宅门里,谁又顾的了谁? 不过现在见到这一幕,大家心里也都有些感慨,终究是件好事。 一个人的成长,若是太久感受不到亲情的温暖,那么这人迟早都会变成一个凉薄的人。 大家并不希望贾惜春日后成为这样的人。 几番玩笑话后,天色已晚,众人也都有些疲倦了,可大家却并不想离开。 因为大家都知道,经此一别,贾环算是分府另居了。日后虽然还是一家人,却已经不是一房人了。 但是贾环却不想众人再待在这里了,尤其是贾迎春和贾惜春,她们两人如今实际上也算是寄居在贾政这一房。 若是被王夫人知道她们迟迟留恋于此,对她们却不是一件好事。 王夫人收拾贾环,可能还要顾忌贾政,可要想法子收拾贾迎春和贾惜春,却无需顾忌什么人。 无论是贾赦还是贾敬和贾珍,对贾迎春和贾惜春都没什么印象,绝不会为她们出头的。 所以,贾环主动对众人道:“诸位哥哥、姐姐、妹妹们,天色不早了,诸位就先回去吧,免得老太太和太太担心。” 林黛玉闻言笑道:“庄主,这里可不是你那英俊潇洒庄,你怎好赶人哩?” 众人闻言一笑,贾环笑道:“林姐姐说笑了,小弟哪里敢赶姐姐们……实在是,夜已经要深了,我不能耽搁姐姐们回去睡美容觉。咳咳,再有,小弟明早就要离去,还得收拾一点行礼。另外,总归还要缅怀一下我在府里的人生。唉,好姐姐们……” 说罢,又看了眼对他表示不满的贾惜春,所以又加了句:“还有好妹妹,你们就让我,安安静静的做一会儿萎男子吧。”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五十二章 两边 贾府东廊三间小正房,素来是做贾政书房之用,亦号“梦坡斋”。 正房内有一炕,炕上有一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为贾政寻日小歇所用。 只是此刻,炕桌却被挤靠到了墙角一隅,桌上的书籍和茶具也纷杂散落。 而炕的另一头,一对狗男女……不,是一对痴情男女,正躺在炕上被窝里,相拥低语。 从他们光着的膀子以及凌乱的头发来看,刚才他们多半在做有违社会和谐的事。 “你不用担心,我会时常去看你的,还有环儿。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对他置之不理?我会看着他长大成才,结婚生子。” 贾政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柔情蜜意,对怀中的女人说道。 女人自然就是赵姨娘了,贾环回去和她唠叨了几句后,她就离开东小院,前来和贾政告别了。 老夫少妻间,总是要比和黄脸婆之间多几分宽容和甜蜜。 因此,见到赵姨娘后,贾政就离开了正和她冷战的王夫人,带着“小三”一起来到书房中,胡天胡地了番…… “一会儿走的时候,我再给你拿两千两的银票,手里多些银子,你也好做傍身之用。环儿习武花费不少,日后你们若短了银子使,尽管跟我张口便是。” 贾政温声道,眼中的柔情快将赵姨娘融化了。 赵姨娘感动的无与伦比,她哽咽道:“老爷,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只是,那银票你还是留在身边自己用吧,你是做大事的人,手上没了银子怎么能行?妾身可不想看见老爷向太太张口讨要银子……” 要是贾环在这里,估计下巴都能惊掉,这是他一直认为智商战斗力渣五的妈? 赵姨娘向来的表现,别说见到银子,就是闻到银子的味道,都能让她兴奋。 连亲生女儿贾探春的那一点月例银子她都要想办法搞到手,去王夫人那里立规矩,连人家放那里的衣服都能“捡”回来。 可此刻,她居然能面对两千两银子的巨款不动心,还顺手给王夫人上点眼药。 有这种战斗力,她平时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只有面对贾政时她才能超水平发挥? 还别说,贾政还就吃她这一套。 听了赵姨娘的话后,贾政长叹一声,道:“时常有人在我耳边聒噪,说你爱财贪婪,面目鄙薄。如今看来,当真是谣传毁人,委屈你了。银票你且放心拿去用,这府里再紧,难道还能少了我的用度?” 赵姨娘闻言,听说有人告她的刁状,心里恨的把牙都要咬碎了,想了一圈子的可疑人物,并且亲密的问候了她们的祖宗……可面容却愈发柔和,语气温婉道:“奴家出身卑微,被人说道也是意料之中。只可叹环儿却被奴家连累,背了个不干净的名声不说,还小小年纪就被分府另居……唉,奴家好恨环儿没能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人皆道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环儿却是子因母贱啊。” 两道清泪,从赵姨娘美目中滑落,白莲花遭受雨打风吹似的憔悴,看的贾政心碎。 若是贾环目睹此景,一定会惊呼一声“天啦噜”,然后清楚的认识到,小吉祥和赵姨娘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这已经不是技能上的差异了,而是人生境界!! 赵姨娘在此一道上,明显的曲高和寡,寂寞无敌…… 果不其然,贾政咬牙道:“你放心,环儿是荣国公的子孙,更受荣国公亲自庇佑。谁敢说他卑贱?他是我的爱子,我怎么会眼睁睁的看他受委屈,明日你们……离去时,我一定给他一个交代。” “老爷……” …… 相比于梦坡斋里的柔情蜜意,海誓山盟,贾政正房里的气氛却如同冰窟一般。 王夫人紧紧的抿着嘴,脸色木然,眼神冰冷,她手中的念珠一颗一颗的拨动,然而究竟有没有在念佛经,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太太,不必太过着恼。不过是多了个妾,妾算什么东西,玩物而已。如今那奴几和老三都离开了,分家也分完了,其余的,又能如何?” 只有熟悉王夫人的王熙凤才知道,此刻的王夫人心里究竟有多恼火。 若是能选择,王熙凤现在巴不得有多远就走多远,没见李纨今日一直服侍在贾母身边,死活不挪窝? 这个小寡妇惯会躲祸! 心里暗骂了声,可面上还得强笑着,劝说王夫人。 王夫人闻言,一双冰冷的眼睛瞥了她一眼,王熙凤只觉得脸上被刀剜了一下般,火辣辣的难过。 “愚蠢,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他的意思?为了一个贱婢,为了一个庶子,他却当众将我的脸面剥的干干净净。这是什么,这是夫妻情绝。” 王夫人即使在极怒的时候,脸色依旧木然不动,只是牙关咬的更紧了,一字一句的往外吐。 可是,王熙凤却宁愿她能在暴怒中面孔狰狞,因为这样的人看起来才正常,更像人类。 王夫人在贾府里是有名的善心菩萨,女佛祖。然而无论是菩萨还是佛祖,都不是人类,他们是神,是佛,是仙。 他们只能令人敬畏,令人恐惧,却不会令人亲切。 在人间,他们是不会说话的泥塑雕像…… 王夫人寻日里就沉默寡言,但只要开口,通常都不容人拒绝。 所以,即使在贾母跟前都敢高声说笑的王熙凤,在王夫人面前却始终都谨言慎行,不敢逾越分毫。 通俗的说,就是精神高度紧张。 此刻再听到王夫人这不似人声的话,王熙凤身子都颤了下,脸上强笑道:“太太,你这可真是想多了。老爷生气是有的,可远远没有太太说的那么严重。再说了,还有宝兄弟的面子。” “呵,宝玉的面子?宝玉在他心里有面子吗?还不如一个庶子!” 不提宝玉倒罢,一提宝玉,王夫人更是气的肺都要炸了。 没错,世家豪门的规矩通常都是抱孙不抱子,也就是说,大丈夫行事,可以亲近孙子,但不能亲近儿子,否则会让人说道处家无方。 因此,寻日里贾宝玉被他爹一口一个“孽障”的教训,王夫人也只当是寻常。 而且平时贾环也是如此被教训的。 可现在不同了,想起贾政看贾环的慈爱欣慰的眼神,王夫人都要觉得心里有刀子在割一般。 王熙凤听王夫人瘆人的声音,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有些冷了,但面上还是得堆出笑脸,道:“太太,你这就是想岔了。你想想,老爷今日待老三好,那是因为老三马上就要滚蛋了。今日分完家,往后老三虽然还是一家人,却已经不是一府的,日后他和府上的关系只会越来越远。正是因为如此,老爷才会对他另眼相待。 你想想,寻日里,老爷待老三何尝不也是咬牙切齿的?这爷们儿对待儿子,原就应该如此,不都说是严父慈母吗?只有那小门小户的小家子人家里,才会有大老爷们儿抱儿子的做法。所以,才有寒门难出良才这一说法。” 若是在平常,王夫人可能也就被说动了,可今天,她一整天都过的不顺,从早到晚都是气,偏偏还无处发泄。 此刻再听王熙凤满口“胡搅蛮缠”,还说的隐隐自得,她更是怒火万丈,手中的那串碧玉念珠想也没想,就朝王熙凤脸上砸去,厉声骂道:“你究竟是谁的人?黑了心肝了,你记住,你姓王,是王家的人,不姓贾!” 王熙凤那叫一个委屈,她明明觉得自己说的挺好的,发挥的挺有水准的,这黄脸婆也不知怎么回事,发起疯来竟然六亲不认。难道是月事不顺,天葵已绝…… 她自然不知道,在她来之前,贾政当着王夫人的面带着赵姨娘潇洒离去。而赵姨娘也不省心,走就走吧,得了便宜还卖乖,临走前给王夫人又是挑眉毛,又是抛媚眼儿的。 要不是王夫人平日里茹素,少吃荤腥,因此血压不高,说不得刚才就被赵姨娘直接气成脑溢血了…… 然而,王夫人最恨的却不是赵姨娘一人,还有贾政。 不管怎么说,贾政如此对待发妻,总让她感到凉薄和心冷。 至于她设计贾环和赵姨娘,在她看来,那根本不算什么。奴几辈的,玩意儿而已,身份还没几个得力奴婢高…… 王熙凤被砸了一下,疼倒是也没太疼,只是脸上被砸出个红印子。 虽然不疼,但她却被吓坏了,从记事起认识王夫人以来,王熙凤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过。 寻常最不济的时候,也不过是贾宝玉被贾政施家法时,她哭求一通罢了,女人嘛,哭一顿那也算事儿? 但王熙凤很少见王夫人亲自出手,尤其是如此失态!可见,王夫人此刻一定是震怒不已。 王熙凤跪在地上,满脸泪水道:“姑母,我何尝会忘了咱们都姓王?可是姑母,我是在为姑母思量啊! 您如今实在不必再和那贱妇孽障生气,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已经被赶出了贾府。就算老爷再生气,那又如何?这是老太太亲自发的话,只要老太太一日不松口,他们就永远别想回来。 可老太太从来都不会轻易收回说出的话的,无论是老三还是那奴婢,在老太太心里连个位置都没有,估计还不如那小猫小狗呢。 至于老爷,恕侄女不敬,太太,这男人的情意如果能靠的住,母猪都能上树。不然,也不会赵姨娘这旧人尚未离府,新人都已经开始望着她那东小院了…… 再有,太太若是想要惩戒他们,那也是他们的福分。可现在确实不好,倒不是动不得他们,只是他们马上就出府,东西两府的人都会注意他们,连老太太那边都可能会有所耳闻。老爷那边更是…… 太太,等过了这段时间,也用不了多久,大家还记得他们是谁?就算记得,谁还在意? 到那个时候,咱们随意使个小手段,还不叫他们求死都不得?” PS:感谢书友妖月白狐兄和jingjj的打赏。 另,求收藏,求推荐……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五十三章 出府 大秦京都的格局,是东富西贵,南穷北贱。 也就是说,东城富庶,西城尊贵,南城贫穷,北城卑贱。 至于中间,咳咳,中间当然就是皇宫了…… 贾府尊为国公府,自然是位列西城。 西城有一条非常出名的街,叫做公侯街。 虽然名号为街,实际上却长达十数里,然而这么大的地方,统共也没有几户人家。 几乎每家都有几条胡同的地盘,再加上花园、亭阁和湖泊构成的园林,占地极广,一派富贵景象。 其中荣宁二府,就占据了相当大的地盘。 清晨,秋雾朦胧,整条公侯街似乎都被罩上了一层青色薄纱。 “吱呀”一声,荣国府侧门厚重的大门被打开,几辆马车缓缓驶出,后面跟着一行人。 气氛不算太好,有些悲伤,有些离愁。 前来送行的人不是太多,但也不算太少。 无论哪朝哪代,家族分家都是一件大事,因为这是代表家族开枝散叶,象征着家大业大,是好事。 家主贾赦年事已高,昨夜又和小妾高乐了几番,今早起不来,就打发了人告诉儿子贾琏,让他代为出面。 贾宝玉昨夜回去后,虽然在林黛玉的提醒下,已经顾忌了王夫人的颜面,没有说他们送了贾环仪程,可王夫人听闻他是从东小院归来的,还是勃然大怒,斥责了他一番。 再加上贾母也担心清晨寒气太重,怕侵扰了贾宝玉的身体,就没有放他出来。 贾宝玉没有能来,林黛玉自然也没有机会出来。 倒是贾迎春和贾探春还有贾惜春三姐妹,因为并没有和贾母住在一起,反而找了机会前来送行。 而东府的贾珍是贾族族长,贾蓉又是族长一脉的玄孙继承人,所以他二人都来了。 再加上贾政和几个清客相公,还有各自的随从仆役,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少说也有大几十号人。 赵姨娘带着两个丫鬟小鹊和小吉祥已经坐在车上了,她们是内眷,不便在外门抛头露面。 当然,贾迎春她们也是内眷,不过毕竟还未出阁,年纪又小,而且还都在一群婆子丫鬟的包围中,所以不妨。 城南庄子的现任庄主,贾族新出炉的又一房家主,年仅七岁幼龄的贾环同学,此刻一脸悲戚的看着众人,尤其是面对贾政时那一副双目垂泪、依依不舍、幼鸟眷巢的可怜样儿,真是让人心神俱伤。 因为他的样子太真诚了,年纪又这般小,谁都不会怀疑他是演的。 贾府清客相公詹光和单聘仁二人,素来都在贾政身边帮闲,此刻他二人见贾政双目泛红,眼中的慈爱和痛苦纠结,不由都心中一动。 詹光道:“明公,世兄如今年不过七岁,何故……纵然有点小错,又何以至此?” 单聘仁亦道:“明公,正是如此,世兄虽然有雏凤之姿,可毕竟太过年幼,还不到单独自立门户之时啊!” 贾政长叹息了声,摇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是老祖宗的吩咐,你们不必再劝了。” 听到是贾母的话,两人立刻识相的闭上了嘴。 他们的身份,说难听点,就和戏子无异,也就是给主家解闷的。 真要有能力,他们也不会空守着贾府。 要知道,贾府虽然尊贵,但如今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要职了。 自然也没有谋士的发挥之地,但凡他们有点能力,也不会在这里蹉跎岁月。 “二叔父,分立门户,为家族开枝散叶,终究是一件好事。三弟虽然年幼,但颇有大志,将来定然不俗。再说,即使是分立门户,出府单过,也不是说就此是路人了。他依旧是我贾族子弟,他是叔父的儿子,是我贾珍的三弟,这个事实是永远不变的。日后他遇到难处了,我们自然不会眼看着他为难。” 贾珍是族长,平日里结交的也多少勋贵子弟。这些人或许没太大的本事,但应酬语言绝对能说的人耳顺,面子上的功夫做的极佳。 对贾政劝说了番后,贾珍又看向贾环,道:“三弟,虽然你年纪还不大,但今日起我们就当你是大人了。你独自支撑门户不易,大哥哥帮不了你太多,但也一定不会看着你作难。蓉儿……” 说着,贾蓉从身后接过一个包裹,递给贾珍,贾珍接到手上后,继续道:“这里是三百两银子,算是大哥哥送给你的仪程。银子不多,三弟不要嫌弃。另外,日后每年年节,下面庄子送上来的年礼里都有三弟一份。” 宁国府因为是族长,所以管理着贾族的祭天,每年年节时都能收上来不少年礼。 多是鸡鸭鱼兔还有野猪鹿肉之类的,再加上一些干果。 每到这个时候,贾珍都会将贾族生活困窘的子弟们喊来,让他们来挑拣两样,拿回去过年。 不过是惠而不费,博取名声的做法罢了。 不过这也证明,在贾珍眼里,贾环这一新鲜的一房,日后八成也会沦落到困窘之境。 贾政听了有些不悦,但贾环却笑了,虽然不怎么灿烂,还是冲贾珍致谢了番。 贾政摆摆手,很豪气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另外,你才拜那焦大为师,这次去庄子也是为了好好习武。大哥哥我不能不支持你,这个是焦大的身契,你拿去,日后他就是你的仆人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人群后头,一个身着灰衣麻鞋的老头,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身后背了个小背囊,别无他物。 他这幅模样,贾珍倒也没有责怪,恐怕他心里正高兴把这烦人的老货给丢出去,贾珍乐呵呵的看着贾环调笑道:“三弟,我提前跟你说,这焦大平日里喜好喝酒。每每发了月钱,都被他拿去买了酒喝。所以,你就不要想着去打他的主意了。再说,就算他的月钱都积攒起来,也还没大哥哥我给你的多。哈哈哈!” 娘希匹! 这王八羔子还记得那件事,贾环很是尴尬的看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焦大,然后讪笑道:“大哥哥说笑了,说笑了。” “行了,不耽搁了,虽然庄子就在城南,可车马走过去,也要两三个时辰。日后还有说话的时候,环儿,你可还有什么话交待?” 制止了贾珍以大欺小,贾政又看向贾环,问道。 贾环最近的演技飙升,眼泪当真是说流就流,他先朝贾迎春三女微微点点头,然后跪下给贾政叩了三个头,泣道:“孩儿离开后,还望父亲大人万万珍重身体。孩儿不盼父亲做得高官贵爵,也不盼父亲赚得大钱,只盼父亲能够长命百岁,延年益寿。父亲大人要多吃饭,少喝酒,要多开心快乐,不要生气难过。要按时休息睡觉,不要……” 稚子童心之言,谆谆叮嘱,最是感人肺腑。 贾珍和贾蓉这俩没心没肺的倒也罢了,他们估计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听着贾环喋喋不休的话只觉得不耐烦。 但其他人,包括贾琏在内,一个个都红润了眼睛。 贾政更是流下眼泪,只觉心都碎了,他扶起贾环瘦弱的身子,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处却如同压住了一块大石,让他哽咽难言。 最终,只能挥了挥手,苦涩的叹息了声,示意贾环离去吧。 贾环一步三回头,一步三回头的走着,终于上了马车,挥别众人后,车队启动。 赶车的是赵国基,赵姨娘和贾环被发配城外庄子后,贾政担心有刁奴欺主,就安排了赵国基随行。 说起来,赵国基还是赵姨娘的弟弟,贾环的亲舅舅,应该是个好帮手。 贾环上的是赵姨娘她们所在的车厢,上车后,等到马车驶出了一段距离,看不到后面的众人后,贾环一把擦干脸上的泪水。呲牙咧嘴了一阵,活动下脸部有些僵硬的肌肉,长呼了口气后,才仔细察看车内,发现气氛也不怎么好,都在垂泪。 看到大一些的丫鬟小鹊不断在抽泣着,贾环冷笑了声,讥笑道:“小鹊姐姐,让你失望了吧?” 小鹊闻言一惊,抬头看向贾环,忽略红肿的眼睛倒也有几分姿色,她奇道:“环哥儿……三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按理说,贾环单立门户了,应该可以称“老爷”了。可他父亲还在世,在贾府里被人称为“老爷”,那么贾环自然就不能再称“老爷”了,还是只能被称呼为“三爷”。 听到小鹊的话,贾环嘿了声,凶巴巴的道:“什么意思?我和娘的那点老底儿都被你卖的一干二净,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意思?你昨晚找袭人,让她帮你跟太太求情,不愿跟我们到庄子上去,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找她求情,你和她有这个交情吗?还不是你以为出卖了那么多消息,总该有回报了,所以才去找她的?你是做梦都想去二哥的房里当丫鬟,说不定还想再当个姨娘什么的。 怎么,现在失望了吧?去不成了?哈!我拿到你的卖身契后才发现,原来你签的是死契啊!你惨啦!!” 贾环很没有形象的大呼小叫道。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原以为赵姨娘会和他一起来批斗刁奴,谁知道一直都没动静。 贾环小心翼翼的看着赵姨娘,见她还在径自伤心垂泪,担忧道:“娘,咱不是说好了吗?人前装一装就行了,等车队启程了就算完事。咱们去自己的庄子,过咱们高乐的日子,不比神仙还快活!你这是怎么……哭傻了?” 赵姨娘悲伤的摇摇头,道:“我原以为,就算离了贾府,只要我儿聪明争气,日后日子总差不了……” 贾环皱眉道:“这没错啊!差不了!” 赵姨娘悲伤的啐了他一口,骂道:“老娘真是失心疯了,上了你的当。原以为你变聪明了,成了一块璞玉。谁知道,你他娘竟是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你还嫌老娘蠢,我看你比老娘还蠢一百倍! 你是猪脑子啊,也不想想,小鹊要是内奸,你还有命活到现在?你狗胆包天偷了大老爷的那个鼻烟壶,连累链二都被打了个半死,小鹊要是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你还有命活到今天? 哎哟!这日子没法活了,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没脑子的夯货啊!早知道,老娘死也不出门啊!”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五十四章 黑云紫缰 贾环垂头丧气的被赵姨娘给赶下了车,只能去坐后面一辆马车。 不过他看到邀车的是熟人,顿时乐了。 “哟,焦太爷,您老好着呢?” 贾环一张脸笑的和菊花似得,殷勤的招呼道。 焦大可能刚起床,脸色不大好,正眼都不带瞧的,只淡淡的哼了声。 贾环根本不在乎,嘿嘿一笑,伸着小胳膊小腿儿的往车上爬,只是车架还是有些高,不放下来脚架,他上的有点困难。 不过好歹还是登了上去,累出了半脑门子汗,呼了几口气,贾环笑道:“焦太爷,您眼看着也不帮我一把,我知道了,您这是在生我的气呐……不对,您老应该是在生珍大哥的气。 嗨!您说您,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和他这么一个不成熟的人生什么气?这不是闲的吗? 他先说您是我师父,又说您是我的奴仆,他这叫没文化,不知道天地君亲师。您放心,只要您老认真的教我,等您老死了,我一定让人给你抬棺材板儿,把您老风风光光的厚葬喽,不会让您没下场的。” 焦大生生让这孙子给气乐了,而后摇头叹息道:“老头子在宁府里待了六七十年,临老了,被人给赶出来送人了。嘿!老太爷啊……” 语气悲凉,心碎。 贾环沉默了下,又笑道:“焦太爷,您这真是想多了。珍大哥不是将您送人当奴仆,是让您来我庄子上当太爷来了。您想想,只要您老好好的教我,那咱们就有师生之谊了。您放心,日后,只要有我一口干的,就少不了您一口稀的……” 焦大又被气乐了,笑骂道:“无赖小儿,不学无术。那话是那样说的吗?说书的说的是,只要有我一口干的,就不会让你吃一口稀的。” 焦大还是很懂生活的,每月发下月钱后,都会打一壶酒,然后去戏园子里听听戏,或者去说书场子里听听说书。 贾环根本不服气,稚嫩的小脸儿摇着,口气大的很,嗤笑道:“太爷,您这就太天真了……这话您也信?人真到了只剩一口干饭的时候,能拨出几粒儿米,给你熬口粥吃就不错啦!他们都太虚伪,都是扯淡,谁能像我这样,听起来虽然没那么动听,但绝对是真的。” 焦大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贾环,一边赶车一边开口道:“你确实像老荣国公,很像。” 贾环听着大乐,眼珠子转了转,道:“哟!您也认为我有前途?这就对了,这说明您老眼神好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光眼神好可不行。我不得不善意的提醒太爷您一声,既然看对了潜力股,那就到了该下决心的时候啦!您老得有魄力,得提前下注!投入的越多越早,这回报就越大不是? 您看,时局已经到了我最艰难的时刻。您想啊,天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无依无靠,上有二十多岁的老母要养,下有……咳咳,下有六七岁的小婢要养,这些全都得靠我一人撑着,是真难呐! 但是凡事都得分两面看,有坏的一面,就有好的一面,是吧?当然,我这么说可能有些深奥,太爷您一时无法理解和接受也是有的。这样,我打个具体的比方说啊。 如果,如果在这个艰难的时刻,太爷您能将这些年偷偷……悄悄积攒下的养老银子,投进来支援我,哈哈!那我可就不得不提前大大的恭喜太爷您一声了,您老要赚大发了! 要不了多久,最多不超过二十年,您老将得到一笔超乎想象的回报,数额之大,啧啧,那是旷古烁今啊,绝对能超乎您老的想象……” “二十年后你准备给我烧多少纸钱?” 焦大冷冷的打断了贾环的推销,问道。 贾环闻言一楞,随即收拢了笑容,一脸的严肃。他皱起眉头,沉思着,一只小手不断的摩挲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语道:“奇了怪了,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嗑脑白金了?还是嗑盖中盖了?三爷我这么高深的智慧,他们居然都能破解的了?” 车辕上,一直沉浸在临老被驱逐的悲凉气氛中的焦大,听到贾环的窃窃自语后,一张黑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微笑…… 贾环“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靠在马车里堆积的被子上,大声对外面的焦大道:“焦太爷,您这车速太慢了,连三十码都不到。咱们中午还准备在庄子上吃饭呢,您老倒是快点啊!加速,加速,就当这是一场战斗,战斗吧,星驰!” 焦大听到贾环声音里没有半点刚才离别时的哀伤,充满了欢快,心里惭愧,他还不如一个孩子看的开。如是这般想,心情不由又好了几分。 他扬起手,手中的鞭子挽起几朵鞭花儿,响声惊人,却又没有真个落在马匹身上。 不过马匹受到惊吓,跑的也就快了起来。 感受到车速加快,贾环的心情大好。 如今脱离贾府,自成一房,就算日后荣宁二府被抄家,也牵连不到他这偏支。 若非荣国府里还有他的牵挂,如贾政、贾迎春、林黛玉还有贾探春和贾惜春等人,贾环现在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享受生活了。 不过这些牵挂暂时急不得,而且荣国府还有不少年的好日子,他有足够的时间筹划。 念及此,贾环身心愉悦,大喊一声:“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文绉绉的,觉得不过瘾,不是我辈风范,不能尽兴。 于是贾环又扯开嗓门,大唱起来:“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啊……” 这一嗓子来的太突然,差点把焦大给惊下车辕。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哎呀妈呀,又起高了。” 这次是真的高了,他如今身体还太单薄,这么大吼大叫,头部压力太大,气血上不来,就会有点晕。 所以说,大喜是要不得的。 …… “离开家,你就这么开心?” 突然,马车窗户边传来一道鬼魅般的声音,这道声音激的贾环差点没跳起来。 因为这是贾政的声音。 马车停下,贾环嗖的一下蹿下车,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换上了满脸的悲戚之色。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刚才的鬼哭狼嚎和欢声笑语,贾政怎么都无法相信这是发生在这张脸上的。 他嘴角抽了抽,眼神不悦,再三打量着这个让他捉摸不定的幼子。 “父亲……大人……呐!” 贾环悲呼一声,还带着花腔…… “我还没死呢!” 贾政被这个逆子气坏了,紧追快赶,带着一肚子的悲悯怜爱之情追来,结果就等到这? 还“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娘希匹! 贾环正色道:“父亲,您可千万不要误会。孩儿这么做,都是为了劝解姨娘。她……唉!一言难尽……” 贾政将信将疑道:“劝解你姨娘?你不在她的车上劝,就这样劝?” 贾环面无丝毫愧色,坦坦荡荡道:“父亲大人不知,正是因为我在姨娘的车上劝解不休,将姨娘劝的烦了,所以才被赶到后面装行李的车上。孩儿之所以表现的愉悦,并且高声歌唱,就是想让我的歌声,飘到姨娘的车厢里。 唉,孩儿也是苦啊,一边要忍受着思念父亲的苦楚,一边还要不得不装出大无所谓的宽阔胸怀,安抚人心。不过,这些都不值得父亲赞扬,都是孩儿该做的。” 虽然贾政心知这都是贾环这混账小子胡说,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儿,而且歪理也是理,不由气的哼哼笑道:“我知道,你这个混账正是喜欢出门撒野的年纪。这一放出来,心就野了,什么爹啊家啊的就都忘在脑后了。只是为父警告你,贪玩归贪玩,但不可结交匪类,交友不慎,为祸无穷。” 贾环立刻点头,正色道:“父亲放心,孩儿尽量做到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狗屁!” 贾政笑骂了声,心中的怒气却消散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前面车子上的赵姨娘也在小鹊和小吉祥的搀扶下下了车,走了过来。 “老爷!” 相比于混账儿子的没心没肺,看起来还是小妾更情深义重些,赵姨娘的杏眼红肿,嗓音都有些沙哑了,让贾政心生怜惜。 他温声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不伤心的吗?” 赵姨娘自然不能说,她是被贾环那傻儿子给蠢哭的。可她又不想当着贾环的面骗贾政,只能轻轻摇头,道:“没什么……老爷,你怎么来了?” 贾政见赵姨娘转开话题,只道她不欲让他为难,心里再次感念她的善解人意,叹息了声,朝后方看了一眼,然后就又出现了两架马车。 不同的是,其中一架,华贵非常,一匹纯白无杂色的宝马,拉着一架制作非常考究的香车。 烘漆雕花,无一不是精品。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笼着马匹的缰绳,不是普通缰绳,而是紫缰。 这是很有讲究的,在大秦,非公爵以上的世袭勋贵之家,都是不能用紫缰的,否则就是僭越。 而且即使在公爵之府,除非是指定传人,其他人也是不得擅自使用。而且,并不是每一座公府都有这个荣耀,宁国府就没有…… 荣国公的爵位虽然传给了贾赦,但他这一套紫缰香车,却传给了最疼爱的次子。 除了紫缰外,车厢的侧面,还刻有一朵很奇怪的云朵,因为它是黑色的。 贾环不懂这些是什么,除了觉得马很帅,车厢很豪华。 可赵姨娘自幼生活在贾府,赵家几辈子都是贾家的奴才,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架马车代表着什么? 贾政能够立身贾府,面对承袭爵位的贾赦还有东府的贾珍丝毫不落下风,最大的倚仗,并不是贾母的疼爱,而是这架黑云紫缰马车。 那朵黑云,代表的是两代荣国公当年叱咤疆场的黑云旗。 这也是荣国公府的标志。 赵姨娘看到这辆寻常轻易从不出动的马车,惊骇道:“老爷,您……您怎么把它请出来了?” PS:感谢书友俊秀才的打赏,以及jingjjj和GOOD的打赏。 另,如果本书能让众看官开颜一笑,有些趣味,还请大家不吝收藏,推荐之。 拜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五十五章 马奴 “我说过,不会让你们被人看轻了去。贾府我做不了主……但这辆车我还是能做主的。” 贾政在赵姨娘面前很有男子气概的说道,直把赵姨娘感动的眼泪汪汪。 贾环觉得赵姨娘真是昏了头了,有好处上门她还往外推,暗道这娘儿们当家就是不靠谱! “老爷,这架车太贵重了,我们哪有这个福气享用?这不行不行,老太太知道了,一定会着恼的。而且,这架车对老爷来说,更重要……” 赵姨娘劝说道。 其他的不要紧,可老太太不高兴这一句,却还是让贾政犹豫了起来。 赵姨娘又道:“老爷,去了庄子上,无论是妾身还是环儿,都没有什么机会出门的。我们要了这架车也没什么用,白白担心有人惦记着。您还是收好吧,祖宗留给老爷的,碰着一点都不是闹着玩儿的。” 贾政闻言,终于叹息了声,看向赵姨娘的眼神愈发满意了,道:“既然如此,这辆就算了,不过,将我那辆黑云车留下吧,虽然没有紫缰,可有了那朵黑云,你和环儿进城时也会少很多麻烦。这京都附近的纨绔游侠子弟不少,不给你们留个护身的,我终究是不放心。 另外,这赶车的车奴是个鞑子,老国公当年有大恩于他们家,所以一直对咱们忠心耿耿。他唤帖木儿,颇有几分勇力。赵国基虽然近一些,可人太老实,遇到事的时候难免畏手畏脚。” 说罢,领了赵姨娘的谢后,贾政看了眼在一旁装无辜的贾环,对赵姨娘叮嘱道:“咱们这个儿子,病了一遭,又经先君大人指点一番后,比以往多了几许灵性,却也更淘气了。去了庄子后,若真如他自己所言,一心习武,那你也不必拘束着他。可若他只是嘴上说说,只知道顽皮淘气,那你只管派人前来告我,我来行家法。” 贾环在一旁干笑了两声,道:“父亲大人多虑了,孩儿早已过了顽皮淘气的年纪。青涩和幼稚二词,早已经离我远去……毕竟,我已经不是五六岁的孩子了。” 贾政失声笑骂道:“混账东西,就你怪话多。是,你不是五六岁的孩子了,你是七岁的皮猴。” 贾政身后跟着的几个帮闲清客,还有一些仆役,闻言纷纷哄笑起来。 “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环儿,为父相信你的话,你醒来后,确实与其他孩子的表现大不相同。为父也相信,这是因为你受了你祖父荣国公的教养后,才变的如此懂事。 为父只希望,自此往后,你能够更加懂事,能够孝敬你姨娘,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练武固然重要,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个道理我想就不用为父再给你详细解释了吧?” 贾政看着贾环,殷殷叮嘱道。 贾环心里是真感动了,心里感慨贾政毕竟不是一个狼爸啊。 他点点头,沉声道:“父亲大人放心,孩儿会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的。” 贾政点点头,深深的看了眼贾环,道:“为父相信你能做到。既然你要习武,后面那辆车里,有为父送你的刀剑三副,良弓两张,箭矢四壶。环儿,为父能为你做的,已经不多了,你要好自为之,不要让我失望。” 贾环深吸了口气,道:“父亲大人,保重身体。” …… “帖木儿,你怎么来了?” 贾环人虽小鬼却大,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微笑,看着专心邀车的壮汉道。 帖木儿瓮声道:“三爷,是老爷让我来的。” 贾环嘿了声,笑道:“这就奇了,我父亲,他会想起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三爷我年纪虽小,却不糊涂。帖木儿,你要是敢跟三爷我玩儿阴的,那就不要怪三爷我接下来跟你玩儿毛的!” 帖木儿闻言皱眉了,阴的他理解,毛的?什么东西? 阴的,对应的也应该是阳的,或者狠的之类的。 有说阴阳的,有说阴狠的,可阴.毛……什么东西? 帖木儿狠狠的摇摇头,甩了甩一脑门子的浆糊,道:“三爷,你多心了,我们从来都不会阴的,更不会对您,荣国公的子孙来阴的。” 贾环笑道:“那你给我说说,我老爹就算想派人来保护我和我娘,也不会想到要派你来才对。你别生气,我实话实说,我爹别说平日里想不起你,就算想起你,也未必就能信的过你。” 帖木儿闻言,沉默了会儿,而后瓮声道:“是付鼐向老爷建议的。老爷使人套车时,付鼐就给老爷建议,让我来给三爷驾车,还能保护三爷的周全。” 贾环皱眉道:“我父亲会听他的话?” 帖木儿又道:“付鼐还说,我走后,却是喂马的人,就调我的父亲还有侄子进府喂马。” 贾环恍然,笑道:“你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怎么会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总不会就因为我在梦里被老荣国公救了吧?” 帖木儿道:“这是一个,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听说你要习武。” 贾环道:“那又如何?” 帖木儿道:“付鼐他们说,三爷习武了,日后就有可能承爵,还能转成亲贵之爵。朝廷里,凡是承袭亲贵之爵的贵人,都在军中领军。” 贾环哈哈笑道:“我觉得你们想多了,别说日后承爵的不可能是我,就算是我,可我看大老爷最少还能活个一二十年,至于东府的珍大哥就更长了。你们总不会想等个一二十年后,再跟着我去军队里当兵吧?” 帖木儿沉默了会儿,道:“三爷,别说再等二十年,就算再等三十年又如何?就算我们这辈不行,我们子侄也有机会。只要三爷不嫌弃我们粗笨,我们就愿意给三爷效命。” 贾环闻言奇道:“我看你们在贾府不愁吃不愁穿的,也就喂个马赶个车,这不挺好的吗?怎么就苦大仇深的和杨白劳似得?大老爷看上你们女儿了?” 帖木儿怔了下,道:“杨白劳是谁?大老爷看上谁的女儿了?” 今天被打击了一天,贾环终于在帖木儿面前找回了点智商优越感,哼哼浪笑道:“杨白劳是个佃户,过的很苦,他欠了大老爷很多债却没钱还。不过他有一个水灵灵的女儿,名叫喜儿,有一天,喜儿被大老爷看见了,啊……哈哈哈!后面的,你是男人你懂的!” 看着挤眉弄眼的贾环,帖木儿更加不解了,道:“杨白劳的女儿嫁给大老爷当妾了?这是好事啊,一个女人,跟着大老爷当主子享福,吃的好穿的好,哪里不好?” 贾环“呸”道:“你个粗坯,懂什么?女人只要吃的好穿的好就行了吗?她们还要追求爱情,爱情你懂吗?” 帖木儿肯定不懂爱情,他用看二百五的眼神看着贾环,眼神微微有些担忧。 付鼐和纳兰他们这些聪明的智者,就指望这么一个二……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 想不通,帖木儿摇头道:“如果我是杨白劳,我会很高兴。不过大老爷肯定不会喜欢我们族里的女儿的,她们和府上的丫鬟比都……” 贾环嘿嘿笑了笑,道:“歪楼了,你还没说清楚,你们为何不安于本职工作,总想跳槽!” 虽然听不懂那些生僻古怪的词,可听话听音,贾环话里的意思帖木儿还是大概明白了。 他一手挽着缰绳,嘴里偶尔还“嘘”几声,也不见他甩鞭子,马就跑的飞快,还很平稳。 只这一手,就比焦大强一手。 忙了一阵,让马自行跑的飞快后,帖木儿回答道:“三爷,我们虽然不缺吃也不少衣,可是我们无论在府上还是在庄子里,都是最不受人尊重的人。因为我们既不会种地,也不会做服侍贵人的精细活。我们只会喂马,养马,煽马…… 养着我们这么一大群人,可我们能做的事并不多。主家不上战场,就不需要那么多马。所以,府上所有的人都可以欺负我们。我们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贾环道:“那你们怎么不离开?” 帖木儿惨笑一声,道:“离开?先不说荣国公于我们有大恩,我们不能轻易离开。就算我们离开,我们这些人又能到哪去呢?” 贾环道:“去那些军中大将的府上呗,他们总要人喂马吧。再说了,实在不行,你们回草原不就得了。” 帖木儿摇头:“我们的身契都在贾府,没有身契,谁敢用我们?再说,那些大将的府上自有喂马的人,对于军人来说,马匹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有的时候比兵器还重要。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怎么敢交给我们去喂养,他们不敢信我们的。 至于回草原……在贾府当马奴,我们还能吃饱穿暖,顶多被人嘲讽几句。可回到草原给那些王爷台吉们当奴隶,才叫生不如死。我们这样的从汉人领土回去的牧民,在草原上叫做罪民,是最低贱的奴隶,贵人们看不顺眼都能随意打杀,妻女…… 对我们来说,那些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死敌!” 贾环闻言,被震惊长久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才忽然闪烁起来,道:“帖木儿,既然你们这么跟着我干,那日后你们准备怎么为我效力?” 帖木儿毫不犹豫道:“我们一定会为三爷好好喂马、养马、赶马、煽马……” 贾环再次被震惊了,良久之后才回过神,对帖木儿说了两个字: “我艹!”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五十六章 庄头 一直到了庄子前,贾环都没有再搭理帖木儿的欲.望。 太他娘伤人了。 说的那么惨,决心魄力那么大,轰轰烈烈的,到头来还是那一套。 养马、喂马、赶马和煽马…… 你就算不说刀山火海下油锅在所不辞,也得说个有事尽管招呼吧。 煽马煽马煽马,就知道割马的老二,靠!惹毛老子,老子让马咬你们老二,报仇! 闲话不多说,太阳已经到了正当空了,看样子,大概也有十二点了,贾环觉得肚子都饿了。 下了车后,他先扫了眼前面的庄院,咧了咧嘴角,然后就朝前头的马车走去。 “唉,环儿,咱们真的是被发配到这荒郊野岭里来了。” 赵姨娘无视前方一大票磕头请安的庄户,泪眼巴巴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看的出,赵姨娘是真心难过。 别的不提,往后这绣花鞋就不能随便穿了。 看看脚下的黄土地,那绣花鞋在上面走一圈后,估计就都成屎黄色了。 还有随处可见的粑粑,再加上不远处传来狂吠的犬叫声、猪哼声、驴鸣声…… 总之,在贾环看来很亲切的环境,对赵姨娘来说,如同地狱。 好在,庄子正院是一座三间青砖红瓦房,不是土坯草屋,不然赵姨娘恐怕真的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贾环笑着安慰道:“娘,这可不是荒郊野岭,这可是个宝地。儿子不哄你,用不了多少时间,这里就会大变样,可能看起来没贾府那么华贵,可舒适程度觉得是他们没法比的。” 赵姨娘担忧的看着贾环道:“环儿,你可不要胡来。咱们可没多少银子,你乱花光了,咱们还怎么活?” 贾环自信道:“娘你放心,我不仅花不了多少钱,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赵姨娘将信将疑的看着贾环,忽然眼睛一亮,道:“难道你要加佃户们的租?” “扑通!” 贾环还没回答,就听前面黑压压跪着一地的人,当头的那个老者一下摔倒在地。 贾环是真没注意到这一票人里还有老头子,刚才他只顾打量环境去了。 见老头被赵姨娘一句话给吓倒了,贾环好笑着上前,想要将他扶起。 可老头儿人老体却沉,他居然扶不动,便对老人身旁的一个小伙儿道:“有没有眼色?还不快把老人家扶起来?” 那小伙儿长的傻大黑粗的,精壮的很,一只手就将老头儿给扶了起来。 贾环笑着赞扬道:“不错,好小伙儿。” 说罢,大致的看了看眼前的一群人,大概有二三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有。 这个庄子总共也就一百亩地,这样划分下来,一口人大概也就是三亩多地。 不算多,也不算少。 除却老幼,一个青壮大概要看顾五六亩。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过的不紧才是,就算加点租子,那也没什么。 这老头儿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贾环狐疑的看向刚刚被扶起的老人,那老头看见贾环的眼神后,人老成精的他,立刻赔笑道:“三爷,小老儿没有别的意思。刚才只是胳膊发酸,没有扶稳当。” 贾环点点头,笑道:“老人家,你贵姓?今年高寿?” 老头儿可能没想到贾环居然不认识他,一怔后,立刻道:“小老儿免贵姓王,名贵,今年六十有三了。” 姓王? 贾环闻言眼神一变,嘴角的笑容有些玩味了,道:“姓王好啊,王是一个好姓。我们府上的太太就姓王,太太的人那是顶呱呱的好!老人家姓王,又在咱们府上,想来和太太有什么亲戚关系?” 老头儿连连摇头,道:“小老儿哪里有那个福分,王姓是大姓,小老儿虽然也姓王,却和府上太太没有甚关系的。” 贾环眼神一松,笑道:“那你老还真是没福气……唉,也是遗憾,要不然我就能有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帮忙了。” 王老头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大声道:“三爷这话可就差了,我老王怎么就不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了?想当年,我祖父、我父亲还有我叔叔、哥哥,全都是跟着老太爷和太爷血战沙场的家兵哩!若非如此,太爷当年也不会让我来当这个庄头!三爷,你说,我这还不算是自己人?” 老头这一开口,就把贾环给镇住了。 倒是老头儿旁边的年轻小伙拉了拉激动的老头儿,瓮声道:“爹,你别说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老头儿闻言一怔,随即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贾环,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跨下来了,垂头丧气不语。 是啊,早就已经不一样了,还抱着这些老黄历给谁看? 暗自叹息了声,老头儿的眼神愈发黯淡。 贾环见状,反倒开心的笑了起来,招呼着其他众人起来,然后对王贵老头儿道:“王老,您这身资历够硬朗的,贾府不倒,您就有享用不尽的福气才是。怎么着,听话音,如今过的不顺心?” 王老头儿身旁的小伙子正要开口,却被王老头一巴掌抽在后脑勺给抽闭嘴了,王贵老头摇头叹道:“也愿不得大老爷,毕竟,当年确实是家祖和先父他们未能保护老太爷和太爷杀出重围,都战殁了……” 贾环虽然想听仔细,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讲这些的好时机,道:“王老,咱们晚些时候再仔细说,如今这庄子是我的了,暂时一切都不变,该怎么管理还是你们自己拿主意,当然,租子也是一样,以前多少现在还是多少。现在我们先进房吧,别让一大群人站在这了。” …… “哎哟,这什么破地儿啊,环儿,你瞧瞧,这路能走吗?还有这……瞧瞧,这多少灰啊,多脏啊!” “环儿啊,你看看这桌子,娘说要把那张黄花梨的桌子带来,你非说不要,现在这破桌子是榆木的,难看死了……” 进屋之后,赵姨娘就开始絮絮叨叨的抱怨个不停,不过好在,她也只是抱怨,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唉,老娘说再带两个老妈子过来,做打扫浆洗之用也好啊,现在倒好,还得老娘带着小鹊和小吉祥两个黄毛丫头亲自动手干!” “你个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 赵姨娘寻常哪里做过这样的琐事,哪怕是当年还没嫁给贾政当妾,在贾母跟前当丫头子时,她也没亲手拖过地,擦过桌子啊。 越干越恼火,于是赵姨娘又开始骂起贾环来。 贾环浑不在意,他自己倒是不动手,背着一双手跟大爷似的,东瞧瞧西瞅瞅,嘴里还安慰着赵姨娘,道:“娘,多干点儿活好啊,运动运动筋骨,这样才活的长久些。你看看,城里那些富贵老太太们,哪个有庄子里的老婆婆结实?所以说,劳动最光荣。” “扯你娘的臊,劳动最光荣,你个王八贼羔子自己怎么不动手?” 赵姨娘气急,看到贾环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更气,破口大骂道。 贾环听的郁闷,道:“娘,我刚说要帮忙,是你自己不让我做的。现在倒来骂我,要不是我还没练武,打不过你,我……” 赵姨娘闻言,一块抹布就丢到了贾环脸上,骂道:“你个下.流种子,你还想打你娘?” 贾环抓下抹布,苦笑道:“娘,瞧你这话说的,我最多也就是那么一想……” 赵姨娘生生被气笑了,道:“老娘也不知造了几辈子的孽,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滚滚滚,赶紧滚!对了,去外面给老娘招两个老妈子过来,再找一个厨娘。还真让老娘给你当老妈子不成?别忘了,月钱压低一点,给个二三百钱就成,乡下土旮旯,不值钱……” 一把抢过贾环手里的抹布后,赵姨娘瞪了他一眼,把他往外哄。 骂归骂,真让贾环动手做这么粗活,她还是舍不得的。 这个时代,女人们可以动手收拾一下屋子,这无所谓,天经地义的。 可爷们儿要是做,那就沦为贱役了,惹人嘲笑。 …… 贾环出了门后,决定到处走走看看,熟悉一下生活环境。 难怪赵姨娘说到庄子来就是被发配了,和荣国府相比,这农庄绝对是个草鸡啊。 也就三间瓦房能看,其他的地方,鸡飞狗叫猪哼哼,羊粪牛屎满地,这都入秋了,绿头苍蝇还到处飞。 再加上满院枯黄的杂草腐叶,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焦大和帖木儿等人已经吆着马车去他们自己的领地——草垛马圈里去了。 放眼望去,一个熟人都没有。 好在,王贵老头儿身为庄头,一直在外面候着。 贾环笑着走了过去,道:“王老,您怎么还在这站着?这天儿可不暖和了。” 王贵躬身笑道:“三爷,王老二字实在当不起,您若赏脸,就叫小老儿一声老王就好,规矩破不得。” 贾环无所谓,道:“那也行,老王,这个院子,以前没人住,就这么一直空着?” 王贵道:“主家的院子,当然没人敢住。不过一直都有人近来清扫一下,只是乡下人粗手笨脚的,想必清扫的不干净。” 贾环点点头,道:“庄子上现在有几户人家?” 王贵道:“咱们这是个小庄子,统共也就一百来亩地,如今有五户人家,男女老幼加起来,一共三十六口人。” 贾环道:“我听父亲说,庄子上的佃租不高,你们的日子过的还行吧?” 王贵苦笑着摇头道:“三爷可能不知,府上的租子的确不高,只有四成。但是,这个庄子的地也不肥,还正巧挨着那座杀千刀的灰石头山。收成着实有限的紧啊……” PS:感谢书友余光扫遍世界的打赏~ 另,求收藏,求推荐,新书期这两样实在太重要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五十七章 忠良之后 灰石头山? 贾环闻言,顺着王贵的比划,向西面看去。 果不其然,一座灰白色的石山就矗立在不远处,高倒也不高,占地也不算太广,也谈不上不险峻,就是光秃秃的,都是石头,一颗树也没有,很难看。 然而,见到此山,贾环的眼睛却是陡然一亮,心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不过,现在还不急,还不急。 因为他手上暂时没有能够信得过的人来办事。 干咳了两声,强压下心里的激动,贾环想起赵姨娘的话,道:“对了老王,这次我们出府,什么佣人都没带。其他的倒罢了,还缺少两个手脚勤快的打扫婆子。庄子里可有人愿意干的?一个月半吊月钱。” 王贵闻言,大喜道:“主家缺人使唤,从我们这些庄户人家抽调就是,说什么月钱不月钱……” 贾环正色道:“真的?” 王贵见贾环认真,顿时一滞,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贾环哈哈笑道:“开个玩笑,当然了,也是不想让你们见我年幼,就以为好说话做手脚。” 王贵闻言,老头子把胸口拍的和碎大石一样,大声道:“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要敢有这样的人,不用三爷动手,老汉我自己就拿下他,打个半死。满世界打听打听,哪有只收四成租子,还帮着佃户交徭役银子和丁口税的主家?遇到这样的人家还要偷奸耍滑,那才是真真没天理了。” 王贵说的慷慨激昂,一副感动的样子,可贾环听着心里却拔凉拔凉的。 等王贵安静下来,贾环试探的问道:“老王,我收四成的租子,有多少?够不够给你们交徭役银子和丁口税的?” 王贵闻言,老脸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按理说应该是够的,不过咱们的地不大好,收成就有限的紧,所以……呵呵,三爷您再添一些,想来就够了。” 你先人个板板! 小爷是来当地主的还是来做慈善的? 搞了半天,给老子一个资不抵债的庄子,让小爷来填窟窿啊! 贾环大怒,小脸儿铁青。 王贵在一旁弥补失误,道:“三爷,其实您也亏不了多少,冬季快到了,庄户们就能去林子里打猎,打下来的野猪和野鹿,都会挑最好的送给三爷。还有我们养的鸡鸭猪羊,过年的时候都会有孝敬。” 贾环心里转了几个圈后,道:“咱们庄子一共也就一百来亩地,用不了三十六口人来种吧?这人口是不是太多了些?” 王贵闻言,面色大惊,以为贾环想要裁人节流。 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了不起就去打工,怎么也饿不死。 在这个时代,还是以务农为主。 可偏偏大部分农户手中没有地,又不会什么手艺,现在也没处找蓝翔学啊。 然而,没有地的农户头上的税收依旧少不了。 在贾府的农庄里生活,不管怎么说还能吃上饭饿不死,有衣穿冻不死…… 贾府里如今多是败家子,不通世务,又要面子,到年下了庄头去哭个穷,随便送点野味银子也就过去了。 毕竟,贾府也不指望这点佃租过日子。 可要是换一个主家,那真真是拿银子当命看,佃户们活的那叫一个苦啊。 最麻烦的是,就算是这样的主家,如今都不好找了。 大秦承平安泰了一甲子,弊端渐显,其中最严重的大概就是土地兼并问题。 农户们无权无势,哪里经的起大户人家的窥探,三下两下,手中的土地就没了。 如今想要佃土地耕种的无地佃户不知道有多少,竞争相当激烈。 如果被贾环赶出去,那庄户们拖儿带女还有老的,可怎么活? 这几家庄户相交了几十年了,互相间都通过婚,彼此间不是亲家就是妯娌的,真要有人被清出门去,其他人看着也不落忍。 他这个庄头到时候,是真不好做人。 王贵连忙道:“三爷三爷,庄子里的庄户都是府上几辈子的老人了,世世代代都在为府上种地。要是把他们开出去,那……那……” 王贵“那”了半天,也没“那”出个所以然来,急的脸红脖子粗。 他也知道,他们这样做实在不地道,佃主家的地种,结果最后交的租子甚至抵不了主家帮忙缴纳的税。 这种事说破天也是他们理亏在前,传出去,他们少不了落一个刁民的名声,日后更没人敢雇他们当佃户了。 王贵急了,一咬牙,道:“三爷,我们愿意多交佃租,只要不赶人,再多交一两成,我们都干。” 贾环笑道:“那你们日子还过不过了?” 王贵一脸惨笑道:“怎么不过?穷点,紧点,总比流落在外面活活饿死强。” 贾环摆手笑道:“老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王贵闻言一怔,看向眼前这个小小人儿,却不敢再只拿他当不通事务的小少爷羔子…… 贾环继续道:“首先,我不会再加租了,再加一两成估计也没几个钱。其次,我不仅不会往外赶人,还会继续招人进来。大概也就这两天吧,会有几个匠人到庄子上来。我的意思是,既然种地用不了这些人,你们中间有没有人愿意给我做活的?” 王贵闻言,虽不知贾环要捣鼓什么,但听说不往外赶人,已经是大喜,连连道:“当然愿意,当然愿意,再过个把月就要入冬了,大家伙都没事做,三爷能有活计做,自然是极好的,自然是极好的。” 贾环微笑道:“那就好,不过老王,我丑话说到前头,我做的那些事都是需要保密的,有秘方。那些匠人我不担心,身契都在我手里,死活全在我的一念间,他们自不会出卖我。可庄子上的子弟,到时候若有人出了岔子,你不要怪我不顾你王家几辈子的老脸,板子打下来,我可是六亲不认的。” 王贵闻言,再看向贾环的目光,又有几分不同了,他沉声道:“三爷,你可能不知道。贾府的农庄不少,庄田加起来恐怕上百顷都有富余。但佃租这么低的,只有我们庄子。虽然名号上是四成,可真正交上去的,大概也就两成。就算这样,府上依旧给我们一直缴纳着各种税。 为什么?因为这个庄子上不止我王家一家的祖辈是好汉,还有李家、郭家、赵家、孙家,他们的父祖辈,也全都是跟着第一代荣国公或者第二代荣国公出过兵放过马的。有的残了,有的废了,还有的是跟着老荣国公一起战殁了。 正是因为这样,府上才会白白养了我们几十年。给我们地种,帮我们纳税,还不收什么佃租。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府上不欠我们什么,是我们欠府上的。所以,对府上将庄子给了三爷,我们换了主子的事,我们心里都理解,我们也愿意跟着三爷一起干。 三爷,小老儿想说的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是和贾家血肉相连的人家,是真正的老人,如果三爷连我们都不信,那你还信谁呢? 如果我们的子弟做出了背叛三爷的事,那他背叛的就不止是三爷你一个人了,他背叛的是他的祖宗,是他的血脉和姓氏。这样的人,就算死了都进不了祖坟。老汉我断断不会相信庄子上会有这样悖逆之人的。” 贾环闻言沉默了会儿,摇头笑道:“是我想岔了,老王你莫怪,不是我刻薄寡恩,实是我不知道你们的来历,都是忠良之后啊。不过,就你们五家吗?” 王贵闻言,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长叹息道:“怎么会只有五家呢?当年荣国公的黑云旗下,一共有十三铁浮屠啊,他们又被称为黑云十三将,是国公爷手下最得力的战将。可惜的是,在国公最后一战里,他们全都战殁了。” 贾环皱眉道:“那他们的家人呢?十三将,除了你们五家外,还应该有八家才是。” 王贵闻言眼泪都流下来了,哽咽道:“王李郭赵孙、于周古海杨、董占黄。除了我们五姓外,其他八家都已经被抄家问斩了。” 贾环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贵擦去眼泪道:“先国公战殁后,上皇震怒,闻讯后吐出一口血就昏过去了。待上皇醒来后,便迁怒于十三浮屠护卫不力,要将十三浮屠的家人全部株连九族,以告慰荣国公的在天之灵。 连杀八家后,大老爷和二老爷带着太爷的遗折上殿,二老爷趁机求情,这才保下了我们五家。所以,小老儿敢拿人头担保,我们这五家里,绝对出不了叛逆小人。” 贾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摸了摸鼻子,忽然,脑中一亮,道:“老王,不是说大秦已经承平一甲子了吗?这荣国公战殁到现在,好像也没一甲子吧?我父亲今年才过不惑……这是怎么回事?” 王贵笑道:“大秦是承平了,可别的地方未必就承平。只要大秦的国土上没有战事发生,就可以叫承平安泰。至于我老秦大军在别的土地上发生的战争,那就不算大秦的战事了……” 贾环还是觉得不对:“我祖父是阵亡在战地的,他的遗折怎么会在大老爷和老爷手上?” 王贵笑出声,道:“三爷还小,没经过那个年代。何止是老国公,就是皇帝亲征,在出征前,都要先立一道遗折,安排好后事。战场上的事,任谁也说不准的,这都是战时的规矩。” 贾环恍然……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五十八章 强悍的黑云 贾环心里很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进的不是充满“刁民”的狼窝。 他真心不喜欢再去和一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为了仨瓜俩枣算计不休。 装叉打脸固然爽快,但也要讲格局不是? 为了三两五两银子的利益纠葛去闹腾,着实没劲。 如今好了,看起来这是一个充满忠贞的地方。 最后一个问题…… “老王,我挑白了和你说。如今庄子的地契已经在我手上,名也已经过户到我名下了。换句话说,你们如今实打实的成了我贾三爷的佃户。可是要是有一天,贾府的一些人,绕过我去,来和你们提要求,吩咐你们做一些不利于我的事,你们倒是应还是不应?” 贾环这真是丑话挑开了说,说到前面了。 王贵闻言沉默了,他试探着问道:“若是老太太、大老爷和老爷,还有太太……” 贾环脸色冷了下来,沉声道:“如今已经分家了。” 王贵真是一脸的为难,这一庄子的人,沐浴贾府恩惠几十年,甚至连命都是贾府的人保下来的,让他们在贾府诸人和贾环之间选择,真是…… 贾环冷脸忽然消失,浮出一张笑脸来,笑道:“老王,跟你开个玩笑,这你也当真?我怎么会和老太太他们发生冲突呢,是吧?天大的笑话!放心好了,什么事都不会有滴,你们呢,就安安心心的种地吧,会有前途的,啊,好好种地就好。 对了,你一会儿安排几个人,先把这院子都打扫干净了。烂树枝树叶的,还有杂草鸡粪什么的,通通扫干净。今天你先找人做,日后就是清扫婆子的事了。 最后,你再找一个厨娘来,手艺好一点、勤快一点的,一个月也是五百钱的月钱,做的好了还有赏。 行了,暂时就这么着吧。我再去转转,对了,你们庄子上的狗都栓紧了吧?别小爷我才被祖父救过来,结果被你们的狗给咬死咬残了!” 王贵默记好了贾环的吩咐后,连连摇头道:“怎么会?不会不会,庄子里的狗都栓紧了,昨日我特地强调了,还亲自去看了看,都用结实的麻绳栓牢了。三爷你……三爷你说什么?” 王贵一脸诧异的看着贾环,疑声道。 贾环莫名的看着王贵,道:“什么说什么?” 王贵急道:“就是三爷刚才说的那句,刚被谁救过来?” 贾环作恍然状,笑道:“没什么?其实是这样的……” 说着,贾环就一脸不经意的、详细的把他当初编造出的那一套给说了出来。 直听的王贵老泪纵横,浑身打着摆子,跪下悲呼一声:“国公爷啊……” 不远处树下站着的那个年轻小伙,见状急匆匆的赶来,恨恨的看了眼贾环,却又敢怒不敢言。 他伸手搀扶起王贵,还知道压低着嗓子瓮声道:“爹,他要加多少租子?爹,真要过不下去了,咱们就……咱们就……” 就了半天,憋的小伙面红耳赤,可还是没就出个法子来。 王贵一把推开小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赤红着眼睛看着贾环,斩钉截铁道:“三爷,你是老国公看中选定的人,又是我们庄子的主人,没说的,日后除了三爷你的话,我们谁的话都不听。你放心,没有三爷你开口,不管是谁,连咱们庄子的一根鸟毛都拿不走。” 贾环闻言,一张脸笑的跟花儿一样,道:“唔,好,好样的,我就欣赏老王你这样的智者。” 王贵苍松枝一样手一把抓住一旁莫名其妙的小伙儿,道:“三爷,这小子叫王成,是老汉我四十多才得的一子。三爷若不嫌弃,就收他做个随从,他若不听话,随三爷你打骂,死活不论。” 贾环还没说什么,王成就不干了,瓮声道:“爹,俺不干,阿花就要配种了,俺得去看着。” 王贵闻言大怒,一巴掌抽在王成的脑瓜子后,大骂道:“你个驴日的,连你爹的话都敢不听?以后三爷就是你的主家,他的话连你爹我都要听,你敢不听?” 王成委屈的垂下脑袋,不过眼睛里满是愤怒和幽怨的看着乐呵呵的贾环。 王贵高,看不到他低下的头,可贾环如今还矮,自然能看的清楚。 贾环笑道:“王成,阿花是谁?” 王成瞅了眼王贵,见他没发火,才开口道:“阿花是俺养的驴,可通人性了。它娘难产,是俺亲自把它养大的。三爷,阿花可听话哩,俺让它别在俺的屋屙屎,它就出去屙……” “啪!” 王成的脑袋又被他爹抽了一巴掌,贼响,只见王贵大怒道:“你驴日的还有脸说,它是出你的房了,可它是进我的房里屙了!” 王成也不嫌他爹打的狠,反而忍不住的嘿嘿傻乐起来。 贾环算是看明白了,难怪这王贵一见面就“托孤”,贾环还道这王贵年老成精,忽视了他年轻的年纪,看出了他内在的能力,原来王贵给他托的是一个傻子。 他娘的!! 王贵似乎能看出贾环不好的心情,连忙解释道:“三爷,阿成虽然粗笨一点,没见过世面。但他听话,不是真傻,他还是明白事的。” 贾环闻言,又看了看瞪着一双大眼直愣愣看他的黑小伙,嘿了声,笑道:“老王,我可以应承你,只要他听话,日后就少不了他的前程。” 王贵闻言大喜,随即看到笑吟吟看着他的贾环,面色一整,道:“三爷,我不瞒你,前面的那些话,虽然都是事实,可小老儿是有点私心的。 阿成出生时,他娘正在地里做活,他娘年纪本来就大了,又动了胎气,死命生下他后就去了,所幸阿成的脑袋虽不如别人聪明,但很有一把子力气。 小老儿今年六十有三了,不知哪一天就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儿子。我在还好,我若不在……唉!” 贾环好笑道:“老王,我今年才七岁,你就把你儿子托付给我?你这爹当的也太不靠谱了吧?他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他?” 王贵正色道:“三爷,说句不客气的话,小老儿别的本事没有,唯一自信的,就是这一双招子。常言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老汉我相信三爷你一定不是普通人,以后定然会有大前程。” 贾环玩味的笑道:“不说我今年才七岁,我还是一个庶子,还是一个被发配到庄子上的庶子。我在贾府已经被分家了,所得就这么一座庄子。这就是你所说的大前程?” 王贵面色更加肃然了,道:“三爷,你可知咱们荣国府的标志为何是一朵黑云?” 贾环不知他何意,笑道:“因为先祖的黑云旗?” 王贵道:“没错,这黑云标志,乃太祖高皇帝亲笔御赐。寓意云从龙、风从虎。大秦国色尚黑,因此是黑云。” 贾环皱眉道:“这与我何干?” 王贵笑道:“三爷毕竟年幼……三爷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如今可是属于三爷的?” 贾环道:“没错。” 王贵道:“那就对了,贾氏一族,如今开枝散叶已有不下千人了。但有资格乘坐带有黑云标志车驾的,唯有荣国府嫡脉近支方可。黑云标志一出,代表的就是荣国府,甚至是荣国公的颜面。这大都神京,四九方城,如今有哪个敢不给荣国公的颜面?” 贾环提醒道:“我知道先祖的威名很甚,可他老人家毕竟已经仙逝了,还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王贵笑道:“三爷,小老儿说句不知死活的话,只要府上那几位爷不自己作死,那咱们荣国公的余威,足以荫蒙后辈百年不衰。如今大秦军中掌重权的老将,没有受过老国公恩惠的,很少很少。甚至很多人当年就出自贾家的黑云铁骑! 咱们贾府虽然只是一介公府,但许多王府都要敬着。更不要说其他那些公侯府,哪一个不唯我荣国马首是瞻?凭靠的是什么?就是三爷马车上的那朵黑云!” . 贾环有一种被忽悠傻了的感觉,荣国府有那么牛.逼? 贾环回忆了下,在红楼里,关于荣国府权势的描写并不多。 不过他记得有一点,是说贾雨村送林黛玉进京后,烦请贾政帮他谋取官差。 贾政看他比较顺眼,于是在朝上轻轻一提,就准了复职侯缺,没两个月,贾雨村就去金陵应天府当知府去了。 金陵应天府啊,俺滴个娘啊,不管哪朝哪代,那都是天下第一等繁华之处。 就这样轻轻的一提,这种一等一的肥缺就到了贾雨村的手里…… 要知道,贾政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工部员外郎,却能做到这一步。 呵呵…… 再有,贾环记得,有一次是贾宝玉生病,贾母一叠声的让去喊太医,还开玩笑威胁太医说,要是看不好病,就砸了他的太医院。 太医院,那是皇家御用的医官。 历朝历代,若非皇帝恩旨,寻常官员哪有资格用太医看病? 更别提威胁人要砸太医院了! 种种迹象表明,荣国府的确应该没那么简单。 可是,它为何又衰败的那么惨呢? 而且,在荣国府还没倒台前,贾迎春就被逼着嫁给了中山狼孙绍祖。 原因是贾赦欠了孙家五千两银子的债! 真他娘…… 到底是什么原因? 除了贾赦和贾珍两人作死外,有没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推波助澜?PS:感谢书友梦回天涯浪子兄的打赏和催更票,感谢余光扫遍世界兄的打赏。 另,求收藏,求推荐。同类分强的一大堆大神,亚历山大啊,咱不争先,也不能太垫底儿不是?拜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五十九章 农庄初体验 这一谜团搅的贾环脑仁痛,索性就先丢开不想。 看着一脸巴巴神色盯着他看的王贵老汉,贾环点点头,道:“放心,刚已经应承你了。只要王成听吩咐,日后无论你在不在了,我都保他衣食无忧,不受人欺负。” 王贵老汉眼睛又红了,眼泪都下来了,拉着王成要给贾环磕头。 贾环哪受得了这个,被磕了仨响头后,连连阻止…… 王贵起来后,立马就工作动力十足,给贾环道:“三爷,我这就去找人收拾院子。那群驴日的,见这主屋一直没有人住,院子里进来个鸡羊什么的也不在意。以后谁家的鸡再进来了,三爷你直接命人抓了打牙祭就……” “咯咯咯……” 王贵的话音未落,一只花母鸡打着鸣儿,一副下蛋后的愉悦和骄傲的姿态,缓缓的从三人面前走过。 贾环好笑道:“老王,这是谁家的鸡?” 王贵一脸尴尬,不知该怎么说。 倒是小王一步上前,抱起母鸡,然后一脸警惕的看着贾环,道:“这是俺家的小花,它还在下蛋哩,不能宰!” 贾环好笑道:“我记得那头和你青梅竹马的驴,好像也叫小花?” 王成一脸正色纠正道:“不,阿花叫阿花,小花是小花,你可不要认错了哩!” “啪!” 贾环看着直吸冷气,他觉得王成之所以智商有点亏欠,很可能就是因为被这一下一下抽的。 寻常人挨一下就得脑震荡啊,王成的大脑估计从小就每天都在震荡中…… “你个驴日的!没见三爷想要吃鸡?你不说赶紧去找只大公鸡来宰,说那些子屁话浪话做甚?以后三爷说话你就立刻听着去做,不然老子我打断你的腿,还不给你吃饭。” 听到王贵的话,贾环心里其实是很庆幸的。 他庆幸赵姨娘骂人至少不会骂这样的话,不然的话,估计他真的要和今世的这个老娘过过招了。 驴日的…… 啧啧,太重口味了吧? 不,太有志向了吧? 王贵一个糟老头,还梦想拥有驴的那个粗长的货,其志可嘉…… 王成则委屈的看着王贵道:“爹,他也没说要吃鸡啊?家里就大红一个公鸡,它要是被宰了,那小花怎么办?小麻花怎么办?小灰花怎么办?……它们就要守寡啦!” “哈哈哈!” 贾环差点没笑死,他连连摆手,道:“老王,好了好了,别打了,我就那么一说,又不是真的要吃。行了,你去找人清扫院子吧,我和阿成聊聊就行。” 王贵讪讪的收回铁掌,不过随即又很不放心的再三叮嘱王成,一定要听三爷的话云云。 还提前向贾环告饶,如果王成不懂事,尽管打骂,别气着了。 这话当然要反着听…… 最后王贵很复杂的看了眼王成,又看了眼贾环,才满腹心事的离开。 贾环暗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过看着神思不属的王成,贾环又好笑起来,这个黑壮黑壮的青年,虽然有些傻,但也简单。 有点心事就全暴露在脸上了,这样的人也好,至少不会担忧他作鬼…… “阿成,你想什么呢?” 贾环问道。 王成初次一个人和贾环这样的“贵人”相处,还是有些不安的,他闻言,先是一惊,然后才狠狠的摇了摇头,瓮声道:“没……没什么?” 贾环笑道:“我猜你在想阿花。” 王成大惊:“三爷,你怎么知道?” 贾环好笑,也不是太憨嘛,还知道尊称三爷,他道:“要不,我们去看看阿花?” 王成大喜,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俺今天刚才找了一头公驴来,吊货大的很……” …… “三爷!” 贾环和王成两人还没走几步,后面正房大门内就跑出一个小身影,一脸喜笑颜开的追了上来,不是小吉祥又是哪个? 贾环鄙夷的看着她,道:“又偷懒了?” 小吉祥登时委屈的扁嘴道:“哪里是我偷懒,是姨奶奶说我碍手碍脚,让我滚蛋的。” 贾环闻言失笑道:“怪道你说我娘对你很好,原来是真的。奇怪了,她有这么好心?” 小吉祥听这话不高兴了,小手叉小腰,瞪着眼睛看向贾环,道:“耶?耶?三爷你咋能这样说哩?姨奶奶对我好着呢,她本来就很好心的。” 贾环看她那个厉害样,笑骂道:“你个小蹄子……” …… “呜……昂!” “呜……昂!” “呜……昂!” 贾环一行人终于见到和王成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驴,小花了。 不过她此时过的,怎么说呢,不知是愉悦还是酸涩…… 因为有一头大黑驴正骑在她身上,嘿咻着。 看到这一幕,王成的表情极为复杂…… “三爷,那驴是在干啥哩?” 小吉祥苹果脸上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眨呀眨,忽然开口向看的津津有味的贾环问道。 贾环觑着眼横了小吉祥一眼,道:“你说他们在干啥?” 小吉祥小声道:“人家哪里知道……多羞啊!” 贾环无语,没好气道:“最近政策开放了,小花和大黑要趁着这个时机,要个二胎。” 小吉祥:“……” 王成一脸正色的否认道:“三爷,你说错了。小花昨天还是黄花大闺女,她可守妇道了。以前俺不让她和别的公驴靠近,那她就是不让别的公驴靠近,公狗也不行。小花这是一胎,不是二胎。” “我艹!” 贾环拜服的看着王成,小吉祥则没好气的瞪了这夯货一眼。 “行了,看也看了,王成,领我们到庄子里转转,见识一下农家乐的风采。” 少儿不宜的节目看多了会影响肾脏和前列腺的发育,贾环目前对此敬而远之,再说了,还有小吉祥在。 王成有些依依不舍的最后深情的看了眼小花,然后就带路到庄子上各处看看。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整个庄子,统共也就十来套单立的屋子。 所有的屋子都被围在一个大院墙内,院内唯一又套了一套院墙的宅子,就是庄主的主屋。 其他的屋子都围绕在主屋周遭。 各家又依靠着大院墙,搭建了各种禽兽圈,比如鸡圈、鸭圈、鹅圈、猪圈、羊圈……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圈子不仅可以饲养家畜家禽,还可以当作卫生间使用。 那一坨一坨…… 呕! 几个泥头土脸的小孩子,个个挂着两道鼻涕,巴巴的望着和他们岁数差不了多少的贾环,以及贾环身后的小吉祥。 贾环很和善的冲他们一笑,咳咳,没有得到回应。 倒是小吉祥耀武扬威的冲他们挥了挥小拳头,引起一片哄笑。 “嘿嘿,三爷,狗剩子说,他以后要讨这个小姐当婆娘哩,嘿嘿!” 王成熟悉这些淘小子的圈里话,对贾环和小吉祥翻译道。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小吉祥则差点气的没背过气去。 她也是有理想有志向的新时代好丫鬟,怎么可能会给什么狗屁狗剩子当婆娘? “你们这些蛆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做你们的白日梦去吧!” 小吉祥叉腰破口大骂道。 贾环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尼玛,师出名门啊! 回头看看愤怒的小吉祥,气的一脸通红,毛毛虫眉毛皱在一起,一双大眼睛里尽是愤怒的怒火,小嘴巴“叭叭叭”的骂个不停。 贾环只觉得好笑。 “三爷,狗剩子说要和你干架。” 王成瓮声传达道。 贾环皱眉道:“哪个是狗剩子?” 对面一堆屁孩儿里站出来一个和王成差不多黑的小孩儿,鼻子下也挂着两道鼻涕河,可能经常被风吹,脸上起了些癣,不过小小伙儿看起来就很壮士,贾环这样的,估计他一个可以干掉仨都轻松。 贾环哼了声,道:“这种土鸡瓦狗,还用三爷我亲自动手?王成,给我干倒他!” 王成闻言,抓了抓后脑勺,道:“三爷,这是狗剩子对你的挑战,按照庄里的规矩,只能你自己打倒他。” 贾环气道:“什么狗屁规矩,三爷我的话才是规矩。” 王成连连摇头,道:“俺们庄子上就是这个规矩,俺爹说,俺们祖先都是英雄豪杰,所以俺不能插手,不然就是坏了规矩,俺爹最重规矩,要是俺坏了规矩,他会打死俺的。” 贾环看着一脸“狞笑”的狗剩子一步步走来,王成这个夯货又是死脑筋,顿时有些慌了,这个年纪的小王八羔子动起手来,哪有个轻重,万一打出个好歹,残了废了,他到哪儿去说理去? 贾环对王成厉声道:“王成,我命你拦住狗剩子,三爷我要先去练武功,练好了才能和他打。你要拦不住,我就让你爹打死你,还不给你饭吃。” 说罢,也不看王成到底听话不听话,拉起小吉祥的手,转身就往回跑。 贾环和小吉祥一气跑回家后,两人一起关上大门,才松了口气,剧烈呼吸着,彼此相视一眼,而后一起大笑出声。 “三爷,这些刁民真是可气,居然还想打三爷!” 小吉祥心有余悸,挥着拳头愤怒道。 院子一角,正在指挥着几个农户清理杂草垃圾的王贵闻言,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尤其是他发现他儿子王成没跟在贾环身边后,心都凉了。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六十章 重新规划 “俺弄你娘,你个驴日下的,我咋给你说的?让你跟着三爷,啥都听他的,你敢不听?” 王贵拿着吆马车的鞭子,狠狠的抽着王成,直把王成抽的眼泪流个不停。 另一边,刚才还是“小南霸天”的狗剩子,此刻更是哭的伤心,被一对中年男女按在地上磕头不止。 贾三爷如今则在庭院里,当庭搬出了一张椅子,他坐在上面,太师椅有点高,三爷坐上去腿还在小半空晃荡着…… 不过这些都是小节,三爷不在乎! 贾三爷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仇人”挨揍,一边还让小吉祥给他按摩着肩膀…… “行了行了,打的虚头巴脑的,当三爷是傻子吗?” 贾环看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 王贵鞭子甩的是响亮,骂的也凶,可真正挨到王成身上,那威力估计也就是被人用巴掌抽一下。 农民式的狡猾,贾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前世他就是农家孩子。 王贵听到贾环讥讽的话后,面色一变,一咬牙,“啪”的一鞭子抽实了,王成“嗷”的一声叫出来,那叫一个惨。 狗剩子的爹见状,一咬牙,也想来个狠的交差,不过被贾环连声喊住了,王成已经成年了,皮糙肉厚,抽一鞭子没什么了不起,可狗剩子最多也就六七岁,来个狠的就真出事了。 “行了,他们又不是真的心存恶意,不过是按照以前的规矩来办事,有什么错?放了放了。” 贾环不耐烦的吩咐道。 王贵海松了口气,松开绑着王成的麻绳后,厉声喝道:“还不去给三爷磕头谢罪。” 贾环是真不耐烦了,道:“好了,少来这套,说正事。” 王贵摸了摸有些发白的脑袋,不知道该说啥,这事要放在别人身上,也就是屁大一点的事。 可发生在贵人身上,那就是泼天的大事…… 看了眼还跪在那里哭着的狗剩子,以及狗剩子身边一脸焦急惊慌色的父母,王贵叹息了声,道:“三爷,那个混账小子叫郭狗子,旁边的是他爹娘,他爹叫郭三壮。三壮的父亲和祖父也是……唉!” 贾环无语的看了眼王贵,道:“谁让你说这些了,那谁,郭三壮,你让你老婆带着狗剩子回去吧,好好给他洗个脸……” 郭三壮他婆娘闻言大惊,有些绝望的看了眼郭三壮,不知所措。 狗剩子也吓的大哭起来,气氛一时悲凉到了极致。 任谁也不信,冲撞惊吓了贵人,还妄图殴打贵人,这么大的罪名,会被轻轻放过。 郭三壮他婆娘还以为把他们赶走后,贾环不知道要怎么收拾郭三壮呢。 而且,给狗剩子洗脸?是了,人死了入殓埋葬前,是要讲究净体净身的…… 一家人哭的那叫一个惨哟! 倒是王贵,看出贾环并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好像不准备追究这事了。 他唯恐郭三壮婆娘和狗剩子的哭声惹毛贾环,连忙呵斥道:“号什么丧?李氏,你不带着娃儿回去好好管教,在这里发什么疯?三爷留下我和三壮,是为商量大事。你个娘们懂个甚?” 王贵在庄子里是庄头,平日里威望很高,听他这么一说,郭三壮婆娘顿时收住了哭声,抓起狗剩子的胳膊就往外跑,好像跑慢一点,贾环就会留下她来当压寨夫人一般…… “三爷,有事您吩咐。” 王贵弓着腰,谄笑道。 一副谄媚的样子让贾环看的皱眉:“老王,你只是佃户,又不是奴才,这么卑躬屈膝做什么?你们先辈都有大功于我贾家,只要你们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也必定不会负你们。所以你们平常不用这样,我也很不喜欢这样。” 贾环的话,说的王贵的眼圈都红了,谁又是真的天生低贱? 谁又愿意成天卑躬屈膝,打千作揖? 看到王贵和其他几个庄户都有些痴了,贾环勉强能体会他们的情绪,但不愿气氛变的这般煽情,几个臭大老爷们…… “咳咳,好了,说正事。” 打断了几人的怅思,贾环朗声道:“我大概看了看庄子,感觉不大好。” 王贵等人面色一变,道:“三爷尽管说出来,我们改。” 贾环道:“是得改,首先,养家禽家畜的圈子得换个地方,你们瞧瞧,咱们四周完全被这些圈子包围了,满庄子飘的都是屎味……这都入秋了,居然还有苍蝇乱飞。现在况且如此,等到了夏天,庄子里还能住人吗?熏也得熏个半死。” 王贵闻言,缓缓点点头,道:“三爷说的是,这迁出去……倒也不难,再找块地吧。就是怕有贼娃子偷……” 贾环笑了笑,道:“这个一会儿另说……再有,要修茅房。我转了一圈,居然没发现一间茅房。这不行,这一庄子的人,有男有女,不专门修几个茅房,太不方便了。” 事关庄子的名誉,王贵不得不解释一下:“三爷,我们是有规矩的。带把的,不管大小,都只能去鸭圈或者牛圈里屙。不带把的,就只能去鸡圈里或者羊圈里屙。这个是庄子的死规矩,谁敢走差了,老子……老汉我打断他的腿。” 贾环哈哈笑道:“以后鸡鸭圈都要迁出去,你们大半夜的起夜,难道还要跑出大院去?要建,还要多建几座,争取每家每户都分一座厕所。” 王贵为难道:“三爷,咱们这些家的宅子都围着庄主主院起的,若是每家都建,那这些茅房就把主院给围住了,那……” 贾环干咳了声,道:“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也是近来最重要的一件事了。父亲大人是工部的官,近来会给我拨来一些会手艺的匠人,所以,我想将庄子改造一下,顺便好好规划一下。 如今这般东一间西一间的,杂乱无章,看着实在不舒服,也不方便。再有就是,主屋虽然是三间大瓦房,可还是少了些。除却我娘一间卧房,我的一间卧房外,就剩下一间,来个客人要小歇片刻都没地。而且晚上值夜的人也没地待,总不能让她们在客厅值夜吧?” 王贵等人闻言面面相觑,惊的不知该怎么回话。 不管哪朝哪代,动土迁宅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都说破家值万贯,他们的破家自然值不了那么多钱,可也多是用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物什了。 就这么舍弃了…… 最重要的是,这一动土就要花钱,还要花不少钱。 他们就算有一点积蓄,又哪里愿意花在这上面? 王贵为难的看着贾环,支吾道:“三爷,另起宅子,重新规划,本来也是好事。可是……可是……可是我们这些人实在没有那多银子盖新宅。” 贾环笑道:“没关系,我借给你们。” 王贵等人脸色更难看了,王贵白着一张脸,咽了口唾沫,道:“三……三爷,不知……不知利钱几分?” 贾环闻言,这才明白过来他们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他大笑道:“你们不会以为我要放高利贷吧?放心,不要利息,是无息的。只要你们跟着我干活,最多一个冬天,你们就能还清。” 王贵想了想,道:“三爷,我们是要盖土房还是……” 郭三壮等人闻言诧异,不盖土房,难道还能起砖房不成?除了富贵人家,谁住的起? 谁知贾环却道:“当然是砖房了,土房住着都是土……” 王贵笑道:“想来老爷派来的匠人里,有会烧砖的手艺人吧?” 贾环嘿嘿一乐,道:“老王,你果然老奸巨猾。不错,父亲给的人里,确实包含会烧砖手艺的砖瓦匠人。我打算等人一到,就开始着手建火窑,待到入冬前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咱们加班加点的也要把屋子给起出来。” 王贵闻言,想了想,摇摇头,道:“时间不够,再挤也赶不出这么多砖。造砖的手艺,老汉我也略知一二,当初我也跟过几个匠工干过几天短工。 烧砖难倒是不难,无非是选土、制泥、制模、脱坯、凉坯,然后放入火窑里烧,最后上水、出窑。一共九道工序,而且,为了好看火,好捣腾,好出窑,烧砖的砖窑通常都不会太大。算起来,一窖砖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出窑,而且产量也不会太高。” 贾环摸了摸鼻子,皱眉道:“那怎么办?” 王贵老头儿还是有办法的,他笑道:“三爷,说实话,其实我们这些人,还是更喜欢住土屋。虽然不好看,但胜在冬暖夏凉。当然,三爷愿意规划好看,我们也同意。不如这样,我们用砖包.皮的办法。” “砖包.皮?” 贾环皱眉。 王贵解释道:“就是墙的内里用土来打,外面包上一层砖皮。这样一来,既好看,我们这些泥腿子住的也舒坦。而且,所需的砖的数量也大大减少了,时间也就够了。” 贾环闻言满意的笑了,道:“老王,你可以啊,不愧是庄头,有两下子,啊?” 王贵老脸放红光,笑道:“老汉我不过活的时间长一些,见的多一些而已,当不得三爷夸,当不得三爷夸。三爷,老汉我再多说几句。烧砖,是一项很费柴火的事。如果三爷想要多烧砖,那么现在就要开始准备柴火了。烧窑的时候,起大火烧时可以用煤炭,可刚开始的时候,却要小火烧,要是用煤炭的话,火控不稳,就容易毁窑。” 贾环闻言眼神有些郁闷的看着王贵,娘的,到底是你穿越来的,还是我穿越来的。 小爷我堂堂的土木工科男神,虽然是学设计的,可居然懂的没你多?! 幸好,小爷我还知道一项镇山法宝,不然还真镇不住你! …… PS:首先,感谢书友GOOD和我想有个萝莉的女儿的打赏~ 其次,诚恳的拜求收藏和推荐,大佬们,不是我啰嗦,每天都求啊求啊求。 实在是新书期间上推荐,编辑老大就看这个数据,数据不好下周就没推荐。同期的又都是一票需要仰望的大神,亚历山大啊~~ 最后,咳咳,解释一下,鄙人不是真的工科男神,所以,相关的知识大多是查资料,肯定有很多漏洞,希望真正的工科男神,比如说梦回天涯浪子兄,能够多多海涵,嘿嘿,贻笑大方之家了,惭愧~~ 最后的最后,打发个收藏推荐喽~~~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六十一章 摆平 既然王贵老头儿这么能干,贾环就决定给他升个职,从庄头,升职成为贾三爷的外管家。 虽然干的活还是那些,不过却可以在贾环这里多领一份工钱。 只把王贵老头儿感激的差点痰迷心窍。 能在贾府当管家,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单位啊! 说出去都多三分体面。 荣升管家后,王贵老头便召集了全庄上下三十六口,除却太年弱的和生病了的,其他人不分男女胖瘦,通通出来做事。 高门大户里的娇小姐讲究七岁男女不同席,可放在农庄里,屁! 农忙的时候,是个喘气儿的都得往上冲,不干就没饭。 王贵挑了两家老实本分的婆子,送到主家宅子里,负责清扫、浆洗和守夜。 又挑了一个公认的厨艺好的婆子,到主家当厨娘。 其余的,要么打扫卫生,要么拿着工具上山砍柴。 对了,王贵不知从谁家弄来了一只大公鸡,宰杀了后送来,让厨娘炖了,说算是给主家接风洗尘了…… 寒酸呐! 到了这会儿,贾环越来越感到被发配的滋味了。 等他看着庄户们高高兴兴地出门砍柴后,回到屋子,看到的便是发呆的赵姨娘和小鹊。 清扫工作已经被那两个婆子接手了…… 不过,从赵姨娘一脸的郁郁之色看来,她并不开心。 贾环心里有些难受,不过面上却笑的很灿烂,道:“哟!娘,想我爹呢?” “呸!” 赵姨娘美艳的脸上一红,啐了贾环一口,道:“刚才前院儿里鬼哭狼嚎的,干什么呢?我怎么听小吉祥说,你们两人差点被人打了?难道这里尽是一些刁民?” 贾环闻言,没好气的瞪了一旁吐舌的小吉祥,笑道:“不过是一个小毛头孩子的玩闹罢了,多大点事。娘,这庄子乱遭遭的,我决定休整休整。过两天父亲派下来的人就要到了,正好开工。” 赵姨娘担忧道:“那要不少银钱吧?” 贾环笑道:“娘放心,用不了多少。再说了,现在用一些,等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都回来了。儿子说话算话,一定给你挣一座金山。” 赵姨娘白了他一眼,叹息了声,道:“娘可不敢指望你挣金山,你能守着这个庄子,好好过日子就好。等你长大一些,娶妻生子了,娘也就放心了。” 贾环哈哈笑道:“娘,你就算小看我,也不能小看你自个儿啊!我是谁?赵姨娘的儿子!!” “呸!” 赵姨娘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忍不住笑道:“你该说,是赵姨奶奶的儿子!” 贾环笑道:“对对,是赵姨奶奶的儿子,那还能平凡的了?” 赵姨娘又啐了口,道:“闲话少说,东府大老爷送你了多少银子?他是贾家的族长,你这荣国府近支分府,他不多出点,那能成?” 贾环道:“给了三百两。” 赵姨娘闻言明显失望了,怒道:“这个杀千刀的,居然就给了三百两,那贾蔷出府他都给了五百两。” 贾环不屑道:“娘,你甭管这些,这些都是小钱,不值当什么。” 赵姨娘明显懒得理会贾环的吹嘘,伸手道:“拿来!” 贾环莫名:“什么?” 赵姨娘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当然是那三百两银子。” 贾环闻言连连摇头,赔笑道:“娘,这是我的本钱,起家银子,马上就要用。没有这三百两,虽然儿子也还能想办法,可花费的时间和代价就有点大了。还请娘信我这一遭,不然咱们就真的算是被发配了。” 赵姨娘闻言,柳眉微蹙,看着贾环,想了好久,才缓缓的点点头,道:“环儿,咱们如今不比以往了,没几两银子。这三百两你拿去用就拿去用吧,若是用对了,那我没话说。要是用错了用没了,我也不骂你,只是日后,你不得再擅自主张了。” 都说挫折和逆境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贾环觉得赵姨娘似乎就有这么点意思。 他点点头,笑道:“娘你放心,儿子有祖父保佑,并得异人传授妙法,此生必当富贵。” 贾环之言,不仅让赵姨娘面色大变,就连小鹊和小吉祥都忍不住变色。 赵姨娘颤声道:“我儿,是何异人?” 贾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冷眼看向一旁同样惊诧莫名的小鹊。 这种“机密”事,他信不过这个脑后长反骨的二五女! 虽然赵姨娘已经告诉他,小鹊不是告密他偷东西的人,贾环也相信了这点,但在红楼里,小鹊往怡红院通风报信的记载贾环至今犹记。 小鹊想到怡红院里去上班,想跳槽攀高枝,贾环都能理解。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本性使然。 可她拿贾环母子做她登高台的阶梯使,那就不是贾环能够忍受的了。 尽管,在当初读红楼时,贾环曾经觉得贾宝玉是“得道者多助”,而赵姨娘和贾环是“失道者寡助”。 只是如今地位变幻,自然又是另外一种看法。 “环哥儿,小鹊是娘的丫头……哎呀算了算了,小鹊,你先下去吧,看看她们几个粗婆子打扫的怎么样了?这庄子里的婆子,粗手粗脚的,哪里干的好精细活?” 赵姨娘毕竟还是知道屁股坐在哪边的,挥了挥手,找了个理由让脸色黯淡的小鹊离开了。 “这下好了吧?明明是个爷们儿,偏偏心眼儿比女人还小。” 贾环自然不能告诉赵姨娘,说她身边有一个打入内部的眼线。 否则按照赵姨娘的脾性,非给小鹊花了脸不可。 小鹊虽然不忠,但要说她多坏,也不至于。 她就是想进一家好一点的单位上班,并且理想是成为这个公司的股东之一…… 贾环不怕她日后使坏,是因为他有信心,日后会活的比贾宝玉的怡红院还好。 让她心甘情愿的在贾三爷的府邸里工作。 …… “你是说,当日你昏迷后,不仅遇见了荣国公,还遇到了匠神鲁班?” 赵姨娘不可思议道。 一旁的小吉祥本来就因为小鹊出去了她没出去而高兴不已,因为她觉得距离通往姨娘的成功道路又近了几分,此刻听闻此言更是惊呼出声。 贾环神色凝重道:“娘,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那鲁班匠神见儿子骨骼清奇,面貌俊秀,道儿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就传了儿子几道秘法妙方。所以,我才敢一直都说,我一定能让娘过上富贵的生活。” 赵姨娘听了后激动不已,不过激动半天后,她忽然皱眉道:“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出来,你前面要是说出来,说不定咱们娘儿俩就不用被发配到这个狗屁破庄子来了。” 贾环低声道:“娘,要是我在荣国府里就把这些方子拿出来,赚了大钱,这些银钱还和儿子有关吗?怕是就连爹,都做不了主。儿子可不愿一场造化,凭白给人做了嫁妆。我还想让我娘过的比老太太还富贵哩!当然,还有忠心耿耿的小吉祥!” 这一番话,说的赵姨娘和小吉祥两人都激动起来了。 一个在幻想过的比贾母史老太君还酸爽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在幻想日后当了姨娘后的人生该是多么的成功,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环儿,那你说练武……还是不是真的?” 赵姨娘疑惑道。 贾环知道,眼前这个也不知道到底是糊涂还是精明的娘,已经开始怀疑他练武的动机了。 他们娘俩被人赶出府,初始的时候,赵姨娘或许会认为是因为贾环偷了王熙凤的汗巾,被发现后才造成的后果。 但等冷静下来后,她就会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剥开一层层的面皮,说白了都很简单。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归根结底不过是两个字,“利益”! 贾环习武,就是造成他们母子二人出府的根本原因。 因为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和影响,无论是王夫人还是王熙凤,甚至还有贾母、贾赦还有东府的贾珍等人,通通都无法接受的。 赵姨娘现在可能在怀疑,会不会是因为贾环不想将匠神鲁班传给他的秘法妙方分享给贾府众人,想要独享,然后故意打着要习武的名号,引起众人的忌惮,最终达到出府分家的目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赵姨娘恐怕就不会有多高兴了。 因为贾环毕竟是由贾府养大的,她自己也是因为贾母的赏识才一举从奴才成了主子。 贾环这样做的话,就会显得太过凉薄了些,不免让人心寒。 贾环笑道:“娘,你放心吧,祖父救我时对我说,日后贾府会有一场大难,若我不习武的话,贾府阖府最终都难有善果,包括父亲和娘。所以,我是一定会习武的。 其实,刚醒来的时候,我真的什么都忘记了,并不知道从武居然和爵位的承袭有关。孩儿一心想着习武,就是为了日后能够保护父亲和娘,保护亲人。 如果我不习武,如果我习武不成,那就算能够凭借秘法妙方赚得泼天富贵,日后贾府大厦将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贾环面色郑重,可心里却苦笑不已。 说到底,他如今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如果不能取得赵姨娘的支持,那行事起来,必将困难重重。 所以,他才不得已采用这种方法,摆平老娘……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六十二章 练武初始 “哈……” “啊……” “嘿……” “呜……” 一大早,贾环便在焦大的陪同下出了庄子,面向宽阔的农田,扎下马步后,大声呼喊起来。 不想贾环的“呜”声刚落,不远处的庄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呜……昂”“呜……昂”的驴叫声。 好像是在和贾环唱和一般,气的他暗骂了两句“娘希匹”,感觉不过瘾,又骂了句“驴日的”…… 果然,舒爽多了! “你也是贵门公子,怎么……” 焦大皱着白眉,很不悦的看着贾环。 他很吃惊贾环居然会说这样的脏话。 贾环嗤笑了声,道:“老爷子,你可千万别再想什么贵门公子了。我承认我打骨子里就没多少修养,以没文化为荣,以不学为豪迈。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小家子气的很,所求也不多,唯有亲人安康,友人健康,敌人糟糠…… 至于我自己,也就是希望能够长命百岁,平日里有银子花,有妞泡,最好还没人能欺负。也就这些吧,马马虎虎的。至于修养啊、文化啊什么的,那都是有理想的人才去追求的,比如东府我珍大哥哥,他最有修养,也最有文化了!” 焦大闻言,顿时没话说了。 因为无论是贾珍、贾蓉还是贾赦、贾琏,若用贵公子的要求去衡量他们,那他们一个个都属于佼佼者。 在人前从来都是彬彬有礼,形容举止堪称贵族典范。 可背地里呢? 甚至不需要背地里,只要没有外人,不在尊长面前,那些阴私龌龊,足以让人呕吐。 焦大念及此,叹了口气,就不再多说了。 贾环听到他叹气,以为老头子见他不听劝,心冷了,便无语道:“行了行了,以后少说脏话就是。你老说的也对,这和贵公子什么的无关,粗鲁不等于率性,想要别人尊重,首先得尊重别人。 要是开口就骂人驴日的,就算我能耐再大,有些人也会不喜欢。罢了,何苦为了那一瞬间的爽快去得罪人,得不偿失,老头子,你就别叹气了,我受教,受教了!” 焦大见贾环这般说,心知他是不想让自己作难,苍老干枯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而后沉声道:“吐尽了肺腑的废气,就开始跑吧。记住喽,跑步的时候,要注意呼吸吐纳的韵律。这是宁国老太爷的原话,意思就是,鼻孔和嘴巴的出气和进气要讲究……” 贾环笑道:“这我知道,注意呼吸的频率,配合步伐,才能跑的长久。” 焦大闻言大惊,道:“你怎么知道?” 贾环自知失言,抓了抓后脑勺,“迷糊”道:“是啊,我怎么会知道,我明明不知道啊……” 焦大见他模样不似作假,长呼了口气,道:“看来,你的确是见过荣国公的。想来,是荣国公相告,只是,他告诉你这些做什么?却为何没有传你……” 焦大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已经是低不可闻了,所以贾环没有听到。 不过贾环的这个口误,也就此揭过。 焦大冷眼看了眼木呆呆的站马在那里的贾环,皱眉道:“你知道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跑啊!” 贾环无语道:“太爷,你还没教我究竟用那种呼吸频率跑呢。” 焦大冷哼了声,道:“蠢材,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出气法,哪里能有一个定数。当然是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喘!” 其实焦大听到贾环的话,心里也是一颤,因为当年他就是这么问宁国公的…… 贾环闻言,觉得这是一句废话,不过好像也有些道理。 想再多没用,还是先跑起来再说。 伸展伸展手脚,活动活动了筋骨,如今已经入秋了,清晨起来霜重露寒的,贾环就没让小吉祥跟他一起起来跳健康舞。 想起小吉祥,贾环心里不由一乐。 因为正房只有三大间,中间的客厅又不能睡人。 所以昨晚,小鹊跟着赵姨娘一起歇息,而小吉祥,则羞嗒嗒的上了贾环的炕…… 本来赵姨娘的意思,是让年纪大一些的小鹊跟着贾环,这样一来小鹊还能照顾一下贾环,而小吉祥则跟着她。 这个提议被贾环严词拒绝了,贾环不顾小鹊当面,就直言不讳的指出,他害怕晚上被小鹊给干掉,就算干不掉,他也怕小鹊趁他睡着了,朝他脸上吐口水…… 小鹊说大,今年其实也不过十四岁,说到底,也还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虽然心思多了些,但又哪里能有这个胆子和坏心? 贾环这么说,绝对是以己度人了。 听到贾环的话后,小鹊生生被气哭了。 她觉得她才是真正的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虽然贾环又被赵姨娘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在他的坚持下,最终他还是带着小脸儿红的跟苹果似的小吉祥上炕了…… 唉! 七岁的黄毛丫头,和男孩儿有个屁的区别。 就这样,她还扭扭捏捏的,一副奴家很羞射的样子。 贾环完全嗤之以鼻,一把把她塞进被窝里,然后抱着睡,全当暖手宝用。 别说,小姑娘还是有些不同的,香喷喷的。 “你再不把嘴巴边的口水擦掉,就要滴到地上了。” 焦大冷淡低沉的声音,将回味中的贾环惊醒。 他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唔,老头子还真没骗他…… 不过贾环怎么肯低头,他不屑道:“老头子,你可真没文化。这叫口水吗?” “不叫口水叫什么,马尿?” 老焦的话永远都是那么不近人情,活该他一辈子都姓焦…… 心里腹诽了句,贾环翻着白眼儿,认真纠正道:“口水只是它的俗称,它的雅号,叫哈喇子!” 焦大眨巴了下老眼,然后抬脚,在贾环撅起的“翘臀”上不轻不重的踹下去,冷声道:“滚!” …… “呼……” “呼……” “呼……” 贾环此刻真是觉得,嗓子里在冒烟儿了,肺里都火辣辣的疼。 什么狗屁呼吸频率,什么狗屁韵律,跑了没几百米,贾环就全然忘记了。 就觉得一双腿是越来越沉,吸进来的空气怎么都不够用。 他是真想停下来,孙子才不想停。 可是他只要慢一点,屁股就会被焦大踹一脚。 踹的贾环都火了,管他是老的还是小的,张口就骂,连他十八辈祖宗都没放过。 焦大对此毫不理会,当然,也不是不理会,他踹的更狠了…… 事情也是奇怪,贾环总觉得他快要跑不下去了,可偏偏被踹了几脚后,又坚持了下去。 一次次的突破后,跑的反而轻松了些。 然而当他想继续跑下去的时候,焦大又让他停下了,给出的理由是:“你现在的身子骨太弱,跑的太狠了不行。” 你先人个板板滴! 贾环懒得和这个浑人废话,一屁股坐在土地上,粗喘着气。 “起来。” 焦大皱着白眉,不近人情的道。 贾环气笑道:“小爷我嗓子里都要起火冒烟儿了,你还不兴我歇一会儿?” 焦大道:“刚跑完步,不能坐,不然腿会抽筋。” 贾环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也就咬了咬牙站了起来。感觉身上黏黏的,一身汗,道:“老爷子,没事了吧?没事了我回去歇息了,再洗个澡。” 焦大哼了声,道:“没事?这还没开始呢。” 贾环闻言大惊:“老焦,我这都已经快熄火了,你还没开始?还要跑?再跑估计我就要去见荣国公了。” 焦大觑着眼不屑的看着贾环,道:“你怂了?这就是你说的要立志从武?” 贾环大怒,道:“这不是怂不怂的问题,就算小爷我立志从武,可总要讲科学……可总要讲道理吧?你自己也说了,我现在身体太差,不能多跑,怎么你说话跟放屁一样,不算数啊?” 焦大奚落道:“放屁?嘿,老子我看你才是放屁。你哪只耳朵听我说要你继续跑了?” 贾环闻言一怔,道:“你刚才说……” 焦大道:“我说的是,这才刚开始,可没说让你跑步。” 贾环想了想,自己也笑了,摇头道:“老焦啊老焦,难怪你姓焦,你老是鸡贼啊!给小爷我挖坑儿!” 焦大现在已经看透了贾环势利的本质了,求人请教的时候就“太爷”“太爷”的喊的热乎。 感觉一般的时候就降格为“老爷子”,甚至“老头子”。 等到翻脸的时候,就成了“老焦”了。 不过…… “这和老子姓焦有什么关系?” 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贾环,焦大有些摸不着头脑。 勉强打起一些力气,贾环摆了摆手,强忍着笑道:“这是像我这样有文化,志向高洁的人,才能体会到的乐趣。老焦,你没读过书,听不明白的。算了,不说这些太深奥的了。你还有什么招术,尽管放马过来。小爷我要是低头认个怂,就他娘不是带把的!” 焦大冷淡的看了贾环一眼,道:“你果然有文化,下.流文化。” 贾环不耐烦,道:“你老倒是教还是不教,再不说我就回去洗澡了。中午还有事要做呢……” 焦大正色道:“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当年宁国老太爷发现我经脉特异后,特意四处寻摸法子,想助我成才,最后,从太祖高皇帝那里寻来的一道良方,也就是你说的什么心法秘籍,你听仔细了。” 贾环此刻眼睛贼亮,一脸亲切敬仰的笑容,恭敬道:“哎哟!老太爷诶,小子我就说没看错您老!您放心,打今儿往后,只要有我贾环一口干的,就绝少不了您老一口稀的!” …… PS:感谢余光扫遍世界兄的打赏,感谢岛主来朋的打赏。 咳咳,最后照例求一个收藏和推荐,谢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六十三章 道人 对于贾环的嘴脸,焦大估计已经麻木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贾环一眼后,没有啰嗦,直接进入正题。 “你不要高兴太早,宁国老太爷寻来的法子,和你想的不一样。说到底,还是呼吸吐纳法。再说简单一点,就呼吸的深浅和长度。这两个问题,就是真正的难点和核心。” 贾环若有所思,点头附和道:“太爷,我认为你说的太有道理了,女人的深浅和男人的长度,确实都是最大的难点和核心问题。” 焦大眉头紧皱,一脸铁青的看着贾环,厉声呵斥道:“你胡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女人男人的?你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怪话?还学不学了,不学就滚。” 贾环闻言,见焦大真的发火了,他便顿时老实了,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于豪放了,以前在寝室里夜谈的荤段子,放到现在看来是有些超前了,而焦太爷又是这么一个无趣的人…… 他噤声不语,挺直了腰,站在那里,表明知错的态度。 见他不再乱言,焦大的眼神也就稍微和缓了些,继续沉声道:“当年老太爷说的很玄,意思是,不同程度和不同频率的呼吸,能够锤炼不同的脏腑。为什么会这样,他老人家当初大概的讲了讲,我是听不明白的,也没记住。所以你也不要问我,问了也是白问。总之,你要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办,要是不信,老头子我现在回头去喂马,你愿意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贾环苦笑道:“太爷诶,这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信不信的,咱们走起吧!” 焦大却又有些犹豫了,低声道:“三爷,我还是要给你说明白的。这个方子,宁国老太爷当初是为了我腿上天然开通的经脉特地寻来的。至于你能不能练成,我不知道。” 贾环问道:“有害没害?” 焦大摇头道:“有害当然不会,这个法子能够锻炼脏腑,还可生气,就算练不成,只要法子对了,也能强健身体。” 贾环笑道:“那不就成了?现在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师父就是您老人家,我还有的选吗?只要练不坏人,还能强身健体,那就没坏处。您老看我这身体,要是不好好整练一番,能活到八十不?” 焦大生生气乐了,道:“贾家男丁能活过六十的都不多,就你这幅身板……嘿!” 贾环没好气的呸了一口,道:“那您老就甭废话了,咱们开始吧。” …… “师兄?打扰你清修了。” 马道婆一脸柔和的笑容,往日里慈眉善目的容颜,今日看起来似乎明亮了许多,也明艳了许多。 要是贾环再次,就能看出,马道婆应该是擦了“大宝”或者“宝宝霜”之类的擦脸油…… 别说,年过四十的老道婆,这么一捣拾,还是有几分艳光的。 她推开了一扇门,门上有一块牌匾,牌匾上有鎏金书写着四个字,“麻衣神相”! 门内,是一间宽敞的大殿,殿内没有供奉三清道祖,也没供奉如来观音,供奉的是麻衣始祖西宁君真人,李顺甫。 神像下方,有数个蒲团,其中正中蒲团上,坐有一中年道人。 此道相貌俊逸,一身玄色道袍,玉钗插髻,手持龟壳罗盘,背悬桃木剑,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听到马道婆的问好后,一直闭目修行的中年道人缓缓的睁开双眼,待他看到马道婆的打扮后,眼中闪过一道光泽,面上浮起一抹微笑,道:“原来是师妹啊,师妹不在你那药王庙享受香火灯油,怎么有空来师兄这穷观。” 这话说的马道婆在心里直骂娘! 娘希匹的,谁又不知谁的底细,你这老不要脸的也有脸嘲笑老娘骗人香火钱灯油钱? 老娘最多骗点银钱花花,你这老不要脸的,坏了多少黄花闺女的清白,还有脸说老娘? 心里破口大骂了几句,可面上却笑的越发……妩媚,语气也愈发娇滴滴的了:“哎呀师兄,人家不来啦,你坐在这里,只用张张口,泼天的银钱就自动落入口袋,这等本事,师妹自然没有,没法子,只能劝人向善,收一点香火银子灯油钱过日子。师兄你这里还叫穷道观,那师妹看,这神京一百零八化外地,就都成了破寺烂庙了。” 中年道人闻言,不由自得的哈哈大笑起来,看见马道婆已经走近跟前,手一伸,就将她揽入怀中,笑骂道:“你这骚.货,没事断不会前来寻我。这是出了什么岔子了,又或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才想着来看我这个师兄?” 嘴上不闲,手里不闲,几番作弄,就让马道婆气喘吁吁。 只是马道婆却不能让他这样得了去,连连道:“师兄明鉴,今日不行,今日着实不便。” “嗯?” 一脸浪笑的道人闻言立刻掉脸了,他上手的对象,通常都是让对方心甘情愿的,这样才有趣味。 强硬着来,岂非显示不出他的手段。 再说了,放在平日里,像马道婆这种都年过四十的老黄瓜,送给他他都不吃。 今日心情好,想尝一尝半老徐娘的滋味,才赏她一脸,谁知竟如此不识趣…… 故此一听马道婆拒绝,道人就心生不悦,放开了马道婆。 马道婆见状,心里暗骂了几句,然后一脸委屈道:“师兄,师妹是怎样的人,师兄还不清楚吗?若非师妹受了重伤,怎会拒绝师兄的垂爱,求都求不来的……呜呜!” “受伤?怎么回事?” 中年道人剑眉微皱,一只手出手如电,在马道婆还未反应过来前,便扣住了她的手腕。 如果道人心有歹念,这一下,也就扣住了马道婆的命门,让她生就生,让她死就死。 马道婆见状面色大变,看向中年道人,另一只手隐隐捏出道诀…… 然而中年道人却似是没有发现马道婆的小动作,食指和中指捏在她的脉门处,切了一会儿,皱眉沉声道:“你这是……施法反噬造成的?” 目光扫过马道婆的另一只手,眼神哂然不屑。 马道婆见状,讪讪的收起另一只手,然后赔笑道:“师兄果然法眼明俐,一眼就看破了师妹受伤的缘故。” 中年道人依旧皱眉,道:“依你的性子,断不会粗心大意,施法出错。那么就是说,你遇到强人,干扰你的施法了?” 马道婆闻言,眼中骇然,惊佩道:“师兄,你果然……”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中年道人打断道:“好了好了,这些话就不要说了,说说具体情况。” 马道婆讪讪一笑,却不敢再多说,随即将怎样敲诈赵姨娘,怎样设计贾环,然后莫名其妙的设计成了死咒,最后被反噬的因果缘由说了清楚。 中年道人第一次露出惊讶神色,看向马道婆道:“你果真是……不知死活。那荣国府如今虽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可那毕竟还是一门两公的顶级勋贵豪门,气运鼎盛非凡。你就敢朝荣国公的子孙下手?” 马道婆撇嘴道:“什么一门两公的顶级豪门?我看呐,他们也就那么回事了。没靠近前,倒是真觉得他们贾家贵不可言。可真进了那道门,嘁,也不过一群道貌岸然的俗人罢了,比我也强不到哪去。” 中年道人闻言,面色极其不悦,道:“亏你也是号称修行天道的,我看你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那荣国公虽然已经逝去三十年,可余威尚存,不仅尚存,而且还很隆盛。大秦那么多勋贵,哪一家不给荣国府几分颜面?就连皇室都要敬那朵黑云三分薄面。这叫什么?这就叫大气运! 古往今来,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术士,敢朝有大气运之门施法?老寿星嫌活的命长了,也没这么个自杀法。你若再敢妄为,将来必不得善终。” 中年道人这一番毫不留情面的话,说的马道婆脸色一阵青白。 不过她却不甘心凭白受一次暗伤,吃一大亏,便开口道:“师兄,我这次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吗?” 中年道人气笑了,道:“敢情刚才的话我是白说了,你还想拖我下水?” 马道婆连连摇头,道:“小妹我哪里敢做这种事,我只是想让师兄帮我算算,那庶子贾环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因果,竟然让师妹我吃了这般大的一亏。师兄,你这麻衣神算,又不是要害他,只是帮我算算他背后到底有什么人在。这个亏吃的我认了,可总不能连谁挖的坑都不知道啊!师兄,你就再帮我一次嘛!” 马道婆四十来岁的人了,保养的得当,看着只有三十来岁,又化化妆,捣鼓的艳光满面。 原本慈眉善目的形象,变成这般,别说,还真别是一番风味。 不过中年道人犹豫了半天后,还是摇摇头,道:“风险太大,恕我无能为力。” 马道婆心里暗骂,什么狗屁无能为力,不就是盘算着好处不够嘛。 臭不要脸的,老娘连身子都搭进去了,还嫌不足,真真是贪婪无耻。 可就这样算了,她心里实在不甘,若不能解开这个谜,迟早会成为她的心魔。 修行之人,最忌心魔,稍有差错,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念及此,一咬牙,马道婆道:“师兄,只要你肯帮我这一回,师妹就将这些年积攒下了一万两银子全都送给师兄,师兄,您看如何?”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六十四章 诡异 “不够。” 面对马道婆的条件,中年道人只冷冷的说了两个字。 马道婆闻言,脸色顿时一片潮.红,她紧紧的咬紧牙关,道:“师兄,一万五千两,这是最多的了。我还要留下两千两维持药王庙的运转,你若是还不同意,那师妹就只能告辞了。” 中年道人闻言,长叹息一声,道:“好吧,既然你这样说,师兄若再不同意,就太不近人情了。虽然大道无情,可人终是有情的……唉!” 马道婆闻言,笑的比哭还难看,道:“是,师兄慈悲心肠,师妹自然体会到了。” 中年道人摆摆手,道:“罢了,自家人不说这些。现在我就替你占卜一卦,看看那幼子身上究竟沾染着何种因果……” 马道婆闻言,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中年道人,道:“师兄,这就是那庶子的生辰八字,您看。” 中年道人接过纸张看了两眼后,就皱起眉头,然后拿起龟壳罗盘,单手掐诀,闭起双目,口中喃喃做声,却令旁人听不清楚。 只见他没怎么动作,罗盘上的指针就滴溜溜的自己转动起来。 道人手中的道诀也跟着变幻不已,愈掐愈快。 只是,渐渐的,马道婆发现道人脸上原本轻松的神情消失了,变得凝重起来,后来甚至变成了铁青色。 而那罗盘上的指针,更是转的如同疯了般,快的让马道婆看不清痕迹。 道人手中的诀印也越来越快,到了后来,整只手都笼罩在一片幻影中。 “噗!” 陡然,道人一口鲜血喷出,淋了近旁马道婆一头,马道婆顾不得擦拭,就见中年道人双目怒睁,眼中布满惊骇恐惧之色,全身更是颤栗不止。 “师兄?师兄!” 马道婆吓坏了,惊慌叫道。 中年道人听到马道婆的呼唤声后,涣散的瞳孔渐渐收拢,他看到面前满脸沾血的马道婆,蓦地打了一个激灵,却没有理会她脸上的血从何而来,而是怒声道:“师妹,你竟然害我!” 看模样,中年道人就要出手对敌了。 马道婆吓惨了,连声道冤:“师兄,你……你这是从何说起?” 中年道人狰狞着一张脸,恨声道:“从何说起?你给我一个死人的生辰八字让我推算,若非道爷我修为深厚,刚才就要留在阴曹地府回不来了。好,好,好,好你个马道婆,你好狠毒的心呐。” 马道婆闻言大惊,道:“怎么可能?师兄,我前儿还见到那贾环,活的好好的,你会不会算错了?” …… “听我的口令,随口令呼气、吸气,不要自作主张,就算再难受也要跟着,记住了吗?出一点差池,那结果就偏差大了。非但帮不了你锻炼,说不定还害的你走火入魔。” 焦大极为严肃的说道。 贾环也很庄重的点点头,沉声道:“太爷,您放心吧,我是个靠谱的人。” 焦大闻言嘴角抽了抽,道:“记住,快慢随着我的语速,深浅跟着我的口令,预备,走!” “一浅!” “二浅!” “三浅!” …… 随着焦大的声音和语速,贾环面色严肃的跟着呼吸喘气着,尽管他觉得这样做好像有些不大靠谱,但他还是跟着做了。 “七浅……” “八浅……” “九浅……一深!!!” “噗!” …… “你干什么?” 看着差点笑岔了气的贾环,焦大怒目而视,厉声呵斥道。 贾环连连摆手,笑的快喘不过气了,道:“太……太爷,是……是我小瞧您了。您老……哈哈……您老不愧姓焦……哎哟,笑死我了,我滴妈呀!” 焦大闻言,一脸的铁青,他大老粗一个,自然听不懂“姓焦”有什么不对,至于九浅和一深,他就更想不通有什么好笑的了。可看贾环的模样,这分明不是什么好话。 拿人的姓来当笑话,这绝对是最恶劣的行径之一。 拿他的话当笑话,亦是对他不尊重的表现。 若非大丈夫既出,驷马难追。 他曾经答应过要教贾环跑步,调息身体,那焦大此刻一定转身离去。 朽木不可雕也,他原以为贾家总算出来一个上进的了。 谁知道,还他娘是一窝子的货! 可能感受到焦大快要压抑不住的怒火,贾环也觉得做的忒不地道些,别的不说,人家焦太爷是贾家的恩人,有大功于贾族。再说了,人家八十多的老汉了,再去嘲笑人家,人品也太…… 好吧,贾环承认他人品三俗了。 贾环自认是爷们,知错就改,很郑重的对焦大鞠躬行礼后,贾环真诚的道:“太爷,为何无缘无故的发笑,这我得给你解释清楚。 是这样的,我隐约记得,链二哥曾经给我们讲过一出笑话,具体是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也是一个姓焦的,他去青楼里嗨皮,最后在行房事时,发明了一套法子,就叫九浅,一深。太爷,我错了,真错了,您要是觉得气不过,就再踹我两脚。您这把子年纪,踹我我也不怨你。 只是,我现在毕竟身子骨太弱,经不起您踹。您看这样行不行,等我练好了武功,最好练成金钟罩、铁布衫、金刚不坏神功什么的,您老再来踹,那样踹的也过瘾,您说是不是?” 焦大闻言,面色舒缓了些,冷冷的哼了声,道:“你那个二哥真真是个混账,你这么点子年纪,就给你讲……哼,你也是不学好,好的记不住,就记这些没用的。行了,别废话了,继续练。” 贾环见过关了,大喜,不过想了想还是提出了建议,道:“太爷,和您打个商量,您看这样行不行,为了让我不再笑场……当然,不是我想笑,要是能让我选择,我当然不想记起那些不健康的回忆,只是谁能控制这些,您说是不是?所以,咱们要面对现实,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重要的。 您看,您说到九浅后,能不能别说一深,说十深!这样不就好了吗?” 焦大闻言叹了口气,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吧。” 说罢,两人又开始从头练习起来。 …… “你确定他还活着?” 中年道人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听到马道婆的话后,皱眉问道。 马道婆连连赌咒,道:“千真万确,我哪有胆量欺骗师兄?师兄,我前儿个才见着他的面,也没人来告之我他突然死了。如果他死了,那贾府一定会派人来通知我的,我如今在贾府也算是能说的上话的人了。” 中年道人闻言,冷哼了声,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马道婆连连诉苦道:“师兄啊,师妹要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哪里还会来找……呃,也会来看师兄的。就是……唉,师妹我是真不知道啊。对了师兄,师妹看你刚才受伤了,怎么样,严重吗?” 中年道人闻言,脸上怒气一闪而逝,冷声道:“怎么,你就这么盼望我这个当师兄的遭殃受难?” 马道婆连忙摆手道:“师兄这是哪里话,只是我看刚才……” “没什么,就是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个变故,一时不慎吃了个暗亏。师兄我道行深厚,那些魑魅魍魉又能耐我何?行了,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先散了。至于那荣国庶子,改日,我找个机会,亲自去见上一见!” 中年道人咬牙切齿道。 马道婆闻言,连连道谢,然后起身,就要离开。 只是她人还没走出门口,就听身后道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师妹,不要忘记你先前说过的话。师兄可不愿有朝一日,亲自去你那药王庙上走一遭。” 马道婆闻言如遭雷击,她瞠目结舌道:“可是师兄,你还没……” “没有可是,就这样吧,我还有事,你速速离去。” 说罢,中年道人猛一挥宽袖,殿门无风自开,马道婆脸色狰狞了半天,最终却只能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待到马道婆出门后,殿门又径自关闭,殿内深处,中年道人一口血又喷出。 只是,这一次喷出的却是黑血。 九幽冥界之危,又岂是那么简单? 吐完血后,道人眼睛一翻,便昏了过去。 昏迷前,他口中仍旧念叨着两个字: “贾环……” …… “你有什么感觉?” 练完一次完整的吐纳呼吸后,焦大目光灼灼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有些莫名其妙,道:“什么什么感觉?” 焦大闻言,浑浊的老眼忽地一亮,神态竟然有些焦急,道:“你难得没觉得哪里刺痛?就像刀割一样?” 贾环更加莫名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排骨身板儿,摇头道:“没啊,不过也没觉得有什么气流内功,气感没有,屁感微弱……” 说罢贾环就有些后悔了,他觉得焦大实在不是一个识趣的人,不该跟他随便开玩笑,心道这下老头子又要发怒了。 只是让贾环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等到焦大的训斥。 抬头看去,发现焦大竟然满脸泪水,激动的在打摆子。 贾环大骇,道:“太爷,不就跟您开个玩笑吗?您这也太……要不您揍我两下出出气?” 焦大缓缓的摇头,激动道:“我终于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我等了整整六十年,六十年呐!老头子我终于又等到贾家出现一个有练武根骨的子弟了。老太爷啊!阿忠,终于不会让您老的在天之灵,抱憾了!” …… PS:感谢余光扫遍世界兄的再次打赏,感谢东月离歌兄的打赏。 另……咳,不是求收藏啦,简单说一下,虽然有道人的出现,但基本上也就到此为止,只是填一下马道婆的坑,她在原著里也是有一定笔墨的。而且武功什么的只是辅助,主线不会是去升级打怪练武功的! 最后,嘿嘿,求个收藏,求个推荐~~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六十五章 匠人来了 “太爷,您说这是……” 贾环闻言一怔,皱眉道。 不是他没听清,只是觉得实在不可信。 根骨根骨,至少也要伸手来摸摸,看看骨骼是否清奇才是。 喘气能看出什么? 贾环觉得最多也就能看出是不是得了肺结核…… 焦大毕竟久经世故,虽然心内激动万分,可还是控制住了失态的神色,擦去满面老泪,长长的吐出了口气,不过看着贾环的眼神还是有几分激动,他沉声道:“我刚才教你的那套呼吸吐纳的法子,其实就是老太爷教给我的,测试一个人有没有练武根骨的法子,也是从武之人入门必修的洗筋伐髓的法子……” 贾环闻言,眼神一亮,急道:“这个法子叫《易筋经》还是《洗髓经》?” 焦大被打断话,不悦道:“狗屁,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经都不叫,就叫法子。” 贾环闻言,顿时失望道:“太没有艺术细胞了吧?” 焦大懒得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继续道:“测试一个人有没有练武根骨很简单,就是看他能否通过这个法子的测试。” 贾环依旧不信道:“就是喘气儿?” 焦大点头,道:“就是喘气,说来简单,可又有几人能做到?” 贾环不信道:“你也做不到?” 焦大摇摇头,道:“差远了,勉强只能做到三分之一,脏腑就已经刺痛的难以为继,强行试之,生不如死。而且,这个法子还是从武入门的必修功课,需要日日做,甚至要培养到夜里睡觉时都能自动的按照这个法子呼吸吐纳。你想想,我尝试三分之一都已经痛的生不如死了,又怎么可能做到随时随地都这般吐纳?” 贾环恍然道:“难怪人皆道从武苦不堪言,那么多勋贵豪门,宁肯将祖宗留下来的亲贵之爵舍弃,接受有名无实的宗亲将军爵位,也不愿从武。” 焦大叹息道:“是啊,但凡有一丝可能,谁愿意舍弃亲贵之爵。如今大秦朝堂上,凡是顶着亲贵之爵的,无不是位高权重之臣。再看看宗亲之爵,不过白领一份禄米罢了。” 贾环忽然乐道:“太爷,您瞧我,练了一遍那法子后,腰不酸腿不痛的,现在一口气能上五楼,这是不是就说明,我是万里挑一,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焦大闻言,脸色黑了下来,喝道:“不过是最基础的法子,能看出什么练武奇才?你自己瞧瞧自己,像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吗?” 贾环闻言顿时丧气,垂头看了看自己排骨一般的身骨板,摇摇头,不语。 要是吃烤脆骨的话,这身骨板儿连肥肉都不用剔,可以直接上烤架了。 不过,贾环还是有疑问…… “太爷,听您刚才话里的意思,您老的身份好像没那么简单,好像是宁国先祖当年留下的后手?” 贾环试探着问道。 焦大闻言,面色淡漠,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也谈不上后手,只是留个希望罢了。太爷当年……也没太多时间想那么多。” 贾环对故事很有兴趣,眼巴巴的看着焦大,不过老爷子看起来讲性不高,没有多谈,他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下去之后,你要将这个法子好好练习。就像我说的那样,只要有功夫,就随时随地的练,要多练,练到深入骨子里,一直到这种呼吸吐纳的法子成了你自己的呼吸方式,连晚上睡觉时都这般呼吸。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贾环闻言顿时失望,道:“太爷,宁国老太爷给你留下了后手,难道就没留下什么神功秘籍?就这么一个喘气的法子,我就算练成精了,它不还是一个喘气的法子吗?” 焦大这次没有训斥贾环,反而谆谆叮嘱道:“不要急,也不要躁,练武最忌讳的就是急和躁。等到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让你知道。你过早知道了,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越是聪慧的人,越是如此。” 贾环闻言,心里大喜,他听出话里的意思了,宁国老太爷还真留了后手。 只是…… “太爷,既然您老这么说了,我自是能做到不急不躁。可有一点您老可能没想过……” 贾环小心翼翼的道。 焦大一见他这幅模样就知道他没好话,冷声道:“有话说有屁放。” 贾环也不恼,此刻他再把焦大简单的当成一个宁国府的仆人,那就太愚蠢了。 他笑道:“太爷,您想啊,您眼见着就要到八十四岁了。这俗话说的好,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您这要是……哎,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姓焦的,你再动脚三爷我可要还手了啊……我艹,风紧扯呼!” …… “小吉祥,怎么了?生什么闷气呢?是不是小鹊那个二五女欺负你了?你告诉三爷,三爷帮你出气。咱们主仆俩来一个男女混合双打,打她那个二五刁婢!” 逃离了焦大的虎口,回到正院后,贾环看到小吉祥闷闷不乐的坐在庭院里,双手支着小圆脸儿,皱着毛毛虫眉毛,苦大仇深的看着门口。 听到贾环的话后,小吉祥非但没有感恩戴德,反而愈发苦闷的看着贾环,道:“三爷,你早上起来怎么没叫我一起去跳健康舞?” 原来是这样,嘿,这个小娘皮…… 贾环心里好笑,面上自然也带上笑容,道:“这不是已经入秋了吗?霜寒露重的,万一冻感冒了,多受罪?再说了,我走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吗?” 小吉祥皱着毛毛虫眉,坚定的否认道:“绝逼不可能,三爷什么时候告诉我了?” 贾环笑道:“自然是我起床的时候,我给你说,我好不容易才从你的怀里挣扎出来。小吉祥,三爷我不得不严重的告诫你一次,虽然三爷我体谅你觊觎三爷的美色,可你也不能太过霸道,你得温柔些,怜惜些,明白吗?你把我抱在怀里,差点没把我勒的闭过气去,你这不是相亲相爱,你这是谋杀亲夫,记住了吗?” 贾环的一番话,直说的小吉祥高血压都犯了,气血直欲冲破云霄,反正脸色就跟刚煮开锅的螃蟹一样,那叫一个通红…… 看见她仓皇离去的小背影,贾环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没笑两声,就看到院落一旁,小鹊正抱着一个木盆,一脸幽怨哀伤的看着她。 贾环面色一肃,沉声道:“小鹊,你又被我抓住偷听了。说,你刚才都听到什么本庄主的机密之事了?” 小鹊幽幽道:“从三爷说,你要和小吉祥一起,来和奴婢这个二五女来一场男女双打开始……” 贾环闻言,面色一滞,干笑了两声,打了个哈哈,转身就走。 嘴里还喃喃道:“该怎么呼吸来着,差点忘了。七浅、八浅、九浅……一深?对了!” …… “环哥儿……” 赵国基一脸风霜色的站在贾环面前,跟他朝后面指了指,道:“老爷派来的匠人都到了。” 贾环闻言大喜,不过随即楞了下,看着赵国基道:“怎么是你去接的?” 赵国基笑道:“是前儿晚上老爷吩咐的,让我今天尽早去北城,到贱籍所去领人。这不,我刚领回来,环哥儿,这是他们的身契,你收好了,算上他们的家人,一共六十八人。老爷还说,他已经派人将这些工匠今年的丁口税交了,不用三爷再操心了。” 贾环皱眉道:“六十八人?怎么这么多?” 赵国基抓了抓头发,笑道:“都是拖家带口的,没办法,总不能只要能干活的,这样人家北城贱籍所也不放人。环哥儿,现在就连人市的人牙子买卖人口都是这个规矩,没办法。” 贾环无奈道:“我倒不是嫌那些不能干活的,只是……一下来这么多人,哪里有这么多房子给他们住?算了,先去看看吧。” 赵国基闻言,也没办法,只能应道:“诶!先去看看……” 当看到庄子门口拥堵的这群人后,贾环觉得他们不应该是带手艺的工匠,叫阿富汗难民更形象些。 那一张张呆滞麻木的脸,不是心若死灰时,又怎会如此? 除了一部分青壮中年男子外,还有不少的孩童,他们脸色倒不麻木,反而好奇的看着贾环一行人。 除此之外,还有女人,倒是老人不多。 贾环一行人走到跟前时,队伍里加入了庄头,也是现在的外管家王贵,还有他的儿子,以及郭三壮和其他三姓的当家人。 郭三壮的儿子郭狗子倒是远远的和其他孩子站在一棵大树下,脸上隐有畏惧的看着贾环和众人。 贾环看清众多新人后,心里又是一沉,从他们身上发出的馊味来看,他们的日子,过的实在难以说好。 贾环没有开口,看了赵国基一眼,赵国基也看了贾环一眼,莫名其妙。 贾环无语,倒是王贵有眼色,试探的看了贾环一眼,也得到一眼后,上前一步,高声道:“哪个是管事儿的?出来!” 贾环见状很满意,不愧昨天刚升了他的职。 再看看现在才恍然大悟的赵国基,无奈的摇摇头。 人群中,一个高瘦的中年人站出来,看向了贾环……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六十六章 呐喊(求收藏@@) 贾环看到站出来的这位高瘦的中年男子后,心里还是有些震撼的。 因为贾环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最深沉的悲哀。 不是贾环酸,只是,此人的眼神,实在是让人感到难言的,刻骨铭心的的忧伤。 贾环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个八尺男儿这般沉痛。 贾环没有立即和此人说话,而是拉着王贵后退了两步,面色肃然,他沉声道:“老王,你们底层人民的生活,竟然会这般苦?” 王贵听到“底层人民”四个字后,老脸抽了抽,低声提醒贾环道:“三爷,老王我如今已经不算底层人民了,我如今是三爷您的外管家。” 贾环恍然,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忘了恭喜你了,你如今已经不是草根阶级了……不过你之前是啊,说说看,这些人穷的有些过分了吧?” 王贵苦笑道:“三爷,这些人都是贱籍……” “贱籍?到底什么是贱籍?” 贾环皱眉道。 “就是像我这样的。” 一道瓮声在贾环身后响起,贾环回头看去,竟是帖木儿。 贾环不悦道:“帖木儿,以后我们高层谈话,你一个煽马的低层职工不要胡乱插口,人吓人能吓死人的,知道了吗?” 帖木儿知道个屁,听都听不懂,不过他还是抓了抓乱草堆一般的头发,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贾环大度,不计较那么多,看着帖木儿道:“那你说说看,他们是怎么回事?我看他们明明是汉儿啊。” 帖木儿脸上的笑容一敛,叹息了声,道:“是汉儿,可那又如何?当年秦太祖何等雄才伟略……女真一族,男丁高过车轮者即斩。低于车轮者,则世代为奴。所以,才有了我们这些人的八旗先祖得以存活。可是当年攻入关中的主力,其实并非只有八旗,更多的却是汉人。 相比于我们这些满蒙八旗来说,太祖高皇帝更恨这些附贼后,向汉人持刀相向的汉奸。当年平定天下后,太祖便颁下了一道万世不易的天宪铁律,凡是当年附贼的汉人,包括晋商八大家,包括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也包括女真入关后倒戈从逆的众多兵将首领和开城投敌的文官,这些人全部抄家灭族,虽然除了主犯外并没有大开杀戒,但却将他们的族人全部贬为贱籍。 其实说起来,这些人才是最惨的。我们这些八旗后裔,最惨也不过是一个死。要是没死,那么大都在勋贵之家里做事,最起码衣食无忧是有的。 可他们……大秦各地青楼里的女子,十之七八都是来自他们之中……” 贾环觑着眼看了看眼前这个“鲁莽”的壮汉,觉得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总有一种画面违和感。 可能感觉到贾环的眼神怪异,帖木儿嘿嘿一笑,道:“三爷,这些话是我从付鼐和纳兰他们谈话时记下的。我帖木儿煽马是一把好手,可说不出这些话来。” “靠!” 冲帖木儿比划了个中指后,贾环又问道:“这些人如今都聚集在北城?” 贾环是知道“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这句话的。 一旁的王贵不甘寂寞,插口道:“没错儿,这群贱民都住在东城。不止咱京城,大秦其他大城里也有,当年从贼的汉人可是不少。晋商八大家的族人姻亲加起来都要上万了,再加上明廷用血汗银子养起来的关宁铁骑……” 贾环不可思议道:“让他们聚集在一起,就不怕他们闹出乱子?” 王贵鄙夷的笑道:“就凭他们?三爷,您太瞧的起他们了。当然,朝廷也不是没有防备。但这个防备也简单,朝廷下发官文,北城里,但凡有人作乱,立即株连九族,犯人所在胡同之民,亦全部斩首。 若有举报者,经查明举报属实后,即刻脱离贱籍,恢复平民身。三爷,您想啊,有这么一道官文在,那些人有几个胆子敢乱来?说来也好笑,咱们大都的治安,还就属北城最好。” 贾环不信,道:“北城这么个情况,那些纨绔浪荡子弟还不都往那里去?” 王贵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贵人岂能入贱地?被人知道笑也被笑死,丢不起这人!” 贾环还是不解:“既然外无恶少来欺压,内部也没混混捣乱,太太平平的,他们应该过的不错才是啊。” 王贵嘿了声,道:“三爷,虽然内外都没人欺压,可他们过的并不太平,反而每天都过的紧张兮兮,防贼一样防着,防备别人会拿他们全家的项上人头去领赏。这种事并不是没有过…… 而且,这些贱民没有地,也不能种地,还不能经商做买卖,更不可能读书考科举,练武什么的自然也是想都不用想。” 贾环瞠目结舌道:“那他们怎么活?” 王贵道:“怎么活?就是做工匠了。几乎所有的贱户,都是以做工匠为生。木工、瓦匠、泥水匠、花匠甚至还有专门饲养禽兽的牧匠。各式各类,都有。” 贾环皱眉道:“有那么多活给他们干吗?” 虽然贾环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民生,但他知道,在贾府里,都是自家的仆人来做这些,并未请这些匠人。 原本说的有些幸灾乐祸的王贵,听闻贾环的话后,终于沉默了下来,直到片刻后,他才缓缓的开口,道:“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活给他们干?需要这些活计的人家,大多都是富贵人家。可富贵人家,又怎么会让这些贱民登门?除了富贵人家,普通百姓通常又没什么要他们做的。所以,北城贱民的生活……生不如死。” 贾环心里一阵震撼,他面色肃然道:“我还有个疑惑,这群人里,怎么没有什么老人?” 在门口呆呆的拥堵站立的一群人中,年纪最大的,可能也不过四十多岁,经管他的头发有些花白,但看身子骨还算健朗。 这个问题一出,不止王贵,就连帖木儿,面色都戚戚然,王贵的嗓音有些沙哑道:“哪里能有什么老人?饭都吃不上了,哪有钱吃药,只能硬扛着。年轻人倒是扛的住,可老年人……哪怕是一场伤风,也能要人命啊。” 贾环面色一变,眼神都有些不稳了,他再一次扫向人群,看到里面有不少孩子,不过他的话还没出口。 王贵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了,长叹息一声,道:“孩子的身体虽然弱,可毕竟还没有经历太多磨难,没有暗伤。当然,就算这样,北城长不大的孩子,卷个破席子扔到北山后头乱葬岗上的,一年也不知有多少……说来也是造孽,祖辈的错,杀了也就杀了,这样做……唉!老汉我也不知该说啥,要说不对吧,可他们祖辈当年确实做的差了……” 贾环缓缓摇摇头,朗声道:“他们祖辈做的差了,当年就算将他们斩尽杀绝,再怎么折磨都不为过。哪怕不给他们留后,将这些人一个个都呛死在粪坑里都是应该的。因为他们的灵魂配不上他们的血脉,他们活着,只会让他们的血脉羞耻。” 贾环的声音很大,大到那些站在庄子门口的男女壮幼都听的到。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已经听了几辈子了,从出生起就听,直到死,都在听。 连庙子里的菩萨都是这些话…… 他们的祖辈是汉奸,所以他们是贼人之后,受这些苦是天意,是应该的,是上天给他们的责罚。 只要这辈子用心吃苦,用心悔过,那么下辈子投胎,就不会再投到北城,不会再成为贱民了。 所以,对于贾环的这些老调重弹,他们已经麻木了,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可是,投胎是不能选择的,他们的后人是无辜的。就算不能说无辜,真要惩罚,那就让他们去做事,去采矿,去铺路,用劳动去为他们的先祖赎罪,直到有一天,他们能换取国人的原谅。但,在此之前,最起码要让他们像人一样的活下去。” 贾环稚嫩的声音激昂的喊道:“让他们像现在这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生无可生,死又死不起,这算什么?让他们活在人间炼狱吗?别人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既然这些人到了我们庄子,王贵!!” 贾环的话让众人震惊,直到他忽然一声爆喝,王贵骤闻,冷不丁打个寒颤,而后反射性的立了个军礼,大声道:“在!” 没人笑,气氛已经变得很肃穆了,贾环沉声道:“记住,在我的庄子里,只要他们用心做事,那么他们就不再是贱民,他们是人,你们要给他们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和尊重。王贵,你是我的庄子的外管家,所以我要你记住:只要他们用心做事,那你就要负责让他们吃的饱饭,穿的暖衣。让他们生病了有郎中看,有药吃。让他们的老人老有所依,让他们的孩子,不再裹着一席破席丢在乱葬岗上喂狼,而是健健康康的长大成年。王管家,你记住了吗?” 王贵眨了眨眼,震惊的无以复加,不过还好,他知道这个场合该怎么回话:“回三爷的话,我记住了!” 贾环看了眼对面那数十双饱含着各种情绪的眼睛,依旧麻木的、震惊的、感动的、质疑的、流泪的…… 他长呼了口气,从袖兜里拿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当着众人的面,交给王贵,吩咐道:“我想庄子上的粮食肯定不够这么多人吃,你现在就带人,去多采买一些粮食回来。不用精粮,粗粮就好,吃的饱就成。另外,再去布庄买几匹布回来,也不用好看的,能穿就行。咱们先让这些人吃的饱,穿的暖。” 王贵正不知所措的看着那张出自大龙钱庄的五十两银票,还没动静。 可庄子门口却发生了一阵不小的动静,那六十八口匠人,在那个瘦高个儿中年人的带领下,一步步向贾环走来。 帖木儿见状,双目怒睁,站出一步,怒喝道:“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 那群人如同僵尸般丝毫没有反应,直到距离贾环五步外,庄子上的人已经从后方拿出锄头叉子时,他们才顿住了脚。 而后,忽地齐齐跪倒,一个头狠狠的磕在地上,久久不起…… 一道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悲鸣声,从为首的中年汉子身上发出。 如咽如泣,放佛在倾诉着,这百年来,他们祖祖辈辈遭受的无尽屈辱和磨难。 …… PS:感谢书友数字君以及皮公子的打赏~~ 求收藏哩,求推荐喽!!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六十七章 凝固(咳咳,依旧求收藏~) “你叫李万机?” 贾环脸色怪异的看着高瘦中年,再次问道。 高瘦中年,也就是李万机,并没有因为贾环再三询问而不耐,他依旧恭谨的回道:“三爷,奴才就是李万机。” “嘶!” 再次吸了口冷气后,贾环极其郑重的回头厉声吩咐道:“记住了,日后三爷我干成了再大的事,你们都不许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三爷我。” “噗!” 就算这个时代大家还不知道,日这个词会有另一重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将它理解成一个动词。 不管这个动词是什么,总之,想来不是什么好话,因此,也就很好笑了。 “好胆魄啊,冲着这个名字,能抗的住那么多大人物……老李,你是一条真正的好汉!” 贾环正色道,看着李万机一脸的纠结,他又哈哈笑道:“开个玩笑,老李别介意,对了,既然你是好汉,那你以后就不要再自称奴才了。你说的纠结,我听的寒颤……” 李万机闻言一怔,一双很深邃的眼睛细细的看贾环一眼,而后点点头,道:“没有外人的时候,小的可以斗胆僭越,若是有外人在时,小的还是要自称奴才的,不然会给三爷惹祸。” 贾环无所谓,道:“这个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了。对了,帖木儿跟着我的时候,我问过他一个问题,现在也问问你。李万机,你如今在我手下做事,你能为我做什么?不慌着回答,想清楚再说。” 李万机想的很清楚,他一字一句道:“敢不为三爷效死。” 贾环闻言很满意,哈哈大笑了声,然后转头就朝帖木儿腿上踹了脚,笑骂道:“听听,听听人家怎么答话的,再看看你,娘的,就知道煽马煽马煽马,以后好好跟人学着。” 一番笑骂,就将这层揭过了。 贾环无法判断李万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若假,想来也不全假,贾环如果真的做到他所承诺的,那么其所为不啻于给予了这些贱民们新生,而且还是子子孙孙的救赎,其恩如海,李万机等人为他效死也是应该的。 可要说真,贾环也不敢全信。 人心,永远都是这个世间最难测的东西。 而善忘,又是普罗大众芸芸众生们的共性。 话虽然难听,但良药苦口。 贾环自忖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李,咱们闲话暂且少说,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不过,庄子里的屋子肯定不够安排你们这么多人。也是疏忽了,我原以为父亲能给我十来个人就不错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不过人多也好,人多力量大。 既然现有的房子不够用,那就先搭几个窝棚。昨天老王领着庄户们上山伐了半天的木头,今天刚好用上,男人先对付着,女人和孩子就进庄子里,让庄户空出几间屋子挤一挤。这入秋的天儿,夜里风寒露重的,爷们儿可以抗住,女人和孩子怕是受不住。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明儿起,咱们就要起窑烧砖了。想来你们这群匠人里面有会烧砖手艺的,等烧好砖后,咱们就破土开工,盖新房。” 贾环虽然年幼,但毕竟不是真的年幼,最起码脑袋里的魂不年幼了,所以思维和说话的思路理的很顺,一番安排周到得体。 贾环也不等李万机的意见,就对一旁的郭三壮道:“老郭,王贵带人去买粮了,那你就负责一下,让大家发扬一下风格,空出几间屋子来安排一下咱们的新庄户。另外,老李……不不,不是你,是庄子上的老李,算了,以后我若叫你还是直接叫李万机吧,有特色就要呈现出来不是……咳咳,言归正传,那个老李,你带着李万机,让他挑青壮匠人,一起去搭窝棚。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好看,结实挡风就好。” 郭三壮道:“三爷,带人进庄这个事交给婆娘做就是了,我还是和李二他们一起去起窝棚吧。” 贾环笑道:“你婆娘能做这事?” 昨日被吓个半死的郭家婆娘,好像也是叫李氏的妇人,此刻被郭三壮从围观的人群中扯出来,当着众人面,郭三壮向他婆娘李氏转达了庄子的最高领导贾三爷的指示精神,并告诫她,一定要不辜负三爷和庄户群众的期望,把工作做好云云,不然的话,晚上回去收拾她…… 老秦男子彪悍耐战,女人也泼辣敢为。 李氏看见贾环鼓励的眼神后,立刻就变了一个作风,咋咋呼呼的吩咐起来,什么一家出几间屋子,柴火屋也成,只要不漏风就行,但牲口棚子不行…… 贾环听了几句就放心了,然后对李万机道:“看见没,我们庄子里男的都是爷们儿,女的都是汉子……不,女的都是巾帼英雄。李万机,你们那边也不能认怂,选一个出来,和老郭家的一起领着人进庄。” 李万机笑着点点头,虽然他可能长久没笑过,笑的优点难看,可能笑也算是一个进步,往心里洒点阳光总是好事。 李万机回去他们那群人群里说了几句后,也领了一个妇人出来,不过这妇人比起郭三壮家的李氏就差多了,虽然也在吩咐做事,可声音轻轻的,神情也有些畏惧。 李万机见状叹息了声,对贾环道:“让三爷见笑了。” 贾环摆摆手,道:“这算不得什么,刚开始都这样,日后日子久了,自然就一样了。好了,闲话少说,我们庄子的作风,从来都是多做少说,说的再多想的再多都没用。 你们现在就去出,就围着庄子外院墙搭建就行,这么大的院墙,足够了。另外,老郭,你不去领人,也别去盖窝棚了,你这样,带两个壮小伙儿,去找一头大肥猪杀了。 虽说咱们现在的条件还很艰苦,但今天毕竟来了新成员,总要给他们接风洗尘一次。买猪钱等王贵回来直接从他那里取就是,对了,再去弄些黄酒回来。既然要高乐,那咱就高乐个痛快!” 人群中众人闻言发出一阵欢呼。 然后,人群开始有规律的涌动起来,分流、分流、再分流…… …… “没有,一钱银子都没有。” 赵姨娘脸板的和搓衣板儿似的,丝毫口风都不留,对面前一脸谄笑的贾环视若无物。 贾环哀求道:“娘啊,我又不是去赌去嫖,我是要做大事。你就再给一千……算了,我打个半价,你就再给五百两就行。” 赵姨娘眼皮都不带夹一下的,只是摇头说没有。 苦求不得,没法子,贾环只能讪讪出门去了。 走到门口,却见小吉祥探头探脑的走过来,笑眯眯的看着贾环,背着一双小手,口气神似某人的说了声:“三爷,您好着呢?” 饶是贾环心里郁闷,也被这个小丫头给逗乐了,道:“小吉祥,三爷的神韵你最好还是不要去追求了。像三爷我这样的人,是注定了一直被模仿,但永远无法超越的。你呢,还是继续走你萌萌哒的道路吧。” 小吉祥闻言噘了噘嘴,道:“三爷,我找你来是有正事哩!” 贾环哈哈大笑道:“好,咱们小吉祥也有正事了,说说,是不是想找三爷一起午休啊?你这小蹄子,就那么急?” “呸!” 小吉祥气的差点吐血:“你才急呢!三爷,我真的有正事给你说。” “好吧好吧。” 贾环投降道:“说说看,你有什么正事?” 小吉祥突然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来,然后把打开系扣,翻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却是一把细碎的银锞子。 小吉祥笑眯眯的看着贾环,道:“三爷,我听说你最近手头有点紧,缺银子使啦?这是小吉祥攒的私房钱,可以借给你使噢!” 贾环看着小吉祥手心那一把细小的银锞子,忽地心里一热,他一把接过银子,放进自己的袖兜里,然后又一把将小吉祥抱入怀中,感激道:“小吉祥,你放心,日后三爷一定圆你一个姨娘梦,让你成为新时代的人生赢家。” 靠在贾环怀里,小吉祥一双溜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弯弯的,甜甜的。 心里嘀咕念叨着:赚到了耶! …… “你就是砖瓦匠?会烧砖吗?” 贾环看着面前这位背部佝偻,面色枯黄的男子,问道。 这个男子形象不算雅致,笑声也很难听,和老鸮一样刺耳,他道:“三爷,小的叫胡老八,从七岁起进官窑里做火工师傅的搭手,至今已经在砖窑里做了二十年了,烧砖的时候,小的常常三四个月都不下窑,吃住都在窑上。小的对砖窑的熟悉甚至超过了对小的婆娘的熟悉……” 贾环满意的竖起大拇指,道:“好,胡老八,我最欣赏这么敬业的好汉了。不过,你这么能干,官窑怎么舍得放你离开?” 胡老八嘿嘿一笑,摇头道:“令尊大老爷就是管官窑的堂官,小的这样的贱籍,还不是大老爷一句话的事……” 贾环笑道:“对你来说不算坏事。” 胡老八闻言笑的更得意了,道:“可不是,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里会是坏事。要不是我胡老八的手艺最好,烧的砖也最漂亮,还轮不到我胡老八出头哩!” 贾环闻言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手里的一张纸打开,这是一个图纸。 当图纸完全展开在胡老八的面前时,胡老八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六十八章 难题(求收藏!!) “三爷,这是……砖窑?” 胡老八皱着眉,一双三角眼死死的盯着图纸。 贱籍的确是不能读书,但并不代表他们一定不识字。 至少,经常见的字和银票上的字,他们多半会知道一二。 贾环笑的很灿烂,道:“没错,你看看,这和你认识的砖窑有什么差别?” 胡老八闻言缓缓摇头,道:“差别大了,这……完全不同。” 贾环道:“我给你大概说一下,能不能领悟全靠你自己了。看好了,这种窑,叫隧道窑。这整个,就是一条直线型隧道,两侧和顶部都是固定的,底部,却是可以活动的。 这里,对,开口的这里,这里就是进口处,也是预热带。 而这里,是中间的部分,两侧是两个高温炉,所以这里叫做高温带,也叫燃烧带,预热带的热气,就从这里流散过去。 这里,记住了,这里是窑尾,从这里可以灌入冷风,所以,这里叫做冷却带。 怎么样,心里有没有大概的谱?你是砖窑里的老人了,意思大概都能明白吧?” 贾环看着面色凝重到了极点的胡老八,眼神里尽是希冀之色。 他前世是土木系的工科狗不差,可土木工程又不是烧砖工程。 能勉强记一个隧道窑就不错了,哪里可能记得那么详细。 所以他只能期盼胡老八这个烧砖老手有足够的悟性,领悟先进的隧道窑烧砖法。 其实,隧道窑并不是几百年后才出现的新科技,贾环记得,大概在一七八几年还是一七九几年的时候,就出现了隧道窑,只是一开始没有用来烧砖,而是用来制作瓷器。到了一八一零年左右,才用来烧砖。 总的来说,距离现在应该也没有相差太多时间,所以贾环觉得胡老八这个自吹烧砖比睡婆娘还熟练的老手,应该能看得懂这张图纸。 胡老八却是没有看到贾环的眼神,一双眼如同钉在了图纸上般,死死的盯着。 见他这样,贾环心里不怒反喜,一般来说,技术男的情商都不会太高,见到先进技术犹如看到绝世美女般,没有这份对技术痴迷的技术人员,多半是没什么大前途的…… 胡老八看了很长时间,然后,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语气非常凝重道:“三爷,我不明白。” “我艹!” 贾环气的差点破口大骂出来,不明白你他娘弄的这么神神叨叨干吗? 胡老八也是见惯人脸色的,他见贾环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连忙收了那套凝重神色,赔笑道:“三爷,我们这个胡同的匠人,都是跟着白师父学的手艺,他老人家是真正的大匠,他要在这里,小的担保一定能看懂这个图。” 贾环闻言脸色和缓下来,问道:“那白师傅人呢?” 胡老八道:“死了。” 贾环二话没说,从地上抄起一根破木棍就朝胡老八身上砸去:“你狗胆包天了,敢这样消遣小爷?去,现在就去找你白师傅去,找不回来小爷扒了你的皮!个驴日的……” 胡老八躲都不敢躲,还好贾环没几点力气,抽的不疼。 等贾环抽的气消了后,胡老八才继续赔笑道:“三爷,你看小的这张破嘴,就是笨,不会说话。小的想说的是,虽然白师傅死了,可我们还有大师兄,大师兄比我厉害多了,他在这里的话,也能看明白图纸。” 贾环阴测测的道:“胡老八,你想清楚了,你要是敢说你大师兄也死了,你以后就不要叫胡老八了,直接叫胡扒皮算了。” 胡老八赔笑道:“哪能呢?我大师兄就是李万机啊,他还没死呢。” 贾环闻言一愣,道:“李万机是你们大师兄?” 胡老八笑道:“是啊,要不是我们大师兄,他也不会是我们的头儿了。三爷,不是小的跟你吹,我们大师兄才是真正的匠门高手,精通各种匠术。师父在世的时候说,小的们是用苦力气做匠活,可大师兄是用脑子做。” 贾环道:“行了,废话少说,去把李万机叫来。” …… “怎么样,李万机?看的懂吗?” 贾环再次希冀的问道。 李万机人很瘦,也很高,脸显得有些长,其他的倒也罢了,但一双眼睛却平和的让人注目。 虽然贾环不大愿意承认,但李万机一双平和的眼睛里,确实充斥着淡淡忧郁神色的目光,很骚包…… 这种男人一定要防着,不能让无脑的女人看见,不然杀伤力太大,搞不好就要勾搭成奸,红杏出墙。 比如说,赵姨娘…… “三爷,三爷?” 呼唤声让贾环回神,看到李万机有些讶然的眼神。 贾环心里打定主意,不能让李万机靠近内宅二十米以内…… “怎么样,看的懂吗?” 贾环正色问道。 李万机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叹息了声,道:“勉强倒是看出了些名堂,但是想具体实施,凭小人的手段,怕是力有不逮。” 贾环皱眉道:“这需要很高的水平吗?” 不应该啊,又不是三百年后才有的技术,顶多再过个几十年就会出现的。 李万机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有几个关键点还是搞不清楚……三爷,冒昧的问一下,这张图纸是何人所绘?既然能绘制出此图,想必此人一定能建出这样的砖窑。” 贾环闻言干笑了两声,尽管前世他们所在的那所破大学已经很注重动手能力的培养了,可让他去建一座隧道窑,还是太高看他了。 贾环正色道:“这张图纸来自一绝世高人,我能求来图纸已经是得天之幸了,其他的只能靠我们自己,不要再妄想让高人出手了。人家是高人,这些个臭鱼烂虾的还不值得高人亲自动手。” 李万机闻言也不着恼,点点头,道:“是小人考虑不周……” 贾环挠挠头,道:“李万机,以后庄子里没外人的时候,你就不用自称小人了,实在是太难听了。听多了,说不定我真会把你看成小人的。” 李万机闻言一怔,轻声道:“三爷,小人能够不自称奴才,自称小人,已经非常感激了。要是再自称……就着实太僭越身份了。” 李万机此言一出,贾环对他的看法又深了几分。 底层人民中,果然有大才者…… 贾环这个“伪上层人物”如是骚包的想着。 他呵呵笑道:“都说了嘛,没有外人,咱们庄子里自己人说话时,你们就自称‘我’就行。什么小的、小人、奴才之类的,听的让人太难受。最重要的是,我认为李万机你是一个人才,不应该受此折辱。” 饶是李万机心志坚韧,可陡然听闻此言,一双平和的眼睛也生起了波澜,双目通红间,人便拜了下去:“小人……我常闻,士为知己者死,又闻,君以国士相待,吾必以国士报之。小人出身卑贱,世有罪孽,不敢称士子,更不敢妄谈国士,但,小人亦是有血性的汉子。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今日得三爷如海深恩,小人岂敢不以死命为效?但有差遣,必定万死不辞!” 贾环没有再插科打诨,他亲自弯腰将李万机扶起,笑道:“李万机,太过了,我所为者,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我让你自称‘我’,也只是听不惯奴才、小人什么的。你何必……” 李万机起身后,大手擦过脸面,拭去泪水后,嘿了声笑道:“对于三爷来说,这的确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于我们这些罪民……三爷,这胡老八,寻常最顽劣不过,要不是有小人……要不是有先师和我压着,不知道要闯出多少货来。可你问问他,他敢不敢,他会不会在三爷面前撒野?” 一旁跟着李万机跪下,又自己爬起来的胡老八闻言连连摇头,高声道:“三爷,老大,我老八是性子顽劣,可老八又不是畜生,三爷将我等从那牢坑里解救出来,让我等,还有我等子孙不再受那生不如死的苦,若是老八还敢在三爷面前放肆,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谁敢在三爷面前放肆,老八我豁出去命不要,也要和他辩白个清楚!” “不要激动。” 贾环心里美滋滋的,不过面上却极力淡然的道:“好了好了,这些话都记在心里就好。我虽然年幼,但耳根子也不软。记住,我们自己人,少说,多做。” 李万机和胡老八两个大汉,被贾环一个孩子这般教训,心里也是赧然,不过听到“我们自己人”时,心里又是一热…… 被人憎狗嫌了几代人,如今却被一贵人当成自己人,这种感觉,又岂是旁人能体会? 贾环没有再理会太多,作为工科狗,本来就是如此,能动手的,就尽量不动嘴吵吵! 他拿着图纸,发愁道:“连李万机都没法子,看来只能先弄个老式土窑干着,再慢慢尝试这个了。可惜,老办法太慢了些……” 李万机和胡老八闻言,两人互相对视了眼,面色都有些……犹疑? 贾环余光瞥见,不悦道:“有话就说,怎么着,刚那些话都是废话不成?” 两人闻言立刻色变,李万机躬身道:“三爷莫恼,不是我们要瞒着三爷什么,实在是……实在是怕三爷不信。” 贾环皱眉道:“你还没说什么呢,怎么知道我不信?” 李万机闻言,一咬牙,道:“三爷,其实还有一个人,才是真正得了我恩师大匠传承的人,只是……”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六十九章 有道理 “胡老八不是说你就是你们这波人的老大了吗?说你是最厉害的。” 贾环将信将疑的问道。 李万机苦笑了声,道:“如果只算男子,这么说也没错。” 贾环闻言,忽地如同饿极的鬃狗嗅到了肉味一般,眼睛亮的都快放光了,道:“莫非,是你师娘?” 李万机和胡老八见状,神色甚至有些惊恐。 就算是师娘,三爷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李万机今年都三十多了,他师娘再年轻也四十多近五十的人了,还是在北城那种困顿的地方。 这种级别的女人,三爷都惦记? 李万机忽然有些后悔,愈发不知该不该将那人说出。 贾环看到两人的脸色,心里自然能大致明白两人的想法,他无语道:“你们别误会,我又不是变态。我以前听说过一个笑话,说江湖上的武林人士之间骂架,通常都不会问候对方的母亲或者祖母。而是问别人,你的武功是你师娘教的?咳咳,当然,我问你们这句话可是一点侮辱性的意思都没有,你们可不要多想!” 听到贾环的解释,李万机和胡老八二人才暗自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李万机哭笑不得道:“我师娘几年前就病逝了,所以……” 贾环这下又疑惑了:“不是你们师娘,又不是男的,还比李万机你的手艺好,那是谁?你师祖母?” 李万机闻言,嘴角抽了抽,道:“不是,三爷,是我们小师妹。”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失笑道:“是我想岔了,实在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师妹。对了,你师妹随你们来了吗?还是在她婆家?她应该比你们小不了几岁吧,居然这么能干?” 李万机嘴角又抽了抽,苦笑道:“三爷,小师妹今年才……才十四岁。” 贾环闻言,顿时不笑了,眼神严肃的看着李万机,道:“李万机,你可知道我虽然年幼,可家父却是工部员外郎,我对工家之事也是略知一二的。你不要说大话,一个十四岁的丫头,她能知道多少手艺?” 李万机也是为难,苦笑道:“三爷,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可小师妹却是工家一脉不世出的天才。师父指点我们技艺的时候,师妹只是旁听,收获就远比我们要强的多。所以……只是,三爷,恩师临终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师妹了。所以……这个……” 贾环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顿时气的笑了出来,笑骂道:“三爷今年才七岁,就算想抢个美人做压寨夫人,可又能做的了什么?你们要提防我,过几年还差不多。” 李万机摇头赔笑道:“贵人有天授之德,自然也有天授之才。原我也不信这种说法,可见识到三爷后,我就不得不信了,三爷非常人。” 贾环摆手,道:“别,三爷我最不喜欢别人奉承我,咱们有话说话。既然你们那小师妹那么厉害,去个人把她找来,好赶紧看看能不能搞定这张图纸。” 李万机笑道:“三爷,师妹如今进了庄子,里面大多是女眷,我进去却不大合适。” 贾环皱眉道:“你们来的时候不都在一起吗?哦……也对,算了,你还是别去了。” 贾环想到了要将这个人远远隔离于赵姨娘视线之外的打算,其实他真是多虑了。 赵姨娘虽然没什么文化,可眼界却高着呢。 跟过公门高官贾政这么多年,两人又情深意重的,哪里会将一个贱籍放在眼里…… “你不便去,胡老八自然也不便去,得,三爷我亲自跑一趟吧,你们师妹叫什么名字?” 贾环问道。 李万机连忙回道:“小师妹叫白荷。” 贾环“嗯”了声,将图纸交给李万机,道:“你们先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今天一定要弄出个章程来,时间不等人。” 说罢,就朝庄子里小跑而去。 “老大,三爷年纪小,不过却是个干才,人也不错,我们有福了。” 胡老八看着贾环的背影,对身旁李万机道。 李万机点点头,缓缓的道:“苦了几辈子,熬了几辈子,如今总算是看的见光了。只可惜,师父没有熬到今天……” 胡老八犹豫了下,轻声道:“老大,师妹的相貌那个样子,三爷见了会不会……” 李万机闻言,脸色也有些举棋不定,道:“应该……不会吧,三爷看着还是个孩子……” 胡老八道:“老大,我们见过那么多孩子,有哪个能说出三爷说的那些话?贵人,懂事的早。” 李万机面色一变再变,沉默了长久后,才长长的吐出了口气,道:“如果真那样,也不是件坏事,看三爷的言行,并不是坏人。师妹……唉,但愿……” …… 贾环并不知道李万机和胡老八两人正满腹忧愁,哪怕知道恐怕也无暇顾及。 因为当他走到庄子门口后,就在那棵老槐树下看到了宿仇。 隔了一宿的宿仇,郭狗子。 江湖人称,狗剩子。 狗剩子的名头在江湖上虽然不怎么响亮,可此刻小脸儿却板的极为严苛,一双有些肿泡的小眼睛散放着森冷的寒光,直盯盯的看着贾环。 我艹,这个杀手有点冷啊。 贾环心里一个激灵,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挤出了一张笑脸,亲切的打招呼道:“狗剩兄,最近好着呢?” 狗剩子很有杀手的风范和原则,面对贾环的笑脸丝毫不为之所动,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贾环。 贾环看了看眼前的小二球,又看了看附近,没发现有什么能救驾的人存在,思量跑路的话,未必能跑的过眼前这黑厮…… 完了,难道真是天欲亡我贾环耶? 眼看着狗剩子越走越近,贾环已经做好了抱住头,保护好重要部位的准备了。 谁料,一直板着脸装杀手的狗剩子忽然咧开嘴冲贾环极为“妩媚”的讨好一笑。 “呕!” 贾环没忍住,往一旁干呕了下,然后就见狗剩子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没呕出来,强压下心口的恶心后,贾环长呼了口气,不挨打总归是好事。 贾环三爷的气度又回来了,背着小手,看着狗剩子沉声道:“狗剩子,你该当何罪?” 狗剩子闻言,更迷茫了,喏喏道:“俺……俺就是听说要杀猪了,想讨个猪鞭吃,俺没想干啥。” 贾环闻言,面色顿时一变,再看狗剩子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敬佩,道:“都说补肾要从娃娃抓起,没想到狗剩兄竟然已经做到这么超前了,了不得,了不得啊。” 狗剩子完全听不懂贾环在说什么,不过看到贾环在笑,他就高兴了,得寸进尺道:“俺……俺还想要猪尿泡……” 说罢,可能也为自己的狮子大开口感到不好意思,低声解释道:“俺老尿炕,尿一次俺娘就揍俺一次。俺听人说,吃了猪尿泡,以后就不尿炕,都尿猪尿泡里了。所以才……” 贾环自忖做人从来以义字当头,急公好义,助人为乐。既然狗剩兄需要在肚子里添加一个猪尿泡,他又岂能不成他人之美?于是便小手一挥,慷慨道:“没有问题,狗剩兄,杀猪后你就给人说,就说我说的,猪鞭和猪尿泡都归你了。” 狗剩子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跪下就给贾三爷磕头,磕了仨后被心地善良的贾三爷给拦住了,告诉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给人磕头云云…… 这下,狗剩子就更感动,带着眼泪和贾三爷的指示找杀猪的去了,他打定主意,只要这次真能要到猪鞭和猪尿泡,以后贾三爷就是他的人生导师和精神领袖了! …… “白荷?白荷是哪个?站出来!” 本来贾环思索,看李万机和胡老八的样子,防备他是个色鬼,扭扭捏捏的不肯说出这个小师妹,想来白荷一定是一个藏在底层人民中的金闺花柳,说不定正是贾环最喜欢的那种清纯动人的妹纸。 所以一开始贾环没有大张旗鼓的询问,而是准备自己猜猜看,看能否自主的发现寻出。 当然,如果能够和一个打着绣伞身着青衣的清秀小娘来个意外的邂逅,在她惊慌失措间搀扶她一把,或者她意外的捡到一个装满了银子的荷包,蹙起秀眉,迷茫四顾间发现了阔绰不凡又俊朗不凡的贾公子正昂首挺胸,龙行虎步的走在前方…… 这种畅想都是极好的,可惜,贾环在充满屎尿味飘荡的庄子里都转了三圈了,他觉得他衣服上都已经熏染了一层鸡屎味时,依旧没有发现哪个极有姿色的小娘。 气急败坏下,贾环才大声嚷嚷道。 一群妇人沉默的看着贾环,静静的,只是看着,没人说话。 贾环纳闷了,难道没这个人?不能啊!李万机敢骗他? 不死心,贾环再次大声道:“现在广播找人,现在广播找人,李万机和胡老八的小师妹,李万机和胡老八的小师妹,白荷同学,白荷同学,有事相找,请出来!” 妇人们还是一阵沉默…… 贾环见状真生气了,骂道:“两个驴日的玩意儿,敢骗老子!小爷我还真是开了眼了!” 人群中终于不再沉寂了,贾环看到一处人群中,几个人好像有些拉扯,不过,终究没有阻挡的住一个瘦瘦弱弱的身影挤了出来。 只一眼,贾环便明白了,李万机和胡老八为何有此担心。 他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七十章 白荷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贾环痴痴的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位,有些恐慌、有些忧伤、有些惊怕却又有些倔强的女孩子,她淡淡的眉毛下,一双极为标致的眼儿媚,小巧精致的鼻梁下,是一张丹若涂脂的薄口,垂下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让人忍不住怜爱…… 尽管她穿着粗布麻衣,尽管她不戴凤钗环珮,尽管她不是那种大气若牡丹的国色天香。 但正如贾环的呓语,她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白荷,不愧她的名字,就像一朵清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呼!” 闭上眼睛,贾环长呼了一口气,他的心里在疯狂着呐喊着:女神!女神!真正的女神!! 不过再次睁开眼时,眼睛里似已冷静下来了,贾环抬起头,看着白荷的脸,道:“你就是李万机和胡老八的小师妹,白荷?” 白荷垂着眼帘,轻轻点了点头。 贾环道:“他们说,你的匠人手艺比他们还强,我有一张图纸,李万机和胡老八都搞不定,所以他们举荐了你,你跟我去看看吧。” 贾环说话的声音很大,周遭的妇女同胞们都听的到。 果然,听到这句话后,好些人脸上都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放心表情,但也有人好像有些失望…… 不过,白荷的眼睛却是一亮,也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声音脆脆的,甜甜的,像清泉一样,有点像林黛玉,但她声音里没有林黛玉声音里的那股凛冽的凉,是另一种感觉,温和,糯软。 白荷道:“公子,是什么图纸,大师兄都看不懂?” 贾环小胸膛挺的高高的,看着和鸡胸差不多,他正色沉声道:“本来我是不想跟外人说,但小姐你不同,我哄谁也不能骗你,实不相瞒,那图纸是小生我画的。” 这就太好笑了,所以白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掩口轻笑道:“小公子,我们还是先看看那图吧……” 贾环闻言,顿如一盆冰水倾头,他长叹息一声,摇头道:“小姐,我以为我们会成为人生的知己,岁月的伴侣,没想到,终究是知己难求,你不懂我啊。罢了,看来我注定是要难逃避一个寂寞如雪的人生了,咱们走吧。” 白荷笑的更欢乐了,戏里演的都没这么有趣呢!刚才她还在担心贾环这样的贵门公子,会是脾性暴虐的人,不定怎么折磨他们哩。 这种事在北城几乎每个人都耳熟能详,只是没想到,这位贵公子却这般有趣。 不是白荷不解风.情,她已经十四了,在这个时代就算出嫁也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任谁面对贾环这样的,身高不足腿长的屁孩,都不会产生太多成年人世界的联想,只会当成乐子…… …… 见贾环有些兴致不高的和白荷一起走来,李万机和胡老八不禁面面相觑。 不过看到贾环和白荷的身高差后,随即似乎又都恍然解惑了。 贾环瞥见了两人的神情,心中鄙夷,没见识的大脑壳子,知道什么叫做年纪不是问题,身高不是问题吗? 只要有真爱,一切都将不是问题。 看见贾环款款深情的看着自己,白荷掩口笑的更欢了,虽然没有出声,可一双肩膀抖的和风中百合似的…… 咦? 白荷,百合? 贾环似乎突然明白过来,白荷为何会拒绝他这样的优质男了…… 原来是个拉拉呀! 白荷被贾环突然变得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的有些发麻,终于不笑了。 “小师妹,你来了就太好了。快来看看这张图纸,三爷说这是从绝世高人手里讨来的……” 李万机的话,让白荷的嘴角又浮起一抹笑意,不过随即就不笑了,秀眉蹙起。 “这是……火窑改良法?” 白荷的眼睛很漂亮,不是小吉祥那样的大圆眼睛,也不是赵姨娘那样的杏核眼,而是像一条修长的柳叶,并在尾部有些向上翘。 比狐狸眼大一些,比杏眼小一些,长一些,却又没有丹凤眼的凌厉。 贾环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细细观看着,直到白荷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咳咳!三爷?” 李万机打断了贾环肆无忌惮的瞅,要是放到贾环上一辈子,遇到泼辣点的,人家妹纸就算不给你一耳光,也会破口大骂: “瞅瞅瞅,瞅你妈比啊?回家瞅你妈去!” 想起前世受的伤,贾环都有种要流泪的感觉,唉,往事不堪回首…… “怎么了?” 回过神的贾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三人,莫名其妙的…… 饶是李万机老成持重,此刻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没什么,小师妹……白荷在和三爷说话呢。” 贾环闻言看向白荷,笑容灿烂,道:“小姐,你要向我告白吗?” 一旁的胡老八可能被口水呛住了,拼命的咳嗽…… 李万机也很尴尬,心道这贵门子弟果然都是一个性子……他看了眼白荷红彤的脸,在一旁劝道:“三爷,小师妹当不起三爷的称呼,让人听到了,也是一件麻烦事。” 贾环这个人不喜欢客套,也不喜欢转弯抹角,当年身为底层人民时,这个性格让他吃尽了苦头。 可现在…… “李万机,你小师妹许人家了吗?” 我艹! 李万机和胡老八脸色有些难看了,这……这算嘛事儿? 至于白荷的脸已经红成了苹果,让贾环忍不住想咬一口,可她的眼睛里却已经有了屈辱的泪花了…… 贾环叹息了声,诚恳的道:“李万机,你不要怪我荒诞胡闹,我就是说话直。可是你得明白,以你小师妹的这个颜色,搁在富贵人家里,就是选进宫里当个娘娘都不是问题。但是放在你们这样的门户里,却是招灾惹祸的。其实这和她许没许人没多大关系,重要的是,她许的人能不能保住她。” 李万机脸色难看道:“三爷,难道你都保不住吗?” 贾环笑着摇头道:“如果她现在还没许人家,我可以做主,收了她当妾侍。日后我若有了前程,可许她一个如夫人。若是她不愿跟我,别人的觊觎我倒是可以拦得住,也没谁敢和我荣国府抢人。可我在宗族里也算不上什么地位重要的主,若是我那大伯父或者族长大哥开口,恐怕…… 说实话,他们这些人并不像我这样洁身自好,并且还有理想、肯上进、生活积极,我那大伯父如今是一等将军爵,族长大哥是三品将军的爵,最不济的链二哥身上也有个同知的缺,还很受府上老太太的喜爱。他们身上有爵位,却都不爱做官,只喜欢讨小老婆。麾下有一帮子狗腿子,四处寻摸漂亮花姑娘。 唉,我这庄子上也很难说有没有他们的眼线……若真到了那日,却该怎么办?” …… “三爷,你回来啦?咦……这位姐姐是……” 小吉祥今天开心了一天,然后一直在主院门口的石墩上坐着,跟望夫石一样等着贾环回来。 陡一见贾环进门儿,她顿时乐的跳了起来,不过刚冲贾环跑了没两步,就见贾环身后跟着出现了一位……不像好人的女子!! 虽然嘴巴里喊着“姐姐”,可皱起的毛毛虫眉和大眼睛里射出的电花,已经将她的敌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贾环见状,哈哈大笑,伸手掐了掐小吉祥鼓成小包子的脸,道:“这是三爷给你找的姐姐,,以后也是咱们家的人了!” “噼啪!” 一道晴天霹雳就这样霹到了小吉祥的脑门上,直把她劈的摇摇晃晃。 贾环吓坏了,一把拉住小吉祥,急道:“小吉祥,你怎么了?” 小吉祥一脸的哀怨和悲愤,看着贾环的大眼睛里,满满的写着三个字: 负人郎! 这个表情,如果是出现在一个二十多岁的青春女子,甚至是一个十五六的少女脸上,可能都会让人心生无限怜惜。 可它出现在一个六七岁的圆脸小丫头的脸上,就实在让人想笑了。 看到两个和成年人腿一样高的小人儿在那里搂搂抱抱,脸上的神采还这般的幽怨,着实让白荷忍不住,抖动着肩膀喷笑出来。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更让小吉祥怒火万丈。 娘希匹! 欺负到老娘头上了!! 不过,没等她发飙,她整个人就顿住动不了了,因为贾环忽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这……这…… 不是说好了,晚上熄了灯再亲吗? 怎么能在这里亲? 小吉祥呼吸急促,圆脸通红,眼睛都是水灵灵的,看也不敢看贾环一眼,但在白荷面前却不肯低头,小脸儿扬的高高的,和刚下完蛋的花母鸡一样,“咯咯咯”的转了个身,然后“咻”的跑个没影…… “噗嗤!” 看到她这个孩子样儿,白荷又笑出了声。 在她看来,这实在是……童趣! 贾环笑眯眯的看着白荷,道:“小荷,要不要三爷给你也来一个?” 白荷闻言俏脸一红,连连摇头,道:“三爷,我们还是去你书房看图纸吧。” …… PS:感谢书友天涯明扬的打赏,感谢书友数字君的打赏。 三克油~~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七十一章 贾三爷的女人 “三爷,你……” 白荷有些无奈的看着桌子对面,直愣愣的盯着她瞧个不够的贾环。之所以还不羞涩,是因为贾环实在太小了…… 贾环嘿嘿笑道:“谁让你不肯做我小妾的?” 白荷俏脸一红,低声道:“三爷,良贱不可通婚,这是太祖高皇帝的旨意……” 贾环叹息了声,正色道:“小荷,你放心,我现在正在习武,日后一定会有一个前程,到时候,我帮你脱了贱籍,再嫁给我吧。” 白荷闻言,只是抿嘴一笑,不置可否,轻声道:“三爷,能在三爷的庄子里生活,小荷已经很满意了呢。再说了,现在小荷已经是你丫鬟了……” 贾环摇头道:“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名分,小荷,这是三爷作为一个男人的承诺。” 白荷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美了,虽然心里未必当真,不过她还是轻轻的点点头,眼神明亮,心里暗道,就算只是听听这些话,也很动听呢…… 她却不知,贾环看着她脸上甜美的笑容,此刻正觉得下面的小蚯蚓有种朝小泥鳅变身的趋势,连忙控制住心念,默念三个代表,八荣八耻…… 终于,小泥鳅又恢复成了小蚯蚓后,贾环叹息了口气,心里暗骂焦大无耻,居然早早警告他在没有练功入门前不能破了童子身,真是混蛋,难道在他眼里,贾三爷是这样荒诞无耻的人吗?真是的…… “小荷,咱们现在来谈正事。” 将图纸铺展在桌子上,贾环的面色严肃下来,而白荷在图纸打开的那一刻,也进入了角色。 看着在图纸上连比带划,娓娓不停的讲解着的白荷,贾环不得不承认,这个世上,真的有天才这种生物。 图纸在白荷手上出现不过一个小时,可她却已经理解的极为透彻,甚至比贾环还透彻。 白荷此刻讲解的,和前世贾环在课堂上学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更详实。 详实到贾环很多都听不大懂…… “小荷,这个活如果交给你,你能指挥的来吗?” 贾环忽然开口道。 白荷闻言一怔,随即大喜过望,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贾环,道:“三爷,你说……你说把这个活交给我来指挥?” 贾环点点头,道:“没错,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你就是我的代表!” 白荷俏脸都激动的涨红了,甚至语无伦次道:“可……三爷……我,可我是阴人,三爷,我……” 贾环上前,轻轻的牵起她的手,握在手中,道:“小荷,你是三爷的女人,在这个庄子里,谁敢说你的不是?” 白荷修长的眼眸眨了眨,看向贾环的眼神愈发柔和,不过还是轻轻的摇摇臻首,道:“三爷,可是这终究不合祖师爷的规矩。” 贾环咂摸了下嘴巴,道:“那这样,让李万机听你的吩咐,你把命令传给他,然后再由他去指挥,你看这成不成?” 白荷终于开心的笑着点头了,甜甜的说了声:“谢谢三爷。” 贾环闻言,豪气顿生,小手一挥,道:“谢什么?你是我的女人,我不疼你疼谁?” “哟!环哥儿,你这毛都还没长齐呢,才下庄子没两天,连女人都会找了,还你的女人,你的女人是哪位啊?让我这当娘的来瞧瞧!” 一道充满讥讽和奚落的声音传来,白荷的脸色都唬的发白了,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充满了仓皇之色。 在北城里,像这种被撞破奸情然后被当家主母打个半死卖进青楼的故事,简直都要烂大街了。 还有浸猪笼的,扒光衣服让人围观砸臭鸡蛋的,要不就扒光了后吊在树上…… 总之,下场极为凄惨。 更可悲的是,到了那个时候,曾经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男人们,连屁都不会放一个。 不支声的都算是好的了,更有甚者,会倒打一耙,说是被勾引的,然后和其他人一起欺负女人。 这种传闻,在北城的各个胡同里,都是泛滥的旧闻了。 白荷娘活着的时候,就曾经告诫过她,要自尊自重。 可是,真到了遇到贵人相逼的时候,比如今天就有个王八羔子威胁利诱,苦苦相逼,在这个时候,答不答应的下场又有什么区别呢? 除了暗叹命苦,再乞求下辈子不再生成卑贱者外,她还能做什么? 果然,看到贾环头也不回的笑着奔向了门口处,白荷的眼泪都下来了。 即使念及过此种情形,可真的发生了,她还是痛苦难当。 也是,这个三爷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孩子,她居然也信他的话…… “哟,娘,你来啦?快来瞧瞧,孩儿给你找了一个多标致的儿媳妇!” 拉着赵姨娘的手,贾环将她拉进屋内,顺便瞪了眼躲在门后探头探脑偷看的小吉祥…… “嗯?哎呦,还真是让你逮住了,臭小子,运道不错嘛!” 赵姨娘进屋后,一张脸上半是冷笑半是讥讽的,伸出一只手指,勾起了白荷的下巴,冷笑道。 贾环用力搬起一张椅子,搁在赵姨娘屁股下面,然后扶着她坐下,顺便让她把那根手指收回。 赵姨娘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道:“这就是你跟老娘说的妙方秘法?” 贾环悄悄的拍了拍白荷的手,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图纸,对赵姨娘道:“不是这个,是这个?” 赵姨娘闻言一怔,然后低头看向圆桌上的图纸。 她会看个屁,连她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银票上的字倒是认识,可现在也没用啊。 头昏脑涨的,索性不看了,她抬头看向白荷,语气依旧不善,道:“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看你这模样倒是不差,要是清白人家出身,给环儿当个妾也不是不可以……” 白荷说到底以前只是一个足不出户的丫头,充其量也是脸上抹上锅底灰,弄的脏兮兮的再出门,听人说说话,讲讲故事。 而赵姨娘却是贾府家生子,通常来说,豪门大户家的丫鬟,尤其是家生子,往往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都见识的多。 哪怕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 王八之气,俗称装叉之气,赵姨娘从王夫人身上观摩了很多年了,从贾母身上观摩了就更多年了,不过她吸收最多的,却是她最忌讳的王熙凤。 王熙凤冷言冷语的训起人来,就如同刀子刮一样的,让人的自尊心又痛又难受。 赵姨娘受而学习之,此刻用在了可怜的白荷身上。 好在,赵姨娘有一个不孝逆子,小妾取过门,老娘丢过墙,白荷眼泪巴巴的还没开口,他就帮着解释道:“娘,她叫白荷,不过一个丫头罢了。爹娘都过世了,也没啥亲人了。她这姿色算什么?能和娘你比?不是我自吹自己老娘,就我娘这容貌,就算宫里的娘娘们也比不上啊?还是我爹运气好!” “呸!你这个混账东西,蛆了心的……咳咳,罢了,看在你刚才那番话说的还算实诚的份上,老娘在你女人面前给你留点面子……” 白荷算是看出来了,她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摊上了这么一对不靠谱的娘儿俩。 “环儿,你自己说说,你爹要是知道,你进庄子第二天就找了个小妾,会有什么想法?” 赵姨娘一边啜饮着茶水,一边不住的打量脑袋快垂到前胸的白荷。 心里暗道,这种感觉真是太酸爽了。老娘也算是多年姨娘熬成婆,也能体会一次太太和老太太的滋味了。 贾环赔笑道:“娘,还不是小妾呢,现在就是一个贴身丫鬟,和袭人一样。娘,我就想啊,我娘不比太太差,论模样,论智慧,论武……总之,我娘比起太太来丝毫都不逊色,娘,你得承认这是客观事实吧?” 赵姨娘闻言,面色肃然,她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这是娘的事实,和你有什么关系?” 贾环嘿嘿道:“当然有关系了,关系大了!我娘不比宝二哥的娘差,我自然也不能比二哥差,娘你说对不对?所以,二哥身边有一个袭人,那我就要也有一个,不能让二哥把我比下去了不是?” 赵姨娘皱眉道:“那袭人是挂在老太太名下的,月例银子都由老太太出……” 贾环得意道:“这算什么,那是二哥没本事!像我,自己找一个比袭人好看一百倍的丫鬟,还是不用给月例银子的!娘,怎么样?” 赵姨娘大惊,看了看贾环,又看向白荷,道:“丫头,你真不要月例银子?” 白荷还能说个蛋啊,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当然了,白荷也是人,心里也有火,不过也只能在心里发泄一番…… 王八蛋才不要月例银子哩! 赵姨娘见白荷点头,彻底震惊了,看向贾环激动的眼圈都红了,道:“环儿,你这可真是长进了,有出息了!” 贾环不好意思的谦虚道:“娘你过奖了,这都是娘平时教导有方,咱们娘俩家学渊源呐!” 白荷愈发觉得,头上的天是那么的昏沉沉的,暗无天日…… 尤其是,在她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圆脸儿丫鬟,此刻正躲在门后面,皱着毛毛虫眉,瞪着眼睛,冲她做鬼脸示威呢!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七十二章 另一张图纸 “环儿,既然不要月例银子,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把名分给定下来啊!” 赵姨娘当着白荷的面,和贾环探讨着这个很严肃的话题。 贾环的修为到底没有赵姨娘深厚,总觉得以每月半吊子钱为代价来讨论他的人生大事,有点不是滋味,无奈道:“娘,匈奴未灭,何以成家?儿子这样给你说吧,我一日没有功成名就,出人头地,一日没有让你做上老封君,那我就绝不会成家。” 赵姨娘眼泪都下来了:“傻儿贼,你真是傻成鸭蛋了。娘说到底不过是个姨娘,就算你头顶冒青烟儿,老天瞎了眼了,让你赚得爵位当了大官,这诰命也封不到娘头上啊,全都在正房太太头上呢。娘想了想,你还是别当官了,好好赚银子吧,不然都便宜别人了……” 贾环眼泪也下来了,拉着赵姨娘的手道:“娘,你真是我的亲娘诶!” 一旁,白荷只觉得肠子都要笑断了…… “好了,少扯你娘的臊了,你连‘我的女人’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的出口,我就不信,你不想让这丫头当你的小妾。你眼光不错,这丫头长的还不错。” 一口牛饮完茶盅里的茶水后,吐了口茶叶,赵姨娘大咧咧的道。 贾环也觉得瞒着老娘不是个事儿,然后小心翼翼道:“娘,小荷是爹送来的人。” 赵姨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不过随即就想清楚,贾政给贾环送的是什么人了,指着贾环不敢置信道:“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一旁的白荷终于不在肚子里笑了,眼神黯淡了下来,木然…… 贾环无语的看着赵姨娘,道:“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姨娘看样子真的生气了,大怒道:“老娘以为她是庄子上的丫头,你收了也就收了。谁知道,竟然是个贱籍!!环儿,你疯了?你可知道,咱们贾府,从第一代荣宁二公开始,就立下死规矩,绝不允许贱籍进门,玷污家族血脉!要是让你爹他们知道这件事,别说这个庄子了,你不被赶出贾家,从族谱上除名都是好事。” 一旁的白荷,真是心若死灰,身体摇摇欲坠,看样子就要昏过去了。 贾环见状扶了她一下,然后皱眉道:“娘,不至于吧?东府珍大哥还有链二哥他们去青楼里逛,那里的姑娘不是大都出自贱籍吗?” 赵姨娘面色难看道:“你真真是疯了,那些东西能生孩子吗?能进门吗?能和妾室比吗?” 一旁的白荷脸色也很难看…… 贾环见犯了众怒,连忙补救道:“娘,所以,所以我现在只让她当我的丫鬟。你放心,我现在就算想干什么,那也是有心无力不是?等过几年,情形就不一样了。等我混上一官半职,就有资格帮小荷从贱籍里解脱,到时候,她不就不是贱籍了?” 赵姨娘闻言一怔,然后冷笑道:“你个蛆心的孽障,老娘还道你真是为了给老娘挣一副诰命,原来竟是如此。人皆道过了河水拆了桥,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倒是没忘娘,你扯着娘的名头给你小媳妇当幌子,更可恨!” 贾环正色道:“娘,这你就错了,我不是扯你的名头当幌子,我追求的是双赢!” “呸!” 赵姨娘毫不留情的啐了口,然后站起来,又摆出一张冷笑嘲讽的脸看着白荷,道:“既然环儿想留你,还做好了打算,那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倒是正经的主子……不过我提前警告你,在我儿还没帮你脱了贱籍前,你最好守好你的本分。要是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你倒是想想,有哪个能救的了你。” 说罢,又对贾环道:“你既然要收她当贴身丫鬟,晚上想来是要照顾你的。不过,她不能和你睡在一起。” 贾环为难了,道:“娘,可是只有一个铺啊!” 白荷在一旁的脸色已经成血红色了…… 赵姨娘哼了声,眼睛扫过门口处的小脑袋,大声道:“让小吉祥睡你俩中间!” …… “唉,荷啊,委屈你了!” 赵姨娘过足了当家太太的瘾,趾高气扬的离开后,贾环拉起白荷的手,安慰道。 白荷挣了挣,没挣脱,也不敢用力挣,就将手放在贾环的手里了,垂着头,轻声道:“三爷,我很好呢。现在比起在北城,不知道要好多少……” 贾环又长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不能让你挨着我的边儿睡,太委屈你了。” 白荷:“……” “嗯哼,咳咳!” 贾环向噪音发源地看去,一个小圆脑袋上,扎着两个发髻,小圆脸上,一对皱起的毛毛虫眉下,一双大眼睛里饱含不满和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一对狗男女…… 贾环忽然乐了,笑眯眯道:“小吉祥,小宝贝,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小吉祥眼中的警惕神色更浓了,连连摇头道:“不好。” 贾环才不在乎她眼睛里是不是防备,走上前,挨着小吉祥坐下,顺手搂住她的脖子,在她煞红的小脸儿边道:“晚上的时候,你睡三爷的左边,小荷睡三爷的右边,你说好不好?” 小吉祥只觉得一阵热气在耳际徘徊,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也没听清楚是什么,就点了点小脑袋。 贾环见状大喜过望,搂住她的小圆脸儿就吧唧了口,然后小吉祥就和受惊了的小兔子一样,撒腿跑掉了! 出了门,被凉风一激,小吉祥才回过神,想起贾环刚才说的什么话,心都凉了…… 等小吉祥出门后,白荷才嗔怪的看了贾环一眼,道:“三爷,你这么小,尽会闹着玩……” 贾环摆摆手,道:“我说都是真的,好了,现在说太多没用,你也未必信……小荷,这张图纸你都能搞定吗?我的意思是说,能不能建造出这么一个隧道窑,然后还能尽快烧出砖来?” 白荷看着图纸,神色也专注了起来,她点点头,道:“我们一起来的匠人里有木匠,他可以做出砖模,造好后就可以起生坯。也有铁匠,可以打造出火炉……我看可以,手艺上都能解决,分工下去,用不了太长时间就能建好。至于效果怎样,目前还不好说,但想来一定会比现存的砖窑都要好。” 贾环闻言喜道:“真是太好了,小荷,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白荷有些不好意思了,腼腆一笑,道:“三爷,我们匠人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当不得三爷的夸赞。” 贾环又上前拉住白荷的手,正色道:“当得,小荷,你当得。你知道吗?曾经我最喜欢和暗恋的,就是那些身兼白富美和女学霸双重神格的奇女子,只可惜,那些人都不怎么鸟我……算了,往事不堪回首,都是过眼云烟。重要的是,我要抓住现在,珍惜现在的美好。荷啊,我要感谢你圆了我的白日梦!” 白荷眨了眨眼睛,摇摇头道:“三爷,我听不懂。” 贾环乐了,道:“你要听懂那就麻烦了,不说这些了,来,三爷我再给你瞧一样好东西,这可是三爷的宝贝!” 贾环牵着白荷的手,将她领到炕边,白荷的脸色有些变化…… 万一被推倒了怎么办…… 好在,贾环暂时还没这么丧尸,可能也没这个能耐。 他将炕头的一个小包裹拿到炕边,打开后,从一沓纸里抽出了一张折叠起的纸。 拆开后,贾环神情得意的递给白荷,道:“看看!” 白荷接过纸后,居然又看到一座类似砖窑一样的火窑图,看了好一阵后,她突然红着脸对贾环道:“三爷,我……我不识字。” 贾环闻言一怔,皱眉道:“你不是女学霸吗?” 白荷弱弱的道:“三爷,女学霸是什么?” 贾环一滞,没有解释,而是反问道:“你不识字,那你的技术怎么学的?” 白荷轻声道:“爹教师兄他们的时候,我在一旁听的。” 贾环眨了眨眼睛,又抓了抓脑门,气笑道:“这尼玛,太伤自尊了吧?想当年我……算了,不提了。既然你听都能听明白,那我给你解说一下,估计你也就明白过来了,不难。” 白荷点点头,目光柔和的看着贾环,眼神有点崇拜? 这种目光让贾环的心情陡然变的巨好,小胸脯挺的和鸡胸似得,指着图纸上最上方两个歪歪扭扭的毛笔字,道:“这两个字,念做‘水泥’!” …… “三爷,你是说,通过‘两磨一烧’的工序,就可以把石灰石烧制成水泥,这种水泥会……会……” 白荷听了半个时辰后,蹙起秀眉,看着图纸,有些质疑的问道。 后面那段词实在太拗口,白荷没记住。 贾环拍着胸脯道:“没错,这种水泥,一定会在房地产和城市建造业中,引起革.命性的轰动!” 白荷指着图纸上的火窑,道:“这个叫立窑?看起来有些奇怪……不过,建起来倒也不难,只是……” 贾环收起了白荷手中的图纸,放在她手上,道:“不用可是,工序你都已经明白了吧?等砖窑烧出来砖后,就地建造一座立窑,然后小荷你指挥人手按照工序操作,进行试验。石灰石就在庄子不远处的那座灰石头山上开采就成,其余的原料你可以直接指示王贵去采购。小荷啊,三爷我究竟是能一举翻身做大事,还是只能做一个收租子的落魄小地主,可就全靠你啦!” …… PS:感谢书友502134lm的打赏~ 另,解释一下,是这样,红楼梦原著里,在林黛玉进京城入荣国府后,第六章就直接跨了两三年,然后就是薛宝钗来了,贾宝玉在秦可卿的房子中睡了一觉,之后和袭人嘿咻了…… 这些不是关键,关键是紧跟着,秦可卿就要出事,要死了。 但秦可卿不能死,她的隐藏身份不能让她死掉,所以在红楼原著里跨越过去的时间段,本书不能跨越,要种田,要成长,要变强。 当然,我肯定写的有点偏了,只想着去追求有趣了。 我会尽快让贾环成长起来,毕竟后面的才好看一些,文字游戏玩儿多了也没太大意思了…… 希望大家能给一点时间和耐心~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七十三章 进城 “你已经傻笑三次了,口水都快把你前襟湿透了,还有,三批是什么意思?” 焦大觑着眼看着贾环,冷冷的道。 贾环闻言,从昨夜的回味中醒过神来,惊骇道:“太爷,我……我都说出来了?” 焦大脸色难看道:“你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 贾环连忙点头,正色道:“太爷,您只管放心,我现在哪怕有那个胡闹的心,也没那个胡闹的能力,您瞧瞧,我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呢…… 至于三批,我想您可能是听错了。我说的不是三批,是三匹。唉,没法提啊,最近工程干的太大了,银子缺口有点大。我问了问帖木儿,把我那匹马卖了的话能卖多少钱,他说我那匹马还不错,能卖个八十、一百两的。我刚才就想,我要是有三匹这样的好马就好了,就能多卖些银子。” 焦大皱起白眉,盯着贾环道:“你最近在搞什么名堂?闹哄哄的,又是起窑,又是伐木,整的庄子上不得安宁。说你胡闹吧,又不像,可也不是做正事的样子……” 贾环解释道:“那起的是砖窑和……太爷,给你说实话吧。我之所以乐的从贾府里被赶出来,没争什么也没闹什么,就落这么个狗屁庄子,是因为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算了,既然是秘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焦大淡淡的道,知道的多死的快的道理,焦大还是明白的,也见的多。 只要不醉酒,焦大的嘴巴还是很严实的…… 贾环笑道:“太爷,您现在和我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瞒谁也不会瞒你啊!是这样的,我上次不是昏倒了,然后被我祖父救了吗?其实还有一段事我没说出来!” “什么?” 焦大闻言悚然而惊,睁大老眼看着贾环,急道:“还有谁?你看到宁国老太爷没?” 贾环遗憾道:“抱歉,没有看到宁国老祖,我遇到了匠神鲁班。” “放屁!” 焦大毫不犹豫的否决了。 贾环道:“真的,我现在让匠人捣鼓的那几个方子,就是匠神传给我的秘方,不然我怎么可能让他们这般折腾。要是没有这几个方子做底,我也不会甘心就这么被赶出府来,您说是不是?” 焦大将信将疑道:“真的?” 贾环正色道:“我这个人可能有很多缺点,但是有一个唯一的优点,就是不说谎。承蒙江湖朋友抬爱,赠给在下一个匪号,叫……” “得得得,你少给老子瞎扯淡,说正事!” 焦大又不是林黛玉她们那群小女生,哪里愿意听贾环这么没水准的扯淡。 贾环也不恼,笑道:“我问我父亲要了些匠人来,拿出一个简单的方子做了个试验,结果果然和匠神说的那样神奇。然后我就想干一票,赚点银钱。太爷,您不知道啊,这喘气儿和跑步没练多久,一掌打出也没有十八条龙,可饭量却一天比一天大,我娘现在天天骂我是饭桶,一个人吃的比其他一家吃的还多。再不想法子挣钱,我连饭都吃不起了!” 焦大没有疑惑,哼了声,道:“你不吃那么多,哪里能长身体?哪里能长力气?” 贾环质疑道:“可是我听说,有些人练武,只要打坐修练内功真气,就能成为绝世高手,也没见他们一顿饭吃八碗饭啊!还有,不是说一些道人修练,都要辟谷的吗?” 焦大冷笑了声,道:“你听说?听谁说的?世人谁不知道穷文富武这四个字?你当这四个字是白说的吗?东府敬大爷倒是在修道,你去问问他,吃不吃饭,辟不辟谷?” 贾环闻言,垂头丧气道:“我也知道听说的那些都不靠谱,可是……唉,穷啊,三百两银子的私房钱,眼见就要见底儿了。又不能克扣那些人的伙食,没发工钱他们已经不容易了。” 焦大闻言没有再出言嘲讽,他沉默了会儿,而后沉声道:“你还差多少?我这里还有点银子,你先拿去用。” 贾环闻言大喜,道:“太爷,我就知道您有银子,快说说,您攒了几千两?” 焦大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屁的几千两,要是有几千两,老子还……就八十两,多一钱都没有。” 贾环闻言,顿时大失所望,摆摆手道:“瞧你说的,我就是再没出息,也不能惦记你老的棺材本儿啊!罢了,再想法子吧。不过,太爷,您这法子还真不赖,也就半个多月,我这身体感觉强多了。虽然还没有一身的肌肉,可走路总算不漂了,平时呼吸也已经尽量用你说的那个呼吸法进行。太爷,咱是不是该进行下一阶段的训练了?” 焦大摇摇头,道:“底子必须打牢,急不得。內腑的锻炼,至少也要三个月,虽然你的进度超过一般人,但至少也要三个月。” 贾环闻言,想了想,也对,基础是得打牢了,他笑道:“那行,今天就这么着吧。瞧瞧,那边王贵那老家伙又来哭穷了,烦死个人,再不想法子,明天大家伙就得停工了。” 说罢,拍了拍屁股,对焦大拱了拱手后,贾环朝庄子方向走去,王贵老头儿一脸苦相的站在老槐树下,可怜巴巴的瞅着贾环。 “行了,你不用说了,等会儿我去给你拿银子去。” 贾环懒得再听王贵哭穷,提前拿话堵住他的嘴,又道:“你去把赵国基、帖木儿、胡老八还有李万机叫来,对了,让赵国基把马车套好,我要出去一趟。” 王贵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道:“三爷,你总算愿意问府上求援了。真是太好了,对了,三爷,王成还没进过府上哩,要不三爷您赏个脸,带他去见见世面?” 贾环好奇道:“谁说我要回府了?” 王贵傻了,道:“三爷,那……那您是……” 贾环不耐烦,道:“废话少说,快去,通知他们在庄子门口等着,记得让他们骑上马。” 王贵犹豫了下,可看贾环的脸色不好,没敢多说,悄悄的去找人了。 贾环回到屋子洗了把脸,然后又换了身衣服后,从屋子一角的一个木柜子里,取出了来时贾政送他的一把刀,抱着刀,贾环就出门儿了。 路上赵姨娘和小吉祥等人虽然也看到他拿刀出门,可都以为他是在练功,只嘱咐了声不让他伤着自己,也没多心。 不过庄子门口的王贵等人见到贾环抱在怀里的刀后,脸色纷纷一变。 贾环懒得解释,瞥了眼傻不愣登的王成也在,脸上总算多了分笑意,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径自上了马车,然后吩咐了声:“进城。” …… “舅舅,这就是钱启他们家?” 东城的一个巷子口内,一座新起的大门前,贾环看了看门匾上的钱府二字,冷笑了声,对身旁的赵国基道。 赵国基此刻头上热汗不停,他悄悄的瞥了眼贾环怀里抱着的刀,小声道:“环哥儿,你……你这是准备干啥?” 贾环不耐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问你,这里是不是就是钱启的家?” 赵国基脖子一缩,点点头,道:“是倒是是,可……环哥儿,你……” 贾环懒得理他,对另一边的李万机道:“李万机,去,开门。” 李万机平静的看了贾环一眼,没有多问,上前敲了敲门。 一行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然后就见黑色涂漆大门被打开,一个戴着青帽的小厮探出个头,看到敲门的是身着粗布麻衣的李万机时,顿时皱起眉,不耐道:“你谁啊?什么事?” 李万机回头看了眼贾环,贾环道:“问他,钱启在哪里?” “你谁啊?好大的胆子,敢直呼我们家老爷的名字!” 那小厮听见有人直接念叨钱启的名讳,顿时不乐意了,嚷嚷道。 贾环淡淡的笑了声,看也不看那小厮一眼,道:“既然问不出来,那咱们就自己进去找吧。李万机,帖木儿,开路。” 李万机和帖木儿闻言对视了眼,然后两人上前,在小厮的叫嚷中,一把推开大门。 小厮叫的太难听,而且发现叫嚷没用后,准备直接去找贾环的麻烦,看样子是准备擒贼先擒王。 不过,他还没靠近,就被王成一巴掌扇倒在地,嘴里都流血了。 这小厮够忠诚,即使这样,他都没有气馁,还威胁:“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宅子?这是荣国公府亲家的府邸……” 贾环只听的好笑,却没有停步和一个小厮计较,径自朝正房走去。 钱启混的不错,能在东城这样富人聚集的地方盖一座两进的院子,腰包想来不薄。 前面闹腾的这么可劲儿,里面的人自然不会毫无所闻。 一个身着管家服的老头儿,外加一个身着富贵锦衣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丑娃娃,一起从正房里走了出来,面色严厉。 不过那中年男子看见走来的人群后,面色一变,脸上厉色敛去,挤出笑脸,高声道:“哟,环哥儿,你怎么来了?舅舅我还想着去看你和妹妹呢。”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七十四章 血和泪 贾环看了眼朝他亲切大笑的中年男子,语气平淡道:“你就是钱启?” 中年男子闻言面色一僵,不知所措,他看向一旁脸色复杂的赵国基,道:“老三,这是……” 赵国基低着头,不知说什么,只是叹气。 贾环却没有停留,径自朝正屋走去。 钱启见状面色再变,和一旁的老管家面面相觑,不敢多想,赶紧跟了进去。 进屋后,看见贾环坐在主座上,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他。 钱启干笑了两声,道:“三爷,你这是……” 贾环冷冷的看着钱启,道:“钱启,你可知道我和我娘现在在城外庄子上?” 钱启一怔,然后连连点头,道:“昨天才听说,听说是三爷准备习武,才去的庄子上。好啊,习武好啊,有志气。我刚才还和小槐说呢,让他好好学学你这个表兄……” 贾环继续道:“你说错了,我不是因为要习武才去的庄子,是为了避祸。” 钱启闻言面色顿时有些难看了,隐隐发白,他干笑道:“三爷,瞧你这话说的……你是堂堂荣国府的三爷,怎么可能有什么祸啊?” 贾环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钱启,道:“是啊,我堂堂荣国府的三爷,天生富贵,怎么可能有大祸?可是,谁让我摊上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娘,为了给她那个贪得无厌丧尽天良的兄长掩祸,宁肯自己背黑锅。钱启,你说说看,我娘那个混账兄长是谁?” 钱启闻言面色大变,倒退两步,看着贾环道:“三爷,这话不能乱说。什么贪得无厌丧尽天良?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贾环哈了大笑了声,然后一把抽出抱在怀里的腰刀,低头打量着这把差不多和他一样高的大刀,道:“小爷我真是开了眼了,这世上果然有这般忘恩负义的东西。都说商贾贱婢,重利轻义,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既然撕破脸了,面对一个被逐出荣国府的落魄公子,钱启也不在乎了,他阴阳怪气道:“三爷,话不能这么说,我大秦最重证据,说话一定要讲证据,不然的话,我可是可以告人诽谤的。” 贾环闻言,更是大笑不止,笑罢,他看着钱启道:“好你个狗奴才,果然是天生的白眼儿狼。证据,要是没有证据,你当我会来这里找你?先不说我娘和你的交易,都被小爷我一笔一笔记的清楚,就是你如今当股东的那个当铺,你信不信,小爷我现在去查,都能翻出一堆赃物来。 小爷我记得,景田侯之孙裘良如今是五城兵马司的主事,景田侯当年是我祖父麾下的大将,我乘坐我荣国府的黑云马车前去拜访,钱启,你猜猜看,我让他帮我查封一个黑了心的铺子,这个忙他会不会帮?” 钱启闻言,脑门儿上的汗都下来了,一脸惨白,看着面前的小小人儿,如同见了鬼一样。 曾经,拿着一点小恩小惠小玩意儿就能哄的团团转的人,这才过了没两个月,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钱启擦了把汗,弓腰赔笑道:“三爷,瞧您这话说的,您是真正的勋贵子弟,这个面子自然是有的。只是,只是小的和您毕竟是亲戚,我和三爷您母亲是正儿八经的同胞兄妹啊!赵国基,你!你说说,是不是,咱们和姨奶奶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同胞兄妹?” 赵国基闻言,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贾环,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吭声。 钱启急了,道:“三爷,您这……您要是这么做,我那妹子不定多伤心呢!” 贾环嘿了声给气笑了,道:“你还真是钱家的种……为了不让你被拉出来打死抄家,我和我娘宁肯被赶到庄子上都不肯出卖你,你个王八羔子,臭虫一样卑贱的东西,过了半个月了,连面儿都不敢露一次。你可知道,我娘为了这事伤透了心,她是再也不会管你的事了。 钱启,今天你要不给我一个交代,小爷也不杀你,我现在就去五城兵马司调兵,查了你的铺子,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还真是见了鬼了,我堂堂荣国公的子孙,会被你这么个杂碎欺负?” 钱启站都站不稳了,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三爷,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我听说妹子和你被赶到庄子上后,也想去看你们啊,就是……就是……” “哟,这是怎么了?闹闹哄哄的,听说环哥儿来了?怎么着,去了庄子上缺银子使,来找你舅舅来……当家的,你这是干什么?” 一个打扮艳俗的女人,语气夸张的和赵姨娘有的一拼,可以看出,她是在模仿赵姨娘的风格…… 她带着一个丫鬟从后院走了进来,一脸的讥讽笑容,只是话没说完,就看到钱启跪在贾环面前痛哭流涕,顿时惊了,连忙上前,想要将钱启搀扶起来。 钱启非但没有被她搀扶起,还一把将女子拉着一起跪倒在贾环面前,哭道:“三爷啊,您若是告了官,抄了小人这家,那我们一家就要被生生逼死啊。您不看在我的面上,也要看在你舅母……也要看在刘氏的面上,还有你表弟的面上,饶了小人这一遭吧。” 刘氏此刻已经傻眼儿了,不是说贾府的三爷已经被赶到庄子上了吗? 现在这是…… 贾环面带冷笑的看着在他面前表演的钱启,道:“你这么哭一通,就要小爷放你一马,你当小爷是什么?慈善家吗?” 钱启闻言,心里一惊,不过也终于知道贾环的来意了,他一把擦去脸上的眼泪,抬起头看向贾环,大义凛然道:“三爷,你和我妹子如今去了庄子上,想必生活紧迫,手头不宽绰。你放心,我这个当哥哥和……肯定不会眼看着你们受苦,你说吧,要多少银子,一百两,够不够?不够我再加!” 对钱启来说,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就不叫事! 在他看来,贾环一个少爷羔子,不知柴米油盐值几钱,张口能要多少? 只要过了这一茬,他就立刻把铺子里的证据都毁掉,以后再想来一次,就万万不可能了。 “一百两?” 贾环面色古怪的看着钱启,然后陡然抬腿,一脚正中他的脸上,厉声骂道:“你个混账东西,真当你三爷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要饭的?一百两?我娘给你的那些东西,哪一个不值个百八十两?你就用一百两来打发我?” 钱启真的快哭了,被踹那一脚倒是小事,贾环小小年纪,就算锻炼了半个月,可又能有多大力量?关键是心里窝囊。 他创业之初,的确是靠赵姨娘小偷小摸点东西赚了些银子。 可赵姨娘这些年“捡”来的那些东西,加起来顶多也就值个四五百两银子。 就这,还是因为他打着那些衣裳,都是豪门大宅里的女眷穿过的衣裳,卖给了一些有特殊性格的人,才得到的高价…… 可是盘子定下后,凭借的却是他钱启的商业才能赚下的家业。 只是,如今又哪里说的清? 心里哀叹一声,钱启从地上爬起,继续跪着,鼻血流着也不擦,看着怪吓人的,他光棍道:“三爷,您说个数,我能凑就凑,凑不了,砸锅卖铁也凑,真要是凑不了,那也只能被三爷您投进大牢,只求您能给妇人和孩子一条活路。” 贾环见他松口,冷哼了声,伸出了一个巴掌。 看着眼前的小小巴掌,钱启只觉得肉痛,可如今人为刀俎,有什么办法,一咬牙,道:“成,五百两就五百两,我给!” 贾环冷笑了声,道:“三爷我说的是五千两!” 钱启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昏迷,就见一旁的妇人“嗷”的一声昏倒了。 钱启见状,惨笑一声,环视周围,除了贾环带来的几人面无表情外,他的傻儿子正躲在桌子下面,一脸害怕的巴巴的看着他,而老管家则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冲他使眼色,此刻他也不球知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钱启叹息了口气,沉声道:“三爷,到了这个地步,我实话跟您说,五千两,我是万万拿不出的,就是卖了宅子和铺子,都够呛。最多,最多我只能拿出三千两,现银只有一千五百两,剩下的一千五百两还要再去筹措筹措。您要是要,今天您先拿着银子回去,最多三天,小的就把剩余的银子送去。您要是不要,那么您现在就可以去调兵了……” 贾环闻言不语,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钱启。 钱启倒也豁出去了,一双充满哀伤的眸子就那么直愣愣的回视着贾环。 看了片刻后,贾环缓缓的点点头,道:“好,我就最后信你一回,拿银子。” 钱启长呼了口气,站了起身,将刘氏一把抱起,对贾环道:“三爷,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贾环点点头,没有再出声,回身坐回了椅子上,心里长出了口气。 原始资本的积累,果然充满了血和泪! …… PS:感谢书友其实阿波罗的打赏~~~ 另,求一张推荐,求一个收藏! 兄弟们,只要您高抬贵手,轻轻的一点,就可以幸福你我他,诸位又何乐而不为呢呢呢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七十五章 发财和镇住 进了后院,被钱启抱着的刘氏就睁开了眼睛,她急声道:“当家的,你真要给他银子?你疯了,那可是三千两银子啊!” 钱启见她醒来后,一把把她丢到地上,恨声道:“要不怎么办?让他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抄家?把我丢进大牢里你好改嫁?” 刘氏闻言差点没气昏过去,骂:“你这放的是什么……” 钱启懒得理她,进内宅拿银票去了。 刘氏紧紧跟着他,嘴里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看着钱启拿出的银票跟看命根子似的。 “老爷,留一张吧,留一张吧……” “老爷,你那妹子和环哥儿都已经成破落户了,他那是在吓唬你呢……” “当家的,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不许再拿我的银票,我和你拼了……” “啪!” 钱启用一个耳光让她闭上了嘴,钱启粗喘着气,道:“你给老子听好了,你真以为当铺是个人都能开的?没有荣国府的背景在后面撑着,不出三天,老子就要被人整倒,连渣滓都不会剩下。 环哥儿今天的表现你也看见了,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以前他要是像今天这般表现,我那傻妹子捣腾的那点银子我当初一分都不会留,早就全给他们了。不,我当初根本不会让她做这样的事…… 老子做这生意,靠的就是一个眼力,看东西的眼力,还有看人的眼力! 记住,今天的环哥儿不是以前的环哥儿了,他现在才是真正的三爷,值得老子投资。 不就是要银子吗?我给,我不仅给,后天去庄子的时候,我还把小槐带上,交给他做个亲随,死活不管。 刘氏,这个家是我当家,记住了,这关系到我钱家以后能走到哪个地步……你以后见了我那妹子和环哥儿最好放尊重一点,再他娘敢瞎诈唬乱嚷嚷,老子我休了你!” …… “三爷,这是一千五百两银子,您典典!” 钱启将一沓银票递给贾环,恭声道。 贾环没有典银票,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钱启,笑道:“怎么,心里有什么打算,说出来我听听。是准备让府上你们钱家的人去找老爷太太告状,还是准备直接去官府告我?说出来,爷现在就陪你走一趟,省的麻烦。” 钱启闻言苦笑道:“三爷,您说我又不是傻子,哪有胆子敢干这种事。找到府上告状,三爷您估计不会怎么样,可我就算不死,恐怕也得人财两空,去蹲大牢。去府衙,谁不知如今长安县的县令是府上的门生,我又不是失心疯……” 贾环玩味道:“这里是神京,你还可以去告御状吗?” 钱启摇摇头,正色道:“三爷,我不过区区一个商贾贱役,去告堂堂荣国公的子孙,我钱启虽然不才,可也不是没脑子的货色。要说想法,既然三爷问到了,我也不瞒您,我确实有个想法。” 贾环呵呵笑道:“说说看,你有什么高招,尽管使出来。” 钱启摇摇头,道:“不是针对三爷的,是这样,说句高攀的话,真论起来,咱们其实都是至亲。只是都怪我猪油蒙了心,为了点蝇头小利,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要说恨,我心里确实有恨,但我只恨自己以前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今天被三爷一番教训,我醒悟了,我有个奢望,希望能重回贾府门下……” 贾环哈哈大笑道:“你想回贾府门下不该跟我说,我如今都已经离开贾府了。” 钱启摇头道:“我说的贾府,不是西城公侯街的贾府,是三爷您这一房的贾府。” 贾环闻言一怔,眯起眼睛看着钱启,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钱启道:“三爷,我一个商人,能干的了什么?只是……” “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只是一个当铺的伙计。你是怎么入股成为当铺的股东的?” 贾环忽然开口问道。 这一次,钱启的面色是真的大变了,他眼神骇然的看着贾环,犹如见了鬼神一般。 贾环呵呵笑道:“你掏了多少银子我不清楚,但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我想想,你能入股一家当铺,除了银子外,想来,你还借用了我贾家的名头,我没说错吧?当铺这种高风险、低投入、高回报的行业,没有扎实一点的背景谁敢随便开?凭你自己,你配吗?” 钱启闻言,当真是一身的冷汗,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如果这个推测是一个大人做出,那么钱启大概只会笑一笑,并且称赞对方一声好眼力。 可这番推测却是被一个孩童说出,尽管钱启觉得他已经高估了贾环,却依旧没有想到,贾环的心智会成熟到这个地步。 “你不要怕,借着荣国府这块牌子吃饭的人多了去了,你毕竟是我娘的同胞大哥,说到底,也算是我的娘舅,借这块牌子用用也没什么。不过,今天这三千两银子,算是我们之间的一个了结。 钱启,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若是再想把主意打到我娘或者我身上,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区区三千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了。到时候你可以看看,我会不会认你这个钱姓娘舅!” 贾环面上带有淡淡的笑容,但目光冰冷的看着钱启,说完这一番话后,便径自带着李万机和帖木儿等人扬长而去,留下满头大汗的钱启呆呆的站在那里。 “老爷,怎么样了?” 钱启之妻刘氏本来在后院里偷偷的哭泣,却被儿子钱槐拉来,说他爹傻了。 刘氏闻言大惊,来到正厅,看到呆呆的站在那里的钱启后,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袖子,问道。 钱启忽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长吁了口气,惊叹道:“竟然……竟然到了这个程度,难道传闻是真的,他……他真的得到了荣国公的庇佑?是真的,一定是真的,可怕啊……” 刘氏见钱启醒来后,心里欢喜,再听他所言语无伦次,又小心道:“当家的,你这是……魔怔了?” 钱启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大喜,大笑道:“翠花,以后我们想不发达都不行啊!本来我以为,我钱启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勉强混个富家翁,衣食无忧。至于槐儿,他远不如我,能守住这份家业我就阿弥陀佛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契机竟然会在他身上!哈哈哈!” 刘氏闻言,不仅没有高兴,反而连眼圈儿都红了,拉着钱槐的手,可怜巴巴的道:“槐儿啊,完了,你爹被人吓傻了!” 钱槐点点头,同意道:“娘,那群人好凶。表兄也变的好凶,他还拿着刀……” 钱启听了妻儿的话,暗自叹息了声,摇了摇头后道:“你们俩好好收拾收拾,准备份好礼,后天,我们全家去城外贾家庄子,去见见我二妹。” …… “我得儿意的笑,我得儿意的笑……” “嗯啊,冷啊冷,嗯啊,疼啊疼,嗯啊,哼啊哼,我的心,哦~” “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 “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贾政留给贾环的那辆黑云座驾车厢里,贾环一手拿着一把银票,左亲一口,右亲一下,开心的哼唱着。 有银子的感觉真爽! 最近几天他都快被银子给愁疯了,夜里不睡觉,偷偷的潜入赵姨娘的房间里去偷,结果没想到小鹊那小蹄子提前得到了赵姨娘的叮嘱,防备意识非常高,贾环走了几遭都没得手,最后还失手被擒…… 屈辱啊! 想想那些穿越前辈们,脑子随便转一转,大票的银子就到手了。 谁像他?偷老娘的银子还被抓…… 要是今天这个法子还不能得手,贾环已经开始琢磨着,是不是再回贾府一趟,看看当初丢还在人家院落里的东西还在不在,要是在的话,就弄回来卖掉。 要是不在了的话,那就再去摸点儿回来…… 好在,今天装叉,镇住人了。 贾环自我感觉很不错,觉得自己王八之气正漏侧漏到处漏,自忖一定镇住了李万机和胡老八等人。 没错,确实镇住了。 马车外,李万机等人骑着马,听着车厢内的鬼哭狼嚎和阵阵瘆人的大笑,面面相觑。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 “老赵,照你这么说,这个钱启,可算的上是三爷的亲娘舅了……” 李万机寻常平静的眼神,此刻掀起各种波涛巨浪。 胡老八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之前还以为钱启和贾环只是七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谁知…… 这个时代,可是讲究“天大地大,娘舅最大”的时代,外甥的诸般大事,比如结婚娶妻,娘舅都是有发言权的。 当然,钱启和赵国基按照礼法来算,算不得贾环的娘舅,贾环的娘舅是王夫人的兄弟。 可这世间除了礼法之外,尚有人情一说。 君不见在皇室里,若中宫皇后无子,妃子之子登基后,那么立马就会出现两个太后。 一个是生母皇太后,一个是圣母皇太后…… 有的时候,血缘关系和礼法同样重要。 一个能拿着刀把自己亲娘舅给打劫了番,还一脚踹人脸上的人,能不把人给镇住吗? 李万机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升起了一个念头: 三爷果真是能干大事的人呀,连亲舅舅都下的了狠手,何况他们……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七十六章 深奥的问题 在宽敞的马车里待腻了,贾环打开侧壁的车窗,掀起小窗帘儿,跟护卫在马车一侧的王成打了个招呼。 不过他有点奇怪,王成骑在马上感觉像是坐不住一样,七扭八扭的,看着别扭。 “王成,你不会骑马?” 王成摇摇头,瓮声道:“会,不过俺不爱骑马,俺喜欢骑驴。马不听话,驴听话,阿花可听俺话了,俺让它不在俺房里……” 皱眉听着王成滔滔不绝的讲述他和阿花不得不说的故事,贾环打断道:“那你怎么没骑驴来?驴跑的慢?” 这个王成绝逼不服,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大黑和阿花跑的都可快了。唉,是俺自己不争气,以前还能骑,现在不成了,越长越高,也越长越沉,俺都已经饿着了,少吃些,想瘦下来,可还是不成,阿花已经驼不动俺了……” 语气沮丧,伤心…… 贾环好心劝道:“成啊,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是拦不住的,随他们去吧,啊!你放宽心,虽说这世上多是负心驴,不过你见多了也就不难受了。再说,天涯何处无芳驴,是吧?等阿花和大黑生下驴娃子后,你还可以再来一次养成嘛,多有意思!是吧?” 没再理会王成依旧唉声叹气的那张脸,贾环把车窗关闭,打开了另一侧的车窗。 还好,这边的是李万机,这个人成熟的多。 而且,看到李万机看向他的眼神明显多了些“敬畏”,贾环心里忍不住一阵得意。不过…… “李万机,问你个问题,城南不是说很穷吗?怎么咱们出城后的路铺垫的这么平整?这一路上路过的庄子,他娘的,好像哪个都比我的庄子大,还齐整的多。一个个小别墅一样,怎么就我的庄子就跟灾民的避难所一样?” 看着一路上时不时露出一座大庄子,柳树环绕,小河为堤,院墙刷的粉白,内里的屋子都是层层叠叠套在一起的古香古色的院落,贾环心里酸的不行,满口酸气的问道。 李万机闻言,轻笑道:“三爷,城南确实不是一个好地方,都是穷人的窝棚……可是城南外的庄子却都是好地方呀,您想,这神京近郊的庄子,不是皇家庄园就是公府和侯府的别业,一般的伯爵门第,想在靠近京城的农郊弄个庄子都不容易。至于三爷您的庄子为何……我不是府上的人,不大清楚,对了,帖木儿应该知道。帖木儿,过来,三爷有话问你……” “帖木儿,今天表现不错。还敢跟着往里冲,当时你要是说不进,要在外面煽马,小爷今天带着刀就地就把你给煽了!” 贾环笑着和帖木儿开着玩笑,让周围的几人都哄笑了起来。 帖木儿也大笑着抓了抓脑袋,道:“三爷,你太小瞧我了。当时那不开眼的小子冲过来,是王成动手快,一巴掌给撂倒了,不然,我就地就给他煽了!打架我不会,可煽那东西,连马**我都能煽,还割不了他那个小泥鳅?”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可贾环却不乐了,因为自卑…… “嗯哼,注意素质,不要随便把煽啊**啊的挂在嘴边,大家都是文明人!” 贾环很严肃的批评道,不过帖木儿不服:“明明是三爷先……” “闭嘴!你还有脸说?小爷我这么清纯无瑕的一个人,都是被你给带坏的。以前我连煽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自从认识了你以后,我的思想复杂了好多……算了,不怪你了,都怪我学习能力太强。今天大家表现的不错,回去后一人赏五……唔,一人赏一两银子!” 贾环苦口婆心道:“不要嫌三爷小气,没办法,现在正是艰苦创业之初,三爷我恨不得一两银子当作二两使。对,就这样,你们就当三爷发给你们的银子是二两,你们先拿一两,等来日咱们事业做起来后,我用我舅舅的名义保证,我一定会再给你们补发一两的。你们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用我舅舅的名义给你们发个毒誓,好吧?” “不用不用不用,环哥儿,你发一两就好了,不用发毒誓,不用发毒誓!” 赵国基一边吆赶着马车,一边满头大汗的劝阻道。 他担心天上劈下神雷来劈死他,那就太冤了…… 李万机和帖木儿还有胡老八三人在一旁哈哈大笑,王成没笑,看他那忧郁的眼神,应该还在思念那头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驴…… “三爷,咱们荣国府以前在城外也有这样的庄子,而且比这样还好的都有。只是后来府上的爷们儿都不大愿意出城,只愿意在城里高乐,城外的庄子也就只打发人去看着,没怎么管了。至于三爷你……” 帖木儿可能在努力想一些尽量不伤害贾环自尊心的词语,这太难为他了,头发都快被抓掉了都没想出来,贾环也懒得为难他,摆手没力气道:“行了,我知道了,不用你多说了。唉,真他娘的……” “李万机,问你一个可能有点敏感的问题,你要是不愿意说,我觉得不生气,这是一个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的问题。” 贾环有些试探性的说道。 李万机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道:“三爷,对小的……对我来说,如今的生活比以往好过百倍。除了能穿的暖吃的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妻儿受罪外,还能站直了说话,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我还能有什么不满和敏感的?三爷您有问题尽管问就是。” 胡老八在一旁凑趣道:“就是,三爷,大师兄要是回答不上来,还有我老八呢!” 贾环冲他比了跟小小的中指,然后皱眉道:“我有一点很奇怪,我大秦是继明廷之后的朝代,不是女真鞑子,可是……这奴才、主子的,好像是女真才有的奴隶制度吧?大秦怎么也有这种落后的制度?” 李万机闻言,眼中充满了极为复杂的神色,有羞愧,有痛恨,还有深沉的哀伤…… 这种神色看的贾环心里都难受,不落忍,他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我就这么一问,不是要为难你,你看你这张脸,痛苦的跟什么似得,咱不说不就得了,万机,我可提前说过了,我没有恶意啊。” 李万机闻言感激的一笑,对贾环道:“是我失态了,三爷,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太祖高皇帝做的,应该说也没错。” 贾环奇道:“一代人的事一代人了结就好了,怎么能祸及子孙呢?你这观点……” 李万机摇头道:“如果没有太祖和府上荣宁二公他们挺身而出,那么我们的先祖说不定就是女真鞑子的从龙功臣,那样的话,今日说不定……” 贾环恍然:“那样的话,今日说不定你们就是主子,我可能就是奴才了。” 李万机有些惶恐道:“小人不敢。” 贾环摇头:“就是这么一个比喻,你继续说。” 李万机点点头,道:“是。正如三爷刚才所说,既然如果是福气,则能恩荫后代,那么成了祸事,自然也会牵连后代,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享福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受罪的时候却讲究祸不及妻儿……” 贾环好笑道:“说的有道理,不过你这个立场好像有点不大对吧?” 李万机摇头叹息了声,轻声道:“三爷,如果不能说服自己,我们这些罪民之后,恐怕也活不到今天的……” 贾环闻言不笑了。 李万机继续道:“太祖当年的旨意:既然这些人这么喜欢当奴才,好啊,那就让他们子子孙孙都当奴才好了。没有道理他们乐意给女真骚鞑子当奴才,给我们汉儿当奴才就委屈了。呵呵,三爷,公正的说,这话也没错。” 贾环沉默了,因为他也有些迷茫了。 …… 摇了摇头,贾环道:“这些问题说不清,道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我还是觉得,无论你们先祖的后辈,也就是你们,是享福还是受罪,并不是你们自己选择的。我还是无法彻底的理解…… 可能当年太祖他们也是为了解一时之气,并没有真的想让你们受这些磨难和罪孽。还是那句话,别人我管不了,我不是救世主,但力所能及的事,我还是会做的。 万机,也许我没有办法帮你们脱去贱籍的身份,毕竟这是太祖的金科铁律。但我可以做到,把你们当成正常人一样看待,一样对待。甚至,我们可以做朋友。 好了好了,别下马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到别人下跪磕头都瘆的慌。” 李万机和胡老八重新起身上马,擦去脸上的眼泪后,笑的更轻松了。 不只为他们自己,也为他们的妻儿子女…… “三爷,我也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李万机脸色有些犹豫,不过看样子,他明显是在为贾环考虑。 贾环笑道:“我们自己人谈话,哪有那么多讲究,什么问题,说?” 李万机神色沉着道:“三爷,您花了那么些银子,烧那么多砖,如今小师妹又在指挥着人手烧那个叫水泥的东西,这些东西,真的有必要吗?我的意思是,对三爷您有用吗?” ……PS:感谢哈哈就呵呵的打赏~~~~得亏昨天还有个打赏,不然就被书评区的批评弄的睡不着了。今天就不求推荐和收藏了,不敢了……嘿嘿,说正经的,转折快到了,还有几天……我自己觉得挺有意思,大伙不妨猜一猜,贾环到底怎么破局,再次杀回贾府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七十七章 提前预防 贾环闻言,心里有些舒服,替老板着想的员工,都是好员工。 他道:“万机,你放心吧,三爷我虽然品性高洁,犹如皎皎明月。但是,我也不是傻子。没有好处的事,谁会去干?水泥你没用过,且不去说,但是那隧道窑烧砖你是见识了的,说说看,比起老式砖窑如何?” 李万机点点头,道:“自然是快的多,而且窑量也大的多。可是……难道我们以后要卖砖?” 贾环哈哈笑道:“卖砖能挣几个钱,等着吧,瞧好三爷的手段,咱们会挣大钱发大财的!” 李万机也笑了,道:“我相信三爷……三爷,庄子到了,咦?” 贾环奇怪,李万机这么沉稳的人,居然也有“咦”的时候,他把头探出车窗外,顺着李万机的目光看去,脸色顿时苦了起来。 庄子门口处,赵姨娘被几个丫头和婆子围绕在中间,正一脸凄慌的朝庄子外的大路放心眺望。 在一旁不远处,还有焦大正在那里套着车,而刚就任贾三爷外管家一职的王贵则垂头丧气的佝偻着腰背,站在那里,看样子他可能被骂惨了。 小吉祥眼尖,远远的就看见了贾环探出的脑袋,尖叫了一声,然后就拉着赵姨娘的胳膊,拼命的向贾环方向指着。 贾环看着直头疼,暗呼这下惨了,不被骂死才怪。 果然,他刚一下车,就见赵姨娘飞扑过来,一把把他抓住,他正要关闭五识,等待狂风暴雨的降临,谁料,赵姨娘却没骂他,只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几番后,又一把把他搂进怀里,反反复复的哭喊着“我的儿啊”……贾环正要开口解释他没事,可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又被赵姨娘来开距离,继续上下检查起来。 忽地,赵姨娘不知怎地看到贾环鞋面上沾了几滴血,然后她整个人都晃了晃,看样子就快要昏过去了。 本来被折磨的已经快失去耐心的贾环,见状后,心里忽然觉得很温暖,若非赵姨娘将他当作命根子,又怎会如此大惊小怪…… 搀扶住赵姨娘的胳膊,贾环温声道:“娘,你放心,儿子好着呢,不用担心。” 这句话可能是贾环今天最后悔说出的一句话,因为他没说还好,说完之后,赵姨娘陡然回过神来,紧接着就是狂风骤雨般的责骂…… 类似于“蛆心的孽障”和“没造化的种子”这种程度的用词已经是很温和的了,至于“黑了心的杀才”以及“前几天杀的猪都比你有脑子”之类的用语,只能算是中等程度的评价。 更惨烈的,已经近乎于王贵教训王成的那句“驴日的”了…… …… “娘,你怎么知道我拿刀出去了?王贵那老小子给你告的密?” 终于等到赵姨娘发泄完心中的恐慌和不安后,贾环才问出口,准备回头找个人也来这么一通发泄。 没想到赵姨娘却啐了他一口,道:“扯你娘的臊,王贵一个外宅的管家,能进内宅吗?” 贾环好奇:“那谁告诉你的?我走时知道的人不多啊。” 赵姨娘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小鹊那丫头见你拿了把刀出去后不放心,在后面多看了几眼,老娘连你去哪儿了都不知道……对了,你这个孽障,到现在还没跟我说,你拿着刀出门干什么去了!快说!” 贾环闻言,顿时朝赵姨娘身后站着的小鹊瞪去,不过没等他耍威风,脑门子上就被赵姨娘一巴掌盖下,疼虽然不疼,可难受,贾环幽怨的看着赵姨娘,发现另一旁的小吉祥还在那里偷乐…… “你瞪什么瞪?小鹊这丫头做错了吗?少给老娘做怪动作,快说,带着刀干吗去了?” 赵姨娘杏眼怒视,语气也非常不好的说道。 贾环扭了扭脖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没干什么,就是到城里逛了逛。” 赵姨娘差点气死:“去逛街?去逛街你带刀干吗?还带着那几个杀才。” 贾环嘿嘿一笑,得意道:“我这不是想起荣宁二公当年还没从龙之前,干过了一些伟大的事吗?我觉得这方面我要向先祖们学习,所以也去做了件伟大的事。” 赵姨娘闻言,有点摸不着头脑,蹙起秀眉苦思,荣宁二公没从龙之前…… 忽然,赵姨娘陡然惊醒,荣宁二公没洗白之前,是他娘打劫的土匪啊! 赵姨娘惊疑的看着贾环,道:“你尽会胡吹,就你?” 贾环闻言顿时不乐意了,把那只沾了点血点的鞋往前一伸,语气豪迈道:“娘你不信?瞧瞧这,瞧见没,瞧见没?像孩儿我这样绝世高手,宝刀一旦出鞘,那不见血绝对是不可能收回的。唉,就凭今天这一刀,相信用不了多久,江湖上就会盛传,最近出了一个威盖苍生的霸王轮回刀!” 一副高处不胜寒的模样。 只是,先去赵姨娘还被他唬的脸色苍白,担忧不已,可随着他开始自吹后,赵姨娘的脸色却愈发红润…… “啪!” “瞎扯你娘的什么臊?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玩意,老实说,到底干吗去了?” 赵姨娘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相信刚才那番鬼话。 一旁,不说小吉祥,就连近来一直过的很忧郁的小鹊,此刻都忍不住狂抖着肩膀,死命的咬着嘴唇,唯恐喷笑出来…… 贾环郁闷的摸了摸脑门,道:“真打劫去了,你爱信不信。” 赵姨娘见他这般说,反倒有些信了,先是很担忧的看了贾环一眼,可发现他已经好端端的坐这里了,想来没什么事,眼珠子转了转,身子向贾环方向靠了靠,还压低嗓音,神秘兮兮的问道:“儿子,你这买卖怎么样?劫了多少银子?” 贾环:“……” 小鹊:“……” 倒是小吉祥双眼放光的看着贾环,期待他说出一个天文数字出来。 至于会不会有官府人上门捉拿…… 开什么玩笑,再怎么说,贾三爷也是堂堂荣国公的亲孙子,谁敢来捉他?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娘,收成倒是还不错,不过你就别惦记了。儿子如今穷的都快要找个鸭店去当小鸭子了,如今就攒了这么点家当,绝对不能给你。” 赵姨娘闻言讪讪的哼了声,骂道:“什么狗屁乱七八糟的,还鸭子?鸭子能值几个大钱?谁稀罕你那几两银子,那你总得说说,你劫了谁的道吧?” 贾环笑眯眯的道:“我劫的是钱启的道。” “噗!” 赵姨娘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喷了出来,然后拼命的咳嗽起来。 贾环也没上前帮忙,只笑眯眯的喝着茶,看着小鹊和小吉祥两个在那里忙活。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赵姨娘一脸无法理解的看着贾环,道:“你去打劫你大舅舅?” “大舅舅?” 贾环冷笑了声,道:“娘,你可知道,那日凤丫头和鸳鸯去抄家,她们根本没有找到那个汗巾,汗巾是我自己拿出来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赵姨娘更不解了,高声叫道:“我就知道,我还纳闷呢,藏在那么隐秘的地方,她们两个贱人是怎么翻出来的,原来是你?环儿,你疯了?” 贾环哼了声,道:“我疯了?凤丫头说,要是我不把那个汗巾拿出来,她就去找老太太,把你这些年一直从太太房里偷东西的事抖露出来,一笔一笔的她都记着呢。娘,你说说看,我倒是交出来还是不交出来?” 赵姨娘闻言顿时傻眼儿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被揭穿后,她的下场是什么。 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妾,一个有辱门风的妾,除了被打一顿板子然后赶出家门外,还能有什么路可以走? 赵姨娘叹了口气,理了理头发,看向贾环,道:“刚说什么来着,晚上吃什么饭?” 贾环:“……” 小鹊:“……” 小吉祥,一脸崇拜的神色看着赵姨娘,高手啊! …… “娘,钱启这两天应该会过来。” 看着赵姨娘那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贾环笑了笑道。 他要提前给赵姨娘打好预防针,以免坏事。 赵姨娘闻言,这次是真的叹息了声,颇为感慨的道:“他现在来也没用了,娘现在已经没了进货的渠道了……” 贾环挠了挠头,不理这一茬,继续道:“娘,我想说的是,钱启来了后,就算你不摆谱,也别把我的谱给拆了。他这种人,见利忘义,你不压着他,他就一门心思的想翻浪,想捞好处。” 赵姨娘闻言,终于不感慨了,她面色有些凝重,有些青……看着贾环的眼神很不悦,道:“环儿,他是你亲舅舅,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贾环呵呵笑道:“娘,咱们娘儿俩被发配到这里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吧?这个时候钱启怎么没想起他是我的亲舅舅来看看我们? 这些年你从太太房里不停的‘捡’东西,往他那里送,那可都是绫罗绸缎啊,还有不少都是出自宫中的好东西,我往少里说,怎么着也值个五六百两银子吧?可这些年你扣扣索索的攒银子,最后就攒下了不到二百两? 我病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为了给马道婆银子,你四处借钱,最后也就从我那三姐姐手里还有赵国基手里捞出一些碎银子,这个时候他怎么就不是我亲舅舅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七十八章 快乐 “环儿啊,你外祖父外祖母去世的早,我也是早早的被送到老太太跟前做小丫头子,那个时候,全靠你大舅舅帮忙,我和你小舅舅才没被人欺负了去。 小丫头子和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头不一样,那会儿子,小丫头生了病都要自己请郎中瞧,瞧不好就不能进房里做事。娘小时候身子弱,每个月都要病几遭,月钱全买成药都不够,都是你大舅舅会来事,能和府里管药的管事的讨好关系,才能得一些药沫子回来煎药,娘这才能好起来。” 贾环听着赵姨娘絮絮叨叨的说她小时候的事,听了不仅不感动,还觉得好笑,道:“娘,就那么点药沫子你就感激到现在?他这么会来事,就不能买点好药?” 赵姨娘柳眉竖起,喝道:“你懂个屁!那是普通药沫子吗?那是人参的沫子,还是百年以上的老参!没有这些,娘哪里能活的今天?” 说着,又压低嗓音,神秘道:“你不晓得,当初老太太给老爷选妾侍,其实要从几个丫头里挑的,娘都不在里面,还是你大舅舅花大钱买通了老太太都亲近的赖嬷嬷,在老太太跟前故意夸了娘几句,才有了娘今天。” 贾环闻言,眼神眯起,缓缓的点点头,脸上笑的灿烂,眼中却没有几分笑意,道:“好,真是好样的……那这样,娘你要认就认,但你别逼我认。他给过你药渣,但却没有施恩过我。不仅没有施恩过我,还害的……这且不说,总之,于情于礼,尤其是礼,他都当不得我的舅舅。后天他来的时候,我会和他说话,但那个时候,娘你千万不要说让他端起舅舅的架子,否则的话,最后下不来台面的还是他。” 赵姨娘很生气,道:“什么叫施恩于我没施恩你?他救了娘的命,不就是救了你的命吗?再说了,要不是他送礼,娘也不会有你!” 贾环呵呵一笑,道:“他是用我贾家的东西,救了娘的命,然后把娘送给人去当小妾……好,就算大户人家的小妾比小户人家的主妇还光鲜,算他钱启有功,可这些年他打着我荣国府的名头在外面做当铺生意,赚下了不小的一个家业,这个情还的还不够么?也该还清了吧? 行了娘,就照我说的办吧,再啰嗦下去,就要改去混女频了……我这边还有事,晚上估计不回来吃饭了,前面工地上紧,晚上还要跟焦太爷做功课。我走了……” 赵姨娘没有出声,直愣愣的看着贾环出门之后,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叹息道:“这一晃眼儿的功夫,怎么感觉就像是长大了?” 小吉祥在一旁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站在那里也是动来动去,站不安稳,赵姨娘余光瞥见后,笑骂道:“去去去,赶紧滚。小浪蹄子,才多大点儿,黄毛还没换干净,就一门心思的想当姨娘!没见过比你更野的,还别说,你和那混账东西野到一块儿去了。” 小吉祥也不恼,嘿嘿一笑,满脸桃花,跳着脚辩解道:“姨奶奶,我是去帮你看着三爷,当心他别被白荷那小狐狸精给骗了!” 白荷的眼睛修长,眼角微微上翘,很漂亮,也很妩媚,但是小吉祥却慧眼如炬,认为她长的像狐狸精,不像好人。 赵姨娘没好气道:“去吧,去看好你的三爷吧,没日没夜的疯,才离府多久,好好一个贵公子,如今和庄户的孩子差不多了,黑不溜秋的……” 看着小吉祥蹦蹦跳跳跑出去后,赵姨娘哼哼的笑了两声,对小鹊道:“我说你也想个法子,别让环哥儿整天看你不是鼻子不是眼的,你怎么就得罪他了,非说你是环奸,还什么身在环房心在玉,狗屁不通的。” 小鹊眼泪都快下来了,道:“奴婢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是去找袭人帮忙,是想请她想想法子,帮帮忙,能不能不让姨奶奶和三爷去庄子,袭人很得太太和老太太的看重,而且她的话宝二爷也愿意听。 却不想怎么就传到三爷耳中,还变成了是奴婢不安分,想要去宝二爷房里做事。宝二爷的房……宝二爷如今有自己的房吗,都是跟着老太太住,连袭人如今都还是老太太的大丫鬟,奴婢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真是……真是冤也冤死了。” 赵姨娘好笑道:“行了,环哥儿如今也不知是聪明了还是糊涂了,偏偏还总自以为为能耐的很,连老娘都敢训……不过也好,不管对不对,能当的起家,能拿主意,总比那没能耐的软骨头强。你也别委屈,多学学小吉祥,这妮子,嘿,还真有老娘我当年的风范!” …… “哟,小荷,你怎么亲自动手了?快给我看看,手磨破了没?” 贾环也不在意一堆匠人在周围,见白荷在那里搅拌水泥,顿时一路小跑,冲锋一般的抓住白荷的手,在那里恶心的心疼着。 尽管已经相处了半个多月了,也已经开始习惯了贾环的耍宝,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白荷还是羞红了脸,想挣脱贾环的小爪子。 其他人则多是一脸好笑掺杂着欣慰的看着这两人,贾环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一波匠人,基本上都是师从一个师父,白荷的父亲。 所以他们对白荷这个小师妹都非常关心,能看到她有一个好一点的归宿,他们都非常乐意。 大家看着贾环恶心了一阵,直到小吉祥来后非常严肃的“嗯哼”了两声后,才开始说正事。 “这种料已经很让人惊喜了,超乎大家的想象,而且,随着研磨程度的增加,效果也愈发出色。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研磨。生料还可以尽量用石锤铁锤敲碎,可是煅烧后的熟料,想要研磨成粉状,难度不小。不过我们最近也在想办法,已经有一点头绪了,就是……” 白荷很认真也很详细的对贾环解说道,贾环打岔道:“说个大概,不就说的太专业了,我们专业不大对口。” 虽然听不大懂什么叫专业不对口,不过话里的意思白荷大致听明白了,她就很形象的举例道:“就像磨坊里磨面粉的石磨,可以用牲畜牵拉,将烧熟后的熟料尽量研磨成细粉。三爷,我调试了很多次,发现后期研磨的越细,水泥的效果就越好,致密、光滑而且更结实。” 贾环想了想,道:“尽力做吧,也没必要太过吹毛求疵,追求完美。” 在这方面白荷就不同意了,道:“三爷,如果研磨的不细致,就会影响水泥的质量。用水泥来铺路,本来是件好事,可要是质量不好,那么路面就会不结实,那……” 贾环笑道:“要比路面结实,什么路能比的过用青石条铺就的路?先秦时期用青石条和花岗岩铺的驿南古道,现在都还完好无损。可这种工程哪里又是随便能做的?那都是用人命填出来的。还有咱们这座神京,也就主干街道和御道是用青石板或者花岗岩铺的,其他的街道还不都是土路? 为什么不全用石条铺路?因为全用青石板或者花岗岩铺路,成本太高,每一块石条都是工匠用锤子和凿子一下一下从山岩上凿下来的。再算上运费,那不是用石头铺路,那是用银子在铺。 可咱们水泥就不一样了,当然了,咱们日后卖水泥,价格也不低,但那也比青石条便宜的多,也不需要征发什么徭役,就算偶尔哪个地方损坏了,修补也容易。 所以,现阶段只要能过的去就行。日后时间还长,你有的是时间去琢磨怎样把工作做细了。” 一旁的李万机笑道:“三爷这话精道,咱们北城的路不就是土路,一下个雨,到处泥泞,一踩一脚泥。要是能用这水泥铺路,那可就强多了。三爷,难道你说的买卖,就是用水泥铺路?” 贾环摇摇头,道:“城里铺路工程太大,而且里面牵扯的关系也太多,不是我们现在能干的……这样,现在开始全力生产,然后先把咱们庄子门口到官路这一段的路铺平,然后把庄子大门换掉,现在那个破门看着都寒酸。用新烧出来的青砖砌,然后用水泥勾缝,整的光鲜些。” 白荷忽然笑了,明艳照人,看着贾环道:“三爷,你这是想做门面样子,好给周围的庄子瞧瞧?” 贾环闻言,看着白荷笑道:“小荷,我以前一直都不明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句诗的意思,但是,今天我终于明白了,这不就是在说咱俩吗?” 周围人先是一阵沉默,而后不知是哪个实在忍不住“噗嗤”的一声后,哄笑声骤起,众人纷纷前仰后合,看向贾环的眼神里,畏惧戒备之色少了些,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见众人大笑,贾环嘴角也浮现出一抹笑意。这些人从官奴变成了私人奴籍,已经没有任何所谓的人身自主权和政治权利,说起来和猪羊没什么区别,若非主家顾忌名声,就算随意打杀了都没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贾环觉得,再施以威严,效果未必能有多好,反而不如带给他们欢乐,以换取亲近,乃至忠心…… 白荷则是绯红着一张俏脸,嗔怪的看了贾环一眼,欲语还休,不过最终也是忍不住抿嘴笑出声。 唯有小吉祥同学怒火万丈! 这还了得?这还了得?假以时日,这个小狐狸精,必定将成为她通往姨娘道路上的心腹大患! 念及此,小吉祥一对毛毛虫眉蹙在一起,眼睛里冒着火光,小虎牙呲着,看样子,就要冲上去把白荷这个小三给撂倒! 不过,还没等她动作,就被贾三爷一把拉到跟前,搂住脖子亲了口。 本欲捍卫自己第一小妾地位的小母老虎,被贾三爷这一轻浮子的举动给闹的顿时杀心熄灭,骄心渐升,无比傲娇的看了白荷一眼。 却不想,白荷非但不恼,反而笑的越开心了。 在白荷眼里,贾三爷或许成熟的多,可这小吉祥,不是孩子游戏是什么? 看贾环的模样,哪里是在培养小妾,和培养女儿差不多,她又怎么可能吃什么飞醋? PS:昨夜没睡好,半夜又起来把第七十六章里的一些俏皮话给删改掉,今天的写作状态也束手束脚的……原本还想诉诉苦,道道难,顺便再求求票,但是忽然想起了国足输球后,李毅的那篇诉苦微薄,顿时就乐了。这个世上,除了少数活在蜜窝里的人,谁活的不苦?想要得到肯定,想要受到尊重,关键不在于你是不是迎着烈日训练,是不是带病上场,而在于你有没有进球,有没有赢!我认为写书同样如此……虽然成绩不佳,批评很多,不过没关系,我虽然不是天赋型选手,反应也比较慢,但自忖还算坚韧,有慢慢磨砺提升的信心以及足够的耐心。更何况,我其实还有那么多默默支持的书友,我并不孤独,加油!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七十九章 大局 “三爷,工序大家都熟练了,可是原料却……有那座石灰石山,主原料倒没什么,很充足,可烧砖和烧水泥都要大量的黏土,少量的咱们在庄子边边角角凑一些倒还行,可要是量一旦加大,黏土就成大问题了。” 说话的人叫刘杆子,当然,这是绰号,因为他瘦的和竹竿儿一样,至于真名,估计连他自己都忘了。 刘杆子虽然精瘦,可面相却很忠厚,人也的确老实,本职工作是砖瓦匠。他一边说,一边用眼光小心翼翼的看向一旁的王贵,被王贵怒视一眼,也不恼,反而赔着笑脸笑着。 王贵见状愈发有种恼火积郁无处可发的憋闷感,他哼了声,高声道:“你没法子看老子……看我干什么?我告诉你,庄子里就那么百八十亩地,就是丰年也就刚够人吃饭的。再说了,那地本来就不肥,你还惦记着地里的土?你把土都刮干净了,我们还种个屁的地啊?种粮的地你们也想毁?个驴日的!” 刘杆子被王贵训的头都抬不起来,却还是不恼,依旧赔着一副笑脸,让王贵自己都不落忍继续骂下去。 骂人的没出气,反而更窝火了。 贾环闻言,皱眉道:“咱们庄子周遭就没地儿去寻黏土?” 胡老八在一旁插话道:“三爷,想烧好砖,烧好水泥,对这黏土也是有讲究的。土不好,烧出来的砖就酥,风一吹雨一淋,冬天再一冻,来年开春一化冻砖就不行了。要我看,这地不种也罢,种地能挣几个钱?还不如挖开了咱们放开量的烧砖卖砖,比种地强多了。” 王贵闻言,顿时怒发冲冠,指着胡老八的鼻子就要开骂。 胡老八不是刘杆子那样的好脾气,他常年在砖窑里做工,火气也大,抬起眉毛就要对干,却被李万机一个眼神给瞪住了,李万机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胡老八道:“老八,你怎么回事?谁让你开口的?显摆着你了?三爷都没有开口,你开什么口?你以前在窑上被监工打骂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去给人家出主意?你还和王管家瞪眼?怎么,你这是准备在三爷面前撒撒你八爷的威风?” 贾环见胡老八这么个大汉,被李万机一通话说的头都抬不起来,要不是贾环再三警告这些人不要随便下跪,他很不喜欢,胡老八现在恐怕已经跪倒在地了。 而一旁王贵也因为这一席话收敛了要干仗的姿态,然后一双老眼有些复杂的看着李万机。 从李万机身上,他感受到了威胁,对他外管家一职的威胁。 也对刚才的行为检讨了番,再看看贾环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心底一沉,暗呼失算了。 可是,让他妥协,却又万万不能。 这个庄子是农庄,没了地,那还叫屁的农庄。 贾环摆摆手,让李万机停了训斥胡老八,也没再说这回事,还是问道:“咱们周遭就没有地方可以寻黏土了?” 这下胡老八不敢开口了,刘杆子刚才见胡老八被训的这么惨,也不敢开口了。 至于王贵,则不愿意接这个话题,唯恐贾三爷小手一挥,那些匠人就去地里开土去了。 见王贵没有开口的意思,李万机才道:“三爷,老八虽然混账,不过话却是没错的。烧砖对黏土的要求不低,尤其是要烧好转。咱们庄子周遭的地都是有主的地,恐怕……” 李万机话没说完,一旁的王贵就忍不住道:“那也不能毁地,地才是根本!” 李万机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说话,看向贾环。 贾环也头疼,他挠了挠头,道:“先干着,我回去想想法子。不过王贵,我要提前给你说一声。” 王贵闻言,心里一凉,瓮声道:“三爷您说着,老汉我听着呢。” 贾环呵呵一笑,语重心长道:“我回去会好好想法子,但是,不管我想出个什么结果,结果一出来,那不管是谁都要接受。老王啊,你要明白一件事,虽然这个庄子不仅是我的庄子,也是大家的庄子。但是,你要顾全大局,以大局为重,大局,你明白吗?我要考虑的,不只是少数人的利益,还有广大的……” 前世,“大局”二字不知被贾环暗地里腹诽过多少遍,却不想,他也有对人说这个词的时候,还说的那么爽。 让别人顾全大局,果然是解决难题的好办法,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好事,谁不喜欢…… 周遭人听到这番话后,面色各异。 匠人帮的,大都面带喜色,因为贾环话里的意思,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可以到地里挖土。 而以王贵和郭三壮为首的几个庄户派,则纷纷面色沮丧。 贾环见状,眼珠子又转了转,再次语重心长的开口道:“老王啊,你自己也说了,咱们庄子统共就百八十亩地,而且还不肥。一年辛辛苦苦的劳作,最后收成也就够勉强吃个饱饭,是不是?这说明一个什么道理?这说明,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条!” 贾环说话的气势很足,只是其他人有些莫名其妙…… 贾环蹲下来,在地面上画了几笔,让周围的人都围过来,他指着地上的那几笔道:“这里,是神京,这里,神京的南边,是咱们庄子。” 众人本来见贾环如此郑重其事,以为是有什么天大的机密,便小心翼翼的围了上来,谁知道说的是这,这谁不知道,庄子本来就在城南。 而后,众人又见贾环用一根木棍,在庄子的方位,轻轻的画了个圈…… “一年,最多一年,我要让这个庄子,成为大秦最富庶,最开放的庄子!” 说罢,贾环背着小手,也不理会面色各异的众人,嘴里哼唱着小曲儿,就下班了。 “隆正十三年,那是一个秋天,有一位帅哥在神京的城南边画了一个圈……” …… “三爷,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贾环的房间内,白荷柔声问道。 同床共枕了半个多月了,白荷也算看出,虽然贾三爷总是嘴上花花,可实际上,无论是对她还是小吉祥都非常尊重的,根本不像传言中的贵公子那样,变着花样百般作弄女婢,顶多偷偷的亲一口,然后自己乐上半天…… 再加上他将“三爷女人”的名头牢牢的扣到白荷的头上,时间一长,白荷心里的心思渐渐也就变了,似乎真的已经成了三爷的女人,是自己人了,所以说话时开始为贾环考虑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在其他人眼里,她也确实已经是贾三爷的人了,基本上就是一个童养媳的身份。 当然了,正室肯定够不着,不仅正室够不着,连小妾都难说,因为身份太低贱,良贱不能通婚是太祖铁律。 日后,估计就是一通房丫头的身份,不过就算是通房丫头,只要得宠,一样能吹枕边风不是? 所以在窑厂那边,大家伙对她都非常恭敬。 哪怕是曾经只当她是小师妹关照的匠人帮们,如今和她说起话来,都多了三分恭谨。 老实说,这种感觉,白荷并不讨厌…… 贾环听到白荷的话后,非常自得,小胸脯挺着,腿一偏,就上了炕,把炕头处藏着的那一个小包裹又打开,再次拿出一份图纸来。 在书面上铺开后,白荷的眼睛就睁大了。 这是…… 只见图纸上,一栋栋风格怪异的二层小楼林立,每栋小楼前面好像还挖了一个小池塘……后面则是小花园,小楼之间用篱笆间隔着,门前的道路两侧,栽种着一些树木,有石榴,有苹果,有酸梅…… “怎么样?犀利不犀利?哈哈,看看,家庭游泳池配私家花园,啧啧,多美的环境,多好的设计啊!” 贾环见白荷被震住了,愈发得意洋洋,笑着说道。 实在是近来被这个妖孽一般的工科女学霸给震的麻木了,人家拿着贾环给的两张粗糙的图纸,和两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居然还能主动改进,让烧砖的隧道窑和烧制水泥的立窑更有效率了。 甚至,白荷根据这两个火窑的改进,还联想到了对烧制琉璃瓦的改进…… 贾环是每时每刻都在感觉“夫纲不振”啊,有这么一个学霸级的女友,当真亚历山大。 尤其是在白荷提出对琉璃瓦的工序进行改进时,贾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那她娘的还是在烧琉璃瓦吗? 那是在烧玻璃啊!! 这到底谁才是穿越众? 没法子,贾环想破脑筋,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别墅小区的构画图,心道,小样儿,小爷我还震不住你? “噗嗤!” 看样子白荷没有被镇住,反而笑了出来。 贾环没有恼,反而很惊奇道:“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白荷抿嘴笑道:“三爷,我说,你可别恼哦!” 语气里罕见的有些俏皮的味道了。 没法子,原本好端端的小家碧玉,跟贾三爷相处的时间久了,就变质了…… 贾环闻言愈发纳闷儿了,他朝图纸上看了看,这么好的乡间别墅,他自己画的时候都心潮澎湃,难道还有问题? 又仔细看了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贾环摇摇头,道:“三爷的胸怀宽广的和天空一样,有意见你尽管说。” 白荷得到保证后,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三爷,你是高门贵地出身的,可曾见过哪些贵人住过小楼?”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八十章 阴盛阳衰 白荷的话,还真就提醒了贾环。 是啊,在贾府里,他确实没见过谁住楼房? 贾府里不是没有楼房,不过那些个二三层的小木楼,大都是盛放杂货的,没人住。 从贾母到贾赦、贾政还有王熙凤,这些荣国府里有权有势、身份贵重的人,住的都是大平层…… 不止他们,贾环仔细回忆了下,在他印象里,包括前世影视剧里的记忆,古人似乎都很少住楼房。 为什么会这样? 贾环有些搞不懂,便拉下脸面向“土著”人民白荷同学询问。 白荷循循善诱道:“三爷,您再仔细想想,住楼屋的,都有什么人?” 贾环开动脑筋,忽地眼前一亮,拍手道:“青楼女子!” 白荷俏脸一红,嗔怪的看了贾环一眼,没好气道:“还有呢?” 匆忙间,贾环又哪里想的到那么多,不过好在,又一道灵光闪过,贾环大喜道:“想到了想到了,潘金莲儿!!” 白荷“噗嗤”的笑出来,没好气道:“三爷真真是……不过也算说对了,一个是风尘场所,一个是……商贾之家。” 贾环好笑道:“风尘场所倒也罢了,可潘金莲儿算哪门子商贾之家?咦,也是哦,武大郎卖炊饼,也算是商业人士嘛……” 突然,贾环好像明白过来了,醒悟道:“小荷,你的意思是……” “三爷,你还总说我不食人间烟火,我看三爷您才是哩!一般的清白人家,都很少住楼屋,当然,也不是没有,大户人家没有出阁的小姐,一般都有一座学习针线女红的绣楼,但也只是在里面学习和玩耍,夜里并不在里面歇息。一般,只有临街的商铺,才会在楼下卖货,楼上住人。还有一些酒楼……” 白荷柔声娓娓道来。 贾环却皱眉道:“不是清白人家?风尘女子不是清白人家倒也罢了,可商贾之家怎么就不是清白人家了?” 白荷比贾环还奇怪,道:“三爷,商人本来就是贱业呀,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贾环道:“那他们怎么不住在北城,都住东城那个富庶的地方?我去东城转了转,看他们住的很好,宅子个个富丽堂皇的。” 白荷面色微微一变,道:“三爷,这个贱业,和我们这样的贱籍是不同的。他们只是地位卑贱,而我们,是整个人都低贱……” “胡说八道!” 贾环很不悦的瞪了白荷一眼,道:“白荷,一个人是不是卑贱,不在于别人怎么看,也不在于外在的人强行赋予她的身份和地位,而在于她自己怎么看。只要她自己自尊、自爱、自重,那么她就和任何人都一样,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相反,如果一个人自我堕落,不自尊不自爱,那么即使这个人身份尊贵,可他的人格却是卑贱的。” 白荷怔怔的看着一脸严肃的贾环,她和他相处半个月,还是第一次见他板起脸正经的样子。 虽然脸庞依旧青涩稚嫩,但却罕见的附有一丝威严庄重感。 这种感觉,让白荷第一次从心里感觉到,贾环是一个男人…… …… “这么说,三爷我这个设计图不合适?” 贾环气呼呼的道。 白荷抿嘴笑道:“三爷啊,最不靠……最不合适的,就是你这个游泳池了。谁家会在家门口弄一个水坑啊?风水且不去说,也不方便呀,家里有小孩子的,还会担心会不会出事。再说了,沐浴那么隐秘的事,哪有在光天化日下做的?” 贾环不屑的“切”了声,道:“这怕什么?你等着,等游泳池建好了,我再给你弄一套比基尼,咱们俩一起去游!” 白荷虽然不知道比基尼是嘛玩意,不过单单只一句“一起游”,就已经把她臊的俏脸通红了。 贾环看着白荷的红脸眼热,觉得很美,却不好随意放肆。 白荷和小吉祥不同,小吉祥现在还只是一个平板儿,亲一口只当是个逗趣的乐子。 可白荷不同,该有的都有了,前凸后翘的,韵味无穷,贾环自忖不是控制力极好的人,所以不能开头。 因为只要开一个头,立马就会有得寸进尺的念头。 就算年幼,不能真的成事,可YY更伤身啊,他还要练武呢! 所以,一定不能开一个太香.艳的头…… “唉,算了算了,我再思量思量,一定得规划好喽。日后大家的工作都会很辛苦,现在又没什么工钱,所以总得盖个舒服点的好宅子吧?再说,这也是样板儿房,得让人看看水泥的功效……” 贾环无力的躺在炕上,头疼道。 唉,难怪有人说,一头猪从乡下赶到巴黎还是一头猪…… 能力这玩意儿,还是要看先天天赋和后天锻炼的,恰巧,贾环这两样都不具备,尤其是对不熟悉的事物。 倒是一旁对工匠一道很有天赋的白荷开心的笑了,她看着贾环,道:“三爷,要不……您让我试试?” 贾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白荷,质疑道:“小荷,不是三爷我小瞧你,像房屋设计这种非胸怀广大者难以完成的工作,你行吗?当然了,你的胸怀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很圆,也很大,只是……” 白荷也不知是羞恼的还是气的,总之小脸儿煞红,不过可能也有些免疫了,她撇撇嘴,道:“三爷,您可不要瞧不起人,我设计的宅子,连我爹都夸哩!” 贾环皱眉道:“我岳父很厉害吗?” 白荷想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贾环口中的岳父是谁…… 原本提及亡父还有些难过的心情,在反应过来后,瞬间就成了哭笑不得了。 这是什么人呐…… 不过,除了觉得荒唐外,还有浓浓的感动。 毕竟,以她的身份,连做贾环的小妾都不够格,而且就算是做了小妾,她的父亲也没有资格做贾环的岳父。 就像钱启和赵国基虽然是赵姨娘的胞兄弟,却没有资格做贾环的舅舅一样。 贾环高兴了,赏脸喊一声舅舅,不高兴了,脚能踩人脸上…… 白荷斟酌着用词,给贾环大致的介绍了下她父亲白大匠的辉煌历史,比如说给多少达官贵人设计过园子,给多少富商建过别业和豪宅,甚至有不少皇亲国戚都找过他。 若非有如此能耐,他也不能教授了这么多弟子,还能庇佑住白荷……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三爷我要是不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就太不近人情了。总要允许人追求进步不是?好吧好吧,三爷就给你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不过,我还是要将我的指示精神再传达一下,首先……其次……然后……最后……” 贾环洋洋洒洒的唠叨了半个钟头,话里的意思简单归纳一下,无非就是既要保证住宅的舒适,又要保证住宅的美观,还要保证整个小区的方便,比如对道路的规划。 最最重要的是,要在这其中将水泥这种新型建筑材料的优越性给展示出来。 车轱辘子话翻来覆去的说的贾环自己都烦了,可白荷却始终面带甜美的微笑,极有耐心的静静的听着。 最后,贾环感慨了一句:“荷啊,你这是生错时代了。就凭你这好耐性,若是晚生个几百年,你一定能当大官,做大事。” 白荷抿嘴轻笑道:“三爷又拿我打趣了,这世上哪有女子做官做大事的。” 贾环闻言,顿时乐了,极为赞同道:“没错没错,女娃儿嘛,就该好好的相夫教子,伺候好相公才是正道。一个个当什么女学霸,那么拼命干什么?还给不给我们这些爷们儿活路了?” 想起当年那群疯婆子的拼命劲儿,贾环至今心有余悸。 那是一群裹着被子披头散发能在自习室里干通宵的主儿! 认真的看了眼白荷,贾环又叹了口气,道:“没法子,阴盛阳衰啊!都怪咱自个儿……罢了,不说这些了,小荷,你好好设计一下,我看后要是觉得不错,那你就吩咐李万机他们安排好人手,早日开工。如今咱们暂时不缺银钱,木料也堆了一大堆了,砖和水泥也都烧了不少了,可以动手了。咱们要趁着入冬第一场大雪前,让庄户和匠户们都住到新宅子里去!” 说干就干,白荷当下就找出贾环的笔墨纸砚来,准备做草图。 却见小吉祥小胸脯抬的和小母鸡似的,一摆一摆的走过来,冲白荷做了个鬼脸后,然后爬到炕上拉着贾环的胳膊道:“三爷~姨奶奶让我来叫你过去说话哩!” 贾环懒得动,道:“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啊?去,给三爷端洗脚水去,咱们一起洗完了好上炕睡觉!” 小吉祥冲贾环皱了皱小鼻子,道:“三爷,你要是不去的话,姨奶奶可要生气了,她有话要给你交代呢!” 贾环莫名道:“她有什么话交待?难道是让我不要再去敲诈钱启了?” 小吉祥摇摇头,笑的和小狐狸一样得意。 贾环恶狠狠道:“你不说三爷我就不去了,晚上也不让你糟蹋我了!” “噗!” 一旁的白荷实在忍不住了,喷笑出声,然后歉意的对二人笑了笑,又抖着肩膀继续画图去了。 小吉祥红着一张苹果脸,低着头,小声道:“谁……谁糟蹋你啦?不就……不就把三爷当成布娃娃了嘛!” 贾环哼哼了两声,冲一旁偷乐的白荷抛了个飞眼儿,然后道:“管你当成什么娃娃,只要不是充气的就好……快说,到底什么事?三爷我都困死了。” 小吉祥撇撇嘴道:“三爷啊,你忘了,明儿个就是初一了,当初你可答应过老爷,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回府看望的,上个十五你就没回!” …… PS:感谢书友醉卧平生、天涯明扬、神秘的牙膏以及zmcyhh的打赏~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八十一章 回府 “娘,现在回去是不是早了些?儿子原本打算着,等混出个人样,出人头地后,再杀他个回马枪,咱也来一次锦衣夜行,弄几匹高头大马,驾着雕龙画凤的香车,载着娘回去神气神气。现在……现在要是回去,高头大马肯定找不着,王成那里倒是有一头挺攒劲的大黑驴……” “啪!” 贾环还没嘚瑟完,脑门子上就挨了一记巴掌。 “扯你娘的臊!老娘自有马车坐,那黑驴你自己骑吧。还衣锦还乡,就你……算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了,环哥儿,虽然你出府了,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的。晨昏定省不用了,可初一十五你总要回去磕头吧?” 赵姨娘大义凛然道。 贾环皱眉看着赵姨娘,怀疑道:“娘,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要是有这么讲礼数,咱也到不了这……” 赵姨娘闻言俏脸一红,啐了贾环一口,道:“放屁,你少往老娘身上赖……不要老说这些有的没的的了,既然你问了,那我也不瞒着你。去磕头讲礼数当然是主要的了,可是,顺便的,你也可以去哭哭穷,道道委屈。其实你也不用多说什么,就你现在这个模样,黑碳球儿似得,谁见了不心疼,?就算不心疼,也可怜你啊,然后保不准就多赏你几两银子……” 贾环闻言,哭笑不得道:“娘,你儿子我还要脸面呢,我自尊心可是很强的!再说了,这要传出去,儿子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赵姨娘冷笑道:“你还有自尊心,还怕传出去?你把脚丫子踹到你亲舅舅脸上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传出去没法在江湖上混了?” 贾环皱眉道:“这么机密的事,娘是怎么知道的?” 赵姨娘简直要仰天大笑,一脸讥讽道:“机密?环哥儿,你真真是……恕老娘词穷,只能用天真和幼稚来形容你。” 贾环闻言,顿时惊为天人:“娘,你最近大长学问了,连天真和幼稚都知道了?” “啪!” …… “你出来这么久了,总要回去报个信儿,报个平安吧?再说了,你不想见别人,难道就不想见你爹?就算你不想,也得替为娘带一句话呀!” 见贾环执意不愿回荣国府,赵姨娘威逼不成开始苦劝起来。 贾环奇怪道:“娘,你要是想我爹了,那你自己回去瞧去啊!” 赵姨娘这下可真流泪了,哽咽道:“你这个傻孩子,你想想,哪个被逼出府的姨娘,还能进家里的大门?” 贾环闻言顿时沉默了,脸色也隐隐有些难看,他被说动了:“娘,明日一早我就回府,你有什么话托我带给父亲?” 赵姨娘闻言也沉默了片刻,然后一脸凄凉的道:“环哥儿,你就问他,他是否还记得,嘎子河边的赵水莲?” 贾环:“……” …… 西城的公侯街依旧是一派繁华、富贵的景象。 平坦洁净的青石板路,在晨雾的浸润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气。 道路两旁间隔着栽种的柳树,此刻已经凋零了柳叶,柳枝上也微微有些霜白。 越过不知哪家公侯府刷的粉白的院墙,可见亭阁边的松柏依旧青翠。 贾环萎萎缩缩的抽了抽鼻子,哈出口气,化成了白雾,两只小手拢在袖子了,再结合身上的灰土色褂子,妥妥一副乡下小泥腿子的打扮。 这是赵姨娘的功劳,贾环领悟总结了下赵姨娘昨夜的讲话精神,大致就是两点。 第一,替她给贾政老头儿带句相思话。 第二,想办法多弄点好处…… 贾环觉得对赵姨娘来说,第二点的重要性要远远超过第一点! “三爷,到府上了。” 赵国基闷声闷气的声音响起。 贾环打开车门,撩起门帘,看了眼一脸憨厚懵懂的赵国基,叹了口气,老气横秋道:“舅舅,你就不能灵活点儿?瞧瞧,我娘对钱启那个混账的感觉都比对你好。” 赵国基也不恼,反而嘿嘿一笑,抓了抓脑袋,道:“大哥是比我聪明的多,二姐打小就烦我笨。” 贾环摇头道:“也不是烦你……算了,反正你以后也吃不了亏,就先这么着吧。等回去了,我打发人寻摸寻摸,给舅舅你找个舅妈,也到时候了,钱启那个丑儿子都六岁了,你还没个着落!” 赵国基闻言,居然黑脸发红,有些扭捏起来,不过倒也没拒绝,只是嘿嘿傻乐。 贾环见状大笑,然后从车上一跃跳下。 焦大教给他的那套喘息法门,这大半个月来他都勤练不缀,再加上每日不断的晨跑,贾环如今的身体,已经不是当初出府时那般,连上个马车都费劲的了。 马车停在贾府的偏门处,偏门不像正门,要做门面工作,有五六个门子守着,偏门处也就两个小厮充当门房。 自古以来,门房从来都是最有眼力,也最能狗眼看人低的角色。 贾环原本还想着,会不会有人不开眼,来给他来一出恶奴欺主。 还好,虽然那两个灰衣门子不怎么拿大眼瞧他,不疼不痒的喊了声“三爷”,倒也没敢拦着不让进。 这让贾环有点失望…… 梦坡斋中。 贾政和贾环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着,周围几个清客相公也个个面色怪异…… 看着贾环的这一身打扮,贾政眼角抽抽着,嘴角也抽抽着,强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才厉声道:“你穿这么一身想给谁看?” 贾环心里腹诽不已,当然穿给你们看,还能穿给谁看? 不过面上却颇为凄苦道:“父亲大人,唉,一言难尽!孩儿让你失望了,孩儿做买卖……赔啦!” “噗嗤!” 一个清客相公,可能修练的还不到家,面对贾环脸上生动的表情,已经声情并茂的诉苦,实在没忍住,给喷笑出声。 既然有人开了个头,其他人也忍不住了,相继大笑起来。 贾政见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众人点了点,让周遭安静下来后,又瞪眼看向贾环,道:“这才多咱点时间,你做什么生意赔了?还有,你去庄子上不是去习武的吗?怎么又做起买卖了?不争气的……” 看着贾环一脸衰样,贾政实在已经骂不出口了。 这才几天啊,当初粉雕玉琢的一个金童子,如今却成了…… 贾环一脸饱经风霜的摇摇头,垂头叹息道:“父亲,不是孩儿不努力,实在是……刁民太多,防不胜防啊!至于为何经商,孩儿已经开始练武了,虽然还没练出个什么名堂,可饭量大增,一个人吃的顶过去五个人吃的,这还只是开始,焦大师父说了,日后吃的更多,说不定一餐能吃掉一头牛。所以……” “行了,车轱辘子话不用来回说了。等走的时候,再来这里,为父这里还有些用度,你还拿回去使。不过这次说好了,不要再去做什么买卖了,赚不到几两银子,只让人笑掉大牙。还有,你姨娘有什么话没有?” 贾政终于说到正题上了,贾环心中大喜,面上也喜笑颜开起来,贼眉鼠眼道:“爹,我娘让我带话,问你是否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赵雨荷?” 贾政闻言一怔,皱眉道:“哪里?谁?” 贾环见贾政好像是真不悦了,连忙正色道:“我记差了,我娘让我问父亲,是否还记得嘎子河边的赵水莲?” 一旁的清客相公反应过来内中关联后,又没忍住,喷笑出来。 贾政黑着脸道:“你连你姨娘的名讳都能记岔?” 贾环辩解道:“爹,孩儿我就是想文雅一点,我想啊,这水和雨都是一个意思,还有莲花和荷花好像也差不离,可叫雨荷也比叫水莲好听啊,我把这个理儿给姨娘讲了,她……” “她怎么说?” 贾政依旧黑着脸道。 贾环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姨娘赏了我一顿巴掌,说我以后别叫贾环了,叫贾坏算了。” “哈哈哈!” …… “孙儿给老祖宗、太太请安!” 贾环笑的一脸桃花,灿烂无比的给贾母史老太君和王夫人行礼请安。 贾母可能眼神不大好,看着下面一团小黑煤球,没想起是她哪个孙子…… 厅上众人的脸色也都各异,有瞠目结舌的,比如贾母。有幸灾乐祸的,比如王熙凤和王夫人……有同情可怜的,比如贾宝玉和林黛玉,也有伤心难过的,比如贾迎春、贾探春还有贾惜春。 鸳鸯在贾母耳边耳语了几句后,贾母面色微微一怔,随即又看了一眼贾环后,恍然道:“原来是环哥儿,你不是出府了……你怎么成这幅猢狲模样了?” 贾母忽然眉头皱起,她虽然很不怎么喜欢贾环,其实也不是喜欢,根本就是无所谓,但是,贾环毕竟是她的亲孙子,是贾政的亲儿子,怎么就给弄成了这幅倒霉模样? 见贾母不悦,一旁的王熙凤忽然插口道:“老祖宗,老三不是去庄子上习武去了嘛,见天儿的在外面野,哪有不黑的?不过这说明,环哥儿确实也用功了,虽然练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可心还是好的。” 贾母闻言,面色和缓了些,道:“就算这样,可这身打扮……你就算是在外面,毕竟也还是荣国公的子孙,有着国公府的面子,怎么就这般不注意?难道已经就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八十二章 除非 天才壹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贾母这句话虽然是冲贾环说的,可眼神却放在了王夫人身上。 哪怕贾环已经出了府,可说到底,王夫人依旧是他的嫡母,所以贾环见了嫡母要恭敬请安,可有了事,这个嫡母也不得不扛着。 王夫人见到贾母的眼神后连忙起身,尽管心里怄个半死,可还是得陪着笑脸道:“老太太,半个月前临出府时,公中就拿出了一笔银子给他们,大老爷那里、老爷那里、东边儿的珍大哥儿那里还有我们这帮子娘们这里,都拿出了些银子,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两三千两银子。按说,不至于这般……” 听了王夫人的话,贾母脸色一顿,她是当过家的,知道两三千两银子的概念,于是,再看向贾环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怀疑。 贾环见状,讪讪道:“老祖宗,孙儿……孙儿去庄子上后,想做些买卖,没成想,赔了……不过老祖宗您尽管放心,孙儿是荣国公和老祖宗的子孙,别的没有,就是有骨气。 既然已经分了家,那孙儿就万万再没有朝家里开口的道理。孙儿知道,咱们贾家虽然家大业大,可人口也多,花费也多。 孙儿以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如今孙儿才真正知道了当家的难处,庄户里百十号人,再加上牛马猪羊鸡鸭狗的草沫,吃饭往锅里添米都要数着粒儿,唯恐添多了下顿就要饿肚子了。 孙儿如今最缺的倒不是粮食,而是像二嫂这样的管家好手。老祖宗要是心疼孙儿,就把二嫂借孙儿三个月,替孙儿管管家。 二嫂你放心,小弟绝对不让你饿着,而且小弟的屋子是离驴圈最远的,你去了后我也腾出来给你住,你放心,夜里驴惊了叫唤,绝对惊不到你。” 贾环的一番话,又把众人说的面色各异。 贾母眼中罕见的多了分怜悯,王夫人则一如既往的漠然,倒是王熙凤脸上一阵青红变色。 而一旁处,几个丫头的眼中已经水汪汪一片了,林黛玉虽然心灵剔透,总觉得有古怪,可贾环这一脸的黑碳球却作不了假,所以她也只当贾环受了大罪了,眼泪也流了下来。 而小胖子贾宝玉则是一脸的唏嘘,心里除了一些同情怜悯外,更多的还是觉得世人皆俗…… 贾母默然了一阵,然后笑道:“你能明白这一点,也算是懂事了。不过,就算如今出府了,你难道就不是我贾府的人了?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小小年纪,做买卖赔了也好理解。这样吧,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让鸳鸯给你八百两银子,可怜见的,这么大点儿就要操持家业,也是不易。淑清,你说呢?” 王夫人闻言,眼角抽了抽,却只能赔笑道:“谁说不是呢?好在有老太太慈悲……老太太给八百,我自然次一等,给他五百两吧。只是,再不可去做什么生意了,尽惹笑话……拿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道。” 贾母闻言也笑了,道:“嗯,太太想的周到,就是这么个理儿。想想也好笑,这么大点儿年纪,去做什么买卖,哪有不赔的道理?倒还算聪明,知道管我借人……” 贾母的话没说完,就立刻被王熙凤截断:“老祖宗,我可提前说好,我可不去给老三当什么管家婆娘,府里一堆子的事儿忙也忙不完,我哪有这个时间。再说了,我这个当二嫂的去给小叔子管家,说出去也不像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贾母,这两人之间还有一段关于汗巾的爱恨情仇的往事。 当然,就算没有这出戏,贾母也不可能真的将王熙凤借给贾环去管家。 如今贾母能在贾府里安享富贵,全靠王熙凤管家得力,半分心思都不用贾母来操,只要盯住王夫人,不让她翻浪作乱,其他的什么事她都可以放手。 所以,王熙凤是万万借不得的,而且,听贾环的描述,再看他这幅尊荣,也知道那庄子上不定是个怎样腌臜劳苦之地,谁有这个心去那里,那不是被发配吗? 贾母环视了一圈,大丫鬟里没一个愿意和她对视的,全都低垂着脑袋,或者干脆就找个由子出去。 贾母无奈,这种得罪人的事,她也不愿做,只好对一脸“希冀”的贾环道:“既然你二嫂不乐意,那我也没办法勉强,不过,她既然不乐意出人,那就得出些钱财,不然也不能白让你叫她一声二嫂子不是?凤丫头,你怎么说?” 王熙凤心里直骂娘,可脸上却笑的满脸花开,高声笑道:“哎哟哟,大家可瞧见了,到底是亲孙子,心疼的紧哩!既然您老封君开了口,谁还能说个不字?老祖宗给八百,太太给五百,那我就给三百,老祖宗,这总行了吧?”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也有凑趣的,李纨见王熙凤都给了,她要是不出银子,再也说不过去,道:“凤丫头出三百两,我也出三百两吧。” 贾母连连摆手,道:“你一个寡妇失业的,还带着兰哥儿,哪里有让你出银子的道理,不成不成,你那三百两就由我来补齐了吧,凑个一千两整给他,想来他也不会抱怨少了一百两。”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唯有一旁的邢夫人脸色有些尴尬,这个场合,按理说她也应该开口应承。 可是一来她一向看银子比看命还重,二来说出来也让人尴尬,她虽然顶着一个主母的名头,可手里哪有什么大份的银子? 一个月的例钱也不过是二十两。 她和王夫人还有王熙凤不同,王夫人和王熙凤是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王家也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 所以,在她们出嫁的时候,都有大笔的陪嫁嫁妆,或是银子,或是门面,或是农庄,都丰厚的很。 每年靠这些门面庄子的进项,两人都有用不完的银子。 若是只靠那点月例银子,还不够她们打造一副首饰的。 可邢夫人不过是一个继室,而且还是贾赦从身边的小妾中提拔出来的,身份卑贱,也没什么得力的娘家,更别提什么嫁妆了。 这也是她在贾府里没什么话语权的缘故之一。 而且她在贾赦那边根本说不上什么话,大笔银子的出入都由贾赦自己说的算。 若是她在这里应承了,回去保不准要被贾赦臭骂一通,她可没这个胆子。 可是这一沉默,在众人的注视下,颜面算是丢个一干二净了。 她不敢恨贾母,也没法子恨王夫人,她一恨王熙凤这个当儿媳妇的耍乖巧,二则恨贾环这个小赤佬。 若不是这个王八犊子,怎么又会有这么些个事? 等着吧,等那老不死的死后,看看这个荣国府到底谁才是当家的! …… 贾环浑然不知他已经上了邢夫人的黑名单,他正乐呵呵的冲贾迎春还有林黛玉等人挤眉弄眼呢。 至于千把两银子的赏银…… 贾环说不高兴倒也不至于,但说高兴,也没必要。 有了从钱启那里黑来的三千两银子,庄子的局面已经打开,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始有进项…… 其实很多事,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后,只要找对方向,再往下发展就好办多了。 贾环前世看红楼,看到王熙凤在馒头庵里,通过给人当调解人来赚银子,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悲。 再有权势也不是这么个糟蹋法。 任何一个人或者家族的政治权势和政治人情都是有限的,尤其是像如今的贾府这般,已经没有了增长政治威望的源泉,只靠祖辈余荫生存的豪门家族,权势和人情那都是用一点就少一点,直到最后用尽。 像王熙凤那般,为了区区两千两银子就随意的打招呼,毫无节制,这不叫生财有道,这叫挥霍,这叫浪费。 那钱启不过是顶着一个荣国公府小妾哥哥的名头,就能在东城的富庶地段置办下一套家业,再看看贾府中人的做派,就让人好笑了。 贾环自然不会这般糊涂,他虽然不是荣国公的嫡孙,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亲孙子,绝对纯正的权贵二代,以现下荣国府那朵黑云的威望,等局面铺开后,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开眼的毛贼来吃拿卡要。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句话对普通老百姓和普通商人这种底层人民来说是个威胁,可对贾环如今这个身份来说,就是一个笑话。 而且,很多对普通人来说极为不便,要求人办事的方面,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这么好的条件和环境,哪怕引进外资都没有这般优惠了,如果他贾环还赚不到什么银钱,那他干脆也别当穿越众了,拿把火钩子站在房顶上往回穿吧…… 心里毕竟隔了一层,虽然贾母给了贾环银子,可具体缘由说来却和贾环本身的关系不是太大,一来她是不想坠了荣国府的颜面,二来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她的亲孙子,穿成这个模样心里不落忍,三来,则是给贾政一个面子。 至于对贾环本人,贾母说到底还是不怎么喜欢的,既然请安也请过了,银子也赏赐了,那就下去吧,离庄子的路也远,用个饱饭后,咱们下个月圆之日再见…… 贾环自然不会反对,乐呵呵笑眯眯的再次叩头谢过后,恭恭敬敬的退下。 转过身,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满是无奈和郁闷。 这狗娘养的礼教…… 可也没办法,一个是他的亲祖母,一个是他名义上的亲母嫡母,不跪怎么办? 而且,就算他出府,就算他自立门户了,他和贾府的关系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的。 除非…… 除非…… PS:感谢书友依旧风的打赏,另外,亦感谢收藏了和投推荐票的书友,谢谢你们的支持。</br> 正文 八十三章 少了 从贾母房子出来后,门口处的几个丫头们看着贾三爷都如同看见瘟神一般,个个闪避逃开,唯恐被他拉到庄子上,安排到和驴棚靠近的屋子里…… 贾环也不在意,他现在一脑袋瓜子的高粱,想着如何才能破局。 只是,除了尽快强大力量外,其余的,百思不得其解…… “环弟!” 一声娇喝声将沉思中的贾环惊醒,他恍然看到,面前竟然已经是一堵墙,再往前走就要撞墙了。 回头看去,只见以贾迎春为首,身后一次站着笑嘻嘻的贾宝玉、林黛玉、贾探春还有贾惜春。 “哟!诸位姐姐、哥哥还有妹妹们,你们好着呢?小弟我给你们见礼了!” 学着前世清宫戏里的奴才秧子们,贾环甩了甩马蹄袖,作势就要打千儿跪下。 其他人都好端端的乐嘻嘻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笑,唯有贾迎春一手揪住他的耳朵,笑骂道:“都黑成这般模样了,还是爱耍宝!也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贾环伸手将耳朵解救出来,然后顺手又将贾迎春的手反握在手中,笑嘻嘻道:“姐姐,你这话可说错了,小弟我每日里练功习武,然后就吃饭睡觉,得空了还能看看驴叫狗打架,这小日子过的滋润着呢。你瞧瞧,我这胳膊上的腱子肉,多结实,都跟小山一样高了!” 贾环一只空闲的胳膊,做了个弯曲的姿势,透过衣裳,勉强有一个小小的幅度隆起…… “噗嗤!” 一众人闻言,纷纷笑的前仰后合! 在这些人大笑间隙,贾环细眼观察起贾迎春的面色来。 还好,没有瘦,眼中除了怜惜外,也没有什么怨气,尽管脸色有些憔悴…… 贾环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老三,你怎么整成这样了?再寒酸你走时带走的衣服也有一箱子,何至于此?” 贾宝玉实在见不得贾环这身打扮,皱眉问道。 贾环嘿嘿笑道:“二哥,我这不是为了和庄户们打成一片嘛!再说了,庄子上都是泥土路,刮个风能扬起半斤黄土,我要是像二哥这样穿一身白的,不用半个时辰,身上的颜色就变了。” 贾宝玉闻言沉默了,叹息了声,摇头不语。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贾环出府是他老娘和王熙凤的手笔。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 他对赵姨娘的确不怎么喜欢,因为这个娘们老是在老爷面前告他的刁状,所以贾宝玉是希望赵姨娘出府的。 只是,他并没有想过让贾环这个亲弟也出府啊。 尽管,贾环没昏迷前,也告过他的刁状…… 罢了,多给些银子吧,多少也算能尽点心意。 见贾迎春打量着自己,眼圈又泛红了,贾环连忙道:“姐姐,你可千万别小瞧了弟弟,我那买卖也不算赔了,就是暂时压点银子,很快就能回本儿。嘿嘿,倒是,弟弟拿出银子来,好好请姐姐哥哥妹妹们高乐高乐!你们都说说,想要点什么?不吹不黑,小弟我赚银子的本事,绝对会让姐姐们大吃一惊!” “噗嗤!” 林黛玉上前一步,如水明眸中满满都是笑意,伸出手指在贾环脑门上点了点,笑道:“三弟,你这还不是吹牛?瞧瞧你这身打扮,小叫花子似的,刚才看的我们几个姐妹都在为你掉泪珠子,你倒好,还在这里大吹法螺。” 贾环一脸得意样儿,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 话没说完,几支纤细白嫩的小手就朝他一起招呼过来,唬的贾环赶紧闭嘴。 “好了好了,老三一回来就闹腾……咱们也别在这里站着,找个地儿坐着好好说会儿子话,吃了饭老三还要赶路去庄子呢。” 贾宝玉不甘寂寞,插口道,不过这句话却把大家的气氛给降了下来。 “四妹妹,想三哥了没?” 贾环不愿看到这种低落的气氛,他看见贾惜春正巴巴的看着他,有点想认却不敢认的样子,顿时乐了,上前一步,将她抱起后问道。 上次抱贾惜春的时候,贾环还有些费力,可现在却已经不算什么了。 看着贾环小黑脸儿上阳光灿烂的笑容,贾惜春小小的身子忽然觉得暖洋洋的,主动的往贾环怀里靠了靠,才眯着眼笑嘻嘻脆生生的道:“三哥,我好想你哩!” 贾环哈哈笑道:“是想三哥,还是想三哥应承你的大桃子?” 贾环出府时,曾答应贾惜春,要送她一个大桃子,故有此问。 贾惜春正在换牙,张嘴一笑,里面两颗门牙处却是一个小黑洞,煞是可爱。 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刚才一笑,就立刻用小手捂住嘴巴,不过弯弯的眼睛还是透露出内心的愉悦。 众人见状,心情也都不由不好,笑了起来。 贾环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三哥这次来,专门从庄户手里买下一箩筐的桃子,咱们庄子虽然地不好,但庄户们还专门伺候了几株桃树,专门给庄子里的孩子们解馋的。” 贾惜春不好意思的低头小声道:“三哥,不是我嘴馋吃糖才掉牙的,嬷嬷说,是我到了换牙的年纪才掉牙的哩。”说罢,小脑袋藏到贾环脖颈处,不肯抬起来。 贾环见她害羞,顿时哈哈大笑道:“咱家的小惜春不是馋猫,三哥才是馋猫。三哥在庄子上,天天啃猪蹄,还有炖驴肉!吸溜……啊!那驴肉真是香啊,都说天上的龙肉地下的驴肉,果真是名不虚传。贼好吃!!” 贾惜春已经不知不觉的抬起小脑袋了,呆呆的看着贾环,嘴角边有一缕晶莹剔透的哈喇子…… “哈哈哈!” 众人见状,纷纷大笑起来,贾惜春才恍然回过神来,又赶紧趴到贾环的肩膀上,这次再也不肯抬头了。 贾环就抱着她,和众人一起大笑着离开了贾母的院落。 …… “环弟,快进来坐。” 拉着贾环的黑手,贾迎春将他迎进一个小院儿里。 这个小院儿就在贾母院落后面,只是相比贾母的那几间宽敞高大的大瓦房,贾迎春的这个小院儿可以用袖珍来形容。 不过好在很是干净整洁,不止贾迎春,连贾探春和贾惜春都各自有一个这样的小院落。 院落里也有正房和厢房,正房里自然住的是小姐,厢房里住的则是服侍小姐的丫鬟,原本奶妈也住在这里,毕竟要有一个老成的来看管,只是等贾迎春们过了七八岁后,婆子们就不用再和小姐们一起住了,不过白日里还是经常会来看看,教导小姐们一些女性生活常识…… 还好,贾环来的时候,那个嬷嬷并不在。 “小姐回来啦?” 一个高大的,强壮的侍女见院落里进人,连忙从里屋出来,看到是贾迎春后,连忙问候道,而后才发现贾迎春身后乐颠颠儿的贾环。 “哟!三爷来了,给您请安!三爷,您送来的桃子和驴肉都收着了,真好!” 司琪平日里和贾迎春在一起,自然知道,自贾环病了一遭后,就和贾迎春这个二姐姐亲的不得了,贾迎春平日里也时常惦念着他,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她这个丫鬟喊的也亲切。 贾环笑眯眯道:“司琪姐姐,桃子好吃吗?” 司琪很豪迈的笑道:“小姐还没用,哪有我们这些当奴婢的先享用的道理?三爷这是在说笑呢!” 贾环颇为羡慕的看着司琪,真高,真壮,艳羡道:“司琪姐姐果真是一条好汉……” “啪!” 贾迎春哭笑不得的在贾环脑门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嗔道:“尽会胡说!” 贾环本来还想调笑几句,可余光瞥见司琪紧握着冒青筋的拳头,有些害怕,连忙解释道:“姐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在我们庄子上,夸一个人忠心耿耿,知道忠义,就会说他是一条好汉!我见司琪姐姐对姐姐这般忠心,才会说她是一条好汉的,而且是一条女汉子!” 贾迎春还要再嗔怪几句,可司琪却抢先笑道:“三爷这话说的不差,我虽然只是一个奴婢,可却是个急烈的性子,若不是运气好,遇见了小姐这样菩萨一般心善的主子,还不知被打死多少遭了。这样的主子小姐,奴婢不忠心耿耿护着,难道还让人欺负了去?女汉子就女汉子,奴婢多谢三爷的夸赞!” 贾环正色赞扬道:“好,好,好一条赤胆忠心的女汉子!只是,说说看,在这贾府里,哪个欺负了我姐姐?” “好了,越说越不像,谁会欺负我?就司琪惯会乱说。环弟,咱们快进屋说话吧。一会儿宝兄弟他们就要来了,司琪,你也去准备一些茶盏和点心。” 贾宝玉等人让贾环先跟着贾迎春去她的院里,他们则各自先回各自屋一趟,说有事要准备。 贾环猜测,估计是回去包银子红包去了…… 进了屋后,就在正房小客厅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堆东西,散落着堆着的桃子,还有一个油纸包包裹的卤驴肉。 只是…… 贾环的眉头皱起,这包他特意指定给贾迎春的卤驴肉,原本是好大一包,现下怎么就剩下那么点儿了?很明显,一个大大的油纸包里,此刻就剩下那么一丁点儿驴肉。 而且,那桃子看上去也少了许多……</br> 正文 八十四章 刁奴 贾环眼睛微微眯了眯,却没有发作,他笑着坐下,顺手撑开已经被打开装驴肉的油纸包,对贾迎春道:“二姐,你尝尝,尝尝味道怎么样?我们庄子上有一个养驴的好手,叫王成,江湖匪号憨驴儿!嘿,好家伙,养的驴个个都膘肥毛顺!只不过他太爱驴了,宰他一头驴就跟要宰他老婆一般……” “噗嗤!” 原本看见桌子上有些散落搁置还明显残缺了的油纸包和桃子,贾迎春脸色有些黯淡,可听贾环这么一说,顿时又乐了,嗔道:“环弟,你尽会耍怪,哪有……哪有将驴当……” 贾环缓缓摇头,正色道:“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爱情是一个神圣的命题,我们不应该去歧视他们,而是应该祝福。” 贾迎春快要活不成了,趴在桌子上肩膀使劲的抖啊抖啊抖,半天不肯抬头…… 司琪从外面端了一个茶盘进来后,见贾迎春趴在桌子上“哭泣”,再看看桌子上的一片狼藉,顿时大怒,以为她是因为在贾环面前丢了脸面才哭的,怒火万丈道:“小姐,东西是赵嬷嬷和她儿媳妇王柱媳妇儿拿走的。我把送东西的婆子送出门后,回来他们已经装好准备出门了,我一时没拦住。不过小姐也不用担心,绣桔已经去他们家了,想来一会儿就能要回来了。那老货就是仗着曾经奶过小姐,整天在小姐房里扒拉东西,小姐不愿理会她,她愈发没规矩了!” 贾迎春明明是笑的不可自抑,可听到司琪的话后立刻抬起头,,就一脸惊讶张慌道:“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她要拿,你就让她拿去好了。要不是这是环弟送的,她就是都拿去又何妨?何苦再闹这一出?” 司琪气恼道:“小姐,那些人克扣咱们的日常不说,连月钱也推迟不发。小姐你说不争,咱们也就先忍了。可那赵嬷嬷和王柱儿媳妇太不像了,连招呼都不打,屋里也没人,就敢自己拿……” 贾环忽然站起来,唬了贾迎春一跳,她连忙拉住贾环,道:“好弟弟,这不与你相干,你才出府,再不要和那些人计较了……” 贾环脸上笑容依旧灿烂,对贾迎春道:“姐姐放心,小弟我又岂是那没有头脑的鲁莽之人?不是吹,就小弟这副智慧,放江湖上不是‘小诸葛’也得落个‘智多星’的名头。你放心,我就是让司琪姐姐带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贾迎春还是不放心,道:“你不去,我去就好。” 贾环笑道:“其实姐姐去也一样,不过姐姐没小弟跑的快啊!姐,你恐怕还不知最新的江湖奇事,话说近来……” “好了好了!” 贾迎春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再听下去,怕是连肠子都要笑断了,连忙阻止贾环继续说下去,道:“那你帮姐姐去把绣桔喊回来就是,千万不要再闹了。如今不比……就是以往也不能多闹的。环弟,你……” 贾环拍着胸脯保证道:“姐姐你放心,弟弟都省的!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司琪姐姐,咱们走吧!姐,你别不放心,看看司琪姐姐这身子骨,一看就知道能拳震南山脚踹北海,小弟再没有出什么岔子的道理……” …… 贾府人丁几百近千,自然不会都住在贾府内。 除了贴身丫鬟和守夜嬷嬷外,其他负责打扫浆洗的丫鬟婆子们,都是住在贾府周遭的胡同里。 这里也算是贾府的地盘,只是划拨给仆役们居住。 贾环一路小跑的跟在司琪后面,没办法,刚才的一番话将这个性子急烈的女汉子给得罪了。 根本不顾贾环只比她腿高一点的残酷事实,一路大步向前疾走。 贾三爷只能憋屈的小跑着,还不能发火,因为这个丫鬟的确算的上是一个忠仆,若非是她和绣桔护着,以贾迎春软绵的性子,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算了,看在贾迎春的面子上,不和她计较,贾环暗自发誓,回去后要更加努力锻炼长高了,不然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女汉子,还得颜面丧尽…… 还好,司琪知道不能做的太过,渐渐速度慢了下来,看着一直跟在身后慢跑的贾环,她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真不一样了…… 司琪曾经不知听谁说过一句话,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是一句老话,即使贾府的门房都知道,但那个记不清的人的解释却与众不同。 他说这个“苦”,不只是寻常的“苦”,更重要的是能忍。 面对各种屈辱的环境都能忍下来的人,这样的人,迟早都会成为人上人。 司琪有时候也会琢磨,觉得这句话未尝没有道理。比如说书人讲的韩信,再比如卧薪尝胆的勾践…… 只不过太多人无法做到这一点,包括她自己。 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句话呢? 司琪忽然自问,随即看了眼贾环,然后笑着摇摇头,觉得再荒唐不过了…… 赵嬷嬷家在紧靠着贾府的一处胡同里,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统共也有五六间房,此刻,院子里正一片吵嚷嘈杂。 “可真是奇了,人家姑娘的奶妈嬷嬷们,哪个不是落了多少好处?偏偏到了我们这里,不仅落不到什么好,如今更是连月钱都停了。如今不过拿了点破烂桃子臭驴肉,不值当几个大钱,反倒不依不挠起来,你还有理?” “我怎么没理了?就你们月钱停了,我们没停?要闹你去找管事的闹去,找我们小姐做什么?月钱是我们小姐管的吗?既然是破烂桃子臭驴肉,那你干什么要拿?” “我拿怎么了?我婆婆奶了二小姐一场,平日里还有管教的职责,难道还吃不得她一口桃儿一口驴肉?真真是好笑。你不过一个丫鬟,拿什么大?” “你……” 什么叫做刁民?什么叫做恶奴? 贾环算是听明白了也见识了,司琪也见识了,不过她可能听惯了,有些麻木了,或许又奉信能动手最好别吵吵的人生准则,只见她“啪”的一脚,将大门踹开,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看着她那一双大脚,贾环崇拜坏了,心里直呼这才是爷们儿,真正的纯爷们儿! 不过听到里面又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开始后,贾环乐呵呵的走了进去。 “司琪,你个小骚蹄子,你敢踹我们家大门,你……哟!环三爷,你……你怎么来了?” 贾环进了门后,险些没气乐。 和一个气息泼辣女孩儿对阵的是一个妇人,姿色嘛,不提也罢,想来她就是赵嬷嬷的儿媳妇,王柱儿媳妇。 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两人对战的身后,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一双三角眼,正坐在门口处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杆烟枪,正在那里咕噜咕噜的悠哉享受呢。 这算什么?压阵的?还是在当主考官,考察她儿媳妇的口才水平? 好在,她看到贾环进来后,猛然一惊,一口气没进气道,岔入了食管,然后就开始拼命的咳嗽。 王柱儿媳妇这下吓坏了,也不顾在展现口才,连忙去给她婆婆拍胸捶背去了。 绣桔闹了小半个时辰的效果,都没有贾环甫一露面造成的局面有利! 不过,绣桔没有计较这些,她感激的看了贾环一眼后,立刻又恶狠狠的看向赵嬷嬷婆媳二人,眼中的目光流露着是大快人心的眼神。 看到绣桔的眼神后,赵嬷嬷咳的更凶了…… “司琪姐姐,绣桔姐姐,你们先出去等我,我和赵嬷嬷说几句话,很快就出去。” 贾环微笑着对司琪和绣桔道。 司琪和绣桔闻言,面色顿时不悦了,绣桔也是直性子,道:“三爷,东西还没讨回来呢,回什么回?” 贾环劝道:“放心,这些都是小事,不要闹了。我们庄子上有句民言,叫死猪不怕开水烫,想来你们也懂的这个道理。出去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司琪和绣桔闻言,相互看了一眼后,点点头,恨恨的回头看了眼后,才转身出门,不过贾环还是从门底缝隙处看到了两双大脚片子。 笑了笑,却也没较真,还抽空感慨了下,这个时代原来是不裹脚的,倒也不错。 “三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死猪不怕开水烫?谁是死猪?我们家在贾府里是几辈子的老人了,就连老太太都会给我们几分面子,你又算什么,敢这么咒骂我们?今天你要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定然不会甘休,就算闹到老太太面前,也要讨一个公道。” 赵嬷嬷刚才咳的撕心裂肺,攒了一肚子的怒火,怒视着贾环就厉声道。 贾环闻言反而笑了起来,道:“是啊,你们都是几辈子的老奴才了,也算是体面人了,可几辈子的老奴才不还是奴才?你叫嚷什么?” “几辈子的老奴才那又如何?那也是贾府的人,可不比三爷你,如今已经不算是贾府的人了。所以就算是奴才,也是贾府的奴才,不是三爷你的奴才!” 赵嬷嬷怎么可能在口角上输阵,反击道。 贾环笑的更欢了,道:“……” …… PS:感谢520134lm兄的打赏~ 天气很冷,但书友们还是很暖心的,谢谢你们的打赏和推荐!</br> 正文 八十五章 相声 天才壹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赵嬷嬷说的没错,我如今的确不算是贾府的人了,可我还姓贾……这些且不提,我只问你,可知我为何出府?” 贾环乐呵呵的道。 赵嬷嬷闻言,顿时满脸鄙夷,阴阳怪气道:“这谁知道呢,想来是一些人出身太低,眼界也太低,尽会捡了芝麻丢掉西瓜,手脚不大干净,为了三瓜俩枣的丢了大好的前程,说起来我们这些奴才都觉得脸红!” 常听人说,不要和这种世俗的妇人斗嘴骂架,这是世上最不理智的行为之一,贾环总算见识到了。 这份嘴炮功力,果然了得。 贾环嘴角抽了抽,干笑了两声,继续道:“赵嬷嬷果然够睿智,这话说的倒是没错……不过,我听说我二姐房里的东西也时不时的少一件,我就觉得,这毛贼的胆子真是比天还大,连我这种贾府的近派少爷,都因为一时想不开动了点手脚就被驱逐出贾府,想来这毛贼的下场,总要比我凄惨上几分吧?赵嬷嬷,你说呢?” 赵嬷嬷和她身后的儿媳妇闻言顿时面色大变,而大门处也传来一阵响动…… 赵嬷嬷铁青着一张黄脸,阴沉道:“三爷,话不能乱说?我常在二姐儿处走动,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事?你可不要胡乱牵扯,也没人信的。” 贾环忽然笑了,笑的很开心,道:“我听说赵嬷嬷最喜欢打叶子牌,而且打的还挺大。只是有的时候手气不大好,就会输上不少。没了银钱又想打,怎么办?只好去我二姐那里走一遭……” “三爷,你这说的什么话?虽然你是爷,可没讲究的话最好别乱说!” 赵嬷嬷厉声喝道。 贾环不笑了,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赵嬷嬷道:“你也姓赵……还好你和我姨娘没什么关系,不过想来也有点关系,你们好像都在钱启那里出货吧?对了,你不会告诉我说,你不知道钱启是我什么人吧?” “噼啪!” 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在脑门上,赵嬷嬷整个人都晃了晃,而王柱儿媳妇更不堪,直接瘫软到了地上。 大意了,大意了,怎么就忘了那钱启是这小子的娘舅,在阴沟里翻了船了? 原本只是猜测的贾环,看到两人的神态,心里立马大定,乐呵呵的站在那里,看着这婆媳二人。 然而,他的微笑在赵嬷嬷婆媳眼中和恶鬼的微笑没什么区别,都会要人命啊! “三……三爷,您……您这话什么意思?” 赵嬷嬷强自镇定着问道。 贾环笑道:“你问我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赵嬷嬷摇摇头,咬牙道:“奇了,我怎么会知道?” 贾环哈哈大笑道:“你也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吧,我们去找我二嫂,她可是有名儿的明白人了。再把钱启找来,想来他们两人是知道的。 唉,你们瞧瞧我这一身,多可怜?受罪啊!可有罪总不能就让我和我姨娘两人受吧?我们是那么没义气的人吗?刚好,我庄子里最近在整理茅厕,缺几个人手,钱启一家再加上你们一家,差不离刚好就够了。一百多人的腌臜物,每天都要有人清理,想想都…… 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再加上你这儿媳妇,看样子就知道已经受了嬷嬷的真传,精明,能干,收拾茅厕一定是把子好手! 还等什么?这就走吧,咱们一起去找我二嫂,要不直接去找老太太说也成!” 赵嬷嬷真是怕了,就像贾环刚才说的,几辈子的老人又如何?可还不是奴才? 别看她刚才口口声声说要闹到贾母跟前,可真到了贾母跟前,她连头都抬不起。 虽然她也是奶过小姐的乳母嬷嬷,可就身份而言,完全没有她和她儿媳妇吹嘘的那般厉害。 否则的话,也不会分去给一个庶女当乳母…… 跟贾府里几个能够和贾母说的上话的老嬷嬷相比,赵嬷嬷根本上不了什么台面。 今天这事真要被贾环闹到王熙凤甚至贾母跟前,赵嬷嬷一家子都要倒霉。 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老脸不老脸,赵嬷嬷“噗通”一声就给贾环跪下了,还不忘拉王柱儿媳妇一把,然后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求着…… 贾环此刻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难怪贾宝玉觉得女儿没结婚前都是水做的,结婚之后就成泥巴汤了,好像也有点道理…… “拿来!” 贾环懒得看赵嬷嬷婆媳两人半真半假的演戏,伸手道。 赵嬷嬷楞了下,然后畏惧道:“什……什么?桃儿?” 贾环气乐了,道:“除了这个,还有银子和你们当东西的当票!” 赵嬷嬷三角眼里光芒闪了闪,谄笑道:“三爷,瞧您说的,这玩意哪有什么票啊?不过老奴可以把银子给三爷,您放心,绝对不少一分。” 贾环不为所动,道:“银子我自然要替我二姐讨回去,但是当票也要,不然谁知道多少?” 见赵嬷嬷还在那里啰嗦,贾环不耐烦了,冷声道:“你到底给不给?不给是吧,那好,我一会儿就去钱启那里把底档拿来,让老太太看看贾府里的老人现在都他娘的是什么德性!” 说罢,贾环转身就要离开。 赵嬷嬷哪里敢让他走,连忙尖叫道:“三爷不要!三爷呐!我给,我给你还不行吗?老奴只求三爷慈悲,饶过老奴这一遭,不要嚷开,老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听到“三爷不要”和“我给你”这两句时,贾环真是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胃里也翻腾着。 他深深的后悔,后悔当年为何会沉迷于网络上的糟粕文化,让他如今总是对这种很正常的言语产生一些很不正常的联想…… 贾环小脸儿发白,眼睛不敢看赵嬷嬷那张老脸,强撑道:“不要那么多废话了,赶紧的,拿当票拿银子拿桃和驴肉!小爷我耐性有限……” 赵嬷嬷闻言连忙起身,和王柱儿媳妇就进屋去了,没多会儿,就见两人拿了一大一小两个包裹出来,满脸堆笑的看着贾环。 贾环也不接东西,对门口喊了声:“司琪姐姐,绣桔姐姐,你们进来吧。” 在门口站了半天,激动的满脸通红的司琪和绣桔,闻言立刻推门而入,昂首挺胸,趾高气扬…… 贾环见状笑道:“劳烦两位姐姐帮忙拿一下东西。” 司琪和绣桔都不客气,一人拎过一个包,还都恨恨的瞪了赵嬷嬷和王柱儿媳妇一眼。 贾环又道:“当票呢?” 赵嬷嬷满脸乞求的看着贾环,道:“三爷,银子和东西都在这里,真的一分一钱都不差。当票就……” 贾环冷笑道:“我拿着当票不是为了要挟你,你值当个什么?我是要去找钱启把我二姐的东西要回来。 小爷我还真是见着活鬼了,堂堂荣国府的二小姐,居然被几个刁奴欺负。这世道…… 赶紧的,这次看在你毕竟是我二姐乳母的份上,交出东西就算了。再有下一次,赵嬷嬷,我保证会让你记起,我荣国先祖是以何起家的。 我贾府满门富贵都是用胡虏鞑子的狗头换来的,你想拿也可以,用脑袋来换就好!” 看着小小年纪的贾环,眼睛里却冒着凶狠的目光,不止是赵嬷嬷婆媳,就连一旁的司琪和绣桔都有些被唬住了。 听到贾环的话,众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关于贾环昏迷后被荣国公所救之事。 先前大家无所谓信不信,大多是将信将疑,可现在,赵嬷嬷等人真的信了。 贾府已经承平安泰好几十年了,府上享尽世间富贵繁华,并且以文华为贵。 像贾环这种杀气腾腾的话,就连赵嬷嬷都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在贾府中才听过了…… 若不是荣国公显灵,贾环一个小小人儿,又怎么会懂的这些话? 念及此,赵嬷嬷忽然又想起,年幼时曾听家人炫耀过,荣国公当年是怎样将胡虏鞑子杀成了尸山血海,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再看向贾环,眼神中畏惧之色再添三分,赔笑道:“三爷,瞧您说的,都怪老婆子灌多了黄汤,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您尽管放心,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日后老奴一定尽心尽力的服侍姐儿,若有半分违心,一定全家都不得好死!” 贾环哼了声,道:“我二姐用不着你服侍,平日里没事你少往那边去,她若有事,自会打发人来找你吩咐。废话少说,当票拿出来。” 赵嬷嬷哪里还敢耽搁,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沓当票,双手奉上。 贾环还嫌膈应,就让司琪先接过去,然后一行人扬长而去。 回到贾迎春的小院儿时,贾迎春正坐立不安的站在那里,贾宝玉等人也有些生气的坐在桌边,低声说道着什么。 众人见贾环和司琪绣桔三人回来,还拿着两个包袱,不由好奇围了上来。 “环弟,你可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你没和赵妈妈吵架吧?可别气着了……” 贾迎春一脸关怀的问道,不过没等贾环安慰,一旁的司琪和绣桔就跟说相声一样,激动的你一句我一句,把刚才藏在门后头偷听到的话添油加醋的全都说了出来。 “三爷说了,赵婆子,老娘我真是见了活鬼了,我荣国府的二小姐,多尊贵的人呐,也是被你这下作婆子欺负的?” “三爷还说了,赵婆子,你知道我荣国先祖是以何起家,姑奶奶我告诉你,咔擦!就这样砍了不知多少骚鞑子的脑袋得来的!” “对,三爷还说,这般富贵你这臭婆子要想来拿,尽管用你的狗头来换!!” ……</br> 正文 八十六章 碎银子 贾环被众人围在中间,围观的都不好意思了,赔笑道:“姐姐哥哥妹妹们,你们别听司琪姐姐和绣桔姐姐吹捧,她们实在是过誉了,过誉了,我也没她们说的那么好!最起码,我没自称过‘老娘’和‘姑奶奶’,实在当不起啊!” “噗嗤!” 林黛玉没忍住,最先喷笑出来,点漆一般的眼眸眸光流转间,如水荡漾,满满都是笑意,脆声赞叹道:“三弟果真是不同了,这一番举措虽然略嫌粗暴,却也实用。想来那老货,日后再也不会失了本分,欺负二姐姐老实了。” 对于林黛玉的褒赞,贾宝玉绝对不服气,不高兴道:“上回我就说要闹一场,除了二姐姐身边的赵妈妈,还有我那边的李妈妈,不就仗着曾经奶过我们,现在倒比我们还像主子,可偏偏你们拦着我不让闹,现在你们又……”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真要闹开了,妈妈们固然没脸子,可你就有?你倒无所谓,牵连了二姐姐却不该!” “谁会牵连二姐姐?我……” 贾宝玉急赤白脸辩解道,贾环见状不妙,这一对男女果真是前世的冤家,一天不见念叨的紧,见了又只是斗嘴,尤其是在人前。 不过最后赔罪的,十之七八都是贾宝玉。 但贾环还是不愿他们闹起来,万一闹大了,再把贾母或者王夫人惹来就不美了。 贾环今天着实不想再给人下跪磕头了,最重要的是,王夫人和王熙凤本来就对贾迎春不怎么喜欢,要是再在她的屋子里闹出乱子,最后倒霉的…… “二哥,林姐姐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说,二哥你身上的关注太多,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人心,你要一动,那动静就太大了。小弟我教训那赵嬷嬷一顿,最多也不过就是在她那小院儿里出个声,可二哥你一动,那咱们整个贾府都得惊动。你想,为了几个婆子,就要惊动那些人,多不值当?她们也没这个福分不是?” 贾环笑着恭维道,但可能是他拍马拍的太含蓄,又或者近来拍马功力下降,总之,高冷宝二爷这次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林妹妹…… 贾环不知道的是,不是他的拍马水准下降了,而是贾宝玉已经懵懵懂懂的情窦初开了。 虽然还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 在这种感觉下,他是见不得林黛玉夸赞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雄性生物的。 倒不是说他觉得林黛玉会和贾环怎样,只是单纯的,没有理智的嫉妒,这是这个青涩年纪男孩儿的通性…… 见说不动贾宝玉,贾环只好将目光放在了林黛玉身上,一张小黑脸儿面带谄笑,目光讨好。 “咯咯!” “一首小曲儿!” 无声的做了这句话的口型后,林黛玉就笑眯眯的看着贾环。 贾环傻眼儿了,他还会个屁的小曲儿啊,上次那段越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也只是会哼唱其中几句,除此之外,他连越剧都没怎么听过,倒是听过黄梅戏《女驸马》,可那也不会唱啊! 贾环瞬间启动傻根儿模式,不过还算不错,也懂得用唇语回答:“姐,你说啥玩意儿?”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就恢复了女神范儿,不理这个乡下来的野小子了。 不过眼角的余光还时不时打量他一眼,看能不能说动。 贾环见一旁的贾宝玉眼睛已经赤红了,看模样,摔玉的把戏又要上演,不由无奈,只能向林黛玉投降,点点头。 林黛玉见状,顿时笑靥如花,眉眼间的那抹风情,就是明知彼此是亲表姐弟的贾环,都忍不住心中一热…… (PS:注意,那些让我在园子里选女主的丧尸们注意了,年龄虽然不是问题,可他们是正儿八经的血亲表姐弟,林黛玉她妈和贾环他爹是亲兄妹!虽然古人流行这种戏码,可现代过去的谁敢冒险,万一造出个智障……) 然后就简单了,贾环刚才拍了贾宝玉那么多句马屁,都没有林黛玉的一个白眼儿有作用…… ……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哈!在梦里……” 林黛玉没有让贾环私下里给她唱,因为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所以干脆就挑明了让他在贾迎春的屋子里唱了。 贾环郁闷的抓头挠耳的,给姐妹们唱个歌倒没什么问题,就当唱一次K,原本想唱一首周杰伦的《骑李湘》……《七里香》,可发现歌词实在与时代不符,所以就选了首《甜蜜蜜》。 “啊!” 忽然,贾宝玉一声惊呼,将沉浸在自己歌声中无法自拔的贾环惊醒…… 正想不悦的瞪贾宝玉一眼,没想到贾宝玉反而一步向前,抓起贾环的手,激动道:“三弟,谢谢你,谢谢你啊,你真是……你真是有心了!” 贾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的看着贾宝玉,讷讷道:“二哥,你……你客气了,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嘻嘻!” 又是聪慧的林黛玉先看出了名堂,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宝玉听闻林妹妹的笑声,顿时回头,激动道:“林妹妹,你也听出来了吗?我就知道,你也一定能听出来,你说,老三是不是有心了?” 林黛玉美眸瞥了眼隐隐快要领悟出来的贾环,忍不住又笑出了声,不过还是给了贾宝玉一点颜面,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考!” 贾环终于想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拿手一拍脑门儿,心里好笑道这个贾二哥还真是人才,这都能联系上。 原来是那句“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在梦里……”打动了贾二爷的“芳心”。 贾二哥当初和林黛玉初见时,不就是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好像是在梦里吗…… 天地良心,贾环选择这首《甜蜜蜜》,纯粹是在思量,当初大陆刮进的第一股春风就是这首歌。 那么些懵懂青涩的少男少女们无不为这首歌倾倒,所以贾环想,放在现在也不是大问题。 这是他的本意,没想到,被多情公子宝二哥给揽过去了。 不过还别说,真有那么点意思…… 看着贾宝玉痴痴的看着林黛玉,而林黛玉虽然没有看向贾宝玉,可也眼神迷离,显然是在回味刚才的那个“小曲儿”,就连一旁的贾迎春和贾探春也眼光涣散,贾惜春在小口小口的吃驴肉…… 虽然歌词粗浅白话,可却情意绵绵,怎能让她们这些少女不动心? 哪个少女不怀春啊! 只是,你俩真不合适啊! 血缘关系那么近,会造出问题宝宝的。 贾环有些纠结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对痴男怨女…… “环弟,这些银子姐姐用不着,你且拿去使吧,记得在外面要吃好一点,多吃一点,冬天就要到了,让姨娘使人给你用新棉做袄子,你那件斗篷和灰鼠暖兜可带着了?暖炉也要提前备好哩!” 趁大家都在发呆的时候,贾迎春率先醒来,悄悄的将一个小银袋子塞到贾环手里,然后温言叮嘱道,容貌可亲,声音暖心。 贾环大为感动,却没有接银子,低声道:“姐姐,弟弟如今真的不缺银子使哩,而且那买卖也不是真赔了,只是投资投进去了……” 贾环的话未说完,就见贾迎春微微瞪眼嗔道:“姐姐哪里懂什么买卖投资的,可是姐姐知道你缺银子使。快别客气了,不然姐姐可要恼了。” 贾环苦笑道:“姐姐,我……” “哎哟,可真是亲姐弟,在一旁说不完的悄悄话!” 忽然,林黛玉清洌甜美的声音响起在两人耳旁,唬了贾环一跳,手一抖,银袋子就掉到了地上,洒了一地的碎银子。 贾环脸皮厚无所谓,可贾迎春却红了脸,因为那些银子都被银剪子剪成了不规则的碎块状,很不好看。 众人见状微微一怔,而贾环的眼睛也轻轻的眯了起来,这种被剪碎的碎银子,赏下人都嫌寒酸,却出现在贾迎春这个贾府小姐手中,而且,八成还是她的所有…… 贾环忽然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完了,露馅了,每回见姐姐,都要将姐姐攒的银子搜刮干净!唉,都被大家发现了,小弟我实在不好意思!姐姐,咱们说好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虽然弟弟知道姐姐心疼我,可是我也会想,有这么一个好姐姐疼着给银子使,那我还费什么心思去辛苦习武,去用心做买卖呀?姐姐,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说罢,将地上散落的碎银子一块一块的全部捡起,小心翼翼的放进银袋子里,然后“财迷”的放进怀里,得意洋洋的拍了拍! 只是,贾环的这番洋相,除了还不明白事理的贾惜春咯咯笑出声外,其他人都没笑。 贾迎春脸上是惭愧和怜爱,放佛给贾环碎银子是她的不对般,尽管贾环捡完银子后一只手一直牵着她的手,可她还是难过…… 贾探春则是心里说不出的酸楚,论理,她才是贾环真正的胞姐啊,和贾环的血缘关系比贾迎春近了不知多少,可贾环却不愿和她亲近。 当然,就算贾环愿意这样和她亲近,她也未必敢像贾迎春这样“冒失”的对贾环好。 看看地上的碎银子渣吧,不就是这种“冒失行为”的后果和代价吗? 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人脸色也难看,是因为看到了那一地寒酸的碎银子,又想起当初贾环那般郑重的对二人相托,却出现了这个场面,实在是……有些羞愧。 …… PS:感谢皇室之人、数字君和依旧风的打赏~~感谢推荐的兄弟。另,冬天到了,大家注意防寒~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八十七章 小曲儿 见到气氛变成了这般,最紧张的却是贾迎春,她唯恐贾环不顾一切的闹起来。 这样的话,先不说王夫人等人是什么反应,就是贾宝玉和林黛玉的脸上可能都挂不住。 日后,大家又如何相处,最后为难不落好的,恐怕还是她和贾环姐弟俩。 一只手紧紧的握了握贾环的手,贾迎春目光担忧的看着贾环。 贾环自然不是傻子,小黑脸儿扬起,冲贾迎春灿烂一笑后,又对沉默不语的林黛玉和贾宝玉们道:“哥哥姐姐们,我可提前说好,这首小曲儿是我在庄子门口站着时,听过路村人哼唱的,可不是我作的。后来我在家里学唱出来后,我姨娘她们还批评我说,这首曲子不是好人家唱的,有伤风化。今天我也是没办法,急了,才唱出来。你们听听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外面唱,要是被老爷太太他们知道了,那小弟可就全玩儿完了!” 看到贾环似乎已经揭过了刚才的事,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人心里暗松了口气,心里记下以后一定多往这边瞧着点,然后才一起笑骂起贾环来。 “小曲儿的词虽然不算雅致,略显粗白,可也算不上有伤风化吧?” 贾宝玉很不悦的否定道。 林黛玉也蹙起眷烟眉,疑惑道:“不是好人家唱的?笑的甜蜜蜜吗?” 贾环挠了挠头,忽然想起,可能是因为他刚才还没唱完,只唱了开头两句,而且他贾环的声音,也没有邓丽珺的缠绵悱恻…… 一个小孩儿唱一句甜蜜蜜,唱一句在梦里,甚至可以被当做小儿的呓语梦言,童趣童真,怎样都和有伤风化搭不上边儿。 贾环反应过来后,连忙笑道:“我只听了这两句,后面的可能还有一些,大概不大雅致,所以姨娘才会这样说。” 众人闻言恍然,贾宝玉却长叹了一声,道:“真是可惜了,多好的曲调啊,偏偏却被一起子俗人给狗尾续貂的毁了。” 不只贾宝玉,就连林黛玉、贾探春等人,也都是面带遗憾。 气氛再次郁闷下来,贾宝玉等人纷纷将准备好的银袋子交给贾环,各自说了几句体贴话,就都告辞了。 知道贾迎春和贾环两姐弟亲,有体己话要说,就顺手还把抱着一个大桃子啃的贾惜春也带走了。 “姐姐……” 贾环脸上挂着不灿烂但很亲近的笑容,看着贾迎春道。 贾迎春应了声后,温声道:“环弟,你莫要担心姐姐,姐姐已经大了,懂得保护自己哩。原本只是挨着,可如今有了你这个亲近的弟弟,活的反而有趣了很多。以前和宝兄弟林妹妹和三妹妹他们在一起,却没什么话说,只是看他们玩闹。可是有了环弟后,和他们反而有了许多话说,都说环弟怎样怎样有趣。大家还计划着,等来年开了春,大家一起去你那英俊潇洒庄,看你这位俊俏的小庄主哩!” 说罢,贾迎春掩口轻笑起来,可以看出,她真的很开心。 因为生命中有了牵挂…… 贾环忽然想起鲁迅说过一句话:而今这世,无聊生者不生…… 意思是说,在如今这个世上,没有依靠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贾环想,这个依靠,不只是生活中的依靠,也有心灵中的依靠。 祥林嫂的儿子如果没有被狼叼去,那么即使生活再艰苦,想来她也会坚强的活下去。 在认了贾环这个弟弟前,贾迎春是否也是百无聊赖者呢? 在红楼中,小厮曾说她这个二小姐,是即使拿针扎一下都不会出一声的木头人。 若非心中清冷孤僻如斯,一个金闺花柳质的千金小姐,又怎会如此? 贾环的目光变得极为柔和,他看着贾迎春道:“姐姐,再给弟弟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你最想要过的生活。” 贾迎春抿嘴一笑,用手指轻轻的在贾环的黑脑瓜上点了点,拖长声音道:“好~姐姐一直等我环弟出息呢!” 贾环忽然嘿嘿一乐,笑道:“姐姐,我再给你唱个庄子上的小曲儿吧!” 贾迎春闻言一怔,道:“好呀!你上回唱的那个小曲儿,林妹妹可是当成了宝呢……” 贾环嘿嘿一笑,道:“那这个小曲儿,也能让姐姐你当成宝!” 说罢,他扯开嗓子唱道:“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姐姐来!满山开遍哟,映山红……” …… 轻轻的,贾三爷走了,正如他轻轻的来。 挥一挥衣袖,三爷带走了一大包银子! 将装了银子和银票的包裹枕在脑后,贾环双手反抱着躺在车厢里,想着心事。 临走前,他悄悄的将司琪叫到一边,取了二十两银子给她,除了补上她和绣桔这个月的月钱外,还额外多发了半年的月钱,其余的留在身边,以备贾迎春急用。 另外又取了二十两,让她留意贾惜春那边,如果那边也是这种情况,就让她也给那边的丫鬟奶妈补上。 虽然司琪说不用,而且还有贾环从赵嬷嬷那里讨回来的银子,贾环却告诉她,那包银子目前能不用暂且不用。等到他从钱启那里将东西弄回来再说,如果弄不回来了,这些银子说不定还得交上去。 贾迎春房里的那些装饰和家俬,的确是发给她用的,她有使用权,但所有权却依旧是贾府公中。 贾环还叮嘱司琪,若贾迎春有急事,或者急需用银子,就让她或绣桔立刻去城南庄子上找他,他一定会赶来的…… 贾环不是小气舍不得多给,而是如今他对除了贾迎春外的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百分百的放心…… 又摸了摸铬的他后脑疼的包裹,里面好多银子。 要说贾府里一窝子都是败家子,还真不冤。 半个月前出府,贾环和赵姨娘就带走了三四千两的银子,这次走一遭,卖了回可怜,又捞了两三千两。 贾环想了想,在贾家兴旺的时候,哪怕在园子里种一次树,随手也就开出去了两百两。 刘姥姥进了两次大观园,也带走了上百两。 贾赦求娶鸳鸯不成,在外面买了个丫头,花了八百两…… 当真是不拿银子当回事,富贵久了的豪们…… 这也是真正的权贵和富商之间的差别,后者拿银子当命一样看重,而前者,只要有权势,银子只是点缀而已。 当然,他们可能做梦也想不到,用不了十来年,等贾府彻底势弱后,王熙凤为了应付园子的开销,甚至到了和鸳鸯一起合伙盗贾母首饰去当二百两银子使的局面了。 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可随即嘲讽又变成了无奈。 他虽然被人赶出了贾府,可那也只是被发配,而不是从族谱上除名。 从今天贾母的反应来看,就算不喜他这个孙子,可依旧拿他当贾家的人来看待。 还有王夫人和王熙凤,即使再不喜欢贾环那又能如何?该背的担子不还是得背,该给的银子还得憋屈的掏? 再加上贾府里一屋子的姐姐妹妹还有哥哥们,贾环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凄惨的死去落魄呢? 对了,还有贾兰…… 想起这个小侄子,贾环就觉得好笑。上次出府的时候,还有这次回府,贾环都没见过他。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李纨这个大嫂可是贾府里最出名的善于明哲保身之道的人了。 别说是他这个被出府的贾府庶子了,就连贾宝玉和林黛玉这样的贾母宠儿,她都不让贾兰靠的太近。 在红楼原著中,大观园里那么多活动,贾兰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无非是因为李纨怕惹是非,担干系罢了…… 贾府里的人,还真是形形色色。 贾府暗叹了声,坐起身来,挑开车窗窗帘朝外远远眺望去,忽地,他眉头皱起。 不远处就是贾家的城南庄子里,此刻,庄子门口处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这都快夜了,能出什么事? “舅舅,马车赶快一点。” 贾环心里不放心,皱眉说道。 在庄子上住了半个多月了,贾环已经摸清了庄子周遭的情况。 还真像李万机说的那样,在神京近郊这样的好地方,次一点的伯爵府第都捞不着一个好庄子。 围绕在贾家庄子附近的又都是成千甚至上万亩的大庄子,哪有什么善茬? 左侧是镇国公家的庄子,镇国公牛清是和第一代荣宁二公一个时代的人物,如今袭爵的是牛清的孙子,现袭一等伯牛继宗。 和贾环庄子仅隔一条官路相对的,是理国公家的庄子,理国公柳彪亦是与荣宁二公同封国公之人,如今理国公府当家的亦是柳彪的孙子,现袭一等子的柳芳。 牛继宗和柳芳都是和贾政贾赦一个辈分的人,不过从他们的爵位上来看,就可知他们都是亲贵之爵,而并非贾赦和贾珍那样的宗亲之爵。 伯爵和子爵这样的爵位,可不是什么一等将军和三品将军这样的宗亲之爵可以媲美的,牛继宗和柳芳如今在朝堂上也都是位高权重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从武之人! 至于贾环庄子的右侧,就让他郁闷了,因为那是一位郡王的庄子。 这个郡王并非红楼中所述的东南西北四大郡王,而是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当今皇帝的亲弟。 至于他的名字,就更让贾环无语了。 赢禟!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八十八章 惊喜 初闻这个名字时,贾环真是吓了一跳。 以为听差了,可后来确认,这位排行老九的太上皇爱子,的确是叫赢禟。 而当今皇帝名讳赢正,是太上皇第四子。 如今山陵犹在的太上皇,叫赢玄。 最初知道这个状况的贾环,当真被震得有些呆滞。 历史,总是有惊人的相似性。 不过,贾环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相似性,因为在那个世界,康麻子只要活着一天,就绝对不可能将皇位传下。 猪皮一族,对皇位的看重,绝对是超过任何朝代。 宁与友邦,不与家奴这种话,大概也只有他们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当然,汉人朝代其实也有不少皇帝做出这样的事,比如说儿皇帝石敬瑭。 但石敬瑭敢这样做,却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他卖燕云十六州的时候,也是打着曲线救国的借口…… 对于庄子左侧和对面的理国公和修国公府,贾环还不太忌惮。 毕竟当初八公的交情在,荣国公府又是八公之首。 即使理国公和修国公如今依旧是亲贵之爵,可想来也不会为难荣国公的子孙。 但那位太上皇的九皇子可就不同了。 这也是和前世历史最不同的地方,在雍正朝,九贝子胤禟那可是被贬斥为猪狗不如的东西,几乎抄家灭族的惨境。 可在如今的隆正朝,有太上皇罩着,这位九皇子活的滋润无比,有时甚至连隆正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这也替贾环解开了另一个谜团,根据红楼原著以及胭脂斋的批著来看,贵妃贾元春的暴亡是因为发生了一场政变,如同唐明皇的杨贵妃一般,被逼着上吊而死。而发动政变的人,很可能就是义顺亲王。 可是贾环前世就曾疑惑,历朝历代,基本上不会出现亲王掌军权的可能,就是为了防备宗室谋反。 明朝且不说,自明成祖靖难之后,明朝完全是将亲王当猪在养。 可即使在清朝,同辈亲王顶多也不过在名义上当一个掌旗都统,很少能够触及真正的军权。 十三皇子和雍正皇帝何等亲厚,雍正能顺利登基,多亏了老十三调兵相助。可等雍正坐稳皇位后,十三皇子虽贵为亲王,可毕生都难以再触摸军权,由此可见一般。 然而没有军权,义顺亲王又怎么可能发生政变呢? 直到贾环得知太上皇依旧在世时,贾环终于了然了。 想来这位太上皇即使退位了,手中的权利却未必完全放下,为了防止隆正皇帝真的让他当一个颐养天年的太上,赢玄留下了后手。 几番打听,结果也确实是如此。 所以,隆正这个皇帝做的很不稳当,也很憋屈。 连皇帝尚且如此,又何况贾环? 如果和这位九郡王起了冲突,贾环不知道,他会不会忌惮贾府的那朵黑云…… 不过,真要对上了,贾环也不会太惧。 这半个月来,贾环最大的收益,不是日渐健康的身体,也不是立起的那两座几乎日夜不停的火窑,而是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以及对贾府权势的了解。 在知道后,他可以理解为何贾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愿意毫无顾忌的沉醉在富贵生活中了。 好像区区一个一等将军和三等将军的爵,就能呵护贾家一辈子一般。 事实上,贾府的确有所倚侍,能够让贾府富贵一辈子的,不是那两个微不足道的宗亲之爵,而是贾府的那朵黑云。 面对这朵黑云,大秦太祖曾经刻石立劵,约定要与之共富贵,子孙不易。 可以说,只要贾府中人不自己作死,犯下皇家大忌讳,贾府绝对没有理由在短短十数年间就破败下去。 一门双国公,这般荣耀,在明朝也只有中山王徐家才有。 而徐家,是真正做到了与明同休的大明第一贵门,整整富贵了两百多年。 按理说,贾家就算不能达到这个地步,也不应该破败的如此之快才是。 至少,在贾环如今看来,贾家正是烈火填油,鲜花着锦之时,虽然祖父贾代善战死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但其虎威和余荫,依旧保护着整个贾族,至少在大秦军方,没有人会不给贾家一个面子。 心里有了这个底,贾环渐渐镇定下来,马车也越来越近了,人群分开。 等到看清局面后,贾环不惊反喜,因为从庄子口到官路的那条路,路面上已经铺满了破草席和烂布袋。 贾环下车后,周围围观的人再次往外扩了扩,纷纷打量着他悄声耳语着。 贾环也不在乎,看着在最边儿上做完收尾工作迎上来的李万机等人,笑道:“你们动作倒是快,不过一天的功夫,居然就铺完了!你们这是要给我一个惊喜?” 众人闻言大笑起来,很开心,为首的李万机道:“也不算快了,七天前就将石子路基铺垫好,今天看了看,基本已经沉底成型了,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干吧!” 贾环依旧惊喜,道:“那你们也够快的了,小几百米的路,一天就能铺好?不错不错,了不起!你们怎么搞的?” 李万机呵呵笑道:“是小师妹出的主意,她让我们将整条路分成了三段,然后又分别从两头开工,这样一来做的就快多了。” 贾环闻言赞叹不已,环视了一圈,没看到白荷的身影,知道她不方便露面,便暂且按下不提,又对李万机道:“周围是怎么个情况,哪儿来的这么些人?” 李万机恭敬的回道:“三爷,咱们庄子正挨着进城的官路,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知有多少,再加上周遭庄子上的人,都来看热闹。” 贾环皱眉道:“铺个路看什么热闹?” 李万机笑道:“他们见过黄土垫道,见过石板铺路,也见过岩石石条修路,可就是没见过咱们庄子这般用水泥铺路的。这不,看笑话的人多了去了,都以为咱们就是用泥巴和水抹平路面。” 贾环闻言,回头看了眼嘈杂的人群,无语的摇摇头,然后对李万机道:“这路刚铺好,三两天内上面最好不要走人。安排两个人在路口守着,别让看热闹的上去蹦跶。另外,咱们怎么进去?” 进庄子只有一条垫高的黄土路,路两边是两道排水的宽渠沟,再靠边儿则是两排柳树,再之后,就是农田了…… 李万机歉意道:“三爷,只能劳烦三爷先从田里走,冬粮还没种下……我们在庄子门口处的渠沟上搭好了木桥,足以让马车行驶。只是在农田里走时,三爷可能不能坐车了。都是我们想的不周到,求三爷责罚。” 说着,李万机躬身请罪。 贾环哈哈一笑,摆手道:“不就是小二百米吗,有什么打紧的。路修的不错,等三天后揭路,庄子再杀一头大肥猪,大伙好好吃一顿。白荷的规划图已经画的差不多了,打明儿起,大伙就开始打地基,起房子,争取用最快的速度,让大家都住到新屋子里去。你们现在都住窝棚,老婆孩子住庄子里,分开久了,也想的紧,是不是?” 众人闻言惊喜交加,他们这些匠户,以前在北城时大概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闻到一丝肉味儿,而且大多都是猪羊的内脏或者血块什么的,哪有现在这般,一次就能分到一斤上好的肉。 再加上新屋和一家团聚的允诺,诸多匠户们纷纷欢呼起来,要不是都知道这位新主子不喜欢别人下跪磕头,他们现在一定会给仁慈的贾环磕上七八个响头。 看着喜笑颜开的众人,贾环心里感慨不已,他只是空口允诺路通了后给杀头猪,大家就高兴成了这样。 那些房子盖好了也是庄子上的财产,只要贾环想,那么他这个庄主随时都可以征收回来。建好后只是让他们住而已,就这样,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多好的人民,多好的同志啊! 用力的拍了拍李万机的胳膊,贾环感慨道:“好好干,我们会重新崛起的。” 说罢,贾三爷就绕路,从田里走向庄子。 …… “吴六桂,打听清楚了吗?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铺路有这么铺的吗?” 庄子门口处,一个富态的中年人背着手,气度倨傲的尖声道。 中年人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只是,这个年轻男子的腰都快弓到地上了,他满脸卑贱的谄笑道:“何总管,打听清楚了,这庄子上的人说,这个铺路的东西叫水泥,非常结实,好用着呢。” 富态的何总管眉头微皱,一只白皙的手翘着兰花指摸了摸鼻尖,狐疑的看着被覆盖的路,道:“那你上去走走看?把那些破烂玩意儿掀起来瞧瞧……” 叫吴六桂的年轻男子闻言,顿时赔笑道:“何爷,庄子上的人说了,这个叫水泥的东西,铺上后要等三天后才能走哩,现在上不得人,不然要踩坏了。” 何总管闻言顿时怒了,道:“什么狗屁东西,咱家要看,现在就要看,还等三天?谁敢拦着,让他来给我说!” 吴六桂闻言,脸色一白,腰弓的更低了,赔笑道:“何爷,这是荣国公府的庄子,荣国公府的三爷如今正在庄子上呢,您看……” 何总管闻言一怔,道:“这是贾家的庄子?就这么个狗屁小庄子……” 吴六桂抬头瞥了眼庄子,纳闷道:“谁说不是呢,奴才也搞不明白怎么回事……本来这庄子比现在还破,还是这位贾家三爷来了后才开始捣腾起来。何爷,要不,奴才再找人去问问,看看能不能让那位三爷来见见何爷?” “啪!” 何总管忽然一个耳光扇在吴六桂的脸上,尖声骂道:“你个混账狗奴才,是想给咱家上眼药还是怎么着?让……来见咱家?混账东西!” 说罢,何总管也懒得再看水泥究竟是什么东西,扬长而去。 PS:感谢书友C938516的打赏,感谢皇室之人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收藏,是你们让我写书更加有动力了,谢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八十九章 温暖 贾环自然不知道他刚走不久,官路上发生的事,他此刻正脱那身灰土色的破衣服呢,然后随手将衣服丢给小吉祥,道:“去吧,把这衣服还给郭狗子他娘,这可是人家郭狗子过年时才穿的衣裳。” 小吉祥嫌弃的翘着手指拈着衣服的一角,打算就这样提溜出去扔给人家。 结果被贾环一个屈指不轻不重的扣在额头,笑道:“小吉祥,我们可以不喜欢别人,遇见看不顺眼的可以不理人,但我们不能嫌弃别人,更不能羞辱别人。这不是为了他们好,而是不能让我们自身的格调变得庸俗。” 小吉祥能听懂个屁,噘嘴嘟囔道:“什么嘛?让我好好给衣服就说好好给衣服就是了,说那些听不懂的,都怪那个小狐狸精,把三爷迷的怪怪的……” 说着,朝贾环做了个鬼脸,然后迈着小腿儿“蹬蹬蹬”的跑了。 贾环见状,哑然失笑…… “哟!环哥儿,回来了?” 赵姨娘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门口,而后毫无阻碍的推门而入。 贾环无语的看着赵姨娘,道:“娘,我正准备换身衣服去见你,你怎么能先来见我这个当儿子的呢?传出去像什么样……” 不是贾环变庸俗了,实在是在这个礼教森严尤甚律法的时代,若是在孝道上落人口实,那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赵姨娘却毫不在乎,鄙夷道:“怎么着,贾三爷,回府了一趟,成贵人了?少跟老娘装蒜,你爹说什么了?” 贾环懒洋洋道:“父亲说,他会抽时间来庄子上看我们的,让娘你注意身体,不要牵挂。对了,他还给你写了封信,咦,丢哪儿去了……” 本来贾环还准备和赵姨娘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可是看到赵姨娘满脸的不善,一双杏眼眼眸中尽是杀意时,他立刻干巴巴的赔笑道:“娘,开个玩笑,我父亲写的信,对儿子来说,那和圣旨也没什么区别!你想啊,丢了圣旨那是要杀头的。” 赵姨娘脸色好了些,不过语气依旧不善道:“少扯你娘的臊,快拿来!” 可贾环又嘿嘿干笑了声,在怀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赵姨娘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次可不是贾环在开玩笑活跃气氛了,他真忘了把那封信随手放哪去了…… 就在赵姨娘要爆发时,贾环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信在包裹里。” 说罢,连忙偏身上炕,从炕头拿下一个绿色包裹,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份被压的皱巴巴的信。 赵姨娘见状又要发怒,贾环连忙道:“娘,你说父亲是不是快老糊涂了,你说他给你写信有什么用?你又不认识字……” “啪!” “环哥儿,你今儿是不是中邪了?娘怎么觉得你总是在作死呢?” 赵姨娘阴测测的道。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可能是离府时,府上人民对我挽留太甚,让孩儿我心神有些不宁吧。” “得得得,少瞎扯,谁稀得你,赶紧拿来!” 赵姨娘不耐的右手一伸,道。 贾环一怔,莫名其妙道:“信不是给你了吗?” 赵姨娘啐了他一口,道:“老娘说的是银子!你小子回府前专门跑庄户家借了那么一身破皮,不就是为了多骗点银子?你能瞒的过老娘?真没想到你小子比我还精,老娘只打算让你顶着一个黑炭头回去,谁想你居然能想到这么一出……” 贾环客气道:“娘,这值不当个什么,跟您相比……” “淡话少说,赶紧拿出来,到底有多少?” 赵姨娘今天可能火气也很大,不配合贾环活跃气氛了,直接进入主题。 贾环将装银子和银票的包裹往桌子上一丢,道:“都在这了,一共两千多两,咱娘俩要是省着点花,能花上百八十年。” 赵姨娘罕见的没有扑向装银子的包裹,而是满脸怀疑的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今儿个,可真不大对劲啊。怎么着了?在府上被人笑话挨骂了? 不是老娘说你,你在府上本来就是破鼓万人捶的货,如今再挨一顿就挨一顿呗,至于吗?咱们现在有自己的庄子,还有那么多自己的银子,你个兔崽子连小妾都准备俩了,让人骂骂就骂骂呗!闹什么心?” 贾环真是又气又好笑的看着赵姨娘,道:“娘,儿子就是觉得自己又长大了点,准备换种风格,走成熟稳重路线,没什么。” 赵姨娘眼泪都快下来了,泫然欲泣道:“环哥儿,你可别吓娘啊。这是出门一趟中邪了,还是失心疯了?你一个七岁的孩子,成熟稳重个屁啊!成熟稳重的那都是大官老爷,为娘不期望你为官作宰,只要你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的,高高兴兴的,高高壮壮的活一辈子就好。” 贾环闻言心里一暖,而后哈哈大笑道:“娘,你是不是高兴坏了,儿子知道上进你还不满意?” 赵姨娘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你这叫知道上进?你这叫心如死灰。我以前听马道婆说,好多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就是这个心如死灰后,才去剃度出家的。” 贾环闻言更觉好笑,道:“娘,你儿子我今年才七岁,后备小妾都找了俩了,这还叫心如死灰?” 赵姨娘不服气,道:“那你怎么会把那么多银子都给娘?前几天夜里你还每天半夜三更的跑我房里想偷银子,怎么这才没两天,见了这么大笔银子都不动心了?你这不是那什么心如死灰是什么?” 贾环笑道:“娘,儿子只是缺少一点启动的银子而已,敲了钱启一笔,这两天他还要再送过来一笔,差不多就够了。这些银子娘你就收着吧,闲的没事就喊上小鹊带上几个婆子去城里逛逛,买点首饰什么的。若是懒得动弹,就把银子交给白荷……” “呸!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她算哪个牌位的,让老娘把银子交给她管?!” 贾环话没说完,赵姨娘就生气道。 贾环无语道:“我的意思是,白荷她懂得设计首饰,你想要什么样的可以给她说,什么三步摇五步倒的,她都懂。她设计出来后,咱们庄子上还有会雕刻首饰的银匠。你这叫私人订制,比上城里的首饰铺子去买还高档的多。” 赵姨娘闻言两眼放光道:“白丫头还有这个本事?” 贾环呵呵笑道:“怎么样,你儿子的眼光不错吧?” 赵姨娘哼哼了两声道:“你最好先别把她的身份告诉你爹,不然的话有你好看的。对了,既然你不缺银子了,干吗还回府要银子?” 贾环无语道:“娘,明明是你催我回府扮可怜要银子的。你儿子我这样的人,要么不做,要么就做个痛快,能多要自然要多要一点了。” 赵姨娘柳眉忽然蹙起,道:“儿子,我听小鹊还有几个婆子说,你那一套好像还真不赖,弄好了说不定真能赚银子。你现在从府上拿钱,万一你以后买卖做大了,他们会不会……” 贾环闻言诧异的看了赵姨娘一眼,他真没想到赵姨娘能想到这茬。 “看你娘看!” 见贾环的眼神古怪,赵姨娘没好气的骂道。 贾环哈哈大笑道:“娘,我是在看你啊!咳咳,娘,你就别操这些心了,好好的当你的当家享福老太太吧。不管我拿不拿这份银子,日后他们若真要想打我的主意,娘以为有什么难度吗?父亲开个口,老太太开个口,我能说个不字?” 赵姨娘闻言更加急了,道:“凭什么啊?明明是……” 贾环无奈摇头道:“娘,因为儿子我姓贾,如果我想做出大成绩,就离不开这个姓。你以为钱启为什么愿意给我银子?还不就是想继续用儿子额头上的这个贾字。不过你也不用操心,短期内他们不会打儿子的主意的。这些贵族,自恃身份,好面子,暂时还不会打我的主意的。” 赵姨娘忽然长长的呼了口气,看着贾环道:“儿子,娘还是那句话,娘不用你为官作宰,也不用你大富大贵,就像现在这样就挺好。咱们有吃有穿有银子使还有人伺候着,如今也不用再看人脸色给人立规矩。你若想读书,就读点书认个字,若不想,老爷离的远,也管不着你。天天耍子去,只要人好好的娘就满足了。你小小年纪,不用想那么多事。” 贾环闻言心中又是一暖,拉起赵姨娘的手,温言道:“娘,难怪人都说慈母多败儿……” “啪!” “老娘打死你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老娘不管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不过老娘给你提前说好,出府时你爹给的那两千两银子的主意你可不要再打,那是为娘给你准备的压箱底儿的银子。万一娘有个……你也好有个依靠。行了,老娘不和你瞎扯了,回房间还要去给你这个蛆心的孽障做鞋去。” 说罢,赵姨娘扭着腰肢朝外走去。 贾环连忙喊道:“娘,银子你还没拿呢。” 赵姨娘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里的帕子,骂道:“留给你吧,不让你败个干净,老娘担心你个兔崽子还是不知道死心。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遇到这么个没造化的种子……” 再次听到这么一句熟悉的骂声,贾环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温暖。 …… PS:尽量转文风中……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九十章 新庄子 接下来的日子,就过的很快了。 贾环每日清早和焦大锻炼身体,随着那套喘息法门越来越娴熟,以及每日晨跑的长度和时间越来越长,贾环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变的越来越健康,强壮。 伴随着的,是他的饭量也越来越惊人,赵姨娘每每见之都要骂一次饭桶…… 庄子里的景象也大为改变了 两个月过去,在关中第一场冬雪降临前,所有的农家和匠户,都住进了新屋子里。 新屋子自然不是贾环设计的二层小楼,依旧是平房。 不过与其他庄子平房不同的是,贾家庄子新盖的平房并非是瓦顶,也不是茅草顶,而是用一种叫水泥的东西棚的平顶。 今天是搬家的日子,老庄户郭三壮带着儿子郭狗子还有媳妇郭李氏齐齐动手,终于在天黑前将老屋里的东西搬完了,破家值万贯哩,啥也丢不得。 搬完摆好后,一家三口人一起站在篱笆扎的小院儿里,咧着三张嘴,傻乐傻乐的看着这座从此以后归他们住的屋子。 啥都好,啥都好,就是屋顶有点怪,是半弧型的平顶…… 这还不算完,听说三爷还派人从神京西坊市的西域胡商手里寻到了一种叫沥青的东西,虽然胡子的手里没多少,全加起来也只刚够三爷的屋顶,但不要紧,胡商知道哪里大量有,三爷好像也知道,说是在一个叫什么可拉蚂蚁的地方遍地都是。等来年春天就能大批运来,价钱也不算贵,只要要的量大,也就是个车马运费钱。 日后再维护屋子,就不用隔几年就要换一批瓦了,只要烧一次沥青重新倒到屋顶就好。 屋子里的地面,也不是寻常庄户房里的土地了,而是用上好的水泥铺成的光溜溜的地面。 看着比以前庄头屋里的青砖地都好,赤着脚走在上前也不脏,凉丝丝儿的…… 还有宽大的窗户,采光可好了,哪怕是冬天和阴雨天,屋子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阴暗昏沉。 三爷还说,等白姨娘把透明没泡玻璃烧出来后,屋子里会更亮哩! 天哪,玻璃,听说现在只有宫里的皇上和太上皇才用的起,还不是咱大秦自己造的,是从什么欧什么巴大陆运回来的,贵的很…… 再看看如今庄子里的路,虽然都是羊肠子一样弯弯曲曲的小道,可那也比以前平整多了咧,还直接通到每家每户的门口,三爷和白姨娘说,冬天还没啥,可等到了春夏,道路两边种的花儿一开,嘿,漂亮的很! 不过最受庄户和匠户们喜欢的,尤其是庄户媳妇和闺女喜欢的,就是三爷出钱,买了一批生铁回来,让匠户里的三个铁匠,打出了一批闭拢的铁水箱来,水箱外面刷了一层黑色的沥青,然后接了根水管子,有太阳的时候,晒一白天,夜里就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一回热水澡了。 尤其是大冬天,洗热水澡可真舒坦啊! 搁以前,庄户家一个月能洗一次澡都不错了。这还是那些赔钱货丫头片子穷讲究,咱爷们儿,一冬天不洗都么事…… 其他的都好,都满意的很,就是……就是靠在灰石头山周遭的那一大片地可惜了。 生生让那群孙子给挖出一个大坑来,还是三爷有办法,从村口的嘎子河里引了一股活水过来,硬是把大坑儿给灌成了一个大湖。 三爷说,等来年,大家可以在湖里种一些莲蓬荷花啥的。 庄户们明里不好说啥,可私下里都撇嘴,种花儿有个屁用,到时候把鸭子和鹅往里一撒,就等着收蛋吧! 只是,本来就一百多亩地,如今生生少去了一半,也不晓得来年咋办。 念及此,郭三壮忧愁的皱起黝黑的额头,几道深深的皱纹浮现…… …… “老王,你瞧瞧,李万机他婆娘她们这帮子女人,了不起啊,手多巧,瞧瞧,这些花纹图案雕刻的,多精美啊。” 原本的庄主大宅的后面又套了两套大屋子,作为后宅,赵姨娘还有小吉祥、小鹊、白荷以及伺候她们的老妈子,都在后宅的二三房里待着。 原来的宅子就成了贾三爷的书房和会客厅。 贾三爷如今看着匠户婆娘们雕好的一些床啊窗啊桌啊什么的,赞不绝口。 不是贾环土包子,没见识,实在是他没想到,这些寻日里见了他畏缩的都要下跪的婆娘,会有这般手艺。 桌是八仙桌,椅是八仙椅,桌的四边和椅背上雕刻着八仙过海的云纹,非常讲究。 床叫八步云床,床榻表面有各种精美的雕花镶嵌,比如仕女图和一些水莲花什么的。 都非常好看。 不过,贾环的赞不绝口,却让一旁的王贵甚至李万机都哭笑不得。 李万机咳嗽了声,恭声道:“三爷,咱们本来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值不当三爷如此夸赞。” 王贵也不以为然道:“是啊三爷,这些东西平常大户人家里不都有吗?” 贾环瞪了二人一眼,道:“你们懂什么?这些是不是好东西?精巧不精巧?好东西就该赞扬,而不能不以为然。就像王贵你一个庄户,大家都种地,为啥别的庄子就能出产丰富,你种的刚好糊口?” 王贵闻言老泪都快下来了,老脸挂不住,尤其是竞争对手李万机还在一旁,他腰都要弯到地上了,诉苦道:“三爷诶,不是小老儿我无能,实在是……” 贾环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又是那一套车轱辘子话。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只是要告诉你,别管这是不是女人做的,但只要做的好,你都要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老李,你回去代我谢谢她们,她们有心了。” 这下李万机又站不住了,躬身道:“三爷,这话我哪里能转诉,能给三爷做点事,是她们的福分……” 贾环有些挠头的看了看不安的李万机,又看了看苦着脸的王贵,气笑道:“我真是……行,那就不口头表扬了,你从王贵那里支点银子,打发人去买些花布回来,让她们给自己和孩子们都做一身新衣,快过年了,也算是你们辞旧迎新,和过往告个别。这是你们来庄子上过的第一个新年,算我这个做庄主送你们的一点微不足道的礼物。” 李万机躬下的腰,迟迟都没有抬起来…… 贾环看在眼里,倒也没有劝,让他自己平复也好,贾环看着王贵道:“你们五家跟新来的人手艺学的怎么样了?” 王贵闻言,面色又是一苦,摇头道:“三爷,我们几辈子都是种地的人了……” “胡扯什么?你爹是种地的?你兄弟是种地的?” 贾环毫不客气的打断道。 王贵闻言,老眼忽然黯淡下来。 他的父兄,那都是好汉呐,可惜…… “行了行了,日子总要往前过,想太多没一点用。这都已经干了两个多月了,你们还不能上手?” 贾环皱眉道。 王贵收了愁容,苦笑道:“咱爷们儿还好说,跟着搅沙子,和水泥,精细活儿干不了力气活儿没问题。可娘儿们些个,真做不了那些细活。雕花儿刻人什么的,她们实在来不了。” 贾环咂摸了下嘴,道:“那就没法子了,夏天她们还能种个地,冬天干什么?就这么闲着纳鞋底?” 王贵颇为羡慕的朝刚刚直起腰,眼睛还微红的李万机看了眼,道:“三爷,我们也想让她们有个活计做做,补贴点家用啊。就因为她们手笨,被家里的爷们儿收拾了不是一遭两遭了,可是揍了也学不会,没用。” 贾环好笑的瞪了王贵一眼,道:“只有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朝女人动手……这样,既然精细活儿干不了,那就只能让她们做粗活儿了。庄子里的大牲口有男人专门喂养,但鸡鸭鹅之类的,还是交给你们婆娘去做。另外就是,下雪了,新来的庄户们以后可能每天都要忙,没时间扫雪,你们老庄户的婆娘们就负责整个庄子的卫生清扫工作,每人每个月也有五百钱的月例。” 王贵闻言顿时嘴咧到耳朵根儿了,胸脯拍的啪啪响,保证道:“三爷,您瞧好哩,老汉我保证,庄子里的路一定溜光溜光的。这又不是以前的破路,坑坑洼洼的,现在的路多好清扫啊!” 李万机在一旁静静的听了会,忽然开口道:“三爷,庄子里的宅子和路都已经铺好了,我们还要忙什么?” 贾环闻言一乐,没有直接回答李万机的问题,而是对一旁的王贵笑道:“老王,最近请你吃饭的人不少吧?” 王贵老脸笑成了一朵老菊花,高声道:“可不是吗?周遭庄子的庄头和管事一个没落,还有几个商人,都想问问咱们庄子上的水泥是咋造的,这路咋铺的。三爷,我在庄子上活了几十年,从来没这么风光过……” 一旁李万机闻言面色一变,沉声道:“你把水泥的方子说出去了?” 王贵不高兴瞪眼道:“老汉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这种秘密也能告诉外人?再说了,就算我想说,也说不出个名堂啊,我又不知道咋烧的,我是真不知道,我一个种地的……” 话虽如此,老头子眼里还是闪过一抹狡猾的笑意。 贾环道:“老王,你去跟之前请过你的人说,就说上次吃了诸位的席,礼尚往来,如今你要还席,地点就在咱们庄子里,让他们进咱们庄子里好好看看,酒宴钱我来出。” …… PS:感谢书友我爱苗苗、C938516、蓝涩飘扬以及皇室之人的打赏,感谢诸位兄弟以及姐妹(注意)的推荐和收藏,谢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九十一章 没反应 “老焦,这也三个月了吧?你教我的那个喘息法,我现在睡觉都用着呢。咱也该更进一步了吧?” 仰着小黑脸儿,穿着一件单衣在雪地里折腾了几公里回来后,贾环对焦大道。 焦大面无表情的看了贾环一会儿,然后漠然的点点头,道:“可以。” 听到这两个字后,贾环那张原本满脸怨气的脸,在一刹那间绽放出极为灿烂的笑容,小嘴儿一张就来:“哟,太爷,您真是这个!” 说着,一只小手竖起了一根黑不溜秋的大拇指。 “太爷,没说的,您屋里还缺家具不?回头我就让王贵给您送一套去。我听说您还爱喝口小酒?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让王贵给您买几坛上好的地瓜烧送屋里去。您缺女人不?我……” “噗通!” 贾三爷被焦大一脚给踹进一边儿的雪堆里。 焦大冷冷的瞪了贾环一眼,道:“老子希望一会儿你还能笑的出来。” 贾环闻言,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防备的看着焦大,道:“太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焦大很快让贾环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 “啊!!!” 贾环嘴里发出的喊声比杀驴时王成喊的还凄惨,没办法不惨,他两条腿都快被焦大给掰成畸形了。 老不死的真是往死里整,比劈叉的幅度还大。 老家伙美其名曰开筋骨,这还只是第一步。 贾环哭了,真哭了,疼的。 他觉得两条腿已经不是他的腿了,从撕裂痛,到刀割一样的痛,再到稍微碰一下就火烧一样的痛,再到现在失去了知觉…… “老不死的,我这两条腿要是废了,你就等着瞧吧。三爷我……” 贾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骂骂咧咧道。 焦大冷眼看了他一眼,道:“就你这样的还要从武?习武要是那么简单,喘喘气儿,跑跑步,打打拳就成,也不至于就那么点儿武人了。你要是坚持不了,现在就说,以免后面吃更大的苦头时自己先疯了。” 贾环打了个哆嗦,不可思议道:“还……还有更疼的?” 尼玛,这真是比生孩子还疼啊! 焦大漠然道:“你刚才开的不过是腿筋,除了腿筋外,你身体其他部位的筋脉都要拉伸展开。” 贾环怒道:“开筋拉筋不是通过运动来的吗?哪有你这样的?” 焦大依旧漠然,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运动是什么,当年老太爷就是这样锻炼十三……就是这样锻炼人的,老荣国公也是这样教荣国公的,其他从武人家的武人也都是这般开筋的。最后问你一次,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贾环真的犹豫了,这尼玛真的要疼疯了。 可是……放弃的话,贾府……贾迎春、贾惜春、贾探春还有父亲…… 到时候,树倒猢狲散,贾府倒了,贾家的对头会放过他这个漏网之鱼? 到时候,赵姨娘怎么办?小吉祥怎么办?白荷怎么办?还有这一庄子将他看成主子的人,他们该怎么办? 贾环忽然想起,前世种地的父亲曾经给他唠叨过的话:男人,什么是男人,能扛起难事的人,能担起责任的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贾环自认是一个真男人,所以…… “啊!!!” …… 贾环是被人抬回后宅的,然后在赵姨娘和小吉祥的带头下,整个宅子差点被掀起来,炸了。 哭声、喊声、叫声、骂声,声声入耳。 贾环没觉得烦,而是觉得解气,这些人骂的越狠他越解气。 而且他觉得骂的还不够,因为那焦大真是往死里整他。 开腿筋也就罢了,胳膊和肘部往死里掰也说的过去,可连手指头和脚趾头都一根根的往死里撅算哪门子事? 好,就算这些部位都有关节筋脉相连,松松也就松松吧,也说的过去。 可脊柱和颈椎,这些关键部位,就算贾环前世是工科男,也知道这些部位的神经丛有多丰富。 神经细胞不是表皮细胞和肌肉细胞,神经细胞是不可再生细胞,毁了就毁了,治都没法治啊! 别的地方动坏了顶多不方便一阵,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可脊柱和颈椎这些地方出一点岔子就真要瘫痪了! 但到了这个地步,焦大连贾环声称要放弃的声音都不顾了,强行给他开了筋。 一阵咔擦咔擦咔擦的声音后,从穿越醒来,就一直保持着嬉笑怒骂游戏人生态度的贾环,心中终于有了敬畏感。 因为除了一双眼珠子和一张嘴,他甚至已经失去了对身体其他部位的知觉。 这是瘫了吗? …… “那个天杀的老东西,简直没了王法,环哥儿,你还不派人去把他绑了,打个半死再送到衙门去,这背主欺主的刁奴,把他简单打死都便宜他了。我可怜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赵姨娘骂一阵,哭一阵,直到有老妈子战战兢兢的前来吩咐,说焦大让把贾三爷送到前院去。 赵姨娘闻言,当真是怒火冲天,就要不顾遮拦,出门找人去灭了那个老王八,最后还是贾环拦住了。 神气的贾三爷如今只能动动嘴,可怜巴巴的道:“娘,咱先等等,先把我送到前面去,那老家伙还要给我泡药浴。要是泡完不好,咱再干掉他。” 赵姨娘闻言一怔,道:“他能治好?你不等郎中了?” 贾三爷哪里知道能不能好,反正全身都没知觉了,要是焦大弄不好,估计就是太医来了都没法子。 他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先看看吧。” 赵姨娘闻言无法,只好一边安排几个壮婆子将贾环抬到前院去,一边吩咐人到庄子里找人,先把宅子围住了,一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就进来拿人,先打个半死再说。 不提赵姨娘的动静,贾环被几个婆子用木榻抬到前院后,那里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大大的木桶,里面一片白气环绕,看不清东西。 焦大面无表情的在那里搅动着什么,不停的往里面加着料,看样子和煲汤似得。 几个婆子都退下了,可小吉祥却死活不肯出去,白荷虽然不说话,却也不愿意出门。 焦大懒得理会这些俗事,只是对冲他怒目而视的小吉祥和白荷道:“帮他把衣服脱了,一会儿不能出声。” 原本怒火万丈的小吉祥和白荷闻言,脸色都红了红,可看到贾环如今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而焦大又不像真的凶狠坏人,好像还真有些门道…… 两人对视了眼,然后一起上阵,小心翼翼的将贾环身上那件被汗湿透了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焦大没有理会两个黄毛丫头的羞涩,上前粗鲁的捏住贾环的脖子,拎着他将他随手丢进了木桶。 可怜贾三爷进入木桶后,连个泡都没冒,就沉到水里看不见了。 “啊……” “闭嘴!” 小吉祥和白荷两人只惊呼了一半,就被焦大厉声喝断:“他现在到了最关键时候,稍有差池连命都不保。你们要想他死,尽管叫唤。” 小吉祥和白荷两人的眼光如果能杀人,焦大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 焦大哪里会在乎她们的眼神,又开始往木桶里扔东西了,一包一包的,最让小吉祥和白荷惊骇的是,他居然在木桶底下升起了火…… 这是要炖了贾三爷吗? 小吉祥一边流泪,一边死死的看着焦大,心里打定主意,要是三爷有个好歹,她一定要像戏文里演的那样,将这个老狗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白荷则是擦干眼泪,转身出门了。 她信不过焦大,也信不过赵姨娘,她去召集她的师兄们。 让他们在外面等着,等消息。 如果贾环有个好歹,想来,不用她开口,李万机和胡老八等人,就能一片一片的将焦大拆掉,吃掉…… 他们才从地狱爬出来,刚刚品尝了天堂的滋味,他们不会让任何人毁了他们的天堂,毁了他们的家。 焦大没有理会小吉祥的眼光,自然也不会理会白荷决绝的离去,他面色肃然,一丝不苟的看着木桶里的贾环。 这一套工作,他做的无比娴熟,因为他六十年前帮老太爷做过,而在之后的六十年中,又在梦里无数次的做过。 所以,他绝不会出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木桶下的柴火已经烧光,木桶里的水汤也不再冒热气了,一旁站着的小吉祥目光已经呆滞起来,而门外,则是黑压压的一片,一片人头…… 焦大的面色也严肃到了极点,一双老眼死死的盯着木桶中。 如果失败了,他根本不用别人来杀,袖口藏好的匕首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死根本不可怕,他怕的是,辜负了老宁国公的嘱托。 他叫焦忠,他这一辈子,都要忠于老太爷。 对于老太爷的命令,哪怕只是让他尽力而为不必强求的命令,他都要用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哪怕耗尽一生的生命。 桶里平静的水面没有半点反应,乳白色的水汤渐渐冷却,而焦大的心,比水汤还冷。 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九十二章 悲伤 静。 很静。 这间原本是当做书房用的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很久之后,木桶内依旧没有反应,水汤已冷,雾气散尽,透过淡白色的汤水,隐约可以看见一坨黑,静静的泡在水里…… 焦大的脸色也渐渐变成了死灰之色,一双老眼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嘴里不断无声的喃喃道:“怎么会不上来?怎么不上来?怎么会……” 左手麻木的松了松袖口,露出半截麻布缠绕的铁柄。 “三爷呢?” 小吉祥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着焦大,稚嫩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是如此的沙哑。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好好的日子,快快乐乐的日子,好好的三爷,怎么就突然莫名其妙的成了这样? 先是瘫了一般的被人抬了回来,然后就这样在她眼前,被人丢进木桶里给煮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三爷呢?” 小吉祥仰着满是泪痕的脸,再问,沙哑的声音高昂了些,门外微微发出些凌乱的骚动。 焦大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嘴里依旧无声的喃喃不断道:“怎么会不上来,怎么会不上来……” 他曾经帮助宁国老太爷前前后后给十三个人做过今天这样的事,他们毫无例外,全部都上来了。 凡是能坚持喘息的,凡是能将喘息练到连呼吸都是那样喘息程度的,没有任何理由上不来。 这是宁国老太爷说的,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我问你,我的三爷呢?” 小吉祥忽然抬高嗓门,冲明显乱了分寸的焦大嘶声喊道。 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白荷当先冲了进来,身后李万机、胡老八还有刘竿子等一众匠户帮的大汉,都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小吉祥,你怎么了?三爷呢?三爷怎么样了?” 白荷弯腰抱住已经哭的发软站不住脚的小吉祥,连连问道。 可是小吉祥哪里能回答,她一双眼睛充满悲伤的看着平静的木桶。 连个“咕噜”的气泡都没有再冒出一个的木桶里,盛着的是她最心爱的三爷。 那个总是一脸坏笑,逗她欢乐的三爷。 稚嫩的心脏犹如被尖刀狠狠的刺入,眼前一黑,小吉祥就歪了下去,临昏迷前,她最后嘶喊了一声: “三爷!” 白荷见状,连忙将小吉祥抱住,而后交给了身后的婆子。 她满脸木然的一步步走向木桶,每走一步,脑海中都会出现一副她和贾环相处的画面。 “现在广播找人,现在广播找人,李万机和胡老八的师妹,李万机和胡老八的师妹,白荷同学,白荷同学在不在……” “本来我是不准备跟外人说的,但小姐你不同,实不相瞒,那幅图正是不才小生所画……” “白荷,你就是我人生的知己,革.命的伴侣……” “白荷,一个人是否低贱,是看她是否自尊、自爱、自立、自重,有的人身份高贵,但他其实很卑贱。而有的人,虽然外在强加给她的身份卑微,但她自尊、自重、自爱,那么她就值得我尊重……” “摸摸,就摸摸,真的就摸摸,我听说有的人不是圆的,是梨形水滴形的……” …… 一幕幕的画面飞逝,白荷一双修长的柳叶般的美眸中,如同剪断了两串串起的珍珠,一滴滴晶莹无声的洒落。 焦大身边,此刻已经站了两个人,死死的盯着他。 他现在想自尽恐怕都不成了…… 白荷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一步步走近木桶后,贝齿死死的咬着嘴唇,一双不是很白皙但很干净光洁的手,颤抖着,但非常坚定的探入水中。 当她的手接触到一团冰冷的湿滑时,白荷整个人不可自抑的颤了颤。 可是有些女人的性格,有时候比男人还要坚韧。 此刻白荷不去想,她手中的可能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只是在想,那是她的主子,是她的三爷,是她的男人…… 红唇被咬的发白,而后又变红,因为嘴唇被咬破了。 白荷鼓起所有的勇气和力气,将桶中冰冷的人儿一点点抱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双手中的小人儿身上,此刻大家多么希望,这只是庄主又一次给大家开的玩笑,多么希望此刻庄主突然从白荷手中跳下来,指着大家仰头大笑,你们又上当了! 可是,他们只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被水泡,被水煮的发白的脸。 “啊!三爷……三爷,环哥儿!!” 小吉祥不知何时自己醒来了,此刻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白荷手中抱着的贾环,嘶哑着稚嫩的嗓音喊道。 此情此景,此言此声,闻者伤心,催人泪下。 李万机整个人如同一头瘦虎一般,一双原本很平静的黄褐色眼眸,此刻绽放着瘆人的凶光,死死的盯着焦大。 生在北城那种地方,没有人敢在明面上作乱,但是暗地里,那是整座神京最混乱的地方。 穷山恶水多刁民,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孔夫子都说,仓廪足而知礼节。吃饱饭后才有心情去说什么礼,饿着肚子,谁他娘的管狗屁礼仪是什么?饿急了他们连律法都不认! 若非大秦律法实在严苛,对匠户贱籍尤其如此,乱一则诛百,甚至诛千。 那么北城绝对连明面上的安宁都无法保持。 有阳光的地方必然就有阴影存在,这是一个亘古不破的真理。 有吃白的,就一定有吃黑的。 白荷的父亲是大匠,他的二十三个徒弟个个手艺精湛。 在一些人眼里,他们就是北城最肥美的羊祜。 然而,北城里敢打白系人马主意的好汉却很少。 原因很简单,第一,李万机会来事。他们赚的并不丰厚的银钱,至少超过八成以上都让他打点给了匠户贱籍所的官差们,一个都不漏。这就是所有北城匠户中,白系一脉从未有过被强逼卖女到青楼的原因所在。 第二,李万机敢拼命,够狠,对敌人够狠,对自己更狠。 正是靠这两个原因,他才能在北城那个地方,庇佑住了白系六十八口人不被凶徒欺负。 如果此刻脱下他的衣服,脱下胡老八的衣服,甚至脱下老实巴交的刘竿子的衣服,就会发现,他们身上有数不清的伤口,新伤盖旧伤,旧伤盖老伤。 刀砍的,枪捅的,竹竿子刺的,甚至还有火烧的,石灰烫的…… 各种伤,都有。 一个男人,在那种地方,想要保护住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的族人,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唯有拿命去搏。 这也是北城很少有男人能活到老的原因之一。 原本,这个跗骨之咒就要被摆脱了,他们就要爬出地狱的门口,迈入人间,甚至迈入天堂。 可是,现在却又被人生生给毁了。 这个皓首匹夫只是坏了三爷一个人的性命吗? 不,他坏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白系匠户六十八口人的性命,还有他们子子孙孙永坠阿鼻的悲惨命运。 如此大仇,岂能饶他? 岂能饶他? “砰!” 身材高大的焦大,被李万机这忽然一拳生生打的飞离地面,撞倒了墙壁边的书架后才狼狈落地。 然而,焦大却毫无所惧,也没什么感觉,死灰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都未变一下。 见到此种状况后,暴怒的李万机眉头微微皱起,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恢复了点理智。 他看的出,焦大应该不是故意害人。但,这不是他收手的原因,他收手,是因为贾家的人还没出现。 李万机深深的看了焦大一眼后,转身回头道:“派人去请的郎中还没到吗?” 正搂着小吉祥不住安慰的一个妇女连忙回道:“李爷,已经招呼人骑马去请同生堂的郎中了,只是同生堂在城里……” 李万机闻言闭目,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走到白荷身边,从她手中接过了看着似乎已经开始僵硬的贾环。 饶是李万机经历了无数世事,可此刻看着贾三爷那张毫无生气惨白的脸,还是忍不住双眼一酸,掉下了几滴热泪。 虽然相处不过数月,可贾环给他们带来的,不仅是活下去的希望,还有作为一个人的尊重。 尊重,对于一个贱籍,对于一个匠户,对于一个从出生就被不停灌输生而有罪,生而低贱的人来说,是怎样的恩典,是怎样的恩德? 恩同再造都不为过! 李万机此刻恨不得以命相抵,代贾环而死…… 三爷,您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三爷,您不是说要带我们打下一座大大的金山吗? 三爷,您…… “咦?不对!” 原本满满沉浸在悲痛中的李万机忽然大声惊呼出来,让周遭不断抽噎的人都惊吓了一跳。 李万机整个人激动的抖了起来,他嘴唇哆哆嗦嗦道:“不对,不对,你们看,三爷的胸口还在动!!真的还在动!!三爷没死,三爷没死啊!!” “哗!” 所有人都惊呆了,然后跟着就沸腾了。 原本瘫软如泥,整个人魂儿都丢了一样的小吉祥,忽然一蹦而起,就冲了过来。 白荷也激动的围了上来,胡老八等人则拼命的阻挡想要上前瞻仰三爷一面的众人。 “出去,都出去!小师妹留下。” 胡老八费尽力气都挡不住,但李万机冷喝一声,不管甘不甘心的,全都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关上门后,围在门口等候着。 “小师妹,你当初不是跟师娘学过一些救急的手段吗?快来看看。” 等人都出去后,房间里就剩下李万机、白荷和小吉祥,至于角落里的焦大,大家已经将他当死人了。 白荷此刻正死死的盯着贾环的胸口,发现那里的确是有轻微的起伏时,她整个人都惊喜呆了。 听到李万机的话后,白荷脸红了红,却没有犹疑,她道:“大师兄,你先把三爷放在书桌上,放平了。” 李万机闻言连忙照做,将光溜溜的贾环平放在书桌上。 白荷深吸了口气,道:“大师兄,你带着那个人先出去吧。” 李万机闻言一怔,但没有说什么,转身伸手就抓向焦大。 此刻的焦大也已经回神了,他避开李万机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最后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后,大步走向门外。 …… PS:感谢书友清风秦缘、C938516、啥时候我也要写书的打赏。清风秦缘是从上本书就开始一直支持我的元老书友了,我记得上本书书评区里第一个打赏的书友就是他,本书亦是如此,万分感谢老兄的支持。另,感谢投推荐票的兄弟,谢谢你们。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九十三章 失误 等房间内处了小吉祥再没有别的人后,白荷再次深吸了口气,然后在小吉祥大眼睛骤然圆睁的注视下,俯身趴了下去。 吐气,吸气,换气,挤压胸肺…… 一次。 两次。 三次。 …… 白荷自己也不知到底做了多少遍,只是看着贾环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有力度后,无论多少遍,她都愿意继续做下去。 直到,直到不知何时开始,一个王八羔子会在她吹气时,突然将一条恶心的舌头度进她的口中…… 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但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的灿烂。 他爱闹,就让他闹好了,只要他没事就好。 只是,当一只胳膊反搂着她的脖子不让她抬头换气时,一旁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啊!!!” 砰! 房门再次被推开,一群人涌入。 “谁他娘的让你们进来的?出去出去!三爷我都走光啦!!!” 然而贾环气急败坏的声音,对众人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 大家宁肯事后被三爷狠狠的责罚,也不愿移动一步,只是傻乐傻乐的看着贾三爷。 贾环没有再开口的机会,小吉祥如同一个小飞弹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抽泣不止。 而门口处,又传来一阵哭天喊地的嚎啕声,那是赵姨娘的声音。 方才,大家都以为贾环不成了,就有婆子赶紧去后宅传话,要让赵姨娘再来看贾环最后一面…… 总之,一阵乱七八糟的闹腾,只闹的贾环头大了三圈。 穿好衣裳,好容易才让赵姨娘带着白荷和小吉祥离开后,看着死死盯着他不放的焦大,贾环眼神不善道:“老焦,别看了,摊上你这么个不靠谱的师父,小爷我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了。好在白荷有脑子,还知道出手把我捞出来,不然三爷我就要被你活活溺死在木桶里了。” 焦大的脸色青一块红一块,还有一处是肿的,那是李万机动手的地方,听到贾环的话后,他眼神有些茫然道:“不应该啊,你应该可以自己上来的,没道理你上不来啊。” 贾环闻言气的跳脚骂道:“你准备那么高一个桶,倒进去的水比我还高,我站里面头都露不出来,我爬个鸟毛啊。还有,桶底那么烫,站都站不住,你让我怎么爬?你个杀千刀的老糊涂! 开始的时候在里面煮着倒很舒服,可舒服久了我也没力气了,胳膊软的抬不起来……娘的,今天可算是亲身经历了一遭生死,明白什么叫生死间有大恐惧。要不是还有一个明白人把我捞出来,你他……” 一直以来,焦大都是拽拽的,酷酷的形象,贾环也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 可今天贾环真是有些怒了,从前世来到这个世上,是因为一通醉酒活活醉死的。 虽然也经历了一遭生死,可那是无意识的,没有知觉的。 但今天不同,贾环从未像今天这样感觉过离死亡是那样的近。 那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那种绝望无助感,那种黑暗死神临近的恐惧感。 所有的这些感觉,让贾环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感到后怕和惊恐。 穿越前辈赢志的血泪教训告诉他,带有主角光环的人未必就一定能善终。 然而人家赢志好歹还做了回太祖皇帝,完成了驱逐鞑虏的丰功伟绩,还上了历史名人孝庄。 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贾环现在要是死了,可就要真正成为穿越史上最大的笑柄了。 被一个八旬老汉给折腾死的……呕! 焦大脸色也非常难看,自责,羞愧。 好在贾环知道他也是无意的,不愿再刁难他,转移话题道:“这次搞完算是可以了吧?以后不用再这么折腾了吧?” 焦大面色变了变,用低沉的声音道:“这只是第一次,日后的两年内,每一个月都要继续一次……” “什么?绝对不行!” 贾环闻言虽然也变了脸色,但没等他开口,一直在角落里默默无声的李万机突然站了出来,一脸厉色的怒视着焦大,厉声道:“这次能将三爷救过来,都算是三爷天生命大。下一次,下下次,谁敢保证三爷每次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焦大,你到底是什么人,打的什么主意?” 焦大对贾环或许心有惭愧,但对李万机,他正眼都不带搭理的,冷声道:“李小子,焦太爷是什么人,不是你有资格问的,太爷我打的什么主意,三爷能知道,你还不配知道。” 李万机闻言大怒,黄褐色的眼珠子里发出的光泽像是要择人而噬,一般人见了都会畏惧。 可焦大什么没见过,死人堆里不知爬进爬出过多少遭,还会怕这个把戏? 刚才会被李万机打一拳没反应,只是因为当时以为贾环失败了,死了。 他心如死灰,了无生趣,被打也就被打了,怎样都是个死而已。 可现在不同,现在证明,刚才那只是失误,并非错误。 失误和错误,是绝对不同的两个概念。 前者只要认真修正后就能继续走下去,能走通。而后者,代表的是无法悔改,因为那是条走不通的路。 既然如今路可以走通,再想让焦大低头,自然是万万不可能的。 别看老头子今年已经八十三了,真论体格儿和胆魄,他还真不觑哪个! “行了,别争了。老焦,你别告诉我,以后每一次都来这么一出,三爷我真玩不起的!” 贾环很严肃的说道。 焦大皱眉,声音淡淡的道:“在桶里面药浴的效果怎样你自己有体会,不用老头子再多言。至于没能及时将你拉上来,要打要罚随你的便。只是想来你也明白,这条路,究竟能不能走通。” 贾环道:“我说的不是木桶里的事,我说的是你之前给我开筋的事。胳膊腿什么的也就罢了,可颈椎和脊柱……” 贾环真的不放心,万一老头子手松一下,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焦大虽然脸上肿着,可气度还是老样子,一脸的淡漠,看着贾环道:“最关键的就是第一次,最危险的也是第一次,只要熬过去了第一次,就没听说谁栽倒在后面几次的。” 贾环闻言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又活动了下肩膀,冲李万机点点头,示意稍安勿躁后,沉声道:“焦师父,如今我身上担着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和我娘的干系,还有很多人,包括贾府里的姊妹,庄子上的庄户……” 听到贾环这般说,焦大的脸色顿时变得黯淡下来,他以为,贾环这是要放弃了,他被吓住了。 这种事并不是只有一个两个,太多本可以从武之人,都是在这一关败下来的,败给了自己的畏惧之心。 当然,他们不是因为在水里煮的时候没被救上来,而是被开筋时的惨痛和绝望给吓住了。 然而,贾环的话并没有说完:“我听人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所以,我希望焦师父日后能够再用心一点,不要再出现今天这样的疏漏了,我赔不起,你也赔不起。” “三爷!” 听到贾环说还要继续,李万机大急,上前一步高声喊道。 贾环摆摆手,道:“不用劝了,山高九仞,我不能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万机,为了让我们的亲人活的很好,为了我们日后的事业,我不得不搏一把。因为,仅仅贾家庶子这一个名头,是护不住我们的未来的,没有力量的我也护不住你们。” 李万机沉声道:“三爷,我们不需要多大的事业,只要三爷无恙,只要庄子无恙,只要我们能在三爷手下有一席生存之地,我们就足够了。三爷,您要三思啊!万机虽然卑贱,可也曾听闻从武之道,难如登天,稍有不慎,就,就……” 贾环看着李万机诚挚恳求的眼睛,心中微暖,笑了笑,道:“是啊,是难如登天。今天除了差点要了我的命外,还花了三百多两银子的药材钱。这还只是第一次,日后每一次的花费都要比前一次多?” 后一句话是看向焦大说的。 焦大点点头,道:“你需要的药量一次比一次大,老参的年份也一次比一次高,所以花费银钱也一次比一次多。还有,你的饭量……” 贾环闻言苦笑了下,对李万机道:“听到了吗老李?别啰嗦了。你要是想帮我,就好好的干,咱们得抓紧赚银子了。钱启送来的那三千两银子,撑不了太久了。” 李万机见贾环主意已定,暗自叹息了声,也就不在这上面继续啰嗦了,只是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忠心报效。 想起贾环刚才的话,李万机又忽然笑道:“三爷,那位钱启还真是难得……他本是东城的一个小富户,也算的上是体面人了。居然这般能拉下面子,放着当铺的掌柜的不当,跑来咱们庄子上来打理茅厕。真是难为他了。” 贾环闻言冷笑了声,道:“你以为他有其他选择吗?只要我放话出去,以后和他再没有干系,你看他那个铺子能不能守住三天?当铺,哼,当铺本来就是黑了心的人才能开红火的铺子,没有贾家的旗号,他不被人吞的连渣都不剩才怪。” 李万机点点头,叹息道:“即使如此,他也算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了。寻常人的话,就算知道开不下去当铺,也拉不下脸面来做这个事的。” 贾环一边感受着身体的各个关节处的力量,一边道:“要不是他给我娘跪下来磕头,哭的要死要活的,让我娘面子过不去,我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给他。 老李,不要放松对他的观察,每天让人仔细检查他的工作做的怎么样。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物,如今甘愿忍辱负重,一心想重新攀附上来,所图的无非是利益。 有所图不要紧,真要什么都不图我还不敢用。但是,先让他好好把那一身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茅厕里磨尽了再说!三爷我什么人才都要,唯独不要自作聪明的人才,因为这样的人,是最经受不住诱.惑考验的人。” PS:修改一下第二章的发书时间,提前一点吧,被同行嘲笑了,说哪有在人家吃饭的时候发书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九十四章 主意 “环哥儿,你是说,本来都挺好的,你也不瘫了,是最后那个老杂毛忘了把你捞上来,你才差点溺死的?” 赵姨娘满脸怒气道。 一旁白荷和小吉祥还有小鹊都听呆了,而白荷则忽然变得满脸明媚。 小吉祥在旁边看的满满都是嫉妒:小娘皮,不就是仗着个儿高,提前一步将三爷捞出来吗? 要不是自己还没长大,轮得到你? 赵姨娘也醒悟过来了,拉起白荷的手亲热的不得了,虽然没说出一个谢字,但许诺了很多好处。 比如说她穿剩下的衣服啊,她戴过的首饰啊,她没用完的胭脂啊…… 这都是她从贾母和王夫人身上学到的本事。 几番客气后,赵姨娘看着狼吞虎咽的贾环,道:“环哥儿,你今后可别再折腾了。今儿可真是快要将人吓死了,你看看我们娘几个的眼睛,都快为你哭瞎了。” 贾环抬头扫视了一圈,见众人眼圈都红肿着,心头温暖,赔着笑脸道:“娘,日后你们就这样想,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你觉得你儿子是好人还是祸害?” “你是大祸害!” 不止赵姨娘、小吉祥和白荷,连小鹊都异口同声的说道。 贾环瞥了眼她那双微红的眼睛,微微一怔,随即又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几个娘们笑了一阵后,赵姨娘还是不放心,道:“环哥儿,你就不能不去练武吗?娘听说,练这个比读书进学中进士还苦。你说你这是何苦来?有这个志气,好好读书,日后不也能做大官?你爹也高兴……” 贾环暗自叹了口气,又没法和她们说日后朝堂的局势是如何的风波恶,别说他成不了文官,就算成了,估计也没有什么用处,文官想要高升,那是要用时间熬资历的…… 贾环道:“娘,如今儿子最危险的一关已经过去了,现在放弃,前面的亏不都白吃了?你放心吧,要是有丁点儿危险,我也不会再练下去了。如今往下,那是一马平川。” 赵姨娘摇摇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贾环,语重心长道:“环哥儿,你就算练成武,那又能有什么用?那个位子,哪里又是你能惦记着的?娘不过是个……” “娘!” 贾环打断了赵姨娘的话,接过白荷递来的帕子,擦干净嘴角后,抬头露出一张阳光的笑脸,道:“娘,儿子什么都没想。这个世上不管什么东西,也都不是靠想来的。要是想想就能得到,大家每天什么都不做,只去用脑子想好了。” 说完,话音又一转,劝道:“娘,我向你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种事,再也不会让你担惊受怕了。老焦年纪大了,脑子不大好使,不过这种事情最多也只能发生一次,我也只允许他发生一次……往后的路不会再这么难了,娘,你就安心做你的当家太太吧。” 赵姨娘闻言,看着贾环稚嫩的脸上与年龄极为不符的成熟坚定的神情,心里只觉得难受。 心里想着不能再给孩子添难了,可是…… 见赵姨娘欲言又止,又看了看小吉祥,见小吉祥无声的说了句后,贾环眉头微皱,不悦道:“娘,钱启家的那个女人又来找你了?她这么不知死活?” 赵姨娘闻言直掉泪,泣道:“环哥儿,你要是不喜欢你大舅舅……你要是不喜欢钱启,就让他回去吧,何必让他来庄子上受这个罪?你舅母……刘氏说,钱启每天回屋后都会吐,苦胆都快被他吐出来了,吐到最后都是绿水儿。再这样下去,钱启非吐死不可。环哥儿,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他也是娘的亲大哥啊。” 贾环拉着赵姨娘的手,道:“娘,钱启这个人小买卖做的太久了,本性又太油滑,重利轻义。如果他愿意和我们划分开界限,以后不要再打着我贾家的名号做那无良坑人的买卖,他爱哪儿哪儿去。 可是没有我们贾家的名头,他别说继续做买卖了,他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他这些年靠着贾家的大旗,利用那间当铺赚了太多昧良心的银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他敢在西城公侯街的胡同里收东西,只贾家的倒也罢了。可是除了我们贾家,他还在其他几家公侯府里收东西,娘你说他有多不知死活? 他自己也知道,也明白没有贾家的庇护会是个什么下场。所以,他宁愿来庄子上做那些脏活,也要死乞白赖的和咱们搭上关系。 正因为他是娘的同胞兄弟,儿子看在娘的面子上,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做一些脏活,磨一磨他的油滑性子。否则,儿子哪会管他的死活,尽管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好了。 若不磨干净他那身贱骨头,我日后哪敢用他,还不转眼就被他卖了?” 赵姨娘哪里懂那么多,此刻听贾环这么一说,顿时呆了,想了片刻后,讷讷道:“他不敢吧?他敢卖了你?” 贾环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冒险。为了一个钱启,也犯不上冒一次险。娘,我现在说多了你也不会信。只是你想想,我若是出了些岔子,有多少人要跟着一起遭殃?娘你是第一个跟着遭殃的。 儿子是在用命去拼,为了娘,为了父亲,为了姐姐,为了小吉祥和白荷,还有很多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信我,服我的人。 娘,本来我不愿意和你说这些,这些都是支撑门户的男子汉应该做的事。只是我怕你心太善心太软,被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到头来害了咱们自己,悔之晚矣啊。” 赵姨娘怔怔的看着贾环,没有像以前被拒绝那样骂他“蛆了心的孽障”或者“没造化的种子”,她真的觉得儿子突然就长大了,懂事了,有担当了,能支撑起门户了。 不知是欣慰还是酸涩,总之,赵姨娘的眼泪滴溜就流了下来。 贾环见状顿时头大了,他以为他的话让赵姨娘伤心了。 正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赵姨娘忽然在他脑袋上敲了下,接过小鹊的帕子擦干净眼泪后,道:“你小小年纪,别那么多想头,不然早早的就掉光头发成了秃子,娘给你找媳妇都不好找了……小吉祥你个小蹄子挺什么挺,再挺也屁都没有一个,黄毛都没褪干净的丫头,还挺胸,呸! 行了,老娘走了,环哥儿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老娘就说一条,要是今天的事再有一次,你就再也别说练武的事了,除非你先用你爹送你的刀把老娘给杀了,也强过我日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罢,赵姨娘扭着腰肢,带着小鹊离开。 贾环看着赵姨娘的身影,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老娘扭屁股的姿势已经没那么风.骚……没那么夸张了。 “哎哟!” 等赵姨娘走后,贾环看了看白荷,又看了看小吉祥,忽然往炕上一倒,“惨”叫道:“白荷,小吉祥,三爷我又要晕倒了,快,快,谁来给三爷我来个急救……” 白荷闻言,俏脸登时煞红,羞恼的嗔了贾环一眼。 可小吉祥却转了转圆溜溜的大眼睛,忽地脱鞋上炕,一下扑倒在贾环身上,“惊慌”道:“三爷,三爷,你怎么了,你怎么样了?要做急救吗?” 贾环真想继续下去,不想是孙子,可是小吉祥刚才扑的太猛,差点把他真的压昏过去。 没功夫理会小吉祥媲美八流影后的表演演技,贾环惨叫了声,朝白荷伸手道:“白荷,救命啊!” 一场风波过去,贾家庄子又恢复了正常秩序,该干嘛的干嘛。 只是闲暇时,总有几个不正经的妇女私下里悄悄的讨论,贾庄主那只的小小,小小,小小鸟…… …… “哟,这不是赵管事吗?您也来了?” 贾家庄子门口,一辆精致的马车上走下一位中年男子,冲他对面另一位中年男子拱手问候道。 “刘管事,这王管家也邀请您了?” 被称作赵管事的男子见到这人后,也乐呵呵的拱手回礼笑道。 刘管事道:“可不是,说是要回请一次。不过不是在会全楼,而是在他庄子上。” 赵管事皱眉道:“我听说他们庄子里埋汰着呢,满庄子都是牲畜的臭粪味……” 刘管事哈哈大笑道:“嗨,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据说已经大变样了。我估摸着,这次那王老头儿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见识一下……” 赵管事不屑道:“这有什么可见识的,不就是一座破庄子吗?就算修了新宅子,那又能怎样?我们在主子府上,什么样的豪宅没见过,还稀罕他们那几座破农房?” 刘管事摇摇头,眼神看向脚下平坦齐整的水泥路面,赞叹道:“话也不是这样说,宅子起的怎么样且不说,只是这铺成的水泥路,就值得我们好好看一看。赵管事,你说说看,贾家这位三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想要卖水泥?” 赵管事想了想,摇头道:“不会不会,他要是想卖的话早就卖了,上次那几个商人就开口,想要帮销水泥,可不是被拒绝了吗?刘管事,您是镇国公府上得用的人物,见多识广,您说说,这个被荣国公府赶出来的三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PS:感谢书友温伯的打赏,感谢书友C938516、等待风云和皇室之人的打赏~今天难得的阳光明媚,看到诸位的打赏和推荐后心情愈发明快,写作也更有动力了,谢谢大家!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九十五章 较真儿 “三爷,您这是……” 站在主家大院里,透过照壁和大门的夹缝处,可以遥望到王贵家的热闹景象。 车水马龙。 李万机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哪有管家大宴宾客,主家在屋里坐冷板凳的。 贾环呵呵笑道:“老李,王贵今天宴请的都是什么人?” 李万机不假思索道:“都是周遭庄子上的管事的……” 贾环道:“所以,王贵宴请他们正合适。” 李万机“啪”的一声敲了下脑门,苦笑道:“三爷您瞧这,我真是空活三十多年。” 贾环轻轻摇头,道:“这不算什么,反正这种疏漏你也只会有一次……你知道我什么让王贵请他们来赴宴吗?” 李万机想了想,道:“三爷是想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的新庄子,看看水泥的功效。” 贾环点点头,道:“没错,我们庄子就是最好的样板。” 李万机疑惑道:“三爷,上回庄子口的路铺好后,他们不是已经上赶着想要买咱们的水泥了吗?当时怎么不卖给他们?” 贾环笑道:“当时就卖给他们,好东西卖不出好价钱,也容易被糟蹋。得到的太容易,他们也不会重视,更不会珍惜。” 李万机恭敬的看着贾环,叹服道:“三爷真是生而知之的贵人,这种手段都能运用自如。” 贾环哈哈大笑道:“万机,我们是自己人,要多说真话,不要随便拍马屁。再英明的人,马屁听多了也会飘飘然,然后出岔子。” 李万机正色道:“三爷,我不是拍马小人,刚才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啊,我……” 贾环摆摆手,说道:“没说你是小人,我的意思是……以后这种话,心里想想就好,不用说出来。我要是听习惯了吹捧,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意见,我反而听不进去了。据我所知,凡是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离败亡也就不远了,明白了吗?” 李万机闻言脸色变了变,看着眼前的小人儿愈发恭谨,沉声道:“三爷,我明白了。” 贾环最后看了眼远处王贵家门口的盛况,而后道:“走吧,王贵在忙他的事,咱们去干咱们的事。” 李万机闻言,立马笑道:“三爷,这段时间小师妹可是把我们好一顿指派,她听了三爷您说的玻璃造法后,都快入魔了。每天不停翻来覆去的试着,不停的找失败的毛病。要么是陆师弟的窑没搭密实,漏气有气泡了。要么是胡老八的火力不够,偷懒了,所以颜色杂了。要么是李五的铁模子没做细致,不平有小坑了……哈哈!最近我那伙儿师弟都是远远的躲着她走。” 贾环也笑了,道:“哪有那么简单,咱们汉人两千年前就能烧出琉璃了。可从琉璃到无色无气泡的玻璃,需要的不仅是工序的改变,还有其他各方面的要求,我也只能给她一个粗劣的概念罢了……不过白荷在这方面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虽然现在还有些瑕疵,玻璃里还有一些气泡,但也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李万机摇头道:“师妹就是太较真儿,烧水泥的时候,她就要求我们必须将石灰石都敲碎到拳头大小,还是她的拳头……烧熟后,她又要求我们要将熟料磨成粉末状,越细越好。 可是熟料到了那个地步,再想提高细度,每提高一个度,就至少要增加五个工,但是效果除了让路面更细腻一点外,也没有其他太大的效果。 我就给她说,咱们铺三爷屋里的地面要求这么严也就罢了,可咱们铺庄子里的路,牛踩驴踏车轮滚的,要这么细腻做什么? 结果小师妹将我好一顿训,说做工自然要精益求精,哪能得过且过,敷衍了事?训的我这个当大师兄的在大伙儿面前是颜面扫地啊,哈哈! 好在最后还是三爷您发话了,不然,我看再过两个月,咱们庄子也起不来。” 贾环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就你挨训了?” 李万机瞠目结舌道:“三爷,小师妹她还敢训三爷您?” 贾环乐呵呵道:“也不算训,她是给我讲道理,也是你刚说的那一套……不过万机你要明白,她的任务和咱们不同,她是研发人员,在研发具体可行的工序,这般严谨较真自然是应该的。我们不仅不能阻拦,还应该大力支持。当然,在具体工作中,我们也要见机行事。就像你刚才说的,庄子里的路可以稍微铺的粗一点,只要结实平整,就不需要像屋里那样的细腻。你看这样行不行……” 李万机闻言连忙躬身道:“请三爷指示!” 贾环摇摇头,认真道:“也不算指示,就是看看可行不可行。这样,咱们把水泥根据细度分成不同的等级。比如说一级水泥,就是专门铺屋里地面的。二级水泥的细度差一点,则是铺就院子里地面的。三级水泥再粗一点,可以铺庄子里的地面。你觉得这样可行否?” 李万机闻言眼睛一亮,喜道:“三爷,这主意真是太好了!您真是……” 贾环笑着打断他的恭维,继续道:“还有,不同等级的水泥,价格自然也不同。至少一级水泥的价格,要比寻常的砖贵一些。” 李万机大乐道:“自然如此,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皇宫里的金砖铺地。普通红砖,烧的再细腻,终究还是有些糙,远不如金砖。 皇宫里的金砖是用江南大运河边上的河土烧制,非常讲究。每一道工序都要经过严厉的审查,就这样,一窑里顶多也只能十得其二,稍有瑕疵就要毁掉,而且一窑金砖就要烧大半年。 不过虽然费事,可那金砖确实好,我以前随师父见过一次,真是明如镜、声如磬。铺到地上,中间根本不需要再用黏土黏连补缺,就能对的齐齐整整的。非常细腻,还很沉,人走在上面,连个声都没有。 不过除了皇帝老子能用金砖外,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别的砖烧的再好,也总要用稍许黏土勾连。而且砖也没金砖细腻,走的时间长了,起土不说,还说不定哪里就会出现不平,比起咱们的一级水泥差远了。” 贾环正色瞧了瞧李万机,道:“老李,你行啊,连皇宫里的金砖都见过,有见识。不过这话出去别说,要是让别人听到你拿皇宫的金砖和咱们水泥相比,恐怕咱们就有不小的麻烦了。” 李万机歉意道:“三爷,是我大意了。不过三爷也不用在意,用青砖或者红砖铺地,可以说是富贵人家几千年来的祖法,轻易哪里能变改?用青砖或者红砖铺地,一来寓意青云直上或红红火火,二来,砖块通常都烧的方方正正,寓意主家家风清正。而咱们的水泥就算再实用,估计也只能在东城富户和城外庄户里得用。一般的做官人家,可能都不会用咱们的水泥……” 贾环闻言楞了楞,道:“还有这么个说法?” 李万机笑道:“三爷,屋子里的讲究多的很,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再有,咱们水泥虽然很平整细腻,但颜色多是深灰色和灰黑色,颜色不正。所以就算是那些御史老爷,也万万没有说咱们僭越的道理。” 贾环皱眉道:“那……咱们的水泥还能卖出好价钱?” 李万机笑的很灿烂,道:“一定能。三爷,咱们要是卖水泥的话,多半是卖给商户和庄户,还有普通百姓。这些人要么用不起好砖,要么身份不配用上好的砖,怕僭越,平日里他们用的都是粗砖。 现在咱们的水泥出来了,又细实又平整,他们哪有不用的道理?三爷您瞧好吧,只要您开口说卖,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要新开一个火窑了。” 贾环闻言放心了,他摇头轻笑道:“先不急,先不急。地方到了,走,咱们先去看看你小师妹把玻璃捣鼓的怎么样了。” 李万机看着贾环略显单薄却笔挺如松的背影,深深的吸了口气,双眼流露出的是兴奋的光芒。 良木耶? 明主耶? …… “王管家,您这庄子,可真是……可真是让我等开了眼了。居然,居然……” 赵管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贵家的水泥地面,脚还轻轻的在上面研磨着,震惊道。 其他人也纷纷的打量着屋内的一切,还有人站起身,推开窗子,细细的观察着刚才走过的路面。 哪怕是冬天下过雪,可清扫过后的水泥路面依旧能清净干爽。 这对大部分人来说,简直是一个奇迹。 这种景象,他们只在城里主家的宅院里见过。 然而即使在城内主家的宅院里,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中间勾缝里依旧会残留一点扫不净的冬雪,被太阳晒化了后,还是有一些泥水。 但是在这里,却完全见不到半点污泥垢水,他们从庄子口一直走到王贵家,一路数百米远,脚底下却依旧是干干净净。 要知道,这里不是神京皇城,这里只不过是城外的一座最不起眼的农庄而已。 这水泥,当真是好东西啊!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九十六章 求购 王贵老头儿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 在以前,他虽然是这座庄子的庄头,也算是个管事的,可在周遭农庄管事的眼里,王贵这个管事的连他们庄子上的下人都不如。 一个百十亩地的破庄子,主家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下榻一次的破地儿,有什么地位可言? 寻常庄子之间的联谊活动,譬如年节时相互间的走动啊,吃请送礼啊,通通没有王贵什么事。 这些管着成千上万亩大庄子的管事的,估计连认识都不认识他王贵是谁。 地位相差太远。 可如今不一样了,首先,荣国府的三爷,荣国公的三孙子…… 虽然话听着有些别口,可事实就是如此,荣国府的三爷被发配到这里来了。 但是就算是发配,可不还是荣国府的三爷不是? 自己人可以欺得,换个人去欺负欺负试试! 只要这位三爷没被从贾家族谱上除名,冲着他的姓,别人就得给起码的面子上的尊重。 所以,如今这座破庄子的分量已然有些不同了。 其次,如今这座庄子已经不能用破庄子来形容了,这位新来的贾三爷,居然捣鼓出宝来了。 水泥! 一种前所未闻的建筑材料,瞧瞧,这路铺的多好,多光洁。 还有这宅子,和以前普通的宅子完全不同了。 虽然屋顶有些怪,但……看着好像更结实了。 好东西啊! 他们这些管事的,虽说只是农庄的管事,但和普通没见识的泥腿子们不同。 这里就算是农庄,也是神京近郊的农庄,而他们能在这里当管事,之前大都是公侯府里得用的管事,可以说见多识广,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强。 如今见了水泥居然有这般神奇的效用,他们自然不会想不到其中蕴含着怎样的意义…… 他们每个人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说起好话来能让人如沐春风。 每个人夸一句,就把王贵夸的晕晕乎乎合不拢嘴了。 只是…… “王管家,您能不能和贵府三爷说一声,给咱庄子上也卖点这个水泥。您放心,该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一个大钱都不会少!唉,看看你们庄子这条路,干干净净,又平整。回头再看看我们庄子,虽然也使人专门清扫着,可再怎么扫也扫不出这个样子啊。王管家,您年纪比小弟年长,容小弟孟浪,喊您一声王老哥。还请王老哥在三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日后小弟必有厚报,必有厚报。” 赵管事满面笑容的说道。 一旁镇国公府庄子的管事刘管事也微笑道:“赵管事说的在理,王管家,咱们几家的庄子都挨着一条官路,过路人路过,这一眼望去,只有贵庄的路平坦齐整,光洁无尘。可咱们的庄子就……这面子上实在不好看。日后府上主家下来查看,定会责备我等无能…… 这些且先不说,单说咱们几家的渊源。王管家,这荣、宁、镇、修,缮、治、齐、理,可是开国太祖亲封的八公,其中又以荣宁二公为首。 咱们是正儿八经的一荣俱荣啊!我们府上的伯爷至今都时常感怀先荣国公的丰姿伟态,以为是世间第一等的盖世豪杰。 这水泥你可别藏着掖着啊……” 王贵听到刘管事念及荣国公,哪里还敢坐着,连忙站了起来。 不止是他,就是刘管事本人,还有其他所有人,都纷纷站起身来,以示恭敬。 王贵苦笑道:“刘管事,谁都知道您是镇国公府里最得力的管事之一,见多识广。和您相比,老汉我就是一个泥腿糟老头子。我瞒不了您,也不瞒您,这水泥是我家三爷亲自发明出来的。卖不卖,小老儿实在做不了这个主。” 刘管事闻言,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了,语气微微阴沉道:“王管家,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你要是做不了这个主,三爷恐怕也不会让你请这一遭东道。你再推脱,可真是见外了。” 王贵闻言,老脸一阵青红,正要开口解释,却见他儿子王成呼哧呼哧的推门跑进来,王贵见状大怒,就要破口大骂个驴日的,却听王成粗喘气道:“爹,三爷说了,今天你请的人里要是有镇国公府、理国公府等六个公府上的管家,还有平原侯、定城侯、景田侯、襄阳侯等侯府里的人,就代三爷给他们说一声,如果他们看上了咱的水泥,就对他们说,咱们勋贵之家同气连枝,要用水泥万万没有买的道理,不过一点子玩意儿罢了。三爷还说,如果哪家府上的庄子要用,只管打个招呼,到时候咱们庄子上的工……工程队会过去帮忙修建,他们自己可能不会用这个水泥。呃……就这些,爹,俺说完了,俺走了!” 说罢,也不顾一屋子人的精彩表情,转身砰砰砰的踩着重实的脚步跑了。 他还急着去看那透明的玻璃究竟是怎样造出来的哩! …… “呼!服了,真是服了。呵呵,王管家,有机会的话,在下还是希望能给贵府三爷请个安。” 刘管事面色变幻了一阵,长出一口气后,叹服道。 其他人亦是苦笑着连连摇摇头,再点点头,均表示若有机会,想给贾三爷请个安。 至于水泥一事…… “王管家,这件事我还要回去请示一下我家伯爷。不过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王管家,我可说好了,贵府的工程队,可要先紧着我们镇国公府先用,我是第一个报名的。” 刘管事正色道。 “诶……刘管事,你这就不地道了。大家都在跟前,怎么就是你第一个报名的?我们也没落后啊!” 理国公府的赵管事不满道,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刘管事矜持一笑,道:“没法子,你们大概也都知道,还有一个来月就要过年了,每年年前半月我们府的伯爷都要在庄子上来过,一直到年三十夜里祭完祖后才会回城。所以我想,在伯爷下来前把庄子里的路都修好,还请诸位体谅一二。” 听到刘管事这般说,众人还有什么法子?最多也只能腹诽镇国公府忒不讲究,堂堂祖祠就建在城外庄户里,哪有这样的…… 不过也顶多只能在肚子里腹诽一二。 今日前来的人家里,甭管祖上如何显赫,可如今府上承袭的爵位就数镇国公府的那位最显赫。 堂堂一等伯! 其他人了不起就是一个子爵或者男爵,要不就是一堆宗亲之爵,不值钱的将军爵…… 所以,刘管事将他主子抬了出来压人,别人还真没法说什么。 现实就是如此,否则的话,刘管事也不会这般矜持,即使面对王贵,也不过泛泛而谈。 荣国公的确是八公之首,荣国府地位尊崇。 可那又怎样? 荣国公已经仙逝了三十年,而今在荣国府内当家做主的,不过是一个区区一等将军罢了。 …… 从贾家庄子的后面庄墙一处小门出去,有一条笔直的水泥道,这条水泥道直通一座院落。 这座院落与庄子内的院落都不同,它的围墙非常高,足有六米多高。 而院落的大门也非常厚重,门口还一直都有人守候…… 进了大门,就可见一排高大的屋子。 这些屋子虽然高大,但很简单,没有雕梁画栋,也门廊处也没有什么花鸟鱼虫点缀,只是干净整洁。 不过,院子中间却堆积了很多灰色的石块,以及一些说不出名的材料。 若是此刻推开正中间的那间房屋的屋门后,定会感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尽管房间内热气铺面,让屋里的每个人都汗流浃背,可在最里边的一处熊熊燃烧的火窑旁,白荷却穿着厚厚的皮衣,手上也戴着厚厚的皮手套,顾不得满头大汗以及汗湿后沾在额头的头发,她面色凝重,戴着皮手套用铁钳从一个锅一样的火窑上取下了一个小锅,然后将小锅里的“汤汁”小心均匀的倒在平坦的案板上,再用一面铁架子从一头缓缓的平拉到另一头,铁架子的底部和案板之间有一个很狭窄的一个缝隙…… “呼!” 热的煞红的脸上,一双美眸亮晶晶的眨了眨,长呼了口气后,白荷轻轻的退出了操作间。 “三爷!” 白荷看着一脸关怀的看着她的贾环,甜甜一笑,然后喊了声。 贾环皱眉埋怨道:“具体操作你就不能让别人去做?你可知道,这玻璃溶液有多高的温度?一旦崩出来一滴,落在脸上,那就是一个永远去不掉的黑疤。你让胡老八这样的丑男去做好了,反正有没有疤痕他都一样丑。” “噗嗤!” 看着贾环身后欲哭无泪的胡老八,白荷抿嘴一笑,然后接过贾环递给她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道:“现下还在调配方,交给别人做我不大放心哩。等到配方调好了,把规矩都定下了,再让别人去做吧。不过八哥还是不成,他烧火在行,烧玻璃不成。十三哥以前是烧琉璃的,交给他做正好。” 贾环顺着白荷的目光,回头看了眼一个看起来木讷老实的年轻人,点点头,没有多理会,又对白荷道:“怎么样,这次成功了吗?” 白荷展颜一笑,道:“这次增加了纯碱的比例,降低了些硼酸的含量,看玻璃液的情形比上回强了许多,想来问题不大了。不过想要成规模的制作,目前这个熔窑实在太小,最多一次也只能熔二十来埚玻璃液。我在想,能不能像烧砖的隧道窑那样,也改进一个能连续熔炼玻璃液的火窑!” …… PS:感谢书友飞月妹妹的打赏(咳咳,都注意了,飞月妹妹是萌萌哒的萌妹纸!),感谢书友龙心在手天下我有、紫轩尘梦以及MRWANG的打赏~~ 亦感谢诸位投推荐票的书友,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 本来历史就是有名的小众文,架空红楼则是小众中的小众。 看红楼原著的都不算很多,这个基数就决定了本书的成绩和数据…… 但是,能看到每天都有书友打赏和推荐,真的很感动,也促使我认真写下去的动力更足了。 谢谢你们。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九十七章 你说什么? 听着白荷一开头就没完没了的讲解,贾环听的脑仁疼。 白荷将传统的烧制琉璃的技术和贾环记忆里模糊存在的烧玻璃的几点印象结合起来,搞出透明玻璃后依旧不满足,因为这样制玻璃的速度太慢,产量太低。 如今居然还想着要像隧道窑烧砖一样,可以昼夜不停,连续不断的进行烧制。 老砖还没完全出炉,生坯已经又送入,最终达到连绵不绝的产出目的…… “荷啊,咱先不急,啊,慢慢来,一步步来。你想再弄一个隧道窑……” 贾环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荷一脸严肃的打断,道:“三爷,玻璃液和生坯砖不同,所以烧玻璃的火窑不能也叫隧道窑,我打算叫它池窑。” “好好好,池窑就池窑。” 贾环苦笑着投降道:“不过这个池窑,估计也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完成,我却等不及了。小荷,等配方固定下来后,你先使人用现在这个法子烧出几百块来,三爷我急着用呢。至于池窑,你慢慢试验就好。” 白荷闻言,虽然满脸不情愿,可还是知道轻重,点头应承了。 然后不理众人,又转身回操作间去了。 等白荷离开后,李万机在贾环身边赔不是道:“三爷,对不住,小师妹从小被师父和我们娇惯的有点……但她绝对不是不敬重三爷。” 贾环没好气的瞪了李万机一眼,道:“我媳妇我不知道,还用你说?” 听到贾环的话后,李万机讪讪一笑,胡老八等人则轰然大笑,对顶头上司贾庄主愈发亲近了。 玩笑一通后,众人又从实验房里出来,只留下两个随时给白荷打下手的人。 “三爷,您怎么让王成给王管家说,那些人要用水泥不谈钱,还派人去帮他们修路呢?这……” 李万机可能憋了很久了,刚一出房间,就忍不住问道。 他也知道,贾环有刻意栽培他独当一面的用意,所以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时,他都会问,不用担心僭越身份。 没错,他的确是在北城那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厮混了几十年了,可就算再厮混几十年,他能学到的除了手艺外,也就是拿命去搏平安。 除此之外,他所在的层次太低,能看到的层面太低,有太多事看不透。 好在,他悟性很高,不仅能一点就透,还常常能举一反三。 再加上表现的忠心耿耿,贾环手中又没其他人用,所以也愿意栽培他。 贾环闻言笑道:“老李,和高门贵户谈买卖,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李万机苦笑着摇头道:“三爷,虽然我跟着师父连皇宫都进过,做过工,但从来没和贵人照过面,更不用说打交道了。贵人们是怎样个想法,我实在是想不出。” 贾环嗤笑了声,撇嘴道:“你也别把他们想的有多厉害,贵门的确有不少良才,那是因为他们获得的各种成长资源多,层次高见识的自然就多一点。但更多的,还不如你们……而且不管是不是良才,只要你能理解了他们之间流通的法则,以你的资质,一定会混的如鱼得水。和高门贵户做买卖,最重要的是什么,无非是一个面子罢了。 咱们卖水泥,他们要水泥。可怎么开价呢?开的高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八成不乐意。要的低了,你也别想得到他们的感激,他们只会觉得理当如此,用咱们一点水泥,还是给了我们面子。 所以,无论我们怎样出价,都达不到最大的收益。索性,我们将选择权交给他们!” 李万机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道:“三爷,您的意思是说……他们肯定不会白让我们做?” 贾环哈哈大笑道:“你这样想,如果三爷看中了他们庄子上的东西,结果他们不仅不要钱,还派人来帮我把东西弄好,弄漂亮了。等弄完了,难道我就好意思让他们吃亏?” 李万机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行?那传出去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哦,哈哈,着啊!” 很少见李万机这般失态,想来他已经体悟到了内中妙处。 不只是水泥…… 贾环也不出声,只是乐呵呵的继续朝后走去,绕过“研究所”,再往后走上一段路就是烧砖的隧道窑,再往南走,则是烧水泥的立窑了。 每座窑都被围墙包围着,门口也有门子十二个时辰守着。 李万机和胡老八等人落后贾环半步,紧紧的跟着。 李万机脸色激动的通红,道:“三爷首先让咱们去的,一定是一个大户。想来门户越高的人家,等完工后越讲究面子,给的银钱定然不会少。有一个打头的,规矩也就立下了,以后的人再用,也就是这个数字了。 咱们既能得了实惠的里子,还不失面子。而且,就算有人日后觉得价高了,也不会骂咱们心黑,只会说…… 哈哈!好一个颜面,好一个颜面,受教了,受教了!” “竿子,大师兄疯了吧?” 胡老八如今是负责砖窑的把头,被贾环戏称为窑哥儿,因为这个和窑姐儿相对应的称呼,胡老八成了贾家庄子无人不知的“明星”。 而刘竿子如今则是负责烧水泥立窑的把头,忠厚本分的他,很得贾环器重。 听到胡老八的话后,刘竿子呵呵一笑,也不理会他。 不动声色的回头瞥了眼胡老八,让他安静下来后,李万机冲贾环抱拳请罪道:“三爷,是我孟浪了,让三爷见笑了。” 贾环摆摆手,道:“你能自己想明白我很高兴,万机,好好做,好好领会,日后会有用武之地的。” 李万机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泽,狠狠的点点头,沉声道:“一定不让三爷失望。” 贾环闻言只是一笑,抬头看了眼已经到了眼前的隧道窑,昂首而入。 …… “你是说,他不要银子,还要派什么工程队来帮我们铺路?那个水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神京西城,镇国公府,书房内,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看着下头低眉顺目的刘管事,玩味的问道。 刘管事毕恭毕敬道:“回伯爷的话,千真万确。小的亲身去贾家庄子里走了两遭,每一处都认真瞧了个遍。那水泥铺的路,看着比青石板铺的还齐整,而且非常结实。贾家庄子里庄户们的屋子内,都用水泥铺的地面,看着比用红砖铺的地面还好……” 这个魁梧中年自然就是镇国公府如今的当家人,承袭一等伯的牛继宗了,听了刘管事的话,他摇摇头,道:“屋内就罢了,祖宗的规矩不好随意改变。不过路嘛……对了,陈生,你打听的怎么样,贾家的那个老三什么情况,怎么会被发配到那里去了?” 陈生站的位置要比刘管事靠前的多,相比于刘管事身上土青色的衣服,陈生的衣裳是淡蓝色的,多了几分贵气,显然是镇国公府管家之流。他听到牛继宗的话后,恭声笑道:“老爷,打听清楚了。这位贾三爷是荣国府政老爷的庶子,排行老三,今年才七岁……” “什么?才七岁?” 牛继宗的神色终于有些变化了,他浓眉大眼,阔口方鼻,威严天生,这一皱眉,让陈生压力陡增。 而刘管事的头也垂的更低了。 陈生赔笑道:“老爷,确实才七岁。” 牛继宗不满道:“一个七岁娃娃折腾出的东西,连你们都惊动了?” 在外面自持身份,矜持不已的刘管事,听到牛继宗不满的话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却不敢自辩什么。 因为他知道,牛继宗以军法治家,不辩驳什么还好,要是敢狡辩,下场更惨。 管家陈生却好一些,他沉声道:“老爷,在贾府里打听了番后,小的原也是不信,以为刘管事被糊弄了,就亲自到城南走了一遭,贾家庄子口的路,确实有一些名堂,刘管事没有说谎。” 牛继宗闻言,眉尖一挑,道:“哦?真有名堂?那贾家老三怎么会被赶到庄子上去?” 陈生想了想,欲言又止,不过看到牛继宗不善的眼神后,苦笑道:“贾家明面上给出的理由是,这个贾三爷想要从武,城里位置太小,容不下他,就让他去庄子上折腾吧。” 牛继宗听闻“从武”二字时,瞳孔明显收缩了下,而后微微呼了口气,讥笑道:“那贾府内实际流传的原因是什么?” 陈生道:“是那位贾三爷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贾家老太君不愿让这样的人玷污了贾府的门风,所以就打发到了庄子上了。相比于明面上给出的说法,贾府里的人更相信这个。” 牛继宗闻言,脸色极为复杂,道:“有没有消息说,贾家那位老三是不是真的想要当个武人?” 陈生道:“他在府上时好像折腾过两遭,不过具体怎样也没人清楚。出府后,就不大清楚了。不过贾府里还有一个传闻,说的很有些怪异。” “什么?” “他们都说,贾老三几个月前曾经遭了晦气,险些被阎王派出的黑白无常给勾去。可后来荣国公忽然显灵,将黑白无常打跑后,才救下了贾家三爷,而且还要求贾家三爷,日后不要进学,要从武。” 陈生恭谨的回道。 “啪!” 一声脆响,牛继宗座下实木太师椅的把柄被他生生捏断,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陈生,道:“你说什么?”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九十八章 挨打 “老焦,你这是……” 贾环咽了口唾沫,看着焦大手里拿着的大棒,不解的问道。 焦大淡漠道:“你刚开完筋,所以接下来的训练就是挨打。想要能打倒敌人,首先得学会挨打。” 贾环面色一变,干笑道:“焦太爷,您不是在生昨天的气吧?是,昨天我是骂了您几句,可您自己说说,昨天您的疏忽该不该骂?再说了,打你一拳的是李万机,又不是我,要不,我去帮你把李万机喊来,你俩单练单练?” 焦大没有理会贾环的话,自顾自的道:“战场杀敌,与江湖卖把式之间的争斗不同。江湖卖把式之间的争斗,可以逃跑,可以挪移,可以闪避。可战阵中成千上万的战卒之间厮杀,没有逃跑的后路,后退者斩。没有挪移闪避的空间,因为你的左右都是人。你往旁边闪,不仅会打断兄弟的攻击节奏,而且,你避开了你正面的枪矛,迎向的却是旁边刺来的枪矛,更凶险。 所以,从武之人要谨记的第一点就是,武卒向前,有我无敌!狭路相逢勇者胜,怕死的人必然第一个死。” 焦大说的很有气势,可贾环听的却冷汗淋漓,这他娘的不就是炮灰吗?打的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同归于尽啊! 他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道:“老焦,你开玩笑的吧?这战阵之中人挤人,又练不成金刚不坏神功,一杆杆长矛刺过来,谁扛的过?练不练武有什么区别?” 焦大哼了声,眼神变的有些悠忽,放佛穿越了无尽的时光,又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杀场,良久后,他目光陡然一凝,道:“区别大了,要想不同归于尽或者不先被敌人刺死,你就要更快,更强,忍耐力更足,你要先一步让敌人倒下。习武能让你更快、更强,而练习挨打,能让你对疼痛的忍耐力更足。” 贾环闻言,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焦大手中小儿手臂粗的木棍,还是觉得怕,便笑道:“太爷,您说笑了。如今咱大秦承平安泰,哪里还有什么战事。再说了,就算有战事,也轮不到我冲到第一线去当炮灰不是?这个……我看这个训练挨打,还是算了吧?太爷您先忙,我再去跑两圈,热热身!” 焦大冷笑道:“小子,你可知,要想承袭亲贵之爵,就要参加宗人府的考封。考封一共三项,第一项是开筋,第二项就是锻身。所谓锻身,说白了也就是挨打。你要是只是想练几招把式,日后在外面逞强,那你就不用练了。你若是想……” “停!好了好了,不就是挨打吗,有什么了不起?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不相干的车轱辘子话干吗?小爷我正觉得骨头酥痒,想要挠挠的,老焦,你尽管召唤就是。人老了就是糊涂,什么乱七八糟的浑话都敢往外说……” 贾环一副没法子的模样,看向焦大的眼神却凝了一凝。 别看焦大寻常对贾环都是淡漠高冷的姿态,可此刻却被贾环的这一眼看的头皮一紧。 再联想到贾环话里的意思,焦大默然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起木棍,不轻不重的朝贾环身上招呼了去。 “砰!” “砰!” “砰!” …… 晌午,贾环扶着墙根儿,一步步的往家挪移着。 路上遇见给他行礼请安的庄户妇人,他还得强撑出一副笑脸,点个头回应一下。 这一路,走的真艰难。 等回到屋里后,贾环没有像往常那样,将自己甩到炕上,大呼小叫着让白荷或者小吉祥来给他按摩。 他迈着机械步,一步步的走到桌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椅子上,但腰不敢松,脊背挺的笔直。 因为他不能让重心全部集中在屁股部位,太疼…… 颤抖着手,贾环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茶盅里倒了一杯茶后,又颤抖着手,送到了嘴边,小口小口的啜饮着。 等喝完了一杯后,贾环又倒了一杯,这一杯没有再一口一口的喝,而是一饮而尽。 第二杯喝尽后,贾环伸手准备去倒第三杯,可茶壶刚拿起来,眼泪就掉了下来。 焦大,CNMB,你真是往死里打你老子啊…… 贾环敢保证,如果他现在脱干净衣服,身上绝对没有一处是好的,没有一处是白的,不是青就是紫,要不就是红肿的。 可是,路是自己选的,怪谁? 焦大不敢说谎,想要承袭亲贵爵位,考封的时候就一定要经历这一遭,考封…… 擦干净眼泪,笑了笑。 哭怕什么?哭不丢人,擦干净眼泪继续走下去,咱还是爷们儿! 缓缓的站起身,想出去找个嘴巴严实的人给他擦一下药酒,要是被赵姨娘她们发现就糟了,到时候还不知怎么聒噪呢。然而贾环刚一回头,就看见赵姨娘不知何时起就直直的站在门口那里,满脸泪水的看着他。 …… “娘,别哭了……” 贾环趴在炕上,身后赵姨娘正拿着一壶药酒,一边给他擦拭着伤处,一边流泪,一边还不停的咒骂着焦大。 “别叫我娘,老娘没你这么不孝的孽障儿子。临出府时你爹说的话你都忘了,身体毛发,都是爹娘给的,不敢毁伤,这才是大孝。可你看看你,三天两头弄的不是死就是伤,你是想要吓死娘啊?真不知上辈子做了多少孽,才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孽障。” 赵姨娘手下不停,嘴里也不停,碎碎叨叨的念叨着。 贾环脸上一抽一抽的,道:“娘,你要哭也成,就是能不能别把眼泪滴到我身上。那泪里面都是盐分,蛰死我了诶!” “啪!” 往贾环脑门儿上抽了下后,见他那副鬼脸皱巴着,赵姨娘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帕子擦干净眼泪后,骂道:“蛰死你活该!好好的贵门公子,不好好读书识字,整日价在外面疯,晒的跟黑碳球一样不说,还成天把自己弄个半死不活。那焦大也不知是什么来路的老杂毛,他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贾环用下巴支着脸,笑道:“娘,这话真解气。那老杂毛的来历还真说不清楚,不过八成是老宁国公留下的后手。要是一般的仆役,再给他十八个胆子,也不敢这样折腾小爷。哎哟哟……嘶!娘你轻点……不过娘,话又说回来,有这么一个老家伙在也是咱的运气。不然的话,儿子还真找不着比他更放心的人来当师父。就这,估计也当不了几年了。” 赵姨娘眼睛一闪,道:“怎么说,他还想回宁国府去?他的身契不是在咱手里吗?” 贾环摇摇头道:“不是,老焦也就这两招散手了,开了筋骨,练完挨打后,他的能耐也就用完了。对了,还没学跑路……总之,都学完之后,你儿子我就该头疼找谁去继续学喽。不过还早,至少还要学两年呢,这还得是你儿子天赋异禀,骨骼清奇……” 赵姨娘将最后一点药酒倒在手里,然后在贾环的小腿上不停的揉搓均匀后,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和肩膀,看着贾环光溜溜的屁股蛋,道:“环哥儿,老娘最后再劝你一次,府里那两个爵,你最好不要再想了,先不说大老爷和东府的珍大哥儿能活多少年,就算他们现下就死了,那也没你的事。大老爷下面有链二排着,珍大哥儿下面还有蓉哥儿等着呢。连宝玉都未必能挨的上,又何况是你?” 贾环拉开被子盖在身上后,才翻过身来,得了赵姨娘几个讥笑的白眼后,笑道:“娘,这些事不用娘来操心,都是儿子的事。总之,你现在就安安心心的在庄子上当你的管家太太就是。” “呸!” 赵姨娘啐了贾环一口,不屑道:“还管家太太,老娘我管谁的家?统共也就三个丫鬟两个婆子。庄户里的那些婆子们又轮不到我来管。” 贾环无语道:“娘,那些婆子都在给儿子赚银子呢,你管她们干什么?” 赵姨娘闻言,顿时来精神了,试探道:“环哥儿,你最近赚了多少银子?娘看你买卖好的不得了啊。每天一大早,庄子里就开始不停的轰轰隆隆的往外运东西。你大舅……钱启说,那些东西都是银子!给娘说说,你是不是发大财了?” 贾环闻言,皱眉看向赵姨娘,有些不满道:“娘,不是说了嘛,你离钱启远一点,你不嫌他臭啊?” 赵姨娘哼了声,不过看到儿子的脸色确实不大好,就讪讪一笑,道:“开始的时候确实不愿搭理他,臭倒是不臭,就是膈应的慌。不过后来他隔三差五的就给娘送礼,看着也就不那么恶心了。环哥儿你放心,娘可是什么都没应承过他,他也没让娘像你求情,就是絮叨絮叨,说说话。” 贾环眼睛微微眯起,叹服道:“还真是一个人精啊,知道打感情牌,目光还放的长远。这王八羔子到底想……” “啪!” 贾环还没来得及深思,脑门上就挨了赵姨娘一巴掌,抬头看去,只见赵姨娘满脸不善,道:“环哥儿,钱启是王八羔子,那你姥姥是什么?你娘是什么?你又是什么?” 贾环闻言自知失言,苦笑着想辩解几句。 就见赵姨娘认真道:“环哥儿,娘不知你想干什么大事,唯恐钱启坏了你的事。可你想想,说到底他和娘也一样,不过一个奴几辈的,就算有点小聪明,有点花花肠子,可就他这个身份,又能真干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就是想靠在你这个外甥名头下,赚一份家业罢了。你要是信不过他,就不要大用他好了。可是,你也不要忘了,他和娘毕竟都是同胞兄妹,你这般作践他,又将娘的颜面放在何地啊?” PS:感谢书友poppyjj的打赏,感谢书友C938516、蓝色的石头11、自是自是白衣卿相、浸信会、哈哈就呵呵的打赏,感谢龙心在手天下我有、舞中烟云和啥时候我也要写书的打赏~~~ 感谢诸多书友的推荐,还有烈焰焚城兄的催更。 只是弱弱的提醒一下烈焰兄,这个催更票好像是关于第二天的。 也就是你投的是希望我第二天更多少字的票。 我本来每天就更6000字以上啊,其实你不用投的…… 咳咳,还是非常感谢! 最后多说两句,本书的点击和推荐,我都还算满意,但收藏长的出奇的缓慢。 就这个增长速度而言,我想上强推几乎不可能了,就连想上个首页推的概率都不大。 不过没关系,我理解。 网文毕竟还是以快节奏为王,就像有书友评论,三十万字了还没赚到银子,起点估计没有第二个作者会写这种种田法作死了。 说句实话,从开文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用这本书赚多少钱,我的目标是,能有一群相对红楼的理解来说志同道合的人,来一起完成本书就好。 自开书起我对订阅就没有报什么高希望,完本的时候能有个两百均订就好。 为什么是两百均订呢?因为我每天更六千字,有两百个均订的话,五五分成后,每月差不多就会有六百块的稿酬。 这样一来,就能抵消网站每月给我发的六百块全勤,也就是说,网站至少不会因我亏本。 过年的时候,我也不至于不好意思给签我的责编和主编拜年…… 哈哈!这个目标应该不算太高吧? 只要能达到这个目标,我就可以轻轻松松,没有愧疚感的,全心全意的去写一本我心中的红楼。 如果实在达不到的话,咳咳,提前说一声,蓝光大,五月大,实在对不住,嘿嘿,我下本书一定努力争取超过两百五……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关于进度,进度慢不慢?很慢,这我承认。 但本文应该不是流水账式的水,我只是在尽力勾勒出一个有血有肉,能在大家脑中形成详实画面感的贾家庄子和众多不同的人物。 有书友说,你写的再好有什么用,节奏那么慢,没人看。 我只想说,能安静的看完红楼梦原著的人,基本上应该都能看几眼本书。 若是连红楼原著都读不下去的人,我怎么可能强求他们去读本书呢? 其实快节奏的写法我也会,无非就是挑起冲突,然后先抑后扬的打脸法。 本书这种可以冲突的对象简直太多了,贾府里的N多有名有姓有故事的丫鬟、N多小厮,再加上管家、婆子、乃至贾珍、贾琏、贾蓉、贾赦、王夫人、邢夫人再加上他们的亲戚、娘家,继续再往外发散,出现过的王公公子等等。 每一个冲突至少都能写上几万字…… 这种冲突在后文中也会出现一些,但只能是偶尔调味,多了的话,就真不是红楼了。 读过红楼的人都知道,红楼里几乎没有所谓的装X打脸。 我要是写一堆快节奏的剧烈冲突文,那还是红楼吗? 就算有冲突,也不应该是和红楼中人进行。 啰里啰嗦了一大堆,就到此为止吧,写作的时间又快没了。 总之,很感激大家的支持,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认真的来写好每一个人物,每一段剧情。 尽力不辜负大家的推荐和打赏。 我也厚颜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再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九十九章 史家 “三爷,三爷,我们回来了!” 李万机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贾环眉尖轻挑,他可是愈发少见李万机有这般激动失态的时候了。 “进来吧。” 随口应了句,贾环就继续低头临摹起字帖来。 这是半个月前贾政来庄子上,看过他们母子后,留给他的作业。 想起贾政看着如今庄子的脸色,贾环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不过,随即他又笑不出了。 贾政临走前,贾环提议,将出府时以及上次回府时贾府众人赠他的银两还回,因为他如今已经不缺银子了。 却不想,本来已经为儿子骄傲了一天一夜的贾政却陡然变色,厉声问他,欲自绝自外于贾家耶? 啧啧!那怒火…… 其实贾环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老头子这般敏感。 不过话又说回来,贾环也不是真的想要彻底和贾家断开关系。 且不说贾府上还有太多让他牵挂不舍的人,单说离开贾府后,离开荣国府头顶那朵黑云的庇佑后,他手里的买卖能不能支撑过一天都是一个问号。 自从一个月前李万机等人用了十天的时间就替镇国公府的庄子上铺完路,并且得到了整整一千两银子的赏钱后,贾环这短短月余时间内,当真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庄子上组成了两支工程队,四处出击,而后白银滚滚而来。 当那日李万机拿着一张一千两银子的大龙银票回来时,贾环都有些怀疑,这张银票是不是伪造的。 不过自他亲往镇国公庄子上拜会了牛继宗后,就明白了原因。 虽然牛继宗没有和他说几句话就把他打发出来了,可还是给他说明,这一千两银子不是为了那几条路,而是为了资助他从武之用,也算是帮他的买卖开个好头。 当然,这一切都是看在已故荣国公的面子上。 不然的话,区区一个贾老三,人家恐怕眼皮子都不会夹一下。 而且,如果贾环不姓贾,那么就算他能造出水泥,像镇国公府这样的门第,顶多派一队家丁上门,扔下几两碎银子,也就取回来了。 镇国公府的确开了一个好头。 镇国公府的一等伯都亲自开出了一千两银子的价码,那之后的那些府第,尤其是和镇国公府门第差不多的府第,开出的价码好意思低于这个数? 至于比镇国公府第低的门户,就更不会了。 人家贵为一等伯,都干不出仗势欺人的事来,你们不如人家,难道就能干出这样的事? 再说了,人家贾家庄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欺负的不是? 想动歪脑筋前,总要考虑考虑自家的大门,能不能扛住贾府的那朵黑云。 于是,就有了李万机一日比一日高兴的局面。 因为贾环将两支工程队的管理权交给了他。 看着每隔几天就收回来一张大额的银票,李万机心里别提有多熨帖。 “三爷,我回来了!” 李万机的声音打断了贾环的畅思,回过神的贾环,低头看了眼桌面纸张上滴成一团的墨污,郁闷的扔下毛笔,将纸张抓起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里,然后才看向李万机,道:“保龄侯府上的庄子也铺完了?” 经过刚才一遭,李万机冷静了下来,道:“回三爷的话,铺完了。” 贾环皱眉道:“你收他们银子了?” 李万机很少见贾环对他皱眉,此刻一见,骤然有些发慌,连忙解释道:“三爷,我给他们管事的说了,说您交待过,咱们两家是世交至亲,不收银子。可那管事的也说,他们侯爷亲自吩咐了,正是因为是世交至亲,才不能厚着面皮占三爷您这个后辈的便宜。所以……” 说着,李万机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递给贾环。 贾环眉尖一挑,奇道:“他还给了两千两?” 李万机苦笑道:“不是,三爷,是两张五百两的。” 贾环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接过银票后看了看后,冷笑道:“真是佩服这些人的做派,嘿!” 李万机纵然最近接触了不少高门大户的管事,也摸透了一些贵族之间的礼仪,可此刻还是不解的看着贾环。 贾环将两张银票往桌上一丢,有些厌恶道:“你当他为什么给两张银票?他们这是在给我哭穷呢。而且,他明知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我绝不可能收他的银子,最后还是要转交回去。他却偏偏非要给你银子,为什么?” 李万机脸上一阵惭愧之色,若非已经熟知贾环不喜请罪那一套,说不得此刻他就要跪下请罪了。 收拾了内疚的心情后,李万机开始思考,蓦然,他猛然抬头,惊道:“三爷,他是看上了咱们的水泥了?” “很惊奇吗?” 贾环不屑的嗤笑了声,道:“最近不知有多少人拐弯抹角的来打探咱们烧水泥的方子,多他们史家一个不多。” 李万机脸色有些发白道:“三爷,这史家可不一般呐,他们可是一门双侯,显赫非常啊。” 史家如今不仅有承袭先祖保龄侯爵位的史鼐,更有一位亲自开辟出另一支侯爵之位的大佬,忠靖侯史鼎。 在如今朝堂勋贵里,史家按理说应该是最拔尖儿的第一流人家。 然而,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原因很简单,史家兄弟不和。 想要承袭亲贵之爵,就必然要从武。 然而想要练武,根骨什么的自然是首要的,可还有一样和根骨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那就是银子。 贾环如今一个月光药材耗费就要上千两,而且在未来的一年半十八个月里,每个月的消耗都要比前一个月多一成。 这还只是药材的耗费,除此之外,他如今真正成了一个大饭桶了,还是肉食饭桶…… 这银子进的快,花的更快,当真如流水一般。 若非有砖窑和水泥撑着,而最开始镇国公府又开了一个很高价位的开门红。 贾环估计连半年都支撑不了。 贾环如此生财有道,才勉强支撑,史家兄弟却没有这个生财的能耐。 原本一个保龄侯就已经将史家消耗的差不多了,若是就此打住,史家就真是隆正朝一等一的豪门了。 可偏偏史家不止史鼐一人有习武的根骨,他弟弟史鼎的根骨更甚于他。 再加上史家上一代当家人偏爱幼子,不顾家底已经快被史鼐耗尽的事实,只是逼着史鼐想办法,或贱卖祖业,或与同僚亲友借贷。 总之,史家费尽力气,终于又造就出了一个忠靖侯,史鼎。 然而,史鼎在老子的帮助下,耗尽了史家的人脉,成就了忠靖侯后,上一代保龄侯也终于瞑目而终了,留给了承袭保龄侯的史鼐一个又臭又烂的摊子。 最让史鼐恨的牙疼的是,上一代保龄侯在临终前,将最后一点家底都给了忠靖侯。 于是就出现了本朝最大的一个笑话。 堂堂侯府,超品亲贵,却出现了侯府一品诰命夫人和侯府的小姐们亲自动手做针线活以维持府内生活的滑稽局面…… 若不是真的困顿到了非常地步,但凡有一点余地,史家的侯夫人们也不会不要面皮的让史湘云去做针线活…… 那忠靖侯自幼受宠,性格自然难免嚣张,占尽便宜不说,还常常讥讽保龄侯无能,不能维持祖业。 至此,二人之间的矛盾渐渐明朗公开化,最终有了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 而外人自然乐得见到这一幕,若非如此,史家岂不是太过强大? 于是,推波助澜者不在少数,史家兄弟俩也就愈发成了仇寇…… 对于这两个不争气的侄子,连贾母史老太君都已经恨铁不成钢的放弃了。 所以,史家远没有想象中的强大。 只看保龄侯今天的这般手段,就知道他的格局有多大。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保龄侯史鼐,还是忠靖侯史鼎,他们能够承袭或者获封贵爵,都是走的忠顺亲王的路子。 他们的确都是武人,可他们的武道和军功,都远远还没有达到能获得侯爵之位的地步。 因此,史家虽然贵为一门双侯,但在勋贵之族内部,名声并不好。 就算史家一门两侯爵,可真论起来,在众人眼里,他们远不如只承袭了一等伯的镇国公府有威望。 就连至亲贾家对他们都没什么好感…… 所以,如果保龄侯若是想打着贾母史老太君的牌子来问他要水泥的配方,却是打错主意了。 简单的将内中缘由告诉了李万机后,很有头脑的李万机没用多长时间就领悟出了内中情形,也就揭过不提了。不过,他还是禀报给贾环一个令贾环瞠目的消息:“三爷,我回来时,有一个史家的婆子跟着一起来了……” 贾环无语道:“不是吧?老李,你口味那么重?去干个活把人家管家婆子给……” 李万机哭笑不得道:“三爷哪里话,我……我真是……是史家的大小姐,让那婆子来给三爷带个话。” “谁?” 贾环闻言一怔,疑惑道。 李万机道:“我也不知道是谁,那婆子说了,是史家大小姐。” “啪!” 拍了一下脑门儿,贾环道:“想起来了,去,把那婆子叫进来。我倒要听听……” 待李万机出去后,贾环嘿嘿笑了起来。 前两月又回府了两遭,他也听贾迎春、贾宝玉和林黛玉们提过,每次他回去,都刚好和史家大妹子岔开,这令史大妹子很不爽,让他们给贾环放了好几次话了。 红楼一书中,贾环对这个史家大妹子史湘云,可是很有好感呢。 读红楼让贾环最心痛的女子只有两人,一个自然就是“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的贾迎春。另一个,则是这位侯府千金史湘云。 在曹公的前八十回红楼书中,并未给出史湘云的结局,当然,判词是有的,但并不详细。 而在高鹗叙写的后四十回中,给出的结局又太过粗糙。 贾环记不大清了。 但有一个很早的电视剧版本给出的结局,贾环却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观看时,画面给了贾环很深很沉的震撼。 史家被抄家,未免被连累,史湘云被夫家所休,而后发卖到青楼画舫上陪酒。 最后她看到同样落魄的贾宝玉时,史湘云在船边一遍又一遍的声声嘶喊:“爱哥哥,赎我……” 爱哥哥…… 赎我……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无过于斯。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章 风凉话 “奴婢见过三爷。” 一个中年妇人做福行礼道。 贾环笑的很灿烂,道:“嬷嬷请起,不知嬷嬷是……” 妇人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番贾环后,赔笑道:“回三爷的话,奴婢姓周,是保龄侯府跟着大小姐的奴婢。” 贾环点点头,笑道:“原来是周嬷嬷,不知云姐姐可还好?前几遭回府,恰恰都和云姐姐岔开了,甚是遗憾。” 周嬷嬷闻言亦笑道:“谁说不是呢?云姐儿去了府上两遭,好像是听府上的哥儿和姐儿唱了什么小曲儿,回来后整天念叨。这不,听说三爷手下的人来给我们府上的庄子做事,就特地让奴婢跟着来见三爷,说是约定一起去贵府的时间,再不好走岔了。” 贾环闻言大笑起来,道:“云姐姐有心了,这样,劳烦嬷嬷转告,就说我年三十中午会回府,下午祭完祖后要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初一早晨要去给老祖宗磕头请安,之后给大老爷、老爷和东府珍大哥儿拜完年后,我们兄弟姊妹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唔,没有意外的话,我大概可以在府里待两天。我想,这回再没有错过云姐姐的道理了。” 周嬷嬷闻言笑道:“是呢,云姐儿向来都是初一就去给本家姑奶奶去拜年。既然话带到了,三爷的话我也记下了,那奴婢现在就回去了。” 贾环眉尖一挑,道:“这么急?在庄子上用一顿晚膳再回吧?不然见了云姐姐不好交代。” 周嬷嬷笑的愈发柔和了,道:“不了,三爷是不知我家云姐儿的性儿,急的不得了呢。奴婢要早点回去,不然她在家等消息,定然等不及了。” 贾环闻言哂然,然后对一旁一直垂头不言的李万机道:“万机,既然嬷嬷赶着回去,那你就带她去王管家那里,封一份银子,给嬷嬷在路上喝茶使。” 李万机闻言,低头恭声应“是”,而后不动声色间朝书桌后贾环的手看去,贾环的手在那里比划了个三十的手势。 而下方周嬷嬷闻言顿时站不住了,连连摆手道:“三爷哪里话,不过是带个话,哪里还用……唉,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啊。” 贾环对周嬷嬷摆了摆手,然后对李万机道:“再让厨房准备一些咱们庄子的特产,带给我云姐姐尝尝鲜。另备一包,让嬷嬷在路上垫垫饥。” 说罢,又对周嬷嬷笑道:“嬷嬷,我们庄子上出产一些酱驴肉,虽然上不了什么大台面,不过味道却着实不错。我们府上的姊妹兄弟们都很喜欢吃,连老太太和老爷、太太都乐意尝几口。劳烦嬷嬷带回去给云姐姐尝尝,若是想吃,就随时派人来取就是。就算是,我这个当弟弟的给姐姐的一点孝敬。” “哎哟!这真是……这传出去,都算是一段姐弟相得的佳话了。三爷,奴婢替我家云姐儿谢谢三爷了!” 说罢,周嬷嬷笑的满脸菊花,跪下就给贾环磕了三个头。 贾环见状,嘴角抽了抽,然后笑道:“那就这样吧,嬷嬷和李管事下去吧。” 李万机闻言,身体猛然一顿,随即眼中绽放出两道兴奋的光泽,李管事……好在他知道在外人面前不能丢了贾环的颜面,便很规矩的陪同周嬷嬷出去了。 …… “李管事,老婆子可是说错了话,惹的三爷不高兴?” 出了门后,周嬷嬷有些不安的对李万机道。 李万机闻言一笑,道:“嬷嬷不用多心,不是嬷嬷的错。” 周嬷嬷还是不安,道:“可是我见……” 李万机低声解释道:“嬷嬷不知,我家三爷最是心善,见不得嬷嬷这样的人给人下跪磕头,平日在庄子里,他就一再要求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得对他下跪磕头,对于这样的老人,三爷从来都是礼遇有加,敬着呢。所以刚才看到嬷嬷跪下后,三爷心里不落忍。嬷嬷万万莫怪才是……” 周嬷嬷闻言大为感动,道:“真真是贵门世家公子出身,就是不凡。李管事说哪里的话,遇到三爷这般懂礼的公子,老婆子我心里喜欢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责怪?回去后,我定会好好给那些没见识的人说说,让她们听了也开开眼界,知道知道书香公子是怎样尊贵的。” …… 待周嬷嬷离去后,贾环这个“书香公子”又临摹了一副字,虽然依旧如同鸟爬的一样,可总算能写全了,不像刚开始那般,总是缺一笔少一画的。 简体字写惯了,再学繁体字,真不是一件轻巧的事。 一副字写罢,王贵敲门求见。 “三爷!” 王贵如今愈发有管家的派头了,头上的裹头也不是从前那块破破烂烂臭烘烘的裹头了,而是极为气派的管家帽。 贾家庄子这几个月赚了那么多银子,贾环也顺势将规矩给立了下来。 所谓规矩,除了一些贾府老礼数老规矩外,就是工钱的发放。 王贵这位管家级别的人物,如今算是彻底摆脱了“底层人民”的阶级,成了有头脸的人物。 穿着打扮也讲究起来了,用他的话说,他不能给三爷丢脸…… 看了眼王贵身上**的蓝青色的袍子,再瞅他那一张老菊花脸,贾环扯了扯嘴角,道:“什么事?” 王贵赔笑道:“三爷,最近请我吃席面的人,都排到明年开春儿了。他们都想托我跟三爷打听打听,咱们庄子上出产的水泥,能不能卖给他们一些。” 贾环不置可否道:“他们要铺路?可以找我们的工程队,去李万机那里报名排队就好。要盖房子的话更没问题,我们连家具都可以承包,用过的都说不赖。” 王贵闻言愈发赔笑道:“三爷,看他们的意思……一千两实在是掏不起。而且他们的庄子也没镇国公府的庄子大,路也没那么长。” 贾环一边洗毛笔,一边道:“那可以酌情减价,镇国公府修的路加起来大概是三百多米,不到四百米。我吃点亏,就算四百米吧。折算下来,一米就是二两五分银子。这个价钱已经够公道了吧?” 王贵笑的脸都要酸了,心里无语道:这还公道?公道个鬼啊,水泥的原料就是那一座灰石头山,顶多废点人力。可这个世道,人力又值几个大钱? 铺路的另一主要原料沙石是直接从沣水河边挖的,八水绕神京,沣水在神京城南,有条小支流更好流过贾家庄子边,就是嘎子河了…… 所以说,铺路的原料几乎都不花什么本钱,除了人力。 只是,这话王贵哪里敢跟贾环说,只是在那里吭哧吭哧的欲言又止。 贾环见状心情大坏,沉声作色道:“老王,你是不是收人家财礼,跑我这里来给他们当说客来了?” 王贵见状,骇的要命,正要跪下请罪,却见贾环眼中的厉色更甚,弯下去的膝盖又直了起来,躬身作揖赔罪道:“三爷,小老儿我又没吃错药,患了失心疯,去收他们的礼做什么?万万没有,万万没有啊。” 贾环哼了声,道:“那你在这里磨叽个什么?” 王贵苦苦解释道:“三爷,我不是为了他们,我是为了三爷您啊。顺着城南这条官路往下走,除了靠近城郊的几个大庄子外,还有不少中小型庄子,尤其是小庄子,打死他们也拿不出一千两银子来铺路。 可是,这一路走来我们几家靠着官路的一段路面着实好看,哪怕是下雪了,只要路面清扫干净后还是亮亮堂堂的,相比之下他们的就难看多了。 这些人府上的主子也是要面子的,这一对比,他们的脸上就不好看了。可又拿不出或者舍不得拿出一千两来铺路,所以好多人明里不敢说,暗里却开始说起风凉话了。” 贾环闻言冷笑了声,道:“他们说什么风凉话?” 王贵犹豫了下,见贾环眼神不善后,一咬牙,道:“我听说,有人暗地里传,三爷手里的水泥方子,其实不是咱们庄子上自己弄出来的,而是府上二老爷从工部弄出来的。还有人说,这不是从工部弄出来的,而是从那些被卖到咱们庄子上的匠户们手里弄到的,但那些匠户以前都是官籍,所以说起来,这水泥方子还是朝廷的。 三爷,我打听了下,好多人都相信这个说法,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三爷我区区一个七岁稚龄的黄毛顽童,哪有这个本事,弄出水泥这种东西,是吧?” 贾环冷笑道。 王贵一脸的尴尬,道:“三爷,这都是那些混账东西混说的,我问过李万机他们了,他们都拿祖宗发誓哩,说绝对不是他们带来的方子。” 贾环没好气的瞪了王贵一眼,王贵自知失言,他也去问,不说明他以前也这般怀疑过吗? 看着王贵脸上的讪讪之意,贾环叹了口气,道:“我们是要做些准备了,吃独食,果然是最犯忌讳的事。我们要在这股风浪没有起来前,赶紧将它灭下去。” 王贵闻言,一脸的不舍,道:“三爷,真要将方子交出去啊?” 贾环嗤笑了声,道:“怎么可能?从来都是三爷我惦记别人的东西,哪里会让别人从我兜里掏东西。不过是再找几个挡箭牌罢了,三爷我如今的名头还是不够硬,一个贾家三爷的招牌,镇不住人呐。” …… PS:感谢书友俊秀才和林秋保安的打赏,感谢冬月离歌和forgetuel的打赏以及窗处那棵树的评价票~~~另感谢诸位书友们的推荐,谢谢大家的支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零一章 厌恶 “三爷,您新年好。” 天蒙蒙亮,刚一出院门儿,贾环就看见面前这位低眉顺目,点头哈腰的人,皱眉道:“你怎么还在庄子上?” 贾环面前之人,正是赵姨娘的同胞兄长,贾环血缘上的大舅舅,钱启。 听到贾环不善的话,钱启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变化,依旧笑的灿烂道:“三爷,明儿不就是三十了吗?我想着,水莲……不,姨奶奶她一个人在庄子上,可能会太冷清,所以就……” 贾环奇怪道:“太冷清?我娘怎么会冷清?赵国基舅舅不是在吗?” 钱启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了,道:“老……老三嘴笨,二妹……姨奶奶不大喜欢看他。三爷您放心,我一定恪守本分,不会乱想不该想的东西。就是带着李氏和钱槐,陪姨奶奶吃个饭,说说话解闷。三爷您明儿肯定要回府上祭祖,我……” 贾环吐了口气,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车轱辘子话说不完。留下就留下,不过你最好记住你刚才的话,不要忘了本分。另外,过完年你就回城继续开你的当铺去吧,看在我娘的面子上,贾家的旗号你可以使一使,不过钱启你记住,黑心银子最好少赚一点。” 说罢,贾环摇摇头,就要离去。 不想钱启还是跟着,贾环眼睛一瞪,就要发怒,钱启连忙赔笑道:“三爷,那当铺已经被我出手了,不做那生意了。”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正眼打量起钱启来,看着他一脸谦卑的笑容,心里却愈发的厌恶,冷声道:“钱启,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钱启闻言,一脸的冤屈,道:“三爷,瞧您说的,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贾环摆手打断了钱启的话,冷冷的看着他道:“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很不喜欢你。所以,不管你打什么主意都是妄想。 我讨厌你,不只是因为你当初诱骗我娘在府上拿东西,如果只是如此,我还可以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 可是,你当初居然费尽心思将我娘送到府里给我父亲当小妾……” 钱启闻言,只觉得比窦娥还冤。尼玛,没有老子当初费尽心思送赵水莲当小妾,能有你小子今天? 贾环看着钱启的脸色,就知道他什么意思,贾环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服气,甚至还会在心里骂我忘恩负义。 没错,给我父亲当小妾的确比给普通人当正室还风光,我父亲对我娘也很不错,按理说我该感谢你才是。可是,我还是不喜欢你。 你为了送我娘进入老太太的眼,不惜花大价钱去贿赂赖嬷嬷。 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那笔钱本来是外祖母临终前留给我娘和赵国基婚嫁用的吧? 而且其中一大部分是给我娘预备的嫁妆,因为赵国基从小就不得喜,他太粗笨了,外祖母担心他要是出府了,恐怕连要饭都要不上。 我还听说外祖母为了让我娘脱了奴籍,当年其实已经求到了恩典,只要等我娘成年,就可以由家里自行指配。 为了让我娘婚后不受欺负,外祖母临终前病成那样都不肯花那笔银子买药,就是为了给我娘留下一份体面的嫁妆。 钱启,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娘成为贾府的小妾?如果当初老太太不是替我爹在选小妾,而是在替大老爷选,你应该也会这样做吧? 你那个时候想没想过我娘可能会所托非人?你想没想过我娘很可能……府上姨娘不清不楚没了的难道还少了?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想过,就算你想到了,你也不在乎。因为你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一个有野心的商人,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你什么都愿意卖,你也愿意破釜沉舟,砸锅卖铁的去搏一把。 当年如是,今日亦如是。 只是,我明白的告诉你,我不是我父亲,我娘说几句就会给你机会,被你利用。 你出手当铺,自然是为了日后更大的抱负,既然你这么有大志,那就先多吃点苦,磨砺磨砺心志,继续在庄子上清理茅厕吧。你当然也可以出去,只是,出去后你若是再敢提半个贾字,长安县的牢房,我会提前给你预备一间。 另外,日后若无事,不要再随便去叨扰我母亲。” 说罢,贾环看也不看如丧考妣的钱启一眼,转身离去。 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但却没什么底线,正如方才所言,他是一个天生的商人。 权衡利弊后,只要利大于弊,这世上就没有他不敢卖的东西。 胞妹尚且如此,又何况其他? …… “哟,老焦,你这日子过的不错啊,昨儿个还去打猎了?不过你也太狠心了吧?这鹿多漂亮,你打它干吗?算了算了,打了就打了,一会儿我抗走一半,晚上给我娘烤点鹿肉吃,再腌点鹿脯。对了,还有鹿茸……” 焦大作为贾环的师父,在庄子里也是有一座小院儿的,贾环甫一进院门,就看见焦大在地坪上打理着一头大鹿,数了数,鹿头上的角有五六个叉呢。 本着有好处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贾环毫不见外的提着要求…… 从贾家庄子再往南走一段,就是一望无际的秦岭了,这个时代的秦岭还没有被过度开发,原始森林依旧茂密,内里野物繁多,甚至连熊、虎和野猪这般的大型凶兽都有,野鹿自然也不少。 焦大如今在贾家庄子上的地位超然,自然不会再像在宁国府那般,被人指挥来指挥去,做一些跑腿套车的杂役活计。 如今他除了每天清早训练贾环一回外,其余时间都是富余的,他又是飞毛腿儿,跑一趟秦岭外围用不了多少时间。 老焦听到贾环的声音,连眼皮子都没抬,蹲在那里剥皮。 焦大房屋门大开着,不时有白气冒出,贾环瞥了一眼后,顿时觉得牙齿发凉。 如今贾环的药浴已经进行了几遭了,可除了第一次外,每回都是人山人海的围着。 李万机等人着实不放心焦大一个人做事,每一次都带着胡老八等人站在门口,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白荷和小吉祥也是每一次都要进屋里,小吉祥还要争抢着和白荷捞贾环…… 赵姨娘则每隔一会儿就打发婆子来询问一次。 总之,劳师动众搞的焦大烦闷不已,贾环见后面两次都没出什么状况,也不愿被围观了,他又不是暴露狂…… 所以药浴就换了个地方,改在焦大的房间内进行。 虽然知道不会再出现什么状况,可贾环还是怕啊。 主要怕疼! 等了小半个时辰,看焦大将鹿皮剥下来收好,又将鹿肉剁成了几大块,用绳子捆好后吊在一根木梁下,最后还在附近的雪堆里抓了两把雪搓了搓手,发出“嚓嚓”的声音。 干了一辈子的粗活,焦大手上的老皮和锉刀都差不多了。 要是搓在女人身上…… 贾环还没来得及乐,又长叹一声。那双锉刀没搓在女人身上,却锉到他身上了,娘的! 焦大收拾利索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屋了。 挑起门帘儿,在靠南的房间内,水汽弥漫,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低矮的灶头,上面搁置了一个大木桶,木桶里正翻滚着热浪…… 贾环如同就要英勇就义一般,昂首挺胸,紧闭双目,悲愤道:“来吧,不用温柔……” 他在等着焦大残忍的将他全身的关节骨头都拆掉。 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动静,贾环睁开一只眼睛看去,发现焦大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在桶边搅拌着药料…… “老焦?” 贾环提醒了声。 焦大没有转头,只是冷淡道:“你自己动手。” 贾环“艹”了声,质疑道:“我自己怎么动手?” 焦大道:“想要习武,就一定要了解身体是怎么个情况,不然的话,到底在练什么都不知道,日后出手也是不明不白……自己拆骨是第一步,日后,还要自己锻身。” 贾环无语道:“就是要自己打自己?” 焦大道:“没错,你也要了解身上的每一块肉是干什么的,是怎样发力的。” 贾环闻言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只是还是觉得很变.态,不近人情。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腿,又想了想每次开筋时的惨嚎,贾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只有对自己狠,才能对敌人更狠。而且,这也会让你记住一件事,一个道理:习武之人,或许有粗蠢愚笨的,或许有上不了台面无脑的,但,一定没有心慈手软下不了手的,因为慈不掌兵。这是老太爷的原话。” 说罢,焦大又往灶里加了几根木柴,之后便直愣愣的盯着贾环看。 贾环见状,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这话说的确实没错。 对自己都能这么丧心病狂的,对敌人更不会在乎什么轻重了。 而且,千万不要指望习武的人会心慈手软,咦,这话好像有点意思…… 贾环的眼睛眯了眯,却没来得及多想,因为他看到焦大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不耐烦了。 贾环撇了撇嘴,还没动手,就先发出一声惨叫,过了把干瘾,开了开嗓子,然后手中才一用力,咔擦…… “啊!!”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零二章 求助 不去做,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不去坚持,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坚强。 第一次开筋拆骨时,贾环觉得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残酷的酷刑了,这怎么可能是人能忍受的了的呢?他觉得他就要死去…… 第二次开筋的时候,贾环依旧觉得疼痛难当,恨不得自己直接疼昏过去,然后就可以感受不到痛了。他觉得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再来一次,他一定会疼死掉…… 第三次的时候,贾环还是觉得疼痛,不过,似乎也不至于能疼死。而且,开筋后“泡澡”的过程,还很舒服。 原本,贾环以为就这样下去,他会慢慢习惯开筋的过程,直到坚持到最后。 然而,焦大的残酷要求,让他再次,甚至比第一次更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疼痛。 别人动手,和自己亲自动手绝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尤其是,在给细小关节如指关节开筋时,焦大要求贾环一定要冷静,要仔细,要小心翼翼的去开…… 贾环觉得焦大不是让他在开筋,而是让他在品位疼痛,让他在保持冷静的情形下去一丝一丝的感受疼痛是什么。 贾环一边流着泪,一边紧咬牙关,从下到上,一点点的将每一处关节卸下。 他本以为他坚持不下来,然而,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只是,贾环没有看到的是,一旁处,焦大眼睛里的震惊之色是多么的强烈! …… “呼!老焦,若不是看在我个头不停的长,力气也不断变大的份上,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几遭了。” 从木桶里出来,活动活动了筋骨,感受着内中的力量后,贾环有些满意的笑了笑,瞥了眼一旁的焦大,贾环撇嘴吓唬道。 焦大自然不会理这么无聊的话,在一旁收拾着药包。 贾环也不嫌无趣,继续道:“老焦,你能不能给我说说怎么回事,我是被卸了关节放进桶里煮的,这些关节怎么就能在桶里噼啪噼啪的自己给重新上上的?这么神奇?” 焦大这次没有理会,他手顿了顿,沉声道:“我也问过老太爷,老太爷说,正是因为这样不断的拉伸,才能让筋脉更加坚韧。具体怎么回事,我没练过武,不知道。” 贾环闻言瞪了焦大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后,无趣道:“老焦,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本来想让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个年夜饭,只是我没想到反对的声音那么大,所以……” 焦大低头干着自己的事,瓮声道:“你焦太爷也用不着。” 贾环嗤笑了声,道:“行了,你老跟我这里还装?你又不是有病,喜欢一个人冷清的过大年。我跟王贵都说好了,明儿夜里就你们仨光棍儿一起凑合着过,有酒有肉,也能热闹热闹。 老焦,你别忙着拒绝,这过日子,冷暖自知,怎样过都是过,但既然能过好一点,就没道理往坏里过。别倔,我还想看你个糟老头子多活几年呢,以后好给我儿子也开一次筋骨。啊?呵呵。 哦对了,还有,虽然你最近是把我往死里揍,可我这人就是有一个坏毛病,心忒善了些,见不得人受穷。我让庄子上的裁缝给你做了两套新衣裳,瞧瞧你穿的这一身,都几年了?太不讲究了。 好了,就这么着吧,我走了,明年见!” 说罢,贾环拍了拍焦大的胳膊,转身离开了。 贾环走的时候,焦大一直没抬头,一直等院子关门声响起,老焦同志才缓缓的抬起头,苍老的手揉了揉眼睛,咕囔着骂了句后,又低下头忙活起来。 只是,从背影上看,老头子轻快了不少。 …… “老爷,贾府三爷求见。” 镇国公府城南庄子内,管家陈生躬身道。 牛继宗一身紫色长袍,手中正拿着一卷古籍细细的看着,听到陈生的话后,他眉头微皱,道:“谁?” 陈生道:“回老爷的话,是贾府的三爷,就是给庄子上修路的那个。” 牛继宗闻言眉头再一皱,道:“是那个娃娃?他不好好在家练武,跑着来做什么?” 陈生想了想,道:“老爷,可能是和最近的流言有关。” “流言,什么流言?他一个娃娃,能有什么流言?” 牛继宗不解道。 陈生赔笑道:“说白了,还是利益动人心。那位贾三爷如今都快被人当成金娃娃了,他手下两支工程队四处揽活,又有老爷先前开出一千两银子作为报酬,成了标杆,所以……现在好多人都在打他手里水泥的主意呢。” 牛继宗冷笑了声,道:“一群不要脸的玩意儿,除了睡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外加不知廉耻的巧取豪夺外,他们还会做什么?只不过都是一群瞎了狗眼的东西,荣国公的子孙,也是他们能动脑筋的?” 陈生跟着赔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外面都在说,贾三爷手上的方子,是荣国府政老爷从工部私自拿出来的。又有人说,是政老爷将会水泥手艺的工匠,私自卖给了贾三爷,所以,这烧水泥的方子应该是朝廷的。奴才猜想,定是那贾三爷吃不住流言,才来见老爷的。” 牛继宗闻言沉吟了片刻,道:“你叫那小子进来见我。” 陈生应了声,便出外去接人了。 “侄儿拜见世伯。” 贾环笑容满面,躬身作揖拜下。 牛继宗的年纪比贾政大,所以贾环才呼其为伯。 牛继宗看着下方的贾环,眼睛微微眯了眯,道:“你小子不在家好好练武,跑来何为?拜年的话是不是早了两天。” 贾环嘿嘿笑道:“不敢瞒世伯,小子此来,一来是给世伯提前拜个早年,二来嘛,就是来感谢世伯上回的厚赐。” 牛继宗哼了声,上下打量了番贾环,戏谑道:“你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来谢我?” 贾环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份纸,交给了赶上来的陈生。 陈生接过后,又转身交给了上首的牛继宗,牛继宗打开后,眉头顿时皱起。 内容先不说,这一笔臭字,就刺的人眼疼。 抬头看了眼笑的依旧灿烂无比的贾环,牛继宗没好气的哼了声,然后才认真看纸面上的内容。 两眼三行的看完后,牛继宗脸色有些凝重的看着贾环,道:“小子,你这是……” 贾环笑道:“侄儿不敢瞒世伯,一来,的确是为了感谢世伯当初开出的那一千两银子的赏钱,为后来众人立下了一个好标杆,让侄儿着实赚了不少。二来嘛,想来世伯也听说了,最近谣言不少,侄儿年纪太幼,实在扛不住这些言论,更不敢牵连到家父。所以,想借世伯虎威一用。” 牛继宗不屑道:“谣言?区区谣言,会被荣国府放在眼里?别说这只是谣言,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荣国公的子孙,用几个匠人贱户赚点银子,没偷没抢,谁敢多言?” 贾环闻言苦笑道:“世伯,人言可畏啊。” 牛继宗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贾环一眼,骂了声“怂货”,不过随即又哼了声,道:“知道敬畏也不全是坏事,不过,我堂堂镇国公府的牌子,就值一成五的份子?你小子不懂事,这不是在打老子的脸吗?” 贾环苦笑道:“世伯,侄儿万万不敢骗你,除了世伯外,还有理国公府柳叔父的份子,再加上我们府上的……还望世伯体谅,多少给侄儿留一点汤喝。” 牛继宗一双虎目紧紧的看着贾环,贾环则一脸无邪的眨着眼回视着他。 呼了口气,又哼了声,牛继宗将手上的纸往桌子上一丢,道:“行了,我就收下这一成半的份子。不过,你小子别在心里笑老子没见识、没出息, 你以为这件事只是区区几个蠢货在那里捣鼓?已经有军方的大将开始琢磨,是不是要将你这水泥给征收了,因为水泥既然能铺路,就能用来筑城,也能用来修建军事营地……老子知道你不会真的在乎那几个谣言,可军方的意见你在不在乎?” 贾环闻言傻眼儿了,巴巴的看着牛继宗,道:“世伯,您这……您这可要拉扯侄儿一把,看看能不能压下去……” “嗤!” 牛继宗看傻子一样看着贾环,道:“无知小儿,这种军国大事是能压的住的吗?再说了,就算现在压住了,可你这水泥的方子一旦外泄出去,落到敌国手中,大秦军方又因为你的水泥而吃了败仗,你觉得你还有脑袋在吗?到时候连老子都要跟着吃挂落。” 贾环傻眼儿了,看了看牛继宗书桌上的纸,又看了看牛继宗,干巴巴的道:“世伯,那您的意思是……” 牛继宗没好气道:“赶紧让你爹把水泥方子交上去,要抢在军方正式开口前,这样一来,你爹还能捞一些好处。老子的这个消息,要价就是你这一成半的份子,至于柳芳那小子那,你就不用去了,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贾环还是傻眼儿:“世伯,方子都交上去了,你还要什么份子?” 牛继宗笑骂道:“愚蠢!方子既然是你爹献上去的,那么哪怕是为了给先荣国公一个面子,圣上也会给个恩典。老子再替你敲敲边鼓,让除了工部工坊外,特例准许你继续生产,只要别泄露了方子就是。” …… PS:感谢梦回天涯浪子兄的大赏,感谢书友C938516兄的打赏,感谢依旧风和林秋保安的打赏~~~ 另,感谢众书友们的推荐票。 书友们的打赏、推荐甚至是书评,对我的鼓励都非常大,谢谢你们。 虽然收藏涨的非常艰难,但奇怪的是我居然并没有感到太难过,因为我有大家的支持。 当每天疲惫的回来,打开电脑点开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家的打赏和推荐,然后整个人都会感到一阵轻松和兴奋。 在我心里,这本书已经不再是我个人的书,它也属于每一个支持本书的书友。 尽管每天回来时已经比较晚了,也有点困顿,但我依旧认为,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认真的写好每一章内容。 不然如何对的起打赏还有投推荐票的书友? 我一向认为,人想要获得尊重,首先就要先尊重他人。 而一个写书的作者,对他人最大的尊重就是用心去写书。 这是我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想法,也是为自己写作树立的准则,愿意并且也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监督。 愿与诸君共同取得进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零三章 靠山 贾环苦着脸道:“世伯,这就让小侄为难了,我都把方子交上去了,到时候方子泄露了,谁知道到底是谁泄露的?万一是朝廷工坊那边泄露的,到时候别拿小侄我来顶缸。£∝頂點小說,” 看着贾环的皱巴脸,牛继宗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十分豪迈,声音震的人耳朵疼。 笑了好一阵后,牛继宗才指着贾环笑骂道:“你真是个惫赖的臭小子,胡扯什么,谁敢拿荣国公的子孙顶罪?倒是工部工坊里的官儿们,八成会担心被你拿去顶缸。放心好了,朝廷对工坊管制的很严格,只要你这边不出漏子,那边不用你操心。” 贾环还是不放心,苦着脸道:“世伯,我这边也不是那么安全,谁能保证会不会有胆大包天的毛贼来打主意。” 牛继宗生生被气笑了,道:“怎么着,你还想让老子去给你看门不成?老子当年虽然有幸给荣国公他老人家当过亲卫营的队正,可总不能给你当看门的吧?” 贾环赔笑道:“世伯您说笑了,小侄哪敢有这种想法……” 牛继宗冷哼了声,道:“老子知道你的意思,是想问我借几个亲兵?我告诉你,想也不要想。不是老子不给你小子面子,是我不能丢了老国公的脸面。堂堂军方第一亲贵之门,居然沦落到……我真要给你借几个亲兵,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荣国公府的颜面才真被你丢尽了。 想当初荣国公何等英雄,大秦百万军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服?何曾想到……好在,贾家终于又出现了一个带种的。 我看你的骨形比上回见时粗大了不少,开过筋了?开始锻身了没有?” 贾环苦巴巴道:“正在挨打。” 牛继宗点点头,沉声道:“那就好好练,往死里练。不要怕疼,根基一定要打扎实。你不要学那些没用的书呆子,说什么文贵武贱。别人讲得,咱们亲贵之家讲不得。你明白吗?” 贾环心里自然明白这是何意,无非还是有关于亲贵爵位的传承,但他脸上却一片茫然,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着牛继宗。 牛继宗见状笑骂道:“老子是看出来了,你小子沾上毛比猴儿还精。滚滚滚,少在老子这里装疯卖傻,荣国公当年何等儒雅尊贵,在军中是媲美军神李靖的儒将!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孙子……我看,你倒是和第一代荣国公更像。哼哼! 行了,日后有事就来寻我,我若不在,你就去找你牛奔哥哥。咱们原是过命的世交,只是到了你爹这一代…… 总之,你记住,老子当年是荣国公他老人家的亲卫,这是老子一生最大的荣耀。 至于你那烧水泥的方子,也不必担心会泄露。大秦除了朝廷工坊外,就你一家会被允许烧制。如果方子泄了,除了你那块外,谁敢烧谁就是凶手…… 另外,过年的时候,老子就在镇国公府里等你过来磕头,你婶婶和你牛奔哥哥现在都在城里理事,明天才会下来,今天你见不着,也等过年的时候再见吧。 行了,滚吧!回去好好练,往死里操练!” 贾环嘿嘿一笑,又躬身一揖,而后转身就跑。 身后,牛继宗豪迈的笑声传来。 …… 出了镇国公府的庄子,上了马车后,贾环伸进怀里,拿出了另外一份契书,然后扯成了碎片。 既然方子要上交,那么再拉人入伙,就没必要了。 当然,牛继宗这个合伙人还是值得的。 贾环现在需要一个手握实权的强力人物做靠山,只靠荣国府的虚名,在巨大利益面前,已经有些镇不住蠢蠢欲动的人了。虽然他们还不敢动手,但只要有了这个念头,总有一天,他们会扑上来。 而这个手握实权的强力人物,牛继宗是最好的人选。 正如他所说,他曾经给荣国公贾代善做过亲卫队正,虽然只做了一段时间,镀了一层金,但显然,荣国公的个人魅力征服了他,成了他的偶像。 因此,牛继宗也愿意庇佑交好他这个荣国公的孙子。 至于为何如今镇国公府和荣国府的关系不是太亲厚呢? 原因也简单,如今一心享乐的荣国府,和以军法严厉治家的镇国公府,已然不是一路人了。 大家理念不同,自然亲厚不起来。 荣宁二府甚至已经有三十年都没有再出现过武人了,在牛继宗心里,估计早已成了败祖破家之辈。 所以,大家彼此也就是一个敬而远之的局面。 如果贾府有要求于他的地方,看在先荣国公的面上,牛继宗可能会应允一次,应允两次,但却事不过三。 荣国公的情面用尽了,大家也就成了路人。 想来,这也是在红楼中,贾府衰败后那般凄惨的局面,却无人相助的原因。 荣国公的人情,已经被王熙凤之流挥霍殆尽了。 然而,如今情形又不同了。 荣国公的子孙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知道上进的。 哪怕如今只是连头角都还没露出的幼苗,但牛继宗也会为荣国公后继有人而感到高兴。 也因此,牛继宗愿意帮扶他一把,在贾环生意之初,配合他立了一个很高的价格标杆。 然而,牛继宗可能没有想到,贾环居然愿意和镇国公府靠近,甚至是亲近。 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没有选择回荣国府求救,而是找上了他,这让他很高兴,为贾环的眼光和选择高兴。 也正是因为贾环露出了这种亲近的迹象,牛继宗才会与他粗豪相交,甚至之后还让贾环过年时见见他的夫人和儿子。 这就不同寻常了,这叫什么?这叫通家之好,就是世交了。 如果贾环没有主动流露出亲近的意味,那么情形大概还是像上回那般,彼此间客客气气的说几句话,然后给点好处,仅此而已。 这也是牛继宗笑骂贾环精的和猴儿一样的原因之一,因为贾环的表现都是他想看到的。 一次是本性,两次是巧合,但每次都是如此,牛继宗若还是看不出,那他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地位了。 不过,对于贾环有意的靠近牛继宗并不反感。 因为,除了荣国公的面子和因那一成半的份子结成利益同盟外,还有一层更隐秘的原因。 可能没有人比牛继宗更明白,如果有朝一日贾环从武有成,并且得到了贾家的一个爵位后,那将会意味着什么。 荣宁二府上空的那朵黑云,尽管已经殁了三十余年,但其影响力却从未在大秦军方将领中消失过。 至于他刚才所说,有军方大佬已经在打贾环水泥的主意了,这话本身其实也没错。 但他没有说清楚的是,打贾环水泥主意的人,正是他牛继宗,而且这个主意是在今天见了他后临时起意的…… 为的,就是想看看贾环的心性如何。 还好,牛继宗很满意。 …… 果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后,贾环默默的笑了笑,不过,就像牛继宗不讨厌他一样,他也并不讨厌牛继宗。 甚至,他还有些欣赏外表豪迈,内心有细的牛继宗。 相比于史家那些上不得台面、令明眼人耻笑的小手段,牛继宗的手法无疑让人赏心悦目。 因为他的做法不仅不吝啬贪婪,还能让双方达到双赢的效果。 由此可见,牛家,是一个可以深交的家族…… 既然牛继宗发话了,而且还是为他着想,那么理国公府上贾环就不能再去了。 否则会让人觉得贪心不足。 人脉也要花费时间慢慢累积才是,急不得。 因为两家庄子挨着很近,所以马车走了一刻钟后,就停了下来。 贾环下车后,正要朝主家院落走去,却看赶车的帖木儿吭哧吭哧的想说什么,又好像不好意思说。 贾环看着这个蒙古大汉,笑道:“怎么着帖木儿,来庄子上变秀气了?我看你把庄子上的牲口打理的不错啊,这马上过年了,你有什么要求说说看。只要合理,我尽量满足你。” 帖木儿闻言,粗糙的大手抓了抓后脑,嘿嘿一笑,然后瓮声道:“三爷,我倒是没什么要求。就是……就是……” 听了他两个就是,贾环不耐烦道:“赶紧的,有话就说,再不说我走了。” 帖木儿闻言顿时急了,连忙道:“就是付鼐和森若托人让我给三爷带句话,说,三爷可曾记得当日在马场时,三爷说过的话。” 贾环闻言一怔,道:“什么话?” 帖木儿见贾环忘了,顿时急了,道:“三爷,您忘了,那阵您应承过,日后若您有一个能自己做主的地盘儿,就把我们都收过去。” 贾环眨了眨眼睛,看着帖木儿道:“是吗?” 帖木儿见贾环不信,愈发急了,高声道:“三爷,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当日你说过,要是……” 贾环嫌弃的将头往后仰了仰,骂道:“小点儿声,三爷我又不是聋子,喊那么大声干吗?” 帖木儿闻言,顿时蔫儿了,垂着一颗大脑袋,不吭声了。 贾环站直身后,掏了掏耳朵,道:“这次回府我就去和府上谈一谈,看能不能把付鼐他们调过来。不过你别报太大的希望,我估计有点难度。毕竟你们是荣国公太祖父留下来的人,都扫到我这边,府上的颜面不好看。真要把你们要过来,我怕那边会狮子大开口啊……” 帖木儿闻言有戏,顿时惊喜非常,他抬起脑壳满脸堆笑的看着贾环,点头哈腰道:“三爷,三爷,您放心,我们都很能干,只要您把我们要过来,我们就敢对着长生天发誓,一定誓死效忠三爷,绝对不会让三爷您吃亏的!” 贾环皱眉看着帖木儿,十分怀疑道:“可是,我现在有你一个养马的就够了,我都要过来干吗?煽马吗?” 正文 一百零四章 允诺 “三爷,我们不止会煽马,还会吆马车,套马车,还会……” “得得得!” 贾环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又没病,也不是慈善家,养这么一群人搞毛线,打毛衣吗? 摆手打断帖木儿的话,贾环黑着小脸道:“行了,我知道了。明儿回府后,我会和老爷说说,至于成不成,就看天由命吧。没别的事的话,你走吧。” 帖木儿虽然愚钝,可也明白,如果他现在真转身了,那就彻底没戏了。 一咬牙,他将付鼐给他叮嘱的最后的底线说了出来:“三爷,我们除了会喂马赶马驾车外,我们还能给三爷当……当亲兵。” 贾环皱眉看着帖木儿,疑惑道:“你们不是就会煽马养马吗?怎么当亲兵?” 帖木儿也豁出去了,一脸悍然道:“三爷,我们蒙古族,都是长生天的子民,生下来就没有不会骑马射箭的!” 贾环眉头更皱了,语气有些厌恶道:“你再吹牛.逼,就给小爷滚蛋,哪来滚哪去!你们还生而知之了?你们都这么厉害了还找我干什么?” 帖木儿闻言面色一滞,垂头丧气道:“我们自祖辈以来都是负责养马的,孩子小的时候也没什么可玩儿的,就在小马驹背上折腾,所以,都说我们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射箭也是这样,小时候是砍柳树枝弯起来当弓箭,大一点就偷偷用竹条当弓练习。开始也射不准,可常年射下去,就越来越准了。” 贾环闻言,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脸色愈发凝重,他往后退了两步,仔细的观察着帖木儿,轻声道:“帖木儿,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莫非你们……心存大志,想要恢复你们祖先的荣耀?” “轰!” 帖木儿只觉得脑中响起了一道惊雷,炸的他眼冒金星。 帖木儿整张粗糙的脸都在抽抽着,看起来微微有些狰狞,贾环又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 他的确已经开筋了,还在锻身,力气也增长了不少。 可这增长也只是相对他之前手无缚鸡之力时相比,实际上,习武并不是像话本评书中的那样,练一天后就神功大成了。 习武是一个需要花费时间慢慢研磨的过程,很枯燥,要有耐心。 贾环习武时间太短,年纪又太幼,若是此刻帖木儿暴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路逃命。 “噗通!” 很沉闷的一声,帖木儿跪在贾环面前,而这一次,贾环并没有像以往那般,让人免礼起身。 帖木儿一双蒙古人常见的单眼皮细眼中,滚落下两滴浊泪,顺着粗糙的脸庞,滑入胡渣,最后跌落在胸前衣襟上。 一个响头叩下,直起身后帖木儿单手抚肩,这是蒙古人见贵人时常用的觐见礼,他的眼睛直视着贾环,用最真诚的声音道:“三爷,这就是为何我们从来不敢对人说我们会骑射的原因。在这里,我们是卑贱的异族,是要被防备的人。 可是,我们绝对不是什么心存大志啊。 三爷,女真已经战败近百年了!当初归顺女真的博尔济特氏因为布木布泰的缘故,整个部落都被屠的鸡犬不留。 我是乞颜部落的,巴音是和硕特部落的,府上还有那古斯部落的,兀良哈部落的…… 然而,我们这些部族,如今也只有我们这些人了。 在这里,我们是异族奴隶,在草原上,我们是比奴隶还要低贱的罪民,连一些卑贱的奴隶都能随意打杀我们。所以,我们回不去的。 三爷,我们学习骑射只是为了不忘自己的血脉,而且我们也只能学会骑射,学不会种地…… 我们虽然会骑射,但我们从来没有产生过不该有的妄想。 因为,我们的根已经断了,对于今天草原上的部落来说,我们这些人早已经不是长生天的子民了,而是汉人的牧犬。即使我们回到草原上,也只是最低贱的罪民。 如此情形,我们又能有什么妄想呢? 何况,我们的族人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才两百多人而已…… 三爷,您明鉴啊!” 说罢,帖木儿又砰砰砰的连续磕起头来。 “行了行了!” 贾环听他磕头的声音都替他疼的慌,打断后,贾环有些怪异的打量着这个粗坯,道:“帖木儿,这些话,不应该是你说的,你也说不出这种话。你会煽马我信,你会骑射我也信,可你会说这种话?我不怎么信……” 帖木儿大手擦了把脸上的眼泪,道:“三爷,这是付鼐和纳兰教我的,他们说,如果三爷问出了我们会骑射,就一定会怀疑我们的动机。所以,就让我把这些话背下来了。” 贾环闻言顿时乐了,玩味道:“你倒是诚实,可是,你们这一伙子把我算了个通透,让我还怎么敢用你们?《三国》你们听过吧?你没听过付鼐他们一定听过,杨修怎么死的,他们不知道?” 帖木儿闻言茫然的看了贾环一眼,长满毛的大手抓了抓茂密的头发,摇摇头,瓮声道:“不懂,付鼐他们没说怎么说。” 贾环见状哈哈大笑道:“这才是你应该有的状态。” 帖木儿也不恼,沉声道:“三爷,我虽然听不懂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您可能会担心我们成为背主的奸奴。三爷,我们蒙古人,最知忠义,我们……” 贾环又不是真的只有七岁孩童的智商,哪里会信这种话。 别的不说,就看那付鼐和纳兰森若将他算计个通透,就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是什么蠢货。 实际上,无论是女真还是蒙古,虽然多有粗坯,但也都出现过不少智谋超凡的人杰。 蒙古不去提,打下了三分之二个地球的民族,只是靠骑射却是解释不通的。 再看女真,这个全部人口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万的撮尔小族,却在华夏历史上两度入侵拥有亿兆黎民的华夏炎黄,甚至还主宰过数百年。 这些靠的难道只是四肢发达? 当然,贾环并不是真的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妄念,做出背主之事。 很简单,他们的家人都在贾家手里,若有动静,就是全部打杀了,对如今的贾府而言,也不过是拖到乱葬岗扔了了事。 只是…… 贾环上前半步,半蹲下.身,平视着帖木儿,皱眉疑惑道:“帖木儿,你们干吗非要惦记着三爷我?真想找个强力人士投靠,那你们也应该去找大老爷,或者去东府找珍大哥也成啊。 别的不说,只要你们随便露一手百步穿杨的骑射功夫,想来当个亲兵护从还是没问题的。何苦来找我这么个奶奶不疼太太不爱的庶子? 我自然知道你们不敢背主,你们满门的性命都在我贾府手里,你们背什么主? 只是,这个原因解释不清,三爷我是万万不敢应承你们的。” 帖木儿闻言,面色连续变了几变后,纠结的头上青筋都暴起,他死死的咬了咬牙,然后才道:“三爷,不敢瞒您,让我们追随三爷您的主意,是上一代萨满定下的。萨满临终前占卜过一卦,说……说三爷您是改变我们命运的人,让我们一定要紧紧追随三爷您。三爷,这是真的,千真万确,我要是说谎,就让我帖木儿的子孙都不得好死!”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誓言了。 一般人也只会发个“如违此誓,万箭穿心”或者“如违此誓,不得好死”的毒誓,很少有人敢以子孙起誓。 因为这是一个相信鬼神的时代,也是一个相信有因果报应存在的时代。 只拿自己起誓,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破誓了也就破誓了,了不起就是一个不得好死,怎么死不是死啊? 但是涉及子孙的时候,就不同了。 没有人会愿意牵累子孙,大丈夫纵横天下,所求者为何? 无非就是一个封妻荫子罢了。 就算做不到封妻荫子,也不能祸及妻儿才是,否则便是枉为男儿。 贾环静静的和帖木儿对视着,他在帖木儿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虚假的波澜,倒是他自己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既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看了,贾环直起身,瞥了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帖木儿,道:“你也起来吧。萨满……你们现在还有萨满吗?” 贾环饶有兴趣的问道。 帖木儿摇摇头,脸色有些阴沉,有些悲伤的道:“没有了,那是我们最后一任萨满了。断绝了……” 贾环好奇道:“你们就这么信他的话,不怕他算错了?” 帖木儿闻言,脸色明显又是一沉,深呼吸道:“三爷,萨满他老人家,当年和荣国公都是以朋友相称的。荣国公的最后一役,萨满就叮嘱过他,这次出去有大风险,有死劫,让荣国公万万当心。只是……这些大家都知道,三爷若不信,尽可以使人去问。” 贾环闻言真有些被镇住了,道:“都有谁知道?” 帖木儿道:“付鼐和森若他们都知道。” 贾环眼睛眨了眨,没有继续提出怀疑,他点点头,道:“好吧,我信了。” 帖木儿闻言大喜过望,激动道:“三爷,那您什么时候……” 贾环缓缓的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帖木儿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而降,木然道:“三爷,您这是……” 贾环道:“帖木儿,既然你什么话都跟我说了,那三爷我也不跟你来虚的。我现在的盘子定的还太小,庄子就这么大,已经有百十号人了,再多,真容不下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应承,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收纳你们的。” 帖木儿原本黯淡下来的眼睛又微微一亮,道:“三爷,我们不急,只是,三爷能不能跟府上先要几个过来。三爷,不是我信不过三爷的话,只是如今咱们庄子的工程队越做越远,水泥和砖都要不停的用马车运过去。虽然庄子上也有几个懂赶马的,可他们毕竟没有我们这些从小和马一起长大的熟练啊!” 贾环闻言,想了想后,笑道:“可以考虑,过年的时候我找时间和府上谈一谈吧。” 帖木儿闻言大喜,双手抱拳,沉声道:“谢谢三爷!” ……PS:感谢书友林秋保安和C938516的打赏,感谢皇室之人、龙心在手天下我有和巫师家庭的打赏~~~感谢众书友们的推荐支持,谢谢!另,稍微说一下,这章是比较重要的一个伏笔,是一个引子,咳咳……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零五章 惦记 等帖木儿兴高采烈的走了后,李万机和胡老八才从后面走到跟前。 李万机轻声道:“三爷,没事吧?” 贾环呵呵一笑,道:“能有什么事?” 说罢,回头看了眼两人,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万机笑道:“这边动静不小,我有些不放心,就带着老八来看看。” 贾环点点头,笑道:“有心了……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李万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旁的胡老八也咧着嘴嘿嘿乐了起来。 李万机道:“都准备好了,老婆孩子都有了新衣裳,家里也有肉味儿了。三爷,我……” 看他一副款款深情的模样,贾环实在有些受不了,笑骂道:“老李你够了,大老爷们儿来这套寒不寒颤!再说了,你帮我做了那么多事,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就这我还亏待你了呢。要不是要供我习武花费,你们会过的更好。” 李万机闻言,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到后面,顿时严肃起来,他沉声道:“三爷,哪有这样的说法?没有三爷您,我们……” 贾环头疼的敲了敲脑袋,瞪了眼李万机,道:“你要不要改名叫唐僧算了?” 李万机闻言苦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 胡老八也不傻,看明白后,在一旁嘿嘿的偷乐。 对他来说,看见李万机吃瘪的时候可不多。 李万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胡老八虽然不出声了,可还咧着一张大嘴乐。 忽地,贾环一拍脑门,道:“对了,还忘了一件事。你们家里准备什么馅儿的饺子?” 李万机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回三爷,是羊肉白菜馅儿的。” 贾环又看向胡老八,道:“你们家呢?” 胡老八嘿嘿道:“我们家是猪肉。”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睛,呵呵笑道:“怪不得你身上总是臭臭的……好了,为了表彰你们前些日子的辛苦,我带你们去看一点好东西,顺便给你们一些,犒劳犒劳你们。” 说罢,神秘兮兮的引着二人向后院走去。 走到二门前两人说啥也不敢往里走了,李万机苦笑道:“三爷,这万万使不得。再往里走,那我们就真该死了。” 贾环解释道:“不进后院,就是转个弯儿就到了。” 那也不行,李万机和胡老八两人赔着笑脸,任凭贾环百般劝说威胁,就是不肯迈进二门儿半步。 说了半天,贾环口干舌燥的,也不耐烦了,骂道:“去去去,娘的,好心当作驴肝肺……要不是看在这几个月你们没日没夜辛劳的份儿上,三爷我还舍不得给你们呢。既然你们不敢进,那回家打发婆娘来,让她们找郭三壮家的,给你们带回去吧。” 郭三壮的婆娘当初因为死活学不会手艺活,郭三壮觉得丢了脸面了,回家后狠狠的收拾了婆娘几顿,逼得他婆娘都要去跳河了。 事情闹大后,勃然大怒的贾环使人将郭三壮吊起来狠狠抽了顿鞭子,又将他婆娘招到主院里做事,这才了了一桩可笑的官司…… 李万机和胡老八听贾环这般说,才笑着点头应下。 不是他们胆小,实在是这种事太犯忌讳了,尤其是对贱籍之流来说,擅入后宅,简直是就是贱籍奴仆死亡率最高的原因。 在大秦,豪门大户惩毙了奴仆后,往往就是打发个管家去衙门里上报一声,说有不懂规矩的贱籍闯入后宅被抓住后失手打死了…… 也就是这样了事了,没人会追求。 虽然李万机和胡老八不会怀疑贾环设个套来干掉他们,因为没必要也不可能。但这种禁忌自他们幼年时就耳熟能详,每每被大人警告,可以说对大宅门里二门儿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 所以,自北城出来的人,往往看到二门儿腿就发软…… 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后,摇摇头,贾环自己转身进了二门,身后,李万机和胡老八不约而同的呼了口气,擦了把额头的冷汗,然后相视一笑。 …… 进了二门儿后,贾环没有径直的往后宅走,而是如他方才所言,拐了弯,又绕过一扇小小的垂花门,顺着一条两米宽的甬道,一直走,绕过二进和三进宅子后,再一转,又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小院儿,当庭则是一套三间大平房。 只是与庄子里其他平房不同的是,这座大平房的窗户,不是用油纸糊的,而是透明的。 玻璃窗。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屋内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哟!娘,你们还忙活着呢?” 推门而入后,贾环笑的满脸灿烂,颠儿颠儿的走了过去。 赵姨娘带着小鹊还有小吉祥,外加郭三壮家的婆娘,正在那里忙活的不亦乐乎。 见到贾环进来后,郭三壮家的还有小鹊忙给他请安,小吉祥则是对他做了一个鬼脸,赵姨娘则十分高冷的瞥了他一眼后,哼了声,继续忙活她的去了。 贾环对郭三壮家的婆娘和小鹊点点头,然后回了小吉祥一个更丑的鬼脸,逗的她咯咯笑后,才对赵姨娘道:“娘,我给你弄的这间温室怎么样?你还满意吧?” “呸!” 赵姨娘冷笑一声,啐了一口后,骂道:“老娘天生就是劳累的命,这才出府清闲几天?好不容易不用在太太和老太太跟前立规矩了,还没歇过劲儿来,就被你个蛆心的孽障打发着做起苦力来了。你还敢来夸功?” 贾环苦笑不得道:“娘,我这不是想着给你找点事情做嘛!人呢,一定要有理想,要有事业去做,否则的话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理你娘的头!老娘看你才是条臭咸鱼呢,还是条黑不溜秋的臭咸鱼!” 赵姨娘差点没把脑浆气出来,她这么貌美如花的,居然被比作咸鱼?真是叔叔可忍,姨奶奶不可忍! 听到赵姨娘的骂声,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吉祥咯咯的最开心了。 贾环“幽怨”的瞪了小吉祥一眼后,对赵姨娘道:“娘,明天你真不和我回去了?” 赵姨娘闻言,提着洒水壶的手顿了顿,然后又继续浇洒起来,道:“回什么?环哥儿,那个地方,娘怕是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咱们的东小院不是都已经给琥珀这个新姨娘了吗?娘是老太太亲自开口打发出来的,没有她开口,哼哼!” 说罢,赵姨娘到底是没心情继续洒下去了,而郭三壮的婆娘倒也是明白人,贾环刚才开口的时候,就远远的走开了。 贾环见赵姨娘一脸的落寞伤心,挠了挠头,道:“娘,你放心,用不了一辈子,过几年我就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去。到时候,也让别人给你立规矩,你觉得小吉祥如何?” 赵姨娘还没表达意见,小吉祥就开心的狂点起小脑袋来,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弯弯的,甜甜的。小鼻梁也皱起,小嘴巴咧着,露出上面两颗小虎牙来,小圆脸上满满都是笑意! 这俩活宝生生将赵姨娘给气乐了,笑骂道:“真是一对不害臊的坏东西,倒是都凑到一块儿了!过几年,过几年你们还不是一样毛都长不齐……” 贾环眉开眼笑道:“娘,我听说有的人家的公子哥儿,十来岁当爹的都有。您放心,到时候儿子我加把劲,给你生几个孙子出来。” “扯你娘的臊!” 赵姨娘差点把手里的洒水壶丢到贾环的脸上去,小吉祥的脸也红到耳根儿了,羞答答的不敢看贾环。这句话对她来说,口味还是重了些…… 赵姨娘骂道:“那些十来岁就当爹的混账,有几个能长寿的?能活过三十就不错了!自个儿身子骨都没固好,生个锤子生!” 贾环笑嘻嘻的看着赵姨娘,经过这么一笑一怒,赵姨娘的精气神儿又提上来了。 “明儿你早点走,回府后还要祭祖呢。今年不同往年,你被荣国公托梦救了一遭,老太太可能要大办一场。” 骂完一通后,赵姨娘神清气爽了很多,然后想起了正事,叮嘱道。 贾环道:“也不会大到哪去,前面不是已经折腾过一遭了嘛。明儿你们先乐呵着,等我祭完祖后,就赶紧往回赶,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娘,我给你说,我们可是准备了不少节目,到时候保管让你大吃一惊。” 赵姨娘闻言,没有憧憬,而是叹了口气,缓缓的道:“也不知道,三丫头如今过的怎么样了……” 贾环闻言一怔,抬头看向赵姨娘,她没想到赵姨娘居然还会惦记着贾探春。 赵姨娘惆怅了半天,回过神后见贾环愣愣的看着她,便气骂道:“再怎么说她也是老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从我肠子里爬出去的,老娘能不想她?不像你个没良心的,整日价就知道惦记你二姐姐,她和你亲还是三丫头和你亲?你别忘了,你魔怔的时候,是你三姐姐出的银子……” 贾环闻言,微微一愣,回忆了下当初那一幕,他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道:“娘,你放心,我没说不关心她。只是,三姐姐和太太还有二嫂她们走的近,也没谁敢欺负她,她过的好着呢。” 赵姨娘闻言,顿时不支声了,咬牙切齿的也不知道念叨了一番什么后,又看了看贾环,底气忽然不怎么足了,道:“还有,我想让钱启明天过来,和我们一起过三十,你怎么说?” 贾环笑道:“不是说和赵国基舅舅一起过吗?他还没成亲,正指望娘你这个当姐姐的帮他寻个好亲事呢。” 赵姨娘脸色不好看道:“老三笨的和木头一样,半天放不出一个好屁。和他一起过,闷也要闷死。怎么,你娘被人赶出府来,想找个娘家人来过年三十儿都不成?” 贾环沉吟了下,呵呵笑道:“娘,你要是想和这个人长长久久的做兄妹呢,现在最好和他少些往来,等儿子将他那一身的烂心眼给磨光了,你们还是亲兄妹。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解解闷的话,那就随便你了。只是……” 赵姨娘闻言怔怔的看着贾环,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点点头道:“那你就去磨吧,用那些臭茅厕磨吧!你要是磨不出来,老娘就把你丢进去磨一磨!”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零六章 回府 贾环环视了一圈屋内的郁郁葱葱,尤其是那三层架子结构,极大的提高了空间的利用效率,贾环满意的点点头。 大窗户和透明玻璃的使用,再加上暖炕供热,使得这间温室的功效近乎完美。 不过,利用温室进行冬季种菜并不是贾环首创,实际上早在近两千年前的汉朝,就有明确的关于温室的记载了:“自汉世大官园,冬种葱、韭、菜茹,复以屋芜,昼夜瑛温火,得温气诸菜皆生。” 只是,这种温室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用的起,比如说王公贵戚。 就贾环所知,荣国府内也有一座这样的温室,由专人打理,专供贾母还有贾赦及贾政夫妇享受。 林黛玉和贾宝玉自然可以跟着贾母一起享用,王熙凤夫妇也能凑上一份,至于其他人,估计勉强能见着个青菜叶就不错了,这都已经是主子级别的待遇了。反正以前在贾府时,贾环和赵姨娘的碗里很少有绿色…… 而且,他们那种温室的效率极低,因为他们没有透明的玻璃窗,只能用油纸糊窗,油纸的透光率非常不好。 没有充沛的阳光滋养,绿色植物又怎能长的好呢?因此,这样温室的产出量极低。 再有就是,贵户人家,种植植物是不允许施肥的,不管是人肥还是畜肥,想想都是罪过。 但贾环不同,他虽然也不允许施人肥,觉得不舒服,却允许让郭三壮家的用一些畜肥来滋肥土壤。 土壤好,阳光好,温度适宜,水也不缺,因此,相比于贾府那间温室里半死不活,蔫儿不拉几的绿菜,贾环温室里的蔬菜长的都极为茂盛,茁壮。而且,蔬菜的品种也丰富的多。 这样的温室,贾环一共建了三大间。 水灵灵的胡萝卜,绿油油的青菜,再加上黄瓜、西红柿和紫色的茄子和青椒,贾环使人装了两……小篮,这就是他给府上的年礼了。 不止是给贾府,他打算给镇国公府的年礼也是这般准备。 还有理国公府、修国公府、齐国公府等等。 再没有什么比这种更好的广告方式了…… 既然水泥涉及到大秦城池安危和国家机密,可能会引起朝廷和军方的注意,那么贾环就不可能再将这门生意做大,后患和隐忧太大,也容易被人利用。 而玻璃的生意呢,贾环目前同样没有想过要做大。 原因也很简单,以他目前的能量,注定无法庇护的住这门淘金一般的生意。 在红楼原著中,宁国府过年待客,想要用一盏玻璃屏风撑撑场面,都需要贾珍舍下脸面来,派贾蓉去跟王熙凤相借。 因为王熙凤的娘家曾经是替朝廷管理海外藩国上供觐见的官员,想要来大秦觐见天颜的使者,都要先去王家走一遭。 想来,这大概就是王熙凤那盏屏风的来处。 也由此可见,玻璃在这个时候,是何等的珍贵。 若是此时贾环将玻璃拿出贩卖,恐怕连贾府众人都坐不住前来谋夺了。 思来想去,既然水泥不能做大,玻璃暂时又不能拿出,那么就换个思路,用水泥起宅子,用玻璃做明窗,做温室吧。 那些死要面子的高门贵户,总不会舍下面皮不要,来谋夺他卖菜的买卖吧。 而且贾环还给玻璃窗做了一个伪装装置,在玻璃的内外两层,又做了一层复式窗框,窗子上裱糊了油纸。 若有人前来观看时,就提前派人将油纸窗挂上…… …… “三爷~” “嗯?” “三爷~~” “嗯!” “三爷!!” “哎哟!起来起来,压死我了!小吉祥,你怎么这么沉啊,该减肥了!” 贾环毫无形象的趴在炕上,懒洋洋的不动弹,任凭小吉祥撒娇,嘴上应着,可眼皮都不抬一下。 惹恼了小吉祥后,被她一屁股坐在背上,惨呼起来。 推开小吉祥后,贾环苦口婆心道:“小吉祥,听三爷的话吧,啊,这一白遮千丑,一胖毁所有!你看看你,小脸儿胖嘟嘟的,不用鼓脸就已经是圆的了,你现在看起来都成福娃娃了!” 小吉祥才不搭理这一茬呢,连赵姨娘平时都夸她越长越稀罕了,说她小脸儿白里透红跟桃子似的,让人直想咬一口!眉心处再让小鹊姐姐点了一个红点,看起来越发喜庆了! 再说,现在庄子上的饭菜多么可口,多香甜啊,才不减肥哩! 本来吃饭时就抢不过三爷,要是再让让,那还不饿死啦?! 撇撇嘴,小吉祥又开始撒起娇来:“三爷,你就带我回府一趟嘛!” 贾环抬手在她眉心处敲了下,然后一个翻身,将小吉祥撂倒,压在身下,贾环躺在上面,任凭她叫唤挣扎也不理,哈哈笑道:“都给你说了一百遍了,明天不行,时间紧,要赶路。去的时候还可以坐车,回来的时候三爷我要和帖木儿骑马往回赶,马车让赵国基自己赶回来。到时候你怎么办?一个人坐马车里让赵国基捎回来?” 小吉祥一边反抗着贾环的压迫,呲着两只可爱的虎牙,皱着小鼻子使劲用力往上拱,一边缓慢的喘息回答道:“这有什么难的,三爷骑马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啊!三爷你骑马的时候不是总大喊大叫让我们红尘作伴,还有策马奔腾吗?你不能光喊不做哩!” 贾环脑袋枕着小吉祥的小脑瓜,听到他的话后,脑袋轻轻往后一磕,砰的一声,小吉祥老实了些,贾环哼了一声得意道:“臭吉祥,三爷那是喊吗?三爷那是在唱!再说了,我的驾龄才不过几个月,虽说三爷我天赋异禀,如今已经骑得呱呱叫了。可这大过年的,咱们还是安全第一吧。你这么沉,万一马跑到半道儿累趴窝了,那可怎么得了?” 小吉祥闻言,缓缓的伸出小手抓了抓后脑勺,然后一对毛毛虫眉皱起,粗粗的喘息了几下后,忽然双手撑炕,猛然发力,终于,小吉祥同学成功的推翻了压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 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小吉祥再次一屁股坐在笑的已经无力的贾环肚子上,在贾环的惨叫声中,小吉祥一脸正色、庄重深严的呐喊道:“三爷,我!不!!胖!!!” …… 隆正十三年末的最后一天,天公却有些不作美,天色阴沉,一大早起,几缕雪花就开始断断续续的飘下。 天刚大亮,身着一件单衣,头发随意束在脑后的贾环,刚刚完成晨练回来。 十里地的往返越野,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一件很艰难的事了。 若非担心荒野上可能会有狼或熊出没,焦大甚至都会让贾环自己行动,而不是每天早晨早起,腰插一把柴刀,亲自陪贾环跑一遭。 进了庭院,脱掉衣服,用冷水粗糙的冲洗了一通后,贾环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精神大震,然后在赵姨娘骂娘声中,嘻嘻哈哈的回屋换衣服去了。 这种情形,几乎每天早晨都要发生一次。 大冬天大清早的,穿那么单薄不说,还在庭院里脱的光溜溜的,用凉水洗澡! 这在赵姨娘看来,不是作死,胜似作死。 就算如今身体好了,可以折腾了,可这般做法,也太没大家公子的体面了吧? 真是比庄户家的野猴儿还野…… 擦干净收拾利索,贾环换了一身宝蓝色的袍子,穿上鹿皮小靴,在白荷温柔的帮助下和小吉祥不断的捣蛋中,披肩头发被绾起束在一个小金冠里。 和白荷来一个爱的拥抱,又作势吓跑了小吉祥,而后一口气灌了半斤牛奶又吞了俩鸡蛋后,贾环便准备起身出发了。 站起身来,原本有些单薄佝偻的身体不知何时已变得笔挺有劲,而原本形容肖母,清新俊秀的白脸,如今颜色变深,脸上的脂粉意褪去,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和从前,已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不止小吉祥眨巴着大眼睛愣愣的看着站在门口铜镜前“卖弄风.骚”的贾环,就连白荷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还情不自禁的动手帮忙整理了下领口处的皱褶。 贾环对自己的卖相真是太满意了,这要搁到上一世,就这样貌,就这身板儿,哪家酒店的公关都能做得了! 贾三爷心怀大志的畅想到…… “照照照,照你娘照!就你这黑不溜秋的脸,还照个屁啊!门口车马都备好了,你还不赶紧出发?” 赵姨娘推门而入,见贾环还在孤芳自赏,顿时勃然大怒臭骂道。 贾环闻言好笑道:“娘,你这话说的忒不讲究了,到底是在照我娘,还是在照……” 话没说完,赵姨娘就开始弯腰准备脱鞋了…… 在赵姨娘的绣鞋没砸中前,贾环赶紧跑路,路过赵姨娘跟前时,还趴到她脸上“叭”了一下,说了声“我速去速回!” 然后在赵姨娘的笑骂声和小吉祥咯咯大笑声中跑远了。 …… “咦,老焦,你也去府上?” 贾环正要登车,却看见后面一辆拉着年礼的马车车辕上,居然坐着一个老翁,不是焦大又是何人? 焦大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淡漠道:“老头子要去给老太爷磕个头,上柱香。” 贾环闻言,有些诧异,你一个不姓贾的老仆也想进祠堂? 不过看焦大的脸色好像不想多说,他就没多问,径自上了马车。 李万机和帖木儿各骑在一匹马上护卫于左右,赵国基扬起马鞭,甩了一个清脆的鞭哨,马车缓缓驶动。 …… PS:感谢书友永靖123、放逐的骑士和C938516的打赏,感谢书友啥时候我也要写书和巫师家庭的打赏~~~ 另,感谢诸位书友的推荐支持! 有你们的支持,感觉真的很好,真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零七章 堵口 贾府,梦坡斋。 贾环恭恭敬敬的给贾赦、贾政施完礼后,又给贾珍和贾琏请了安。 只是心里却有些纳闷儿,贾政是贾赦的弟弟,而贾珍才是贾族的族长。 就算是要商量事,也不应该都挤在贾政的梦坡斋来开会。 不过,当他起身,看到众人的眼神都若有若无的放在他身上,贾环心里顿时突了突,知道恐怕今日之事和他有关。 果不其然…… “环哥儿,你庄子上的那个水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我听不少同僚都在讨论这个东西,大老爷和你珍大哥都不甚叨扰,烦不胜烦,你个孽障,还不快快说来。” 贾政面色淡然,语气平淡微带厌烦的问道。 在公众人前,贾政从来都是严父的角色。 而且看起来,贾赦和贾珍确实让他有些烦恼了。 贾政是有名的儒家书生,哪里愿意理会这些世俗厌物。 上次去庄子上,虽然也感叹了番水泥的妙用,但也仅此而已。 更多的是表扬贾环庄主做的不错,让庄子上人民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是从人文角度对贾环进行的表扬。 贾环听到贾政的话后,恭声道:“回父亲大人的话,发现那水泥,也只是一个偶然。儿子的庄子总共有一百亩地,可是因为境内有一座光秃秃的灰石头山,所以真正能够产粮的地也就七十来亩。 孩儿为了解决问题,就去那座灰石头山上看了看,意外发现,灰石头山脚下的地面,竟然被一层灰色坚硬的泥给糊住了,正是因为这层泥,才让庄子上靠近灰石头山的地产出微薄。 然而在我们想要将这层灰泥铲除时,发现这层泥的坚实超乎想象,然后孩儿就动了脑筋,弄出了水泥。” “那……镇国公府为什么会用一千两银子请你去铺路呢?” 贾赦捋了捋颌下的灰白长须,中气不是很足的拖着长音问道。 一双不大有神的浑浊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贾环。 贾环笑的很谦卑,道:“回大老爷的话,是这样,镇国公府看管城南庄子的管事的,无意间发现了侄儿庄子路口的路用水泥修过。他看着路还不错,就禀告了镇国公府的牛世伯,而后那管事就来找侄儿,说想要买侄儿的水泥。 可侄儿寻思,这镇国公府和咱荣国公府乃是世交,两家自曾祖时就已经交好,牛世伯想要用一点水泥,哪里还谈什么卖不卖,只管拿去用就好。 若是为了几两银子,就去学泥腿子那般尖酸算计,岂不是丢了咱荣国府的体面? 侄儿虽然已经出府,可依旧姓贾,依旧是荣国公的子孙,父亲大人的儿子,这种给祖宗和父亲脸上抹黑的事,侄儿是万万不敢做的。 于是侄儿便拒绝了那管事的提议,并且安排庄子上的施工队去给镇国公府上的庄子铺路。 谁知,得知侄儿这般说法后,牛世伯非但不愿意凭白接受侄儿的好意,还说侄儿支立门户不易,弄点营生来做,他这个当伯父的岂有颜面占便宜?若是如此行为,那他这个做世伯的,脸上就再无半点颜面了,便强给了侄儿一千两银子。 牛世伯起了个头后,后面几家也想用侄儿水泥铺路的人家,便都这般做了,就连保龄侯史家叔叔都是如此,侄儿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环的这番话,让堂上众人的脸色各异,其中贾赦的脸色,是最精彩的。 一个亲伯父,一个牛世伯,两人的做法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对比起来,更是鲜明…… 脸上一阵青红变换后,贾赦猛然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还知道荣国府的颜面?你既然知道荣国府的颜面,就应该在庄子上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妄想。又是从武,又是水泥,你想干什么?你可知,因为这水泥之事,已有御史在写奏折,准备在开年大典上弹劾乃父假公济私!都是你这个孽障!” 贾赦一怒,堂上顿时一静,众人的面色再次微妙起来,就连贾政的脸色都有些焦虑。 倒不是说他怕人弹劾会对他造成什么大影响,贾政只是担心这些弹劾会使他的清誉受损…… 然而贾环脸上的笑容却依旧不变,朗声道:“回大老爷的话,这个消息侄儿倒是已经从镇国公府的牛世伯那里得知了。 牛世伯对侄儿十分关爱,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就立刻派人将侄儿喊去,叮嘱了几句。并且告诉侄儿,要侄儿将水泥的方子交给父亲大人,让父亲大人呈现给朝廷。 这样以来,外人就没什么说法,也没人能惦记了,父亲大人和咱们贾府还能得一些便利。” 贾环的话让众人面色再次一阵变动,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还有,大老爷可能不知,不仅是那些御史在动水泥的脑筋,好像军中有些将领也有这个想法。 因为水泥这种建材,使用十分便捷,不仅在筑城和修路方面十分好用,想来就连在修建军营和军事工地方面都有几分的益处。 所以,只要父亲大人将这方子呈现上去,再有牛世伯帮衬着说说话,想来圣上一定会龙颜大悦。” 贾环的话音刚落,就见贾赦“噌”的一声猛然起身,然后面无表情的迈步离去。 其身后,贾珍向贾政叨扰了一句,也紧跟着离去了,两人再未多看贾环一眼。 两人身后,贾琏面色有些复杂,也有些纠结,不过终究还是起身,低声和贾政说了两句,见贾政并无不悦的点点头后,方海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只是在离开前,特意的和贾环点了点头。 贾环微笑着回应之。 待人都出去后,贾政不禁长出了口气,再看向贾环时,脸上带了抹笑意。 贾环脸上的笑容就灿烂多了,他从袖兜里摸索了阵,摸出了一个拳头大的西红柿,然后贼眉鼠眼的看着贾政,道:“父亲,西红柿,您吃不吃?” 贾政哪里还能在这个孽障前维持住严父的架子,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后,又哼哼的笑出声来,道:“也不知跟谁学的这般刻薄刁滑,将大老爷挤兑的……还有,你什么时候和牛继宗这般亲厚了?” 贾环乐呵呵道:“父亲,您这就太小瞧孩儿了。您是儒教门人,自然不知武林轶事……像孩儿这般骨骼清奇,百年不世出的练武奇才,在真正从武之人眼中,那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瞅花开啊!再加上牛世伯曾经做过祖父的亲兵队正这么个微不足道的辅助原因,使得牛世伯对儿子格外器重。还特意叮嘱孩儿,大年初一下午要在镇国公府恭候孩儿的大驾……” “放屁!” 贾政这般儒雅恪守儒教的人,都被这竖子给气的骂脏话了,明明是因为牛继宗做过荣国公的亲兵队正,有了这层渊源他才会对贾环另眼相看,可到了贾环嘴里,这却成了微不足道的原因,他自己自恋揣测的原因却成了主要原因。 不过,看着三两口将西红柿吃掉,笑的一脸阳光的贾环,贾政却又生不起真的怒气,哼哼了两声后,道:“看你长高了不少,脸色也黑了很多,在庄子上过的还习惯?” 贾环嘿嘿道:“父亲,儿子在庄子上活的快活着呢……当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常常会思念父亲到难以入眠的……”看到贾政眼神不善,贾环赶紧转换话题:“咳咳!父亲,咱这不叫黑,这叫健康。对了,姨娘还托我给您捎来一双鞋,一会儿给您送来。唔,还有,这是水泥的方子。” 贾政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后,伸手接过他递上的方子,随意扫了眼,而后面色犹豫了下,低声道:“你把方子交上来,那你……你那边怎么办?今天祭完祖你还要回去么?回去?好,那临走的时候你再过来一趟,为父这里还有一些银子,你先拿去使吧。” 贾环闻言,心里一热,笑着摇摇头道:“父亲,你放心吧,儿子不缺银子使。而且,父亲你怎么不问问孩儿,这西红柿从哪来的?” 贾政闻言先是皱眉,而后一怔,随即恍然道:“我说刚才总觉得哪里不对,是了,环哥儿,你这蕃茄从何而来?府上暖窑中似乎并无此菜吧?” 贾环嘿嘿笑道:“父亲,这就是儿子日后赚银子的买卖!” 贾政闻言,看着贾环皱眉道:“你在庄子上起了暖窑温室,想要种菜卖?何以至此?” 贾环正色道:“父亲,不是至此不至此的缘故,儿子如今虽然依旧年幼,可毕竟已经分府单过了,就算有父亲的接济,却也不能坐吃山空。庄子虽然不大,可也有百十号人要养。水泥这门营生,做不做得不好说,但总归不能做大了,所以儿子就得另想法子。” 贾政面色有些唏嘘,眼神又多了几分怜爱,道:“可是就卖菜,能有几分进项?你做水泥都是成百上千两银子进着,这蔬菜总不能有这些收益吧?” 贾环笑道:“一来,水泥不会立刻就停了,还能再做一些下去。二来,父亲可不要小瞧了这种菜。孩儿知道神京里各公侯府多有自己的暖窑温室,也能自己种菜。 可他们的温室多和府上的一样,能种些青菜韭菜就了不得了,却是种不来蕃茄、青椒和茄子这些菜的。 等儿子明天一家给他们送一筐去,待他们吃罢了,就会想起来找儿子买喽!” …… PS:根据传统记载,明朝万历年间,西红柿就已经传入中国了,因为从外域番邦而来,故名蕃茄。当然,也有报导说,早在两千年前西汉时期,就有小西红柿存在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零八章 祭祖 午时。 待贾母等有诰命者进宫领宴完毕,坐着八抬大轿回来后。 贾府众人皆列于宁国府正门前排班伺候,等贾母的八抬大轿到了门前后,并不停歇,由众贾族子弟围护着,自正门而入,经过仪门、大厅,一直到暖阁前方落轿。 一路上皆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的朱红大灯笼如同金龙一般点燃高照,气度不凡。 贾母自暖阁下轿后,贾族众人齐入宗祠。 贾氏宗祠位于宁国府西面的一套单独院落内,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上悬一匾,书刻“贾氏宗祠”四字,旁书“衍圣公孔继宗书”,两旁有一副长联,写道是:“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偿之盛。”亦是衍圣公所书。 进入院中,白石甬路,两边俱是苍松翠柏。 月台上设青绿古铜鼎彝等器,抱厦上悬一九龙金匾,上书“星辉辅弼”,乃先皇御笔。 两旁对联书道: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子孙。 五间正殿前悬一闹龙填青匾写道是:“慎终追远”。旁边一副对联写道是: 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俱是御笔。 正殿内,香烛辉煌,锦幛绣幕,虽列着神主,却看不真切。 贾族众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贾敬主祭,贾赦、贾政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棕献帛,宝玉捧香,贾环……酱油……贾菖贾兰展拜毯。 青衣奏乐,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止退出。 众人又围随着贾母至正堂,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香烛辉煌。 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 贾荇贾芷是草字头辈最小者,以其打头从内仪门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 槛外方是贾敬贾赦,槛内是各女眷,众家人小厮皆在仪门之外。 每一道菜(供品)传至仪门贾荇贾芷等,便接了按次传至阶上贾敬手中,贾蓉是长房长孙,所以只有他随女眷在槛内。 每贾敬捧菜至传于贾蓉,贾蓉便传于秦可卿,而后又传于凤姐、尤氏诸人,直传至供桌前方传于王夫人。 王夫人传于贾母,贾母方捧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之西东向立同贾母供放。 直至将菜饭、汤点、酒茶传完,贾蓉方退出下阶归入贾芹阶位之首。 凡从文旁之名者贾敬为首,从玉者贾珍为首,再下从草头者贾蓉为首。 左昭右穆,男东女西。 俟贾母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 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 鸦雀无闻,只听铿锵叮当金铃玉环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 一时礼毕,贾敬贾赦等便忙退出,至荣府专候与贾母行礼。 贾环位于贾族众多子弟中,丝毫不显眼,尽管悄悄打量他的人有不少,可他却毫无所觉一般,低眉顺目的顺着大流行动。 等退出宁国府后,黑压压一群人又赶至荣国府,等候贾母的轿子落下,入内。 而后众人排着对进入,给贾母叩首问安。 贾母说了几句祝福吉祥话后,众人便退出,去廊坊下酒席上赴宴了。 贾环细眼看去,有不少贾族子弟,衣着有些寒酸,此刻忙着去廊下占座,忙了半天貌似就是冲这个来的…… 出了贾母院落后,贾环低着头,趁人不注意,绕过仪门,朝外走去。 这个时间,众姊妹都在贾母身边侍候着,贾迎春、林黛玉她们根本没可能出来,刚才也只有互相看一眼,使了个眼色,却没有说话的机会,而贾政也在贾母屋内陪奉着,走不开。 所以贾环便准备起身回庄子了。 过了仪门,刚出正门,就见李万机等人已在街道拐角一侧候着了。 贾环见状一笑,正准备走过去,忽然却听身后有人在喊:“三叔,三叔……” 起初贾环还未在意,今日府上人口纷杂,什么辈分的都有,排行老三的不知有多少。 可随着感觉呼喊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后,贾环眉头微皱,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满脸堆笑的一路小跑追来,看着他口呼“三叔”。 贾环闻言一怔,先点了点头,也道了声好,才来得及打量来人。 这少年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有些旧,不过倒还齐整。 笑起来满脸阳光,还是个大帅逼,就是脸有点长…… “三叔,侄儿给您请安了。” 少年看着比贾环高出一个头,年纪也大出不少,可喊起三叔来却一点都不违和,低头作揖也不含糊。 贾环见状笑的也很灿烂,温声道:“安,你是……” 少年见贾环居然这般好说话,还对他笑,心中顿时大喜,道:“回三叔的话,侄儿名唤贾芸,住在西廊下……” 贾环闻言眼睛微眯,再次上下打量了番眼前少年,心中有数,而后呵呵笑道:“原来是五嫂子的儿子,回头代我问你母亲好。” 少年躬身道:“侄儿代母亲谢谢三叔。” 贾环点点头,道:“你找我有事?” 贾芸闻言,有些紧张的笑笑,赔笑道:“三叔,侄儿听说三叔如今做的好大的事业,侄儿和母亲说起来,都佩服的紧。不过侄儿想,三叔的事业这般了得,手下定然缺少忠心得用的人。三叔,侄儿如今也有十五了,正有一把子力气,所以,想投三叔手下,寻个差事干干。” 贾环呵呵笑道:“想找差事,你去找二嫂……去找你二婶啊。如今她管着家,手下的缺儿多。我那里不过小打小闹,而且还离的那么远,哪里方便做事?” 贾芸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可声音却有些低沉了下去,道:“不瞒三叔说,侄儿也想去找二婶,可侄儿又算哪个牌位上的,别说二婶了,就连她手下管家的面轻易都见不得。” 贾环闻言,皱眉道:“我记得你是近支啊……对了,你怎么没去族学念书?” 贾环知道,贾家为了保证族中子弟的教育,特意开设了族学,专供族中子弟读书。 学里起初是不收学费的,不过后来渐渐的,开始有人给夫子送些束脩,再后来送束脩就成了潜规则了…… 听到贾环的话后,贾芸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勉强,道:“回三叔的话,侄儿家中条件着实不好。父亲早逝,母亲还病着,所以……” 贾环闻言点点头,再看了眼冻的脸色发青的贾芸,又扫了眼他身上单薄的衣衫,道:“今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后日吧,等初二的这个时候,你再到这里来寻我,到时候再说。别来早了,早了我也不得闲。” 说罢,贾环拍了拍贾芸的胳膊,穿过街道朝李万机等人走去。 贾芸留在原地,看着贾环虽然还幼小单薄,却笔挺沉稳的背影,不知该作何感想。 到底是敷衍,还是…… 摇摇头,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贾芸搓了搓冻的冰凉的手,哈了口气,又跺了跺脚,抬头再看去,只见贾环已经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在两个大汉的陪伴下,扬长而去了。 贾芸想起之前众人私底下议论的话,心里一阵苦笑,姨娘养的又怎么了?再是姨娘养的,人家也是大房一脉正经的公子哥。 再看看他们,一个个倒都是太太养的,可那又能如何? 最近还不都是成日间盼着年三十和正月十五这两天,可以到荣国府上给老太太磕头,然后混一顿好吃的…… 坏了! 贾芸忽然一拍手,心道:只顾着说话了,桌上的肉菜想必要被那起子饿狼吃完了。 念及此,他哪里还顾得贾环会不会记得他的事,拔腿就往里跑!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最重要,他还想着看能不能打个包,带回去让母亲也尝尝。 正门的门子站在那里,目不斜视,虽然不曾拦下贾芸,可眼睛里尽是鄙夷,淡淡的哼了声…… 贾芸不知,其实贾环不仅记得他,而且还记得很清楚。 原因很简单,因为贾环知道,高鹗续写红楼梦,其中相当大的一个公认的败笔,就是将贾芸丑化。 实际上,根据前八十的描述,以及脂砚斋的批示,和众多残本的记载批注,贾芸在贾府败落后,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而且还仗义出手,狱神庙中探视被囚的宝玉和王熙凤,最后,更是冒着大风险从青楼中相救巧姐于虎狼之口。 王熙凤女儿巧姐的判词是一首叫《留余庆》的词: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这里的恩人,普遍认为是受了王熙凤二十两银子赏赐的刘姥姥,但笔者认为,还应该加上贾芸才是。 给刘姥姥银子是扶穷,而给贾芸安排差事则是济困。 因为若没有贾芸冒死相救,巧儿最后也不能嫁入刘家当媳妇。 知道忠义,为人又玲珑八面,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这样的人,贾环觉得可以一用。 PS:感谢书友130727数字君的打赏,感谢书友C938516的打赏,感谢书友龙心在手天下我有、呼乎祜、皇室之人、依旧风、白话小说和巫师家庭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谢谢大家的支持! 另,有兴趣的书友可以搜搜贾芸此人,根据脂砚斋的眉批以及前八十回曹公的描述来看,贾芸和醉金刚两人都应该是义薄云天之辈。 虽然可能市烩了些,没有宝二爷那般志向高洁,但为人都是不错的,一重义,一重孝。 所以在高鹗后续的四十回中,将两人一写成出卖贾家的小人,一写成贩卖巧姐儿的恶人应该是不妥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零九章 手段 贾环早上坐车从庄子赶到贾府用了两个多时辰,近五个小时。, 等他骑马回来时,只用了半个来时辰,不过一个小时。 不过代价却是,额上的头发还有眉毛和睫毛,都沾染上了一层白霜。 好在,如今身子骨壮实,不然这一趟,他就得得一场大病趴窝。 到了庄子门口下马,远远的就可以看见一个扎了两个小发髻的小脑袋在主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 等看到贾环的人后,小脑袋明显的往外伸了伸,然后“嗖”的一下不见了。 隐约传来一声“三爷回来啦”的欢呼声。 贾环等人见状,纷纷大笑出声。 相比荣宁二府的奢华和庄严,以及数不尽的礼仪规矩。 庄子上的人情味儿无疑浓的多。 贾府里虽然拥挤了不知多少姓贾的人,论起来大家都是一个祖宗的亲戚。 然而,维持大家相聚于一府的却不是真正的亲情,而是礼仪,还有利益…… 但这里不同,庄子上姓贾的只有他一个,但是,维持这里的,却是情义、忠诚,当然,同样有利益…… “行了,劳烦你们一遭,赶紧都回去吧,老婆孩子都等着全家团圆呢。” 收拾干净头发和脸上的雪花后,贾环对李万机等人道。 李万机和帖木儿闻言,都乐呵呵的一笑,然后两人一起跪下,给贾环磕了个头,在贾环准备伸脚踹人前又利落的爬了起来。 李万机赔笑道:“三爷,今儿不同。往常您不让磕,可今儿我们挨骂也要磕一个。为了感谢三爷今年对我们的关照和爱护,为了感谢三爷让我们的老婆孩子都吃的饱穿的暖,为了感谢……” 说着说着,李万机居然嗓子哽咽难言,眼圈也红了,居然说不下去了。 见他说的如此真诚,贾环也有些动容,不过他还是不习惯这一套,上前踹了李万机一脚,笑骂道:“行了,车轱辘子话来回说了多少遍了。也不怕帖木儿笑话,你看人家帖木儿,人家就不说。” 帖木儿闻言,长毛的手抓了抓毛发更茂密的脑袋,嘿嘿憨笑道:“三爷,我也想说两句。啊!长生天……” 贾环鸡皮疙瘩刷的就落了一地,二话不说,蹲下身抓了把雪就朝两人砸去。 李万机和帖木儿见状,哈哈大笑,转身就跑。 等两人跑远了,贾环才站直身体,哈哈大笑出声。 不远处,不知哪个庄户家的熊孩子偷了家里的爆竹,等不及让主家先放就提前点燃,噼里啪啦的开始了。 贾环也不恼,看见那座屋里惊马一般飞奔而出的大人,抄起扫把追着孩子招呼起来,更是乐不可支的大笑起来。 那庄户也看见了贾环,远远的就要跪下磕头请罪,贾环大笑着摆摆手,又拱拱手遥祝了番,嗅着满庄子的肉香味,转身回家了。 …… “娘,我回来啦!哟!你们都干上了?” 贾环进屋后,就见堂上摆了一个大案板,周遭围绕着三大一小四个人。 大的自然就是以赵姨娘为首,外加小鹊和白荷二人。 小的自然就是正笑的满脸桃花的小吉祥。 见贾环进门后,小鹊和白荷都站起来礼了一礼,小吉祥没有,因为她本身就是站着的,不然个儿太矮,够不着案板。 “哼!不干怎么办?本来这些自然都是丫头婆子做的,偏偏有个小王八羔子毛病多,非要说什么自己包的饺子才香甜。老娘也是倒了八……老娘也是中了八辈子的大彩了,生了你这么个能折腾的孽障!还在那里傻乐什么?赶紧滚过来帮忙!没眼色的东西……笑,笑个屁!噗嗤!” 赵姨娘一番责骂后,见贾环笑的愈发灿烂了,没忍住,自己也乐了起来。 然后一旁的几个丫头也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贾环在衣服上擦了把手,然后就要上手帮忙,却被几个女孩儿惊恐的看着,防备着,赵姨娘抄起擀面杖就朝贾环的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下,吼道:“还不去换一身衣服,看看你一身的马毛,你再往我这边蹭,小心我……” “叭!” “你个孽障,真真是欠了你的。让你爹看到,仔细皮给你揭三层!” 在赵姨娘的笑骂中,偷袭了一口的贾环大笑着跑掉了。 等贾环的身影消失在堂上,赵姨娘又狠狠的瞪了站不住的小吉祥,骂道:“老娘真是活见鬼了,摊上你们这么一对活宝。一个比一个混账,滚滚滚,看你屁股上都快长钉子了。真是奇了,黄毛还没褪干净,就开始不知羞为何物了,比老娘当年还……” 一旁小鹊和白荷差点没把手上的面皮挤烂,强忍着笑意。 小吉祥则咯咯笑道:“姨奶奶,奴婢是你养大的嘛,自然都跟姨奶奶学喽!再说,人家是怕三爷换不来衣服,奴婢去看看嘛,帮三爷换一身衣服就来!” 说罢,一蹦一跳的就跑了。 赵姨娘看着小吉祥的背影,没好气的瞪了眼,嘟囔道:“越发没规矩了,都让那个孽障给惯得。” 贾环走了,小鹊也敢说话了,在一旁笑道:“姨奶奶,奴婢看三爷是拿小吉祥当妹妹看哩!就是姨奶奶,也拿她当女儿在养。” 赵姨娘嘴硬:“就她?她要有这个福分就好了,最多不过和我一样,是个姨娘的命。” 小鹊咯咯笑道:“她可不就期望着这一天嘛!” 赵姨娘想想也乐了起来,然后看了眼一直嘴角擎笑,默默包饺子的白荷,哼了声,道:“那小妮子也是个没出息的,看看白荷,什么都不用做,环哥儿还不是上赶着要?” 白荷闻言,俏脸刷的一下粉红一片,就要站起来回话。 赵姨娘不耐烦:“坐好了说话,站的高我看着眼晕。” 白荷在赵姨娘面前还是拘束的紧,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赵姨娘见状又哼了声,刚准备说什么,就见贾环换了身淡色衣裳,牵着小吉祥的手笑着走来。 她眉头一皱,道:“你小小年纪,怎么穿这个色的衣裳?太素淡了些,不吉利,快去换了。” 贾环哈哈笑道:“娘,儿子是您生出来的,穿什么都一样帅。这不是要包饺子嘛,穿件深色的,一会儿就全成白面了。” 赵姨娘闻言,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却也不强求了,让小吉祥再去搬把椅子。 贾环笑道:“娘,小吉祥虽然比椅子沉,但还没椅子高,她哪里搬的动,我自己去吧。咦,小吉祥,你想干吗?别以为你有虎牙就是小老虎,哎哟,你还真咬啊!” 看小吉祥冲上来抱着他的胳膊就啃,贾环大笑着一把抄起她的腿,把她抱起来。 小吉祥忽然失重,先是一惊,然后顿时松口,顺势趴到了贾环肩上,搂住他的脖子咯咯乐。 看着两人嘻嘻哈哈的走开后,赵姨娘对目瞪口呆的小鹊和白荷道:“瞧见了吧?这才叫本事!尤其是白荷你,别以为你长的狐媚子就不用努力了,这女人呐,光靠长相是靠不住的。还得学习,学习手段。没有手段,就算能得宠一时,早晚也得失宠。你再整天搞那些土啊灰啊的,我看你以后未必能有小吉祥过的好。” 白荷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四的少女,成长时也不过是躲在闺房里轻易不出门的小家碧玉,哪里懂得什么手段,不过好在她好学,懂得虚心请教:“姨奶奶,那我……奴婢,该怎么做?” 赵姨娘闻言,顿时昂首挺胸道:“你跟小鹊打听打听,论当姨娘的手段,荣宁二府,还有哪个能比老娘我还强的?我告诉你,一个都没有。所以,你想要当一个好姨娘,就跟我学吧,没错!” …… 神京,荣国公府,贾母所居荣庆堂。 从清早就忙活热闹了一天的贾母不堪疲乏,熬不住守岁,嘱托婆子丫鬟们照看好宝玉和黛玉后,便在鸳鸯的服侍下径自去西暖阁休息去了。 而贾宝玉和众姊妹兴致未尽,就吩咐人备了好些点心吃食,一起去了东边的碧纱橱里说话玩笑。 “又是一年过去了,真快!” 贾探春挨着贾宝玉和林黛玉,坐在右侧,而贾迎春则带着贾惜春,坐在左侧。 贾探春看着小嘴儿吃不停的贾惜春,又看了眼一直亲切照顾惜春的贾迎春,忽然感慨了句。 贾宝玉坐在上头榻上,撇嘴道:“我倒是希望过的慢一点!” 林黛玉在一旁掩口轻笑道:“舅舅又要你去学里进学了?” 之前贾政已经说过几遭了,不过都让贾母和王夫人以贾宝玉身子太弱给挡下了。 故而林黛玉用了一个又“字”。 贾宝玉不忿道:“还不都是老三,不好好在庄子上种地玩耍,做了什么买卖……俗也俗死了,还惹得父亲对我也怒了。这老三真是惹祸精!咦,对了,老三呢?今儿他没来?” 贾迎春一边用帕子轻轻的替贾惜春擦去嘴角的点心渣子,一边笑道:“来了,你没看到。” 贾宝玉皱眉道:“来了?他来了怎么不和我们照面儿?哦,是不是我们上次说,史大妹妹要找他算账,吓着他了?” 贾迎春摇头道:“不是,他祭完祖就回庄子去了,明儿再来。” 说着,贾迎春抬头向南边看去,眼神微微茫然,感怀道:“也不知环弟在庄子上究竟过的怎么样?他会不会吃苦……” …… 正文 一百一十章 闹除夕 贾迎春的话,让房间内静了下来,众人脸上的笑容也都收敛了。 苦不苦? 能不苦吗? 贾环去庄子上后,她们就向嬷嬷打听过。 府上的老嬷嬷还有记得城南庄子情况的,回忆说荣国府十几个庄子里,就数城南庄子最差。 一到雨雪天,满庄子的泥泞,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泥坑。 而且庄子里牲畜乱跑乱拉,到处都是臭粪。 庄子里连个茅厕都没有,只能在鸡鸭圈里解决…… 听到嬷嬷的话后,众人几天没吃香甜,恶心的。 可想而知,贾环的日子过的有多苦。 看看,整个人黑了多少,虽然问他不说,但想也想到了,八成是被牛粪熏的…… 唉,苦命的娃儿啊! 众人决定,等明儿贾环来了后,一定多让他吃点好的补补。 …… “大秦神京电视台!” “大秦神京电视台!”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今天是大年三十,此时此刻,我们在英俊潇洒庄的大厅上为大家直播隆正十四年春节联欢晚会,让我们一起辞旧迎新共度良宵!” “在这合家团聚,其乐融融的除夕之夜,我们将一起聆听龙年钟声的敲响!” “在这天地更新万物复苏的美好时刻,我们将一起迎来又一个春天的到来!” “在这中华民族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即将来临之时,我给你们拜年啦!” 贾环这一刻“朱军”附体,款款深情的站在客厅中间,为已经笑成一团的观众们当起了春晚主持人。 虽然赵姨娘等人听不懂“电视台”为何物,但只看贾环黑脸儿上一本正经的表情,还有眉眼间跳动的神态,就已经乐不可支了。 “下面有请小吉祥,为我们演唱本场晚会的开场曲,大家欢迎!” 贾环大声说道,然后用力鼓起掌来。 赵姨娘闻言一怔,然后看向忽然变的有些羞涩紧张的小吉祥,道:“这个小蹄子还会唱曲儿?” 贾环走过来,将小吉祥从椅子上拉起来,推向前后,对赵姨娘道:“娘,不仅小吉祥会唱,小鹊和白荷都要唱呢!你放心,咱们今晚保管过的比府上有趣热闹一百倍!” 说罢,对站在那里扭捏不敢上前的小吉祥威胁道:“小吉祥,你要再不上去,我就让小荷去唱第一首了哦!” 此言一出,小吉祥冲贾环做了个鬼脸,然后示威的看了白荷一眼后,蹦蹦哒哒的走到场子中央,自我报幕道:“姨奶奶、三爷、小鹊姐姐等……大家新年好!小吉祥为大家唱的小曲儿叫《恭喜恭喜你》!” 贾环坐在赵姨娘旁边,小手握着赵姨娘的手,一起拍起掌来,他还大喊一声“好”,被吓了一跳的赵姨娘拍了一巴掌…… 这是赵姨娘平生以来第一次在贾府外过年,不管怎么说,原本心里还有一些寂寥、不忍和难过。 可此刻,却完全被贾环弄出的这些名堂给吸引了。 小吉祥还会唱小曲儿?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小吉祥脆甜脆甜的女童稚音将这首歌唱的充满了童真,也充满了新年的美好。 “冬天已到尽头,真是好的消息,温暖的春风,就要吹醒大地。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 一曲唱完,不用贾环起头,大家就都满意的自己鼓起掌来。 小吉祥激动的小脸儿红的和苹果一样,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她笑嘻嘻的跑到赵姨娘跟前,一脸桃花,道:“姨奶奶,我唱的好不好?好不好嘛?” 赵姨娘现在也不骂人了,当然,贾环除外…… 她拉着小吉祥的手,笑道:“小吉祥唱的真好,谁教你的?” 贾环在一旁凑趣道:“娘,这个时候你不能多说,你得大声说一句,赏!对了,娘你不会没封红包吧?那儿子可就得说您一声小气了……” “扯你娘的臊,老娘还用你来提醒?” 骂了贾环一句后,赵姨娘从袖兜里抓出了一大把红包,从里面拿出了三四个放到小吉祥的手里,道:“拿去吧,这次可要收好了。你不是悄悄念叨着要攒嫁妆吗?不要再拿给环哥儿使了,傻不傻?” 小吉祥笑的更甜了,跪下给赵姨娘磕了个头,然后起身接过红包,傻乎乎的当场就打开了,看到里面是一个崭新的二两重的小银锞子,眼睛更是弯成了月牙! 赵姨娘见她高兴,也乐了起来,笑骂道:“瞧你这没出息的傻样儿,行了,坐你三爷旁边去吧。” 小吉祥甜甜的应了声“诶”,就喜滋滋的往贾环身边一靠,继续拆下一个红包…… 一旁,白荷和小鹊正在谦让第二个上台的机会。 贾环不耐烦,从桌子上抓了一颗花生一颗瓜子,藏在背后,然后对她们二人道:“选,选中花生的第二个上,花生又叫长生果,是好兆头。瓜子叫穷侇,兆头不大好。” 结果,白荷选中了第二个,这让赵姨娘觉得贾环在搞鬼…… 打心里,赵姨娘其实还是更偏向小鹊,一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二来,赵姨娘认为白荷长的太媚了,会从她手里将贾环夺走。说白了,还是婆媳间的根本矛盾…… 白荷既然被选中了,就不再扭捏,抿着嘴上场,大方道:“姨奶奶、三爷、小鹊还有小吉祥,大家新年好……” 贾环余光瞥着小吉祥撇起的嘴角,低声道:“看看人家,多大方!” 小吉祥用脑袋撞了下贾环,以作回应,顺势靠的更紧了。 “我给大家唱的小曲儿,是三爷教我的,叫《隐形的翅膀》。”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给我希望! 我终於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我终於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白荷的声音很好听,柔软中,带着不屈的清亮。 再加上她的人生经历很能体会歌词的意境,所以,她的歌声就连她的人生死敌小吉祥都听的入迷了。 一曲完毕,大家再看向白荷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了。 贾环带头鼓掌,众人也都不吝啬掌声。 赵姨娘也给了白荷几个红包,然后转头看向贾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番,道:“环哥儿,你从哪弄来这些小曲儿?听着怪好听的,可和以前听的都不大一样。” 贾环乐呵呵,摇头晃脑道:“娘,上次病倒了,除了被祖父所救,并且遇见了匠神鲁班外,还遇到了一个专门唱小曲儿的,儿子就跟她讨教了几曲。这好东西不能自己藏着乐呵,这不,儿子便拿出来,和娘一起高乐高乐!” 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赵姨娘骂道:“你就扯你娘的臊吧!” 贾环哈哈一笑,也不恼,对小鹊道:“小鹊,该你了,快去吧,唱的好了说不定我娘也有赏,要是唱不好,三爷我就要罚款了!” 然后贾环就被赵姨娘无情的镇压了。 小鹊也没扭捏,径自走到客厅中间,也问安:“姨奶奶、三爷、白荷还有小吉祥,大家新年好。奴婢给大家唱的歌叫……《小芳》。” “庄里有个闺女叫小芳……” “噗!” 赵姨娘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贾环也笑的前仰后合,饶是已经笑了无数次,可还是乐不可支。 小吉祥也咯咯咯的乐,倒是白荷只是抿嘴轻笑。 小鹊的心理素质真的不一般,这种情况下还能继续唱下去…… “在回城前的那个晚上,你和我来到小河旁。 从没流过的泪水,顺着小河淌。 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 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 听到这里,赵姨娘忽然不笑了,她转过头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把这首小曲儿交给娘,等你爹来的时候,我给你爹唱!” 贾环:“……” 其实这首歌是贾环为了恶作剧才让小鹊唱的,还将村里和姑娘改的更通俗了。 原本只是逗个乐子,没想到反而入了赵姨娘的眼。 见贾环不情愿教,赵姨娘骂了几句后,就撵他滚蛋,她要跟小鹊学曲子。 最后,居然还是小鹊得到的红包最多。 …… 见这一群娘儿们叽叽喳喳的热闹,贾环就不上前凑趣了。 出了门,吸了口冷气,顿时神清气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爆竹炸开后的硝烟气息,白天阴沉的天,此刻也晴朗了。 月朗星稀。 哈了口气,贾环朝王贵家的方向走去。 没多远便到了,甫一推门,贾环就听到里面沸反盈天的热闹声。 出声最大的,居然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比王贵的声音老多了。 贾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才恍然大悟,这不是焦大的声音吗? 这老货平日里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谁都不爱搭理。 怎么这个时候嗓门这般大? 一拍脑门,贾环明白了,一定是他喝酒了。 在红楼里,焦大不就是酒后失言,说了那句著名的话吗? 想起那句话,贾环的眼睛眯了眯,也没有进去的心思了。 缓缓合上了门,退了出来。 …… PS:感谢书友清风秦缘和柴玉关的打赏,感谢书友C938516、白话小说、LK0222的打赏,感谢书友巫师家庭、龙心在手天下我有和皇室之人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谢谢~~~ 昨个儿真冷,空气又重度污染,走在路上呼吸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有粉尘往鼻腔里灌…… 原本极为郁闷的心情,在打开电脑后瞬间变得极好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另,解释一下本章唱曲儿的问题。在红楼原著中,大家的休闲方式比较高雅,一般就是作诗作对子。 但是主角的灵魂是现代工科男,所以这方面肯定没那么高雅。 而在那个年代,除了作诗饮酒看戏外,实在没有太多别的娱乐方式,因此我就设计了这一章。 这样的内容后面还有些,但不多,尽量避免大家的反感。 最后弱弱的说一下,快转折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一十一章 有女史湘云 如果说大年三十是合家团聚的日子,那从大年初一起始,就是走亲访友的时间了。 贾环一早起,先在前院里依次接受了众庄户和匠户的拜年和请安。 发下了N多红包后,就准备出发了。 这一遭,他只带着李万机和帖木儿回城,下午的时候,赵国基再赶车带着要送给镇国公府、理国公府等府第的礼物进城。 不然那些蔬菜放一天后就不新鲜了。 马车走了两个时辰,便到了荣国府。 贾环亲自提了一个小篮子下车,然后跟李万机低声吩咐了声,就径自进府了。 因为来的早,贾母和贾赦、贾政并王夫人等有品级的人,此刻都穿了大朝服去宫里朝贺了,最早也要等领完礼宴才能回来。 另外,今日还是贾元春的生辰…… 所以,贾环提着小篮子绕过荣庆堂,径自去了贾迎春的小院儿。 果不其然,还没进门,就听里面不时传来一阵大笑,多是女孩子的笑声。 推开门后,正在院子里忙活茶水的司琪看到贾环后,顿时大喜叫道:“三爷来啦!三爷,您新年吉祥!” 一旁的绣桔也乐呵呵的给贾环福了一福,说了句吉祥话。 贾环哈哈大乐,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红包,分别递给二人,道:“吉祥,大家都吉祥。咦,我猜我家里的小吉祥此刻一定在很打喷嚏,因为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念叨她呢。” “哈哈!” 司琪和绣桔都笑的很豪迈,房里一阵动静后,屋门打开,贾迎春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 “姐姐,弟弟给你道吉祥来了!” 说着,贾环拱手一揖! “嘻嘻!” 贾迎春还没来得及嗔他,贾环耳旁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笑声。 这笑声不是贾环熟知的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的声音,也不是林黛玉的笑声。 贾环好奇,自己起身抬头看去,眼前顿时一亮,只见一个打扮清爽利落的女孩子。 贾环之所以眼前一亮,不是说这个女孩儿生的天香国色。 就容貌来说,她和林黛玉甚至和白荷相比,都略有一些距离。 她的眼睛虽然大却没有美人的娇媚,但是非常明亮有神。 脸庞不是林黛玉和白荷那样尖尖的瓜子脸,而是微微有些圆润的脸型。 鼻梁不大,也不小巧,却直而挺,显得很精致。 然而最吸引贾环注目的,还是她那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清澈明快的眼神,以及嘴角一直弯起的那抹不羁的笑容。 她的站姿不像一般大家闺秀那般含蓄矜持,双肩向中间护着,那样的娇怜动人。 她站的很直,双肩平齐,给人一种坦荡大气的感觉。 率性,洒脱,豪气,阳光! 这就是贾环对她的第一印象。 她不像西子捧心般的林黛玉那样,时常自哀自艾,甚至因悲悯草木之殇而落泪。 她也不像王熙凤那般飞扬跋扈、犀利狠辣的气质。 她就像一缕无忧的阳光,单纯,快乐,似乎即使身在黑夜,也能将快乐通过星辰的折射,挥洒成笼罩世间的星光月色…… “嘻嘻,三弟,你都看成呆子了?” 忽然,一道带着微醺冷香的绣帕从贾环脸上拂过,将他惊醒。 回过神后,贾环只见众人都盯着他抿嘴笑,林黛玉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意味深长…… 而一直被他盯着的女孩儿却不害羞,反而微微扬起下巴,伸手用力的拍了拍贾环的肩膀,爽朗道:“三弟,你送我的酱肉姐姐尝了,味道不错,什么时候再给我送去点!姐姐不让你吃亏,得空给你做双鞋!” 贾环哈哈一笑,对这个女孩儿的身份了然于心,他拱手道:“云姐姐新年好,区区酱肉算什么?云姐姐想吃,只管派人去取就是。今儿弟弟来,给诸位姐姐、哥哥还有妹妹们带了点新鲜玩意儿,让大家尝尝鲜。” 云姐姐,史大妹子,史湘云…… 贾宝玉在一旁嗤笑道:“你能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还是我们没尝过的?”一股不含恶意的,城里人对乡下大脑壳子的鄙视优越感迎面扑来。 贾环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将手中小篮子上的红布揭开,众人往里一瞧,顿时惊喜交加的欢呼起来。 只见贾环篮子里装的,竟然是满满一篮色泽鲜艳的草莓。 这个时节,怕是连皇宫大内都没有草莓这种时鲜水果。 人群中惊呼声最大的,自然就属年纪最小的贾惜春,她捂着嘴巴,一双眼睛弯成了月儿,甜甜的看着贾环。 贾环见状大乐,上前一步,单手就将贾惜春抱了起来,让她的手搂着他的脖子,贾环道:“四妹妹,想三哥了没?”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贾惜春先擦了擦嘴角,然后才喜滋滋的道:“三哥,惜春好想你!” 说罢,“叭”的一声在贾环脸上香了一下。 贾环更喜,将篮子举起,对贾惜春道:“再亲三哥一下,三哥就让你先尝尝。” 孰料贾惜春居然摇了摇头,道:“让姐姐和哥哥先吃!”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用额头顶着贾惜春的小脑瓜转了转,喜道:“咱们四妹最懂事了,比三哥还懂事!” 贾惜春听到表扬,甜甜的笑出声,脆声道:“都是二姐姐教我的。” 贾环闻言,看向一旁的贾迎春,贾迎春嗔怪了一眼,道:“还不进屋,当心在外面冻着了。” 贾环哈哈一笑,将手中的篮子交给司琪,然后抱着贾惜春和众人一起进屋了。 林黛玉一双美目一直打量着贾环,眼神有些好奇,等众人落座后,她道:“三弟,你这一篮草莓是从何而来?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草莓?” 一旁贾宝玉闻言,也顾不得吃醋,一双眼睛也紧紧的盯着贾环。 贾环笑道:“我在庄子上搭了个温室,试着栽培了些蔬菜,没想到都长成了。后来想过年的时候该给姐姐、哥哥还有我们的小惜春送点什么好呢?总不能再送酱驴肉吧?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草莓。也是试着种一种,没想到真成了。”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有些复杂了。 在他们整天嬉笑玩闹,吟诗作对的时候,贾环却在当农夫种地…… 瞧瞧,他都黑成嘛样儿了。 贾环最不喜欢这种同情的眼神,见司琪洗了草莓过来,就道:“姐姐、哥哥们,你们都尝尝这草莓的味道怎么样?早上刚摘下来的,新鲜着呢。来,四妹,我们也尝尝!” 见贾环喂贾惜春吃的香甜,众人也来不及悲春伤秋了,纷纷尝了起来。 贾环又打趣了司琪和绣桔几句,气氛就好了起来。 等司琪和绣桔退下后,史湘云忽然坐到贾环身边,笑道:“三弟,你可知昨夜守岁,你爱哥哥和爱姐姐他们是怎么过的?” 原来,史湘云真的分不清二和爱啊…… 贾环自然不会去嘲笑她,只是摇头道:“不知道,想来大家一起放烟火爆竹了?” 史湘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他们还是兰哥儿那个毛头小子……我告诉你,昨天大家唱了一宿的小曲儿,一遍一遍的唱,你没发现,今天他们的嗓子都有些不对劲吗?” 贾环自然发现了,不过他还以为是因为昨夜他们打叶子牌时喊的呢。 只是,统共也就那么三首小曲儿,难道他们就这么翻来覆去的唱? 史湘云没有给贾环继续思考下去的时间,她做出了一个超乎贾环想象的动作…… 史湘云一把揽住贾环的脖子,在他猝不及防下,将他拉近到身边,用一种威逼利诱的语气道:“老三,你瞧,爱姐姐是你姐姐,对吧?林姐姐也是你的姐姐,是吧?她们两个都有了自己的小曲儿,那我和你三姐姐也都是你的姐姐,你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一边说,史湘云还一边对贾环挤了挤眼睛…… 而一旁众人对她这样的做法居然没有什么诧异的神色,好似理当如此才是。 一旁的贾惜春吃草莓吃的小嘴巴红彤彤的,这会儿也舍得停下来了,插口道:“史姐姐,还有我哩!” 史湘云咯咯笑起来,搂着贾环的胳膊又朝前探了探,捏了捏贾惜春的小脸儿。 她倒是随意了,可她半边身子都挤到了贾环脸上…… 虽然还只是一朵青涩的花骨朵,而贾环也不是变.态,可是…… 嗅着那一股淡淡的幽香,贾环可耻的…… 硬倒是没硬,就是心里痒痒的很。 有些尴尬的朝后仰了仰,避开太过亲密的接触,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旁边看自己,贾环回过头去,正好对上林黛玉那一双点漆明眸,只见那双美的令人心碎的眸子中,蕴含着满满的如水一般的笑意,意带促狭。 贾环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见林黛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后,贾环坐正了身子,刚一回头,却见史湘云正朝他这边探着头靠近。 贾环的眼睛又正好对上了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贾环甫一见这双眼睛,唬了一跳,猛的往后一靠,椅子就向后倒去…… “哎,哎,哎……哎哟!” “噗嗤!” “哈哈哈!” “呵呵!” “咯咯!” 贾迎春一边抿嘴笑,一边准备搭手搀扶贾环一把。 不过贾环如今的体格,哪里还用的着人扶,虽然不会铁板桥鲤鱼翻身什么的,手脚并用下还是能爬起来的。 见他狼狈的模样,众人笑的愈发大声了。 贾环看着满脸无辜的史湘云,抱怨道:“云姐姐,你干吗吓我?” 史湘云耸耸肩,道:“我都叫你两声了,可你只顾着和林姐姐打哑谜,我自然只能过来找你喽!谁知道你又突然转过头来,吓了我一跳!咳咳,闲话少说,环哥儿,快点快点,如今你看我也看了,你这英俊潇洒庄的小庄主总要表示表示吧。姐姐我的要求也不高,一首小曲儿意思意思就好!” 说罢,她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坐的笔直,笑眯眯的看着贾环。 贾环这才发现,史湘云的肩膀在女孩子里算是宽的了,也很厚实,估计有一个半林黛玉的厚度…… 到腰部猛然一收,勾勒出一副动人的腰线,这是典型的猿背蜂腰啊。 猿背…… 咳咳,贾环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主意! …… PS:在原著里,真正正面描写的女孩子,大概只有宝黛二人,史湘云的样貌特征并没有详细的描写,所以在这里,我用我的视角来勾画出一个脑海中的史湘云,欢迎持不同意见者提出来,可以微调。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一十二章 心动 “猴哥儿猴哥儿,你真了不得!” 被史湘云连着捉弄了两回后,贾环心中虽然对她的印象极好,可也想礼尚往来回赠一番。 你不是想要一首贴切的小曲儿吗?行,给你! “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孙行者!” “噗!哈……咳咳咳……哈哈哈!” 贾宝玉先是一愣,然后便一口茶水喷出,刚笑一声,结果方才喷出的茶水没喷尽,倒吸进气管,给呛住了,引发了一阵剧烈咳嗽,可是没等咳完,只刚好一点,他就开始拍起桌子摇起椅子来,乐的无可无不可。 不过,却也没人顾得上他,因为大家都忙着乐呢。 “哎哟,哎哟,快救我一救,真真……真真是要死了……” 林黛玉无力的趴在座边的小几上,另一手捧心,眸中带泪,瘦弱的肩膀使劲的抖着。 “吭吭!吭吭……” 这是小惜春发出的鼻后音型的笑声。 贾探春的肩膀也抖的和筛子似的…… 贾迎春则是用绣帕掩口,欢笑不已,一双温柔可亲的美眸中,满是嗔怪宠爱之意。 史湘云依旧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嘴角擎笑,不过却一步步向一边比划猴儿样一边唱的嗨的贾环。 “猴儿哥猴儿哥,你真太难得。 紧箍咒再念,没改变,老孙的本色! …… 咦,云姐姐,你这是要干吗?哎哟,别揪我耳朵,别扭,别扭啊!” 史湘云根本不给贾环跑路的机会,再次一伸胳膊揽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另一只手揪住贾环的耳朵,转了一圈半,似笑非笑道:“老三,看来病了一遭,你是长了胆了。以前见了姐姐我转头就跑,现在居然敢拿我打趣?猴哥儿?姐姐我是猴哥儿,说说看,谁是八戒?” 《西游释厄传》早在明朝中期就风靡天下了,说评书的、唱戏的将它带进了千门万户,贾府和史家都是大家门户,门中子弟自然不会不知。 近距离迎视着史湘云那双明亮的眼睛,贾环的心再次不争气的噗通了声,他正色道:“云姐姐,听了你这个问题,我认真的思考了番,终于略有所得。我判定,八戒八成就是兰哥儿了!你想啊,这么个大好日子,这么热闹的爬梯,他居然也不见人影,想来一定是偷懒在家里睡觉。云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哎哟!” 史湘云闻言,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她猛一用力,将贾环的脑袋搂的更近,都挤进怀里了。另一只手放开贾环的耳朵,却又揪起了他的脸皮,扯了扯,道:“三弟,你这脸皮不一般呐,果然够厚,人家兰哥儿没招你没惹你的,你牵扯到他身上干吗?再问你一次,猪悟能到底是谁?” 或许史湘云只是将贾环当成一个毛头孩子,心里根本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忌讳。 想想也是,就算是儒门规矩最严的大户人家,也要到子弟七岁以后才要求男女不能同席。 而如今这世道远没有这般严格。 所以,贾环这个黄口小儿还不足以让史湘云产生什么大防之念,顶多就是一个小弟弟…… 可是,这却苦了贾环。 看着那巧若盼兮的盈盈眸光,嗅着那幽谷芬兰的芳香气息,贾环可耻的脸红了。 “咦,环哥儿,你脸红什么?不会是被姐姐给逼的要哭了吧?瞧你那点出息!怎么说也是一个小爷们儿,你要是敢哭,姐姐我可真要揍你哦!” 说着,史湘云不满的在贾环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她最看不上娘炮了…… 一旁笑声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众人只觉得浑身发软无力,见此情形,又呵呵笑了起来。 贾迎春有些心疼的道:“史妹妹,你就饶了环弟这一遭吧。” “是啊,三弟如今已经支立门户,是大人了呢,你说是不是呀,英俊潇洒庄的环庄主?” 林黛玉眼波流转间,笑的有些深意道,贾环总觉得这小妮子不是好人,要不然她怎么好像总能看穿他呢? 瞧瞧这话里的机锋,大人了呢,自然就可以娶老婆泡妹纸吃豆腐了…… 这小娘皮!! 虽然林黛玉的眼神总有些深意,但贾环绝对不会自恋的以为林妹妹看上他了。 因为就算贾环没吃过猪肉,可也见过猪跑。 前世电视电影里女主角看男主角的眼神,绝对不会是戏谑的,眼光中也不会有“小屁孩,别以为就你有小聪明,姐姐我可是能看破你的哟”的意思…… 贾环忽然对林黛玉抛了个恶俗之极的媚眼儿,笑道:“林姐姐,谬赞了,谬赞了,弟弟我还差的远,不过我正在朝这方面努力靠近。” 林黛玉终于不再是那副仙仙儿的气质了,被贾环这一个媚眼儿恶心的,差点把刚吃的草莓都吐出来。 眨巴了下眼睛,林黛玉蹙眉道:“你正在朝哪方面靠近?” 贾环哈哈笑道:“自然是英俊潇洒喽!” 饱含嗔意的瞪了眼贾环,又啐了口后,林黛玉撇嘴娇滴滴的道:“还英俊潇洒,你看看你,都快成黑炭了!毛头小子一个,小脑筋倒是不少。” 这话让一旁脸色已经阴沉了小一会儿的贾宝玉太高兴了,脑袋点的跟弹簧似的,连声附和道:“就是就是,老三现在整天就是想着赚银子,前儿还念叨着要从武,小脑筋那么多,忒俗!” 不过他的话让房内众人都有些不以为然,贾家的这些女子可不都像贾宝玉那般志向高洁,藐视俗物。 她们甚至还时常劝诫贾宝玉学习文化知识,要不跟贾政学学接人待物的处世之道也好。 不过谁敢这般跟他说,贾宝玉就会半天不理她。 唯有林黛玉不曾劝过他,所以他对林黛玉更加不同。 史湘云没理会贾宝玉高大上的话,有些粗的眉毛挑了挑,好像第一次认识贾环一样,道:“老三,你还想从武?还整天想着赚银子?” 贾环嘿嘿笑道:“云姐姐,是不是觉得像我这般年轻有为、有理想、有抱负、有道德最关键是又有颜值的……” “停停!打住!” 史湘云正色打断了贾环的话,然后回头看着众人道:“这个人是老三吗?猪悟能的脸皮都没这么厚吧?怎么这么贫?” “哈哈哈!” 众人又笑了一遭,贾环也被林黛玉再次戏谑了几句。 史湘云小手一挥,在贾环耳边带起一阵风,她豪气道:“姐姐我管你是不是年轻有为,总之,今天你不拿出一首好小曲儿来,咱们就不算完!” 说罢,又一把搂住了贾环。 老实说,贾环今天其实已经有些失态了。 和史湘云靠的那么近,让他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他和白荷还有小吉祥靠近的时候都没有。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有点紧张…… 贾环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又或是史湘云那双明亮的眼睛在他心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说这就是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贾环觉得可能有点过了,毕竟只是一面。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心动了。 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浮动,贾环脸上又重新浮现出灿烂的笑容,道:“云姐姐,那我就再唱一首小曲儿吧。不过我得先说一下小曲儿的来路,一会儿万一唱的不好,你可别怨我,怨那些人去…… 我那庄子紧挨着城南官路,离庄子口不远处有一个供人歇息的驿亭。你也知道,每天从城南外进出神京的人不知有多少,他们并不像咱们这样的,可以从贵门通道进门,他们只能排队。有的时候队伍太长了,他们就会让奴仆在那里排着,自己去驿亭里喝茶歇息。 这些人有时候会带着一两个唱曲儿的人解闷,小弟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溜达到那里听听。所以……” “不对吧老三,你给林姐姐还有爱姐姐唱的曲儿,应该不是从驿亭里听来的吧?” 看来,史湘云不是傻子,豪气归豪气,却不粗傻…… 行人会唱“天上掉下个林姐姐”吗? 行人会唱“若要盼的姐姐来,岭上开遍映山红”吗? 这不是在糊弄人吗? 贾环闻言滞了滞,赔笑道:“云姐姐,你这就为难小弟了!我给林姐姐还有姐姐唱的曲儿确实是小弟自己创作的……咳咳,但是,那是因为小弟和两位姐姐相处的时间长了,熟悉了,才能有针对性的写出小曲儿的词。我和云姐姐今天初次相见,所以……咳,云姐姐想必能理解。” 史湘云大眼睛盯着贾环看了会儿,哼了声,道:“这倒也说的通,不过我还是记在账上,可不许漏过。” 贾环哈哈道:“一定一定!” 一旁又吞下一颗草莓的贾惜春忽然开口道:“三哥,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和林姐姐还有二姐姐的时间一样长,我也要。” “噗嗤!” 史湘云在一旁笑了出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有趣的看着贾环,看他怎么回答。 贾环亦是哈哈笑出声,他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帕子,帮贾惜春擦干净嘴角后,道:“四妹,草莓不能再吃了,一次不能吃多,不然就要闹肚子呢,知道了吗?” 贾惜春颇为犹豫的看了看几上篮筐里的草莓,又看了看贾环,最终点点头,乖巧的道:“我知道了,三哥。” 贾环高兴的顶了顶她的额头,道:“那你问问云姐姐,可不可以先让三哥给小惜春唱小曲儿呢?” 贾惜春闻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看向史湘云,然后咧嘴一笑,门牙处露出俩小黑洞,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云姐姐……” “哈哈!” 史湘云大气的一挥手,道:“好,就让小惜春先听。不过,老三,我可说好了,一会儿我的小曲儿可不能比爱哥哥的差!不然的话,哼哼!” …… PS:感谢书友柴玉关的打赏,恭贺书友成为本书第一个堂主。 感谢书友月落碧痕、7叶、C938516、白话小说、130727的打赏,感谢书友冬月离歌、啥时候我也要写书、111112211、巫师家庭、龙心在手天下我有和皇室之人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谢谢~~~ 嘿嘿,每天都要写大几千字,但每天写的最开心的,就是这些感谢之言。 谢谢大家的支持,让我的写作更有动力了! 愿与诸君共同进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一十三章 交锋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贾环抱着贾惜春,双手握着她的两只手,一边唱一边打拍子。 贾惜春认真的听着,听到最后那句时,顿时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三哥三哥,你再唱一遍好不好?” 贾惜春在贾环的脸上亲了口,然后撒娇道。 贾环自然不能拒绝,于是又唱了遍,贾惜春听到最后一句又忍不住乐了起来。 好在,她没要求贾环唱第三遍,贾惜春拉着贾环的手,天真道:“三哥,你真的骑着小毛驴儿去赶集了吗?” 贾环大言不惭点点头,道:“三哥小的时候,确实是骑过毛驴儿去赶集。” 这话倒也没错,他上辈子确实是如此。 但林黛玉等人显然不会如此看,听贾环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小时候,纷纷忍俊不禁。 不过贾惜春却还是比较认同的点点头,继续问道:“三哥,你真的有被小驴儿摔到地上摔了一身泥吗?咯咯!” 贾环嘿嘿道:“那是因为三哥大意了!四妹妹,你想不想要一头小毛驴儿啊?” 贾惜春闻言,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贾环,惊喜道:“三哥,我可以有一头小毛驴儿?” 贾环哈哈笑道:“当然,等再过两个月春暖花开后,三哥就接姐姐、哥哥还有咱们的小惜春,去三哥的庄子上玩耍。到时候,三哥就送你一头乖巧的小毛驴儿,好不好?” “叭!” 贾惜春用一个湿哒哒的口水吻来回答贾环,乐的贾环哈哈大笑。 一旁处,众人看着他们二人的谈笑,都情不自禁的柔和笑出声。 纯真、美好的感情,总是最能动人心。 …… “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 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贾环将他的声音尽可能压制的低沉一些,沙哑一些,悲凉一些,尽量唱出这首歌的韵味。 效果……还不错。 林黛玉和贾宝玉等人纷纷沉浸在这首语调有些悲凉的曲子中,小惜春的眼睛沉浸在几上篮筐里的草莓中,史湘云显得更洒脱一些,嘴角擎笑的看着贾环,只是,一双眼睛似乎更明亮了…… “收工!” 贾环拍着手惊醒了沉浸中的众人,得到了白眼球一片,他也不在意,嘿嘿一笑,然后从篮筐中取出一枚草莓,递给贾惜春,道:“真是只能最后一个了哦,不然一会儿闹肚子,很疼的!” 贾惜春笑的真的合不拢嘴了,接过草莓后,先伸给贾环,道:“三哥,你先吃一口。” 贾环哈哈一笑,没有客气,张大口作势要一口吃掉一大半,小惜春一张脸紧张的都皱起来了,看的众人纷纷笑出声,见贾环轻轻的咬了一个尖儿,贾惜春这才明显松了口气,然后才发现哥哥姐姐们都笑眯眯的看着她,顿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还不忘小口小口的吃起草莓来…… 大家也摆脱了刚才那首歌带来的悲凉感,高声笑谈起来,多是在调侃贾环这位小庄主,还有畅想开春后,去贾环庄子上玩儿什么。 只是刚才开始没谈几句,就听院子里司琪大声道:“二.奶奶,您吉祥!” 众人闻言,忽然静了下来,看向贾环。 大家都知道,贾环的出府,这位二.奶奶可是出过大力气,立下大功劳的。 不过贾环却似乎毫无所觉,连眼神都没变一个,更别说脸色了。 他继续跟众人吹嘘着,说他现在和庄子上的驴可以在短距离内赛跑了…… 大家都是平辈,又不是远客,所以用不着出门去迎接。 王熙凤也自在,不用司琪等人引路,自己就推门而入了。 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得意洋洋滔滔不绝的贾环。 “哟!老三来了,几时来的?” 王熙凤的气场非常强,好像不管在哪里都是她的主场一般,顷刻间就能反客为主。 也不用人让,自己走来,找了个椅子就坐下了。 至于这里的主人是贾迎春,而这里是贾迎春的院子,对她来说完全不在考虑之中。进门后她连正眼都没给贾惜春一个…… 贾环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脸上的笑容却极为灿烂,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笑道:“二嫂,给你请安了,祝你新年快乐,越过越美丽。” 王熙凤哈哈一笑,一双丹凤眼里却没多少笑意,她看着贾环道:“哎哟哟,真是在农庄里待的时间长了,说话都变得油了。刚才在说什么哩?说的那么高兴?” 一旁处林黛玉忽然道:“凤丫头,你不是在老太太身边服侍吗?怎么有时间跑我们这里来?” 贾宝玉闻言,忽然一拍手,道:“对啊,凤姐姐,老祖宗回来了吗?” 王熙凤没好气的白了两人一眼,道:“真是一对糊涂虫,老祖宗没回来我能回来吗?刚回来,折腾了一早,老太太乏了,回来就歇息了,歇下前,叮嘱我来看看你们这一对小祖宗!” 贾宝玉听到王熙凤的话后很高兴,不过要是王熙凤说他和林黛玉是一对冤家的话,他就更开心了…… 林黛玉倒是无所谓,只平淡的回了句“你才是糊涂虫哩”,就不再辩白什么了。 而一旁处,史湘云忽然看了看王熙凤,又看了看林黛玉,最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贾环…… “咦!好啊,我说你们在闹什么?敢情在这里偷吃好东西!你们还真会吃,这个时候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 王熙凤径自走到贾惜春边上,从篮筐里抓起几颗草莓边吃边道。 贾环握了握眼神有些巴巴的贾惜春的手,笑道:“二嫂,是我带来的。” 王熙凤闻言一怔,随即质疑道:“你?你从哪摸来的?” 贾环哈哈一笑,道:“小弟不是在农庄上讨生活吗,这草莓是我自己在暖窑里种的。” 王熙凤闻言恍然,一拍额头道:“真真是……还是老三刁滑,连这个都想的到,我怎么没想到呢?赶明儿我也让人在暖窑里种一点,大冬天吃草莓,还真是一享受。老三,你明儿再使人送来些,你舅母最喜欢吃这个了,我去拜年的时候拿这个刚刚好,保管她喜欢。” 贾环有些楞,不明所以道:“我舅母……” 王熙凤凤眼微眯,似笑非笑道:“怎么着,你这是打算六亲不认了?太太的兄长,不是你舅舅?我和宝玉的舅母,不是你舅母?” 贾环闻言恍然,连忙拍了拍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庄子上待长了,差点忘记自己还有几个贵亲戚。二嫂放心,我哪有胆子六亲不认,老爷还不剥了我的皮?行,没问题,明儿我使人再送来些,不过可能不多了,下午还要往镇国公府里送去些,这是之前说好了的,牛世伯说牛婶婶喜欢吃这东西,上次差点连根都给我撅了去。” 王熙凤闻言面色微变,她看着贾环道:“牛世伯?牛婶婶?老三,你这是在胡乱攀高枝还是怎么得?镇国公府的牛伯爷认识你?” 这话,已经很不客气了。 前面的话虽然也不客气,但还没挑明,只是话中带刺,而这句话,却是在明着看不起贾环。 林黛玉等人都不怎么笑了,脸上隐隐有些难看。大过年的说这些话算什么…… 贾探春低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而贾迎春想要站起来说什么,却被贾环又眼神阻止了。 史湘云则饶有兴趣的看着王熙凤和贾环两人,好似这种对话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一般,毛毛雨而已…… 贾环也没当回事,他一边朝贾迎春打眼色,一边哈哈笑道:“二嫂有所不知,上次小弟不是侥幸弄出了一种叫水泥的东西吗,然后恰巧被镇国公府的管家看中了,便禀报给了牛世伯。做完事后,牛世伯接见了小弟,得知我是荣国公的子孙后,便对小弟非常亲切。所以……” 王熙凤脸上有些震惊之色,不过语气依旧尖锐:“我道是怎么回事,原来人家还是看在贾家的面子的上,我就说嘛,单单是你的话……” 贾环呵呵截道:“那是自然,若不是荣国府的面子,别人认得我贾环是谁?不过,谁让我姓贾,是荣国公的亲孙子呢?二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熙凤闻言,脸色再次一变,深深的看了眼贾环,忽然展颜一笑,道:“自然是这个理儿,不过老三,我听说你那水泥卖的好的很,给人铺一次路就敢要价一千两,你这买卖可真是够红火的。亏你上次回来还哭穷,从我们这敲去了几千两……对了,二嫂我有一个哥哥,叫王仁,他托了我好几次,要我这个当妹妹的帮他代个话,说想要和你合作合作。怎么样,老三,给我这个二嫂一个面子吧?” 贾环笑容不变,道:“不是小弟不给二嫂面子,我昨天才给大老爷、老爷和东府珍大哥说过,对了,链二哥当时也在。因为已经有朝廷的御史和军方大将盯上了小弟的水泥,又经镇国公府的牛世伯提点,所以小弟只好将水泥方子交给了老爷,再由老爷上交给朝廷。二嫂可能不知,这水泥不仅能筑路,还能修建牢固的军营,所以朝廷也是不得不防。二嫂,实在对不住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一十四章 警醒 纵然贾环已经将原因解释的很清楚了,可王熙凤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想来昨夜她并没有和贾琏待在一起,也没从贾琏那里得到过信息。 不然的话,她此刻就不会这般失望了。 铺一次路就能赚一千两,想想都能让人激动。 她对外放了那么久的印子钱,至今也没赚几个一千两呢。 而在一旁,听了王熙凤的话后,贾探春和史湘云还有林黛玉都震惊不已。 不同于对银子从来不放在心上的贾宝玉和对银子还没什么概念也不怎么关心的贾迎春、贾惜春,贾探春等人对银子的认知已经有些深刻了。 尤其是贾探春和史湘云,林黛玉从来不曾缺过银子,只不过平日里多留心了些世务罢了。 而贾探春是托了有个好生母的福,早早的就知道银子是个好东西。 至于史湘云,则是因为整个史家都因为银子闹的不得安宁,史家双侯甚至因为银子闹的成了仇寇成了笑柄,所以她也很早就对这个东西有了认知。 一千两银子对于她们而言,算不上什么天文数字,但也绝非什么小数目。 然而,一千两,还只是贾环赚的一份而已。 太可惜了,方子已经被上交了,不然说不定贾环日后能成为富豪呢。 众人都为贾环可惜着,王熙凤也看着贾环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 大失所望。 她现在自然不缺银子,但她从来不嫌银子烫手,银子这种东西,多多益善才是。 可惜,想了多少天的计划,全泡汤了。 都怪这个孽障! 不过,以后还有时间慢慢算,现在是大年下的,何必自找不痛快?还得罪人…… 余光扫视了圈众人的面色后,王熙凤心中有了计较,脸上又出现了明朗的笑容,道:“刚我在门口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唱曲儿还是在唱什么?怎么着,是谁唱的啊?再唱一遍,让我也听听。哎哟,今儿进宫一遭,可折腾好了。不知跪了多少遭……” 这话倒不假,王熙凤进宫完全是为了照顾贾母的。 本来她不用进宫,因为她还没诰命,没资格。 贾母和邢夫人是一品诰命,东府的尤夫人是三品诰命,王夫人是四品诰命,贾府有诰命的也就这么多了。 贾琏还没有袭爵,等贾赦挂掉后才有机会,到时候王熙凤才会有诰命赏赐。 现在她还只是一个白板儿,所以进宫后,但凡遇到宫内有品级的她都得磕头…… 她的自嘲让贾宝玉、林黛玉等人纷纷笑的很爽,因为见她出丑的机会着实不多。 只是……众人的目光又都看向了贾环。 王熙凤见状眉尖一挑,好笑道:“难道是老三?老三还会唱曲儿?”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道:“让二嫂见笑了,我们那村头有一座驿亭,经常有过路人在那里歇脚,喝茶的时候会让人唱个小曲儿。小弟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爱去那里看热闹,听了几个小曲儿,唱给姐姐哥哥们解个闷儿。粗糙的很,入不得二嫂的耳。” 王熙凤哼哼了声,骂道:“少放屁,快快唱来。什么粗糙不粗糙的,你二嫂我连字都不识,怕什么粗糙?” 不得不说,王熙凤还是很会说话的…… 果不其然,她这番话又让以贾宝玉和林黛玉为首的一伙人很笑了番,林黛玉还开了她几句玩笑,她也不恼。 贾环嘿嘿笑道:“二嫂,别说,我还真有一首没唱过的曲儿,这首小曲儿还有些来历呢!” 贾环的话,让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王熙凤侧目瞧了他一眼,吃了口草莓后,道:“什么来历?” 贾环笑道:“说来可气,前儿有一番僧跑到我庄子上要见我,问我是不是贾家的人。我说是啊,问他有什么事?那番僧居然指着我,让我贾家的人赶紧迷途知返,不要再行不善之事了。 我莫名其妙问他,我们贾家老祖宗最是乐善好施了,贾家之人哪有什么不善之事?他却信誓旦旦的说,我贾家有人在放印子钱盘剥百姓,大损阴德,还不把人命放在心上,除此之外还有一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事。我听了后大恼,就派人将他撵出去了。 可他站在庄子门口处大嚷,说他是什么耶和华上帝派来的使者,秉着什么仁德还是仁义的,我也记不清了,总之就是说他是好心来告诫的,不然的话,做坏事之人必然终身无子,就算有后也会有厄运,而且最终自己也不得善终。 我听后觉得这还了得,这不是在咒人吗?就派庄户把他打走了。 谁知,过了两天,就有一红发碧眼的罗刹鬼子站在我庄子口处,只要我一出现,他就对我唱曲儿,翻来覆去的只唱一句。” 这就太让人好奇了,贾宝玉连声催促道:“快说快说,快唱快唱,他是唱的是什么?” 贾环咳了声,清了清嗓子,道:“他翻来覆去只唱一句,就是: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呜呜呜!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你一定会遭报复!” “噗嗤!” 贾宝玉听到贾环被人唱这一句,顿时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林黛玉等人虽然也在笑,可笑的很淡。 王熙凤压根就没笑,不仅没笑,脸色还有些发白,她紧紧的看着贾环,道:“老三,那个罗刹鬼后来到哪里去了?” 贾环笑道:“我让庄户追上去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警告他要是再胡说就要他好看,然后就将他打跑了。” 史湘云在一旁笑道:“想来这番僧只是想化点斋,故意口出惊人之言。你这贾家的小庄主不大方点舍他一点斋饭香油钱,还将人打出去,人家能不说你毒吗?人都说东城的那群老财主,越有钱越抠门,以前我还不信,如今看了三弟,总算相信了。” 众人闻言又笑了一阵子,连王熙凤都隐隐笑了起来。 王熙凤以前从来都是不信什么神啊佛啊还有报应的,若不是刚才听贾环说的那句必定无子,有后也要遭厄运对她有些触动,她对这种话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只是,她和贾琏成亲也有几年了,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虽说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可毕竟也是一桩心事。 再加上贾环前面说的,那番僧说贾府中有人放印子钱,大损阴德,更对上了她的所为。 据她所知,贾府里放印子钱的就她一个…… 可这般隐秘的事,连贾琏都瞒在鼓里不知,贾环自然没可能知道,不会故意来消遣她。 到底怎么回事呢? 一时想不通,王熙凤也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索性暂且搁置,只是心里老是不得劲,总有一股阴影盘绕心头的感觉…… 众人又玩笑了几句,王熙凤道:“老太太那边想来已经起来了,咱们都过去吧,到那边说话。对了,老三,老太太那边送草莓了没?你可不要跟我说,老太太那边还没进,你就拿到这边享用了。” 贾环笑道:“二嫂哪里的话,小弟我就是再没礼数,也万万不敢忘却孝道的。今早拣最好的装起预备了一份,已经给老太太送过去了,想来是鸳鸯姐姐收起来了,大老爷、老爷和太太那里都送了一份。” 开玩笑,这种把柄贾环怎么敢被抓住,他又不是傻子…… 王熙凤闻言,哼哼一笑,道:“算你还懂点事,那就都走吧。” …… 贾迎春的院子就在贾母所居荣禧堂后面不远,众人说笑着就到了。 王熙凤对贾母作息时间的把握还是很到位的,众人刚进屋,贾母也方从西暖阁里被李纨搀扶出来,将将坐在正堂上方的软榻上。 一旁处,几个丫鬟在忙活着将刚搁置好熏香的暖炉送上,也有送上刚用温水浸润好用来净手的帕子的。 倒是贾母最得力的丫鬟鸳鸯手中的东西最惹人注目,正是贾环送来的那一篮草莓。 脆绿色的樱叶映衬着鲜红鲜红的莓子,煞是好看。 听到人声,回头见到来人后,鸳鸯作势松了口气,对贾母笑道:“唬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哪里的外客到了来给老祖宗请安呢,正发愁这篮子好东西该往那个旮旯脚藏着去。还好,想来这一群公子小姐奶奶们刚才都尝过了,这份就让老祖宗独享了吧。” “哈哈哈!” 众人闻言,顿时乐开了怀,大笑出声。 贾母也笑的如意,指着鸳鸯道:“跟我身边这些年了,还跟那群没眼皮子的一般,这样小气惹人笑!真要没了,就再让环哥儿给我这老婆子送来些就是。谁能想到,他竟有这份心思?居然知道在暖窑里栽种些草莓,还知道拿来些送给我们尝尝,嗯,也算是他有份孝心了。” 众丫头哪里会逆着贾母的意,听了她的话后,纷纷出言附和,夸赞贾母的话十分正确,精神十分伟大,只是却不知该怎么夸贾环。 夸他人俊吧…… 实在说不出口,这个时代,无论男女都以肤白为美,肤白为贵。 只有做苦力的泥腿子才会被太阳晒的黑不溜秋的。 所以即使贾环五官十分端正俊秀,也入不了这一群丫鬟们的眼。 夸他能干吧,可总不能说他会种地吧? 这不是骂人吗? 所以,只能翻来覆去的说环哥儿有孝心。 PS:感谢书友C938516的打赏,感谢白话小说、111112211、巫师家庭、依旧风以及独飞的燕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谢谢~~~ 有点悲惨,这周木有推荐了,因为收藏的涨幅实在是汗颜。 不过没有关系,就让大家陪我一起做一个安安静静用心更新的萎男子吧~~ 嘿嘿,我是不是有点傻乐精神~~~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一十五章 震惊 在贾环心里,贾母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人物,她比较喜欢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 所以她才会将贾府里的几个女儿养在身边,陪她玩笑。 若是没有她的话,贾迎春和贾惜春的命运会更悲惨。 但是,真正研究,就会发现在贾母的心里,终究还是男孩儿更重要。 别看王熙凤在贾母跟前最得宠,可在原著中,王熙凤生辰时贾琏在屋里偷腥,送她一顶蓝帽子当生日礼物,惨被捉奸后,不仅不低头,反而觉得丢了脸面,要拿刀杀了王熙凤那个黄脸婆。 事情被王熙凤闹大到贾母跟前,可那又怎么样呢?最终贾母还是向着贾琏,说什么爷们儿都这样云云…… 贾母多疼爱林黛玉,连亲孙女都比下去了。 可最终林黛玉在贾府里还是不得善终,泪尽而亡。 为何? 究其原因是因为在她长大后,贾母对她的宠爱大不如前了,因为贾母更看重贾宝玉。 林黛玉的身体太弱,一年倒有一半时间都是靠药维持着,这种情形下,贾母怎么可能愿意让她做贾宝玉的媳妇? 再有迎春出嫁时,若贾母能出面干预一句,结局恐怕也就不一样了。 还有探春远嫁…… 综上可知,女孩子对贾母而言,只是赏心悦目,并且能够逗趣解闷的人而已。 而男孩子,尤其是懂事会来事的男孩子,才是她心中最看重的,比如贾琏,比如贾宝玉。 千万不要以为贾母是个老糊涂,什么都不知道。 她为何不喜欢贾赦,原著中,贾母明言说过,贾赦放着好好的官不做,整天就知道和小老婆喝酒取乐,胡子头发都花白了,儿子孙子也成群了,还成天想着女色…… 可见,她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心思去理会罢了,只要不要招惹到她。 而贾母为何也不怎么喜欢贾政呢? 很明显,因为贾政太过迂腐,是一个读书读迂了的道学夫子。 这样的人,一来做不了大官,二来也不能经世致用,甚至连齐家都办不到。 相比之下,贾母对贾琏就很不错。 虽然贾琏没有什么大出息,但却署理着整个荣国府的外务,维持着荣国府的运转。 至少,他是一个做事的人。 而对贾宝玉的好,则是因为他衔玉而诞,是个有大福气的人。有大福气,是贾宝玉在贾府中的立身之本。 因此在贾母心中,贾宝玉的地位很高,贾琏仅次之。 既然有了这个认知,而贾母又是贾府中地位最高的人,贾环若是还不知道该怎么行事,那他上辈子的二十多年才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跪在堂下,很郑重的给贾母磕了三个响头,心中斟酌再三,在走喜庆路线和煽情路线中,贾环还是选择了前者,虽然后者的效果可能会更好一点,可是贾环担心演到半路可能会笑场,如果真那样,那他在贾府的前途…… 因此,抬起头来,面上浮现出一抹灿烂到炫目的笑容,贾环嘻嘻笑道:“老祖宗,您万安!孙儿贾环给您拜年啦!” 贾母之前心里多少还有些不得劲,担心贾环会不会在她面前诉苦,抱怨庄子上的生活艰难辛苦,毕竟当初是她提议将贾环母子发配到庄子上去的。 贾环若是此时提起来,未免让人扫兴,她这个当祖母的脸上也难看。 没想到,贾环这么会来事,大过年的说的这么喜庆,是个好兆头。 再看看鸳鸯淘洗干净的草莓,红红火火配着翠绿翠绿的叶子,多好看哪! 贾母的心情就愈发愉悦了,面上也带上了笑容,道:“好好,都好!难为你还惦记着我,快起来吧!” 贾环嘿嘿笑着起身,道:“孙儿是老祖宗的亲孙儿,岂有不惦念着老祖宗的理儿?孙儿这次来不只带了些草莓,还带了些其他新鲜蔬菜来。有番茄、紫茄子、青椒还有芹菜。 孙儿听郎中说,多吃这些蔬菜对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体非常有益处。所以孙儿命人在暖窑里多栽种了些这几种蔬菜,老祖宗,日后每天我都会派人送一筐新鲜蔬菜回府,专供老祖宗享受,孙儿只盼老祖宗能长命百岁,延年益寿。” 众人闻言,纷纷对贾环刮目相看,尤其是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就更惊奇了。 搁贾环昏迷前,他在贾母还有王夫人和王熙凤面前,连高声说句话都不敢,头也抬不起来,整天低垂着脑袋,晃着膀子走路,和人说话时也不敢看人眼睛,就算看也只看一眼,然后就立马心虚的移开,好像做了贼亏心似的…… 再看看现在,只瞧贾母的表情就知道老太太有多满意了。 “环哥儿,你好,你很好,是个好孩子呀!” 贾母颇为动容的夸奖道,然后连忙声张着,让鸳鸯将她之前预备好的红包取来,交给贾环。 贾环接过鸳鸯的红包后,先小声谢过鸳鸯,得到鸳鸯很有深意的一眼后,笑的更灿烂了,还掂量掂量了红包,顿时更是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咧着一张嘴对贾母傻乐道:“哟!老祖宗,孙儿谢谢老祖宗的大红包!这不行,孙儿得再给您磕个头!” 说罢,又跪下磕了一个头。 这一举动,让满堂人都哄笑了起来。 贾母笑的最开怀,连声高笑,还冲贾环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贾环笑嘻嘻的走上前,贾母仔细的看着这个被先夫点化过的孙儿,真的不一样了…… 虽然黑不溜秋的有碍观瞻,可是,一双眼睛特别有神,而且长的也非常好。 好孩子啊,忍不住,贾母伸手摸了摸贾环的头。 这大概是她平生第一次接触这个孙儿。 真是好孩子…… 想到先夫,贾母忽然想起一件事:“环哥儿,当初你去庄子上不是为了练武吗,如今练的怎么样了?” 贾环没想到贾母会问这件事,王熙凤等人更是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出。 不过王熙凤等人包括贾宝玉和林黛玉她们,都觉得贾环当初可能也就是一时性起,去了庄子后恐怕早就忘了。 贾环心里急转了转,还是认为瞒住贾母不是一件好事,否则日后怕是麻烦更大…… 所以,贾环笑的很灿烂,道:“孙儿托老祖宗和荣国先祖的福,从武之道必经的开筋、锻身、炼骨三道门槛儿,孙儿已经刚过了第二道槛儿了。镇国公府的牛世伯说了,等孙儿从武有成后,就招孙儿去他的霸上大营中当个亲兵!当年,他就是给荣国祖宗当过亲兵队正的。老祖宗您放心,孙儿一定不会给荣国先祖和您丢脸的!” 贾母闻言,原本半躺着的身子豁然坐起,而后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无比震惊的看着贾环。 她的夫君曾经是天下第一等的盖世武人,她又怎会不明白,过了第一道开筋的门槛意味着什么……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不止贾母,还有王熙凤、李纨、鸳鸯、林黛玉、贾迎春、贾探春、史湘云、贾宝玉等等。 除了还不懂得武人是什么、意味着什么的贾惜春外,所有人都极度震惊的看着贾环。 只是,她们中有的人眼里多了几分惶恐,而有的人眼里,则是多了许多惊喜,还有的人眼中,多的则是担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贾母唯恐刚才听差了,她一字一句的再次问道,只是眼神,非常复杂。 她是当真没有想过,贾环居然能迈过那一道鬼门关! 而且,这件事究竟是福还是祸,她都摸不准。 看看史家吧…… 贾环笑容不变,道:“老祖宗,孙儿岂敢说谎。孙儿侥幸得荣国先祖保佑,身怀武者天资,已经买过从武之人最为艰难的开筋门槛,如今正在锻身了。” 不过…… 贾环上前搀扶着震惊难言的贾母坐下,温声直言道:“老祖宗且放心,孙儿知道轻重。不该孙儿惦念的东西,孙儿是知道本分的。孙儿说句不该说的放肆话,大家都知道老祖宗更疼我父亲,可祖父留下来的爵位不还是由大老爷承袭了?这就是大道。 咱们贾家的家风如此,所以孙儿是万万不敢生出什么争夺的念头。为了那么一个爵位,弄的骨肉至亲成了冤家对头,家不成家,亲不成亲,就算做了再大的官,那又有什么意思?这岂不是辜负了寻日里老祖宗和父亲对孙儿的教诲?” 贾母闻言,更觉振聋发聩,脸色也愈发动容,还有王熙凤,亦是震惊的看着贾环。 贾母有些犹疑道:“环哥儿,可是,朝廷的袭爵却是先指着武人……而且,难道你就不想做一个亲贵之爵?你应该知道,亲贵之爵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呀!” 贾母真的犹豫了,她的话,让一旁王熙凤的脸色都发白了。 贾环慨然一笑,道:“老祖宗且放心,您想啊,孙儿连开筋这般要命的苦头都能吃的下来,难道还没有胆量去自己搏一把,再为咱们贾家赚一个亲贵之爵回来? 虽然咱们大秦境内已经承平几十年了,可是在九边,在西北和西南,咱们大秦的长城军团、漠北军团和天府军团,几乎无时无刻不再和异族作战,为我大秦开疆拓土。 这些年新生了不知多少个新贵爵位,虽然大都不是开国爵,可也足以荣耀先祖了。别人能做到的,孙儿自信也能做到!” 贾环的话,让屋内众多女子无不目光奕奕的看着他,贾母眼中,更是仿若看到了当初荣国公那副自信非凡舍我其谁的笑貌音容。 就在贾母缓缓点头,眼神坚定下来,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忽然进来一婆子,拜道:“老太太,前院传信儿来,说是镇国公府牛伯爷的世子前来送年礼,还说想要给老祖宗请安。” 屋内再次一静……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一十六章 贾母的改变 自荣国公战殁贾赦袭爵数年后,镇国公府的年礼就多是由管家送来了。 而后,两家的往来也就越来越平淡,交往也只是颜面上过的去而已。 不想,今年却由镇国公府的未来继承人亲自前来送年礼。 能够得封世子爵位,就说明来人至少和贾环一般,已经迈过了武人最艰难的第一关。 这也就意味着,他日后怎么着也是一个手握实权的亲贵之爵。 和贾赦那种挂着虚名儿,整天能做的却只有陪小老婆喝酒的情况是天壤之别。 纵然荣国府如今依旧是名义上的八公之首,纵然大秦权贵多要卖贾家几分薄面。 可只要不是装糊涂,或者只要不是自己装睡不愿醒,那么贾族中人任谁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影响力,和亲贵之门相比,已经只剩下表面的光鲜了。 原本已经坚定了眼神的贾母,忽然又动摇了。 若是我有一个承袭亲贵之爵的孙子,又何必为一亲贵之爵上门拜年而如此郑重? 可是再看看一旁的王熙凤和贾宝玉,贾母还是犹疑难定…… 真真是两难之局啊! 不过此时不是发呆的时候,王熙凤和李纨已经领着贾迎春众姊妹去东阁暂避。 本来她们妯娌的意思是想让贾宝玉和贾环一起留下来陪客,可是经历了刚才那一遭后,贾宝玉正浑身不得劲,哪里肯留下找不自在,便也跟着众女孩儿去了。 而在婆子引着那位牛世子到来前,邢夫人和王夫人居然也都过来作陪,因为若是只有贾母一个老太太见外客,不仅显得怠慢失礼,也显得贾府没有孝道。 二人到来后,见贾环居然堂而皇之的陪着贾母坐在榻上,不由俱是一惊,面色惊疑。 要知道,这荣庆堂正堂上的软榻,历来只有贾宝玉一人有福气在上方坐一坐,再之前的贾珠和贾琏都不曾有这个福气。 贾环这个庶孽,何德何能,居然能坐在这里?! 贾环见到二人后,连忙起身行礼,然后就想去下座的椅子上坐下,却不想贾母不放人,虽说不再让贾环坐在邢王二夫人的上首,却让他站在她的身后。 这个安排,让邢王二人愈发震惊,满眼狐疑的盯着贾环看,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冰冷…… 不过好在,没等一会儿,两个嬷嬷就带着一个胖墩儿进来。 贾环其实也有些好奇,他只知道牛继宗的儿子叫牛奔,比他大一些,而且也习武了。 其他的一概不知。 可是,来人却和他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同。 不会是隔壁老王造的吧…… 牛继宗浓眉大眼方正脸,肤色略深,很有武人的威严感。 贾环自己呢,也因为几个月以来每天都在户外折腾,风霜雨雪全不忌讳,再加上时不时的在砖窑水泥窑和玻璃窑边转,所以一张脸也是小黑小黑的。 所以贾环以为,凡是习武的人,大都应该如此。 可是进屋的这个牛继宗的儿子,却真让贾环意外了。 整个就是一团白肉球,嫩脸也是圆溜溜的,额下两道浓浓的八字眉,小圆眼睛、圆鼻子、圆嘴巴,一笑,噗嗤…… 别提有多喜庆了,比小吉祥还喜庆! 人家小吉祥是美美哒,这小子是怪怪哒…… 看起来顶多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典型高龄产妇晚生晚育出来的半成功产物…… 小白球进门后,二话不说就给贾母磕了一个头。 这可算是大礼了,当然,这个礼也提醒了贾环,一会儿他恐怕也要给牛继宗来这么一出…… “奉家父之命,后辈晚生牛奔,给荣国老祖宗请安拜年,祝老祖宗新年吉祥,万事如意,福寿双全。” 贾环站在上首,看着这小胖子在下面表演,忽然心里一乐,他想到了一个不地道的比喻…… 小母牛! 还好,因为身边有两道煞神镇着,好歹没有笑出声。 牛奔被唤起身后,又对邢王二人问好,最后还不忘对贾环悄悄挤了下眼,道:“这位想必就是环世兄了?家父时常跟我提起世兄,说世兄年虽幼,然才具和毅力却百倍于愚兄,颇有先荣国公之风采。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在下深感敬佩。对了,环世兄,家父让愚兄给世兄带句话,让你一会儿跟着愚兄一起回去,还让愚兄多和世兄接触接触,也好多学习之,沾点先荣国公的福气。” 娘希匹! 贾环面上带笑,心里却咬牙切齿的骂了句。 看看一旁处邢王二夫人脸上的表情吧,惊惧的连笑脸都快维持不住了。 这是在夸老子吗?这是在给老子上眼药挖深坑啊! 亏老子刚刚还小小的自责了下,不该把你比喻成小母牛,现在看来还真没比喻错。 这厮绝对是小母牛倒立,牛那啥冲天,面带猪相,心狠口辣! 不过,贾母没开口,贾环自然没有先开口的道理,只能在两道瘆人的眼神下,勉强维持着笑脸。 无声的目睹了这一幕,牛奔笑的更弥勒了。 然而,令贾环奇怪的是,贾母好似丝毫没感觉到两个儿媳妇的不安一般。 她很高兴的看着牛奔,道:“世子说笑了,我这个孙子哪里比得上世子福气?瞧瞧他,整日里在外面野,晒的黑黝黝的,哪里及得上世子富贵?” 贾环听到这话就太开心了,对对对,富贵的和白皮猪似的…… 不知怎地,贾环觉得牛奔似乎看出了他在骂他,因为他看到牛奔藏在右腿侧的右手,悄悄握拳,然后大拇指塞进食指和中指之间,露头的方向更好冲这他…… 这个动作在大秦来说,与贾环记忆中的中指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我艹! 这哥们儿有点道行啊! 贾环不动声色间,用放在身侧的左手比划了个手势,就是经典的中指。 这下,轮到胖墩儿牛奔震惊了。 可能他没想到,贾环不仅能看破他的法门,还能创新还击。 一双溜圆的……小眼睛睁的大了些,王八眼变成了绿豆眼,却显得愈发有喜意了,他一边客气礼貌的回应着贾母的寒暄,一边也不动声色的,将大拇指和食指强行扭曲,一起塞进了中指和无名指间…… 贾环瞬间拜服! 就冲这一手,贾环立马就能判断出这龟孙绝对已经开完筋了,所以才能做到将关节随意闭合,韧带也可以轻松放收。 若非如此,他那粗笨的大拇指塞进中指和无名指间容易,但食指却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撅折了。 不过叹服归叹服,想认输却万万不能。 不就是比下.流手势吗? 贾环还真不信了,前世看了那么多古惑仔和无厘头电影,要是连几百年前的人都比不过,那他还混个屁啊! 似乎觉得后脑勺痒,贾环左手不经意间伸到脑后抓了抓,不过奇怪的是,他左手放下来的时候,右手在前肘前从上而下滑过…… 曾经做过混混儿的二球们都知道,这是港片里惯用的顶级流.氓手势,尽管意思和中指差不多,但含义接近无底线。 贾环就不信,这个极端低俗的手势小白球还能理解。 结果令他失望了,见到这个手势后,牛奔几乎是瞬间领悟其内涵,因为他的王八绿豆眼差点瞪成真正的牛眼。 眼神也变的无比钦佩的看着贾环,甚至都忘了回答一旁邢夫人客气的问话。 这让邢夫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只是牛奔她奈何不得,不用说,这笔账又要记在贾环头上了。 贾环在一旁看的只觉得鸟疼…… 这孙子绝对是有意的! 倒是贾母好似看出了牛奔似乎一直把心放在了和贾环的“互动”上,不过她不仅不恼,反而觉得欢喜。 一来牛奔的身份不同,二来,牛奔从始至终不曾对她失礼过。 能够和亲贵军门深交,对如今的贾家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贾母从来都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人,尤其是当初荣国公在世时,她作为荣国夫人,是何等的尊贵。 如今虽然也还算过的去,可比起当年来说,差的何止万里…… 以前是子孙都不争气,她也就得过且过,但是如今…… 她似乎又从贾环身上看到了重振贾府门楣的希望。 如果贾环能够做到如他刚才自己说的那般,不窥探东西二府的那两个爵位,再为贾家另赚下一个爵位的话,那她就是立马死去,也能有脸去见荣国公以及贾家的列祖列宗了。 念及此,在邢夫人再次开口前,贾母先一步开口笑道:“既然牛伯爷相邀,那环哥儿你就先去吧,不要失了恭敬。对了,记得代我这个老太婆向他问好。嗯,还有,若是伯夫人有闲暇时间,也可以来我荣国府作客,府上虽然寒酸,可也有几样子可以赏玩的玩意,几样可以入嘴的东西,一起说说话也好。” 贾环闻言连忙躬身应是,牛奔自然也不敢怠慢,亦是躬身回话,并且代牛继宗及夫人感谢。 开玩笑!贾府如今的袭爵人或许不怎么出众,可贾府的老太太却是连宫里的皇帝皇后都要给几分薄面的。 看在已故荣国公的面上,还有贾家那朵黑云在大秦军中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早熟的牛奔又哪里敢有半分托大? 两人又分别向邢王二夫人行礼告罪了番后,又相互看了眼,才一起告退出门。 只是甫一出门…… …… PS:感谢书友东月离歌、C938516和书友151214的打赏,感谢白话小说、巫师家庭以及龙心在手天下我有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谢谢~~~ 今天过的有点郁闷,因为我不喝酒,也不会抽烟,甚至连牌也不会打,所以可能有些得罪人了。 别人问我,你啥都不会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谦卑的笑了笑,回了句乐在其中。 然后得到了一声不屑的笑声做回应。 我没有和他们理论什么,因为我无法让他们去理解我的世界观、价值观和生活观念,所以没必要去争论什么,赢了又如何? 但是,被鄙视还是让我有点郁闷…… 不过当回来后看到大家的打赏、推荐、表扬书评甚至是催更留言,嘿嘿,我的心情顿时又美滋滋的乐起来了。 咱不会喝酒,闻到烟味儿头疼,也不会打牌耍钱,可咱会看书,还会写一点自己的故事。 最让我小自豪的是,故事还有不少书友喜欢,这就很快乐了。 哼哼,那些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们,你们懂个锤子!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一十七章 口角 两人甫一出贾母的荣庆堂,几乎同一时间,贾环对牛奔比划了一个拇指塞进食指和中指之间的手势,正是牛奔之前朝贾环比划的第一个手势。 而与此同时,牛奔向贾环比划的,则是他那根短粗短粗的中指…… 两人看了看对方的手势后,马不停蹄,同时变换手势,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一起塞进了中指和无名指间。 见贾环毫无障碍的做出这个手势,牛奔的绿豆眼眨巴了下。 都没死心,不约而同,两人又同时做了最后一个动作…… 见对方都没落下,两人又异口同声的发出了一声“哼”! “喂!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骂我!你可知小爷我是谁?” 别看小白球牛奔在贾母面前温良恭谦让,表现的很有君子风范。 可是出了门,一离开大人的视野,这孙子架子摆的高的很,都不用正眼瞧人,觑着眼看着贾环。 贾环自然不会怕他,也斜着眼藐视道:“你不是叫牛喷吗?怎么,改名了?改名了你说啊,我又不是你爹,怎么知道你改叫什么了!” “放屁!你好大的胆,居然还想当我爹!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告我爹!” 小白球的眼睛又睁成了牛眼,恐吓道。 贾环懒洋洋道:“悉听尊便。” 他才不信将门的子弟,只是口角上吃了点亏,就敢回家告状。 那不是在告状,那是在作死…… 果然,见贾环丝毫不惧,牛奔有些丧气道:“真想不明白,我爹怎么会欣赏你这种下.流的无赖,太没道理了。你还长的那么丑……” 贾环生生气乐了,好笑道:“第一,牛伯父欣赏我这说明牛伯父有眼力,眼光老道。第二,牛世兄,私下打听一下,伯母在怀你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从飞奔的马上跌下来打过滚,要不然你怎么……啊?” 贾环一边说,一边用手对着牛奔身材比划了下,最终比划出了一个……球! 牛奔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指着贾环道:“你才是个球!你是一个又黑又丑的黑碳球!” 贾环笑眯眯道:“我说错了,你不是个球,你像是一个怀了孕的小花母奶牛!” 这就太恶劣了,你哪怕说他是女人也好啊,结果直接lo成牛了。 牛就牛吧,给个威武雄壮的大公牛也成啊!偏偏还是小母牛,更令人发指的详细描述成小花母奶牛…… 人家身上的衣裳那叫小花吗?那叫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外套起花八团倭缎排蕙褂! 时髦着呢,你个土鳖懂毛线! “又黑又丑的黑碳球!” “怀了孕的小花母奶牛!” “又黑又丑的黑碳球!” “怀了孕的小花母奶牛!” …… 两人无聊的重复到了荣国府大门口,直到各自上车前。 忽然,正要上车的牛奔顿住了脚,小眼睛眨了眨,他看着贾环,展颜一笑,两条八字眉更八了,脸上的喜剧效果瞬间扩大了好几倍,贾环见了后心中的烦恼居然瞬间不翼而飞。 不过,心中的警惕感却骤然提高! “环世兄……” 牛奔甚至还挑了挑眉头,贾环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功力才强忍住喷笑出来,他瓮声道:“搞毛?” 牛奔闻言,顿时竖起了跟白胖的大拇指,赞道:“世兄这个词用的够别致……打个商量如何?” 贾环眼中的防备之色更浓了,俗话说的好,咬人的狗都不叫……总之,刚还翻脸吵架的人突然变得好说话起来,一定有阴谋,肯定没错。 “咳咳,世兄,不瞒你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听着贵府荣国公的英勇故事长大的。所以,对荣国公创下的那朵黑云特别感兴趣。所以……” 牛奔挤眉弄眼不停的说道。 贾环耐性耗尽了,不耐道:“有话明说,牛伯伯何等英雄的人物,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聒噪啰嗦的厌物?” “我艹!” 牛奔几乎就要翻脸了,可是又看了眼贾环的马车,还是强憋出一张笑脸,道:“世兄果然够爽快,你说的没错,家父就时常批评我不够直爽……那就直言说吧,愚兄想上你这辆黑云马车上坐坐! 我要解释一下,不是愚兄我没见识。实际上何止是我,这神京城内,大大小小的从武世家,有一家算一家,全部子弟加起来,就没有一个不想上这黑云车上坐坐的,而且车头上要是能插有荣国公当年扬起的那面黑云旗就更好了! 遥想当年,大秦八大军团齐汇聚于黑云旗下,八大军团长行军礼于荣国公座下黑云车前,随着荣国公老太尉一声号令,以荣国公麾下十三铁浮屠为尖刀,万马齐齐奔腾而出,直杀的鬼神辟易,天地都为之变色,乾坤亦为之倒转! 鞑袒和女真,一个号称骑射天下无双,一个号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可那又如何,在荣国公扬起的那面黑云旗下,一切敌人通通都是纸老虎,这是太祖旨意中的原话! 太祖还夸赞这面黑云旗,形容它是‘我来到,我看见,我征服’。嘿!真是霸气绝伦! 世兄,老实说,我刚才不是跟你拿大,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这神京四九城内,哪个将门子弟敢跟荣国公的子孙拿大,谁配啊? 嘿嘿!听了这么多,想比世兄一定能够体谅愚兄的心理感受了。世兄,咱们商量商量,让我上这辆黑云车上坐坐,感受感受,怎么样?虽说你这辆车不是当年太祖赏给老荣国公的那辆,可这车身上也有一朵黑云,坐坐也能感悟一下。 世兄,给愚兄一个薄面吧?” 贾环闻言,眼珠子转了转,道:“当真有许多人都想坐这辆车?” 牛奔胸脯拍的肥肉都荡漾飚起,保证道:“那还用说,你若是同意,就算开一千两银子出来,那些孙子保管都愿意!” “成交!!” …… 黑云马车内,牛奔脸上的八字眉没有那么八了,一双绿豆小眼直愣愣的盯着前方虚无处,眨啊眨啊眨,看都不看在一旁点票子的贾环一眼…… 气呼呼的,鼻翼一张一合中,显示出牛奔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的复杂。 若是他有几百年后的词汇,他一定会感慨一句:我真是曰了犬了…… “行了笨哥,别绷着个脸了,看在咱俩世交的面子上,小弟才收了八百两银子,足足给你打了八折,这你还不高兴?你这粉丝也忒不虔诚了些!” 贾环往手上唾了口唾沫,决定再数一遍手里的“支票”,数之前,还慈悲的安慰了下快要气爆了的“皮球”,只当日行一善好了。 牛奔气的怒喘吁吁,他不是气被贾环套走的八百两银子。 尽管这八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不是平日家里的姨娘还有亲戚们塞银子给他,单只靠牛继宗夫妇给他的月例银子,八百两够他攒好几年的了,他自然会心疼。 不过他更气的是,贾环居然拿象征着荣国公无比尊崇身份地位的黑云车来骗银子! 这是亵渎,这绝对是赤果果的亵渎! 要是换个人,牛奔保准打的他爹都不敢认他,反了天了还。 可惜,这个混账却是荣国公的三孙子…… “呸!” 饶是如此,牛奔还是气不过,狠狠的唾了口唾沫。 贾环正点着唾沫,瞥见他此举后,顿时皱起眉头,正色道:“擦掉。” 牛奔脖子一扬,正准备撒野,却见贾环朝车窗横栏上指了指,只见一朵黑云悠悠的停在那里…… 牛奔顿时泄气了,恨恨的从袖兜里取出一个帕子,弯腰将刚吐出的那口唾沫星子抹干净后,直接将帕子扔出窗外。 不过刚扔出手,牛奔忽然惨呼一声,球一般的身体飞起铺向窗边,想要将那帕子抓回。 可惜,可能是刚才丢的太用力,帕子已经飞远了。 “停车!” 哭丧着脸,牛奔哀嚎道。 贾环皱眉鄙夷道:“不就是一席手帕吗?又花不了你二两银子,至于吗?行了行了,看你那抠门儿样儿,我给你补二两总可以了吧?” 牛奔眼睛都红了,一把抓住贾环的领口,咆哮道:“你懂个屁,那是我娘专门给我绣的缕金穿花绣凤帕,这是我的新年礼物!完了完了,被你坑死了!快停车!” 贾环一边敲了敲车门处的云板,让马车停下,一边质疑道:“你没开玩笑吧?那帕子上绣的是凤凰?我刚才看着,明明就像一只母鸡……”这话甫一出口,贾环立即就后悔了,暗叫一声糟糕,可没等他来得及补口,就见牛奔居然破怒为喜,指着贾环大笑道: “哇哈哈!环老三啊环老三,你也有今天……你!惨!啦!连我爹都不敢说我娘的女红,你居然就敢嘲笑?!我告诉你,真打起来,我爹都未必能抗的住我娘的鸳鸯连环腿!好家伙,那可真是沿炕十八踢,招招朝下三路招呼啊……呃,说哪儿了刚才?对对,你惨啦!!快,银票还回来,要是你肯再添个千八两,小爷到时候说不定心情好,帮你圆圆场子!” 牛奔一副穷人乍富,小人得志的嚣张模样,看的贾环牙疼,怒道: “三爷明白着给你说,要钱没有,要命也他娘的不给!怎么着吧?”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一十八章 请罪 “笨熊,你知道我?” 车厢内两人闹腾了会儿便安静了下来,贾环挑了挑眉尖问道。 牛奔冲贾环比划了根手指,骂道:“小爷我叫牛奔,不是叫牛笨,是奔兄,不是笨熊!再有,知道你稀奇吗?如今这四九城里不知道你贾老三的世家子弟,还真没几个。” 贾环奇怪道:“我从来没和你们这群败类打过交道啊,纯纯净净的一个清白老实人,怎么就让你们这么崇拜?” 牛奔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伸一根中指不过瘾,十根手指一起伸出来,小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死死盯着贾环,道:“我以为我的功力已经够深厚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给打败了。 我听我爹说,荣国公虽然武功盖世,但为人却相当儒雅,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亲近,然后发自内心的尊重。我爹一个大老粗,从小不喜读书,可自从当过荣国公的亲兵队正后,受了他老人家的影响,居然也开始读起书来,如今还逼迫我…… 我还听说,令尊大人也是有名的道学文章高手,你大哥好像读书读的也不错。 怎么到你了这里,就长成了这种奇葩了?” 贾环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反击道:“镇国公我没见过,但也有所耳闻,乃是倾世豪杰。令尊牛世伯,我是亲眼所见过的,威严天成,豪迈无双,更兼义薄云天,对我这个故人之后颇为照顾。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这幅熊样儿?到底是品种突变了,还是畸形了?” 牛奔想哭…… …… “为什么知道你?呵呵,你不是搞出了水泥那狗屁劳什子玩意儿吗?还厚颜无耻的四处敲诈勒索。你说你的心也忒黑了点吧?我们家上万亩的大庄子,你铺条几百米的路收个一千两也就算了。人家有些就千把亩的小庄子,铺个百十米的路,你也开这个数,人家庄子才值几个钱? 你真牛啊,逼得人家老韩家为了过年吃上肉,全家老少组团去秦岭深处打野味儿去了……如今谁不知道荣国公府出了个黑心肝死要钱的?连我爹昨天都听说了!听我说的!” 听着牛奔的抱怨,贾环有点傻眼儿了,天地良心,他哪知道居然会有勋贵之家能困顿到这个地步? 老韩家?他似乎有点印象。 好像是祖上得封一等伯,如今世袭二等男的那个韩家,也算是亲贵之家了。 如今当家人韩德功正在军中打拼,何以至此? 看着牛奔那个得意劲儿,贾环郁闷,难怪派了这孙子前来找人,这去了镇国公府,恐怕…… “何以至此?你还有脸问!你自己习武你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嚼用?老韩家又是出了名儿的清正持家,不愿意做买卖……环老三,不是哥哥说你,你这事儿做的真不地道,人家老韩家老祖宗当年也是你们家荣国公麾下的悍将,同样在最后一战中殁了。本来人家老韩家是看你小子不容易,想支援你一把,谁知道你把人全家给坑进去了……” “得得得!你给老子打住!” 贾环听的心头火气:“我哪儿知道他们家会这么困难?再说了,我也没听说过他家老祖宗曾经是荣国公麾下战将。不然的话,我就是再没良心,也不至于做这么没品的事吧?娘的,差点被自己给坑了……停车!” 这次轮到贾环喊停了,赶车的帖木儿“吁”了声,马车停下。 贾环看着牛奔,道:“先不去给伯父请安了,先去老韩家,怎么样,你没意见吧?” 牛奔闻言小眼睛一怔,上下打量了番贾环,忽然笑道:“行啊,看来你还带点荣国公的种……” “少放屁!赶紧指路!” “老韩家也在西城,不过是在西南角康德坊,柳靖胡同第一家就是。” 牛奔懒洋洋道。 贾环敲了敲门板,道:“听到了?知道路吗?” 帖木儿瓮声道:“三爷,知道。” 一行数量马车,十数位骑着高头大马的护从骑士,缓缓掉头,朝西南方向行驶去。 …… 相比于公侯街的那些亭台楼阁、花园假山而言,位于柳靖胡同的韩家就太过平淡无奇了。 没有荣国府的五间大正门,又是御笔又是张牙舞爪的大狮子的,韩家大门上几乎体现不出这是一个亲贵之家,普普通通的对联,普普通通的桃符。要不是门匾上书刻着定军伯府,任谁都会以为这是寻常百姓家。 门口也有狮子,但却是两尊不大的石狮子,狮子老老实实的蹲坐在那里,没有张牙舞爪…… 正门大开,早有一门子进院中回报,另一门子弓腰带笑的迎了上来。 不过,脸上的笑容谦卑归谦卑,却不带谄媚。 “老三,新年好啊!你说你,非要干这个门子,害的我还得给你封红包,拿去吧,早晚我也给你这么来一回,让你也给我封一个!” 牛奔根本不管这是谁家的马车,当头就先下车,然后大咧咧的道。 贾环闻言正要大怒,以为牛奔在说他,而后就见那年轻的青衣门子嘿嘿笑道:“韩三给世子爷磕头了,祝世子爷新年吉祥。” “行了行了,少跟我来这一套。怎么着,准备以后让我也给你磕一个?对了,韩让那小子呢?” 牛奔笑骂道,语气很奇怪,根本不是以上对下的语气,而是近乎于平等相交。 他也不介绍身后走下车的贾环,只顾说话。 韩三笑道:“刚大哥跑进去禀报了,想来让哥儿马上就到。世子爷,这位公子是……” 牛奔坏笑道:“这位啊……这位就是你们经常咒骂的那个,黑了心整天只知道坑钱的贾老三了!哈哈哈!” 韩三闻言脸上顿时一滞,贾环的脸色也黑了下来,哼了声,对韩三沉声道:“进去禀报,就说荣国公子孙,贾家贾环,特来请罪。” 韩三本来清冷下来的脸上,在听闻此言后,忽然又缓和了下来,他对贾环和牛奔躬身一礼后,转身飞奔而入。 贾环看他跑步的身姿,还有他的骨骼关节处,忽然倒吸了口冷气,猛然转头看向牛奔,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 牛奔没有再插科打诨,他缓缓的点点头,道:“韩大和韩三兄弟俩的父亲,与韩世叔原本就是异姓兄弟的交情。后来在战阵中因为掩护韩世叔而战殁,临终前,将二子一女托付给韩世叔。 韩二妹早早就被内定为韩让兄弟的嫡妻,而韩大和韩三两人,则被韩世叔收为义子,衣食住行用全部都和韩让相同,甚至比韩让还好。 最让人感动的是……韩世叔将韩家所有的习武资源都用在了韩大和韩三兄弟身上,韩让兄弟反而……韩大和韩三百般推辞不得,就以亲兵自居,寻日里做一些门子杂事,并且改姓为韩。两人还悄悄的节省药材资源,将省出来的药材给韩让受用,韩让这才得以成了武人。不过因为三人享受的资源有限的紧,所以发展的都不是太好。 这件事在亲贵军门里,早就成了美谈了。老三,你今天做的不差,虽然不是负荆请罪,但效果想来也还不错。不然的话,你在亲贵军门内的名声可就……连我爹昨天听我说了后,都有些生气呢。” 贾环闻言,深吸了口气,道:“让牛世伯担心了,笨熊,也谢谢你。” 牛奔不屑的“切”了声,不过再看贾环,却觉得顺眼了些。 …… 几句话的功夫,大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转眼间,以一个清瘦但鬓角斑白的男子打头,三个同样清瘦但步伐沉稳,腰背挺直的青年紧跟其后,一行四人走来。 见他们走出,贾环理了理衣衫,迎了上去,距离四人三步远时,忽然以单膝下拜,沉声道:“晚辈贾环,不修己身,酿成大错,实有辱祖宗威名。今幸得牛世兄相告,方才知晓悔悟。现特来向韩世叔请罪,请世叔责罚,否则晚辈心中难安!” 贾环此举,大大出乎众人意料,就连牛奔都楞了楞,他以为贾环最多也不过说几句场面话罢了。 毕竟韩家的地位与贾家比起来,说天壤之别都不为过。 不过随即,牛奔脸上就浮现出他那标志性的充满戏剧色彩的笑容。 韩德功和韩家三子满脸震惊的看着以军礼单膝跪下的贾环,再听他所言,就更加动容了,韩德功毕竟老道,他连忙上前准备扶起贾环,口中连忙道:“何以至此,何以至此,三爷又有何罪?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轻轻的一扶,竟然没有将贾环搀扶起。 要知道,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武人哪! 贾环抬头正色道:“韩世叔,三爷之称小侄担当不起,世叔只管称在下贾环便是。先前小侄年幼无知,当真不知世叔和韩家与我荣国先祖之渊源,若非牛世兄实言相告,小侄几酿大祸!钱财虽不算什么,但不免让人心中生寒。所以,晚辈再请世叔责罚!” 韩德功闻言又大为动容,看着眼前极为郑重以军礼跪在那里的贾环,亦感到太过棘手。 没有今天这一遭,外人的确会腹诽贾环不地道,连荣国公的老部下都坑。 可有了今天这一遭,贾环美名骤起不说,要是他韩德功真敢依贾环之言出手惩戒,那他日后也不用在大秦朝廷里混了,趁早申请退休然后移民跑路吧…… 所以,他是万万不会出手的。只是,看贾环一副“你不罚我我就不起”的姿态,他又没有法子。 万般无奈下,韩德功看向了一旁看好戏的牛奔,无言的拱了拱手。 韩德功身后的三个小伙儿,也纷纷向牛奔使眼色。 牛奔会意的点点头,嘿嘿一笑道:“喂,差不多行了啊,再整下去就不是请罪了,变成逼宫了。让世叔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就得了,真要赔罪就赶紧把兜里的银票拿出来给人家。” 韩德功前面听着还感动,可后面听着顿时不是一回事了,连连摇头道:“焉有此理,焉有此理?世子之言万不可行,万不可行。不然的话,韩家一门就自此闭户,再也无颜与外人相见。贤侄,快快起来吧,若是再不起,我这个恬为世叔的,就要给你还礼了。” 贾环闻言,终于不再推脱,站了起来。 他自然也不会听牛奔之言胡闹,真要掏银票那就不是赔罪了,那叫撕破脸皮打脸了。 ……PS:感谢书友月落碧痕、C938516和书友130727、巫师家庭的打赏,感谢皇室之人、111122、吾道子以及龙心在手天下我有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谢谢~~~ 今天兄弟们真给力,打赏和推荐票让我看着乐的合不拢嘴,尤其是推荐票,历史性的突破了五百票。 书友们,兄弟们,为了表达我的谢意,在本书里的王夫人和邢夫人两个夫人中,你们随便选一个收下吧,就当在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好了! 表谢,表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一十九章 圈子 大家都是练武的人,既然决定将上一页揭过,大家也就都不提了。 一行人进了正门后,就是一个不大宽敞的院子,因为迎面没有照壁,院中也没有假山走廊,就是一个简单的院子,所以院中倒也不显得狭窄。 不过虽然没有照壁、假山,但院子内却放置了不少打磨力气用的石墩,石锁,另外还有一些兵器…… “老三……不,不是叫你,我叫这个贾老三……老三,别看你也开了筋,也在锻身了,觉得自己吃了不少苦,也算是个人物。可你和韩家三位世兄比起来,根本不够看。就刻苦程度而言,我遍观这四九城内大大小小所有世家,就没见过一个超过他们仨兄弟的,就连能相提并论的都没有……” 牛奔脸上带笑,语气随意的说道,但身上的气度却让贾环觉得他是认真的,并非玩笑胡闹。 贾环正色的看了看韩家三兄弟,发现他们虽然一个比一个瘦,但眼神非常有神,而且步伐稳健,并非虚弱无力,再加上手上各处关节显得粗糙粗大,贾环就断定,牛奔所言绝非虚言。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恭维的时候,他对一旁的韩德功道:“世叔,来的实在仓促,竟然连年礼都没来得及准备,还请世叔见谅。等明天,小侄再派人送上一份年礼,若是世叔不怪罪小侄唐突,还请世叔一定不要拒绝才是。” 韩德功闻言,顿时苦笑不已,道:“既然是贤侄好意,那我就却之不恭,厚颜领受了。” 贾环想了想,又道:“至于水泥……” “诶,这件事大家都不要再提了。贤侄并未做错什么,再说下去的话,我这个做世叔的脸上就实在挂不住了。 贤侄如此年幼,就已经要操持家业,还要自给自足获取从武之资,我们这些做叔伯的,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帮不多已经是心中有愧了,哪里还能让你来请罪。 这要传出去,我这个做叔叔的,哪里还有脸面做人?日后,又如何有脸面去见荣国公啊!” 韩德功真是觉得无颜了,语气颇为诚恳的对贾环说道。 当然,他也看出贾环今日前来请罪,的确也是诚心的,并非故意做作,否则的话,以他的为人也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一旁牛奔不悦道:“你是不是练武的,刚不是翻过去了吗?怎么又扯回来了,婆婆妈妈的!” 别看牛奔一脸的喜庆,可真沉下脸来说话,却自有一股不同的严肃气势。 贾环瞥了他一眼,道:“我话没说完,你急什么?我是有正事要说。是这样,我那水泥想要成型,一般要经过三个步骤,叫做两磨一烧。烧且不去管它,但是磨呢,非常需要人力。不瞒世叔和诸位世兄,我自己是亲自去干这个事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黑。” “噗嗤!” 一旁牛奔喷笑出声,韩家几个兄弟也忍俊不禁,牛奔笑道:“我道你自己不知道自己丑呢。” 贾环无语道:“黑和丑是两个概念好吧?你懂个屁!还让不让我说了?” 牛奔忍笑道:“你说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贾环懒得理他,道:“寻常庄户和匠人干这个很吃力,虽然也可以用一些装置,用牲畜来带动研磨,但终归没有我们自己动手来的精细,尤其是一等水泥,要求就更高了,要将石头磨的比面粉还细。可庄子上就我一个从武之人,干老半天也干不出多少。今日见了三位世兄的英资后,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请三位世兄帮我去研磨石灰石,当然,这个事很辛苦,所以我愿意出一天五两银子的薪资。 不过诸位世兄千万不要以为我这是在雇佣你们啊,我这是劳请三位世兄帮小弟一个大忙。对了,做这件事还有一个好处,唔,世叔,家里有没有熟鸡蛋?” 韩德功闻言一怔,不解其意,不过还是吩咐了一个老仆去寻找,不一会儿便拿来了一个白皮鸡蛋。 贾环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过鸡蛋,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鸡蛋,然后,右手的食指轻轻的拨动了下,鸡蛋便飞转起来。 这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当鸡蛋在右手食指不断的催动下,越转越快,而在飞转中,一块蛋壳忽然飞出,紧接着,一片片细小均匀的蛋壳如同雪花般飞落,直到最后,贾环左手食指和拇指间捏着的,只剩一个雪白的去皮鸡蛋。 而这枚鸡蛋上,尚有一层完整的蛋膜存在…… 贾环笑道:“这就是我在研磨石灰石的过程中发现的妙用,在不断精细研磨过程中,有利于我对力量的掌控。” “嘶!” 众人纷纷倒吸了口冷气,牛奔更是小心的接过贾环手中的鸡蛋,愣愣道:“真的假的?” 贾环没理他,而是看着韩家一家人。 韩德功深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更没必要收那五两银子了,他们不给贤侄你银子就该烧高香了,哪有……” 贾环摆手打断道:“不是这个理,世叔,你千万不要想太多。说到底,研磨出的水泥小侄还是要卖的,而且还要高价去卖。就算给三位世兄开出薪资后,最终还是我在赚大头。 世叔,韩家先祖与家祖乃是战阵上的生死之交,小侄虽然不才,但愿意效仿先祖,希望有朝一日也能与三位世兄一同征战沙场,为国效力。所以,世叔和三位世兄就不要推辞了,哪怕是看在荣国先祖的面上,帮帮小侄吧。” …… “你小子倒也有心了。” 车厢内,牛奔有些玩味的看着贾环说道。 贾环倚靠在车壁上,懒得理会他,只是冲他比划了根中指。 牛奔也不恼,呵呵道:“怪道我家老头子整天拿你来教训我,你这处理办法还真不赖。我就奇怪了,你一个刚才八岁的毛头小子,哪来的这么老练的手法? 既帮了人家的忙,还顾忌到了人家的情面。虽然没揭破,可你看看咱们走的时候,韩世叔和三位世兄看你的眼神,那是真交心了啊,都快不比对我差了……” 贾环鄙夷的看了牛奔一眼,道:“我是八岁的毛头小子,你的毛也没比我长哪去。我以真心对他们,他们自然会以真心待我。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面带猪相,心中嘹亮。惯会以己度人,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玩弄心术手段一般。” 牛奔还是不恼,摇头咂舌道:“你这才叫高端,比我强。相比之下,小爷我是落了下乘了,得向你学习学习才是。难怪我爹总让我跟你学……” 贾环骂道:“你懂个屁,牛伯父是让你跟我学学光明磊落,以诚待人。把你心里的那点小算计小阴私通通抛掉,武门将种,想那么多丢人不丢人?” 牛奔这下恼了,骂道:“你少放屁!谁计算了?谁小阴私了?小爷我顶多就是天生聪慧,爱多琢磨琢磨…… 老三,我看你眼顺,做哥哥的就多跟你说两句,在咱们这个圈子里,你还真不能不琢磨。你要是像韩家那仨兄弟一样,整天不出门,只在家里打熬身体,那我没话说。 可不是我小看你,不管是你还是我,说到底都不是那种死干硬拼的人。这个世道,终归还是要玩儿脑子。我跟你说,咱们这个圈子……” 贾环奇怪的插口道:“咱们什么圈子?” 牛奔眨了眨绿豆眼,理直气壮道:“当然是衙内圈啊,你以为呢?” 这是贾环前世曾经相当向往的圈子,所以他来兴趣了,道:“圈子有多大,人多吗?” 牛奔见贾环感兴趣,顿时乐了,嘿嘿笑道:“我就说嘛,我看你第一眼起,就知道你小子和我肯定是一路货色!” 贾环:“……” 牛奔兴致勃勃道:“咱们这个圈子有多大,还真不好说。就这神京四九城内,各种小圈子数不胜数。可真正上的了台面的,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些个。 文官那边不去提,一群穷酸,就算上了位后猛搂银子,可最终十有七八都栽了。哪怕不是犯了国法事发了,也会有比他更贪的人看中了他攒下的家业弄倒他…… 这种人说多了恶心,不去提,他们的子弟一般也不敢来招惹咱。 我给你说说咱们权贵的圈子,这也是划分了几个的。 比较笼统的划分法,就是开国太祖敕封的那一批老一辈的开国权贵。其中,就是以第一代荣宁二公为首的八公为领袖。 这批权贵,乃是从龙开国功臣。家中祠堂内供奉的丹书铁券,那可是太祖所颁,自然比后面新晋的勋贵来的荣耀些,也尊贵些。 还有一批勋贵,则是太祖驾崩后,如今太上皇在位时期册封的。说来有趣,其中,还是以你们荣国府为首。因为第二代荣国公,正是那个时期掌管天下兵马的三公太尉。 而这一时期,老一批的勋贵就没有太出彩了,相反,新晋的勋贵们,却在第二代荣国公的率领下,大放异彩。他们不仅将女真残部彻底消灭,还一度将鞑袒人赶入了北部荒原,真正的拓土三千里!只可惜…… 而这一批新贵之后,就是另一个圈子的主要成员了。你们东府的那位珍大爷,好像就和他们走的挺近。”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二十章 恩重 “哟!牛伯伯,小侄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大吉大利,大……” 贾环小脸儿满脸花开的对上座的牛继宗笑道。 “废话少说,还不给老子磕头!几天不见,愈发刁滑了!还想省下怎么着?” 牛继宗没好气的笑骂道。 贾环没法,只好扭扭捏捏的跪下,给半个老头子的牛继宗磕了个头,一旁处牛奔得意洋洋的搭着八字眉咧着嘴偷乐,被牛继宗淡淡的扫了一眼后,立刻成了鹌鹑。 其实即使到了此刻,牛奔依旧无法相信,怎么会有小一辈的同道敢找他老爹这种绝世凶人的? 贾环起身后,牛继宗哼了声,道:“你今天做的不错,处理的也很周到。那韩德功的祖父,曾经替第一代荣国公牵过马,也多有战功,得封开国伯位,后来和荣国公一起战殁了。韩德功的父亲,虽然资质不佳,没有其父功高,但为人方正,对荣国公忠心耿耿,最后,也如其父一般,伴着荣国公一起殁了。 所以,说起来大家都是自己人。那一千两既然收了,就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不然那就是瞧不起他,更寒人心,你处置的法子很好。另外,再有发财的路子,你也别忘了提携提携老韩一家。那韩德功且不说,根骨比他父亲强的不多,这么些年来也只是练到二品,就再难存进。 可他家里那三个小子的根骨,却直追其先祖,要是条件能跟上,韩家再出一个伯都不是难事。你小子精的跟个猴儿似的,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 贾环点点头,正色道:“伯伯,我知道了。” 牛继宗闻言也点点头,然后看了眼有些发傻的牛奔,冷哼了声。 牛奔闻声,冷不丁打了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畏惧的看了眼牛继宗,垂头不敢吭声。 牛继宗见状愈发不悦。 贾环见状直觉好笑,难道说父子之间真是天敌不成? 牛继宗见贾环偷笑,也对他哼了声,道:“你小子笑个屁,怎么,没见过没出息的纨绔吗?日后,你多带着他点,也教教他你那些猴儿精一样的手段。” 贾环无语道:“伯伯,你可真小瞧我笨哥了。今天要不是他提点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韩家那一出子事。还有,之前他还在我们家老祖宗和大娘、太太面前着实夸了我一通,我要感激他啊!” 牛奔前面听着心里还小得意,可听到后面,脸色顿时愈发发白了,料想老头子这下肯定要发火了。 抬头看去,果不其然,牛继宗一双浓眉已经皱了起来,牛奔连忙解释道:“父亲,我……我只是跟三弟开个玩笑而已。而且我看他家老祖宗对他很不错,所以才……” 牛继宗到底在贾环面前给牛奔留下了颜面,让贾环心里颇为失望…… 牛继宗瞪了眼牛奔后,颇有深意的看了眼贾环,道:“你虽然年纪小,但我以为,有些可能发生的事,你心里要有数才是。你明白我的话的意思吗?” 贾环闻言,心里一震,抬头看向牛继宗。 只见牛继宗眼里一片凝肃,冰冷。 贾环眼睛微眯,缓缓的点点头。 牛继宗看着贾环的眼睛,沉声道:“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我要插手的话,更容易落人话柄,对你也不利。行了,响鼓不用重锤。你和你牛奔哥哥去后宅吧,你伯母早就想见识一下出手不凡的贾家三郎了。” 贾环开怀笑道:“小侄也早想拜见伯母呢,今日正好得愿。” 牛继宗哼哼了声,又道:“我一会儿还要进宫一趟,你走的时候就不用过来了。对了,你走的时候你伯母会给你装点东西回去,还有你这个蠢笨哥哥你也带你那庄子上去,磨石头是一个好活计,让他好好磨,然后再让他把我牛家的开碑手教给你。 你贾家之所以三十年都再未有人从武,除了子弟不肖的原因外,还有一个缘故,就是荣宁二公当年倚之横行天下的折梅手,在荣宁二公和第二代荣国公全部战殁后,就已经失传了。 焦大一个老仆,能将你带过开筋和锻身两个门槛已经够不错的了,可是没有武学法门,第三关打铜人桩炼骨你怎么炼?” 贾环闻言猛然一震,眼睛微红的看着牛继宗,哽咽了声:“伯父……” 一旁的牛奔也极为震惊的看着牛继宗,连刚听到要去庄子上当矿工的震惊都没此刻大! 要知道,对于亲贵军门而言,家传功法纵然不能称之为根本,可也绝对是家族中顶级重要的存在。 即使在镇国公中,除了牛继宗和牛奔外,再无第三人有资格修练。 要知道牛继宗并非只有一个儿子,牛奔是他的嫡子,他还有数个庶子。 牛继宗见贾环如此动容,面色和缓下来些,道:“你小子别以为这是好事,你问问你牛奔哥哥,开碑手好不好练?何谓开碑手?” 牛奔见牛继宗已然做了决定,就不再存疑,只是待贾环更加亲切了,苦笑道:“三弟,这开碑手,顾名思义,必须要练到能开碑碎石后,才能称之为开碑手。你庄子上磨石头肯定要用工具磨吧?” 贾环点点头,道:“自然如此。” 牛奔笑的脸都纠结起来了,道:“韩家三兄弟自然是自然如此,咱兄弟俩就不能喽,咱们要用这双开碑手去磨。哥哥我虽然比你大三岁,可资质没你强,去年才刚开的筋现在锻身也没多久,练开碑手也只练了半年,可哥哥……唉,你道哥哥为何这么白,你还笑我白奶牛?等过不了多久,你以为你能比我强?” 贾环笑不出来了,咂巴了下嘴,干巴巴道:“奔……奔哥,你开玩笑吧?你这全身头脸手脚都这么白,不是天生的?” 牛奔眼泪都快下来了,道:“哥哥又不是白化病,天生毛线啊?实不相瞒,都是磨的!” 贾环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牛奔,又转头看向上座似笑非笑的牛继宗,咽了口唾沫,道:“伯父,你瞧奔哥,在您面前还这么不严肃,他真逗!伯父您的功力自然比他强一百倍,没道理您的肤色这么自然威武,按他的说法,您还不得……” 牛继宗哼了声,高声道:“他没说错,老子当年打基础的时候,何尝不也是他这个熊样?当然,老子没他长的这么丑就是了!” 贾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牛奔无比幽怨的看着面前这俩不靠谱的人…… 牛继宗道:“行了,你们哥俩都好好练吧,怕苦还想练武立功?世上要有那么好的事,谁还想去拼命?至于练武所费药材银子……” 贾环闻言连忙插口道:“伯父,只要小侄能平安的做下去生意,区区药材银子还是不在话下的。就是连牛奔哥哥的那一份都掏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贾环着实不愿再欠牛继宗太多人情了,因为他已经欠的够多了。 人要懂得适可而止,这不仅是为人处事之道,也是做自己的准则,所谓做自己,也就是活个尊严罢了。 牛继宗瞪了贾环一眼,道:“就你怪毛病多,行,你要自己负责就自己负责。不过你牛奔哥哥的还不用你操持,我倒没你那么多心思,只是我担心他自己羞也羞死。你要是有富余的银子,就帮帮韩家三兄弟吧。至于你那些买卖,只要不触及军国大事,我看谁敢多嘴!想在荣国公子孙的身上讨便宜,先问问我大秦军方的意见!” …… “环哥儿,以后哥哥就要指着你混了。唉,也是倒霉,认你个兄弟,谁知把自个儿搁进坑了。” 告别了牛继宗出了门后,牛奔耷拉着八字眉,苦着一张脸叹息道。 贾环嗤笑了声,道:“你懂个屁!等去了我庄子后,保管赶你都赶不走。” 牛奔哪里会信:“你那破庄子,鸟都没几只,我会愿意在那儿待?” 贾环不理他,径自朝大门走去。 牛奔傻眼儿了:“我艹,你真的假的?说你两句你就要走?” 贾环头也不回,朝他比划了根中指,道:“我去拿送给伯母的礼物。” 赵国基的马车应该到了才是。 等贾环出了正门往街道上扫了一眼,不多远就看见赵国基老实巴交的站在那里等着,冻的不停的跺脚。 贾环叹了口气,朝他走去。 “舅舅,怎么不在车里等?外面多冷啊?” 赵国基看到贾环也很高兴,嘿嘿笑道:“我怕耽搁你的事,二姐跟我说,环哥儿你虽然年纪小,却能做大事了,让我机灵点,别给你丢面子。” 贾环嘴角抽了抽,拍了拍他冻的哆嗦胳膊,从袖兜里掏出一把碎银子给他,道:“卸了车你就回吧,先到前门儿那里吃个热饭,喝点热汤,不然这样回去准得病了不可。” 赵国基不肯接银子,嘿嘿道:“没……没事。公子爷,您安康,奴才是三爷的……” 忽然见一身贵人服饰的牛奔走来,赵国基用不知从哪学来的文绉绉的话跟他问安,还要跪下磕头…… 牛奔正想笑着调侃几句,却见贾环一把抓住赵国基的胳膊,然后回头对他道:“奔哥,这是我亲娘舅。” 牛奔闻言,顿时笑不出了,看了看贾环不像是在说笑,连忙躬身行礼道:“在下实在是孟浪了,对不住,对不住。” 赵国基哪里受得了这个,腿一软就想跪,只是胳膊却被贾环抓的紧紧的。 贾环对赵国基沉声道:“舅舅,奔哥和别人不一样,和荣国府还有宁国府里的人也不一样,他和我更亲,你下跪他也不愿受。行了,你在这里不自在,就赶紧回去吧。” 也不用镇国公的小厮帮忙,贾环亲自上车,从车上抗下了一个半大的篮筐,然后对牛奔道:“上面还有一个,你扛一下。”说罢,扛着篮筐就走了。 牛奔莫名的看了眼拽的跟二五八万的贾环一眼,“嘁”了声后,拒绝了赵国基想要帮忙的意向,绕到车后打开车门后,顿时傻眼儿了。 啷个大的一个竹筐子,满满实实的装满了各种蔬菜…… “贾老三,你个骗子王八蛋!” ……PS:感谢书友曾经沧海啊的打赏,感谢白话小说、斗星斋主和书友1105011的打赏,感谢巫师家庭、111122、鑫林淼焱土、以及龙心在手天下我有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谢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二十一章 功分九品 “伯母,小侄贾环,给您请安了!祝您新年快乐,龙年吉祥!” 被两个婆子自二门处引至仪门,再由两个高一等的婆子由仪门引至内仪门,交给两个丫鬟,最后被引至五间正房中,见到了牛继宗的婆娘,牛奔的老妈,不,应该说是牛奔的辣妈才对。 按理说,牛继宗的年纪和贾政相仿,他正房太太就应该和王夫人那根老黄瓜差不多才对。 可是,牛夫人的模样看起来,顶多就比赵姨娘大一些,勉强三十出头的样子。 而且容貌非常艳丽,再加上一身娇艳的大红外裳,更衬的她靓丽非凡。 贾环进来时,根本没顾得上看人,就朝上首跪下磕头行礼,这会儿起来一看,顿时傻了…… “姐姐,你是谁?我牛伯母呢?” 这真不是贾环在装傻,他真的觉得此人并非牛继宗的老婆。 “哟,哎哟!哈哈!你们听听,这小子多会说话!” 可以看出这女子的性格极为外向开朗,听了贾环的话后,整张脸如同一朵忽然绽放的红牡丹一般,美艳、高贵、动人。 而一旁处的几个负责服侍的丫鬟和婆子,哪里还用她问,早就乐不可支的笑起来了。 其中一个紧挨着红衣女子站着的高挑丫鬟笑道:“贾三爷,你刚才拜的这位夫人正是我们镇国公府的伯夫人,我们公子的亲娘亲,也是我们的太太哩!你没有认错。” 贾环闻言,惊讶的嘴巴张大,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这位姐姐看起来明明只有二十多岁,我牛奔哥哥都有十三岁了……哦,我明白了,一定是牛伯伯结婚比较晚……” 看那纠结的表情,妥妥的“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噗嗤!” 牛夫人又忍不住笑出声,指着贾环道:“你牛伯伯结婚是不早,可与我成亲也有二十多年了。小子,你伯伯之前再三对我说,你这猢狲人不可貌相,别看年纪幼小,可精的和猴儿一样。我先前还不信,现在却信了。臭小子,再敢作怪,小心我揍你!” 贾环闻言,干笑了两声,道:“伯母,真不是小侄作怪,实在是……莫非牛伯伯曾经送过伯母什么青春长驻的灵丹妙药?伯母您若不信就问问您身边的这位姐姐,您看上去是不是顶多只有二十五六?” 牛夫人身边的丫鬟也是个秒人,笑道:“谁说不是哩!夫人看起来,可不就是像三爷的姐姐?” 牛夫人白了那丫鬟一眼后,一双丹凤朝阳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道:“老娘我这两天听你的名头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我们府的伯爷更是拿你把我的奔儿教训的头都抬不起来。小子,走上前来让我看看,老爷他到底中意你什么地方?” 贾环看着她那一张娇艳逼人的脸,却打心底里觉得异常危险,干笑了两声,忽然将身边小篮子上面盖着的红布一把扯掉,露出一篮子同样鲜艳欲滴的草莓来。 房间内响起一阵惊呼声,在这个季节见到这种时鲜,实在是一件很惊奇的事。 见效果不错,贾环脸上又堆起了灿烂的笑容,道:“伯母,这是小侄特意为伯母准备的新年礼物,我……” “哎哟,可累死我了,老三,你这里面装的都是嘛玩意儿,这么沉?这青椒有这么重吗?” 贾环没来得及继续忽悠,就见牛奔抱着一个几乎和贾环等高的大筐子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抱怨道,引起了一阵惊呼。 贾环见他想要把竹筐狠狠的放在地上,连忙拦住,道:“上面是青椒,底下有蕃茄和紫茄子,你别摔坏了。” “真的假的,这个时候有蕃……咦,草莓!” 牛奔的两条八字眉生生的惊喜成了两道弧形,绿豆眼里放出了绿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里面上位坐着的牛夫人疼爱的看了眼牛奔,可是再和一旁的贾环一对比,心里顿时有一种淡淡的酸涩感,儿子真是丑爆了。 唉,都怪自己当初怀胎的时候坐不住,非要去练功,结果把儿子的脸在娘胎里生生扯成了这样…… “娘,你们怎么不吃啊?娘你千万别跟环哥儿客气,儿子跟你说,咱们家老头子对他比对我还亲,就差明说他是我亲弟弟了。连咱们老牛家的开碑手都要传给环哥儿不说,还让儿子一会儿跟着他去他庄子上,给他干苦力。咱要是再跟他客气,多亏的慌,娘你说是不是?” 这孙子一看就是告惯了刁状的主,眼药是一重接着一重的上,贾环脸上带着干巴巴的笑容,想给牛夫人解释,情况不是这样滴。 好在,牛夫人没那么不靠谱,瞪了牛奔一眼后,对贾环道:“你本来就不算是外人,当年我还是一个黄毛丫头正换牙的时候,老荣国公还抱过我。对了,我娘家是锦襄候郭家,也是荣国公的老部下了。所以,在这里就跟在家里一样。” 安抚完贾环后,牛夫人又看向正分草莓的牛奔,接过草莓后尝了一颗,脸上瞬间多了几分笑意,问道:“你爹为什么要让你去你三弟的庄子上?” 牛奔也不瞎扯了,将早上去老韩家的事说了一遍,又将牛继宗在书房里的话说了一遍后,牛夫人看贾环的眼色又是一变。 她叹息了声,道:“看来老荣国公的气运,是落在你头上了。不过也好,你牛伯伯时常慨叹,荣国公当年何等英雄,怎想会落到一个后继无人的局面。你们贾府以前那个样子,着实让人想亲近都亲近不起来。 如今却是好了,别去管什么嫡庶,只有那些酸腐无用的文人才会讲究这些。咱们这样的人家,谁有习武的根骨,谁能吃的了练武的苦头,谁有不怕死的勇气,谁才是嫡!谁做不到这一点,甭管他是嫡出还是庶出,他只能去混吃等死。 环哥儿,奔儿,你们记住,要放开手脚去练,吃点苦流点血汗怕什么?想想祖宗们,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才创下这份家业,这么个亲贵爵位。 绝对不能因为不肖子孙,因为怕苦怕累怕流血,就给丢了!你们记住了吗?” 贾环和牛奔躬身领命。 这一刻,贾环心里真的有些羡慕起牛继宗来。 俗语云:家有贤妻,则夫不遭横祸。 有这样一个干练懂事最关键还这样美艳的女子当老婆,是男子之福。 牛夫人继续道:“奔儿今天不能走,明天要去你舅舅家,明天下午再走。这些都是小事……关键还是在于练武。” 贾环是看出来了,牛夫人实打实的是一个武人,而且还是一个武痴。 她捏草莓的手虽然很纤细秀气,骨节处也没有明显的增大,但是她的一双腿看起来特别的有力。 不然的话,谁家的当家太太会用大马金刀的姿势坐着,给客人科普武学常识…… “不是说有了练武的根骨,就能练成高手。武道虽分九品,可实际上却划分出五个层次,正好对应大秦公侯伯子男五大爵位。 武道入门,从一品起,正是你们现在这般,开筋锻身之后,正式入门。 一直至三品,这三品内,你们的任务就是不停的打熬筋骨,锤炼肤肉! 这是根基! 一品至三品之间的区别,也很简单,就是力量的差异,本质上其实并无什么不同。 而在宗人府考封中,一品至三品对应的是三等男到一等男的爵位。当然,只有祖上获封开国爵的人,才有资格进行考封。 三品和四品之间,是一个槛儿。为什么说是一个槛儿呢,因为想要突破三品成为四品,必须要感悟到劲! 什么是劲?知道吗?” 贾环傻傻的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伸出手来用力握成拳头…… 牛夫人嗤笑了声,道:“那是力气,你们现在,只知道多用力是大力气,平常放松时是没花力气,这就是最低层次也是最粗浅的理解。看到了吗?这才是劲!” 说着,牛夫人挽起耳际的一根青丝,微微用力将其挣断。 就在贾环啼笑皆非时,却见她素手轻轻一抖,那根弯软的头发,忽然变的笔直如针,而后只见她轻轻一丢,那根笔直的头发,就直直的插入她身边的小几上,入木三分…… 贾环的眼睛差点都要瞪出来了,那可是……那可是实木小几啊! 普通人别说用头发了,就是用针去扎都未必能扎进那么深。 见镇住了贾环,牛夫人嘴角擎笑,道:“只有感悟到劲,并且能将其灵活运用,才算是真正高明的武道。所谓飞花摘叶皆可杀人,就是这个道理。 不能感悟到劲,一辈子也只能在三品上打转,说到底,不过是个大力气的莽夫罢了。 四品到六品,就是不断感悟劲的存在的过程。相对应的爵位,则是三等子至一等子。 六品和七品之间,又是一道槛儿,而且远比三品到四品间的那道槛儿要难的多的多,称之为天堑都不为过。 朝廷勋贵里,还有军方将领中,六品武人数不胜数,可是七品高手,整个大秦都是有数的。 因为想要成为七品武人,不仅要深度感悟到劲的存在,还要能将‘劲’为我所用,而不是单纯的用大力和用小力…… 七品又可细分为上、中、下三级,七品上为一等伯、次之二等、再次之三等。 八品,较之七品,不仅在劲上强大的许多,对劲的使用更灵活了许多,而八品对应的爵位为候爵。 九品,九品相交于八品再盛数筹,九品高手可为公! 当年太祖分封八公,除却荣国公外,其余七人皆为九品!” 贾环闻之心神动荡,忽然一愣,道:“伯母,我荣国先祖,不是九品?” 牛夫人淡淡笑道:“不是,第一代荣国公根骨资质之佳,旷古烁今,唯有太祖能与之媲美。老荣国公不是九品,而是超品武宗,天人级的盖世高手! 这,就是你未来的目标所在!”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二十二章 撕破脸皮 一直到贾环的马车停在了荣国府大门前,贾环的心情依旧处在动荡中。 红楼世界,到底有多大…… 贾环一边感慨着,一边往门内走,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来来往往的门子和仆人们,看他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而且,气氛也有些不大对头。 贾环心里微有所感,继续往里走,然后还没过二门,就被一个小厮拦下了,这个小厮贾环有些眼熟,好像是贾赦身边得用的小厮。 只是淡漠的说了声“大老爷、老爷和东府珍大爷召见”,也不给贾环见礼,转身就走了。 贾环嘴角弯了弯,跟了上去。 …… 还是在梦坡斋。 看起来,贾赦和贾珍终究不敢和贾政撕破脸皮。 荣国公给贾政留下的那辆黑云马车的威慑力,让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胆量去撕破最后的面皮。 一如三十那天的格局,众人正襟危坐在上方,俯视、审视着站在大厅中间的贾环。 不过这一次,是贾赦率先开口。 “环哥儿,怎么说着,听说你练武有成了?” 贾赦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阴冷的目光看着贾环,语气因为中气不足的原因,显得有点轻飘。 贾环闻言,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贾政,而后笑道:“大老爷说笑了,侄儿不过是粗浅的练了下身体,哪里敢说什么练武有成了。武道九品,侄儿连一品都不是呢。” “呵,连武道九品都知道了,还真是有心哪……不过,从今日起,就不要再练了,**学里念书吧。堂堂公门子弟,不要跟那些粗鄙武夫学。看看你一张脸,黑的比倒夜香的奴才还丑,丢尽了我荣国府的颜面。就算你不要脸面,我荣国府还要呢。你那庄子也交出来吧,让你打理一段时间,好好的地不种,倒是弄的乌烟瘴气的,我会派人重新打理。” 贾赦厉声厉色道。 听了他的话,贾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道:“大老爷,侄儿从武,乃是受荣国祖宗的教诲,因此,哪怕是万般苦痛,侄儿都不曾想过放弃,今日亦是如此。再有,咱们虽然还是一个家子,可是,侄儿半年前已经出府自立门户了。城南的庄子,已经是侄儿的家资,地契也在侄儿手中,至于做的好与不好,就不劳烦大老爷操心了。” 贾赦闻言大怒,起身怒斥道:“就凭你一个庶孽,也妄谈祖宗教诲,你也配?我好话劝你你不听,自有你后悔的时候。城南的庄子是我荣国府公中的家财,我能给你,自然也能收回来。” 贾环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继续反击:“小侄配不配让祖宗教诲,是不是不肖子孙,不是大老爷你能定义的。否则的话,为何荣国老祖单单相救并且教诲小侄?没错,城南庄子先前自然是贾府公中的财产,可是正因为如此,它现在才是小侄的。 荣国府公中的财产,自然属于荣国公所有子孙的,而不是属于哪个人的。小侄也姓贾,自然有资格拥有一份。呵呵,大老爷,这个官司哪怕是打到御前,恐怕也是小侄占理。” 贾赦闻言,险些没有气晕厥过去,贾府中人,何曾有人敢这般跟他说话? “反了反了,这个孽障,来人,来人,还不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我拉下去打死!” 贾赦怒不可揭的嘶喊道。 刚才引路的那个青衣小厮,面色阴冷,看着贾环冷冷一笑,道:“走吧。” 贾环诧异道:“去哪?” 小厮眼神更冷,道:“你没听到大老爷的话吗?自然是出去挨打。不过小的劝你一句,识时务赶紧给大老爷跪下请罪,再老老实实的去学里念书,把庄子交出来,看在二老爷的面上,你还能少吃点苦头,不然,哼哼……” 贾环呵呵笑道:“我都已经出府小半年了,挨打不挨打,好像由不得大老爷做主吧?再说了,子不教父之过,就算我有什么岔子,也自有我父亲在堂,轮得到别人插手吗?还有,你个狗奴才,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信不信三爷我现在就弄死你?” 贾环没有杀过人,也没有见过多少血,可是,经过了数个月的开筋锻身的苦练,经历了无比疼痛的煎熬后,自有一股狠厉的气势。 正如焦大曾言:习武之人,别管他是聪明还是愚笨,总之,一定没有心慈手软的。 对自己都能下的了狠手,何况对别人? 这种狠势对付牛继宗那样的军中悍将,武道高手来说可能和狗屁没什么区别,可对于一个惯于狐假虎威的狗腿子而言,就已经够他受的了。 那小厮见状哪里还维持的住脸上的狗屁阴冷,面色发白,倒退了两步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贾赦见状更怒,他拿贾环没法子,只能回头怒视着贾政,连声道:“反了反了,你生的好儿子!” 贾环在下方冷笑的看着他,嘴角弯起一抹不屑。 要是他还没被驱逐出府,那在这座荣国府中,承袭爵位的贾赦自然是除了贾母外至高无上的存在。 想要惩治他一个庶子,无论从法理还是舆论上而言,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惜,贾环已经被他们赶出了荣国府,单立一户自己做主了。 再想惩罚贾环,就不是他这个大房的头子说的算了。 倒是贾珍在宗族家法上来说有这个权利,可惜,贾环还有一个爹是他的二叔,贾珍就算想出手却又绕不开贾政。 贾政听到贾赦的话后,眼睛扫了眼贾环,淡淡的道:“环儿,不得对大老爷无礼。” 贾环心中一乐,面上却恭谨道:“是,孩儿知道了。” 贾赦气的瞠目结舌,直欲再理论,一旁的贾珍坐不住了,再谈下去就谈崩了。 真当人家贾政是傻子啊? 不通事务归不通事务,可又不是白痴…… 贾珍连忙起身朝贾赦使眼色,搀扶着他坐下后,又对贾政笑了笑示意,然后才和颜悦色的对贾环道:“环哥儿,你虽然年纪还小,但大哥观你的心智已经不年幼了,有些事,大哥觉得也是时候跟你说了,不然不定你会怎么误会大叔父和我。 是这样,自第一代荣宁二族和第二代荣国老祖仙逝以后,贾府就再无人从武了。无论是我父亲,还是大叔父和我,乃至链弟和蓉哥儿,一个都没有选择去练武。 难道我们就不知道,只要简单去练一练,就能获得亲贵之爵?难道我们就不知道,亲贵之爵要比宗亲之爵光鲜? 可能你会觉得我们的根骨不好,练不成。呵呵,环哥儿,你要是这样想,那你就太天真了…… 连你都能练,我们这么多人,难道一个合适的都没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也是有苦衷的。 很简单,咱们贾家,尤其是荣国府这边,在军方的影响力太大太重了,甚至已经重到了犯忌讳的地步。 你还小,可能还不理解的太清楚。但是你要明白的是,贾家,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三个大秦太尉了。大秦军将全部和贾家产生联系的时候,就是咱们贾家家破人亡的时候。 为了咱们贾家,我父亲不得不去道观里烧香念经,大叔父更是……唉,还有我和你链二哥,还有蓉哥儿,不得不伪装成胸无大志的纨绔,唯恐引起宫里的猜疑,我们如此忍辱负重,都是为了我们贾家的子弟啊,你明白了吗?” 贾珍说的,当真是掏心掏肺,神情沉重而冤屈,就差掉眼泪了。 你还别说,若非贾环是从后世穿越而来,若非他熟读一本《红楼梦》,知道贾家是怎么被这几个龟孙给弄残弄败了的,说不定还真能被他给说动了…… 贾环面色沉重,沉声道:“大哥哥,真是辛苦委屈你们了。” 贾珍欣慰的看着贾环,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语气却依旧悲痛,道:“老三,你能这么想,就不枉我们……唉!也是难为你了,所以你……” 贾环猛然抬头,道:“大哥哥,正是因为如此,小弟才更应该从武。因为小弟的根骨实在一般,肯定成不了大秦的太尉。再有,小弟已然自立门户,自然不会和府上再产生太多的瓜葛,更不会惦记祖宗传下来的爵位。而且,说不定别人看到大老爷和大哥居然将能够习武的子弟驱逐出府,更会明白了大老爷和大哥的清白避讳之心呢!” “你……” 饶是贾珍性格油滑老道,此刻也不禁差点喷出一口肺血来,这尼玛,赶你走的又不是我,怪我头上干吗? 这小子怎么这般滑不留手,好话歹话都说不听! 其实这是荣国府的家事,就算贾环再怎么习武,也只是对荣国府的爵位承袭有影响,和宁国府没关系。 若不是眼馋贾环手里的水泥方子,并被贾赦的许诺给打动了,贾珍才不会来掺和这道浑水。 一旁贾赦见连贾珍都骗不了贾环,气的花白胡子乱颤,撕破脸皮道:“我告诉你,今天我的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你不是说我没能耐惩罚你吗?好,我找个有能耐打你的。你珍大哥哥乃是我贾氏一族的族长,你要是再敢忤逆,我就让你珍大哥哥开祠堂,召集族老,看看会不会毙了你这个孽畜!” “你要毙了谁?” 一道苍老的妇人声音忽地从门外传来…… ……PS:感谢巫师家庭、111122以及龙心在手天下我有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谢谢~~~ 双十二在某宝买的一双皮鞋到了,照片真的很高大上很闪亮的样子,结果…… 唉,下雨的时候,当雨靴穿吧……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二十三章 起誓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房间内众人大惊失色,因为他们都熟悉这是谁的声音。 贾母,史老太君。 众人记不清上一次贾母出手干预二门外的事是什么时间了,但至少在最近的十年内,是绝没有出现过的。 当下也容不得大家去细思,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为什么说贾母史老太君是贾府地位最尊崇的人? 难道只是因为贾府重孝道,是因为子孙尊重孝顺所致? 显然不是。 贾母地位最尊崇,是因为她是先荣国公的正妻,当朝皇后凤册上登记的当朝一品诰命国夫人。 诰命的作用是什么?诰命最大的作用是,被封之人,有权利直接给中宫皇后写信申诉。 如果谁敢忤逆贾母,那么只要她大怒之下,亲笔写一封告状信上交给中宫皇后,那后果…… 足已让贾赦等人酸爽到不要不要的! 换句话说,贾母是有权利也有能力拿掉贾赦头上的爵位的。 所以,贾赦才不敢有半分忤逆贾母。 …… 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环、贾蓉还有几个奴仆,黑压压的跪了一地,迎接拄着凤头拐杖走来的面沉如水的贾母。 “老祖宗,这眼见着日头就要落山了,寒气这么重,有什么事您派个奴才前来招呼一声不就好了,何必亲自来一趟?” 在贾母跟前,贾赦说话哪里还有刚才的声嘶力竭,此刻温顺的和一匹驽马一般,低眉顺目的。 其他人也都跪着问安。 贾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自然要有自知之明,只能跪在那里不好出声。 贾母眯缝着眼睛,在李纨和王熙凤的搀扶下,狠狠的顿了顿拐杖,哼了声,也不理会地上的众人,径自然后朝屋内走去。 除了李纨和王熙凤外,一旁还有鸳鸯呵护着,后面还有邢王两位夫人,面色尴尬的跟着。 再后面,居然还有贾宝玉和……贾兰! 王夫人冲身后使了个眼色,贾宝玉就立刻上前,和贾兰一起将贾赦还有贾政扶起,贾珍则在身后贾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众人的面色都极为凝重,这一次的动静,可着实不小。 荣宁二府凡是台面上的人物,差不多都到齐了。 彼此间交换了个眼神,谁都猜不透到底所为何事, 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猜,众人跟在贾母的身后,返回屋内。 这可能是梦坡斋第一次迎来这么多“重量级”人物。 屋内的小厮们早已经被撵出门外,甚至将廊下的奴仆都赶走了,换了几个老成的婆子在那里守着。 这些个鬓发霜白,但眼神凌厉的婆子,才是贾母在荣国府真正的根基,都是当年她做孙媳妇做儿媳妇管家时存下的人。 房间内,贾母高坐上首,贾琏和贾蓉忙把其他椅子都搬下一格,不敢与贾母平齐。 等众人再落座后,除了贾母外,也就是贾赦、贾政和邢王二位夫人再加上一个贾珍有座位。 其他的像贾琏、贾宝玉、贾环、贾蓉、贾兰并李纨、王熙凤等等,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这大过节的,你们不各去找地方自己高乐去,都一个个挤到这里干什么?嗯?” 贾母此刻沉着脸,眼睛眯缝间,眼神逼人,说出的话也让众人感到一阵为难。 贾赦干笑了声,道:“老祖宗,孩儿们没干什么,就是说说话,却不知怎么就惊动了老祖宗?” 贾母重重的哼了声,冷笑道:“老大,我从进贾家门当重孙媳妇开始,再到如今有了重孙媳妇,五十多年了,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你真当老婆子成了眼瞎耳聋的糊涂老婆子不成?” 贾赦闻言面色一变,干笑道:“孩儿岂有如此大不孝的心思,母亲……” “那你为何敢违逆你父亲的意思?” 贾母陡然变脸,厉声喝道。 贾赦闻言,哪里还能坐的住,起身跪在贾母面前,道:“母亲,这话儿子如何当的起?” 贾赦一跪,除了贾母外,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 贾母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贾赦,道:“你们不要以为我老了,不愿管事了,就什么都不懂,糊涂了。环哥儿为何被赶出府?你们真当老婆子我傻了吗?” 这话让一旁的王夫人和王熙凤脸色一白,相互看了眼,却不敢多说什么。 贾母继续道:“为了府上的安定,让环哥儿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我亲自开口让他出府,一来,不想让你们再折腾下去了,二来,我也想看看你们父亲会不会再出现…… 没想到,环哥儿出府后,倒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折腾出了一点名堂,还破天荒的练武有成。老婆子我真高兴啊,高兴的我哪怕现在就死了都乐意,因为我死后终于可以有脸面见你们的先君大人,告诉他,咱们贾家,又出武人了! 最让我高兴的是,环哥儿非常有志气,他跟我说,为了家里的安宁安定,他不会去惦记贾家的那两个爵位,他长大后会投军,跟着镇国公府的牛伯爷去九边打鞑子,打罗刹去,他要自己立功,为我贾家再赚一顶爵位回来。 这,才是荣国公的子孙,这,才是我这个老婆子的好孙子,我为他感到高兴,也为他感到骄傲。 只是我不明白,环哥儿一不用公中的银子,二不用你们去延请名师,三还不打扰你们的富贵安乐的生活,怎么就碍着你们了?被你们看成眼中钉肉中刺! 难道非得跟你们一个个一样,官也不去做,事也不去做,整天在家里醉生梦死,你们才会放过他吗? 老大,你刚说什么?你要杖毙哪一个?说!!” 老太太掏心掏肺的说了一大通,也将众人震的目瞪口呆,最后一声厉喝,更是吓得贾珍、贾琏还有贾蓉一起跪倒。 贾赦面红耳赤,只觉得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垂丧着脑袋,说不出话来。 他总不能说,他得到的消息不全,光听见贾环已经从武入门了,没听到他表态不惦记爵位…… 不过就算贾环不惦记爵位,贾赦还惦记他手里的水泥呢。 不过一个孽庶,也配拥有这等好东西…… “你们不是做伯父的就是做哥哥的,哪个不是至亲?缘何我看不出一点至亲的做派? 你们缺银子使吗?连环哥儿分家时仅得的一个百十亩的小庄子都惦记着。 东府我不清楚,但这荣国府里,自我手上传下来的庄子大大小小也有十四五个吧? 光万亩以上的大庄子就至少有三个,更别提那些千亩大小的田庄了。 再加上市上的门面铺子,加起来哪一年的进项不够你们嚼用的? 就非要惦记着你们侄儿,你们弟弟的一个百十亩的可怜小庄子? 我开始听了都不敢相信,荣宁二公的子孙已经贪婪到了这个地步……” 听了贾母鄙视的话,地上的众人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冤啊,要没有那座石灰石山,要没有贾环捣鼓出的水泥方子,那种破庄子贾环送给他们他们都不会多看一眼。 今天早晨正旦大典,贾政以贾环的那份水泥方子作为贺礼,呈现给隆正皇帝,再由牛继宗等一干军方大佬在一旁敲边鼓,详细解释了水泥的妙用后,隆正帝龙颜大悦,直夸贾政父子有先荣国公的遗风,不仅将贾政的工部员外郎提升为工部右侍郎,还允许贾环继续造水泥…… 对于贾政从司局级干部升格到副部级干部,贾赦和贾珍都不以为然,不能世袭的官对他们来说通通不放在眼里…… 可是对于那道贾环可以继续营造水泥的旨意,就太让贾赦和贾珍眼红了。 他们已经和懂行的人打听过了,知道水泥有多大的市场,如果放开量的去卖,就是百万两银子都挣得! 荣宁二府再是富豪,每府了不起也就是几十万两的家底儿,这还不都是现银,包括了那些个田庄门面在内。 百万两银子,对他们而言,绝对是难以言弃的诱.惑。 本来就已经红了眼的二人,又骤闻贾环已经迈过了习武最关键的开筋门槛,并且开始锻身了。 贾赦和贾珍等人顿时坐不住了,这可是涉及根本的大事啊!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出…… “老太婆我讨个嫌,在这里说个明话。环哥儿的东西就那么点,谁都不要再去惦记。挣多挣少都是他自己的本事,和你们谁都无关。谁要敢不要脸皮的再去动,那就不要怪我老婆子不留情面了。 我实在想不通你们是怎么想的,别人家的子弟,若能自己去挣银子供自己习武之资,族中的长辈怕是笑都要笑死,怎么到了你们这就这般不能容人? 环哥儿,为了让这一起子没出息的安心,你今天就当着我,当着众人的面,起个誓吧,就说,今生今世,你绝不会惦记府上的那两个爵,省的他们今后还不放心去叨扰你。” 贾母看来是想一举奠定语调,只要她活着,就不容别人再变动了,对贾环这边也束上一个紧箍。 贾环没有犹豫,高声道:“孙儿贾环,今日当着老祖宗的面和诸位亲长的面起誓,只要大老爷和链二哥,还有珍大哥和蓉哥儿在一日,就绝不会谋夺爵位,坏了至亲情分。孙儿也起誓,一定努力练功,日后在沙场上奋力杀敌立功,让老祖宗能够看见,孙儿为贾家赚回第三个爵位!”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二十四章 惜春 曲终,人散。 梦坡斋内,贾政眼神复杂的看着贾环。 贾环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东瞅瞅,西看看。 良久后,贾政道:“你可是在埋怨为父不曾替你说话?” 贾环呵呵笑道:“父亲哪里的话?本来老太太偏护父亲,就已经够惹人话柄的了。大老爷毕竟是荣国府之主,若是父亲再处处袒护儿子,想来矛盾就更深了。” 贾政面带赞意,道:“你比为父想象的还要懂事,为父倒不是怕得罪他们太狠,只是想看看你到底能撑到哪一步。就算老祖宗刚才不来,为父也不会眼看着他们开动祠堂,来惩戒于你的。为父实在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做到这一步……” 贾环呵呵笑道:“父亲,他们一来担心手里的爵位不稳,二来嘛,想必是惦记上儿子手里的水泥方子了。以他们的为人,倒也不难理解。” 贾政还是难以想象:“就算你那方子能赚些银子,又能有多少?府上那么多庄子,南京那边还有宅子,这般大的家业,还不满足,唉。” 贾环觉得他这个父亲实在不该做工部的官儿,去做礼部的清贵官员其实更合适。 又细细的看了会儿贾环,贾政道:“老祖宗让你起誓,你是真心的?” 贾环闻言,眼中一闪,呵呵笑道:“那是自然,孩儿才懒得为了一个爵位去和他们啰嗦纠结个没完,太没劲了。孩儿一定会凭借自己的双手,去拼一个未来。” 贾政这时才觉得,这个儿子到底还是个孩子,真是天真…… 不过,他也不愿意再多事,便点点头,道:“你有这个志气就好。” 贾环笑呵呵的点点头,然后便低下头把玩着贾母赏赐他的一个圆形玉佩,阳面刻有“吉祥”二字,阴面则写着“如意”两字。 只是,谁也没看到的是,贾环眼中的眼神,是那般的清冷,那般的锐利。 那个誓言,呵呵,他会遵守的。 …… “夜里你就在这里歇息吧?” 闹了一天,贾政也乏了,安排了贾环后,就想去琥珀姨娘那里歇息去。 如今他已经很少在王夫人那里过夜了。 贾环嘻嘻笑道:“回父亲的话,孩儿已经答应了小惜春,晚上要和她一起睡,还要给她唱小曲儿讲故事哩!” 贾政闻言眉头微皱,不过想起贾惜春今年不过才五岁,终究没有发火,叹息了声,道:“你有这份心总是好的,需知,家族和睦,方是兴盛之道。” 贾环乐呵呵的点头应了后,父子二人便各奔东西了。 贾惜春的小院儿在贾迎春和贾探春院落之间,想来当初分院子的时候,两个大的都存了要看护着些小家伙之意。 贾环从牛府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隐隐作黑了,再经过梦坡斋里一番折腾,这会儿差不多已经是子时二刻,也就是凌晨十二点了。 贾迎春和贾探春的院落里皆是漆黑一片,中间贾惜春的院落里倒是亮着灯火。 贾环见状,微微一笑,上前敲门。 “谁?” 听到敲门声后,一个婆子惊醒问道。 贾环笑道:“李嬷嬷,是我,贾环。” 院门打开后,一个面色淡淡的老婆子打量了贾环一番后,点点头,道:“三爷来了,姐儿怕是已经睡了。” 贾环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里面装了五两银子,递给李嬷嬷,道:“劳烦嬷嬷平日照顾四妹妹,今天大年下的嬷嬷还这么守责,这点银子算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一点心意,嬷嬷万万不要推辞才是。” 李嬷嬷接过红包后,寡淡的脸上算是带上了些许笑容,道:“那老奴就多谢三爷的赏了。” 贾环正眼看了看李嬷嬷,忽然道:“嬷嬷平日带着四妹妹,还是要多笑笑才是。” 李嬷嬷闻言面色一变,有些难看道:“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贾环道:“嬷嬷不要误会,我对嬷嬷没有意见。只是,四妹妹年纪太幼,又因为一些原因,得不到一些格外的关爱。但她这个年纪,正是需要母爱宠爱的时候,要是身边的长者面色太过严肃,我怕对她的成长不利,日后她的性子怕也会受到影响。” 李嬷嬷闻言,脸色微微动容,一双清冷的眼睛不断的上下打量着贾环,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贾环呵呵一笑,道:“不知嬷嬷家里还有什么人?” 李嬷嬷闻言一怔,随即缓缓道:“只有一个粗笨的孙子,今年十五岁了。” 贾环道:“是在读书,还是在给大哥哥做事?” 贾惜春的嬷嬷,自然是来自宁国府那边的…… 李嬷嬷闻言,面色又寡淡下来,淡淡的道:“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了,他也……脑子不大好使,如今只是关在屋子里。” 贾环闻言,心里多少有数了,他斟酌了下,道:“李兄弟是会大吵大闹,还是听不进他人言,只顾自己……” 李嬷嬷眼睛微微一阵波动,道:“没有,都没有,就是笨,但石头很听话。” 贾环呵呵笑道:“嬷嬷,你平日里忙着陪伴我四妹妹,没时间照顾李兄弟。可是在陪四妹妹的时候,心里又放不下李兄弟,所以难得一笑。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手上有个庄子,庄子上有不少活计,正好缺人做事。要是嬷嬷放心的话,可以将李兄弟交给我,我给他安排一些简单的活去做,每月二两银子的工钱,管吃好住好穿好。嬷嬷你有时间,随时都可以去看他。不知嬷嬷意下如何?” 李嬷嬷脸上的寡淡消失无踪了,一张薄薄的,没有什么血色的口,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最后,老婆子忽然跪倒在地,狠狠的给贾环磕了三个头,起来时,额头一片红肿,却毫不在意,她一字一句道:“三爷放心,带不好四姐儿,老婆子我就一头撞死!” 贾环呵呵笑着点点头,道:“那我就先谢谢嬷嬷了。” …… “四妹妹,你还没睡呀?” 进了屋后,贾环就见小惜春坐在一张小绣床边一点一点的点着小脑袋,却坚持不肯躺下去睡,顿时心疼的说道。 听到贾环的声音后,贾惜春忽然打了个激灵,摇了摇脑袋,又揉了揉眼睛,这才朝贾环看去,然后欢呼了声:“三哥,你终于来啦!” 张开手,迎上跑过来的贾惜春,一把将她抱起搂在怀里笑道:“傻惜春,三哥有事回来晚了,你就先睡觉嘛!” 贾惜春将热乎乎的小脸贴在贾环脸上摩挲着,娇憨道:“惜春不要,三哥明遭就要走了呢,惜春想和三哥说话。” 贾环心里一暖,抱着贾惜春坐到椅子上,哈哈笑道:“好,三哥陪四妹妹好好说会儿话。” 一旁,贾惜春的丫鬟入画和彩屏打着哈欠,端来一份茶水和一份点心。 贾环笑道:“麻烦你们了,你们先去睡吧,夜深了。” 入画和彩屏都摇头,入画道:“三爷,哪有主子不睡我们做奴婢的去睡的道理,没事,今天是大年初一夜,不睡也不困。” 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然后又从袖兜里掏出两个红包,道:“司琪和绣桔都有,李嬷嬷刚才也给了,这是你们两个的,希望你们俩新年里还能像去年一般好好服侍好四妹妹。” 入画和彩屏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贾环递给的红包,连连保证,一定会更加努力工作云云…… “嘻嘻,三哥,你真好!” “叭”的一声亲了贾环一口,贾惜春亲昵的依偎着贾环说道。 贾环用手揉了揉贾惜春额头上柔软的头发,道:“三哥是你哥哥呀,当然要对你好喽!” 贾惜春眼睛眨呀眨,最终点点头,道:“我以后也会对三哥好的!” 贾环失望道:“还要等以后啊?” 贾惜春冤枉:“可是现在我还小呀!” 贾环笑道:“那你现在可以给三哥唱个小曲儿,就是早上哥哥教你的那个,你不是学会了吗?” 听贾环一说,一旁入画和彩屏都来兴趣了,站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贾惜春。 贾惜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道:“三哥,人家怕唱的不好听。” 贾环连连摇头道:“绝对不会,四妹妹的声音那么好听,说话都好听,唱曲儿一定也会好听。” 贾惜春有些羞涩的抿嘴笑了起来,道:“三哥,真的吗?” 贾环空出一只手来用力拍着胸脯,发出砰砰的空响声,道:“你忘了三哥在江湖上的匪号了?” 贾惜春闻言,顿时咯咯咯的笑出声来,道:“惜春没忘,叫,诚实可靠玉面小郎君!” 贾环哈哈大笑道:“四妹妹果然最聪明了!” 贾惜春又抿了抿嘴,自从门牙掉后,这是她最爱做的动作,她眼珠转了转,伸出一根细细的手指,狡猾笑道:“那我唱一个小曲,三哥再给我唱一个,好不好?” 贾环乐道:“咦,咱们惜春居然还会做买卖啦?好!三哥定然不能让四妹妹第一单生意就吃亏,三哥答应了!” 贾惜春笑的眼睛完成了月牙,然后从贾环身上跳下来,顺了顺气后,脆脆的唱道: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 ……PS:感谢书友当寂寞如雪的打赏,感谢书友永靖123的打赏,感谢书友151214,巫师家庭、皇室之人以及龙心在手天下我有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支持,谢谢大家~~~ 因为上周大家的打赏和推荐支持,所以下周会有一个推荐。 嘎嘎!不果奔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二十五章 虫儿飞 本来落落大方脸上带笑唱完小曲儿的贾惜春,见大家都这么热情的拍手,顿时害羞的不好意思了,扑到了贾环怀里藏了起来。 不过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没多久,就抬起头,扑扇着睫毛,瞪大眼睛看着贾环道:“三哥,我唱的好不好?” 贾环灿烂的笑道:“当然好听了,听着四妹妹唱的小曲儿,三哥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正骑着我的小毛驴儿得意,忽然,噗通一声就掉地上了!” “咯咯咯!” 贾惜春听了有趣极了,搂着贾环的脖子,又回头问入画和彩屏:“入画姐姐,彩屏姐姐,我唱的好不好?” 入画和彩屏又不是不识趣的人,连忙点头道:“小姐唱的太好听了!真想再听一遍!” 贾惜春又歪着小脑袋,看向贾环。 贾环也是眼巴巴的看着贾惜春,道:“三哥也真想再听一遍!” 看着贾环“可怜巴巴”的样子,贾惜春大发慈悲的咯咯笑道:“好吧!” 又唱了一遍,得到大家的卖力夸赞后,贾惜春高兴极了,不过却忽然打了个哈欠。 贾环见状,连忙道:“四妹妹,该睡觉了,咱们歇息吧。” 贾惜春却不依,噘嘴道:“三哥,你还没唱小曲儿哩!” 贾环哈哈笑道:“好,三哥就再给你唱一个其他姐姐都没听过的,好不好?” 贾惜春闻言,笑的眼睛都快眯缝起来了,小脑袋点点点,娇声道:“好!”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入画和彩屏今年都十二三了,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已经可以算是大人了,成亲生子的都不在少数。 本来两人还只是抱着有趣的心思看贾环兄妹两人唱些有趣的儿歌童谣,然而贾环的这首《虫儿飞》,却让两人脸上看热闹的笑容消失了……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贾环将小惜春抱在怀里,一边轻声唱歌,一边轻轻的摇着,想哄她入眠。 然而,等他唱完一遍后,忽然感到手上一凉。 贾环低头看去,却见贾惜春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满满都是让他心碎的泪花。 贾环大惊道:“怎么了四妹妹?三哥唱的这么难听吗?” 贾惜春闻言,小肩膀抖了抖,哼出了个鼻涕泡,羞的小脸儿都红了,她低下头,让贾环帮她擦干净后才抬起小脸又看着贾环,声音都有些黯哑,道:“三哥,惜春想娘亲……” 贾环闻言,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往下掉。 只是他却知道,小惜春流得眼泪,一旁的入画和彩屏流得眼泪,他却流不得。 如果他也哭,贾惜春还能指望谁呢? 所以,贾环笑了,吩咐入画和彩屏将贾惜春的斗篷和皮兜取来,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的后,抱着她出门了。 夜色已深,整座贾府,整条公侯街,都陷入了宁寂的黑暗中。 薄薄的浅银色月光如同一层轻纱一般笼罩着世间的每一处角落,挥洒在两个小小的人儿身上。 “四妹妹,你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吗?” 贾环让贾惜春的脸靠在他的脸上,不让她的脸受凉,一边指着漫天明亮的繁星,对她柔声说道。 贾惜春仰着小脸儿,看了看繁星,又看了看脸带微笑的贾环,点点头,道:“三哥,好多星星哩。” 贾环道:“那你知道,天上的星星是从哪里来的吗?” 贾惜春闻言,摇摇头,道:“不知道。” 贾环笑了笑,赞道:“四妹妹真诚实,香一个,表扬一下!” “咯咯!三哥,那你知道不知道,天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星星?” “三哥当然知道喽,三哥悄悄的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传说,这世上呀,每当有一个亲人离开我们后,她们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守护着咱们。白天的时候,她们就隐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等到了夜里,她们又会悄悄的出现,在我们睡着入梦以后,一直静悄悄的守着我们,看我们睡的香甜。” “三哥,娘亲也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吗?” “当然,她也在天上,一直静静的看着你哩!所以,咱们小惜春才要快快乐乐的吃饭,开开心心的玩耍,过好每一天,这样惜春的娘亲在天上看着惜春才会开心。咱们小惜春最懂事,也最孝顺了,是不是?” “是……可是三哥,哪一个才是惜春的娘亲呢?天上的星星好多啊……” “你闭上眼睛,脑海里慢慢的想,用心去想,想到娘亲了吗?好,一会儿三哥让你睁开眼睛的时候,你一定要记住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因为那个颗星星啊,就是惜春的娘亲!” “嗯,三哥,我一定记住最亮的那颗星星!” “想好了吗?” “想好了,三哥,我看到娘亲的脸了……” “好,睁开眼!” “三哥,我看到了,是不是那一颗,那一颗最亮的,她是娘亲,她是娘亲哩!” 贾环看着怀里雀跃的小惜春,悄悄的用手擦了擦眼角,然后笑道:“是呢,那就是惜春的娘亲……四妹妹,三哥再给你唱个小曲儿,好不好?” 贾惜春闻言,顿时欢呼起来,道:“太好了,三哥,那我就有两首了!” 贾环呵呵笑道:“那当然,谁让三哥最喜欢四妹妹了!” 贾惜春抿着嘴,笑的甜甜的,眼睛比天上悬挂的玄月还弯。 贾环用额头顶了顶她的小脑袋,轻轻的哼唱起来: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三哥 天上的眼睛眨啊眨 三哥的心呀鲁冰花 ……” …… 大年初二,是出阁的姑奶奶回娘家的日子。 只是贾母的女儿也就是林黛玉的母亲贾敏已经没了,贾家其他姑娘都还没出阁,贾元春虽然在外,可目前却没机会回来。 所以,贾府这一日没有什么外客需要接待,于是李纨便带着贾兰回娘家走亲戚去了,王熙凤和贾宝玉也去了王家。 林黛玉、史湘云、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等人自是陪着贾母玩乐。 贾环则去找贾政讨人去了。 “那些匠户倒是还能再拨几户,但府里养马的鞑子……罢了,我去大老爷那里看看吧。昨夜……唉!” 贾政脸色有些为难,他惯不做这些事,处理起来总有些束手束脚感。 贾环笑道:“父亲,你就这样说,就说孩儿我日后每天都要给府里送些新鲜蔬菜,自然少不了大老爷和大太太那份。只是可怜我手下赶车的人手不够,总不能让庄户吆着驴车来给大老爷送菜吧?那不是丢大老爷的颜面吗?所以,劳烦他这个大老爷,赏个赶马的骚鞑子给我,也好让我更好的为他们服务……” 贾政闻言没好气的瞪了“斤斤算计”的贾环一眼,不过从他下颌上黑须的抖动频率来看,他应该是在忍笑中…… “你那暖窑里能种几个菜?不是要卖了赚银子作从武之资吗?让你这样东送西送的都送完了,你自己怎么办?” 解决了前一事后,贾政忽然又有些担忧的问道。 贾环呵呵笑道:“父亲且放宽心,如今孩儿得了朝廷的恩许,那水泥已经可以放开个口子,一点点的发卖了。有了这个进项,再加上这暖窑可以一茬一茬的收割,孩儿不会缺银子使的。” 贾政闻言,面色颇有些复杂的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日后真要随牛继宗去边疆战场?要知道,刀枪无眼,纵然是你祖父也……” 贾环眼睛微微眯了下,笑道:“父亲,现下说这些太早了些,孩儿今年才八岁,最少要再过个七八年才有可能。不过,想来将来少不了有这么一遭。” “罢了,你现在已经能自己拿主意了,想来我这个当老子的就是说你,你也未必愿意听。只是为父还是要叮嘱你一句,记住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 贾政面色有些动容的说道,贾环看了眼贾政后,垂头道:“父亲放心便是,父亲之言,孩儿定然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 “三叔,三叔您年好,侄儿给您请安了!” 贾府正门不远处一颗老槐下,冻的长脸发青的贾芸见贾环出来后,顿时堆出满脸笑容,用袖口擦了下鼻子,跪下磕了头,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贾环上下打量了番,便猜出他来了有不短一段时间了,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了嘛,到了点儿再来,来了早了我也不得空,你凭白受冻。” 贾芸赔笑道:“侄儿不是担心三叔事多,要是后面不得空,说不准会提前出来,所以……嘿嘿……” 贾环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后,道:“那就长话短说,这样,你家里有母亲要照顾,就不用跟我去庄子上了……别急,我话还没说完。我过两天会在后街盘下一处门面,用来卖菜和一些杂货。现在缺一个可靠的人来当管事的,怎么样,有兴趣吗?” …… PS:真的,真的要转折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二十六章 惊雷 有兴趣吗? 贾芸太有兴趣了,只是…… “三叔,这活计侄儿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去做的,只是……只是不敢瞒三叔,侄儿,侄儿不会算账……” 贾芸胀红着脸,很是羞臊惭愧的说道。 贾环呵呵一笑,道:“你这么会来事,人又不笨,年纪也还小,不会怕什么?谁天生就会?开始的时候我会让人请个账房先生来记账,你好好跟人相处,多学些日子不就会了? 芸哥儿,这两天我使人打听了下你的情况,还不错。 认识你的人,还有你的街坊,都说你是一个重孝道、知情义的好孩子。 百善孝为先,所以我想,知道孝道的人定然不会是什么大恶之人。 虽然你性子滑一点,可这也是因为你自幼家境不大好的缘故,让你过早的体会了太多疾苦。 芸哥儿,好好做吧,用心学本事,从今日起,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贾芸闻言,再看贾环的眼神里,已经带有些许泪光了。 不是他没出息,实在是……这个世道太不容易,他爹去世后,留下他娘和刚刚记事的他,人情冷暖他尝过了太多太多,即使是他亲娘舅卜世仁,都趁着帮他打理父丧之机,吞了他家仅有的几亩田和几间屋。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从外界感受到善意了。 “三叔,我一定好好做,绝不让您失望。” 贾芸板着一张冻的青紫的脸,对贾环郑重道。 贾环点点头,笑道:“不用那么紧张……那个菜店,其实也不用你费多少心,基本上不对外开放,只专供一些公侯府第,具体哪些人家我会给你一份名单。除了名单上的人家外,别人如果非要买,就让他拿出十倍的银子好了。 对了,昨儿没时间见你,红包今天给你补上,总不能让你白叫我一声三叔,拿去吧,回去后好好孝顺五嫂,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寻我就是。 芸哥儿,记住,用心学,好好学,学出来了,日后我还有大用。” 说罢,贾环拍了拍贾芸的胳膊,将一个大红封子放在他手上,也不理他满脸的泪水和几乎压抑不住的呜咽声,贾环对他温和的笑了笑,转身回府了。 贾芸感受着手中大红封子的分量,至少有五十两啊…… 擦干净眼泪,尽管贾环已经进门了,可贾芸还是冲他离开的方向狠狠的磕了三个头,然后也不理门子看向他手中红封子又嫉又羡的火热眼神,起身大步离开了。 他要去后街张家的卤肉铺子买点糟腌鹌鹑带回家给母亲吃,张记的糟鹌鹑是他母亲最喜爱吃的东西了,只可惜,自从他父亲病逝后,母亲就再也没尝过。 娘,孩儿终于能做事养家了。 …… “老祖宗,牛家哥哥您已经见过了,这三位是韩家哥哥,祖上定军伯也曾是荣国祖宗的部下,这四位哥哥日后都要到孙儿的庄子上去一起练武,今日特来给老祖宗请安!” 荣庆堂,贾环满脸笑意的对坐在上首软榻上的贾母介绍道。 一旁处,牛奔还有韩大、韩让和韩三三兄弟,齐齐跪下给贾母叩首一拜,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贾母听闻堂下之人竟是荣国旧部之子弟,顿时动容,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既然都是先国公旧部的后人,那就是正经的世交了,不要多礼,不要多礼。嗯,都是一表人才,好啊!” 一旁处前来陪客的邢王二夫人,虽然脸上都带着笑,嘴上也附和着夸了两句,可心里就跟猫抓了一样难过。 这都已经开始接手老祖宗的人脉了,再过些年,那还了得? 贾府最值钱的是什么?不是那十几个庄子,不是万亩良田,也不是那些宅子铺面,而是荣国公留下的那些旧部。 贾家如今能活的这么滋润,全靠那些荣国旧部给面子。 要是都被贾环给接手了,那日后…… 彼此间斗了那么些年的俩妯娌,不动声色的相互看了看对方,然后又不经意的转头…… 韩家三兄弟出自一门,因家风之故,都比较闷,不怎么会说话,只是面带微笑,都有些局促。 毕竟,上首坐着的,可是先荣国公的遗孀…… 倒是牛奔不见外,顶着一张喜剧脸,眉开眼笑的和贾母说说笑笑,将贾母哄的乐开怀。 只是,贾环看出韩家三兄弟实在不适应这种应酬的场面,就笑着对贾母道:“老祖宗,今日日头已经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去庄子,所以今天就不多陪老祖宗说话了。等来日,我等习武有成,再来向老祖宗汇报好消息。” 贾母也看出韩家三兄弟都是忠厚老实人,讷于言语,在此很不自在,也就没有过多挽留,笑道:“那好,我这个老太婆,就等着你们这些后生的好消息,到那时,老太婆我摆下大宴来请你们!” 五人一起向贾母并邢王二夫人行礼后,就退出去了。 贾环、牛奔并韩家三兄弟一行人向贾府外走去,说说笑笑,牛奔等人因为要前往新环境生活练武,又能结交新朋友,不免都有些兴奋。 忽地,贾环一拍脑袋,对牛奔等人道:“不好意思,还请诸位哥哥,先行一步,在门口稍等小弟片刻,小弟忘了一件小事,去去就来。” 在牛奔的笑骂声和韩家三兄弟体谅的微笑中,贾环撒腿往回跑去。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他走之前,要给贾迎春、贾探春还有贾惜春三女留下一些银子。 这不是他多事,今日他观邢王二夫人的脸色,一个个都跟吃了苍蝇屎似的,她们拿远在庄子上的贾环没有法子,可是,对于和贾环亲近的几个丫头,她们有的是法子折腾。 纵然有贾母看护着,明面上没法子做什么手脚,可暗地里,掌管着贾府内务的两人,多的是主意。 最简单的,就是克扣和延迟常例银子的发放。 贾府里的下人多是几辈子的老人,最擅长查探风色。 一旦谁出现了常例银子的发放,这简直就是失宠前的一个风向标。 那他们也会不怎么尽心服侍了。 贾环自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跑了两步后,贾环又觉得在贾府里跑的动静太大,反正也不太远了,就将脚步放轻,快步走着。 然而,在绕过贾母的院子,经过负责给贾母浆洗衣物的房间时,忽然一段对话传入他的耳中,让他的脚步猛然顿住。 “听说了吗,东边又闹出大笑话了!” “什么稀奇?东边儿哪年不闹出几出笑话?” “这次不一样,这次真的不一样!” 爆料的人即使强行压低声音,可是她似乎太激动了,声音依旧不小。 “昨儿个那些大老爷们高乐够了,各自回各自的屋,可东府珍大爷可能喝多了,差点走错屋,你猜他差点走到哪去?” “能到哪去?无非是又看上了哪个标志丫头,想要趁机办成好事。嘁,这种事东边那爷仨还不都做惯了的,四小姐是怎么来的……” “这次真不一样,我给你说,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就要出大乱子了。昨夜珍大爷从咱们这边喝完酒回东边儿后,竟然径自往蓉哥儿的屋里钻,你想啊,蓉哥儿那会儿还没回去呢,他……” “我的天哪,那最后怎样了?不会……” “没有没有,你可千万别乱说,大少奶奶见珍大爷喝多了,就赶紧使人去将尤大奶奶喊了去,这才架着珍大爷走了。尤大奶奶还下了禁口令,不许任何人传,要是谁敢多嘴,传到外人耳朵里让她知道了,直接打死了账。嘿嘿,想想也是,这公公趁着儿子不在往儿媳房子钻,这不是扒灰吗?我给你说……” …… “轰隆!” 贾环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脑子里却满满是惊雷阵阵,电闪雷鸣。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贾环前世一直在猜测,贾府这个庞然大物究竟是如何在短短十几年内便轰然倒塌的。 如果只单凭红楼里罗列的那一点罪名,实在无法让人相信。 放印子钱,纵然不光彩,但对于贾府来说,真的连皮毛都算不上。 至于草菅人命,迫使人命致死,这就更是一个笑话了。 随便挑一座公侯府出来查一查,哪家府里没有打杀过几条人命? 思来想去,贾环最终还是将“罪魁祸首”放在了“造衅开端实在宁”的“宁”身上。 而起源,应该就是贾珍父子聚乱人伦,将秦可卿活活逼死所致。 贾环百分百的肯定,秦可卿的身份,绝对不是什么秦业从养生堂抱回的弃婴那么简单。 作为宁国府的长子长孙,作为贾氏一族未来的宗族族母,这个身份是何等的贵重,何等的重要? 在这个时代,一个连清白身份都不能保证的弃婴,如何能当的起? 再联想到红楼中关于她卧房中的描述,以及死去后所用的棺木。 贾环断定,秦可卿有九成以上的可能出自皇室。 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位犯了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留下的孤女。 如果这样解释的话,荣宁二府,尤其是宁国府下场那等凄惨,大概就能说的通了。 因为无论是太上皇还是他的哪个皇子当皇帝,都不可能容忍的下皇家贵女,金枝玉叶,被两个违逆人伦的猪狗不如的畜生,给糟蹋到不堪羞辱以至于上吊而死的下场。 这不只是对秦可卿的羞辱,更是对整个大秦皇族的羞辱。 尤其是,当这个消息流传出去后,会让皇族蒙羞,会让皇族的威严遭到玷.污。 这对皇家来说,是绝对不可原谅的事。 所以,贾环是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他就是赚一座金山银海,可如果这件事发生的话,那整个贾家,都要为这件事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整个贾族都要为贾珍父子陪葬。 贾环面无表情的前行着,越走越快,若有人此刻能看到他的眼睛,就会发现,这一双肖母的好看的眼睛,此刻竟微微泛着血色红芒。 …… PS:感谢书友龙心在手天下我有和正版的我来了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支持,谢谢大家~~~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二十七章 事到临头需放胆 尽管贾迎春和贾探春两人一再推拒,贾环还是每人给了她们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让她们平日里不要舍不得花钱。 而且就算她们不花,服侍她们的婆子丫头也要花。 为了向她们炫耀财力,贾环把昨日从牛奔手里敲来的八百两银子的银票拿出炫富。 贾迎春和贾探春两人见到贾环居然随身带着那么多银子,也就没有再拒绝。 而贾环告诉贾探春,赵姨娘很牵挂她,这让贾探春很是沉默了会儿。 不过贾环临走时,贾探春也忽然开口,告诉了他一件事。昨夜,贾母居然是从王熙凤口中“无意”得到的消息,贾环怔了怔…… 至于小惜春就更简单了,当着她的面,贾环将银票交给了老成的李嬷嬷掌管,嘱咐她不可委屈了贾惜春。 贾环也不怕她会使坏,她的独孙就在大门外,准备和贾环一起去庄子里做活呢。 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贾环拱拱手,又亲了贾惜春一口后,大笑着洒然而去。 贾府门外,长长的一溜车队,有一大部分是镇国公府牛家给牛奔和贾环准备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定军伯府给韩家三兄弟和贾环准备的,只不过,这三人的加起来,还没牛奔的一半多。 除此之外,还有几辆简陋的马车,上面坐着的,却都是一些异族人,男女老少都有。 而一旁骑在马上护卫着的,除了李万机和帖木儿外,还多了几个新人,说起来倒也算是贾环的旧识,付鼐和巴音郭楞,还有两个不认识的。 和他们一同护卫的,还有镇国公府的家将,还有定军伯府的家将。 这大概就是亲贵之爵与宗亲之爵最为不同的特征之一。 亲贵之爵,是允许有家将亲兵存在的,而宗亲之爵却不被允许…… 贾环赶来后,在李万机的陪同下,环绕着车队转了圈,没发现什么漏子,又和付鼐打了个招呼,没时间多说,翻身上马后,车队就启程了。 这个点往回走,赶到庄子上,天儿差不多也要黑了。 不过贾环已经打发人回去,让庄子上提前准备好饭菜,收拾出房屋,大家到了庄子后,只管休息便是。 …… 两个半时辰后,大部队回到了贾环的城南庄子。 灯火通明,王贵甚至吩咐人在庄子口点燃了一座篝火。 庄子大门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老人、妇人、孩子,都有。 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新衣,脸上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笑容,时不时的还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跟贾三爷吹口哨打招呼,让贾环在一阵哄笑中笑骂几句。 很不同的氛围。 无论是牛家的大庄子还是韩家的小庄子,不管庄户有多少,庄内基本上都是以军法治家。 一到夜里,整座庄子都如同军营一般,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杂音,别说像现在这般热闹喧哗了,就连高声说话都不允许。 因为在军营里,高声喧哗有可能会引发营啸。 所以,无论是牛家队伍还是韩家队伍,对这种景象都感到很新奇。 如果他们还只是感到新奇的话,那与付鼐和巴音郭楞同来的族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以及远处庄子的夜景,他们感到的就是震惊了。 他们以前大都是在贾家其他庄子上生存过的,知道下面庄子上是什么个情况。 总之,不管是数千上万亩良田的大庄子也好,数百上千亩的中小型庄子也罢,反正没有一处庄子是像眼前这座庄子一样的。 齐整平坦的道路,一套套规划有序的庄户院,老人或坐或蹲在路边说话观察,小孩子们在路上尽情的欢声嬉戏。 尽管之前已经听帖木儿说过,可是…… 咦,帖木儿呢? 付鼐有些疑惑的四处张望了番,却还是没看到帖木儿的下落。 同时,前面王贵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咦,三爷,李万机呢?” 王贵惊奇的发现,最近愈发受贾环重用的李管事,居然罕见的没有出现在贾环身边。 贾环很平淡的道:“哦,我让他和帖木儿留在城里了,让他们这两天查看一下门面,我准备在城里开个菜店……老王,庄子里都准备妥当了吗?” 王贵也没有多想,闻言笑道:“三爷,您就放心吧。要是搁在往年,一下来这么多人,咱们庄子可真就坐蜡了。可是今年不一样,庄子上的粮食储备足够,酒肉有的是。上次起屋子的时候,三爷又想到了前头,多盖了十几套空闲的院落。哈哈,我说帖木儿这混小子怎么老在那些院落周围转悠,原来他早就盘算着将他那些族人迁来。三爷,这鞑子也不都是夯货啊……” 贾环哼哼了声,道:“夯货?这群人里有几个比你想象的还要聪明的多。行了,闲话少说,你去再准备准备,记住,今晚酒肉一定要管够,尤其是酒水。要是不够的话,明天再使人去买。” 王贵闻言,虽然有些犹疑,但还是点头应承道:“够倒是够了,备年货的时候,特意从东城白家老字号订了三大缸好酒。只是……三爷,今天放开了喝,是不是……” 王贵其实是想说是不是有些败家,别的不说,那些匠户还有更恐怖的鞑子们,一个个都跟酒桶似得,放开了喝,还不把他们喝死? 贾环手一摆,不容置疑道:“就让大家放开了喝,肉菜也管够,老王,不要小家子气,吃喝能花几两银子?又不是酒楼大厨做的菜,我们不要好看,实惠就好。大家刚一来,心还没定,让他们吃好喝好,等过了初六,就又要开始忙活了。” 王贵闻言一惊,道:“三爷,初六就开张?” 贾环哼了声,道:“过个年,三十、初一再加上十五,这三天过好就行了,还非得耗上半个月?累也累死个人。再说了,女人孩子可以窝在家里享受,男人也能这样做吗?什么壮志豪情都消磨个干净…… 水泥买卖初六开张,菜店还要早,只要铺面谈妥,立马就可以做买卖了。每天让人赶着马车往西城跑,太麻烦。” 王贵闻言,眼神颇为复杂的看着贾环,别说普通的富家公子了,就是他那傻儿子王成,在七八岁的时候,还不是整天就知道和驴玩闹? 或许,三爷这样的人,就是天生做大事的贵人吧…… …… “老三,你这庄子不赖啊!” 贾环带着牛奔和韩家三兄弟去了安置他们的房子,四人踩着脚下细腻平坦光滑的水泥地面,又看了看四处摆设的由匠户婆娘们打造出的精细家具,都极为满意的点点头。 虽说比不得在城里宅子中的豪华奢靡,可是却比他们想象中的强一百倍了。 他们原以为会住在满屋子黄土渣的茅屋里呢。 韩家三兄弟对房间也极为满意,虽不奢华,但干净,整齐,大气! “老三,你不地道啊!你这铺地的水泥,可比卖给我们家的好的多!” 牛奔挑刺道,韩家兄弟闻言也注意起地面。 贾环冲牛奔竖了根中指,道:“你懂个屁!你家庄子上用的是铺路的水泥,自然要用粗糙些的,不然牛踏马踩车压,早晚压裂缝了。在屋子里的,用的是最精细的一等水泥。牛伯伯不愿坏了祖上的规矩,不同意用水泥代替红砖,我有什么办法?行了,看都看够了,我让人上酒菜,今日我和四位兄长,来个一醉方休!明日起,正式开始练武!” 牛奔闻言,两道八字眉顿时耷拉下来,咬牙道:“练练练,练死算了!娘的,快给爷们儿上酒!” 众人一阵大笑,一直沉默的韩让忽然道:“环哥儿,我们要不要去给姨娘见个面,行个礼?毕竟……” 贾环摆手道:“算了,不去了,不合适。传出去的话,大家都是麻烦。” 牛奔也摇头道:“虽然咱们不会计较那些,可毕竟人言可畏,能少一遭麻烦就少一遭的好,其实也不在这些虚礼,咱们心里敬着就好。” 韩家兄弟闻言,一起点了点头,再看向贾环,眼神又有一分不同。 酒菜上的很快,都是庄户院的婆子们端上来的。 本来王贵等人是建议让贾环从庄户或者匠户人家里挑一些十二三岁的丫头做丫鬟,贾环也曾犹豫过,不过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庄户们不说,他们祖上都是跟随荣国公打天下的忠诚将士,没有让他们的孙女儿做奴婢的道理。 至于匠户的女儿,则是赵姨娘不大放心。 有一个白荷她已经够头疼了,就这还不知道该怎么跟贾政解释。 万一再让某个王八羔子看上几个抢回家里当小妾,到时候贾政还不得活活气死? 再加上小吉祥在一旁敲边鼓,白荷也不怎么乐意,所以这件事就此作罢。 虽然牛奔开口奚落了贾环几句,不过众人都不是没见过女人的人,而且习武之人在筑根基时,女色是大忌,便也没多说什么。 韩家三兄弟性子很沉闷,话不多,就算问了也只是回几个字。 不过好在他们都是爽快的人,吃起肉喝起酒来都非常豪爽,没有小家子的扭扭捏捏。 所以贾环倒也不强求他们一起和牛奔聒噪。 推杯换盏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虽然只是度数不高的黄酒,但后劲大,几坛子进肚后,众人都有些上头了。 屋外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更是热闹的沸反盈天。 篝火烧的老高,将众人都笼罩在一片红光中。 看着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有些动不得的韩家兄弟,又看了眼靠在椅子上吐泡泡的牛奔。 贾环眼睛眯起,悄然起身,出门。 小心从阴影里绕过欢声醉语高歌载舞的人群后,贾环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无声的牵到庄园门口,回头看了眼主院,而后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今夜,金吾不禁。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二十八章 谋算 城南官路上不时有马车或者骑马的人走动,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 所以,中间夹杂着一匹并不起眼的马和路人,也没引起什么关注,尽管马背上的人体格有些小。 但这个时代,尤其是勋贵之家,小孩子骑马是常态。 转眼间,骑马的小儿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 “三爷!” 说话的人正是在大队伍里消失的李万机,此刻他面色紧绷,站在坊市路口的一个角落里,看到贾环骑马出现后,赶紧上前低声唤道。 贾环看了他一眼,微微点点头,两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没认路过后,贾环道:“帖木儿套出话了么?” 李万机苦笑了声,道:“三爷,我正要向三爷你请罪。帖木儿回去后,没问几句,就被一个叫纳兰森若的族人给套出话来。然后事情就由那个叫纳兰的接手,这个人倒是有些本事,没用多会儿,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贾环听闻这个人的名字后,面色微微变了变,他思量了片刻,然后咬牙道:“箭已经上了弓弦,不得不发,三爷我就赌一把!他们人呢?” 李万机正色道:“纳兰森若和帖木儿两人正盯在那里,三爷,我们……” 贾环脸色微微狰狞,低声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 距离西城公侯街不远处的雪梨坊,是神京内出了名儿的酒楼街。 各种老字号的酒楼甚至还有一些出名儿的小吃,都拥挤在这一处。 在一座叫迎客来,极为奢华的酒楼的顶层包间内,贾赦、贾珍、贾琏、贾蓉还有一个贾蔷,贾蔷亦是宁国府近派玄孙,长的比贾蓉还要俊秀,自幼被贾珍养在府里,吃住与贾蓉一般。 五人围坐在一张圆桌边,气氛却有些闷。 贾赦和贾珍还有贾琏,都已经从邢王二夫人那里得到消息,贾环那个庶孽居然和镇国公府的世子还有定军伯韩家的三个公子搅和在一起了。 韩家倒也罢了,一窝子穷闷粗汉,还不被贾赦等人放在眼里。 可镇国公府却是万万小瞧不得的,镇国公府的牛继宗承袭的是一等伯的爵位,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他手里还掌控着大秦八大军团之一的霸上大营! 这可是掌控京畿重地的两大军团之一,与蓝田大营互为犄角,一起拱卫京师。 和牛继宗相比,做京营节度使的王子腾就是个有名无实的花样子货…… 能和这样的大人物的世子厮混到一起,就让贾赦等人不得不防了。 最让他们忌惮的是,通过邢王二夫人所言,贾母史老太君如今似乎对这个庶孙极为看重。 “大叔父,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 贾珍用筷子夹了一块腌鹿脯,放在口中轻轻的嚼着,咽下后,他叹了口气,道。 贾赦闻言,脸色一阵青红,道:“昨夜就应该趁着老太太没来前,使人将他杖毙打死了账,也省的现在……都怪你这个囚攮的畜生,你那媳妇是喝马尿喝糊涂了还是怎么着?我防来防去,就是没算到会被她捅一刀,她是失心疯了,替那个庶孽通风报信?” 贾琏闻言,被唬的脸色发白,讷讷道:“父亲,她也是听老三跟老祖宗说,以后不会惦记爵位,所以才……” “他那是在放屁!真到老子死的时候,他练武又练出了名堂,还有牛继宗在朝廷上替他说话,你以为宗人府的人还管他以前说过什么话?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夯货,个囚攮的下.流东西!” 越说越气,贾赦忽然将手里的青铜爵朝贾琏砸去。 贾琏躲闪不及,“砰”的一声,那沉沉的青铜爵就砸到了他的额头,被边角一磕,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贾琏也不敢吭声,还是贾珍劝下了贾赦后,他才忙活一阵,用帕子将伤口掩住。 “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我看着你这没出息的样都烦,给我滚!” 贾赦厉声喝道。 贾琏也不敢说什么,起身行了礼后,转身出门下楼,就先离开了。 等贾琏离去后,贾赦看着贾珍,忽然开口道:“珍哥儿,我想除了那个祸胎。” 贾珍闻言,脸色微微一僵,手也抖了抖,干笑了声,道:“大叔父,还……还不至此吧?” 一旁处,低眉顺目的贾蓉和贾蔷,脑袋垂的更低了,连筷子都不敢拿起,只是小口小口的啜饮着一杯温酒。 贾赦哼了声,恨声道:“还不至此?等到他羽翼丰.满的时候,就是我们致死了。珍哥儿,我摊开了给你说,等除掉他后,一来我们可以解了后患之忧,二来,他那烧水泥的方子,可不只是会下金蛋的鸡那么简单。我使人仔细问了问,真要放开了搞,那至少是一年几百万两的流水。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事成之后,我们六四分账!如何?” 听到“几百万两”,连一直小心翼翼的贾蓉和贾蔷都忍不住抬头看向贾赦,眼睛里满是炙热的贪婪!几百万两到底有多少,他们不知道。 但是他们知道,每月只要有几百两银子,他们就能活的很滋润了。 美酒、佳肴、美人,就通通不缺了。 如果能…… 贾珍到底老成些,轻轻的摇摇头,道:“肯定不可能放开手去做,最多也是稍微多卖点,不过,如果每个大城都卖的话,每年百万两还是有的。只是大叔父,二叔父那边恐怕……” 贾赦冷哼了声,道:“他自然会不甘,但是那又能怎样?我才是荣国府的袭爵人,再加上你这个族长,他纵然有那架黑云车,又能耐你我何?” 这才是贾赦要拉贾珍入伙的原因。 贾珍倒也明白,他想了想后,终究还是抵挡不了那百万两银子收益的巨大诱.惑,缓缓点了点头,笑道:“那侄儿以后,就指望大叔父提携了。” 一旁的贾蓉和贾蔷见气氛和谐下来,也凑趣的端起酒盏,赔笑道:“孙儿也指望大叔祖父提携!” 贾赦闻言,大喜道:“好说,好说!珍哥儿就不用说了,每年等着收银子晒银子吧。蓉儿和蔷儿,倒是可以去管事。”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大喜,推杯换盏间,酒兴也越来越高。 …… “三爷,奴才自作主张,还请三爷赎罪。” 迎客来酒楼背后的一处阴影角落中,纳兰森若跪在地上,对贾环低声请罪道。 贾环负手而立,脊梁挺直,他眯着眼睛,淡淡的看着纳兰森若,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旁处帖木儿垂着硕大的脑袋,想要开口求情几句,可在这个气氛下,却不敢多说什么。 而在贾环身后,李万机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双手拢在袖中,一双褐黄色的眼眸,如瘦虎一般的盯着纳兰森若,时不时的,还会瞥一眼旁边的帖木儿…… 气氛几乎凝固,纳兰森若的脸色苍白,内心苦笑着。 他又不是傻子,上回贾环就让帖木儿带话给他和付鼐,问他们知道不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 纳兰森若又不是帖木儿和巴音那种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粗坯,他们都是少有的智谋之人,岂会听不出贾环的不喜和威胁? 只是,今天他却不得不出面。 因为帖木儿完全不是能做探子的人,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容易露出马脚。 若不是他发现的早,今天的事破绽就太大了。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贾环终于开口了,纳兰森若暗中松了口气,恭声道:“不敢瞒三爷,奴才是有点猜测。” 贾环微微皱眉,道:“你怎么会有猜测?我都是因为事有突变,不得不为之,你就能有猜测了?” 纳兰森若低声道:“三爷,奴才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事逼的三爷下了决心,但,奴才知道,不管有没有这件事的发生,三爷最终还是要和大老爷他们闹翻的。三爷,你从武有成的消息流出之后,奴才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奴才实在没有想到,三爷竟然有如此魄力和决心,敢在今天就动手。” 贾环眯着眼,直视纳兰森若,道:“你不怕?” 纳兰森若摇摇头,道:“从三爷出府前,从那日和三爷相会后,奴才们就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三爷身上。三爷,今天去三爷庄子里的,就有奴才的老母、妻子和一双儿女。奴才将全家的性命都托付在三爷身上,所以,三爷您尽可放心奴才的忠心。” 贾环缓缓点点头,道:“你有胆量,也有魄力。好,那就放手做吧,过了今夜,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纳兰森若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泽,低声道:“三爷,您尽管放心好了,奴才……” 贾环摇头道:“不要再自称奴才了,三爷我听着不喜欢,日后就自称‘我’好了。” 纳兰森若一怔,随即点点头,道:“三爷仁慈!奴……我已经看好了路线,从这里回贾府,一共有两条路。一条是从西市上走,只是现在正是过年时节,金吾不禁,西市上的人太多,人挤人,车马根本别想顺当的挤进去。 另一条则是从雪梨坊到公侯街,这条路必然要经过延寿坊和太平坊之间的一条街道,这条街道罕见的狭窄,而且非常昏暗,路也不是很好。他们来的时候,就是从这条路上走的。 我们只消两个人手持兵刃,一前一后的堵住了口子,吓的那些软脚鸟动也不敢动,再有一人放开手去杀便是,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延寿坊翻条街过去就是西市,声音嘈杂的很,就算有动静,延寿坊的人也不会大惊小怪。” 贾环看着侃侃而谈的纳兰森若,又回头看了眼李万机,嘴角弯起一抹狞笑道:“说的好,那么这次行动,就交给你们三个负责,办成之后,三爷我许你们富贵一生。” …… PS:感谢书友墨埃的打赏,感谢书友随便毒、C938516和卷甲的打赏,感谢书友龙心在手天下我有,正版的我来了,巫师家庭、骑猪来娶你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支持,谢谢大家~~~ 最后弱弱的问一句,这周的推荐是同类作品目录页推荐,谁知道它到底在哪里啊?它在天涯海角么……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二十九章 石破天惊 “哎哟,头疼,来人,来人……昨夜喝的太多了……” 牛奔是被冻醒的,在冰冷生硬的椅子上窝了一夜,只觉得浑身骨头架子都要散了,酸疼…… 牛奔诈唬完后,韩家三兄弟也都从地上、桌子上和椅子上翻身爬起,一个比一个狼狈。 当然,最狼狈的应该还属贾环,整个人都躺在了桌子上,身上到处都是菜油汤汁,连脸上都有,形象极为难看。 而且他看起来还没睡醒,在那里呼呼的大睡着。 牛奔和韩家兄弟各自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后,看着桌上的贾环,都忍俊不禁的乐了起来,牛奔拿起一根筷子,正想把筷子往贾环鼻孔里插,戏弄他一番,谁知房门忽然被打开。 王贵脸色有些苍白的走进来,声音也有些颤,道:“三爷,几位爷,外面有……有……” 牛奔见状,有些不耐烦道:“到底有什么?看你一副见了鬼的怂样。” 王贵还是一脸的畏惧,道:“外面有人要见三爷,说……说是黑冰台的玄衣卫。” 牛奔闻言一怔,随即和韩家兄弟对视了一眼,面色都凝重起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去叫贾环。 “老三,醒醒,老三!” 牛奔也不嫌脏,一边用帕子将贾环脸上沾染的菜油擦去,一边使劲摇晃着他,叫道。 贾环皱着一张脸,挤着眼睛,想要用手擦眼睛,却被牛奔拦住了,因为贾环手上也都是菜油,这样擦眼睛的话,会蛰眼的。 一旁的韩让这时也走上前,从兜里掏出手帕,帮助牛奔给贾环擦手。 牛奔笑着对韩让道:“这臭小子,还让咱们做哥哥的伺候,我连对我爹都没这么孝顺过。” 韩家三兄弟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牛奔自知失言,讪讪一笑,然后一巴掌拍到贾环脑袋上,道:“老三,赶紧醒来。” 贾环终于睁开眼睛了,有些茫然的四处看了看,嗯了声,道:“奔哥,还……还要再喝吗?” 牛奔笑骂道:“喝个屁!赶紧清醒一下,有人寻你。” “谁啊?” 贾环嫌弃的看了看一身的菜油汤汁,不耐烦道。 “黑冰台,玄衣卫。” …… “你们是……” 贾环皱起眉头,看着眼前几个身着玄色黑鸪锦衣,头戴三山无翼纱帽,腰悬宝刀的官差,皱眉问道。 为首的男子,面色清秀,年纪大概也就是二十四五的样子,无须,他对贾环微微一笑,道:“在下黑冰台朱雀千户座下钟伟,见过贾三爷。”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睛,又挠了挠头,回头低声向牛奔问道:“奔哥,黑冰台是干什么的?” 牛奔低声回道:“锦衣卫你总知道吧?” 贾环皱眉,道:“好像听说过,都他娘的是奸臣啊。” 牛奔嘴角抽了抽,道:“黑冰台的玄衣卫,和他们都差不多一个货色,老三,你小心了,我估计他们看上你的水泥了。” 贾环闻言大怒,回头怒视着钟伟,道:“好啊,我道是干什么的,原来是来敲竹杠,准备黑吃黑!娘的,你以为我年纪小就好欺负是吧?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惹毛了我小心我一拳……” 看着怒发冲冠,战意盎然如同小豹子一般的贾环,钟伟有些头疼,他摆摆手道:“贾三爷,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为了水泥来的。”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纳闷道:“那你们干什么来了?我就这一个买卖值钱啊……” 钟伟苦笑了番,换个人家,哪怕是亲贵之门,有人敢这么说试试,真当黑冰台是善堂啊? 可这贾府之人,他当真没法子,别说是他,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来了,一样也没法子。 贾家出了荣宁二公,这二公的功劳实在太大了。 太上皇御笔亲书的那一联“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的对子,如今还贴在家族祠堂中呢。 对于荣国公的子孙,饶是凶名赫赫的黑冰台,也不得不笑脸相对。 至今黎庶念荣宁,这种功勋,让他们实在没有勇气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 钟伟道:“三爷实在说笑了,我们玄衣卫何曾有胆子惦记荣国府的东西?这话要说出去,在下的项上人头恐怕难保,还请三爷不要再开下官的玩笑了。” 贾环道:“那你们来是……找我聊天?” 钟伟闻言一怔,随即笑道:“三爷说的是,在下确实是有些话想和三爷聊聊……” 贾环闻言,没所谓道:“那就快说,我还准备去换衣服沐浴呢。” 钟伟笑道:“三爷放心,很快,很快的……” “等等。” 牛奔的八字眉紧皱,一脸肃然的站了出来,身后韩家兄弟也跟着站了出来。 牛奔眼神厉然的看着钟伟,道:“你身上可有陛下的旨意?” 钟伟面色一变,隐隐有些为难,道:“钟伟见过镇国公世子,这件事和世子爷并无关系,还望……” 牛奔哼了声,眼神愈发凌厉,道:“环哥儿是我兄弟,家父曾是先荣国公的亲兵队正。家父亲言,在镇国公府,环哥儿与我无异。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身上到底有没有带陛下给你的旨意,让你来荣国府的庄子上来问话?” 钟伟面色微微灰白,终究没有勇气说谎,摇了摇头,道:“并无陛下旨意,在下只是……” “好胆!!!” 牛奔一身爆喝,身子站的笔直,一双不大的绿豆眼,发出凌厉的凶光,直视着钟伟,怒声道:“没有圣上的圣旨,黑冰台居然敢擅自问讯荣国公亲孙,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太祖御笔亲书:与荣宁二公共富贵的丹书铁券至今尚存于太庙,太上皇御笔亦彰于贾氏宗祠,你黑冰台好胆!” 钟伟的面色彻底灰白了,他身后众人面色也都极为难看,钟伟求情道:“世子爷误会了,真的误会了。在下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私自问讯荣国子孙。在下只是打听一点事而已,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牛奔怒气不减,道:“好,好的很!” 他回头对贾环高声道:“环哥儿,去将政世伯赠你的那架黑云马车拉出来,那辆马车进皇宫都没人敢拦。咱们这就陪同这位钟伟钟大人,去万民宫光明殿圣上,让他黑冰台问个清楚!” 贾环一脸懵懂,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听了牛奔之言,点点头,“哦”了声,然后对王贵道:“去,把马车套上,爷今天可能不回来了,要去皇宫里转转,别说,我还真没去皇宫见识过呢。” 钟伟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真要闹到御前去,皇帝如今正恼怒中,他死不要紧,要是连累的千户甚至都统,他全家死绝都不够赎罪的。钟伟连连求饶道:“使不得,使不得,三爷,世子爷,真的使不得。” 见两人不为所动,钟伟噗通一声跪下,脸上一片惨白,惨笑道:“实不相瞒,若非石破天惊的大事,就是再给下官十颗脑袋,在下也不敢放肆。因为这事实在是与贾家有关,所以在下不得不来走一趟。” 贾环似乎还年幼,不大懂这些,都是牛奔在应对。 牛奔皱眉道:“和贾家有关?那你应该去找一等将军贾赦和三等将军贾珍才是,你要有胆子去找找荣国老祖宗都没问题,你来找老三有什么用?” 钟伟哀声道:“在下要是敢去叨扰荣国老祖宗,不用世子爷发怒,朱雀千户都会亲自将在下家法处置了。至于为何不去找赦公和贾珍将军,那是因为,他们……他们都死了。” “轰!” 果然是,石破天惊! …… 整座神京城,今日骤然失去了年节喜庆的气氛,变得极为压抑。 一早,宫里登闻鼓骤起,而后几匹宫马飞奔霸上大营,没多久,牛继宗亲率三千虎贲披甲入城。 随后,九门戒严! 紧跟着,便有一惊天消息传出。 荣国公之子,现袭一等将军爵的贾赦,并宁国公曾孙,现袭三等将军爵的贾珍,和宁国公两位玄孙,贾蓉和贾蔷,昨夜被刺于延寿坊和太平坊之间的街道内,死状极惨。 荣宁二公的继承人,在大秦京师,在距离皇城朱雀门不远的坊市内被人残忍杀死。 这件事,堪称大秦安邦定国之后,最为恶劣之事。 一早,不仅当今天子震怒,就连身居九重深宫内的太上都惊动了。 极为罕见的,太上手书圣旨一份,斥责了当今天子,丝毫未留情面。 由此可见,太上皇是何等的震怒。 据传言,黑冰台主人因为此事,几乎被天子打入天牢,后由内阁和军机阁的几位大佬一起求情,才准许他戴罪立功。 黑冰台主人出宫后,麾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千户齐齐出动,誓要将这胆大包天的杀人奸贼找出来千刀万剐。 这才有了钟伟登门求问一事。 听了钟伟所述后,所有人都懵了。 贾环更是直接傻了一般,双目空洞无神的站在那里。 牛奔听完后,不知怎地,忽然心里一寒,悄然回头看向身旁的贾环。 不过,在看到贾环的表情后,心里又松了口气,继而忽然紧张起来:“老三,老三,你怎么了?老三!” 贾环面色惨白,双目含泪,凄慌的看着牛奔,哽咽道:“奔哥,我……我……我大伯,还有我珍大哥哥,他们怎么会……还有我爹……我爹……对了,我爹他怎么样了?” 牛奔见贾环哭的可怜,眼圈跟着也红了,闻言后,猛然回头,狠狠的瞪着钟伟,道:“你要是再敢说出不好的消息,害了我三弟,你牛爷定要了你的脑袋!” 钟伟仔细的看了看贾环,然后对牛奔苦笑道:“真没有了,不过听说政老爷在知道消息后,立刻晕过去了……” “啊!爹!我要回府,我要回府看我爹,还有老祖宗,呜呜,爹……” 贾环如同一个被吓坏了的无助的孩子,此刻只想要回家找大人帮助。 不过,这不正是他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吗? …… PS:其实这章前面写了几千字关于贾环几个如何干掉贾赦等人的,并且还在贾赦他们临死前装一下X,嘴炮了几百字。可是后来斟酌了下,感觉这样写爽是爽了,但和本文文路有些岔了。而且,常理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杀人,一句话都不应该多说,更别提BBB的嘴炮了,杀人就要迅速离开,多留一秒钟都可能出现意外。所以,我就删掉了那几千字。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三十章 安抚 总算还有一个能镇的住局面的。 牛奔指使王贵快让人将贾环的素服取来换了,还要备好洗漱的水。 然后又让人去准备马匹。 他自己和韩家三兄弟也各自回房换了一身白后,众人这才动身出发。 而钟伟等人则护卫在周遭,说是为了防止恶人再来行凶。 牛奔贾环等人自然不会去理会这些,一行人纵马狂奔。 到了城南城门时,果然发现城门口已经戒严了,黑衣黑甲的兵士比往常不知多了多少,黑压压的一片。 以牛奔和贾环的身份自然不用和普通百姓那样排队等候,为了防止权贵纵马冲撞普通人的事情发生,大秦每个城池的城门都被隔成两道,一道是普通百姓走动的,另一道则是专供权贵车马行驶的。 所以众人没有在城门口耽搁太多时间,城门令在得知马队主人是荣国公亲孙还有镇国公亲孙后,还特意分出几位骑兵,专程护送贾环回府。 而此时,朱雀大街也没有了昨日熙熙攘攘的人群了,平静了许多。 没有花太多时间,贾环一行人就到了公侯街的荣国府大门前。 荣国府正门上的两排大红灯笼已经被换下,取代的是白纸黑字的白灯笼。 门子身上也都穿上了孝衣,府内哭声震天。 贾环没理会门子的请安,谢过护卫骑兵后,径自和牛奔等人朝正堂走去。 府内此刻已经到处都是人了,除了府上的仆人外,贾环还看到了一些和钟伟还有守门士兵同样打扮的人。 那应该分别是黑冰台和军方的人。 牛奔拉住了不顾一切往里冲的贾环,让他住脚,和一些大人物打了几个招呼。 贾府此刻已然有些乱套了,外面居然没有人招待。 贾环托牛奔在外面帮他先应对着,他要先去见过贾政和贾母,而且他在这里待客也不合适。 牛奔颇有深意的看了贾环一眼后,便应了下来。 贾环没有停留,径自去了荣禧堂。 荣禧堂才是贾府真正的正堂。 果不其然,此刻正堂已经被装扮成了灵堂,正中间,一栋棺木停放在那里。 堂下,贾琏头上包着纱布,跪在那里烧纸做孝子。 贾政则面色仓皇,一脸悲戚的坐在一旁唉声叹气着,周遭几个人在那里劝说着。 “父亲!” 走到跟前,贾环悲呼了一声,然后他就见贾政猛然抬头看向他,目光之复杂,贾环从未见过。 贾环一怔,不过却发现贾政刚才那复杂的目光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又恢复到悲戚的神色,他道:“你回来了,先去给大老爷磕个头吧。” 贾环没有反对,跪到堂下,恭恭敬敬的对着棺材磕了个头,还安慰了做孝子的贾琏几句。 贾琏抬头看着贾环,眼光亦是有些复杂,他嘶哑着嗓子,道:“老三回来了?” 贾环点点头,轻声道:“二哥,纵然悲伤,也要注意身体,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做呢。” 贾琏一双赤红的眼睛看了会儿贾环,而后点点头,道:“多谢三弟了。” 贾环叹了口气后,低声道:“二哥放心,小弟当日的誓言依旧有效,我绝对不会惦记荣国府的爵位的。” 说罢,也不理猛然抬头看他的贾琏,径自起身,朝贾政走去。 “父亲,这样不行,前面没人照看着,都乱了套了。许多公侯府的人都来了,只让赖大和林之孝照看,太过怠慢了。儿子刚才急着来见您和老祖宗,所以就暂且让牛奔哥哥先照看一下,可毕竟不是长久之法。您看……” 贾环低声劝说道。 贾政闻言,又深深的看了眼贾环,道:“好吧,我先去前面照看着。” 贾环犹豫了下,道:“东边儿的……” 贾政低喝道:“那边自有敬老爷安排,不用你担心。” 贾环点点头,道:“那孩儿去看看老祖宗和大娘。” 贾政颔首,道:“环哥儿,你要记住,家和方能万事兴。” 贾环再次点头,低声道:“父亲放心便是,前夜的誓言儿子没有忘,我不会去和链二哥争的。” 贾政愣愣的看了眼贾环后,道:“你去吧,看看你祖母。” 贾环点点头,朝贾母院落走去。 一路上,贾环见了不少前来探望贾母的外眷,那些女眷看到贾环虽然有些吃惊,但因为他年岁小,却也不避讳什么。 进了荣庆堂后,就见贾母一脸悲戚的坐在软榻上,周遭坐着几个贵妇打扮的妇人,其中一位,赫然便是牛继宗的夫人。 邢王二夫人也在那里,邢夫人只是木然的流泪,跟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 而王夫人也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贾环进堂后,给贾母跪下请了安,贾母虽然脸带悲戚,却还不忘给周遭人介绍,道:“这是我的三孙子,名唤贾环,如今正和镇国公世子还有定军伯府的几位公子在城外庄子上习武。环哥儿,还不见过南安太妃?” 南安太妃,就是南安郡王的王妃。 贾环如今已经打探清楚,南安郡王府现承袭爵位的是二等辅国公。 只是这个辅国公,和当初荣宁二公的国公位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个辅国公同样也是宗亲之爵,就是按照皇家宗室的爵位传承法。 大秦宗室,没有世袭罔替的王爵。 第一等自然是亲王,次之为郡王,再次之即为镇国公(与镇国公府的爵位不同),再再次之为辅国公,而后就是贾家现在承袭的将军爵了。 不过这种宗亲之爵也不错,只要家族有子弟从武有成,即可以去宗人府考封,通过后便可转为亲贵之爵,之后若是再立下功勋,还可以一层层的升上去,不必像普通人那般,辛劳了一辈子,最后也未必能捞着一个爵位。 这就是世爵最大的好处。 心里转了个圈,贾环面带恭敬的朝南安太妃行礼道:“后辈贾环,见过老太妃!” 南安太妃倒也会说话,仔细打量了番贾环后,对贾母道:“老太太,说句不合时宜的话,贾家遭逢大难,固然让人悲痛伤心,可你老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不为别的,就为还有这么好的孙子,你说是不是?” 贾母叹息道:“我这孙子是好,只是,谁能想到,这神京大都内,竟然有这般凶徒,将我那……唉!” 贾母的话让众人沉默了,这种事,谁又能想得到呢? 多少年了,大秦不是没有勋贵被杀的事情,可是那些被杀之人,基本上都是被皇家所杀,而后满门株连了。 除此之外,像贾赦等人的死法,简直超乎了想象。 大秦承平了那么多年,何曾有这种事发生过? 趁着大家沉默,贾环又对牛继宗的妇人郭氏行礼道:“侄儿见过伯母,牛奔哥哥也来了,正在前头帮我父亲接待来客呢。” 郭氏在外与前日和贾环相见时的表现完全不同,她极为端庄得体的坐在那里,微微颔首,道:“都是应该的。” 贾母闻言,面带感激的看着郭氏,道:“家里都乱了,让人看笑话,多亏了你家哥儿帮忙。” 郭氏不敢受贾母的谢,连忙起身客气了几句。 贾母摆摆手,让她坐下后,又对贾环道:“环哥儿,你也去前面帮忙吧。家里如今……你链哥哥在灵堂上守着,外客只能靠你爹和你两人了,一定要招待好了。” 贾环点点头,道:“是,老祖宗,那我就去前面了。” 贾母叹息了声,摆摆手,让他去吧。 贾环退出后,转身出了荣庆堂,然而刚没走两步,只见身着一身白孝服的王熙凤在一大群婆子丫鬟的陪同下走来,一双丹凤眼亦是通红一片,但是眼中的神采…… 怎么说呢?悲戚之色自然也有,但贾环总觉得,在悲戚之色下,却是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想来也是,王熙凤之所以能在贾府里混的这么开,原因有二。 其一,她会来事,性格对上了贾母史老太君的脾性,长的又好,所以得贾母的喜爱。 其二,她是王夫人的亲内侄女。 就是这两个原因,至于她还是贾赦和邢夫人的儿媳妇…… 唔,这个条件是恶性的,是减分的。 对王熙凤来说,在贾府里能恶心到她的人不多,贾赦和邢夫人绝对是排名前两位的,排名不分上下。 但其中却是要以贾赦为主。 原因很简单,邢夫人不过是一个没娘家背景又没有为贾赦生儿育女的填房罢了。 她的一切荣耀都源于贾赦,贾赦出局了,她也就威风不起来了,日后顶多就是一个泥塑的菩萨。 这也是邢夫人今日如此悲伤的原因…… 所以,对于贾赦的死,王熙凤哭归哭,那是因为礼法上必须得哭,可要说她真的有多伤心。 呵呵,荣国府门口的石狮子都会笑出声来。 其实,刚才贾环就发现,就连贾琏哭的都有点太刻意了…… 不过,当迎面而来的王熙凤看到贾环时,面色陡然一变。 如果说如今还有谁能阻挡她正位成为诰命夫人的话,毫无疑问,只有贾环有这个能力。 贾环很坦荡的站在那里,对王熙凤道:“二嫂,注意身体才是。前夜之事,小弟多谢二嫂援手之情,小弟记在心上了。” 王熙凤闻言,面色又是微微一变,心中松了口气,而后眼中的泪水忽然就掉下来了,道:“老三,你说这是怎么着了?大老爷怎么就……” …… PS:感谢书友“未来的情书”的连续打赏和催更,咳,只是,对于五张一万二和五张九千的催更票,我只能说:“陛下,臣妾……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另,感谢书友“防水”的打赏,感谢书友“卷甲”、“140601”、“正版的我来了”、“胖宁宁”、“C938516”、“公子飞龙”的打赏。 感谢书友“墨埃”、“龙心在手天下我有”、“11112211”、“巫师家庭”、“皇室之人”、和“一点哀伤”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支持,谢谢大家~~~ 晚上十点多才回来,看到大家的打赏、推荐、支持和表扬,非常感动也非常高兴。 虽然天气寒冷,但写作的激情满满! 另外,编辑通知了上架的时间,就是下月一号。 到时候的更新,嗯……到时候再说吧,上架当天可能会多爆一点更,但十更什么的就别说了,给盟也真爆不起啊……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三十一章 白莲 夜。 白天的时候尚好,熙攘的人群你来我往,虽然气氛也算哀伤,可总归还是有些人气。 可是到了晚上,几乎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笼罩在荣宁二府上空的悲凉阴云。 府里静的吓人,隐隐传来和尚的念经声和道士的施法声,还有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的哭泣声,让贾府中的气氛更添几分凄惨。 贾族很多人都赶来了,或坐或站或跪在灵堂前,一边守灵,一边商讨着后事。 如今贾族男丁里,辈分最长者,为贾代儒和贾代修二人。 只是两人都是贾家旁系庶出,平日为人又不怎么光彩得体,所以在宗族里没什么太大的话语权,除了辈分高外,过年过节的时候上门拜年的都没几个…… 如今,贾家男丁中真正的话事人,是贾政,还有一个,贾敬。 若是贾珍尚在,亦或是贾蓉尚在,贾敬或许还能安下心去追求他的天人大道。 可是嫡子嫡孙被人一窝端了,他要是还能继续去烧香念经,唔,那估计他真的有可能大道可期了。 可惜,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如今满屋子贾姓族人中,真正悲伤痛心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位面容枯槁的贾敬。 贾政虽然也伤心,可他却是一个信天命的儒生,以为贾赦等人之死,乃是天意如此。 礼数上能过的去就好,却也不必太过悲伤。(原著中贾宝玉和王熙凤差点被赵姨娘搞挂点那次,贾政就是这种心态。) “我族向来以慈善孝道守家,先祖更有大功于社稷黎庶,何以竟遭此厄难,何以竟遭此厄难?” 贾敬哭泣悲鸣几不欲生,一旁贾政不住的低声劝慰着。 左侧,贾代修忽然猛拍身边几桌,“砰”的一声,唬了众人一跳。 众人只见贾代修简直怒发冲冠的嘶吼道:“何以至此?你还问何以至此?还不是因为堂堂亲贵军门,沦落成了如今只剩面子光鲜的宗亲之爵的缘故!若是我贾族依旧为亲贵之爵,家主出行,自有亲兵甲士随行护卫。若家主身边有十数甲士保护,又岂会有此等惨绝人伦之祸发生?” 众人闻言,皆面色戚戚然的点了点头,却也有个别人,脸色微妙…… 贾代修指着贾敬道:“家主既然已逝,敬公曾为旧主,当重挑此任。老夫问你,还欲让爵乎?” 贾敬闻言,顿时沉默不语了,子孙惨死,他固然伤心难耐,可是,也正因此,更加坚定了他修行向道之心。 看看吧,若是不修天道,纵然生前再怎么风光,再怎么享福受用,一朝身死,却连虫豸也不如。 俗事煎熬,又怎比的修仙大道,一朝得道,则可获得大自在,可与天地齐寿…… 沉默良久后,贾敬长叹息道:“红尘之业,实非我之愿也,当于族中选良才,赐之以爵。” 贾代修依旧不罢休,怒声道:“你既然心向天道,我等自然不能强求。但,该选何人为嗣,当万分慎重之。敬公当知,若是再所托非人,宁国之爵,将为最低等之将军位,若再次之,即为都尉位。都尉位,连参加考封的资格都将失去。若真到了那一日,我等还有何面目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你日后即便羽化升天,又有何面目去见宁国公?” 这一番振聋发聩的话,让灵堂上的众人惊的连悲伤都要忘了。 都道这个平日里整天只知道混吃混喝骗银子的老不羞、老绝户是不是失心疯了? 这要是厌了贾敬,日后等他死了恐怕连副棺材板儿都没人给他买。 然而,让众人吃惊的是,贾敬可能修道修糊涂了,居然向贾代修低头请教起来:“修叔,何以教吾?吾又何尝不知亲贵之爵胜于宗亲之爵,可惜后辈子孙不肖先祖,以至如今偌大一贾族,竟无一从武之孙。” 贾代修哼了声,道:“你整天只知修行天道,自然不通外事。却不知,自荣国仙逝三十载后,我贾族竟又出一可习武之良才美玉。” 贾敬闻言大惊,连声道:“竟有此事?我却不知。到底是何人?可是我宁国近支?” 贾代修愈发有长者的派头了,怒声道:“糊涂!你管他是宁国近支还是荣国近支,还不都为我贾族子弟?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政公三子,玉字辈贾环是也。” 贾敬闻言,顿时朝贾政看去。 贾政却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环儿不过一介庶孽,况本性顽劣,如何能当此事?此议万万不可,还请大兄在宁国近支中寻一子孙,承袭爵位为安。” 贾敬还没开口,贾代修又怒了,老头子白发飘飘,乱七八糟的白胡子也飘飘,并指为剑,指着贾政怒道:“政公何以私利至此?吾尝闻,政公已有一如宝似玉之子傍身,难道竟还要再占一璞玉乎?汝须知,荣宁虽二府,却实乃一族也。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况且,汝就忍心眼看着敬公无子凄凉耶?” 贾敬这才又想起伤心事,他拉起贾政的手,悲戚道:“政弟,修叔所言不差啊,你已经有了一块衔玉而诞的宝玉,如今竟又得一可从武之璞玉,上天待弟何其厚也!如今,如今为兄遭此厄难,晚年丧子,丧孙……呜,还请政弟成全,亦为止宁国之颓势也。” 一旁处,贾代修甚至贾代儒都劝个不停,贾政闻言,只觉得脑袋快要炸了。 他心里十分不舍,只是…… 唉! 贾政长叹一声,道:“此事,还需老祖宗点头才是。” 众人闻言,皆言大善! …… 次日,隆正十四年,大年初四。 一清早,贾府正门甫一打开,就见一队黑冰台的玄衣卫秩序而入。 为首的,正是那日被牛奔快要吓尿的玄衣卫百户钟伟。 今日,钟伟却显得格外自信,脑袋扬起。 贾政亲自接见了钟伟,贾环、牛奔还有韩家兄弟等人在一旁站着陪同。 别看牛奔平日里嘻嘻哈哈,但出身公门,自幼耳濡目染,家教又极严,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很沉稳很能做事的。 而韩家兄弟亦是如此,虽然平日不苟言笑,话都说的少,韩三还好一些,那韩大和韩让,简直能闷死个人。 可到了办事的时候,却一点不含糊,果敢能为,很有大将风范。 昨日贾府里乱成一团麻,多亏了他们几人相助。 “诸位公人所为何事?” 贾政虽在工部当差,可骨子却是一个道学夫子,对什么玄衣卫这种天子犬牙耳目,从来都不感冒。 面对贾政平淡的问话,钟伟也不恼,若非此时脸上带笑不合时宜,他恐怕都能面带微笑。 即便没笑,他的神色还是很轻松的,和昨日贾环见到的满脸沉闷压力重重的神色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钟伟躬身道:“卑职见过贾侍郎,卑职前来,一是遵千户之命,前来听命于侍郎大人。二来,则是给大人带来一个好消息。” 贾政眉头微皱,道:“什么好消息?” 钟伟直起腰身,道:“回大人的话,是关于赦公和珍将军等人的命案的好消息,昨夜千户亲自出动,已经查出了一些线索,想来,以千户大人之能,堪破此案只是时间问题。” 贾政闻言,顿时动容,起身道:“此言当真?” 钟伟点点头,道:“卑职岂敢欺骗大人?” 贾政急道:“不知查出是何人所为?” 钟伟闻言犹豫了下,看了看周遭,见没有什么外人,方咬牙道:“回大人的话,如果没有太大的岔子的话,想来谋害赦公等人性命的,乃是白莲教所为。” 闻言,贾环原本提起的心忽地放下,暗自长长的呼出了口气,随即眉头皱起。 贾政亦皱眉,不解道:“白莲教不是西域邪.教吗?我们贾府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害我兄长子侄?” 钟伟倒也是个秒人,道:“政公,那白莲教自宋时起便不安分,不管哪朝哪代,都以造反为己任,实在是天生奸逆。想来,他们也知道荣宁二公对我大秦而言,是何等的重要,故而才图谋了荣宁二公的继爵人。” 贾环忽然开口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是白莲妖人所为?” 钟伟看起来脾性很好,对贾环点点头道:“回三公子的话,我们之所以能确认是白莲教人所为,是因为我们在案发现场的附近,发现了一朵木刻白莲花。三公子可能不知,那白莲妖人在大秦各地犯案,每犯一案,必然会留下这么一朵木刻白莲花。” 贾环闻言,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心里却渐渐沉了下去,隐有寒意生,就连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变得发白起来。 钟伟只道是贾环心中生惧,便安慰道:“三公子但请安心便是,这次贵府赦公等人出事,圣人龙颜大怒,甚至还惊动了龙首宫内的太上。这次我们黑冰台已然全力发动,而且……”说着,他压低声音道:“下官斗胆向诸位透露一个绝密的消息,我们在白莲教内的线人如今已然发动,谋害赦公等人的凶手差不多已经能够锁定,这一次,柴大都统和四大千户全部出手,就算凶手是白莲魁首董千海,他也注定是插翅难逃!” “董千海?天下第一武宗,董千海?!” 一旁处,牛奔和韩家三兄弟均倒吸一口冷气,骇然惊呼道。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三十二章 回去 看到他的话镇住了牛奔等人,钟伟有些得意道:“小伯爷,恐怕还真是那个大魔头。因为我们发现的那朵木刻白莲上,有一个董字。据我们所知,白莲教内,唯有董千海的白莲上才能刻这个字,其他董姓教徒都要避讳。所以……” 牛奔等人面面相觑,叹息道:“若真是董千海亲至,恐怕,还真得让黑冰台倾巢出动才能应付。而且,就算你们倾巢而出,也未必奈何得了这位天下第一超品武宗。” 牛奔的话,让韩家三兄弟齐齐点头。 贾政、贾环父子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现在却不是详问的时候。 应付打发了钟伟等人后,贾环就奉贾政之命,回后宅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贾母。 刚一进荣庆堂的大门,贾环就觉得气氛有点怪异。 从门口的婆子到里面的丫鬟,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就跟看着……人参果? 等进了正厅,看到贾母坐在软榻上,一脸的悲戚,而周遭,坐着的除了邢王二夫人外,居然还有贾敬和贾代修以及贾代儒等人。 贾环一一行礼后,就将钟伟所说之言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顿时一阵哭骂声又喧嚣而起。 好一阵后,大家才又重新平静下来。 “环哥儿,这两天辛苦你了。” 贾母气色有些晦暗,不过此时的神情也是有些微妙,她对贾环说道。 贾环哪里敢居功,客气了几句。 说话间,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光在他身上,让他很有些不自在。 贾母没有绕圈子,道:“你也不用客气,虽然你如今年纪甚幼,但经过前遭得到荣国先祖的指点后,就大异于常人,行事老成得体。所以,我就直接跟你说了。东府那边罹遭大难,你珍大哥和你蓉侄儿都殁了。而今,你敬大爷又耽于修行大道,所以他想在贾族子嗣中挑一人,过继到宁国那边承袭爵位。你意下如何?” 贾环想了想,道:“理当如此。” 贾母又道:“你敬大爷和你两位叔祖挑中的人,就是你。” 贾环闻言“大惊失色”,连连摇头道:“焉有此理,焉有此理!祖母,两位叔祖,还有敬大爷,小子乃是荣国子孙,又是庶子,岂敢有此妄想,这如何使得……” “怎么使不得?” 贾代修不悦道:“既然你自知是贾族子弟,在这个时候,就不应该畏惧艰难,畏缩不前。再有,你虽是政公亲子,可政公与敬公亦是近亲兄弟,政公之子与敬公之子有何不同? 更何况,宁国之爵,再不可继续降袭下去了。如果你不承爵,再挑一个非武之人承袭,那爵位必然再减,如今已经是三品将军爵了,若是再降,就成了最低等的五品将军爵。那再下一代,就成了连考封资格都要失去的都尉位了。 若真到了这个地步,我等就是死后,也无颜去面见荣宁二公并贾族的列祖列宗了!” 贾代儒是一介腐儒,本来还是很看重嫡庶之分的,可是听了贾代修的话后,他也捋着白须,点头附和道:“正是此理,环哥儿,这件事,你没有推拒的道理,原也没你开口说话的地方。” 可贾环还是摇头,苦笑道:“不瞒两位叔祖还有敬大爷,若是前些日子,晚辈自然无不可。可是,初一夜里,晚辈在老祖宗并大老爷和珍大哥面前曾起过誓言,只要珍大哥、蓉哥儿还有大老爷在一日,晚辈就绝对不可奢谈他们的爵位,否则,就不可再习武,以免为了区区爵位而坏了至亲本分。所以,请诸位长辈恕晚辈无法应承。” 众人都不是傻子,从这句话里听出的信息足以让他们明白之前发生了何事。 贾母的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众人又听贾环道:“叔祖、敬大爷,这个誓是我自己对老祖宗说的,当初老祖宗也是不大乐意我这样做。只是晚辈劝说老祖宗,言道咱们贾家向来以孝道立家,百善孝为首,咱们贾家万万不可因为一个爵位,就闹的淡薄了情分,还让人看笑话。 虽然我这个做孙儿的,得到了荣国老祖的护佑,拥有了习武的根骨,但我想,祖宗的意思,怕是希望孙儿能够自强自立,亲自出手,为贾家再取一世爵。而不是为了一个爵位,和家里的哥哥们争抢什么。” 众人闻言,俱是面色动容的看着贾环,贾母也点头道:“这孩子就是倔,虽然年幼,可主意正的很,我这个老婆子也说不听他。” 贾代修长叹一声,道:“你有这个志向,自然是好的。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能看到族中子弟这般有出息,岂有不高兴不支持的道理?可是,有志向却不等于不能变通,你小小年纪,不能困守誓言,不能迂腐。老夫刚才听了你起的誓,你说的是,只要赦公和珍哥儿他们在一日,你就绝不会有贪图爵位的想法。 你看,你自己也说了,只要他们在一日,你就不会有想法。可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了,族中又是这个样子。荣国这边倒也罢了,一等将军爵还能再往下传几代,可宁国那边的爵位,已经就要到底了。 你总不能因为前言,就眼看着我们贾族落到一个除爵的地步吧?再说了,你也不算违背你的誓言吗?” 贾代儒没有贾代修这么善解人意,他信奉的是君臣父子那一套,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他见贾环依旧不愿意不松口,便皱眉道:“行了,这件事你知道就是了,其他的我们会和政公商议。老祖宗要是没有意见的话,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贾环也皱眉:“叔祖,大老爷和珍大哥他们如今尚未……现在就谈这些,是不是太早点些……” 贾代儒正要发怒,贾代修却捋着白须,道:“你倒是一个好孩子,不过还是太年幼,不晓得事急从权的道理。我们贾家罹遭大难,缘由还是贼人为了打击朝廷的威望,所以专门挑荣宁二公的子孙下手。说难听点,这是我们贾家在替朝廷背锅。所以,这个时候正是时候……” “咳咳!” 贾代儒有些不悦的打断贾代修的话,道:“他小小年纪,与他说这些做什么?” 贾代修也不怒,他淡淡一笑,转头看向贾母,道:“老祖宗的意思是……” 贾母面色极为复杂,不止是她,邢王二夫人并王熙凤、李纨等人的面色亦是微妙的紧。 贾母看着贾环的眼神,有些不舍,也有些……疑惑,最终化为一声长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怎么说,我们总不能将祖宗留下来的爵位给传没了。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是常理。可……能多传几代下去,总是好事。那就……那就这么着吧,呈报上去吧。” 贾代修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贾环的眼神,有些诡异…… 这几天来,他可是发了不小的一笔横财啊,而且,若事有成,还有厚报…… …… 自从钟伟在初四上门报告了一个“好消息”后,就忽然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而后的半个月内,贾环在贾府里快要忙疯了。 不仅要在荣国府这边出面帮忙,更大头的,却是宁国府这边。 贾环要被过继给宁国长房这边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贾府,并且也传遍了神京的权贵圈子里。 连贾环袭爵的折子,都已经到了皇宫御书房的书桌上。 而贾敬这段时间虽然也回归宁国府暂住,可惜,他修行天道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哪里还有耐心处理红尘俗事? 即使在府上,也只不过整日里和一群道士们聊的飞起…… 大小事务,能推的基本上都推到贾环身上了,尤其是在看到贾环处理的还不错之后,更是百事不管。 所以短短八.九天后,贾环就瘦下整整一圈去。 不过还算幸运,在牛奔和韩家兄弟的大力帮助下,又有李万机、付鼐和纳兰等人的得力能干,在元宵节前,贾环终于将这些人给埋掉了。 然而奇怪的是,直到他将这些人都给埋了,朝廷关于袭爵和考封的旨意,依旧没有传下来。 旨意一日没能下来,贾家宗祠就一日不能举办过继之礼,否则的话,贾环过继给贾敬,然而朝廷却不给袭爵,那贾家不就尴尬了吗?贾环到时候又何以自处?成黑户了…… 白干这么些天后,贾环又不得不屁颠屁颠儿的坐着马车回城南庄子去了。 牛奔和韩家兄弟等人早在两天前贾赦等人入土的时候就已经先行去了庄子,开始了磨石习武。 而贾环则是在贾府中,陪伴贾迎春和贾惜春多待了两天。 贾赦和贾珍的死,对贾迎春和贾惜春来说,不能说全没影响。 尤其是贾迎春,贾赦毕竟是她亲生父亲,纵然贾赦自己寻日里想不起还有这个女儿存在,可是善良的贾迎春,还是因为贾赦的死而感到悲伤…… 城南官路上,马车不快不慢的悠悠行驶着,马车两侧,李万机、帖木儿、纳兰森若、胡老八骑马护卫着。 李万机等人面无表情的骑在马上,只是偶尔间,眼神会不经意的从马车上扫过。 脸上的神色,敬畏…… …… PS:感谢书友“鼪人”的一碗饺子~~ 感谢“C938516”的打赏,感谢“龙心在手天下我有”、“巫师家庭”、“皇室之人”、“正版的我来了”、“依旧风”、“白话小说”、“111122”、“诺言不许一世”和“一点哀伤”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支持,嘿嘿,很满意,谢谢大家~~~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三十三章 陡变 马车外,李万机等人面无表情,马车内,贾环亦是面无表情。 那一夜,能做出那个决定,并且将之实施,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快意的事。 对生命的敬畏,也不是经过一次迷糊的穿越就能抹去的。 虽然贾环早就打定主意,逼不得已时,就下手除掉贾珍。 但他没有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样早。 在他记忆中,秦可卿的死,还要有些时间,至少也是薛宝钗一家来贾府之后。 可是,贾环不敢等了。 贾珍这个时候就已经敢往秦可卿的闺房内闯,还好,秦可卿目前还未沦陷,丑事未成…… 可是,贾环却不知道秦可卿能坚持多久,贾珍又还能忍多久。 一旦他们之间真的成了事,那对整个贾府来说,都将是一个难以挣脱的死劫。 哪怕贾环猜测有误,秦可卿并不是什么皇族贵女。 可是,一个具有扒灰名声的家族,难道还奢望会有什么出路吗? 不说其他,谁愿意和这样一个家族进行联姻?谁敢做这样家族的姻亲? 到那个时候,贾家就会真的变成一堆臭狗屎,人人避之不及。 唐朝的公主没人敢娶,五姓女也少有愿意入皇宫的,为何? 唐皇李家的名声臭的跟狗屎一样…… 贾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更何况,他还断定,秦可卿的身世不简单。 所以,不是他虚伪,不是他狠毒,是他不得不为之。 或许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破局,但贾环只能想到这个最简单,也最粗暴的法子。 以绝后患。 他并不后悔! 只是…… 那朵木刻白莲是怎么回事? 莫非那夜有人在附…… “轰!” 正在贾环思索间,忽然犹如一道旱雷炸响的轰鸣声,响起在不远处。 赶车的焦大极力想控制惊马,然而,寻日里温顺的马匹,此刻却总么拉都拉不住。 “轰!” 又一声隐雷炸响,马匹更惊,竟然双蹄迈起,一个跳跃,生生将焦大给震下车辕。 而后,那匹白马撒开四蹄,拖着马车飞奔而去,更让李万机等人大惊失色的是,那匹驭马没有顺着官路走,反而冲进了路边的野地中,不着方向的胡乱飞奔着。 马车在野地里不住的颠簸,可想而知,内中的贾环是何等滋味。 “三爷!!” 李万机等人不断的惊呼喊着,想要上前救援,可是他们座下的马匹也好不到哪去,哪怕他们极力牵制,可一时间怎么也拉不住受惊后混乱的惊马。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环的那辆黑云马车不断的远去。 贾环在马车里的确不好受,因为田野里的路不平,车轮时不时压过土坷垃,颠上颠下的。 可要说危险,那也没多少。 而且这里是神京附近,也没有什么悬崖峭壁好让他担心马车会坠崖…… 顺着“叮咣”作响,时而关闭时而打开的车门,贾环朝外看去,不由皱起眉头。 这个时代并没有火器,这大晴天的,怎么会有打雷声呢? 随着惊马托着他越走越远,这雷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有些清晰了。 蓦地…… 贾环的瞳孔猛然收缩,因为他看到了“雷声”的源泉。 距离他数百米外,正有一群人混战在一起。 其中大多数人,都是那日所见钟伟的形象,头戴无翼三山纱帽,身着黒鹄锦衣,手中拿着各种兵器,将一身形魁梧之极的黑衣大汉围在当中。 而和黑衣大汉战在一起的,则是一个身着绣黑龙补紫衣蟒龙袍的中年男子,和四个身着绯色锦衣的男女。 其他玄衣卫虽然拿着兵器围在四周,可看样子根本不敢上。 那黑衣大汉以一双铁掌迎对五人的围攻,居然能够不落下风,时不时的和那身着紫衣黑龙蟒袍的中年男子硬撼一拳,发出一声闷雷一般的爆响。 贾环看的目瞪口呆,他重生以来,从武二字听的他耳朵都快起茧了,但武人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他今天这才是第一次见到。 没有凌天飞起,然而,一跃而起却也有数米之高。 没有一掌打出,能打出各种颜色的气浪,也没有十八条咆哮的巨龙。 但是,在硬撼中发出的响声,却如惊雷一般响亮。 他们时而缓慢的停下来对峙,时而又飞快的打成一团,速度之快,贾环甚至都看不清人形。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是在做戏,他们是在进行生死之战。 因为,战团中唯一一个女性,身着绯色锦衣的女子,不知是疏忽还是怎地,忽然被黑衣大汉一拳轰击在肩头。 而后,这个女性整个人都倒飞出去,在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而后如同一片破烂麻袋一样摔倒在地上,起了两下,却没有起来。 不知是活是死…… 她的付出并非没有成果,黑衣大汉一拳轰在她肩头时,那位紫衣蟒袍男子蓦地动了,一道残影闪过,他手中的剑刺出,刺中了…… 我艹! 贾环没看清到底刺中了哪里,因为惊马越跑越远,拉着他不知道要奔向哪个新世界…… 虽然不清楚那些人的确切身份,但这并不妨碍贾环心中的猜测。 如果他没错的很离谱的话,方才那群人,想来就是黑冰台玄衣卫百户钟伟口中的黑冰台主人和他手下的四大千户。 而他们围攻的,应该就是那个叫董千海的超品武宗,白莲教教主,背黑锅的冤大头…… 贾环只希望,这场大战能够更惨烈点,不然的话,他心里的危机感总也祛除不了。 不过看刚才的情形,那个叫董千海的大汉,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唉…… 长叹息一声后,贾环还想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只是演技到底还不够深,眼泪不能说来就来。 马匹的速度慢慢减下来了,想来它也疯够了,跑的没力气了。 贾环的心思却不在它身上,他脑海里都是刚才那些人打斗的场面。 说老实话,真不如前世电视里的武打片好看。 郭靖的降龙十八掌,杨过的九阴真经,张无忌的九阳神功,看起来多热血沸腾,视觉效果杠杠的。 刚才那些人的打斗,好像只比追求写实风格的电影好看一点。 音效不错,还有就是,速度很不错。 力量贾环还看不出个什么名堂。 想来这就是所谓的外行看热闹,内行才能看出门道的缘故。 也不知道牛奔他们在庄子里练的怎么样了…… 贾环双手抱头,躺在车厢地板上,嘴角擎着一抹微笑,畅想着。 说实话,到了今天这一步,贾环才是真正的海松了一口气。 因为贾府里最能祸祸的两个人都被他给干掉了。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不管是荣还是宁,能波及整个贾府的祸胎,自此都没有了。 剩余的即使想翻浪,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没这个资格。 所以,从今日起,往后都是好日子…… “砰!” 车厢车门忽地被从外暴力打开,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入。 一道冰冷的凉意,从贾环的脖颈处传入脑中,打断了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贾环不由自主的举起双手,连声道:“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说,我投降!” 等到他收拢住狂跳的心,定睛看去,只见一满脸冰霜之色,眼神凌厉的白衣少女,看模样,最多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手中握着一柄明晃晃的宝剑,胸口不住的起伏着,眼睛冷冰冰的看着贾环。 少女空闲的那只胳膊袖子上,一片殷红。 这些贾环都没有关注,他关注的,除了脖颈处的那柄冰凉的剑外,就是少女绝美的容颜。 绝美这个词,贾环很少用。 遍观贾府诸女,能用绝美来形容的,唯有一个林黛玉,秦可卿也可以算一个,最后再加上一个白荷。 只是三人的气质各不相同罢了。 然而,尽管三人的出众点不同,如林黛玉的清洌如初冬山泉、秦可卿的极艳近妖娆、白荷的清纯如水莲,但她们还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骨子里的柔软,属于女人天性的柔软。 但是,贾环此刻面对的这个女子,虽然同样绝美,但却绝美如宝剑,锋利无双。 林黛玉的清洌是来自声音的清洌,但她的笑容,哪怕是不笑,她的容颜都是那样的甜美。 而对面的女子,她的冷,是从眼神中散发出的冷,不是那种没有人性气息,看人如看死物的冷,而是一种犀利、果敢和刚毅的冷,一种不可侵犯的高傲之冷。 面对这样神色的女子,即使她再美,贾环相信他也绝对不会随便硬,不是不愿意,而是……不大敢…… 干巴巴的笑了笑,贾环讨好道:“这位姐姐,你能不能先把这把宝剑拿开?小弟我好害怕。”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练武的吗?” 果然,这个少女的声音如同贾环预料的一样,同样很冷。 不过也有出乎意料的,声音居然很好听……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姐姐好眼力,不过姐姐想必也能看出,小弟只是刚开完筋,勉强在锻身,连一招一式的庄稼把式都没学过,自然不会对姐姐有威胁,所以这个……小弟的胆子实在很小,我……” 贾环说不下去了,因为少女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越来越奇怪…… “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真不是我……” 贾环潜意识里拒绝坦白认罪…… 少女板的紧紧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变化,恼怒,愤恨,自责,杀意…… 一股脑的拥挤在脸上,却也使得脸色鲜活了许多。 她咬牙切齿道:“那夜指使人杀人的,就是你!”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三十四章 朱雀千户 贾环脑子里转的飞起,可是他本就不是一个有急智的人,此刻被揭穿面临生死危机之下,哪里又能想得到什么超脱的法子? 少女用想要吃人的眼光看着他,道:“你就是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声音和身形,那夜,就是你杀的人!如今,却连累我和我爹受过,你……” 贾环辩无可辩,索性光棍儿反击道:“这能怪我吗?那些王八蛋居然连他们儿媳妇的主意都想打,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那少女闻言一怔,随即绝美的脸上居然微微透出一抹绯红之色,她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权贵,自然个个都该杀。可是,你却不该牵连到我爹!” 贾环无语道:“鬼才知道那朵木刻莲花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本来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完人,也没见你们出现,怎么到头来却冒出一朵木刻莲花,你们……” “别说了!” 少女脸上的悔恨之色简直快要吞没了她,她此刻不是想要杀贾环,她是恨不得自己杀了自己。 那一夜,正是她在无意间看到了贾环等人杀人,又在发现贾赦等人的身份不同一般后,“灵机一动”,想要借此替白莲教扬名,就留下了一朵木刻莲花。 谁能想到,被杀之人会引起这般大的风波,再加上教内高层出了败类,为了贪图富贵,将他们父女二人的行踪出卖,更在他父亲喝的酒水里下.药…… 若非如此,以其父超品武宗的身手,又岂是那些朝廷鹰犬能够对付的了的? 即使这般艰难,她父亲还是为她杀出了一条生路来,让她逃了出来。 可是…… 该不该怪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少年? 能怪他头上吗? 少女虽然心中仇恨滔天,杀意盎然,可她并非嗜杀之人,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 可是,不怪他的话,她如今又能怎么办呢? “当啷”一声,宝剑紧贴着贾环的脖子,堪堪滑过他的外衣,跌落在地,唬的贾环全身汗毛竖起。 正要发怒,可看到少女眼中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心中又是一软。 他不糊涂,看着少女的表情,他基本上就猜出了,那朵木刻白莲恐怕就是她的杰作了。 如今牵连到了她父亲的身上…… 看了眼少女胳膊上晕染的越来越多的鲜红色,贾环叹息了声,劝道:“姑娘,你父亲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和代价为你创造出一条生路,却不是让你悲春伤秋的。即使伤心,你也要为他报仇之后再……” 说到这,贾环真想伸手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嘴怎么这么贱呢,看到美人就没脑子了是吧? 还报仇……这丫头的仇人之一,就是他贾大官人。 果然,少女闻言止住了眼泪,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看向贾环,道:“你说什么?” 贾环干笑都快笑不出了,巴巴的道:“姐姐,没……没说啥,就是开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少女冷冷的瞥了贾环一眼后,在他心惊胆战中从地上捡起宝剑,贾环见她弯腰,有心作死一搏,可是又想到方才少女的身手,终究没有勇气找死…… 少女起身后,看也不看贾环一眼,转身就要跳下马车离去。 可是,可能是失血过多,也可能是之前受过内伤,总之,她刚一转身,没走两步,还没来得及往下跳,人就软倒下来,躺在了车板上。 贾环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他怀疑对方到底是在使苦肉计还是在使美人计。 不过直到马车外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少女依旧动也不动,贾环终于确定,她晕倒了。 贾环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少女身边的那把剑。 只要拿起这把剑,杀了她,那么这个世上就再也不会有第三方人马知道那件事了。 帖木儿、纳兰森若和李万机都是实施的人,自然不会说出口。 贾赦等人可以向阎罗王告状…… 只要杀了她,那…… 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贾环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下不去手不敢杀人,而是,如果杀了她,贾环恐怕一辈子都要受到良知的谴责。 她和她的父亲本来就在替贾环背黑锅,他要是再下黑手,那他的为人品性,就真的出了问题。 他自忖不是圣母,但他自认也不是什么黑心肝的坏人。 先救下她再说吧。 “三爷!三爷!” 马车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还有李万机等人焦急的呼唤声。 贾环不再迟疑,他上前将少女抱起,又将车厢内盖在长条椅子上的锦帛掀起,把活动的椅子板面打开后,将少女放了进去,虽然少女的腿要蜷缩起来一点,但并不憋闷。 最后,贾环又将板面放下,把少女的剑放在板面上,然后盖好锦帛垫子掩饰好。 马车刚好停了下来。 贾环不动声色的用脚将地板上的一滴鲜血蹭去后,跳下马车,看着来人。 除了李万机等人外,还有几个身着玄衣卫服侍的人。 “三爷,你没事吧?奴才罪该万死,奴才……” 因为有外人在,所以李万机等人必须要跪下,并且自称奴才,否则,有罪的不仅是他们,连贾环都要受到指责。 贾环皱眉看了地上的李万机并帖木儿等人一眼,有些不耐道:“行了,谁能想到大晴天的会打雷,起来吧,回去再说。” 然后他又看向几个玄衣卫当中为首的那人。 这个人看不出年岁,似乎只有二十几岁,但看他眼神中的沧桑和深邃,似乎又至少有四十多岁。 他的衣服也和普通玄衣卫的服侍不同,和钟伟的那身百户服有些像,但却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贾环没有时间细看,他冲来人点点头,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那人一双很有深度的眼睛也颇有兴致的看着贾环,微笑道:“我是黑冰台玄衣卫朱雀所千户王炎,见过荣国子弟,贾三公子。” 贾环闻言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糊涂了,愣愣的问道:“朱……朱雀?朱雀不是女的吗?” 此言一出,众人的面色都有些古怪,包括王炎身后的那些玄衣卫。 似乎从来没有人想过,敢有人当着王炎的面说他应该是女的。 然而让他们吃惊的是,王炎竟然不恼,反而很高兴的大笑了起来,笑罢后,他看着贾环道:“这种话,已经好多年没听人说过了,上一次被人这般说,还是你的太祖父,第一代老荣国公这般说的。” 贾环面色顿变,不可思议的看着王炎道:“大哥……大叔……大爷……大?您今年到底多大?” 王炎又笑了,笑的声震四野,似乎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良久之后,他才平息下来,道:“当年,我是你太祖父亲兵营里的一个小兵,比你祖父的年纪要小一些,不过,也小不了几岁。” “哇!” 贾环这下真的惊奇了,他近乎有些无礼的看着王炎,惊叹道:“王爷爷,你刚才就是跟我说你才二十岁我都信,你怎么做到的?” 王炎微笑道:“你若是想,你也可以做到,只要好好练武就是了。” 贾环能信才见鬼了:“可是我牛伯伯看起来就没这么年轻啊!” 王炎道:“镇国公的开碑手威力自然是霸道绝伦,只是,在这方面,却远不如我的朱雀劲。你若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王炎此言一出,他身后的众多玄衣卫的呼吸,一瞬间都粗重起来。 看向贾环的眼神里,多了很多嫉妒。 可是,有个球的办法,谁让千户和荣国公的渊源深远……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贾环居然摇头了,他居然摇头了! 贾环道:“多谢王爷爷好意,只是晚辈已经答应了牛伯伯,要和牛奔哥哥一起练习开碑手。所以……” 王炎倒也不在意,他笑着点点头,道:“都好,只要好好练,都好。” 贾环见他大度,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报!” 远处忽然飞奔出一人来,贾环甚至都没看出他从哪个鬼地方钻出来的,就那么忽然出现。 “报千户大人,卑职带着雪鬼追踪那妖女,却不想那妖女诡计多端,阴毒无比,在她的遮面纱巾上下了毒,将雪鬼毒毙了,卑职也丢了她的去向。卑职办事不利,请千户责罚。” 贾环发现,此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披风,头上的纱帽都是白色的,躲在雪地里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名堂来,怪道刚才居然没发现他从哪冒出来的。 王炎听到此人的话后,面色微微肃然,道:“此人干系重大,不可丢失,再去寻找,记住,不要放过蛛丝马迹。你之失责暂且记下,本座允许你戴罪立功。” “是!多谢千户大人仁恕!” 那白衣人感激一礼后,不再啰嗦,一转身,微微一顿,而后就消失在贾环眼前。 贾环不信邪,揉了揉眼睛,还是没发现他去哪儿了。 “呵呵,不过是遮眼小道罢了,不必在意。你若想学,等日后有时间了,我让他来教你便是。” 王炎看出贾环对刚才那人颇为感兴趣,开口笑道。 贾环再一次体会到,有一个好祖宗,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 PS:感谢“C938516”的打赏,感谢“龙心在手天下我有”、“巫师家庭”、“皇室之人”、“正版的我来了”、“墨埃”、“我想有个萝莉女儿”、“111122”、“”和“呼乎祜”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支持,谢谢大家~~~ 再次说一下为何要加入武功这一元素,原因很简单,一是为了锻炼身体,好破局,二来,就是为了理清红楼原著里纷乱的爵位承袭。 对于那些爵位的承袭,我只能想出这个法子,但我非常欢迎有熟读红楼的书友,给出不同的意见。 为什么八公里,有的国公后人就能承袭伯爵,有的能承袭子爵,而有的只能承袭有名无实的将军爵。 谁能合理的解释通了,我谢谢他。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三十五章 劝说 “王爷爷,你们刚才打的那么精彩,是在抓捕坏人吗?” 贾环有些“天真”的问道。 王炎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敛去,叹息道:“是啊,那是在缉拿谋害你大伯等人的凶手。” 贾环闻言,面色顿时一变,一脸仇恨色,道:“王爷爷,那个坏人到底是谁?他为何要杀我家大老爷?老祖宗这段日子里都伤心了好多天了,大娘也整天的哭!” 王炎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道:“他是如今江湖上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白莲教主董千海。至于他为何要……我们却也没有问出所以然来。不过现如今已经将他拿下,总有办法敲开他的口,到时候就知道了。” 贾环气愤道:“王爷爷,那能不能让我去看看他,我想替老祖宗和大娘问问他,我们贾家到底哪里得罪他了,竟然让他下此毒手!” 王炎闻言,有些犹豫,不过随即还是点点头,道:“今天不行,过两天吧。我们要先将他的琵琶骨锁住,废了他的功夫,然后再让你去看看,不然太危险了……” “咚!” “呃……” 贾环身后的马车里,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和一道女人特有的柔弱的呻.吟声。 众人看向贾环的目光有些怪异了,尤其是李万机等人…… 贾环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道:“那是我的侍女丫头,她……她今天身体有点不大舒服。我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好像每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的时候,我问她是病了,她自己偏说没有,也不肯去看郎中,没办法……” 除了贾环外,在场众人里大概没有几个是初哥了,听到他的话,面色更加古怪了。 王炎哑然失笑的看着贾环,眼睛里也释然了,因为他刚才确实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看着贾环道:“想来牛伯爷跟你说过,根骨不牢时,万万不可近女色,否则的话,你日后成就必然有限的紧。” 贾环大咧咧的点点头,好像全明白似得,小手摆的飞起,昂首道:“王爷爷您放心,我牛奔哥哥说了,像咱们这样的江湖豪杰,英雄好汉,是万万不能在女儿香气中厮混的,不然以后上了战场保管全拉稀。晚辈这几天因为一直跪着磕头,又没时间开筋松骨,腿就有些酸疼发麻,所以让小鹊给我按按,回家开始练武后,就再也不让她们靠近了!” 王炎身后的一些玄衣卫有些忍不住了,咧嘴笑着。 王炎自己也笑,道:“你这是要去庄子上?” 贾环点点头,道:“是,府上的事都忙完了,我也不能老在那里耗着,所以就准备回家了。” 王炎皱眉道:“不是说要让你去宁国那边承爵吗?怎么……” 贾环挠挠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说是这样说,也报上去了,不过没批下来。我等不及了,也不想等了,所以就先回庄子了。” 王炎有些玩味的看着贾环,道:“等不及也不想等了?你就不想承袭宁国公的爵位?” 贾环嘿嘿一笑,道:“想倒是也想,可也没那么想。我给老祖宗说过,就算不能去承袭祖宗的爵位也没什么,等我从武有成,就去给牛伯伯当个亲兵,上了战场后奋力杀敌。没道理祖宗能做到的,咱们这些当儿孙的做不到。祖宗当年的条件可比现在差多了!” 王炎闻言,抚掌大笑,看着贾环道:“不意荣国竟有此佳孙,好,有志气!荣宁二公总算后继有人了!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圣上之所以还没批下让宗人府对你进行考封,是为了等着我们将凶手缉拿。否则的话,圣旨如何能进贾家宗祠?圣上的颜面上也不好看。如今凶手既然已经拿住,那想来让你去考封的旨意也就是这两天就要下来了,你等着吧。” 贾环闻言,心中顿时了然,也是,要是抓不到凶手,皇帝老儿还真不好意思让圣旨进贾家,去面对荣宁二公的神位。 贾环嘿嘿一笑,道:“那也好,不过我要回去抓紧时间赶紧多练练了,不然考封要是不过的话,就给祖宗丢脸了。” “哈哈哈!” 王炎看着贾环大笑道:“你还想临阵磨枪?我看你筋骨已开,锻身小成,虽然还没有炼骨,但通过考封的最低项问题却也不大,无非是多断几根骨头罢了,三等男的爵位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 贾环闻言,笑的跟哭的似得,道:“王爷爷,多断几根骨头问题还不大?” 王炎轻笑道:“习武之人,哪个不是断遍全身骨头的?不要怕,习惯了就好。” 贾环哭丧着脸,拱手道:“王爷爷,那晚辈就先回去多准备准备,趁着手脚还能动弹,削个木头做一对拐杖,再弄副担架预备着。咱们后悔有期吧,王爷爷,等您得空了,我再去您府上请安。” 王炎笑骂道:“惫赖小子,倒是和老荣国有几分相像。行了,不耐烦和我这老头子说话,你就先回去吧,老夫也还有事处理。记得,等得闲了,去我府上说话。看到故人之后出息,老夫心情甚佳。” 贾环躬身行礼道:“晚辈定然前去叨扰王爷爷!” …… 马车回到城南官路上,再次启动了。 围绕在马车周遭的人都没有说话,车厢内,贾环对着那少女也不知该怎么说。 少女容颜依旧冰冷绝美,然而,目光却空洞、无神、无助…… 想起刚才贼喊捉贼的跟王炎说过她老爸的坏话,贾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可看着她这个模样,贾环还是不忍心的劝道:“喂,姑娘,你没事吧?” 少女毫无反应。 贾环又道:“想开些吧,日子总要朝前过,是不是?笑着是一天,哭着也是一天,咱们何必选择哭而不选择笑呢?” 少女握剑的手紧了紧。 贾环没看到,继续道:“其实想开点,也没什么的,是不是,你看我,刚挂一个大爷,还挂一个大哥和大侄子,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你……呃……” 冰冷的剑再次搭在了贾环的脖颈处,少女的头却没有转过来看他。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我刚才说错话了,现在我开始正经的。姑娘,请问你的芳名……别激动,别激动,我是有原因的,你轻一点!” 感觉剑又往里压了一丝,贾环连忙投降道:“是这样,刚才你也听到了,过几天我可能就有机会去见你爹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代你转达的?我问你名字,是为了告诉他,你还好好的,不让他牵挂。” 少女终于有反应了,她转过头,一双清冷的美眸中逐渐明亮,她看着贾环道:“你能救我爹?” 贾环嘴角抽了抽,看着少女不说话,心里腹诽道:我又不是赵日天,哪有这个能耐…… 少女见贾环不言,眼睛里的明亮又逐渐黯灭了。 贾环不忍道:“姑娘,事已至此,你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要好好活下去,替你父亲好好活下去。我听你说,你们是因为教中叛徒的出卖才弄成现在这样,所以,你的目标仇人就已经非常鲜明了,就是那些无耻可恨,卑鄙的和臭虫一样的叛徒!不过以姑娘你的身手,只要努力修练上几年,想来想要除去他们并不是难事。” 少女看了贾环一眼,从她的眼神中,贾环看出,似乎她认为贾环本人也是那些无耻可恨之徒中的一位,说不定排名还比较靠前…… 贾环干笑了声,道:“姑娘,我承认,这件事说到底和我有脱不开的关系,大丈夫敢作敢当,我不否认……” “那你就去自首。” 少女冷冰冰的打断了贾环的话。 贾环苦笑道:“姑娘,你冷静一点,你想想,就算我现在去自首,先不说谁信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用。朝廷抓捕你和你父亲,原因难道只是因为你们杀人吗?” “我们没有杀人。” 少女总是跑题…… 贾环道:“好,是,就算你们没有杀人……” “我们本来就没有杀人,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少女好像还有点偏执…… 贾环头疼道:“对对,你们没有杀人,我才是杀人犯。可是,这不是关键啊,你父亲最大的罪名不是杀人,而是因为他是白莲教的魁首教主。这,才是他必须死的原因所在。 以姑娘你的智慧,我想你一定是明白的。就算没有你丢下木刻白莲这一出,你们教内的叛徒也一定会出卖你们,是不是?他们潜伏在你们身边肯定不是这两天才发生的事,他们是处心积虑的。所以说,无论有没有我的这一档子事,有没有你丢下白莲花这一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少女终于肯看贾环了,道:“你说的是真的?” 贾环连忙举手起誓:“千真万确,若有半分虚假,就让我大舅舅不得好死!姑娘,我知道我拿自己起誓你肯定不信,所以我拿我亲大舅舅起誓。你想啊,天大地大,娘舅最大。你应该能体会到我的诚意和诚信了吧?” 少女眼神有些怪异的看了贾环一眼,不过终究还是点点头,而且,眼中的自责悔恨之色也减少了些……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三十六章 安顿 “姑娘,咱们先回庄子上,把你的伤养好,然后再徐徐图……” 贾环被少女以警惕的目光看了眼后,干笑了两声,道:“姑娘,你别误会,我说咱们,没有恶意。是这样,我反应比较慢,先前考虑事情可能不太通透,但后面渐渐就能想通。我忽然觉得,你父亲短时间内,恐怕未必就会死。” 少女闻言,猛然抬头,一把抓住贾环的胳膊,看着他急声道:“你说什么?” “嘶!” 贾环猛然倒吸一口冷气,还不敢高声叫出来,连声求饶道:“姑娘,轻一点,轻一点,疼……” 少女稍微松了点劲,还是紧抓不放,道:“你刚说什么?” 贾环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说的准不准,但是我想,你父亲是白莲教里的大人物,估计也是黑冰台这些年抓到的最大的人物。对于这样的人,黑冰台想来不会轻易就杀死了账的。 他们应该想从你父亲口中得到更多重要的信息,比如你们白莲教内部其他高层的下落,还有宝藏啊,神功秘籍啊什么的。不管怎么说,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只为取一条人命的话,总是说不过去的。” 少女有些激动了,她看着贾环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他们一定不舍得杀我爹的,我要找人去救他……” 贾环捂着额头,简直不忍直视,道:“姑娘,那你正好中了他们的奸计了。你要这样做,你爹就算没被杀死,也要被你气死。” 少女闻言,眼中寒芒大盛,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贾环道:“你想啊,黑冰台那是什么地方?对于你们来说,称之为龙潭虎穴都不为过吧?那里还有无数强弓硬弩,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父亲强盛时期,恐怕都没能力硬闯那里。而且,难道玄衣卫就想不到你们会去劫牢?怕是他们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你们露头,正好让他们一网打尽。” 少女闻言,面色一僵,又麻木了…… 贾环继续劝道:“所以说,这个时候,你们千万不要冲动,不要做徒劳无用反而赔本儿的决定。” 少女冷冷的道:“难道我们只能干看着我父亲在牢里受折磨,干看着他上断头台被人砍头?” 贾环道:“姑娘,说句不好听的话,做你们这一行,固然有很高的回报率,但你们应该也有付出高风险高代价的心理准备。当然了,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也之前说了,我不是急智型人才,需要时间来详细周密的思考才能有法子。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你父亲还没死,只要人还活着,总会有希望的,是不是?但如果你一怒之下,冲动的杀过去,到时候不仅你要死,他们还会用你来要挟你父亲说出他们想要的东西,等东西说完后,咔擦,全玩儿完!” 少女冷冷的瞥了贾环一眼,道:“你是怕我们把你供出来吧?”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也不乏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主要的,还是为了姑娘你考虑。” 少女哼了声,心里虽然已经承认了贾环的分析,可嘴上不饶人,道:“我和你仇恨多过……我用的着你来考虑?” 贾环长叹息一声,道:“说句让姑娘着恼的话,我虽然身体尚还年幼,但心理年纪却未必比你小。我曾经无数次的梦想着,我的意中人会是什么样的……我一直以为,她必定会是一位盖世女侠,有一天,她会身披鸾凤战甲,脚踩七彩祥云,手持倾国宝剑,前来娶……咳咳,来找我。只是,我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少女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贾环,冷冷的道了声:“白痴。” 贾环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而后正色道:“正经的说,姑娘,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过几天我真要去见你父亲,说不清楚的话,我怕你父亲在牢里担忧过度,做出什么悔恨不及的事。对了,最好连你的乳名或者闺名什么的一起说出来,不然你爹可能不信。” 少女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冷声道:“我叫董明月,乳……小时候,我爹叫我乖囡。” 贾环恍然,然后又道:“不知小姐今后有何打算?” 少女……董明月警惕的看了眼心中的小纨绔,小恶棍,道:“你想干什么?” 贾环正色道:“乖囡……别激动,别激动,明月……我叫你明月,是为了避开你的姓,不然让人听了去,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是吧? 明月啊,是这样,你们教内的叛徒一日未除去,一日未查清叛徒是谁,我想你就不合适去与他们相见。你想,既然有人能在你爹酒里下料,还能清晰的将你们的路线出卖,可见,他,或者说他们,一定是你爹的心腹之辈。 如果这个时候你贸然出去找他们,基本上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你将会自投罗网。” 少女眼中的厉色和愤恨,让贾环在一旁看的都有些心惊。 还好,没冒多长时间的冷光,她又悲哀无助起来。 唉,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 贾环心善的叹息道:“别难过了,还是那句话,只要人活着,那么一切都会有可能发生。这样,我有一个不大成熟的建议,你听听,看看合适不合适。” 董明月不吭声…… 贾环自顾自的道:“我想,你现在也别出头露面了,别看咱们的马车一路上畅行无阻,那是因为这辆车上刻有一朵黑云。你现在打开一点窗子,向外看去,保证让你看到,官路上被查车的人到处都是。现在估计有无数的便衣……就是身着普通人衣服的黑冰台玄衣卫,在找你的下落。只要你一露面,那就危险了。 所以我想,你先和我回庄子上。说句高攀的话,咱俩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要是被抓了,以咱俩目前浅薄的交情,你不出卖我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董明月小傲娇小傲娇的哼了声,没有反对…… 贾环嘴角抽了抽,心里失望的暗骂了声小娘皮,不是说江湖儿女,最重义气的吗?怎么…… 腹诽归腹诽,面上却笑的很和煦,贾环道:“所以,咱们现在几乎是相依为命。你跟我回庄子上,先给你治疗一下伤口,然后,还要委屈你做一段时间我的婢女……诶诶,别激动,别老是激动嘛!你听我说……我当然不敢当真让你做婢女,就是名义上的。 我知道让你做婢女太委屈了,可是,你要是不做婢女的话,来路就说不清楚了。我也不敢保证,庄子上会不会有玄衣卫的密探,对不对?我倒不是怕死,只是还没有把岳……还没有把你爹救出来,我心里实在难安,就是死也难以瞑目。你也还没有除掉叛徒,蒲志高还在,轻易也不能言死,对不对? 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办法!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只能先让你吃点苦,但我坚信,这些苦是值得的,是有必要的,是……” “行了,我知道了。” 董明月极为厌恶的看了眼聒噪的贾环,冷冷的道。 贾环脸皮厚,不在意,道:“既然这个前提我们达成了共识,那么我们就要就专业问题进行一下探讨了。明月啊,作为一名光荣的婢女,首先,你要做的就是不能对主子……当然,只是名义上的,表面的主子,首先,你就不能对主子进行人身威胁!我真是太没安全感了…… 其次,你得笑,要笑,懂吗?真的,你这样的,要是被我娘看到了,那立马就露馅儿了!我是真不放心你啊……” “你当我是傻子吗?” 董明月不屑的看了贾环一眼,没当过猪,还没见过猪吗? 她也是有几个婢女服侍的,婢女该怎么表现,她会不明白? 贾环很欣慰的道:“我就知道,明月是一个懂道理的好女孩儿!” 董明月冷声道:“你最好不要太过分,不然的话……” 贾环洒然一笑道:“这你尽管放心好了,去了庄子上,你就会知道我贾环的为人了。对所有人,我都会尊重,无论是庄户还是匠户,至少是在人格上,我从来不会轻贱任何人。” 董明珠完全听不懂,不屑的哼了声。 …… 终于回来了,庄子上特有的马车轮压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让贾环感到如此的亲切。 不过,马车没有在庄子门口停留,而是在他的吩咐下,径直回到了主院。 李万机提前入内,清场赶退了几个负责清扫的婆子,并且将前院书房内的窗子都关闭,然后让帖木儿等人在前后门处守紧了,马车门方才打开。 贾环和董明月下车,进了书房。 “我寻常晚上都是在后院住,在书房歇息的时候不多。以后你就在书房里伺候……待着吧,可以看书写字。另外,我给家里的姊妹们写了些解闷儿的小说,你没事的时候也可以看看。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得和我娘照个面儿,最好是现在,不然的话,日后你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我娘的性格比较活泼外向,不过人还是很好的,对丫鬟也很亲切,希望你……” “环哥儿,你个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老娘这些天都快为你担心死了,你个小王八羔子回来了居然也不给我照面儿……” 贾环干笑了两声,又道:“看,很亲切吧?她很豪放的……” PS:感谢“C938516”的打赏,感谢“龙心在手天下我有”、“巫师家庭”、“我本善良”、“正版的我来了”、“墨埃”、“纱布丝袜”、“111122”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支持,谢谢大家~~~ 说一下大家说的原创人物的事…… 贾府很大,妹纸很多,这是没错的。 可是,那么多妹纸,看起来各式各样的,性格百态都有,但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好看的花瓶。 如果主角只是每天在贾府里和她们吃喝玩乐,那没关系,我也可以这样写,但写多了就腻了。 再说,猪脚也不可能整天待在贾府里吧? 再说女主的问题,主角才八岁吧? 貌似目前也就两个暧昧一点的对象吧,哪有什么女主啊? 每一个原创人物,尤其是女性角色,都会有很大的实际作用的。 比如白荷,她的作用远不止帮主角办出水泥和玻璃,后文还有更大的作用。 再比如白莲教女,同样如此。不仅后文有大作用,还埋有很关键的伏笔。 这才写到哪儿啊?部分书友不用这么急吧? 唉! 今天是平安夜,看到一对对一双双的从我眼前经过,手里拿着的苹果下面也不知是不是套套…… 单身汪心里一片惨然! 求安慰~~~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三十七章 收心 李万机等人带人低着头走了,去前面守着去了。 赵姨娘带着她手下的哼哈二将,小鹊和小吉祥,一行三人趾高气扬的走了过来。 只是一进门,三人就愣住了。 “环哥儿,这位是……” 不怪赵姨娘不将董明月当普通丫鬟,她在王夫人屋里立了这么多年的规矩,又捡了那么多东西,眼力还是有一些的。 这姑娘身上的衣裳虽然有些残破了,胳膊袖子上还晕染了一大团鲜血,可这衣裳的纱料却是极顶级的软烟罗,这种纱即使在贾府里也可以算的上最上等的好纱了。 寻常丫鬟哪里穿的起这种纱料? 贾环看到三人进来后,立马堆起笑脸,迎了上去,亲切道:“哟!娘,你们来了?我正想安顿好了就去瞧你们呢!” 赵姨娘没搭理他这一茬,又细细的瞅了瞅董明月,看气质看不出半点卑微感,她回头低声对贾环道:“环哥儿,这位小姐是你从哪儿骗来的?不会是你抢来的吧?” 贾环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然后他点点头,低声道:“娘,你真是我娘,怎么猜出来的?” 赵姨娘唬了一跳,看着贾环高声道:“真是你抢回来的?” 贾环也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娘,小声点儿,小声儿点!别把官差招来了!” “我小声你娘啊,你怎么就敢做这种没天理的事,你黑了心肝了?你还将人打伤,你……” 赵姨娘气急,伸手就要揍贾环。 贾环连忙道:“娘,那不是我伤的,我不是从她父母手里抢的,我是从官差手里抢的。” 赵姨娘闻言一怔,扬起的手落下,道:“这是怎么说的?” 贾环道:“这姑娘她爹娘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朝廷缉拿了,我看她长的这么好,被朝廷抓去受苦太糟蹋了,所以就动手把她给抢回来了。” 赵姨娘闻言,面色舒缓下来:“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贾环:“……” 赵姨娘走到董明月跟前,一脸的同情怜悯,道:“可怜见的,这么点儿年纪,就遭这个难。朝廷里那起子昏官也都是天杀的糊涂鬼,这么好看的一个丫头,给人伤成这样!丫头,别怕,啊,到这了就平安了,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到咱们这来撒野,你就放心吧。瞧瞧,这血还没止住,快跟我回后宅去,那里有备用的金创药……” 看到赵姨娘居然伸手去摸董明月的头发,贾环吓了一跳,唯恐她暴怒起来,把赵姨娘给KO掉。 谁想,结果却让他目瞪口呆了。 董明月听到赵姨娘的话后,脸上的冰霜色缓缓融化,化成了泪珠,窸窸窣窣的落下来。 那姿色,当真是我见犹怜。 赵姨娘可能也是吃错药了,居然把她揽到怀里,劝慰道:“不哭不哭,不就是贪了点儿银子吗?不是什么大事,赶明儿我让环哥儿回趟府,找老爷说说,让他向朝廷求个情,说不准这事儿啊,它就过去了,啊!可怜见的,多好的闺女啊!” 董明月在她爹被抓时没哭,在她惶惶如丧家犬时没哭,在她身受重伤,晕倒过去时没哭,可此刻,却在赵姨娘的怀里呜咽出声,抽泣不止。 贾环看不明白,他靠近小吉祥,道:“喂,小吉祥,这次你怎么不吃醋?我记得上次白荷进门儿,你差点没把她给撂倒!” 小吉祥人小鬼大,缓缓的摇了摇头,严肃道:“三爷,我觉得,这位小姐应该看不上你……” 我艹! 个小娘皮,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没等他发飙,赵姨娘就揽着哭的一塌糊涂的董明月,在小鹊的帮助下,又招呼了小吉祥,四个女人扬长而去,留下贾环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 “呼!” 长长的出了口气,贾环目光冷静的环视着书房里的众人,李万机、帖木儿、胡老八、付鼐、纳兰森若。 “如今,咱们是真正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一个人出事,就全都满门超斩,谁也跑不了了,呵!” 贾环有些自嘲的笑道。 李万机沉声道:“三爷这话,我却不懂。这件事和三爷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我、帖木儿还有纳兰所为,三爷连知道都不知道。” 帖木儿等人闻言,连连点头,纳兰森若咳嗽了声,道:“李管事这话没错,当日动手的,分明就是我们三个。” 帖木儿反应慢,但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想要表态。 贾环哼了声,笑道:“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三爷我要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也不值得你们举家托付。总之,大家都要小心一些,不要喝几口酒,就敢什么话都往外说。” 付鼐开口道:“三爷,他们的话不是胡话,是真话。他们的目的很清晰,就是想要三爷能够袭爵。不管怎么说,哪怕有万一出现,这就是底线。他们担下了,族人说不定还有活路。三爷担下了,所有人全部都要死。 还有,帖木儿,巴音,从今往后,出了这个庄子,你们不许再喝一滴酒。向长生天起誓,用你们祖先的名义起誓,现在。” 帖木儿和巴音郭楞没有半点犹豫,就要跪下起誓。 贾环摆手打断了,道:“不用这些,我相信你们能做到。不是因为你们的誓言,而是因为我能让你们的族人过上好日子。以后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咱们最好少一点。” 付鼐闻言,面色一滞,就要请罪,却被帖木儿给拉住了,帖木儿“小声”对他道:“三爷最不喜欢人下跪了,也不喜欢人自称奴才,在家里,不要随便请罪,只要不犯第二次,就没事。” 他虽然压着嗓子,可是因为他天生嗓音就比较粗,这一压,非但没有起到低音的效果,反而瓮声瓮的更大了。 众人闻言哑然失笑,贾环也哼哼笑了两声,瞪了眼自己不好意思讪笑的帖木儿一眼,然后对付鼐道:“老付,帖木儿人虽然粗,但他说的没错。你问问老李他们,为何愿意在庄子上做事?为何愿意给我贾三卖命?很简单,因为我拿他们当人看,不仅拿他们当人看,还拿他们当亲人一样对待。 只要他们不负我,那我就能保证让他们的父母得以善终,让他们的妻儿得以食的饱,穿的好,让他们可以直起身板来堂堂正正的做人。 你老付,对了,还有纳兰,你们两人是少有的聪明人,智谋过人,对人心的揣测要远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强。但我还是想叮嘱你们一句,你们的智谋和计策,要用准方向,要对外使,不要对自己人使,尤其是不要对我使。 庄子上的人都知道我的脾气,我准许人犯错,不管多大的错,我都允许你们犯。但相同的错误,只能出现一次。 用你们草原上的话来说,就是闪电不会劈中同一棵大树两次,骏马也不会在同一条深沟里绊倒两次。 而我,也不允许你们犯下两次相同的错误。 就这么简单,你们明白了吗?” 付鼐和纳兰森若闻言,相互对视了眼,然后一起恭声道:“我等定然不辜负三爷,更不敢谋算三爷。” 贾环呵呵一笑,道:“现在说多了没用,庄子上另一条规矩,就是看人怎么做,不看人怎么说。 对了,我这些天忙的头朝地儿,也没顾得上问你们的族人都怎么样了?住的可还习惯?老人的蔬菜供应没用断吧?” 此言一出,付鼐等人的脸色明白激动了不少,李万机和胡老八倒是嘴角擎笑,看起热闹来。 当初他们不也是被贾三爷的这一政策给感动的无可无不可的吗? 付鼐抱拳道:“三爷,奴……小……我,我要代族人们谢谢三爷,要不是三爷仁慈,不愿受我们的头,今天我一定要给三爷磕几个响头。我们何曾想过,有一天能住在这么好的宅子里,吃这么好的饭菜? 若是没来三爷庄子上,我们这些壮年倒也罢了,还受的了苦,扛的住寒。可老人和孩子们就要受罪了。如今,他们睡在热炕上,吃着白饭,老人碗里还有青菜,这样的日子,是我们做梦都梦不到的。 三爷,谢谢您!” 贾环呵呵笑道:“别急着谢,这些东西可不是白给的,只能算是借给你们的。赶明儿起,你们就要开始忙了,得还我这个黑心肝的债,什么时候干到我满意了,什么时候才算完。” 纳兰森若笑道:“那我们希望,这种债永远都还不完,我们就能永远过这样的日子了。” 众人闻言大笑。 贾环笑骂道:“没出息,这才到哪儿。你问问帖木儿,保管他现在就比你有志向的多!” 帖木儿闻言嘿嘿一笑,大手抓了抓脑袋,瓮声道:“我想让我家那小子给三爷做个长随亲兵,也好长长本事。” “嚯!” 众人闻言顿时动容,娘希匹个骚鞑子,平日里原来是在玩扮猪吃老虎啊? 贼精贼精的,三爷的爵位还没下来,可就已经惦记上三爷身边的亲兵名额了。 胡老八阴阳怪气道:“老帖,你这算怕打的倒是挺溜儿的,你想让你儿子当亲兵,我还想让我闺女当姨娘呢,可总也得让三爷瞧的上啊!” “轰!” 众人狂笑起来,帖木儿也不恼,只是嘿嘿的冲贾环傻笑。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三十八章 警告 “胡老八想让女儿当姨娘就算了,你现在也不缺银子,也没谁能欺负的了你,好好的找户老实人家,把你女儿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当太太才是正经的。≧頂點小說,至于帖木儿的儿子,今年多大了?” 贾环的话让胡老八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还让帖木儿激动的眼睛瞪的跟牛蛋似得。 “三爷,博尔赤今年十三岁了,骑马骑的又稳又快,射箭射的比我还准。三爷……” 帖木儿热情的推销着他儿子,其实也不难理解。 就目前而言,无论是付鼐还是帖木儿,说到底,他们都还是奴才身份,生死俱掌握在贾环一念之间。 可要是贾环收了他儿子当亲兵,虽然还是奴才身份,可要比普通的家奴身份高的多的多,日后若有机会出兵放马,多立下一些功勋,那就有可能成了家臣。 做家主的家臣,那可比普通的庶子地位还要高。 府上的奴才,是个做主子的都能使唤。可是家主的家臣,只听命于家主一人。 其他人对他们都要以礼相待。 付鼐等人都对帖木儿有些另眼相看了,没想到他的志向如此远大…… 贾环笑着摆手打断了帖木儿的推销,道:“爵位,差不多是跑不了了,就是不知道能封到哪一步。亲贵爵位的亲兵兵额,照例国公能有八百数,侯爵有五百数,伯也有三百。这三重咱们且不去想,怎么都够不着。 子爵呢,能拥兵一百,男爵是五十。 也就是说,最少,三爷我也能养五十个兵。 当然了,现在的勋贵们很少养足额的亲兵,一来是为了避开忌讳,二来,亲兵的粮饷朝廷不管,全靠将主自己想法子。 所以就是一般的侯府,最多养百八十个亲兵意思意思也就是了,多了未必养的起。 咱们目前倒是不怎么缺银子,虽然还不富足,但总有进项。 养五十个亲兵太多,去掉忌讳,差不多能养三十个亲兵,但目前贾府凑不齐三十个兵种子来。 虽然我祖父的旧部遍布大秦军中,我开个口,别人看在我祖父的面上,送给我的可能都不止三十之数。 但是,我其实更愿意在你们中间挑选,你们的子侄辈如果能干,也都可以,因为我更信任你们的忠心。” 贾环的话,让书房内的气氛顿时炙热起来。 眼瞅着,贾环即将鸟枪换炮,从一庶出的瘪三少爷,一跃成为荣宁二府中最尊贵的几人之一,还是朝廷里堂堂的爵爷。 他们衷心的为贾环感到高兴,原以为他们会跟着贾三爷从匠户、从牧马的马奴升级成为高级打工仔,这就很不错了。 谁曾想,贾环给他们的机遇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好。 “三爷,你说,我们这些人也有机会做亲兵?” 帖木儿巴巴的看着贾环,满脸希冀的道。 贾环笑道:“当亲兵也打不了仗,你激动什么?顶多就是顶个亲兵的名头,你该赶马车的还是赶马车,该拉石头的还是拉石头。你总不能指望我这个年纪,就带你们去九边打罗刹鬼子去吧?” 帖木儿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瓮声道:“顶着亲兵的名头也好,有了这个名头,我们就能随时在马上带着弓箭了,要是有人想打三爷的主意,保管让他们吃我一箭!” 贾环多看了他两眼,笑道:“可以,等爵位下来后,你们每人头上挂个亲兵的头衔吧。” 众人闻言,更是大喜,尤其是付鼐和纳兰森若,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浓浓的惊喜之色。 贾环又道:“付鼐,你们是府上的老人了,宁国府那边的庄子情况你可清楚?” 付鼐躬身道:“回三爷的话,我知道一些。宁国府总管田庄的庄头叫乌进孝,如今管着宁国府名下十一处田庄。不过,宁国府那边的庄子多没有荣国府的庄子大,荣国府这边上万亩的大庄子都有三个,宁国那边最大的庄子也就八千亩,其他多是一些两三千亩的小庄子。田庄大多在城西黑山村那边,城东也有几处,地都还不错。” 贾环想了想,道:“有没有土地比较一般的坡地,就是草长的好一点的那种。” 付鼐眼中神色一动,道:“有,东城外有一处三千多亩的庄子,地不是很好,每年的产出勉强够庄子上的庄户们糊口。” 贾环看着付鼐,笑道:“怎么,又猜出来我想做什么了?” 付鼐面色一变,刚想请罪,然后又猛然记起刚才的话,苦笑道:“不瞒三爷,是有点想法。” 贾环嘴角动了动,道:“说说看。” 付鼐道:“三爷问土地一般,有坡地的庄子,想来不是为了种地,恰好,我们这些人的本分活计就是放牧,知道这种草长的好的斜坡地放牧最好。所以……” 贾环呵呵笑道:“不错,我就是这种想法。” 李万机和胡老八两人闻言,面面相觑,再看向付鼐的眼神就有些深意了。 付鼐和纳兰森若两人则有些……不知所措。 放在朝堂上,这叫擅自揣摩上意,虽然这是私下里每个大臣都在干的事,可却也是见不得光的,尤其是不能放皇帝老儿知道的。 看看杨修吧,就因为三番两次猜出了曹操的心事,就被曹操咔擦一声给砍掉脑袋挂旗杆儿上了。 贾环固然不是皇帝,可同样是掌控着他们生死前程的主子…… 看出两人的不安,贾环笑道:“不要多想,还是那句话,聪明用对方向,用在对的地方,就是好的。你们能猜透我的想法,做出的事更合我心意,我高兴都来不及,只要不往相反的方向走就好…… 说正事,亲贵之爵,除了能养亲兵外,还有两个好处,一个是还能养战马,这个目前不在我们考虑中,能拉货的驽马就够我们用了。再有一个,就是可以饲养牛羊,作为肉食。 没办法,练武的消耗太大,除了药材外,对肉食的需要也让人头疼。普通人家不允许宰杀牛马,尤其是耕牛,但我们没问题。 所以,我希望能够专门搞的牧场,牧养牛羊,做肉食。老付,你们的族人一共也就两百来人,先挑出一些青壮,组成一个专门负责拉矿石运水泥的运输车队。 剩下的,就是负责搞这个牧场!” 付鼐闻言有些懵了,道:“三爷,要是专门种草喂养牛羊的话,三千亩的牧场,那可以养好多牛羊了。三爷你就是每天吃一头牛,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贾环哈哈笑道:“你们好好做就是了,我自有用处。” 付鼐闻言,笑道:“三爷要是让我们种地,那可能是为难我们了,可要说让我们牧养牛羊,那却是我们的本行。哪怕只用老人、女人和孩子,也能干的很好。” 贾环笑道:“不要大意,好好做。纳兰,看你一直想开口又不敢说的样子,怎么,有什么意见吗?有想法就说,说的对的我都会参考。” 纳兰森若面色犹豫,听了贾环的话后,咬了咬牙,道:“三爷,我是有些想法。就是在三爷车内的那个女的……” “纳兰!” 付鼐低声呵斥了一声,面色极为不悦。 哪有奴才敢妄议主家后宅的,这不是找死吗? 贾环冲付鼐摆了摆手,然后正色看向纳兰森若,道:“说,你什么想法?” 纳兰森若很郑重道:“三爷,我觉得我们现在想牧场这些有些早了……听那女子之意,她和她父亲那夜是看见了我们做的事。如今她父亲被抓获,很可能会将我们供出来,三爷,到那个时候,我们就遭了!” 纳兰的话,让书房内一静,众人原本轻松的面孔,纷纷肃然起来。 贾环倒是很轻松,笑道:“他的话,也要别人信才是。如果他们没有被抓住,或者说,如果他们没有留下那朵木刻白莲花,那么我们现在就真要小心行事了。 但偏巧那里出现了一朵木刻白莲,而他们还被黑冰台给抓住了,那么这件事的关键点其实已经不在于他们是否杀了大老爷他们。 和白莲教主的身份相比,只知道混吃等死瞎折腾的大老爷等人,在朝廷的眼里,其实是无关紧要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大高手董千海被抓到黑冰台的大牢里后,可能还没被人问过,他为何要杀大老爷…… 黑冰台的那些人,更关注的,是白莲教在神京内部还有什么人,或者白莲教内部还有什么紧要机密。 退一万步说,就算董千海告诉黑冰台,杀大老爷的人另有其人,不是他所为。你以为黑冰台的玄衣卫们,还愿意大费周折,去在神京百万人口中寻找几个没名没姓,长的什么样不知,连是男是女都不知的凶手? 有那朵木刻白莲做证据,有身份足够硬实的白莲教主背锅,想来正合黑冰台主人的意。” 众人闻言后,都情不自禁的点点头,纳兰森若海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些笑意了,赔罪道:“是我想左了,自以为是,杞人忧天,让大家笑话了,还是三爷有远见。” 贾环笑骂道:“我有个屁的远见,开始的时候还不是被吓的心肝乱跳。只不过我自己会安慰自己,往好处想,想通了就好。” 付鼐眼神有些闪烁,道:“三爷,既然董千海不能供出我们,那他的女儿……留下总是一个……”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而后正色道:“老付,说到底,董家父女是在为我们背锅。要是我们之前和他们有仇,那做了也就做了。可咱们和他们素来无仇无怨,眼看着他们替我们背锅,就已经差不多到头了。 因为说他们自找的也没冤枉他们,想替自己扬名,他们自己留下了一朵木刻白莲…… 但,也就是这样了,他们对我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仇怨罪孽。 如果我们为了自保,再去害董明月的性命,那我们就太过卑劣了。 老付,你记住,咱们的所作所为,代表着现在这个大家业的门风。 自古以来,从未有一个家族门风不正还能兴盛的,走奸邪之道,纵然能兴盛一时,但日久必败! 我们这些人,纵然没有太大的本领,哪怕我们不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但我们至少要为我们的家族树立一个正大光明的清正门风,这才是我们能为子孙后代留下真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福报。 你们可能会疑惑,我说的这么好听,却为何要亲手谋害掉自己的大伯和堂兄。 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正是为了维护我贾家的门风不被他们败坏干净,正是为了我贾家日后不会迎风臭三里,所以我不得不下辣手! 如果只是为了那个爵位,我何至于此? 我有从武之根骨,我能自己赚很多银子,我还有你们这一票忠心耿耿的手下,我何愁有朝一日不能亲自获取一个爵位? 所以,你们要记住,我绝不允许我们的人,做出有负道义,有负良心,败坏我贾家门风的事。否则,你们不要怪我狠下心来出辣手。” ……ps:感谢“c938516”和“墨埃”的打赏,感谢“龙心在手天下我有”、“巫师家庭”、“正版的我来了”、“头疼的派大星”、“111122”的打赏。 真快,都四十五万字了,一路走来,感谢众书友的打赏和推荐支持,谢谢大家~~~ 正文 一百三十九章 看透 神京中,皇城南朱雀门左近,兴道坊春柳胡同深处。 一座很不起眼的两进小宅子。 若非门口处不时有身着锦衣的校尉进出,任谁也想不到,这里竟会是凶名昭著的黑冰台治下,朱雀千户卫所所在地。 进了门后,和外面的简单普通无二,亦是一般的简单。 没有照壁假山,没有抄手游廊垂花门楼,更没有湖泊亭阁和花园等景色。 简单的让人惊讶。 三间正房,正厅中门大开,厅内没有什么奢华摆设,正中间是一把大椅,下首陈列着两排旧的连烘漆都斑驳了的椅子。 若说有什么吸引人注目的地方,大概就是大厅正中间那把椅子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尺寸不小的画。 画中画的是,一只静静的站在燃烧着的梧桐木上的神鸟朱雀。 此刻,壁画前,位高权重的黑冰台朱雀千户王炎负手而立,一双深邃无波的眼睛平静的看着画中的神鸟。 大厅内除了王炎外,还有一全身雪白色之人,正是之前王炎和贾环说话时,神出鬼没的那人。 “天涯,这么说,那雪鬼没死?” 王炎眉头微蹙,却并没有回头,淡淡的道。 那周身雪白之人,也就是王炎口中的天涯,听到王炎的话后,躬身道:“大人,确实有一头雪鬼死在了那妖女的蒙面纱巾下,但属下有两只心爱的雪鬼……” 王炎微微一笑,道:“雪鬼是你精心培育出的雪獒,嗅觉灵敏,最擅长追踪。你这追踪百户之位,雪獒功不可没。呵呵,也就是说,你追到最后,追到了我跟前。” 天涯道:“大人所言不差,雪鬼确实是追踪人迹的灵犬。那妖女虽然擅长隐匿逃亡之术,让属下绕了好几个圈子,但最终还是被查出了轨迹。” 王炎叹息了口气,道:“她就在贾家的那架黑云车上吧?” 天涯闻言一滞,道:“应该……应该是没错了。” 王炎的眼神愈发深邃了,他盯着画上的朱雀,轻声道:“你说,贾赦等人到底是谁杀的?真的是董千海和他女儿所为吗?” 天涯闻言,悄悄的抬头看了眼王炎的背影,目光充满了敬仰之色,他咬牙道:“大人,谋害贾赦的人,一定是董千海,也必须是他。” 王炎回头看了眼天涯,笑道:“这么说,不管真相如何,总之,这个黑锅董千海是背定了?” 天涯沉声道:“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王炎闻言,哈哈大笑道:“没错,你说的很对,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他才多大年纪,竟然就有如此果决狠辣的心性和手段。不愧是荣国公显灵调理过的子孙啊! 那位老爷子生前一辈子都在忙着调理人才,牛家的、侯家的、柳家的,一个个也都被他调理成了出色的人才,可惜,偏偏他的两个儿子却……还好,许是他心有不甘贾家就这么败亡下去,难得显灵一次,选了一个孙子调理出来。” 天涯面色有些古怪,道:“大人,您说,关于那位贾三爷昏迷中被先荣国公所救,并且叮嘱他从武的传言是真的?” 王炎淡淡的扫了天涯一眼,道:“贾环先前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若非是荣国公亲自调理了番,他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天涯,不要因为手上的人命多了,就开始不知敬畏了,这天地究竟有多大,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幽冥地府,谁又敢说真的了解?本座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因果报应,但你记住一点,不知敬畏的人,一定是不得好死的人。” 天涯闻言,耸然一惊,连忙应道:“多谢大人教诲,小人必定谨记于心。” 王炎没有再在这方面多说什么,又回过头打量起壁画中的朱雀来,好似内中有无穷的玄奥深意般,怎么看都看不腻。 眼睛看着壁画,他口中淡淡道:“将首尾收拾干净,该销毁的卷宗都销毁吧。” 天涯闻言一怔,道:“大人,那妖女不追拿了?她要是伤了……” 王炎哼笑了声,道:“伤了贾环?这小子精的跟猴儿一样,在我面前演的一手好戏。那董千海的女儿在马车内听到他这般解释,还会伤他?这小子在我面前都敢口舌花花,说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凭这一手,那丫头就逃不出他的手心。也不知贾代善是怎么调理他的,却不像贾代善,反倒是和老国公贾源有几分相像,都是花花……哼!” 天涯跟着笑了两声,又道:“大人,那董千海……” 王炎感叹了声,道:“可惜董千海一身盖世武功,却识人不明,竟然被心腹之人下.药出卖……如今他被锁了琵琶骨,手脚筋脉俱被挑断,**气海被破,已然成了废人。不过,到底是超品武宗,心志之坚韧超乎寻常,至今都未开口说出一个字,哪怕是看到出卖他的那人,居然都能保持面不改色。一代人杰豪雄啊,可惜了!” 天涯闻言,倒吸了口冷气,道:“大人,他竟然有如此气度?” 天涯干这一行近二十年,见过能抗的住酷刑的人不少,死到临头面不改色的人也很多,可是看到出卖自己,致使他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时,依旧面不改色,这份定力,就远远超乎了天涯的想象。 王炎眼神有些茫然的看着壁画中的朱雀,喃喃道:“或许,这就是超品武宗才能拥有的心胸吧?” 至少,王炎自忖难以做到。 …… “奔哥,三位韩兄,你们好着呢?” 贾环面带灿烂的笑容,看着眼前四位……灰头土脸的人,问候道。 牛奔和韩家三位兄弟,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牛奔先“呸”的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灰色的…… 又粗暴的擤了把鼻涕,还是灰色的…… 然后他怒视着贾环道:“看到了吧?你说我们好不好?好你个贾老三,难怪你给我们开出一天五两银子的工钱,我们原道你是好心,谁曾想,你真拿我们当苦力使啊!在这干了两天,你去看看我们睡的炕上,轻轻一拍,都是你的水泥粉末!” 贾环奇了:“你下工后没洗澡吗?” “放屁!” 牛奔更怒了:“你才不洗澡呢!我们哪天不沐浴上一个多时辰?可有个屁用,你看看……” 说着,他拍了拍脑袋。 “阿嚏!” 抖落出的灰尘让贾环打了个喷嚏。 然后贾环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牛奔就更气了:“你还笑?!兄弟们,干翻这个阴险无耻的小人!打倒贾老三!” 通过在贾府里办丧事的这段时间,韩家三兄弟和贾环也熟悉了起来。 虽然韩大和韩让还是那么沉默寡言,韩三的话也不多,但彼此间还是亲近了起来。 最主要的原因是,贾环和牛奔一样,身上没有那种公门侯府出身的高高在上的娇气和骄气。 没有因为老韩家如今只有一个二等男,而且还是勋贵中少有的“清贫”之家就小看他们。 因此,听到牛奔的号召后,三人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手中的灰烬,然后飞扑了上去。 “啊!!” …… “老三,有这个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脸上戴着一个口罩,牛奔一个手刀将一块烧熟后的石灰石块砍断后,抱怨道。 贾环的头发乱的和鸟巢似得,脸上也是灰一道黑一道的,“幽怨”的瞪了牛奔一眼,道:“我这段日子这么忙,哪里有功夫想这些。” “啪!” 贾环学着牛奔,也一手刀砍在一块石灰石上,结果差点没把他疼死…… 牛奔幸灾乐祸道:“你还没开始炼骨,你砍个屁啊,作死!对了,你那爵位还没下来?” 贾环一边吸着冷气,一边不死心,又一记手刀砍下,惨叫一声后,再不敢嚣张了,扔了石头,看牛奔和韩家三兄弟绷着脸砍石头,道:“我这开筋还没开完,锻身也没锻完,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炼骨……爵位的话,应该快了,大概就这几天了……不过能封到哪一步我不清楚,我估计,也就是个三等男。” 牛奔嘿嘿笑道:“这可不好说,你们贾家这次倒了大霉,连久不问事的太上皇都惊动了。谁不知道,荣国公当年和太上皇的关系极好?说不定这次太上皇想起当年荣国公的好来,一下给你封个伯都是有可能的。嘿,你倒是走了狗屎运,你大伯和你堂兄倒了霉运,居然便宜你小子了。” 贾环嗤笑道:“少放屁!封伯除了要考封外,还得在军中立下大功。伯父当年考封的时候,才不过一个二等子,后来还是在战场上立了大功,武功又大进后,才得以荣封一等伯。我怎么可能直接封伯?再说,他们倒了霉,我伤心着呢。” 牛奔阴阳怪气道:“你伤心?哼哼!至于能不能封伯,这谁知道?现在这世道,真真让人没法子,谁有个好祖宗,谁就享老鼻子的福。唉,瞧着吧,要是没猜错的话,你至少也得是个一等男。让哥儿,你说说,这多气人?世叔在军中拼死拼活的混了这么多年,任劳任怨,这么多年来也不过是个二等男。再看看某人,狗屁不通,烧的这么酥的石头都敲不碎一块……嘁,反正我是不畏权贵,深深鄙视之!” 贾环大怒:“你这是睁着王八眼笑人绿豆眼,顶着秃子头笑人是秃驴,你能比我好哪去?你这个伯世子,每年领到的俸禄银子居然比韩世叔还高,你说说,这是不是谁瞎了眼了?” 韩大和韩让老实,只是在一旁边干活边笑,韩老三则一脸无语道:“奔哥儿,环哥儿,你们俩到底是在相互鄙视,还是在相互炫耀?你们炫耀没关系,可拉上我们家垫底儿就过分了吧?” 贾环和牛奔闻言一怔,两人对视一眼后,一起竖起了根中指,同时开口道:“都怪他!” 众人一阵大笑!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四十章 过继 隆正十四年,正月十五,上元。 西城居德坊公侯街,宁国府宗祠。 距离上一次开启宁国府贾族宗祠,不过十五天时间,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今日,供桌上并没有摆放诸多供祖宗享用的祭品佳肴,只有一道橙黄色的锦帛圣旨。 贾府请封的旨意,终于在上元节这一天批复下来。 只待贾环去宗人府考封过后,即可承袭宁国公传承下来的爵位,太上皇旨意,念荣宁殊勋,特准贾环恩袭一等子爵。 而贾琏,亦特袭贾赦一等将军爵,没有降袭。 今日贾族开祠堂,除了要向祖宗上报这一喜讯外,还有就是,在祖宗和贾族众亲长及贾家亲友的见证下,举行贾环过继承嗣宁国府的大礼。 除了贾母、贾敬、贾政、贾代修、贾代儒、贾琏、贾宝玉等一干贾族众人外,还特意请来了贾府的姑爷,前科探花郎,如今任巡盐御史的林如海,也就是林黛玉的父亲,他正值进京陛见,赶上了此事。 除此之外,还有王夫人之兄,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保龄侯史鼐,镇国公府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修国公府一等子侯孝康等众多与贾府颇有渊源的亲长好友。 供桌下方正中间,横着摆了两把椅子。 左侧坐着的,是一脸枯槁之色的贾敬,他颧骨高高耸起,腮部几乎看不到什么肉。 原本修道就修的清苦,又吃了不少重金属丸子,近来又承受了丧子丧孙的巨大悲痛,看他满头花白的头发胡子,众人无不心生同情悲悯之意。 右侧坐着的,则是贾政,他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 他倒不是为了贾赦等人的死,当然,他也难过过,可是今天他更难过的,是他的亲儿子,过了今日后,再见他,就只能喊叔父了。 贾政一共三个儿子,大儿子早亡,二儿子……唉,不提也罢,是脂粉堆里的英雄。 三儿子原本也不成器的很,可是经过先荣国公点化后,竟似是变了一个人,懂事贴心的紧,能耐也是大涨。 原本贾政就指望这个儿子为他争光了,孰料…… 祠堂内,肃穆的气氛下,众人的脸色各不相同。 贾环却没功夫理会他们是怎么想的,他此刻跪在那里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了。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他就被人喊起,大冷天骑马跑了一个时辰,滴水未进,先是接圣旨,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就直接开到了祠堂。 又开始折腾个没玩没了。 说实话,圣旨里的话和现在贾代儒口中念叨的话,贾环几乎完全听不懂。 只有在贾代儒拖长声音问他“汝知否”的时候,应一声“知道了”,又或是在他问“汝可记下了”的时候,应一声“记下了”。 其他的时候,贾环脑子里几乎是处在放空状态。 好久好久之后,贾环觉得贾代儒这个老髁子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这才总算念完了。 然后贾瑞从后方端了一个茶盘过来,上有两盏茶盅。 贾环拿一起一盏,双手敬向贾政,这一盏茶异手后,就代表一段父子情的终结。 贾政微微赤红着眼睛,眼中终于不在人前掩饰疼爱幼子的神色,手颤巍巍的伸出,却迟迟不愿接贾环手里的茶盅。 贾环看的心里也难受,老实说,自他穿越以来,贾政对他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被赶出贾府,可每次见了,都几乎倾尽所有的给银子,对他也不像对贾宝玉那般动辄训骂。 念着贾政的好,贾环只觉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一次,贾环没有再作伪,眼中的濡慕和依恋之色,看的来观礼的众人纷纷点头不已。 赤子诚心,不以高位贵爵为念,十分难得。 “咳咳!” 一旁处,贾代儒虽然看的也很满意,却不得不提醒一下贾政,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毕竟圣旨都下来了…… 贾政听到贾代儒的声音后,身子微微一颤,而后便颤巍着手,接过贾环手里的茶盏,嘶哑着嗓子道:“至今往后,汝要好生孝敬汝……汝父,不可以吾为念,记下了吗?” 贾环流泪不止,哽咽道:“父亲……叔父,孩儿……侄儿记下了。” 说罢,贾环重重的给贾政磕了一个头,贾政难过的扭过头,挥了挥手…… 气氛极为伤感。 贾环起身后,从贾瑞托的茶盘中接过另一盏茶,看着面色枯槁,眼神复杂的贾敬,恭声道:“父亲,请用茶。” 贾敬长叹了声,接过茶盏,道:“环儿,日后宁国府的门楣,就要看你的了,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贾环,贾氏宗族的重担,从今日起,就由你来接下。” 贾环沉声道:“必不负父亲所托!” 贾敬饮了口茶,点点头,道:“起来吧,去给老祖宗磕个头。” 贾环应下,然后走到左首上座贾母跟前,跪下叩首,道:“老祖宗,孙儿请老祖宗的安!” 贾母的脸色不比贾政好多少,她心中也真心舍不得这个如今越发出息了的孙子,可是却也没办法,叹息了声,叮嘱道:“起来吧,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了,往后行事,要多思量思量,今日往后,你代表的就不是你自己一个人,而是咱们贾家,代表着荣宁二公,记住了吗?” 贾环闻言,正色道:“孙儿谨记老祖宗的教诲。” 注视了贾环良久,贾母再次长叹一声。 气氛,依旧有些沉重伤感。 “老祖宗,何必难过?就算环哥儿过继到了宁国这边承嗣,可不还是您的孙子?两处挨的又近,您要是想他,让他每日过来给您老请安就是了。难道他还敢说个不字?” 保龄侯史鼐可能觉得贾母是他的亲姑母,所以说话很随意。 贾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环哥儿日后便是贾族的族长,他每天还要习武,如今正是打根基的时候,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做这些面子事?等他得闲了,能看看我这个老婆子我就安心了。” 牛继宗在一旁笑道:“老祖宗,您可真是贤明啊!环哥儿有您这样的祖母,是他天大的福分。” 柳芳和侯孝康也凑趣赔笑道:“正是,确实是环哥儿的福分。” 贾母淡淡一笑,道:“老太婆能有这么个孙子,也是我的福分。不然,等我死后,又如何有颜面见这堂上供着的列祖列宗?” …… 祠堂再次关闭,人也都散去了。 贾敬最后连多一眼都没有瞧,看都不看宁国府和贾环一眼,就在两个小道士的陪伴下,驾车回那玄真观闭关修行去了。 唯恐这一处,成了他修行中挥之不去的魔障。 贾母在贾政等人的侍候下,也回了荣国府那边。 林如海去见他的女儿了,牛继宗、柳芳和侯孝康等人,叮嘱了贾环几句,让他有事只管去寻他们,之后便也各自离去,都不是闲人。 等人尽去后,贾环始终站在宁国府大门前,没有动弹。 他身后,躬身站着一大票宁国府的奴才。 为首的,正是宁国府的都总管,荣国府大总管赖大的弟弟,赖二,也唤来升者。 赖大和赖二兄弟俩,是荣国老祖宗史老太君当初陪嫁的使女赖嬷嬷的儿子。 在家族,赖家的地位甚至比普通的主子还要高。 “二爷……” 许是站的太久了,赖二怕贾环冻出个好歹,悄然上前一步,唤道。 贾环闻言,却眉头一皱,道:“二爷?这是从哪一辈论的?” 赖二赔笑的脸色一滞,道:“先珍大爷去了,爷如今过继到老爷名下承嗣,自然就是二爷了。” 贾环摇摇头,道:“不是这样排的,珍大哥哥下头,是链二哥,因为当初念在他们二人日后都要承爵,所以将他们两人单拎出来排。不然的话,链二哥就是荣国长房的长子长孙了。所以,如今我应该排在先珍大哥和链二哥之下,还是老三。以后,你们还是叫我三爷好了。” 赖二闻言,脸色有些纠结,可他又不能说贾环是歪理,因为贾环这般解释倒也能解释的通,如今这偌大的宁国府已经是贾环当家了,他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管家,再体面,还能体面的过当家主子去? 于是,赖二索性不再狡辩了,赔笑道:“到底是主子英明,想的比我们周到,看的也比我们这般奴才清楚。” 他说的虽然好听,可贾环心里对赖家之人却没有半点好感。 按照原著里的说法,在荣宁二府失势以后,落井下石的奴才里,就有赖家一伙子。 贾政出外为官,手头不济,便打发人去赖大儿子赖尚荣那里去借二百两银子。 那赖尚荣不过一奴才秧子家生子,蒙贾母恩典,放出身来,又走了贾家的门路,才选了一个知州县官。 可是当贾政前去拆借两百两银子时,这王八羔子居然就给了二十两…… 这不是借银子,这是在羞辱贾政。 而赖尚荣担心贾政报复,又急忙写信回家,让赖家早日和贾家脱离关系。 可见,受了贾府偌大恩德的赖家,家里银子成堆成堆放置的奴才门子,并不是什么忠仆。 只是…… 贾环刚接手宁国府,而且,他的考封还未通过,爵位还没上身。 暂时不宜大动。 …… PS:感谢书友“梦回天涯浪子”和“良辰美酒求佳人”两人成为本书的两大舵主,唔,这两人也同时是书评区的哼哈二将,不仅是我,就连有的书友都差点被他们两人吓跑,哈哈! 感谢书友“温伯”的打赏还有圣诞老人,谢谢你,让我这个单身汪在节日的余光里感受到了温暖,也祝你幸福…… 感谢书友“服部正成”、“龙心在手天下我有”、“爱在这冬天”的打赏~~ 感谢书友“正版的我来了”、“皇室之人”以及“巫师家庭”的打赏~~ 谢谢你们,在这么寒冷的冬天,却让我感到温暖如斯。 还要感谢兄弟们的推荐票,尤其是有的书友会守到凌晨的时候,投完票再睡觉,这真让区区在下感到受宠若惊。 无以为报,今日加更一章,希望大家能喜欢,两点还有一章。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四十一章 聪明人 又在宁国府大门前站了会儿,看着门匾上御笔篆书的“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出了会儿神后,便不再停留,转身进了正门。 一丛人跟着进门后,宁国府的正门便关闭了。 寻常时分,若无圣旨和贵人降临,宁国府的正门通常都是不开的。 而能在宁国府门楣前称的上一个“贵”字的,大秦神京内,着实有限。 …… 进了正堂后,贾环对赖升道:“这些日子办理先珍大哥和蓉哥儿的事,府上的人也都累坏了。你安排下去,除了日常上值和守夜的人外,其他人都可轮休三日。另外,每人发放二两银子的赏钱。你们管事的多拿一点,就二十两吧。” 赖升并几个管事的闻言,纷纷面作大喜,跪下给贾环磕了几个头,谢恩。 不过贾环还是瞧出来了,几个管事的眼中闪过的一抹轻视。 二十两对普通奴仆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能顶的上他们两年的月钱了。 可对管事的来说,这就不足为道了。 他们这般做,不过是配合贾环演戏,好让贾环恩出于上的把戏过得去罢了。 贾环见状,也不理会,嘴角弯起一抹微笑,道:“行了,没事都下去忙吧。我要去后院,给大嫂子请安。” 众人闻言,面色微微一变,随后一起躬身退下了。 宁国府,真的要变天了。 …… 宁国府亦是别院重重,院落一层套着一层,过了三四个门楼之后,贾环方才进了先头贾珍和尤氏的住房。 前头早有婆子丫鬟进去禀报,尤氏一身白孝,并同样打扮的秦氏,还有几个丫鬟婆子,均是双眼红肿的和核桃似得,在门口候着迎接。 贾府有一个“优良传统”,那就是男尊女卑。 至少在同一辈分的人里,都是这样。 王熙凤那样厉害,可放印子钱攒的私房钱都要偷偷摸摸的藏起来,唯恐被贾琏闻着味儿给摸跑了。 贾琏和鲍二家的多姑娘玩儿角色扮演,还咒王熙凤这黄脸婆早死,可闹开了后,王熙凤被贾琏提着剑追杀,吓的往贾母房里跑…… 王夫人亦是如此,心思阴沉手段毒辣的一个妇人,可是在贾政面前,也只能扮演贤妻。 邢夫人就更不用提了,亲自给丈夫纳妾,连贾母都讥讽她三从四德是不是有些过了? 而尤夫人,在贾珍在时,亦是应声虫般的存在,被王熙凤讥讽为没嘴儿的葫芦,任王熙凤揉搓啐口水也无法。 所以,这倒也为贾环省下了一桩麻烦事,不用再费脑筋去思量宅斗…… “大嫂,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能出来?这让我这做弟弟的如何受得起?” 也不用避讳什么,尤氏的年纪和赵姨娘相仿,都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虽然年轻,却比贾环这没长毛的毛头小子年长的多,因此贾环伸手搀扶她,也没人会乱想什么。 尤氏一张娇艳美脸憔悴极了,她双眼含着泪,道:“三叔,你珍大哥没了,如今你过继到这边承嗣,就是这边府上的主子,论规矩,我们自然要迎你的。” 贾环眼神有些复杂,叹息道:“大嫂,我既然已经到了这边,论起来,咱们就是至亲了。既然是至亲,哪里还用讲这些规矩?” 话虽如此说,但贾环心里还是暗赞一声聪明。 如果说红楼梦里,有哪个女子堪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那么就非尤氏莫属了。 她和邢夫人一样,都是从侍妾位置上扶起的,并且都无儿无女。 她们的一身富贵,都系于她们丈夫身上,所以,对于贾赦和贾珍两人的胡作非为,她们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贾环原来还猜想过,这尤氏会不会给他摆出一个“长嫂如母”的谱来,如今看来,她当真是一个明白人。 贾环记得前世读红楼时,对这个尤氏就颇为欣赏。 王熙凤在贾族里能有偌大的名声,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在秦可卿死后,她主持了秦可卿的葬礼。 因为办的轰轰烈烈的,所以让她备受族内众人赞赏。 然而,人们却忽视了一点,王熙凤办理秦可卿葬事时,只需管理内宅事务,外面的事通通不用她理会,而且银子也是放开手的去支使,还有贾珍做她的后盾,没人敢不服。 但是,尤氏同样处理过一桩葬事,那就是贾敬死金丹后的事。 当时,荣宁二府里的当家人都不在家,宁国府里能做主的只有尤氏一人。 在这个时候,尤氏的处理手段就让人觉得极为沉稳妥当,而且行事也大气。 首先,她就使人去了玄真观,将观里的道士通通锁了。 换了一般的妇人,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这个心思?早就哭天喊地的找人求助起来了。 而后一桩桩事,都办理的极为妥当,连贾珍都赞赏不已。 而且她的心地还比较善良,就连对待赵姨娘这样的奇葩,她都会善意对待。 王熙凤过生辰的时候,贾母凑趣,要学小家小户那般,众人凑份子来过。 一干人出了银子后,王熙凤还不死心,专门指了赵姨娘和周姨娘两个姨娘,让她们也出银子。 然而尤氏转身又将银子还给了二人,还说出了事她担着。 后面还有几个多嘴饶舌的奴才,被她发现后,也是干净利落的就捆了,着人打板子撵了出去。 种种事迹表明,尤氏绝非王熙凤口中说的那样没用。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缺点,也不能说是缺点,应该说,善于明哲保身。 比如说,尤二姐和尤三姐之事。 不过这两女并非她的亲妹妹…… 再比如说,她任王熙凤作弄推搡,就是不反抗。 就身份而言,她的身份是比王熙凤贵重的多的,不提三品诰命,就说她是贾氏宗族的族母,就远远不是王熙凤能比的。 但她却丝毫不反抗,为何?因为她知道,王熙凤身后站着的是王夫人,是贾母。 所以,她就忍了。 一个忍字,要是没有大智慧,何人又能办到? 要知道,她先前的种种所为表明,她并非是浑浑噩噩度日,没有能力只会逆来顺受之辈。 所以,贾环在心里赞叹她一声聪明。 她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她会遵守规矩,尊重贾环这个当家主子。 她也知道,贾环虽然脱离了荣国府的序列,可无论是贾母还是贾政,对贾环这个子孙都不会不管不问。 在贾母和贾政心中,贾环的地位远非她一个半路扶正,娘家卑微的丧偶大妇可以相比的。 她要是敢做耗,贾环什么法子都不用使,只要去贾母那抱怨一声,她可能就会被打发到不知哪个清冷的宅子里干熬生命去了。 贾府里,这样的妇人多的是,先荣宁二公的侍妾,至今都还有活着的。 可那种活法,尤氏宁肯去死。 想明白这些后,尤氏的架子就放的很低,她清楚的明白,日后的日子到底是继续荣华富贵,还是冷衣冷食,全看她能不能讨好的了如今这位宁国府的新主子。 她跟着贾珍,本来就和爱情无关…… …… 众人进屋后,彼此相让一番后,贾环率先落座。 尤氏又道:“三叔,这两天只顾着流泪去了,没来得及搬屋子,还望你容我两天,我就搬走。” 贾环苦笑道:“大嫂,这话是怎么说的?你这不是让我这做弟弟的没法做人吗?哪有让你搬家挪地儿的道理,这要传出去,别的不说,老祖宗的板子就要落到弟弟我的身上了。” 尤氏叹息道:“不会这样的,这是正屋,原就该是家主住的。老祖宗最明规矩了,我不搬,她老人家也会提醒我的。” 贾环还是摇头,道:“搬也不是现在就搬,大嫂,我实话跟你说吧,虽然我现在已经过继到这边了。但这两年,我肯定不会住进来。” 尤氏闻言一怔,一旁亲自端着茶盘来给贾环奉茶的秦氏也怔在了原地,一双美眸凝视着贾环,愣住了。 尤氏蹙眉道:“三叔,你这是……” 贾环沉声道:“大嫂想必也知道,小弟之所以能到这边来,全是因为小弟身具从武之资所致。而这两年正是我要奠基习武根基的时候,所以万万大意不得。” 尤氏和秦氏两人看贾环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换做另一人,刚得到这贵爵公府,还不死了命的在这里高乐? 偌大的一座产业,换谁不动心? 然而贾环还能忍耐两年才愿意住进来,他依旧去城外那座鸟不拉屎的农庄上练武? 这…… 尤氏道:“三叔,就算要练武,也可以在府上练啊。我记得,后边花园深处有一块空地,正是先前老太爷在世时,专门留出来做练武场用的。现在虽说已经荒废了好些年,可捣拾捣拾,还是一处好地方哩。” 贾环笑道:“大嫂,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除了我之外,一起在庄子上练武的还有镇国公府牛伯爷的世子,以及定军伯府老韩家的三个公子,我们商量好了一个法子,一起练武打磨。这件事是定好了的,不好再变更了。” 尤氏蹙眉道:“可是,这偌大一个家业,你不在府上,这可怎么使得?” 贾环笑道:“这正是我来寻大嫂的原因之一,大嫂,如今我年幼还未成亲,这府里也没什么能管事的长辈了。所以,我想托大嫂帮我管管这家。外头的和公中的我自有安排,只是这后宅内院里也有一二百多人,就只能劳烦大嫂了。”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四十二章 内宅 尤氏闻言,眼神一闪,呼吸都微微粗重了些。 贾珍还在世的时候,名义上内院也是尤氏在管,可实际上呢,她半点实权都没有,只是一个样子货。 更兼,府上的丫头,但凡有点姿色的,就没有一个能逃的过贾珍魔爪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后来柳湘莲讥讽宁国府,只有门口的那两尊石狮子是干净的话了。 有这么多“关系户”在,尤氏就算是想要管家,也没法管。 管不了不说,凭白受一肚子窝囊气。 可如今不一样了,这些“关系户”的后台们已经挂掉,再有人敢炸刺儿的…… 贾环似乎想到了她的心思,道:“大嫂,咱们宁国府人丁不旺,我想着,这府上用不用的了这么多奴才婢女?而且很多奴婢的年龄也都大了,老在府上耗着也不是个事,有损贾府仁义名声。所以,还望大嫂日后好生斟酌一番,将可以打发出去的,就都打发出去吧。 还有先珍大哥的一些侍妾,愿意在府上待呢,咱们就好吃好喝的供着,要是有不愿守着的,那咱们也不要拘着她们,总要给她们一个活路。她们要是想出府,我们也不能薄待她们,让她们空手离去。小弟就这么点不成熟的想法,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嫂指教。” 尤氏和秦氏都怔怔的看着贾环,良久之后,只看的贾环有些脸红了,尤氏方长叹息了口气,道:“难怪老祖宗和老爷们会选你过来,三叔,你真的不同。原有人说你受了老荣国公的指点教诲我还不信,现在却真真是不得不信了。既然三叔你开口相托了,我哪里还有不同意的?” 贾环笑了笑,没接这一茬,他又看向了秦氏,秦可卿。 目光陡然变的有些深意。 若非是这个女人,他未必就一定要干掉贾珍。 这个女人在贾府,还真的不知是祸还是福啊。 “秦氏,你可有什么想法?” 被贾环的眼神看的不自在,秦可卿低垂着臻首,娇艳无双的面庞,在一身白衣孝服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美艳逼人。 听到贾环的话后,秦可卿低声啜泣道:“叔叔,媳妇如今又哪里有什么想法?无非是与西边儿的大婶婶学,本分度日罢了。” 西边儿的大婶婶,也就是指荣国府的李纨了。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柔声细语轻吟了声“叔叔”时,那风.情,让前后两世加起来依旧是初哥的贾环,可耻的脸红并且燥热了。 注意到一旁尤氏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贾环干笑了两声,解释道:“听秦氏叫我叔叔,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她比我大好多……” 尤氏这才释然,道:“这有什么,辈分的事可闹不得玩笑。别说是她了,就是我,按理不也是叫你一声三叔?” 贾环干笑了两声,腹诽道,你当你叫我三叔的时候我就没燥热吗?只可恨现在叔叔我还太嫩了…… 摆脱“无聊”的想法,贾环谈正事:“大嫂,如今咱们也算是亲贵军门了,再理家的时候,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心慈手软了。该下辣手的时候,不要顾忌太多。 这次办理丧事,看咱们笑话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以前的时候,珍大哥管家之权抓的紧,我晓得大嫂不好做。 但从今往后,我将内宅之事尽数相托,大嫂再无人掣肘,当使出手段来,好好杀一杀那些被惯的比祖宗谱子还大的奴婢的威风。” 尤氏闻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直念叨:“阿弥陀佛,三叔既然都把话说开了,那我还有什么能顾忌的呢?你放心吧,外面的事我不好管,但这内宅的事,再没有让三叔丢脸面的时候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应了,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劳烦大嫂。” 尤氏虽然在热孝期,不好带笑,可面色已然十分柔和了,她看着贾环,柔声道:“三叔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贾环笑道:“不敢谈吩咐二字,是这样……如今宁国这边,宁国血脉,只剩四妹妹一支了。虽然四妹妹在老祖宗那边生活,可那边人口众多,老祖宗也不能专门疼爱她一人。 所以,我想请大嫂或者侄儿媳妇,若是得了空,就多去四妹妹那里看看,她还太小,需要人多多关爱。若是她愿意到这边来住两天,就接她回来住一些日子。要是她觉得一人回来不好,你们就将二姐姐和三姐姐一并接来便是。 再有,四妹妹毕竟是我们这一房的小姐,用度和月例银子,不好都指着那边……不过大嫂,你可千万别明着跟老祖宗或者凤丫头这样说,不然显得我们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样好了,二姐姐、三姐姐还有四妹妹,三位姊妹平日的用度,我们这边都在准备一份。穷养儿子富养女,女儿活的富庶一点总是好事。” 尤氏赞叹道:“三叔,四丫头能有你这个哥哥,竟比亲生的都强。你尽放心好了,我和秦氏,定会常去看她,陪她多说说话。她们的用度就更好说了,她们一月才能花几个?” 贾环点点头,道:“一会儿我让赖升把府里管账的对牌给大嫂,三百两银子内的支取,大嫂可以自己做主。除了四妹妹外,老太太那里大嫂也要常过去看看,我这两年都在城外庄子,离的有些远,回来不了太勤。不过……大嫂要忙着管家,也没太多时间过去晨昏定省。秦氏……” 秦可卿一直低垂着头,静静的听着贾环的安排,心里觉得他虽小小年纪,考虑的却极为周详。 悄眼打量了下他的神态,面容虽然稚嫩青涩,但目光却极为沉稳,目光不散,真是…… 呀! 秦氏正观察个仔细,不想贾环说着说着,突然转到她的身上,目光看过来,正好和她悄悄窥探的眼神触碰在一起。 也不知怎地,半年前初次相见时还不被她放在心上的贾环,此刻却让她心房乱跳。 当然,不是说她春.心萌动,或者发.骚了。 只是,当初只被她当成无赖顽皮童子的人,陡然间变成了沉稳成熟,甚至可以主宰她命运的人,让她心里一时有些怪异和……纷乱。 和贾环的目光一接触,秦可卿赶紧低头,应声道:“是,叔叔……” 贾环刚才心里也被秦可卿柔美的眼神蛰了下,不过还好,他知道什么是禁忌和底线…… 轻轻的吸了口气,贾环道:“秦氏,大嫂每日要忙着管家,你平日里得闲也可以帮她管家,闲暇时,就去西边儿老太太那里多转转,还可以多和四妹妹她们玩耍。 秦氏,你出身书香门第,汝父亦是海内存望的清贵名士,西边儿老太太也……所以,我就不跟你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了。 不过我希望你知道,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纵然出现了很大的挫折,但这些挫折,在你日后几十年的生命中,并非不可承受之重。 等日后时机到了,你还可以继续你的人生……毕竟,你和珠大嫂的情况还是不同的,她还有个兰哥儿守着,你……” “叔叔,快莫说了。” 秦可卿面红耳赤的低声求饶道:“叔叔,媳妇亦是读过《女戒》和《烈女传》的人,哪里会有不该有的想法?这……这事媳妇想都未想过呀。” 贾环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道:“秦氏,这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过,时间还长的很,且慢慢再说吧。总之,你记住,我不是迂腐的人,大嫂也是极明理的人。我希望这座宁国府里,活的都是幸福快乐的人。” 秦可卿毕竟还年轻,才不过十七八岁,心里对清冷的苦日子是什么样的还没印象。 但她还是能听出贾环的善意,便屈膝福了福,道:“媳妇多谢叔叔关爱。” 一旁处,尤氏目光有些复杂,也有些诡异的在两人身上打着转转。 …… “老祖宗……” 贾环安顿好宁国府的事后,又折回荣国府这边,在荣庆堂里探望贾母。 如果说如今贾府里还有谁能干预贾环的作为,除了在玄真观里不问世事的贾敬外,就只有贾母了。 所以贾环认为和贾母处好关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而对贾母来说,贾环如今,亦不是当初可以随意打发出府的庶孽了。 日后她死去,有没有颜面在九泉下面见荣宁二公,就全看贾环这个孙子了…… 贾母眼神很和蔼的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那边的事都理好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内宅的事都交给大嫂子去管了,外面的事,等我去宗人府考封完后再处理。” 贾母闻言,有些犹疑道:“尤氏她……行吗?不过她倒是个安分的,应该不会和你闹吧?” 这个闹,应该说的是争权。 贾环笑道:“大嫂可以的,她是个聪明人……另外,府里也没什么大事,孙儿让大嫂将好多年纪大的丫鬟都放出去了。因为府里的丧事,这两年也没那么多应酬交际,孙儿考封完后也要去庄子上继续习武。所以,东边儿府上没什么大事。” 贾母闻言一惊,道:“你还要去庄子?”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四十三章 众生相 不止贾母,连一旁的邢王二夫人并李纨、王熙凤和宝黛、贾惜春等众姊妹们都吃惊的看着贾环。 已经是一等子爵了,那样尊贵,还有宁国府里众多的豪宅楼宇,外面还有万顷良田、上千家仆美婢,这样的富贵生活,贾环都能舍下不过,偏偏跑去城外一座百十亩的破庄子干什么? 贾环笑道:“老祖宗,孙儿当初的誓言,却是实在的。蒙太上皇恩典,让孙儿承袭了一个一等子爵。这一等子爵虽然尊贵,位列一品,可是比起祖宗的荣光来,却还是远远不如。 咱们这样的人家,其实已经占了大便宜了。有世爵打底,日后只要从武有成,达到了相应的层次,再立下一些功劳,爵位自然就升上去了。不用像普通人那般,立下泼天大功,了不起封个男、封个子也就到顶头了,还未必能世袭。 孙儿不敢指望能达到先祖的水准,成为新一代宁国公。但亦是发下宏愿,希望有朝一日能马上封侯,最不济,也要换一身蟒袍玉带穿穿,这样才能对得起祖宗不是? 所以,孙儿不敢有半点懈怠,等考封完后,还是早早的回庄子上刻苦习武,以期待早日能恢复一些祖宗的荣耀。 只是,孙儿不能按时来给老祖宗晨昏定省了,心中甚至愧疚。” 贾环口中所谓的蟒袍玉带,指的也就是勋贵中的伯爵朝服了。 大秦公爵朝服为斗牛补,侯爵为飞鱼补,伯爵则为蟒补。 斗牛和飞鱼并不是文字表面上的意思,是红眼牛和飞起的鱼。 实际上,斗牛亦是龙,为牛角龙形。而飞鱼则是龙头、有翼、鱼尾形的飞龙。 至于蟒袍就更了不得了,为四爪蟒龙袍,与皇帝的五爪金龙相似,不过体格要纤细的多,还少一爪。 斗牛龙首袍的龙头和皇帝的龙袍在体格上最接近,所以斗牛补为公爵补,最贵。 飞鱼次之,蟒龙再次之。 不过,能着蟒袍,已经是极为尊贵的超品大员了。 文官做到最高地位,成为大学士,兼职三公,也不过是一品罢了。 贾琏没有降级的承袭了贾赦的一等将军爵,亦是一品,这已经让他和王熙凤两人晚上在被窝里险些笑岔了气。 两人却从未梦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品大员。更别说超品伯了,就贾环身上的那一个一等子,就让两人口水流湿了半炕…… 亲贵之爵,哪怕贾环的儿子不成器,不能从武,那也能袭一个一等将军爵。 而贾琏的儿子要是不能习武,那就惨了,只能袭三等将军爵。 众人面面相觑的看着座位上面带自信微笑的贾环,面色都极为微妙。 贾母是充满了欣赏和满意,家族中出了这么个有志气,有能耐的好孩子,她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纵然还比不上喜欢天生大福气大气运的贾宝玉,可两人完全是朝两个方向发展的。 一个是被她当成了命根子,另一个,则是器重和寄予厚望的人。 邢王二夫人面色就有些难看了。 贾府这一番劫难,损失最惨重的,大概就是邢夫人了。 贾赦没死前,她在贾府后宅里差不多也算是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的存在。 除了贾母外,她想训哪个都可以。 等贾母挂了后,她就算达不到贾母的荣光,可也可以随心所欲的享福了。 谁他娘知道,一场风波,居然让贾赦早早的挂掉了。 贾赦一死,她就成了无根浮萍,无依无靠了。 贾琏又不是她亲生的,贾赦在的时候都敢和她抱怨几句,贾赦一死,她彻底完犊子了。 所以,看着因为贾赦之死大受获益的贾环,她哪里会有好脸色,贾环过的越好,她就越难过。 王夫人亦是如此。 虽然王夫人没受什么损失,王熙凤还受益获得了一等将军夫人的一品诰命。 可是那只是王熙凤获得的,和她无关。 贾政因为水泥荣升二品工部右侍郎,她也从四品升级到了二品诰命,可是这诰命比王熙凤还低。 要是贾环没有出府,没有过继到宁国那边,而是承袭了这边的爵位,那么身为他的嫡母,王夫人也是有资格获得一品太夫人的诰命的。 这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贾环区区一介庶孽,如今居然身居高位贵爵,位比贾宝玉这个嫡子还要高,这不是乱了伦常了吗? 要是按照王夫人的意思,那么荣国府的爵位就该由贾宝玉承袭,贾琏打发到东边儿府上承袭就好了。 顺便还能当个管理贾家的族长,也不算亏待他。 可惜,这个主轮不到她来做,因此,王夫人此刻只能在心里品尝苦涩反酸的滋味。 而李纨,眼睛里则是带着羡慕和隐隐有些讨好的目光看着贾环,贾环也对她和气一笑,知道她的心思。 对李纨来说,荣宁二府谁来当家承袭都和她没关系,反正袭爵的人不可能是贾兰。 只要袭爵的人,日后能多帮帮她儿子贾兰,那就很好了。 所以,她看到贾环这般有志气,自然也很高兴,有点小讨好也能理解。 而一旁王熙凤的一双丹凤眼里,除了大半酸涩的妒意外,还有一些担忧。 妒意贾环好理解,可是担忧,她在担忧什么呢? 贾环目前自然不知道,王熙凤担忧的是,随着贾环日益成器,日益进步,那么很可能会影响王家的崛起。 王家和薛家能够和公府贾家以及侯府史家同列四大家族,说起来,其实是有些高攀的。 王家先祖不过是一个县伯,所谓县伯,和一些乡侯之类的一般,只是听起来好听罢了,却并非是世爵,一代而终,还不如林黛玉父亲林如海祖上的列侯。 列侯尚能承袭三代,如立下大功,遇恩典,还能再承袭一代。 可县伯乡侯之类的,连列侯都不如,又有何资格能与贾府并列? 紫薇舍人薛家是皇商,还可以理解为财可通神,又有皇家傍身,为天子心腹和耳目(比如曹公家族),勉强能并齐,也说的过去。 可王家,却差的远了。 王家之所以能跻身四大家族,说起来,还是联姻的结果。 王家善于钻营,连续两代与贾府联姻,可谓是傍上了顶级贵门。 而与薛家联姻,则是连接上了大富之家。 薛家倒也罢了,关键是贾家。 在红楼原著里,赵姨娘曾与马道婆悄声说,贾府这一分家俬,要不都被王熙凤搬到娘家,她就不是人。 这里的家俬,显然不是指的财务,而是荣宁二公留下的政治遗产。 比如说,宁国公留下的京营节度使一职,如今,就被王子腾担任着。 在贾环之前,荣宁二府里的爷们儿,没有一个愿意从军吃苦的,更别说习武了,那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 大家都在府上高乐,剩下一个贾政又只是一个书呆子,所以,王夫人和王熙凤就有机会在贾家当家人耳边吹枕头风。 王家的人,因此而能获利,典型的代表就是王子腾。 或许也正是因为王子腾是靠贾府起家的,后来,贾府开始失势后,王子腾连命都丧去了。 而同样靠贾府力荐从而飞黄腾达的贾雨村,虽然后来似乎对贾府落井下石了,最终却依旧难逃被清洗的命运。 当然,这些都是后言了。 总之,王熙凤现在担忧的,就是随着贾环的崛起,正式成为荣宁二公在军中留下的政治遗产的继承人后,王家还能否获益…… 王熙凤身边的,就是贾宝玉和林黛玉二人了。 两人的眼神同样复杂,贾宝玉的眼中,除了一如既往对“俗人”的不屑外,隐隐还有一些没有恶意的嫉妒,却也没有什么高兴和不高兴。 日后,就连他亲姐当了皇贵妃,他都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相干,何况贾环区区一个子爵。 他之所以有些嫉妒,是因为他发现了身旁林黛玉看向贾环的眼神里,有很高兴的成分,这就让贾宝玉不大高兴了。 真是日了狗了,一个破子爵,有个毛线高兴的。 老三又会吹牛,还准备穿蟒袍玉带呢,俗也俗死了。 唉,林妹妹,你可千万不要堕落了…… 林黛玉没有理会吃小醋腹诽不已的贾宝玉,她近来心情不错,她爹来看她来了,虽然没说几句话,可还是让她很幸福。 对于贾环这半年来的不断变化,林黛玉是一直都看在眼里的,从区区一介庶子,还是一个被撵出贾府的庶子,到如今口出豪言,要换一身蟒袍玉带的一等子爵,这种戏剧性的变化,即使是亲眼目睹,她依旧觉得很有传奇色彩。 林黛玉身旁坐着的,则是眼中充满了惊喜、自豪和骄傲的贾迎春。 依旧是一双温柔可亲的眼睛,看着贾环的眼神快要把他的心给暖化了。 如果说贾赦的死让贾迎春难过了一阵,那么贾环的崛起受爵,则让她的人生中充满了阳光。 她并不是傻子,不知道贾赦对她这个庶女恐怕连印象都没多少。 贾赦活着,她可有可无。别的女孩儿,在家从父,以父兄为靠山。 可是,贾赦对她不管不问,贾琏对她同样不怎么理会,王熙凤是她的亲嫂子,可对她还不如对贾探春好。 所以,虽然她身在公门,可却连普通人家的女孩儿都不如,日后受了欺负,连给她做主的人都没有。 但现在有贾环在,情况就不同了。 尤其是贾环如今手握宁国府大权,位高爵显,自此之后,她才算是真正有了依靠。 她岂能不喜? 既为贾环喜,也为自己喜。 贾迎春身旁坐着的,是贾探春。 贾探春的心里亦是复杂非常,既为胞弟能有这样一个好未来感到骄傲,又为自此失去了名义上的同胞弟弟而感到难过。 同时,还有些微微的酸涩…… 因为她和贾环还有赵姨娘的关系,远远谈不上亲近。 贾探春身旁坐着的,则是贾惜春。 小惜春个子还小,坐在椅子上,腿都挨不到地。 她和贾珍的感情还不如贾迎春对贾赦的感情,她太年幼了,和贾珍话都没说过几句,又怎么会为他的死而难过? 她现在非常得意的看着贾环,哼!臭三哥,如今你才算是我的亲三哥哩,咱俩现在一个爹喽!! 撒花~~~ PS:感谢书友“服部正成”、“正版的我来了”“C938516”“鬼吏”的打赏~~感谢书友“龙心在手天下我有”、“mcf123456”、“墨埃”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支持! 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真冷,还好有大家的慰藉,心很暖~ 谢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四十四章 思量 “环哥儿,你何时去宗人府考封?” 贾母看着贾环,温声道。 贾环笑道:“明儿去吧,今天上元节,宗人府还没开封箱。” 贾母犹疑了下,道:“环哥儿,如今宗人府的宗正是忠顺亲王,他可会难为你?” 正如贾母所言,她并不是眼瞎耳聋的无知老婆子,寻日里只不过懒得理会罢了。 但她并非真的不晓事。 保龄侯府的那两个侯位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因为上一代保龄侯连脸面都不要了,不顾家底的让长子幼子一起习武不说,还花了更大的价钱,贿赂了忠顺亲王。 这才让史鼎和史鼐两个明显不够格的人成就了侯爵位。 然而,这也让他们两人几乎自绝于大秦勋贵行列,人人不耻…… 唯一能和他们二人媲美甚至犹有过之的,或许就只有南安郡王了。 史鼎和史鼐好歹还是武人,虽然武功都不怎么地,远远够不着八品武侯的标准,但至少有一层武人的遮羞布不是? 但南安郡王就让人恶心了,连武人都不是,却通过用银子、用“美人”贿赂了忠顺亲王,成为了郡王位。 但在勋贵门里,大家都只当他二等辅国公。 若非他家里还有一个南安老太妃在,镇着场子,这个所谓的南安郡王恐怕更是连寻常勋贵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也是贾宝玉曾经说东南西北四大郡王里,唯有北静郡王功高,子孙至今犹袭王爵的原因。 北静郡王虽然同样不会习武,但他并不是通过用银子和男.宠贿赂忠顺亲王得到的爵位。 他能袭爵,是因为他的祖父和父亲,在当今皇帝继位过程中,出了大力的缘故。 而且为了当今能够正位,他的祖父和父亲,都在夺嫡斗争中挂掉了。 今上登基正位后,为了感激北静王府的从龙大功,特下恩旨,准许水溶承袭郡王王位。 不过也许是因为他开了个不好的头,才有了忠顺亲王给南安郡王以及史家兄弟走后门的机会…… 贾母这般问贾环,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当初忠顺亲王和当今夺嫡过程中,惨烈程度惊人。 第二代荣国公曾经是两人强力拉拢的人物,可以说,将荣国公拉上船,基本上就可以定了谁是太子。 只是,对于两人的拉扯,荣国公从未表过态,都是婉拒。 这倒是其次,关键是,在最后关头,忠顺亲王这位太上皇爱子几乎快要说动太上皇立他为太子时,在荣国公最后一次出征前,说了句“忠顺王性格偏激跳脱,不为人主之相”。 因为这句话,忠顺亲王几乎就要到手的东宫太子位就飞掉了。而后,当今在上一代北静郡王的鼎力相助下,成了国本太子。 所以,究其根源,贾家几乎是忠顺亲王的死敌! 贾母故有此问,她为贾环感到担忧。 贾环却没有什么愁心,笑道:“老祖宗但且放心就是,若是没有太上皇的旨意,孙儿自行前去考封,那恐怕真会有大凶险。可是,孙儿承袭一等子,是太上皇亲自下的恩旨。太上皇身居九重深宫内,这些年少有问事,好不容易才开一次金口,若有人胆敢乱来,那就是在落太上皇他老人家的颜面了。这个世上,敢和皇帝较劲的人有,但敢和太上皇圣祖皇帝较劲的,下场都很惨。” 贾母闻言坦然,充满哀色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道:“难得你想的通透,那我就放心了。” 贾环见贾母的脸色好了些,便关心道:“老祖宗,最近进饭可还香甜?” 贾母脸色又好了些,道:“多亏你使人送来的那些好菜,本来没心思吃,也吃不下什么。大鱼大肉,看着都怪腻的。还好,你使人送来的那些翠绿翠绿的青菜,我多少还能进一点饭。连宝玉和你林姐姐也都进的香甜了些。” 贾环看了眼有些不自在的贾宝玉和一双美眸含笑打量着他的林黛玉,笑道:“老祖宗进的香甜就好,孙儿前些日子还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了一个妙方,可以炼制出一种极为鲜美的高汤。几处打探,发现方子里的东西只有在海边才有。孙儿年前就使人去了即墨,想来也快回来了。等东西拿回来,孙儿调试成功后,再来向老祖宗献宝。保管老祖宗和二哥还有林姐姐进饭进的更加香甜。” 贾母闻言,看贾环的眼神再一变,感叹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这般懂得孝道。只是你有大志向,寻日里习武又那般苦累,就不必惦念着我这个老婆子了。我这里有你两个叔母还有你大嫂二嫂照顾着,能有什么事?平日里和你宝哥哥林姐姐并几个姊妹们玩笑,日子松快的很。 至于晨昏定省,就更没这个必要了。这种形式上的东西,爷们儿最好不理。你如今是亲贵武爵,难不成日后领兵上了战场,还要每天回来给我晨昏定省? 更何况,你珍大哥哥先前在的时候,我就免了他的规矩。两边府邸虽然挨着,可来回走动,还是要绕大半条街,太麻烦了。” 贾环笑道:“老祖宗慈爱,牛伯伯说的那句话不错,孙儿能有您这样一个老祖宗,是孙儿的福气呢!” …… 正月十六日,狂欢了半个月的神京终于落幕了。 皇城内,各个衙门口的官员小吏们纷纷来去匆匆,好似在抓紧时间处理这半个多月来积累下的公务。 在皇城的东北角,有一处北靠龙首宫,西靠承天门的公房,是一套三进的套房。 这里,就是皇家设立的,专门负责管理王公侯伯承袭、并负责收拾犯了事的贵族子弟的地方。 大秦宗室宗人府。 负责审核考察爵位承袭,这好理解。 虽然六部中的礼部也有这个职责,但实际上,真正负责的单位,还是宗人府。 原因很简单,礼部内都是一些清贵文士,要不就在礼部养望,要不就在礼部养老,他们懂个锤子的武学。 至于宗人府还负责收拾犯了错的勋贵子弟,那就更好理解了。 因为除了宗人府,其他府台衙门,没人敢管这些动辄一二品甚至超品豪门出身的子弟。 衙门里的衙役也未必就打的过他们身边的亲兵家将…… 但宗人府就不同了,负责爵位承袭之责的宗人府,掌管着这些豪门大族的根本,谁敢炸刺儿,不用宗人府出手,他们族里的长辈就会打他们个半身不遂…… 而且宗人府的扛把子掌印官,通常都是皇族内德高望重的亲王担任。 比如,忠顺亲王。 千万不要以为忠顺亲王既贪财,又好男.风,所以他就声名狼藉了。 恰恰相反,在很多大臣眼中,尤其是在大部分文官当中,忠顺亲王的名声远比当今圣上好的多。 贪财算什么,文官站在一起,扔一个锤子进去,砸死一个算一个,十成十没一个死的冤的。 当然了,锤子要是飞溅起来,再碰死一个武官,估计也是不能喊冤的…… 所以,相比于大力抓贪.腐的今上来说,和光同尘的忠顺亲王,要比刻薄严苛的当今更得“民心”。 至于好男风…… 艹,这么风雅、这么复古、这么有魏晋名士之风的雅事,推崇还来不及呢,谁会粗鄙的去鄙视之? 再加上忠顺亲王自幼在太上皇面前就极为乖巧,极会和人说话,对待大臣们也如春天般的温暖,很有手段,所以,他是大秦百官上下公认的贤王,德高望重。 很多老臣甚至只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么一个贤明的贤王,当初荣国公到底是怎么看的,怎么就给太上皇说,忠顺亲王性格偏激轻挑呢? 唉,英明睿智了一生的荣国公,也有走眼的时候。 这还算是温和的想法了,很多在当今登基后被铁腕辣手拿下的大臣们,甚至是被牵连九族的大臣心中,荣国公已经被咒骂的…… 总之,这就是忠顺亲王在当今圣上登基十四载后,依旧不死心,还妄图翻浪的根基所在。 他有“民心”,他有城府手腕,他还有太上皇的恩宠。 站在宗人府大门前,贾环无视来往行人的打量,眯着眼看着门匾上的字,心里思量着他从牛奔和韩家兄弟口中打听出的消息。 这个忠顺亲王,当真不简单哪。 想来也是,一个能在对手已经登基为帝的情况下,依旧不死心不放弃,并且还能手握大权的人,若不是心智极为成熟坚毅,手段极为老道,又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贾环才愈发不担心今日的考封。 忠顺亲王最大的护身符自然就是太上皇的宠爱,其次,便是他贤王的名声。 一个爱惜名声的人,是不会做出痕迹太过明显,让人诟病的事的。 更何况,在政治上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忠顺亲王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子爵的考封,去得罪大秦军方的诸多将领。 当年,保龄侯府何曾不是在荣国公身后摇旗呐喊,甘做马前卒。 可这又如何? 现在,保龄侯府的两个侯爷,不都成了忠顺亲王的门下走狗了吗? 如果能将荣国公的亲孙,宁国公的继承人收为己用,忠顺王恐怕半夜睡觉都能笑醒。 看着门口出现的人,贾环的嘴角逐渐弯起。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四十五章 拒绝 “环哥儿,来了怎么不进去?要不是门子进去禀报,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早就来了。哈哈哈!是不是等不及穿麒麟服了?” 说话的人,出乎意料,却也在意料之中,是保龄侯史鼐。 他还真是忠顺亲王门下走狗了。 至于麒麟服,指的就是伯以下,子爵和男爵的朝服补丁了。 两者不同之处,只在于麒麟个头的大小…… 看着满脸亲.热神色的史鼐,贾环也笑的灿烂,拱手行礼道:“贾环见过表叔,表叔在这里是……” 史鼐亲自扶起贾环,嗔笑道:“咱们至亲,跟我还见什么外?快跟我进去吧?我就是盘算着你今天会来,所以早早的提前到这来候着了。就怕你三不知五不觉的,愣愣的一头钻进去考封,那可就要吃大苦头了。” 贾环手被史鼐牵着走,回头给付鼐和胡老八两人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后,就跟着史鼐进了宗人府大门。 宗人府内部,偌大的院子里,龙形照壁、抄手游廊、假山、亭阁,应有尽有,肃穆中透露出极尽的奢华富贵,只是,似乎有些贵过了头…… 府内不时有穿着内侍服的太监走过,脚步轻盈,落地无声。 经过二人时,或伏地请安,或弯腰作揖,身上服饰的不同,礼节也各不相同。 但可以看出,这里的规矩极为森严。 史鼐带着贾环走过前院,过了二门后,直入正堂,侍从掀起门帘儿后跪地伏首,恭迎二人进门。 屋内的摆设也极尽奢华,金碧辉煌。 地面甚至铺有厚厚的松软地毯,极为华美。 不过出乎贾环预料的是,屋内主座上,并未有人。 忠顺亲王,并不在此。 倒是下首左侧的客位上,有一身着员外袍的富态中年男子,一双小眼睛还眯缝着,笑呵呵的看着史鼐和贾环二人。 史鼐给贾环介绍道:“环哥儿,今儿个王爷有事,太上皇召见他谈话。所以,他老人家并不在此,否则他是必定要见你一见的。这不,虽然他不在,却安排了王府的长史亲自出面,代他见你一见。” 贾环闻言,眼神微微一凝,随即茫然,先跟那王府长史问了声好,然后对史鼐疑惑道:“表叔,我不是来考封的吗?你带我来这里是……” 史鼐闻言哈哈大笑,指着贾环道:“环哥儿,你还是太年幼,不知道里面的规矩。那考封三项哪里是那么好过的?那可真正是拆筋扒骨,滋味更甚刀山油锅啊! 我这个做表叔的,就是怕你不知道里面的规矩,特地去忠顺王府找王爷求了情,免了你受这苦楚。我总不能看着你这个至亲晚辈,糊里糊涂的送掉半条命吧? 这不,王爷仁慈,体谅你年纪太幼,就答应了为叔的请求,特意派王长史前来亲自给你办理纳籍入牒手续。你这孩子,可是欢喜傻了?还不快谢谢王长史! 赶明儿,为叔再带你去王府,亲自给王爷他老人家磕头谢恩,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哈哈哈!” 贾环没笑,也没有谢那王长史,他摇摇头,道:“多谢表叔的好意,可我来前,特意去见了老祖宗,她老人家再三叮嘱我,一定要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就如当年荣国老祖那样。老祖宗说,荣国老祖曾经交待过,宗人府的考封三项,既是考验,也是机遇。把握好了,说不定还能从中领悟一些武道意境。” 史鼐闻言,笑声戛然而止,他皱眉道:“机遇?意境?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贾环挠了挠头,道:“不应该啊,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老祖宗交待过,凡是参加过考封三项的武人,都应该知道这些事的。” 史鼐闻言,脸色顿时涨红,因为承袭亲贵武勋的贵族中,只有他史家兄弟是没有通过考封三项而直接获爵的。 当然了,还有南安郡王,不过虽然同是走忠顺亲王门路承袭的爵位,可身为武人的史鼐却也是看不上南安郡王的…… 咳咳,言归正传。 总之,史鼐现在的心情,很日了狗…… 一旁的王长史倒是面色没变,依旧满脸笑容,声音也依旧是阴测测的,不过他本来就是没根之人,雄激素匮缺,所以贾环也没嘲笑他…… 王长史翘着兰花指啜饮了口茶水后,尖细着嗓音悠悠的道:“贾家小哥儿能有这份志气和心思,倒也难得。只是,你可要明白,你若只封一个三等男,那以你现在的水准,没准还能混过去。可你承蒙太上皇皇恩浩荡,指了一个一等武爵子。 呵呵,贾家小哥儿,你可知,这个层次的考封,至少也得要六品高手才能应付的下来。以你现在一品都不到的武学,进去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撑不下来,不死也得残了。 你确定,你真要进去考封?” 贾环“吓”的面无人色,惨白的脸上全是冷汗,浑身只打哆嗦,口里也不怎么利索了,却还是咬牙坚持道:“我……我贾家以……以孝治家,老祖宗的话,再……再也没人敢不听的。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亦不得不亡。父且如此,更何况老祖宗!不……不就是一死吗?死可死得,但老祖宗的话,却万万不敢违背!” 说罢,贾环顾不得满头大汗,闭上眼睛,嘴巴也紧紧的闭着。 看样子,是一个极为懂事的乖孩子快要被吓死了。 他对于家长和贾家老祖宗的教诲,深入骨子,哪怕是死都不敢违背。 这样的人…… 呵呵,王长史眼中闪过一抹轻视后,脸上带着一抹蔑笑,暗自摇摇头,又对史鼐点点头,随即看也不再看贾环一眼,背着手,转身离去了。 等王长史离去后,史鼐眼神复杂的看了贾环一眼,随即没好气道:“还闭着眼睛干什么?你不是要去考封吗?闭着眼睛怎么考?” 贾环这才睁开眼睛,忽然“咦”了声,道:“表叔,王长史呢?” 史鼐哼了声,道:“被你气走了?你真是不知……不知变通。老祖宗的话,自然要听,可也要懂得权变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武功练一练,能够承袭爵位就得了,难不成你还真想去九边打鞑子和罗刹去?” 贾环正色道:“表叔,你如何知道小侄的志向的?我的确立有此誓,等习武有成后,率大军去九边,一来要为祖宗复仇,二来,也要为我大秦开疆拓土,立不世功勋!” 史鼐闻言简直瞠目结舌,指着贾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麻痹的脑白金磕多了吧?都什么年代了,不赶紧利落的袭了爵找个地方高乐去,还想着打鞑子打罗刹? 不过,没等他想好该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两人一起回头看去,只见一身着大红蟒袍头戴太监冠的老公公在一个小公公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尖声笑道:“好,好一个为祖宗报仇,好一个为我大秦开疆拓土,立不世功勋!不愧是荣国子孙,不愧是宁国传人。咱家没有白来这一遭!” “哟!梁公公,您老人家怎么有闲到这来了?您这可是……” 史鼐的形象让贾环直皱眉头,不管光不光彩,好歹也是一个亲贵武爵,还贵为侯爵。 怎么就这么烂泥一般,见一个老太监都这么卑躬屈膝,简直丢尽了勋贵的颜面。 被史鼐称为梁公公的老太监理也不理史鼐,见贾环有些不悦的看着史鼐,他非但不恼,反而笑的更欢了,直言道:“知道他为何如此吗?就是因为立身不正,底气不足,否则何惧之有?按说第一代保龄侯也算是英雄了得,咱家还和他一起喝过烈酒,杀过敌酋。可惜,后代虽然更会钻营,可总归是一代不如一代。小子,你可莫要学他。” 贾环瞥了眼面皮涨的紫红,一脸的尴尬,却连愤怒的眼神都不敢露出的史鼐,而后对梁公公拱手道:“后辈晚生贾环,见过老公公。老公公,您和第一代保龄侯并肩作战过,那想来也和晚辈的先祖相识了?” “哈哈哈哈!” 同样是太监声,同样是尖细的嗓音,可相比于刚才王长史的阴测测的声线,这位梁公公笑的却极为大气豪迈。 他没有翘兰花指,而是负手而立,傲然道:“咱家当年,也是老荣国黑云旗下的一员悍将哩!” 贾环闻言,肃然起敬,躬身道:“竖子无知,方才对老公公无礼了。” 梁公公却没所谓的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打紧的?咱家却是喜欢你小子身上的那股傲劲儿和志气。前些年,太上皇还时常暗自悲叹,叹荣宁二公早逝,竟然落到后继无人的局面。在得知你小子成为武人后,太上皇高兴的难得破例,晚膳时多饮了三杯桂花酒。 那桂花酒,是用龙首宫当庭那株百年桂树开出的桂花酿的,而那株老桂树,便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特意从你家祠堂院子里的一棵老桂树上截下来的枝子栽育成的。” 听闻此言,一旁的史鼐又羡又妒的看着目瞪口呆的贾环。 按理说,史鼐出身侯门,祖上是开国侯爵,已经是不低的门楣了。 可是和贾环一比,他自觉自家瞬间就LOW成草鸡了。 听听别人的祖宗和皇家是怎样的渊源,连太上皇都这般惦记。 再看看他自己…… 唉,这暗无天日的社会啊,真他妈让草根没法活了,黑暗啊! PS:感谢书友“服部正成”、“龙御风”、“玄雨”、“长风雨下”的打赏~~~ 感谢书友“正版的我来了”“墨埃”“龙心在手天下我有”、“皇室之人”、“巫师家庭”、“7叶”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支持! 这字数看着我也是无语,被不少同行取笑了。 我觉得我也没更多少啊,很稳定的一天两更,怎么这么快就五十万字了? 明明才两个月多一点。 和我同期开新书的作者,有的新书才二十来万字,还有很多推荐等着他们上…… 我这…… 咳咳,罢了,好好写书吧,在没有推荐的情况下,咱们还能挤上历史分类的会员点击榜,从来没这么光荣过,都是咱书友们抬爱了。 等上架后,我争取多爆几更。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四十六章 贾母的失落 “梁公公,晚辈一定不辜负太上皇和公公的期望,努力习武,争取早日能上战场,为先祖报仇,为大秦立功!” 贾环没有因为梁公公的一席话而沾沾自得。 他也没有史鼐想的那么觉得光荣。 太祖高皇帝的骨头都快要化了,太上皇喝几杯桂花酒那又能如何? 祖辈的荣光只是祖辈的荣光,谁要以为真的能依之横行,那距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梁公公看着贾环,极为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还年幼,咱家就不多夸你了,这个年纪,夸赞你太多未必是好事。这次来,是带着太上皇口谕来的……不用跪不用跪,太上皇吩咐了,以家礼相待便是。呵呵,这才是难得的皇恩浩荡。 太上皇口谕:荣国子孙年仅八岁,却能自行克服从武之苦,开筋、锻身,还自行筹措从武之资,殊为难得可贵。《易》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荣国子孙能以此为本,朕心甚慰。 然,事有轻重之分,亦有缓急之别。荣国孙年纪过幼,若急于考封,必然有损筋骨根基,于武道之途不利焉,朕心实不忍也。 故,特准其暂缓考封三项,准其成长,待其升伯爵位时,再一并考之。 此乃特例,朝野若有异议,朕准其上书于朕,朕可亲自辩解之。” 不提贾环感激涕零下拜叩首,只看一旁的保龄侯史鼐,一脸被狗侵犯后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有多震撼,有多纠结了。 太上皇,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 又和梁公公说了几句话,贾环知道了他的大名叫梁九功,年逾百岁,曾侍奉过太祖高皇帝和圣祖太上皇两代皇帝。 还知道他和荣宁二公都是交情很铁的铁磁…… 最后,梁九功将一块玉佩送给了贾环,告诉他,是代太上皇所赠。 日后年节时分,可持此玉佩,直接前往龙首宫拜会云云。 最后,浑浑噩噩的贾环,告别了梁九功和更加浑浑噩噩的史鼐后,出了宗人府。 背后,还背着一个包裹,里面是他日后的行头。 蟒袍,玉带,紫金冠。 这已然是一等伯的行头了。 在付鼐和胡老八的护卫下,晕晕乎乎的贾环返回了荣国府。 荣庆堂内,齐聚一堂等候消息的贾母等人,看着贾环展开的大红蟒袍,也有些晕乎了。 再看着太上皇赐给贾环的那块明黄色的玉佩,就更加晕乎了。 “阿弥陀佛,当真是皇恩浩荡啊!” 贾母满脸感慨的朝东方稽首拜了拜,而一旁处,邢王夫人脸上的酸味简直没法掩饰了。 太上皇御赐蟒袍玉带,这说明什么? 说明贾环虽然只是一等子,但其实已经开始享受一等伯的政治待遇了。 除了每年那百十两银子的俸禄差价外,别的还差什么? 看着满脸骄傲看着他的贾母,贾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老祖宗,这和孙儿没什么相干,孙儿小小人儿,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太上皇看在咱们贾家祖宗的面子上,爱屋及乌厚爱于孙儿罢了。说到底,孙儿最大的幸运,还是有一个好祖宗的缘故。” 贾母闻言,哑然一笑,道:“难得你现在还这么清醒,环哥儿,你看,现在你的愿望也差不多实现了,蟒袍玉带也有了,你还要去庄子上苦哈哈的练武吗?” 贾环笑道:“老祖宗,正如孙儿所言,这些东西,与其说是赏给孙儿的,不如说是赏给咱们整个贾家的。孙儿可不敢厚颜,贪祖宗之功。所以,孙儿还是得踏踏实实的去习武,总有一日,孙儿要让这蟒袍玉带,变的名副其实。否则,孙儿就是给祖宗蒙羞了。” “好!” 贾母闻言,一拍软榻,唬了一旁邢王二夫人一跳,她高声道:“环哥儿,你是懂事的,也是有志气的。既然你一心从武,那你就尽管放手去庄子上练好了。家里不用你操心,谁要敢翻浪不懂事,谁要敢跟你做耗,你只管打发人来言语我一声,我这个老婆子亲自替你出面。我倒要看看,谁敢扯你的后腿!” 说罢,她凌厉的眼神从邢王夫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王熙凤身上。 三人被贾母看的极为不安,原本心里盘算了很多的小九九顿时偃旗息鼓了。 王熙凤赔笑道:“老祖宗说哪里的话,老三……三弟如今都是咱们贾族的族长了,身上又袭了亲贵武爵,还这般有志气。我们这些亲人,替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扯他后腿?老祖宗您放心,谁要是敢阻拦三弟上进,您就是不说,我这个当二嫂的也不会答应!您忘了,当初先大老爷想要拿三弟做筏子,还是我这个小内贼偷偷给老祖宗您通风报信哩,三弟前些日子还专程给我道谢呢!” 要不说,贾母众多儿媳孙媳中最喜欢的就是王熙凤。 没别的,就这一张巧嘴利口,还有勇于拿自己奉献让众人取乐的精神,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除了邢夫人一双眼睛刀子似的往王熙凤身上插外,其他人无不捧腹大笑。 可是对于邢夫人的刀子眼,王熙凤鸟都不鸟她一眼,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贾环乐。 贾母也乐开怀,对王熙凤笑道:“可不就是这样?这样才好,只有家和,方能万事兴旺。环哥儿得着好了,你们不都跟着沾光?你还小,不知前事,你问问二太太,她当年小时候是见识过我贾家是什么样子的。先荣国公还在的那会儿,满神京城里瞧瞧,整条公侯街看看,谁家能与我贾家比肩? 缘何如此?还不是因为先荣国公乃是亲贵第一,军中第一的武人!那个时候,贾家族里也不像今天这般,有那么多破落户,只靠着咱们府上过活。那时,谁不卖我贾家一个面子?只要姓贾,只要愿意做事,就没有活不好的。” 王熙凤配合着畅想了番,感慨道:“那真是好日子,好风光啊!如今看我们家贾琏是没指望了,他也就能守着咱们这个家业,勉强度日。所以说,还是老祖宗英明,咱们这一大家子,可不都指着三弟了?” 一旁处,李纨和鸳鸯两人也配合着王熙凤夸了贾环几句,一个说日后贾兰也要靠贾环这个三叔多提点提点才是,一个说都是老太太和先荣国老祖调理人才调理的好,还大胆的开玩笑说,以前贾环多惹人厌啊,到哪里哪里鸡飞狗跳的。 可自从荣国老祖在梦里相救,并且教诲了番后,贾环立马就变了个人,大方得体,笑的阳光灿烂。 后又经老祖宗调理后,哎呀,那就更不得了了! 如今居然连蟒袍玉带都穿上了,成为贾母众孙辈第一出息的人了。 几人玩笑着,将贾母逗的合不拢嘴。 忽然,贾母余光看到了右侧处低垂着脑袋,一脸不自在的贾宝玉,心里一动,道:“环哥儿,你现在也出息了,你看看,你宝二哥可能和你一般,也能习武?” 贾环闻言一怔,再看向已经唬的“花容失色”的贾宝玉,笑道:“有什么不能的?不过是多吃点苦罢了。若是宝二哥愿意,他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庄子上练武。老祖宗不说我还忘了,不止宝二哥,大嫂家的兰哥儿也可以一并前去。” “使不得!” 贾母还没说话,一旁的王夫人就连忙否决道,不过她看着贾母陡然阴沉下来的面庞,心里顿时一惊,可脸上却满是凄艾之色,道:“老太太,宝玉和环哥儿不同。环哥儿他有荣国老祖的点化,才有了这番泼天的造化。 可宝玉他……您老人家还不知道他的身子吗?也就是外面看着好,实际上……他万一有个好歹,可让我怎么活啊?老祖宗,媳妇不是不会教育孩子,先前珠儿在的时候,我何尝不是严加管教着?可谁想……” 这一番声泪俱下的话,让贾环对她再次刮目相看。 这个妇人当真可惜了,若是身为男儿,以她的智慧和城府,未免就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王夫人也真是豁出去了,哪怕她知道这般请求可能会让贾母不悦,可她也顾不得了。 习武究竟有多难,习武究竟有多苦,有多可怕,她却是知道的。 王家为了出武人,逼死逼疯了多少族人? 光王家嫡系就死了不下八个。 她又怎么敢让贾宝玉跟着贾环去庄子上习武呢?那还不如先杀了她算了。 贾母看了眼声泪俱下的王夫人,又看了眼因提及贾珠而暗自垂泪的李纨,最后又瞥了眼垂着头不敢言语的贾宝玉,贾母深叹息了声,道:“罢了,这不过是老婆子我一番妄想罢了。贾家能出一个环哥儿,已经是祖宗保佑了。哪里可能还……” 贾母最后对贾环道:“环哥儿,太上皇赐你的那块玉佩,你要好好保护,不敢有半点闪失,不然的话,就不是福气了。你处理完东边儿的事后,临走前再来我这一趟,我有些事要交待。好了,你们都去各自忙各自的去吧,我要歇一歇了。” 贾环可以看出,贾母眼里的失落之色。 想来,如果可以选择,她更愿意让贾宝玉取得贾环今日的成就。 如果贾宝玉今天也果敢的表态,愿意从武,那么她哪怕砸锅卖铁,也一定会供应贾宝玉成为武人。 未来甚至还会运作他接手贾琏身上的爵位。 只可惜……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四十七章 账簿 荣国府里,一共有两个御赐的堂号,一个是贾母的荣庆堂,一个则是贾政所在的荣禧堂。 其实荣禧堂也不算是贾政的,还是贾母的。 因为贾赦是分家单过的,然而贾政却没有,而是作为小儿子依旧和贾母一起过。 既然总家没分,那么贾政自然就占据了荣庆堂外的另一处堂号。(不知大家绕明白没有……) 宁国府这边和荣国府不同,宁国公当年立下的功勋没有荣国公大。 所以,宁国府这边只有一个堂号,那就是宁安堂。 此刻,宁安堂内,满满当当挤的都是人。 而且,大都是在宁国府很有几分体面的管家管事之流。 除了宁国府的人物外,还有几个先前在贾珍葬事中出过大力的,原贾环庄子上的人物。 比如李万机、胡老八、付鼐、纳兰森若还有帖木儿和,王贵。 不过对于这几个人,宁国府这边以赖升为首的管家之流,却是连正眼都不乐意瞧他们一眼的。 不过是一群卑贱的匠户和骚鞑子,要不就是个庄头,他们想不通,这种货色,贾环怎么会允许他们进入宁安堂的。 和宁国府这班人不停的低声悄语,时不时爆出一阵讥讽的哄笑不同,城南庄子里的这班人,一个个双手合拢,自然搭在身前,低眉垂目的安静的站着。 以李万机为首。 其实这倒不是贾环要求他们这样做,贾环哪里懂这些规矩,他也不在乎。 可他越是不在乎,李万机和付鼐等人越是对他们这班人要求严格,甚至到了严厉的程度。 尤其是在贾环跟他们说过让他们当亲兵和所谓的“正家风”一事后,贾环城南庄子里,如今还是那般轻松快乐。 但,该有的规矩却已经一项都不少了。 无论是李万机还是付鼐等人,都可以算的上草莽寒门中难得的英才,或沉稳,或果敢,或有睿智。 他们结合起来,定出的规矩,让贾环看了后,都咂摸着嘴夸了几句好。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规矩不只是给别人定的,他们自己首先就以身作则。 宁国府的这班人看着寂静无声的李万机等人,渐渐的也发不出笑声了。 气氛微妙,肃穆,让宁国府的一班人很不自在。 还好,贾环终于出现了。 不过,伴随贾环一起出现的人,却让赖升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认识此人。 说起来,这人还是贾环的亲娘舅,贾府里另一家体面人家,钱家的“杰出人才”,钱启。 钱启身后还跟着一个壮硕的小厮,这小厮手里捧着的是…… 赖升等人见到此物后纷纷面色大变,那是宁国府里的几本账本。 贾环面无表情的坐到主位上,看着赖升等人。 在贾环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眼神注视下,赖升等人愈发不安了。 他想干什么? “这次给珍大哥办丧事,大家都辛苦了。” 良久之后,贾环终于开口了。 贾环的话,让赖升等人面色一松,纷纷赔笑道:“爷这话却是说笑了,这不都是奴才们该做的事吗?” 贾环没笑,他看着赖升,淡淡道:“我从来不说笑。” “呃……” 赖升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差点没憋出内伤,关键是,觉得没脸。 贾环向一旁伸了伸手,钱启见机赶紧从小厮手中拿出一本账簿,打开后交到贾环手里。 贾环看着账簿,声音淡淡的念道:“金箔元宝一千两百个,共计三百两。灯油三百斤,共计五百两。香烛八百根,共计三百六十两。纸扎五百捆,共计两百两。车轿围作裁缝银子,共计一百二十两。大小络子一百五十根,用珠儿线三十五斤,共计二百五十两。杯碟茶器,两百套,共计三百八十两……” 随着贾环的声音,赖升等人的脸色渐渐惨白起来,更有甚者,额头冷汗迭出,身子都微微打起了摆子。 因为但凡通一点事务的,都知道这份账簿里记的账务有多么不靠谱。 金箔元宝不是说真的是金元宝,而是在纸上刷了一层薄薄的锡粉,叠出来的元宝,只是看起来和金元宝一样。 一千二百个“金元宝”,其实不过都是纸罢了,加起来耗费连十两银子都用不到,这些人就敢记三百两的账…… 至于灯油三百斤,记账五百两,更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没有之一…… 好不容易,贾环终于念完了手里的账簿,长呼了口气,合上账簿,淡淡的道:“都说说看,听了这么一本账,你们心里都有什么想法心得,说出来也让大家都学习学习。” 见众人都不开口,贾环嘴角弯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眼神直视为首低头站着的赖升,道:“怎么,没人开口?这样,赖升,你是府上的大总管,你兄长是西边儿的大总管,都是老人了,经验丰富老道,见多识广。你来说说看,这个账簿可还齐整?” 赖升说个锤子,尤其是当他每每看到贾环身后,钱启嘴角浮出的笑意时,心里更是恨的牙疼。 好尼玛一个钱家的杂.种,来这里给老子上起眼药来了。 也不想想,对于赖家来说,你钱家算的了什么? 只要赖家老嬷嬷在老太太面前多几句嘴,你钱家能落着好? 可是…… 现在该怎么办? 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赖大额头上滚下,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都是在打脸。 不过,他只是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老脸面,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贾环等的不耐烦了,冷笑道:“今儿个,三爷我正式承袭了一等子爵,又蒙太上皇恩典,特赐蟒袍玉带紫金冠。当然,三爷跟你们说这些,不是为了显摆,跟你们有什么可显摆的?三爷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们,从今天起,咱们宁国府,就又成了亲贵军门了。 既然是亲贵军门嘛,行的家法自然就是军法。付鼐,你也是府里的老人,祖上几辈子都在府里待着,想来知道一些军法。你说说看,相互勾结,偷窃、哄骗主家财物者,论军法该如何处置?” 李万机躬身道:“回三爷的话,按军法治家,此等相互勾结蒙骗主家,并偷盗、欺诈家中财物者,可,杖毙!” “哗!” 宁国一脉的老人闻言,顿时哗然,倒不是说想反抗什么,而是惊惧一片,更有甚者,直接瘫软坐倒在地上,哭嚎起来。 贾环皱眉看着中间那个瘫倒在地上面无人色嚎啕大哭的人,一脸的不悦。 这样的货色,也能在宁国府里担任管家管事之流? 看见贾环的不悦脸色后,李万机转身走到那个哭嚎之人跟前,将别在腰后的尺许哨棒拿出,而后一棒抽在那人的脸上。 哭嚎之声戛然而止,宁安堂内,瞬间寂然。 在宁国府一班老人的注视下,李万机面无表情的收起哨棒,然后再次回到原位,低眉顺目的安静站着。 贾环没有理会下面的战战兢兢,他翻开账簿第一页,笑道:“这个账簿记的是……唔,钱启,还是你的本家,钱登管事的账务。哪个是钱登,站出来让爷认识一下。” 刚才挨了李万机一棒的那厮,听到此言,整个人抖的跟筛糠似得,跪伏在地上,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命的磕头。 贾环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后,道:“拉下去,杖毙。” 此言一出,钱登登时吓昏了过去。 其他人也吓疯了,呆呆的看着上首安坐的贾环。 眼看着钱登被帖木儿拖死狗一样拖出去,而贾环又从钱启手中接过第二本账簿时,赖升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声跪下,哭泣哀求道:“主子,奴才们知道错了,奴才们都是猪油蒙了心,才犯下这等大错。求主子宽恕奴才们这一次,看在奴才们都是府上几辈子老人的面上,再给奴才们一次机会吧。” 说罢,砰砰砰的磕起头来,他身后的众人也同样如此。 贾环起身,踱步到赖升跟前站下,淡淡的道:“赖二,我听说你家的银子,多的一间屋子都盛放不下,专门腾出了好几间屋子盛放银子。来,你给大家说说,你一个管家,一年的例钱不过八十两,你家里那些山一般多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贾环的声音很轻,但在赖升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一般轰鸣。 这一刻,赖升心里最恨的人不是贾环,而是钱启。 这种事,若不是同道之人出卖,贾环是万万不能得知的。 而赖家的同道之人,就是钱家,钱家在贾府里是管银库的,那也是一等一的肥差。 只是赖升想不明白,钱启这般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还在记恨当年钱家人欺负他幼年丧父,逼得钱启娘带着他改嫁赵家的事? 不过,也没时间给他去思量这些了,赖升已经感觉到,旁边城南庄子那边的队伍里,又站出一个人,看样子是要像帖木儿拖钱登那样把他也拖下去杖毙了。 赖升骇的亡魂大冒,连声求饶道:“主子爷,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奴才愿意将家财全部交还主子,只求主子看在贾母曾服侍老祖宗的份上,饶过奴才这一遭吧……” …… PS:感谢书友“服部正成”、“哀叹-默”、“Tuhaojie”、“啊我真6”、“书友15030”的打赏~~~ 感谢书友“书书书神神”、“墨埃”、“龙心在手天下我有”、“龙骑士琉南”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支持,昨天的推荐让我感动的无可无不可,五百多票啊,哈哈,期盼今天还能有个好收成……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四十八章 处置 得天之幸,拉扯他的手终于松开了。 赖升不住的磕头,哭声哀求着。 贾环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不是你的家财,那是我宁国府的财务。说说看,这些年你上下其手,到底贪了多少银子。对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要是数目不对的话,呵呵……” 赖升听到贾环的“呵呵”声,直打哆嗦。 人富贵久了,就愈发惜命。 赖家傍着贾家生存了这么些年,也跟着富贵了这么些年。 所以,赖升也非常惜命。 尤其是当他看到帖木儿一身血气走回来复命后,更是半点都不敢犹豫保留,哆哆嗦嗦的交代道:“主子爷,奴才家里现银有八万多两,除了这些外,城内有三个门面,开着酒楼和当铺,城外还有四个千亩大小的庄子。主子爷,奴才句句属实,再也没有了哇!” 贾环笑了,他半蹲下来,看着赖升惊叹道:“赖老二,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我查了查宁国府的银库,偌大一个宁国府,银库里居然只有十三万两银子,你一个管家奴才,身家加起来居然比宁国府的银库还多!” 赖升还敢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只求贾环不要杖毙了他。 贾环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道:“将银子、田契、门面的房契都交出来,看在你家老太太的面子上,三爷我不杀你,以后,你就在门房上干吧。李万机,去,带着他,再叫上几个小厮,去他家把咱们的东西都拿回来。” 李万机应声,然后就带着双腿发软打颤的赖升离开了。 贾环又回头对钱启道:“你带着钱登的尸体回去,去跟钱家的人说,除了这些年钱家人的例钱和年节赏赐外,他钱家要是敢私留一钱银子,三爷我在北城乱葬岗上替他们全家都看好床位了。” 钱启十分谦卑又有些压抑不住的应了声后,出门点了几个小厮也离去了。 有了赖升和钱登的例子在前,其他人哪里还敢抱有侥幸之心。 就算他们家里都是贾族几辈子的老人了,可是他们的面子再大,难道还有赖升他娘的面子大? 那可是在贾府老祖宗贾母的面前都有座位的主儿,可那又怎样? 钱登更惨,人凭白死了不说,家财还是没保住。 两厢对比下,还是学赖升吧。 先前一个个体面光鲜的管家管事之流,纷纷张口说出一个又一个让贾环惊叹的数字和家财。 其实他们还是有些冤枉的。 没错,他们的确是在宁国府里捞了不少,然后买了庄子和门面,在外头各自做起了买卖。 可他们大部分家财,都是靠着这些庄子和门面,做买卖赚来的。 当然,做买卖也是打着贾家的名头…… 如今,他们虽然还是贾家的奴才,可各自家里都是豪宅美婢,仆役小厮伺候着,院子里亭台楼阁一样不缺。 却不想,到了今日,一切都为了贾环做了嫁衣,成了一场空。 他们大都是宁国府的家生子,是签过死契的奴才,生死都在主家一言之下,又能有什么法? 不过他们比钱登幸运一些,至少还有条命在。虽然,贾环将他们都惩罚到城南庄子上的矿山里开矿去了,可总算还有命在不是…… 将这一通偷奸耍诈的奴才都打发掉后,贾环咂摸了下嘴角,想打个饱嗝,心里狞笑道: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不过,这些人去了后,还要提拔些新人接替他们的位置,不然偌大个宁国府,几百上千个奴仆,就要散秧子了。 这也好办,贾环前阵子在宁国府里忙活了小半月,冷眼旁观,谁是干事的,谁是糊弄的,谁是偷奸耍滑的,谁是老实本分,不能说全清楚,但多少有些印象了。 一口气提拔了七八个管家管事,得到了这些新人感恩戴德的拥护,宁国府就又按部就班的运转起来了。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宁国府的新总管,是焦大。 不过他毕竟上了年纪,性子又有些孤拐,所以平日里不会去管事,具体的事,都会交给二管家李万机去处理。 倒不是贾环不想直接任命李万机当大管家,实在是他目前的身份太低,难以服众。 所以,贾环就先用宁国府最老的老人来替他镇镇场子…… 搞定府内的人事任命后,贾环松了口气,看向厅内最后一个面色不安的人。 乌进孝。 在原著里,这个负责宁国府诸多田庄的老头儿,也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主儿,和贾珍都能打擂台砍价。 宁国府那个时候只有八.九个庄子了,但加起来至少也有数万亩地。 然而,一年的产出,除了各种的鸡鸭鱼羊、各种猪、鹿和各种米外,就只有区区不过两千五百两银子的进项。 连贾珍这般不理俗务的人,都觉得这两千五百两银子实在太少了,可想而知…… 现在宁国府比原著里记述时的宁国府强盛的多,如今还有十一个田庄,而且大多是大庄子。 加起来,统共有七八万亩地,庄户加起来也有几千人口。 然而,这般大的家业,今年上供的单子上除了那一长溜的农产外,就只有八千两现银。 贾环本身对这个数据是没什么具体的概念的,但他不懂,有懂的人。 正如钱启对赖升等人的账簿嗤之以鼻,以命担保这里面全是猫腻一样,对于乌进孝的单子,城南庄子的庄头王贵,同样是痛心疾首,认定此人为奸邪…… “乌庄头,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么?” 贾环饶有兴趣的看着厅内站着的这个面色黝黑,额头上有几道深纹的农户老头儿。 贾环没有因为他的其貌不扬而小看了这个老头儿,此人也是贾家的几代老人出身的家生子了。 他管着宁国府的十几个庄子,他的弟弟,乌进忠则管着荣国府那边的十几个庄子,比他手里的管的庄子大的多。 乌家也是贾府中少有的几个极为体面的人家之一。 而且,据贾环派去打探的人回报说,乌进孝除了给贾府管庄子外,自己在黑山村那边,也有两个不小的田庄…… 乌进孝听到贾环的问话后,憨厚的笑道:“爷,小的嘴笨,不会说话,就会给主子爷用心干活。” “哈哈哈!” 贾环对下面虎视眈眈的盯着乌进孝的王贵道:“听听,这还叫不会说话?王贵,他比你当初可是会说话的多了。这样吧,三爷我就将他交给你办吧,能办下来,日后你就是宁国府这边负责管庄子的大庄头了,办不下来,那你还是回去和王成一起养驴好了。” 说罢,贾环也不看傻了眼儿的乌进孝和摩拳擦掌的王贵,径自出门离去了。 今日,贾迎春姊妹几人,专门找王熙凤借了一处宽敞的院子,要请贾环一席。 所以,贾环要去西边儿府上赴宴了。 他倒没有那么多排场和讲究,也没带个跟班儿,直接从荣宁二府中间开的小门里跨过去了。 看着那条长长的甬道,他和小吉祥在那里跳健康舞放佛还是昨日一般。 不过,他的年纪还不到回忆往事的时候,没有多想,反正就要回去和小吉祥耍了…… 推门而入,就是荣国府。 甫一进门,贾环看到路边小道上正迎面走来一年轻妇人,看样子,似乎是刚才王夫人房回来,准备回东小院。 此人正是赵姨娘和贾环出府时,贾政从贾母那里要来的琥珀大丫鬟,如今的琥珀姨娘了。 不过,贾环如今的身份不同,不好和贾政的妾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身后,琥珀眼中极为艳羡的看着贾环,心想,有朝一日,若她也为贾政诞下一庶子,不知会不会也有贾环如今的造化。哪怕只有一半,那她死也心甘了。 谁能想到,赵姨娘那样的奇葩,居然能有如今的造化…… 随即自嘲的苦笑了下,摇了摇头,命运哪里又是她能看的透的? 再想想她在王夫人房里的境遇,琥珀面色更苦,长叹息一声,回东小院儿去了。 …… “哟!姐姐、哥哥、妹妹们,都齐全了?云姐姐也来了?哟!烤炉都支好了,这是要考鹿肉?” 贾环此刻满脸堆笑,哪里还有方才在宁安堂里无尽的装X气息,脸上的阴冷之意也消散殆尽,尽是阳光灿烂的笑容。 不知怎地,看到贾环的这幅笑脸大家就想乐。 原本大家还以为,他的身份大不同了,又那般有志向,说不定就和以前不同了。 大人物不都得端着,时刻保持威严不是? 贾环又不是没有前科,听说当初给兰哥儿摆三叔的谱,差点没把兰哥儿给怄死…… 谁想,如今竟还是那副惫赖小儿的样子! 林黛玉率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翠色的绣帕掩口,眸光眼波流转间,极是妩媚动人,她看着贾环奚笑道:“哟,这不是新来的环爵爷吗?环爵爷,你那一身蟒袍玉带怎么没穿来,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爵爷的威风?” 贾环一直都觉得,林黛玉的眼睛是最有灵气的,虽然不如史湘云的眼睛大,也没史湘云眼睛明亮,但却最有女人的妩媚之意,意志薄弱的人,只看她的眼神骨头都能酥了…… 此刻听她的奚笑,贾环也不恼,笑道:“林姐姐,我不是说了嘛,这个爵位,都是太上皇看在祖宗的份上赏赐的,不是小弟真能为,所以小弟不愿意穿上那一套出门耀武扬威。谁不知道,江湖上如今人人都夸赞小弟实诚,这诚实可靠玉面小郎君的匪号可不是小弟自己吹出来的…… 不过你们放心,总有一日,小弟要凭自己的真能耐赚一身比这还好的行头回来!到那时,哼哼,小弟就是在浴桶里搓澡都不会脱下来的!” “哈哈哈!”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四十九章 嬉闹 除了正值服父丧的贾迎春不好大笑,只能抿嘴抖肩膀外,其他人都笑的前仰后合的。 至于在服兄丧的贾惜春才不管这些哩,清脆的“咯咯咯”笑声最大。 荣国府里也迎来了久违的笑声。 其实按礼说,众人都是在服五服内大服的丧亲之人,论理不该如此。 可武勋世家和普通的书香世家不同,以武传家的豪门,经常有父丧子出征,兄死弟披甲的传统。 真要按照儒家礼仪,父丧子需服丧三年,那武家的门楣早就衰落了。 所以,亲贵武爵之家,对于这方面的要求并不严格。 在红楼中,秦可卿死了后,贾府里该高乐的人依旧在高乐,贾宝玉去铁槛寺的路上还看上了一个叫二丫头的村妞儿…… 而后贾敬死金丹后,还有贾元春暴毙后,贾府里的人还是该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所以,贾迎春等人此刻宴请贾环,并不算违礼。 众人玩笑一阵后,贾环挥挥手,让负责烧烤的婆子出去后,他亲自上手,开始给众人烤起肉来。 史湘云的眼睛还是那样的明亮,她站在贾环身边看着他操作,见他居然烤的很流畅,顿时有些惊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行啊老三,没想到你还有这手。” 贾环一边翻滚着肉串,一边往上洒着孜然佐料,随着一滴滴金黄色的油脂泛起滴下,香气顿时铺洒的满院都是,贾环得意的笑道:“云姐姐,你不知道,我在我那庄子上,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次。嘿嘿,只烤鹿肉不算什么能耐,小弟我还能烤蘑菇,烤大蒜,烤辣椒,别的兔子啊野猪什么的,也都能来一手。” 说罢,将烤好的一大排肉串放在瓷盘里,送到贾迎春跟前,道:“姐姐,这里你最长,你快吃!别让人抢了去……” “啪!” 史湘云一巴掌拍在贾环脑门上,笑骂道:“你讨好爱姐姐就好好的讨好,你看我干什么?” 说着,顺手从瓷盘里拿出一串肉串来吃了口。 贾环看着掩口轻笑的贾迎春,道:“看,我没说错吧!” 贾迎春嗔了贾环一眼,然后招呼林黛玉、贾宝玉和贾探春一起吃,还亲自拿了一串,给贾惜春喂着吃。 贾环笑道:“姐姐,让四妹妹自己拿着吃,四妹妹已经长大了!” 贾惜春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听的就是这句话了,她连连点头,严肃道:“三哥说的极是,二姐姐,让我自己吃吧,我已经是大孩子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一盘烤肉不过十来只,哪里够吃,贾环又继续去烤,上辈子从小学六年级开始,班里出去踏春游玩时,烧烤工作就由他一手操办了…… 看着大家吃的香甜,他也高兴,尽管有人骂他傻,他也不恼…… 看着乐呵呵的给众人烤肉的贾环,史湘云眼波一闪,随后似笑非笑道:“老三,你怎么和我二叔联系上了?他前儿回家后,在我跟前把你好一顿夸赞。平日里从没催我来这边,昨儿个却使力的想打发我过来,我估摸着,八成和你有相干。给姐姐说说看,你是拿住他什么把柄了还是怎么着?”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面色严谨起来,若有所思道:“前儿我去宗人府考封的时候,倒是和史家二叔照了个面儿,可也没深谈啊。莫非,史二叔颇具慧眼,看出小弟英才难得,想给云姐姐你招个好夫……哎哟,哎哟!别打,云姐姐,我开个玩笑,你别打啊!” 两人绕着圈子,一个追一个跑,好不热闹。 饶是史湘云大气,可听到贾环话里的意思,依旧是赤红了脸面,不依的追着他,定要将他斩于马下,撕烂他的嘴…… 可贾环每天早上都要跑个十来公里,哪里是她能追的到的。 最后还是贾环看她气喘吁吁的,快要跑崩溃了,故意让她一把抓住。 结果本来看着已经没了力气的史湘云,抓到战果后,陡然又生出一股力气,也不知她怎么想的,不好好去撕嘴,居然伸腿往贾环双腿间一别,一跤将贾环撂倒在地,然后骑到他身上后,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一上一下的…… 贾环可耻的脸红了…… 林黛玉等人真真是笑岔了气,尤其是先前贾环每每在最后一刹那躲开史湘云的魔爪时,众丫头都激动的欢呼尖着,或有喊云妹妹加油的,或有喊三哥加油的。 当然,最后史湘云成功抓到贾环时,大家的尖笑声更是像要撕破云霄…… 小惜春乐的无可无不可的跳啊笑啊叫啊,跟在两人身后咯咯笑着追着跑。 闹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年长一些的贾迎春实在看不下去这对“狗男女”的不雅姿势了,上前去将史湘云拉了起来。 这个时候,“逆来顺受”的贾环享受的都不想起来了,直等史湘云起身后,他才颇为失落的站了起来…… 不过当他看到林黛玉耻笑的眼神后,顿时又不好意思了。 这小娘皮的一双灵动的眼睛,似乎总能猜透他的心思…… “哟!这是闹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热闹的声音。好啊,有好吃的也不知道招呼我一声,亏的还是我从厨房里给你们要来的鹿肉。” 院门推开,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三个人,打头的不是王熙凤又是谁,紧跟着的,却是李纨,再之后,则是平儿姑娘。 比寻日里沉默了许多的贾宝玉,在见到王熙凤后,顿时如同找到了组织一般,不过却不是迎合,而是嘲笑道:“凤姐姐,你怎么又跟来了?真是讨厌死了。” 要是搁以往,王熙凤少不得顺着他的话,说老祖宗不放心,非要她来看看云云。 但今日,王熙凤却只是对他白了白眼,道:“美得你,谁跟你来啊?是老祖宗听说你们在请三弟,这不,非打发我来看看,你们是怎么请他的。” 贾宝玉闻言,心里顿时更加失落了,感慨这世间果然都是一些眼光势力的俗人,不就是一个子爵吗?难道还能比祖宗的公侯爵位还荣光?还能比他的小清新更美…… 不过好在,王熙凤也没有做绝,毕竟在贾母心里,贾宝玉的分量并未减少太多,她笑道:“当然,老祖宗听说你们在烧烤,也特意让我来叮嘱你和林妹妹,不要贪嘴多吃,小心闹肚子。” 贾宝玉闻言,闷闷不乐的嗯了声,倒是林黛玉笑道:“就你事多,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环哥儿才是哩,刚还和云妹妹摔跤呢。” 这话就让王熙凤三人太过惊奇了,实在是贾环近来的表现完全不像一个孩童了,尤其是……王熙凤听贾琏说,贾赦等人丧命的那一夜,其实是在谋算准备害了贾环的…… 当然,王熙凤未必就认为是贾环干掉了贾赦等人,但她却和当初贾环被荣国公相救一事联系起来,认为贾环此人有大气运,是天生做大事的人。 行动处,有祖宗和上天的保佑,要不上次眼看着都不行了,却又挺过来了。 不仅挺过来了,还跟变了个人似的,越发出息了。 大老爷等人正要谋算他,却不想,连老天都帮他,大老爷一干人居然被白莲教的妖人给一网打尽。 到头来,大老爷等人非但没有害了贾环,反而让他承袭了一等子的亲贵武爵,更得了蟒袍玉带的行头,何等威风! 这不是生有大气运的人,又是什么?说书的又不是听说过这样的人。 而这种人,无一不是少年老成,成熟稳重,心思缜密之辈。 怎么会和黄毛丫头摔跤耍呢? 李纨倒是没想那么多,看着贾环又在那里烤鹿肉,笑道:“三弟,没想到你连这个都会干?你们爷们儿读书,不是说有一种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吗,你也不在乎?你现在可是堂堂一等爵爷呢!” 贾环冲着李纨皮皮的一笑,大咧咧道:“大嫂,别管是几等爵爷,总归也是人不是?反正我乐意给姐姐哥哥还有妹妹们烤东西吃,谁要笑话谁就去笑话去,我是不在乎的!还有,大嫂,你也别总是拘着兰哥儿读书,他才多大点,别把身子骨都熬坏了。寻日里就算不习武,也让他多动动。” 李纨闻言,笑道:“兰哥儿性子太古怪,倔的很,我怕他冲撞了你们这些叔叔姑姑们。” 贾环笑道:“都是至亲,哪有那么些讲究。兰哥儿和四妹妹年纪相仿,正好可以做个玩伴。今儿天气好,这里又有这么些好吃的,小弟就做回主……司琪,去,到大嫂子房里,把兰哥儿叫来。要是他说不来,你就把他扛来,反正你那么壮……” 众人见司琪气呼呼的甩了贾环两白眼球出门后,纷纷大笑起来。 平儿温柔笑道:“到底是亲叔侄呢。” 李纨很感慨的叹息了声。 贾环被油烟熏的眯起了眼睛,抖了抖肉串上的油滴,挨个发了下去。 没多一会儿,贾兰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小袍子,脚踩一对鹿皮小靴,跟在司琪后面羞答答的现身了。 不过当他看到李纨面色可亲的对他点点头后,也就大方起来,该吃吃,该喝喝,就是话不多。 众人倒也没太让着他,都各自各的玩笑着。 直到鸳鸯一脸肃穆的走进院子来,对贾环道:“老祖宗有请……” …… PS:感谢书友“一条游鱼5”的打赏,感谢书友“flyskydj”的打赏,感谢书友“服部正成”、“小小号人物”、“妖月づ白狐”、“C938516”的打赏~~~ 感谢书友“mcf123456”、“墨埃”、“龙心在手天下我有”、“正版的我来了”、“呼乎祜”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推荐支持! 昨天推荐非常给力,破六百了,希望今天大家能再多多支持。 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今儿可能是本书最后一天的公众章节了,近五十万字的公众章节,我骄傲~~~~~ 如果明天上架的话,就尽力多爆发几章,以酬谢大家这两个月的鼎力支持。 咱们三千多收藏的书,连续几周的会员点击都在历史分榜上,将不少在三江,或者在分强的书都盖住了。 他们收藏最少都破了五千,可见,咱们的人虽少,但战斗力彪炳,跟赵姨娘都有的一拼! 嘿嘿! 总之,我会继续努力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五十章 告状 贾环很没所谓的将手里的铁钎子放下,对司琪道:“司琪,劳烦你继续烤着,三爷我去去就来。” 司琪不傻,看看鸳鸯的脸色,再看看众人忽然宁寂下来的神色,岂有不知贾环此去必有大事发生。 不过司琪也是一个大心脏的人,她豪迈一笑,道:“三爷尽管去,奴婢保管把肉烤熟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然后有些“莫名”的看着一个个笑容收敛的娇小姐们,奇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老太太不过是叫我去商量点事,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放心,小事一桩,你们先玩乐着,等我回来再继续嗨……” 贾迎春等人还是不笑,面色有些担忧。 在贾府里,鸳鸯的表情就是贾母房间内的阴晴表。 鸳鸯笑了,那代表贾母心情不错。 鸳鸯一本正经,那代表闲杂人等,无事退避。 鸳鸯板着脸,那就代表有人要遭殃了…… 现在,鸳鸯就板着脸。 贾环也知道这一套,他见自己说服不了众人,无奈回头对鸳鸯道:“鸳鸯姐姐,劳烦你给大家笑一个,不然她们实在是不放心啊!” 鸳鸯闻言,嘴角扯了扯,看着贾环目光复杂道:“三爷,快走吧。老爷、太太还有链二爷都到了,还有钱家的人抬着……也到了,赖老嬷嬷也在……” 听到这个动静,连王熙凤等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再加上这个鸳鸯这个表情和这个语气,贾迎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林黛玉几人眼中也带上了担忧。 贾环笑道:“行了行了,你们先玩儿着,我真的去去就来。” 说罢,摇摇头,转身就要走。 “环弟……” 贾迎春一把抓住贾环的胳膊,眼圈都红了,语气哽咽起来。 倒不能说贾迎春大题小做。 就连贾赦在时,都承受不住贾母几句重话,贾母脸色掉下来,贾政都要跪下请罪,更何况贾环? 没错,贾环现在确实是宁国府那边的当家人了,还承袭了爵位。 可这些在贾母面前,通通都不好使。 甚至,贾母有能力废掉贾环。 只是,贾环却完全没有这些担心,他扬起手,用黑不溜秋的手擦去贾迎春脸上的泪珠。 黑灰在贾迎春白皙柔美的面庞上留下了一道痕迹,贾环笑道:“姐姐,你放心好了,小事一桩。你还不信弟弟的话?我说了一会儿就回来,那么肯定就一会儿就回来。放心吧,有些人,时间一长就忘了自己的本分。弟弟只不过是在教他们做人而已,没大事的。” 看到贾环脸上洋溢出的自信神色以及眼中流露出的坚定眼神,贾迎春终于松手了,不过还是叮嘱道:“环弟,你可千万不要顶撞老祖宗和老爷,知道了吗?” 贾环笑着点头应下了,又对其他人点了点头,最后还看了眼嘴角没有再擎笑的史湘云一眼,和鸳鸯一起去了。 贾环一走,王熙凤哪里还待的住,叮嘱李纨在这里多照看着些后,也跟着离去了。 虽然贾环再三保证无事,可院落里的气氛终究还是低落下来…… …… 和鸳鸯一起走到贾母院落前,贾环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因为,贾母门前居然摆放着一具棺材,旁边还有几个哭丧的人。 这些人看到贾环后,眼睛里的眼色好似要吃人一般。 贾环真是气笑了。 他没有理会这些人,径自走了进去。 荣庆堂内,气氛极为肃穆。 贾母沉着脸高坐在软榻上,没有说话。 在软榻的下方,摆了一个小锦墩,一个鹤发老妪满脸是泪的坐在那里抽泣着。 再往下,坐着的才是邢王二夫人,右侧则是贾政和贾琏。 堂上,则跪着一个贾环不认识的一身白孝服的老年婆子和一个中年男子,还有就是,赖升。 贾环进来后,放佛没有感受到堂上的气氛一般,依旧笑容满面的对贾母等人行礼,然后笑道:“老祖宗,孙儿正在那里和宝哥哥林姐姐他们吃烤肉呢,什么事这么急啊?” “你还有脸问?才让你管了半天家,就管成这个样子,你……” 很罕见的,王夫人居然率先开口了。 贾环很奇怪,道:“二叔母,这话从何谈起?” 贾环的这句“二叔母”,差点没把王夫人噎死。 也提醒了她,从过继之日起,她已经不再是贾环的嫡母了,对他已经没有什么约束力了。 不仅是她,就连贾政,今日也没有什么开口的资格。 难过了大半个月的邢夫人,见到这一幕后,不知为何,只觉得一股清亮舒爽之气从心底油然而生。 积累了这么多天的怨气和恨意,似乎一下子就淡了许多…… 看到邢夫人脸上突然焕发的光芒,王夫人更是差点没气出个心肌梗死来。 贾环的话不但堵住了王夫人的口,也将贾政的喝骂挡住了,只是瞪着眼睛看他。 贾环见贾母等人都不说话,也没觉得尴尬,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跪在堂上的人。 那穿白孝服的人他不认识,当然,猜也能猜出是钱登家的人。 不过他此刻却不愿理会他们,因为这场戏他们连重要角色都算不上。 大头是贾母塌下的那个老妪和赖升。 贾环目光放在赖升身上,笑道:“哟,这不是赖升吗?怎么着,贪墨的财物都交给李管家了没?这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一个年俸不到百两的奴才,家里的财产比我宁国府银库里的银子还多。今儿两府里说的上话的人都在这,更有见多识广的老祖宗也在,来来来,赖升,你把你治家理财的法子说出来,让我们都长长见识,也好学习学习。” 谁都没想到,贾环会说的这么直接,一点也不顾及上头坐在贾母塌下哭泣的老妪,甚至都没有顾及到贾母的颜面。 因为赖升与其说是宁国府的奴才,不如说是贾母的奴才。 赖升现在能说个锤子,他只是趴伏在地上,不住的给贾母磕头。 贾母还是不开口,只是脸色颇为难看,也不知是在生贾环的气,还是在生赖家的气。 贾政本来也在心里生贾环的气,因为贾环刚才管王夫人喊“二叔母”,那岂不是在管他喊“二叔”? 哪怕是礼法上确实该如此喊,可他心里还是生气。 可是此刻看到贾母难看的脸色后,他心里还是一沉,唯恐贾母真的一怒之下惩戒贾环。 趁着贾母还没发怒,贾政干咳了声后,道:“环哥儿,咱们家毕竟是以仁恕孝道治家。赖升纵然有错,可她毕竟是老嬷嬷的儿子。你……” 贾环很干脆道:“所以,所以孩儿……所以侄儿刚才在宁安堂里才留了他一命。却不想,他居然这么大的胆子,闹到老祖宗这来,居然敢打扰老祖宗的清静。赖升,你怎么不直接去祠堂里去找太爷哭诉去?看看太爷会不会显灵帮你说话。” 贾政被贾环打断,本来很不悦,但是听到那句“孩儿”到“侄儿”的改口后,顿时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再看向地上的赖升,同情心顿时没了。 娘希匹的,我儿子才到那边去上班,你把银库里的银子都快搬光了,你狗日的想干吗? 立场瞬间转变…… 上头的赖嬷嬷见势头不妙,终于不只是干哭了,她对贾母道:“小姐啊,我这儿子固然不成器,可……可他也为贾家效忠了大半辈子了。这临老来,却被抄家……小姐,奴婢……” 赖嬷嬷是很多很多年前,贾母还是史家大小姐时,就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侍女,跟贾母的感情非常深厚。 听她哭诉的伤心,贾母长叹息了口气,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就不能给赖家小二留一些财产吗?” 贾环刚才还板着小脸儿和王夫人并贾政顶的杠杠的,可此刻面色陡变,笑成了一团菊花似得,道:“老祖宗开口了,孙儿难不成还能说一个不字?就是怕老祖宗为难,所以先前孙儿没有在宁安堂上对他使家法。不然那一摞摞账簿搁在那里,他就是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孙儿砍的。这样吧,孙儿给他留下三千两银子,如今的米价,一斛才不过一两银子,三千两银子够赖家全家吃上一百年了。 而且,他毕竟是老祖宗手下的人,论能力还是有的。孙儿先前都跟他说了,让他戴罪立功,先从门子干起,日后做的好了,还不是能当管家?有老祖宗照看着,还能让他活不下去? 谁想他这般不懂事,居然跑来和老祖宗闹……真是让孙儿生气!” 贾母听贾环松口了,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抹微笑,道:“嗯,你这个安排极好的,那就这么办吧。” 贾环还没完,继续灿烂的笑道:“老祖宗,不得不说,您老调理的人就是好用。这赖升犯了错被罚下去了,孙儿目前一时没有太多得力人手用。尤其是内宅,大嫂子这两天简直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所以孙儿还请老祖宗再多疼惜孙儿一点,借几个老人来给孙儿使使。 不敢劳烦那些老嬷嬷太多,就是管管新人,多教教规矩!” 贾母闻言,心中那点因贾环拿她的人做筏子的不快彻底消散了,面上嗔怪道:“你这个小人精,尽会打我口袋里的主意。不过我可跟你说好,那些老嬷嬷年纪都大,你可不许撒开了的使,人坏了我可找你闹!” 贾环嘿嘿笑道:“哪儿能呢?孙儿哪敢!” 王熙凤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祖孙相得的一幕,顿时傻了眼儿了……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正文 一百五十一章 翻天 最后,贾母的眼光落在了堂上的另一户人家身上。 钱家。 钱家也是贾府里地道的老人了,几辈子以来,都一直掌管着两府的银库。 在贾府里地位不可谓不显赫,也颇得家住的信任。 那钱登是钱家这一代大房的嫡次子。 嫡长子则是钱华,在荣国府这边的银库里做管事,而钱登则是宁国府这边。 跪在堂上的老妇人,就是钱华和钱登的母亲,也是当年做主将钱启的娘赶走的钱家主母。 看见贾母犹疑的眼神,贾环走到两人跟前,冷声道:“抬起头来。” 钱氏和钱华都不算糊涂人,知道情势不对,贾母根本不会向着他们说话,这会儿子心里正又悔又恨,更害怕的不得了。 陡然听到贾环的声音后,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却不敢犹疑,两张让人感到厌恶的媚俗脸庞抬了起来。 贾环用很奇怪的口气道:“钱登做假账,诈骗偷取宁国府银库里的银子,这件事证据确凿,你们哪怕是打官司打到金銮殿上也是理亏。说说看,你们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来找老祖宗给你们做主?难道你们觉得老祖宗是是非不明的人吗?” 钱氏这种妇人,合并邢王二夫人这般的人物,在内宅里私斗心机,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 可一到了外面,遭遇这种大事大场面,那就全完犊子,连话都说不清。 这种妇人其实是古代华夏妇人的常态。很经典的,比如说慈禧……很少有人能跳出这个圈子。 钱氏自然也不例外。 倒是钱华见识的多一些。也聪明的多,此刻还敢答话。一边叩头一边请罪道:“回三爷的话,都是奴才一时没想通,失心疯了,才做出这种下流没脑子的事!奴才愿任凭三爷责罚打骂,只求三爷恩典,让我二弟入土为安。” 贾环更奇了:“我说过不让钱登入土为安了吗?” 钱华闻言面作大喜之色,连连叩谢道:“多谢三爷仁慈,多谢三爷仁慈……” 贾环呵呵一笑,回头对贾母道:“老祖宗。孙儿今儿才算是真正见到什么叫做奸猾刁奴了!合着他以为,拿一个该死的奴才来说事,就能逃过罪过。老祖宗,难道孙儿在他们眼里就这般糊涂?就这般没脑子?” 众人看着贾环的眼神再次变了,很有几人的脸色变的十分精彩…… 这个小瘪三,当真不可小瞧啊。 手段狠辣不说,还得理不饶人。 贾环没等众人发表意见,转过身看着钱华,声音平淡无奇的道:“钱华。老祖宗这间荣庆堂,乃是太祖高皇帝钦赐的堂号。别说是你们这样的狗奴才,就是当今天子来了,在堂号前都要远远的下马落轿。以示尊重。 你钱家的人脑子是不是都被贪墨来的银子给冲成了浆糊,敢抬着个狗奴才的狗骨头来这里示威?你们想干什么? 你信不信,三爷我现在使个人去宗人府里说一声。宗人府的堂官都不用过堂,就能判你们钱家一个株尽九族的罪名?” 贾环一番语气平淡的话。却让钱华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体抖的和筛糠似得。面色惨白,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这次是真磕,没几下,地上就出现了一大片殷红…… 整间大堂内静的出奇,邢王二夫人并王熙凤等人甚至都屏住了呼吸,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贾环的身影。 她们不是没惩罚过人,可她们惩罚人,顶多不过是打个耳光,然后让人拉下去狠狠的打,至于效果如何,她们却从未目睹过。 所以,她们才有脸面自称菩萨一般的慈善心肠…… 她们何曾见过贾环这般,三言两语就要诛人九族,将人吓的恨不得立刻身死的情景。 第一次,在邢王二夫人并王熙凤心中,对堂下那个小小的,腰背挺的笔直的身影,产生了畏惧的阴影。 就连贾政,都坐在那里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的幼子,似乎是平生第一次见到一般。 至于贾琏,也好不到哪里去。 富贵乡、脂粉堆里长大的公子哥儿,哪里经的起这些? 最后,眼看钱华都快要碰死在那儿了,贾环居然依旧冷着一双眼眸,抿着薄薄的嘴唇,面色清寒的看着。 丝毫不为所动。 旁人观之,心中的寒意更甚。 何曾料想,当初惫赖小儿,如今竟有这般狠辣之心…… 最终,还是贾母深深叹息了声,道:“环哥儿,终究还是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贾环闻言,脸上的冰霜之色忽然消失,几乎是一瞬间便换成一张笑容可掬的脸,转身看向贾母,含笑道:“要不满府的人都说老祖宗仁慈,私下里都惦念着老祖宗的好? 瞧瞧,这不是菩萨心肠是什么? 既然老祖宗开了口,孙儿自然就按老祖宗的意思办吧。 不过孙儿斗胆,替老祖宗和链二哥做个主,让这奴才把从这边府上里贪墨的银子都还回来,再打上个七八十板子,让他长长记性,就了了吧。” 贾母闻言嗔怪道:“打个七八十板子,那他还有命在?” 贾环笑的更灿烂了,一拍脑门儿,“自责”道:“孙儿毕竟年轻,考虑不周,只顾着咬牙根儿恨了。既然老祖宗恩典,那就打个二十板子意思意思算了。不过,钱家的人不能在府上待了,都打发到庄子上去吧。不然万一他们怀恨在心,起了歹意,再作出一些叵测之事来,着实让人心烦。” 贾母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贾环,却不好再说什么,道:“那就依你。” 大家都知道。相比这个结果,其实钱家人更愿意让钱华挨上一百大板。甚至一千大板。 留在府里,后廊上那两座大宅子还是他们钱家的。 一旦被打发到庄子上。那么那两座大宅子就要被贾府收回了。 当初贾府赐给他们的宅子,只不过是粗坯房,如今被整拾的豪华奢侈,全是钱家几代人的心血…… 丢了这两座宅子,钱家就再无翻身之地了,后继者也不会再给他们让出。 …… 今天贾环这一场戏,不仅唱的两府的高层奴才心寒胆战,就连邢王二夫人并王熙凤甚至贾政和贾琏心中,都留下了很深刻的痕迹。 尤其是对贾环已经失去了管辖权利的王夫人。她几乎不敢相信,贾环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贾环却还未罢休,他嘴角微微弯起,看着贾母榻旁的那个老嬷嬷,没有笑,不过声音也不像方才那般清冷,只是淡淡的道:“老嬷嬷,你是老祖宗的近人,所以我这个做晚辈的要给你留下几分体面。 赖升的家财抄没了也就抄没了。至于赖大的……你老让他自己看着办,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我可以允许他留下一些,也好给你养老用。 但是。私自在府外开设的门面,尤其是当铺赌坊之类的,全部关闭。一间都不许留。 自幼就被钱家撵出门儿的钱启,想来你也知道。他是我的亲娘舅,与我生母一母同胞。 但是就因为他打着我贾家的牌子。在外面开设当铺,所以被我拘在庄子里做了半年的苦役,满庄子的茅厕都交给他打理,直到把他那一身轻贱不知轻重的贱骨头磨干净了,我才放他出来做事。 老嬷嬷,在府上的奴才班子里就属你老最德高望重,所以小子劳烦你替我代个话出去,给贾家那些体面的奴才们说清楚。 从今往后,贾家门里的奴才,谁都不许打着贾家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开当铺、开赌馆、开青楼这种事,但凡让我知道一个,那,祖宗留在宁国府宗祠里的那把三尺戒刀,小子不介意亲自操演一番。” 这话,如惊雷一般响彻在荣庆堂内。 贾母是真正见多识广之辈,她只是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环,轻叹了声,便没有多作言语。 但其他人,却如同见鬼怪一般看着贾环。 不是因为贾环严苛的话,而是因为那句“亲娘舅”,还有那句“生母”。 自这番话往后,贾环才算真正彻底的和荣国府这边划清了界限。 虽然他依旧尊奉贾母,虽然贾母对他依旧有制约的权利。 但除了贾母外,类似于王夫人,甚至类似于贾政等人,再也没有对他指手画脚的权利了。 像他今天初进屋时,王夫人对他的批判声,日后绝不会再发生,除非她自讨没趣。 王夫人和贾环嫡母庶子间的母子情谊,自此烟消云散。 甚至于,贾府每每夸口之“以孝道治家”的至高准则,都隐隐有些动摇了。 王夫人当真是急怒攻心,但却拿贾环无法,只能在羞怒无比的心里,恨恨的骂一声: 这个悖逆人伦的孽障! …… 不管众人甘心或者不甘心,他们最终还是都面色复杂的离开了。 荣庆堂内,只留下贾环并大丫鬟鸳鸯陪着贾母。 贾环主动坐到软榻边,拉着贾母的手,劝道:“老祖宗,不要怪孙儿不给那些人留情面,如今大秦的局面,实在是不太平啊。 忠顺王一脉至今都不死心,而我贾家,又因为荣宁二先祖的缘故,成了很多人眼中的眼中钉和肉中刺,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在盯着咱们贾府。 孙儿若不是族长,也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可孙儿既然坐了这个位子,即便年纪还幼,却也不得不事事三思而后行,多多考虑几番。” 贾母凝起的脸色松缓了些,叹息了声,道:“真到了这个局面了吗?” 贾环正色道:“怕是比孙儿想的还要剧烈。不过,老祖宗也不用太过担心。如今咱们家在朝堂上,尤其是在军中并没有近亲任职。父亲虽然位居二品,但那只是工部的官,他又不贪墨也不争权,别人也不会无故攻歼于他。有祖宗的威望护着,谁也拿他没办法。” 贾母哼了声,不悦道:“你这会儿知道叫父亲了?” 贾环赔笑低声道:“这不是没有外人了吗?就老祖宗和我,还有鸳鸯姐姐。哎呀,老祖宗,不是孙儿不孝说您老,难道您老觉得鸳鸯姐姐是外人?” 贾母没好气的在贾环手上拍了一巴掌,嗔怪道:“这会子倒是又来做巧卖乖,鸳鸯跟我比你还亲!” “哎哟,哎哟哟,老祖宗啊,孙儿这心哟,都快凉到底儿了!” …… 一旁处,鸳鸯看着这祖孙两人低声细语的嗔骂玩笑,一时间竟被这亲情暖意给熏的痴了、醉了…… ……(。) ps:大家新年快乐~~~~~ 正文 一百五十二章 玩乐 “哇哈哈哈!我回来了!” 贾环推开大门,双手叉腰,仰天大笑道。 门内,正静静坐着各自想着各自心事的人们,先是一惊,而后纷纷欢喜了起来。 贾迎春最急,她起身连连跑了几步到贾环跟前,拉着他上下打量了几番,关心道:“环弟,你没事吧?” 贾环哈哈大笑一声,然后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大红的苹果,“咔哧”一声咬了一大口,得意道:“你们都被鸳鸯姐姐骗了,老祖宗那里来了几个顶好顶好的苹果,嘎嘎,我挑了一个最大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很不愿相信。 可是,刚才王熙凤回来时,无论她们怎么问,她就是一个字都不多说,翻来覆去就只是说“没事,是好事”。 按照这个说法,那岂不是…… 贾宝玉眼泪儿都要下来了,老祖宗,连您老人家也变心了么…… 倒是林黛玉看着贾环的眼神隐隐透着善意的讥讽…… 贾环没有吃独食,将那个大苹果切成了好几份,愿意要的都发一牙。 不过也就贾迎春和贾惜春外加史湘云给面子,其他人都婉拒了。 贾环也不在意,和姐妹俩一起吃完苹果后,又开始笑嘻嘻的给众兄弟姊妹并侄儿贾兰烤肉。 他还嘱咐人从厨房里要了些鸡翅、鸡脯和土豆之类的。 间或玩笑几句,或者打趣贾兰几句,没多会儿。气氛又热烈起来。 这一幕,只把王熙凤看呆了眼…… “二哥。来,和林姐姐一起拿一串烤土豆片尝尝。” 贾环笑容满面。端着瓷盘推销着他的成果。 贾宝玉有些闷闷不乐,撇嘴道:“我不乐意吃,我要吃也自己去烤了。” 林黛玉倒是却不嫌弃,从贾环手中接过一串烤土豆,娇滴滴的笑道:“三弟,你可烤熟了?要是生了的话,那我可要找你哩!” 贾环给她飞眼道:“林姐姐放心,烤完后我亲自尝了口,确定熟了后才端给你们的。” 林黛玉低着头。看着她手里那串烤土豆,轻声道:“三弟,你尝过的那串土豆呢?” 贾环闻言一怔,回头看了看烤架上,再看了看瓷盘里,摇摇头道:“忘了,不知放哪里去了!林姐姐,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黛玉抬起头,一双秋水一般的美眸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贾环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呢?” 她将手中的土豆片举起,顶端上的那片土豆,有一个很明显的半圆缺口。缺口上还有一排牙印…… 贾环见状,“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道:“抱歉。抱歉,林姐姐。是我……呃!林噘噘,一扯唔第脸揍森么?”(林姐姐。你扯我的脸做什么?) 林黛玉傲娇一笑,扯着贾环脸的手还特意的捏了捏,道:“我看云妹妹就是这样收拾你的,果然,感觉还不错!” 这小娘皮! 看着贾环的囧样儿,几个丫头又笑疯了。 好在,林黛玉知道适可而止,松开了贾环的脸皮,然后从瓷盘里换了一支烤土豆。 贾环也不在意,还是对贾宝玉道:“二哥,你也尝尝,你是天生的富贵闲人,和老祖宗一样受用,也不用理会那些俗务,只管和姊妹们高乐就是。来,尝尝!不是小弟自吹,小弟虽然一身俗气,可这烧烤的本事,不不就得满身烟火气才能烤出滋味?” 听着贾环笑呵呵的话,很有几个人停顿了口里的东西,悄眼朝那兄弟二人看去。 贾环这话,可以正着听,也可以反着听。 但是,不管正和反,贾宝玉的反应却是关键。 接了,那一切都好说。 不接,那…… 王熙凤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手攥的发白,说到底,她和贾宝玉才是真正的一边儿的。要是闹起来…… 林黛玉的美眸也微微眯起,目光微微清洌的看着二人。 而贾探春的眼睛里亦是充满了担忧,却不知在担忧何人何事。 史湘云则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对兄弟亲人之间的这种争斗,极为反感。 贾宝玉对这种心思并不敏感,他哼哼的看着贾环,不过好歹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烤土豆片,嘟囔道:“也不知你是不是在吹法螺,老三现在最爱吹牛了……咦,老三,你烤的不错哩!”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得意道:“二哥,我说的不错吧?” 贾宝玉也笑了,没好气的笑骂道:“就你臭屁!” “呼!”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发出了松气声。 贾环听到了也不在意,只是暗笑女孩子家心思太过敏感。 他又不是斗战胜佛,斗天斗地斗人间,嘛都斗个不亦乐乎。 就算他不喜欢王夫人那根老黄瓜,可就算看在贾政和贾母的面子上,他也没必要为难一个对他毫无妨碍的贾宝玉吧? 而且要是传出去,对他的名声极为不好听。 一尺布,尚能缝,兄弟两人不能容的名声,着实会让人难堪的紧。 不止是贾宝玉,就连贾琏,若非必要的敲打,贾环都不愿意过多理会。 绕过贾宝玉后,贾环又一把揽住贾兰,笑道:“兰哥儿,今儿怎么没去找贾菌耍?” 贾兰小君子一个,对贾环这种泥腿子做派极为不适应,却又不好推拒,只好道:“三叔,明儿学里就要开学了,贾菌在家里要温习功课,还要准备好书本笔墨。侄儿也是如此……” 贾环笑道:“兰哥儿,你这年纪进学是不是有些太早了些?人家孔圣人都是十五而进学。你才多大,今年刚六岁。你这个年纪,就要好好玩耍,顺便把身体养的壮壮的才行。科举这条路,不比三叔这条路轻松多少。三叔是轰轰烈烈的吃苦,你是日日夜夜的苦熬,不管哪一样,没个好身体,都坚持不到最后。” 一旁处,李纨起初听着有些面色不悦,心道哪有人这般教诲孩子的,不让孩子好好读书,却劝人贪玩? 但是听到后面,李纨心里很是震动。她不过一个妇人,大道理倒是懂一些,但多不过是明哲保身之道。 像贾环说的这些,她以往竟从未想过,也不曾有人告诉过她。 现在想来,却不正是这样? 贾兰的父亲贾珠,不就是从小早早的进学,然而到头来,却熬干了身子,早早的没了。 这贾兰…… 贾兰听到贾环的话后,有些茫然的看向李纨,却见李纨双眼垂泪的冲他点点头。 贾兰懂事,他挣开贾环的拥揽,还理了理小褂袖,然后对贾环躬身行礼道:“侄儿谨记三叔的教诲。” 贾环打了个哈哈,笑道:“不用这么严肃,小心我再像刚醒来时那样,给你摆三叔的谱了啊!” 贾兰嘴角抽了抽,讪讪道:“那……那三叔你还是就这样吧……” “哈哈哈!” 一旁处看的津津有味的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贾环在贾府里的事,多半都被她们挖出来取乐过了,发生在贾兰身上的事又怎么会放过。 “啪!” 贾环在贾兰的小脑儿瓜上轻轻的抽了下,笑骂道:“臭小子,亏三叔过年还惦记着你。庄子上有几匹母马下了马崽,有一匹纯黑色的小马驹儿,我看的很喜欢,然后就想着,咱们府上的小兰哥儿也到了该学骑马的年纪了。要不,我就把这匹小马驹儿送给他?” 贾兰闻言,哪里还撑的住小君子的形象,两只眼睛放光巴巴的看着贾环,就差没只说“快给我、快给我”,惹的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贾环笑道:“再等两月吧,再等两月,小马驹儿再长大一点,正好春暖花开时节,三叔就来接你这几个姑姑们去庄子上踏春,到时候你也一起去,三叔安排人教你骑马打猎。” 贾兰闻言,笑的嘴巴都咧不住了,狂点头。 身后,李纨手持一块素色的绣帕,不断的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平儿姑娘嘴角擎笑,在旁边柔声安慰着。 …… “坏三哥!” 贾惜春撅起小嘴,极有敌意的瞅了眼咧嘴乐不停的贾兰一眼后,对贾环抱怨道。 贾环哈哈一笑,单手将她抱起,小惜春顺势搂住贾环的脖子,又道了声:“坏三哥!” 不过语气中的幽怨已经尽去,多是嗔意了。 贾环用油腻腻的嘴在她小脸儿上亲了口,道:“三哥不是最亲的吗?怎么又成坏三哥了?” 贾惜春大眼睛傲娇的白了他一眼,拿出自己粉色的小绣帕,擦了擦脸蛋儿,然后才道:“三哥给兰哥儿送小马驹儿,却只答应送我一头驴……” “噗嗤!” 众人坐在椅凳上正歇息,听到这句话后,又纷纷喷笑出声。 贾兰谦虚的紧,虽然一脸的不舍,可还是连忙说道:“三叔,你把小马驹儿送给四姑姑吧,我……我要那头驴就好了。” 贾惜春依靠在贾环怀里,没好气的白了贾兰一眼,老气道:“兰哥儿,我可是你姑姑,难道还能跟你抢小马驹儿?” 不过刚说罢,她的小脑袋又凑到贾环耳边,小声道:“三哥,你也送我一匹小马驹儿好不好?我要粉色的。” 贾环苦着脸道:“白色的行不行?三哥也没见过哪里出现过粉红色的马……要不,咱们给白色的小马驹儿穿上粉红色的纱衣,这样它就是白里透着粉红的小马驹儿了,好不好?” “叭!” 小惜春用她油腻腻的小嘴儿,还了贾环一个香吻,孜然味儿哒! ……(。) 正文 一百五十三章 警告 将贾惜春放下,看她小大人似的和贾兰到一边边吃边说话,计划着两个月后要来一场骑马比赛,贾环莞尔一笑。, 然后他又烤了几串鸡翅,送给李纨和平儿几串,受到很多感谢后,又将剩下的递给王熙凤,道:“二嫂,你也来撸一串儿?” 王熙凤嘴角抽了抽,骂人的话强行咽下,强笑着从瓷盘里捏起一串儿烤鸡翅,道:“谢谢三弟了。” 贾环仰起脸,面对着王熙凤,背对着众人,他的脸上笑容渐渐敛去,声音很轻,道:“二嫂,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王熙凤看他的神情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有什么事,三弟尽管说,只要能用到二嫂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贾环依旧没笑,他点点头,道:“说来也有趣,小弟当上这个家主还没两天,就有几个人跑到我那里去告状。说是,这边府上内眷里居然有人在放印子钱(即高利贷)。二嫂,这放印子钱,实在是一个有损阴德,也有伤我贾府名声的恶事。我仔细询问了他们几句,他们却只说是听人说起的,但那人却不敢透露是内宅哪一位所为。 所以,小弟想劳烦二嫂帮我查一查,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在借我贾府内眷的名义行这丧天良之事。她毁的何止是我贾府仁义的名声,还有我贾家众多女眷的清誉。这件事,绝对非同小可。 本来是想直接禀报给老祖宗,让老祖宗严查后再法办。但又因为暂时没有头绪,所以小弟就先按住了。这才劳烦二嫂你这个大能人帮我去查一查。如果二嫂查出是哪个奴才所为,你不必客气。不管她跟的是哪个主子,二嫂你拿住后直接打杀了了事。若有人问起,你只管让她来寻小弟便是。 若真是哪个主子所为,那也请二嫂你告诉小弟一声。小弟这个族长,还是有开启贾氏宗祠祠堂,进行族规处置的权利的。 这样的人,我贾氏是万万容不下的,她也在七出之列。所以,小弟还请二嫂用心相助。” 王熙凤的脸上半点血色皆无,肤色真正达到了欺霜赛雪的程度。口中将一块鸡骨头拒绝成了碎末,却依旧毫无所觉的继续咀嚼着。 她目光隐隐有些呆滞和恐惧,干巴巴的笑道:“不……不想府上居然出现了这样的恶人,三弟你……你放心吧,二嫂一定帮你查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 贾环终于笑了,低声道:“二嫂,也不必这般着恼。想来那人也是一时糊涂,没有想太多后果。才做下了这般糊涂的事。她要是知道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后,想必日后定不会再行此种事。我没有直接禀报老祖宗,也是想给那人留下几分情面,留条活路与她。二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熙凤闻言,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血色,她连连点头。眼中竟流露出一些感激之色,道:“这话真真是再有理不过了。我想来,那人若是知道三弟这般宽恕仁慈。必然会痛改前非的。” 贾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冲王熙凤点点头后,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给王熙凤最后的一个机会,正如他说的那般,内宅女眷放印子钱,逼的人家破人亡,毁的不只是她王熙凤一个人的名头,而是整个贾府内宅,甚至整个贾家的名声。 这是贾环所不允许的。 …… 陪荣国府里的兄侄姊妹们玩乐了一天后,傍黑时分,贾环才返回了宁国府这边。 首先看到的,就是一脸得意高兴劲儿的王贵。 贾环也笑了,对付农民式特有的狡猾,唯有以毒攻毒才是良策。 尤其是在一方的破绽那么大的情况下,就算王贵本身的功力要比乌进孝差一截儿,可只要懂得里面的道道,就很容易办了。 “怎么样,看样子你颇有成绩啊!” 坐下来喝了口茶后,贾环看着王贵那张菊花黑脸,打趣道。 王贵嘿嘿笑道:“三爷,咱们现在接手了十四个庄子……” “十四个?宁国府这边不是只有十一个庄子了吗?” 贾环奇道。 王贵恨声骂道:“可不都是这些黑了心肝的?他们年年报减产,年年报绝收,到头来,他们用那些庄子的产出,倒是给自己盘下了三个好庄子。” 贾环闻言,倒也没有太意外,冷冷的嘿了声。 王贵继续道:“三爷,乌家对上,期满主家。对下,欺榨庄户,闹的好多庄子上都是乱七八糟,埋怨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那老庄头开始还敢嘴硬,我就跟他说,你现在不承认是吧?那等三爷恼了你个老龟孙,派人亲自到黑山村那里走一遭,你个老砍头还有命在?你儿子,你孙子的命都保不住,他这才老实交代了。” 贾环看着王贵道:“然后呢?” 王贵闻言一滞,他原本以为,既然要回了产业,贾环就不会再将乌进孝等人放在心上了,没想到贾环还是问起了。 王贵赔笑道:“回三爷的话,我善作主张,将那老砍头留下了,让他做我的帮手。” 贾环皱眉道:“做你的帮手?怎么,你是觉得贪墨这一项技能还不大熟练,找个熟练的好帮你操作一番?” 一旁处,李万机和付鼐等人险些没笑出来。 王贵也知道贾环在开他的玩笑,不过也知道是在敲打他的善作主张,他苦着脸道:“三爷诶,我哪里敢做这种丧天良,辱没祖宗的事? 是这样的,这乌进孝虽然是府上十几处庄子的总管,可他哪里又忙的过来照看每一个庄子?这十几个庄子,各个庄子上都有各自管事的庄头。 乌进孝自己贪墨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落下,他又哪里甘心看其他人吃的海干河尽受用去?他就给我说,那些庄子的庄头身上没有一个干净的。 我就想,我要是上任总庄头后,继续任用这些黑了心肝的蛀虫坯子,那不是辜负了三爷的重用?所以,我就善作主张,告诉那乌进孝,只要他帮我把那起子没良心没忠心的坏东西都挖干净了,我就替他跟三爷求情,不……不责罚他和他儿子了……” 王贵的声音越来越低,花白的脑袋也垂了下去,哪里还有刚才得意洋洋,一副邀功的神态。 李万机等人也皱起眉头来。 恩,从来都只能唯出于上,威才会唯出于上。 要是随便一个下人,都敢自作主张进行赏罚,那贾府还不乱了套? 王贵一辈子过的不能说糊里糊涂,但也绝对没有李万机和付鼐等人的心胸城府。 他直到现在才慢慢反应过来,他的作为,未必就是功劳,恐怕,罪过更大一些。 贾环看了眼众人的脸色,忽然笑了,道:“老王,你做的不错。”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王贵更是猛然抬头,一脸惊喜的看着贾环。 贾环继续笑着解释道:“虽然方式欠妥,但是,出发点是好的,你这也是为我着想不是?” 一旁李万机、纳兰森若和付鼐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种事,可不是按照动机来判断的,而是要看行为和后果。 如果纵容了这种行为,日后再有人打着这样的招牌,或者即使是真的一心为贾环着想,但做出的事却是大犯忌讳的事,那该怎么办? 这种行为,一定是要防微杜渐的。 王贵却不管那么多,老头子又神气起来了,拍着胸脯道:“我要是有一丝一毫的私心,就让我全家都不得好死。” 说着,还睥睨的看着李万机等人。 李万机几个彻底没脾气了,这毒誓一出,他们也就没法和这老王八再纠缠下去了,否则的话,就真成了死对头。 贾环喊住了冲李万机几个伸脖子探脑袋的王贵,笑骂道:“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你做的也不完全对,你还要防备乌进孝这个人利用你搅乱庄子的人心,闹出乱子来,你的罪过就不小了。这种人,可以用,但不可重用。” 王贵点头笑道:“三爷的话,我记下了。三爷放心好了,他闹不出什么乱子来,他在各个庄子上都不怎么得人心。就算他能搅和点风浪出来,可我只要给那些庄户们说,以后的租子只收四成,他们就是咱们最忠心的庄户了。三爷,我就是庄户泥腿子出身,对这些人的想法最了解不过了。只要能多一口饭,其他的再也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在这个时代,最有良心的地主也要收五成地租,狠心一点的六七成都有,最狠的,连八成都敢收…… 贾环笑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你也当心了,手里的庄子多了后,日后经手的银财也就多了。虽然你也算是跟着我起家的老人了,可正是因为如此,我对你,还有你们的要求更严格。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等到年底过年的时候,再到秦岭山里抓一些野猪野兔子什么的来糊弄我,那,我就没那么容易说话了。” 王贵干笑了两声,道:“三爷,那哪可能呢?以前那不是因为地少,产出薄吗?您放心,等今年年底儿时您看好了,保管给您一个大大的惊喜。” 贾环笑道:“不是惊吓就行。” ……(。) 正文 一百五十四章 论功行赏 …… “万机,虽然名义上焦大是府上的大管家,但你们也都清楚,他年纪太大了,如今只能在府里荣养,顺便照看祖祠,其他的事他也不耐烦去管,所以府里的事就都交给你了。” 贾环对下方站在首位的李万机道。 李万机苦笑道:“三爷的吩咐,我自然是要听的。不过,要是让我选,我宁肯跟三爷在庄子上做事。” 贾环呵呵笑道:“你每三天回去一次就是了,又不是千百里的路。对了,我把赖升留下来做门房,就是专门给你留下的。若非如此,他今天也未必能活下来。虽然此人贪鄙了些,但在宁国府做了那么多年的总管,还是有不少底蕴的,尤其是对方方面面的关系来说,了如指掌,你要尽快从他手里套出这些有用的东西。” 李万机躬身道:“是。” 贾环又对转移目光,对付鼐道:“准备牧养牛羊的庄子挑出来了?” 付鼐亦是恭声道:“回三爷的话,已经挑好了,是一个三千五百多亩的田庄,在东城那边。” 贾环道:“这个庄子就由你负责,至于怎么种草,你自己找王贵去商量,需要用庄户的时候,也只管和他说。需要用钱财购买种牛和种羊,就找李万机报备,然后问钱启要钱就是了。” 付鼐道:“是,三爷,一定不辜负三爷的重望。” 贾环又看向纳兰森若,道:“纳兰,李万机走后。城南庄子那边就由你来当管家,胡老八当副手。你刚去很多事不熟。就多向他请教。我们出来后,他现在正在庄子上当代总管。当然。他要是敢翻浪,你只管来找我。我既然许了你一生富贵,那么只要你有忠心,就一定会富贵一生。” 纳兰森若闻言,没有只是躬身,他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沉声道:“敢不为三爷效死!” 贾环笑道:“起来吧。” 待纳兰森若起来后,贾环又看向有些等不及了的帖木儿。笑道:“帖木儿,你是想做亲兵,还是想做管事?” 帖木儿丝毫没有犹豫,大声道:“亲兵。” 贾环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要说想做负责煽马的管事的呢。” “哈哈哈!” 李万机等人大笑出声,付鼐等人也笑了起来,这句话倒也勾起了他们几个的往事回忆。 现在想想,恍若昨日,却已然天翻地覆。 萨满,您老人家说的真准。只希望,能够继续准下去…… 帖木儿粗糙的手抓了抓大脑袋,嘿嘿瓮声笑道:“得空的时候,我也可以做这个。” 贾环哈哈大笑道:“日后。你恐怕就不会有得空的时候了。”说罢,他脸上的笑容一敛,道:“既然你选择了当亲兵。那你以后就不用再管车马的活计了,专职当好亲兵。并且训练好亲兵。” 帖木儿硕大的脑袋一扬,大声道:“得将令!” 等帖木儿归位后。贾环的眼神落到了站在队列最末尾的钱启身上。 看到贾环在看他,钱启的身躯更加谦卑的躬下了。 贾环道:“钱启,想来你也明白,我是很不喜欢你的,我很讨厌你。但是,我实在拗不过我娘,才决定给你一个机会。我一直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唯独对你,我是破例了。你这个疑人,我不得不用。 你不用跟我表什么态,发什么誓言,我不想听,我只看。我既然敢把宁国府最重要的银库账房交给你,我就不怕你在里面动手脚。因为不管你动的是哪只手脚,我都能把它砍下来喂狗。” 钱启躬身道:“三爷的话,我谨记下了。但我还是斗胆请三爷放心,给小的一些时间。要是小的出了半点岔子,三爷就是要了小的的脑袋,小的也没话可说。” 贾环瞥了眼李万机,见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意思是他看的住钱启,贾环哼了声,笑道:“你这话我也记下了,到时候,可千万别再想着有谁能救你。老祖宗面前我都敢拿人,又何况区区一个你? 你在东城的宅子已经卖掉了,既然当初你和外祖母是被钱家赶出门的,那日后你就住他们的那套宅子吧。刚好,钱家兄弟俩一人一套,你和赵国基舅舅一人一套。” 钱启闻言,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又酸又涩但又欣慰,他重重的点点头,一揖到底。 安排完人事后,贾环终于能长呼一口气了,对李万机道:“明日我去朱雀千户家拜访过后,就要回庄子闭关苦练了。武学,才是我目前的真正根本之一。府里的事,就要你多多用心,若有不懂事的,不要顾忌,只管拿下打了再说。” 李万机恭声应下。 贾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便挥挥手,让众人离去了。 …… 王炎的家在朱雀门外不远处的崇义坊,占地中等,宅子远不如贾府那般奢华庄严,但也不像千户所那般普通。 看起来,倒也正是一个普通的五品京官该有的规模。 不过,大门前摆放的那两尊石狮子却让贾环有些失望了,他原以为,那里应该摆两只石刻火鸟的…… 门口的老门子在接过贾环的拜帖后,只看了贾环一眼,就咕哝不清的说了声“进去吧”,然后又闭目晒起太阳来。 看样子,比一般大爷的谱还大。 贾环自然不是傻子,去挑衅这样一个明显有大后台的人,冲老头儿拱了拱手,自己抱了一小筐子新鲜蔬菜进门儿了。 不得不说一句,贾环在公侯街后街开设的那家蔬菜店,当真是日进斗金。 除却给几家公侯府第送货上门的外,最挣钱的还是来自东城一些土豪的订单。 哪怕贾芸已经将价格升到十五倍之高了,却依旧挡不住土豪们的热情。 尤其是当贾芸死缠硬要,从贾环那儿申请到一篮草莓后,卖出的价格差点连贾环都惊掉下巴…… 所以,贾环这一筐蔬菜,倒也不算是薄礼了…… 不过,王炎显然不这样认为。 “你小子,就从你那破菜店里拎了一小兜菜叶儿来看我?” 王炎看着贾环笑骂道。 贾环真是满脸的冤枉,道:“王爷爷,您可知这篮子上好的青菜值多少银子?少说也有你半个月的薪水了!” 王炎笑的更欢了,道:“你还敢说这事,这满神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咬牙切齿的在背地里骂你这个黑心肝死要钱的。你看看你那店里的伙计,把菜卖的比金子还值钱,像话吗?” 贾环嘿嘿笑道:“咱这不是习武开销大吗?要只有我自己倒也罢了,还有定军伯韩家叔叔家里的三个哥哥。嘿哟喂,王爷爷您是不知道,咱大秦居然还有这么苦哈哈的勋贵。您知道老韩家过年为了能吃肉,都到什么地步了吗? 您保准想不出来,他们居然全家老少爷们儿齐全上阵,去秦岭里打野味儿去了。小子听说后真是不落忍啊,再一听说老韩家先祖曾经也是我荣国先祖麾下的悍将,就更不落忍了。 晚辈实在不忍心看着韩家三个都有从武根骨的哥哥,因为区区腌臜之物,就断了上进之路。所以,晚辈干脆好人做到底,把韩家三位哥哥的习武之资也包办了。 您想想,别说一般人家了,就是大富大贵之家,一户筹办一个从武苗子都已经够吃力了,可怜见的,晚辈自己不算,还得再包办三个! 您说,晚辈能不费心赚银子吗?那些富户手里多的是银子,搁在他们手里都糟蹋了,无非就是一个享乐,还不如被晚辈挣来,用作从武之资,日后还能报销朝廷!” 王炎失笑道:“照你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贾环连连点头,道:“有理不在年高……” 王炎也点点头,道:“说的不错,那你日后也吩咐人,每日里给我送来一些吧。年纪大了,只吃干菜有些不受用了。” 贾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哈哈大笑道:“完全没有问题,王爷爷能喜欢,是小子的荣幸。” 王炎哼了声,笑道:“怎么,思量清楚利弊了?” 贾环讪讪一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没想明白,王爷爷怎么对小子这般好了!小子难道还不知道,以王爷爷您的身份,别说是区区蔬菜了,就是龙肝凤胆,放个风声出去,有的是有心人给您准备。” 王炎呵呵道:“你倒想的明白。放心吧,不让你吃亏,你不是想要去黑冰台大牢里见见董千海吗?今儿正好我得闲,就带你去看看他吧。” 贾环闻言大喜,道:“哎哟,王爷爷,您可真够意思。我家老祖宗最近老是问这个奸贼的情况,我都快招架不住了。这可好了,我见了那奸贼,一定代老祖宗好好问问他,他为何会这般做。” 王炎闻言,正色的看了眼贾环,道:“真不知你这么点年纪,心肝到底是怎么长的,不错,有些事,不管在谁面前都不能露半点风声。哪怕对方明知道是你做的,你自己都不能承认,最好做到,你自己都相信那不是你做的。” 贾环闻言后,身上的小衣,一瞬间就被冷汗打湿了…… 谁是傻子?(。) ps:咳咳,抱歉,昨晚设定失误了,表打脸~~~ 正文 一百五十五章 黑冰台 贾环一瞬间几乎都要走不动道儿了,腿都迈不起来。 王炎看着哼了声,道:“现在知道怕了?你还真当我黑冰台上下都是傻子吗?不过不愿声张罢了。一来,你们这些豪门内,没有哪一家是干净的。牛继宗当初能承袭爵位,和你的手法倒也差不多。皇家更是……还有,你那活儿做的也太粗糙了些,要不是你运气好,正好遇见一个最好的替死鬼,哼哼。董千海却也冤的很,堂堂天下第一武宗,杀人还用将人乱刀砍死?简直天大的笑话。” 贾环闻言,长长的呼出了口气,一双眼睛天真的看着王炎,道:“王爷爷,你到底在说什么?小子完全听不懂诶。” “哈哈哈!” 王炎倒也不恼,点头道:“对的,有这个防备心总归是件好事。我黑冰台里套话的手段里,倒也有这么一招。行了,既然你想去看看那董千海,我就带你去瞧瞧,倒看你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让他心甘情愿的替你背锅。” 贾环干笑了两声,绕开这个话题,道:“王爷爷,王奶奶小子还没去拜会呢。” 王炎脸上的笑容顿时轻了下来,淡淡的道:“等过个百十年,你再去地下拜会我那老婆子吧。” …… 和宗人府一样,黑冰台的衙门也设立在皇城内,不过是在西北角。 从顺义门入皇城后,贾环的黑云马车和王炎的马车,就直接驶向了那里。黑冰台的背后,靠着就是掖庭宫了。 相比宗人府。黑冰台的衙门就要低调的多。 但,墙壁和门楼也都高的多。 并且。墙壁并非以青砖砌成,而多是黄岗岩。 隐约可见,墙壁角落里有不少密集的射击孔,可以从那里发射出弩箭和强弓。 从角度来看,反正贾环没找出什么盲角来能躲避的开。 大门前摆放的石刻也终于不是石狮子了,看起来,似乎和传说中的谛听神兽有些像。 倒是和黑冰台的职司相像,都是监听天下。 进门后,没有想象中的鬼哭狼嚎不绝。也没有阴森晦气的感觉。 就跟进普通府衙差不多。 来来往往的身着黑鹄锦衣的差人,看起来多半也都是没有习武的角色。 这就是让整个天下都闻之噤声胆寒的黑冰台? “撇什么嘴?你很失望?” 王炎的声音传来,让贾环顿时一滞。 奇了怪了,明明走在前面,老头子怎么能看到他撇嘴?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王爷爷,你们这里环境不错呀,阳光充足,气氛挺友好的。有点出乎小子的意外了。” 王炎哼了声,没有解释什么,继续前头带路。 可以看出,老头子的地位很高。所有路过他或者他经过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这让贾环也狐假虎威了一回。 走了不短的一段路后,两人终于要进入正地了。 一处厚厚的铁门前。几个面无表情身披重甲的兵士向王炎行礼后,又再三打探了贾环几眼。才合力用绞索绞起那扇不大但很沉的铁门。 铁门绞起,一股阴寒之气从狭窄的地道内迎面铺来。 贾环看了心里都寒了寒。这种地方,董明月那妮子还想来劫狱,别说她能不能走到这。 就算走进来了,可能打开门吗? 就算打开了,她能出的去吗? 只消用几把劲弓强弩堵在这里,谁能冲的出来? 没有多话,贾环嘴巴闭的紧紧的,跟着王炎走了进去。 黑暗的地牢里,漫长的地道内,昏黄的灯光,映趁出两旁地牢房间内一双双有些发绿或者发红的眼睛。 看着那一张张凄狞的脸和疯狂的眼神,贾环只觉得他双腿又有些发软了。 “哼!” 王炎淡淡的一声冷哼,两边围观贾环的人脸瞬间消失了。 “记住,对于恶人,你唯有比他更恶,才能镇的住他们。否则,你只要退一步,他们就能更加肆无忌惮的扑上来把你撕成碎片。” 王炎平淡的叮嘱道。 贾环重重的点点头,沉声道:“王爷爷,我记住了。下一次,小子再也不会这般丢脸了。” 王炎脸上泛起一抹笑意,道:“丢脸不怕什么,怕的是没有长进,你能明白这点就好。” 继续往下走,不过奇怪的是,越往后,犯人的住宿条件似乎反而越好了。 甚至连单间都出现了,而且灯光也越来越明亮,贾环甚至看到,有些人居然在拿着一本书,就着茶水慢悠悠的品尝着…… 这…… “越是表面凶残的人,其实这种人反而成不了什么大器。顶多能为的,也不过是多杀几个人罢了。对于这样的人,动用几种酷刑,该招的不该招的他们全都会认。 但有的人,尤其是武学越高的人,酷刑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也算是从武之辈了,当明白,世上可还有比习武更加残酷的酷刑? 所以,对待这样的人,仅施以酷刑是没有用的。对他们,当诛心。” 王炎不用回头,都知道贾环在疑惑什么,倒也不吝赐教解释。 贾环有些震撼道:“王爷爷,原来你们这也都是大学问啊!” 王炎轻笑了声,道:“这话倒也不差,世事洞明自然皆是学问。” 接下来就没什么话了,拐了不知几道弯后,目的地终于到达了。 这里算是……雅间? 几根手臂粗细的牛油大烛,将三十见方的屋子照耀的明亮。 整洁的房间,床榻,桌椅,书橱,茶盏,一样都不缺。 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囚衣,头发挽起,脊梁挺直的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书籍在观看。 除了他拿书的手很费劲,也很僵硬外,他再无其他的异样。 这就是天下第一超品武宗,白莲教主董千海。 挥退了开门的玄衣卫士后,王炎看着贾环道:“要不要给你一点单独的空间,好让你和他好好聊聊?” 贾环讪讪一笑,道:“那就多谢王爷爷了。” 王炎哼哼轻笑了声,道:“你最好记住一点,虽然他手筋脚筋都已经被挑断,肾源气海亦已被破。但,天下第一武宗的名头,却绝没有那么简单。哪怕是现在,他要杀你,我未必能拦得住。怎样,你还要单独和他相会么?” 贾环笑的更加羞涩了,道:“王爷爷放心,小子从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王炎无奈的摇摇头,不再多话,转身离去。 等王炎走了后,贾环再次看向董千海。 而在这一过程中,董千海却是看都未看二人一眼,只是在专心致志的读书。 “荣国子孙贾环,见过董叔叔。” 贾环吸了口气后,躬身行礼道。 董千海没有反应。 贾环也不在意,他直起身来,但没有靠近,继续道:“董叔叔,你可是在担心明月姐姐?” 董千海依旧没动静。 想来也是,既然教内出现了叛逆,那么这些朝廷的鹰犬知道董明月的名讳也就没什么了不起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黑冰台居然这么下作,找一个小孩子前来套话,可鄙,可笑! 见董千海视他为无物,贾环丝毫不气馁,又道:“董叔叔,我知道您不相信我认识明月姐姐,所以,为了让你相信,我特意问了明月姐姐的乳名。若非进这里不方便,我连她随身的那把秋水剑都能带来。明月姐姐说,那把剑是她五岁初学剑时,你送给她的礼物。那会儿,她比剑也高不了多少呢。对了,明月姐姐说,她小时候,你一直都管她叫乖囡。” 董千海终于将手里的书放下了,转头看向贾环,一双亮的骇人的眸子里,眼神是那样的可怖。 “轰!” 对上这么一对眼神,贾环只觉得脑中被大锤狠狠的擂了一下般,整个人都晕乎了。 他刚才还不相信王炎所说的,一个手筋和脚筋被挑断,肾源气海被破的人还能当着王炎这个大高手的面杀他。 现在,贾环真的相信了。 这个时候,别说是董千海,就是一个刚会拿刀的婴孩,只要对准方向,都能将他捅死。 恐怖如斯,惊悸如斯! 良久之后,贾环才缓缓的从“失明”中恢复过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若是他此刻照镜子,还会发现,他脸上的恐怖之色有多浓郁…… “说说看,你们将明月如何了?” 董千海没有动怒,语气很平淡。 配合上他一双浓眉大眼,方口阔鼻,人显得极为威严。 就连贾环见过的牛继宗与他相比,似乎都稚嫩了些。 贾环收敛了下心神,然后狼狈的掏出帕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后,方才笑道:“董叔叔,明月姐姐如今和我娘在一起,我娘好像要认她当义女了。当然,我娘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只告诉她,说明月姐姐是因为家里犯了事,被官府抓住后,被我抢回家里的。” “这么说,那夜明月所见杀人之人,就是你了?” 董千海似乎已经相信了贾环的话,然后,自然而然的就推理出了这个事。 贾环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他终于确定,这个世界上,比他聪明有智慧的人多的多。 这些位居高位者,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 贾环没有否认,点头道:“没错,就是晚辈指使人杀了我的亲大伯,还有堂兄,和两个堂侄。” 这个时候再否认,就太小家子气了。 ……(。) 正文 一百五十六章 传承 “你倒是够胆……说说看,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董千海没有去纠结,他是明白人,知道他被捕和贾家之人被杀的关系着实不大,只是机缘巧合下,他成了最佳的背黑锅者。∈, 对于朝廷政治需要来说,所谓的事实和真相,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他才不会像凡夫俗子那般,疯狂的喊冤…… 贾环听到董千海这般理智的话后,心头大喜,道:“首先,晚辈要麻烦董叔叔,帮晚辈扛下这件事……” 董千海闻言,淡淡的哼了声,也不知是不是在笑。 贾环继续道:“其次,就是麻烦董叔叔能不能给晚辈一个信物,如果没有的话,就给晚辈一个只有你和明月姐姐才知道暗语,比如称呼啊,习惯啊什么的。 这样,明月姐姐才会相信我的话。不瞒董叔叔你说,先前我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打消了明月姐姐回教中找人劫狱的想法。可是要是不能带回你的消息,我真不知道还能劝她多久。” 听到这话,董千海终于不再风轻云淡了,他面色肃然的看着贾环,道:“乖囡她……竟然想劫狱?” 贾环无奈道:“她先逼我来自首,我告诉她说,你爹被抓,其实和我杀人没多大关系,也和她丢那朵白莲花没多大关系。 好说歹说,才算减轻了她求死之心。不然的话,董叔叔你现在恐怕该哭了。然后她听我说,黑冰台未必就会很快杀你。就生了要劫狱的念头。 我的头就更大了,跟她说了无数次黑冰台防御有多森严。她都听不进。最后还是威胁她,说她要是失手的话。董叔叔你就会被朝廷要挟,一旦董叔叔你将他们想要的东西说完后,你和她都逃不了一死。 明月姐姐自己不怕死,却担心牵连到董叔叔你,所以就暂时偃旗息鼓了。只是……” “你这般帮我,难道只是为了不让明月被捕后供出你来?” 董千海果然不愧是一代豪雄,居然没有再去纠结已经被贾环摆平的麻烦,而是直指问题的核心漏洞…… 贾环羞赧一笑,道:“小子肯定是瞒不过董叔叔您这样的人。所以,小子就跟您直说了吧……小子很喜欢明月姐姐,而且她还很有孝心,所以……” 董千海没有勃然大怒,他平淡的道:“你想娶明月为妻?” 贾环吭哧吭哧了两声,低头小声道:“最多……最多只能当侧室。董叔叔,这……” 董千海居然还是没有怒,他道:“你刚要是敢说要娶明月当正室,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贾环闻言。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干巴巴的笑道:“董叔叔,您……” 董千海眼神忽然深邃起来,看着贾环道:“从你说完第一句后。我就开始相信你了,也不再只将你当成一无知稚子。 明月的确是在你手里,你也的确不想伤害他。直到刚才。你说想纳她为侧室,我便彻底信你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对我最后一个要求,除了要我说出谁是叛徒外。还有就是,你想让我在关键时刻,自尽。我没说错吧? 不过我想问问你,如果我不按照你说的做,你会怎么办?” 董千海的话,让贾环十分的……难为情。 有些事,只能说不能做。 但也有些事,只能做而不能挑明了说。 不过好在,既然当了表子,他也不需要再立下什么牌坊,他抬头直视着董千海,道:“我固然很喜欢明月姐姐,但是,我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将整个家族拖入深渊。我还有父亲母亲,还有兄弟姊妹。即使你现在杀了我,我也是这个回答。” 董千海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看着贾环,道:“你附耳过来。” 贾环闻言一怔,有些犹疑。 董千海轻笑了声,道:“朱雀刚才说的没错,我若想杀你,即使他在都拦不住。” 贾环闻言小脸儿一红,走到跟前,董千海靠近他耳旁,低声念了一段话。 不长,也就几百字而已。 然而,这几百字,却让贾环的眼睛骤然圆睁。 若是之前他刚穿越醒来时,恐怕还不能理解这段话里的意思。 可是在他跟牛奔学过镇国公府的家传武学《开碑手》后,此刻哪里还不明白,董千海所传音于他的,是一段极为高明的武学。 来回念了三遍后,董千海才再次直起身,沉声道:“记住了?” 贾环眼神复杂莫名的看着董千海,点点头,道:“董叔叔,您……” 董千海摇摇头,淡然道:“好男儿可重情义,但不可儿女情长。这段《白莲金身经》是我教除历代教主外不可外传的武学圣经,即使是明月身为教中圣女,也只知前一百字。小子,我用这一套江湖中人人人垂涎的武学圣典,换我乖囡的一世平安,你可能做到?” 贾环起誓:“我贾环以祖宗的名誉和子孙的性命起誓,今生今世,一定待明月姐姐如至亲,若有半点违誓,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董千海的神情依旧平静,道:“照顾好明月,还有,不要让人知道你会《白莲金身经》,除却亲子外,绝不可轻传他人。否则,但凡有丝毫外泄,你家自此必然家宅难安。” 贾环想了想后,重重的点点头,道:“小子明白。” 董千海看着贾环,再次叮嘱道:“记住,照顾好我的明月。你去吧……” 贾环点了点头,刚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身道:“可是白莲教内的叛徒……” 董千海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随即平静。道:“不用担心她,她既然已经现了踪迹。就再也不可能在教内产生影响了。还有,告诉明月。日后白莲教,再也与她无相干,让她好好和你过日子吧。” 贾环心中松开最后一口气后,面色复杂道:“董叔叔,您……您若能活着,最好还是活下去吧。我给明月姐姐说,只要人活着,就总会有希望的。您……” 董千海第一次露出一抹轻微的笑意,他看着贾环道:“这不是你该说的话。你有枭雄之姿,怎可心慈手软?” 贾环摇头道:“晚辈从未想过要当什么枭雄,只想家宅安宁,亲人平安快乐。先前只是担忧董叔叔您会……现在看来,以叔叔您的心智,绝不会……所以,小子以为,您要是能活下去,最好还是活下去。说不定就会有奇迹发生呢。” “奇迹?哼!什么奇迹?”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贾环身上的汗毛顿时竖起,而董千海的眼中也闪过一抹痛苦。但随即又恢复成平静的模样。 房门打开,一个……女人? 没错,是一个身着绯色锦衣。胸腹处绣着……乌龟补的女人,走了进来。 “哟。您就是……玄武奶奶吧?” 贾环仰着小脸儿,笑的跟菊花似得。亲切的问候道。 之前一直以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千户中,朱雀是女人,其他三人是男人。 后来见过王炎闹出乌龙后,才跟牛奔等人打听清楚,原来玄武才是女人。 看着她一脸的年轻美貌范儿,但有了王炎的先例,贾环聪明的推理道。 只是,玄武的脸色一瞬间就黑的不能再黑了。 装了大半天风轻云淡的董千海,却在这一刻仰头大笑起来,几乎不能自已。 玄武咬牙切齿的看了贾环一眼,而后又扫过豪迈大笑的董千海一眼,眼神……愧疚? 之后,她看着贾环道:“本座有那么老吗?” 贾环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又闹乌龙了,连连摆手道:“对不住,玄武姐姐,真是对不住。我之前管王炎爷爷叫大哥,闹出了大笑话,然后我见玄武姐姐比王爷爷还显年轻的多,以为姐姐定然是武功超群所致。结果……唉!我错了,姐姐原谅我这一遭吧。” 看着低头哈腰赔情的贾环,董千海心中再次刷新了对他的印象,也坚定了贾环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的信心…… 这么不要脸的事,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 只是…… 目光和玄武对视了一眼后,董千海心中一痛,面色又淡然了起来,他重新拿起书本,旁若无人的读了起来。 看了看气度淡然的董千海,又看了看面色悲愤和愧怒交加的玄武,贾环只觉得,气氛一时尴尬的要命。 好在,王炎悠悠的回来了。 老头子没有多话,只是将贾环带了出去。 沉默的走出漫长的隧道后,贾环忽然开口道:“王爷爷,玄武姐姐就是出卖董千海的人吧?” 王炎冷哼了声,道:“就你聪明?你那叫聪明吗?愚蠢,那不是出卖,那是智擒。” 贾环也不怕,咂摸了下嘴,道:“可是,我怎么总觉得,玄武姐姐好像有点……愧疚?” 王炎回头看了眼贾环,道:“玄武姓白,是上一代玄武的孙女,上一代玄武就是战死在董千海手中,你说,白丫头会不会愧疚?” 贾环不吭声了。 这世上的故事,谁又说的清谁对谁错呢? 不过,董千海居然对一个比他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动心,他也挺新潮啊…… ……(。) ps:解释一下,公众章节的定时发布,顺序是从下而上。但上架后的定时发布,就反过来了…… 所以,咳咳,上两章很不好意思。 为了表达我诚恳的认错态度,特加更一章,以做弥补。 另外,非常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 首订两百五十四了,均订也超过两百,超越上本书了。 嘿嘿! 新年新气象,好兆头~~~ 谢谢大家! 正文 一百五十七章 归来 出了黑冰台后,王炎将贾环喊到他的车上。, 马车驶动后,王炎看着贾环道:“小子,凡事都有一个界限。有的事你掺和一点无碍,因为那是勋贵豪门中的潜规则。但有的事,却是死线,尤其是勋贵的死线,你碰都不要去碰一下。 白莲教,一直是朝廷死命缉拿的邪教,它害人无数,以造反为己任。那个丫头,你若能降服,就降服收了。若不能降服,就赶紧杀了了账,不要因为区区一个女色,就害了自己。明白么?” 贾环没有再装傻充愣,不然就是在羞辱王炎了,他点点头,道:“晚辈记住了。” 王炎哼了声,道:“你说服董千海替你背黑锅了?” 贾环讪讪一笑,道:“晚辈是跟他讲道理……” 王炎叹息了声,道:“现在的小辈啊……罢了,这次回去,两三年内不要出来。虽然荣宁二公为你们贾家遗留下了足够深厚的威望,可以庇佑住你们。 但,你们贾家并不是无解的,明里暗里盯着你们贾家的人,不知有多少。尤其是军中……这次是你运气好,但想抓你把柄的人也不是没有。即使是黑冰台内部,也不都是倾向你的人,明白了吗?” 贾环点点头,道:“晚辈心里有数,要是朝堂上下都是我贾家的人,那贾家也活不到现在。” 王炎眉尖陡然一挑,眼神诧异的看着贾环,道:“这是你想出来的?” 贾环嘿嘿一笑。道:“不是,是老祖宗昨晚上留我说话时告诫我的。” 王炎将信将疑的看了眼贾环。道:“真也好,假也罢。总之,你要明白,不管走到哪一步,都一定要懂得敬畏。不知敬畏的人,便是猖獗的人。不管这样的人如何聪明,最终一定都难免败亡。” 贾环正色道:“小子谨记王爷爷的教诲。王爷爷,小子原本打算也是见过王爷爷后就要回庄子了,三两年内不会再出来。小子如今虽然承袭了爵位,可考封一直都还没过。筑基三项中的锻骨也还没完成。所以,小子决定在这三年内,闭关苦修,不打好根基,就绝不出庄门半步。” 王炎脸上露出笑意了,他点点头道:“武勋世家,武学终究才是根本。你这样的打算是对的,不过,也不能真的一步庄门都不迈。你如今是贾家的族长。年节祭祀的时候,你总要出来主持吧?还有你家老祖宗……” 贾环嘿嘿一笑,挠挠头道:“小子忘了,除了老祖宗外。还要给王爷爷拜年请安呢。” 看出贾环的确是不大好意思后,王炎哈哈大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脑袋。 …… 入夜。 贾环在纳兰森若和帖木儿等人的护卫下。终于又回到了城南庄子。 因为提前有人骑快马回来报信儿,此刻庄子门前。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 正中为首的,不是赵姨娘是谁? 贾环这次也算是衣锦还乡。极为骚包的将蟒袍玉带穿戴好,头上还顶着一顶紫金冠。 跳下马车后,庄门前的人群看到贾老三这身骚包的行头,纷纷惊呼出声。 惊呼声最大的,当属赵姨娘身边的那个小不点儿,她是在欢呼…… 当然,也有“不屑”的笑骂声。 以牛奔为首,并韩家三兄弟的四人团,在牛奔这个不良分子的带动下,纷纷对贾环比划出一个中指。 贾环理都不理,对于羡慕嫉妒恨的人,那就让他们继续羡慕嫉妒恨去吧。 看着贾环如此臭屁,牛奔等人又咋呼了一阵,不过有赵姨娘在,他们到底不好多闹。 身着蟒袍玉带的贾环,一步步走到赵姨娘跟前后,撩起袍子前扇跪下,朗声道:“娘,我回来了。” 赵姨娘双眼里满满都是泪水,她一边拿着绣帕擦眼泪,一边哽咽道:“环……环哥儿,你这蛆心的孽障……你……你终于肯回来看娘了?呜呜,我的儿啊,娘快想死你了……” 说罢,从地上捞起贾环,抱着大哭起来。 说起来,从凄慌慌的被撵出贾府,直到今天,赵姨娘心里才算真正的吐尽一口怨气。 我的儿子,如今是身着蟒袍玉带的一等子爵了,看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娘儿俩?谁还敢说我儿子上不得高台? 贾环眼看着赵姨娘一脸的眼泪鼻涕全擦他蟒袍上了,有些挠头。 这个感人的场面却又不好劝什么,只好将目光放到小吉祥身上,给她飞了两个媚眼儿。 小吉祥神领会,然后炮弹一般的扑到贾环身上,大嚎道:“三爷,小吉祥也好想你哦~~” 贾环见状,一脑门子的黑线,小吉祥算是彻底毁在赵姨娘手里了,学的神速…… 不远处,牛奔几个差点没笑背过气去。 贾环无视,看了看一旁的小鹊,嗯,还心存芥蒂,不求她。 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愈发出落的动人的白荷身上,白荷向来都很懂事。 白荷迎着贾环的目光,盈盈一笑,然后款步走来,然后…… 竟也依在贾环身边,柔声道:“三爷,我……我也很想你呢……” “哦!哦!哦!” 一阵充满妒意的起哄声,从牛奔嘴里鬼哭狼嚎的发出。 即使在镇国公府,除了牛奔他老妈的姿色外,也再无人能和白荷比肩。 韩大和韩让两人老实,只是看着贾环笑,韩三原本就活跃一点,再被牛奔带了一阵后,愈发活泼了,跟着一起起哄。 白荷原本就羞赧的俏脸,闻到狼声后,更是红如牡丹。 最后,还是小鹊靠谱一点。对啼哭不止的赵姨娘低声道:“奶奶,今天该高兴。周围那么多庄户都瞧着呢!您如今可别坠了面儿……” 小鹊才是最了解赵姨娘的人,最后一句的杀伤力巨大无比。赵姨娘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用手帕在脸上抹了抹后,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昂首挺胸,气势逼人…… 贾环见赵姨娘起来了,便在还搂着他干嚎的小吉祥脑瓜子上弹了个瓜崩儿,小吉祥“哎哟”了声,原形毕露的跳开,皱起毛毛虫眉。不依的看着贾环…… 至于白荷就更好对付了,贾环恶心的撅起嘴巴,作势要去亲她,唬的白荷连连退后,花容失色…… 这招要是对付小吉祥就不灵了,小吉祥保管和他来个亲密接触~ 等赵姨娘等人都安顿下来后,贾环才抬头,正色看向庄户们。 忽地,在代总管胡老八的带领下。数百名庄户和匠户们呼啦啦的全都跪下,齐声高喊道:“给爵爷请安,恭喜爵爷,贺喜爵爷。” 看到这一幕。连牛奔等人都不闹腾了,而是满脸笑意的看着贾环,为他高兴。 虽然早就料想到贾环会有这么一日。但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样早。 贾环先是冲兄弟们扬了扬头。爽快一笑,然后才对众庄户道:“都起来吧。没有外人的时候,咱们庄子上没那么多规矩。三爷我之前是什么样的,之后还是什么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从今往后,大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只要你们用心做事,三爷我保证,大家的以后的日子,会比东城的那群土豪财主们还要好。” “轰!” 人群中一阵哄笑,胡老八道:“三爷,就是现在,咱们庄子上的生活也比那群土豪们强。这几天,每天都有拎着大包金银的财主来求见,想多买些新鲜青菜。还是三爷仁慈,放着大包的银财不要,却把青菜给我们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受用,遇到这样的主子,是咱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谁要是还敢不用心做事,那可真要天打雷劈了!” “就是,这样的主家哪儿找去?” “咱们可算是遇到好主家喽!” “三爷,我们每天磕长头,保佑三爷您公侯万代!” …… 人群里哄哄闹闹的,多是一些发自肺腑内心的吉祥话。 贾环心中也有些感动,说起来,他做的着实不多。无非是让这些人住在不透风不漏雨的屋子里,穿上了不打补丁的衣服,吃饱了饭,仅此而已。 但他们却给贾环带来大量的财富,正是依靠这些财富,贾环才能有银子买人参,买药材,买肉食。 如今再加上韩家三兄弟的分量,整个贾家庄子带来的财富,也不过将将可以拉平这个窟窿…… 贾环心中感动,高声道:“我也祝大家身体健康,阖家幸福。因我之故,想必大家这个年都没过好。这样好了,今日我回来,再给大家补一个热闹年。今夜,让我们取出酒缸中的美酒,搭起大大的篝火,架起烤架,烧起烤全羊来,今夜,让我们载歌载舞,今夜,让我们不醉无归!” “嗷!!” 贾环身后,帖木儿一边高声喊叫,一边用粗大的拳头不停的拍击着胸膛,发出“砰砰”响声。 这是草原民族向主上表达最高敬意和忠诚的方式! 气氛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 人群散去,或准备篝火,或准备宰杀牛羊,或准备搬酒缸。 赵姨娘也领着依依不舍的小吉祥等人回主院去了。 贾环这才空出功夫来,和牛奔等人一一撞拳。 这是老秦人男儿间彼此问候的方式,不是拥抱,因为只有好男风的“文雅之士”们才会这般接触。 撞拳后,韩家三兄弟彼此对视了眼后,而后在韩大的带领下,忽然对着贾环以军礼单膝拜下,沉声道:“愿为公子家臣。” ……(。) ps:嘿嘿,还不赖吧?又一章! 其实我的惊喜更大,首订三百八了,均订也是三百多了。 这已经达到了我预期完本时的数据了…… 哈哈! 所以,今天最后再加一章,以谢诸位兄弟的大力支持! 新年快乐,真的很快乐,希望你们也是!! 正文 一百五十八章 结义 贾环见状大惊,连忙要将三人搀扶起来,埋怨道:“三位哥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咱们本就是自家兄弟,还家哪门子的臣啊?” 这不是他装模作样,虽然有的时候确实为因为增加三人的习武之资而大大加大的开支而感到肉痛。 但,贾环却不是目光短浅的守财奴。 韩家这三位兄弟都有非常不错的从武根骨,只要不缺从武之资,那日后在军中,必然会各有一番造化。 三个人,就会有三个造化,还是彼此相连的造化。 这三份相加,又比普通的三个军职要强大的多。 能与这样未来有大前途的人结交,却不是区区银财就能取代的。 更何况,这些银财在贾环手里,空闲着也不过是拿去享乐。 就算是去投资,还有什么比现在的“项目”更加妥当的? 就连牛继宗都曾暗示过他,要收拢韩家三兄弟的人心…… 除却这些"chi luo"的利益盘算外,贾环本身也对这三个赤子诚心的年轻人很有好感。 他们三人都是以诚相待的忠厚之人,韩大和韩三之父是为救韩德功而战死,韩德功待二人更甚亲子。 然两人却并没有协恩图报,推拒不得韩德功的好意后,甘愿做韩家的门子。 更是将韩德功给二人筹备的从武之资悄悄省下,给韩让受用。 而韩让本身也是一个老实人,目光澄净,没有因为其父待韩大韩三比他还好而怨愤。反而和韩大韩三二人相处的极好,情同同胞兄弟。 这世间。最复杂者莫过人心,对于此三子的赤子诚心。贾环非常欣赏。 所以,他也乐意帮扶他们一把。 却真心从未想过要收三人为家臣,何为家臣?说白了,家奴尔! 这种事他如何做得? 不过,贾环虽然开过筋并且开始锻身,可力气却还是没有已然开始炼骨的韩家兄弟大,拉了几把没拉动。 贾环没法,没好气的对一旁看好戏的牛奔道:“瞎了?还不过来帮忙?我觉得都是你这坏心眼的出的馊主意,咱们几个。不是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了,再加上几辈子的交情,还来这一套干什么?” 牛奔挑了个中指道:“你懂个屁!这哪是我出的主意?是韩家叔叔知道他们仨的情况后,给他们下的命令。我父亲倒也没反对…… 环哥儿,你别总觉得这样做你就光明磊落了,可你也得替韩家叔叔和他们仨想想,凭白受你那么大的恩惠,没点表示,他们心里就好受的了? 这件事传出去后。先荣国公的那些部下们都快要找老韩家的麻烦了……你如今倒是膀大腰圆的不怕事儿,可你也得替韩叔叔思量思量吧。” 贾环闻言一怔,无语道:“他们找韩叔叔的麻烦?为什么?” 牛奔叹息了声,道:“还能为什么?一来是以为老韩家一伙子在欺负你这个荣国幼孙。二来嘛。可能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唉,这人心呐……所以,你也别矫情了。赶紧的,还一直让他们跪着啊。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贾环无语的“艹”了声,看着韩家兄弟。道:“能不能对外放出风去,就说已经收了,但暗里咱们该怎样就怎样?” 韩大沉声道:“环哥儿,日后我们该怎样就怎样,但今日你得先收了我们做家臣。我们形式上不会改变什么,但该家臣做的,我们一定会做,否则,你不好做,我们也良心难安。” 贾环无奈道:“至于吗?谁要是有不服气的,你就让他直接来找我!” “你有完没完?啰嗦个毛线?” 牛奔看不下去了,埋怨道:“找你有用吗?人家又不是傻子,谁会找你?再说了,你这样一来不是让韩家叔叔和他们仨更难做吗?以后他们还怎么在军中立足?赶紧的,麻利点儿!” 贾环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不过他警告:“我给你们说好了,你们要是敢跟我来主子奴才那一套,你们趁早有多远走多远,日后我也不认识你们了。” “呸!你想的倒美!真拿自己当爵爷了是吧?” 韩家仨兄弟还没说话,牛奔在一旁笑骂道。 贾环呵呵一笑,然后道:“该怎么整?” 牛奔:“……” 其实真没多麻烦,也没有大张旗鼓祭天祭地祭祖宗。 就是找来一坛酒,贾环先拿刀割自己一刀,往酒坛里滴了些血,然后韩家兄弟依次如此。 最后,贾环又在牛奔胳膊上来了一刀,在他的笑骂声中,也接了些血。 贾环一甩蟒袍下摆,和韩家三兄弟相对而跪下,正色看着韩家兄弟道:“不管是不是家臣,今日,我和奔哥一起与三位哥哥结拜。一口血酒下肚,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以苍天为证,以后土为鉴,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这一刻,牛奔都不再嬉笑,跟在贾环身边,也一同跪下,众人齐齐沉声道:“一口血酒下肚,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苍天为证,后土为鉴,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干!” 年纪最长的韩大接过酒坛,狠狠的灌了一口。 “干!” 年纪次之的韩让接过酒坛,亦是狠狠的灌了一口。 “干!” 年纪第三的韩三接过酒坛,猛灌一口。 “干!” 年纪第四的牛奔,一口酒水喷出…… 气急败坏的牛奔指着贾环骂道:“为什么他们喝的时候都是干(一声),我喝的时候就是干(四声)?” 贾环面无表情的接过酒坛子,猛喝了一口酒后,自己高喊了声:“干(四声)!” 然后无辜的对牛奔道:“看,我也是这样的啊!” 牛奔没有再多说,整个人化成一团白球,扑向了贾环…… …… 原本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气氛,在贾环提议结拜后,顿时又恢复了往日的自在,但又比往日更多了几分亲近。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对老秦人而言,义结金兰,是一件很郑重的事。 自此而后,大家和亲兄弟也差不离。 当然,家臣,毕竟还是家臣。 贾环的话,对他们而言,有着天然的约束力。 不过,贾环却也没准备强求要求他们做什么。 至少目前来说,贾环心中并无什么野心…… …… 暂时摆脱了牛奔等人的玩闹,借口回去换一身行头,贾环回到了主院。 然后在赵姨娘的恼骂和小吉祥的鬼脸中,独自去了书房。 那里,是董明月藏身的地方。 书房内没有点灯烛,但刚过十五,月色明亮。 书房的油纸窗被打开,月色透过窗,铺满一地的银纱。 窗前,一位白衣少女抱膝而坐,仰望着明月和星空。 画面唯美,景色微醺…… “明月……” 看着董明月绝美的侧脸,贾环轻声呼唤道。 董明月没有回头。 贾环叹息了声,能体会一些她的心境,又道:“你放心吧,我今日去了黑冰台的大牢内,看到了董叔叔。” 董明月回过头,清冷的目光,微微带着茫然的看着他。 贾环轻柔的一笑,道:“别担心,董叔叔在那里并没有受刑,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书。” 董明月缓缓的摇了摇臻首,淡淡的道:“真的?” 贾环抿了抿嘴,然后将董千海传他的《白莲金身经》的前一百字背出。 董明月闻声后,眸光大亮,她站起身,看着贾环,呼吸急促。 贾环笑着再次说道:“他真的很好,我和他单独见的面,他几次叮嘱我,让我照顾好你。” 董明月哪里听的进这些话,她焦急道:“你这么大的能耐,没有办法救我爹吗?你娘说,你家是当今朝廷第一等的权贵,一定没有问题的。” 贾环苦笑道:“若是我祖父还在,想来问题不大。可是,荣国先祖已经逝去三十年了,你也不是没见识的内宅妇人,当明白,人走茶凉这一说法。我能进去看你父亲,已经是我贾家最大的能量了。” 董明月闻言,顿时大失所望,两行清泪落下。 贾环又道:“你暂且不用这么担心,董叔叔现在都很好。到了他这个级别,黑冰台也不会枉费心机,徒劳的对他用刑。想从他口中套东西,只能花大量的时间,慢慢的消磨光阴。我告诉董叔叔,只要活着,就一切都有希望,说不定还会有奇迹发生。 不过,董叔叔让我严厉训斥你,不准你再和白莲教产生瓜葛,你若不听话,他就是死都不会原谅你……” 董明月猛然抬头,怒视着贾环,冷声斥道:“不可能,我爹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出卖我们的叛徒还未除去……” 贾环截断了她的话,直言道:“我看到你说的那位叛徒了。” 董明月眼中的厉色大盛,贾环甚至可以看出她似雪白衣下的身躯紧绷。 贾环却没有丝毫防备,道:“你应该也认识她,她叫白佳人,是黑冰台四大千户中的玄武千户。她是接她祖父的位子,她祖父白良辰死在了你父亲的手里。她的父亲,她的叔叔,她的兄长,全部都死在你们白莲教手中。你觉得,她做的对不对?换作是你,你怎么做?” 董明月闻言,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木了。 ……(。) 正文 一百五十九章 信仰 “你爹也正是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并未过多的责备她。↑頂點小說,” 贾环叹息了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明月,放下吧。” “可是……可是她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向我爹挑战吗?” 董明月显然还是无法释怀,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仅凭贾环几句话,她就能放下仇恨,那她就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了,而是佛祖。 贾环苦口婆心道:“你爹的身手有多高你不知道吗?别说玄武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丫头,就算她祖父没死,再加上她父亲,她叔叔,她全家一起上阵,都不够你爹杀的。再说了,敌我两方交战,什么计策不能用?你想想,她是黑冰台的千户啊,又不是你们武林中人。” 董明月显然领悟错了方向,看着贾环咬碎贝齿,道:“你们这些朝廷鹰犬,最是可恨。” 贾环无语道:“明月,你要明白一件事。如今想要救你父亲,只有一个办法。” 董明月连忙道:“什么法子?” 贾环正色道:“正如我方才所说,如果我贾家先祖在世,别说你爹,就算将黑冰台大牢里的人都放了,也没人敢多说什么。因为我祖父是军中第一大佬,功勋盖世。所以,你能做的,只有帮我成为我祖父那样的人,日后方有可能救出你爹。 今日我看了看黑冰台的守备,阎王爷的森罗宝殿差不多也就是那样了,到处都是强弩的射击孔,地道还狭窄逼仄。想靠身法躲避根本没可能,所以劫狱这种找死的法子你想都不要想。 明月。你爹是超品武宗的根基,就算如今手脚筋被坏。气海也……但身体底子还在,他至少还能活几十年。所以你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董明月茫然了,道:“我如何帮你成为你祖父那样的人?” 贾环笑了,道:“很简单,帮我练武就好。” 董明月怔怔的看着贾环,缓缓的点点头。 如果要评价出隆正十四年贾环说过最后悔的十句话,那么贾环认为,这句话能排第一。 …… “娘。一起出去热闹热闹嘛,我已经让人在那边搭好了帷幔遮着,外人又看不到,就小吉祥和白荷她们陪着你看热闹。” 贾环换了身衣服后,身后背了一把怪模怪样的弦琴,正在劝说赵姨娘一起出去看热闹。 小吉祥虽然也很向往,可是庄子外面有很多庄户男子,对于豪门大户来说,这种事还是很避讳的。 所以。她平日里贪玩归贪玩,这种时候却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贾环,给他加油,希望他能说服赵姨娘。 赵姨娘还是懂规矩的:“少扯你娘的臊了。你要真有这个孝心,就把男女分开,爷们儿们一处耍。娘们儿另一处高乐。这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小门小户的庄户倒也罢了。我们这样的人家,传到老太太那里去。看她不剥了老娘的皮!” 贾环挠头道:“就当外面那些庄户们都是仆人小厮不就完了吗?” 赵姨娘虽然很久没见儿子,甚是想念,但这种大防上却依旧不容马虎,她心里还有个小心思,期望有朝一日能够再风风光光的回贾府,又怎么能在这种事上犯忌讳? 所以赵姨娘很不耐烦的摆手驱赶道:“去去去,你该干吗就干吗去。记得打发个婆子把烤好的羊腿送半个进来,我这里有自己酿好的果子酿,就不用你送酒了。唔,小吉祥年纪还小,不用忌讳太多,你带她出去玩耍就好,这个小蹄子,一双眼睛黏你身上都快拔不下来了。” “奶奶,我哪有嘛~~” 虽然嘴上撒着娇,但眼睛却弯弯的,一直看着贾环笑。 “呸!一对胡卷子倒是凑一堆了,滚滚滚,赶紧都跟我滚!” …… “三爷……” “嗯?” “三爷……” “嗯!” “三爷……” “你想亲我的话,现在就可以了。不过你还想糟蹋我的话,就只能等晚上了。” 贾环遗憾的说道。 “哎呀!谁……谁想糟蹋你了?” 小吉祥脸蛋儿红的和苹果一样,羞赧道。 “哦~~” 贾环拖长声音哦了声,然后忽然转身,在小吉祥诱如苹果的脸上“叭”了一口。 然后哈哈大笑着大步朝外走去。 小吉祥晕乎乎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晕乎了两秒,然后忽然抿嘴甜甜的一笑,喜滋滋,乐乐哒! “三爷,你等等我嘛!” 迈着一双短腿儿,踩着绣花小布鞋,小吉祥“蹬蹬蹬”的朝贾环的背影追去。 …… 虽然大家都是聚在一起热闹,但还是很有规矩的,媳妇婆子一伙儿,老爷们儿一伙儿,泾渭分明的分开着。 小吉祥也懂事,到了庄门口儿的空地后,便松开贾环的手,跑到妇人们的阵营里,笑嘻嘻的和几个妇人打过招呼后,就在那里待着玩笑了。 倒是贾环的打扮,让牛奔很是嘲笑了番:“你背的什么玩意儿?这不是西市酒肆里的胡子用的胡琴吗?你会?” 贾环不屑的冲他比了跟中指,然后翻过背后的胡琴,也叫吉他的东西,在牛奔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流畅的弹了一段旋律。 正是贾环曾经跟他们哼唱过的《小芳》。 这首小曲儿不止牛奔喜欢,就连韩家三兄弟暗地里都会时不时的哼唱几句。 这也是贾环说他们是闷骚型的证据之一。 见贾环居然会弹《小芳》,牛奔几人喜出望外,牛奔更是一跃而起。跑到熊熊燃起的篝火边,对两个阵营的庄户匠户们大声道:“为了表达诸位去年的辛苦劳作。我们的贾庄主决定,接下来亲自演唱一首小曲儿。为大家犒劳!大家欢迎!” 欢迎个锤子哦! 众人面面相觑,这唱曲儿的艺人,可是能与匠户媲美谁更贱的行业…… 隶属于下九流中人,谁敢让贾庄主唱曲儿? 这不是作死吗? 要不是知道牛奔和贾环情同兄弟,胡老八几个都准备操家伙干人了! 安静的场面让牛奔极为尴尬,都快要下不来台了。 贾环和韩家兄弟几个笑的前仰后合的,看他的笑话。 最后,见贾环并没生气,还是女眷里的小吉祥带头大声欢呼。才让气氛火热起来了。 现在贾家庄子里,哪个人不会哼几句小曲儿? 都是庄子里的妇人在温室里干活时,听小吉祥或者小鹊甚至赵姨娘几个哼唱时记下的。 然后就传遍了庄子。 这个时代,哪有什么通俗的小曲儿,黄腔倒是有不少,再有就是,老秦腔。 可老秦腔唱起来撕心裂肺的,和后世的摇滚差不多,不适合一般人哼唱。 再有就是戏剧了。可戏剧要求一定的基本功,普通庄户一年到头戏都看不了几出,哪有这个能耐去唱? 然而,爱唱歌或许是人类的天性。陡然听到这么通俗易懂,曲调还非常简单的小曲儿,庄子上的人岂有不爱煞之理? 只是。大家喜爱归喜爱,却从未听全过。 谁也没长了豹子胆。敢让主院儿的人给她们唱一遍,平日里都是偷偷摸摸的哼的…… 今日能有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让他们,尤其是她们,痛痛快快、完完整整的听一遍,岂有不高兴的? 所以大家的欢呼声极为热烈。 贾环也入戏了,很骚包的抱着吉他,还向左右挥着手打招呼呢: “后面的朋友,你们好吗?” 直把牛奔几个快要笑岔了气…… 不过,看到这么平易近人的爵爷,庄户们都开心极了,欢呼声和热浪一般,一重高于一重。 直把主院内大眼瞪小眼看着的赵姨娘几个气的咬牙切齿,什么蛆心的孽障之类的,不知骂了多少遍了…… 就连原本躲在书房里暗自垂泪伤心的董明月,听到外面的欢呼声,也很好奇,外面到底在搞什么? 举办法王大会吗? …… 人群安静下来。 贾环站在篝火前,光芒四射…… 他慢慢波动那把改动后的吉他的琴弦,一串明快的和弦响起。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的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 这是一个简单的时代,这是一群容易满足的人群,也是一群容易感到幸福的人群。 一张张黑黝黝的脸,一双双充满好奇、兴奋和喜悦的眼睛。 无数敬仰、信任和诚挚的眼神,打动了贾环。 他没有视他们为奴,没有将他们看作牲畜一般的劳力,所以他给了他们尊重,也得到了他们的回报。 “在回城前的那个晚上,我和她来到小河旁。 从未流过的眼泪,顺着小河淌。 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 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 一曲罢,在一双双狂热但澄净的眼睛的注视下,贾环点了点头,却说出了一番和小曲儿意境极为不符合的话来,他道:“谢谢,我要谢谢你们,让我拥有了这个世上最好、最能干也是最忠诚的庄户,还有最好的匠户。你们不只是我贾环的庄户、匠户,还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家人。希望我们能长长久久、世世代代的相处下去。” “嗷!!!” “三爷!” “三爷!” “三爷!” 这一刻,众人对贾环的热爱,似乎转变成了信仰。 没错,就是信仰。 ……(。) 正文 一百六十章 教练 “啧啧,看到了吧?咱们这位兄弟,不是一般人。对人心的感化……” 一旁处,牛奔颇为感慨的低声对韩家兄弟说道。 韩大笑了笑,道:“奔哥儿,我觉得你倒是想多了,环哥儿,他并没有想太多,他是真心的。” 韩让也点点头,附和道:“庄民们并不是傻子,越是简单的人,越能感受出真假。阿大说的没错,环哥儿是真心的。” 韩三也乐呵呵的点点头。 牛奔鄙视道:“不懂了吧?这才是最可怕的,他连他自己的心都能摆平……算了,跟你们几个木头说不通。不过,你们也应该看出来,给这小子做家臣,保准你们亏不了。” 韩大又摇摇头,道:“奔哥儿,我们没想那么多。环哥儿什么都不计较,大把银子洒出,帮我们兄弟三个买参买药材,他是真把我们当可以托生死的兄弟。所以,我们没想过亏不亏。” “得得得!赶紧给我打住!” 见韩让和韩三又要附和,牛奔气呼呼的拦住,道:“我又没有恶意,瞧你们几个,护的什么似的?再说了,你们屁股是不是没坐正?咱们兄弟几个认识比和那小子认识的时间长多了,怎么我瞧着,你们都站他那边儿去了?” 韩三哈哈笑道:“奔哥儿,不是你啜叨着让我们做环哥儿的家臣吗?我们这是按照你的意思办啊!你瞧谁家的家臣不向着主家?不向着主家的家臣,那还叫什么家臣?” 牛奔闻言顿时词穷,一拍脑门儿,哀叹道:“真是……唉,作茧自缚了!” 贾环抱着吉他走了回来,看着牛奔道:“奔哥儿。你不能被我比下去了,要不要也来一首?” 牛奔比中指,笑骂道:“我来个锤子!傻子才取短对长呢!老三,你成啊,日后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你去酒楼里卖唱都能活下去。” 贾环也不恼。懒洋洋道:“对,那会儿你要是在街上讨不到饭,别忘了来找我,兄弟为人仗义,有我一口干的,就少不了分你几粒儿米粒熬粥喝!” 韩家三兄弟在旁边很笑。 牛奔也明智的不再和贾环斗嘴,正色道:“这次回来,不再折腾了吧?老三,不是哥哥说你。你这种习武的态度完全不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时候才能炼骨?根基打不牢固,全都是虚妄。” 韩家三兄弟也都附和了两句,很诚恳的给出了劝诫。 贾环都接受了,道:“这次回来就再不出门了,三年之内,外事全都不理,只专心和几位哥哥们练武。我家老祖宗那里我都请好假了。除了她老人家的寿诞和过年贾族宗祠祭祖外,我也不用再回府忙活。” 牛奔这才高兴起来。道:“这才对嘛,咱们武家世勋子弟,说到底,武功才是根本。我先前还担心,你袭了爵后,会不会待在宁国府不愿来了。” 贾环笑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出息?” 牛奔鄙视道:“你神气什么?要不是你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哥哥受教诲。被熏陶的出息了,我敢担保,你绝对就留在那宁国府里高乐去了。老三,我跟你说,你那宁国府里的丫鬟最好都换了。那贾珍在公侯街里的名声。绝对是……嘿!别的不说,贪花之名实在让人不耻。” 这种话,不是至亲都不好说。 韩家三兄弟有些担忧贾环会不会真恼。 贾环却明白牛奔是真心为了他好,便点点头道:“已经劳烦我大嫂开始打发了,该打发的全都给些银子打发掉。前院儿一群蛀虫也都让我收拾了,放心吧,城里不收拾利索,我也不放心待在这里,还计划一待就是三年。” 牛奔对韩家三兄弟道:“看吧,我就跟你们说,别替这家伙担心。我爹都说了,这小子沾上毛,比那猢狲都贼精!兄弟我虽然已经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了,可跟他一比,嘿嘿,就强那么一点!” “艹!” 贾环并韩家三兄弟一起给这个厚颜无耻的人竖起中指!明明就是他的废话最多好吧! …… “公子……” “公子……” 昨夜喝了大半宿的酒,贾环就没回后宅歇息,直接在书房的卧房里睡了。 可是,感觉还没睡一个时辰,贾环就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喊他。 贾环当然不会理这烦人的声音,可谁想,没安静多一会儿,一阵冰凉感就侵袭到脸上。 一个激灵后,贾环睁开眼,大怒道:“谁?” 待看清是谁后,贾环稍稍压下怒气,自己拿手擦了擦脸上快融化的冰雪,无奈道:“明月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淘气?你也没睡好吧,来来来,我往里挤一挤,咱们一块儿歇了吧……呃……” 一柄明晃晃、凉凉冰冰的宝剑彻底让贾环清醒过来了,一脸惊喜的赔笑道:“哟,原来是明月姐姐,我还道是小吉祥又在淘气呢,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董明月懒得和他废话,收起宝剑,冷声道:“穿衣,出来。” 贾环无语道:“你总得说清楚是什么事吧?就算是死,也得让我当个明白鬼不是?” 董明月清冷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睛亦是冷清的看着贾环,道:“练功。” 贾环彻底……彻底瓜兮了。 他这才想起,他曾经给董明月说过,让她帮他练功,好早一日达到先荣国公的水平,然后救她父亲。 这不过是一句飘邈的诺言而已,贾环自己都不信。 谁料…… 没办法,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贾环只能认栽,可是…… 贾环揉了揉眉心,头痛道:“明月,这是不是太早了些……练功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吧?我还是一棵稚嫩的幼苗儿,不可操之过急。太早起床,对我的身体发育和习武都不利,是不是?总要讲科学嘛……就算要练,也总得天蒙蒙亮吧?” 董明月微微转过头,看向门外蔚蓝的夜空,轻声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每天寅时二刻就会起来习武了。从武之辈,若是怕苦怕累,永远都不可能有大成就。《白莲金身经》是世间第一等的练体武学,我爹爹倚之成为天下第一武宗。 但,正是因为它为天下第一等的武学,所吃的苦,也是天下第一多的。我爹说,只想收获却不想付出,世上从来没有那么好的事。你之前答应了要救我爹爹,我很感激你,所以,我愿意成为你的丫鬟,只要你救出我爹爹,我和白荷一样给你做小妾都成。 只是,想救出我爹爹,你就得先成为大高手。所以,你不能偷懒。” 这是董明月第一次用这种平和的语气跟贾环说话,话中的意思,让贾环小小身躯内的雄性激素暴增! 和白荷一样…… 当小妾!! 娘希匹,不就是吃苦吃累吗? 前世老子就是累成死狗,也没可能找到这个层次的妹纸,更别说人还答应甘愿当小四……小五…… 干了! 贾环一个骨碌翻身站起,大声道:“明月,你别说了,我干了!不就是每天少睡几个时辰吗?怕什么?明月你能做到的事,没道理三爷我就做不到!我……” “呸!” 董明月简直羞恼交加,恨不能一剑将那……将那丑物给斩了。 实在待不下去了,一转身,脚尖轻点,董明月跟仙女一样,就那样急匆匆的飘走出去了。 留下原处,贾老三光着个屁股,在炕上耀武扬威的发誓…… 这孙子果睡不果上面,果下面,真他娘的……绝了! ……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所以,董明月在看到贾环人模狗样的走出来后,除了耳际微红外,其他倒也没什么异样。 贾环冲她嘿嘿一笑,丝毫没有诚意的道歉道:“明月,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正是长身体长个子的时候,尤其是晚上,不好太拘束着它……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俗事了。那么,从今天起,咱们就一起闻鸡起舞,修练武功吧。” “哗!” 一桶井水被董明月很有仙气的倒在了贾环的头上,然后,将他淋成了落水狗…… 贾环只当她是在报复,所以也不恼,擦了把脸笑道:“明月,我发誓,刚才真的是意外……” “把衣服脱了。” 董明月淡淡的道,只是,耳际的红晕渐渐扩大了。 贾环闻言一怔,打了个激灵,道:“明月,这个天儿还是数九寒冬里呢,你这出口气差不多就行了,真要灭了我……” 董明月蹙起秀眉,道:“《白莲金身经》是练体功夫,最需在极致的环境里打磨根骨。我爹和我都是这般走过来的,你不要啰嗦了。” 贾环的重点没有放在功夫上,而是贼兮兮的看着董明月的衣服,小声道:“明月,你当初也是脱了衣服练的吗……哎哟,别激动,别拿剑抽我诶!” …… 贾环的苦日子算是开始了,每天凌晨三四点,就被董明月闹起来,除了用冰冷的井水淋身外,还要跳进雪地里打滚,那滋味…… 要不是董明月教了他一套很怪异的拳法,打完后身体里到处都是嘎嘣嘎嘣的响声,贾环都会怀疑是不是董明月在故意整蛊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贾环每日寅时(凌晨三点)起床,和董明月练习到卯时末(早晨七点),然后吃一顿早餐后,再和牛奔等人继续练武。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白驹过隙间,三年一晃而过。 ……(。) 正文 一百六十一章 三年后…… 第一百六十一章三年之后……(修改) “砰,砰砰,砰砰砰!” 贾家城南庄子内一处由水泥铺就的巨大空地上,两道人影飞快的交着手,发出阵阵闷响。≥頂≥点≥小≥说, 空地周围,还有三个身着单衣,气息沉稳的年轻人在观战。 “砰!” “我艹!” 随着又一次的接触,发出一声巨响后,战场上其中一个身材圆滚的胖子怪叫一声,倒飞而出,“噗”的一声摔在地上。 不过他人只一沾地,而后又跟球一样的弹起,一双绿豆小眼儿死死的盯着对面面带骚包笑容的年轻人。 “环哥儿,你这个变态!” 绿豆小眼儿的胖子咬牙切齿的看着对面嘴角擎着一抹坏笑年轻人,狠狠的骂道。 那被骂的年轻人却也不恼,只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道:“奔哥,咱们以开碑手对开碑手,你技不如人,有什么办法?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减肥吧,老兄。这开碑手是凌厉的功法,你一身胖肉,练弹棉花手更适合!” “哇呀呀!牛小爷和你拼了!” 绿豆眼儿的年轻人哪里能受得了这种“侮辱”,只见他粗腿一蹬,整个人如同飞猪一般冲向对面的年轻人。 而对面那人却避也不避,反而愈发高兴道:“奔哥,你傻了吧?敢和我对拼!哈哈,放马过来吧!” 那绿豆眼儿的胖子闻言,脚下猛然刹住,惯性带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好容易在撞上对面那兴奋的年轻人前停住,而后风轻云淡道:“今儿先放你一马,你奔哥饿了。打的不顺手!” “哈哈哈!” 相比肉球来说,瘦的多的但也精壮的多的年轻人闻言大笑,冲他比划了跟中指! “环哥儿”、“奔哥”…… 这二人不是贾环和牛奔二人,又是何人? 只是弹指间,三年眨眼而过,两人的形象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就是身高。 充足的营养,以及超强度的锻炼,让两人的身高在这三年中猛长。 按照贾环的算法,他今年不过十一岁多,却已有一米七的身高,已然算是半个大人的少年了,不能再称之为稚子。 而牛奔今年十五岁,也有了一米七二的身高,不过他主要是在横向生长…… 至于更加年长的韩家三兄弟。更是已经达到了正常成年武人的身高,均在一米八左右。 三载光阴,一千多日夜的苦练,贾环脸上的青涩和稚嫩虽然还有些残余,但已然不多了。 脸上依稀还有旧年的清俊秀气,但更多却是英武和朝气。 如剑黑眉下,是一双点星一般漆黑明亮的眼睛。 炯炯有神的眼睛下,则是笔直挺拔的鼻梁。 再加上时刻挂着一抹坏笑的嘴角。和随意扎起在脑后,一甩一甩的马尾…… 放在后世。妥妥通杀八十以下,八岁以上所有的女性。 喘着粗气,牛奔十分想不通:“环哥儿,咱们一起练武,你也没见比我勤快多少,我还比你早练几年。怎么……怎么你骨头炼的比我们还硬? 现在居然还和我们一起突破三品。成了四品。 这简直太没天理了! 你才练了几年?赶紧说说,你那套藏着不给我们看的功夫,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有这种神效用!” 贾环撇嘴道:“你管它是什么来头?总之是不能和哥哥们分享。这要是我贾家的武功,小弟绝不会藏私。小弟也干不出这边学着镇国公府的开碑手,那边练着定军伯府的定军枪。还私藏自家武功的事。 我贾环是那样的人吗?实在是这套功法的来路有些……干系甚重,而且小弟也答应过那人,绝不可外传。你就别问了行不行,烦都烦死了!” 韩大已经过了变声期,嗓音沉厚,他对牛奔道:“奔哥儿,环哥儿都说那么清楚了,你就别再追问了。在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信不过环哥儿吗?在外面最好也不要提这件事,环哥儿说了,关系甚重。” 牛奔无语道:“谁信不过他了?我也不傻,别说外面了,我连对我爹都没说过。不过就是心里不忿的慌,咱们比他练武还早,你们仨更是比他勤快一百倍,谁成想,现在倒让这个老幺后来居上了!真是……到哪儿说理去? 不行,咱们不能就这样算了!环哥儿,反正明天你也要回城,后天是你那便宜老子的生辰…… 咱们兄弟五个,如今都突破了三品,筑基也算筑完了,日后就不能再只指着苦练提升,还得用心去感悟,以求早日能感悟到劲的存在。 这个只能靠个人,再聚在一起练,意义就不大了,感悟一道,谁也帮不到谁。 虽说咱们从武之辈都是英雄好汉,不讲儿女情长哭哭啼啼那一套,可散伙之前,咱们总也得吃一顿散伙饭吧? 当然,咱们不是真的散伙,只是都要回城了。 这顿饭,咱们就罚环哥儿做东! 想起就来气,咱们练起武来,银子往外花的海了去了,跟淌大河一样。当年为了给三位哥哥筹备从武之资,韩家叔叔头发都愁白了。 可这小子倒好,一边练武练的飞起,一边还能赚银子赚的都没天理了! 不行…… 咱们明天就在他那家延康坊的东来顺酒楼上碰头,然后狠狠的敲他一顿!让老幺好好肉痛一回!你们说怎么样? 东来顺的羊肉倒也罢了,可他们配制的高汤和秘酱,嘿!我爹问他要方子他都藏着掖着!” 韩家三兄弟闻言一起大笑起来,不过笑罢,韩大却是摇头道:“奔哥儿,今儿你自先回城吧,明儿我们再见。我们三兄弟是环哥儿的家臣。不在主家身边待着,那算什么家臣?我们就跟着环哥儿一起了。” 贾环刚笑罢,听闻此言后顿时微微皱起眉头,不悦道:“大哥,你怎么又说这种话。都说多少遭了,家臣那就是个名头。你我兄弟之间,还需要那个名头吗?” 牛奔也有些挠头,不知该怎么解决才好。 当初是他出的这个主意,让韩家三兄弟做贾环的家臣,但当时也只是起了让贾环托庇他们三兄弟的念头,当然,他也相信,韩家三兄弟不会辜负贾环。 可是,这个家臣确实就是一个名头啊。 真要做家臣。那本质上和家奴是一个概念,这怎么可能? 他要真让韩家三兄弟当家奴,也不会和他们结拜了,有和家奴结拜成兄弟的吗? 只是谁能想到,这三兄弟这般死脑筋。 自觉让贾环吃了天大的亏,因为他们三个,贾环这三年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尽管贾环还有牛奔都不在意,也没有谁提过这档子事。可厚道的三兄弟还是心中难安。 这不,好话歹话怎么劝说都不听。 韩家兄弟平日里虽然都不怎么说话。但千万不要以为他们就是蔫儿包。 实际上,三人的主意都正的很,越是沉默,性子就越坚韧,打定主意后,凭你百般劝。就是不动摇。 贾环敲着额头道:“三位哥哥,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待在我这里也没用,不如这样,你们去军里从军,等立功升官儿了。统兵了,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了,到那个时候,小弟万一有个不济,你们也好提兵相救啊!怎么样?” 韩三倒是有些意动的看了看韩大和韩让,被韩大扫了一眼后,立刻再次化成石头,死不动…… 韩大沉声道:“我们入军也不是不可以,等环哥儿你参军后,我们给你当亲兵。” “天啊!” 贾环无语的仰头栽倒,彻底无力了。 牛奔咂摸了下嘴巴,道:“你们仨倒是真信人,不过倒也不错。日后跟着这个大权贵,在军里升的更快点。要不,环哥儿,哥哥也跟你们凑一堆得了?” “滚滚滚!” 一个鲤鱼翻身,贾环凭空跃起,气骂道:“你还有脸叫我大权贵?!你爹都是军机阁五大臣之一了,还统帅着霸上大营,你还用跟我混?” 牛奔瞪着绿豆眼看贾环,理直气壮道:“就只许你贾家做官发财,就不许我老牛家升官?你也忒霸道了吧?你这叫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咱百姓点灯!” “我打!!” …… 牛奔走了,说起来他也是不容易。 堂堂镇国公府的嫡世子,却在贾环这座破庄子上一待就是三年。 除了除夕、中秋、清明还有父母生辰时回家住一晚外,其他日子再没回去过。 三年相处,今日离别,却也有些不自在。 不过虽然他那双绿豆小眼儿里也有些留恋,但正如他所说,从武之辈,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多愁善感。 于是牛奔便潇洒的哈哈一笑,对众兄弟拱拱手,翻身上马就走了。 至于行礼什么的,自有牛家家将和几个婆子妇人在那里收拾。 牛奔走后,韩家三兄弟怕贾环再啰嗦,眨巴眨巴了眼睛,就又返回练功房里去磨石灰石去了…… 贾环也无法,只好摇摇头,回主院去了。 推开书房门,就见一道单薄的身影,静静的坐在书桌前,似乎已与寂静的书房融为一体。 明若初雪,清丽无方。 素颜冷眸间,是一种让贾环这种小瘪三都只能远观而不敢妄想亵玩的绝美风姿。 眸中的那一抹忧色,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怜惜。 然而,冷若冰霜之态,却只能让人望而却步。 当然,贾环不在此列,因为他走的路线和别人不同。 ……(。) ps:还满意么?嘿嘿! 后面是一波连着的gc,应该还算不错。 本来说了好多话,可偏偏vip章节不能加ps混字数。 因为曾经有个作者,两千字的章节,倒有一千多字的ps,聊的飞起…… 所以打赏名单我日后专门每月列一个单张感谢吧,真的是很感动大家的打赏! 还是那句话,不管钱多钱少,都是一个情分。 另外,本书首订495,均订也近440了。 咳咳,要是均订破五百,会有爆发的。 当然,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不强求! 我快乐写书是第一,大家顺心看书才是第一! 嗯,就这样了,拜拜! 正文 一百六十二章 不久了 “哟!明月,又在看《道德经》呢?我老实给你说吧,那套太极拳啊,是我在梦里看一些老头儿老太太比划来着,虚的很。 什么以柔克刚,什么四两拨千斤,都跟话本儿小说似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你看看你,看《道德经》看的越发素淡清净了,身上一点儿烟火气都没有,都瘦了这么多,这哪儿行啊? 走走走,我带你去烤个肉串吃吃,我家里已经有个老神仙了,别再多出一个女神仙。” 贾环丝毫不在意董明月身上的清冷气质,自来熟的靠了上去,啰里啰嗦了一大堆。 董明月就没那么无聊,她平静的眼神看了贾环一眼,淡淡的道:“那些不是自欺欺人,其中的确蕴含着极高深的武学至理,对我很有用。 你如今筑基已成,虽然接下来依旧要不断的打磨根骨,但也应该开始体悟劲之道了…… 我听干娘说,你平生竟有很高的造化,曾得你家先祖点化。想来这些道理也是你从他那里得来的,既然如此,你才更应该珍惜这种机遇才是。”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脸上的嘻皮笑脸尽敛,一双贼亮的眼睛眨了眨,轻声道:“明月,你……你突破六品,成为七品高手了?” 七品高手,无数武人毕生都渴望却难以企及的存在。 而今年,董明月不过十七岁而已。 世间十七岁的五品、六品高手很多,但二十岁之前,甚至三十岁之前的七品高手。却是凤毛麟角。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这句话在从武人群中。是最常见不过的了。 所以很少有武人会去赞叹谁家的子侄年纪轻轻就突破了几品,因为接下来十年甚至几十年。他都未必能突破七品。 在贾环灼目注视下,董明月微微摇了摇头,但说出的话却让贾环无比的心酸:“六品与七品之间,有一层很薄的膜,很难以捅破……不过,经你的提示,最近我已有心得,只缺少一个契机。” 本来,贾环还想口舌花花。问董明月需不需要他来帮忙,帮她突破那层膜。 不过,相处三年,董明月早就料清了他的尿性,在他还没开口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贾环话到嗓子眼儿,又给咽下去了…… 干笑了两声,贾环道:“明月啊。俗话说的好,这闭门造车是造不出好车的,尤其是感悟这么唯心的事情,咱们还是需要多出去走走才是。你说呢?” 董明月淡淡的道:“你不怕我出去被人认出来?” 贾环撇嘴道:“现在谁还有这个功夫?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老爹……你父亲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意志力实在不够坚定。我听我王爷爷说,这三年他陆陆续续吐出了好多你们教里的大人物。白莲教这几年着实损失惨重啊!” 董明月依旧无动于衷。除了在贾环说“你老爹”时扫了他一眼…… 不过,好在她还是给贾环一个面子。回答道:“哪棵大树上,总有一些长歪了的枝枝蔓蔓。大树本身不好出面清理。就只能劳烦别人了。” 贾环闻言,整个人都有点斯巴达了,道:“明月,你父亲,大大的狡猾啊!他这是拿整个黑冰台涮着玩儿呢!可是他……他还想东山再起?” 本来看到贾环张大嘴傻眼儿的滑稽模样,董明月绝美俏丽的冷颜微微解冻,露出一抹罕见的笑意,然而听到后面,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甚至更冷,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贾环尴尬的挠挠头,这才想起他问了多愚蠢的一个问题,一个人手脚筋被挑断,气海也被破,又有什么机会东山再起呢? 如今这般作为,只不过是为了白莲教再尽几分绵力罢了。 董明月毕竟只是面冷,但心地还是善良的,不然这三年也不会再没声张要找玄武报仇了。 她又看了眼贾环,道:“你最近要出门吗?” 贾环笑道:“后天是我家那位老神仙的生辰,虽然他肯定不会回府,但家里还是要操办一场,不然又会有人多嘴了。唉,没办法,人活在这世上,总不可能完全隔绝人世,总要融入红尘不是?我固然有大智慧,却总也不能完全忽略他人的议论。” 见贾环一脸骚包样,还有话中的劝诫之意,董明月嘴角轻轻弯了下,微微垂着臻首看着书,随口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闭门造车总归不是常事。我可与你一起回城……” 贾环闻言喜道:“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明月,和你在一起,是我最有安全感的时候……咳,不过也有一点不好,就是你女扮男装起来,居然比我还要帅,简直是没天理啊!连小吉祥那个小蹄子看着你都流口水,真真是……” 董明月闻言,俏脸上居然闪过一抹淡淡的红意,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 要不说物以稀为贵呢? 小吉祥和赵姨娘两人加起来,哪天不白上贾环几十眼…… 可贾环早就麻木了! 要是白荷白他一眼的话还差不多,可性格柔顺的白荷,虽不说对贾环百依百顺,但也从来都是温柔的笑脸相对,就算是拒绝某个王八羔子提出的不知羞的非分要求时,亦是红着脸,含羞带笑的摇头拒绝。 但董明月就不同了,除了私底下和赵姨娘两人说话时会有一些笑容,寻常时日,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就别想从她脸上看出笑脸,更别说这么女人这么妩媚的白眼了。 所以,贾环理所应当并且理直气壮的成了猪哥亮,那口水流的,哗哗的…… …… “嘶!” 吸着冷气。揉着脑门儿,贾环气呼呼的走出了书房。 额头上。印着一个清晰的印章印子,上面有一个字。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帅”字…… 董明月乃是白莲教圣女,自幼便备受尊崇,论地位,不比贾环这个公门庶子差多少。 所以,在她面前摆贾三爷的谱是半点都不靠谱。 小娘皮揍起人来,嘿,反正当初在教贾环习武时,好几次她差点把贾环揍哭。 尤其是在她得到赵姨娘亲口嘱托,让她看住贾环以后。那滋味,酸爽…… 进了后宅,看见赵姨娘正带着小鹊和白荷在那里对着一盆秋菊比划着,手里还拿着一块锦帛指指点点着,看样子,是准备将那一朵开的极盛的黄菊绣在帕子上。 如今赵姨娘活的自在的很,也不用给谁立规矩,也不用再惦记着勤“捡”持家,家里也没什么让她花银子的地方。 她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如今都在宁国府里上班,钱启如今和变了一个人似的,老实本分,将银库上的账理的清清楚楚的。 尤其是在他求到赵姨娘跟前。给他儿子钱槐讨了一个进贾家私塾读书的名额后,做起事来愈发卖力了。 贾环虽然还是不怎么待见他,但见面时也不再冷言冷语的嘲讽他了。 对赵姨娘来说。大哥能过上这种生活,她就很满意了。 弟弟赵国基过的更自在。他如今是宁国府车马门房处的管事的,老实厚道的他。处事极为公道,又顶着家主亲娘舅的名头,没人敢和他炸刺,所以日子过的顺心的很。关键是,平日里门包儿收入非常高…… 再加上贾环这个当儿子的,如今生发的让赵姨娘这个当娘的都眼红。 生活中事事顺心,亲人个个如意,人生至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还是有的…… “环哥儿,你要回城了?” 见贾环进来后,赵姨娘没有像往常那样“奚落”两句,而是语气平淡的问道。 连小吉祥都眼巴巴的看着贾环。 三年过去,小吉祥也长大了许多,十一岁的丫头,已经算是一朵雏菊了。 虽然脸上的婴儿肥还在,但眉眼已经长开,比起小时候的萌萌哒,现在已经很有几分美人感了。 不过,她的性子倒还是没变。 听了赵姨娘的话后,贾环沉默了下,点点头,笑道:“娘,老太太那边开口几次了,让我早日回府主持局面,宁国府那边总是缺个当家的不是个福气的事……前几次都被我推拒了,如今我习武根基已稳,再不回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族里有不少事堆积着等我去处理……” “行了行了,我不过白话两句,你就啰嗦个没完。” 赵姨娘不耐烦的打断道,不过却也没说什么“你尽管回”的话。 因为贾环回得,她回不得。 那里是贾环的家,却不是她的家。 贾环笑的灿烂,道:“娘,我又不是不回来,隔三差五的我还是要回来住的。咱家最赚钱的生意都在这里,我不回来看看怎么放心?” 赵姨娘没好气的哼了声,道:“你就不放心你那些生意?” 贾环哈哈大笑道:“当然了,最挂心的自然还是娘了!” “嗯哼,咳咳,哼哼!” 一旁处,小吉祥睁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贾环,小口中着重的发出了提示音。 贾环还没笑,赵姨娘倒是先开口笑骂道:“都这么大的丫头了,还是不害臊!你哼什么?你三爷最舍不得的就是你这个臭丫头。你放心吧,他一准儿带你一起回去。” 小吉祥却摇头道:“我才不跟三爷去哩,奶奶在哪儿,小吉祥就在哪儿!” 贾环顿时对这小家伙刮目相看了,赵姨娘虽然也感动,却还是笑骂道:“老娘教你的这些手段是让你来对付你三爷的,少往老娘身上使。老娘还能上你的当?” 小吉祥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撒娇道:“奶奶,人家说的是真心话哩!” 贾环也笑,顿了顿,他忽然压低声音,轻声道:“娘,就让小吉祥先跟着你在这住吧,反正也住不了太久……玄真观里的那位老爷子,这三年一年不如一年,进的饭越来越少,进的他和道士一起炼的药丸子却越来越多,他挺不了多久就要成仙了。到时候,我会说服老太太,让你跟我去享福的。” ……(。) 正文 一百六十三章 回府 城南官路上,几匹骏马奔驰着,马背上,清一色的英气少年。 正是贾环、韩家兄弟还有女扮男装的董明月一行人,除此之外,还有帖木儿和他儿子博尔赤。 帖木儿终究还是缠着贾环,让贾环将他儿子也收成亲兵了。 不过年不过十五的博尔赤的确是一个好亲兵,话没他老子多,但弓箭射的极准,尤其是骑射,连珠箭射的连牛奔看的都有些胆寒,直呼贾环走了狗屎运…… 一行人飞快的从城南大门内穿行而过,留下一串旁观百姓的赞叹声。 从庄子出发一个时辰后,贾环等人风尘仆仆的回了宁国府,韩家三兄弟在前院里有专门一套院子安置,三人洗漱收拾了番后,就径自去宁国府里的练功房继续打熬筋骨去了。他们的生活很简单,但他们并不觉得枯燥,反而很珍惜。 董明月则是去了书房,那里也为她设了单独的一间屋子,专供她一人用,里面有一些她换洗的衣物。尤氏是按照家主妾室给她配备的,还专门有两个丫鬟。 贾环独自回到主宅,洗漱一番,换了一套清爽的衣服后,和前来的尤氏还有秦氏打了个照面,短聊了两句后,就去了荣国府那边。 尤氏终究还是搬出了主宅,贾环劝了两遭都没用,似乎是因为贾母打发了人过来,说了些什么…… 荣庆堂内,一片欢声笑语。 贾母正和几个孙子孙女们说话笑乐,见腰背挺的笔直,英气勃勃的贾环大步走进来后,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贾环走到堂正中跪下,脸上笑的极为灿烂。道:“老祖宗,孙儿回来给您请安了。” “快快起来,都说了多少遭儿了,家来就不要那么多礼,偏你不听!你看看,你这一行礼。你几个哥哥姐姐都得陪你站起来。” 虽然嘴上埋怨,可脸上的笑容却半分不减,贾母的眼中满满都是满意之色。 贾环嘻嘻笑道:“知道老祖宗疼孙儿,只是孙儿久不回府,难得见老祖宗一次。这好容易见一遭,岂有不施礼的道理儿?至于姐姐哥哥们愿意站起来,孙儿也没办法,他们要是乐意坐着我是真没意见的。” “呸!” 出落的愈发好看的林黛玉轻轻的啐了口,灵动的眼眸似乎会说话一般。觑了贾环一眼,然后对贾母笑道:“老太太,你瞧环哥儿,得了好处还卖乖。偏他得了仁孝的好名头,还想让我们得个没礼的坏名头,岂不是愈发显得他了?这几年他倒是没有光长个头不长脑子,心眼儿也跟着多了许多呢!” 这一番话,让众人都大笑起来。 不过贾母的关注点不在这。她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有些语重心长道:“环哥儿啊。该回府了。三年孝期已满,如今不比从前了。外面各个府上再有大事,你再只打发个管家过去送礼,就太怠慢了,也不像。” 贾环笑道:“老祖宗,孙儿正要跟你说此事呢。这次孙儿回来,就是真的回来了。孙儿从武根基已牢,现在再去考封,固然不能得一个一等子,但一个三等子也是跑不了的。日后只需慢慢打磨就是。不用再去庄子里苦熬了。” 贾母闻言大喜,道:“当真。” 贾环笑道:“孙儿焉有欺瞒老祖宗的道理?” 贾母喜的无可无不可的道:“哎哟!这可真是太好了!真真是祖宗保佑!环哥儿,咱们府,这次可是双喜临门,一定要好好庆祝庆祝!” 一旁处一直静静看着贾环的贾迎春、贾惜春等人闻言也是喜出望外,只是碍于贾母,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哟!老祖宗,什么喜事啊?把您老封君高兴成这样?说出来,让孙媳妇也沾点喜气!” 满贾府,敢这么人未至声先闻的人,除了王熙凤还有谁? 贾母却也不恼,等王熙凤笑颜如花的走进来后,高声笑道:“还有什么喜事?你三弟弟如今从武小成,不用再在那个破庄子上煎熬了,可以回府了!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变,随即笑容愈发灿烂,看着贾环道:“哟!三弟,这是真的?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真真是老祖宗的好孙子!老祖宗,不是我说你,您老也忒偏心了些,您哪天得了闲,也调理调理我们家那口子,本来我觉得他还挺不错的,可和三弟一比……唉!老祖宗,您真是好偏心呀!” 贾母闻言更喜了,指着王熙凤笑的连话都说不匀了。 贾环也笑呵呵的看着王熙凤,三年过去了,王熙凤这朵刺玫花开的愈发娇艳,再搭配上一身大红色的华美服侍,当真如同曹公描述的那般,恍若神仙妃子一样。 相比于她,林黛玉虽然显得更有灵性也更加秀美,但如今却青涩了许多。 贾环笑着对贾母道:“老祖宗,您这样跟她说,只要她舍得,将让链二哥跟着孙儿一起从武吧。只要链二哥吃的了苦,忍的了痛,孙儿保管还她一个和孙儿一般的夫君。” “噗!” 一旁处,林黛玉看到唬的面色一变的王熙凤,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双灵气四溢的美目看着贾环。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能看王熙凤吃瘪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贾母拍手笑道:“听到了没?你这破落户,可有人能治你了!” 王熙凤倒也不尴尬,略过这一重,哈哈一笑道:“还不是老祖宗调理的好,专门调理出来对付我这个孙媳妇的?可怜我刚忙完给宝兄弟布置书房,回来就被你们祖孙俩合着欺负。唉,我到哪儿说理儿去?”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贾环看着比较沉默的贾宝玉,道:“二哥,如今要进学了吗?” 说来也无奈,自从贾环袭爵后,只要贾环出现,贾宝玉的话就会少的可怜。 不过,他和煦的大脸上却从没出现过怨恨之色,这让贾环欣慰不少,暖男毕竟还是暖男…… 听了贾环相问,贾宝玉笑道:“是,等过了敬大伯的生辰后就去学里念书了。” 贾环忽然想起,贾宝玉大他两岁,今年正好十三岁了,却也是该读书的年纪了。 他笑道:“是和兰哥儿一起去吗?” 贾宝玉脸色有些不自在了,贾兰比他小四岁,可人家四年前就已经进学了,他这个当叔叔的…… 贾宝玉摇摇头,低声道:“不是,是和东边儿秦氏的弟弟一起去。”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而后笑道:“那也好,咱们虽然是武勋之家,但如今天下大治,还需要很多治理天下的文官。马上能打天下,却难以在马上治天下。当然,就算不愿做官,多读些书,也总是好的。儒家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中,便以修身为首。己身不修,就难以齐家,不能齐家,又何谈治理国家?自然更不能平定天下了。可见,读书修身是何等重要。” 天地良心,这番话当真是贾环的心里话,也只会对亲近的人说。 可这番话却使得贾宝玉羞红了脸,也垂下了头。 贾环无辜的看了眼贾母,眨了眨眼睛,贾母恼了贾环一眼,嗔怪道:“你宝哥哥和你不同,他身子骨太弱,又让娘老子整天逼着,唬也唬个半死。不过你说的也有点子道理,咱们这样的人家,读书嘛,并不只是为了功名。有没有功名都没什么打紧的,不过是锦上添花。更重要的,是修身养性。 环哥儿,这方面,宝玉可你比这个淘小子做的好多了。他就没你那么大的戾气,你自己说说,你连府都没回几趟,哪一趟不发落些奴才?我听说,如今那边府上的下人,听说你要回府,没有一个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的。” 王熙凤在旁边笑道:“何止是东边儿的?连咱们这边儿的,听说咱们贾府三爷回城了,都比往常勤快了几分呢。” 众人闻言一阵好笑,尤其是看着贾环一脸憋屈的模样,笑的更欢了。 贾环冤道:“天日昭昭啊!老祖宗,二嫂,那些人要是不犯大错,我怎么会惩治他们?” 贾母笑道:“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劝你一句,水至清则无鱼。治国如此,治家亦如此。只要不是太大的错,稍微惩戒一番就是了。这些人别的作用多没大,但坏人名声的能力却一个比一个强。到时候外面传出一个你苛待下人的名声,终究是不好的。” 贾环闻言,若有所思,点点头道:“老祖宗当真是真知灼见啊,日后,我再不能亲自出手了。让管家出手……” “噗嗤!” 似乎林黛玉的脑筋总比别人转的快一拍,贾环话音刚落,她又喷笑出来。 而后众人才反应过来,大笑出声。 贾母笑的声音也很大,却也不再开口相劝,她是个心里明白的人,知道她这个孙子心里主意很正,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法子。 不过也不完全是坏事,能坚守自己的原则,还不伤人颜面,说明他做人的手段愈发圆润了。 贾母又道:“你那边可准备妥当了?明儿是你做家主后第一次大宴,往年亲戚朋友们多只是派个人来送寿礼,今年恐怕就不同了,你心里要有个准备呢。” 王熙凤在一旁笑道:“老祖宗,你可真是偏心老三,还替他操这个心?老三这些赚的银子怕是都堆成山了,有银子还怕办不好事?” ……(。) 正文 一百六十四章 折腾 听了王熙凤的话,贾环苦笑道:“二嫂,你只看见小弟拼命的赚银子赚出一座山,却没看到小弟花银子跟往外淌海一般。” 王熙凤倒也乖觉,见贾母也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立刻转换立场,叹息了声,道:“谁说不是呢?你倒也是大方,如今勋贵门里,谁不知你贾三爷仗义疏财,给当年祖宗麾下战将的子孙提供从武之资,还一次供应三个。这不是泼天的大手笔是什么? 再加上……唉,再加上你们府里的那位神仙大老爷,你这银子可不是淌大河一般的往外淌?对了,敬大爷没有再跟你闹白玉宫了吧?” 所谓白玉宫,就是汉白玉搭建的宫殿。 贾敬自从三年前将爵位和宁国府传给贾环后,整个人愈发沉迷于修道了。 而且,他现修的是太上忘情道,如今连祭祀祖宗时都不出面了。 这倒也罢了,他要是真的太上忘情倒也好了,可他忘了祖宗,却没忘记祖宗留下的家业。 贾珍当家的时候,他每年除了修道买朱砂和符纸花费些银钱外,还没什么大开销。 可贾环当家后,这老头子当真是能作到死,好好一个道观,让他弄的金碧辉煌不说,还吩咐贾环到处给他淘换古本古方。 除此之外,他和近百个道人身上的道袍要金丝玉线缝制,蒲团内要用珍珠玛瑙填充,他也不怕硌得慌。 吃的喝的用的一年比一年奢华,一年比一年过分。 当初见贾环袭爵后还羡慕嫉妒恨的贾家族人。在看到他这个做派后,全都换成了同情了。 要不是贾环自己有几分赚银子的本事。就宁国府庄子上的那些产出,每年都还不够贾敬败得。 今年年初的时候。老头子不知受了哪个没天良的道士挑唆,居然要贾环给他建一座白玉宫。 还整天念叨什么“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的破诗,着了魔一般。 可用白玉石打造的宫殿……贾环觉得就是把他卖了他也搞不出这个,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贾敬一顿臭骂。 最后还是贾政出面,给贾敬说,在神京里建宫殿。和造反无异,这才初步打消了贾敬的念头…… 如今听王熙凤的这番话,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贾敬这番闹腾,不仅让贾环为难的紧,还让整个贾家都快成了笑柄。 贾母叹息了声,看着贾环道:“也是难为你了,不过明天你还要去他那里看看的,毕竟是他的生。他若还为难你,你就告诉他。是我这个老太婆的意思。他要想做什么,只管让他来找我这个老太婆。我这里倒是还有些压箱底儿的棺材老本儿,他要是还想盖什么宫什么殿的,只管让他拿去。” 贾环笑道:“老祖宗。哪里能到这个份儿上?咱荣国府的子孙承袭了宁国的爵,老爷那边不高兴也是有的。没事,最多孙儿多吃几顿排揎就是。” 贾母再次一叹。道:“你是个好孩子,懂事的早。很明理,自己能想通这一点就好了。而且……我约莫着听说。他整天烧香炼丹,吃的丹药竟比进的饭食还多,恐怕也不是长寿的福兆……” 贾环摇摇头,苦笑道:“不知道,说不准。上次孙儿实在不忍心,就斗胆劝了他一句,让他少吃点药丸子,多吃点蔬菜。结果被他拿着把桃木剑追杀了小半里地,我看他老人家跑起来脸不红气不喘的,想来那药丸子说不准真还有点作用,也就没再劝了。” 话虽如此,但不管是贾母还是王熙凤,都是明白人。 一个人吃药丸子比吃饭还吃的多,无论如何都是活不了多久的征兆了。 上次贾政回来,谈论时就隐隐提出,家庙那边要提前预备着了。 既然如此,这重就先揭过不提吧,他再能造就如何,等人没了,东西大多还是能收回的…… 只是这个话,却不好明说。 “尤氏那边准备妥当了?要是不成,可以让你凤姐姐去帮把手。不要不好意思用她,明儿个对你来说,对咱们贾家来说,都不算是小场面。” 贾母依旧不放心道。 贾环笑道:“明儿再劳烦二嫂过去帮忙待内客吧,刚回来时大嫂子就说那边已经妥当了。其实也没什么要大准备的,酒菜肉都是自家庄子出产的,大师傅也都是自己酒楼里的。府上的小厮丫头们也都被老祖宗的人调理的乖巧懂事,听话的紧。也就是从外面请的戏班子和打十番的是外人,也不打紧。”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三弟还用准备什么啊?明儿个每个桌子上摆一个东来顺的鸳鸯锅,保管客人都满意。他开的那个酒楼,生意火爆的哟……不提前三天预约,临时去根本排不到座儿。就是预约,也是得有保人先开一张贵宾卡还是什么来着?反正麻烦的紧,我那弟弟求了我几遭,我才拉下脸面来跟三弟求个情,给他办了一张,可把他给高兴坏了! 老祖宗,你知道东来顺有多贵?寻常酒楼,一桌席面了不起也就十两二十两,就算是好席面了。可在东来顺,一桌吃下来少了五十两根本吃不好。就这,大家还都上赶着往里挤。真真是……” 贾母听着高兴,笑道:“要是没这份能为,环哥儿能操持起这么大的家业?” 贾环笑道:“不过是讨个巧罢了。明儿个桌面上倒是真有一个锅,总要让大家进的满意才是。不然的话,传出去越发有人说我死要钱,小气鬼了。” 一番话说的众人愈发大笑起来,如今勋贵圈子里,哪个不知宁国府的贾三爷是个死要钱的? 不过。大家也都体谅他的难处,尤其是有一个这么能败家的修道老子。 又说笑了会儿。贾环见贾母有些乏了,就道:“老祖宗。您老先歇一会儿?我去梦坡斋那里看看老爷去。” 贾母笑道:“好,人老了,就是没用。和你们说笑一阵都会乏……” 贾环笑道:“哪里话,老祖宗精神着呢。如今贾家的家业愈发兴旺,都是老祖宗的功劳。孙儿还想让家业再兴旺一点,就更需要老祖宗指点了,所以老祖宗要保养好身子骨才是。” 贾母笑的很舒心,看着贾环,道:“那好吧。我这把老骨头,别的事也做不了,就是替你们镇镇场面。不让人给你们做耗,不给你们拖后腿就是了……行了,你们去吧。我也乏了,要去歪一会儿……” …… “姐姐,你们先去你那里,等我去见过二老爷,再去找你们?” 贾环对贾迎春笑道。 贾迎春温柔一笑。一双可亲的眼睛看着贾环道:“环弟,你不要急,见了老爷仔细说话,说完再来找我们就是。” 贾惜春在一旁嘻嘻笑道:“三哥。你小心哟,仔细老爷打你板子!” 贾环冲她做了个鬼脸,逗得她咯咯笑。而后对贾迎春道:“嗯,我记住了。要不。你们干脆去我那边会芳园玩吧?今天天气这么好,还凉爽。那里菊花开的正艳,又有一股活水引流贯穿整个花园,坐在凉亭里赏菊也是件乐事。要是累了,就去天香楼里歇息喝茶。” 贾迎春闻言,有些犹豫了。 林黛玉笑道:“今儿就罢了吧,别再跟尤嫂子添麻烦了。明儿还有正事,今儿我们去乱哄哄的闹腾,尤大嫂子心里不知该怎么恼的。环哥儿,你这甩手掌柜不做事,倒是会给人添麻烦,还叫我们不落好。” 此言一出,贾迎春顿时也不犹豫了,有些嗔怪的看着贾环笑道:“还是林妹妹心细,不然真要讨尤大嫂的厌了。” 贾环哈哈笑道:“再冤枉没有了,好了好了,你们去姐姐那里吧,再说下去,天上就要落雪花了。” “咯咯!” 林黛玉笑道:“十月飘雪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六月。” 贾环冲林黛玉竖了根大拇指,道:“林姐姐,高,你真是高啊高!” “呸!” …… 梦坡斋。 贾环和贾政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贾政想要吹胡子瞪眼,贾环一脸无辜…… “这次回来待几天?” 终究还是没拗过这个逆子,贾政冷哼了声,问道。 贾环嘿嘿笑道:“这次回来就真回来了,我从武已经小成,根基已牢,不用再苦熬了。” 贾政闻言,眉头一挑,眼睛中明显多了许多喜色,不过随即又干咳了几声道:“回来就好,一家之主长时间不在府上待着,不是家族福气。对了,那你母亲……” 贾环笑道:“还在庄子里待着,目前没什么办法。” 贾政闻言不满的皱眉道:“你就不能跟老太太开个口,求个情?” 赵姨娘当初算是被贾母开口打发出府的,没有她开口,赵姨娘就不能回荣国府。 贾环撇撇嘴道:“回这边每天还得立规矩……我的意思是,再过些日子,接她去宁国府那边。” 贾政更不满了,道:“你打算以什么名义接她过去?敬老爷能愿意?” 贾环呵呵笑道:“所以还要等一些时候,不过想来也不长了。” 这话让贾政楞了楞,然后才反应过来,之后便勃然大怒,怒斥道:“你这个竖子,焉有此理!!” …… ……(。) ps:ps:昨天好疲惫,回来都是拖着脚在走路。结果打开后台一看,顿时惊喜满面。 书友们太给力了吧?昨天还440的均订,今天就470了,咱这周是裸奔的,没有推荐的。 这不符合起点常规啊…… 我原道这个月底能杀到500均订,刚好爆发一次,你们这…… 实在受宠若惊! 不过也心惊胆战,存稿着实不大多…… 然后,又看到书评区里,发现大家居然都这么有爱,不得不说,你们是真爱啊! 只是,良辰,别带上我啊! 你看天涯如今都不黑我了,就你还可劲儿的黑!! 哈哈哈! 我剧透一点点啊,其实,你们才是真爱 正文 一百六十五章 金陵来信 贾环无语的看着贾政,道:“父亲,那位如今修练太上忘情修的连祖宗都不认了,你还指望他认我这个假子? 现在在他眼里,我和宁国府就是他的提银子的地方,这三年他修道至少花费了三十万两银子。☆→頂☆→点☆→小☆→说,宁国府的家底儿才多少?我抄了那么多贪腐奴才的家,再加上宁国府的老底儿,总共也不过是这个数,全给他败进去了。 上回要不是父亲帮我打个边鼓,孩儿又以辞爵相逼,你以为他就那么容易老实下来?白玉宫,哼哼!” 贾政听到贾环喊他“父亲”,黑脸稍微舒缓了些,再听贾环苦着脸抱怨,怒气就更少了些,不过还是极为不悦道:“那你也不能说这种话,传出去,你就不用再做人了。” 贾环从贾政书桌上拿出一个桃儿,刚要咬,被贾政呵斥了声,扔给他一块帕子,让他擦干净再啃。 贾环嘿嘿一笑,胡里麻堂的擦了擦后,吸溜一声咬了一大口,甜的他眉开眼笑。 贾政见状,生生被气乐了,却拿他没法子,只能哼哼的气笑。 贾环狠狠的吃了两口后,休息的间隙对贾政道:“父亲,您就放心吧,孩儿又不是傻子,这种话我刚才在老祖宗跟前都没说,只说那位还活的有滋味着呢,嘿嘿!” 贾政闻言,瞪了贾环一眼,不过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也是没法子,咳嗽了声,才低声道:“明天你还要去观里请安。要不要为父和你一起去?” 贾环奸笑了声,也压低声音。道:“爹,您还是消停消停吧。您要是也去了,那位再看到咱们父子俩这么合拍,我怕明年的明天就是他的忌日了……” “你……你放屁!” 贾政闻言,脸都气黑了,他是真正的道德君子,虽然说读书读迂了,没什么大能耐,但是品德上还是没问题的。 他明明是好意,怕贾环一个人去了吃亏。可到贾环嘴里,却说出这般恶毒的话,险些让他气爆了。 贾环连忙赔笑道:“父亲,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实话。上回父亲的劝解不就是在火上浇油?要不是孩儿撕下脸皮不要,给他摆账簿算账,让他赔出孩儿掏出的十几万两银子,然后一刀两断,我也不要他的爵了。他爱找谁找谁去,这才镇住了他,他还不知道要闹到哪一步呢。 如今他也明白,宁国府的家底儿都空了。要不是我,他每个月上千两的开销,谁给他掏?卖了宁国府的家财倒是够。可他自己还以为能长命千岁呢,盘算着卖家当也撑不了多少年。这才容了我。放心吧,那位虽说修道修的人性都快没了。可心底里的算盘打的还是很准的。” 贾政闻言,面色极为难看,唉声道:“实在想不到,他怎么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竟然连祖宗都不敬了……唉!” 贾环吃完桃子,用帕子擦干净嘴角和手后,冷笑了声,道:“他能忘了祖宗,却忘不了我是他的嗣子,知道向我伸手讨银子。按理说起来,他连祖宗都不要了,我要是干脆不认他了,想来也没人说什么。只是事情闹大了实在让贾族蒙羞,我也懒得理会他。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随他折腾好了,他还能折腾几天?” “行了,心里知道就好,啰嗦那么多有你的好?” 贾政实在听不得这些,皱眉呵斥道。 贾环笑着应了,道:“这不是在那边吃了苦头嘛,又不能和别人说,只能和父亲唠唠。当初族里多少人嫉妒儿子,以为儿子捞了个金元宝。现在……嘿嘿,现在谁还敢惦记这个位置?” 贾政摇头道:“你莫要以为为父什么都不懂,只是个书呆子。没有宁国府的爵位打底,你很多事都干不通顺的。你能赚那么些银子,你以为全是你的能耐?” 贾环嘿嘿一笑,暗道这个父亲居然还开了窍了,也不辩解,只是道:“父亲,这个爵在别人手里的时候,却没有在我手里用的好。别的不说,链二哥怎样?虽说他比别人还是好一些,除了有点纨绔外,没什么大毛病。可也没见他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中人罢了。所谓名爵者,自然是有德者居之。” 看着洋洋自得的贾环,贾政本想再斥责一番,可见他明明这般高的人了,还作这眉开眼笑的小儿模样,知道他是在效仿古人彩衣娱亲,心头一软,语气也软了下来,道:“尽管如此,你也当谨守谦卑之心。满招损,谦受益,方是为人修心之道。” 贾环笑着应道:“父亲说的话,孩儿自然谨记在心。” 父子俩正说话,却见王夫人手里拿着一封信,忽然走了进来。 贾环见状,连忙收敛脸上的笑容,站起身来问候道:“二叔母安。” 王夫人心里如同吃了只死苍蝇般,倒不是为了这声二叔母,而是刚才父慈子孝的那一幕。 何尝见过贾政这般对贾宝玉了? 真真是……纲常颠倒! 心里不痛快,面色倒也不十分显,只是淡淡的应了声后,王夫人便只看向贾政,道:“老爷,金陵来信了,官司已经了解。我那妹妹如今带着外甥和外甥女已经启程来京,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到都中了。” 贾政闻言,缓缓的点点头,道:“那就等他们来吧,先打发人将院落备下,免得到时候来不及。我记得府里东北角上有一处梨香院,原是为荣国先祖暮年养静所用,谁料他老家竟然……那里有一门通街,还有一角门直通甬道,过了门就是你正房的东面,正好方便你们来往。” 王夫人笑道:“老爷想的极周到,那就这样安排吧。我那妹妹也是个可怜人,妹夫这样早便去了,丢下她和两个外甥,孤儿寡母的。如今到了都中,正好大家可以相互照料着。” 贾政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吧。” 王夫人闻言,脸上的笑容敛了敛,却很有分寸的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诸如老爷注意身体之类的,又和贾环点点头,就走了。 待王夫人离去后,贾环面色有些凝重,看着贾政道:“父亲,二叔母口中的官司,是什么官司?” 贾环眉头一皱,不过看着贾环脸上的脸色,却也没有想着纠正他的喊法,叹了口气,道:“是金陵那边的薛家,你薛姨妈的儿子路上失手打死了人,正好遇到贾雨村断案,就让他了了。” 贾环面色一肃,道:“父亲,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贾政闻言一怔,不过看着贾环认真的脸色,随即反应过来,道:“为父不是不知道人命关天,可是……你可知还有一个亲亲相隐?为父总不能去揭发自己的外甥吧?” 贾环摇头道:“不是让父亲你去揭发他,但是,这个贾雨村做的却不对。孩儿不说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不说什么法理无情。换做孩儿身上,孩儿或许也不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外甥给人赔命。但,薛姨妈的儿子使豪奴谋害了人,至少,这个豪奴该受到严惩。而薛姨妈的儿子,也该受到教戒。 我明白这个世上不可能存在完美的公正和公平,但至少也要做到表面上的公正和公平。贾雨村为了他自己的官位,今日能背着良心判出这样一个案子,可见,他是完全没有底线的人。 今日他能违背他自己的良心,明日,为了前程和乌纱,他也能对我贾家出手。” 贾政皱眉道:“这话过了吧?雨村也算是我贾族同宗。他岂有对我贾家下手的道理?” 贾环很严肃的看着贾政,道:“父亲,孩儿读书少,但也认得四个字,那就是正大光明。处家当如此,做官更要如此。失去了这四个字,实际上就失去了底线。一个没底线的人,你以为他会顾及同宗不同宗?总之,这个人,不可再大用。” 贾政不悦道:“他方才替我贾家处理了案子,你这就过河拆桥?” 贾环看着贾政,一字一句道:“父亲,贾雨村不是在替贾家处理案子,他是在替薛家处理案子。贾家祖宗留下的政治威望,不应该用在这种人身上,也不应该用在这种事上。” 贾政闻言,面色顿时赤红,呵斥道:“薛家是我贾家的姻亲,与我贾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贾环很冷静的道:“父亲,无论是薛家还是王家,都曾经是贾家的盟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他们的后人……父亲,人一生中会有很多朋友,贾族也一样。但是,随着时间的漫延,很多朋友就会慢慢掉队,成为路人。 作为朋友,我们可以提醒他,让他努力,让他向上,让他学好。但也仅限于此,朋友毕竟不是父母亲人。他落难了,作为朋友可以拉他一把,帮他再站起来。但如果他选择的是堕落,那我们也没有责任陪着他一起堕落。” 贾政有些迷糊,问道:“你到底是在说什么?” 贾环有些挠头,笑了笑,道:“孩儿说的是薛姨妈家的儿子,还有那个贾雨村。薛姨妈家的儿子就罢了,既然那边官司已经了了,孩儿也不做圣人,再去大义灭亲。但,这个贾雨村,孩儿绝对不允许他再借用贾家的威望飞黄腾达。 只要孩儿一天还是贾族的族长,就一天不允许他得逞。祖宗留下来的威望是我贾族最珍贵也是最宝贵的财富,除了我贾姓之人外,任何人想用,都要付出等价的代价。 谁要是妄想占便宜,或者已经占了便宜,孩儿就会亲手向他讨回来! 在这方面,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方的人。” ……(。) 正文 一百六十六章 七出 贾环是被恼羞成怒的贾政给赶出来的,因为他那番话,其实已经是在拐弯抹角的说贾政是个挥霍祖宗威望的败家子了。 贾环赔着笑,一路小跑出梦坡斋后,心里却畅快了些。 这个狗日的贾雨村,就是日后贾府败落后落井下石甚至是压倒整座贾府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世,贾三爷不让他活的精彩一万倍,就算你贾三爷是小娘养的! 咦,不对,贾老三似乎本来就是小娘养的…… …… 贾环脸带笑意的朝贾迎春小院儿走去,路上遇到的丫鬟和婆子都是一脸敬畏的看着他,小意的赔笑行礼。 贾环有些无语,看来他如今在荣宁二府家丁界算是凶名昭著了。 他已经尽量让脸上带上和煦的笑容了,可在别人眼里,放佛那是鳄鱼捕食的眼光一样,唬的人战战兢兢的。 没趣之极,贾环走到了贾迎春小院儿门前,还没敲,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司琪一脸焦急难看的看着贾环,道:“三爷,你可来了。” 贾环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司琪有些为难,可还是咬牙道:“王善宝家的正在屋里闹呢。” 贾环眉头更紧,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这个王善宝家的什么来头?失心疯了?” 司琪脸色极为难看,道:“三爷,她……她是奴婢的外祖母。” 贾环陡然顿住,不解的看着司琪道:“你说什么?” 司琪满脸愧色道:“她是奴婢的外祖母。” 贾环反应过来了:“她是大太太身边的人?” 贾迎春身边的丫鬟奴婢都是贾赦房出来的。 司琪点点头,道:“她一直替大太太办事……” “啪!” 司琪话没说完。就听里屋一声极为响亮的耳光声。 贾环脸色一凝,大步朝里走去。 推开门看去。只见一屋子人都站在那里,气氛极为肃穆。 站在场中的。除了一脸为难的贾迎春外,竟然是……贾探春。 见到贾环进来后,除了王宝善家的,其他人面色纷纷一松。 贾探春却没有松,她指着捂着脸的那老妇人道:“你尽管回去告状,就说是我打的你。看在太太的面上你又有了年纪,尊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做耗专管生事。如今越性了不得了。敢当着我们的面欺负二姐姐脾性好是吧?我告诉你,你真真是错了主意。” 那老妇人似乎根本没听到这话一般,一双死鱼眼泡只是见鬼似得看着贾环,眼神里满满都是惊恐。 府上盛言,犯事宁肯犯在**奶手里,也别犯在贾三爷手里。 犯在**奶手里不过是一顿板子,再革一个月的银米,犯在贾三爷手里,那可是连命都能罚去一多半的主儿。最重要的是,他还死要钱咧…… 念及此,王宝善家的哆哆嗦嗦的颤栗起来,打死她都没想到贾环会出现在这里。不过随即又心里恍然。暗骂自己真是猫尿灌多了,忘了明儿是东府大老爷的生辰。她要能记起,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这做耗啊! 谁不知。贾老三和府上的二小姐比亲姊妹还亲? 然而,世上最缺的就是后悔药。 王宝善家的一万个想磕头赔罪。可是看着贾环那一张铁青的脸,她竟是连话都说不出。只是磕磕碰碰的上下牙打着寒颤。 贾环脸上一点表情都无,心里却松了口气,今日要是贾迎春被人打了一耳光,他可真要开杀戒了…… 贾环走到屋子一处,将一个倒地的椅子扶起,然后提到人群跟前坐下,面对面的看着王宝善家的。 就是不说话。 王宝善家的宁肯现在贾环判她一个死刑,都不愿在贾环那双冰的和冰碴一样眼睛下待了。 不仅是她,连贾迎春等人看着他的表情心里都有些发寒。 平日里她们经常打趣,说不知为何府里的丫鬟都在讨论贾三爷凶神恶煞一般,她们看着为何那样好笑。 今天她们才算是见识到了贾老三绷紧脸后的样子…… “砰,砰,砰……” 王宝善家的被看的实在承受不住压力了,说不出话,就是跪在地上磕头。 寂静的房里,发出一声声闷响。 最后,还是贾迎春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拉着贾环的手,眼睛里尽是为难和请求。 贾环忽然展颜,冲她一笑,冤枉道:“姐姐,你可不要冤枉我,我话都没说半句她自己要磕,怪谁?” 随着贾环的笑脸,房间内冰冻的气息瞬间开化,又回春了,贾迎春嗔怪道:“都是环弟你太威风,好了吧?还不快让妈妈起来,再磕一会儿就磕坏了。” 贾环先是点点头,然后用脚尖轻轻点在王宝善家的肩上,制止了她的磕头,等她一脸赔笑的抬起脸后,贾环有些厌恶的皱皱眉,道:“说说看,你来我姐姐这干什么来了?是缺银子使了来找银子花,还是缺家俬古董用了,来拿两件?” 王宝善家的连连摇头,道:“奴婢……” 贾环摇头,打断了她没出口的话,淡淡的道:“上一次骗我的人的叫钱登,你可能也认识。所以,说话前,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后果。老祖宗的奴才我都照罚不误,何况是你?” 王宝善家的闻言顿时打了个激灵,额头青红,脸上却没有一丝血色,她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回……回三爷的话,是……是大太太说,她差八十两银子使,让……让奴婢到二小姐这边来看看……” “看什么?” 贾环语气非常奇怪的问道。 王宝善家的一滞,赔笑道:“就是看看,二小姐手里要是宽裕了。能不能先借点儿……毕竟,大太太是二小姐的嫡母不是?” 贾环好似才记起来有这么一出。他一拍脑门,笑道:“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出……” 周围人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礼法上却是说的过去,可他贾三爷是讲礼法的人吗? 再说了,贾迎春的月钱还没太太十分之一,她让贾迎春从哪儿给她摸八十两银子去?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王宝善家的却颇有些高兴道:“可不是嘛,不过三爷您是贵人,贵人自然贵事多,哪里会记得这些小事!” 贾环点点头,笑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也记不清了,要请教老嬷嬷。” 王宝善家的不敢拿大,满脸谄媚的笑容,道:“不敢当三爷的请,三爷有事尽管吩咐。” 贾环呵呵一笑,道:“三爷我常听人说‘七出’,却记不清‘七出’都有哪些了。嬷嬷见多识广,我就劳烦嬷嬷说一说。” 王宝善家的闻言一怔,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笑道:“老奴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这简单啊!” 说罢,就想站起来回话。 却不想。她刚准备起身,贾环的脚尖又点在她的肩上,王宝善家的只觉得肩膀上压了一座小山一般。竟是站也站不起来。 “就这样说吧。” 贾环淡淡的道。 王宝善家的脸色一滞,脸上让人厌恶的笑容敛去。干巴巴的点点头,又咽了口唾沫。道:“是,三爷,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七出,一为不顺父母者去,二为无子者去,三……” “好了,就念到这吧。” 贾环忽然打断王宝善家的话,抚掌笑道:“对,就是无子者去。行了,你回去吧,回去劳烦嬷嬷把这个话也跟大太太说一声。另外告诉她,要是缺银子了,只管让她跟老太太去开口,要是老太太那不足,让她直接找我开口也成。我手里要是也不宽裕,那就只能开宗祠,看看里面祖宗都留下什么能当的,要是实在没当的话,唔……” 贾环这一番话,唬的王宝善家的真真是魂儿都要掉了,她见鬼一般的看着贾环。 不仅是她,就连贾迎春等人都睁圆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贾环。 这…… 这这…… 这像话吗? 贾环的意思很明白,要是邢夫人再闹,他就要以族长的名义,替死鬼贾赦修了她这个无子继妇? 这事…… 众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就连林黛玉都无意识的张开小口,呆呆的看着眼中满是厉色的眼神。 蓦地,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对贾迎春的嫉妒。 她要是也有这么一个护着她,为了点小事就要闹个天翻地覆的弟弟,那就算她没有父母伴在身边,也能有所依靠慰藉不是? 王宝善家的却又想磕头了,只是贾环不给她机会了,他对司琪道:“司琪,劳烦你和绣桔把嬷嬷扶回去,送到大太太门口就好。” 司琪脸色一直都不好看,心里也担忧贾环会迁怒到她身上。 见贾环居然还对她有笑脸,整个人精神一震,豪迈道:“三爷放心,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这是一句戏文,让贾环一乐,却差点没把王宝善家的给气疯了。 待司琪和绣桔扶着王宝善家的出门后,贾环长长的呼出了口气,拉扯了下衣领,皱巴着脸,对目光奕奕的看着他的众人道:“哎哟我的亲娘咧,每次处理这种事,都得装个半死,你得忍着不能笑,还得强行端着架子,得让霸气正漏侧漏到处漏,不然根本镇不住他们这群刁奴。还好,我平日里对着镜子练的多了有效果,怎么样,姐姐们,我装的够像吧?” 众人当真是瞠目结舌的看着瞬间恢复成嬉皮笑脸的贾环,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林黛玉忽然笑出声,指着贾环道:“环儿,你真真不是好人哩!以后你说话,我最多只能信一成。” ……(。) 正文 一百六十七章 赴约 贾环闻言连忙举手投降道:“千万别,小弟在外面唬人、骗人都成,但就是不会骗至亲和家人。,刚才那不算啊……不管小弟在外面怎样,但回到家来,还是想和亲人们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不然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整天都在演戏!” 林黛玉撇撇嘴,一双妙目满是戏谑的打量着贾环,道:“谁知道哩,你这么能演,我们这些内宅里的小女子,又哪里知道你是真是假?” 贾环正色道:“这样吧,我起个毒誓好了,用我大舅舅的名义……” “呸!哪个要你……” 林黛玉正蹙着眉头嗔怪,可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她这才想起贾环的大舅舅是谁,气呼呼的走到他跟前,林黛玉用她葱根一样纤白的手指在贾环的额头上点了点,又气又笑道:“环儿,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好人哩!” 众人也反应过来,贾环是在用钱启起誓,顿时纷纷笑骂起来。 唯有贾宝玉看到林黛玉点在贾环眉心处的那根手指,脸色黯了黯…… 贾环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显得诚心嘛,我……” 贾环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婆子声,道:“小姐,外面有镇国公府的嬷嬷前来给三爷传话,说小伯爷让三爷不要忘记今日还有约,要是误了时辰他可不依。” 贾环不耐烦道:“知道啦,你让她回去给牛奔说,又不是一百年没吃过饭,催催催。催个毛线催!” “噗嗤!” 贾迎春在贾环脑后轻轻抚了一下,责备道:“哪有这般说话的。多失礼?” 贾环嘿嘿一笑,道:“姐姐。你不知道那孙……那牛奔,好好和他说话他反而不自在。弟兄们相处都这样……” 贾迎春嗔了他一眼,道:“既然人家都来请了,那你也快去吧。咱们姊妹间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哪里就在这一时半会儿?” 林黛玉等人也附和着说了两句,贾环就不再推辞,点点头,和众姊妹告别了。 …… 延康坊亦是在皇城城南,与贾赦等人出事的延寿坊。仅隔了一个光德坊。 贾环与韩家三兄弟并女伴男装的董明月一起到东来顺酒楼时,正是酒楼一天中最热闹最繁忙的时候。 替贾环主持东来顺的掌柜,就是当初替他卖菜的贾芸。 小伙子如今越发能干了,算数算的飞快,而且从来也不端着架子,跟谁说话都有说有笑,客客气气的。 见他如此上进,贾环就将东来顺交给他打理,还不错。如今愈发红火了。 挥手让贾芸自顾忙去,贾环几人便自行上楼了。 一楼是大厅,二楼座位稀少一些,三楼则都是临窗包厢了。 当然。价格也是一层比一层昂贵。 不过有身份在这里办理贵宾卡的人,多半也不会在意这点银钱。 哪怕是在意,心疼。可为了面子,也不得不咬着牙往上上。 虽说贾环来这里的次数少的可怜。可毕竟还是有老顾客知道他身份的,不一会儿。一楼大厅里就低声喧哗传扬开了。 原来这位英俊公子,就是东来顺的东家,宁国府先承袭一等子爵的贾三爷啊!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明明是一副倜傥英武的贵家豪门公子哥儿的形象,怎么就……黑了心的死要钱咧? …… 三楼整整一层只有八个包厢,分别命名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不过为了避讳,天字第一号包厢从来都是空着的。 掌柜的经常给人解释说,这是东家特意给太上皇和当今皇帝留下的。 什么?你说我痴人说梦,皇帝老子怎么会来这? 唉,公子,乡下来的吧?居然不知道我贾家和皇族的关系! 我家东家八岁袭爵,太上皇亲自颁下圣旨,恩准我家东家破例承袭开国一等子爵的爵位,还不用考封。 打听打听,国朝近百年,还有哪家子弟有这种待遇,能让太上皇开金口? 你不知道吧?太上皇最爱喝的桂花酿,就是龙首宫当庭中的那颗月桂树开的桂花酿的。 而那棵老桂树,是当年太祖高皇帝从我贾族祠堂前的一株老桂树上折下的枝栽培出来的。 呵呵,算了,老说这些不好,我们三爷说了,这都是靠祖宗的余荫,我们这些后人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什么?不要天字第一号了?诶!这就对了,做人总要知道点敬畏不是? …… 东来顺酒楼,“宇”字号包厢内。 选择“宇”字号包厢,是牛奔的特殊爱好。 原因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第二序列的第一也是第一不是?总比第一序列的第二强…… 推开包厢门,正见牛奔在窗前,挑着一对八字眉,一双绿豆小眼儿正眉飞凤舞的跟对面一位白衣姑娘聊的飞起。 见贾环等人进来,也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然后理也不理,继续飞起…… 倒是他对面的那位看模样也只有十五六的姑娘见来人后站了起来,笑吟吟的看着众人。 没了吹牛的对象,牛奔颇为扫兴的瞪了贾环等人一眼,抱怨道:“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才来!来了就坐吧,还让牛爷请你们是怎么着?咦,这位小兄弟看着有点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牛奔似才看见董明月一般,两只王八眼放光,故意看不出她女扮男装似的,老套的搭讪道。 董明月什么人,哪里会理会这般无赖子,只是淡淡的扫了牛奔一眼,就不再看他了。 贾环哈哈大笑道:“骚包,继续骚包。可是回城了是吧?你就可劲儿的撒欢。” 牛奔气呼呼的瞪了贾环一眼。然后才正色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忠顺王府的明珠郡主。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孙女。就连当今圣上都对她另眼相待,皇后更是待她若亲女一般。她待在皇宫里的时间倒是比在王府里还长……” 贾环闻言一怔。不明白牛奔怎么会和忠顺王的女儿搭在一起了,再听到后来,顿时心中一凛。 尤其是在听到连当今皇上和皇后都对她若亲女一般时,就更加警惕了。 满大秦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和忠顺亲王与其说是亲兄弟,不如说是生死对头的好。 只要一个彻底掌握大权了,另一个基本上最好的选择就是转世投胎重新做人了。 这般情况下,此女还能得到这样的圣眷,不得不说,此人不可小觑。 不过。似乎看出了贾环等人的正色和郑重,这位明珠郡主非常大气的呵呵一笑,爽朗道:“不要听奔哥儿胡说,说白了,大家都是与国同戚的世勋子弟,没什么不一样的。再说,就算真论荣宠圣眷,这里也不当是我为首……呵呵,想必这位就是名满神京的贾三公子了吧?在下赢杏儿。见过三公子。” 不管心里怎样千思百转,面色笑容上,贾环却丝毫不输于对方的灿烂,长年室外苦练打熬出的铜色脸皮。在一口白牙的映衬下,显得极为阳光,和煦。 贾环拱手笑道:“却不想奔哥儿也能认识郡主这般的金枝玉叶。更令在下没想到的是,郡主竟然这般亲民。大气。” 赢杏儿相貌中等,平平无奇。但有一点却和史湘云非常像,那就是都有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非常有神。 在这双明亮的眼睛下,会让人下意识的就忽略她有些宽大的鼻翼,和有些厚但很有型的嘴唇。 听了贾环的话后,赢杏儿爽朗一笑,道:“亲民?这个词语用的不准确吧?无论如何,三公子都不能算在庶民之列。” 贾环眨了眨眼,笑道:“那可能是我表达的不清楚,在下说的是臣民的民。” 赢杏儿却也不恼,只是摇头呵呵笑道:“看来奔哥儿有些言过其实了,三公子是在拘束于我郡主的身份。不,更准确的说,是在拘束于小女子忠顺王府的背景。” 贾环再次确认这个丫头片子不是善类,语言犀利,明确,而且目的性很强。 不过没等他再说什么,牛奔不满道:“行了,你们就别再试探来试探去了。老三,要不是一路人,哥哥能带她到这来吗?我给你说,满皇室的王子郡主里,就杏儿人最好,也最爽快。就连我爹和我娘都对她很满意……”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也不顾赢杏儿就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就大咧咧的对牛奔道:“你什么意思?还想君子好逑?” 牛奔闻言,面色一红,绿豆眼悄悄的瞥了眼面色自然的依旧笑呵呵的赢杏儿,突然来了底气,腰板儿一直,梗着脖颈道:“怎么着?不行?就许你左一个小妾又一个小妾的往房里收,就不能允许我这种堂堂正正、为人正派、洁身自好、守身如玉的好男子真心实意的追求一个好姑娘吗?” 什么叫孙贼?还有更甚于此贼者吗? 不过看着牛奔用赢杏儿看不到的那一只绿豆眼,疯狂的跟他挤眼时,贾环当真是不落忍反驳他。 因为他清晰的解读出,牛奔是在跟他乞求,求他跟他好好配合,不要拆他的台…… 罢了,给兄弟背黑锅那是天职,没得逃,也不能逃。 于是,贾环面色沉重的道:“奔哥,听了你的话,小弟我彻底的悟了。我感动了,实在没办法不感动啊,谁听了不感动那她还是好人吗? 小弟我决定像奔哥学习,痛改前非,早一日也遇到一个心爱的人,然后真诚的追求她。” 牛奔闻言大喜,悄悄的用另一侧的手跟贾环比划了一根大拇指,还用一只眉毛挑的飞起…… 然而,赢杏儿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三公子,不知你心目中心爱的人是什么样的,你看我这样的,成吗?” 牛奔的脸色瞬间惨白,那根拇指也缓缓的变成了……中指!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ps:ps:首先,感谢诸位书友的打赏和推荐,我又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了,很开心。 其次,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书友投了那么多月票,嘿嘿,月票这么高大上的东西,我也有今天!! 然后,感谢大家的订阅,均订又长了几个,虽然涨幅没昨天那么夸张,但也很不错了,毕竟这周没有推荐嘛! 最后说一下更新问题,因为还不是全职,白天也因为特殊原因没法上网,更新都是设置的后台定时自动更新。 每天保底两章,一章是早上七点,一章是中午两点。尽量三更,有三更的话就是晚上八点。 这周肯定没问题,都是三更,下周的话看情况吧,也尽量保证三更。 书友们都很热情,也都很有爱,除了某个叫良辰的以外…… 哈哈,好了,就说这么多吧。 祝大家一天开心! 正文 一百六十八章 小事尔 贾环闻言,眼中厉色一闪而逝,他非常严肃的看着赢杏儿,郑重道:“郡主,实在对不起,在下让郡主错爱了。,只是,实不相瞒,在下……在下其实是个gay……” “给?” 赢杏儿中规中矩的眉毛微微一蹙,不解其意。 韩家三兄弟一个在掐自己大腿,一个在咬自己舌头,还有一个在思念十几年前过世的娘亲…… 目的只有一个,不让自己喷笑出来。 连三年来饱受贾环不良思想荼毒的董明月,都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面色微红,眼中罕见的多了几丝笑意。 只有牛奔,感动的眼泪哗哗的。 娘希匹! 什么是兄弟,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亲兄弟! 环哥儿!没说的,我肝脑涂地…… 尽管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可面上牛奔的脸色却极为肃穆道:“杏儿郡主,若非不忍欺骗你,环哥儿他也不会将他这个**公布于众。是这样的……唉!他,他其实好龙阳,不近女色的……至于方才所言他收了那些小妾,咳咳,你懂的,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赢杏儿闻言后,先是脸色一白,不过随即她看了看一本正经的贾环,又看了看他身后众人的表情和小动作,再看了看牛奔,忽然极为豪迈的大笑起来,丝毫不顾那些世俗对女儿家的规矩,什么笑不露齿的,完全抛于脑后。 良久之后,笑的前仰后合的赢杏儿才平静下来。很自然的拭去眼角的泪花,微微喘息道:“奔哥儿。我现在相信你的话了,他的确是你最好的兄弟。也当得起你那些称赞。不过,我对他更感兴趣了。” 什么是聪慧绝伦,什么是造化钟秀? 无过于斯。 拍了拍耷拉着八字眉,垂头丧气的牛奔的肩膀,贾环笑道:“恋爱真是容易降低一个人的智商,你就不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郡主与我初次相见,怎么可能对我感兴趣?人家是考验你呢。” 赢杏儿却不多说什么,只是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贾环和牛奔互动。 牛奔叹了口气。道:“罢了,世人都是喜欢用眼睛去判断一个人,却不知那些人多是像环哥儿你这般,徒有虚表之辈。但哥哥我这样的,只有用心才能看的出内在的锦绣。只是,世情如斯,徒之奈何兮?” 贾环闻言,果断的放弃了对这个孙子的劝解…… 众人依次落座,拉动窗边的一个细绳后。没多久,几个青衣小厮垂着头,毕恭毕敬的端着各般锅碗餐具并各色小菜、肉卷、水果还有果酒进来了。 摆放妥当后,一行人又轻手轻脚的退出。整个过程,他们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开火之后,肉食等先进锅。贾环几个各自动手操动自己的,连赢杏儿都不例外。 唯有贾环。时不时的给身旁的董明月放肉放菜,引来几人注目后。董明月俏脸微红,桌底下,一只小手悄悄的掐在了贾环腿上。 贾环眼睛眨了眨,奇怪的笑了两声后,就不再作了…… “环哥儿,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吧?咱们都算是世家子,就不要拘束于俗礼,公子来郡主去的,忒也麻烦。不如我就叫你环哥儿,你就唤我杏儿姑娘便是,当然,你要愿意叫我一声姐姐,我也是更乐意的。我和奔哥儿之间,就是如此。” 涮了几根香菜后,赢杏儿忽然开口说道。 牛奔见贾环看向他,连忙解释道:“我是叫她杏儿的,但从未叫过她姐姐。” 贾环心里再次感慨这个丫头的厉害。 闺名,或者芳名,从来都不是外人能叫的。 唯有亲人间,而且还是年纪不大的亲人间才能如此称呼。 比如贾府里大家都会称呼史湘云为云儿,或者云丫头。 但外人却不行,尤其是男人,更不准。 由此可见,赢杏儿是将大家放在了一个极为亲密的圈子里,近乎于亲人的圈子。 这种拉近彼此关系的手段,哪里又是一般人能使得出来的? 关键是,还能让别人感到受宠若惊,心里不生反感。 明知道这是手段,贾环还不能说个不字,否则朋友难成,就成了敌人了。 而且破坏气氛的事,是酒桌大忌,智者所不为也。 贾环哈哈一笑,端起酒盏,对赢杏儿一敬,道:“常听人说,世有女杰者,巾帼不让须眉。我原不信,可今日见到杏儿姑娘的爽朗和大气,终是信了。既然杏儿姑娘不是拘泥之人,咱们都是从武之辈,又岂是扭捏之辈?来,大家干了!” 除了董明月外,大家都给面子,一饮而尽。 不过在座的也没有不识趣的,见贾环都忍让着董明月,对她不给面子半点异议都没有,也就都视若无睹。 不得不说,一个人能够成功,不只是运气好那么简单。 几番交谈后,连贾环都震惊于赢杏儿的见多识广,山川地理似乎尽藏于胸,随手拈来。 甚至连武道她都有所涉猎,尽管没有开筋成为武人,但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居然都一清二楚。 再兼之她时不时的恭维几句荣宁二公并镇国公还有定军伯,总之,酒桌上的气氛非常完美。 气场强大! 看着牛奔时不时的偷瞄赢杏儿一眼的模样,贾环心里极为头疼。 镇国公府和忠顺王府,那绝对是两个阵营的对立面。 在大秦军方,敢当面不给忠顺亲王面子的,牛继宗首当其冲。 这俩家要是结成亲家,究竟是福还是祸,真是不好说。 贾环倒也理解,牛继宗夫妇不拦着牛奔追求赢杏儿的心理。 无论是牛继宗还是郭氏,都是极为大气的人。 这种小儿女的事在二人看来,根本不成问题。 而且,吃亏的未必就是老牛家…… 只是就贾环看来,就牛奔这怂样,结果还真是很难朝良好的一面发展。 “环哥儿,你那水泥的烧制,我去工部也看了看,效果不如你的好,尤其是室内铺设的,就更没你产出的好了。不过工部的大匠都说,你给的方子是没问题的,关键是石灰石的研磨问题难以解决,所以就托我来跟你问问,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难题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赢杏儿正色道。 贾环笑道:“你就没问奔哥,这个问题我怎么解决的?” 赢杏儿没好气的瞪了讪讪而笑牛奔一眼,道:“问了,怎么没问。可有人就是死心眼儿,说这是兄弟的秘密,死活都不说。也不想想,你连方子都交给朝廷了,还会藏着一手?贾三爷的心胸要是只有这般格局,那也做不出今天这样的产业来不是?” 贾环看着牛奔笑了笑,看的牛奔不自在,笑骂道:“你看个屁!” 贾环点点头,道:“你说对了。” “噗!” 赢杏儿一口喷笑出,捂着额头,笑道:“我拜托你们俩了,别再让我笑了成么?真是……真是笑的脸都痛了。” 贾环咳咳了声,道:“其实很简单,水泥的质量,关键在于两磨一烧。烧就不用说了,基本上都能达标。关键是磨,尤其是对熟石的研磨。工部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我的庄子上,是我和四位哥哥每天亲自研磨的。当然了,我们做这个不是为了赚钱,起码不只是……我们用这个练功。” 赢杏儿闻言,倒吸了口冷气,叹道:“原来如此,那就没法子了。朝廷再奢侈,也不可能从军中调出一批武人来给工部磨石头,军机阁也绝不会同意。” 牛奔笑道:“杏儿,这工部的倌儿也别太贪了,总要给环哥儿留下一口稀饭吃吧?人家如今就指着那点营生过活呢,你们再给他断了……” 赢杏儿没好气道:“你当我是傻子么?别的不说,单说这座东来顺,每天给环哥儿进多少银子?” 牛奔正色道:“杏儿,你可别乱说,环哥儿身后一大家子,韩家三位哥哥的从武之资也都是他在出。再加上他们家的那位老神仙,我就不信你没听说过。这几年,老三日子过的并不松开。” 赢杏儿气道:“你胡说什么?我是见钱眼开,打人主意的人吗?再说了,就算我想打主意,也不会不开眼的打到荣宁子孙身上。你什么脑子?” 牛奔闻言,松了口气,嘿嘿笑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你二位都不是善类,真要闹起来,我夹在中间为难不说还得受气……”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出声。 笑罢,赢杏儿对贾环道:“环哥儿,皇爷爷前儿赏了我一座皇庄,就在城南镇国公府的那座老庄旁边。我准备在那里修一个园子,夏日好避暑,秋冬也可以打猎。只是,园子里的路要是用花岗岩铺就的话,太过靡费了些,我没有环哥儿你这些陶朱手段,所以就想用水泥铺就。只是毕竟是皇庄,不能太过随意,普通的水泥无法胜任。所以……” 贾环笑道:“没有问题啊,需要多少,杏儿姑娘派个管事的去……” “砰!” 贾环没说完,就听楼下一声巨响,然后嘈杂的怒骂声、打斗声还有惨呼声传上楼来。 贾环面色一变,却依旧不急不缓道:“杏儿姑娘尽管派个人去庄子上吩咐一声便是,小事尔。” 赢杏儿也似对楼下之事恍若不知,点点头,笑道:“确实是小事尔。” ……(。) 正文 一百六十九章 内斗 “行了,你装个屁的风轻云淡,赶紧一起下去看看吧。小爷我倒是想看看,这神京城内到底是哪路神仙这么大胆,敢跑到这里来放肆。” 牛奔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的对贾环说道。 贾环哈哈一笑,道:“不是装,不管是谁,也不管他打破了什么东西或者伤了什么人,十倍还回来就是,你急什么?” 牛奔无语的对贾环竖起了跟大拇指,道:“还是你够黑。” 不过说归说,贾环还站起身,然后一行人下楼了。 走到二楼走廊上,便可在游廊处一览楼下大厅内的风景。 贾环趴在二楼走廊的栏杆上,低着头看着楼下大厅里闹哄哄的乱象。 冲突者是一伙外来客,亦是锦衣罗缎,头戴金冠,一看就知不是俗辈。 被欺负的人,自然就是掌柜的贾芸了。 贾芸此刻虽然满脸是血,可还是堆着笑脸,道:“公子,实在不是在下不给通融。我们三爷定下的规矩,没有熟人介绍就无法办理贵宾卡。在下也不过是一个办事的,您看……” “什么狗屁三爷?老子还真是见了鬼了。到酒楼里来吃饭,又不是不给银子吃霸王餐,几时听过什么狗屁贵宾卡?怎么,你们瞧不起爷们儿是吧?要是搁在辽东,老子活撕了你!让你们三爷出来,有种让他当面给老子说!” 一个满脸厉色的少年,在几个锦衣少年的陪伴下,不停的或砸桌子或砸人。 贾环面无表情的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碎银子。手一扬,银块在厉啸声中飞出。 不过下方的那人虽然嚣张乖戾。却并不是庸辈,手一扬。腰间宝剑出鞘,他手速奇快,看不清动作,众人只觉亮光一闪,出自贾环手的碎银块就被劈成两块,左右散开了。 “什么小人,还敢暗箭伤人?” 那少年一双黑粗的扫把眉怒起,抬头向楼上看去。 这一番变故,也让厅内安静下来。 贾环乐呵呵的俯视着那少年。眼中却没有丝毫紧张神色,声音轻快的问道:“喂,老乡,哪个村儿的?” “噗!” 牛奔觉得快要活不成了,乐的无可无不可的在那里抱着肚子狂笑。 赢杏儿先是看见楼下一人后皱了皱眉,然后也没好气的看了贾环一眼,跟着乐了起来。 可能是被贾环的轻松感染,楼下众人也纷纷狂笑起来,都没想到。贾家三爷居然这般风趣! 老乡,哪个村儿的? 这是拿这群人当没见识的土包子泥腿子呢…… 不过,韩家三兄弟没笑,董明月也没笑。 “他娘的!!” 那少年见被人这般嘲笑。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他初到神京,最不忿的就是这里的人会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外地人。 好像所有的外地人都低人一等一般,尽管他的身份比这座城市里九成以上的人都要尊贵。 “哇呀呀呀!” 这扫把眉少年只觉得快要疯了。一拳轰在门楼上,“轰”的一声。实木木门四分五裂炸开。 大厅内又是一静。 那少年怒视着贾环,咬牙道:“下来!” 牛奔也不笑了。不过也没多认真,他看了眼那少年身后的几人,眉头亦是微微一皱,转头看了眼面色淡然的赢杏儿一眼后,低声对贾环道:“这小子身后为首的那人,是忠顺王府的世子,赢朗,这小子很阴,讨厌的很。” 贾环脚步没停,只是点了点头。 人群自然分开一条道,贾环走到黑眉少年面前,笑道:“先认识一下吧,不然一会儿连苦主都不知道是谁,也是个麻烦事。” 那少年嘿了声,倒也是敢作敢当,昂首傲然道:“小子,记住了,打断你狗腿的人是小爷温博。” 贾环点点头,眼睛却看向了他身后的几个人。 为首之人,细眉细眼,面色阴柔,冲贾环微微一笑,还点了点头。 贾环哑然一笑,此人想必就是赢朗了,也是今日之事的黑手。 再往后看去,却多是一些色声厉荏之辈。 贾环正要开口,一旁的牛奔忽然看着温博,道:“温正严是你什么人?” 那粗黑扫把眉的少年闻言一怔,脸上的戾气稍减,但依旧恶声恶气道:“他是我老子,怎么着?少跟小爷拉关系!” 牛奔嗤笑了声,然后对贾环道:“温正严是新任军机阁五大臣之一,之前是统帅东北方面黑龙军团的大将军。 温正严之父,当年亦是跟随先荣国公出征疆场的,后立下大功,擒杀敌酋,功封奋武侯。温正严如今承袭的和家父一般,也是一等伯。 不过嘛,要是温正严知道他儿子将荣国公家的酒楼给砸了,呵呵,这小子就有乐子瞧了。 环哥儿,注意了,别让有心人挑起我们内部的斗争。军机阁五大臣中,那边也占了一个,要是再拉过去一个,情况就不大好了。” 最后一句话,是牛奔附耳所言。 贾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而对面的温博此刻,只觉得五雷轰顶。 日了狗的,他砸的……他砸的居然是荣国公家的酒楼? 这…… 这不完蛋了吗? “温公子,说起来,你也没错不是?你温公子又不是纨绔恶少,吃人霸王席不给银子。是人家门眼太高,连门儿都不让温公子进。这哪里是待客手段,这不是羞辱人吗? 咱们从武之辈,最最不能丢的就是血性。想来,就算令尊大人知道此事,也不会生气的。” 赢朗。果然不愧于他阴狠的名声。 刚才还对贾环微笑点头,可煽风点火起来。丝毫不手软。 这不,几句话又说的温博满眼都是怒火。 不过。贾环却只是哂然。 想要做大事,只靠这种阴私手段,却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 如果这赢朗是赢杏儿这般性格和心胸,那贾环可能连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但如果只是这样,他还真不怎么放在心里。 只是,他嘴角的笑容,却被暴躁的温博理解为讥讽,讥讽他是一个“乡下”来的土鳖。 一瞬间,什么荣国公府。什么他老子的皮鞭,统统让他忘到脑后了。 “哇呀呀呀!” 一阵怪叫后,温博猛一跺脚,整个人便向贾环飞射过来。 一式只捣黄龙,攻向贾环的脸面。 看那气势,似是想要将贾环的脑袋打爆。 贾环刚想动手,却被身后一人拉住,然后就见韩大挺身而出,沉稳的站在贾环身前。 一枪定三军! 定军枪。并不能只简单的理解为是一种枪法。 其实它亦是一种拳,更是一种练劲的武功。 如非如此,老韩家先祖也不会凭借这套武功,立下开国伯的世爵。 这套武功。相比于镇国公府凌厉无匹的开碑手而言,更善于守和镇! 别的拳法,讲究一往无前的气势。一拳轰出,不将敌人轰烂轰碎绝不罢休。 但定军枪却不同。它一拳轰出后,却在接敌后。主动缓缓后撤。 让敌人的拳势“一鼓作气”之后,“再而衰”、“三而竭”。 然后,再一拳轰出,可定三军。 说起来是分几个步骤,但实际上,却只是一式内完成。 所以,尽管对面那年不过十五的凶悍少年温博拳法凌厉悍然,自身功力也有五品,高于韩大,但在定军枪之下,温博这一拳却是无功而返。 当然,韩大并不轻松,与温博相对的那只拳,已然红肿一片。 温博气息稍减,他怒视着贾环,道:“荣国公的子孙,难道如今都成了缩头乌龟不成?居然让别人应战!” 贾环眼中厉色一闪,而后对韩大笑道:“大哥,既然人家点名要我战,那兄弟如何还能避战?你且先退下,替小弟压阵。” 韩大面色一变,有些担忧的看着贾环。 贾环面色自信淡然,冲他点点头。 而一旁的牛奔脸色虽然难看,却也没有否决。 赢朗虽然不是东西,但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 从武之辈,血性第一。 就算有误会,那也要先干完了再说。 真要是误会,那大家就算是不打不相识。 若不是误会,继续往死里干就是! 这个时候贾环要是还退缩,那丢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面子了…… 牛奔对贾环道:“奋武侯府的家传绝学《奔雷拳》,威力不在我镇国公府的开碑手之下,而且速度上更显凌厉。若非当初第一代奋武侯早逝,功勋不足,那大秦可能就不止八个开国公了……环哥儿,你心里要有数。” 贾环闻言点点头,然后看了眼旁边的董明月,董明月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无妨。 …… 荣国公府,贾赦院。 自从贾赦死去后,位于荣国公府东南向的贾赦大院,就一日比一日衰败了。 气氛也一日比一日凄慌。 尤其是邢氏如今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看谁都不像好人。 还总说…… 贾赦是被奸人所害,这个奸人,并非是什么白莲教主…… 至于后面的话,奴才们连听都不敢听。 今日,贾赦院的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致。 正房内,邢夫人一双三角眼死死的盯着王宝善家的,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往外迸道:“你再说一遍!” 王宝善家的哭诉道:“大太太,真是这样啊!三爷的原话就是这样,他先让我跪着磕头,您看奴婢的头都磕成什么样儿了?然后他还让奴婢给他说说,七出是什么。奴婢就跟他说……” “够了!” 邢夫人眼睛都赤红了,她一张老脸狰狞可怖,咬牙切齿的恨声道:“这个奸贼,这个奸贼!我就知道,老爷和东府的都是他杀的,一定都是他杀的!我要……我要给中宫皇后写折子,我要告他!!” ……(。) 正文 一百七十章 诀别! “砰!” “砰!” “砰!” …… 贾环和温博两人不知对了多少拳,这是最男人的战法,没有花哨的身法或者武技,就是最简单的拳对拳,肉对肉,骨头碰骨头。√∟頂點小說, 不是他们粗莽不通武技,只是,在战场上,在千军万马对战中。 任何花哨的武技都只是浪费力气的举动。 当然,在斗将时,武技还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无论是贾环还是温博都在有意的控制着这场争斗的格调,尽量不让场面升级。 否则的话,结局都不是两人愿意看到的。 连续轰了四五十拳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了,拳头也都肿的和包子似得。 不过,两人的目光都明亮了许多。 贾环是对《白莲金身经》的锻体效果非常满意,而温博,则是对荣国后人能有这般水平感到满意。 他心目中的偶像,亦是当年执掌黑云旗的荣国公,这几乎是大秦武家将门子弟的共性。 不管仇不仇,他都愿意看到偶像后人能有出息,否则,心中敬仰落到后继无人的局面,亦是生平一大憾事。 “不打了!平手!不,我败了,虽然你每次都被我轰退几步,可我却伤不了你。我比你年长,还你比高一品。等你到了我的年纪,我不是你的对手。” 温博虽然脾性粗暴,但不是蠢人。 贾环能让韩大收手亲自出面,已经证明了他的勇气。 而能和他打成平手。又证明了他的能力。 另一方面,他出门时没有带家将。身边的几个新“朋友”吹牛逼还行,但武道稀松的紧。有一个看不透的,也是没把握。 对面却不同,贾环不提,还有一个胖子,三个青壮,俱都是通武力之人。 还有一个看起来娘娘腔一样的男子,虽然看起来最柔弱,但多年习武的经验和感觉却告诉他,这个人最危险。 对面在人力占优。武力低一品的情况下,还愿意光明磊落的和他斗武,足以证明,对方不是小人。 “误会,大大的误会。” 不得不说,扫把眉笑起来,和牛奔的八字眉都有得一拼。 贾环哈哈一笑,抬手在赔笑的温博肩上擂了一拳,然后他绕过温博。敛去笑容,走到赢朗面前看着他。 赢朗一脸无所谓的看着贾环,呵呵笑道:“三公子果然好手段,在下佩服。” “啪!” 贾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让所有人都震惊的目瞪口呆擦眼睛的事。 甚至连赢朗都睁圆了细眼,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贾环,尖声道:“你敢打我?” “啪!” 贾环用第二个干脆利落的耳光回应了他。 赢朗有些呆滞茫然了。他死活想不通,区区一个子爵。居然敢打他这个亲王世子?! 亲王世子,爵位之贵。只在亲王之下,居郡王之上。 贾环他……疯了吗? 贾环淡然的看着赢朗,道:“你忠顺王府两次对我出手,第一次是在考封之时,想坏我名声。第二次,就是这次了。奋武侯府温家乃是我荣宁二府的生死世交,你却在温博兄初入神京百事不明时挑唆于他,想让温叔父与我贾家产生芥蒂,你好从中渔利。赢朗,你当谁是傻子吗?” 赢朗看着周围众人奚笑的目光,愈发羞怒交加,阴柔的脸面涨的通红,近乎歇斯底里道:“是,都是我做的,那又怎样?这天下都是我赢家的天下,你不过一个臣子,也敢打我?” 贾环呵呵笑道:“你这般蠢货,居然也敢妄想……你错了,这天下是太上皇的天下,是当今圣上的天下,也是我们诸多与国同戚的世爵勋贵的天下。虽然你也姓赢,可惜,这天下既不是你爹的,更不是你的。我是太上皇的臣子,是当今圣上的臣子,却不是你忠顺王府的臣子。” 赢朗厉色的看着贾环,眼中满是疯狂之色,点点头,狠声道:“好,好,好的很!好一个逆臣贼子!蒙战,给我杀了他,我倒要看看,我这个亲王世子,用不用给他这个荣国子孙赔命!” “赢朗,你疯了?” 连赢朗挨耳光时都面色淡然的赢杏儿,听闻蒙战二字后,却面子陡变,厉声喝道。 赢朗确实快疯了,当众被贾环扇了两耳光,若是不能报复回来,出了这个门儿,他就是神京城内最大的笑柄,连他父王都会受到牵连。 若是忠顺亲王日后大事得逞,那,他也不会立一个如此没有脸面坏名声的儿子当太子。 赢朗岂能不疯? 众人正奇怪,赢朗口中的蒙战是何许人也,还在打量他身后的几个稀松平常的纨绔。 谁料,门外忽然一道黑影幽灵一般的一闪而入,根本无视赢杏儿“住手”的命令。 飘向了贾环。 贾环见状瞳孔猛然收缩,结出定军枪的防御手势,只是,他心里却完全没有把握能挡下这一击。 就在那道黑影即将飘到贾环身前时,贾环身边的董明月忽然动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以为出场这般非凡的蒙战,定然能将贾环一击而杀,至少一击重创,然后整个神京将会沸腾。 他们将会是见证这一历史性的大场面的见证者,谁料,贾三公子居然也不是吃素的,身边亦有高手存在。 董明月化身成一道凌厉的白影与那道幽幽黑影一触之后,两人各自退后三步。 两人的容貌终于被人看清了。 “哗!” 众人一阵惊叹。 原以为鬼魅一般的蒙战会是一个形容枯槁,容貌阴诡的瘦男,谁料。却是这般一昂扬大汉。 而那道气息凌厉的白色身影,却是一个身形清瘦的……女子? 蒙战却没有理会那些嘘叹声。而是皱着眉看着董明月,眼中有些疑惑之色。 董明月面色依旧清寒。眼神清冷的看着蒙战。 “蒙战,还等什么?杀,给我杀了他们!” 赢朗见蒙战居然一击未见功,愈发气急,怒声命令道。 蒙战闻言,眉头皱了皱,又看了一眼,却来不及多想,再次出手。 董明月面色凝重。这是一个七品高手,只有到了六品巅峰的人,才会明白六品和七品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差距。 尽管蒙战身形诡异,恍若幽魂,但却不要妄想他的力量也是轻飘飘的,恰恰相反,他的劲道之烈,之刚猛,超乎想象。而且还连绵不绝。 这就是七品和七品以下的差距。 所以,才会有“七品之下皆蝼蚁”的说法。 然而,董明月却并不惧,因为她从六品破七品只差最后一个契机。 董明月觉得。今天这一战,就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这一场大战,远比贾环方才和温博的那一战精彩的多。也惨烈的多。 从开战一开始,董明月就被压着打。 手臂。肩背上,多次被蒙战击中。口中也流出了不少血。 贾环见状,脸色铁青一片,摆脱了一旁牛奔紧紧拉着他的手,沉声道:“奔哥,记住,这是我们的耻辱,是我们此生最大的耻辱。” 牛奔脸色也极为难看,却拉着贾环不放,道:“我明白,但是,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身边这人还能挺一会儿,要是你上去,一下都接不下来。这边动静闹的那么大,五城兵马司不可能没有接到消息。放心吧,一会儿各路人马就都现身了。” 一旁处韩家三兄弟脸色也不好看,但都没有温博的脸色难看。 温博苦笑道:“兄弟,都是我的错。你放心吧,一会儿那贼人打来,我顶你前面。你也别客气,今日你要是出事了,别说哥哥我的命难保,就连我爹都要受到极大的牵连。今儿个,哥哥是被这孙子给坑惨了。” 贾环强笑了笑,道:“自家兄弟,不过是误会罢了,谁还当真?温家哥哥,过了今天这遭,我们再把酒言欢。” 温博点点头,却看了眼牛奔,道:“胖子,去,把贾兄弟带上楼去,势头不妙,你们就先走。我和这三位兄弟留下,我就是死,也要拦住他们一会儿。” 牛奔嗤笑了声,道:“丑男,你别老想着自己做英雄。我告你,我和环哥儿还有韩家三位哥哥,是一个头磕在地上,一碗血酒咽下肚的生死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种义气千秋的事,你懂么?我们要是撂下你们自己走,我们还有脸担得起一个义字?” 性格暴烈的温博对这种事简直向往到了极点,都快不分场合的悔恨起来:“都怪我娘,非要等过了中秋再动身,不然,不然说不定我也能赶上这种大事。唉!真真是……悔煞我也!” 贾环眼睛盯着战场,一边紧了紧腰间玉带,一边笑道:“这又有何妨,只要这次不死,咱们回头再结拜便是,何必拘泥于哪一次!” 说罢,贾环就要动身,却不想被韩大死死拉住胳膊。 牛奔也顾不上笑话温博了,急道:“老三,你疯了?这种大战也是你我能上的吗?” 贾环猛然回头,斩钉截铁道:“今天不上,日后我们武道必然再难寸进一步。记住,从武之人,当有血性!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义之所在,也当万死不辞。老大,松开。” 一声爆喝,竟然让韩大不自觉的松开了手。 贾环扫过众人一眼,似乎是在诀别,而后扑身而上。 ……(。) ps:ps:感谢书友们的订阅、打赏、推荐还有月票,谢谢你们的支持! 一段小高朝就要起始了~~~ 董明月的构思也马上就要出来了…… 不知道会不会对大家的胃口,尽量用心写~~ 正文 七十一章 温严正 牛奔等人哪里能让贾环一人上前,纷纷豁出去了。~頂點小說, 一碗血酒下肚,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杀!!!” “杀!!!!” “杀!!!!” 几声爆喝响起,几人一起冲入战团。 然而,冲的快,退的更快。 可以说,飞出来的更快。 打头飞出来的就是满腔拼死精神的贾三爷。 不过,他不是被蒙战打飞的,而是被董明月一个柔劲给丢飞的…… 趴在地上,贾环几乎都没脸站起来了。 董明月为了护着他,被蒙战一击击在腹部,一口血喷出,喷的贾环一身都是。 贾环羞愧的恨不得自裁以谢罪,猪队友啊…… 他还算好的,牛奔几人就惨了,尤其是温博。 小兄弟性格暴烈,速度更暴烈,起步最晚,冲的却最前。 董明月可没有保护他的心思,然后他被蒙战头也不回的一拳甩在胸前,当场就喷着血晕过去,人也倒飞出来了。 牛奔和韩家三兄弟也好不到哪去,人虽然没晕,受伤也稍微轻一点,但也都倒地吐血起不来了。 “环哥儿,哥哥这次……真是……真是日了狗了,被你坑死了……” 牛奔一边喷着血,一边骂道:“你那丫头忒……忒不仗义,怎么……怎么就救你一个?哥哥……惨哪!” 贾环不装死了,没事人似的站起来,把牛奔和韩家三兄弟扶到椅子上。确认没有大碍后,赔笑道:“哟!哥哥们。都没事吧?实在对不住啊!” 牛奔勉力挑起一根中指,一边吐血一边鄙视道:“此熬(艹)……哥……哥哥鄙视你!” 韩家三兄弟却是不停的吐血。面色却好看了许多。 能为贾环做一点事,流一点血,他们心里舒畅了很多。 贾环来不及和牛奔斗嘴道歉,又想起将温博抱到椅子上,这哥们儿目前还在昏迷中…… 不过好在性命还在。 大堂上先前还敢看热闹的人早已经无影无踪了,场面太大,看热闹的人就算现在不受波及,日后清算起来一定落不到好。 都是乖觉机灵之辈,各回各家。各找各爹,通风报信去了。 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缓缓形成,许多兵马,也在调动…… 大堂上,董明月虽然气息越来越弱,但眼睛却越来越亮。 反观蒙战,虽然打的越来越凶悍,但幽诡之意却已经消失,面色也越来越凝重。 贾环忽然面色怪异起来。因为他发现,董明月的起手式,竟然是……太极。 不过,用于对拼战斗的。主要还是那一套小金刚拳法。 随着时间的拖延,董明月防守的次数越来越少,进攻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也越来越轻松。 牛奔不吐血了。怪异的看着贾环,无语道:“这……这他娘的都行?这就七……七品了?” 韩家三兄弟的脸色也既怪异又惊喜。连温博似乎都隐隐中听到了什么,痛苦"shen yin"着醒来,虚弱的问道:“谁……谁突破七品了?” 蒙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谁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董明月手中画出的那一圈又一圈,连绵不绝的圆,犹如一条条百炼金刚丝线一般,将他套了一圈又一圈。 他想要用暴力破开,可董明月却非常巧妙的,用一套他从未见识过的武功,四两拨千斤的化去了他的力量。 不仅如此,还将他缠的更紧了。 其实这套缠法倒也罢了,关键是,这个黄毛丫头自身的筋骨之壮,简直惊世骇俗。 从未听说过有哪个人在这个年纪就拥有这般强壮有韧性的筋骨,除了…… 陡然,一道亮光在蒙战脑中闪过。 他双眼圆睁的看着董明月,语气极为复杂,惊喜,惊惧,贪婪,糅合在一起,化成一道惊呼:“你……你是,你是董……” 然而,他的话并未说完,就见董明月气势已然升到了极点,化身成一道白影,小金刚连环夺命拳绵延不绝的展开。 从蒙战的手臂起始,连击十八拳,寸寸鲽击,最终她那秀气的拳头,停在了蒙战的喉骨处,在那里,下陷出一个深坑。 七品大高手,蒙战,陨。 贾环长长的呼出了口气,扯了扯衣领口,回头对牛奔等人展颜一笑,道:“奔哥,韩家哥哥,温家哥哥,小弟去给你报仇。” 牛奔皱眉道:“喂,人死了就算了,你别干没品的事啊。” 贾环头也不回回了他一根中指,脚下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冲向的对象是…… 赢朗! 赢朗在蒙战战死时就已经傻眼儿了。 这可是七品大高手啊! 大秦百万军中,都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在整个忠顺亲王府中,都是可以排的上前三的。 若非他是亲王世子,他也没有这个资格享受这个级别的安保…… 可是…… 蒙战居然死了。 不过,赢朗没功夫多想,因为他看到了贾环风一般的向他冲来。 赢朗面色大变,连忙道:“贾老三,你别冲动,冲动解决不了大事……我警告你,我是亲王世子,杀了我,你全家都得赔命!” 贾环狞笑道:“老子不杀你,老子打残你!” 赢朗虽然也会功夫,也开完了筋,可也就如此了。 他爹就是管宗室考封的,他又不是二比,还下那个苦功夫做什么? 况且他一向都认为,只有粗莽武夫才只能靠武功吃饭,像他这样绝世聪慧的人。是靠脑子吃饭的。 所以…… “啊!” “哎哟!” “啊!” “噢哟!” “呜呜!” 赢朗被打哭了…… 然而,贾环却没有住手…… “住手!” 一声爆喝从酒楼门外传来。无数的脚步声,兵器碰撞铠甲声。马蹄声,嘶鸣声,似乎一瞬间忽然响起般。 贾环回头看了眼来人后,嘿嘿一笑,却并不停手,依旧照已经死狗一般的赢朗身上招呼着。 来人他也认识,正是景田侯之孙,五城兵马司的主事,裘良。 “三公子。住手!” 见贾环还不停手,裘良脸色极为难看,再次大声道。 贾环冷笑了声,道:“怎么着,替你家主子张目来了?我就不住手,要不你也来动动我试试,也算替你家主子报了仇?” 四十多岁的裘良闻言,面色一阵青红。 他祖父裘峰,当年是第一代荣国黑云旗下的战将。战功彪炳,得封开国景田侯。 只是,其父不肖,不仅没有守住爵位。还因为战场上贪生怕死,擅自退兵的缘故,被二代荣国公革去了爵位。 裘良则是走了忠顺亲王的门路。才得到了这个职位。 他日益梦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恢复祖宗的爵位,所以就成了忠顺亲王的门下走狗…… 然而。他却并不敢对贾环做什么。 没在军中待过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贾家那面黑云旗所具有的影响力的。 裘良甚至不敢保证,他下达缉拿贾环的命令后,他的队伍会不会听他的命令,还是……倒戈一击。 就在这时,门外又是一阵响动,相比方才的嘈杂和无序,这阵声音却极为整齐,也更有力度。 门外走进一身材矮小,甚至瘦小的中年人,面色黝黑。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干瘦的四十多的半老头子,气势却极为惊人。 他进屋后,先是看了眼依旧在那里殴打赢朗的贾环一眼,便没有再多理会。 真正的高手一眼就能看出,赢朗受的不过多是皮外伤罢了,了不起断了几根骨头,死不了人,也废不了,顶多半废…… 不过,没死就不是大事。 这干瘦男人的眼神扫到董明月时,眸子微微一凝,然后再看到地上已然没有气息的蒙战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过,也就是如此了。 略过蒙战,目光左移,待看到瘫软在椅子里,垂着脑袋不敢抬头,还小口吐血的温博时。 中年人却勃然大怒,紧咬的牙关中吐出两个字:“畜生!” 显然,他基本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起因。 自然,他的身份也就清楚了。 大秦军方最高统帅部,军机阁五大臣之一,前东北方面军,黑龙军团的军团长,奋武侯府,现袭一等伯之温严正。 贾环终于舍得将死狗一般的赢朗丢下了,不过走路的时候可能没看路,一脚从赢朗的裆下踩过。 饶是赢朗此刻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可还是细眼忽然圆睁,口中发出了一道纤细的"shen yin"声…… “噢!” 然后就又昏迷过去了…… 温严正见状,叹息了声,摇摇头,然后头也不回的道:“去太医院,请御医来给世子疗伤。” 贾环收拾了下凌乱的头发,重新束好纳入冠内,然后又整理了下衣裳,才走到温严正面前,躬身行礼道:“晚辈贾环,见过世叔。” 温严正又叹息了声,声音柔和了些,道:“起来吧,都是我家那个孽障惹的祸,你放心,这次再没他的好了。” 贾环心中瞬间又对温严正的印象好了几分,老温的意思很明确,这次事,就让温博扛了。 贾环笑道:“世叔,这是什么话?分明是忠顺王世子赢朗,欺瞒温博哥哥初到神京,诸事不知,挑唆离间,让温博哥哥以为我是在蔑视他。 我辈从武之人,血性第一。若真有人羞辱我等,哪怕血溅五步,亦当保持傲骨不衰。换做小侄是温博哥哥,亦会如此行事。 更何况,当赢朗的把戏被我和温博哥哥看透后,他恼羞成怒,竟然派七品高手想要狙杀我等于此。温博哥哥顾及小侄乃是荣国子孙,便想让人护着小侄先逃,他言道纵然一死,也要为小侄拖延逃命时间。 世叔,温博哥哥虽然小看了小侄,但是,这般血性,这般情义,小侄岂能罔顾?又岂有让温博哥哥替小侄扛事之理? 不瞒世叔,方才小侄与温博哥哥早已说好,此次若是大难不死,我等当义结金兰,共书金兰谱! 日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小侄自然更没有让温博哥哥顶罪的道理了。”(。) 正文 一百七十二章 齐聚 自进屋后,温严正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的笑意,虽然很难看,但确实在笑了。 他瞥了眼努力昂首的温博一眼,道:“三公子之话当真?” 温博闻言脖颈一拧,吐了口血,却依旧倔强道:“自然当真。” 温严正点点头,道:“那你赞同他的话,让他去顶着?” 温博似乎忘了温严正的身份,语气鄙夷道:“就算是结拜,也是我年长。做哥哥的,岂有让弟弟顶罪的道理?再说了,今遭之祸,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我是奋武子孙,就算没有先祖的勇烈,但也有先祖不怕死的骨气!” “好!” 温严正一脸严厉的看着温博,厉声道:“记好你的话!” 温博眼中闪过一抹哀色,却一脸的无悔,道:“自然!” 贾环觉得方向有些偏了,插口道:“世叔,您这是说什么呢?” 温严正摇摇头,叹息了声,然后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赢朗,道:“都散了吧,我……” 话未说完,他忽然看向门外,没一会儿,门口处又传来一阵动静。 又进来一人。 此人轻眉细眼,但是,身上却穿着一身……斗牛服。 斗牛服乃是公服,既,乃国公朝服。 当朝除却开国八国外,并无第九国公。 而开国八公俱已逝去,后辈子孙最出息者,就是镇国公府的牛继宗,却也不过是一等伯罢了。 不是国公,却能身着斗牛服的。身份就很明显了,当朝只有一人。 那就是大秦军机阁首席阁佬。大秦军方太尉,义武侯。方南天! 值得一提的是,方南天并不是今上的人,而是太上皇的人,并且在太上皇的干预下,他……隐约倾向于忠顺亲王…… 不过,此人来了后,只是和温严正点了点头,又看了贾环一眼,最后还扫了董明月一眼。就径自走向赢朗,略微看了看后,就找了把椅子坐下,闭目…… 装x…… 不过大家也理解,闹到这个地步,该来的人,还远远没到齐。 此刻裘良早早已经退出门外了,这种场合,小小一个五城兵马司就不要在里面丢人现眼了。弄不好最后就要拿他背锅…… 果然,没多久,门外又是一阵动静,而且动静还不小。 人还没进来。声音就传了进来。 “这话是怎么说的?这话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就闹起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贾环嘴角抽了抽,温严正、方南天两人却连眼皮都没抬。 史鼐。保龄侯史鼐,还有。忠靖侯史鼎。 两人都是面色焦急的进门,环视了一圈后。还没松口气,就看到了地上昏迷的赢朗。 两人面色同时大变,急步走到赢朗跟前看了看后,面色比死了娘还难过…… 忠靖侯忽然站起身,面色铁青的走到贾环跟前,指着他道:“你这个竖子,你……你闯下大祸了!我真是……” 贾环猛然抬头,目光凌厉的看向史鼎,一字一句道:“史鼎,你最好明白你自己的位置。开口说话前,多动动脑子。” 史鼎闻言后,面色陡然涨红,却还是不动脑子,伸手就要扇下,却被温严正忽然出手拦下。 相比于只有武伯爵位的温严正而言,身居武侯高位的史鼎孱弱的就跟小鸡仔似得,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温严正淡淡的道:“史鼎,三公子的话你没听到吗?三公子让你最好明白你的位置,说话前多动动脑子。” 史鼎恼羞成怒道:“怎么着?我堂堂忠靖侯,还是他的长辈,难道还动不得他了?” “你想动谁?荣国子孙,宁国传人,也是你能动的?别说是你,就是第一代保龄侯在此,你问问他,他敢动不敢动?” 门外,又是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身影进入,高大魁梧,不是镇国公府的牛继宗又是谁? 不仅是他,在其身后还有理国公府现袭一等子柳芳、修国公府现袭一等子侯孝康、平原侯府现袭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府现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襄阳侯府现袭二等男戚建辉,以及定军伯府现袭二等男韩德功。 这群人,是荣国府在神京中最铁杆的盟友,也是如今大秦军中相当一部分力量所在。 当然,这还远不是全部。 牛继宗进门后,先上下打量了番贾环,见他身上虽然多有血迹,但人却无恙后,微微点点头,又瞪了眼后面的牛奔,不过见他更惨后,便也没再多说。 牛继宗觑着眼看着温严正,声音微冷道:“老温,昨儿还在说,明天一起去宁国府里,见见贾家这位最出色的晚辈。怎么着,今天就要改换门庭,打上门来了?” 温严正是有苦说不出,只能苦笑。 贾环笑着解释道:“伯伯,不怪温世叔和温家哥哥,是赢朗那个贼羔子使坏,耍心眼,专门挑拨温博哥哥前来讨事。温博哥哥先头并不知我的身份,后来赢朗的挑拨奸计被拆穿后恼羞成怒,让他身边的七品高手要杀我等,温博哥哥还让牛奔哥哥护着我先逃命,他要留下来拼死阻拦呢。这不,小侄儿一身倒没什么伤,反倒是温博哥哥伤的最重,牛奔哥哥还有韩家三位哥哥也都受伤了,小侄真是……心里惭愧。” 牛继宗闻言,暗自舒缓了口气,道:“你年纪最幼,他们拼死保护你也是应该的,有什么可惭愧的。日后好生习武,等练好了就不用再逃了。”又对温严正道:“老温,这件事怎么办?” 温严正摇摇头,没有丝毫犹豫,道:“温博扛。” 贾环顿时不依了。道:“世叔,赢朗是来找我麻烦的。温博哥哥顶多是一个不知者,他扛什么?再说了。赢朗都是我打的,温博哥哥半根手指都没动。他就算想扛也扛不下!” 闻言,温严正眼神柔和了许多,看着贾环道:“你还小,很多事不懂。这件事,不需要管真相如何,总之,只要有一个背锅的就好。不管你温博哥哥知不知道,今天这事都是他惹出来的。他作为男儿,作为奋武子孙,他不扛谁扛?他若不扛,日后也难再做人。” 贾环还没开口反驳,门后又传来一阵动静,一道身着员外服的富态中年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史家哥俩被人无视了半天,心中的憋屈简直都要炸了,此刻看到此人,竟是比看到亲爹还亲。 “哎哟。王长史,您老可来了。快来看看吧,世子他……世子他……” 保龄侯史鼐的作态让堂上的每一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大家都是勋贵,勋贵里出现了这么两个东西。真真是让人觉得恶心,连带着同为勋贵的他们都觉得面上无光。 那王长史气势很足,好像对满屋子的侯伯子男都不放在眼里。眼神凌厉的扫视了一圈后,才跑到赢朗跟前。蹲下小心的查探起来。 在发现赢朗除了下身处有些问题外,也就是断了几根肋骨。王长史松了口气,人没死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 王长史起身,回头眼神凌厉的径直看向贾环,尖声阴测测道:“好一个心狠手毒的凶手,不光杀我亲王府的人,还欺凌亲王世子,殴打成重伤。好,好一个荣国子孙。咱家看你这回能拿什么顶账!” 贾环很奇怪的看着王长史,上回他是因为担心对方在他考封中使坏,故意示之以弱,难道对方真的就觉得他好欺负,他怕事? 贾环语气奇道:“王长史,说到底你不过是王府的一个奴才太监,猪狗一般的东西,说说看,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教训一位国朝子爵的?” 王长史打着忠顺亲王府的招牌,顺风顺水了大半辈子了,早就习惯了别人的卑躬屈膝和奉承,比如说保龄侯和忠靖侯两位侯爵…… 还从未有人敢这般跟他说话,更别提辱骂于他了。 目瞪口呆的王长史气的涨红了脸,哆哆嗦嗦的翘着兰花指指着贾环尖声道:“你……你好大的胆!” 贾环懒得和他辩解,笑道:“在下胆子要是不大,就不会报仇,将那个王八羔子打成死狗了。” “朗儿是王八羔子,是死狗,那你这位荣国子孙,宁国传人说说看,你又是什么东西?” 一道很柔和的声音,没有半分怒气,从门外传来。 随即走进一位身着四爪金龙亲王袍服的中年人,此人面若秋花,气色极好,一双细眸中的眼神,和煦若春风,没有半点阴私歹毒之色。 在其身后,跟着一个躬背老奴。 那老奴走在中年人身后,进屋后,第一眼看向的,却是躺在地上没有半点生气的蒙战身上。 眼中闪过一抹哀色…… “见过王爷。” 一行人都站起身来,以国礼相见,贾环亦不例外。 此人,正是国朝第一贤王,忠顺亲王,赢遈。 赢遈很亲切的让众人勉力,然后又看向贾环,声音依旧很柔和,提醒道:“本王问你话呢。” 牛继宗正想开口,贾环却已经回答了:“王爷不是已经说了么,在下乃荣国子孙,宁国传人。” 没有半点犹豫,亦或是畏惧。 如今的贾府,与红楼原著中后期的贾府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红楼原著中,忠顺亲王只需派一个王长史,就能将贾政吓个半死。 可是现在,贾府集聚的力量,并不畏惧一个亲王。 能够惩罚他这个宁国府承袭一等子爵的人,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办到,那就是太上皇。 除此之外,当今圣上不行,忠顺亲王,也不行。 ……(。) 正文 一百七十三章 交锋 “你刚才问本王长史,是谁给他的胆子让他这般说话。∏∈頂∏∈点∏∈小∏∈说,本王也想问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跟本王说话?” 赢遈闻言后,面色微微讶然的看着贾环,但语气依旧很轻松的问道。 似乎正躺在地上起不来的人不是他的儿子一般…… 贾环虽然心中凛然,但面上却是一笑,道:“王爷这话却是说笑了,王长史,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太监罢了,还是一个只懂得仗势欺人的太监,猪狗般卑贱的东西。在下虽然不才,却不敢与他相比,唯恐辱没祖宗。 至于,是谁给小子的胆子和王爷说话,很简单,还是那句话,因为我是荣国子孙,宁国传人。不知王爷对在下这个回答,满不满意?” 赢遈闻言淡淡一笑,却还是不怎么在意,随意打量了番厅内状况,微微摇了摇头,又看向贾环,道:“不错,你这个身份,倒也确实有资格跟本王说话。 只是……又是谁给你的胆子,将本王世子打成这般模样?亲王世子,爵位之贵,尚在郡王之上,不要说你不过区区一个子爵,就算你是宁国公,怕也没这个资格打他吧?你这叫以下犯上!” 贾环呵呵一笑道:“王爷说错了,我不是在打一个亲王世子,我是在打一个杀人凶手。” 赢遈笑容微敛,问道:“他杀了谁?” 贾环撇嘴道:“他指使七品高手蒙战杀我,当时有很多人听见并且看到了。还好,承蒙祖宗庇佑。家族里还有一个能过的去的高手相救,并且诛杀了恶贼蒙战。 王爷。太祖高皇帝亲书‘与荣宁二公共富贵’的丹书铁劵尚存于太庙,太上皇御笔‘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亲黎庶思荣宁’的联对尚悬于贾族宗祠。 而您的儿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妄图狙杀一个太上皇钦赐的大秦子爵。 王爷您说说看,这样的人,有没有资格做亲王世子。如果他是的话,那么今天这件事,小子虽然微不足道,却还是希望王爷能够给区区在下一个交代。 也给荣宁二公一个交代。 不然的话,我荣宁先祖在天之灵。怕也不愿看到这一幕。” 纵然牛继宗并柳芳、侯孝康、蒋子宁、谢鲸、戚建辉、韩德功等人早就知道贾环不是善茬,可是任谁都没想到,贾环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居然敢在忠顺亲王面前不落半点下风,寸步不让。 荣宁二公,后继有人! 其实不仅牛继宗等人没想到,忠顺亲王赢遈更是没想到。 早先他派王长史去给贾环考封过程中下蛆试探,王长史回报说,贾环不过一竖子。与其父贾政一般,迂腐不知变通,死脑筋,并且性情不坚强。 至此。赢遈就没将贾环放在心上过,谁料,今日居然来了这么场爆发。 这个话。赢遈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都是问题。 不过,什么是政治人物。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修练的脸厚心黑。指鹿为马。 没有这个本事,还想混朝堂,那简直就是在找死。 忠顺王赢遈显然是一个出色的权术人物,他轻轻的咳了声,平静道:“这个问题,还需要有司进行考证调查后才能做出结论,而且也不归本王管辖。本王能够管辖的,是你殴打亲王世子致伤残一事。 既然出手的不是皇室宗亲,就是世家勋贵子弟,那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儿,都去宗人府衙门说话吧。” 牛继宗等人闻言面色一变,牛继宗摇头道:“王爷此言差矣,这件事并不是单纯的勋贵子弟斗殴。还涉及到世子指使贼人妄图谋杀国朝一等子爵,还有下官的子侄。” 见牛继宗出面,忠顺王赢遈倒也没太在意,只是面色微微肃然,随即又开口笑道:“既然牛伯爷这般说,那也好办。本王最是明理,既然涉及到人命案子,正好,五城兵马司的主事就在门外……” 王长史倒是一个有眼色的人,赢遈的话刚落,他就快步走到门口,尖声道:“五城兵马司主事裘良何在?” 裘良四十多岁的人了,祖上亦是军方巨头之一,可此刻却卑微的和一条蛆虫一般,卑躬屈膝满脸谄笑的小跑进来,见谁都点头哈腰…… 裘良躬着身走到赢遈面前,请示道:“不知王爷千岁有何吩咐?” 赢遈还未开口,贾环就冷冷一笑讥讽道:“裘良,你还真有乃父之风。我听说你老子当年就是这么跟罗刹狗磕头的,然后他才找到机会临阵脱逃。要不是当年我荣国先祖念在你祖父旧日功勋的面上,请太上皇饶你满门的性命。你还有命在这里摇尾乞怜?” 裘良闻言,一张脸上满是羞愤,脸色涨的通红,却依旧不敢多说什么,他知道,即使他抱着忠顺王的大腿,却还是惹不起贾家。 而一旁的忠顺王赢遈,此刻再也不是波澜不动的神态了,他怒视着贾环,厉声喝道:“放肆!” “黄口孺子,胆大妄为。” 一直闭目养神,只忠顺亲王进门时才睁开眼点了点头的大秦太尉,义武侯方南天此时也忽然开口了,冷冷的道。 贾环闻言,却不怎么在意。 他知道对方无不是位高权重之人,可是那又如何? 他身后站着的,是大秦军方最核心的一大部分力量。 如果有这样的底气,他还会畏惧低头的话,那他就真成了扶不起的阿斗了。 圈子外围,牛奔和温博等人看到贾环和赢遈交锋的一幕幕,尤其是方才贾环开口骂裘良影射赢遈是罗刹狗的一幕,心里当真是又爽快又羡慕。 别看平日里大家都是差不多的顶级勋贵子弟,大秦第一流的衙内圈里都排名靠前的大牌衙内。 可是此刻。高下立断。 贾环是宁国府如今的袭爵人,是荣宁二府唯一的武勋。他代表的,就是整个荣宁二府。以及背后的那面黑云旗。 因此,他便有底气和忠顺亲王硬碰硬的顶,也有底气和资格将裘良骂的狗血淋头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更有资格无视当今大秦太尉的怒火。 因为谁都知道,除了太上皇亲自开金口外,谁都不可能真将贾环如何。 至少,目前不能。 别的不说,单看看贾环身后替他压场子的那群人吧,主宰大秦百万大军命运的军机阁有五位军机大臣。站在贾环身后的就有两位。 再加上其他一大票公门侯门出身的勋贵,尽管他们有的只是一等子,有的甚至还只是二等男。 但许多时候爵位并不代表什么。 最重要的是,每一个公侯伯府背后,都牵扯着一大批军中重将,门生故旧。 这些人加起来,其力量之庞大,足以让任何人为之胆寒和忌惮。 只是,如今能将这些力量勉强整合起来的。唯贾环一人尔。 所以,贾环才能够在这个最顶级圈子内开口说话,并且当着忠顺亲王的面,辱骂他的门人。 要是换做牛奔和温博。咳咳,两人平日里在他们老子面前都是连大气也不敢猛喘的…… 这才有了他们此刻一脸羡慕嫉妒恨的看着贾环。 忠顺王的脸色肃然的看着贾环,沉声道:“你当真以为。你倚仗着荣宁二公的余荫就能横行无忌?这天下姓赢,不姓贾。” 贾环闻言。瞳孔微微一缩,面色却不显。他呵呵一笑,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外又是一阵动静。 没多时,就见一道身影入内,竟是不知何时消失了的明珠郡主,赢杏儿。 赢杏儿一脸风尘仆仆的匆匆进来后,第一眼入目的竟然是……贾环? 见他无恙后,赢杏儿松了口气,然后才发觉原来忠顺王并诸多勋贵和军方大佬都在场。 她面色不由一红…… 实事求是说,她方才那般失态,绝非是因为相中了贾环想让他做个驸马爷什么的。 至少不全是这个原因…… 而是她在担心,一旦贾环被杀,神京城内立马就会扬起滔天巨浪,甚至有可能发生不忍言之大祸。 然而不管哪一方,最后都不会是赢家。 所以她才这般在乎贾环的死活。 可是她刚才那番作态,落在众人眼中,却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见过父王。” 屈身一福,赢杏儿先对赢遈行礼。 赢遈皱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赢杏儿这才起身,朗声道:“太上皇口谕……” 众人闻声,无人敢怠慢,齐齐下跪,除了方才隐身上楼的董明月…… “召东来顺楼内诸人,即刻入龙首宫觐见,不得有误,钦此。” …… 虽然说是楼内诸人都入宫,可实际上哪里又能都有这个资格? 别的不说,贾芸和众活计,甚至是韩家三兄弟,都留了下来。 贾环本意是让牛奔和温博都留下来的,尤其是温博,他伤有点重。 可温严正却坚持带上他。 一行人出了门后,贾环才发觉今天的阵势到底有多大。 整条街道,整个坊市都已经戒严了。 到处都是黑衣黑甲的持戈兵士,甚至还有端着弓弩戒备的“狙击手”…… 东来顺楼前马匹、轿子、马车排成了长龙,人头拥挤。 等楼内的大佬出来后,这般多的士兵家将,整条街上却安静无比,没有丝毫杂音。 然后,各自乘坐各家的车马轿子,一行人朝宫门驶去。 贾环的黑云马车内,温博纵然已经伤成这样,还是一脸迷醉的抚摸着车窗上方的那朵黑云,如同在抚摸他的梦中"qing ren"一般。 牛奔笑道:“行了,博哥儿,瞧你那怂样。别丢人了行不行?” 温博粗黑的扫把眉一挑,鄙夷道:“你少说我,我就不信,你第一次上这车能好多少?” 牛奔闻言顿时一滞,然后看着某人痛骂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当初为了上这架黑云车,小爷还被某个黑心肝黑了八百两银子!!!” “哈哈哈!” ……(。) ps:咳咳,弱弱的说一下,本书有群,群号在简介中,欢迎大家加群,本人晚上出没…… 还有就是,关于书中逻辑问题。 我也算是一个老读者了,所以一般可能出现的逻辑问题,我都会考虑到的,当然,肯定有不全的地方,欢迎大家检查,言之有理的,我一定检讨。 但希望大家给我些时间,很多都是专门挖的坑,会慢慢填满的。 如果现在做出解释的话,感觉就不对了,提前知晓了答案,再看书也没什么激情了。 总之,我会尽心写好本书,不辜负订阅投票的书友! 谢谢大家! 正文 一百七十四章 觐见 “哈哈哈……咳咳……” 温博笑的很豪迈,可这么豪迈,难免牵动伤势。∈, 贾环无语的瞪了牛奔一眼,道:“你能不能消停点?” 说罢,从车内一角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是一些常备的伤药,还有一些人参冰片什么的。 只是车内没有水,只能先让温博含一片参片压一压伤势,不然久了可能会留下病根。 牛奔扫了两眼,在木盒里扒出两包药来,然后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皮囊。 贾环皱眉道:“这是酒,酒能进药吗?” 牛奔鄙夷道:“就你啰嗦,这才是最好的药!” 温博也感兴趣,笑道:“奔哥儿,给我多留点儿,谁让我伤的最重?” 牛奔嗤笑道:“屁的你伤的最重,你以为赢朗那孙子就好过?” 温博闻言,看向贾环,道:“你也真敢打,不过你没真把他打个半废吧?” 贾环扯了扯嘴角,不在乎道:“也不算半废,不过估计他的老二从此就不大好用了。勃而不坚,坚而不久,子孙堪忧……” “噗!” “咳咳咳……” 牛奔刚用一口酒就药咽下,想着再用一口酒压一压,谁料全喷了。 喷完就是大笑,温博反应过来后,亦是一边咳嗽,一边捶车板,一边大笑。 黑云车外不远处,牛继宗等几个骑马的大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虽然还有担忧,但更多的却是欣慰和满意。 闹到这么大。居然还有心情大笑,果然有他们当年的风范…… 乖孩子能有什么出息? 越能折腾。说明越有潜力,代表精力旺盛。 只是…… 今儿是不是折腾的有些太过了? …… 龙首宫。听名头就知道有多牛逼。 龙首者,龙头也,亦是群龙之首之意。 不过,龙首宫却没有贾环想象中的金碧辉煌。 虽然当初梁九功给了他一块龙纹玉佩,让他年节时给太上皇拜年。 可贾环并没有当真,太上皇荣养十几年了,等闲阁臣都难以相见。 他要真不知轻重跑上门去,传扬出去,多半会让人批判。 所以。今日还是他第一次来这大秦万里疆域的核心之所。 除了比较威严的殿宇外,龙首宫内并没有什么太奢华的名贵草木或者奇石。 显得有些素净。 宫人也不是很多,偶尔遇到几个青衣小太监,也都是脚步轻轻的走路。 这种素净一直到了正殿前,气氛忽然凝重起来,众人顿住了脚,各自整理了番仪容,然后就在正门外拜下。 贾环心中对太上皇的威望,有了一个差不多的概念了。 “太上皇口谕:众卿平身。都进来吧。” 梁九功走出门外,避开众人的跪拜,然后宣旨道。 “谢上皇!” …… 众人被引入正殿后,并未在大殿内停留。而是又被引入了大殿旁的暖阁内。 阁名,暖心阁。 在暖心阁内,贾环终于看到了统御大秦万里河山。亿兆臣民的第一人。 大秦太上皇,赢玄。 很清瘦的一个人。而且,年纪看起来似乎并不大。 除了鬓角处的两缕霜白外。余处头发都是黑的。 腰背依旧笔直,他正在书桌边,悬笔书写。 “臣等参见太上皇,吾皇万岁!” 不管是多桀骜的人,不管手中握有多少大权,此刻,众人眼中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信仰,那就是眼前这位身形清瘦的太上皇。 赢玄没有说话,也没开口请人平身,依旧不慌不忙的书写着。 好在,没过多久,他便写完了。 端详了番自己的成果,似乎感到还算满意,他清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然后才轻声道:“都起来吧。” 众人再次谢过之后,就有人开始告状了。 赢朗哭的那叫一个凄惨,一手还捂着胯下老二:“皇爷爷,请皇爷爷为孙儿做主。呜呜,孙儿差点就见不到最最敬爱的皇爷爷了。” 其他人面色淡然,恍若没有听到般,心中却或担忧,或鄙夷。 赢玄淡淡的扫了赢朗一眼,接过一旁赢杏儿递来的温湿帕子,净过手后,对赢杏儿笑道:“丫头,看看朕写的这几个字如何?” 赢杏儿灿然一笑,道:“皇爷爷写的字,自然是天底下天字第一号的好字喽!” 赢玄哈哈一笑,道:“你啊……那你给他们念念,朕写的什么。” 赢杏儿点点头,上前走到书桌前,一字一句道:“正大光明!” …… “明白了吗?” 赢玄看着下方为首的赢遈,淡淡的道。 赢遈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却还是点点头,道:“父皇教训的是,皇儿一定谨记在心。” 赢玄点点头,道:“那就去吧,记得找个太医,好好瞧瞧。” 赢遈面色再次一僵,而后强笑道:“儿臣遵旨。” 说罢,提溜着还想多话的赢朗,毕恭毕敬的倒退出门了。 赢玄又对方南天和牛继宗等人道:“你们也去吧。” 众人自不敢有任何异议,躬身道:“臣等遵旨。” 贾环混在里面,倒也不显。 不过,就在众人要走出暖阁时,赢玄的声音又遥遥传来:“贾家小子留下。” 众人身形微微一顿,牛继宗非常郑重的给贾环使了个眼色后,却不敢停留,就离开了。 贾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回过头。脸上笑的比较灿烂,但适中。然后跪下拜道:“无知小子贾环,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 赢玄看着地上的“小奴才秧子”。道:“朕听说,你在你那庄子上,最讨厌的就是庄户给你跪下磕头。可见,你是不喜这一套的。既然不喜,缘何在朕面前演这套做派?” 贾环闻言心中一凛,却不敢胡言乱语,老实道:“不敢期满上皇,小子确实不大喜欢这一套。但是,小子却明白。小子的不喜欢,和这世间的大规矩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小子在自己的庄子上可以乱来,但出了庄门,就不能再随性而为了。小子如今代表的不止是小子一人,还有祖宗的脸面。要是出了岔子,小子被人批判无妨,失了祖宗的颜面,却是小子担当不起的。” “迂腐。” 贾环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么两个字的评价。 赢玄依旧不客气道:“你还晓得大规矩?你既然晓得大规矩。缘何敢将亲王世子打成那般?可见你是心口不一。” 一旁处,赢杏儿一双大眼睛细细的看着贾环,眼神中有些兴趣,也有些担忧。 人间至尊。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言出法随,便可轻易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贾环闻言苦笑道:“回上皇的话,小子虽然知道一些大道理。但小子的心性并没有修练到家。所以,小子明知道一些大道理。可血性上来后,却无法控制住自己。” 赢玄闻言。哑然一笑,道:“你这是在请罪,还是在自夸?你不是说,习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血性吗?照你这般说来,你倒是做的不错?” 贾环有些招架不住,讷讷道:“不敢欺瞒上皇,小子……小子确实自觉还不错。” “哈哈哈!” 赢玄大笑出声,修长的手指规律的敲着御桌桌面,其频率…… 竟然和贾环的心跳一致! 贾环不自然的紧张起来。 赢玄又道:“朕对你说的一句话,就是……丫头,是什么来着?” 赢杏儿微微一笑,而后道:“这天下是太上皇的天下,是当今圣上的天下,也是我们诸多与国同戚的世爵勋贵的天下。” 赢玄抚掌一叹,看着贾环道:“朕对这句话很有兴趣,前两句倒也罢了,马屁之言。你给朕说说看,这天下缘何是你们这些与国同戚的世爵勋贵的天下?这话,朕倒还是第一次耳闻。” 贾环闻言,眼睛眨了眨,道:“上皇,这话很好理解啊。” 听了这话,赢杏儿眉头都竖起了,何尝有人敢这般和太上皇回话的? 赢玄却哑然一笑,道:“那你就说说,怎么个好理解法?” 贾环理直气壮的朗声道:“上皇,不是小子拍龙屁,只是真心对太祖高皇帝和上皇的隆恩感到感激。我大秦的勋贵制度,堪称始皇帝以降两千载最优的分封制度了。 这个制度,使得勋贵世家出身的子弟,只要上进,只要有吃苦耐劳不怕死的精神,就一定能够成为大秦的柱石,并且,还能不坠先祖威名,世代享得荣华富贵。 只要大秦在一日,只要大秦一日比一日昌盛,我们这些世爵勋贵,就能过一天的好日子! 所以,我们才叫与国同戚!所以,我们才会死心塌地的维护我大秦的江山万万年!” 赢玄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又道:“可是,也有不少勋贵说,这个制度太过残酷。一旦家族子弟无人能从武,亲贵之爵立去,三五代之后,连考封的资格都失去,祖宗的基业也就尽了。你怎么看?” 贾环摇头道:“上皇,说此言者,必是目光短浅之辈,此辈中人,不可付之以大事。” “哈哈哈!” 赢玄闻言大笑起来,而一旁处的赢杏儿,和再远一些的梁九功,则均是面色古怪。 因为提这个意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赢杏儿的父亲,赢遈。 他的目的也很好理解,以此收尽勋贵之心。 别说,他这一折子一上,勋贵们的确是群情沸腾,深赞赢遈乃国朝第一贤王!(。) 正文 一百七十五章 对奏 “那你说说看,这样的人,怎么就是目光浅显之辈?怎么就不能付之以大事?” 赢玄饶有兴趣的问道。 贾环正色道:“上皇,这不是小子妄言,这是史实。史鉴不远,前明皇朝不就是如此吗?不用考封,那么多世袭罔替的公侯伯门,每年朝廷要支付那么多的银钱禄米。可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在养猪罢了,而且还是一群连当猪肉都不能的废物猪。 崇祯年间,那么多的勋贵武爵,可到头来连个像样点的领兵大将都没有。没有也就罢了,他们一个个积攒了那么多银子,崇祯皇帝为了派大兵出征,想要问勋贵们借点银钱做军费。 到头来,却只收上来区区几十两……上皇,自古而今,历史上有哪朝皇帝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那成国公朱家后来更是开城门投降的主谋人! 如果前明两百年间,就用了我大秦的考封制度。小子猜想,大明朝至少还有五百年的国运!” 赢玄点点头,道:“这么说,考封制度不错?” 贾环道:“何止不错?只要严格执行,便是我大秦千秋万代的根基。” 赢玄疑问道:“那你贾家呢?若是日后也出不了武人怎么办?” 贾环严肃道:“上皇,能不能出武人,确实需要一定的概率。因为从武根骨乃天成……但,从武根骨真的就那么稀少吗?小子看来却是未必。小子别的不敢多说,如果小子日后生十个孩子,那么其中,一定会有两到三个甚至更多的孩子会有从武根骨。只不过,是不是嫡出的就不一定了。 但小子本身就是庶出,又不是儒家那些酸夫子,岂会迂腐的纠结于嫡庶?所以,小子敢保证,我贾家必定会武运长存! 当然了,也有可能。会有不肖子孙,不是因为没有根骨的原因才不去从武,而是因为怕苦怕疼怕死。那这样的子弟,我贾家是绝对不能容的。 世上从来没有只享富贵不付代价的好事。我大秦勋贵之家,也容不下那么多废物。” 看着贾环一脸正色的在那里谈论他日后至少有十个儿子,赢玄当真是笑的开怀,连一旁的赢杏儿都一脸通红的瞪了贾环一眼,梁九功也无声的大笑着。 “那为何天下是朕的。是皇帝的,是勋贵的,却不是读书人的呢?” 赢玄继续问道。 贾环面带不屑道:“读书人?哼哼,上皇,不是小子对他们偏见。上皇您想想看,当年女真鞑子入关后杀入燕京城,大兵还没进山东呢。那衍圣公后人,居然带头上书劝进,言曰鞑子乃是天命。嘿嘿,这就是大明养士两百年养出来的士人。” 赢玄看着贾环。淡然道:“你可知,你今日之言若是传出,不论是勋贵还是文臣,都让你得罪大半了。” 贾环不惧,没所谓道:“上皇,不是小子狂妄。得罪了便得罪了,只要小子一心忠于大秦,他们又能耐小子何? 再说,小子就算得罪,得罪的也是那些妄图躺在祖宗功勋簿上。混吃等死之辈,亦或是……只拿圣贤标准要求别人,却不撒尿照照自己德性的伪君子。小子何惧之有?谁要想对付小子,只管让他放马过来便是!” 赢玄玩味道:“你依靠什么?就是依靠荣宁二公的隆威?” 贾环正色道:“不。上皇,小子依靠的是上皇和当今圣上的圣明!” “哈哈哈!” 赢玄大笑出声,指着贾环笑骂道:“你个惫赖猢狲,竟是想让朕和皇帝替你背锅!” 一旁处,赢杏儿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笑罢,赢玄赞叹的看着贾环道:“你的想法没错。做法也没错。只要你们争气,那你们这些世家就会世世代代与国同荣同戚。大秦是朕的,也是你们的。所以,我们要一起维护好这个天下。” 贾环胸脯挺的和鸡胸似得,朗声应道:“微臣遵旨!” 赢杏儿撇嘴道:“你还不算臣哩!再说,这治理天下还不是靠文官?怎么就你们勋贵忠心?” 贾环很严肃道:“杏儿,你想错了。文官?在上皇面前不说假话,这天下可有不贪的文官?不贪财也是贪名,最终还是在贪高官。” 赢杏儿依旧不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武将就不贪?自古以来,有不吃空额的武将吗?” 贾环鄙视道:“那种人也配叫武将?你去看看我牛伯伯他们,会不会吃空额喝兵血? 我告诉你,真正的勋贵将门出身的将军,根本不屑于这样。 因为只要他们自身努力,练好武练好兵,那他们身上的前程和富贵自然能在疆场上杀回来。 这样取富贵,不仅不用遭人鄙视,还能光宗耀祖!只有最没出息最窝囊的武将,才会吃空额喝兵血!” 赢杏儿闻言,气的说不出话来,瞪着贾环道:“那你呢?你身上的富贵却不是这样来的!” 贾环闻言一滞,然后谄笑的看着赢玄道:“哟!上皇,杏儿……杏儿郡主不说小子都忘了,小子还没当面给上皇道谢呢!小子身上这个子爵,还是上皇隆恩给赏的。” 赢玄哈哈笑道:“行了,少装模作样。梁九功说的不差,你和贾代善不像,倒是和贾源更像。对了,丫头不说朕都差点忘了。 格物之道,朕也略有所知。为何少府的大匠费尽心思搭建暖室,产出的蔬菜竟然不如你庄子上产的?这是何道理?朕听说是因为你温室里的窗子大,可是大匠试验后,效果依旧不佳。”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讪讪笑道:“上皇,窗子大那就是一个幌子。窗子大了,保暖反而跟不上了,因为窗纸薄啊!而且窗子大,采光其实也没提高多少。” 赢玄感兴趣道:“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贾环笑道:“因为小子是用玻璃做的窗子。” “呀!” 赢杏儿闻言惊呼出声,连梁九功都大感意外的看着贾环。 赢玄却是大笑起来,抚掌叹道:“果然是大手笔,朕却忘了玻璃这一茬。只是,朕用的玻璃都是从欧罗巴大陆那边运过来的,你的玻璃从何而来?” 贾环嘿嘿笑道:“小子运气不赖,找了个方子,又和烧琉璃的匠人们瞎搞了几个月,就烧出透明玻璃来了。” 赢玄闻言,细眉挑了挑,道:“朕参你一股,如何?” 贾环嘿嘿笑道:“小子当然欢迎了!” 赢玄奇道:“你也是精通经济之道的人,不知其中的利益,不心疼吗?” 贾环摇头道:“上皇,这么大的财富,集中在小子身上,实在不是什么福事。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就连水泥小子都不曾大量制造。更遑论如今价比黄金的玻璃?” 赢玄眼睛微微眯起,道:“你乃荣国子孙,宁国传人,不偷、不抢、不贪,凭自己的本事赚银子,有什么可怕的?” 贾环老实道:“上皇,正如前面小子所言,小子虽然明白许多大道理,但小子的心性太幼,许多诱惑都抵挡不住。所以,小子就会在这些害人的念头还没升起前,就断绝滋养它的土壤。” 这话,不仅赢杏儿不笑了,连梁九功脸色都隐隐有些发白,心里直呼这个楞小子。 赢玄目光幽幽的看着贾环,道:“谁教你的这些?这是……帝王之术啊!” 贾环脸色发白道:“上皇,您可别冤枉小子,小子顶多是瞎想了些臣子之道。” “哼哼!” 又盯了贾环看了良久后,赢玄道:“也不知说你精明,还是说你鲁莽。这种话也敢说!不过你毕竟出身不同,心里能有这样的敬畏总是好的。既然如此,那玻璃的生意就归入内务府,分成的话,朕六,你四,如何?” 贾环摇了摇头,险些没把赢杏儿吓死,居然敢和太上皇讨价?真当做买卖呢?不知道什么叫金口玉言吗? 不过,贾环的话却让她放下心来:“上皇,不是小子矫情,四成实在太多,小子难以吃下。” 赢玄好奇道:“那你的意思是……” 贾环竖起一根手指,道:“最多一成,多一分都不要。” 赢玄皱眉道:“玻璃现下虽贵,但一旦大量制造,价格立刻就会跌落。只要一成,你……” 贾环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道:“上皇,若是只卖原始的玻璃,那就太不划算了。” 赢玄来了兴趣,道:“那你的意思是……” 贾环循循善诱道:“上皇您想啊,原始的白玻璃能卖出什么价码?不过是当窗子用罢了。若是我们再加工一下,制成玻璃屏风,制成玻璃灯笼,制成……” “好了好了好了!” 赢玄只觉脑袋有些晕,摆手道:“朕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会有一个黑心肝死要钱的名头了!” 看着贾环满脸无辜冤屈的悲愤表情,赢杏儿险些笑岔了气。 赢玄也笑:“朕虽然不好此道,但朕有一爱子,最长陶朱之术,改明儿,你和他好好去讨论吧,他正在内务府办差。” 贾环闻言,眼睛眨了眨,道:“九郡王?” 赢玄点点头,笑道:“你也知老九?” 贾环干笑了两声,心里腹诽道,忠顺亲王的钱袋子,谁不知道? 可这趟浑水,着实可不好趟啊……(。) 正文 一百七十六章 妥当 “怎么,不乐意?” 赢玄语气平淡的问道。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上皇,这九郡王和忠顺亲王好的都快穿……小子今儿鲁莽,将忠顺王世子给揍了,小子担心,九郡王会阴小子一把……” 赢玄哼哼笑了两声,道:“你也有知道怕的时候?不过,武勋子弟,动动手打打架算的了什么?朕当年和贾代善一起,还不是把仁王世子……哼哼,你且放宽心,不要那么多权术忌讳。朕的吩咐,老九不敢不听。” 贾环还能说什么?只能遵命了。 赢玄又道:“行了,你也去吧。日后常来请安,朕给你的那块玉佩,你当朕白给你的不成?” 贾环唯唯诺诺的应了后,就老老实实的退出暖心阁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影才消失在暖心阁,赢玄就对赢杏儿道:“丫头,此人,可为郡马乎?” …… 天色微暗,贾环方回到宁国府。 之所以没有直接去荣国府,是因为要换一身衣服。 他身上的衣裳,还沾染着血迹呢。 门口处的赖二见到贾环进门后,立刻声张起来,被贾环训斥了一通,还是在那里咋呼。 贾环懒得理会,只嘱咐别找太医,就随他表现去了。 李万机也迎了上来,并韩家三兄弟和牛奔,温博伤势太重,在书房里歇着。 等贾环等人进了书房后,只见牛继宗、温正严并柳芳、侯孝康、蒋子宁、谢鲸、戚建辉、韩德功等人都在书房里候着,想来方才从宫里出来后,众人便直接到这里来了。 牛继宗等人见贾环一脸无所谓的进来后,心里顿时一松,而后牛继宗直接问道:“太上皇可有责罚于你?” 贾环笑道:“让牛伯伯和诸位叔叔担心了……” “都什么时候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牛继宗脾气不大好,斥责道。 贾环也不恼,笑道:“没事,上皇就是和侄儿聊了会儿天。然后又和侄儿谈了门买卖。过两天去和九郡王商议。” 牛继宗等人闻言,面面相觑,过了会儿,温正严才道:“太上皇就没提今日的事?” 贾环笑道:“太上皇说了。武勋子弟,打打架动动手不算什么大事。当年他老人家和先祖还一起将仁王世子……咳咳,总之,这件事在太上皇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事。” 牛继宗等人闻言。通通松了一大口气,然后笑了起来。 温正严摇摇头,微笑道:“说到底,还是托荣国之福……上皇这是将三公子当皇家子孙看待。” 这话倒没错,今日动手的若不是贾环,换做是牛奔或者温博,试试看,真当人皇家是吃素的。 牛继宗笑道:“行了,日后都小心行事吧。这群臭小子,整天精力旺盛的不知该做什么。依我看,就该拉到军中往死里训。还有,你也别三公子三公子的叫了,太生分,就喊他环哥儿就是。” 贾环也笑道:“这话正是,温世叔,您是我的世交长辈,侄儿又与温博哥哥经历过同生共死的战斗,算是生死弟兄了。您再三公子三公子的叫,晚辈心里着实不自在。” 温正严不是迂腐的人。贾环这只优绩股都这样说了,他哪里还会矫情,便以“环哥儿”相称。 不过,他还是对温博厉声训斥道:“今天这事。若不是环哥儿处理得当,身边又有高人相助,若真有不忍言之事发生,你这个孽障纵然万死,又何以能抵上万一? 你虽年长,但日后行事却要多跟环哥儿请教。今日若非你后事不差。还知道让环哥儿先走,为父定然会毙了你这个孽障,免得一日奋武满门皆因你而亡。” 温博闻言,也有些后怕,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不敢吱声。 牛继宗回想起来也有些后背发凉,咬牙道:“那竖子当真该死,竟然敢指使七品高手袭杀环哥儿。嘿,他真以为一个亲王世子就能无法无天了?若环哥儿今天真有一个万一,我等纵然起兵诛王,誓死也要为环哥儿讨回一个公道!否则,他日如何有颜面去见荣宁二公?” 此言,弥漫杀意之重,令温博等无法无天惯了的衙内都感到胆寒。 贾环却红了双眼,看着牛继宗哽咽道:“伯伯……” 牛继宗瞪了贾环一眼,骂道:“哭什么?死都不怕,还哭?” 贾环讪笑了下,拭去眼角泪水,红着眼睛道:“侄儿不怕敌人狠毒强大,但侄儿却难当伯伯和诸位叔父的厚恩。” 柳芳笑道:“这倒是好男儿之言,只是,你难当我们的厚恩,我们当年受荣国更厚之恩,又让我们如何当得?若是我们能眼见你被人欺负还无动于衷,那与禽兽何异?行了,你也是懂事的早,我们也当你是支立门户的大人了,就别婆婆妈妈了,都是自家人。” 贾环点点头笑道:“是,柳叔叔。” 温正严又道:“今日你那酒楼让你温博哥哥给砸了,你让他赔,少一分都不许。不要担心他没银子,在辽东的时候,他带着亲兵家将偷偷跑去长白山上挖参,除了自家用的都让他卖了。他比我这个当老子的还有钱!你就让他赔,不赔他个底儿朝天,他就不会长记性。”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温博一张黑脸,居然泛起红来,脑袋垂的更低了。 牛奔来了劲儿了,高兴道:“嘿,咱们还真是不是兄弟不聚头啊!博哥儿,你才来神京,不知道底细。你去圈子里打听打听,咱们这群人里,最能赚银子的全在环哥儿这。环哥儿就不用说了,水泥、东来顺,还有他那个菜店,好家伙,银子搬山一样往家搬哪! 兄弟我虽然没他那么大本事,可我在他水泥里也占了一成半的股,嘿嘿,谁让我有个好兄弟?还有三位韩家哥哥。也都靠着水泥生发了!没想到,来了你这么个丑鬼兄弟,居然也那么会赚银子,可不是一家人吗?” 温博怒道:“我呸!要是环哥儿说我丑我也就认了。可你……长的和个……还有脸说我丑!我娘都说了,我长的精神着呢。” 牛奔也怒:“对,是精神,谁看了你都提神,被吓的!” 温博恼道:“那你就是被笑的!” “哈哈哈!” 一群位高权重的爷们儿。生生被俩孙子给逗笑了。 “环哥儿,既然今天都过来了,明天我们就不来了。我们来的太勤,也是忌讳……明日你就在家,好好的陪陪家人吧。今天风头出的太过,最近你们都安分点。” 牛继宗沉声叮嘱道。 贾环点点头,道:“是这个理儿,盯着我们的人,确实不少。不过伯伯,奔哥哥和博哥哥都留在这养伤吧。他们伤的不轻。来回折腾怕不好。” 牛继宗哼哼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是怕他们回家后再挨家法吧?” 温正严也哼了声,觑了温博一眼,道:“早晚免不了的事。” 牛奔和温博两人闻言,顿时沮丧了,敢情说了半天,白热闹了…… 贾环赔笑道:“伯伯,世叔,这次能否看在小侄的面上,就饶了他们一遭?都是无心的,要说错也是小侄的错。温博哥哥是无心的,牛奔哥哥就更冤了,都没他什么事儿。” 牛继宗又哼了声,道:“行。那就暂且记下……不过环哥儿,你身边那个高手在哪里?我听说还是个姑娘,才破七品就能将那蒙战击毙。 这蒙战我是有所耳闻的,忠顺王府的三蒙,是赢遈最看重的武力。蒙战虽然最弱,但身手也颇为不俗。能将他击毙……不得了啊!” 贾环干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道:“伯伯,明月是小侄儿自己找的小妾。出身嘛……” “行了!” 牛继宗打断贾环的话,道:“总之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们这些当叔伯的,没有看侄儿小妾的道理。” 贾环闻言感激一笑,忽地又想起一事,他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韩德功,诚恳道:“韩世叔,有件事侄儿想要求世叔一次。” 韩德功闻言一笑,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我劝你最好也别开口。你自己也说,不怕人对你狠,就怕人对你好。这正是好男儿大丈夫该有的心态,唯恐受人大恩,无以为报。阿大他们虽不如你,却也还都算是好男儿。这是他们的选择,我也无法干涉。” 贾环无奈道:“可这……可这实在是让小侄无法自处啊。” 韩德功摇头笑道:“大丈夫,并无愧对于人之处,又有何难以自处的?行了,不要小家子气,不过一个名头罢了。” 牛继宗也道:“你以兄对他们,他们自当爱护于你,就这么简单,不要再啰嗦了。” 说罢,牛继宗等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都是武人,来去都利落,抬腿就走了。 大人走后,吐了不少血的几人都有些疲了,主要是今天的心理压力太大,看他们有些困,贾环就打发人服侍他们去客房安歇了。 宁国府占地极广,最不缺的就是客房。 又打发人持着宁国府的名帖去太医院请太医后,贾环便去寻董明月去了。 在他书房最里间的一隅,贾环敲了敲门,道:“明月,是我。” 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道:“等等。” 一阵水花溅起的声音,瞬间让贾环脑补了很多内容…… ……(。) PS:嘿嘿,谢谢大家的订阅、推荐和打赏! 睡觉前看了些,均订487了。 距离500还有13个…… 我多攒点稿子备着,看啥时候能到 最好是月末,我刚好爆发一次。 另外稍微说一下,贾环现在看起来牛气冲天,实际上你们想想看,他是在被欺负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么一大票荣国旧部,甚至太上皇都帮他说话。 但这并不代表,他要做某件事的时候,还能支使这些人无条件的帮他。 大家可以参考一下文中这些人的语气…… 我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有,看后文吧,后面会交待清楚的。 我心里有个大概的谱,应该还不至于写崩掉。 不过也感谢提出建议的书友,我能感受到你们的善意,真心谢谢! 正文 一百七十七章 表白 事实证明,不管是火辣的女人,还是冰冷的女人,她们在说等等的时候,都不会是等一会儿那么简单。, 小半个时辰,差不多也就是四十分钟后,房门打开。 贾环刚想挤进去,人却被提溜了出来。 贾环这才“恍然醒悟”过来,女孩子的闺房原来是不能随便进的…… 干笑了两声,贾环正色道:“明月,我很牵挂你,就是想来看看,你还好吗?你可能不知,在我心里的每一天,不管天气如何,但只要你安好,便都是我的晴天。这就是圣人说过的那句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董明月淡淡的瞥了贾环一眼,薄薄的红唇中吐出两个字:“神经。” 贾环不满叫道:“耶耶?你咋能骂人呢?我又不是庄子里来的老表!” 董明月嘴角扯了扯,肩头微颤,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 贾环嘿嘿谄笑道:“明月,你真好看。” 董明月脸色瞬间又沉下来,清冷道:“这些话,你还是去跟什么郡主公主去说吧。” 贾环不恼反喜,还是惊喜:“明月,你这是在吃我的醋?” 董明月气道:“谁吃你的醋了?我吃什么醋?” 贾环哈哈大笑,得意道:“我就说嘛,像我这么出色的男子,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那样的出众,那样的闪亮,就算我已经竭力掩饰自己的优秀,却还是会打动万千少女的芳心……唉,唉。别关门啊!” 董明月冷冷的看着贾环,但这种冷。却已经不是三年前那般,看陌生人似得冷。 这种冷。有些像……小情侣间闹别扭的冷。 贾环赔笑道:“我就是想让你高兴高兴嘛,别生气,别生气。” 董明月语气生动了许多,道:“你是想让我高兴?奇了,我怎么发现你自己更高兴,我反而一点都不高兴?” 贾环先是嘴角抽了抽,小声道:“你是在说我自嗨……”然后又冤枉道:“我倒是想夸你可你又不让,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这么孩子气。我夸你总行了吧?啊!明月,你就像那黑暗中的……唔!” 贾环嘴被塞住了,还好不是臭袜子,是……汗巾? 贾环瞬间觉得被无穷的幸福包绕,这是……明月姑娘刚才洗澡用的汗巾吗? 看到贾环发浪的表情,董明月就知道他没在想好事,气恼道:“这是新的!” 贾环瞬间失望了,不过还是没绝望,从口中取出来后。顺手塞进自己怀里,而后在董明月发怒前正色道:“明月,我这次找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表示感谢。” 不过这话好像让董明月更加不高兴了。看都不看贾环了。 贾环得意笑道:“当然了,照咱俩的关系,说谢那真是见外了。可是。我心里还是很感动,怎么办呢?我灵机一动。想出了个好主意!” 董明月觑着眼防备的看着贾环,道:“你又想做什么?你可不要自己找不痛快。”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明月你大可放心,自从两年前我不小心失手,把手放在了你……咳咳上,经过那一顿胖揍,足以让小生终身难忘。” 董明月嘴角微微弯起,脑袋也扬的有点高了…… 贾环继续道:“所以,我悄悄发誓,在我武功不能超过你之前,或者……在取得你的允许之前,我的咸猪手是再也不会乱伸的。” 董明月的嘴角弯起的幅度微微增大了些,更……傲娇了!好像在说:这绝对不可能! 贾环再道:“为了表达我的感谢,在看到明月你那么出众的身手,尤其是将我从战团里提溜出来的那一刻,小生的心动了,特意为你创作出了一首小曲儿!” 董明月的肩膀抖了抖,过了一会儿,声音微微柔和点道:“什么小曲儿?” 贾环不罗嗦,从一旁拿出一把吉他,深情的注视着董明月,拨动和弦,唱道: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 …… 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 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要很大的勇气。 ……” 一曲完毕,贾环表情愈发深情的注视着静静的董明月,道:“明月,你知道吗?在你救我那一刻,在你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下蒙战那一掌时,当你的血,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声。明月,我爱你!虽然我没什么能给你,虽然爱你需要很大的勇气,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真的爱你。小生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砰!” “砰!” 前一声是董明月一闪身回房关门的声音,后一声,是某个正想意图不轨的王八鳖犊子倒飞摔落地的声音。 “嘿嘿,吼吼!” 躺在地上,无比酸爽的贾环傻笑着。 能对一个冰霜女神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呢。 还好…… 她没拒绝。 房间内,董明月只觉得俏脸如同火烧云一般,火热火热的,手一摸,竟然滚烫一片。 心儿也在不停的噗通噗通的跳。 他说……爱我…… 董明月的身体都微微颤栗着,有幸福,有惶恐,还有不安。 三年间,一千多个日夜的相处,不知何时起,在她的心中,就慢慢有了他的位置,他的影子,还有他无赖一般的笑。 可是…… 她心中也不知道该可是什么,可是就是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妥。 是父亲吗? …… 刚出书房门。贾环就看到大嫂尤氏和秦氏在几个婆子丫鬟的环绕下站在门外。 贾环惊道:“大嫂,秦氏。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尤氏先是上下打量了番贾环,见他无事后。才长吐了口气,眼睛湿润道:“真真是菩萨保佑,我们在后面听到三叔受伤了,魂儿都吓掉大半,便匆匆赶来。还好三叔无恙,不然……不然……” 说罢,便嘤嘤哭泣起来,秦氏的眼睛也红了。 贾环知道她们不止是在为他而哭,也是在为贾珍和贾蓉在哭。在害怕,在提心吊胆。 贾环既感动,又微微有些愧疚,柔声道:“让嫂嫂和侄儿媳妇担心了,不过日后你们再听到这样的消息,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小弟出门,身边都有武人随行保护,神京乃是大秦都城所在,万没有再出事的道理。嫂嫂快莫哭了……” 尤氏闻言。又抽泣了两声,便止住了,一双杏眼美目通红,看着贾环道:“三叔。如今这日子才刚好起来,三叔万万要小心才是。” 贾环点点头笑道:“小弟记住了。” 尤氏道:“想来三叔还要去西边儿,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明儿的事还有一些。我们就去了。” 贾环笑道:“让嫂嫂操劳了。” 尤氏笑道:“还不都是该做的?” 说笑了两句后,尤氏就要离去。秦氏似乎这才鼓足勇气,看了贾环一眼又垂下眼帘。低声细语道:“叔叔多保重。” 贾环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干笑了两声,然后才发现自己声音似乎都变了,连忙咳嗽了声,才正过声音,道:“我记住了,你也要保重。” 尤氏等人听到这句后,面色那叫一个精彩。秦氏则涨红了脸,用似乎有些迷醉的眼眸看了贾环一眼后,屈身一福,柔声道:“谢谢叔叔。” 贾环挠挠头,强笑着跟尤氏解释道:“她……她比我大,叫叔叔怪怪的,我又不好让她直接叫我环哥儿……” 尤氏眨了眨眼,笑道:“没事,日后习惯了就好,反正三叔日后都在府上住了。” 贾环连连点头道:“正是这理儿。” 尤氏道:“那三叔快去西边儿吧,想必老太太已经知道了,还不定多担心呢。” 贾环点点头,又看了眼秦氏,而后道:“那我先去了。” 说罢,扯了扯嘴角,大步走开。 等贾环走后,尤氏忽然对身边的丫鬟婆子道:“三爷的性儿怎样,想来你们都知道。他最忌讳内玮的妇人丫头们嚼舌根子。 要是我在外面听到一丁点儿咱们府上的鸡毛蒜皮小事,纵然我这个当家太太的脸上无光,可你们也要仔细想想,三爷那儿会有你们的好?他今遭回来时,衣裳上沾的是什么,你们都记得?” 尤氏的得力丫头名唤银蝶者,却也是一个乖巧灵动的丫头,听尤氏这么一问,她忙配合道:“奶奶说的是,三爷身上沾染的,可不是血又是什么?奴婢出去打听了打听,外面都在说,三爷今儿在外面,和忠顺亲王的王世子大打出手,三爷把人打的都……唉!可结果,三爷不仅没事,还得了太上皇的赏儿回来了。三爷连亲王世子都能打的半死,又何况我等奴婢?” 尤氏满意的看了银蝶一眼,道:“你们明白就好,反正命是你们的,要是不想要了,你们尽管犯口舌。” 一婆子赔笑道:“奶奶说的哪里话?咱们府这样的门第,岂能是小门小户那般没有规矩的?再说,三爷和奶奶都这般大方,月钱比外面高了一倍不止,年节还有厚赏。只要用心办差,三爷和奶奶就没有让奴才们吃亏的时候。这样的主家,外人说说我们做奴婢的都不与他轻饶了去,我们又哪里会自己说嘴自己?” 尤氏闻言哼了声,然后又瞥了眼几乎无法自处的秦氏,笑道:“你这丫头不自在什么?三爷才多大?什么事都没经过,自然……放心吧,他最重规矩,不会怪你的。” 秦氏俏脸若晚霞般,此等姿色莫说贾环,就连尤氏和那几个婆子丫鬟看了,都忍不住心里砰砰跳。 尤氏心里暗暗一叹,却不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 正文 一百七十八章 刁状 贾环自然不知道,他走后,尤氏给众人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 此刻,他正面临了八堂会审呢。 进了荣国府大门后,居然是贾琏亲自前来迎他,面色还比较沉重。 贾环倒也懒得问什么,就跟他一起去了荣庆堂。 荣庆堂内,贾母坐在上首软榻上,面色无悲无喜。 下方,倒是史家两兄弟坐在左侧上首,贾政反而坐在了右侧首座。 王夫人居然也在,和王熙凤一起坐在贾政下首。 贾琏进门后,则坐在了史家兄弟的下座。 贾环满脸笑容的进门后,在堂上给贾母行礼,笑道:“老祖宗,孙儿给您请个晚安。” 贾母淡淡的“嗯”了声,道:“起来吧。环哥儿,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听说,你在外面惹了大祸?” 贾环莫名道:“什么大祸?没听说啊!孙儿怎么不知哪有什么大祸?” 史鼎比他兄长史鼐还坐不住,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指着贾环道:“你还有脸问什么大祸?你使人杀了忠顺王府的家将,你更是将忠顺亲王世子给打的骨头都断了不知多少根,现在都还在抢救!这还不算大祸?” 贾环很奇怪的看着史鼎,奇道:“你哪位?” 史鼎闻言,差点给气炸了,他转身看着贾母道:“老祖宗,你听听,你听听,这个畜生说的是什么话?他居然问我是哪位!” “史鼎!” 贾母没有说话,下方的贾环一声爆喝,险些将史鼎给吓软了腿。 贾环瞪着眼睛。冰冷无情的眼神看着史鼎,一步步走向他。 史鼎想起忠顺亲王世子的惨样。不由咽了口吐沫,浑然忘记。贾环不过四品武人,而他却是五品! 史鼎干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贾环走到史鼎跟前,一字一句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说!” 史鼎被贾环逼退到椅子边,然后被他这一声“说”给吓的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 他不知道,贾环到底会不会揍他,但是他觉得贾环连赢朗都敢揍。更何况是他? 史鼎不敢说,史鼐也不敢直接跟贾环说,只是看向上头的贾母,道:“姑母,您瞧瞧他,他还当不当我们是他长辈?我们是不是他亲表叔?我们史家和贾家还是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亲家?” 贾环猛然转头,瞪向史鼐,道:“你逼老祖宗干什么?你有话直接跟我说啊,我才是贾家的族长!我现在就回答你。你们史家,现在不是我们贾家的盟友,因为这是你们史家自己的选择。 你们史家兄弟两个早就选择了站在忠顺王府那边,给他们当狗腿子去了。” “贾环!” 贾政实在听不下去了。只觉得贾环已经过分到了极点。 这种话能说吗? 老太太还在呢! 贾母摆手,让贾政闭嘴,她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说说。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环瞪了眼史家兄弟后。然后才重新堆起微笑,和声道:“老祖宗,是这样。奋武侯府的温家叔叔,近来才从辽东调回京,担任军机阁大臣。温家哥哥温博也跟着一起回了神京,不过他自幼长在辽东,不知道都中风情,结果被忠顺王世子给钻了空子,引他去了孙儿的那间酒楼里闹事。 后来他和孙儿打了一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误会解开后,那忠顺王世子恼羞成怒,竟然指使忠顺王的家将要将孙儿和镇国公府牛家哥哥当场格杀。孙儿被牛家哥哥、韩家哥哥还有温家哥哥一起合力相救,才逃得一命。 然后孙儿身边的高手赶来,击杀了那个追杀孙儿的家将后,孙儿见牛家哥哥他们每个人都身受重伤,温家哥哥甚至差点都快被打死了。大怒之下,就将赢朗给打伤了,就这么回事。” “你说的倒轻巧,就那么回事?亲王世子爵贵尚在郡王之上,也是你能打的?” 王夫人安分了几年了,今朝却又发起难来,贾环想不通,莫非她以为他完蛋了,那爵位就能轮得到贾宝玉去做? “就是,亲王世子,何等尊贵,也是你能打的?” 史家兄弟见贾家内部都有人这般说,愈发来劲了,开始啰里啰嗦的跟贾母告起状来,说亲王世子多么多么惨,忠顺王多么多么恼怒,绝不会善罢甘休云云。 说的贾政都跟着不安起来,贾琏就更别提了,王熙凤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不满的看着贾环。 贾环冷笑了声,看着史家兄弟道:“他忠顺王世子就那么尊贵,合着我们就该被打被杀?” 史鼎不屑道:“你也配和人家亲王世子比?” 贾环昂首傲然道:“我乃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如何比不得他尊贵?若没有我先祖浴血奋战,赢朗这种区区竖子,也配跟我拿大?” 史鼐摇头叹息的对贾母道:“姑母,你可瞧见了吧?何等骄横?何等骄横啊!” 贾母依旧面无表情,看着贾环道:“太上皇怎么说?” 贾环闻言一笑,道:“太上皇留下孙儿说了会儿话,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还反过来安慰孙儿说,武勋子弟,打几架算什么事?而且……太上皇还跟孙儿说,当年他年幼时,曾和先祖荣国公一起把仁王世子给打了个半死,夸孙儿有先祖之风呢。” 贾母脸上终于有表情了,惊喜的,道:“果真?太上皇没有责罚于你?” 贾环讪讪一笑,道:“倒也不是没有责备……” “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家到底是天家贵胄,又岂是……” 史鼐的话没说完,就被贾环不屑的打断道:“太上皇责备孙儿说,他赏给孙儿的那块龙形玉佩不是让孙儿白拿的,说孙儿不该偷懒,不时常去给他老人家请安说话。” “嘎!” 史鼐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刚刚被狗侵犯过了一般,那叫一个精彩。 贾母嗔怪道:“那你先前怎么不去?这般不懂礼,还让人家太上皇嗔你!” 贾环嘿嘿笑道:“孙儿哪儿知道啊……老祖宗您想,就连爹……就连二叔父这种级别的二品大员,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太上皇一面,寻常阁佬大臣顶多也是个把月才能见一次。孙儿要是整天往龙首宫里跑,实在是……不像话。” 贾母嗔怪道:“那你不会别天天往那跑,隔三差五的去一次不就成了?” 贾环看着史家兄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老祖宗英明!” 贾母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道:“镇国公府的伯世子,奋武侯家的那个小子,还有定军伯府的那三位公子,如今都怎样了?” 贾环笑道:“都在孙儿那边歇着呢,等好一点,再让他们来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正笑着要开口说话,史鼎又开口了:“哼,这世上多少数典忘祖的人。也不看看到底谁才是至亲?你就这么把贾家的银子往外花,给老韩家培养出三个武人?我史家的日子还不如韩家,也没见你想着我们!” 贾环看了眼脸色骤然沉下去的贾母,淡淡的道:“韩家三位哥哥是我的家臣,怎么,两位表叔也想当我的家臣?” 史鼎和史鼐闻言,脸色顿时涨的通红,要不是被贾环凌厉的眼神逼着,怕是连娘老子都要骂出口了。 家臣? 那是什么,那是奴才! 贾母懒得看她那两个娘家侄子的恶心脸面,倒是有些不悦的看着贾环道:“定军伯府当年也是荣国麾下的战将,你怎么……” 贾环苦笑道:“当初正是因为看在他们是先祖旧部的原因,而且为人又颇知忠义,孙儿才支援了他们一些。谁曾想,他们竟非要拜在孙儿门下做家臣。刚刚定军伯府的韩世叔也在孙儿那里,孙儿还求他来着,让他好好劝劝韩家三位哥哥。 可韩家世叔言道:知恩图报方为好男儿本色,若是只是一味的得到,而不思报恩,那不算好男儿,也不算定军伯子孙。孙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见这世上,还是有知忠义者的。” 贾母动容道:“纵然如此,你也不可真拿人当家臣,你得好好待他们!当年荣国在世时,待人最为和善了,哪像你,整天不知安分,打了这个打那个!” 虽然是责备,可脸上的骄傲神色却是掩饰也掩饰不住。 看看吧,谁还敢说我荣国凋零? 我孙儿连亲王世子都照打不误,打了还没事,还能和太上皇聊天…… 这种气氛下,史家兄弟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胡乱拱了拱手,就走了。 贾母的脸色又不好看起来,贾环劝道:“老祖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们吧!” “你放屁!” 贾母还没反应,贾政就暴起,指着贾环怒声道:“你胡沁什么?什么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贾环张合了几下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贾母不乐意了,瞪了贾政一眼道:“你凶什么凶?刚才你怎么不凶?听到环哥儿打了亲王世子,就一个个如丧考妣,大祸临头的模样,现在倒是横起来了。” 贾政哭笑不得道:“老祖宗,那……那是一回事吗?” 贾母摇头叹息道:“你们啊,都不成,贾家这份家业,还是得由环哥儿来扛,也就他能扛的动了。”(。) 正文 一百七十九章 母亲 贾母的话,让众人的面色都变了变。≧頂點小說, 贾环笑道:“老祖宗,这边自有链二哥担着,孙儿可顾不得这边!” 贾母笑了笑,道:“什么这边那边的,还不都是一个贾字?你链二哥也是好的,处理府里的事没差错,可和外面联系,还是要看你了。 你没从武之前,镇国公府、理国公府、齐国公府,奋武侯府、定军伯府,这些公侯伯门第,虽说年节时也有年礼送来,可实际上当家家主之间已经没什么联系了。 就祖宗留下的那些情分,用一次行,用两次行,难不成还能用一辈子不成?若不能继续来往,情分只会越来越淡。 你链二哥没有习武,自然和他们搭不上话。你就不同了,你不仅习武好,还会做人做事。短短几年时间,就将这些力量又联系起来了。今日能和温家化敌为友,就做的极好! 咱们贾家,如今终于又重新回到顶层勋贵行列了,不再是以前的空架子货,只是在府里称王称霸了。” 贾母的话,让贾政和贾琏都红了脸,愧疚难当。 贾环笑道:“老祖宗,这话可就冤枉链二哥了。链二哥虽然没在外面应酬,可他能将老祖宗伺候好,就是咱们贾家最大的功臣啊。 荣国老祖虽然不在了,可只要有老祖宗在,那些人就不得不给孙儿几分薄面。若是老祖宗不在了,那荣国老祖的威望才算是彻底没了根,孙儿也就不能狐假虎威了。 所以啊。链二哥能将老祖宗伺候好,让老祖宗长命百岁。孙儿打心底里感激他呢!还感激大嫂、二嫂、宝哥哥和林姐姐他们,凡是能让老祖宗笑口常开的人。孙儿都衷心的感谢他们。” 贾母闻言,感动的拍了拍贾环的手,将他拉到榻上坐下,然后抚摸着他的脸,道:“真真是祖宗显灵,才赐给我们贾家一个环哥儿啊!” 贾环闻言笑了笑,然后忽然开口道:“咦,老祖宗,大太太呢?” 贾母闻言。面色忽然淡了淡,道:“大太太最近迷上了礼佛,我使人在后面修了一个庵堂,送她进去清修去了。” 贾环闻言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赔笑道:“那敢情好,我们东边儿出一个大老爷神仙,咱们西边儿出一个大太太菩萨,真真好。” “呸!敢拿神仙菩萨饶口,也不怕佛祖怪罪!纵然佛祖慈悲。不怪罪于你,也要小心邪祟。” 贾母嗔怪道。 贾环哈哈笑道:“老祖宗,孙儿我乃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天生富贵。行动处,自有贾家先祖保佑,其他的神和佛。却是拿我没办法的!至于那些邪祟,更是笑话。忠顺王世子指使七品高手袭杀于我。却不想反而被孙儿之人生生击杀!这种杀局都奈何不得孙儿,孙儿就不信。还有什么邪祟能奈我何!!” 这一番气势逼人傲气天成的话,说的堂上众人纷纷一怔。 看着神采飞扬的贾环,众人几乎毫无抗拒的就相信了他那句天生富贵的话。 若非是天命有大造化者,又岂能做到贾环今日这步? 不过,贾母还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叮嘱道:“不可再行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贾环恭敬领命。 贾母点点头,沉吟了下,然后又扫了眼贾政和王夫人等人,对贾环道:“环哥儿,如今大太太去礼佛了,她那套院子也就空了出来。你看,是不是将你姨娘接回府来,安置在那里? 你如今已经回来了,只留她一人在庄子上,终究还是不便。虽然如今你过继到东边儿去了,可说到底,她亦是你的生母,不可忘记。”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色变,尤其是王夫人,脸色难看到惨白,手死死的抓着太师椅把手。 王熙凤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倒是贾政脸上明显多了分惊喜之色。 贾环闻言,挠挠头,笑道:“不瞒老祖宗,孙儿其实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孙儿原本想,看我父亲那边的情况,貌似快要功成登仙了,到时候,干脆直接将姨娘接到我那边……” “不好不好。” 贾母没等贾环说完,就连连摇头否定道:“不管那边大老爷是不是升仙了,赵丫头都不好住到你那边去,没有名堂,还使小人说嘴。你这过继的,到最后说不定就成了亲生的。” 一旁,贾政的脸都黑了…… 贾母又道:“到时候,你娶亲时也不便宜。她毕竟不是正室太太,又名不正言不顺的住过去,媳妇就是想孝顺都没法孝顺。到时候是她地位高还是你媳妇地位高?” 贾环眨了眨眼,道:“当然是我娘地位高了,媳妇还能比娘地位高,那不是没天理了?” 贾母又气恼又欣慰的嗔怪道:“可礼法上,她却不是你娘。你娘是死了多少年的东边儿大太太,就是讨诰命,日后也是给已故的大太太讨的,和她无关。到时候,你媳妇的诰命都比她高,婆媳两人怎么相处?” 贾环挠头道:“太复杂了……可是住到这边的话……” 贾母没好气道:“她毕竟算是出过府的,就不用再给太太立规矩了。太太也不缺一个立规矩的人,是不是啊,淑清?” 王夫人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僵硬的点点头,道:“老太太说的是。” 贾母淡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贾环道:“老婆子这里也委屈不着她,不过是过来一起说说话,玩笑几句罢了。至于奴婢们,就更不敢怠慢她了。如今两园子的奴才们,就没有一个不怕你的。” 贾环尴尬的笑了笑,道:“老祖宗。不是孙儿太严苛,实在是刁民太多啊!” “啪!” 贾母笑着打了贾环手一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说起来。赵丫头也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呢。” 贾环嘿嘿笑道:“姨娘在庄子上说过好多回了,就盼着回府呢。孙儿不孝,还曾笑过她,说在庄子上好好的太太不当,回去后给老祖宗立规矩就这么好?姨娘揍了我一巴掌,骂孙儿懂个屁,说老祖宗身边才是真正的福地。还是说孙儿那破庄子就是金子做的,银子垒的,也不如在老祖宗身边有福气。” 贾母听的喜的无可无不可。道:“她呀,就是嘴上不好,没读过什么书……其实,人还是很不错的。对了,她在你庄子上不再捡点儿什么了?” 贾环差点没一口气喷出来,诧异的看着贾母道:“老祖宗,当年我和我娘的光辉事迹您都知道啊?” 贾母大笑起来,道:“你这小人儿,还有脸子说!那是光辉事迹吗?我和太太不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左右不过是一些小东西。有一回,你在我这看中了一双象牙筷子,就自以为别人看不见,悄悄的塞进裆里。不想走着走着就掉出来,你还当别人看不见,就继续塞。塞完后装作没事人似的,真真是掩耳盗铃。等你去了后。一屋子人差点没笑出毛病来!” “哎哟!孙儿我这张嫩脸诶,可算是没法要了!” 贾环捂着脸。趴到贾母边上不肯起身了。 饶是先前许多尴尬,此刻除了王夫人外,其他人还是大笑出声。 贾母笑的最高兴,道:“不过是个孩子,谁又真较真儿?只你那母亲当时让人生气。不过想来,如今你都这般出息了,她还能这样?” 贾环仔细思量了番,然后起身正色道:“老祖宗,这孙儿可不敢跟你打包票,不好说的。万一哪天我娘故技重施,想体验一下往日的生活,您老看在孙儿的薄面上,可得多多包涵点儿。不管您老少了什么,孙儿都描赔!” 贾母刚平息的笑声,一下子又起来了,指着贾环笑骂道:“你娘知道你这般编排她,看她不撕了你的嘴!” 又笑了一阵后,贾琏外面有事,就先告退了,随后贾政也离去了。 等屋子里就剩下贾母、贾环、鸳鸯并王熙凤和王夫人时,贾母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看着王夫人道:“淑清啊……” 王夫人闻言,连忙起身应道:“在。” 贾母道:“如今这里没有外人,有的话,老婆子我就敞开了跟你说说。” 王夫人脸色一变,强笑道:“媳妇听着。” 贾母点点头,道:“我疼宝玉的心,你也是知道的。纵然环哥儿如今我也疼的紧,但到底还是没有疼宝玉强。我这一屋子的东西,以后也都是留给他的,环哥儿一分银子都没有。你道为何?” 王夫人脸色好看了些,却摇头道:“媳妇不知,许是环哥儿自己能挣……” 贾母哼了声,道:“你这不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吗?没错,因为环哥儿自己能挣更多更大的家业。老婆子这点东西,未必能放在他眼里。可是,宝玉行吗?” 王夫人闻言脸色一下涨红,缓缓摇头道:“宝玉他……怕是不通俗物。” “不通俗物?呵呵,是……” 贾母淡淡笑了两声,道:“老婆子今年六十多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去见荣国公。你今年也快五十了吧?” 王夫人不明所以,点点头道:“是。” 贾母道:“我在的时候,还能护着宝玉些。你在……兴许也能护着些。等你我都不在了,谁还能护着宝玉?” ……(。) ps:大伙儿很给力,均订493了,还差7个…… 我10号到12号出差,原本攒了十章的稿,准备突然爆发一次,让良辰也来盟一个。 结果被出差给毁了…… 不过出差可以带着笔记本,抽空间我还是可以码字的,晚上可以。 12号的时候咱们还有一个客户端的封推,我以前没上过这么高大上的推荐,不知道效果如何。 但想来总能涨几个均订吧? 所以如果没意外的话,等我十二号回来,最迟十三号,应该就能爆发一次。 小爆吧,五更,争取六更,遥望七更,嘿嘿! 还有就是,感谢大家的打赏,每天都有几个书友在打赏,看的我赏心悦目的~~ 正文 一百八十章 亲事 听了贾母的话,王夫人面色一白,竟然忘记回话。 是啊,等老太太不在了,谁还能护着宝玉? 她吗? 她行吗? 贾政都不护着,她能护的住? 到时候,别说是护宝玉,她自己恐怕都没人护了。 王熙凤…… 呵呵,王夫人却不信,身居一品诰命夫人的王熙凤,到时候还会听她的话。 尤其是,王熙凤头顶上最后一块石头,她的婆婆邢夫人被打发到庵堂上自生自灭后。 一旦贾母过世,王熙凤反而就成了贾府最尊重的诰命夫人。 出嫁从夫,在贾家门儿里,王夫人只能算是王熙凤的二婶儿。 这世间有奉养舅姑的道理,却没有奉养二叔二婶的道理。 到时候,王夫人和贾政在荣国府里待着都尴尬…… “哼!” 冷哼一声,打断了王夫人的思索,贾母道:“所以我说,这个家业,还是要交给环哥儿来守着。一个庶出的堂姐,一个血缘更远的堂妹他都能用心护着,难道日后他还会不护着一个至亲兄弟? 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到底是你和他闹好,还是不闹好。这份家业真要交到宝玉身上,他能不能像环哥儿这样扛的起?” 王夫人彻底混乱了,木木瞪瞪的不知怎么说话。 贾母叹息了声,对王熙凤道:“凤丫头,去把太太扶回去吧。” 王熙凤平日里还敢插科打诨,可这种时候。她脑壳子又没坏掉,哪里敢多说什么。领命后,就匆匆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后。贾母疲惫的长长呼了口气。 方才一直低眉顺目的贾环劝道:“老祖宗,你就不要操这些心了。孙儿要是连家里这点事都应付不了,还怎么去外面应付?您老就安安心心的当您的老封君,好好享福就是,其他的交给孙儿吧。” 贾母叹息道:“就是看多了你处置的法子,老婆子我才不得不操这份心。要是你也跟太太照着来一回,那日后咱们这个贾府,该怎么相处?你和宝玉,又该怎么处?” 一旁处。鸳鸯闻言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贾环板起脸来,冷声道:“咦,这位姑娘,难道你就不怕本小爷吗?你难道不知道,如今外面人人夸赞本小爷是黑心肝死要钱,里面人人表扬本小爷心狠手辣,抄家拔毛吗?” 鸳鸯一下扑到贾母身边,抱着老太太的胳膊后就开始拼命的笑。 贾母也是一边笑不停。一边拍着贾环的胳膊,“责备”他浑嘴逗乐。 笑了好一阵后,贾环才安慰道:“老祖宗,你就放心好了。难道孙儿还不知道宝二哥与孙儿是同一生父的亲兄弟?兰哥儿是孙儿的亲侄儿?至于太太。她影响不了孙儿什么的,顶多是说几句风凉话罢了。不过,孙儿有个事提前跟老祖宗打好招呼……” 贾母见他面色郑重。便也敛起笑容,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贾环看了鸳鸯一眼后。低声道:“今天的事,让孙儿有些感悟……孙儿看中了王子腾身上的那个官位。京营节度使一职,在王子腾手里都糟蹋了,那原也是我贾族宁国府的位置。所以,孙儿想将它收回来。” 贾母闻言,皱眉道:“怕是,有损亲戚颜面……” 贾环也有些犹疑,道:“据孙儿所知,王家……目前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像史家兄弟……只是,王子腾到底不是武人,能力着实有限。占着位置却使不上力,一点忙都帮不上。孙儿寻思着,干脆给他换个位置看看。” 贾母闻言,缓缓的点点头道:“那你自己先想好了,既然人家没有叛了咱们,咱们轻易还是不要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贾环点点头,道:“不让他吃亏就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位置,算是个肥差。王子腾孙儿倒是不担心,就是怕太太那边会想不开……说到底,孙儿与她也算是母子一场,不愿与她闹的太僵。” 贾母欣慰的看着贾环,道:“你是懂事的,想的周到,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既然你为他寻了一个肥差,那他自然就没有再埋怨的道理,太太也怪不着你。放心吧,太太那里要是有说法,我去同她理论就是。” 贾环呵呵笑道:“哪里敢麻烦老祖宗,就是提前跟老祖宗报备一声。” 贾母颇为欣慰的看着贾环道:“你真是出息了,连这种大事都能操办了。” 贾环不好意思道:“哪里是孙儿的真能为?还不是有一个好祖宗,托了祖宗的洪福,外面人才会给孙儿一点薄面!” 贾母摇头道:“我又不是眼瞎耳聋的无知老婆子,你先大老爷还有东府的珍哥儿,何尝不是有你的条件?甚至比你的条件还好。可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妄自尊大,跟谁都拿乔着,好像别人就该听他们的一样。最后,什么事都做不成,除了一二户纨绔子弟,正经勋爵都不愿和他们来往了。 再看看你,短短几年时间,就把咱们贾家的人脉又经营起来了。纵然有祖宗的缘故,也少不了你的功劳。” 贾环呵呵笑道:“老祖宗这是在夸孙儿呢!” 贾母笑眯眯的看着贾环,忽然心里一动,道:“环哥儿,你今年也有十一岁了?” 贾环点点头,道:“正好十一了。” 贾母道:“看着,却和十七八的差不多了,可以找人家了问着了。” 贾环闻言,连忙投降道:“我的老祖宗诶,孙儿这才十一就找媳妇,那等孙儿二十出头不就当祖父了?” “噗嗤!” 鸳鸯一口喷笑出来,趴在榻边使劲抖肩膀。 贾母也笑。将贾环的手抓在手里拍着…… 笑了一阵后,贾母道:“看你的意思。是想要日后自己寻摸?” 贾环也没辩解,点点头道:“过日子。总是要两个人情投意合才好。不怕老祖宗笑话,孙儿原看云姐姐不错呢!” 鸳鸯刚才差点没笑坏,此刻差点没吓坏。 贾母闻言,却没有多吃惊,她早就知道这个孙儿不同寻常,不可以常理度之,只是…… 贾母叹息了声,道:“云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贾环点点头,道:“这正是孙儿最欣赏她的地方。出身艰难,可是却从不自怨自艾,每天都能积极生活。只是……史家那边,实在让人头疼……” 贾母脸色有些悲哀道:“我父亲,第一代保龄侯,是老荣国公麾下最强的战将之一,也是最忠心的将领。只可惜,却英年早逝了。 环哥儿,你们太小。哪里知道当年高祖皇帝和荣宁二公为了驱逐鞑虏所付出的代价。大秦每一寸的江山土地,都是让他们用鲜血泡出来的。因为感伤于老保龄侯最早阵亡,第一代荣国公这才会挑选我作为贾家的主母,还扶持我兄长成了新一代保龄侯。 可惜。没有父亲的指点教导,我那兄长到底是少了教戒,长歪了。也走上了歪路。如今这一代,更是连上一代都不如…… 唉。如今的史家,也就云丫头算是好的了。罢了。明儿我就使人将她接到我这里,告诉那边,养在我名下就是。”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起来。 贾母没好气的哼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在便宜你,老婆子我是为了让史家出个好人!” 贾环还是嘿嘿的笑,道:“那孙儿也要多谢谢老祖宗呢!” 鸳鸯忍不住笑道:“哟,老祖宗,瞧瞧,这可就疼上了。” 贾母因为贾环选了史湘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呢,嘴上却不饶过,道:“他那是不害臊!” 不过看着贾母放光的脸,鸳鸯悄悄对贾环竖起了跟拇指。 自此之后,贾环在贾母心目中的地位,就真的能和贾宝玉不分上下了。 不管怎么说,贾母都姓史,是史老太君。 怎么可能完全不念及娘家? 尽管娘家侄儿太不像,可人情没有那么理智,尤其是老人。 贾环之前摆明了车马炮,要和史家一刀两断,再没有什么四大家族之说了。 贾母心中不可能没有一点芥蒂。 可现在,贾环明言,要选一个史家大小姐作太太。 这是什么? 这表明,日后至少五十年内,贾家和史家其实都是一体的。 只是此史家非史家兄弟的史家罢了。 但贾母不会在乎这个,她只在乎,贾家子孙后代里,史家血脉越来越浓郁了。 而她也能有一个娘家人在身边,更完美。 “对了,还有一事……今天的事情,闹的还是有些大。而且牛伯伯他们方才也到我那边去过了,所以明天他们就不来了,只打发人送礼过来。不过,明天来的人估计还是不会少。 老祖宗明天索性就先不要过去了,人太多,而且都是……想沾光的。听那些人的奉承没什么意思,还累人的慌。明儿老祖宗就让凤姐姐去我那里帮忙,和尤氏一起招待一下内眷就是。 等过了明儿遭,孙儿再请老祖宗并诸位姐姐还有宝二哥一起去会芳园玩耍。 孙儿使人寻了一些大闸蟹回来,等后日,咱们吃着螃蟹,赏着金菊,饮着桂花酿,清净自在的好好乐一日,老祖宗以为如何?” 贾环笑道。 贾母点点头,道:“这才是正理。就是苦了你了,小小一点年纪,就要忙着和那些人打擂台。” 贾环嘿嘿笑道:“也打不了什么擂台,如今都知道孙儿的脾性不大好,连亲王世子都敢揍,他们也怕惹毛了孙儿,孙儿直接拳头招呼怎么办?” “哈哈哈!” ……(。) 正文 一百八十一章 吵架 “都醒来了?” 和贾母说了会儿话,又去看望过迎春、探春、惜春姊妹,回到宁国府这边的时候,已经是子时初刻了。 不过,看见书房里有些萎靡不振的哥儿几个,贾环顿时乐了。 “笑个屁!” 牛奔一边啃着骨头,一边没好气的骂道。 贾环哼哼道:“我这天华宝地,原本是灵光四溢的书香圣处。得,今儿算是毁于一旦了。” 说归说,贾环手上却没闲着,从桌子上的大瓷盘上,扯下一根羊肋骨,也啃了起来。 牛奔懒得理他,竖了跟中指。 温博吃的满口流油,吸溜吸溜的声音让贾环感到无奈:“哥,你能不能轻点儿,真和奔哥一样,庄儿里来的?” 温博头都不舍得抬,嘴里满满当当的支吾道:“环哥儿,你这……你这儿煮的肉怎么……怎么这么香?我……我家煮肉也舍得放香料啊,砂仁豆蔻什么的都有。怎么就没这么……吸溜……香呢?” 牛奔报复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像环哥儿这样的乡下人,平日里没什么玩乐,除了种地外也没什么大志向,可不就是一门心思的琢磨吃喝。博哥儿,照我说,咱们千万可别跟他这个小泥腿子学。” 温博满脸犹豫:“可是我想吃……” 牛奔鄙视道:“傻不傻?想吃就来这儿,谁还能拦着你?” 温博大喜,竖起大拇指道:“奔哥儿,我就没你这么不要脸!” “哈哈哈!” 看着傻了眼儿的牛奔,贾环大笑出声,一旁正大嚼的韩家三兄弟也放声大笑起来。 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牛奔也不恼,比划了根中指后。笑骂道:“都不是省油的灯,面带猪相,心中嘹亮。” 要不说穷文富武呢? 宁国府的厨子都感到咋舌,这群人简直都是饭桶……不,都是肉桶。 就这么四五个人,硬是吃进去两只大黄羊啊! 这一般人家。一只羊腿都能吃上半拉月,已经算是比较殷实的百姓人家了。 谁家要是摊上这么几个能造的主儿,那可真是…… 造孽啊! 酒足饭饱后,贾环又问道:“感觉怎么样了都?太医怎么说?” 牛奔没所谓道:“还能怎么样?练了这么多年筋骨,要是让人一下就打废了,那还混个屁?而且……那个贼子又不是傻子,杀你一个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还真敢对我们下狠手?博哥儿也就是面上看着惨,内里也没太惨……” 温博无语道:“就没你这样的。你还嫌不够惨?” 不过,随即又叹了口气,道:“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强了,十五岁,五品!可谁知道,先是败在环哥儿手里,又在一个毛贼手里连一招都过不去,窝囊啊!” 贾环连忙撇清道:“咱俩怎么回事都知道。真和你打起来,我顶多也就能坚持一会儿。博哥你别太谦虚。至于那毛贼……呵呵,天下的毛贼要都有那个水平,那这大秦的江山就该处处烽烟了。这样的人,在忠顺王府估计都没几个。” 牛奔比划了三根手指出来,道:“三个,顶多就三个。不过。赢遈身后那个老头子应该比蒙战还要厉害,再有一个,大概就是蒙战的哥哥,也比蒙战厉害,忠顺三蒙。老蒙最强。咱们也别丧气,咱们哥儿几个才多大点?根骨又不比别人差多少,只要苦练下去,超过他们是迟早的事。” 贾环奇怪道:“这蒙家父子什么来头?他们哪来的那么多资源,居然能供他们父子三人一起从武?” 牛奔嘿了声,道:“据说他们蒙家从祖上十八代起就是有名儿的摸金校尉,你说说看,他们哪来的银财……” 贾环瞠目道:“这也行?” 温博则皱眉道:“挖人祖坟之事,丧尽天良。他们就不怕遭报应,不得善终?” 牛奔咂摸了下嘴,道:“所以,他们才投靠到忠顺王府,给忠顺王当走狗。只是,天日昭昭,报应不爽。今日蒙家老三不就挂了……对了,环哥儿,你身边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我的天哪,生猛的一塌糊涂啊!真是你侍妾?” 贾环得意的笑道:“那还有假?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私藏的那套功夫从哪里来的吗?” 牛奔眼神放光道:“就是她教你的?” 贾环哼哼笑道:“不,是我岳父老子教的,算是嫁妆!” 牛奔眼泪都快下来了:“环哥儿,咱们亲兄弟,你能不能再问问你岳父老子,他还有没有女儿了,有的话也考虑考虑我呗!” 贾环哈哈大笑道:“死了这条心吧,没了,我岳父老子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要不他也不能这么大方,传我这套功夫。” 牛奔哀嚎了声:“还有没有天理?!” 温博的着重点倒不在女人身上,他看着贾环道:“你们说的那套功夫,可是让你筋骨奇壮的原因所在?” 贾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点头道:“没错,正是这套功夫的原因。只可惜,我答应过我岳父老子,除了将来能传给他外孙外,再不可外传。不然的话,我也可以传给诸位哥哥们。” 温博虽然艳羡,但还是很坚定的点头道:“他的话是对的,道不可轻传,轻传非福,这是我爹的原话。而且,这件事咱们自己知道就好,对外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说。环哥儿,日后这种事,你最好连我们都不要讲,这不是义气之事。” 牛奔不爽的看着温博一副兄长的模样叮嘱贾环,心里泛酸,脸上嗤笑道:“看你一副丑鬼样儿,心里倒还算明白。只是,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用你来聒噪?你算老几?再说了。就算环哥儿傻,难道我这个当哥哥的还傻?你和环哥儿才认识多会儿,用的着你来操心?” 温博闻言大怒,粗黑的扫把眉竖起,怒道:“奔哥儿,你这是在放屁。放臭狗屁!” 牛奔也怒:“你才放屁,你放狗臭屁!” “诶诶诶!消停点儿成不成?要打也等养一夜后,精力充沛了再动手也不迟。” 贾环拦在二人中间,一手撑一个,劝道。 听贾环这么一说,二人觉得也有道理。 温博桀骜道:“白猪,今儿爷们儿就先饶你一遭,让你养一养,等明儿起。你仔细着了!” 牛奔大怒道:“黑鬼,要不是看你吐血吐的可怜,小爷我让你跪了你信不信?” “你来啊!白猪!” “来就来!黑鬼!” 贾环挤在两人中间,骂道:“我就艹了,能不能先去刷牙再吵?兄弟我都快被你们臭死了。” 温博和牛奔闻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起将手捂在嘴边,哈了口气,嗅了嗅后。看着贾环面色惭愧…… 等两人安稳的坐好后,贾环屏住了良久的呼吸。终于能吸口新鲜空气了。 “急个毛线?明儿有的是你们打的时候!” 听到贾环气急的话,牛奔八字眉一挑,道:“明儿你怎么安排?真摆擂台?” 贾环灌了口果酒,没好气道:“那怎么办?难不成还真挤在一起看戏?后宅女人们看戏也就罢了,我们这些人看戏有个屁意思!” 温博闻言来兴趣了:“嘿,环哥儿。你这主意不错!有新意!咱们武勋将门,就应该来点儿不一样的。明儿哥哥上擂台帮你守擂,当擂主。让奔哥儿这种小毛贼尽管来攻就是!” 牛奔嗤笑道:“装什么大脑袋壳子?你有种和弟妹打!切,一只手都捏死你!” 温博大怒道:“那也比你强!说的好像你能抗过弟妹一只手一样!” 牛奔鄙夷道:“你根本就没能领会环哥儿的意思……” 温博闻言一怔,道:“环哥儿什么意思?” 牛奔这下得意了。道:“不知道了吧?不知道就安分点,别刚来就跳上跳下的,懂不懂规矩?” 贾环也好奇:“奔哥,我什么意思?我怎么都不知道?” “噗嗤!” “哈哈哈哈!” 温博笑的不可自已,对牛奔比划了根……无名指。 牛奔羞恼的瞪了贾环一眼,气愤他居然拆台,然后挤眼道:“你不就怕明天来拉关系的俗套客人太多,懒得应付,所以干脆摆下一个武擂,把那些清高的不曾习武的人通通哄走!” 贾环恍然,竖起了根大拇指,道:“高,奔哥这主意真高!” 温博笑的愈发不可收拾了,韩家三兄弟也乐。 牛奔气的“哇呀呀呀”乱叫,然后扑向了贾环,抓起他的头发就乱挠…… …… “太太,可好些了?” 看着彩霞将一块温湿的厚绒帕从王夫人额上取下后,王熙凤连忙问道。 王夫人长长的呼了口气,眼神微微茫然道:“能有什么好不好的?终究不过是……凤哥儿,你对老太太的话怎么看?” 王熙凤闻言,摇头苦笑道:“连太太都想不透彻,我又如何能有什么作为?” 王夫人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道:“那你觉得老太太说的在不在理?这份家业,果真只能由老三去扛,链哥儿和宝玉都不成?” 王熙凤摇摇头道:“这话也不好说……”不过见王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王熙凤又连忙道:“如果单说贾琏和宝兄弟,可能未必就比的上老三能干,他心眼子太多,宝兄弟这么实诚的人,哪里能做到这些?不过话又说回来,宝兄弟又不是一个人。” 王夫人淡淡的道:“你的意思是……” 王熙凤赔笑道:“宝兄弟除了贾家的兄弟外,还有王家的舅舅,和王家的表兄弟。他可不像老三,娘家舅不过是些奴才罢了。” 王夫人脸上终于有笑脸了,缓缓的道:“这才是正理。” ……(。) 正文 一百八十二章 火! 隆正十七年,九月初八。, 一大早,贾环就在韩家三兄弟并帖木儿的护卫下,带着几辆车的礼,前往城外玄真观。 如果要问大秦神京内,哪座道观最为壮观。 那么毫无疑问,所有知道的人都会说,是贾家玄真观。 这三年来,每一年玄真观都在大兴土木。 砖石木头甚至水泥,都不要钱似得往里堆积。 若非为了避讳,这些道人估计会蛊惑贾敬造一座真正的道宫。 花了贾环那般多银子,然而,还没记下贾环的好。 贾敬甚至连人都懒得见,只让一道人出来吩咐,让他在门前跪着磕头就是了。 另外,再使人送来五千两银子来打醮用…… 贾环也没发什么火,因为原本就没什么父亲之情,在上次闹翻后,更是连彼此敷衍都懒得做。 无非是场交易罢了。 爵位和银子的交易。 磕完头后,贾环又将随着带来的礼物卸下,内里就有五千两银子。 然后一行人就返回了。 不过,观里内线传来的消息是,贾敬如今已经起不来床了,坐都坐不住了…… …… 回到宁国府后,天色已经大亮。 东南西北四家郡王府,并镇国公府等六家公府,还有奋武侯府、定军伯府等十数家侯伯府第都已经打发管家持名帖送来了寿礼。 李万机禀报,都使账房收了礼单并上上档了,也依照旧例封了封子,回谢回去。 贾环点点头,道:“这些事你处理好了就是,西边儿二嫂子过来了吗?” 李万机道:“三爷刚走。**奶就过来了,正和大奶奶在会芳园里待内客。订好的一班小戏儿并一档子打十番的现都在园子里的戏台上备着呢。东来顺儿的大师傅也都在厨房里准备着,随时可以开火。只是……” 见他犹疑,贾环皱眉道:“只是什么?还有什么不妥的?” 李万机苦笑道:“三爷,只是前面真的就在校场里摆擂吗?三爷,这……这没听说过这样做的啊!” 贾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怕什么?就这样搞最好!” 李万机无奈道:“可是……连席面都摆到校场周遭,这一折腾起来,纵然校场里都是水泥地面,没有土,可也有灰啊!那些大老爷们哪里还吃的下?” 贾环不耐道:“啰嗦,吃不下就不吃!还大老爷……什么大老爷那么尊贵?” 李万机不敢多嘴了。 贾环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跟着,才低声道:“这种大老爷,最好离咱们家远远的。我们贾家在军里已经这般大势力了。再在文官里勾结,岂不是犯忌讳?三爷我现在越胡闹才越正确。” 李万机闻言恍然,嘿嘿笑着道:“三爷,还是您最英明。” 贾环哼哼了声,道:“忙你的去吧,给奔哥他们说一声,我往后面看一遭,就去前面了。让他们先干起来……” 李万机嘴角抽了抽。应道:“是!” …… 宁国府的会芳园,便是日后大观园的一部分。而且还是很大的一部分。 贾环进了园门后,只见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 石中清流急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翻,疏林如画。 西风乍紧。初罢啼莺。暖日当喧,又添桎语。 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 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 笙簧盈耳,别有幽情。 罗猗穿林。倍添韵致。 端的是一片……神仙妙处。 “俺滴娘咧,不想我贾环也能有今日……” 眼里看着美景,心中激动,贾环喃喃自语道。 “噗嗤!” 一声喷笑声,打断了贾环的自我陶醉。 眉头微皱,贾环回过头来,面色却忽然一红,道:“原来是媳妇……咳咳,原来是侄儿媳妇。” 不是秦可卿又是谁? 秦可卿被贾环的一声媳妇叫的俏脸绯红,不过女人似乎在周遭没外人的时候,胆子要大的多。 似蕴着无尽缠绵的绝美水眸中,笑意绵绵,秦可卿对贾环微微一福,道:“侄儿媳妇见过叔叔,给叔叔请安。” 贾环被这抹风情给熏的快要醉了,有些晕乎道:“可卿不必多礼……” 秦可卿脸色霎时愈发红艳,有些羞恼的嗔视了贾环一眼,低声道:“叔叔……哪有叔叔,唤侄儿媳妇……乳名的……” 贾环手微微颤栗着,心里暗呼要命,这样下去不行,下面都快要羞射了…… 贾环赶紧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默背八荣八耻……强行冷静了番后,才睁开眼睛,目光终于清冷了些,他看着秦可卿,语气淡然道:“却是我的不是,对了,秦氏,你怎么在这儿?” 秦可卿微微讶然的看了贾环一眼,低垂臻首,柔声道:“回叔叔的话,侄儿媳妇正要进园子,去婆婆那里。” 贾环点点头,道:“那你就去吧,里面多是内眷,我就不进去了。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打发人来寻我。” 说罢,不等秦可卿回话,就径自大步出了园门。 然而甫一关上角门,贾环就一下子无力的靠在了门上,大口喘息起来。 他愈发能理解,贾珍为何会做出那种悖逆人伦的事了。 今日贾环才算真正明白,别说是贾珍这种色中饿鬼了,就是换一个意志坚定的,比如说他…… 差点都扛不住秦可卿的万种风情! 那是一种媚到骨子里,媚到灵魂里,媚到让人无法抗拒的妖娆…… “呼!” 良久,长呼了口气后,贾环正了正衣冠,目光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只当炼心手段吧! 现在。他要去泄火! 宁国府如今的校场,就是曾经马圈所在地,焦大曾在这里铡草,并且遇到了一个忽悠他棺材本儿的小王八羔子…… 之前宁国府内人事浮杂,一个人做的事往往安排了七八个闲人去做。 偏偏彼此间还相互推诿,事情越办越差。 倒是府里为安排他们的住宿。还要拨出大量的地方盖屋子。 贾环接手宁国府后,几番辣手整顿。 使得原本上千奴仆的宁国府,如今只留下了四百多人。 人少了近一倍,但办事效率却提高了一倍不止,还节约出了大量的空地。 等贾环过了几重门,到了校场时,远远的就能听到战鼓轰鸣声。 人群中怒吼连连,锣鼓喧天。 外围的人见贾环来了后,赶忙让出一条儿道来。 却也有自来熟的攀交情:“三爷。我是寿山伯府的邓子明啊……祖上也曾是荣国公麾下战将。” 有一个开头的,后面就更多了:“三爷,我是蓝田子府的赵友祥……祖上……” “三爷,我是金乡侯府的……” 贾环闻言,通通笑着点头回应。 这些人对他来说一点印象都没有……昨夜牛奔几人给他理了一遍大秦勋贵中真正的武勋门第。 还算不少,但并不包含刚才那几个。 想来,这些曾经的豪门,如今多已成为宗亲之爵了。 真正武勋世家的来客。此刻大都在擂台边儿上站着呢,身上的华服也多半脱去了。 贾环一边微笑点头应付。一边往里走。 直到他听到一个声音…… “三爷,三爷,我是大同孙家的孙绍祖,孙家原也是老荣国公的门生。” 贾环闻言,忽然顿住脚,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扩散。笑的灿烂之极,只是,眼中的亮光有些骇人。 但孙绍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见贾环居然在他身前顿住脚,顿时大感面上有颜面。愈发高声叫道:“我祖父曾拜在荣国公膝下,做了门生。三爷,咱们实是世交啊。” 贾环转过身,面上笑容愈发灿烂,道:“是吗?” 孙绍祖长的极为魁梧,体格健壮,面相粗豪,只是……看他的关节处,并未有什么突起,显然,他并未开过筋,不是武人。 孙绍祖高声笑道:“可不是吗?” 贾环点点头,灿烂笑道:“那太好了,看世兄这幅英雄形象,就知道世兄是了不得的英雄人物。” 孙绍祖闻言,脸色涨红,激动的无可无不可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不敢坠了祖宗的颜面罢了。” 贾环笑道:“那是自然的,这样吧,今日见了世兄小弟心中着实欢喜,无以为表。既然大家都是武人,就在擂台上向世兄请教一番可好?” 人群中的众人原本对贾环这般对待一个乡下来的狗屁狗熊大为不满。 还他娘的荣国门生…… 荣国门生遍布军中,谁都有资格称世交吗? 贾环怎么能对他们这些侯伯门第出来的人应付了事,对一个蠢货这般热情。 原本大家还想不通,颇有些人面色不忿。 可此刻,聪明些的人就看出些苗头来了。 好像不大对啊! 孙绍祖闻言也是脸上笑容一僵,干笑了两声,道:“三爷,这……这不大合适吧?” 贾环却不容他辩解,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里走,大笑道:“世兄不要客气,咱们武人,切磋就是交情!难道世兄看不起小弟?” 一路上和人含笑点头,在众人有些奇怪的目光下,贾环将擂台上打的轰轰烈烈的牛奔和温博赶了下去。 然后将身上的锦衣脱去后,面色渐渐肃然下来,看着对面的孙绍祖高声道:“世兄,刚才牛家哥哥和温家哥哥打的精彩,咱们可不能输给他们太多。来来来,放开手脚,不要怕伤了小弟。咱们武人,哪个不是断骨头断出来的?你们说,是不是?” 擂台下的牛奔和温博两人对视了眼,眼中玩味,不过却不妨两人配合,一起高声道:“这话没错,从武之辈,哪个还怕受伤?别说受伤,就算是死,能死在武道之路上,也是我等的荣光。” 这话说的提气,尤其是那些武勋门第出来的子弟们,更是高深欢呼起来。 擂台上,孙绍祖额头上,冷汗渐渐流下。 他不是蠢人,看着贾环冰冷的目光,他感到了危险。 ……(。) ps:可能有些书友没看过红楼,或者已经忘了,大概说一下,孙绍祖,就是原著中贾赦以五千两银子将贾迎春卖给的家伙。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就是这个王八羔子干的。 另,今天出差,12号晚上最迟13号早上回来,到时候一定会爆发的,以感谢大家的大力支持。 保底五更,争取六更,尽量七更。 哈哈! 另,感谢书友们的订阅支持,投票支持以及打赏支持。 每天回来看到这些数据都非常开心! 谢谢! 最后说一点,良辰啊,魔皇啊,天涯啊,对了还有起点,诸位大能在书评区里的基情能否稍微淡一点……哈哈,太四射了吧? 我昨晚上看的笑了好久…… 正文 一百八十三章 擂战 贾环没有给孙绍祖拒绝的机会,既然上了擂台,不分出个胜负,哪有下去的道理? 毫不客气,开碑手第一式:开碑碎石。≧頂點小說, 虽然贾环心中怒火万丈,可真打起来后,却没多大意思。 孙绍祖看着魁梧强壮,可是没有练过武的,和真正开过筋骨,锻身炼骨的武人相比,连花样子货都算不上。 开始的时候,贾环还有心思把这个魁梧的壮汉往死里揍。 可打了几下后,孙绍祖就死狗一样的赖在擂台上不肯起来,任凭下方的嘲笑辱骂声肆虐,就是不动弹。 当然,他想动也动不了了。 贾环也就没了再折腾他的心思了,只是不小心从他的胯下踩过…… 擂台下方顿时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声,贾环才恍若刚发现一般的“哎哟”了声,连忙招呼人将惨呼一声后就昏迷过去的孙绍祖抬下去。 “娘的,看着这般魁梧,还以为是高手。兄弟我高处不胜寒久矣,想找个强手过过招。谁料,竟然是个样子货!这种货色也敢自称英雄,真是欺我大秦无人。” 贾环在擂台上骂骂咧咧道。 这话却对了台下众人的脾性了,贾环要是跟他们来一通之乎者也,这些人表面上可能没人怎么说,但心里肯定鄙视。 当然,要是刚才看贾环猛打孙绍祖时许多人要是没悄悄溜走的话,此刻怕也有很多人笑贾环粗鄙。 只是,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大家都是两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 你贾环出身贾府身份尊贵这不假,可说什么在武道上高处不胜寒。也不怕吹掉大牙? 这番话惹恼了擂台下的几人,当先有一个相貌颇为俊秀,远比牛奔和温博英俊,和贾环都不相上下的十四五岁的少年,剑眉竖起,不顾身边大人的阻拦,将袍子下摆别到腰间,脚在石壁上点了几下,人就上了擂台。傲然的看着贾环,道:“武威侯府秦风,见过世兄。刚才见世兄将一不会武功之人教训的这般顺手,在下一时技痒,也想来讨教世兄高招。” 这话已经算是为孙绍祖打抱不平了。 贾环却没有恼,他面色含笑,上下打量了番这位叫秦风的少年,道:“可是随先祖荣国公血战楼兰,斩杀楼兰王。后又为我大秦于西域拓土三千里的武威侯秦公之后?” 秦风面色愈发傲然,道:“正是!” 贾环哈哈大笑道:“早就听牛奔哥哥说起过,武威侯府的《黄沙劲》乃是世间第一等强悍的武学,小弟早就想领教一番了。只可惜。我贾氏族学在荣宁二公仙逝后便失传,小弟不能以我贾族折梅手与世兄交手,深以为憾。今日。小弟只好以镇国公府的开碑手和定军伯府的定军枪,来应战世兄。世兄请了!” 秦风闻言,面色终于和缓下来些。倒也磊落道:“贾世兄过誉了,我武威侯府的黄沙劲虽然了得,但比起荣宁二公的折梅手来,还相差甚远。贾世兄能在族学断绝后,还能再续祖宗威名,在下深感敬佩。只是世兄方才所为,实在让人……话不多说,咱们从武之辈,就以武道论对错吧。 在下今年十五,长世兄四岁,今年五品修为。但,在下绝不会恃之以强。故,在下将……” 贾环哈哈一笑,打断秦风之言,道:“世兄,从武之人,相互较量,难道还需谦让?到了战场上,敌人可会因为小弟年纪小就压低修为,再与小弟厮杀?世兄,若看的起小弟,就敬请攻来便是。” 秦风闻言,面色再次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激赏,朗声道:“好!就凭你这番话,想来,方才之事必然事出有因。这一擂后,咱们再诉交情!看招!” 所谓黄沙劲,顾名思义,这套武功的源头,便是那漫天黄沙。 没有去过西域的人,是无法想象到底什么是真正的无尽黄沙。 黄沙很细,非常细,再细密的绸布,都无法完全隔绝黄沙的侵袭。 但黄沙也可很烈,在飓风席卷中,每一粒棉细的沙粒,都如同一把锐利的尖刀的刀尖。 可以刺穿任何防御。 最重要的是,黄沙还是连绵不绝的,后劲无穷。 然而,贾环却并不畏惧。 他以定军枪定下盘,如磐石般,任凭对方八面来沙,却岿然不动。 而后以凌厉无匹的开碑手迎战,以攻对攻。 纵然他只有四品武道,可他身上还有世间第一等的锻体武功《白莲金身经》打底,所以就筋骨之强而言,并不输于秦风的五品修为,甚至犹有过之。 这是一场棋逢对手酣畅淋漓的大战。 你攻我往间,妙招纷呈,更有拳拳到肉,时而一人被打的飞起,时而一人被打的吐血…… 但,却一个比一个坚韧,谁都不肯退让半步,愈战愈强。 擂台下众人们看的如痴如醉,牛奔更是兴起,夺过擂鼓之人的鼓槌,怒吼咆哮着击鼓助威。 温博则抢过敲锣之人的锣锥,亦是怒吼连连! 群情沸腾! 会芳园里的戏台上,旦角正咿咿呀呀的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却不想鼓声锣声忽然传来,怒吼咆哮声一并响起,竟是将她吓的双腿一软,坐倒在戏台上了。 就连台下雅座上坐着的众多内眷都面色惶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尤氏面色难看,赶紧派人去问。 没多久,那人便回来禀告道:“回奶奶的话,是……是前院校场里,三爷正和武威侯家的世子比武。镇国公府牛世子和奋武侯府的温世子见打的精彩。便起了兴儿,一人抢了战鼓。一人抢了锣,在那里使劲的敲呢。” “噗嗤!” 一女客笑道:“这才真真是武勋世家。确不比寻常人家俗套。” 另一人客套道:“大奶奶,且随他们去吧。都是将门虎子,这样的好日子,总不能拘着他们跟我们一样,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听戏不是?” 女人们说起漂亮话来,那才叫真正的连绵不绝。 况且今日上门的,多是一些二流世家的内眷。 最尊贵的,大概就是武威侯府的侯夫人了。 不过,她本来见镇国公府的郭氏等人没来。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先前再一听,她儿子居然和主家干起来了,心里就更不大舒畅了。 再怎么说,她儿子也是客不是? 秦家连续两代武威侯为大秦镇守西域数十年,虽然只是侯府门第,却是实际上的西北王。 整个大秦的顶级豪门中,再怎么数,秦家都是名列前茅的最顶级行列。 往年贾家长辈过寿,碍于武威侯当年是荣国公的心腹部下。秦家都是打发个管家送一份寿礼,面子上过的去就是。 只是贾家近年居然又重新生发起来了,武威侯远赴西域前,又特地叮嘱过她。让她留心荣宁二府的事,尤其是贾环…… 所以,她才不得不亲自来一遭。 可是说心里话。她其实还是不大看的上如今的贾家的。 多是靠祖宗余荫在吃饭,真正的权利却半分也无。 哪里比的上她武威侯秦家。数十年间始终手握西北军团数十万大军,真正的位高权重。 此刻听闻众人的言语后。她虽不好直说什么,却只是淡淡的对尤氏道:“大奶奶,今儿的戏怕是看不成了。我家那小子野惯了,从武根骨又常得我家老爷夸赞……大奶奶还是先使人拿着府上名帖去太医院请人吧,迟了多受罪。我等就先散了吧……” 尤氏闻言,脸色陡然难看下来,看向武威侯夫人张氏。 张氏却是不惧,面色淡然的看着尤氏。 其他内眷,却是连多嘴一句都不敢。 这时,王熙凤忽然从门外,和一个姑娘打扮的女孩儿说笑着走了进来。 看样子,还是王熙凤在恭维那姑娘。 尤氏又看了张氏一眼后,没有跟她说话,却回头看向王熙凤,道:“这位姑娘是……” 王熙凤高声笑道:“今儿早刚来时我不是跟你说,今儿府上老有喜鹊在枝头叫,必有贵客临门吗?看看,这不是应了?这位便是咱们大秦最尊贵的郡主,明珠郡主,神仙一样的人物。今日特地来咱们府上吃一杯寿酒……咦,这戏怎么停了?” 尤氏闻言,红唇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措辞。 郡主不应该穿龙戴凤的吗?哪有这样随性打扮的…… 不过尤氏毕竟不是普通内眷,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 她先对明珠郡主,即赢杏儿点点头,而后明媚的笑道:“郡主临门,果不是喜事是什么?快快上座吧!” 赢杏儿却不急着落座,而是笑呵呵的打量了番众人的面色,还特意在张氏面上顿了顿,微微点了点头,她是和张氏认识的。 不过此刻却并未和她多说,赢杏儿虽然其貌不扬,但气场很足,一干二流世家的内眷妇人们在她的眼神下,竟是多露了怯,低下头去。 而后,赢杏儿才笑道:“想必是前院的动静扰的诸位夫人看不下戏了吧?也罢,你们先在这坐着,我去前面瞧瞧。昨儿和环哥儿一起在东来顺吃酒,就见他和赢朗打了一架,把赢朗揍的现在还起不了床。今儿我倒要看看,他又要揍哪个。” 说罢,不顾众人微妙的面色,径自出门了。 赢杏儿在宁国府婆子引路下,来到校场时,贾环和秦风的打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两人的力气差不多都已经耗到底了,这个时候,任何花哨的动作都是多余的。 唯有一拳一拳的对拼,才是最实际的。 只是…… 牛奔眨着一双绿豆眼,顶着八字眉,温博睁圆一双大黑眼,顶着扫把眉,两人的表情看起来都怪异极了,这一幕何其相似…… 果不其然,擂台上秦风终于坚持不住了,最后对了一拳后,摇摇欲坠的看着贾环,他强笑道:“世兄实在了得,却是……却是在下输了。世兄,好硬的筋骨……” 说罢,便直直的栽倒在擂台上。 ……(。) 正文 一百八十四章 强迫 跟着秦风来的家将将秦风背了下去,还对贾环拱了拱手,倒也没什么怨色。~頂點小說, 因为贾环也没比秦风好到哪去,脸上不是青就是肿。 和昨日不同,昨日贾环和温博打时,是从开始便拼筋骨,没有动真章。 和秦风打,却是将武艺展开了打,难度要高了几倍。 若不是贾环时常被董明月调教,今日他根本没可能赢,哪怕他的筋骨要强于秦风。 待秦风下去后,贾环也看到了赢杏儿,扯着嘴给了个笑脸后,就勉力跳下擂台,差点还栽倒。 牛奔等人也没关心他,武人嘛,这点伤根本不算伤。 刚才看贾环打的起劲,他早就“饥渴”难耐了。 此刻贾环终于将那骚包小子给灭了,他哪里还等的住。 他等不住,别人也等不住。 牛奔刚上去,对面人群里也出了一个少年,虎头虎脑的。 看样子和牛奔还是老相识,没啰嗦几句,就呯呤嗙啷的上手了。 贾环回头看到两人居然还打的旗鼓相当,甚至牛奔还吃点小亏,便大笑起来。 牛奔被干退一步,抽空给贾环回了根中指后,又怒吼着冲上去。 …… “伤成这样了,亏你还笑的出!” 赢杏儿见到贾环一张俊脸都快被打成了包子,还在那扯着嘴笑,不知怎地气不打一处来,嗔怪道。 贾环闻言,眉尖轻轻一挑,眼神微微怪异的看了看赢杏儿。 赢杏儿脸色微红,怒视道:“看什么看?” 贾环扯着包子脸坏笑道:“不曾想在下的魅力已经大到这个程度了,居然能让郡主一见钟情……” 这原本是贾环的口舌花花毛病。他还料想赢杏儿会不会恼羞成怒的揍他。 可谁料,赢杏儿居然很认真的点点头,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贾环,道:“你没说错,我就是相中你了。” “噗!咳咳咳……” 一旁处,正端了一盏茶送上的温博。可能被空气呛住了,居然狠狠的咳嗽起来。 贾环很郑重的对赢杏儿道:“杏儿姑娘,我再次申明一下,我,是一个gay!” 赢杏儿风轻云淡的扬手拍了拍贾环肩头的灰,在他瞠目结舌中洒然一笑,道:“没关系,这不也是魏晋遗风吗?算的上是雅事了。” 贾环瞬间斯巴达,看着赢杏儿道:“你不要胡乱说话。你可知道这件事有多恶心?” 赢杏儿赶苍蝇似的驱赶着一旁狂挤眼的温博,轰走之后,对贾环道:“环哥儿,我不是不知羞耻。你也应该明白,我们这样的人,婚姻之事对我们而言,几乎没有什么发言权。你还好,差不多能做主。但是我……如果我不能早些挑一个既让自己顺眼。又让太上皇满意的,就只能等我父王为我做主。选一个我肯定看不上眼的人。与其这样,还不如……” “等等!” 贾环顶着一张滑稽的脸,却极为郑重道:“你连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肯定看不上眼?” 被打断话的赢杏儿显然不怎么开心,白了贾环一眼,道:“那些酸也酸死人的迂腐书生。你喜欢?” 贾环无辜道:“我肯定不喜欢,可你喜不喜欢我就不知道了,再说,也不关我的事啊!对了,有一个人比我合适一万倍。而且还对你……” “不许提牛奔!” 赢杏儿没等贾环说出口。就立刻打断道。 贾环无语道:“凭什么?” 赢杏儿理直气壮道:“我不想晚上睡觉的时候,忽然睁眼,看到一张脸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贾环皱眉道:“你什么意思?奔哥有那么丑吗?” 赢杏儿摇头道:“不是丑,是好笑。” 贾环:“……” 赢杏儿语重心长道:“再说了,这也是太上皇的意思……” 贾环无法理解:“这和太上皇有什么关系?” 赢杏儿扫视了圈周围,附近打望她二人的眼睛遇到这双眼睛后,纷纷垂下。 威慑完毕后,赢杏儿才道:“你是精明人,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我父王和我皇伯伯闹成今天这个局面,几乎就是不死不休了。可我皇爷爷却不想看到这一幕,所以……” 贾环更无法理解了:“那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赢杏儿恨铁不成钢道:“当然有干系了,你把赢朗都快打成废人了,自然会讨我皇伯伯的欢心。再加上……你贾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大秦八大军团,你贾家至少能影响到三个最强大的。这股力量,不管是谁最后得胜,都要顾及到你的意思……” 贾环简直听到天方夜谭一般,好笑道:“你傻了吧?这种事别说我没能力做,就算有能力做也不会做。不然就算一时得逞,可也埋下了种祸的祸根。日后,少不了被清算,抄家灭族都是等闲。你觉得我会去做?” 赢杏儿眯着眼睛看向贾环,叹息道:“贾家不会被抄家,更不会被灭族的。只要你不造反,就没有人敢,我皇爷爷倒是有这个能力,但他绝不会。而且,你觉得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有的选吗?” …… “老奴梁九功,见过荣国老夫人。” 荣庆堂内,贾母并贾政夫妇还有贾琏,一起接见了这位重量级人物。 贾母客气笑道:“老公公,多年不见,身体还硬朗吗?” 梁九功笑的非常和煦,坐在左侧上首,看着贾母道:“还算不错,倒也还能替太上皇跑跑腿,传传话。” 贾母闻言一怔,道:“可是太上皇有旨意传下?那得快快准备香案才是。” 梁九功笑道:“不是不是,只是来和老夫人商议一件事。” 贾母等人都好奇,太上皇还用与人商量事? 贾母笑道:“老公公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梁九功笑的灿烂,道:“谈不上吩咐,确实是商量一件事,还是喜事。” 贾母一怔,道:“不知是何喜事?” 梁九功笑道:“不知令孙贾环,如今可说了亲事?” 贾母闻言又是一怔,随即刚想说,已经说了保龄侯府的大小姐,可话到嘴边却换成了:“并无,他还年幼……” 梁九功闻言笑的更喜了,道:“就算年幼,也可以先订下来不是?” 贾母笑道:“老公公若有好人家的女孩,自然是好的。” 梁九功哈哈大笑道:“当然是好人家的女孩儿,还是世间第一等好人家。” 贾母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道:“不知是……” 梁九功笑道:“不瞒荣国老夫人,正是忠顺亲王府的明珠郡主。” 众人闻言,面色纷纷一变。 梁九功自然知道忠顺亲王府和贾家的恩怨,笑着宽慰道:“老夫人尽管放心便是,明珠郡主自幼便养在宫里太上皇和皇太后膝下。虽然是孙女,却比孙子还得用。就连皇上和皇后都喜欢的无可无不可的,一年也就忠顺王和王妃生辰日才舍得放归一次。 昨儿太上皇见了贾环后,一眼便喜欢上了,回头还与奴才说,贾环身上有两代荣国公并宁国公的气质。又问过明珠郡主之意后,这才让奴才来走一趟,问问老夫人的意思。” 贾母闻言放下心来,笑道:“这还有什么意思?这般天大的好事,求也求不来,哪里还用思量?都是太上皇的鸿恩哪!” 梁九功也高兴,道:“可不是吗?早三年前老奴就见过贾环这孩子,在宗人府考封时,有小人使坏,想坏他名头。可这小小人儿,却生了荣国气魄。一番义正言辞,说的那些人无言以对。老奴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回去说与太上皇听后,太上皇也高兴的不得了,还特意赏赐给他一块玉佩,让他得闲了来龙首宫里说话。 谁想这孩子这般有志气,一心想着练武,要早日为祖宗报仇,为大秦立下功业,竟是一次也不来。要不是昨日他把忠顺王世子给打了,闹大了,怕他还是不会去龙首宫呢。” 贾母闻言先是高兴的不得了,可随即又担心道:“这孩子不知轻重,连亲王世子都敢动手,真是……” 梁九功闻言连连摆手道:“老夫人不知,太上皇就是喜欢他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劲儿。太上皇还说,当年他还不是和先荣国公一起,把仁亲王世子给打了?从武之人嘛,动动手过过招乃是平常事。哪里用的着这般大惊小怪?” 贾母感慨道:“当真是太上皇隆恩浩荡。” 梁九功笑了笑,道:“谁说不是呢?那么,老夫人,咱们就说定了!” 贾母嘴角微微抽了抽,点点头,道:“自然,自然就说定了。” 梁九功又看向一旁处的贾政,道:“政公却也不反对吧?” 贾政连忙赔笑道:“岂敢,岂敢……” 梁九功点点头,又看了眼王夫人,却没有说什么,最后道:“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回宫给太上皇回话了,告诉他这个喜信儿。不是对老夫人自夸,咱们这个明珠郡主,真真是造化钟秀的宠儿。说句不知轻重的话,如果她是个皇孙的话,那……忠顺王说不得真有可能成事。只可惜……” 贾母等人闻言骤变,这句话的分量,实在是太大了。 ……(。) 正文 一百八十五章 责任 折腾了一天后,客人终于散尽了。…, 一个个都打的酣畅淋漓,吃的更是酣畅淋漓。 还不是一顿,从清早开始加餐,中午午饭,晚上晚宴。 全都在校场边儿上解决的,大吃大嚼补充好能量后,就再战。 牛奔今天被打惨了,大秦勋贵中还是有能人的。 别的不说,今天和他死磕的那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就是当朝太尉,义武侯方南天之子,方冲! 今年也不过十五岁,而且和牛奔同样是四品。 可战起来,如同疯虎一般,悍不畏死。 一双虎爪抓的牛奔都有些难以抵挡,若不是最后牛奔也豁出去不要命了,今儿他可就丢大人了,被压着打。 还好,趁着大家猛吃猛嚼补充体力之际,贾环塞给他了一些参片,也别含了,直接嚼用了吞下。 才让他坚持到最后,拖倒了至死不服的方冲。 所以说,古人说修行之重,在于财侣法地,以财居首。 穷文富武岂是说着玩儿的? 就这么几口,大几十两银子就没了。 …… 还有温博,对手是镇海侯李武之子李翰,打的也是惊心动魄,旗鼓相当。 镇海侯李武乃是大秦南方军团的军团长,乃后起之秀,和贾家的渊源倒不是太深,只不过同为武勋之后,其子李翰今日不好不来,结果自然让他喜出望外。 一群人躺在贾环弄出的热水池子里泡着,发出各种恶心人的声音。 “痛快啊!呃……” 牛奔"shen yin"了声。一身白肉跟脱毛猪似得在水里飘着,身上到处都是青紫…… 温博也高兴。道:“这才是真正的比武,谁也不留情。往死里打。我觉得,这般打法,对‘劲’的理解才更好,也更快。环哥儿,你说呢?环哥儿……” 贾环从发愣中回过神来,哀叹了声,道:“小弟算是完了。” “怎么了?” 听贾环不像是在说笑,是真的在愁,牛奔几人坐了起来。皱眉道。 贾环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明:“今儿赢杏儿跟我说,太上皇使人去找我家老祖宗提亲去了。” 牛奔闻言,面色一变,道:“你是说……” 贾环点点头,道:“小弟实在太过出众,尤其是跟你比起来……结果,人就非赖上我了。” 牛奔闻言,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 贾环气骂道:“我艹,是不是男人啊?” 牛奔头也不回的比了根中指,道:“我先去撒尿,回来再听。免得气的在池子里尿了。” 本来还担忧的几人,闻言纷纷笑骂出声。 温博才了解情况,道:“奔哥儿喜欢那个郡主?她也不怎么好看啊。还那么凶!” 韩家三兄弟毕竟是在神京城内土生土长大的,韩三苦笑道:“这个郡主。是忠顺亲王之女,也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孙辈。连皇上和皇后都特别喜欢她。你自己想,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温博闻言顿时咋舌,有些同情的看着贾环,道:“你果然惨了。” 牛奔回来了,一屁股跳进水池子里,溅起无数水花,又得到许多笑骂。 “唉,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看她昨天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差不离儿了。老三,我给你说,你干脆就老老实实从了吧,这丫头从小到大,只要她看中的,只要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牛奔似乎已经认命了,反过来劝说起贾环来。 贾环瞥了他一眼,道:“装什么装?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再说,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做朋友不错,做兄弟也成,就是……什么滋味你能体会吧。” 牛奔苦笑了下,道:“我知道你喜欢好看的,可杏儿她不一样……环哥儿,不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没有意义的,太上皇已经开口了,这个世间再无人能改变。” 贾环忽然诡异的笑了笑,道:“那倒也不一定。” 牛奔闻言一愣,随即皱眉道:“不要把荣宁二公留下的人情花费在这种事上,你知道轻重的。” 贾环笑道:“不是这个……” 牛奔闻言,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低声道:“你是说,你那便宜老子……” 贾环竖起了根大拇指,夸赞道:“聪明。” 牛奔为兄弟高兴:“你爹终于要把自己给造死了!这样也好,还能为你争取上三年时间。” 温博闻言眼睛睁的溜圆,看着两人,他不是很明白情况,此刻只觉得在跟人间恶魔相处一般。 牛奔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跟他解释起来。 温博闻言,这才算释然,笑道:“差点没唬死我……不过,就算这样,那又能怎样?三年后你不还是一样?” 贾环撇嘴道:“再说吧,再看看,唉,人长的帅,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要长成奔哥这样的,不就没烦恼了吗?我……” “我恁死你!!!” “哎,哎!!救命啊……” …… 第二天,牛奔和温博都各自回家了,总不能老在宁国府里待着。 韩家三兄弟也被贾环给撵回家去了,总不能当了家臣就不要爹了吧? 众兄弟走后,宁国府瞬间安静下来。 修养了一夜擦过药酒后,贾环的脸上还是各种青肿,原本想明日好一些再去荣国府那边邀请贾母等人过来玩儿。 谁料,贾母和姊妹们没等他邀请,自己就来了。 贾环就顶着一张滑稽的脸,笑的和残菊花一样,迎了她们到会芳园内的天香楼里坐下。 看着贾环那张脸,有的人强忍着笑,有的人则满是心疼,有的人则在悄悄的掉泪。 “你这是怎么搞的?谁欺负你了?” 贾母也有些心疼的问道。 贾环扯着嘴哈哈笑道:“昨儿孙儿不是在大宴宾客吗?” 贾母闻言嗔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那叫宴宾客吗?你凤姐姐昨天回来跟我说后,惊的我半晌才反应过来。真真是……” 李纨和王熙凤左右忙着张罗,尤氏和秦氏也各种指挥端茶倒水。 贾环闻言,惫赖的一笑,道:“孙儿这是在取巧,昨儿来了那么些个文官公子,孙儿唯恐这些孙子……这些人给孙儿出个对诗对对子什么的,那孙儿可就要派人到老祖宗这边把二哥请过去救场了。可又想二哥才懒得和这般俗人理会,就不忍心叨扰。干脆,来吧,咱们粗暴到底,既然是武勋世家,那就比武!” “噗嗤!” 林黛玉许是实在忍不住了,带头笑了起来,盈盈若碧波的眼眸盯着贾环的脸笑道:“环儿,你又在吹法螺了吧?说的那么威风,可我怎么瞅着,就你最惨呢。” 众人闻言大笑起来,连刚拭泪的贾迎春在贾环对她挤眉弄眼间也乐了。 贾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道:“那是林姐姐你没瞧到武威侯世子那副熊样儿!他原是嫉妒小弟长的比他英俊,就专门朝小弟脸上招呼。结果还不是被小弟打昏过去了?” 贾母这下又愣住了,道:“你说……你把客人打昏过去了?” 给贾母铺好锦被的王熙凤噗嗤一声笑了,道:“老太太,您昨儿是没看到武威侯夫人那张脸……真真是……她先前还跟尤大嫂使脸子呢,说她儿子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了得,让尤嫂子赶紧去太医院请人去。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仆人来回报,说她那宝贝儿子被三弟给打晕过去了。” 贾母不乐,看着贾环皱眉道:“这是不是……” 贾环笑着安慰道:“前面我不知道武威侯夫人居然敢对大嫂子使脸色,要是知道了,保管再要她儿子更惨一些…… 咳咳,老祖宗别恼,孙儿说笑的。我和秦风比武,是正大光明的较量。他今年十五岁,武道五品,孙儿才四品,硬是熬到最后将他累倒。他最后也没恼,还佩服孙儿呢。您瞧着吧,最多二日,他保管还来找孙儿,这叫不打不相识。 至于他娘……既然合不来,那以后想必她也不会再来,随她去吧。武威侯府若只有这点气量和格局,那并不是我们的遗憾,是武威侯的遗憾。” 听贾环说的这般大气,贾母这才点点头,不过还是嗔道:“日后再不许这般胡来了,我离你这边远一些,还少一些吵闹。太太的屋子离这边太近,你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扰的太太夜里睡下耳朵里都是你们吵闹的声音,一夜没睡好,今日就不能过来了。” 贾环立刻不好意思了,赔笑道:“哟,那可真是对不住了。都怪牛家哥哥和温家哥哥,一时兴起,就什么都不顾了。日后再设擂台,就不再立鼓和锣了。” 贾母哼哼的嗔了他一眼,然后道:“我们这次不请而来,却不只是来做恶客,到这园子里来赏菊的。你的哥哥姐姐还有妹妹们,今日是特意来给你道喜的。” 贾环闻言,顿时苦笑起来,看着贾母道:“老祖宗,我……” 贾母没让贾环把话说完,面色郑重的打断道:“环哥儿,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最懂事的孙辈,还承担起了整个贾家的重担。你当知道事情的轻重,大家子身上,除了能够享受便利外,还有一些不能推拒的责任。有得,必有失。” 贾环脸上的笑容敛去,良久后,方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只是老祖宗,孙儿年纪太幼。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 贾母笑道:“你急什么?又没让你立刻和郡主成亲……” “呀!” “什么?” 一阵惊呼声响起! ……(。) 正文 一百八十六章 姨太太来了 看来,姊妹们都还不曾听说这件事。, 贾母此言一出,一片惊呼声。 不过,大多是惊喜之声。 唯有林黛玉,说不上为什么,除了惊喜之外,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酸楚,不过,也是一转而逝…… 贾宝玉却开心的紧,看着贾母道:“老祖宗,老三这么大点,就要成亲了?” 贾母还没来得及笑,贾环就接上了:“对对对对,老祖宗,宝玉哥哥是我的二哥,哪有哥哥不成亲,弟弟就先订婚的道理?照我看,干脆让……” 贾环的话在贾母的凝视下说不出口了,赔笑道:“孙儿这不是在开玩笑吗?老祖宗莫恼。” 贾母长叹了声,道:“环哥儿,太上皇开过口的事,你何曾见过变化过?我听凤哥儿说,那郡主也是神仙般的人物,人家能看上你,也是好事。” 王熙凤连忙捧哏道:“真真是了不得的人物!老祖宗,昨儿是您老没来,不知道情况。三弟他们在前面闹腾太过,把后面的戏台子都吓的唱不下去了。 那武威侯夫人张氏就掉脸子不高兴了,还呛了珍大嫂几句。昨儿那个场合下,就她最贵重,其他的内眷却是连个敢插话的都没有。 可我陪着明珠郡主进门后,那郡主竟然是个生了七窍玲珑心之人,只那么扫了一眼,就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了。 人家那是什么人?真正的金枝玉叶,天皇贵胄。虽然还没进咱家的门儿,我看她呀。已经开始在这边做起主来。 眼睛只那么淡淡的扫了一圈,竟是连个敢和她对眼儿的诰命都没有。那武威侯府的张氏之前还傲的不得了。结果呢? 人家只是淡淡的点点头,那张氏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了。 哎哟喂。媳妇我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撵上赶下,自以为也算是威风的不得了了,凤凰一样。 可是昨儿个和人家那么一比,那真是……又变成老母鸡了。” 听她说的诙谐有趣,众人正惊叹不已,代入感十足…… 结果最后又听到这句后,顿时大笑不止。 贾母也笑的不行,道:“你和她比?也不想想。人家整天见的都是什么人物?连太上皇和皇太后都那般宠爱她,皇帝和皇后也视若亲生,能不了得么?” 王熙凤不服气,哼了声,道:“再了得,那又怎样?将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收拾了一圈后,她连座位都不上,就巴巴儿的去找三弟了!再了得,还不是入了三弟的手了?” 贾母闻言。笑的更欢实了,不过笑罢后又正色叮嘱道:“那毕竟是贵人,日后真要入了门,你可不许再这样没规矩!” 王熙凤闻言。顿时郁闷的点起头来。 贾环笑道:“老祖宗,既然是她入咱家的门,那就是咱们贾家的人了。不管她在外面身份多么贵重,可在家里。她就是老祖宗的孙媳妇,是大嫂和二嫂的弟媳妇。 在家里。守的是家礼,不是国礼。不然的话,连老祖宗都敢不敬,这样的媳妇,孙儿是说什么都不会要的。” 贾母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了,看着贾环道:“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至于云儿……” “嗯?” 众人的眼睛刷的一下更亮了。 云儿? 这里面还有云儿的事? 贾环苦笑一声,看着贾母道:“老祖宗,你快别说了,哥哥姐姐面前给孙儿留点颜面吧。” “噗嗤!” 看他青肿的猪头一样的脸上那怂样,李纨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王熙凤在一旁出馊主意:“三弟中意的原来是云儿那丫头?难怪……那也不难啊,三弟,你是一等子爵,等日后再升了伯,就能再立两个平妻。等娶了郡主后,再娶云儿做平妻不就是了?” 贾环皱眉苦笑道:“二嫂,云姐姐是正儿八经的侯门大小姐,还是老祖宗的亲侄孙女,比林姐姐都差不了多少了,哪有你这样的……” 王熙凤理直气壮道:“咦?那又怎么了?别说是侯门小姐,如今连皇孙女都赶着往咱家里进。再说,平妻那也是要得朝廷诰封的,又不比别人差,这有什么的?” 贾母闻言,居然缓缓的点了点头…… 贾环实在受不住了,尤其是在同龄人那一双双善意的嘲讽目光下,破天荒的居然脸红了:“哎哟我的老祖宗诶,咱们能不能别当着哥哥姐姐们的面儿说了?孙儿也是脸皮薄的人,会害羞的!” “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无不捧腹大笑。 尤氏和秦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表现的贾环,一边掩口大笑,一边眼神炯炯的看着贾环。 尤其是秦氏,那一双似乎是水做的美眸,轻轻的注视着贾环,那份风情,当真让她身旁的尤氏侧目…… 贾环已经不是三年前的矮小瘦弱模样了,已经长的比当初的贾蓉还要壮实了…… 一屋子人正说着话,楼外就传来了一道清爽的笑声。 “哎呀,你们这么早就来这边耍子来啦?偏偏不等我!定是环哥儿使的坏,早早的接了老祖宗过来,不等我,我今儿是再不能饶过他哩!” 话音刚落,一道身形挺拔的身影笑着闯入,不是大家刚才正议论着的史湘云,又是哪个? “老祖宗!” 进来之后,史湘云先是笑嘻嘻的跟贾母请了安后,却忽然发现,姊妹们都神色怪异的看着她。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我脸上长花儿了?” 史湘云不满的直言问道。 还好是史湘云,要是换个心思敏感些的女孩儿,此刻不说眼泪往下掉。起码也得面色涨红,要不就悄悄打量自己的衣裳头饰是不是出了笑话。 可史湘云才不会。她自信自己没错儿,有错儿的自然是大惊小怪的人。 见众人只是笑。她也不在乎,走到贾环跟前,拍了一把贾环的肩,坏笑道:“老三,昨儿又到哪里偷东西去了?这是被人逮住后揍的?” 贾环有些心虚的讪讪一笑,道:“云姐姐,你……你怎么知道?” 没准备偷东西,准备偷人来着。 史湘云闻言却是一怔,看了看贾环脸上的青肿不似作假画出来的。还动手捏了捏,在贾环呲牙咧嘴中看向大家,皱眉道:“不是说他的坏毛病已经改了吗?怎么又犯了?” “噗嗤!” “哈哈哈!” 王熙凤等人带头大笑,满屋子里都是笑容。 贾母却没有笑出声,只是带着微笑,上下打量着她这个娘家亲侄孙女。 不错,倒是和贾环挺配。 为人也大气,不会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上不得高台。 听说。那明珠郡主就是这样儿的…… 难道还真是一家人的缘分? 不过,这话现在不好说开,不然日后相处起来极为不自在。 贾母看了王熙凤一眼,王熙凤笑着点点头。 其他人其实也大都明白。这种事不能当着当事人的面儿说。 至于贾环…… 脸皮太厚,没关系。 “行了,人也到齐了。咱们就去园子里逛逛。环哥儿前儿说,他使人淘换来一些大螃蟹。咱们今日就吃着螃蟹,吟着诗。饮着桂花酒,好好高乐一日。你们的三弟啊,本事大的很,今儿咱们甭跟他客气,都听到了没有?” 贾母故意恶狠狠的说道,众人岂有不凑趣的? 在王熙凤的带领下,不住的打趣着面色苦瓜似得贾环。 如今王熙凤也算是摸着贾环的脾性了,只要不触了他的规矩,那怎么和他开玩笑都没事。 贾环不仅不会恼,反而会觉得一家人亲切。 当然了,要是触犯了他的规矩…… 三年前贾环的那番警告,至今仍让她感到胆寒,她也早早的断了放印子钱的营生…… 说到赋诗,贾宝玉来兴趣了。 要是论习武,那他拍马难及贾环万一。 可论到吟诗作对,哼哼,也该叫这竖子见识见识宝二爷的手段了! 贾宝玉和王熙凤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贾母,他道:“老祖宗,今儿咱们做什么诗?” 贾母笑道:“今儿来赏菊,自然是做菊花诗。” 贾宝玉喜极,笑道:“极是极是,老祖宗说的极是!哼哼,老三,这下该你遭殃了吧?” 贾环也不恼,仰着一张猪头脸,混不在乎的乐呵呵道:“不怕,不就是喝酒吗?小弟我的酒量好着呢!喝的兴儿起了,就跳这河里,给老祖宗摸条鲤鱼儿上来,讨个喜庆!” 贾母笑的极为开心,不是因为贾环的俏皮话,而是对于他能这样待贾宝玉。 李纨、王熙凤并林黛玉、史湘云等人,都满脸笑容的看着贾环。 心怀开阔的人,总是能得到大家的欣赏和喜欢。 众人来到西北角一处傍水而建的亭轩内,这亭轩建在水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 接岸后面又有曲折竹桥暗接,众人上了竹桥,凤姐忙搀紧贾母,口里说道:“老祖宗只管迈大步走,不相干的,这竹子桥规矩是咯吱咯喳的。” 等入了小轩内,早有婆子在石椅上铺好了大髦和褥子,又在众人进来前规矩的退了出去。 贾环抱着小惜春随着贾母进来后,笑道:“大嫂,老祖宗帮咱们调理的人比前头强多了吧?” 尤氏对贾母笑道:“可不是?到底老太太还是心疼亲孙儿,先头就不肯借人帮我们这边调理一番,弄的竟让人看了笑话去!” 贾母乐意听这话,笑的极为开心,正要开口,忽然外面传来呼唤声: “老太太,太太让我来传话儿,说姨太太并哥儿姐儿合家进京并到门前下车了,太太问老太太,要不要让他们过来请安?” ……(。) 正文 一百八十七章 不好的初印象 听到外面传来的话,王熙凤脸上明显一喜,然后看向贾母。 贾母脸上依旧带着笑,不过却浅了些,她淡淡的道:“看来今天是玩不起来了,哪有让客人来拜见主人呢?咱们得去迎迎亲家太太。” 贾环忽然笑道:“老祖宗,您这辈分那么高,您亲自去迎,才让薛姨妈不自在呢。要不这样,让两位大嫂并姐姐妹妹们在这里陪您,二嫂子、宝哥哥还有孙儿,作个代表,替您去迎迎?刚好迎到咱们这个园子里来,轻轻松松的看着风景,吃着螃蟹宴,也算是给薛姨妈接风洗尘了。” 王熙凤闻言面色微变,不过看了看贾母的脸色,又悄眼打量了番贾环的面色后,也劝道:“老三这办法想的比我还周到呢,老太太要亲自出门去迎,姨妈心里必定是难安的,日后还要长久相处呢,反而不好。就由宝玉和三弟,和我一起做个代表,代老太太去迎迎就是,老祖宗您看呢?” 贾母思量了番,也就顺势点了点头,应下了。 贾环嘱托尤氏道:“大嫂,老祖宗和姐姐妹妹这里就劳你多照应着了。” 尤氏笑着应道:“哪里还用三叔叮嘱?” 李纨也不乐意作色道:“三弟,怎么只叮嘱珍大嫂?我这个大嫂子不管用了吗?” 贾环面作不悦道:“弟弟正恼着呢,大嫂你不说我也要和你在老祖宗面前评理。” 李纨本来是玩笑话,可听贾环这么一说,顿时一怔,随即问道:“我可是哪里得罪了三弟?” 贾环闻言,顿时装不下去了,李纨实在是……太老实。 见贾母也皱眉看他。贾环连忙笑道:“不过是和大嫂子开个玩笑罢了,是这样,我见今儿大伙儿都来了,这般热闹,偏偏兰哥儿不到,心里着实对大嫂子有一点点子小意见。提不上得罪!” 李纨暗里松了口气,然后笑道:“兰哥儿明儿学里还有课业,所以就留在家里做功课了。不过他知道你这个三叔惦记着他,必是极高兴的。” 贾环叹息了声,不答李纨,而是对贾母道:“老祖宗,不是孙儿多事。只是,兰哥儿今年才多大一点子,身子骨都还没成型。这般苦熬,终究不是个办法!” 贾母闻言,点点头,看着李纨道:“你也听到了?别人说了多少遭了,你都听不进去。环哥儿现在也这般说,你仔细想想,该怎么做?” 王熙凤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笑道:“要我说大嫂子忒也老实了些。三弟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要是换了我。早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上去了,直接将兰哥儿的前程交他手里,再也不会管了。反正他们是亲叔侄儿,比父子也不差。如今三弟愈发生发了,难道还照看不了一个亲侄儿?” 众人闻言大笑起来,贾母也喜滋滋的。她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家族和睦。 只有李纨绯红了脸,倒不是羞愧,而是让王熙凤那句“比父子也不差”给激的。 抬眼看向贾环,贾环正微笑着冲她点头。顿时心里砰砰直跳,咬了咬牙,道:“既然三弟这般说,那我再也没话说,兰哥儿日后就交给三弟了。” 贾环哈哈大笑道:“只要他有一个好身体,其他的都不打紧。他再顽劣,我也能将他调理成才。何况,兰哥儿被大嫂教导的那般懂事听话。好了,不说了,再说下去姨太太怕是要进门了。” …… 尽管是迎客,可女眷们也没有出二门相迎的道理。 因此,一行人转到了荣禧堂正门前候着。 王夫人站在门前廊下台阶上,瞥见只王熙凤并贾宝玉和贾环三人过来,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王熙凤见状,忙上前低声解释了几句,并说贾母在园子里亲自招呼接风宴席呢,王夫人虽然明知是假,可面色终究还是和缓了些。 可能,贾环那张青肿脸让她感到舒心了点…… 众人没等多久,就见到仪门处过来了三顶轿子。 小厮退下后,由几个健壮的婆子接过手,一直抬到院子里,婆子退下后,数个衣红着绿的光鲜丫鬟迎了上去,掀开轿帘儿后跪下,供应客人下轿。 王夫人等人这个时候也迎了上去。 头顶轿子里,走下一光鲜妇人,看岁数,要比王夫人年轻一些,不到四十的样子。 刚一下轿,王夫人就扑上前,两人拉起手,皆是双目含泪,诉不尽的相思…… 在这个年代,年近四十已经算是暮年了。 能够在暮年能与姊妹相会,自然免不了悲喜交集,泣笑叙阔一番。 之后,第二个轿子亦落地,走下来一个姑娘。 年不过十三四,衣着虽不华美,但容貌丰美。 用后世的话来说,极为有料…… 略显火爆的身段儿,偏偏面色端庄、素然,一点都不妖娆。 两种相异的风情交加,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众人多在欣赏,唯有贾环心里念叨不止: 果然面若银盆,果然面若银盆啊…… 当然,不是大盆子,是小圆盆儿…… 第三顶轿子下来的人就没那么合气氛了,一虎头虎脑的少年,看年岁也不过十六七样子,但极为倨傲,和王夫人行礼都只是拜下一半脑袋…… 等到贾琏引着他和贾环相见时,中二少年眼睛登时圆睁,上下打量着贾环,嘿了声道:“你居然长成这样?难怪姨妈说你是个孽……”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骤变,薛姨妈连忙厉喝一声打断道:“你这个孽障,胡沁什么?” 薛蟠虽然还不服气,但看到不止娘亲,连妹妹都极为不满的瞪着他时,挠了挠大脑袋来,胡乱对贾环拱了拱手,不耐道:“我早就听说过你,日后,咱们要好好亲近亲近。” 贾环没有像王熙凤担忧的那样发怒,反而笑的极为灿烂,亦是拱手笑道:“自然,小弟对薛世兄亦是早有耳闻。” 世兄,表兄,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王熙凤心里哀叹一声,只道薛蟠这呆子只会坏事,少不得要多劝姨妈几句。 不过现在也不是时候,她对贾琏打了个眼色,道:“先带表弟去书房见过老爷吧,然后你们爷们儿该怎么高乐就怎么高乐去。老祖宗在后面三弟的会芳园里给姨妈备下了大席等着呢,不过多是咱姑娘家,就不招呼表弟了。” 贾琏也会来事,连说着好话,带着薛蟠离去了,气氛才又渐渐好了起来。 王熙凤极力补救道:“姨妈,这就是我信里给姨妈说过的我们家老三,你只管叫他环哥儿就是。他现在是东边儿府上的当家人,也是我们整个贾家的族长,连太上皇都中意他的很,特旨开恩,让他袭了一等子的贵爵,还是穿蟒袍佩玉带的,体面着呢。 这脸上本来长的也是极为风流俊俏的,不过……哈哈,不过他前儿把忠顺王世子给打了,昨儿又把武威侯世子给打了,自己也没落下什么好,成了今儿这模样。” 一边说,王熙凤还微微对薛姨妈挤了挤眼睛。 薛姨妈作为薛家那么多年的主母,或许对外拿不起什么主意,可是内宅笼络人的手段绝不在王夫人之下。 从红楼原著中,她挤掉林黛玉,成功的将薛宝钗运作成为贾宝玉的老婆,就可以看出,她内宅中的手段是如何了得了…… 听话听音,再加上王熙凤的眼神,薛姨妈满脸诚色的看着贾环,道:“不想这般年轻,就做出了这般大的事,还是贵爵。那……我也该给你行个礼才是……” 说着,竟然要福下…… 贾环心里既好笑又无奈,却还不得不连忙拦住,提前给薛姨妈作揖道:“姨太太,您这是拿晚辈打趣呢。要是让老祖宗知道了这一出,她老人家还不扒了晚辈的皮?不过都怨二嫂子!” 王熙凤“哎哟”一声,高声笑道:“三弟,这话可怎么说着?二嫂我也不算夸你呀,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贾环无奈笑着摇头,只是脸上青肿着,让人看起来有些滑稽。 最起码,薛宝钗心里对他却是有成见的,原本收到王夫人的信后,薛家上下对贾环不说咬牙恨,却也着实喜欢不起来。 方才再一听王熙凤的话,前天打亲王世子,昨天打侯爵世子…… 果然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怪道王夫人会向她母亲写信诉苦,说出了个悖逆庶孽…… 众人又说笑了会儿,王熙凤便对王夫人道:“太太,老太太那边想必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王夫人犹豫了下,却还是点点头,和薛姨妈对视了眼,道:“那咱们就去园子里给你们接风洗尘吧。” 薛姨妈自然不会说不好,又连忙吩咐身边的婆子,将随行带来的各色人情土物都带上,一会儿好向老太太筹献。 然后,一行人便向宁国府度去。 女人们自然都坐轿,而贾环和贾宝玉,并后面赶来的贾兰,都骑上了马。 看着一本一眼的骑在马上小夫子似得贾兰,贾环用马鞭捅了捅贾宝玉,跟他笑道:“二哥,你瞅瞅,咱们这个小侄儿到底是像谁了?这么点子年纪,就老成成这样?” 贾宝玉气呼呼的挡开贾环的马鞭,不过看着贾兰板起的小脸,还是笑了,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个正行,你还好意思笑兰哥儿,你瞅瞅你自己的脸。”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甩着马鞭,促着马小跑起来,道:“二哥,咱没你小清新小女孩儿!小弟信的是春哥儿纯爷们儿!” ……(。) 正文 一百八十八章 作诗 等进了会芳园后,饶是薛家在江南那边也有极好的园子,可亦是被这北地庄园的风情所吸引。√∟頂點小說, 红枫、黄槐、满园金菊。 小桥、亭轩、曲径。 依山傍水,鸟语虫鸣。 更兼江南所没有的开阔,放眼望去,一时竟望不到尽头。 薛姨妈心里颇为感慨,王夫人所言不差,果然是份好产业。 没多久,众人就来到贾母所处的亭轩处,两棵半山桂花树间,桂花香随着淡淡的秋风隐隐扑来,芳菲沁人心脾。 贾母并李纨、黛玉等人站在亭轩台阶下,含笑迎接上薛姨妈并薛宝钗。 其场面…… 女人间的会面,通常亲昵非常,至于内心里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进了亭轩内,已经摆开了一溜沿儿的数席矮榻并小几,小几上各色小吃和时鲜水果都有。 栏杆外另放着两张竹案,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具,一个上头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 那边有两三个丫头煽风炉煮茶,这一边另外几个丫头也煽风炉烫酒。 众人坐下后,献过茶漱毕口,王熙凤忙着搭桌子要杯箸。 上面一桌坐着贾母、薛姨妈、王夫人、宝钗、黛玉、宝玉。 东边一桌坐着贾环、史湘云、迎、探、惜春。 西边靠门一桌是李纨和王熙凤并尤氏、秦氏的虚设坐位,四人皆不敢坐,只在贾母、薛姨妈并贾环两桌上伺候着。 王熙凤吩咐:“螃蟹不可多拿来。仍旧放在蒸笼里,拿十个来吃了再拿。” 一面又要水洗了手。站在贾母跟前剥蟹肉。 头次让薛姨妈,薛姨妈道:“我自己掰着吃香甜。不用人让。” 王熙凤便奉与贾母,二次的便与宝玉,又吩咐道:“把酒烫的滚热的拿来。” 又命小丫头们去取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预备洗手。 上面吃的规规矩矩的,东边儿贾环这一桌却吃的热闹。 贾环一边喂着贾惜春吃,一边还得抗住史湘云的骚扰。 “环哥儿,今天我来的时候,你们到底在说笑什么呢?” “环哥儿,你说不说?再不说我要揉你脸了呀!你看我这一手的蟹黄……” “咦!你还真不说?你看我……” 许是被史湘云打扰烦了,贾惜春不满道:“云姐姐。他们在说三哥喜欢你,想讨你做媳妇哩!” “噗!” 贾环刚喝一口茶,全给喷出来了。 贾迎春和贾探春也傻了眼儿,看着贾环在那里咳嗽,史湘云一张脸比螃蟹还红,又忍不住使劲笑了起来。 史湘云恶狠狠的瞪着贾惜春,凶道:“你说什么?” 贾惜春有三哥傍身,那是肆无忌惮,根本不怕。 在她眼里。臭三哥就和后世的神奇阿三哥一样,处处都能创造奇葩…… 贾惜春抿着小嘴,傲娇道:“本来就是,三哥给老太太说。他想讨你做婆娘哩!” 贾环刚咳完,可一抬头,看见史湘云那张刹红刹红的俏脸。以及那双杀气腾腾的明亮大眼睛,顿时心虚的想逃。干巴巴一笑,然后道:“我……我去给老太太敬酒!” 可刚一弓腰想溜。却不妨领口被史湘云一只手抓住,她另一只手却揪住了贾环的耳朵,扭了两百多度,在贾环低声求饶中,恶狠狠道:“你真跟老太太说……说……说你……” 贾环挤着一张丑脸,求饶道:“云姐姐,你别听小惜春乱说,我……” 贾惜春原本咯咯咯的笑着,可听到这,顿时不依了,悄悄的瞥了眼旁边桌子,见那边人虽然也会偶尔看过来,但声音低点便不妨。 她压低声音,对史湘云道:“云姐姐,三哥本来好中意你的,可是有一个什么明珠郡主,非要嫁给三哥,还让太上皇下旨让三哥娶她。云姐姐,还是你嫁给三哥好不好?我听凤哥儿说,那个郡主比凤哥儿还厉害。她要成了我三嫂,那我日后岂不是不能和三哥亲近了?还是你做三嫂好,让那郡主做劳什子平妻……” 贾迎春和贾探春哪里还敢让她说下去,连忙绕过小几将贾惜春拉住,不让她再说下去。 可…… 还有什么用? 看看史湘云那张渐渐褪去红晕的脸,以及贾环尴尬的表情吧。 贾惜春也知道她闯祸了,自责的低声抽泣起来。 贾环挠挠头,笑了笑,从贾迎春怀里接过贾惜春,将她抱在怀里,笑道:“哭什么?你又没说错话,咱们的小惜春是个诚实的好姑娘呢。” 贾惜春眨着泪花花的黑眼睛,仰着小脑袋看着贾环,抽噎道:“三……三哥,是真的吗?” 贾环用油乎乎的嘴亲了贾惜春一口,笑道:“当然是真的,还敢怀疑三哥,三哥再亲你了哦!” 贾惜春没所谓,用她更油的小嘴也亲了贾环一口,看着贾环那张丑脸苦皱起来,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边动静却已经引起了上桌的注意,贾母探着头道:“这是怎么了?” 贾环还来不及说,史湘云就回头洒然一笑,道:“没事,老太太,老三和小惜春抢螃蟹吃,把人给惹哭了,刚哄好。” 贾母闻言,顿时大笑起来,对薛姨妈道:“我这个孙儿啊,最是皮实。整天不是和小王爷打架,就是和小侯爷打架。偏偏他还入了太上皇的眼,赏了龙形玉佩,准他随时入宫。 人家王爷侯爷找来,他就拿着玉佩往太上皇那里一躲,别人也就没法了。看看,现在连自家妹子都欺负起来,早晚一日,我要赏他一顿好板子尝尝。” 众人闻言都哄笑起来,打量着贾环那张脸,各种奚笑。 贾环却只是看着史湘云笑,心里隐痛。 这个外表洒脱,内心却极为骄傲的姑娘,是在用这种方式拒绝他吗? 可是,贾环却不能看着她“云散高塘,水涸湘江”,落一个湘江水逝楚云飞的局面。 他也不愿让这双明媚的眼睛去看别人。 史湘云却比他洒脱的多,见他一直盯着她看,哼了声,道:“老三,你又皮痒了是吧?” 贾环闻言挠挠头,嘿嘿一笑。 他心里虽然难过,但他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也就先放下这一筹。 原因很简单,因为寻愁觅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见贾环此般,史湘云眼中倒是闪过一抹欣赏,随即又低头吃起螃蟹来。 “老祖宗,还没作诗呢!” 吃了两个螃蟹后,林黛玉已经收手了,倚在小轩栏杆上,微微探着身子看池里嬉戏的游鱼。 贾宝玉恐林妹妹无趣,便跟贾母笑道。 王夫人皱眉道:“不好好吃你的,又胡闹什么?就你肚里那点东西,不怕姨妈和你宝姐姐笑话。” 王夫人是知道,薛宝钗自幼被其父教导,文墨极佳的。 因为…… 想要入宫,不通文识墨,那是万万不行的。 哪怕是去给公主、郡主做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那也必须要认字识文的。 薛家原乃是皇家心腹,几代人都打着皇商的牌子,替皇家侦探江南士林动静。 只是上一代薛公早逝,独子薛蟠又骄纵蛮横,难当大任。 如今就真的只是户部皇商了。 所以,要想保证薛家门楣不坠,除了要和贾家并王家处好关系外,最重要的就是,将薛宝钗送进宫里去。 如此一来,薛宝钗的文华就愈发了得。 王夫人深知此事,所以呵斥宝玉不要丢人现眼…… 贾母却不乐意王夫人训斥孙子,再者,众人早前就说好了,要赋菊花诗,这会儿子因薛家母女而变卦,贾母心里也不得劲,便道:“我们先前约好了,今儿要在她们环兄弟这里大嚼螃蟹宴,再饮桂花酒,然后赋菊花诗。太太就不要拘着他了,不过玩乐罢了,又不是考状元,非要分出个高下。” 王夫人闻言还能说什么,便笑着点点头。 见母亲点头后,贾宝玉大喜,连声道:“我昨儿夜里就想好了,今儿要不倒出来,可不憋坏我了?太太也要疼我一疼。” 众人一阵大笑,贾宝玉愈发得意,然后使人拿过笔墨来,糙糙的让人收拾了一面小几,然后挥笔泼豪,连连下笔,众人看去,只见宣白蜜纸上写道: “闲趁霜晴试一游,酒杯药盏莫淹留。 霜前月下谁家种,槛外篱边何处愁。 蜡屐远来情得得,冷吟不尽兴悠悠。 黄花若解怜诗客,休负今朝挂杖头。” 书罢,又在上首写下诗名:《访菊》! 写完之后,贾宝玉自我酸爽了番后,才对众人笑道:“见笑了,见笑了!” 薛姨妈夸赞道:“到底是豪门公子,家学渊源,好诗,好诗。” 薛宝钗也附和着点头赞叹。 贾母和王夫人觉得也不差,笑的和煦了许多,倒是林黛玉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角。 贾宝玉可能是玩儿高了,居然作起耗来,高兴的对贾环道:“老三,往日老见你威风,还会唱曲儿,哈哈,今儿可总算能让你出一回丑了。快,该你作诗了。” 贾环倒也能看出,贾宝玉这话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和他这个兄弟别别气。 所以,纵然贾母等人面色微变,他却懒懒一笑,道:“二哥,罚我喝酒行不行?” ……(。) 正文 一百八十九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听贾环不作诗,贾宝玉哪里肯依,道:“不作诗也行,但不能喝酒,就罚你唱个小曲儿吧。” 此言一出,不仅贾母,就连王夫人的脸色都变了。 薛姨妈脸上的笑容也僵硬起来。 这个要求…… 岂止是在打脸? 贾环虽然也知道,贾宝玉心里其实还是没什么恶意,但他也有些不高兴了。 跟亲姐妹兄弟们唱歌,那是家里人,怎么玩闹都行。 可在薛姨妈和王夫人面前,这样的要求,就让他无法接受了。 给贾母使了个安心的眼色后,贾环笑道:“那算了吧,当着亲家太太的面,小弟多少还要些颜面。这样吧,我就念一首词吧,一首大家没听过的词,是当初我在庄子上时,听路人吟过的,我觉得挺好,就背了下来。” 贾宝玉失望道:“啊?你还会背词?”不过看着众人面色越发不好,他也不强求了,只道:“那好吧,你背吧。不过可说好了,要是大家不满意,你却不能混赖了。” 贾环呵呵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秦氏手中接过帕子,净了净嘴角,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什么帕子,居然会熏这样的暖香? 不动声色的低头瞧了眼手里的帕子,只见帕子一角竟绣了一个“卿”字。 贾环心头一震,闭目深吸了口气,睁开眼后,目光清澈下来,他回头冲秦可卿洒然一笑。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后。走出席位,站在栏杆边。看着远处青山如黛,轻声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啪!” 东面席上,史湘云手中的酒杯忽然坠地,发出一声脆响。 然而此时此刻却无人理会,众人的眼睛全都集中在了贾环的背影上。 到底是什样的人,才会有如此鬼斧神工的诗词造诣,作出这般动人心魄的诗词! 贾环,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样好的诗词。本不该默默无名,缘何她们却从未听说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一词诵罢,天地间一片宁寂,众人似已与自然融合。 十多个人中,竟有七八个都在垂泪。 各有各的心事。 唯有贾母和贾惜春两人没有掉泪。 贾宝玉一边抹泪。一边沮丧的将他刚才书写的那首《访菊》给揉搓成了一团儿,随手丢进轩外池水里…… 林黛玉竟像是魔怔了,痴痴的看着贾环,但眼神却又并未在他身上。因为贾环迎着她的眼神看去,她根本没反应,空气了…… 贾环挠挠头。再看向薛宝钗,这丰满的小妞儿倒是没看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至于史湘云,此刻却已经用绣着荷花的帕子拭去了腮边的两滴泪珠。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明媚,看向贾环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明亮。 只是,似乎却又有些不同了…… 见大家的气氛这般低落,贾环有些挠头,他是喜欢高高兴兴的。 只是刚才被一激,就把纳兰词里最犀利的一首拉出来镇场子了。 不过看场面,效果似乎有点太大了些…… 贾环不喜欢这种气氛,便一脸不平,语气悲愤的对贾母道:“老祖宗,这您得给孙儿做主啊!孙儿现在虽然离毁容差不离儿了,可孙儿刚才专门转过身去了啊!不就是为了让大家看不见孙儿这张脸? 可谁曾想,她们还是这般没有同情心,孙儿的嗓子难道就那么难听? 再说了,就算真那么难听,可大家伙刚吃完我的螃蟹,喝完我的桂花酿,就不能发发善心,给我留点儿薄面?” “噗!” 饶是方才被一阕纳兰词给震惊的神魂震荡,心魔四起。 可此刻听闻贾环之言,众人还是无人不捧腹大笑。 连和贾环最不对付的王夫人都在强行绷着脸,只一双肩膀不停的微微颤抖着。 薛姨妈却似乎和贾环没什么仇恨,和贾母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至于小辈的,更是一个比一个笑的欢。 方才由那首纳兰词带来的凄凉哀怨的气氛,竟是一扫而空。 “猴儿,猴儿……真真是……笑坏了我和姨太太,仔细你的皮!” 贾母一边大笑,一边指着贾环嗔怪道。 贾环也不惧,懒洋洋的嘿嘿一笑,微微转过头去,正迎上林黛玉的一双水波粼粼的妙目。 眼中的水色,也不知是方才悲戚时蕴出的泪水,还是刚刚大笑时生起的。 贾环冲她傻笑一声,还撇撇嘴,似是在嘲笑她刚才哭鼻子…… 林黛玉美眸白了他一眼,向他挥了挥小拳头,威胁着! 贾环作畏惧之色,连忙眼观鼻,鼻观口,只是眉毛却不老实的挑啊挑啊挑…… “哈!” 方才笑罢的林黛玉,又忍不住喷笑出声。 梨花带雨,不可方物。 不过,似是怕笑坏自己,林黛玉翠色的绣帕掩着小口,转过头去看向轩外,不再搭理贾环。 贾环眨了眨眼,眼神绕过木瞪瞪的看着他的贾宝玉,呸,泥巴做的臭男人,才不和你互动呢…… 看二姐姐多好,多温柔可亲! 一双亲切的眼睛,充满关怀的看着贾环,那样的温暖! 和贾迎春挤眉弄眼做怪样儿,逗的她抿嘴忍笑,嗔怪了贾环一眼,却还是那样的温柔可亲。 看过贾迎春后,则是贾探春。 其实,贾环内心里,对这个胞姐始终还是有些芥蒂的。 他也知道,在这座大宅门内,贾探春的作为原是无可厚非,不好指摘的。 她不这般做的话,不仅帮不了赵姨娘和他,连她自己都要遭到王夫人和王熙凤的厌恶打压。 只是,贾环还是对她的自保之道不大喜欢。 尤其是在和贾迎春对比之下,就显得愈发……让人心凉。 越是血脉至亲,伤起人心,也越深。 淡淡微笑着对贾探春点点头后,贾环的眼神就离了她,看向她身边的贾惜春了,贾探春的脸色一黯…… 相比于贾探春,贾环跟贾惜春的互动就精彩多了。 吐舌头做怪样,还自己扯着脸皮做鬼脸“吓唬”她,逗得小惜春笑的咯咯不止。 银铃般的欢笑声,洒满了整间小轩,又溢出到轩外园中,飘至远方。 贾母看到这一幕后,颇为欣慰,却笑着对薛姨妈道:“让姨妈见笑了,我这个孙儿,最是顽劣。在外闹翻天不说,回来了还要惹姊妹们大笑,一点也不消停。” 薛姨妈笑道:“男儿原就该这样,在外面威风,在家里和气,这才是好男儿的担当。” 贾母闻言,笑的愈发喜庆了,看着贾环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满意和骄傲,却还谦虚道:“他不行,虽然会做事,但太过顽劣,不如宝玉懂事乖巧,所以,我却是更喜欢宝玉的。” 薛姨妈却不傻,不会说什么宝玉是嫡孙,原该这般煞风景的话,相比于和贾环而言,她自然和贾宝玉更近,可越是如此,才越不能附和,反而摇头道:“宝玉却和我们家的哥儿一般,就是内里称王,不如环哥儿这般了得。” 贾母闻言,面色满意的点点头,道:“话却不是这样说,宝玉是天生有大福气的,衔玉而诞。连环哥儿都说过,日后他这个亲二哥,只是享福便是。喜欢读书呢,就去读书,倒也不用想着苦熬,熬干身子换那么个功名,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取的……读书不过是为了修身罢了。不止宝玉,就连我那重孙兰哥儿,如今也一并托付给他了。 方才姨妈没来时,他还在和他大嫂对仗哩!怪他大嫂子不该这么拘着兰哥儿,这么点子年纪,就整天拘着苦熬,那身体如何能受得了? 又让凤丫头一激,这下可好,他大嫂也将兰哥儿托给他了,反正他们是亲叔侄,日后侄儿要是不争气,他这个当叔叔的脸上也需不好看!哈哈哈!” 薛姨妈闻言面色一变,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面色淡然的王夫人,然后才和煦的笑道:“老太太,不是我孟浪,实在是不得不夸您一句,真真是好福气啊。孙儿这般有志气,竟然还这般顾家知亲情,这样的孙子,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贾母连连摆手道:“切莫夸他,不夸他,他还能安分几日,一夸他,在外面又不得太平了,还不知哪家的公子又要遭殃哩!” …… 贾环坐回东小桌,史湘云旁。 眨着眼睛看着史湘云道:“云姐姐,老祖宗给你们家两位叔叔说了没有?老祖宗要接你到这边来过?” 史湘云摇摇头,道:“没说啊,我却不曾听说。接我到这边做什么?我姓史,又不姓贾。” 贾环“啧”了声,不满道:“见外了吧?咱们……你和老祖宗,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姑奶奶和亲侄儿孙女。这不是至亲是什么?再说了,老祖宗不也是姓史,还不是每天受我们的孝敬!” 史湘云瞥了贾环一眼,一边啃蟹腿,一边笑道:“那能一样吗?老祖宗是先荣国公的诰命夫人,我不过是亲戚罢了。” 贾环眼睛紧紧的看着史湘云那双明亮光华的眼睛,轻声道:“一样的,会一样的……” ……(。) 正文 一百九十章 痴 “明月,开门啊!” 夜,提了一个紫檀食盒,满脸绅士微笑的贾环站在董明月的小屋前,一边敲门一边呼唤道。 自从被某个王八羔子表白并且妄图伸咸猪手而后被打飞后,董明月便一直躲着贾环。 可贾大官人从来都信奉一个至理名言:好女怕缠郎! 想追女孩儿,那就不要怕丢脸,嘛时候想不起脸皮为何物,嘛时候离成功就不远了。 这不,在外面打了小王爷打小侯爷的威名赫赫的贾三郎,此刻正不要脸皮的敲着人家女孩儿闺房的门,说要请人吃烤螃蟹喝黄酒…… 要是放在后世,贾环这种白天深情追一女,晚上又不要脸追另一女的行为,是标准的渣男行为。 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却再正常不过了。 君不见红楼原著中,最为小心眼儿,最爱吃小醋的林黛玉,都经常会拿袭人打趣,称其为嫂子。 这个时代的大家子弟,要是没有两个小妾,那反而让人觉得稀奇! 或许,是因为精子的泛滥和卵子的稀缺,才使得男人往往比女人更容易花心。 不过,贾环却保证,在他心里,对他的喜欢的每一个女孩儿,都确实是真心的。 敲了好一阵,贾环都不死心,相反,声音还稍微大了些。 许是担心让人听到,董明月终究耐不过贾环的骚扰,打开的小门,一张绝美的脸虽然依旧清冷无双。但,眼神却鲜活了许多。无奈道:“我都说了,我不饿。已经进过晚膳了。” 贾环“嗯”的一声,摇摇头,正色道:“明月,这我就不得不批评你了,你瞧瞧你,近来又瘦了,看着我都心疼死了。再说了,不止是我心疼的问题,还有我答应过你爹并我娘。一定要照顾好你。男子汉大豆腐……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到处是坑儿,你不能让我言而无信吧?快来快来,别笑了,赶紧进来吃吧!” 趁着董明月苦苦的抖肩压抑笑容时,贾环这毛贼居然趁机低头弯腰,从间隙缝间给挤进屋去。 “呀!” 女孩儿闺房第一次被男人进入,饶是董明月乃江湖儿女,此刻也不禁面色羞红。嗔怒的斥道:“出去,谁让你进来了?” 说罢,就要故技重施,将贾三哥提溜着丢出去。 贾环虽然能和秦风、温博等人过过招。可是在七品大高手董明月跟前,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了,躲都躲不开。 眼见着董明月就抓着他的领子。提瘪三一样提着他要丢出去,贾环赶紧使出杀手锏。语速飞快道:“明月,你听我说。我过两天要去黑冰台探望岳父,所以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 “呼!” 好悬! 好歹算是没被拖着丢出去,贾环重新站直了,然后不动声色,面色极为凝重的坐在床榻边,一本正经道:“明月,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吗?” 董明月绯红着俏脸,咬牙切齿道:“起开!” 贾环放佛这才发现,他不仅进了人家闺房,还上了人家闺床,连忙悔悟道:“哎哟,抱歉抱歉,一时心思只在岳父身上了,没注意这些小节。” 说完,还赖在人家床上不肯起,直到董明月的脸色真的有些不悦了,他才讪笑着起来,老老实实的坐在小桌边。 董明月吸了口气,目光中多了几分喜色和期盼,看着贾环道:“你能去见我爹?” 贾环笑道:“上回过中秋时,我去王炎爷爷家送节礼,试探了下他的口风。虽然被他臭骂了半天,可后来经不住我的请求,我跟他说,我进去是有正事,他最后才答应这个月他执勤时让我进去看看。” 董明月奇道:“你有什么正事?” 贾环闻言,嘿嘿一乐,眉眼间满是坏笑,贼兮兮的道:“我给王炎爷爷说,我要去向岳父老子提亲!” “呀!” “哎哟!” 羞恼的董明月一指点在贾环的眉心,虽然她的手指纤白如葱,可内中蕴含的力道却极为恐怖。 好在她心里还有数,只是想惩罚一下贾环,没有真用劲。 可饶是如此,贾环的眉心正中还是被点出了个红点儿…… 见状,董明月也有些后悔出手“太重”了,不过却也不肯认输,轻声道:“谁让你口舌无拦的,活该……” 话虽如此说,却还是伸手上前,在贾环的眉心处轻轻的揉了几下。 贾环目光怔怔的看着董明月,直将她看的耳垂处的红晕再次扩散到整个面部。 而后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 贾环似乎忘了刚才的悲惨教训,竟然伸出手,将董明月放在他额头处的手合手握住,然后拉在胸前,一双眼睛炙热的看着董明月,轻声道:“明月,我不是口无遮拦,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这次进去,却是要向岳父请求,将你嫁给我……” 董明月这次没有再挣扎,她红晕着脸,垂下臻首,沉默了许久后,方小声道:“可是,救不出我爹,我……心中难安。” 贾环闻言顿时傻眼儿了…… 他能进黑冰台看看董千海已经是王炎许给他的极限了,再想从里面捞人…… 见贾环良久不出声,董明月方才明亮动人的面色黯淡了下去,从贾环的手中将手挣脱出后,转身走开,孤身站到窗前,临窗望月,身形愈显清冷、孤寂…… 贾环长呼了口气后,有些苦恼的站在那里,心中颇感棘手。 男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在想保护心爱之人时,却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无力、无用。 可是…… 摇了摇头,贾环走到董明月身后,再次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转身,看着她脸上的清泪后,心中一痛,伸手抚上她清冷冰凉的脸旁,帮她拭去眼泪。 看着董明月往日里坚强刚毅不屈的眼眸中,满满是令人心碎的悲痛时,贾环再次心头一痛,深吸了口气,正视着董明月的眼睛,沉声道:“明月,我答应你,毕生之年,一定会用尽全力去营救你父亲。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一定都会去做。但是……” 贾环有些难为的低下头,声音压低道:“如果我只是孑然一身,即使和你一起去劫狱又何妨?能与明月你共赴黄泉,我也是不悔的。但是……我肩上……” 忽然,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掩住了他口,阻断了贾环的话。 贾环自愧的抬眼看去,却见董明月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轻笑。 尽管,这抹轻笑是那样的淡,却又是那样的美,那样的清丽无方。 一时间,贾环竟然痴了。 董明月面带淡淡的笑容,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她看着贾环道:“你能有这句话,我就很知足了呢。你很好,没有骗我。” 贾环急道:“明月,我怎么会骗你?我怎么舍得骗你?” 董明月轻轻的嗔了他一眼,微微带笑道:“还说舍不得……也不知,当初是哪个拿他大舅舅的名义起誓呢……” 贾环闻言,肿脸一红,嘿嘿讪笑道:“那……那会儿咱们不是还没这么恩爱吗?” “呸!” 董明月羞恼的啐了不要脸的一口。 贾环也不在意,握着人家的手不放,道:“那……后天我去见岳父时,就正式向他提亲了?咱们先订下来,等日后……再等几年,虽然希望渺茫,但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董明月羞赧的低下头,微微点了点,不过忽然又奇道:“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要……” 贾环也不瞒她,思量了番措辞后,委婉道:“老祖宗那边,收到太上皇的旨意,要将明珠郡主指给我。我不想你在她之后,所以……” 董明月闻言,面色一变,随即又淡然起来,道:“她……她心里会高兴吗?她的身份那样尊贵……” 还好,她没有纠结于名位和专一…… 贾环心里暗松了口气后,变的男人起来,高声道:“她还敢不高兴?要不是太上皇压下来,我们不得不为,谁乐意……” 说到这,贾环还是住了口。 终究还算是好朋友,而且,背后这样说一个女孩子也太下作了些,自降格调。 在董明月不满的目光注视下,贾环苦笑道:“我一直希望,我的妻子是一个能和我情投意合,两人都能看彼此顺眼,能彼此欣赏,就像我们两人一样。可是……” 许是被贾环的厚脸皮震惊了,董明月垂下头,好一阵才抬起,面色微微带一点红晕,然后看着贾环轻声道:“就算没有她,我的身份,也做不得你的大妇的。” 贾环死鸭子嘴硬,强撑道:“我是贾家的扛把子,说打哪个就打哪个,谁敢多嘴?” 董明月抿嘴笑道:“那你家老祖宗还有你娘呢?” 贾环嘴犟:“那我也……我也……我也能扛得住打!” “噗嗤!” 这或许是,董明月三年来第一次笑出声。 贾环几乎一瞬间就呆了,眼神痴痴的看着董明月,而董明月这次,也没有低头,虽然依旧羞涩,却大方的回视着贾环。 “哎哟!” 董明月眼中闪过一抹气愤,这冤家,这般好的气氛,偏他要破坏,一只猪蹄老想乱动。 看着垂着一只脱臼的膀子面色沮丧的出门的贾环,董明月淡淡一笑。 笑容中,有些许甜蜜和幸福,也有一些……苦涩。 ……(。) 正文 一百九十一章 家务 荣国府,王夫人房。 “老爷,妹妹带着哥儿和姐儿,并那么多下人家俬来京,梨香院那里,恐是地方不够大……” 王夫人与贾政对坐着,面色和蔼带笑,柔声说道。 贾政皱眉道:“姨太太已经有了春秋,外甥年轻不知世路。若不住在府里在外另居,恐有人生事。” 王夫人面色一滞,赔笑道:“老爷这话自然极有道理,不过我想着,咱们府东南处大太太那座大院子如今不是空闲着么……” 贾政闻言面色骤变,不悦的看着王夫人道:“老太太不是说了吗?那里是给环哥儿姨娘准备的,你不知吗?” 王夫人脸上笑容不变,温和道:“我自是明白,只是,那赵……姨娘,身边不过两个丫头。就算她在庄子里新招了几个奴才,加起来也不到十人。住那么大的院子,却也住不过来不是?许着,将梨香院与她住,会更便宜些。而且,那里离正房又近,你过去……也方便些不是?” 论内宅心思手段,十个贾政加起来都不是王夫人的对手,这一番话,竟是在为赵姨娘和贾政考虑一般。 贾政闻言,微微有些动摇,却不知王夫人目睹这一幕后,心中愈发痛恨。 良久后,贾政还是摇头道:“不妥,还是不妥。姨太太说到底,终究还是客。住在梨香院已经……怎好再在大房老宅居住?不妥。” 王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淡淡的道:“我妹妹自然是客,可。那赵姨娘,如今也是客了。她住得。我亲妹缘何就住不得?” 贾政闻言不悦,不耐烦和妇人辩解这些。哼了声,道:“你自去将这番道理和老太太讲就是,老太太要是允了,我自无不妥……”说罢,犹觉不解气,又补了一句,道:“哼,就算赵姨娘如今是客,可她的儿子。却比你那外甥强一百倍不止,你拿他比?” 之后,不再看王夫人一眼,径自出门,朝东小院琥珀房走去。 留下王夫人在孤坐房中,一张半老之脸煞白,咬碎一口牙,眼中的恨意惊人。 …… 翌日一早,贾环刚和韩家三兄弟练完功。连打了好几场后,冲了个冷水澡,就不得不在书房里办公。 宁国府的大部分事都让李万机去处理了,但还有些事他却不得不打理。 秋了。王贵也来了,倒不是报喜的,而是来报忧的。 当然。忧也是因为喜造成的。 今年宁国府这边十几个农庄全部大丰收,可是世事难料。 大丰收也有大丰收的难处。 一来。车马人手差的太多,必须要在秋雨来临前抢收庄家。 二来。今年风调雨顺,关中土地尽皆丰收。 凡物泛滥则必贱。 粮食自然也不例外,今秋的粮价,着实让王贵看的肉疼。 比往年竟然降了三成不止。 要是这般出手的话,那损失就太大了,毕竟不是一二十亩地那么简单。 看着愁眉苦脸的王贵脸上皱纹又深了几许,贾环笑道:“别人家缺车马,咱们还缺吗?这点事你也愁?” 王贵苦笑道:“车马纵然能解决,可人手……今年神京城外的闲汉都少了许多,凡是愿意做事的,多被找去抢收庄稼了,可数量还是远不够啊!庄户们急的坐地上哭的都有……” 贾环闻言,想了想后问道:“还缺多少人?” 王贵道:“至少还缺三四百人。” 贾环“哦”了声,仰头想了想后,道:“这样吧,我把两府里所有能抽出来的人手全都抽出来拨给你,天大地大,收粮最大,反正近来也没什么大事要筹备……” 王贵苦笑道:“三爷,咱们这边能解决了,可,西边儿府上的地比咱们还多。” 贾环皱眉道:“要是日夜轮番干,抽出六百人,够不够两府使的?” 王贵闻言,抽了抽嘴角,道:“分成三拨的话,倒也是够了。可府上的人哪里又能……” 贾环摆手道:“就当一次拉练,如今下人过的比普通人家的主子都受用,三爷我难得用他们一次,谁要受不住就滚蛋。了不起突击个十天半月的,死不了人。” 一旁处,李万机点点头,呵呵笑道:“咱们府可以抽出两百人,不过都是精干的。那边府人口众多,抽出四百人不是问题,不过,恐怕敷衍了事的更多。” 贾环哼了声,道:“不搞大锅饭,把地分包开来,没他们偷奸耍滑的余地。谁要干不好,多罚他几个月的月钱,谁要干的好,就赏他一年的月钱。” 李万机笑道:“那就没问题了。” 王贵还是愁,道:“三爷,收是能收上来了,可怎么卖呢?” 贾环看向一旁的付鼐,道:“现在问咱们买肉的人多么?” 付鼐恭敬道:“回三爷的话,多,不是一般的多。尤其是那些人在东来顺吃完后,知道东来顺的肉都来自牧场,便时常打发人去买。” 贾环想了想,道:“一头肉牛,正常牧养,出栏要多久?” 付鼐道:“至少要一年半。” 贾环又道:“如果,我们用精粮催肥呢?” 付鼐闻言一愣,随即道:“那要快的多,夜里加精粮当草料的话,至少能快一半时间。不够,肉质就差的多了。牛儿只有跑的多了,肉质才会精道。” 贾环呵呵笑道:“你也实在,不会不全都圈起来催肥?取中间!” 付鼐道:“那倒是没问题,那样的话,肉质至少不会那么松软。” 贾环道:“那这样,你回去后,使人再建三个大谷仓,不装干草,专门收粮食。咱们用粮食催肥出来牛羊,然后再卖给那些城里富户和贵族,赚的钱比卖粮食多的多。” 王贵却还是苦笑:“三爷,别说三个谷仓,再建两个都装不下啊。要是再加上西边儿的,两府庄子加起来可足足有十万亩啊!” 贾环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正想发火,可看这老头子这几年尽心尽力的帮他看守庄子,着实累的苍老了不少,便压下火气,转头看向纳兰森若,道:“纳兰,白姨娘那边对酒坊的改建做好了没有?” 纳兰森若躬身道:“回三爷的话,自二年前,白姨娘从神京城内找了几个酒娘回庄子后,连续试验了两年多,听说如今的方子差不多已经成型了,正是三爷曾经说过的伏……伏特加的味道。不过具体是不是,还需要送来让三爷品鉴后才知道。”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连忙摆手道:“你们尝了后,味道不错就行,不用让我尝了,那酒太烈。” 纳兰森若闻言,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回三爷的话,白姨娘试验酿的酒,大半都进我们肚子里了。一开始,咱们还是抱着大不了一死的态度去喝,可喝了一次后,姨娘再找试酒的人,族里人争抢差点没打起来。”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身旁“咕咚”一声重重的吞咽声,唬了他一跳。 他皱眉看去,不是帖木儿是谁? 贾环恍然,打趣道:“怎么着,老帖,多久没沾酒了?” 帖木儿如今是帮贾环训练亲兵骑射的头子,不过具体工作已经交给他儿子博尔赤去做了。 他平日里还是骑着马挎着弓箭,跟在贾环身边做护卫。 因为这个工作,已经不知有多少人警告过他,绝对不能喝酒误事。 再有就是…… 三年前那场暗杀行动,他也是主力。 付鼐等人唯恐他醉酒后管不住嘴,给嚷嚷出去。 所以,除非是在他们跟前看着,否则,帖木儿绝不允许喝酒。 帖木儿自己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自从跟着贾环从庄子里出来后,已经好些天没沾酒味儿了。 此刻听纳兰森若说的诱人,顿时勾起了他心中的酒虫,拼命吞咽起口水来。 听到贾环的打趣,帖木儿晃着大脑袋,板着脸,瓮声道:“不喝,不能喝,不喝……” 贾环哈哈笑道:“要不,你干脆别跟我了。真要遇到杀手,究竟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 帖木儿摇头,瓮声道:“我虽不如三爷厉害,但我还有勇猛,还可以拼命拦着敌人,让三爷先撤。” 贾环闻言,笑了笑,点头道:“好,那你就继续留着吧。晚上你也别去草料房那里和人挤着睡了,估计打呼噜也能把人吵死。李万机一会儿使人给你收拾出一个单独的小院儿,你一个人住,喝醉了自己在房间里想怎么耍酒疯就怎么耍酒疯吧。” 帖木儿闻言,大喜,却不会说什么好话,只是嘿嘿的傻笑。 众人见状,不由哄笑起来。 付鼐看着帖木儿笑道:“三爷如此隆恩,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当有数,别真的放开了喝个不省人事,三爷出门儿的时候误了事,纵然三爷不说你,你自己也没脸再在三爷身边待下去了。” 帖木儿重重的点点头,道:“绝对不会,我就尝尝味儿!” 一旁,王贵郁闷无比的看着这伙儿人说说笑笑的高兴,却把他遗忘了。 贾环笑了阵后,道:“纳兰,你在庄子上腾出些大库房出来,准备接收粮食。呵呵,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粮食便宜,酒却不便宜。酿酒最耗粮食了,咱们把粮食收回来自己酿酒去卖,赚的更多!” ……(。) 正文 一百九十二章 郡王位 解决族务花了小半天时间,才安排妥当。 当然,也算不上累,他不过是动动嘴罢了,真正实施起来,都是李万机他们出力。 处理完家务,贾环便和韩家三兄弟并帖木儿出门了。 他要去重新装修好开业的东来顺,会一会大秦的九郡王。 去谈玻璃生意。 虽然这位名唤赢禟的太上皇爱子,实际封号为忠礼郡王,但因为朝野皆知,太上皇喜欢称他为老九,所以,大家也更爱称呼他为九郡王。 东来顺地字号包厢内,贾环见到了这位号称大秦财神皇子的九郡王。 年纪看起来倒是比忠顺亲王大一些,想来也是,忠顺亲王排行老十四,老九自然比老十四大。 贾环笑着和这位面带笑容,胖乎乎的和弥勒似得的九郡王行了一礼后,就落座了。 “啧啧,真不愧是一表人才,怪道父皇他老人家这般宠爱你,竟然连杏儿那宝贝孙女都舍得许给你。呵呵,这样算起来,咱们倒算是一家人了。杏儿唤本王一身九王伯,你也可以这般喊。” 赢禟似乎和传说中的那个桀骜不训,飞扬跋扈,连当今圣上都敢当场顶撞的下不来台的九郡王相去甚远。 贾环心里一凛,笑道:“王爷错爱了,国礼大于天,现下晚辈却是不敢僭越的。” 贾环所见过的赢家人,除了赢杏儿外,基本上都是细眉细眼的,带有女相。不过他们自吹这是大福相。 赢禟也不例外,本来就是细眼。此刻听到贾环的婉拒,眼睛眯起看人。细眸中放出的光泽,竟是那般的森寒。 然而,贾环却像完全不曾感觉到一般,依旧自如的收拾着茶盘杯盏,将两人的茶水填满后,面色淡然含笑的看着赢禟。 两人对视了片刻后,赢禟忽然大笑起来,而且笑的几乎不可自抑。 良久,他才渐渐停歇了笑声。微喘着气儿,看着贾环摇头道:“真真是……父皇实在太偏心,本王也有爱女,缘何不将果儿许给你,偏将杏儿许给你。你前儿个才下了十四弟的颜面,转眼间他又赔了个女儿。哈哈!你可知,我那当亲王的弟弟,如今差不离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贾环还是微笑着,却不接这话。因为也没法接。 赢禟见状,细眼又眯了眯,随即笑着叹道:“如今的年轻人哪,当真是了不得!好了。既然你不愿和本王做亲戚,那咱们就公事公办好了。你将玻璃方子交出来,本王自去寻匠人去做。每个季度你派账房来收账就是。你尽管放心,本王虽然好黄白之物。却还不会欺压到荣国子孙头上。更何况,本王也知道。你不是一个愿意吃亏的主儿。怎么样,干脆点!” 贾环很干脆的摇摇头,微笑道:“方子不可能交出去,不过销售上可以一起做,账务也会很清晰。” 赢禟闻言皱眉道:“不交方子?我九你一,本王才是大头,却要受制于你?” 贾环呵呵一笑道:“还请王爷赎罪,不是王爷九我一,是太上皇九,我一。” 赢禟闻言,脸上的笑容没了,板着脸看着贾环,冷声道:“什么意思?你瞧不起本王?” 贾环摇头道:“无所谓瞧得起瞧不起,因为和这个没关系。生意是我孝敬给太上皇的,不是孝敬给九郡王的。这一点不搞清楚,那生意就不好做了。” 赢禟皱眉道:“本王就是代表太上皇出面的,有什么区别?” 贾环点点头,道:“没区别,但方子还是不能交。” 赢禟不悦道:“你不交方子,算什么孝敬?” 贾环摇头道:“九郡王,因为这生意太大,我贾家一家吃不下,就算再多叫几家人,也还是吃不下,所以,我作为晚辈的,才将其孝敬给太上皇。” 赢禟哼了声,道:“你倒是有几分聪明。” 贾环道:“没错,晚辈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赢禟怪道:“那你岂不是更应该将方子交出来?不担干系还能日进斗金,过富贵日子,难道不好?” 贾环道:“这么大个生意,只专营的话,利润堪比盐铁,甚至更甚。所以,在方子没有散开前,唯有人间至尊才能收获最大的利,除此之外,别人却不能染指。” 赢禟有些糊涂了,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贾环笑了,道:“很简单,我的底线很低,太上皇如今想要这笔买卖赚点赏人的银子,那这个生意的九成利就由太上皇受用。等有朝一日,太上皇不需要这笔买卖赚银子了,那么这个生意,就只能由当今圣上受用。晚辈保留方子的目的,就在于此。” 赢禟闻言,霍然起身,细眼中凝射出渗人的寒光,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道:“你什么意思?” 贾环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也站了起来,笑道:“王爷,晚辈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晚辈家族,世受皇恩,只忠于太上皇,太上皇之下,只忠于当今圣上。至于那些含有其他心思的人,晚辈目前虽然管不着,但却也不想替他们赚银子,就这么简单。 如果王爷还想谈,那么我们就就如何销售的问题继续谈下去。如果王爷不愿谈了,那晚辈就先退下,去龙首宫找太上皇,请求他老人家换个人来谈。” “呵呵,好,好的很!都说贾家如今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年纪轻轻就飞扬跋扈的厉害。之前本王还不信,今儿遭却是不信都不成了。 好,那就谈吧。本王看你能谈多久!” 贾环能听出赢禟话里的意思,他是想说,他倒想看看,贾环还能嚣张多久。 贾环垂下的眼帘,掩盖住了他怜悯的目光。 或许,倚仗着太上皇的宠爱,和某种平衡心理,如今的十四党过的滋润无比。 朝廷里的话语权也非常大,尤其是文官。 吏部和户部都被忠顺亲王的人把持着。 可以想象,当今圣上过的是何等的憋屈! 实际上,现在回想起前世红楼,贾家之所以经历了十几年的繁华而后便轰然倒塌。 其重要的原因之一是秦可卿之死,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应该就是贾赦和贾珍等人在最后关头,甚至还没到最后关头,就背叛了当今圣人,暗里转投忠顺亲王这边了。 后来给贾赦等人定罪,最重大的一个罪名,就是交通外官。 而实际上,红楼作者曹公所在家族,在雍正帝登基时虽然也经历了一次抄家,但实际上还能存活下去。 但是后来,曹家当家人不甘寂寞,竟然参与了废太子之子的谋逆案,才迎来了二次抄家。 这次之后,曹家就彻底的跨了,沦落到举家食粥度日的地步。 可见,曹家倒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政治上站错了对,没有跟着他们原该紧跟的皇帝,反而暗投了谋逆王爷弘皙。 贾环思量到,红楼原著中,贾家后来的垮台,想必也是此等原因所致。 但不管怎么说,可以肯定的是,忠顺王一伙,最后一定是以失败为终的。 其实想想都知道,太上皇若有意传位于忠顺王,又何必多此一举,传位给当今皇帝呢? 听说过废太子的,何曾听说过太上皇废掉皇帝的?(明英宗不算,他们是兄弟相残,并非父子。) 废太子都已经算动摇国本了,废掉皇帝,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维稳,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朝廷最看重的事,没有之一。 所以,贾环根本不在乎。 若是贾家示弱,无力自保,贾环说不定还会与赢禟虚与委蛇一番。 可如今的贾家,虽远不能说是最强盛时期,因为最强盛时期是荣宁二公尚在的时候。 但是,贾家的力量也绝对不是什么人都敢违逆的,足以让不管当今圣上亦或是忠顺王一伙儿,都感到棘手。 因为贾家的背后,实际上站着的,还是太上皇。 …… “拍卖会?什么名头?” 赢禟皱眉看着贾环,疑惑道。 贾环笑着解释道:“很简单,价高者得。” 赢禟精通生意之道,闻言细思了片刻,细眼中的眸子越来越亮,似是轻声自语道:“价高者得……价高者得……一件宝物拿出,让羊祜们竞价……嘶!妙啊!” 贾环还不藏着掖着,道:“我庄子上烧好了几扇玻璃屏风,屏风内嵌有仕女图,也有佛道两教神仙的。王爷,论起金银来,东城的那些大土豪们,都不如那些和尚道士有钱。呵呵……” 这话只要提一提就好,都不用说透,赢禟的眼睛就更亮了,而后便是放声大笑。 良久,笑声罢后,他才眼神复杂的看着贾环,道:“小子,明珠郡主是老十四的爱女,你和她成亲,老十四就是你的泰山大人。这层关系你怎么洗都洗不掉的,那边也会因为这层关系不敢重用你。你还是到我们这边来吧,有你的这些经营手段蓄财,再加上你贾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大事可期!到时候,别说是公位,就是郡王位,我那十四弟也不会吝啬的。” ……(。) 正文 一百九十三章 醉金刚 赢禟是气呼呼的走的,对于油盐不进的贾环,赢禟虽然恨不得给他一拳,可他却不敢保证,贾环这个小瘪三会不会还手…… 等赢禟赶着去忙活拍卖会后,贾环才乐呵呵的下楼。 韩家三兄弟还有帖木儿面色也轻松了许多,跟着下来了。 刚下楼,贾环就见贾芸满脸堆笑的赶过来,给他行礼问安。 贾环笑着应了应,眼神却没放他身上,而是朝他身后那位粗莽大汉看去。 贾环呵呵笑道:“这位是……” 那大汉满脸络腮胡,环眼如豹,头发也是乱遭遭的,看起来也是性格火爆之人,而且多半在下九流行当谋生。 此人虽然性子火爆,但此刻看起来却紧张的要命,面色僵硬,想挤出一抹笑容,却怎么挤怎么难看。 贾芸倒是伶俐的性子,他怕那大汉冲撞了贾环,连忙道:“三叔,前儿不是有恶客上门吗?那一遭儿侄儿虽然没受多大伤,可也见了血回去。在巷子口正好遇到了这位,他叫倪二,是侄儿的街坊邻居,为人最是仗义。看到侄儿受伤后,就要给侄儿报仇。我好说歹说,只是个例外,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可他还是不放心,今儿死活要跟着来看看,不想他竟有这么大的造化,能见到三叔的面儿!” 贾环心里有数,这位大概就是所谓的醉金刚了,他面色淡然,微微带笑道:“看着倒是条好汉。你做什么营生的?” 贾芸闻言面色一变,担忧的看向倪二。 两人虽然交情并不深。但倪二今日来毕竟是仗义所为。 要是他得罪了贾环,那…… 贾芸心里也是不安的。 倪二闻言面色也是一变。低下头瓮声道:“小的……小的是个泼皮,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专管打降吃酒。” 一旁贾芸偷觑着贾环的脸色,心里愈发不安了。 一来是替倪二担心,贾芸如今太知道贾环的能量了。 像倪二这种“人渣”,贾环若是看着不高兴,就是出手打杀了,也没人会替倪二说半个冤字。 二来则是为他自己担心。担心贾环对他交结“匪类”不悦。 可是,倪二毕竟是为了他而来的,这般侠义,贾芸却不能生看着他被贾环厌恶遭殃。 硬着头皮,贾芸目露哀求之色看着贾环,道:“三叔,这倪二虽然做的不是正经营生,可他在坊间却颇有几分侠义之名。他与侄儿往日关系并不亲密,可见侄儿受伤后。却愿意……” 贾环目光在贾芸脸上淡淡一扫,贾芸就说不下去了,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 贾环皱眉道:“你知道他手里没有人命?没有因为高利贷逼的人家破人亡?” 贾芸闻言连忙抬头,辩解道:“不会不会。倪二绝不会做这等事……” 那倪二却不争气,虽然脸色难看,却还是瓮声道:“做过两遭。” 贾芸闻言气急。恨恨的嘿了声,暗道这下完了。 不过还是没有站出来和倪二划清界限…… 贾环了贾芸一眼。暗暗点头,又看着倪二道:“那你不去当你的打手。来这里做什么?” 倪二这种市井上厮混的人,每天结交的都是三教九流,别的倒也罢,可消息却是最灵通的。 若换一个权贵,他虽然也怕,但未必有这般畏惧。 可贾环真不同。 不提贾家先祖的威名,但说他前几日所为,将忠顺亲王世子赢朗打个半死,而后还能全身而退。 如今市井中的厮混闲汉就没有一个不艳羡敬畏的。 而且,贾环连赢朗都敢打个半死还能无事,那么要是打到他们这些人身上,是不是打死了连烧埋银子都不用掏? 所以,听到贾环的声音,倪二极为紧张。 只是,他平生为人光棍儿惯了,最讲究一个忠义和磊落。 不愿骗人。 是故,方才才将实话说出来。 他的确做过两遭逼死人命的事。 可那个赌鬼,为了赌博戏,不仅将家当卖干卖净,连一个老婆并一双儿女都贱卖了。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事,不干倪二什么。 可他卖妻子儿女的钱不还倪二钱,还想着拿去翻本儿,这就让倪二更恨了。 抢了他的银子后,那人见什么都没了,连翻本儿的银子都没了,索性上吊自杀了。 还有一起子,也差不离儿。 倪二原想,贾环若问他逼死的是什么人,他就将这些说出来,说不定还能得到贾环的赏识。 可谁想,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些,直接问他做什么来了。 他来做什么? 虽然他确实为人任侠,可他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见贾芸受伤就巴巴跑来做免费打手。 说白了,他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就是看看,能不能遇到贾环,并且再讨个体面的差事。 如今街坊邻居们谁不艳羡贾芸家? 当初连下锅米都要问人借的人家,如今竟然买了几个丫鬟婆子,那病妇人的病也养好了,在家里当起了太太,专门在家接待每日前来问好的族人内眷。 贾族八房在京,几百上千号人,如今贾芸家算是这些人中过的最好的一小撮人了。 自然免不了有人打秋风,有人说好话求人办事…… 这且不说,却说倪二见了贾芸如今这般生发后,再看看他自己放印子钱做打手赚的那点儿银子,深深的惭愧了。 恰好,前儿个遇到贾芸满脸是血的落难,这么好的机会,他哪有不抓住的道理? 这种拉关系的机会几乎百年难求! 也是他运气好。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听到贾环的问话后,倪二沉默了稍会儿。就答道:“想来这里给二爷当个护卫。” 贾环闻言点点头,又看向贾芸。道:“你能降的住他吗?” 贾芸这点倒不担心,连忙道:“三叔,侄儿不敢说降服,但这倪二有个诨号,叫醉金刚。除了为人有勇力外,就是颇为任侠,街坊都夸他仗义。他万万不会做出背主之事的。” 贾环点点头道:“这些你自己看着办就好……最近做的不错,但是还要用心学,学世事。后面还有大事要交你去做。这个酒楼,太小了。对了,你母亲可还好?” 贾芸激动的满脸通红,又闻贾环念及他母亲,连忙躬身道:“回三叔的话,我娘好着呢,病也都好利落了,侄儿雇了几个丫头老妈闻言子伺候着。就是……” “就是什么?有什么问题就说。” 贾环正色道。 贾芸有些尴尬道:“就是我娘总想拜访三叔一遭,想好好谢谢三叔您的大恩德。平日里她每天都会给菩萨敬香。求菩萨保佑三叔吉祥,公侯万代。” 贾环闻言笑道:“都是自家人,那么多客气做什么?你回去给五嫂说,是她的儿子能干。所以我这个作叔叔的,才愿意拉扯一把,换了族里其他的混账。我早就板子招呼上去了。 至于见我,那也不必。我整天也忙的不着家。 不过我府里后院有个园子,里面的景儿还不错。你回去告诉你娘,就说我邀请她这个嫂子闲暇时去我府里串门,和大嫂她们去会芳园里逛逛也是好的。” 贾芸先前闻言贾环不愿见她母亲,还有些失望,可听到后面,顿时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应道:“侄儿谢谢三叔!” 贾环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做,啊,还有大用!” 说罢,便在韩家三兄弟并帖木儿的簇拥下出门上马离开了。 …… “二爷,你这三叔,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等贾环走了好一会儿,那倪二似乎才回过神来,一脸感慨的跟贾芸道。 贾芸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倪二,你这可不地道啊!我道你真是仗义任侠,今日来帮我压场子来了。谁想,你竟是这般打算。” 倪二闻言大急,拍胸脯道:“二爷,你这可真是冤死倪二了。没错,我是有想投在三老爷门下的意思。可难道我倪二脑袋里就这点蠢物?竟不知三老爷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是万万不会收我的道理?所以,从一开始,我倪二想的就是在你贾二爷手下谋个差事干干。 而且,二爷也是知道我倪二的为人的。不敢说任侠,但绝对知道忠义,没有坏心眼子。要是二爷不放心,看不上我倪二,倪二也绝不会勉强,掉头就走。” 说罢,倪二就要离去。 可走了几步,也没听到贾芸拦下他的声音,脚步也越来越慢了。 “再作?” 贾芸见状,笑呵呵的笑道。 听出贾芸话语中善意的嘲笑意,倪二倒也光棍儿,转过身来,鞠躬作揖道:“二爷,你就看在我老二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提携我一把吧。” 贾芸奇道:“你那印子钱买卖做的也不赖啊,每月也有十两银子进账。我这里虽然生发的紧,可也不可能给你开这般多的月钱。你这是……” 倪二爽快道:“二爷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放印子钱的人,能得重利倒是不假,可十个放印子钱的,能有一个善终都算是祖坟上冒青烟儿了。我倪二倒不是贪生怕死,实是,家里尚有老母要奉养,又有妻儿作牵挂,倪二还死不得。” 贾芸没好气道:“不过是白问你两句,你就死啊生的,忒晦气。那这样好了,你就先在这里干着,刚开始,每月只有一两五分的月钱,你也别嫌少,嫌少也忍着。刚才三叔的话你也听到了,日后总有大事等你做,到时候,就不是一两二两的事了。” ……(。) 正文 一百九十四章 清理族学 又处理了一遭事后,贾环等人便朝公侯街驶去。 但到了宁国府门前却并未下马,而是继续前行,约莫又走了一里地左右,才在一处宅院前勒马而下。 在宅门前,贾环抬头看去,门上有一牌匾,上书“贾族义学”四字。 这学里原系贾家始祖所立,恐族中子弟有贫穷不能请师者,即入此中肄业。 凡族中有官爵之人皆供给银两,按俸之多寡帮助为学中之费。 又特共举年高有德之人为塾掌,专为训课子弟。 这原本是好事,只是,近来却有人告诉贾环,贾家族学里如今愈发乌烟瘴气了。 而后等到前儿个贾宝玉说他和秦氏弟弟要来进学,贾环终于想起了,这里还有几出“好戏”。 贾环并韩家三兄弟推门而入,帖木儿在门外看马。 进门后,就能听到屋子里闹哄哄的一片。 不时竟有尖叫和哄笑声爆发。 倒是门口处几个正在晒太阳聊天的大人和几个戏耍小厮们见到贾环等人进来后,先是一愣,然后就面色大变。 倒是有人想高声请安,给里面报信。 可被贾环扫了一眼后,那人的声音终是死在了喉咙里。 没有看跪了一地的奴仆们一眼,贾环脸色淡然的朝正房内走去。 原是大厅改成的课堂,内里摆放着二三十张书桌。 厅堂上首设有一先生席位,此刻却空空如也。 堂内,除了少许一二人在皱眉忍闹读书外。其他人或打闹,或嬉戏。或……搞基? 临窗座位上,那个虎头虎脑。面色倨傲的少年,不是薛蟠又是何人? 只是他双手处居然各搂了一个男童?身前还坐着一个…… 还有另一侧不远处,贾宝玉和一个面貌清秀的男生在那里手牵手搞毛线呢? 倒是中间处,贾兰在那里对外界毫不知觉般看着书,身旁倒是坐着一个四处张望不安分的小子。 终于,还是有人发现了门口处的贾环。 在这里的人,多半都有资格在年节时祭祖的。 所以,也就少有人没见过贾环的。 只这一见,却差点没吓掉半个魂儿。 如同见鬼了般。小脸儿煞白,眼睛睁的溜圆的愣愣的看着贾环。 贾环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好笑。 他并不会怪贪玩儿的,这个年纪的孩童,不是每一个都像贾兰那般,小老头儿一样。 再加上没有严师管教,岂有不贪玩儿的道理? 贾环轻轻的冲那个孩子点了点头,却不想,那孩子竟然双眼一翻。吓昏了过去。 见状,贾环嘴角抽了抽。 昏了一个孩子,堂内之人终于渐渐都有了反应,也越来越多人发现了贾环。然后都安静老实了下来。 也有胆小的,吓的浑身发抖…… “来,亲一个。亲一个爷赏你二两银钱,来嘛!” “哎呀。大爷,你真是坏死了……” “不来了……” “大爷。人家也要嘛……” 贾环嘴角抽了抽…… 不过好在,四人终于感到周围不大对劲了,太安静了。 薛蟠霸王惯了,连族学先生贾代儒都被他气走了,他还怕哪个? 皱着眉转过头,就要喝骂,却不妨竟然看到了贾环。 只是,别人怕贾环,他却不怕,勉强哼哼一笑,道:“这不是环哥儿吗?怎么,你这都子爵了,还来这里厮混?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叫香怜,这个叫玉爱,还有这蹄子最骚,叫金荣。你看上哪个,尽管拿去受用就是,花费算我的。” 贾环没有理会他,环视了圈堂内,淡淡道:“先生呢?” 没人敢答话,包括贾宝玉。 最后还是贾兰犹豫了番后站起来道:“回三叔的话,先生……先生被气走了。”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兰哥儿,你先回去吧,今儿学里放假一天。” 贾兰闻言,不解的看着贾环,不过他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了,便点点头,道:“是,三叔。” 说罢,他小手收拾起书箱,然后还拉了拉身边的小伙伴,让他跟他一起走。 可他那小伙伴此刻哪里敢动,只是时不时敬畏的看一眼贾环。 贾环见贾兰请求的目光,便点点头,道:“你和他一起走吧。” 贾兰闻言大喜,冲贾环道:“谢谢三叔,快,还不谢谢三叔。” 他身边那个之前还淘气的小子,此刻也大喜过望,连忙道:“谢谢三叔。” 然后胡里麻堂的将书本塞进一半旧的书箱里,抱起就和贾兰走了。 “环老三,你什么意思?” 薛蟠见贾环不理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怒道。 贾环还是不理,只是看着他身边的那三人,淡淡道:“不管你们是哪一房的亲眷,以后都不要来了,现在,离开。” 三人闻言,如丧考妣,眼中泪都出来了,不敢求贾环,只是哀求的看着薛蟠。 薛蟠更怒,跳起来,指着贾环大骂道:“好你个囚攮……” 话没说完,只见贾环手中微动,一道银光呼啸而去,薛蟠一声惨叫后手紧紧捂着嘴,一抹殷红流出。 贾环还是没有理他,而是看向那三个娘炮,再次道:“要我请你们离开吗?” 三人不敢再停留,流着泪还不敢哭出声,各自回座儿后抱着书箱离去了。 贾环又道:“贾瑞是哪个?” 一个面色奶油的少年站了起来,眼光闪烁不正,看着贾环赔笑道:“三……三弟……” 贾环点点头,道:“叔祖何在?” 贾瑞闻言面色微变,道:“祖父上了年纪了,身体不大舒服,就……就先回去了。” 贾环叹息了声,道:“叔祖这般年纪,还在为族里操心,着实难得。你回去后,跟他老人家说,身子既然不好,日后就不要再来了,族里每月会拨付一些银两与他老人家养老。” 贾瑞先前听贾环说不让贾代儒来了,变色顿时难看起来,因为他这一房全家老少加起来都靠贾代儒在学里教书的一点束脩过活。 要是断了,那就什么都没了,一家人怎么活? 可听到后面,就又放心下来,赔笑道:“三弟果然是办大事的人,我……” 贾环摆手打断他的话,道:“过两天就会有新的教书先生来授课,不过,有一个规矩要给你们说清楚。既然能在这里坐着,那想来都是贾家的族人,要么就是亲眷,来就来吧,日后也不用再给先生送束脩了,这些都由族里包办。” 众人闻言无不大喜过望,要知道之前虽然说的是没有学费,可到头来给夫子的束脩却还是不能少。 如今贾环既然能明言,那想来定然是免了的。 各家家境都不富裕,能免一点自然是好的。 贾环话却还没说完:“新来的夫子,第一件事就是考试。在学里读书超过三年的,该有什么样基本水准的,必须要达标后才能留下,否则的话,就不要在这里待了,免得祸害别人。 再有,我会给新来夫子一把戒尺,这把戒尺,不管是谁,都能打得。若有不服管教者,自己离去就是,当然,找我也可以。 行了,就这两件事,都散了吧。” 众学童闻言,面子又都不大好看起来,却不敢多留,都离开了。 倒是还有三人没留,一个面色倨傲,恨恨的看着他的薛蟠。还有就是,贾宝玉和秦钟。 贾环看向贾宝玉,道:“二哥,还有事么?” 贾宝玉涨红着脸,低头道:“三弟,你……你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老爷吧?” 贾环呵呵一笑,道:“不会。” 贾宝玉闻言,猛然松了口气,然后冲身边的那伪娘使了个眼色,两人就要离开。 贾环又开口了:“二哥,以后在外面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 贾宝玉闻言,面色陡然涨红,脚下却不敢停留,匆匆应了后,和秦钟拉着手就走了…… “贾老三,你说怎么办吧?我的牙都掉了!” 薛蟠色厉声荏道。 贾环淡淡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薛蟠看着贾环的眼神,有些害怕,却依旧不死心,叫嚣道:“你看什么?你敢打我,看我不告到姨丈那里去!我还要告你家老祖宗!” 贾环点点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告。” 薛蟠闻言,叫嚣声戛然而止,不知怎么应变了,呆呆的看着贾环。 贾环向他走去,薛蟠却一步步后退,看着贾环道:“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可是你们家亲戚,你连上门亲戚都打?喂,你别过来了,你再过来我喊了啊!” 贾环闻言眼角抽了抽,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了本书,砸向了薛蟠。 贾环手上力量多大,即使收敛大半,还是一书将薛蟠砸的眼冒金星,脑袋发晕。 摇摇晃晃几下后,跌坐在椅子上。 眼神畏惧的看着贾环,不敢说话,唯恐惹怒了贾环再下狠手。 贾环却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了,他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薛蟠,语气平淡道:“你喜好男风,和我没有关系。你愿意玩儿三批,也和我没关系。但,这个族学,是我贾家族学。出了这个门儿,你们在大路上滚在一起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但在我贾家的地盘上,涉及到我贾家清誉的所在,谁敢乱来,我要他的脑袋!” 说罢,“砰”的一拳,竟将薛蟠身边的那张书桌一拳轰碎。 一股热流,从薛蟠裆下涌出。 ……(。) 正文 一百九十五章 小小老鼠和大脸猫 “三哥,三哥!哼!你怎么才回来啊?二哥和兰哥儿都回来好一会儿了!” 刚回宁国府,迈过二门,就见小惜春一脸惊喜的冲过来。↑頂點小說, 身后,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并贾迎春和贾探春都在,尤氏和秦氏正在院子里和她们说话。 贾兰则负着一双小手,仰首望天…… 听到贾惜春的声音后,众人纷纷起身,面上含笑的看向贾环。 “别客气别客气,都坐吧,啊!” “噗!” 见贾环这么一副骚包样儿,明明见众人都起身迎他,一脸的眉开眼笑,偏偏说出这番话来。 林黛玉笑道:“我们不过是坐久了有点乏,除了四妹妹外,谁迎你了?自作多情!” “哎哟!林姐姐这话说的……我的心诶,啪!八瓣儿了!” 贾环浮夸的表演道。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道:“环哥儿,我们今遭来,是特意来还你的席的。”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好啊!我最喜欢吃人的席了!不知今儿个,是哪个姐姐做东道?我猜应该是林姐姐了,咱府里姊妹们谁不知林姐姐在江湖上是有名的义薄云天,仗义疏财的……呃!” 众人本就笑的不成,再见林黛玉小手扯着贾环的脸皮往上提溜,贾环那副小意求饶的怂样,更笑的不得了了。 唯有贾宝玉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 “你真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今儿我再不能饶你,说吧。你想……” “林姐姐,我还不想死啊!” “噗!” 林黛玉松开贾环的脸皮。自己用绣帕掩口笑个不停,眼波流转间。白了贾环眼,嗔道:“哪个让你死了?呸!” 贾环一副劫后逃生的艰难表情,后怕道:“林姐姐不知,在江湖上,若有人像林姐姐方才那样说话,定然就是:我今儿再不能饶你,说吧,你想怎么死?” 这孙子说就说吧,偏偏前一句“我今儿再不能饶你”时。将林黛玉的语气和声音学的惟妙惟肖,众人更是笑个不止。 连贾兰都忍不住在那里强抿着嘴想压抑住笑声,谁料没压住,一口气喷出,鼻涕都带出来了…… 小干部顿时面色大红,偷眼看去,还好,大家都在看三叔,自己悄悄的拿出帕子来擦干净…… “环哥儿。你今儿真真死定了,你哪里逃?” 林黛玉哪里肯依,贾环居然敢学她,拿她做笑话。这是绝逼不能容忍的事。 两人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绕着抄手游廊和院子跑了一圈后。贾环见林黛玉面色潮红,气喘吁吁。眼中泪花都闪现了,不敢再跑了。故意一个“马失前蹄”,居然“哎呦”一声栽倒在地。 众人的笑声一瞬间达到了顶峰,小惜春更是乐的无可无不可的,跟在后面尖叫着加油! 林黛玉的眼睛也一瞬间更亮了,泪花瞬间没了,冲上去,她不像史湘云那般暴力,敢直接坐贾环身上。 林黛玉伸出穿着翠色绣鞋的脚,轻轻的踢了贾环一脚,喘息着,但面上尽是得意之色,笑道:“环哥儿,你说说,你该怎么办?” 贾环赔笑道:“实在是在下失策了,没想到林姐姐的轻功如此了得!这样好了,在下认赌服输,今儿的东道,算我替林姐姐出了!如何?” 林黛玉闻言,眼睛一眯,娇哼一声,道:“原就是你出啊!怎么是替我出?” 贾环欲哭无泪道:“众位快来评评理,林姐姐说要还我席,怎么到头来,原是我的东道了?” 众人又大笑,史湘云道:“还你席的意思就是,我们出现在你的席上。又不是做东道请你!谁让姊妹里就你最有银子?” “极是!” 林黛玉附和道:“所以说,东道原是你的,这个不算!再说说,该怎么补偿?” 贾环想了想,又皱眉用力想了想,无奈没有想出答案,可怜兮兮道:“林姐姐,小弟除了银子外别无所有了。除此之外,就剩下这身臭皮囊了。如果林姐姐你不嫌弃的话,小弟可以去给你端洗脚水!” “呸!” 林黛玉闻言,满脸绯红,在众人大笑中,蹲下来,也不顾贾环脸上的灰,只是伸手要撕他的破嘴…… 贾环嘿嘿笑着左右扭脸躲着,林黛玉不依,非要扯他的嘴不可。 手跟着动,却不想,手心忽然从贾环的唇上划过,身子竟是颤栗了下,差点软倒在地…… 贾环也有些傻眼儿了,老老实实的不躲了,心想你撕就撕吧,千万别哭就成,他是最怕女孩儿哭的。 好在,林黛玉只是俏脸绯红,眸光似水的“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就再不搭理他了。 贾环也只当她略过这一重了,心里松了口气,起身后看了看天色,道:“刚好,正下午,咱们就去会芳园里玩吧。我叫人来做东来顺的锅子,正好薛姐姐还没偿过,咱们也算是给她接风好了。” 众人连道:“极是。” 林黛玉倒是轻轻的哼了声,要不是贾环听力出众,又站在她身边,却也听不到。 见贾环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林黛玉知道贾环刚才听到了她的哼声,顿时又凶巴巴的对他挥了挥手,见贾环会意的点点头后,俏脸刹红,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既然是给宝姐姐接风,那你可不能只做东道,还得唱小曲儿才行哩。” 此刻没有外人,尤氏和秦氏又一起去安排席面去了,顺手还带走了“无趣”的贾兰。 现在满院子的兄弟姐妹都是至亲,又都是平辈,所以林黛玉说出来众人也没像昨天那般反对。 贾惜春更是开心,小身子一跃就跳进了贾环的怀里,被贾环顶着额头后咯咯笑道:“三哥,惜春也想听小曲儿哩!” 贾环哈哈一笑,抱着惜春坐在院里的石凳上,道:“这有何难?三哥现在就给你唱。” 说罢,双手握着贾惜春的两只小手,打着拍子,两人一大一小,对着的方向正好朝这林黛玉,贾环唱道:“小小老鼠小小老鼠爱吃米,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不过看到林黛玉蹙起的眷烟眉和凶巴巴的眼神,贾环干笑了声,然后抱着惜春挪动屁股,又换了个方向,继续唱道:“大脸猫大脸猫爱吃鱼,喵咪咪喵咪咪喵……呃!” 又唱不下去了,因为他的眼睛正好对着薛宝钗。 尽管这只是一个巧合,可大家还是快笑疯了。 无他,这曲儿唱的太贴切了。 林黛玉可不就是长着一张耗子型的瓜子脸吗? 薛宝钗……面若银盆……大脸猫…… 史湘云和迎春、探春并史湘云差点没笑岔气,连闷闷不乐了一会儿的贾宝玉都笑的快要不成了。 林黛玉也笑,尤其是在看到薛宝钗那张羞怒交加涨红的俏脸时。 老实说,人家脸大归脸大,可长的还是不赖的。 只是,长的再不赖,脸大也是硬伤啊! 薛宝钗向来深以为忌,不料,才来京两天不到,就被人这般嘲笑。 贾环见她气急,连忙赔笑道:“宝姐姐,这个真是一个意外!被林姐姐的眼睛一瞪,我就挪了挪屁股,谁想就对着你了。我本来想着是对着二哥唱的……” 薛宝钗深吸了口气,然后笑道:“对着我唱也没事,不过是……玩笑罢了。环兄弟,昨儿也没顾得上问你,到底是何人作出的昨天那阙词?回去后,我竟揣摩了半夜没合眼。” 薛宝钗面色非常端庄,再加上言辞中正,让人不知不觉中就会心生敬意。 而且,她挑出的话题确实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昨天那阙纳兰词上。 但贾环心中,却暗赞了声厉害。 就这么不经意间、很自然的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刚才的尴尬中转移开,还如此的大气…… 此女当真城府不浅。 连林黛玉都跟着急道:“三弟,你快说说,那词到底是何人所作?” 众人都眼巴巴的瞅着他。 贾环嬉笑道:“我庄子上有一个专门喂马的鞑子,叫纳兰森若。他祖上有一个长辈,叫纳兰容若,这纳兰容若不会喂马种地,也不会骑马打猎,偏偏就喜欢咱们秦人的诗词,他倒也有些天赋,学了几年后,临死前写下了这首纳兰词。” 众人先一听是鞑子所做,已然大失所望,再一听词人已死,就更加没趣了。 虽然心里依旧念着词的好,却不再去纠结词人是何方神圣了。 再有才华,也不过是个骚鞑子…… 恰巧园子里已经布置好,尤氏和秦氏过来邀众人入园,大家也就跟着进去了。 贾环因为身上都是灰,所以要先去换一套衣服,所以就留下了。 等众人离去后,贾环正朝后宅正屋走去,却听后面有人在喊,回过头去,竟然是秦可卿。 “叔叔……” 秦可卿微微气喘的唤道。 贾环疑道:“有事吗?” 秦可卿低声道:“叔叔,今天听钟儿回来说,叔叔今日去学里生气了。媳妇就想问问,可是媳妇弟弟淘气,气着叔叔了?” 贾环哂然一笑,道:“就你多心,你弟弟怎样性子你还不知道?除了和宝二哥……其他都还好。” 这话并没有说明什么,然而让贾环没想到的是,秦可卿闻言后竟然满脸绯红。 ……(。) 正文 一百九十六章 缘分 看着秦可卿眼睛中如似能滴出水的眸光,柔和的阳光下,一张精致如瓷器般的美人脸,放佛世间最美最柔软的丝绸般,期待主人的抚摸…… 贾环心里一颤,呼吸变促,却又颇感到几分头疼。, 这是一个真正的天生尤物,真正的媚惑天成。 一举一动,一眉一眼间,都那样的动人心魄。 最“糟糕”的是,贾环竟然从秦可卿的美眸中,看出了丝丝情意。 不了解秦可卿的人,可能会觉得这件事简直荒唐。 可是知道秦可卿性格的,就不会惊讶了。 很简单,在红楼梦里,贾珍和秦可卿之间,并非是逼奸的关系,而是真正的两情相悦。 所以在秦可卿死后,贾珍一个作为公公的,居然比秦可卿的丈夫贾蓉还感到悲痛万分,还要倾其所有为秦可卿办丧事。 而秦可卿为何会爱上贾珍呢? 答案也很简单,女人崇拜强者。 在秦可卿生活的那一方天地里,只有两个男人存在,一个是贾珍,一个是贾蓉。 而贾蓉在贾珍面前,软的和鼻涕差不多,没有半分硬性。 秦可卿这样的绝世佳人,又哪里会爱上这种人? 所以,相比于窝囊的贾蓉,在宁国府里威风八面的贾珍,就非常出众了。 矮子里面拔将军,再加上贾珍不断的各种骚扰讨好,秦可卿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贾珍…… 然而,现在由于贾环的插手干预,在这一世里,这种事没有机会发生。 而在目前的宁国府里,也就只有贾环一个矮子。 秦可卿今年才不过二十。花儿一样的年纪,又通了人事…… 贾蓉死后一时半会儿还好,可时间一长,又哪里耐的住夜深露寒纱帐湿? 再加上,贾大官人又那般威风绝伦。 在府里,打这个撵那个。在府外。更是连王侯世子都一起打。 不只有后世的妹纸才会喜欢爱打架的男生,也不只有母狮子才会喜欢战斗力更强的雄狮。 女人的天性,就是喜欢强者,崇拜强者,因为强者身边才有安全感。 而且两情相悦的基础,就是欣赏。 很显然,秦可卿很欣赏也很崇拜威风八面的贾三郎,所以,秦可卿喜欢上贾环。就没有什么难解释的了。 只是,越是如此,贾环就越头疼。 要是秦可卿只是觊觎他的“美色”,贾环还能冷淡处理,想必时间一长,秦可卿也就退去了。 可是一旦有了情意,那…… 越是得不到的,越难以放下。 唉。真是…… 人太出色,总是会…… 唯恐多情累美人啊! 贾环一边头疼。一边又在心里无比闷骚的yy道。 “三叔……” “三叔……” 被晾了太久,秦可卿脸上的红潮都退去了,却发现贾环依旧一脸让人蛋疼的表情站在那里,嘴角还有一抹骚包的浅笑。 秦可卿抽了抽嘴角,轻声叫道。 “啊?” 贾环忽然惊醒,还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没感觉到口水,便松了口气,抬眼看去,笑道:“你刚才说什么?” 秦可卿只当贾环无视于她的存在,在她面前都能走神。黯然神伤的摇摇头,道:“没事了,三叔,媳妇告退了。” 贾环心里一叹,面上却笑道:“去吧,寻日里没事,就多和你的这些小姑姑们走动走动,老一个人在府里待着也没无聊。” 贾环自忖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可是秦可卿的脸怎么又红了,眼睛怎么又水汪汪起来呢? …… “咦,明月,今儿怎么没写字了?” 贾环进了正屋,正要绕过小书房回卧室去换衣裳,却见董明月居然坐在椅子上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自从那日在东来顺酒楼中突破了七品后,董明月愈发痴迷于贾环所说的太极之道。 又听贾环说练字能很好的领悟太极之意后,董明月每日里都会花很长的时间写字,在其中领悟太极之意。 其实前世贾环也只是隐约听人这么一提,不知道准不准,但从董明月日益明亮的眼神中,就可知道她必然有不小的收获。 因此,她每日里练字的时间倒占去了一大半。 是故,此刻见她居然没有在练字,贾环有些好奇。 董明月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往日的清冷,但也没什么暖意,却有些思念和哀伤。 贾环读懂了她的眼神后,脸上嬉笑敛去,走到她跟前,牵起她的手,柔声道:“可是又想岳父大人了?” 饶是此刻心情不佳,董明月还是没好气的瞥了贾环一眼。 不要脸! 贾环不在意,呵呵笑着安慰道:“明月放心,黑冰台对你父亲的看重程度,有些超乎我的预料。而且,名义上,我贾家是苦主。只要我们不逼黑冰台结案,那么别人也不会记起这件事。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会安然无恙。对了明月,明儿我去黑冰台看岳父,你可有什么话要我转告的?” 董明月闻言,眼中的愧色便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了,在她心中,始终认为,要不是当初她那朵白莲,她父亲就未必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贾环见状,心里心疼,半蹲下来,目光平视着董明月,柔声道:“明月,你知道的,这件事和你并没有太大关系,甚至和我都没有太大关系……这不是我推脱责任,该我承担的责任,你何时见我逃脱过? 这件事很复杂,你父亲身边早就有了黑冰台的探子,早晚都会……你又何苦这般自责呢?岳父再三交代我,一定要让你快乐的生活,为此,他甚至不惜将白莲教数百年非教主不可轻传的武学圣典传给我。就是为了让我能善待于你。 尽管他的担忧是没有必要的,我待你的好,和其他因素都没有关系,只因为我心里有你。可是,由此可见,你父亲是多么希望你能过的好。能过的开心,对不对? 你若这般伤心,岂不是辜负了岳父大人的一番苦心?” 董明月眼中,两滴清泪落下,垂下臻首,轻声道:“可是……我好想念爹爹。” 贾环有些挠头道:“要是岳父关在其他地方,我也就带你进去了。可是黑冰台那里……连只苍蝇进去都要被辨别清是公还是母,你若是扮成小厮的话,免不了要脱衣搜身……” 董明月低声哼了声。面色绯红,摇摇头,低声道:“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想爹爹而已,并没有说要你带我去见他。而且,我也怕见爹爹……” 贾环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之色,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明月。你放心吧。为夫一定好好努力,早日建得大功勋。到时候,去和黑冰台谈判。这世上,从来没有达不成的谈判,只是价码问题。” 董明月闻言,欣喜的抬头,目光中带着感激和喜悦的看着贾环。道:“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也早就……” 贾环灿然一笑,道:“你忘了,你和白荷一样。都是我的小妾呢。都是自家人,还谢什么?” 董明月面色一红,羞恼道:“还不是呢!” 贾环哈哈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一定会救出岳父大人的。” 董明月点点头,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贾环后,又垂下了眼帘…… …… 等贾环换了身衣裳,进了会芳园时,远远就能看到,史湘云正在那里大笑着比划着说些什么。 然后林黛玉一跺脚,羞恼的在后面追,众人在一旁大笑。 贾环走了过去,偏第一眼看到秦可卿水汪汪的眼神,心里一抖,话也说不清楚:“怎……怎么了这事?这……这么热闹?” 这下可好了,场面上众人忽然一静后,然后炸开锅了似的,轰然大笑起来。 连贾迎春这般温柔可亲的女孩儿,此刻也涨红了脸,使劲的在那里抖肩膀,眼中泪花儿都笑出来了。 唯有贾宝玉脸色有些难看的站在那里。 贾惜春也笑,不过还是知道撒娇,一跃攀到贾环的怀里后,搂着贾环的脖子道:“先前儿林姐姐笑话史姐姐说话饶舌,分不清二和爱。然后史姐姐就说,林姐姐日后定会找一个饶舌的夫君,天天听他饶舌。结果,三哥你刚来了就饶起舌来……” 贾环闻言,满脑门子黑线,心里无语道,这也太巧了吧。 正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就见史湘云竟然朝他跑来,然后一把将他抓到身前,当挡箭牌,探头对林黛玉笑道:“好姐姐,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贾环也赔笑道:“误会,林姐姐,天大的误会……” 林黛玉蹙着如烟般的柳眉,眼睛似两湾清洌的碧水,眼波流转间望着贾环,搬着手道:“你再说,再说我连你也不饶了!今儿我要饶过云儿再不活着!” 薛宝钗走过来,笑道:“看在环兄弟的面上,你二人都丢开手吧。” 林黛玉娇哼了声,道:“我不依,你们是一气的都戏弄我不成!除非……” 贾环见有转机,连忙道:“林姐姐你尽管说,是想吃烤螃蟹了,还是想吃烤蚱蜢了?小弟保管让你满意!” “呸!” 林黛玉气的俏脸通红,啐了贾环一口,道:“你才想吃烤蚱蜢了呢!我看你就是一只大蚱蜢!”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畏惧”道:“林姐姐,你不会想把小弟烤了吃吧?” 林黛玉气的要上前拧贾环的嘴,贾惜春在贾环怀里,激动的小脸儿通红,尖笑着帮贾环拦着。 闹了一会儿后,林黛玉才又道:“除非你给大家再唱个没听过的曲儿!你那些曲儿我们都听了几年了,也该换新曲儿了!你不是在老太太跟前求云妹妹来着?既然如此,你自然该替她担待着!” “哎呀!” 史湘云正看热闹看的高兴,不想话题又转到她身上,顿时满脸羞红,大声道:“我是不成的,倒是林姐姐才合适,方才得多大的缘分才能凑到一块儿去,可见你们才是天注定!” ……(。) 正文 一百九十七章 唱曲儿 眼见两人又要闹起来,贾环赶紧拦住,投降道:“唱唱唱,我唱新曲儿行了吧?你们别再闹了,万一闹的我忘记了就糟了。” 贾府里,敢和林黛玉闹的女孩儿,大概只有史湘云了。 其他不管是贾迎春还是贾探春又或是贾惜春,都不敢得罪这个贾母的心尖尖。 史湘云却是个例外…… 一旁处,薛宝钗非常讶异的看着三人,更诧异贾环居然真要唱曲儿。 这个时代,唱曲儿的那不叫歌星,那叫卖唱的。 一个“卖”字,就可品出其中的韵味。 岂是一个低贱了得? 连城外庄子里的庄户们都鄙夷这种人。 怎地贾环居然会做这等营生? 既然奇怪,薛宝钗就想找个人问问,恰好她看到身边贾宝玉正垂丧着个脑袋,不大高兴的样子,心里又是一奇,便上前问道:“宝兄弟,环兄弟这是……怎么会唱曲儿呢?他身份那么……” 贾宝玉毕竟是暖男型男生,纵然心里沮丧非常,但还是不会口出恶言,更何况和他说话的是女孩儿,还是很漂亮的女孩儿,压下心里的愁绪,贾宝玉叹息了声,道:“先前三弟在城外农庄上过活了几年,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去附近的驿亭里玩耍。那里时常有过往的路人歇脚,很多人都带着歌姬解闷儿。 许是听的多了,三弟自己也会唱了,便回来跟我们这些兄弟姊妹们唱,我们也喜欢听,所以就常央着他给我们唱。 都是骨肉至亲,倒也没什么人在意旁的。宝姐姐,你也可以听听,老三如今虽说越发淘气了,可他唱曲儿还是很不错的。方才他也没有坏心……” 薛宝钗闻言,对贾宝玉的感观瞬间好了许多。 来之前。她就曾听薛姨妈说过,她这个表弟,原本在家里跟凤凰一样,处处被人宠着。 可后来又一个庶出的表弟突然就崛起了。分走了亲表弟的许多宠爱。 她原道这位亲表弟地位突变,心里免不了会有怨恨和不平之心。 谁料,竟然还这般善良心软。 仔细的看了看贾宝玉,只见他头上戴着镶丝嵌宝紫金冠,额上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身上穿着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系着五色蝴蝶鸾绦,项上挂着长命锁记名符,另外有一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 许是因为大家同为中秋之月颜,状若银盆脸,总之,薛宝钗看着贾宝玉越看越觉得顺眼,笑道:“真好,姊妹间原该这般相亲相爱。” 贾宝玉闻言,也笑着点点头。道:“这点老三做的却是比我还好一些。” 薛宝钗缓缓的点点头,道:“你也很好呢。” 贾宝玉闻言一怔,看向薛宝钗,顿时觉得这表姐当真亲切的紧,居然能发现他的优点…… 再细细看去,只见薛宝钗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好样貌,当真是好样貌。 更兼……恁个丰满…… 陡然,贾宝玉只觉得面色滚烫。转过头,道:“老三快开始了,咱们听曲儿吧。” 薛宝钗见状闻言,垂下眼帘。淡笑了声,道:“好。” …… “嗯~~还是四妹妹最亲!” 贾环坐到石椅上后,贾惜春乖巧的站在他身后,小意的给他捶起肩来,贾环脸上的表情顿时要多得意就多得意,把贾惜春一顿好夸。 贾惜春听的高兴极了。咯咯咯的笑着,手上也愈发卖力了,小脸儿上满是笑容,红苹果一样。 “少嘚瑟了!赶紧的,快给大爷唱个小曲儿!唱的好了爷有赏!” 史湘云看不下去了,只因心里还在“忌恨”方才因他之故,让她出了那么多丑,便开口恶狠狠的道。 只是……心里其实也不曾真个反感。 众人听到史湘云的大爷做派,顿时笑喷了,林黛玉对贾迎春道:“二姐姐,你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云儿不知从哪扒出一套环哥儿的衣裳穿了,披着个大斗篷远远的站着,老太太还以为是环兄弟回来了,连连招手叫道:环哥儿,环哥儿,你回来了?她也不应,就是在那里笑!真真是和老三一样的淘气!” 贾迎春也笑道:“可不是呢!他俩倒也淘到一处去了……” 林黛玉闻言,眼中碧波微澜,点点头,轻笑道:“是啊,都淘到一处去了呢。” “好了,四妹妹,三哥现在已经全身充满了力量!方才被林姐姐打出的内伤也已经痊愈了,四妹妹当真是杏林圣手!嗯啊!谢谢四妹妹!” 回头又将贾惜春一顿好夸,并奖励“香吻”一个后,贾惜春终于咯咯笑着离开了,坐到另一侧贾探春右边,贾兰左边。 到了小侄儿身边后,贾惜春瞬间变了一个人,摆起小姑姑的架子,一脸严肃的和贾兰“嗯,啊”的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学里要好好读书,还要好好学他三哥一样锻炼身体,不能贪玩儿,还不能忘了照顾小黑…… 小黑就是当初贾环送给贾兰的小马驹儿,因为通体皆为黑色,所以贾惜春做主,给它起了个小黑的名字。 至于她自己的那匹雪白色的马驹儿,则起名为小雪~ 贾兰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听着,心里快怄个半死,这一幕和他当年在贾环第一醒来时见的那次面何其相似。 这兄妹俩现在当真是一个爹啊! 面色无奈,贾兰看了眼身旁坐在椅子上绣鞋都挨不到地的小姑姑,应道:“侄儿记住了。” 贾惜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傲娇傲娇的扬着小脸儿,然后忽然尖叫着喊道:“三哥加油!” 贾兰脸色愈发无奈了…… …… “是否还记得童年阳光里那一朵蝴蝶花, 它在你头上美丽的盛开,洋溢着天真无瑕。 慢慢地长大曾有的心情不知不觉变化, 痴守的初恋永恒的誓言经不起风吹雨打……” 贾环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一只脚平伸展开,一只脚支地,手中拨动着“胡琴”,在爽朗的秋风吹拂中,低吟浅唱着。 “谁能够保证心不变。看得清沧海桑田。 别哭着别哭着对我说,没有不老的红颜, 谁学会不轻易流泪,笑谈着沧海桑田。 别叹息别叹息对我说,没有不老的红颜。 没有不老的红颜…… ……” 都是一群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心中本有千千结,此刻再听着这般愁绪环绕的曲调,更是醉了一般。个个眼神迷离,茫然…… 就连贾惜春和贾兰两个小人儿的小脸儿上都是一脸的愁苦和思索。 当然,他们愁的应该和众人不同。 “当当当当当当!” 忽地,一阵急促的琴弦声,将众人惊醒,醒来后的众人,无不怒视着罪魁祸首贾环。 贾环嘿嘿笑道:“不过是支小曲儿,姐姐哥哥们听着解解闷罢了。哪里就让你们到这个份儿上?” 林黛玉嗔道:“环儿,这般好的曲儿,偏偏让你唱出来。真是糟蹋了!” 薛宝钗也回过神来,一脸神奇的看着贾环,道:“环兄弟,你这曲儿……是从哪里听来的?” 贾环知道薛宝钗不比林黛玉等人,轻易不出闺门,她是商贾之家出身,纵然不如薛宝琴那般随着父亲大秦各地的跑,但应该还是通些世务的。 先前的那套说辞,未必就管用。 贾环笑道:“我的曲儿,有些是从外面听到的。有些则是梦里听人唱的,就记下了。” 薛宝钗斯巴达道:“梦……梦里?” 贾宝玉在一旁笑道:“我原道也不会是外人唱的,哪有这般巧?林妹妹,你可还记得老三先前给我们唱的那两首?” 林黛玉闻言。笑道:“怎会不记得?确实不像是外人唱的,可是梦里……却也是奇事。” 薛宝钗看着贾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环兄弟,可是从你在梦里被先荣国救下后,才开始梦到的?” 王夫人常和薛姨妈通信。这种“怄心”的事,自然是少不了一提的。 贾环笑道:“是,就是那次之后,小弟就常会在梦里听曲儿。有的很哀伤,我不爱听,我喜欢听高兴的,经常把自己笑醒。” “噗嗤!” 听他说的有趣,薛宝钗笑道:“那你怎么不唱高兴的曲儿,却唱着伤感的呢?” 贾环无奈道:“快乐的记得不多,笑醒来后就全忘了。偏偏将这些不大愿听的给记住了,我也是没办法!” 史湘云嗔笑道:“你真是个俗人,却不知,这世上唯有悲情才最动人心,让人记的深刻?那些热闹嬉笑的,不过是白笑一阵后大伙儿也就忘了。” 贾环撇嘴道:“云儿……” “你叫我什么?” 史湘云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瞪着贾环,打断道,周围人抿嘴偷乐。 贾环干咳了两声,道:“都怪林姐姐,顺着她叫了!” 林黛玉娇哼了声,眸光如水的看着贾环,威胁道:“环儿,你可仔细着,再顽劣,哼哼!” 贾环作害怕状,道:“瞧林姐姐说的……谁还没个青春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大家要多关爱才是!” “呸!” 林黛玉啐了一口后,又忍不住嗔笑道:“就你惯会赖皮!” 贾环嘿嘿一笑,然后对史湘云道:“云姐姐,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小弟却宁肯大家日后被世人遗忘,也希望咱们每日里都能无忧无虑的欢笑玩耍,健康快乐的生活成长。至于让人铭记的事,就交给那些胸怀大志的人去做吧,咱们只负责欢乐就好!” ……(。) 正文 一百九十八章 苦主 一般来说,眼大意味着无神,难以聚光。 但这点显然无法用在史湘云身上。 就五官而言,她远不如林黛玉的五官精致,甚至也不如薛宝钗长的好看。 但是,一双明亮犹若炙阳的眼睛,却足以抹平一切差距。 只要她在人群中抬起眼帘,那么她就一定会是最瞩目的人之一。 史湘云听到贾环的一番话后,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笑道:“心口不一,你既然这般想,为何不整天和我们在一起玩乐?还在外面惹出那般多事来!” 贾环叫屈道:“我又没有二哥那般大的福分,衔宝玉而诞,注定富贵荣华一生。我等草民,若不在外面辛苦打拼,自己吃糠喝稀,衣麻穿草倒也罢了,可如何能看着老母妻儿跟着一起受苦?若是那样的话,岂不枉为男儿?” 众人闻言暗自赞叹,贾宝玉嘴角抽了抽,倒是史湘云嘲笑道:“你这小子太奸诈了,对爱哥哥明褒实贬,对自己却明贬实褒!” 贾宝玉在一旁,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终于遇到明白人了…… 不过贾环的关注点不在这,他下气道:“云姐姐,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 史湘云哼了声,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敢捉弄我,没你的好!” 贾环赔笑道:“哪里……我怎么舍得……我怎么敢捉弄云姐姐呢!” 史湘云“呸”了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倒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贾环用商议的语气恳求道:“云姐姐,以后你叫二姐姐,叫爱姐姐无所谓。可你叫二哥,能不能换一个叫法,叫宝哥哥好不好?你叫……呃!” 贾环话没说完,嘴角就被气的满脸通红的史湘云揪住,气道:“你就跟林姐姐一起戏弄我?” 一旁处。林黛玉“哎哟”“哎哟”的大笑着,其他人也都笑个不停。 林黛玉一边轻喘着,一边笑道:“看看吧?都觉得你这种叫法有趣呢!” 贾迎春则是一边笑一边嘱咐道:“云儿,你轻些。你轻些!” 趁着史湘云手上的劲儿小了些,贾环小心翼翼的将手覆盖到她的手上,往中间合了合,嘴巴总算恢复过来,能够勉强说话了。他看着史湘云赔笑道:“云姐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呸!你还敢浑说!” 史湘云的手被贾环握住时,身体就颤了一颤,再一听贾环话音未尽的意思,脸色愈发羞红,嗔恼道。 只是好在,羞恼归羞恼,她眼中却并未有多少怒意。 哪个少女,不怀春? 尤其是,贾环这几年越发出色。人也越长越出众,更兼身为贾家族长,宁国府当家人,当朝一等子爵。 这么多光环环绕下,史湘云又岂有不心动之理? 只是,心动归心动,她毕竟还只是一个没怎么出过闺门的少女。 性格虽然洒脱,但后天的环境和教育,使得她和明珠郡主赢杏儿之间,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再加上贾环和明珠郡主之间的事基本上已经定了。她纵然心里也开心贾环倾慕于她,却万万没有给人做小妾的道理。 所以,她近来才会有诸般愁绪…… 贾宝玉心里却乐得见史湘云能和贾环凑对,只要贾环日后能离林黛玉远远儿的。贾环乐意和谁凑对都成。 他笑道:“老三,云妹妹说话咬舌又不是她自己愿意,你那么多讲究做什么?不过,既然老三心里不舒服,那云儿日后就管我叫宝哥哥好了。” 史湘云闻言横了贾宝玉一眼,道:“我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用的着你们管?别叫我啐你们!” 说罢,她气呼呼的松开贾环的脸皮,又挣开了贾环覆在她手上的爪子。 贾环以为她真恼了,便堆出一副恶心的笑脸赔笑,却不想史湘云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傻样儿!” 贾环这才松了口气。 大家便又热闹起来,尤氏和秦氏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退场了,想来是去准备晚宴去了。 这起子小叔子小姑子们,都是贾母心头的尖尖,哪一个受了委屈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她们两却不敢怠慢。 众人正说话的说话,笑闹的笑闹,忽然见一女孩儿在婆子的带领下急匆匆的走来。 众人看到这一女孩儿纷纷一愣,因为她长的太像一个人了。 秦可卿。 就是比秦可卿青涩了许多,没有她那么媚惑众生的风情。 但是,却又别有一番不同的滋味。 分外的清纯与无意的妖娆毫无障碍的融合。 真真是个……妖精! 只是,她脸上却没有那么多狐媚子表情,只是懵懵懂懂的,眼神有些慌张的四处寻人。 忽然,她杏眼一亮,脚下踩着小碎花步,匆匆的赶到薛宝钗身边,嘴角抿起,有些委屈道:“姑娘,我终于找到你啦……” 薛宝钗摇头打断她的话,对众人歉意道:“她是我娘来京前新收的丫鬟,叫香菱。长的虽然齐整,却还是个迷糊的孩子,劳大家多担待。” 众人连道她见外了,贾探春看着香菱奇道:“真真是有趣,竟然和秦氏长的这般相像。” 史湘云也跟着赞叹:“真好看!” 香菱被几人看的浑身不自在,羞红了脸,却掩饰不了眼中的焦色。 薛宝钗见状微微皱眉,道:“出了何事?怎么这般惊慌?” 香菱闻言,连忙脆声道:“姑娘,不得了了,大爷被人打了,人也吓的快不成了,刚被人送家里,太太正在家里哭呢。” 薛宝钗闻言大惊,道:“什么人打的?怎般这么无法无天?可曾报官?” 香菱眼中含泪道:“我也不知道,大爷现在还说不出话来,只是发抖。” 薛宝钗闻言,再也坐不住了。跟众人道完歉后,就要起身离开。 贾宝玉面色极为奇怪的看着贾环,眼中却有几分不安。 贾环见薛宝钗主仆二人焦急的模样,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笑道:“这个……薛姐姐不用着急,令兄并无大事,就是……” 薛宝钗心灵通透,听这话立刻就觉得不对,猛然回头看向贾环。道:“环兄弟,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哥哥没事?” 贾环干咳了两声,在众人注视下,颇为不好意思道:“因为,他是我打的。” “什么?” “啊?” “呀!” “哇!” 前面的声音都是惊叹,最后一个“哇”是小惜春对她三哥的勇猛表示崇拜…… 贾迎春最长,她眉头微皱的看着贾环,语气微微责备道:“环弟,你是在无故欺负人么?” 贾环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姐姐,我这个人最老实本分了,别人要是不招惹我,我都是躲着麻烦绕道走的。” 贾迎春闻言,点点头,可看了眼面色难看的薛宝钗后,叹息道:“纵然……可看在亲戚的面上,你也该忍让一二才是。” 贾环有些无奈的苦笑道:“要是他只对我不客气,我肯定不会动肝火。姐姐你们都是了解我的,几时因为意气之争和人斗过?实在是……有些事。弟弟在姐姐跟前实在无法启齿。本想薛姐姐这般晶莹高洁如白雪的人,哥哥也当……谁料竟……” “呼!” 长叹息了声,薛宝钗心中基本上有数了,她对贾环微微一福。道:“环兄弟,若是我那不像的哥哥对环兄弟有冲撞之处,宝钗在此跟你赔个不是。还望环兄弟不会因此对我娘和我也产生什么不好的……” “诶……” 贾环连忙避开,道:“薛姐姐,你这是哪里的话?若非薛大哥实在是……又事关我贾家的……嗨,总之。不管怎么说,都和姨妈和薛姐姐不相干。 再者,薛姐姐也请放心,在下就是吓了吓薛大哥。打的并不重,只是掉了颗牙……” “啊?” 薛宝钗脸色又变了,惊呼出声。 “但是,其他部位都是好好的,连一根骨头都没断……最多头上再肿了些……唔,就这些了,再没别的了。” 看着信誓旦旦的贾环,饶是薛宝钗心深如海,可还是说不出一个“谢”字,紧绷着脸,正要开口告辞,却见园门口又小跑来一人,竟然是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彩霞。 彩霞跑来后,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贾环,道:“三爷,老爷喊你过去。” 贾环皱眉道:“什么事?” 彩霞抿了抿嘴,犹豫了下,不过还是开口道:“好像是大同孙家来人,说是……说是三爷把他家的公子给打坏了,要……” 众人闻言,看向贾环的眼神顿时又是一变。 贾环对什么大同孙家的人没放在心上,而是对薛宝钗解释道:“薛姐姐,你瞧,这才是真正的苦主。那天我设下擂台比武用的,这孙家的二百五,明明没有练过武,偏要上台打擂。结果……嘿嘿,骨头断了一排……不过我心里也有数,肯定坏不了人。和姓孙的二百五相比,薛大哥那点儿事儿都不算事儿。你就在这和姐姐哥哥们玩儿吧,我去去就来,晚上再请你们吃好吃的赔不是。” 说罢,也不管薛宝钗答应没答应,就朝园外跑去。 薛宝钗又不是没吃过饭,哪里肯留这里继续玩,让薛姨妈一个人在家里哭? 说了两句客气话,又接受了一些安慰后,便和香菱匆匆离去了。 等她走后,场面上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大家大眼瞪小眼看了会儿后,还是贾惜春没忍住,咯咯咯的笑了出来,然后,一片哄笑声响起。 ……(。) PS:非常感动大家的鼓舞和支持,心中有万言淤积,下笔后竟不知该如何感谢。 尽管我已经写完了两百多万字,但此刻似乎所有的言词都显得太过轻飘,难以承重…… 既然如此,那就不多赘言,无以为报,唯用心写书尔。 嗯,最后还是来点实惠的,许个诺言吧,不管有没有推荐,也不管均订多少,月底,咱们再来一次爆发! 书友们,谢谢你们!!! 正文 一百九十九章 接连上门 贾政书房里,贾政一脸气氛之色的坐在主位上,下头则躬身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苍头,在那里不停的抽泣着。, 贾环进书房后,贾政脸色铁青的板着,怒视着贾环道:“你这个……” 话没出口,又想起他现在在法理上已经失去了对贾环的管束权,强行咽下一口怒火后,对他道:“你自己说怎么办吧?你做下的好事,人家家里人找上门来了。我倒想看看,你还下的去手下不去手?” 贾环点点头,看向孙家来人,皱眉道:“你什么来头?” 那老苍头闻言,擦去眼角的老泪,躬身道:“老奴是孙家的管家……” 贾环闻言,心里原本三分不忍顿时消失了,不耐烦道:“什么事?” 老苍头听闻出贾环话里的不耐,顿时不安起来,不敢说话了。 贾政见状大怒,指着贾环道:“你就是这样跟老人家说话?” 贾环无奈,道:“那孙绍祖长的那么大个个子,又雄壮非常。他说他祖上是荣国门生,我夸他英雄了得他也应下了,所以我就想和他在擂台上过过招。谁料……他竟白长那么大个个儿,连我一拳都没接下来就趴窝儿了。我气不过他骗我,就多踢了两下。就这么点事,哪有什么大事?” 贾政闻言,嘴角抽了抽,喝道:“那你也不该和老人家这般说话,这是你该有的教养么?” 贾环无奈的点点头,道:“好好好……”说罢,又看着那老苍头道:“你要是想告状。想必也该去告御状才是。既然你没去,想来就是别的事。无非是缺少药费了。或是没银子看郎中了?总不会是缺少买棺材……呃!” 见贾政又要大怒,贾环连忙道:“快说快说。我那边还忙着呢。” 老苍头躬身道:“少爷伤的太重,济仁堂的郎中说要多用好参养着。可……家里的银子花尽了还不够……” 贾环闻言懒得多问,那孙绍祖最大的伤不是骨头断的多,而是老二被废掉了。 那日贾环原本是想下死手,可又不想闹出太大的乱子,当日也不是个好时机,所以他就寻思着日后再找机会。 贾环现在要孙绍祖死太简单了,可要想不留人话柄,却不能让他当日就死。别说是贾家,就是皇家都不成。 太过嚣张跋扈,并非好事。 贾环从袖兜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面额五百两,交给那老苍头,道:“老人家,那日我真是听你家公子自吹是荣国公门生,又应下了英雄了得,便当真以为他是武人好汉。谁料竟是个样子货…… 这些话现在说也没意思了,我见他那日穿的那般光鲜,还以为不缺药钱,就没送他医药银子……罢了。这五百两银子你且拿去用吧,要是不够了再说。你看成吧?” 那老苍头接过银票后想给贾环磕头,被他拦了后。就感激的抹泪告辞了。 等他走后,贾环满脸无辜的看着贾政。道:“爹,你看我做什么?断几根肋骨算什么大事。儿子身上也不知断了多少茬了。您不信,随便找个武将去问问,练武的还有不断骨头的?只有平时断的多了,战场上才会不送命。我们都这样走过来的,偏那个怂货……” 贾政闻言面色和缓下来,叹息道:“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的……” 话音未落,就见王夫人忽然推门进来,气势汹汹。 贾政见状,眉头顿时皱起,不悦道:“什么事?” 王夫人脸色铁青,看着贾政道:“你还问我?你倒是该问问你这个好儿子!我那外甥如何碍他的眼了,竟然将他打个半死,如今妹妹都快哭死过去了。” 贾政闻言,眼睛顿时圆睁,不敢置信的看着贾环。 这个年代,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家,亲戚上门后都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走的时候还要好东西送着。 人活着无非就是个面子,家族也是。 否则的话,红楼原著中王熙凤这般死要钱的人,也不会给刘姥姥送那般多东西了。 谁曾想,贾环居然能将上门作客的亲戚给打个半死! 这…… 这已经超出了贾政的想象了,这得多不要脸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 嫌人吃的多了?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正想说话,王夫人却厉声斥道:“你还有脸笑?你这个……” 贾环有些不舒服了,打断道:“今天我去学里看看,刚进门,就见你那外甥抱着两个小幺儿在那里……丑态百出,恶心之至!” “你胡说!” 王夫人闻言后面色骤变,尽管她心里差不多已经相信了,却还是对贾政哭诉道:“老爷,妹妹家孤儿寡母的本来就够艰难了,是看在咱们是姻亲的份儿上,才举家来投。谁想……呜呜,谁想……竟然还被泼脏水。” 贾环无语道:“是不是脏水,你去问问二哥不就知道了。” “行了,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将人打成什么样了?你怎么就不能安分两天?” 贾政气个半死,怒气冲冲的喝道。 贾环无奈笑道:“哪能打成什么样?连根骨头都没断,就是在他跟前打碎了个书桌,给吓尿了,嘿嘿!” “你……” 见贾环居然还笑的出,贾政更气,不过听到他的话后,还是放下心来,哼了声,道:“你仔细着,一会儿老太太那里也轻饶不过你。不管怎样说,人家都是亲戚,哪有打亲戚的道理?” 贾环咂摸了下嘴巴,道:“他要是笑我骂我,我可以不理他。可贾家族学,乃是祖宗所创专门为我贾族育才之所在。更象征着我贾家的清誉。里面闹的乌烟瘴气的,实在太不像话了。今日我进去。除了兰哥儿皱着眉在那里苦读外,其他人都…… 爹。我还忘了跟您说,代儒叔祖的身子骨太差,我让他孙子给他带话,让他荣养了,日后族里公中出银子给他养老。至于新的先生,我已经托人去寻了。” 贾政闻言皱眉道:“你托谁去寻?这可不是小事。” 贾环笑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启蒙先生罢了……翰林院里苦熬到白头的翰林们一抓一大把。翰林院虽然是数一数二的清贵所在,可也是数一数二的清苦衙门。里面的老翰林一年到头吃肉的机会都没几个,我出十两银子一月的酬银。多的是来应聘的。” 贾政最听不得贾环轻贱读书人,正想开口怒骂,门外又传来声音:“老爷,老太太请环哥儿去一趟。” 贾政哼了声,看着贾环道:“听到了吧?还不赶紧过去受罚?” 贾环嘿嘿一笑,道:“说不定还是赏我呢。” 贾政恼道:“赏你一顿好板子!” 贾环也不恼,行了个礼,又看了眼旁边木头人一样的王夫人后,就跑掉了。 等贾环离去后。王夫人还是不死心,道:“老爷,我那外甥儿……” 贾政不耐道:“环儿不会说谎,他说多半没事。就多半没事。还有……环哥儿年纪虽幼,但主意正的很,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而且老太太对他如何你看不出来吗?外甥也是混账。怎敢在学里混来?还……你别忘了,宝玉和兰哥儿也在里面念书。要是跟着学坏了,我看你到哪儿哭去!” 王夫人闻言先是心中暗恨。可随即面色一怔,才想起她宝贝儿子和孙子都在学里读书。 要是…… 猛然一个激灵,王夫人竟是不敢再往下去想! …… 荣庆堂内的气氛,并不像贾政和王夫人想象的那般糟糕,反而,很是和谐。 贾母坐在软榻上,看着左侧上首位的一个中年妇人,道:“哥儿今年十五了吧?” 那中年妇人一脸的雍容贵气,但在贾母面前却恭谨的很,闻问,连忙道:“老太太说的正对,今年正好十五。” 贾母笑道:“那比我那孙儿大四岁呢。” 下方堂上,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站在那里,听到这话后,面色微微一变,有些尴尬。 正好,贾环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这少年,一怔,随即笑道:“咦,竟然是秦世兄?!哈哈!世兄可大安了?” 原来,贾环认出此人,正是那日在擂台上为孙绍祖鸣不平的少年,武威侯世子秦风。 秦风闻言,苦笑了声,道:“世兄说笑了,在下实在是……汗颜!” 贾环很大气的摆手一笑,面色爽朗,道:“世兄哪里话,小弟常听教诲,说习武之人,七品之下皆蝼蚁。这个阶段的高低根本不值一提,因为先飞者未必高。世兄愿为一素不相识之人打抱不平,小弟是极为佩服的。世兄先等等,等我给我家老祖宗请安后再述。” 说罢,上前两步,走入正堂内,给贾母跪下请安。 贾母见贾环进门后,面上喜色浓郁,嘴上却嗔怪道:“这般没礼,竟然站在门槛外和客人说话……还不见过武威侯夫人?” 贾环闻言,看向那上首坐着的贵妇,微微一笑,躬身道:“晚辈贾环,见过侯夫人。” 贾环心里对她的印象却不怎么好,当日若不是赢杏儿突然出现,贾家,至少宁国府,就要出一次笑话了。 所以,他脸上的笑容很淡。 不想那妇人的反应却超乎了贾环的想象,她非常热情的赞叹道:“这位就是环公子?真真是一表人才!难怪我家老爷远在玉门关都写信回来,夸赞环公子是能继承荣宁二公衣钵的人才,还让我家风儿多多亲近环公子。此前没见过面,还多有失礼之处,现在一见,当真是人才难得,人才难得。老太太好福气!” ……(。) 正文 二百章 不意荣国有此佳孙! 当王夫人也赶过来待客时,见到这几位融洽的气氛,险些没气的背过气去。 她原道,不管怎么说,贾母就算再怎么偏护贾环,这次都不应该轻轻松松过去才是。 就算不真的责罚,可总该上门赔礼道歉赔吧? 怎么着,至少也要在她这个当家太太面前,装也要装上一装才是。 可谁想…… 好在,王夫人还是知道些轻重,也知道是来了重客,便强打起笑脸坐下。 “前儿我还在训环哥儿,太不像,大好日子,不请客人们好好高乐去,竟然摆什么擂台,真真是胡闹。胡闹就胡闹吧,可别动真格的呀,怎么就好把客人给打伤?唉,让太太见笑了。” 贾母客气道。 那武威侯夫人张氏面色微微一滞,连忙赔笑道:“老夫人哪里话?三公子这事做的极好呢,颇有武门勋贵的大气。这不,我家的风哥儿还在打主意,等下个月我家老爷生辰时,他也想照三公子的做法,也摆下一个擂台呢。” “哈哈哈!” 贾母并身后赶来服侍的王熙凤都大笑起来,只有王夫人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微笑,看不出内心什么想法。 “世兄既然也要摆擂,那到时小弟定要再讨教几招。那日小弟和世兄交手后,感到对劲的感悟大有进境,比小弟平日自己琢磨竟要快数倍不止。本来还怕唐突,此刻看来,世兄的想法竟与小弟不谋而合!” 贾环满脸灿烂笑容的看着秦风,道。 秦风和牛奔、温博等人不同,秦风长的极为英俊,又兼猿背蜂腰。身形笔挺,站在那里,一派玉树临风的倜傥风流气度,与贾环相比,竟然不落下风。 除了王夫人外,上座数人。看着并肩玉立的二人,神色都极为满意。 听到贾环的话后,秦风爽朗一笑,大气道:“却是如此……不过,世兄,在下可对你有点小意见呢。”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笑的愈发灿烂,道:“还请世兄尽管指教……可是,因那孙绍祖之故?” 秦风闻言连连摆手。眼中闪过一抹厌色,道:“他算什么……鞑虏卖国奸商之后,若非当年其祖给高祖并荣宁二公带路,挖了八大汉奸晋商的埋银之地,算是将功赎罪,高祖才留了他一命,并赏了个勋官儿,他孙家也不过是北城贱户中的一家罢了。想来。世兄那日对他出手,也是不忿他的出身……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世兄,我武威侯府与镇国公府、奋武侯府、定军伯府一般,当日均是荣国麾下战将!论起和贵府的渊源来,他们几个府第,也未必就比我武威侯府深几分。 缘何世兄和牛奔等人相交甚厚,却从未找过在下?世兄可能不知。家父虽远在武威忙于军务,却依旧亲自修书一封前来质问在下,问我可是品德不修,武道卑劣,竟被荣国后人排斥于圈外? 在下心中十分不解。自省再三,却发现在下并无太大劣迹,所以今日诚恳的向世兄求教……” 上首座上,贾母等人面面相觑,不过眼中多是喜色,唯有王夫人的脸色有些僵硬,连淡笑都更淡了…… 贾环闻言后,十分不好意思的拱手作揖,道歉道:“世兄……唉,小弟当真是惭愧难当,这事和世兄无碍,全是小弟疏忽了。该罚,该罚,今日小弟先向世兄赔不是,来日等见了世叔,小弟再与他赔罪!” 秦风闻言后洒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别世兄来世兄去了,太过客套。咱们就按照你和牛奔、温博并韩家三兄弟那一套来,你喊我一声风哥,我唤你一声环哥儿,如何?” 贾环怎会有异议,连忙大笑道:“小弟求之不得。” 说罢,又转身,朝武威侯夫人张氏方向跪下,拜道:“侄儿贾环,见过婶婶。” 而身旁,秦风也满脸带笑的对贾母跪下,拜道:“晚辈秦风,拜见老祖宗。” 张氏和贾母闻言,相互对视了眼,然后都大笑起来,连连呼道:“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吧。” 张氏看着贾环笑道:“环哥儿,上回婶婶在你那里险些闹了笑话,你可不能再惦记着了,更不许给你秦叔叔告状。不然的话,婶婶可落不着好。” 贾环闻言,连忙正色道:“婶婶哪里话……侄儿竟是听不懂!哪有什么笑话?那日若不是婶婶帮着大嫂子坐镇,那侄儿才会真闹出笑话呢。因为前一日侄儿刚和忠顺王府的赢朗干了一架,偏劳牛伯伯他们出面相助。 因为动静太大,所以牛伯伯他们第二天就不好来了。这事侄儿竟然忘了打发个人去给婶婶说一声,害得婶婶第二日……总之,这事说起来,全是侄儿的错。婶婶需看在侄儿诚心悔过的份儿上,就放过这一遭吧,再提起,侄儿面上实在过不去。” 张氏一双美目盯着贾环看了好一阵后,转头对贾母道:“老夫人,容我说句孟浪的话,怪道我家侯爷,几次三番叮嘱我要处好……实在是……呵呵,不意荣国,竟有此等佳孙呐!” …… 等张氏并秦风离去后,贾母有些疲惫的松了口气,陪客的笑和自发的笑是两个概念,前者太累。 贾环送人回来后见状,连忙歉意道:“老祖宗,都是孙儿的错,累老祖宗受累了。” 贾母闻言轻轻一笑,道:“身上累,心里却舒坦。环哥儿,这武威侯府,在神京都中是出了名儿的门台高,等闲亲贵连进门拜访的资格都没有。 武威侯夫人,也是公认的眼高于顶,很少用正眼看人…… 呵呵,今日她能拉下面子来伏低做小,都是你的功劳。多少年了,咱们贾家都没经历过这些了。 老婆子我都快忘了这种滋味了……” 贾环笑道:“老祖宗。哪里是孙儿有什么出众的?不过还是沾了祖宗的光罢了!” 贾母眼睛淡淡的扫了眼右手下首面色不自在的王夫人一眼,然后对贾环道:“祖宗的光,也不是说沾就能沾的,还是得后辈自己上进,自己有能为,才能沾上。先头几十年。怎么就没见有人能沾上? 你以为那张氏真的只是想起贾家与秦家的渊源吗?我们两家有渊源几十上百年了,先头三十年怎么没见她想起? 不过是见我贾家出了环哥儿你,如今又兴盛起来了。 你勾连了镇国公府等荣国旧部,又那么得太上皇的喜欢,太上皇竟将皇族最得宠的郡主赐婚于你。 这般情况下,她才不得不拉下脸面来伏低…… 哼,渊源!先头你先珠大哥大婚时,武威侯府怎么没想起我们两家的渊源,只打发个管家上门?” 贾环闻言。缓缓点点头,笑道:“老祖宗,您放心就是了,孙儿心里有数。不过……今日看来,秦风哥哥倒还是不错的,就是张氏,后来看来也是转变过来了。” 贾母闻言,有些老迈的脸微微一扬。高声道:“那张氏有一句话说的倒是实在……不意荣国竟有此佳孙!嘿!她又不是傻子,既然看出环哥儿你这般锦绣人才。岂会有不转变之理?” 贾环倒也罢了,厚着脸皮领了夸赞,嘿嘿傻乐,倒是下面的王夫人脸上一阵青白,眼中神色复杂。 她本就是善于内宅争斗心理,哪里会听不出贾母这番话与其是在说武威侯府的张氏聪明。倒不如在说她这个媳妇是蠢货。 王夫人并不是不知道,贾环如今根基已固,而且还愈发兴盛了,根本不是她能撼动的。 可是,她心里就是别不过这股劲来。就是不服贾环,或者说,就是不服赵姨娘的儿子! 尤其是…… 那个贱人,又要回来了…… 贾母坐在上首,暗眼打探着王夫人的神色,见她眼中依旧暗藏着怨恨之色,脸色不由又疲惫了几分,长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坐到她身边,替她捶腿的贾环,道:“听说,你在外面又伤人了,还伤了亲家太太家的哥儿?” 贾环“自责”的笑了笑,道:“老祖宗责怪的是,孙儿知错了。” 贾母淡淡一笑,道:“知错就好,晚上去姨妈房里,给她陪个不是……毕竟是上门作客的亲戚,哪有打伤亲戚的道理?” 贾环点头应下,道:“孙儿一定去,正巧,园子里姐姐哥哥们在给孙儿还席,孙儿使人准备好了东来顺的锅子,一会儿给老祖宗送来一锅,再给姨妈送去一锅,以示歉意。” 贾母略过这一重,稀奇道:“她们要还你席?怎么……还要你准备锅子?” 贾环哈哈笑道:“对啊,林姐姐和云姐姐说了,她们还我席,就是出席我准备的席面,就叫还席。要不,还能怎样?她们的月例银钱加起来,一年也不够一桌锅子的。” 贾母闻言大笑道:“好好,就该吃你这个小财主的,你可不许小气,亏待了她们。” 贾环“委屈”道:“孙儿原是来向老祖宗道委屈的,谁料,老祖宗竟然站到姐姐那边去了!看来府里说的不错,老祖宗最喜欢的还是女孩子,唉,孙儿惨啦!” 贾母笑的不得了,一双手也有了力气,拍着贾环的手大笑。 一旁王熙凤悄悄的瞅了瞅下首的二姑……见没什么异色后,才凑趣道:“老祖宗,咱可不能便宜了老三,咱们也一起过去,和姊妹们一起吃他这个大户!” 贾母假意埋怨道:“人家又没请咱们,我可不像你这个破落户,厚着脸皮去吃人家的席!” 王熙凤闻言,竖起柳叶眉,看着贾环高声笑道:“三弟,你可听着了?你要再不开口的话,老祖宗的心可都要凉了!” 贾环麻利儿的起身,甩了甩袖子,一个千儿打下去,笑道:“孙儿恭迎老祖宗大驾光临!” ……(。) 正文 二百零一章 花开两朵 “这么说来,贾环此子,年虽幼,但心中却是知道大义的了?” 大明宫,养心殿,紫宸书房内。√∟頂點小說, 一个身着明黄服饰的中年男子,听完身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的话后,嘴角微微翘起,显示出他不错的心情,淡淡的道。 “陛下,想来应该是这样。毕竟他是荣国子孙,心怀大义也是应该的。当初若非先荣国一句‘忠顺王心性轻挑偏激,不宜为人主’,恐怕连太上皇都为其所骗。忠顺王府与贾家就算说出死敌,也是说的过去的。” 那坐在轮椅上,身着玄色锦褂的男子,面带和煦微笑,苍白修长的手轻捋着颌下尺许长须,语气尊敬道。 陛下…… 显然,这间紫宸书房的主人,便是当今大秦皇帝,隆正帝了。 隆正帝拥有赢姓皇族通有的特征,细眉细眼,他眯缝着眼,眼中不时有精光闪过,显示出眼睛主人深沉的城府。 隆正背负双手,沉吟了阵,犹疑了番后,道:“邬先生,此子,有没有可能知道,他那座酒楼中有中车府的卫士?贾家……到底不同啊。” 坐在轮椅上的邬先生闻言,微笑着轻抚颌下黑须,笑道:“陛下多虑了,贾家底蕴却是不凡,只是,贾家子弟毕竟缺少了荣宁二公的教导……若非出了这么个异数,败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贾环虽然不凡,可毕竟太过年幼,先前又是庶出。不大可能知道中车府。而且…… 不管他知不知道,其实都不打紧。他和九郡王的那番话。其实已经很清楚的表达出了他的倾向。他是绝不会和忠顺王那边同流合污的。” 隆正帝笑道:“这个小子,倒也胆大包天。满朝文武。面对老十四的拉拢,就算拒绝,也都只是婉拒。谁敢像他,敢这样直接拒绝老九?他倒不怕老九那个混不吝犯起浑来,将他痛打一顿!” 邬先生闻言大笑道:“只要忠顺王那边没有失心疯,就绝不会明着对贾家小子做什么。至于九郡王……呵呵,他心里怕是还担心贾家小子犯起浑来,将他痛揍一顿。到时候,太上皇万一再一笑不理。他的面子才算掉尽了。” 隆正帝闻言,心里极为舒畅,仰头大笑了几声,而后却又面色复杂的叹道:“谁能想到,朕这个皇帝,做的尚不如一无赖小儿做的痛快。” 邬先生闻言,敛去脸上的笑容,沉声道:“陛下,再忍忍。再忍忍吧。一路走来,何等艰辛,多少对手都倒下了,陛下也荣登大宝十数载了。那边……呵呵。那边如今看起来虽然是烈火填油,鲜花着锦,可事实上。他们的气势已经到了尽头。 文臣里他们占尽优势,可那又如何?武将中。他们费了天大的力气,最后还是因为太上皇的态度。义武侯才勉强站到那边去。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在军中,他们再难寸进半步!” 隆正帝长叹一声,道:“朕何尝不知这些,可是,老十四尚且能拉拢一位军机阁大臣,朕却连一位都没有。那些人除了父皇的话,眼里根本没有朕,可恨!!” 邬先生摇头道:“陛下,这也难怪。毕竟,太上皇是大秦开国两千多年来,唯一一个可以堪比始皇帝的帝王。当年,太祖高皇帝骤逝,年不过十二岁的太上皇登基正位,在荣宁二公的辅佐下,就能率领千军万马,南征北战,平定天下,可以说是真正的马上皇帝。 后来又以高祖遗策治理天下,使得寰宇大治,国泰民安。能够有此威望,倒也是正常。若是军方将领不再听从太上皇的旨意了,那才是坏事。” 隆正帝闻言,大感没趣,瞪了邬先生一眼,气道:“朕不过发点牢骚消消气,你倒是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等着朕。朕刚才说什么来着?看看,朕都被你气糊涂了。” 邬先生却也不在意的哈哈一笑,道:“方才,陛下在遗憾,忠顺王都能拉拢一位军机阁大臣,陛下身为九五,却一个都没有,甚是不忿。” 隆正帝气乐道:“既然你记得,还不赶紧与朕想法子,竟在那里嘲笑于朕,是何道理?亏你还是朕的帝师!” 邬先生闻言,敛了敛笑容,不过还是很轻松,他微微躬身,道:“臣不说,是因为臣知道陛下心中已有了主意,所以便不再多舌了。” 隆正帝闻言,脸色一正,直视着邬先生道:“那你觉得,朕所想如何?” 邬先生苦笑了声,缓缓的摇摇头。 隆正帝见状,面色一僵,随即有些不悦的皱眉道:“为何?” 邬先生叹息了声,道:“陛下,因为龙首宫那边,不允许。” 隆正帝闻言,眼睛缓缓闭起,面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邬先生见状,心中不忍,劝慰道:“陛下,九五之位,又岂是那般好坐的?想想太祖高皇帝,再想想太上皇,哪一个不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最终坐稳了这万里江山?也正是因为这些磨难,所以才造就了他们的千古伟业和永垂不朽的圣名。陛下,再忍下去吧。” 隆正帝闻言后,面色舒缓下来,睁开眼睛,看着邬先生,一字一句道:“朕知道,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可是,朕就是不甘心。朕心中有大抱负,朕要缔造一个更加强盛的大秦!朕要做千古一帝!可是,这束手束脚的枷锁,却让朕极其郁闷,甚至是痛不欲生!” 邬先生闭目皱眉,深深叹息道:“陛下,戒躁!” 隆正帝额头青筋都有些暴起,低声喝道:“戒躁?朕空负一九五之名,可是,文臣文臣不听宣。武将武将更是有令难调……朕什么都做不得,朕戒躁有什么用?” 邬先生眼睛猛然睁开。沉声道:“不,陛下并非什么都不能做。” 隆正闻言。眼中顿生一抹喜色,急道:“邬先生何以教我?” 隆正皇帝连“朕”都不说了,可见,他心里是何等的焦急。 邬先生心中又叹一声,他知道眼前之帝王绝对是一个勤俭圣明的好君王,可惜,上天见不得完美,使得人无完人,这么好一个君主。偏偏性子这般急躁。 只是,到底只是个臣子,不好再多劝,邬先生按下心中杂思,看着隆正帝道:“很简单,陛下只需要多施之以恩即可!” 隆正帝闻言一怔,随即恍然道:“你是说,对贾环?” 邬先生点点头,道:“荣宁二公虽逝去数十年之久。但我大秦军方的核心力量,几乎都为其一手打造。至今为止,军方各处都刻有深深一个贾字。先前贾家内部人才凋零,没有成器的。眼见就要衰败了。所以他们无法将人心聚齐,空有二公遗留下的丰厚威望,却难以加持利用。 但现在又不同了。贾家出现了一个贾环。此子虽然年幼,但。心狠手辣,行动刚毅果决。更兼手段不凡。短短几年内,竟将原先散落的七零八散的荣国体系又重新聚将起来。 最难得的是……他心中有大义,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是臣最佩服他的地方!九郡王连郡王之位都许了出来,他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可见,他心中是有一个底线的。 这样的人,难道还不值得吾皇施加以恩?” 隆正苦笑道:“朕担心的是,朕对他施恩,不仅对他没什么好处,反而还会害了他……就如你所说,龙首宫那边,却是不允许……” 邬先生哈哈一笑,摇头道:“陛下过虑了,若是换了别人,或许会有这等担忧,但荣国之后,断无此等可能。再说了,陛下只是施恩而已,又非拉拢。最好是……以亲情待之。” 隆正帝闻言,眼睛越来越亮,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声:“大善!” …… 若说西城居德坊内最著名的街道是公侯街,那么位于皇城东永兴坊和崇仁坊之间的那条大街,就是整座神京内都最为著名的街道了。 公侯街附近还有热闹的坊市在开,但永兴坊和崇仁坊之间的那条街,除了坊内的各户人家外,绝无外人敢靠近。 因为这条街道就是大秦皇室大多皇族所居之地,十王街! 当然,多数皇族都住在坊内,未必就能挨着街住。 因为在十王街内,有一户占地极广的府第,仅这一户,就占去了大半条街…… 五间高大门楼,起的极为气派,飞檐处更是用上了龙首兽头…… 门楼正中有一块极大的牌匾,上书五字: 忠顺亲王府。 王府规制惊人,院落重叠,不知凡几。 至于龙形照壁,穿山游廊,假山,莲花游池,亭台轩榭,更是数不胜数。 此刻,在一间规格并不比隆正帝的紫宸书房差多少的书房里,与贾环有过一番交锋的忠顺亲王坐在书桌正座前,面沉如水的看着九郡王赢禟,沉声道:“他真这么说?” 赢禟苦笑了下,点点头,道:“这还能有假?这小子,年纪不大,主意倒是正的很。” 书房内,除了赢遈和赢禟兄弟俩外,还有一对兄弟,正是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两兄弟。 史鼎见两位王爷都面色不渝,也跟着生起气来,一脸为其思考的建议道:“王爷,要不,干脆派人除了这个孽畜,一了百了!贾家除了这个东西外,其余人等不足为虑。” 赢禟闻言,肥胖的脸上嘴角抽了抽,一双细眼看着史鼎如同在看一头会说人话的猪一般…… 赢遈眨了眨眼后,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两位侯爷,今天也不早了,本王就不留客了。” 角落里的王长史闻言,顿时小心翼翼的轻着脚步,走到史家二兄弟面前,躬下身,阴测测的道:“两位侯爷,请吧。” ……(。) ps:感谢众新老书友们的支持,天儿那么冷,回来打开后台一看,嘿嘿,嘴巴顿时咧开了…… 不多说了,抓紧时间多写一些,月末争取再大爆一次! 谢谢!! 正文 二百零二章 拉拢 等史家两位兄弟走后,赢禟才乐了起来,道:“十四弟,你招这么两个活宝过来,是为了活跃气氛的吗?呵呵,他们倒也真敢想。≥頂≥点≥小≥说,” 赢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不提他们了,就当……就当多两个摇旗擂鼓壮士气的吧……九哥,难不成,我们就这么拿他没法子,眼睁睁的看他壮大?” 赢禟笑的和弥勒佛一样,眯缝着眼呵呵道:“壮大?壮什么大?” 赢遈无奈道:“九哥,我现在没心思和你说笑。被这一竖子气的我几天没睡好觉,却偏偏想不出对付他的法子……” 赢禟摇头道:“我没有说笑……没错,贾环这小子确实是一个不好下口的刺猬,可是,也就是只刺猬了,他还能做什么?” 赢遈闻言一怔,眨了眨眼,看着赢禟道:“九哥,你什么意思?” 赢禟哈哈笑道:“你啊,是把这小子想的太厉害了。却忘了,他毕竟只是荣宁二公的子孙,而不是荣宁二公。” 赢遈皱眉道:“有区别吗?荣宁二公遗留的威望不都被他接手了么?” 赢禟道:“区别大了去了!没错,如今我们是对付不得他,不仅我们对付不得他,除了父皇,谁都拿他没办法。可是,我们拿他没办法,他就能拿我们有办法吗?” 赢遈闻言,眼睛忽地一亮,面色转晴,吸了口气后,看着赢禟。 赢禟也笑,道:“他若有事。他若被人欺负了,那么镇国公牛家、理国公柳家这些军方巨头。甚至包括父皇,都会为他出头张目。事实上。只要他不触犯父皇的忌讳,那大秦就没什么人能动的了他,毕竟,贾家为我大秦,也为我赢家付出了太多…… 可是,老十四,没人能动他,不代表他就能动别人。他若想欺负别人,也能指使这些人给他出力吗? 这些庞大的力量的确在护着他。可是,这些力量却并未如他所用。就我所知,此子在牛继宗等人面前,也不过是个晚辈罢了。” 赢遈闻言,来回走动起来,忽地,一拍脑门,道:“终日打雁,不想这次……没错。我们都被他给唬住了。好个孽障,好胆!竟然……” 赢禟见赢遈脸色难看,连忙道:“诶诶,老十四。哥哥劝你最好冷静一点。还是那句话,他动不了我们,可咱们也别想动他。 否则。父皇那边就够咱们喝一壶的。父皇这几年年纪越大,也越发念旧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容忍那么多老臣贪腐还不治罪。 更何况父皇和贾家还有江南甄家的情分。你是最清楚的。所以,我们不仅不能治他,还得想尽办法拉拢他,结好他。” 赢遈闻言后,也渐渐冷静下来,他毕竟是个出众的权术人物,没多久就想通了关节,笑道:“还是九哥的脑子好使,没错,就算不让他站我们这边,也不能让他被老四给拉过去。哼,我们这边好歹还有一个军机阁大臣,还是当朝太尉。可老四那边……嘿嘿!他这个皇帝当的可真有滋味……” 赢禟笑呵呵的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正好,父皇给杏儿指了婚,正好指给这小子。这一次,十四弟拉拢人心的手段不妨尽可使出,反正有父皇的牌子可打,也容不得他拒绝。 十四弟,记住,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你心里要有数,这小子身后站着的什么样的力量。大秦八大军团,其中最为强悍的三大军团,都在他身后杵着啊。” …… 翌日,早,很早…… “明月,呵,你这是……” 贾环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一本正经想要服侍他起床的董明月,无奈的指着窗外道:“才寅时初刻啊,这个点儿,岳父老子都还在呼呼大睡呢!” 董明月如今面色依旧淡然,但在贾环跟前,眼神却已经生动了许多。 她眼神认真的看着贾环,正经道:“就应该早点准备才能早点去啊,下午回来还要去接干娘她们呢。” 贾环闻言,面带苦笑,顶着一脑袋瓜子的瞌睡,哈欠连连,支吾道:“月啊,为夫实在是……实在是太困了。谁叫你昨晚……昨晚非拉着我一起写字的?” 董明月不悦道:“那是因为写字很有用,你没感觉到对劲的体悟清晰了些么?” 贾环点点头,理直气壮道:“感觉到了啊,可我还是瞌睡……” 董明月赌气道:“那你就继续睡吧!” 贾环苦笑了声,道:“看着你小嘴噘的都可以挂油瓶了,我要是还能睡的着,你就可以考虑换人了。” 董明月没有感动,反而气的杏眼圆睁,怒视着贾环,冷声道:“你说什么?换什么人?” 贾环闻言,一抽嘴巴,捶着脑门请求道:“好明月,我这不是脑子里都成浆糊了嘛?说话没有过脑子,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只是我真的好困……呃!” “叭!” 清清凉凉的,柔柔软软的,甘甘甜甜的……一个吻,将贾环那唠叨个没完的废话给堵住了。 一个激灵,贾环双目圆睁,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品位什么,甚至还没来得及伸舌头…… 那个吻就离开了他的嘴巴。 醒了,完全清醒了,贾环一脸欲求不满的,看着满脸绯红,低头不敢看他的董明月,正声道:“月,刚才怎么回事来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菩萨奶奶显灵了吗?哥哥我怎么完全都没感觉到,咱们再来一次好不好?就再来一次吧!” 饶是董明月心跳的跟小鹿飞奔似得扑通扑通,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可是听到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自称哥哥,还是无比肉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 贾环完全无视她眼中的嗔意,从被子里爬出来。就准备扑向董明月,董明月却忽然转身背着他。又羞又恼道:“你怎么又没穿……既然清醒了,就赶紧穿衣服吧,我在外间等你。” “喂喂,明月,月啊……你不能抛弃我呀!” 听着身后的惨嚎声,董明月羞红的脸,悄悄抿嘴一笑,不言,快步走出贾环的卧房。 …… 一个时辰后。洗漱完毕,簪好发髻戴好金冠,换完华服的贾环,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了番后,回头对身后帮他拉展后襟下摆的董明月道:“月宝贝,看看,仔细看看,看着这么英俊帅气。潇洒不凡,风流倜傥的我,你难道就没有芳心暗动,想再来一口什么的? 哥哥我可是要好心的劝你一劝。如果你要想对我图谋不轨,贪我的色,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要是等为夫将咱娘她们接回来。小吉祥也跟着回来后,嘿嘿!到时候哥哥我就是想从了你。随便你糟蹋,恐怕都难再找这么好的机会了!” “呸!” 饶是董明月性格清冷。可此刻仍旧忍不住面红耳赤的啐了贾环一口,羞恼道:“谁稀罕你!” 贾环撇撇嘴,道:“你不稀罕我没关系……” 董明月闻言,面色刚一冷,就听这瘪三继续道:“你不稀罕我,可我稀罕你啊!我稀罕你一辈子都不够,还得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我们生生世世都盖一被子!” 董明月本来被这么直白的话感动的芳心暗颤,可谁知后面又跟了这么粗鄙的一句,她真真是…… 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董明月嗔道:“见天就会乱说!好了……” 顿了顿,她声音忽然轻了许多,道:“去见了我爹,帮我看看他身体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代我给他问安,告诉他,乖囡好想他……” 贾环反过身,握住董明月的手,看着她泪光弥蒙的眼睛,柔声道:“放心,我都省得的。我会代你给他老人家请安,看看他是瘦了还是胖了,还会代你,给他老人家磕头。” “呜!” 董明月闻言,眼泪再也掩不住了,连哭声都哭出来了,感动的无以复加,扑进贾环怀里,紧紧的搂抱着他,呜咽道:“谢谢你,环郎,谢谢你。” 贾环没有再捣乱,他环抱着董明月,让她紧紧靠在他胸膛上,柔声笑道:“还跟我道谢?我还要谢岳父呢,谢谢他,为我生了这么好个女儿。 我会告诉他,不要牵挂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照顾我好你。就算我死了,也一定会让你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下去。因为,我和岳父一样,都是有担当的男人。” 董明月闻言,泪若雨下,靠在贾环胸前连连点头,道:“是,是的,你们都是有担当的男人,你是我的男人。” …… 因为有王炎提前打好了招呼,所以这次贾环并没有让王炎陪同一起,而是一个人在韩大的陪伴下,轻车简从的去了黑冰台。 等他一个人进了黑冰台大门后,就见一个须发皆白,连眉毛都是雪白的,偏面色看起来像只有三十多岁中年人的男子,迎上了他。 贾环看着他有些眼熟,想了想,忽地,脑中灵光一闪,看着那人道:“你就是那日那个追踪……” 男子抱拳行礼,道:“在下正是朱雀千户坐下,追踪百户天涯,见过爵爷。” 贾环听闻这名儿,嘴角微微一抽,笑道:“你这名儿还挺潮流的,天涯?你可还有一个叫海角的兄弟?” 天涯呵呵一笑,道:“爵爷说笑了,在下实名田涯,因为音近,所以众人叫习惯了,才起了这么个诨号,让爵爷见笑了。” 贾环摇摇头,道:“哪里话,很不错。对了,上次王爷爷还说让你去我府上教我隐匿的本领,怎地也没见你上门儿?” 天涯笑道:“不过是一些小道罢了,既然千户大人已经允诺了,爵爷若是想学,在下这里有一本册子,上面记载了些心得,爵爷拿回去看看就会了。” ……(。) 正文 二百零三章 再传 贾环接过天涯手中的小册子,随意的翻了翻后就放进怀里,然后看着天涯笑道:“天涯,你这可是将了我一军啊,说说看,你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只要我能办到的,就尽力去做。总不会让你吃亏就是。” 天涯洒然一笑,道:“爵爷说笑了,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罢了,爵爷能看得上,是在下的福气。” 贾环闻言,又笑了笑,却没有再啰嗦,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他道:“那等回头再说吧,我记住这事就成。走吧,我们赶紧进去,也好早点出来。” 天涯闻言,笑着应了。 …… 时隔三年,再见董千海,除了鬓角处多了星点斑白外,几乎没什么变化。 还是在那间牢房中,还是那些陈设和书籍。 董千海看到贾环后,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只是看了眼后,又去看书去了。 天涯倒也知趣,对贾环拱手道:“爵爷,那您就先聊着,在下先退下,有事您就拉门边的绳索就是。” 贾环闻言,顺着他的手看了看牢房门口的一道细绳,眼睛微微一眯,点头笑了笑,道:“麻烦你了,我很快就好。” 天涯呵呵一笑,道:“不急。” 说罢,又对贾环拱手一礼,而后便退出房间了。 待见到天涯的背影消失在地道深处后,贾环方才转过身,上前两步后跪下,磕了个头。道:“小婿贾环,代内子明月。给岳丈磕头请安了。” 董千海闻言,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他上下打量了番贾环后,眉头皱起,道:“你和乖囡……成亲了?” 贾环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后,嘿嘿笑道:“还没,不禀报过岳父大人,哪里就能成……这不,小婿花费大力气,终于又能进来一遭了。” 董千海闻言。心中暗舒了口气,暗道,这小子明明看起来元阳未失,怎么会…… 轻轻哼了声,董千海对贾环道:“看你的筋骨,筑基已成?” 贾环笑道:“侥幸,没让岳父失望。” 董千海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白莲金身经》,修练条件很严。首先一条,就是要求元阳不失。” 贾环闻言傻眼儿道:“岳父,这……那您?” 董千海皱眉看了贾环一眼,道:“除非早日突破七品。否则,元阳一失,根基一损。便再无突破七品之日。” 贾环闻言,这才舒缓了口气。道:“吓我一跳,岳父您真是……不就是七品吗?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董千海看了贾环一会儿。淡淡道:“明月未曾给你说起过,六品和七品的差距?” 贾环点头道:“说过了啊,六品和七品是条天堑嘛!许多人年纪轻轻的就练到了六品,可后面花了大半辈子都难练到七品。不过,这是旁人,我不同,明月姐姐也不同。” 董千海闻言,脸上终于起了波澜,看着贾环道:“你什么意思?” 贾环笑道:“我不是跟岳父大人说过嘛,我一定会照顾好明月的。经过我的指点,明月前儿个已经突破六品,成为七品大高手了。” “当真?” 董千海眼中明光一闪,看着贾环激动道。 贾环道:“这还有假?” 董千海深吸了口气,凝视着贾环,道:“好,很好。你过来……”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喜道:“岳父,您又要传……” 话未说完,被董千海瞪住了,贾环会意,连忙住口,附耳过去。 又是一段玄奥晦涩的功法。 只是……听起来怎么总有一点怪异? 反复诵了三遍后,董千海看着贾环道:“记住了?” 贾环面色纠结,点了点头,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记住了。只是……岳父,怎会有天葵……我没那玩意儿啊!” 董千海怒视了贾环一眼,道:“这是给乖囡的,和你有什么相干?” 贾环闻言倒也没脸红,只讪讪一笑,眼珠子又转了转,看着董千海嘿嘿一乐道:“岳父,您肚子里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都传给小婿算了。 哎哟,您是不知道啊,小婿在外面过的艰难啊,时不时就得和人干架,不是小王爷就是小侯爷。偏偏我家传功夫都殁了,只能靠《白莲金身经》硬抗,耗的对方打累了才罢。 可这不是长法啊!小婿修练的是《白莲金身经》,又不是《缩头乌龟经》。老是挨打算怎么回事?上次要不是明月帮忙,小婿差点被人给打死。” 董千海闻言,淡淡的扫视了贾环一眼,在他手上顿了顿,道:“你练的是拳法吧?看你手上的茧层,还是走刚猛路子的拳法。功夫,在精不在多,贪多者必然难精。我手上虽然还有几门剑法,但多有我白莲教的印记,你习之非福。” 贾环闻言,顿时有些沮丧起来,点点头,道:“岳父教训的是……” 董千海见他这怂样,眉头皱起,就想厉声呵斥几句,只是却又想起些什么,终究没有出口…… 而后他叹息了声,道:“罢了,攻击之道我没什么可教你的,却有一套身法,乃是我教中苦修前辈所创,并未流传于世。老前辈去世前,嘱托我替他寻个传人,我先前忙于教务,竟耽搁下了。日后却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传回教中……也罢,今日便传于你吧。” 贾环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附耳过去,听了半晌后,面色古怪道:“岳父,这……小婿愚钝,怎么听不懂啊?” 董千海淡然道:“苦竹前辈一生精研易学和玄门之道,此身法中,亦是以《易》为主,辅以九宫八卦并诸般玄门阵法,免不了玄奥晦涩,但博大精深之处,堪称绝顶,我也不过是小有所得。 即使如此,当日在自身功力废去六成时,还能带着明月杀出一条血路,让她得以逃生,此**不可没。” 贾环闻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双眼放光的看着董千海道:“岳父,那小婿要是练到大成的话,岂不是……” 董千海为人方正威严,实在见不得这种德性,皱眉道:“不要整天妄想!武道一途,从来没有尽头,何时会有大成之说?这套苦竹身法,更是玄奥绝伦,纵然用尽一生去精研,也不敢说大成。 还有……武人习武,增强力量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在习武之途,磨砺己身,锻炼心智。若只一心贪图力量,便已经走上了邪道,必不可长久。” 贾环闻言,眼睛眨了眨,看着董千海道:“岳父……这个,你们白莲教不是……” “本身就是邪教,是吗?呵呵。但凡人能好好的活下去,谁又愿意做这一行当?” 董千海叹息了声,却没有想再与贾环交流下去的意思,道:“时间不早了,你去吧。日后,不必再来看我。记住,为人做事,要谨小慎微,小心总无大错。” 贾环闻言点点头,又道:“岳父,您就没什么要小婿转达给明月的吗?” 董千海闻言,目光闪动了下,却又垂下眼帘,低声道:“你就对她说,让她好好过日子就好,不要再牵挂我,也不要再牵挂她已经过世多年的娘亲了……” …… 出了黑冰台大牢后,贾环被天涯送出了大门,贾环忽然笑道:“天涯,我刚翻了翻你送给我的那本小册子,发现上面很有些玄奥啊,连五行都出来了,你这是……神话小说吧?” 天涯温和一笑,道:“爵爷说笑了,五行之道,听起来玄奥,其实摊开了说,却也简单,就是……” 贾环摆手道:“今儿不是说法的时候,这样吧,过几天就是十月初一,我在东来顺三楼地字号包厢内,摆下大席宴请你,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聊聊。你也有时间好好想想,想要点儿什么才不吃亏,呵呵呵!” 天涯闻言,笑道:“爵爷说笑了,既然爵爷有请,那天涯就却之不恭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从韩大手中接过马匹缰绳后,翻身上马,道:“后会有期。” 天涯躬身一礼,道:“恭送爵爷。” 待到贾环和韩大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转弯,天涯方才直起腰身。 黑冰台大门处,一个身着千户服的清瘦身影出现,走到天涯身边,淡淡的道:“他们谈话可有问题?” 天涯回头,看着来人秀眉的侧脸,眼中闪过一抹炙热之意,随后低头恭声道:“回禀千户,并无太大问题。只是……贾爵爷似乎要娶那人的女儿为妾了。” 玄武千户白佳人闻言,秀眉微蹙,道:“他答应了?” 天涯点点头,道:“是,他还嘱托贾爵爷要和他女儿好好过日子。” 白佳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哀婉之色,随即道:“那就好,可见,他已是死心了。” 天涯闻言,垂下的脸上眼睛微微一眯,而后道:“千户大人,不知贾爵爷那边……” 白佳人淡淡的看了天涯一眼,道:“这个案子,是由王老和本座负责的。若是出了岔子,背锅的也是王老与本座二人。贾环此人,现下正是大热之时,我们最好不要轻易得罪。 纳白莲妖女为妾,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死罪,可放在贾家人身上,呵呵…… 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多嘴。” ……(。) 正文 二百零四章 少年 “大哥,都说了没什么事,不用你跟来了,你不信,看吧,又让你白跑了一回。,上次西边儿老太太还责怪我,不许我拿你们真当家臣使。偏你就是不听,让我挨教训!” 骏马上,贾环撒开缰绳,潇洒的玩儿起信马由缰这一套,引得路人纷纷张望,尤其是裹着头巾的小媳妇们,指指点点,私语窃笑…… 不过,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所谓信马由缰,看起来是潇洒不羁,其实还是在通过臀腿部的力量,控制着胯下马匹的方向,而且比缰绳控制累的多…… 坐在马鞍上,贾环双手抱于胸前,懒洋洋的看着身旁并行的韩大说道。 韩大性子沉默,听闻贾环的话后,只是淡淡一笑,声音沉厚道:“小心无大错。” 贾环撇嘴道:“要是晚上夜里倒也罢了,可是这光天化日的,哪会有……” “啊!” 贾环话没说完,就听前方不远处集市中传来一声惨叫。 韩大二话不说,催马上前,挡在贾环身前,一脸戒备的看着前方。 不说他大题小做,不管是牛奔还是温博,甚至连他的父亲韩德功在内,都隐晦的跟他提起过,忠顺王世子赢朗被打一事,那边恐怕未必就会善罢甘休。 纵然明面上不敢乱来,但私底下阴私手段恐怕少不了。 韩大性子最是沉稳,所以众人都多对他叮嘱一二,希望他能留心。 贾环也知道这事。可是…… “大哥,你这也太疑神疑鬼了吧?如果那面真要蠢到这个份儿上。敢在大街上袭杀于我,那他们怕是也走不到今天了。” 虽然说是这样说。可贾环还是从马上下来了。 马上太高,若真有人失心疯用强弩对付他,那坐在马上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不过没等他上前拨开挡在他前面的韩大,韩大自己就闪开了,脸上多是些鄙夷之色。 贾环见状好奇,韩大性子沉稳,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看到了什么,竟然让这般沉稳的人都面带鄙夷。 绕过韩大的马匹后。贾环就见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围观人群,而街道正中,正上演着一出全武行。 不,应该说是,豪奴纵凶的戏码。 只见前方街道上,一个老妪坐在一架独轮车车上哭嚎哀求着。 而她身前,是一个穿着一件破旧单衣,满头黑发披散开来的少年。 少年此刻正拿着一根木杆,和一群身着华衣、手持刀棍的奴仆们打成一团。 少年勇则勇矣。只是攻法并不成套路,没有章法,只是单凭一股勇力和骨气在拼。 而对面的奴仆们,虽然也没什么章法可言。但胜在人多势众,而且还有腰刀等利器。 没多久,少年就在人群的惊呼声和老妪的凄呼声中。被人连砍了两刀。 不过,刀伤非但没有让少年倒下。反而激起了他的戾气。 硬是一手强抓住刀刃,而后扑身上前。趁势冲到豪奴群中,悍然一头撞到持刀奴仆的头上,那奴仆先前见少年白手抓刀刃,已经吓呆了,此刻被人一头撞到脑袋上,登时惨嚎一声,竟生生被吓昏了过去。 众豪奴见少年竟然这般勇猛,又见他夺过刀持于手上,更是不敢上前了。 他们不敢上前,后面不远处一排轿子里的主人却是不耐烦了。 打头的轿子没动,倒是后面倒数第一个轿子上走下来一个人,大概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只见他步履发飘,面色虚白,双眼无神而带有淫邪之气,都入秋多时了,手中还晃着一把折扇…… “怎么回事?挡道狗还没打死?” 此人一副公鸭嗓子极为难听,说出的话就更难听。 “侯公子,不是我等不用心做事,实在是刁民可恨。您看,您家的那个奴才阿三,已经被伤的不知死活了。” 豪奴后方,一个身着管家服的富态中年男子,脸上并无多少恭敬的对身边的干瘦公子说道。 侯公子虽然人看起来极为猥琐不堪,可多少还是有些脑子的,他先看了看手里握着一把刀,仅仅站在独轮车前的少年,眉头皱起,见那少年一身是血后,眼中闪过一抹畏色,不过,当他看到少年身后独轮车上哀声哭嚎的老妪时,眼睛又一亮。 他笑道:“周管家,看到那小子身后的糟老婆子了么?你们一堆人挤在这里没用,那小子这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们得分成两拨人,一拨继续和这小子对峙,一拨绕到后面去,劫持住那臭老太婆,还怕这小子不就犯?” 周管家闻言,认真看了看侯公子,拱手道:“公子果然是家学渊源,侯公子,在下受教了。” 侯公子闻言,嘎嘎一笑,道:“周管家说哪里话?周管家是李相爷身边的红人,在下还要周管家多多关照才是。” 周管家闻言,矜持一笑,又不咸不淡的客气了句后,就开始指挥起来。 不一会儿,局面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那少年也明显看出对面的打算,一张黑脸怒的发红,怒吼道:“有种朝爷爷来,你们这般下作,算什么好汉?” 藏在豪奴身后的周管家闻言,嗤笑了声,道:“这等卑贱的草民,也敢跟我们谈什么好汉,真是笑话。” 豪奴们闻言轰然大笑出声,指着那少年嘲笑辱骂不止。 局势对少年越发不利了,二三十个人围着他和独轮车上的老妪,也不靠近,只是拿长棍去捅,拿刀去戳。 他们不敢对少年下手,却朝那老妪动起手来。 少年怒到极致,想要杀个痛快。却不敢离开独轮车太远,想要护着那老妪。 可是。四面八方都是棍和刀,砍退两个。后面又有七八个上来。 眼看老妪被捅的哀嚎,人群中指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却也没人敢站出来相助。 看到这一幕,韩大气的脸色阴沉到极致,他自幼丧父,是寡母将他和韩三养到了五岁,直到韩德功从战场上回来后,才将他们接到定军伯府住下,其母身子本来就病弱。又得其父战殁的噩耗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然而,在韩大心中,最可亲可敬的,永远都是那个虽然瘦弱但却永远面带可亲微笑的母亲。 此刻他看到那老妪的凄惨模样,心中不由想起亡母,又悲又痛,但更恨,恨那些连老人都下的了手的奴才。 只是…… 他现在是贾环的家臣。上次温博惹出了滔天大祸后,他们几个回家后都被长辈教训过,不让他们给贾环惹祸。 所以,他只能含恨看着。不好出手。 “大哥,还看着干吗?路不平有人踩,拔刀相助方为男儿本色。管他娘的什么来头。先打死这些狗日的再说!” 要是只是纨绔子弟在街上调戏良家那也算了,这种人也干不出什么真的丧天良的事来。不过是口舌花花,了不起动点手脚。寻个乐子罢了。 贾环见了最多也就笑骂一通,也就一笑了之了,因为这曾经是他心中的梦想…… 可此刻这幕却又不同了,都是娘生父母养出来的,得多没天良,才能干出这等事来? 听到贾环的爆喝,忍了许久的韩大没有再客气,一个箭步冲入人群,在贾环才撂翻一个时,就打翻了一打了。 贾环见他打的兴起,索性就交给他去打了,除了不开眼闯到他跟前自寻死路的外,贾环也不理会那些人,径自走到那少年跟前,道:“小子,怎么回事?出门在外还这么鲁莽,自己受伤也就罢了,怎么还连累老嬷嬷跟着受罪?” 那少年本来一脸戒备的看着贾环,此刻闻言,顿时羞愧的满脸通红,垂头不语。 其实,这少年看起来也已经有十四五了,比贾环还大。 只是,贾环练武多年,寻日营养又极为丰盛,再加上这几年发号施令惯了,气度自是不同。 所以,虽然他年纪比少年年幼,可看起来却老成的多。 这一番教训,也不显得违和。 倒是那独轮车上的老妪,此刻见有人相救,擦去脸上的泪水,又理了理凌乱的花白头发后,对少年道:“狗儿,还不快给恩公磕头谢恩!” 贾环连忙劝阻道:“老婆婆,你这儿子身上也受了不少伤,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我也是看他们做的太过才……” “砰砰砰!” 那少年却不等他说完,跪下就给贾环磕了三个很响的响头,听的贾环都替他头疼。 磕完头后,少年抬头,一双澄净的眼睛看着贾环道:“公子,今日若非公子,小人纵然一死却也不惧,只是若连累了奶奶,小人就是死一万次也消不去罪孽。狗儿……赵歆感谢公子大恩!” 贾环连连摇头,道:“赶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亲长、恩师和君王,其他人却是不用跪的。而且,你能勇于守护祖母,并非小人,所以,不用自称什么小人了。说说看,他们什么人,你怎么会和他们起冲突?” 少年赵歆还未开口,那老妪就开口道:“公子,这都怨我这个老太婆啊。我孙儿近来在秦岭中猎得一头雪豹,卖了个好价钱,就想着带我这个糟老婆子看郎中。不想,在路上竟然冲撞了贵人的车架……” 赵歆气恼道:“那是街头转弯处,他们走的那快,我们没来得及避开,就一鞭子抽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贾环闻言心中了然,点点头,回头看去……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ps:说一下,这一章是个引子也是伏笔,为引出后续主线剧情的。 另,再次感谢大家的打赏、推荐还有月票,本书的书友其实并不算多,因为没有经过强推,所以收藏很少,连上过强推的书的零头都不到。 但书友们的力量却超乎想象的强悍! 我很清楚,这并不代表我有多厉害,有多么怀才不遇。 实际上,本书就是小众书,这没什么好自夸或者自诉委屈的。 能取得目前这个成绩,在我看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书友们的鼎力支持。 所以我心里非常满足,嗯,要化满足为动力,尽力用心去写文,争取不辜负大家的厚爱! 正文 二百零五章 道歉 所谓仗势欺人的豪奴,在普通人面前可以耀武扬威,但在真正武人面前,和土狗差不多。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场面上就没什么站着的人了。 连周管家和侯公子都栽倒在地了。 不过,周管家是被打翻的,可侯公子却是见势不妙,自己主动躺地上的。 “爽了?” 贾环笑吟吟的看着走过来的韩大问道。 韩大嘿嘿一笑,点点头,没有说话。 贾环也点点头,没有多说,看向对面,一共七八顶绿呢轿子,除了为首打头的那座是四抬的外,其他的都是二人抬的小轿子。 此刻,轿子上的人终于也坐不住了,走下轿来。 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身上衣着华贵,配饰也多美玉,气度雍然。 跟在他身后的,也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此刻都是脸色肃穆的看着场面。 其中一个手持折扇的年轻男子,看着贾环等人,冷哼了声,道:“武夫祸国!” 倒是那为首的年轻人没有说这些可笑的话,而是朝贾环这边走来。 “在下李怀德,家父李光地,不知阁下是……” 若非刚才贾环亲眼看到此人稳坐轿中,放任豪奴欺人,说不得还真会对这般温润有礼的翩翩公子感到好感。 可是此刻…… 贾环面色淡然,上下打量了番李怀德,道:“令尊李大学士不仅有大功于社稷,而且传闻李相家中家风极严,家规清正,在下也曾深以为敬。却不想,世上多是耳闻为虚,眼见方实之事。今日见到阁下,才知道传言多有谬误。” 李怀德闻言,面色一僵。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有人为他鸣不平了。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跟七公子说话?李相也是你这种黄口孺子能够议论的?不过一介武夫,就敢这般放肆。还不赶紧给七公子磕头赔罪,当心内阁开出一张条子,将你这身狗皮给扒了。” 李怀德身后,又一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的翩翩佳公子开口出声了。语气极为严厉。 对于这样的人,贾环只是偏了偏头,道:“大哥,教教他怎么说人话。” 沉默的韩大点点头,然后便消失在李怀德等人的视野中。 “啪啪!” 两个极响亮的耳光响起后,众人才又看到韩大退回的身影。 而方才叫嚣之人,却被吓傻了般,呆呆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梦菲兄,梦菲兄?” “梦菲兄你怎么了?” 一阵乱七八糟的问候声响起。然后众人就看到那位面色粉白的佳公子,失魂了般的双眼中,缓缓滑落两滴清泪,顺着红肿的面庞滚落…… 见他有反应了后,李怀德才松了口气,然后转身正视着贾环,沉声道:“既然敢出手,就不要藏头露尾。今日之事,再没有善了的话。将打人凶手交出来,你再亲自给梦菲兄磕三个响头。我可以放你一马。” 贾环真心觉得很无趣,淡淡一笑,道:“李怀德,这话就是你老子在这里都不敢跟我这么说…… 小李子。做人呢,心中最好还是有些敬畏和底线为好。 人家老婆婆招你了惹你了,你就放纵家奴伤人?今儿是我来的巧,刚好在老人家没出事前赶到。要是今儿我晚来那么片刻…… 呵呵,你信不信三爷我现在就抓着你们去宫里,到内阁当着李相的面问问他。他到底会不会教儿子,他要是不会的话,三爷我不介意代劳一番。” 这话让李怀德面色一变,狐疑的看着贾环,道:“三爷?哪位三爷?我就不信,这神京城内,还有哪家勋贵的子弟敢这般猖獗!方冲、秦风还有牛奔他们我都认识,就没一个……你是……” 陡然,李怀德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再次一变,看着贾环试探道:“你是……你是宁国府的贾环贾三爷?” 此言一出,其身后众人顿时一片哗然,但随后就纷纷噤声,大气都出的缓了些,死死的盯着贾环看。 贾环没有回答他,而是又上下打量了番李怀德身上的装扮,笑道:“都道李相出了名儿的清廉,今儿我才算是见识到了。满神京城都在骂我黑心肝死要钱,可我怎么瞧着,我这一身比起你这一身来,连十分之一的价码都不到。李怀德,说说看,李相一年的俸禄多少,你一年的花销又是多少?” 李怀德闻言,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他咬牙看着贾环,道:“贾爵爷,你最好别太过分。家父与太上皇几十年的君臣交情了,你……你不要太猖狂。” 贾环呵呵一笑,懒得再废话,道:“掏银子吧,给老人家和这位小兄弟看病用,再赔个不是……” 见众人面色不渝,贾环不屑的笑道:“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我懒得和你们纠缠。只是,不要将小爷惹的兴起,惹火了小爷,小爷管你们爹娘老子是谁,先揍了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再说。有种就回家去叫你们爹告御状去,要杀要刮小爷我自然一力承当。赶紧的,掏银子,道歉!” 被贾环这么一喝,李怀德等人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一个个面色难看的跟吃了苍蝇屎般。 众人多是自幼便被奶子丫鬟婆婆们凤凰一样围绕奉承着长大的,虽然多有严父,可严父多忙于外务,少有看管他们的时候,所以,他们自幼便是一帆风顺惯了。 何曾有人敢这样对待他们?不仅要黑他们的银子,还要他们给贱民道歉。 尤其是李怀德无法接受,他是一代名相李光地的幼子。 李光地女儿生了一大堆,直到老来方得一子,李家从上到下,无不宠的和真正凤凰一般。 虽然没有娇惯出什么顽劣恶性,但却娇惯出了满腔傲气。 此刻这般被贾环相逼,他如何想的通,直气的浑身发抖。 这时,被韩大打翻在地的周管家一路小跑过来,跪在贾环跟前就狂磕头,还哭喊着求情道:“三爷啊,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仗着相父的名头嚣张惯了,才惹出今天这事,和我家公子没有关系啊!三爷,您要打要杀都随您,就是别累到我家公子身上啊,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哇!” 贾环瞥了眼地上磕头都磕出血的周管家,嘴角浮起一抹讥讽之意,看着李怀德道:“你就这点担当?” 这话让李怀德陡然涨红了脸,他眼中怒火惊人,恨恨的看着贾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袋子,丢到地上,而后昂着头道:“银子赔你,但是,想让我给这两个刁民道歉,绝无可能。” 有了他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从袖兜里取出荷包,扔在地上,却发誓绝不道歉。 贾环玩味的看着李怀德,道:“真不道歉?” 李怀德咬牙道:“除非你杀了我!” 贾环哈哈一笑,道:“好主意!” 然后,就在众人瞠目结舌中,一耳光扇在李怀德脸上,直接将李怀德扇的倒飞了起来。 李怀德直到飞起在半空,都想不通贾环这个威风赫赫的纨绔,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了区区两个庶民,就将他这个太上皇座下红人,连续两朝君主都极为信重的内阁首辅之子,给打的飞起?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打飞了李怀德后,贾环居然没有住手,冲进公子哥儿的人群里,一人赏了一个耳光,饶是他已经控制了力度,可对这些文弱书生而言,力道也是恐怖惊人。 一个个被打的倒飞出去,而后摔落在地,个个都面无人色,双眼呆滞。 痛…… 说实话,倒也没多痛,贾环心中还是有分寸的。 但是心里的打击太大,尤其是面子上挂不住,觉得颜面丢尽,斯文丧地。 如果说贾环、牛奔还有温博、秦风等人是大秦神京城内最顶级的武二代的话,那么今天以李怀德为首的这一批人,就是神京城内最顶级的文二代衙内圈。 只是平日里大家就是个认识,尿不到一个壶里,也玩儿不到一处。 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但不管怎样,哪怕是私底下都在相互诋毁鄙夷,可彼此面子上总还是过的去的,见了面,也会嘻嘻哈哈的打个招呼。 谁会像贾环这般,真正是二球一般的乱来。 “我最后再问一次,道不道歉?” 贾环一边将地上的银袋子一一拾起,随手放到老妪的独轮车上,一边随口说道。 不过,他却将脚下的一把腰刀用脚轻轻一勾,刀便升到了手中。 李怀德等人思量了番,不能以常理来看这个二球疯子,换做别人肯定不敢对他们动手,但这个疯子却不同。 罢了,不要为了区区两个贱民就坏了性命。 咱们都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日后总有还回来的时候! 咱们还可以先虚与委蛇,骗过这些人,反正咱们也不是真心道歉…… 咱们…… 心里想了一堆的自我安慰的借口后,李怀德等人终究还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给老妪和赵歆低头道歉了。 道完歉后,李怀德等人再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草草给贾环拱了拱手,道了句“后会有期”的场面话后,就离开了。 原地,韩大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环,欲言又止。 而赵歆和老妪,则是傻傻的看着贾环。 完了! ……(。) 正文 二百零六章 勇气 可不是完了吗? 路人倒是纷纷在夸赞贾环任侠之名,可是,赵家祖孙二人,感激归感激,却也不安的紧。 他们方才知道,今日和他们斗在一起的,竟然都是阁佬相爷的家仆。 老天爷啊,相爷! 戏里都说,相爷乃是辅佐君王治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今遭,这位恩公居然连相爷家的公子都打了! 这…… “怎么,害怕了?” 贾环见赵歆面色面色不安,笑道。 赵歆闻言,胸膛一挺,高声道:“不怕!”不过随即,又低声道:“就是怕……怕累着祖母一起背井离乡……” 贾环哈哈笑道:“你怎么会背井离乡呢?” 赵歆苦笑道:“公子,我虽然是城外乡下人,可也不是傻子。那些相爷公子拿公子或许没法子,可对付在下……” 贾环笑道:“你倒是想的透彻,怎么样,可恨我不过脑子就动手?” 赵歆连连摇头道:“这是哪里的话?歆就算再蠢笨,也不会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的。今日若无公子出头,在下和祖母怕是……” 贾环道:“有个法子,可保你和令祖母不用背井离乡,还能衣食无忧,你可愿一试?” 赵歆闻言,忙抬头看向贾环,喜道:“公子且吩咐便是,只要能让祖母衣食无忧,歆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环点点头,沉声道:“我叫贾环。现袭宁国府一等子的爵位,因为是亲贵武爵。所以可以自招一百名亲兵。我见你年纪不大,但很有勇武之气。怎么样,可愿做我的亲兵?” 赵歆闻言一怔,不敢置信会有这般好事落他身上,喃喃道:“公子……你,你怎么会看上我?” 不是赵歆妄自菲薄,他自忖,除了打猎是把好手外,连地都种不好,实在没什么过人之处。 看看周遭看热闹的人看他的眼神吧。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加起来都快要融了他。 亲贵武爵的亲兵,那可是一等一的好职业。 若是日后能够立下点功勋,封爵都不是问题。 贾环见赵歆不解,笑道:“很简单,因为你有勇气。” “勇气?” 赵歆又是一怔,他原本以为贾环是看到了他的勇武,没想到却只是勇气。 不过想想也是,在贾环这种习武之人面前,他那三两式庄稼把式根本上不了台面。 可是为什么是勇气呢? 贾环很耐心的解释道:“看到刚才那几个相爷和高官的子弟了吗?他们给你赔罪道歉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赵歆闻言,嘿嘿一笑,道:“爽快,歆还要多谢公子……” “诶……” 贾环打断道:“不是说这个。而是……你看他们给你道歉的时候,还有没有觉得他们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赵歆闻言,若有所悟。摇摇道:“当时没想那么多,不过现在想想。好像……” “没骨头,对吧?” 贾环笑着接道。 赵歆嘿嘿一笑。道:“他们可能就是怕公子你再打他们!” 贾环摇头道:“如果你和他们的位置换一下,他们有勇气拿着一根木棍,面对那么多手持刀棍的豪奴吗?绝无可能! 如果让他们去写文章,那他们一定会将他们自己写的勇武非常,至少在精神上,绝不会后退半步,甚至都愿效仿弃笔从戎的班超。又或是,他们会自比妙计安天下的孔明。 但刚才他们的举动,你也看到了。难道我真会把他们怎么样?不至于,我也没那个胆子。可是他们就是怕,怕我会再打他们,所以他们就软了。 这不只是他们几个人的事,而是绝大多数普通人的共性。但这不怪他们,这是儒教教化天下两千年的‘功劳’…… 罢了,不说这些,说多了你可能听不懂。 我想告诉你的很简单,我非常欣赏方才你一个人独斗那些狗奴才的豪装举动。 你很有勇气,有为了保护祖母而悍不畏死的勇气! 这样的人当不得我的亲兵,还有谁能当? 怎么样,痛快点,回答我,愿意不愿意当我贾环的亲兵?” 赵歆听闻贾环夸赞他的声音,激动的满脸通红,使劲点点头,高声道:“我自然愿意做公子的亲兵,只是……” 他声音又低了下来,道:“只是我家中有祖母在堂,祖母身体病弱,没人照顾,我不能离开。” 贾环闻言,心中更喜,只是没等他开口,就见那老妪操起独轮车车头的一根木棍,连连朝赵歆身上招呼着。 赵歆被打后,不仅不敢躲避,还赶紧跪倒在地,以免站的太高,不方便老妪打他。 被狠狠揍着,赵歆也不怕疼,还赔笑道:“祖母,你要是生气想打孙儿容易,只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郎中方才千叮万嘱,您这身体可不能受气!” 那老妪气的满脸涨红,道:“恩公这般看重你,是你的福气。你不说赶紧起誓,誓死效忠恩公,还端着架子拿起大来,偏还拿老身当幌子。你这是想我早点死吗?” 赵歆见老妪气坏了,连忙磕头请罪道:“祖母,孙儿再是顽劣,也不敢有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孙儿就是舍不得祖母,放心不下祖母,祖母……” 见赵歆磕头磕的额头一片青红,眼中也流下泪来,老妪手中的木棍到底敲不下去了,抹泪道:“你若是心中有孝道,就该听我的话才是。你若是还不肯,就是大不孝,就是在逼我去死!” 贾环眼睛微红,却笑道:“老人家,你有一个好孙子。” 那老妪见贾环开口,连忙赔笑道:“恩公,切莫夸他,狗儿顽劣的紧,你只管啐他,打他,死活都随你。只盼狗儿能争气,能跟着公子成才,我就是立马死去也能心安了。” 贾环笑道:“不用您老去死,您老要好好活着。只要赵歆做我的亲兵,就能在宁国府后街分一套小宅院,虽然不宽绰,但还算清净。他每月还有五两银子月钱,再加上一些米粮肉菜,足够你们祖孙俩活命了。他还能再请一两个嬷嬷来照顾您老,他若是争气,日后再立下功勋,说不定,还能给您老人家请一个诰命呢,这才是真正的大孝。” 赵家老妪被贾环说的前景给迷住了,眼神愣愣的看着他,嘴角浮起一抹幸福的微笑,似乎她已经看到了那日。 赵歆转过身,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道:“公子,歆,敢不为公子效死!!” 贾环哈哈一笑,道:“行了,快起来吧,赶紧,带着祖母与我回府吧!” …… “老李,这位是赵歆,我新收的亲兵。为人非常有孝心,而且勇武过人。你按照亲兵的规矩,给他分一套宅院,该有的摆设家俬都准备好,另外……府上调拨过去一个老成的嬷嬷,平日里也好和老太太说说话,让他服侍好老人家。对了,再派人去请个郎中来给这小子瞧瞧伤。” 回到宁国府后,李万机来迎时,贾环将赵歆介绍给他,让他去安排。 李万机闻言,上下打量了番赵歆,然后笑道:“果然一表人才,能跟着三爷,算是你小子的福气了。” 贾环笑骂道:“哪儿学的这些马屁话,赶紧的,还有老人家呢。” 李万机赔笑了两声,然后便领着赵歆和他祖母离去了。 贾环回头正准备进府,却见韩大在身旁欲言又止,一脸“便秘”…… 贾环笑道:“大哥,是觉得我今日做的不妥?” 韩大面色纠结,苦笑道:“环哥儿,你又何必……凭白往死里得罪人啊。不是怕不怕,而是值得不值得。” 贾环看着韩大一笑,左右打量了番,见门子离的远,而且还目不斜视后,才压着声音对韩大道:“如今朝堂里的文臣,十有七八都是忠顺王那边的人。早晚都要和这些人决裂,与其等到被人逼着站队,还不如咱们自己早早做出决定。更何况,咱们日后的根子在军中,能将文臣都得罪尽了,才是真正的长久之道。” 韩大闻言,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忽然笑道:“环哥儿,你真聪明。难怪奔哥儿老说你……” 贾环气道:“大哥,奔哥的话你也听?他那纯粹是嫉妒,嫉妒小弟的聪明机智!” 韩大哈哈一笑,然后道:“你赶紧回去吧,弟妹要等急了,我去练功了。” 贾环朝他肩上擂了一拳,笑道:“好啊,大哥,现在连你都开始打趣小弟了是吧?” 韩大又是一声大笑,却不再接口,转身离去了。 看着韩大的背影,贾环欣慰的点点头,而后朝二门走去。 …… “啊,你回来了?” 董明月当真是险些化成了望夫石,今日在书房门口整整站了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这才终于惊喜的看到贾三爷大步走来。 贾环哈哈大笑着伸开双臂,道:“老婆,来给老公一个爱的拥抱吧!” 董明月闻言,俏脸羞红,却没有给他拥抱,而是伸手飞速的在他肩头点了两下,贾三爷顿时怂了,耷拉着肩膀,苦着脸看着董明月。 董明月气道:“书房门还开着呢!” 可不是,门外还有强忍着笑,蹑手蹑脚的过路丫鬟呢。 贾环心里哀叹,这下丢人大了…… ……(。) 正文 二百零七章 嘿嘿! “明月,我都说了八遍了……真的,岳父在里面待的很好,气色也很好,心情也不错。,我作为女婿的,给他讲了两个笑话,逗的他老人家哈哈大笑后,还传了我一套心法。他听说你突破七品后,高兴极了,还让我再给你带一套武功口诀……”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口中也小小的抱怨着,但贾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反而面带微笑的又细细的说了一遍,看着董明月绝美容颜上的那一抹心安的微笑,贾环觉得值得。 待贾环说罢后,董明月静静的看着贾环,轻声道:“环郎,谢谢你。” 贾环闻言,眼睛中顿时充满欣喜,伸手揽过董明月的肩,让她靠近他胸前,然后昂着头得意哄哄道:“你都叫我环郎了,还用谢我?以后再不许说这么见外的话了,不过……你要是想谢我的话,嘿嘿,还可以来点实质的。来,宝贝儿,香一个,嗯嘛……哎哟!” 刚把嘴搭在一脸娇羞的董明月的唇上,还没来得及体会幸福的滋味,贾环就再次倒飞出去了。 一脸悲愤的看着脸色微显歉意的董明月,贾环委屈道:“月……你这是……” 董明月闻言,羞恼的看着贾环,道:“谁让你……伸舌……恶心!” 贾环哭笑不得道:“月啊,你还小,不明白。打kiss呢,都是要这样的,这样才显得相亲相爱啊。这才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虽然没听过打kiss,但董明月猜也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只是…… 难道真的是这样的? 董明月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疑惑。 贾环心中暗喜,面上却长叹一声。道:“罢了,既然明月你不喜,我又怎能只顾自己舒爽,就罔顾月儿你的感受……月,你放心,以后我再不会这么莽撞了。” 董明月闻言。心中既感动,又自责。 既然这种事是夫妻间都这般做的,那她又怎能不做? 那岂不是说,她不是一个好妻子? 然而即使这般,贾环还这样体谅她,关爱她…… 董明月心中感动,面色渐渐绯红,低声道:“那……那我们也这样吧。” 贾环闻言,心中狂喜。可这孙子面上还犹疑起来了,为难道:“月,只怕你不习惯……我不想你受委屈。” 董明月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嗔道:“你眼角都是喜色,还拿捏……再拿捏,我就真不准了!” 贾环二话不说,扑身上前…… …… “嘿嘿。嘿嘿!吸溜……” “三爷,您从出府就开始傻笑。笑的口水都……您已经笑了多半个时辰了,您这是怎么了?” 马上,帖木儿眼中颇为担忧的看着贾环,问道。 韩家三兄弟围绕在周围,脸色均有些古怪。 他们却是知道,贾环刚才是见完“弟妹”才出门儿的。所以,干了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贾环被帖木儿吵醒美好的回味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和你什么相干,就你话多!” 帖木儿也不怕。瓮声嘿嘿一笑,大手抓了抓脑袋,道:“我这不是怕三爷您腮帮子疼吗?” “噗嗤!” 生性没有大哥二哥那么沉闷的韩三闻言,忍不住喷笑出来。 贾环也乐,伸出马鞭在帖木儿身上抽了一鞭子,笑骂道:“就你话多,赶紧赶路。” 帖木儿嘿嘿一笑,又道:“三爷,咱们现在往庄子里赶,等接了姨奶奶再往城里赶,回到府上,可就深夜了。怎么不等明早……” “帖木儿!” 韩大在前面骑行着,听到这里勒住马缰,回头怒喝了声。 韩让护卫在左侧,也不悦的看着帖木儿,冷声道:“让你在后面殿后,你跑到环哥儿身边做什么?啰里啰嗦的怎么那么些废话?做亲兵做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帖木儿被训的一愣,却不敢多说什么。 要是韩三训他,他或许还敢分辨两句,可韩大和韩让这两个寻日里从来都不苟言笑的忽然冲他发难,他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他知道他一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敢再多言,偷瞄了眼面色玩味的贾环,帖木儿老老实实的退回到后方马车旁守着,一双眼睛左瞅瞅,右瞅瞅。 贾环回头大笑道:“老实了吧?老实就赶紧赶路。” 帖木儿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赔了个大笑脸,却不敢开口,只是傻傻一笑。 贾环又是一声大笑,然后在韩大和韩让无奈的摇头中,提起马鞭抽了下胯下马,飞奔而出。 韩大等人连忙跟紧。 为何要选这个时候去接人? 很简单,因为赵姨娘是出过府的姨娘,想再回府,只能在见不得人的黑夜…… …… 因为先前一天早就有人快马赶到庄子上通报了,今日贾环来接人回府。 所以,赵姨娘等人早早的就将行李包裹打包好,只待贾环来接。 出府三年,日夜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再度回府,可是…… 真到了今日,赵姨娘的心里反而却平淡了下来。 “奶奶?” 相比于兴奋的无可无不可,蹿上蹿下,跑来跑去的小吉祥而言,小鹊却极为细心的发现了赵姨娘的异样。 太过平静了。 赵姨娘回头看了眼小鹊,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就是,在这住了三年多,一下子要离开,心里还有些舍不得。等我们走后,这后院的温室怎么办?” 小鹊笑道:“不是已经嘱托郭三壮家的总管了吗?奶奶放心就是,等回了府,三爷还会再给奶奶起一座更好更大的温室的。” 赵姨娘摇头叹息道:“不会喽!府上规矩严着呢,老太太也不会许的。要是咱们跟着环哥儿去东边还好,可是还在西边儿住着,那就由不得我们胡来。老太太看着什么事都不管了。可心里明白着呢,不然,她怎么会不放我们去东边儿。哼哼,现在倒是心疼孙子起来了……” “奶奶!” 小鹊看了看附近正在收拾清扫屋子的婆子,低声道:“奶奶,这些话说不得。” 赵姨娘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笑骂道:“你倒是比我还仔细……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自己到老太太跟前找不素净,我……” “奶奶!” 赵姨娘话没说完,小吉祥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抱着她的肩膀,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甜甜的叫了声。 赵姨娘气恼的在她眉心处点了点,笑骂道:“越大越没个正行。整天毛糙糙的,等着吧,回府后有你的好!” 小吉祥闻言顿时有些蔫儿了,满脸惋惜,小嘴儿巴巴道:“要是奶奶能去东边儿就好了,那咱们,啧啧……” 赵姨娘“呸”了一声打断了小吉祥的“妄想”,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老太太就是防着咱们去给环哥儿做耗,才巴巴儿的把咱们拘到西边儿。不过你倒是没问题。等回了府,你就和白荷一起到东边儿跟着你的三爷去吧。东边儿那边的狐媚子比咱们府上还多,你们不仔细守着,哼哼,有你们俩到老娘跟前哭的时候!” 此言一出,不管是蹦蹦哒哒的小吉祥。还是文文静静坐在旁边的白荷,面色都浮起了一抹绯色。 小吉祥扭扭捏捏道:“奶奶,我……我才不过去哩,我就守着奶奶,奶奶到哪小吉祥就到哪儿!” 赵姨娘哼了声。语气终究软了些,不过还是骂道:“少放屁!守着我有个屁用!真要让东边儿那起子坏了心的狐媚子把环哥儿给教坏了,我看到时候你到哪儿去哭! 我可告诉你们,环哥儿如今是一等子,除了一个正妻外,还能再纳个有名分的如夫人,这如夫人可不比寻常小妾,在朝廷户名册上都是有刻录的,每月还有一点子禄米。 要是环哥儿被东边儿的狐媚子给迷住了,把这个位子给了别人,到时候老娘就哈哈了!看你还跟老娘说不说这些好话!” 小吉祥被赵姨娘的话唬的一愣,讷讷道:“三爷,三爷才不会被人教坏哩……” “呸!” 赵姨娘大怒道:“这几年我算是白教你了,前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小吉祥委屈的噘嘴道:“男人靠的住,母猪能上树。” 一旁处,白荷面色古怪,肩膀微抖…… 小鹊则是一脸的无奈。 赵姨娘哼了声,道:“既然你还记得,怎么还说出这般蠢的话?男人的情意能靠的住吗?你看看,才几年功夫,毛还没……就往家里扒拉了多少绝色了?白荷如今是自己人了,那董家丫头……哪个不比你长的好?” 小吉祥委屈的叭喇叭喇的掉泪,抽泣道:“三爷说,他最喜欢我长的喜庆了……” 赵姨娘气乐了,道:“对,你吃饭的时候和他抢着吃,他能不觉得你喜庆吗?行了行了,说你两句就哭,怎么着,一会儿还想跟你三爷告状? 好了,说那么多没个大用,回去了正经的守着你三爷才是正经的。这些年,你虽说名义上是我丫鬟小婢,可我还不是拿你当亲闺女在养?我啊,可就盼着你能有个好下场,不用像我呢……” ……(。) ps:先说一下,关于昨天章节的问题,因为那两章其实是夹带了些私货。 因为厚颜自认为也算是小半个文人,所以难免沾染了些文人的臭毛病,比如说,喜欢借古讽今,或者用一些隐喻什么的。 但其实这种做法非常不可取,因为我并没有这个资格去写这种文字,我自身的修养远没有达到这个高度。 或者说,我自身其实就是围观路人那种比较软弱的人,戴个键盘侠的帽子也不算冤枉。 所以,日后我尽量避免这种夹带私货的篇章。 不过,其中还是埋下了些主线伏笔,后面快要用到了。 当然,还有一个让我非常为难的情况。 现在每天更新九千多文字,不免出现了质量下滑的状况。 其实每天六千字,是一个比较平衡的水平线。 但是,大家每天那样的支持,包括订阅、打赏、还有月票和推荐票,我都不用求,大家都在鼎力支持,所以我实在没有脸面去说,以后每天更两更吧。 所以我只能尽量,尽量既保持日更三更,又能尽快恢复该有的水准。 因为我生活中工作最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所以以后我能多花点时间打磨一下文字和思路。 希望大家能给我两三天的时间,缓冲适应一下,谢谢。 正文 二百零八章 吃醋 夕阳西下,晚霞如火。, 暮色降临前,贾环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贾家城南庄子上。 纳兰森若和胡老八并一些庄户早早的就在官路口处候着了。 贾环下马后,将二人扶起,笑道:“跟谁学的这一套,在庄户大门前迎迎就行了,还跑出来……庄子里不忙吗?” 纳兰森若笑道:“哪里会不忙,每日里拉水泥、拉石头还有运粮食的车就没停的时候。不过,再忙也得讲规矩。” 贾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你们了。”又看着沉稳了许多的胡老八笑了笑。 纳兰森若和胡老八不敢受领,躬身谦让。 贾环道:“你们的作为,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摊子越扑越大了,得用的人手也越来越紧。老八,你手下有没有能够担当的起水泥坊的人才?玻璃马上就要开始制作了,我想让你看着这个。” 胡老八闻言,想了想后,道:“三爷,我还是守着砖窑水泥窑吧,我就会做这个……至于玻璃窑,我推荐老十三去做,他原就是烧琉璃的,后来白姨娘捣鼓出玻璃方子后,也是交给他去施展的。” 贾环闻言,想起了那个沉默的年轻人,道:“也好,反正还是在这个庄子上,你平日里多照看些就好。” 胡老八高兴的应了声。 贾环又看了看站在纳兰森若身后不远处的那道气息悍然的身影,笑道:“博尔赤,怎么样。我的亲兵队练的如何了?” 博尔赤刚过完十六岁的生,但看起来比他老子帖木儿还要沉稳。只见他“啪”的一声,单膝跪下。以军礼相见,沉声道:“将主,亲卫队现有亲兵二十三人,人人皆可纵马骑射,能开五连珠者一人,能开三连珠者三人,能开二连珠者十九人。皆愿为将主效死!” 所谓五连珠箭者,就是能以同样的力道和准度,连续不断的射出五只利箭的弓箭手。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很简单。五连珠箭者,即使不是武人,只要拉开距离,也能击毙一个四品武人。 若是达到七连珠,那,七品之下绝无活口的可能。 若是达到传说中的九连珠,就连七品之上都会感到威胁。 这还是单对单。 若是在双方斗将时,他们以冷箭射之,效果会更加惊人! 只是。想射出三连珠以上的射手,基本上都是可遇而不可求,需要看天赋。 不是简单的苦练就能做到的。 大秦军中有专门的长弓营,但内里能射出三连珠的弓手都是有数的。 更别提五连珠了。 贾环没想到他这么二十来人的亲兵队中。竟然会有一个五连珠的射手,还有两个三连珠的,他闻言大喜。亲自将博尔赤扶起,笑道:“好。却是比你爹还强!” 博尔赤闻言,原本高高的颧骨和细眼薄唇勾勒出的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忽然变得有些生动起来。 他瞅了瞅正盯着他看的帖木儿,忽然咧嘴一笑。 倒也单纯。 帖木儿见状大怒,骂道:“你笑个屁!有种咱俩单练单练!雏鹰飞的再高,还能迈过老鹰的翅膀吗?” 博尔赤只是笑,不答话。 众人见状,大笑起来。 贾环眼神从博尔赤身后的八个身着皮甲,肩跨长弓的青少年脸上略过,一一点头示意。 这八人相貌俱不同于秦人,多与博尔赤相同,颧骨高高,额头微微凸出,单眼皮,薄嘴唇。 见贾环对他们点头,八人齐齐单膝跪下,眼中闪烁着激动崇拜的目光,齐声呼道:“卑下,见过将主,愿为将主效死!” 声音沉厚,肃穆。 不远处官路上过往的马车和行人,见到这一幕后都颇有兴致的顿足观看。 贾环余光扫了一眼,却不在意,看着八人道:“起来吧,看着都是精神的。今儿就算了,等入了冬,我带你们去秦岭里狩猎。咱们不打野兔野鸡什么的,专找山猪和虎豹招呼。到时候,我可要看你们的手段了。” 八人闻言,眼中兴奋色更浓,高声道:“必不负将主厚望!” 贾环哈哈笑道:“你们这是听戏文学来的吧?” 贾环并没有将庄子里的人当成赚银子的工具,除了让他们吃的饱穿的暖外,每十日还会安排一个戏班子到庄子上来唱戏,给庄户们解闷儿。 而且,这些蒙古小伙儿,多半连字都不认几个,单靠他们自己,哪里又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 纳兰他们除了提供物资外,却是从不插手亲兵队的日常训练的。 故,贾环有此猜测。 果不其然,贾环说完后,八个少年粗糙的面皮上都露出一抹赧然,就连博尔赤都不例外…… 可不是么,连“将主”这么骚包的称呼都是他们从戏文里听来的。 见他们这般有趣,贾环等人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纳兰森若上前道:“三爷,时候不早了,说话不在这一时。奶奶在主院里该等急了……” 不远处的庄门口,已经有婆子在那里打望了。 贾环点头笑道:“也好,日后日子还长。” 说罢,一行人促着贾环,回庄子了。 …… “娘!” 进了主院,在前书房,贾环就见到了赵姨娘一众人。 上前两步,在赵姨娘身前跪下,贾环笑道:“娘,儿子来接您了。” 赵姨娘哼哼了两声,道:“起来吧,又不是去做太夫人,笑那么欢做什么?” 贾环起身后,笑道:“老太太说了,你回府后,也不用去太太跟前立规矩,得闲去和她老人家说说话玩笑几句就是。而且还住在先前大老爷的大宅子里,可不是太夫人又是什么?不过是那么个名头罢了,有没有又有什么打紧的。” 赵姨娘懒得跟他说有没有这个名头有多大的区别,只没好气的道了声:“你懂个屁!” 贾环闻言也不恼,呵呵一笑,然后才转头看向她身边的小吉祥白荷等人。 白荷还是那样的温婉娴美,一双原本应该很妖媚的长柳眼睛,偏偏眸光却是那样的纯净,温暖。 给白荷抛了个飞眼儿后,却见她抿嘴一笑,倒是将眼神往一旁引。 贾环诧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不对劲。 他刚还在想着哪里不对,此刻见着耷拉着一个脑袋站在那里,垂头丧气着不吭声的小吉祥,才恍然,原来这个开心果儿居然没在赵姨娘身边依偎着。 贾环笑道:“小吉祥,怎么了?又淘气被姨娘凶了?” 小吉祥闻言,这才抬起小脑瓜来,一双毛毛虫眉还是那样可爱,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泪花儿,小鼻子下,小嘴巴撇着,一脸的委屈。 赵姨娘在一旁哼了声,道:“这小蹄子是听说你在东边儿府里整日里逍遥快活,被那些狐媚子给迷的五魂倒是丢去了三魂,把她这个小姨娘给忘了,才受不住哭的,和老娘可没关系。” 看着这一对娘俩儿一个表演一个解说的,贾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东边儿府上的丫鬟都换过几茬儿了,尤大嫂子换了一遭后,老太太觉得还不利索,凡是长的妖一点的,又都给换了一茬。 先前东府里的丫鬟,竟是一个都没剩下。而且我在东边儿府上,每日早上还是要早起打熬身体,也不用丫鬟伺候,换洗的衣服都是由尤大嫂子亲自带人拿去洗的。 除了明月在书房里伺候着,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哪里有什么狐媚子?小吉祥,你什么时候变成小醋坛子了?” 贾环这番话,不仅让赵姨娘满意,小吉祥羞赧间又双眼透露出惊喜神色,就连白荷在一旁都是面带喜色。 之前赵姨娘的那一番话,不止小吉祥心里惴惴不安,唯恐与她青梅竹马的贾三爷变了心。 就连沉默寡言,温柔可亲的白荷都难免心里悬了起来。 这毕竟是一个女子以夫为天的时代,若是贾环学坏了,那她这一辈子也差不多算是要毁了。 此刻听贾环这般一说,她们岂有不幸喜之理? 小吉祥小脸巴巴儿的跑到贾环跟前,笑的一双大眼睛弯成了玄月,贾环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行了,有的是你们发浪的时候……赶紧使人装车走人吧。” 赵姨娘不耐烦看这一出,没好气的说道。 贾环笑道:“不用装什么,那边院子里都是现成的。” 赵姨娘皱眉道:“让老娘去用那死鬼留下的家俬?”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那怎么可能?儿子早就使人都换了新的了。” 赵姨娘的关注点果然与众不同:“那些旧的呢?你没丢了吧?大太太房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呢,只不过当年她盯咱娘俩盯的紧,不然的话……” 贾环:“……” 小鹊:“……” 小吉祥:“咯咯咯!” 赵姨娘原本眉飞凤舞的表情,在看到贾环等人的表情后,顿时收敛了起来,气呼呼的瞪了贾环一眼,道:“你瞅个屁!要没老娘当年勤捡持家,你以为能有你今日?” 贾环哈哈笑道:“对对对,娘当年勤捡持家,劳苦功高。不过,日后却再也不用了,儿子银库里的银子都快生锈了,娘若是想体验生活,就去里面随便捡就是。只是,千万莫在老太太房里捡了……” ……(。) 正文 二百零九章 大急! 贾府,荣庆堂。 贾母坐在榻上,右边挨着贾宝玉和林黛玉二人,再旁边则是薛宝钗、史湘云和贾迎春、探春、惜春。 而左侧,则以薛姨妈为首,往下才是王夫人、李纨、王熙凤以及尤氏和秦氏。 一屋子的人,除了王夫人面色淡淡外,其他人都说的兴高采烈。 话题中心,自然就是老惹“祸事”的贾三爷。 “昨儿我叮嘱他,一定要去给亲家太太赔不是,不然的话,我可是不依他的。他答应的倒是好好的,可是转头就打发人回我说,他去梨香院的时候,梨香院已经落钥了,他也不好再敲门惊动姨太太。 哎呀,我这个孙儿啊,现在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姨妈尽管放心,一会儿他来了,我让他当场给姨妈磕头作揖,赔不是。 哪有和客人动手打架的道理?真是太没规矩了。” 贾母一脸认真的对薛姨妈保证道。 薛姨妈脸色尴尬道:“老太太,唉……您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在您老跟前丢丑,就跟您实话说了吧。我家的哥儿,打小就娇惯的厉害,性格……我却难以开口。总之,这件事错不在环哥儿,都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孽障,丢尽了人不说,还折腾出这么多事来。只求老太太万万莫在说什么赔罪的事了,不然的话,我也没有脸皮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贾母闻言,心里喜悦,觉得薛姨妈知大体,会来事,面上却嗔怪道:“都是至亲,哪里有这么些讲究?至于哥儿……姨太太。咱们这样的人家,出现什么事值得稀奇? 我从进贾家门当重孙媳妇起,到如今有了重孙媳妇,几十年了,什么样的事没见过?这哥儿和姐儿是不同的,我们府的环哥儿。以前比你们家的哥儿还要淘气,就是现在,也是整天和这个打,又和那个打。可说到底,心底还是不坏的。 等日后成熟了,知道做事了,那就好了。之前的小儿玩闹,都不算大事。 我约莫记得,唐朝孟郊有一首劝学诗。说的就是这般。宝玉,这首诗怎么背的?” 贾宝玉骤然闻言,有些傻眼儿了。 你要问他花香袭人之类的诗句,他保管一句不差的给你背下来。 可你要问他什么劝学诗…… 他就只能呵呵了。 林黛玉见他傻眼儿,觉得好笑,正要给他支招,就见薛宝钗已经悄悄的探着头,绕过她。给贾宝玉提供支援了…… 林黛玉有些讶异的偏着头,眉头微蹙的看着薛宝钗。 薛宝钗给贾宝玉传完经后。见林黛玉瞧她,便对她温柔一笑。 林黛玉心里好笑,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薛宝钗,点点头后,便又转过脸去。 呵呵。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贾宝玉朗诵罢后,贾母又对薛姨妈笑道:“正是如此。幼时顽劣的孩子,多半是因为身子骨里有活性,又正事可做,可不就是脱笼的野马一般。到处撒野?等长大了,有正事做了,就不一样了。 我家环哥儿以前也是蹿上跳下的上不了高台,这倒也罢,偏偏手脚还不干净,我屋里的,太太屋里的小东西到处摸,摸了后叼回家藏着。可不比哥儿还可气? 要不是太太大度,懒得计较那一对母子,环哥儿早不知被打死多少回了。 再看看现在,找了个正事,天天练武消耗身子里的活性,虽说还是整天打架,可总还算出息了些! 所以啊,姨妈尽管将心放到肚子里就是,安安心心的在这边住下就好。这哥儿啊……” “老太太、太太,三爷的车马已经到了门口了,三爷并姨奶奶已经从侧门进来了。” 纵然是贾母恩准赵姨娘归府,可因为姨娘的身份,不仅不能白天里正大光明的回府,甚至连正门都没资格走,只能走侧门。 这也是史湘云无法接受贾环的缘由之一,她虽然洒脱不羁,可心性高洁,绝难接受此等低人一等之事。 贾母闻言后,眼中喜意一闪而没,而后却没有多理会,继续对薛姨妈道:“这哥儿啊,日后准差不了。至不济,也能承受祖业,再差又能差哪去,是不是?” 许是被贾母一通宽慰给宽了心,薛姨妈感激道:“到底是老太太经历的事多,见多识广,不比我们这些没见识的,遇到事只知道哭急。听了老太太的话,我就宽心了许多。” 贾母听的高兴,笑道:“那也是姨太太明理,听的人劝,不然的话,老太婆就是说干了口舌,那也没用。” 薛姨妈闻言,面色微微一滞,悄眼朝身旁的王夫人望去,却见她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只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实在不智,天时地利人和,俱不在己方。 而且实力和势力更是不如人,这个时候哪怕有天大的仇怨,也该暂且伏低才是。 何苦这般熬着? 老太太这不是在向着贾环,这是在向着宝玉亲娘哩。 …… “婢妾赵氏,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荣庆堂正中,赵姨娘跪在堂上,对贾母和王夫人行礼问安。 除了贾母、薛姨妈并王夫人外,其他人都起身避开了。 贾环站在赵姨娘身后,笑吟吟的看着众人,只是眼神在扫过王夫人身上时,凝了凝。 “起来吧,大老远赶回来,还跪着做什么?” 贾母上下打量了番赵姨娘,三年没见,此刻再见,似乎赵姨娘身上的“狂躁”之气都去了,不由满意的点点头,微笑道。 薛姨妈在一旁凑趣道:“老太太,怪道环哥儿一表人才,长的竟比姑娘还要标志,原来竟是肖母。赵姨娘好颜色呀!” 贾母闻言,高兴道:“可不是?当年给老爷选身边人,还是赖嬷嬷荐到我跟前的。可气环哥儿这混小子,一点不记得人家的好,将人家两个儿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贾环嘿嘿一笑,道:“老祖宗,您这可是冤枉孙儿了。要不是记得她的好,嘿嘿!” “行了,你还有脸子说……” 贾母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两人在治家理念上有不小的分歧,但老太太是明白人,很少干涉贾环,只是不耐听。 贾母又对薛姨妈道:“前儿赖嬷嬷又给我送来一个小丫头子,长的还要标志些,叫……叫什么来着?” 鸳鸯在一旁笑道:“叫晴雯。” 贾母恼道:“这人上了年纪,记性就不行了。对,就是叫晴雯。我原想着环哥儿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打算送给他用算了。可见他这般淘气,我一恼,就不准备给了,还是给宝玉吧。” 薛姨妈笑道:“宝玉身边又不缺人使唤,还是给环哥儿吧,他那边家业大,用人手的地方也多。” 贾母摇头道:“不给不给,昨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去给姨太太赔不是,偏他就不去,我可是真恼了。” 贾环闻言,赔笑道:“老祖宗,昨儿孙儿不是专门打发人来给您解释了嘛,昨儿夜了,姨妈那里都下钥了。孙儿总不能白天做了恶事,夜里再做恶客吧?好吧好吧,孙儿现在就给姨妈磕头赔罪,行了吧?” 说着,贾环面带笑容,就要给薛姨妈跪下磕头。 薛姨妈心里正有事想要和贾环说,哪里肯受他的头,连忙起身避开,连声道:“老太太,切莫如此,切莫如此,若再让哥儿这般,那我可就真没脸子在这里待下去了。” 贾母闻言,这才算是作罢,看着贾环嗔怪道:“日后行事万莫如此孟浪了,不然,我这里可就真没你的好了,记下了?” 贾环笑着应道:“孙儿再也不敢了。” 贾母点点头,又瞥眼看向冷了一会儿的赵姨娘,道:“赵氏……” 赵姨娘躬身道:“婢妾在,请老太太吩咐。” 贾母道:“日后,你就住在先头大太太房里吧。” 赵姨娘又跪下致谢:“婢妾谢老太太大恩。” 贾母摇头,淡淡的道:“你毕竟出过府……日后,太太那里就不用你去立规矩了,她也说了,她那里也不缺人使唤,你还要好好谢谢太太才是。” 赵姨娘应了声,然后又对着王夫人拜道:“婢妾谢太太大恩。” 然而,王夫人却似乎没听到一般,怔怔的坐在那。 好好的气氛,顷刻间变样。 尤其是众人看到堂下站在赵姨娘身后的贾环,一双好看英气的眼睛渐渐眯起,用一种很陌生也很森然的眼神幽幽的看着王夫人时,连林黛玉和史湘云等人都紧张起来,暗自捏紧绣帕,唯恐贾环不管不顾的就此发难,那贾府日后恐怕就永无宁日了。 纵然王夫人不好过,可贾环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软榻上头,贾母见王夫人居然不应,心中大恼,心道前面几次三番的点拨,难道还点不醒你? 再看到下头贾环的眼神,贾母心头亦是一惊,眉头皱起…… “姐姐?” 见王夫人没反应,薛姨妈似乎有些“诧异”,她伸手悄悄拉了拉王夫人的袖子,这才将“沉思”中的王夫人拉醒。 王夫人“醒”来后,才恍然的看了赵姨娘一眼,只一眼,而后淡淡的道:“免了吧。” “呵呵。” 就在众人暗自松了口气时,贾环口中忽然发出了一道不含半点笑意的笑声,众人心中再次一颤。 大急! ……(。) 正文 二百一十章 解释 “环哥儿,你最近又淘气没有,是不是又把哪家王孙公子给伤了?” 就在贾环眼神凌厉到极点,嘴角弯起的讥讽笑容浓郁到极点时,一道娇滴滴脆生生的声音忽地响起。~頂點小說, 众人看去,竟是林黛玉口边掩着翠色绣帕,看着贾环轻笑道。 她身旁的贾宝玉闻声,抬起刚刚一直垂着脑袋,诧异的看着她。 而薛宝钗、史湘云、贾探春三人亦是面色各异的看着她,只是眼神各不相同。 贾迎春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眼神焦急的盯着贾环。 至于贾惜春,一双眼睛居然既没有看林黛玉,也没有看贾环,而是一直在盯着门口方向。 那里,站着一个毛毛虫眉毛的丫头,是她的小“仇人”! …… 贾环还没来得及回答林黛玉的话,贾母就接道:“环哥儿,你又在外面动手了?” 贾环一腔怒火还没散去,憋在那里,只能眨着眼睛,看着老太太,答了声:“啊!” “你真又打人了?” 贾母本来是为了转移话题才配合林黛玉说的,没想到贾环居然真的应了。 贾环怒火不见了,他面色有些尴尬的看着贾母,嘿嘿一笑,正要回答,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贾环闻声诧异,回头看去,只见来人居然是贾政和贾琏二人,两人均是一脸铁青色的走了进来,尤其是贾政。 他先对贾母施了一礼,然后没等贾母质问何事,就转过身,指着贾环,一张铁青的脸上满是怒火。指着贾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可见心中怒火之盛。 贾琏也是将头摇来摇去,连声叹息。 “竖子!” 贾政总算是能开口了,狠狠的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来。 上座的贾母闻言眉头一皱,不过随即心中有些反应过来,她沉下脸。对贾环道:“环哥儿,你究竟又和哪家勋贵子弟动手了?可还严重?” 贾环嘿嘿一笑,道:“老祖宗,没什么大事,孙儿就轻轻的打了一下,不打紧的。” 贾母闻言,正要松一口气,就听贾琏抱怨道:“三弟,你要是和将门子弟打。也就罢了。你怎么连那些读书人也打?打的还是李相爷最疼的公子……” 贾母闻言,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其他人也纷纷惊呼出声。 李相爷,李光地,饶是她们这些内宅的妇人小姐们,也都有所耳闻。 太上皇曾经三次嘉誉李光地:“谨慎清勤,始终一节,学问渊博。朕知之最真。知朕亦无过光地者。” 由此可见,李光地圣眷之隆。 不仅如此。自义忠亲王被废后,李光地便开始辅佐当今隆正帝。 隆正皇帝能够正位大宝,固然有北静郡王府的大力相助,却也少不了李光地在朝中相助。 尽管他只是有选择的、不明确的相助,可也对隆正帝帮助甚大。 隆正皇帝曾亲口赞誉他为“一代完人”。 两代皇帝都如此信重的大臣宰相,其身份何等贵重? 贾环居然将他的爱子给打了? 贾琏似乎觉得犹不过瘾。继续道:“除了李相爷家的公子,还有吏部天官李尚书、王侍郎家的公子,户部孙尚书、刑部赵侍郎、兵部古尚书家的公子。总之……唉!” 众人彻底傻眼儿了,巴巴的看着贾环。 贾环见贾母的眼神似乎真恼了,连忙道:“老祖宗。孙儿保证,您要是听了孙儿的理由后,保准不怪罪孙儿了。” “那你就说!” 一拍软榻,贾母喝道。 在众人或担忧、或害怕、或惊喜的眼神中,贾环将今日在路上遇到的事一点一滴的讲清楚。 “老祖宗,那老嬷嬷看起来也有六七十了,还行动不便,只能坐在独轮车上,身边就一个孙儿。就这样,那些宰相、尚书、侍郎家的豪奴们,拿着刀和枪往老人家身上招呼,戳的老人家在那里惨嚎。他那孙儿看起来和我一般大,孤身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拼死保护祖母,可护了左边护不了右边,身上不知被砍了多少刀…… 若是换了勋贵之家私斗,孙儿保管眼不见心不烦,自走自的路。可孙儿看到那老妪,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老祖宗,心里想,要是老祖宗此刻遭遇这些怎么办? 这一想,心里的恼火就压不住了。就冲进去把那些恶奴给打翻了,孙儿就想不通,都是娘生父母养的人,怎么就会有这般狼心狗肺的畜生,连对老人都下的去手?” 贾环义愤填膺的说道,当他说起赵歆祖孙二人的惨状时,林黛玉等人纷纷抹泪,恨的咬牙切齿。 待他说到冲进去,将那些恶人全部打倒时,众人差点没给他鼓掌! 倒是贾琏在一旁嘀咕道:“那你打那些刁奴就是了,缘何又打那些公子,又不是他们打的?” 贾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贾母道:“原本孙儿也没准备对他们出手,孙儿只是让他们给那老人家赔礼道歉,再赔点医药银子,也就罢了。可谁想,那些人言道孙儿做梦,给那些贱民赔礼是万万不可能的。 孙儿劝了两遭后,他们只是不肯,还嘲笑起孙儿来。孙儿实在懒得和他们蘑菇,嘴巴说不服就用拳头说好了。 不过孙儿心里有数,也就是一人一个耳光,还不重。这不,他们一个个立刻就服软了,该掏银子的掏银子,该赔情的赔情。” “你啊……” 贾母闻言经过,脸色舒缓了许多,可语气还是着恼道:“这亲贵武勋家的子弟,你动动手也就罢了。怎好连文官子弟也打?他们若是告到太上皇那里,太上皇都不会向着你。” 贾环没所谓道:“孙儿知道,但是,孙儿以为,大丈夫行于世间。自当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路见此等不平事,孙儿若是还畏惧于对方的权势,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孙儿日后纵然能做到宁国公的高位,能出将入相。却也不配做荣宁二公的子孙,也不配自称大丈夫,好男儿!” 贾环这一番“向上吧,少年”的自白,不仅说的贾母、贾政等人面色动容,更让堂上的众多少女们,目光如醉如熏的看着他。 哪个少女不怀春? 又有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有担当的好男儿? 看着堂下站立如松。昂首挺胸,气度豪迈高扬的贾环,林黛玉怔住了,史湘云怔住了,就连薛宝钗,目光都茫然起来。 只有赵姨娘,面色惊疑的看着儿子…… 这个蛆心的…… 连宰相的公子都打了?还有那么一堆的尚书侍郎的公子? 听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之前还打过其他的勋贵? 我儿子…… 这么威风了? 赵姨娘双眼放光的看着贾环。神采飞扬…… “我自是知道你是极好的孩子,只是……朝廷大事。有的时候不只是看对错!他们或许暂时拿你没法子,可日后,总有让你难受的时候。小人难防啊!” 贾母心中也震撼了一会儿,骄傲、欣慰和感动交加,却也更担心了,看着贾环担忧道。 贾环笑的灿烂。道:“老祖宗,您尽管放心就是。孙儿承了祖宗留下来的这般大的家业,要是连这点事都应付不来,孙儿干脆趁早告老还乡,陪着老祖宗玩笑吧!” “呸!” 贾母被贾环给逗乐了。嗔道:“尽会胡闹,哪有十一二岁就告老还乡的?不过……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也就不多啰嗦了。想来,看在祖宗的面上,他们也不会过多为难你的。 行了,你姨娘也接回来了,就不要在这杵着了。你带着她去东边儿院儿里吧,你倒是有孝心,给她拾掇的那套家俬连我看着都觉得好。” 贾环闻言,连忙笑道:“老祖宗,差点忘了跟您老说了。是这样,孙儿的爱妾……” “呸!” 贾环话没说完,就被贾母啐了口打断道:“你今年才十一岁,连亲都没成,哪儿来的妾?还爱妾……可是哪个不知羞的丫头在作妖?我可告诉你,明珠郡主没入门前,你给我乖乖的老实点,别再出幺蛾子了。真要有那不知廉耻的丫鬟,引着你往坏处走,那老婆子我可要做恶人了。” 其他人亦是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 十一岁…… 爱妾…… 这画面太唯美了吧? 贾环连忙赔笑道:“老祖宗您误会了,就是个名分,其他的什么都还没发生……咳咳,孙儿还在习武持续打磨根基中,在三十岁前或者进阶七品前,不能那啥玩意的……” “呸!” 看着挑着眉头,一脸风骚浪意还作含羞状的贾环,所有人或明或暗的啐了他一口…… 贾母又气又好笑道:“那你这妾是干什么的?” 贾环连忙道:“哎呀,老祖宗,说到孙儿这妾,那可真是了不得!大家都知道孙儿是靠水泥发家的吧?烧水泥的方子,就是我这小妾给弄出来的。对了,父……二老爷上回能够升官,也是靠献水泥方子有功才升上去的。” “哇!” 众人闻言一阵惊叹,对贾环的爱妾愈发好奇了。 贾母也来了兴趣,道:“倒是个能宜家的人……她人呢?喊来让我也见见!” 贾环先笑着应了,然后却没有直接叫人进来,反而看向了贾琏和……贾政。 侄儿和兄弟的小妾,当叔父的和当大伯的却是不好看的。 只是…… 看着这孙子一脸嘚瑟的样儿,贾政心里怎么就那么火大呢? ……(。) ps:有贾母在,不可能为了这点破事闹起来,而且赵姨娘在贾府里本来就是个破鼓万人捶的角色,在贾政面前可能道行很深,但在其他人面前……哈哈! 最后,还是说一声谢谢吧,十分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加油的!! 正文 二百一十一章 盛威 待气呼呼的贾政和有些遗憾的贾琏离开后,贾环才笑嘻嘻的走到门口,将人群中一个身着朴素,低垂着一张不施粉黛的脸丫头拉进了荣庆堂。, 众人目光齐齐的看着贾环身后的那个丫头,身量倒是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脸面…… “嚯!!” 待贾环悄声让白荷抬头给贾母跪下行礼,白荷应声抬头后,众人看见她的容貌后,无不动容。 天香国色! 一屋子的女人当中,也唯有林黛玉方能和她媲美。 一张极为标志的瓜子脸,两道淡若眷烟的柳眉下,是一双竟似可以媚惑众生的修长眼睛。 如果说杏眼代表着绝大多数的小家碧玉和大家闺秀,那么白荷的这双眼睛,就完全可以象征着倾国之色,妩媚而又大气。 最难得的是,她这双修长的眼中,竟然没有半点狐媚妖娆之气,而是那样的纯清,那样的中正平和! 只这双眼睛,莫说做小妾,就是做正室夫人、做皇妃、做贵妃也是够资格的。 女人的颜色,从来都是她们最雄厚的本钱之一。 若非如此,杨太真也不会从儿媳妇变成了杨贵妃…… 就在众人怔怔的打量着白荷,贾环脸上挂着一脸得意洋洋的微笑时,贾母忽然也笑了,对薛姨妈道:“我这个孙儿啊,真是天生的富贵。被打发到农庄上住了几年,非但没有消沉下去,还做出了这么一番事业来。这倒也罢了。若只是如此,不过是个能人罢了。 可谁想。这般好的丫头,居然都能让他遇到。还早早的抓到手里……哈哈哈!姨太太,你说说看,这不是天生的富贵又是什么?我活了这么些年,何曾又见过这般颜色的丫头?” 贾母是一个非常迷信命运和福报的人,若非如此,衔玉而诞的贾宝玉也不会这般受宠爱。 就是因为,贾母认定贾宝玉是一个生而富贵,有大福报的“福娃”! 如今看到白荷后,贾母便又认定。贾环一定也是一个天生有大气运的人,不然的话,这般绝色,哪里又是谁都能遇到的? 薛姨妈也微笑的看着白荷,连连点头赞道:“最难得的,就是她身上没有一点狐媚子气,看起来竟不像是小家小户出身的,和大户人家细心教导出来的都一样了,端庄。大方,也很得体。环哥儿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王熙凤也在一旁凑趣道:“今儿是真正开了眼了,比下去了,将我们这些胡卷子都比下去了。三弟当真是……啧啧!好本事!” 贾母大笑一阵后。极为满意的看着面色渐渐羞红,眼帘垂下的白荷,问道:“你可是庄户出身?我记得那庄子上。安置的是先荣国公云旗十三将的家眷,王、李、郭、赵、孙这五家。你是哪一家的?” 白荷闻言,面色却微微一白。但内心的坚强还是让她在这种场合坚持了下来,她声音轻柔,但内中却不乏坚韧,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并非原庄子里的庄户,而是……而是北城的匠户。” “哗!” 堂上诸人再次一片哗声,不可思议的看着白荷,又看向贾环。 贾母的脸色陡然间沉了下来,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贾环见白荷听到贾母的厉声问责身子都摇了摇,心中心疼,连忙道:“老祖宗,是这样的……” 可这次贾母却没那么好说话了,眼神极为凌厉的瞪着贾环,喝道:“我没问你,你插什么嘴?” 大堂上,一片宁寂。 多少年没看过贾母发威了,王夫人原本心中还存着幸灾乐祸看笑话的心思,可是此刻猛然看到贾母发威,她的脸色不由的一白。 如今贾府里,无人不称赞贾母是菩萨一样心地慈悲的好人。 可是又有几个记得当年之事的? 现在都道她这个当家太太木头人一般,不会说话。 可谁又知道,当初她比如今的王熙凤还会来事,还会说话? (插一句,这句话不是作者瞎掰,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刘姥姥一进大观园那一章,她给她女婿说的话,这里就不详说了。) 这么些年来,她将府上的管事大权交到王熙凤手里,甘做一泥塑的菩萨,吃素念经,难道是天性如此? 不,她天性不是如此,她是因为害怕,在畏惧,所以才不得不如此。 很简单,看看邢夫人的下场就可以知道了。 在那间封天闭地的庵堂里,邢夫人何时死去,怕是都要许久之后才会被人发现…… …… 贾环跪在白荷身前,脸上没有半分嬉笑,正色的看着满脸阴沉的贾母,恳求道:“老祖宗,您先听孙儿说……” 贾母瞪着贾环,厉声道:“听你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你难道忘了,你曾祖和你祖父他们是怎么亡故的?我告诉你,就是因为那些骚鞑子,那些罗刹鬼!” 贾环点头,认真道:“孙儿当然记得,孙儿不仅记得,还立下志向,日后定当亲提十万雄兵,为先祖报仇血恨。可是,这些和白荷没关系啊。” 贾母怒道:“没关系?当年若不是她的祖辈们,卖国求荣,给鞑虏送粮食送军械衣裳,那些鞑虏饿都能饿死在辽东冰原上。后来鞑虏入关,又是他们的先祖,或开城投降,或带路做内奸,更甚者,甘做鞑虏的猎狗,反过身来拼命的撕咬咱们秦人。要不是他们,你的祖宗们也不用这般艰辛,也不用血洒疆场!你怎么能忘本?!!” 贾环连连点头,道:“老祖宗,您说的都对,都不错。那些人确实罪该万死,纵然千刀万剐,亦难解我们老秦人心头之恨。只是,那是他们祖辈做下的孽,又何必牵连到后辈身上?” 贾母冷冷的看着贾环道:“若是当初鞑虏成功了,如今做奴才的,就是咱们贾家了。那个时候,可会有人说,战败的是他们的祖辈,何必牵连到后辈身上?” 贾环苦笑着点头道:“对,老祖宗说的有理。但是,他们的后辈如今不都在北城里受苦吗?一个个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老祖宗恐怕不知,在城外庄子里,还有年过花甲的老人存在。但在北城,却很少很少能有人能活过五十岁。不是累死,就是病死,要么干脆就是被打死。 那里的婴孩生存率极低,十个孩子里能有三个活下来就是烧高香了。死了的孩子连个薄棺材都没有,就用破席子卷了丢到乱葬岗上。 老祖宗,他们已经这般过活了几代人了,也受了几十年生不如死的罪。 他们祖辈有大罪孽,可是他们,他们没有啊。他们要是能自己选择投胎,谁愿意投到北城那个人间地狱去? 再说了,孙儿承袭了东边儿府上的子爵后,就有了赦免十户罪民的权利。孙儿当天就使人去了匠户所,革去了白荷身上的罪民户籍。 如今,她就是孙儿的人,清清白白的。” 贾母直直的看着贾环,道:“你是铁了心的要护着这个贱民?” 贾环一脸的苦笑,却还是很坚定的点了点头,道:“老祖宗,孙儿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孙儿干脆也就别做男人了。老祖宗,孙儿让您失望了。” 贾母凝视着贾环,冷声道:“当初荣国战殁,太上皇悲痛之余,恐我难以管家服众,特意赐我一柄玉如意,凭这柄玉如意,府上但凡有不听话的,我就是使人直接打杀了都无妨。 不仅如此,我还有……废了两府承爵人,另择血脉承嗣的权利。环哥儿,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当真执意要护着这个贱民?” 贾环反手按住身后拼命摇头要起身说话的白荷,在她要开口时,又堵住了她的口,贾环直视着贾母笑道:“老祖宗,还是那句话。孙儿让您失望了,但,若是孙儿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有何颜面自称男儿?还有何颜面自称荣国子孙,宁国传人?不管老祖宗如何处罚,孙儿绝不后悔。” 贾环身后,白荷眼中的泪水如同决堤之河一般,流淌不止。 一双修长绝美的眼中,除了深邃的感激之色外,还有就是,深深的绝望…… “白丫头,你哭什么哭?不过是再去庄子上过活罢了,有什么好哭的?没出息的东西。” 出乎意料,在贾母死死的盯着贾环,气氛凝固到林黛玉、贾迎春等人都一脸的仓皇,无助流泪时,原本应该哭嚎起来的赵姨娘,却忽然一脸怒其不争的看着白荷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当着老太太这般说话?” 王夫人不甘寂寞,见缝插针道。 赵姨娘却理都没理她,而是看向贾母,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道:“老太太,我原就道环哥儿是上不了高台的孽障,整天蛆了心似得乱折腾,哪是能承袭爵位的种子?蒙老太太疼爱,才就着错的选了他上来,谁想他还是这般不争气,竟敢惹老太太的怒。婢妾求老太太再赏个恩典,放我们出府,重回庄子去吧。” 王夫人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看向贾母,道:“老太太,这话倒也不差。虽然环哥儿犯的错,原该开祠堂,请家法,去掉族谱上的名讳后逐出贾族。可……毕竟还是咱们贾家的亲骨肉,索性就成全了他,让他们去庄子上吧。” ……(。) 正文 二百一十二章 托一托 王夫人的话说罢后,林黛玉等女孩子的面色无不大变,惊恐的捂住了口。 然而,王夫人身旁的薛姨妈,却暗自的叹了口气。 心里责怪她这姐姐,真是让怨恨迷住了眼。 贾家因为贾环才刚刚又重新兴起,这个时候,别说贾环只是收了个贱民当小妾,他就是收上一屋子的贱民当小老婆,贾母也只有捏着鼻子给他清扫尾巴的份儿。 今儿这场戏,听着是老太太不满孙儿违逆祖训,要将他痛责一顿。 可若真要如此,贾环哪里有机会说出这些解释的话? 这祖孙俩一唱一和的,根本就是在给贾环抹平麻烦。 现在老太太最需要的不是王夫人这种进言,也不是赵姨娘这种自作聪明以退为进的小心思。 而是,台阶。 “老太太,原不该我这个外人说些什么,只是……” 薛姨妈的话,让贾母的眼角紧了紧,然后她微笑道:“姨太太有话尽管说,我看这一屋子的人,也就姨妈才算是明眼的人。” 听到这话后,王夫人面色一僵,薛姨妈心里也算是彻底有了谱了,她微笑道:“说句孟浪的话,我这个没见识的妇人,偏觉得环哥儿的做法,不仅没什么错,反而该奖赏才是。” “嘎!” 剧情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林黛玉等丫头们都忘了擦眼角的眼泪了,怔怔的看着薛姨妈。 王夫人和王熙凤也傻眼儿了,这算什么? 薛姨妈疯了吗? 一群女眷中,唯有林黛玉心中隐隐有了猜疑,而薛宝钗则是因为了解母亲的做派,所以也起了他想。 贾母眉头微微皱起。看向薛姨妈,道:“姨妈此言何意?” 薛姨妈笑道:“正如老太太先头跟我说的那样一般,咱们这样的人家,哥儿小时候淘气些没什么,只要人不坏就好。我瞧着环哥儿,事虽然做的不大好。但这份担当,竟比世间绝大多数男人都强。 老太太,这世上能这般轻爵禄,重情义的好男儿,可着实不多啊!不说别人,要是换做是我,那我可做不出这等大气的事。” 贾母闻言,阴沉了半晌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嗔道:“姨妈可别在夸他了。就这样,他都已经快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再夸啊,我这贾家可就真容不下他了。” 这话虽然是这般说的,但内中的含义却让周遭的众丫头们喜形于色。 这就算是……揭过了? “环哥儿,你先别忙着乐,你自己说,你该怎么办?” 贾母见贾环咧嘴偷乐,顿时不高兴的问道。 贾环赔笑道:“孙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多亏老祖宗慈悲,还有姨妈的仁心。不然孙儿定然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当然,这件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坏了祖宗的规矩不好。老祖宗,您看这样好不好,孙儿一会儿就去祠堂里跪着去,什么时候老祖宗的心气儿去了。什么时候孙儿再出来。” 贾母的眼睛扫过白荷,道:“那她呢?” 贾环苦笑道:“老祖宗,还有一桩事孙儿没说清楚。是这样,白荷的父亲是非常了得的大匠,大明宫的建造都有他的功劳。白荷自幼就很有匠人天赋。所以才能给孙儿弄出水泥方子。而且,还不止如此。除了水泥外,白荷还给孙儿弄出了烧玻璃的方子。如今,太上皇都在孙儿的买卖中参了一股。您说说,这……” “你说什么?太上皇都在你的买卖中参股了?” 贾母大惊失色,手扶着软榻,撑起身子问道。 贾环笑道:“这还有假?昨儿孙儿才和九郡王谈判完,过些日子,生意就要开张了。这个生意,比水泥还生发,而且万万离不开白荷操劳的。所以孙儿还请老祖宗开开恩,就让孙儿留下她吧。” 贾母闻言,目光复杂的看着贾环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看向满脸泪水的白荷,哼了声,道:“白丫头,今儿就由我做主,破例留你下来。但是,你要明白自己的本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当清楚。不然的话,纵然环哥儿疼你护着你,老太婆若想要罚你,却是没人能拦的住。” 白荷不顾满脸的泪水,磕头拜道:“奴婢多谢老太太大恩,奴婢一定恪守本分,不敢乱了尊卑规矩。” 贾母淡淡的“嗯”了声,道:“你记住就好。赵丫头,还不带人回院子里去,真还想回庄子去吗?” 赵姨娘闻言,连忙起身,赔笑道:“老太太仁慈,婢妾哪里敢放肆,这就走,这就走。” “哼!” 贾母又哼了声后,语气微微提高道:“以后少在家里用你那点子没用的小心思,环哥儿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你不要想着去拖累他。若有不平的事,就来找我,我给你做主。后宅的事,岂有让爷们儿帮你的道理?纵然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也不成。日后行事,多动动脑子,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明白了吗?” 赵姨娘闻言,俏脸涨的通红,点点头,应道:“婢妾记下了。” 贾母还想再多训斥几句,不过看到贾环求情的眼神,终究咽下了剩下的话,挥了挥手,道:“好了,你带人去吧。” 赵姨娘应了声后,便带着白荷并门口的小鹊、小吉祥等人离开了。 等她们离去后,贾母忽然好奇道:“环哥儿,你刚怎么提起那个丫头来了?你要不说,还不用挨这一顿排揎……” 贾环苦笑道:“孙儿只是想给老祖宗炫耀炫耀,孙儿这个小妾是个能干的人,研究出了玻璃。孙儿打算,给老祖宗的屋子窗户都换成玻璃的。这样一来,屋子里就会亮堂许多,如今宫里有几个殿就在用玻璃窗了。” 贾母闻言,面色一变,叹息了声,道:“难得你有孝心了,只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却不好随意改。若不是有太上皇的股在,白丫头说什么都不能留下来。” 贾环心中大喜,面色也带上了笑脸,道:“多谢老祖宗开恩。” 贾母哼了声,道:“那就这样吧,你去跪祠堂也别跪久了,就跪一夜就好。” 贾环毫不犹豫道:“是!” 贾母面色有些疲惫的对薛姨妈道:“唉,我这个孙儿啊,实在是让姨妈见笑了。” 薛姨妈摇头道:“老太太哪里话……”说着,薛姨妈眼神就放在了贾环身上,感慨道:“老太太啊,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哪怕只有一半,那我怕是连晚上睡觉都能笑醒啊。” 王熙凤见气氛和缓下来了,虽然王夫人的脸色还是木木的,可她的脸色一般都是这样,所以倒也没太上心,开口打趣道:“姨妈却是说迟了一步。” 贾母和薛姨妈都奇了,薛姨妈问道:“凤哥儿,我说迟了什么?” 王熙凤笑道:“自然是半个儿啊!” 众人闻言一怔,随即面色古怪的看向了薛宝钗…… 贾母大笑起来,指着王熙凤对薛姨妈道:“姨妈快去撕了这蹄子的嘴,真真是没法没天了,敢拿姨妈说笑。” 薛姨妈只是笑着,摇头道:“也有道理,却是迟了一步。不过也都一样,太上皇看中的孙婿,谁还敢抢不成?不过,我倒是有个事想托环哥儿一托……” 贾母心中感激薛姨妈方才搭台阶之劳,笑道:“姨妈哪里话,有事只管吩咐便是,哪里还谈的上一个托字。” 众人都好奇,薛姨妈怎么会有事托贾环。 只听薛姨妈道:“近因今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你宝姐姐也名列部中,所以,我这个当姨妈的,就想厚颜托环哥儿一托,看有没有关系……让宝丫头能选一个性格好一些的公主或是郡主身边当陪侍。若是需要打点一二,那一干费用均算我的,不让环哥儿你吃亏。” 贾环闻言一怔,抬眼看向低垂着头的薛宝钗,眨了眨眼,道:“姨妈,这列名达部,都是自家亲自上报上去的,你们怎么会……” 薛姨妈闻言,面色一黯,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贾母皱眉看着贾环道:“姨妈劳你一次,你就说能办不能办,哪来的那么些话?” 贾环闻言赔笑了声,然后道:“若说门路,倒也不是没有。龙首宫那边……不过……” 薛姨妈闻言,眼睛一亮,看着贾环急道:“不过什么?可是要花费银两,打点一二?环哥儿你尽管开口说个数字,我们家这点倒是不缺。” 贾环摆手道:“不是这个,倒不用打点什么。只是……姨妈,刚才晚辈承了姨妈的情,所以就僭越身份,劝姨妈一劝。若是姨妈觉得晚辈说的在理儿,就听听。若是觉得晚辈说的不在理儿,那晚辈明儿就进宫,给太上皇身边的梁九功梁公公说说,想来问题不大。” 薛姨妈闻言,心里直念佛,面上却不十分显,只是带笑的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不比寻常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说说看,姨妈也承你的情。” 贾环点点头,道:“……” ……(。) 正文 二百一十三章 不顺眼 贾环正色道:“姨妈,环虽然年幼,可也曾听人说过,这个世上,如果要选出两处最复杂也最凶险的地方,那么其一就是官场,其二,便是皇宫了。甚至,皇宫还在官场之前。 那个地方,表面上看去,金碧辉煌,端庄威严。可是,那里也是非常阴暗的地方。大秦各地最优秀的女子都被送到那里去,为了极少数的几个位子,明争暗斗,其惨烈和残酷程度,绝不下于朝堂之争和沙场之争。 而且,正如老祖宗刚才对我娘的告诫那般一样,后宅纠纷,尚且不能让前院儿的爷们儿插手,更何况皇宫大院中? 到时候一旦起了纷争受了罪,我们这些亲戚们,就是想出手帮忙都没法子出手。因为里面哪怕是一只狗一只猫儿,都不是普通的狗和猫,而是御犬和御猫,外臣谁敢动得? 宝姐姐,我还不大了解,但我妄观之,宝姐姐是一个心地善良,也很有聪明才智的好姐姐。 可是,在宫里,这样的人,怕是会受更大的罪,甚至连性命都…… 姨妈,这些话本不该晚辈多说,只是方才晚辈受姨妈之恩,却不愿眼看着宝姐姐进了那不得见人的去处…… 姨妈也有了春秋,世兄又是那般……姨妈身边若没有宝姐姐相陪,日子又该何等苦闷?” 贾环的一番话,说的堂上众人无不动容,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贾环笑道:“姨妈,你莫要恼我多事。我毕竟年幼,没经过多少事。思虑难免不周。若是姨妈觉得宝姐姐还是进宫的强,那明儿我就去宫里求个恩典。或是宫里的公主。或是哪个王府的郡主,姨妈您挑好了给我说一声,想来问题倒都不大。” 薛姨妈怔怔的坐在那儿,面色极为复杂,一时间竟慌了神。 她确实想将女儿送进宫里,她原先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薛宝钗更优秀的姑娘了。 长的好,又明理,懂人心,会笼络人。女红诗词都不差…… 可是,刚听了贾环那一番话后,她却陡然惊醒。 尤其是贾环后面那一段,若是将薛宝钗送进宫里,或者送进哪家王府,那她这个当娘的,每天担忧也担忧个不完,愁也愁个半死。 再加上,宫里有那么多好女子。能被选入宫里的,哪有一个差的? 论出身,论姿色,论…… 越想。薛姨妈的心就越慌。 正如前文所说,无论是王夫人还是薛姨妈,在内宅斗心手段中。绝对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但她们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就是只能局限于内宅妇人们的斗心。 但凡出了这个圈子。一个个就全都傻眼儿了。 此刻的薛姨妈就是这般。 她无助的看向薛宝钗,只见薛宝钗竟是在那里垂着头抹泪。心中更慌了。 又看向王夫人,可王夫人心中正恼她这个亲妹的“背叛”,竟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至于王熙凤亦是一脑子糊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如何能教她? 薛姨妈落泪了,最后看向贾母,道:“老太太,您老最是见多识广,您给我拿个主意吧……” 贾母叹息了声,道:“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要是有办法,当初也不会让大丫头进宫了。这些年,竟也不知道她在里面怎么样,唉……” 薛姨妈闻言,心里彻底后悔了,无助道:“可报备都报备上去了,现在反悔,却不是已经晚了?” 贾母道:“既然环哥儿惹出的麻烦,你就把麻烦交给他就是。方才姨妈救了他一次,也该他报答姨妈一回才是。” 贾环无语的看着贾母,道:“老祖宗,您可真是孙儿的亲祖宗!” 贾母笑道:“我不是你亲祖宗是什么?谁让你有这份能为,整天爬上窜下的……当初你大姐姐进宫时,家里要有你这么个有担当的,也不至于这些年都难以见上个面。 虽然说,我们要是进宫,也能进的去。可是没有个名堂,宫里又哪里是能随便进的?也坏了宫里的规矩。 而且,当初是为了给新皇选皇妃,出于恩典才将大丫头给选了进去,谁想…… 如今你既然已经能担大事了,又欠了姨妈的情,你不出力谁出力?” 贾环告饶道:“哎哟我的祖宗诶,孙儿就巴巴的说了那么一句,您老就教训我一大通。孙儿算是怕了您了!” “哈哈哈!” 看见贾环又耍起宝来,堂上终于又出现开怀大笑声了。 薛姨妈再三看了看薛宝钗后,转头对贾环道:“环哥儿,你可有法子让你宝姐姐免选?” 贾环笑道:“这个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怕也对宝姐姐有点小碍。” 薛姨妈闻言眉头微皱,道:“怎么说?” 贾环笑道:“入宫的人,身上必须是没有半点小疾的。所以……” 薛姨妈道:“宝丫头身子倒还好,就是幼时时常会有些小头疼,不知这算不算?” 贾环眨了眨眼,笑道:“当然算了,就算不算也得算,谁要是敢说不算,那晚辈就要批评他不负责任了。” 听贾环说的有趣,饶是薛姨妈心情不畅,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对大笑的贾母道:“家里能有这样一个好哥儿,真是幸事。” 贾母谦虚道:“他几时能给我少惹几出子祸,我就烧高香念阿弥陀佛了。姨妈你才来几天,数一数,他惹了多少遭祸了?光打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个……” 薛姨妈想了想也是,不由愈发大乐起来。 薛宝钗垂着的头微微抬起了些,一双水杏妙眼怔怔的看着贾环出神…… …… “奶奶……” 荣国府东大院儿正屋里,气氛不算太好。 尽管房间内的陈设光鲜。家俬明亮,可是众人却觉得。远没有城南庄子里住的舒畅。 小吉祥撇着嘴,巴巴儿的朝坐在椅子上出神的赵姨娘喊了声。 赵姨娘没好气的道:“干什么?你急什么。你三爷一会儿就过来带你走了,去过你的好日子去吧。” 小吉祥一双毛毛虫眉耷拉着,委屈道:“三爷只想着白荷姐姐,没有想我,多半也不会带我过去了。” 赵姨娘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小蹄子,小心眼子倒是不少。你这是在嫉妒白丫头在老太太跟前露脸了?” 站在一旁的白荷红肿着眼睛,听到这话后。微微讶然,看向小吉祥。 小吉祥没有否认,道:“三爷只说了白荷姐姐是他的爱妾,提都没提我……” 一只踩着绣花鞋的小脚丫在地上划着圈…… 赵姨娘笑骂道:“你可是没挨上老太太一通骂,你心里不舒服是怎么的?你倒是跟老娘学的通透!” 小吉祥噘着小嘴,神色有些难过道:“奶奶,原先天天想着回府,现在回来了,好像。好像还没庄子上好玩哩……” 赵姨娘也怅然一叹,道:“可不是嘛,在庄子上就属咱们最大,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可回来后。唉,压在咱们头上的人就不少喽。” 小鹊到底靠谱些,小声劝道:“奶奶。现下已经比出府前好的多了。刚才奴婢看了看,路过的丫鬟婆子。就没有一个不对奶奶笑的,巴结着呢。” 赵姨娘闻言。顿时又乐了,道:“这群蛆心的孽障,当年没少在背后编排老娘的坏话。一个个都撅着"pi yan"儿望天,有眼无珠的东西。现在都老实了吧……” 一旁白荷几人下意识的滤过了赵姨娘震古烁今的骂人话,眨一眨眼,又眨一眨眼。 这就是去庄子上待了三年的一些后遗症,赵姨娘骂人愈发厉害了…… 赵姨娘得意道:“那老钱家在府上是几辈子的体面人了,我娘当初就是被他们钱家给赶出家门儿的,带着我大哥嫁给了我爹。孤儿寡母的,多可怜呐?老钱家可真是出了不少孬种。 哼哼,如今又怎样?小时候还欺负过我抓我头发的那个钱登,直接让环哥儿给使人杖毙了。杖毙了不说,还给抄了家。 如今钱家满门都被打发到庄子上做苦力去了,环哥儿也算是替他外祖母出了口恶气! 再加上老赖家那一起子奴才,也被环哥儿下辣手给整治了一番,连老赖嬷嬷的脸面都不好使了。 当初为了将我送到老太太身边,钱启都快将老底儿给赔干了,全赔老赖家去了。 哼哼,如今环哥儿又全都拿了回来! 连老赖家这样生发的人家都没了脸子,其他人能不巴结咱们吗?” 小鹊觉得赵姨娘这个状态有些不大安稳,便小声提醒道:“奶奶,三爷能处理得她们,奶奶您可处理不得。要是她们告到老太太那里,奶奶又要挨训了。” 赵姨娘闻言,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道:“罢了,老娘本来就没想着要去训哪个,量那些人也不敢来招我…… 行了小吉祥,别在那里瞎难过了,你就放心吧。一会儿你三爷来了后,你就背着你的小行囊,和白荷一起跟他走吧。 那小子没别的好处,就是知道重情意。对了,刚在堂外,你远远的和堂上的四丫头对什么眼儿呢?乌鸡白眼儿的,你俩的仇还没结?” 小吉祥闻言,一双毛毛虫眉皱起,“苦大仇深”道:“打前年开春儿她去咱们庄子上耍时,就不待见我,觉得我比她可爱,也比她美丽,还比她聪明,会抢走三爷的宠爱,所以就老看我不顺眼,哼!我还看她不顺眼哩!!” ……(。) ps:本想月末专门开一个单章,感谢本月的打赏书友。 不过有书友建议,还是在ps里感谢吧,我想了想,也是,在书尾列出还是更有诚意些。 所以就先从今天开始吧,月末再将前半月的补上…… 感谢书友“索蓝宇”、“良辰美酒求佳人”、“清风秦缘”、“立冬有夏”、“读遍起点”、“poppyjj”、“乌拉永远”、“温伯”、“c938516”、“才高八斗晕菜菜”、“子丑演卯”的打赏,感谢书友“巫师家庭”、“挖洗拍狼”、“照见”、“yqazxc”、“o繁华一梦o”、“挖洗拍狼”、“大侠逍遥客”、“巫山雨陆0209”、“书友1601031”和“j445555”的打赏。 还有不全的,我每天再补。 汲取教训,日后每天都按时记录,以达谢意! 正文 二百一十四章 教导 有一句话,叫同性相斥,放在贾惜春和小吉祥两人身上正合适。, 因为两人都是走可爱型路线的青春黄毛小丫头。 也正因此,自从两年前贾环接了林黛玉、贾迎春等人到庄子上玩耍时,两个小家伙甫一见面,就斗鸡眼儿似的一个不服一个。 按理说,小吉祥不过是个小奴才秧子,而贾惜春虽说只是一个庶出的小姐,但也毕竟也是主子不是? 不过贾惜春这两年一直都跟在贾迎春身边生活,近朱者赤,小小年纪正在形成自己观念之时,受了贾迎春温柔可亲的性子影响很大。 所以并不会端着小姐的架子拿大,即使是在她看到贾环非常宠爱小吉祥后,心里吃小醋归吃小醋,却并不会乱来。 而小吉祥却正好相反,她的世界观受了赵姨娘和贾环的双重影响。 不管哪一重,在这个时代来说,都是那样的奇葩…… 又在庄子上生活了几年,对尊卑的概念,已经不像出府前那般深印心里了。 于是,便有胆量,敢对这个“赖”在贾环怀里,搂着贾环脖子不放手的贾惜春很不顺眼。 两人这一仇就仇了两年多…… 今日甫一见面,除了后来场面热闹起来后,两人的注意力才转移开外,便一直都斗鸡眼儿似的一个斗一个…… “小吉祥,别怪我没跟你提前说,如今四丫头才算是环哥儿最亲的姊妹,你跟她斗能有你的好?再说了。你跟了环哥儿后,也算是她的小嫂子了。这姑嫂之间的关系要是处不好,哼。最后吃亏的,百分百都是嫂子。 总之,你可要仔细着!说了多少次,你就是不听,你要学会动脑子了,看看老娘今天的表现,多精彩……” …… “老祖宗,今儿缘何发这么大的火?还当着那么多姊妹们的面……” 曲终人散后,贾环坐到贾母身旁。笑嘻嘻的对她道。 贾母没好气的哼了声,道:“不然怎么办?我这是在给她们教规矩,日后都是要做当家太太的人,该怎么给妾室立规矩,也差不多该学起了。偏你事多,生出那么多毛病来…… 太太虽说也有不妥当的地方,可从规矩上来说,她并没有做错。你那娘啊,唉。原道她长进了,谁知道还是那么浑……亏我提前防备下了,将她按到我这边,真要让她跟你去了东边儿。哼,她就更无法无天了。” 贾环闻言,想了想。笑道:“老祖宗,您是说。今儿这一出,是在给新进门儿的妾室立规矩?” 贾母叹息了声。道:“所以我说,后宅的事儿,你们前面的爷们儿不要插手,不然的话,就会越帮越忙。 哪家豪门大院里,新进了妾室姨娘,不都要来这么一遭?不杀杀这些人的锐气,日后少不得要出幺蛾子。 不过,我事前确实不知白荷竟是那样的出身,若不是有太上皇的干碍,她是真不好留在府上。环哥儿,你要记住,这种事,只此一例,绝不可再三。” 贾环点点头应下后,笑道:“北城估计也难再出白荷这样的人物了,嘿嘿!” 贾母闻言,愈发没好气的白了这孙子一眼,道:“你还得意了?” 贾环笑道:“老祖宗,您可能不知道,孙儿能有今天,白荷是有大功的。 要没她,孙儿的水泥还有温室和玻璃,哪个都做不到今天这个地步。要是没有这些东西打底,孙儿又从哪儿去赚那么些银子回来? 要是没有那么些银子,哪怕孙儿能够承爵,怕是也闯不出今天这个局面。 如今这世道,人与人之间相交,若说最坚固的纽带是利益,可能有些偏激了,因为除了利益之外,还有人情。 但若只讲人情,那么这个纽带必然难以持久,咱家前头不就是这个情况? 只有以利益为内里,再辅以人情为表,才能打造出最牢不可破的关系圈。 所以,孙儿去庄子上,最大的幸事,就是遇到了白荷。” 贾母闻言,点点头后,又叹息了声,道:“这几年,也难为你了,年纪轻轻的,就要思量这些复杂的事情……不过,你既然承重宁国,又身为族长,这些事也算是你的本分。 话又说回来,这是你的幸事,何尝又不是那丫头的幸事?若不是遇到你,那她就算有再大的能为,又能如何?生成这般颜色,在咱们这样的家里尚罢,在普通人家,那都是罪孽。” 贾环闻言心里好笑,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将媳妇辈的人捧的太高,所以也就不再贾母面前夸赞白荷了,他点头道:“老祖宗说的是,若非白荷的父亲是大匠,手下有一干忠心的弟子拼命的护着,白荷又从来不出闺门半步,她的命运还真不好说。” 贾母不愿一再提一个婢妾,她心里对白荷的身份还是有些芥蒂,摇摇头,转移话题道:“姨妈托你的事,可有什么难处?” 贾环笑道:“是小事,其实就算孙儿不出手,宝姐姐既然有头疾,就断没有入宫为伴的机会。” 贾母摆手道:“诶,不能大意了。若是先前的话,可能没机会。可是以咱们贾家如今的势头,若是放任不管,她最后八成有可能被人收了进去。你若没答应姨妈还好,可既然答应了,最后还出了岔子,那脸面可就丢大了。” 贾环呵呵笑道:“放心吧老祖宗,我会安排好的。” “至于太太那边……” 贾母脸色有些为难起来,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贾环闻言也不笑了,沉吟了会儿,他方道:“太太似乎有些心障难解。只是靠言语点醒,怕是没什么作用……” 贾母闻言面色一变。连忙道:“你可不许胡来,闹起来不是玩笑的。虽然她做不了什么。可咱们这个家可就散了。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听。日后你跟你爹,还有宝玉,又该如何相处?不要忘了,你宫里还有大姐呢……” 贾环点头道:“这些孙儿都知道,孙儿并不是想对太太做什么,而是……老祖宗,您看这样行不行……” 说着,贾环在贾母耳边低语了几句。贾母先是面色一沉,可随即眼睛又忽地一亮,缓缓的点了点头…… …… 神京城西,紧靠皇城西门的布政坊内,排头坐落着一座五进大宅。 布政坊内的宅子,多是官宅。 即产权为官家所有,但多钦赐给朝廷大员作为寓居之所。 这样的官宅在神京城内还有不少,但在布政坊内的官宅,多由皇帝特旨钦赐给正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所居。所以无论从规模还是格局来说,都要高端许多。 而紧靠皇城顺义门的这座五进大宅,便是由太上皇钦赐给当朝内阁大学士,朝野上下有国老之尊称的李光地所居之地。 李光地是和太上皇一个年代的老人了。如果说太上皇赢玄是靠两代荣国公平定的天下,那么他就是靠李光地和另一泰盛名臣陈廷敬使得天下大治,民心终安。 陈廷敬已经去世多年了。唯有李光地,虽然已经是耋耄之年。可依旧坚强的活着。朝野上下,再无第二人比他的资历更老了…… 然而。在一个人面前,即使已经八十多岁的李光地,也不得不伏低做小,时常赔笑。 要知道,即使在太上皇面前,李光地都是很有几分颜面的体面人。 这个人,就是李光地的百龄老母,当朝一品诰命太夫人,李陈氏。 这位老太太估计是大秦亿兆人口中,活的岁数最长的女性之一了。 又兼她养育出李光地这般大才,因此,自她八十岁生辰起,每年过生,礼部都会有官员亲自上门,以朝廷正册“文件”来向她道贺,至于宫中以及文武百官的贺礼,更是堆积如山。 可以说,女人在这个世间能享受到的一切荣誉,她都享受过了。 但在她生命中也并不是没有遗憾,除了夫君早逝外,还有一个最大的遗憾,那就是李家子嗣不旺。 若非李光地在七十岁的时候,忽然铁树开花,老来得了一子,李家甚至都要绝嗣了。 也正因为如此,李陈氏对李光地老来所得的一子,也就是她的亲孙,看的当真是比自己的老命还要重要。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中怕化了,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真正养凤凰一样的养到了二十岁,从小没舍得动过他一根手指,没说过一句重话,可谁想,昨儿个,她的宝贝孙子居然被人在当街众人前打了!不仅被打了,更被气的连饭都吃不下去,觉都睡不香甜了! 这还得了?! 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自己的孙儿自己知道,虽然说娇生惯养了些,但品性并不算恶劣,顶多就是有些看不起下人罢了。 可这也算是罪名? 不行,这件事绝不能这样善罢甘休。 于是,时隔多少年后,当朝一品李阁老的府邸中,又听到了老夫人威风凛凛的怒喝声。 “母亲,到底出了何事,急唤儿子来,还让母亲这般恼火?可是如意这孩子又淘气了?” 寻日里,不管是在君前还是在文武百官面前,说话多慢吞吞悠哉哉的李相爷,此刻满脸赔笑的看着老母陈氏,关切的问道。 如意是他儿子李怀德的乳名,不管是李光地还是他老母陈氏,对李怀德的人生都没有太大的要求,不求他日后出将入相,只求他一生能够平安如意就好。 陈氏年逾百岁,尽管身体依旧康泰,可还是难免老态龙钟,瘦巴巴的一个老太太,手里拄着一根纤细的凤头银拐,浑浊的眼睛狠狠的瞪了眼李光地后,拄着的拐杖用力的点了点地面,发出“砰砰”声,而后厉声道:“亏你还有脸当什么相爷阁老,你的儿子都要被人打死了!” ……(。) 正文 二百一十五章 斗争 李光地闻言,先是陡然一惊,可他毕竟非凡人,心思缜密,目见老母虽然愤怒,眼中却并无哀色,心中松了口气,但面上却显得极为愤怒,夸张的表演了出怒发冲冠,并指为剑,高高指天,怒道:“何人敢伤我爱子,老夫要他偿命!!” 老夫人陈氏虽然也算了得,可毕竟只是内宅妇人,哪里懂这些权术手段,见老儿真的大怒,还要让人的命来赔,反而有些压不住阵脚了,忙道:“那小子只是打了如意一巴掌,你惩戒他一番便是,别真坏人性命。” 李光地闻言又是一怔,脱口道:“真有人打了如意?” 陈氏闻言,顿时气急,举起拐杖就要往李光地身上招呼,恼道:“敢情你刚才是在哄我?” 李光地连忙赔笑道:“母亲息怒,母亲息怒!儿子哪里敢哄母亲,只是没想到还真有人敢打如意。母亲,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陈氏还在生气,哼了声,便气呼呼的扭头不再看他,只是怒气显然还未消散。 李光地只好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老妻赵氏,李怀德虽非赵氏亲生,可赵氏却待他比亲子还亲。 李怀德生母本是李光地的小妾,却是个没福气的,生完李怀德后便血崩而亡。 因此,李怀德是养在赵氏身边的。 赵氏因为一生未能给李光地诞下麟子,本就心中有愧,后来老年能得一怀德,岂有不宠之如命的道理? 因此,她竟比婆婆陈氏还要心疼李怀德,此刻正在一旁不断的用帕子抹泪。 见李光地皱眉看向她后,她将眼泪微微一敛。不过还是抽泣的看着李光地道:“老爷,是宁国府的一等子贾环打的如意。可怜如意我儿,从小谨小慎微,乖巧懂事,从不惹祸。如今却被一跋扈的纨绔给欺负了,老爷。你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 “宁国府,贾环?” 李光地闻言后,白眉微皱,眼神却有些古怪。 “怎么了,难道你还以为太太也在骗你?” 陈氏见李光地似是还不信,顿时大怒道。 李光地连忙赔笑道:“娘,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老太太不悦道。 李光地笑道:“娘,你可知这贾环是什么人?” 陈氏哼了声,拄着拐杖点了点地面。微微扬起皓首,语气傲然道:“别人惧他是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可老身我却不怕。哪怕是将官司打到太上皇跟前,老身也不会惧他。” 李光地闻言,眼角抽了抽,却依旧赔笑道:“娘,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您知道贾环这小子今年多大?” 陈氏闻言一怔,道:“我怎么知道他多大?想来。应该也有二十五六了吧?” 李光地苦笑道:“十一岁,贾环今年才十一岁,他八岁承的爵。” “什么?” …… 贾环刚乐呵呵的出了荣庆堂,路过走廊时还和在门外侍候着的翡翠等几个丫头打了个飞眼儿,惹来一阵哄笑声,然后在里面贾母的高声“责骂”中落荒而逃…… 却又在门口处遭遇了埋伏在那里的丫鬟入画。 “三爷!” 入画年纪不大。说是贾惜春的侍女,不如说是作伴的伴当。而且为人娴静,并不张扬。 贾环见她一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入画抿嘴笑道:“是小姐让奴婢在这里等三爷的,小姐说。她今日要去东边儿住,让三爷过去的时候捎上她。” 贾环闻言顿时头疼起来了,摇摇头,笑道:“得,又干起来了!不过既然我们宁国府的大小姐要回府睡觉,那咱们赶紧过去迎驾吧。” 入画闻言,眼睛顿时弯起,甜甜的应了声。 贾环笑骂道:“你也跟着你们家小姐一起胡闹吧!” 入画抿嘴一笑,歪着小脑袋道:“我是小姐的丫鬟,自然要向着小姐!” 贾环哈哈大笑道:“成,那你们就好好的斗争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乐子做。” 入画迈着一双小腿紧跟在贾环身后,解释道:“三爷,我们没有坏心的。” 贾环没好气的回头白了她一眼,道:“谁说你们有坏心了,谁有坏心,三爷我打她的屁股!” 入画闻言,俏脸顿时刹红! …… “三哥!” 娇声一呼,然后贾惜春一跃而起,蹦到了贾环的怀里。 贾环哈哈大笑着将她接住,瞥了眼她肩膀上的小包裹,打趣笑道:“哟,还准备行李了?咱们家里什么没有啊?吃的穿的用的,不都给你准备了好些?” 小惜春下巴一扬,傲娇道:“秘密,不能告诉三哥!这是给那个小蹄子看的!” “哈哈哈!” 贾环闻言大乐,道:“小吉祥以后可是你的小嫂子呢,你就这样唤她?” 贾惜春才不怕:“凤哥儿那样厉害,可还不是要讨好林姐姐,连三姐都不怕她?我有三哥疼,才不管大嫂子还是小嫂子呢,我不怕!!” 说着,还摇了摇紧握的小拳头,似是誓要将战争进行到底。 贾环一边大笑,一边张大口,作势要吃了她的小拳头。 坚定的革命女战士顿是忘了使命和斗争,尖笑着挥舞着一双小拳头左藏右挡,和贾三哥玩起了猫猫游戏。 两人身后,入画和彩屏每人背着一个小背囊,迈着小腿儿在后面小跑着跟着。 两个丫鬟看着前面的两个主子这般兄妹相得,不由都抿嘴乐了起来。 没错,凤哥儿是不敢得罪林黛玉和贾探春,可那是因为林黛玉是贾母的心头肉,心尖尖,而贾探春则是因为她的嫡母是王夫人,又一贯会来事,能在王夫人跟前说的上话。 换做旁人试试看看,在贾环没崛起前,看看贾迎春的局面就知道了…… 不过好在,贾环非常宠爱贾惜春,这就够了。 “三哥,咱们不回东面儿去吗?怎么来这了?” 玩闹了一阵后,小惜春忽然发现他们前进的方向好像不大对头,虽然也是在朝东走,可却没有朝大门方向走,便开口问道。 贾环笑道:“咱们要去接你那两个小嫂子呀!” 贾惜春闻言,撇撇嘴,道:“白荷还差不多,长的那样好看,跟画儿里人一样。可小吉祥,哼哼!想当我小嫂子,还须再仔细着哩!”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了声,然后忽然道:“四妹妹,你想不想学画画儿?” 贾惜春闻言,忽地一愣,随即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捏道:“三哥,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画画?你看到我画的画儿了?” 贾环闻言喜道:“四妹妹,你已经开始画画了?谁教你的?” 贾惜春将脑袋藏到贾环的脖颈处,小声道:“没,没人教,就是自己想画。” 贾环嗔道:“既然喜欢画,怎么能不告诉三哥?三哥好给你延请大家名师做先生啊!自己琢磨,终究还是慢了些。” 贾惜春下巴抵在贾环的肩窝处,脆脆的声音乖巧道:“可是三哥哥你那么忙,每天还要和人打架,哪有时间帮我请名师嘛!”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用嘴啄了下小惜春的脑袋,道:“谁说三哥每天和人打架了?三哥是文明人,从来不和好人动手,只是偶尔打打坏蛋!” 小惜春闻言,扬起小脑袋看向贾环,眼睛放光道:“三哥,那我可不可以打打小吉祥这个坏蛋?” …… 贾赦的院落位于贾府的东南角,占地广阔。 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四五进套院。 包括前厅、书房、正堂、以及后院的两套卧房。 抄手游廊,假山花池,一样都不缺。 邢夫人迁走后,贾环又专门使人过来收拾了番,该粉刷的粉刷,该换的家俬古董也都换了个遍。 所以这边看起来,颇显得富丽堂皇,华贵又不舒适。 贾环前日还让尤氏挑选了十个丫鬟和十个婆子,另四个厨娘过来,专门服侍赵姨娘。 一应月钱供给也都由贾环支付,不从荣国这边走账。 即使如此,已经引得无数人嫉妒的快要发狂了…… 抱着贾惜春走到后院前,贾惜春还是懂事的下来了,还自己理了理衣衫和头发,然后才牵着贾环的手,一起步入。 前头早有婆子和丫鬟一层层的通报进去,所以贾环进门时,一干人都在。 “姨娘好!” 进门后,贾惜春就甜甜的对赵姨娘请安道。 尽管按礼来说,她的身份比赵姨娘还要尊贵一些。 可如今并不是看这个,只看赵姨娘能够以姨娘的身份,占据了贾赦曾经的正院,就知道她的地位如何了。 更何况,还要看在贾环的面上。 赵姨娘毕竟不是傻子,见贾惜春这般“懂事”,她也笑容可掬的伸手道:“快起来吧,四姑娘不必跟我行礼。再说,论起来,你如今才是环哥儿最亲的人哩,咱们现在是一家人。” 贾惜春闻言,又是甜甜的一笑,点点头道:“姨娘说的是,姨娘、三哥哥还有我,咱们三个是一家人!哦对了,还有白荷嫂嫂!” 赵姨娘闻言,面色古怪起来,一旁处,小吉祥简直愤怒的不要不要的,哼了声,皱着一对毛毛虫眉,苦大仇深的看着贾惜春! 贾惜春也不示弱,两只小手叉小腰,扬着小下巴,目光得意的看着小吉祥! 贾环见状,有些挠头…… ……(。) 正文 二百一十六章 俩冤家 “娘,这里看着可还好?要是觉得哪里不好你就说,儿子再给你换就是。,” 贾环左手搂住贾惜春,右手搂住小吉祥,然后笑呵呵的对赵姨娘道。 赵姨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过当着贾惜春的面,到底没有骂出口,哼哼了两声,道:“好,怎么不好?老娘一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宅子。” 贾环在两个小脑瓜上按了按,将两人的蠢蠢欲动镇压下去后,笑道:“娘,你今年还不到三十,连小半辈子都不到,日后大把的好日子还有的你去享受呢。” 赵姨娘目光复杂的看着贾环,不过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叹息了声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带着她们去你那边吧,已经夜了。” 贾环见赵姨娘眼中郁郁寡欢的模样,心里有些闷,不过面上还是笑的和煦,道:“娘,今儿你先早些休息,明儿我请你到东边儿会芳园里吃席……” “我吃你娘的席,老娘……” 赵姨娘可能这两天来了大姨妈,心气儿总是不顺,方才又在贾母和王夫人那里吃了鳖,满肚子的火,如今初到这么个华丽堂皇的豪宅内,心中竟没有半点喜悦。 关键是,三年前贾环过继时,她还没感觉到自己要失去儿子,当时只一心为儿子能承爵感到兴奋。 可今天,尤其是眼见贾环居然要和她分开两府而居,贾母又死死的将她按在这边,唯恐她跟过去给贾环做耗时。至此,她方才真切的感觉到。儿子已经不是她的了…… 就连青春期都没这么忧郁过的赵姨娘,看到贾环后。心里突然变得无比的忧伤烦闷起来。 贾环心思通透,看到赵姨娘脸色焦躁落寞,心里转了几圈,也就猜出个大概来。 他松开终于安分下来的小吉祥和贾惜春,留下她们在原地面面相觑,然后笑着走上前,拉起赵姨娘的手,握在手中,让她感触到他手心的温度。一脸灿烂的笑道:“娘,您这是怎么了?哎呀,瞧您!不过是换个地方住嘛,有什么好不自在的!儿子还是你的儿子,儿媳妇还是你儿媳妇。你要真觉得住这里不舒服,明儿我去跟老太太求情,让她放你跟我过去住,好不好?” 赵姨娘闻言,眼泪巴巴的就往下掉。抽泣道:“儿贼,你还嫌你娘挨的训不够狠吗?” 贾环嘴角抽了抽,赔笑道:“娘,这是哪里话。我好好跟老祖宗求情就是。估摸着,咱们娘俩虽然有可能挨一顿骂,不过总归还是能办到的。挨骂怕什么?对于咱娘俩来说。挨骂还不和吃饭一样简单……” 赵姨娘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摇头道:“行了,你能有这个心就好。说到底。娘在这个府里住了十几二十年,已经习惯了,不想去东边儿住。走吧走吧,别老站在老娘眼前晃的我眼晕……” 贾环笑道:“要不,今晚我就在这边歇了?反正这院子里就属屋子最多。” 赵姨娘哼了声,觑着眼看贾环,道:“你是真想给老娘上眼药还是怎么着?今儿你在我这歇了,改明儿老太太保准又要发作我了!” 贾环哈哈笑道:“好好好,那我就先过去了,反正就那么几步路。这院子里的嬷嬷和丫鬟都是本分人,娘你尽管使唤就好。你现在也可以给小鹊封一个一等大丫鬟当当,要不作个小总管什么的也成。” 赵姨娘“呸”的一声啐了一口,骂道:“长等级还不得长月钱?你懂个屁!” 贾环无语的看了看待在赵姨娘身后充耳不闻的小鹊,然后对赵姨娘道:“娘,你每年年节赏给她的银子都超过她两三年的月钱了吧,还在意这点儿?” 赵姨娘皱眉看着贾环,道:“我原道你长进了,怎么还这么抠门?逢年过节的赏丫头一点赏钱,你都记挂到现在?” 贾环终于被彻底的打败了,举手投降道:“娘,儿子原以为自己的功力已经快接近你了,今日看来,儿子距离您的境界,还是远远不如啊!” 赵姨娘哼哼得意的笑道:“少扯你娘的臊,老娘要不比你强些,又怎么能教导出一个爵爷来?” …… “三哥,姨娘好凶啊!” 出了赵姨娘院后,小惜春又攀到了贾环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心有余悸的说道。 贾环一手抱着贾惜春,一手牵着小吉祥,本来他还想让白荷牵他的衣角的,可白荷毕竟已经是大人了,没脸像他这么往死里作…… 贾环听到贾惜春的话后,哈哈一笑,正要开口,就听小吉祥不悦道:“耶耶?你咋能这样说奶奶呢?奶奶人很好的!” 贾惜春撇嘴道:“我又没和你说话,你插什么嘴?” 小吉祥理直气壮道:“你敢说我奶奶,我当然不依你!” 贾惜春不理这一茬,她趴在贾环的肩膀上,看了看跟在贾环身后的白荷,又看了看小吉祥,然后目光同情的看着小吉祥,道:“小吉祥,我有一句好话,你想听不想听?” 小吉祥大圆眼睛睁的溜圆,一脸戒备的看着贾惜春,道:“你能有什么好话?” 贾惜春还没说,自己就开始笑的全身抖个不停,强忍着笑道:“小吉祥,你要真想做我的小嫂嫂,那我就要诚心的劝你一遭了,唉,你真该减肥啦,难道你就没听我三哥说过,这女孩子呀,千万胖不得,否则一胖就会毁所有的,咯咯,你……你看你肉嘟嘟的脸……哈哈哈哈!” 小吉祥闻言,一对毛毛虫眉皱起,小圆嘴巴咧开,露出里面的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她目露“凶光”的怒视着趴在贾环肩窝处笑个不停的小惜春,呼吸粗重。憋了小一会儿后,可能是蓄满了能量。小吉祥忽然怒吼一声:“老娘和你拼了!” 然后就朝贾环身上扑去! …… 等尤氏和秦氏看到贾环时,就看到他左一手抱着妹子,右一手抱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儿的好笑场景。 这倒也罢了,贾惜春她们都认识,小吉祥……看着也还眼熟,只是不知道名字叫什么。 但贾环身后的白荷,就让两人大开眼界了。 尤其是秦氏。 秦氏在贾府里,从来都是以相貌取胜,两府加起来那么多女眷。若是拓展到整个贾族就更多了。 可是所有的女眷加起来,就没见过在相貌上超过她的。 满打满算,也就贾母的那个外孙女林黛玉,样貌风流不输于她,但林黛玉毕竟还年幼,而且身体瘦弱,不像她,该饱满的地方都格外的饱满,该瘦的地方又没有一丝赘肉。 一直以来。秦可卿虽然面上不显,可心中还是颇为得意自己的容颜相貌的。 然而,今日甫一见白荷,她真心震动了。 秦可卿从未想过。在这座贾府中,会有人能在相貌上胜过她。 但现在,这个想法动摇了。 眼前这个女子。无论是在美还是在媚上,都不比她差。可以说是在伯仲之间。 但秦可卿非常清楚的明白,对面这女子有一样是她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 那就是那一双堪称倾国的美眸中。中正平和的眼神…… 再加上,这个女子不像她,身份那般尴尬,而且已经不是云英之身了…… 念及此,秦氏心中竟不由生出一股自卑心态。 “大嫂,今日四妹妹在咱们这边歇息,另外,这个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丫鬟,也是我日后的妾室,我娘一直拿她当女儿在养,我也一直拿她当妹子看待的,她叫小吉祥。还有这个,现在就是我的妾室了,她叫白荷。” 贾环乐呵呵的,面色毫无障碍的给尤氏和秦氏等人介绍道。 尽管心中既好奇又可乐的不行,但尤氏表面上却没有什么异色,反而笑的非常灿烂,一边拉起贾惜春的手,亲切的说着话,一边又笑眯眯的和白荷甚至是小吉祥点头打着招呼。 倒是她身后跟着的那些嬷嬷和丫鬟们,一个个面色古怪起来。 贾环今年才不过十一岁,居然就已经有了一个正妻老婆(赢杏儿),还有三个小妾了。 这得……多丧心病狂啊? 不过,当贾环笑呵呵的眼神从众人脸上扫过一圈后,所有人都立刻变换了脸色,一脸正经的站在那里,脸上半分杂色都没了。 “四姑娘,嫂子带你去歇息吧?已经夜了,明儿大家再一起去园里玩耍,好不好?” 尤氏温柔可亲的对贾惜春说道。 贾惜春闻言,却撇着嘴看向贾环,巴巴儿的道:“三哥,惜春想和三哥一起睡。” 余光还瞟了眼小吉祥…… 贾环头疼,笑道:“你忘了,三哥今晚上要去跪祠堂?” 贾惜春眨巴了下眼睛,而后有些懊恼的抓了抓小脑袋,道:“哎呀,我怎么忘了……” 贾环哈哈大笑道:“行了,看你眼睛都有些迷糊了,快去跟着大嫂歇息去吧。明儿再来寻小吉祥玩耍!” 贾惜春虽然不甘心,可也没办法,那是贾母的命令,没人敢违抗。 倒是尤氏和秦氏两人闻言后,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忧的看着贾环,只是却不好相问。 贾环笑着解释了两句,并说没事后,两人才带着闷闷不乐的贾惜春并入画和彩屏离去了。 ……(。) ps:感谢唱歌超好听的北大萌妹纸“立冬有夏”的打赏,这两天码字的时候都在听立冬的《改变自己》! 感谢书友“索蓝宇”、“良辰美酒求佳人”、“螃蟹夹到手”、“演到地老天荒”、“读遍起点“”“醉卧平生”“最爱看书吃饭”“乌拉永远”的打赏。 感谢书友“魔教之皇”“巫山雨陆0209”“挖洗拍狼”“辰羽”“墨埃”“巫师家庭”“大侠逍遥客”和“无奈`回首”的打赏。 正文 二百一十七章 四人行 “哼哼哼哼哼!” 等妹子和嫂子都离开后,贾环嘴角弯起一抹坏笑,看着白荷和小吉祥二人,发出一阵浪荡的坏笑声。 只听这笑声,白荷的俏脸就瞬间被一抹娇红晕染到耳际,勾起了她某些羞涩的回忆…… 而且,这得是多浪荡的人才能发出这么浪荡的奸笑声! 不过,白荷却没有低头避开贾环的眼神。 她虽然性子温婉,但却并不小家子气,而是天生拥有一个很稳重也很大气的胸怀。 一双美眸含笑的看着贾环,眼神中的柔情和思念,快要将贾环的心都暖化了…… 一旁的小吉祥闻声,先是咧嘴一乐,熟悉的三爷又回来了! 然后大眼睛转了转,忽然跟着开口,惟妙惟肖的学了这段笑声:“哼哼哼哼!” 贾环差点没跪了,一脸惊恐的看着小吉祥道:“小吉祥,你想干什么?劫财还是劫色?打个商量,只劫色行不行?” 白荷俏脸愈发绯红,一双肩膀不可抑制的抖啊抖啊抖…… 小吉祥也有些吃不住了,刹红着小脸儿,低下头,踩着绣花鞋的小脚丫在光滑的水磨砖地面上悄悄的画着圈儿,轻声扭捏道:“也行……” “噗!” 白荷再也受不住这对“狗男女”的对话了,喷笑出声。 贾环哈哈大笑起来,一手将小吉祥抱了起来,在她婴儿肥的红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后,还贪心不足。又一伸手,在白荷的惊呼中。也将她抱了起来,自然。也少不了一口…… “三爷,快放我下来,这……这……这太不像了。” 白荷觉得快要活不成了,贾环抱小吉祥倒也罢了,虽说小吉祥和贾环同岁,但自从贾环练武后,个子就不停的疯长,如今小吉祥的身高只勉强到贾环的胸前,所以贾环像抱小孩子一样将小吉祥抱起。看起来并不算太违和。 但白荷不同,她今年都已经十七了,身高比贾环都低不了多少,结果也被贾环像抱小孩儿一样给抱起,那感觉……实在是太羞涩了! 小吉祥却看着有趣,在贾环的另一臂弯里“咯咯”欢笑着。 贾环理直气壮道:“我抱我的宝贝,有什么不像的?荷宝贝,你可知三爷有多想你?” 白荷闻言,心中大暖。顿时就不挣扎了,一双修长的眼眸,眸光如水的回视着贾环…… 情意绵绵! “嗯哼,咳咳。嗯哼!” 大好的郎情妾意就这样被破坏了,两人一齐不满的朝“噪音”发源地看去,只见小吉祥皱着一对毛毛虫眉毛。比两人还不满的瞪着两人。 “噗嗤!” 白荷一边笑着,一边从贾环身上挣扎下来。她着实不习惯这种“另类”的感觉。 贾环也不作了,放白荷下地后。才没好气的看着小吉祥,道:“三爷做梦都是你,你哼什么?” 小吉祥闻言,顿时大喜,眉飞凤舞道:“三爷,你梦到小吉祥在做什么?” 贾环“悲愤”道:“梦到你糟蹋了我,三爷虽拼死反抗,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贞操……” “哎呀!三爷你……” 小吉祥大红着一张脸,不依的想要贾环打架,不过话没说完,就止了,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人进了客厅。 董明月! 贾环如今住的是宁国府家主所居的主宅,经过宁国公府四代家主的修缮,当真可说的上是富丽堂皇,华贵大气。 只是到了贾珍这一代,他不仅将主宅修缮的愈发奢华,还将主宅周遭的几套小院子与主宅打通相连。 东府里凡是颜色好的丫鬟,甚至是仆妇,都被她安排到小院儿里,越是靠近主宅的,长的就越标志。 至于左右厢房,住的则是他最宠爱的几房妾室。 贾环接手宁国后,这些人自然都清了出去,没地儿去的,也都换了院子养了起来,日后若是有熬不住了,还可自行选择去留。 所以,主宅周遭的院子和左右厢房都空了出来。 贾环住进正房主卧后,就将东厢房收拾出来,安排董明月住了进去。 这已然是爱妾的待遇。 厢房和正房本就是在一个院落中,也方便主家临幸…… 所以,正房这里出现什么大动静,厢房也是能隐约听到动静的。 而且董明月知道贾环今日要去接赵姨娘她们,此刻听到动静,自然明白是人来了。 先前三年,她在城南庄子上住时,虽然鲜少与人见面,但却不包括赵姨娘、小吉祥和白荷三人。 当然,即使相识,她们之间的话还是比较少。 赵姨娘三人,说到底,还是正常家庭的女眷,和董明月这种传说级的江湖女侠不是一路人。 连赵姨娘和贾环都不大畏惧的小吉祥,独独对这个面色冰霜的姐姐怕的紧…… 因为彼此间也算是熟人了,知道她们到来,董明月也不好装着看不见,于是便过来探视一番。 谁曾想,还没进门,就远远看到,那个没羞臊的男人,居然连白荷都那样抱了起来亲了一口! 最可恨的是,他还没那样抱过她呢…… 这个世上,有不结婚的女人,不生孩子的女人也有,但不吃醋的女人,绝对没有。 这和世情无关,和品性也无关,和理智更无关。 君不见,不论是王夫人于赵姨娘,还是王熙凤于尤二姐,那酸味都能弥漫整个贾府了。 所以,董明月是白莲圣女,不是白莲圣人,所以她的脸色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哟!明月也来迎她们了?这下可好了,咱们一家人总算是到齐了!” 见到董明月进来,贾环心中一毛,但他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是一脸喜色的唤道。 可能是贾环的这一句“咱们一家人”打动了董明月的心,也可能是贾环脸上的喜色让她不忍发怒,总之,她的脸色和缓了下来…… 其实董明月内心深处也知道,在这个世道里,别说贾家这种豪门公府,就是寻常富庶一点的百姓人家,都会纳两个妾室。 她自己又是这般身份,还…… 又怎么可能让贾环独守她一个呢? 只是,知道归知道,大道理谁都懂,却又哪里是能轻易做得到的? 如是一般女子,被豪门纳入为妾,那么心中纵然酿成醋海,可手段也只能在内玮之间使,在当家老爷面前却是要陪尽笑脸的。 否则,单单一个“妒”字,就在七出之列。正室尚且如此,何况小妾乎? 好在,她遇到的不是薄幸郎,而是一个会哄人的贴心小郎君。 小吉祥乖乖的自己跳下去后,贾环走上前,牵起董明月的手,将她拉到白荷旁边的椅子边坐下,然后又让白荷和小吉祥也坐下后,贾环环视了三人一圈后,面色得意的笑道:“娘那边已经算是荣养了,日子差不了,所以咱们就不必去管她了,咳咳……总之,日后呢,咱们这个家里,就是四口之家了。 现在,我们来排一下大小座次……” 此言一出,就连恬静如白荷者,都忍不住凝神看向了贾环。 小吉祥一双大眼睛巴巴的看着贾环,不过,她祈祷的却不是想要成为妾室中的大房,而是希望她能成为妾室中的小妾…… 这要“归功”于赵姨娘多年教导的成果! 既然做不了当家太太,那至于做几房小妾其实都无所谓,二房三房四房的,从性质上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那就是,越是小的,就越受爷们儿的宠爱! 比如说,她自己…… 再比如说,先赦大爷和先珍大哥儿,每个人都讨了一堆的小老婆,可最受宠的,都是最小的那个。 这段教导,是赵姨娘避开了小鹊还有白荷,在晚上睡觉时单独传授给小吉祥的。 乃赵家门儿里不传之秘!! 所以,小吉祥此刻眨着一双大眼睛,握紧了小拳头,颇有些紧张感的期盼着…… 贾环看到小吉祥这幅模样就想笑,还想在她红扑扑的脸蛋儿上咬一口…… 嗯嗯,贾环清了清嗓子,笑道:“都别紧张,大家都是相处了几年的家人了,哪里还用紧张?也都别担心我厚薄不均,咱们啊,索性就照年龄来排,如何?” “哦!太好了!!” 出乎意料,原本贾环担心最不满的小吉祥,居然成了拥护者! 白荷和董明月也有些意外的看着小吉祥,小吉祥被人看的不好意思,赶紧收敛了笑容,一只手掩住口,不再出声,可眉角的笑容还是灿烂的甜人! 众人左瞅右瞅也瞅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大家心里都约莫有数,作为赵姨娘的嫡传弟子,小吉祥肯定是在赵姨娘那里得到了什么良方了。 只是…… 但愿小吉祥不会被坑惨……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义,那咱们就序齿分大小,连我在内!” “首先,荷儿和月儿都是隆正元年的生儿,不过,荷儿是正月的,月儿是三月的,所以……” 贾环正微笑着说道,白荷却忽然开口道:“三爷,还是让明月排在前面吧,她毕竟是官宦家的小姐,我……我是匠户出身,排在前面老太太也不喜的。” 董明月闻言,面色微妙,语气淡淡的道:“……” ……(。) 正文 二百一十八章 恶客 董明月淡淡的道:“我家里的情况不比你家好多少,老太太知道你的情况尚能容你,若是知道我家的情况,怕是……所以,还是按照环郎说的来吧。” 白荷和小吉祥怔怔的看着董明月,但关注点并不是她的家庭情况,而是那声……“环郎”! “郎”这个词,并不是说有多么高端,只有夫人太太才能喊…… 实际上不是,即使许多青楼女子,呼唤情郎时,都喜欢用一个“郎”字来后缀。 当然,也并不是说,这是一个贬义词。 那句著名的青梅竹马,就是由“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而来。 这个词最大的特殊性在于,它代表男女双方是以一种平等的身份在……谈恋爱。 在青楼中,若非两情相悦者,女方多是以恩客来形容对方,口称大爷。 唯有遇见“两心相知”的知己时,方会以“郎”唤之。 除此之外,在戏剧里,公子与小姐私定终身后,也多以“陈郎”、“张郎”或者“李郎”唤之。 这是什么概念呢? 就好比后世刚刚改革开放,邓丽君的歌刚流入内地,或者是,资本世界的电影刚传入大陆,电影中常有人唤男方为“亲爱的”那样。 寻常人,通常只有在关了灯钻被窝里后才敢小声的喊两声过过瘾,助助兴,绝对没人敢当着众人面喊出来。 因为那实在是……太超前,太时髦,也太刺激了! 就连内宅功力深厚无比的赵姨娘赵水莲。也只敢唤贾政一声“老爷”,被窝里放肆的时候偶尔也会大胆唤一声“相公”…… 也就是如此了。 谁敢像董明月这般。这么胆大包天,这么……刺激!! 白荷和小吉祥两人就如同初看了现实版的禁忌“春宫”一般。被激的面红脸热,呼吸急促…… 董明月虽说是江湖儿女,可在同性尤其是同龄同性面前,还是被看的极为不自在。 贾环对突然改变的气氛极为好奇,怎么好端端的气氛,突然就变得……这么暧昧,这么升温,这么粉色呢? 只是,大家的关注点怎么都不在他身上? 这不对啊……她们不会要撇下他。自己去嗨吧? 大概是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贾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笑的无比的风骚,将闷骚型心理表现的淋淋尽致。 听到贾环的笑声,三个女孩儿的脸色“腾”的一下都成了大红色。 “你笑什么?” 董明月羞恼的“怒视”着贾环道,一双眼睛罕见的水汪汪的。 董明月如此表现,白荷比她更甚,羞涩的如同一朵盛开的粉莲…… 两人无限娇羞的模样,看的贾环心旌摇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看着贾环都快要冒火的眼神,别说白荷,就连董明月心里都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就会发生一些更羞涩,也更禁忌的事…… 气氛。愈发粉色了! …… “嗯哼,嗯哼哼!” 小吉祥极为不满意。姑奶奶我也在羞涩好不好,三爷你忒不讲究。咋就不瞅我呢? 嗯,气氛瞬间恢复过来了…… 既然从“无脑”状态中清醒过来,那么局面就有些尴尬了,再加上身上的不自在…… 首先,董明月便撑不住了,看也不敢看人,只和众人微微点了点头,就飘一般的逃出去了。 白荷也想逃,可是她初进这座大宅门儿,连路都认不清,又能往哪里逃? 只好垂着头面色绯红的坐在那里,自顾羞涩…… 倒是小吉祥,依旧一脸不满的看着贾环这个负心郎,皱着一双毛毛虫眉毛! 贾环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然后再次将她一把抱起,小吉祥倒也乖觉,双手顿时攀到了贾环的脖子上,脸上的不满也化成了嘻嘻的乐。 贾环道:“走吧,三爷带你们去看看给你们准备好的屋子,三爷我可是特地费了番心思呢。” 说罢,贾环抱着小吉祥,又牵起俏脸依旧绯红一片的白荷的手,一起出了正宅,朝西厢房走去。 “三爷,我不想要自己的房间。” 三人漫步在抄手游廊中,小吉祥忽然开口道。 贾环奇道:“你不要自己的房间?那你住哪里?” 小吉祥“羞涩”道:“我可以和三爷一起住啊!”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道:“我警告你啊,老太太最防备的就是你这种小蹄子。年纪小的时候还可以,现在年纪大了,也该讲点规矩了。” 白荷在一旁抿嘴乐。 小吉祥苦恼道:“唉,要是我们都不长大就好了,就像咱们刚去庄子上的时候,就两间卧房,奶奶一间,咱们三个一间,晚上还可以睡在一起!” 贾环也苦恼:“小吉祥,你不知道三爷我多向往这种生活……” 小吉祥闻言眼睛一亮,急道:“三爷,如今在东边儿你是最大的,谁都要听你,那咱们以后还是这么着吧!” 贾环摇头苦笑,道:“唉,三爷哪里是最大的,这个世道,最大的是规矩。要是咱们真这样做了,三爷倒是没事,顶多被老太太叫去骂一顿,可你和白荷就惨喽!” 小吉祥闻言,打了个寒颤,而后耷拉着一对毛毛虫眉,叹息道:“真想和三爷一起睡啊……” “噗!” 白荷实在受不住了,喷笑出声。 贾环也哈哈大笑道:“你倒也不知羞!” 小吉祥撇嘴道:“又不做什么坏事,哪里有羞的?住一起还能听三爷唱曲,还能听三爷讲故事,多好!” 白荷闻言面色有些古怪,因为贾环当初给她们讲的是鬼故事,差点没把两人吓出个好歹来,也不知道哪里好? 倒是便宜了某人,趁机动了不少手脚…… 贾环却很得意,笑呵呵道:“日后时间长着呢,咱们慢慢来。” 小吉祥脆生生的应下了。 在正房和西厢房之间的拐角处,有一间相对来说比较狭小的单间,就是所谓的耳房了。 这间耳房说是小,其实占地也有三十多平米,放在小门小户中,都能当正堂用了。 小吉祥因为现在还没名分,而且也还太小,所以就给安排到了耳房中。 三人进了耳房后,小吉祥登时就从贾环身上滑了下来,一边欢呼着一边蹦着小腿儿,朝里面的架子床上扑去。 架子床四周,层层叠叠的围着不知多少层薄薄的粉色烟罗纱帐,帐子内有一兔子绣枕,还有两床红色锦被。 但被面上绣的却不是鸳鸯戏水或者富贵吉祥的图面,而是一群非常可爱的小动物。 除了架子床外,房间内还有小姐椅、梳妆台、脸盆架、绣墩和罗汉床。 凡是寻常大小姐该有的,房间里都应有尽有。 但又与别人不同,因为家俬上的雕刻,少了些富贵奢靡的图案,多了许多童趣可爱的图形。 总之,让人一看,就能知道这是一间给小孩儿准备的房间。 架子床的一旁,还有一个足有小吉祥身高的衣柜。 贾环看着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般的小吉祥笑道:“看看衣柜里面,你小时候不是最羡慕我娘的那个衣柜么?现在你也有一个了。” 小吉祥正在床上抱着兔头枕撒欢,闻言,愈发惊喜,一下蹦下床,跑到衣柜前,还深呼了口气,然后才郑重其事的打开柜门,随即,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声…… 贾环和白荷都笑呵呵的看着在那里高兴的不得了的小吉祥,看了一会儿后,贾环悄悄的拉了拉白荷的手,然后在白荷脸色愈发红润中,出了耳房,朝西厢房疾步走去。 进了西厢房反手关上门后,贾环甚至都没有让白荷有时间仔细看看她未来的闺房,就在她的娇呼声中,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堵住了她的嘴唇。 …… 翌日,一大早,贾惜春就带着入画赶到了宁国府祖祠堂所在的小院儿门口,站在黑色栅栏圈外,垫着脚尖儿探着小脑瓜往里瞅着。 贾环刚走出祠堂大门,和焦大道了个别后,正要离开,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两个小脑瓜,心里一转,就明白两人是来查岗来了,顿时大乐起来。 走出宗祠院落的大门后,贾环笑呵呵的看着小跑过来的贾惜春主仆二人,戏谑道:“怎样,三哥没有说谎吧?” 贾惜春有些羞赧一笑,然后仰着小脑袋,笑眯眯的对贾环道:“三哥,我想和你一起吃早餐哩。” 贾环哈哈一笑,道:“好,三哥请四妹妹吃早餐,咱们就吃……” 贾环话没说完,就见有一婆子走来,行一礼后道:“三爷,二门外李管家传话过来,说有一贵客上门,需要三爷亲自去迎接。” 贾环道:“李万机没说是什么人?” 那婆子有些结巴道:“好像是……好像是什么相爷。” 贾环闻言眉头一皱,不过随即又恢复过来,他赔着笑脸对贾惜春道:“完蛋了,外面来了恶客,三哥要去对付,可能没时间和四妹妹一起用早餐了。” 贾惜春虽然也是一脸的愤慨,可还是懂事道:“三哥,你去忙正事吧。咱们还可以一起吃中午饭和晚上饭,还有明天早上的早饭!” 贾环心中很满意,点头笑道:“好,我家小惜春最懂事了!等三哥对付了恶客,就来寻你!” ……(。) 正文 二百一十九章 乱秦之贼 “三爷……” 李万机迎上已经换了身正服的贾环,语气有些担忧的唤道。≧頂點小說, 贾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来的什么相爷?” 李万机道:“小人也不知,只见他轿子前有仆人打着一顶清凉伞,而且还乘着八抬大轿。八成是……” 所谓清凉伞,即国朝赐予内阁宰执所用,以示身份尊贵的一把大伞。 清凉伞所在之处,必有一身着紫衣的内阁大佬。 或许就品级而言,内阁阁老没有公侯伯府邸尊贵,但就实权而言,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宋朝时,宰相甚至要贵于亲王。 本朝虽然并无这种殊荣,但也绝对非同小可。 辅佐君王安治天下,岂是凡人? 虽然这两天两府里流传的最热的段子就是,威风凛凛的贾三爷将李相爷的公子给当街打了。 可李万机不比那些不靠谱的,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底子,知道李相爷三个字在国朝意味着什么。 因此,他语气有些担忧。 贾环瞥了李万机一眼,嘴角抽了抽,道:“放心吧,你这老本家要是就这么点子肚量,他也当不了这个不倒翁了。” 李光地是大秦最有名的官场不倒翁,仕途一甲子,还从未跌过跤,拾过跟头,贾环故有此语。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宁国府大门门楼处。 宁国府的正门,寻日间都是不开的,除非有宫中中旨传下。亦或是有贵客临门时,才会打开一次。 然而神京城中。能在宁国府门第前称得上一个贵字的,着实屈指可数。 当然。一把清凉伞的拥有者,不管怎么说,都在这个行列中。 因此,此刻宁国府中门大开。 几十个身着青襟华服的仆人毕恭毕敬的罗列两旁,贾环也正装正冠,一本正经的站在门口台阶下,等待八抬大轿里的贵人下轿。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轿子里的人似乎不大愿意下来。 八抬大轿。虽说还在轿子范畴,但实际上内里已经算是比较宽绰的了。 说是一个小包间也没什么问题。 内里设有坐榻,小茶几,小书橱,还有两个待客用的锦墩。 此刻,坐榻上的李光地正美滋滋的享用着一杯上好的贡茶,每年武夷山半山崖上的那棵老茶树产的新茶,除了供太上皇和皇帝外,也就李光地能捞着几两。 喝了两口茶后。李光地还是不起身,咂摸了下嘴,他轻轻的敲了敲悬于轿门口处的云板,吩咐道:“去。请贾家小子上轿说话。” 恭候在轿子一旁的相府老管家闻言,恭声应了声,然后便走向站在贾府大门口保持微笑面容的贾环。躬身道:“贾爵爷,我家相爷请爵爷上轿说话。” 贾环闻言一怔。面色隐隐有些难看,道:“我这座宁国府虽然是座小庙。难道还容不下你家相爷?” 这话说的凌厉诛心,但那老管家面色却没什么变化,再次躬身道:“爵爷,我家相爷只是请爵爷上轿说说话。” 贾环懒得和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计较,他哼了声,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既然你家李相爷老胳膊老腿的不方便,那我这身强体壮的多走几步也没什么问题。” 说罢也不等那老管家,径自走向轿子,打开轿门,上了轿子。 贾环原以为,这李光地既然给他来这一手,想必一定会仗着宰相的身份,倚老卖老,欺压于他。 如果真这样,贾环打算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二杆子脾气!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怒气冲冲的上了轿子后,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张笑成老菊花的笑脸。 “啧啧,看你这架势,果然是年轻气盛,嚣张跋扈的名头冠你头上还真不冤枉你。怎么,要是老头子我说你两句,你还准备对老夫也抱以老拳?” 李光地面上笑的一团和气,可该批评的话却半句没落下,偏生,还给人感觉,他批评的很有道理…… 贾环脸上的冷笑散去了,有些尴尬道:“小子贾环,见过李相爷。” 不是他认怂,不管敌我关系如何,该有的礼仪和家教总是不能缺少的。 李光地上下打量了番贾环,笑道:“你和代善公长的不像,性子也不像。当年,就连老夫也要拜倒在代善公的绝世风姿之下。 代善公允文允武,性格儒雅出众,与人交谈一二句,便能使人如沐春风,为其仪态而心折。老夫与太上皇聊天时,还常常提起他…… 再看看你,唉,虽然也算是少年英资,风采不凡。可是比起代善公,相差甚远。”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荣国先祖是我祖父,我不像他倒也情有可原。可你儿子还不像你老人家呢,你怎么不说他……” 李光地闻言不怒反笑,而且笑的声音很大,笑罢后,指着轿门口角落里的绣墩对贾环道:“坐下说话吧,老夫今日上门做了回恶客,还有事相求呢。” 贾环也没客气,拱拱手谢过后,拎过绣墩坐下,看着李光地道:“您老人家乃当朝宰辅,位高权重,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哪里还用的着小子做什么?” 李光地不理会贾环话里的怪味,笑道:“若是寻常难处,自然用不到你,可这件事因你而起,所以老夫不得不上门求助于你啊。” 贾环歹话说到前头:“李相爷,小子我家里条件不大好,自幼就没读过什么书,知道的事不多,你老可别坑我!” “哈哈哈!” 李光地闻言大笑不已,指着贾环笑骂道:“怪道太上皇说起你来,只说是个猢狲。如今看来,还是太上皇慧眼识人。小子。你不仅胆大包天,还惫赖的紧。不过这件事。却容不得你推脱。 是这样,我家那个混账小子,自幼被宠惯坏了,前日,你将他揍了一顿,也算是给他提个醒。说起来,老夫还要谢谢你,但是……” 贾环苦笑道:“李相爷,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一个但是。不过我提前说好。前儿个我就是不忿他们纵奴行凶,轻轻的抽了他一下,疼都没多疼,更别说有什么大问题了……要是他现在出了什么毛病,你可别赖我,我是绝对不认的。” 李光地又笑了阵,然后感慨道:“如意这孩子,说坏呢,还是不算坏的。就是自幼被宠惯了。长大后又结交了些不大好的朋友,听的奉承话多了,渐渐也就崖岸自高起来。这件事也给老夫提了个醒,往后要在他的教育方面多费点心思。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关键的是,我家的老太太,今年已经一百零八岁高龄了。如今整天就守着家里的这根独苗苗过日子。 这根独苗苗被你收拾了番后耍起脾气来,不肯吃饭。结果连累着老太太也不肯吃了。哎呀,老夫真是心焦的紧啊! 这不。老夫只能仰着一张老脸,上门来求贾爵爷了。” 娘希匹,老家伙说两句吸溜一口香茶,也不知道从哪儿贪来的这么香的香茶,客人坐在对面也不说倒一碗茶招待一下,有这么求人的吗? 贾环坚定的摇头道:“老相爷,这件事如果是晚辈做错了,在道理上站不住脚,那晚辈现在去给您儿子磕头都没问题。可问题是,晚辈自觉并无错处!所以,总不能因为您儿子耍脾气,祖母心疼了,我就要巴巴儿的去给他鞠躬作揖道歉,没这个道理吧?” 李光地叹息了声,道:“老夫也知道为难你了,可这不是事急从权嘛。要只是如意闹毛病不吃饭,老夫理都不理他,爱吃不吃,不吃拉倒。他年纪轻,扛饿。可老太太不同啊,老太太年纪太大了,少吃一两顿着实让人心焦。” 贾环有些为难道:“要不这样,晚辈可以跟相爷您去相府上,给太老夫人说说好话,但是你儿子那边,就请恕小子无能为力了。” 李光地闻言面露不悦,一对白眉缓缓皱起,沉声道:“小子,你可知道,别人会顾忌你贾家,老夫却没这个顾忌。在圣上面前,老夫都少有一个求字,今日难得开口,你敢扫老夫颜面?你须知,老夫可不是忠顺亲王。老夫若是出手……哼哼!” 所谓气势者,不能说虚妄,这个东西确实有。 但是这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彼此双方有关碍,或者说,有利害关系。 比如说,体制内的高官对下属,公司的上级对下级。 再比如说,学校的老师对学生,局子里的条子对罪犯…… 只有这种双方占有利害关碍的情况下,才能深刻的体会到上级的威严和气势。 跳出这个圈子外,南韩的长腿妹就绝对不会崇拜北韩的三胖欧巴。 同理,贾环也不觉得气势逼人的李光地能咬他一口,所以面对李相爷的滔天雄威,贾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咧开一张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的无比灿烂,对李光地道:“要不,您老试试看看?” 李光地一双老眼盯着贾环,两人就这般对视着,良久之后,李光地眼角抽了抽,缓缓道:“小子,老夫只希望你胸中能时时不忘忠义,否则,日后乱我大秦之贼首,非你莫属。” ……(。) ps:感谢书友“罩杯须用手来量”的打赏,解释一下,罩杯兄其实是天涯兄的小号,但在书评区里被以良辰、魔皇、小萨还有起点为首的四大恶人给欺负的只能开小号避难了,唉…… 感谢书友“索蓝宇”“天然卷的家伙都是好”“良辰美酒求佳人”的打赏~~ 感谢书友“巫山雨陆0209”“挖洗拍狼”“天宇尘寰”“那过去的过去”“巫师家庭”“大侠逍遥客”和“yqazxc”的打赏。 很奇怪,昨天打赏的书友很多,收藏也诡异的暴增了大几百多,但订阅却少了许多…… 怪怪的,希望是赠币所致…… 另外说一句,剧情快要转折了。 正文 二百二十章 告诫 听到这句话,贾环当真是觉得日了狗了。 他无语道:“李相爷,您这出手护犊子是不是也太狠了些,不就抽了您儿子一巴掌吗?您就想把我贾家定位成乱臣贼子?您怎么不直接给小子下一个盛世能臣、乱世奸臣的批语,说我是活曹操不更好些?” 李光地笑道:“你也别急着喊冤,老夫只问你一句,你心中可有敬畏?” 贾环莫名其妙道:“当然有了,我贾环敬天敬地敬祖宗,还敬畏国法……老相爷,不是晚辈放肆,我真要说你几句……你这护犊子护的也太过了些,连自己的格局和体面都不要了。不就是打了您儿子一巴掌吗?充其量也不过是晚辈之间的矛盾,结果我这刚打了小的您这老的就出面,您忒不讲究了些。” 李光地闻言哈哈大笑,指着贾环道:“你自己听听,你这还叫有敬畏?” 贾环玩味的看着李光地道:“老相爷,您这才叫没有敬畏。是,小子我这般和您说话确实略有不恭,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小子没有犯错,更没有犯法。小子我行得正,走的直,何惧之有?” 李光地闻言后,老眼中的目光深邃了些,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老头子呵呵笑了两声后,道:“好了,老夫不过白话两句,玩笑而已……既然你说你能哄好老太太,那老夫也就不逼你了,咱们别浪费时间,这就回去吧。” 说罢,老头子不给贾环反对的机会。伸手拉了拉身边的一条细绳,随即。轿外轿檐顶角处传来三下铃铛的脆响声,这架当朝一品宰执方有资格乘坐的。皇家内务府所出的八抬大轿,便起行了。 贾环傻眼儿了,看着李光地道:“老相爷,您这是在给小子挖坑呢?怪道您不愿进我宁国府里,您这是从一开始就盘算好了?” 李光地笑的有些得意道:“老夫也是没法子,若是换个勋贵家的子弟,老夫不过是下张条子的事情。可谁让你是贾家的子弟?不使这个上房抽梯的计谋,老夫这身老胳膊老腿儿的,可打不过你哟!” 贾环哭笑不得道:“老相爷。您可真不讲究……我听外面人都说,您老爷子的规矩大的要命,等闲外臣进京,想到你府里请个安,大门都进不去。就是寻常京官儿,在您老面前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可您现在这幅神态,说出去怕是没几个人会信。” 李光地闻言,老脸上的表情愈发得意了,笑道:“小子。所以老夫才说,你小子是真正的胆大包天……不过这也对了老夫的脾气,都说高处不胜寒,老夫也有这种感觉啊。老夫如今想找一个平等心态聊天儿的人。着实不容易啊。” 贾环心中微微一凛,不过面上却笑的愈发灿烂,道:“老相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小子只是觉得,只要是咱大秦的勋贵。只要自己不犯错,更不要犯法。那见了谁都必怵!老相爷,小子我读书少,懂的道理不多,以往都觉得这种想法没错,怎么到了您这里,好像不大对的样子。 看在一会儿小子要给太夫人磕头请安赔不是的份儿上,您老能不能给小子指点一二,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小子觉得,以您老人家的智慧,想来不会随意下这样的批语。老实说,老相爷,您有些唬住小子了。” 李光地目光愈发幽邃,他看着贾环,微笑道:“小子,老夫问你,在你心里,是国法大,还是皇权大?”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随即好笑道:“相爷,小子我今年才十一岁,您就问我这种问题?小子又不是什么神童,哪里会想过这种问题。再说了,这国法不就是皇权所定么?两者怎么会有冲突?” 李光地抿了口茶水,而后慢悠悠道:“老夫听说你是练武之人,老夫虽然不曾涉猎武道,但也听人谈起过,包括你的先祖。 武人都说:高手过招,通常都是一招见高低。 也就是说,高手之间过招的时候,通常只一出手,就能知道对方境界的高低。 其实不止是武道如此,人心,有时也是如此。 排除一些饱经磨难之后终于醒悟而后大器晚成的例子外,大多数人的人心和心性,其实从懂礼明事起,就已经注定了。 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有的人,哪怕是进了学,做了官,甚至是做了高官,但他的心里其实还是糊涂的。 而有的人,哪怕他还年轻,也没读过太多书,但他的心里,却是清楚的。 老夫这么说,想必你能体会吧? 老夫之前了解过你这几年的行事,又和你说了几句话后,便断定,你就是一个头脑清醒,心中明白的清醒人。 世人皆醉吾独醒,这句话并不是一句妄言。 你痛打忠顺王世子的时候,还有在打如意他们的时候,其实早就清楚,这些事对你连半点困扰都没有,对吧?” 说罢,李光地一双老眼目光奕奕的看着贾环。 贾环心中再次一凛,看着李光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是第一次,贾环感到在一个人面前无处可藏,也藏不住任何秘密。 放佛做任何掩饰和解释都是徒劳的一般。 好在,李光地没有再逼他…… 李光地笑道:“不用紧张,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样的人,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只是很多时候,心里清醒的人反而过的更痛苦,因为心中清醒和拥有力量是不同的两件事……大多时候,清醒的人只能清醒的感觉到他们自身的无能为力,这样更痛苦。所以才会有人感慨,难得糊涂。” 贾环闻言,真有些挠头,道:“这句话晚辈是真不大懂了。” 李光地摇头笑道:“这句话对你来说,是没用的废话,你懂不懂都无所谓……现在你可以说说看,在你心里,到底国法大,还是皇权大?” 贾环闻言,心知已避无可避,他想了想,道:“说到底,国法其实就是用来维护皇权统治的。所以说,这个世道,终究还是皇权大。” 李光地摇摇头,道:“老夫不是让你分析,而是让你说说,你心底是怎样想的,你认为皇权大好,还是国法大好?” 贾环苦笑道:“这个问题,晚辈着实回答不上来,因为晚辈目前并未看出两者之间的矛盾,也没经历过这些,所以无法回答老相爷的问题。” 李光地闻言,也不在意,只是呵呵一笑,捋了捋长须,道:“看在代善公的面上,老夫有一良言相告,望你好自为之。记住,要恪守臣子之道,不要与皇权起冲突,至少,不要与君权起冲突。否则……” …… 李光地的相府虽然也算是庄严不凡,前后宅院足有五大进,放在寻常百姓眼中,也算是难得的高门阔府了。 可是在拥有奢美华贵到极致的宁国府的贾环眼中,李相府只能算是一般。 院子大归大,可却朴素的紧,别说雕梁画栋了,就连砖雕石刻什么的都没几处。 哪像宁国府,放佛每一处都细细考究过般,连砖面上都雕有精美的图案…… “呵呵,你小子撇什么嘴?老夫知道你的宁国府华贵非凡,奇石名草数不胜数。老夫家中清贫,连这座宅子都是蒙太上皇恩典才赏下来的,自然难入你贾爵爷的眼。” 李光地见不惯贾环眼中流露出的穷人乍富之后反过来鄙视穷人的眼神,讥讽道。 贾环也不羞愧,哼哼道:“李老,您老爷子可千万甭在晚辈面前装清廉……别人不知道,晚辈还会不知?别的不说,光宫里每年给您老赏赐下来的银子,就不知有多少。再加上外省大员进京的冰敬、碳敬什么的,您老比小子有钱多了。嘿,只看看您儿子身上那打扮,比我穿的值钱多了。” 李光地也哼哼:“那些银子老夫都用来给老母买参了,怎么,不行吗?” 贾环闻言,眼珠子转了转,道:“老相爷,要不,咱们合伙做点买卖吧?别的小子不敢说,赚银子的买卖,咱多的是!” 李光地连连摇头,笑道:“你还是别找我了,老夫前日和太上皇聊天时,上皇还在那里嘀咕,说总觉得你小子坑了他一次,他总觉得你那玻璃买卖好像有些问题,偏又想不出问题在哪……你小子胆大包天,连太上皇都敢坑,更何况我这把老骨头?” 贾环闻言,干笑了两声,道:“老相爷,您瞧瞧,小子我多难呐,为了感谢皇恩浩荡,巴巴儿的想给太上皇他老人家孝敬了些银子进项,结果还被上皇怀疑……唉,这就是您老人家的不对了,您是相爷啊,除了辅佐君上的责任外,还有纠正君主误会的义务。瞧瞧,您就没劝着太上皇改正误会吧。” 李光地闻言,笑的愈发高声了,声音洪亮,相府中一众仆役见状后,都有些面面相觑。 何曾有人见过相爷这般大笑过…… 李光地拿出一张半旧的帕子,擦去眼角的老泪后,指着贾环道:“老夫现在断定,你小子十有八九是真的坑了上皇一次。哼哼,老夫劝你一句,你要当心了。敢给太上皇挖坑的人,基本上最后都躺进坑里了。” ……(。) 正文 二百二十一章 挨打 李相府,慈寿堂。 “宁国府顽劣小子贾环,给太老夫人请安。” 贾环规规矩矩的跪在堂下,给堂上的老太太磕了个头。 其实论规矩而言,以贾环的身份,鞠躬作揖就可以了。 只是,既然是上门解决问题来的,贾环觉得还是表现的彻底些比较好,也显得有诚心。 给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太太磕头请安,不算什么难为情的事。 一旁处,李光地暗自给贾环竖了根大拇指。 不过,接下来的场景,却让这位泰盛名相目瞪口呆了…… “咦?” 贾环抬头朝堂上看去后,忽然发出一声惊呼,然后眉头皱起,转头埋怨的看向李光地,道:“老相爷,不是晚辈说您,您怎么把晚辈领到老夫人这里来了?晚辈应当先去给太老夫人磕头才是。” 李光地不知多少年没傻过眼儿了,此刻却真傻眼儿了,他结巴道:“这……这就是家母啊。” 贾环一脸“你骗我”的表情,埋怨道:“老相爷,晚辈虽然无知,可也还是知道,相府的太老夫人都一百多高龄了,是国朝最有福气也最出名的老寿星,堂上坐着的这位老太太虽然也是慈眉善目的,可看起来顶多也就六十岁,就是说五十我都信,老相爷,您可别诓晚辈啊!” 听了这话,李光地一双老三角眼睁得溜圆,心中哪里会反应不过来,只是…… 只是他想不出。这世上怎会有这般无耻之人? 这…… 这这…… 李光地当真是恨的牙疼,可是看着堂上原本紧绷着一张脸的老太太。忽地笑颜如菊,李光地又不得不承认。贾环这招真他妈高明! 李光地面色古怪,再三打量了贾环番后,却越看越气。 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你表骗我”的脸,老李恨不得一记老拳轰上去,砸他个稀巴烂。 可是既然堂上老母都笑了,那……那就下次再打吧…… “咳咳,贾家小子,老夫跟你说,堂上这位老太太。正是贾母,绝对没错。不过嘛,你说的也没错,我娘打四十五岁以后就再没变过,始终青春年少……咳咳,总之,就是显得年轻些。” 比厚黑功力,一百个贾环叠一起都比不得纵横大秦官场一甲子的老李,这不。老李接过了贾环的话题后,非常顺溜的发扬光大了。 “哇!” 又一声惊叹,贾环感慨道:“原来真是太老夫人,太老夫人。不是晚辈无礼,实在是……实在是您老人家太年轻了!” 可怜老太太一百多岁了,从紧绷着脸。到笑的原本因为掉光了牙瘪起的嘴,现在用力瘪都瘪不到一起去…… 这过程中。老太太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虽然见老母笑的高兴李光地心里也很开心,可他看向贾环的眼神却愈发不好了。 孙贼。跑老夫跟前卖弄起小聪明来,骗得俺娘嘎嘎笑…… 这一笔账咱们有的算! “哎呀,难过了两天,难得这么开怀一笑啊。” 笑罢之后,老太太终于又瘪住嘴了,感慨道,而后又朝贾环招了招手,道:“小哥儿,你过来些,过来些,唔,让老太婆我好好瞧瞧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 贾环闻言,嘿嘿一乐,向前走了几步后顿住脚。 只是,老太太的年纪太高了,眼神已经彻底不好了,所以她又招手道:“唔,再近点儿,再走近点儿,还是看不清。” 贾环无奈,索性径直走到老太太跟前,一张脸笑成了一朵小菊花,道:“太老夫人,您……哎哟!” 贾环还没来得及讨好,就“惨叫”一声。 一根银拐敲在了他的屁股上…… “哼!你敢打我的宝贝孙儿,老太婆岂能饶你?再让你打我孙儿,再让你打我孙儿……” 老太太翻脸不认人,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敲着贾环屁股。 虽然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太太,举拐棍都举的费力,打在贾环屁股上还没痒痒挠挠的重。 可贾环却叫的极为“凄惨”,求饶连连,还直呼“再也不敢啦”。 李光地在一旁看的嘴角直抽,还得小心翼翼的扶着老太太,起哄道“用力打”,“报仇”! 老太太打的极为高兴! 贾环配合着演了一会儿后,见老太太眼中的兴奋神色渐渐消失了,手里的拐棍也勉强举不动了,他便开口喊道:“哎呀,我受不住了,屁股肿的快要撑破裤子啦!我要逃命啦!” 说着,还得挺着屁股,让老太太最后一拐棍落实在屁股上,唯恐落空了闪了老太太的老腰。 等让老太太抽完最后一拐棍后,贾环才撒丫子跑路了。 “如意啊!老祖宗给你报仇喽!” 贾环刚出门口,就听里面老太太高兴的喊道。 虽然荒唐的紧,可贾环还是觉得有趣。 难怪都道老小孩儿老小孩儿,果然越老越孩子气。 他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后,就见面色不大好的李光地走了出来,眼神怪异的看着他。 贾环的眼神很无辜,看着李光地道:“老相爷,我的事了了吧?” 李光地嘴角抽了抽,想发怒都不知道该怎么发,只好哼了声,道:“今儿老头子也算是开了回眼界,嘿,真不愧是老荣国的子孙……” 能让李光地用一个老字来形容,显然不会是第二代荣国公了,而是第一代荣国公贾源。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这样对贾环说了,看来贾源也是性情中人…… 贾环嘿嘿一笑,道:“老相爷。要是没别的事的话,那晚辈就先走了。” 李光地心里有些抑郁憋气。看着贾环道:“看在你今天卖力演戏的份儿上,老夫也不想欠你人情。给你一个消息吧。前儿你打的那堆混小子里,很有几家是忠顺王那边的‘干将’,他们的脾性可不像我家老太太那么好。老夫听说,那些人可是要为他们子侄报仇的。” 贾环哂然一笑,不屑道:“要是相爷您老人家出手,小子怕是晚上睡觉都不香甜了。可是那群草鸡……哼哼。” 李光地见不得贾环这幅小人得志的神态,心中来气,喝道:“你骄横什么?真当那边是泥捏的?幼稚!他们拿你没办法,难道还拿你身边人也没法子?老夫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一个骄狂的人能有好下场的。”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脸上的嘻皮笑脸也敛了起来,看着李光地道:“老相爷,您是说,他们会对我贾府中人不利?” 李光地眼神有些遗憾的看着贾环,摇头道:“你啊,毕竟年纪太幼,经事太少,不知朝堂上的风波到底有多恶。不过也好。只有多经历些世事,才能扎实的成长起来。你去吧,咱们两家的事算是了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老头子又摇了摇头,一甩袖子,转身进宅子去了。 贾环哪里甘心。正想要追上前去问问老头子,到底是谁想对他出手。还有对谁出手。 可之前一直沉默的站在李光地身边的老管家,忽地就站到了贾环身前。挡住了贾环的路,而贾环甚至都没发现他是怎么动的…… “爵爷,请。” 语气还是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贾环哪里还敢小觑之。 想想也是,李光地虽然是文臣,可当年也曾几度随圣驾出征大漠,身边若是没有一两个高手护卫着,怕是也活不到今日。 没法子,用膝盖想也干不过这个老头儿,贾环只好满腹心事的出了相府大门。 甫一出门,贾环就愣住了:“你们怎么来了?” 相府大门口,牛奔、温博、韩家兄弟还有……秦风,六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也没聊天,见到贾环出来后,才松了口气。 牛奔无语的看着贾环,上下打量了番后,没好气道:“你能不能消停两天,才几个时辰没见,你就打东打西的。你怎么连李怀德都打了?” 贾环先和温博、秦风、并韩家兄弟点头示意后,才鄙视的看了牛奔一眼,道:“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赶紧走人,里面的老家伙一个比一个会挖坑儿,走走走,赶紧走。” 说罢,他从韩大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眼正门上的牌匾一眼后,扬鞭而去。 身后,牛奔冲他比划了根中指后,和温博、秦风等人一起翻身上马,跟在贾环马后,扬长而去。 …… “嗯,你小子运气不错,赵歆是个有勇气的小子,有重孝道,是当亲兵的好料子。” 东来顺三楼“宇”字号包厢内,听贾环说完来龙去脉后,牛奔涮了块羊肉塞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温博则是大灌了口杏花酒,咂摸着嘴道:“要是搁在辽东,娘的,小爷我活撕了那群王八蛋。有种来和小爷过招!” 秦风的吃相相比两人文雅的多,细细的嚼着羊肉,咽下肚后方道:“李相府的怀德兄也算是老熟人了,只是……他原虽也有些娇气,可却并无什么恶行。不想……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牛奔嗤笑了声,道:“你也不瞧瞧如今他身边的那群孙子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的老子个个儿都围在忠顺王屁股边闻屁,他们能好到哪去? 那边一心想把李相拉到他们那边去,只是他们奈何不得李相爷,只能从他儿子身上使脑筋。 哼,你们瞧着吧,他们敢教坏李怀德那娘娘腔,李相爷那能有他们的好?” ……(。) ps:这几章写的很痛苦,到了转换剧情的过渡阶段了,所以有些平淡。 心里又不甘于平淡,老想写的出彩一点,好对得住众书友。 偏偏自己的笔力有限,不仅写的不出彩,前两章连自己看的都有些纠结。 好在,就要过渡完了,希望后面的能尽快好起来。 这算是传说中的瓶颈么? 纠结于夜班三更时分…… 正文 二百二十二章 好汉庄 “李怀德还有李梦菲这两小子,虽然说娘娘腔了些,但人还是没什么大毛病的。只是最近和王超、孙毅还有赵峰他们玩儿到一起去了,学的越来越矫情起来。那群孙子就没一个好人,尤其是那个侯烨,他娘的,我每次见到他那副熊样我就想揍他。 他爹侯正不过是个户部员外郎,芝麻粒儿大的狗官,投靠了忠顺王后,还成了精了,在那边当起了狗头军师。侯烨更不是个东西,仗着忠顺王府的权势,狐假虎威,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清白人家的闺女……” 牛奔一边用力嚼着羊肉,一边给贾环介绍道。 贾环闻言皱眉道:“就算有忠顺王府做靠山,他应该也没这么大的能力压的住这么多苦主吧?” 秦风在一旁冷笑了声,一口饮尽杯中酒,而后道:“所以说,这就是他的难缠处。凡是被他看中的女子,他都用尽一切法子搞到手。他人虽卑劣,可并不小气。该给的银子大把的洒出去,要是愿意跟他的,他也可以纳为小妾,不过是找个房子安置起来罢了。若是还有不服的,就以势压人,以其家人亲眷胁迫之。总之,最后竟然都让他给摆平了。” 贾环不可思议道:“就没有刚烈一点的?” 牛奔冷笑道:“怎么没有?这些年被他祸害后上吊自杀的没有十起也有八起,可他舍得掏银子,再给人家里讲明白利害得失关系,十之七八也都屈服了。也有死硬不屈的,这样的基本上都没活下来。 这孙子手脚都处理的干净。没留下什么把柄,虽然都知道是他做的。可没证据,谁还能为了一两个平民和他背后的忠顺王府死磕? 环哥儿。忠顺王府在朝廷里,尤其是在文官里的势力之大,超乎想象,你不要大意。” 牛奔很郑重的叮嘱道。 贾环皱眉道:“李相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而且……李相说,那些人动不得我,说不定会朝我身边人下手。你们帮我想想,那群人还能对谁下手?我家里在朝廷上当官的,也就我爹了。他们敢动我爹?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不会。我爹有荣国先祖留给他的那架黑云车护身,谁能动他? 可是除了我爹外,他们还能动谁?总不会是想动牛伯父他们吧?” 秦风摇头沉声道:“不会,军中岂能容得他们插手?他们也没这个能力。至于政世叔那边……确实也不大可能,因为有太上皇护着。会不会是……贾家的姻亲?” 贾环闻言,眯起眼,想了一圈后,缓缓点头道:“有可能……史家那两个不成器的早就投靠过去了,不算他们。薛家……如今也就剩下一个空架子。也没人在朝做官,也不可能。王家……看来十有八九是王家了,王子腾如今正在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打混……如果他们想动这个位置,倒是件好事。” 温博忽然开口道:“只要环哥儿没事。谁敢欺负人,打回去就是,不说这个了……环哥儿。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回到京城里刚开始还觉得有趣,可时间一久。就觉得太闷了。咱们总不能学那些酸秀才去青楼里饮酒作诗厮混吧?那样不用别人,我家老头子就能打断我的腿。可不干这些。咱们还能做什么?忒没趣了些。要不……你再摆一次擂台?” 贾环笑道:“我就先不摆了,过几天风哥就要摆擂了。博哥,你这回京也没几天啊,怎么这么快就烦了?” 温博耷拉着一双黑扫把眉,颇为怀念道:“要是在辽东,这个时候我已经带着家将进山打猎去了。老虎、狼群、山猪、熊瞎子、鹿……应有尽有!就算不进山打猎,十几万大军镇在那里,军中高手倍出,我一天和三个人过招,一月都打不完。谁输了,就要请大家喝烈酒,那可是真正的烈酒,虽然不值钱,可喝起来和火一般过瘾,那才是男人该喝的酒!哪里像这……杏花酒?!嘁……” 牛奔不乐意听温博的好日子,阴阳怪气道:“有的喝就不错了,没见过你这样的,吃着环哥儿的白食,喝着环哥儿上等的佳酿,还嫌这嫌那的。” 温博闻言,顿时大怒道:“奔哥儿,你这是在放屁!我何时嫌过环哥儿……” “好了好了,你俩消停一会儿行不行……嘶,博哥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一个主意。” 贾环正劝着就要开仗的两人,忽然灵机一动,说道。 温博闻言大喜,拉着贾环道:“环哥儿,我就知道你最有办法!快说说,你有什么法子?” 秦风等人也好奇的看着贾环,大家都是顶级勋贵豪门出身,彼此间的武功水准也都差不多。 然而众人却隐隐以贾环为首,除却荣国公的因素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贾环有主意,尤其是有赚钱的主意。 无论是水泥还是温室亦或是这座东来顺酒楼,无一不让小伙伴们羡慕之极。 而贾环没有依靠家族,只单凭他自己,就筹措出了从武之资,自强自力,习得武道。 这一点,更是他能服众的根本原因所在。 天道酬勤,更酬自强之人。 若非他一心从武,并且有能力自筹从武之资进行开筋锻身,那牛继宗未必就会将镇国公府的武学传授于他。 道不可轻传,只传可传之人。 秦风等人自忖,若是异位相处,他们是万万做不到这一步的,所以他们才愿意与贾环相交。 此刻,他们听贾环说又有了新想法,不由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贾环笑道:“想来神京城内的将门子弟多和博哥一般,太平日子过的也极为不自在,又不能天天去打猎。一来秦岭路远。不方便。二来,天天泡在外面。也不大合适……所以,我就琢磨着。咱们是不是可以在城内专门开一个供武人消遣好汉庄。 我牧场上有的是牛羊,咱们不缺肉,庄子里最近又弄出了一种极烈的烈酒,保管比博哥在辽东喝的烧酒还要更烈三分。 咱们再用水泥在酒楼中间筑一座擂台,便日日比武打擂,擂主可免费在酒楼中吃肉饮酒,每月月底还可搞一个擂主大比武,仿照那些读书人考进士那般,也在酒楼外张贴榜单。” “好!!” 贾环一番勾画。说的众人兴高采烈,纷纷叫好。 连秦风这种极为讲究体面的少年都激动的有些忘形了,一拳砸在桌子上,也不顾桌上的碗碟乱跳,高声道:“咱们大秦神京,人口过百万,除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外,草莽中还不知隐藏有多少龙蛇高手。有了这个好汉庄的名头,再加上武人榜单。嘿!不怕那些高手不出现,从今往后,咱们就再不缺高手过招了!” 牛奔也极为高兴,睥睨的看着秦风。绿豆眼儿里满是得意的神色。 秦风见之好笑,笑骂道:“奔哥儿,你得意个什么?这是环哥儿的主意。又不是你的主意。” 牛奔闻言更得意了,笑道:“环哥儿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我是他大哥!” 这话温博就不乐意听了,“呸”了一声。道:“奔哥儿,你少吹大气。就算你们先头结拜了,可大哥也轮不到你来做。” 牛奔也不在意,哈哈大笑道:“你不服气?怪谁,谁让你来这么晚的?这就是命,博哥儿,你还是任命吧!我给你说,我娘在我家后宅里专门给环哥儿布置了间房,连里面的陈设都和我房间里的一模一样。嘿嘿,在外面,韩老大自然是我们大哥,可回到我家,我就是他大哥!” 贾环制止住又要开干的温博,看着众人道:“你们想不想入个伙?” 众人闻言,岂有不心动的道理,只是…… 秦风笑道:“环哥儿,这不大好吧。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我们这些都是做哥哥,哪有占你便宜的道理。日后传开了后,外人笑话不说,就是家里的老头子也饶不了我们。” 贾环摆手道:“风哥哪里话,让大家合伙不过是凑个乐趣罢了。至于那些银钱,谁还真拿它当回事?对于咱们来说,黄白之物,不过是用来做事的。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作用,哪有什么便宜不便宜的说头。那就这样吧,咱们兄弟七个,一人一股……” 贾环话没说完,就被牛奔打断道:“得得得,你少在这里当败家子……再说了,分成七股也不好分啊。干脆就分成十股,你占四股,我们六人一人占一股,也混个小东家当当。至于本钱嘛,我们一人拿出一千两意思一下就得了,反正你是财主,大头你出好了。” 贾环笑道:“哪里还用哥哥们出银子,门面是现成的,就在待贤坊内。唯一费点事的就是水泥,还是咱们自家产的。哥哥们若是想搭把手,可以每家出一个家将,再带三五个亲兵,帮咱们镇镇场子就好。” 秦风笑道:“这是小事,我家里别的没有,就是亲兵多。我出五个亲兵,再加一个六品家将。” 温博嘎嘎一笑,道:“我家里也有,我也出一个六品家将,再加五个亲兵好了。” 牛奔嗤笑了声,道:“谁比谁差一样,我也一样!” 贾环面色古怪的看着众人,奇道:“六品武人成大白菜了?这么不值钱?” 秦风等人闻言后,彼此看了眼,随即大笑起来…… ……(。) ps:感谢书友“立冬有夏”的打赏~ 感谢书友“索蓝宇”“服部正成”的打赏~~ 感谢书友“巫山雨陆0209”“挖洗拍狼”“天宇尘寰”“j445555pi55”“辰羽”“巫师家庭”“大侠逍遥客”和“维斯卡星环”的打赏。 感觉状态渐渐回来了,感觉还是要多写,过了那一关大概就好多了。加油~~ 正文 二百二十三章 失态 秦风微笑道:“环哥儿,在大秦百万军中,七品以上的武人,非常少,不能说屈指可数,但确实不多。↖頂↖点↖小↖说,但七品之下,六品的武人,那数量就多的多了。要不怎么说,六品和七品之间是一条真正的天堑呢?” 贾环感兴趣道:“我听说过六品和七品之间很难跨过,不过还不知道六品武人有这么多。风哥,你家里有几个七品?” “环哥儿!” 牛奔声音微高的喝了一声,道:“这种事在将门里是绝密,哪里是好随便问人的?” 贾环闻言一怔,正要道歉,秦风却不在意的笑道:“别听奔哥儿瞎说,对外虽然是保密的,但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其实大多也都知道。在我家,算上我爹,七品以上的一共有五人。想来镇国公府和奋武侯府也差不多。” 牛奔在贾环的瞪眼中讪讪一笑,道:“是,我家也是五个,不过博哥儿家可能要多一点。黑龙军团远镇黑辽,紧靠着长白山,那么多人参供他们挥霍。” 温博嗤笑道:“大脑壳子没见识了吧?你当人参是萝卜干儿啊?真正的老参都是在人及罕见的……” “得得得,显摆什么?你就说你家有几个七品以上的武人就是,啰里啰嗦的……” 牛奔不耐烦的打断道。 温博哼了声,比划了根中指,道:“七个。不过都是我爹的家将,只听我爹的话,连我都不理。要不是小爷打不过他们。我早就……” 在牛奔的鄙视下,温博吹不下去了。只能怒视着他…… 秦风看着贾环感慨道:“其实武门中七品之上大高手最多的,原是你家。想当年。荣国麾下,云旗十三将,个个均在七品之上,甚至连九品都有……那是何等的威名啊!” 牛奔低垂着脑袋,沉声道:“王李郭赵孙、于周古海杨、董占黄。云旗十三将,云旗十三将啊……” 温博眼睛隐隐血红,怒声道:“在辽东时,我曾数次前往贝海儿湖,前去瞻仰荣国战殁之地。那里曾是苏武牧羊之处。形如月牙,如今是我大秦的国土。三十年前,厄罗斯妄想将那片坠落人间的明月湖占为己有,当初不知多少文臣认为那里是荒蛮之地,割让给厄罗斯算了,还是荣国力排众议,认为寸土不可失,便亲自挂帅出征,这才最终保住了我大秦的国土不失。” 韩家兄弟也不沉默了。韩让沙哑着声音,低沉道:“那一战,荣国率云旗十三将击毙厄罗斯皇太子,那是厄罗斯彼得沙皇唯一的儿子。还击杀了厄罗斯十大公爵中的三位,厄罗斯整个南方军团成建制被消灭,使得厄罗斯至今不敢再窥探贝海儿湖半步。” “悲哉。我荣国云旗!” “壮哉,我荣国云旗!” “终有一日。我等必将重树荣国云旗,守国土。战四方!” …… 隆正十七年,岁末大典。 凡是有品级的京官、勋贵以及皇亲国戚,均要前往万民宫,听取政府报告。 当然,万民宫的光明殿,场地虽然恢弘宽广,但毕竟还是有数的,容纳不下蝗虫一般多的官员。 所以,只有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入殿。 还好,贾环身上袭的是一等子爵,贵为一品,所以不用像大多数的末流官一样,大冬天的站在殿外受冻。 又因为身着蟒袍玉带,所以还能勉强位列伯爵行列的尾巴上,比较靠前…… 其实这种会开的很没意思,无非是歌功颂德。 庆贺隆正十七年,在伟大的太上皇和同样伟大的陛下的领导下,取得了硕果累累的收获。 若只说一句“国泰民安,四海升平”,那岂不是太敷衍太不认真? 因此一定要具体,具体阐述在伟大的太上皇和陛下的统领下,众臣功都做出了哪些功绩。 从内阁七位大佬开始,再到六部尚书,再到九卿,再到回京陛见的数位外省大员…… 但这些国朝大事,和贾环却没什么相干的。 因此从一开始,贾环就靠在身旁那根两人合抱才能勉强抱的住的大红立柱上想心事。 先将昨日和众兄弟们慷慨激昂的过程回忆了遍,又浑身热血了番后,觉得有些不妥,太亢奋了,便连忙竖起耳朵,听了会儿报告,嗯,热血冷下去了…… 然后又开始回忆众兄弟们热火朝天,说干就干,当天下午便一起跑去贾环在待贤坊的那座酒楼。 这座酒楼其实原是赖家的产业,最后被贾环抄家收入了囊中…… 酒楼位置很不错,紧靠着延平门,每天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生意也很好。 酒楼占地不小,掌柜的听说贾环要将酒楼关张,搞一个什么狗屁好汉庄,心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不过他不敢和贾环争辩什么,只是用看神级败家子的眼神无比幽怨的看着贾环。 贾环没功夫和他解释什么是人脉效益,只吩咐匆匆赶来的李万机,让他安排建筑队当天就入驻酒楼,进行改造。 众兄弟们很满意这个速度,也纷纷表示,回头就安排家将和亲兵入驻。 并且还会广发英雄帖,号召神京城内众武门子弟,前来好汉庄“聚义”…… 想完这些后,贾环嘴角擎笑,回过神来,发现六部尚书才讲到一半。 户部尚书拖着胖的惊人的身躯,在那里唾沫横飞、表情可喜的诉说着什么…… 于是,贾环便又靠在柱子上继续想心事…… 日子真好啊! 超级豪宅住着,洗漱穿衣都有人服侍着,这种生活,搁在前世,连做梦都没梦见过…… 尤其是…… 嘿嘿嘿,还有两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小妾。 想起昨夜他背着小惜春和小吉祥,偷偷摸摸的去和董明月还有白荷爽歪歪的场景,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虽然因为练功的原因,还不曾真个销魂…… 但个中滋味,实在是…… 吸溜! 啊! 咦,声音怎么停了? 贾环陡然惊觉,大殿上苍蝇一般的嗡嗡声不知何时没了,安静的吓人,他猛然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周围的人都面色古怪的看着他。 贾环心中一惊,连忙朝前看去。 只见牛继宗和温严正、柳芳等人正抽着嘴角,牛温二人的脸色甚至都隐隐有些发红,四只眼喷火似得瞪着贾环。 贾环讪讪一笑,正要小声解释,就见牛继宗一双眼隐晦的朝殿上拐了拐…… 贾环放眼望去,唔,隆正帝坐的有些远,也太高,又有平天冠遮挡,所以看不大清。 “贾爵爷,在这种场合里都能做美梦,嘿嘿,当真不愧是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呐。” 文官行列,一个身着绯色官服的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旁边立刻有人捧哏道:“贾爵爷,做的是何美梦?能否说出来也让下官等分享分享。” 贾环没有理会这些苍蝇,淡淡的瞥了眼站在宗室诸王上首的忠顺王一眼,而后出列,躬身道:“陛下,小臣知罪。” 隆正帝脸上无喜无悲,淡淡的道:“方才朝事和你有关,你可曾听到?” 贾环闻言一怔,实诚道:“讲的太多,不曾听到。” 隆正帝细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但口气依旧淡漠道:“贾环,国朝大典,文武百官俱列于此,内阁宰辅、六部尚书论述,尔焉敢放肆?” 贾环自觉理亏,再次请罪道:“微臣知错了。” 知错,不是知罪…… 隆正帝眼中闪过一抹戏谑,道:“那你说说看,你方才到底在想什么?朕也想知道,如今神京城内风头最盛的年轻小辈,如何会犯这种小错?” 贾环闻言,虽然尴尬,可心中还是松了口气,既然是错不是罪,而且还是小错,那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不然的话,纵然不会真把他怎样,可面子肯定要丢尽了。 看看文官行列,贾政那一张黑锅底一样的黑脸吧…… 贾环恭声道:“陛下,微臣是在回忆,昨日与众好友于东来顺酒楼上的谈话,因此才沉迷于其中,恍惚了朝事。” 隆正帝细眉一挑,道:“你还未成年,也尚未知政,朝事与你并无太大相干,所以也不算你什么罪名……说说看,昨日你们所说何事?” 贾环表情肃穆,甚至庄重,声音低沉道:“微臣昨日与众兄长,提起了先祖荣国公的最后一役。” “嘶!” 大殿上陡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声,而后一片宁寂。 隆正帝表情依旧没变,语气却没有那么平淡了,沉声道:“汝祖荣国,乃国之功臣。汝能时时不敢或忘,亦是应有之事。只是,汝思念先祖,为何是刚才那副神态?” 贾环闻言,嘴角一抽,道:“回陛下,方才微臣不是在回忆先祖功绩,而是…… 昨日微臣与众兄弟一起追忆先祖功勋,而后又自省己身,非常惭愧,认为不能再浑浑噩噩混日子了,要勤奋练功习武,争取早一日,能效仿我们各自先祖,为国征战四方。 微臣方才在畅想,有朝一日,微臣习武有成,亦能如先祖那般,亲率十万老秦战卒,饮马贝海儿湖! 因此失态……”(。) 正文 二百二十四章 贾环 贾环低沉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万民宫光明殿内。 而殿内百官的神态却各不相同…… 总得来说,文臣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而武将们看向贾环的眼神隐隐透着欣赏,无论阵营…… 文官脸色不好,并不是说他们对荣国公有意见,而是根源于文武之争。 历朝历代,文臣武将之间都是矛盾重重。 文臣认为武将掌权会武夫祸国,而武将则认为文臣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软骨头…… 贾环出此豪迈之言,从骨子里看去,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小武夫。 大年下的听到这样一段誓言,文臣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隆正皇帝则有些好笑的看着贾环,他有自己的渠道,先一步已经得知了昨日在东来顺酒楼里众人的谈话内容,所以对贾环所言并没有怀疑什么。 只是…… “你有志气是好的,可是有志气就要化为动力,好好用功。靠在那里做白日梦,就能做成统兵武将吗?” 隆正帝难得口吻有些笑意,对贾环说道。 一干大臣闻声,不由在心中暗自叹息,贾家圣眷之隆,可见一斑。 这位隆正帝,从未登基前当四皇子时,就是一座有名冰山,威仪之盛,连当年的忠义亲王老千岁都不如。 登基为帝之后,在大臣面前更是鲜少有笑脸。 能这般对贾环“叮嘱”,着实让不少大臣心中泛酸…… 贾环闻言,有些羞赧的抓了抓后脑勺。点头道:“是……小臣谨遵陛下旨意。” “咳咳!” 许是看不下去两人的对答,户部的那位大胖子尚书孙诚忽然咳了两声。看着贾环道:“贾爵爷,本部奉圣上旨意。向你问话,希望你如实回答。” 贾环有些莫名其妙,看着这位孙尚书道:“你问吧,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为人实诚,从不说谎。” “哈哈哈!” 武将行列一干膀大腰圆的大老粗们大笑出声。 文官行列则多是皱眉头之人,包括贾环的老子,贾政。 孙诚黑着脸,沉声道:“朝堂之上,陛下面前。尔敢放肆?” 贾环眨巴了下眼睛,无辜道:“孙大人,你这不是冤枉在下吗?我动都没动一下,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答你的话,怎么就放肆了?” 孙诚一双肉眼泡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哼了声,道:“本部不与你做油嘴滑舌之争,现在本部问你,你可知林如海如今如何了?” 贾环闻言。再次一怔,方才反应过来林如海是谁,他语气愈发奇道:“林如海如何了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孙诚冷哼了声,道:“林如海蒙皇上厚恩。点盐政已经四年了,可是,这四年来。江南每一年的盐税都比前一年少一成。最近,他又几番呈上奏折。说是病重难愈,想要辞官养病。既然他是你贾府的姻亲。你又是如今贾族的族长,本部不问你,那该问谁?” 听闻此言,贾环猛然想起昨日李光地对他的告诫提醒之言,哪里还不明白,这群王八蛋已经出手了。 贾环想了想,沉声道:“孙大人,林如海林大人现在到底如何了,在下确实不知。不过……孙大人方才说,林大人上任盐政以来,江南盐税每一年都减少一成,既然如此,那孙大人你主政户部,为何早不说? 还有,你若心中存疑,林大人是否真的患有重病,那你应该禀报陛下后,派人亲去查探一番才是,缘何会向我来询问? 难道我说他没有生病就没有生病,说他装病他就是在装病么? 孙大人你不觉得这般做太过小家子气,也太过儿戏了吗?” “你……” 孙诚哪里想到,在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贾环居然有胆子这样说话,更没想到贾环这般阴狠刁钻,诬陷他堂堂一品大员太小家子气、太儿戏…… 孙诚一张大脸气的通红,无论如何,今日他的脸算是丢大了。 “咳咳……” 又一阵咳嗽声,打破僵局,一个身着紫袍的老者站了出来,对龙椅上的隆正帝一礼后,用苍迈的声音缓慢道:“陛下,盐政,乃国朝利税大户,不可有失。林如海,祖上四代皆为我大秦列侯,颇有清名。而,林如海本人,亦是国朝探花郎出身,为人方正。既然他上奏折言道病重难愈,想来应该不假。 不过,贾子爵所言也不差。既然户部孙大人对其主政存疑,不若派遣一位兰台寺御史,前去查看查看也好。” 贾环看着这老者,对他说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说的到底是好话还是歹话? 若说是好话,可怎么还真派人去查? 贾环没当过官,不知道官场究竟是怎样的。 但前世看新闻时,听那些罪犯们说,这官场之中,只要用心去查,就没有一个干净的。 贾环不觉得大秦的官场就会比我大天朝的官场清廉多少,所以…… 可要说他说的是歹话,可前面那些话说的也还不错啊。 贾环这个官场初丁摸不着头脑,偷眼向牛继宗看去,当他看到牛继宗一脸铁青脸色时,就知道,这个老棺材瓤子是在给他挖坑儿呢。 果不其然,孙诚一张大油脸听闻此言后,瞬间开始放油光,连连点头道:“陈阁老所言甚是,却是下官思虑不周。既然如此,那么下官举荐兰台寺御史孙光前去……” “诶,不妥不妥……” 孙诚的话没说完,就见李光地身后又一位身着紫袍的老者站出来,道:“陛下,正如陈梦雷陈阁老所言。林如海祖上四代列侯,累世清名。林如海本身亦是方正之人。既然他上疏自言病重,想来是没有错的。 这个时候。朝廷纵然碍于礼法,不便为其派出御医,也应该厚旨宽慰之。却不可再派御史前去查探,否则的话,以林如海刚正的心性,一怒之下,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到那个时候,不仅我等面上无光,就连朝廷和陛下的颜面恐都有失啊!” 陈梦雷闻言。淡淡的哼了声,道:“葛礼阁老言重了吧?既然身为朝廷大员,就应该有接受朝廷质询的准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林如海原本就为兰台寺大夫,自然更应该懂得其中的规矩。” 葛礼呵呵一笑,道:“陈阁老,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陈阁老这般好的心性,能够经受多年审查还能气色愈佳的……再说,林如海如今尚在重病中。贸然派人去查账,呵呵,实在有失体面。” 陈梦雷听到葛礼之言后,面上怒气一闪而逝。这句话,已经是在对他当面打脸了。 陈梦雷此人人生履历之奇,简直算的上是旷古烁今。 他甫一入仕。没当上两年轻快官,就被人举报。说他与海岛叛逆有勾连,而后锒铛入狱。 举报他的人。正是他的同乡好友李光地。 李光地凭借此次举报,踏上了他的青云之路,而陈梦雷,则自此开始了艰苦人生的沉浮旅程。 坐了十年大牢后出狱,而后又飘零了二十年,直到三十年后,李光地已经贵为阁老宰辅了,陈梦雷才在落魄无助中得到了忠顺亲王赢遈的赏识。 经过忠顺亲王的力荐后,陈梦雷以超过流星的速度火速升迁。 他自身也确实有能耐,遭受了一系列或明或暗的打压后,不仅没被压住,最终还坐到了阁臣的位置,成了人生赢家。 但之前虚耗掉的三十年,也是人生最宝贵的三十年,始终是他心中最恨之事。 此刻葛礼当面说出调侃,可想而知,陈梦雷心中的怒火之盛。 “陛下,林如海一事,事关国法威严,绝不可不查!” 陈梦雷铁青着一张脸,躬身沉声说道。 葛礼同样双手持笏板,躬身道:“陛下,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老臣并非主张不查,只是,可否等林如海病体稍愈些后,再去查看。” 陈梦雷厉声道:“国法威严,何来人情之说?倘若他久病迁延,难道我们就坐等他痊愈吗?他要是十年都不能痊愈,我们就等十年再去查看吗?” 葛礼无语道:“我几时说要等十年才去查看,我只是说,等他稍微好一些再说。陈阁老,你的心性太过偏激了……” “你!!” 两位身着紫袍的大臣,就当着隆正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大声争吵起来。 隆正帝虽然看着陈梦雷心中极其厌恶,但他对陈梦雷说的一句话还是高度认可的。 国法无情! 若是连国法都要讲人情,那还要什么国法? 只是…… 林如海可以说是隆正帝的心腹爱将,这些年上交国库的税银为何日益减少,隆正帝心里有数。 那些减少的税银实际上都流入到他的内库中了。 说来憋屈,他堂堂一国皇帝,想要花银子办点“私事”,却无法从户部中提取一两银子。 至于皇家内务府,则一直在太上皇手中,由九郡王掌控,他更是摸不着边。 这几年若非是林如海每年暗中给他进贡大笔银子,他连中车府都建不起来…… 若无中车府,他这个皇帝就成了真正的聋子和瞎子,怕是最终难有善果。 可看着殿上争吵不休的重臣们,隆正帝头都大了,心中怒火亦是滕然升起。 要财权没财权,要人事权没人事权,军权更不用提了。 他这个皇帝,当真是郁闷之极。 连众臣都敢在他面前放肆…… 可偏他一不能发火,又不能眼看着众人吵下去,否则体统何在? 就在他纠结万分时,万民宫总管太监苏培盛忽地碰了碰他的衣角,递给他了一张纸条。 隆正见状眉头顿时皱起,刚想发怒,就见苏培盛对他比划了一个“邬”的口型。 隆正帝见状一喜,连忙悄然接过纸条,打开一看,果然是帝师邬先生的字迹。 只见纸条上写了两个字:“贾环!” ……(。) ps:哎呀妈呀,终于把这章给写出来了。 头都大了!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章,又是打人,又是引出朝臣,最终就是为了这一章。 想来看完这一章,大家就明白下一个剧情是什么了。 真心不能再赶了,下一个月,咱两章吧。 每天三章写的太急了,我是费尽心力想写好,可每天只能半夜加班的写,精力和脑力都超支了。 若只是身体累倒没什么,男人嘛,年轻的时候多吃点苦没什么大不了,我又不是林黛玉。 可关键是,赶出来的文章当真达不到水准。 我不知道今天看书的书友有没有骂街的,有骂的我也认了。 只希望大家能耐心到下一个剧情开始。 此刻,我是苦笑不已,亦是头疼不已啊。 正文 二百二十五章 叮嘱 荣国府,荣庆堂。, 气氛不算太好。 贾环和贾政并贾琏进屋的时候,贾母正张罗着给林黛玉收拾一些衣物和土特产,以便她带回扬州去。 林如海派人送来信,言道他已病重,要接林黛玉回去相见…… 一般来说,老人在病重难治,临终前,身边都要有亲人守护,也好为其送终…… 由此可见,林如海当真是不成了。 除了贾惜春外,其他人多少都能明白个中含义,因此都没有说笑。 林黛玉更是在那里垂泪不止…… “你们回来了,在朝上可还安好?” 贾母脸色寡淡,看着儿孙进屋后,脸色稍微好了些,眼神却盯着贾环问道。 不止是贾母,房间内的其他姐妹们也都看着贾环。 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哼!”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朝堂之事,贾政就忍不住黑下脸来。 “环哥儿,你又惹什么祸了?” 贾母简直心惊胆战,一旁处,林黛玉连眼泪都忘记流了,怔怔的盯着贾环看。 贾环见状,顿时赔笑道:“老祖宗,瞧您说的,孙儿这么老实本分的孩子,哪里会惹什么祸……就是,就是犯了点小错。” 贾母先看了看贾政的脸色,又看了看贾琏一脸纠结的面色,心里愈发没谱,问道:“你在朝会上……又打人了?” 贾环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孙儿再顽劣,也还是知道点轻重分寸的。哪里敢在那种地方动手。” 贾母闻言,悄悄松了半口气。还留下半口,那是因为:“那你爹……你二叔的脸色怎么这般?” 因为王夫人和薛姨妈也在。所以得守着礼法,贾环只能称贾政为二叔父。 贾环无辜的看着贾政,只见他愈发黑沉的脸色,便果断取消了用言语哄过贾母的打算,老实道:“就是……就是孙儿在朝会上小睡了那么一会儿……” “噗!” 饶是此刻林黛玉因为担忧父亲而心痛不已,可还是被这孙子的熊样给逗乐了。 在金銮殿上,当真皇帝老子和文武百官,睡了一小会儿,还就…… 送你一个攒天猴儿。你咋不上天呢? 不过,也就林黛玉笑了,让贾环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梨花带雨,雨中蔷薇。 贾母等人就笑不出了,贾母紧握着手,看着贾政道:“你说,皇帝可曾怪罪于他?” 贾政长叹了声,道:“陛下虽然未曾责怪,但也是颜面尽失。当时那场景。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贾环见贾母脸色愈发难看了,连忙补救道:“老祖宗,孙儿给陛下赔罪了,陛下说。孙儿年幼,还未接触政事,所以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贾母闻言,也不知是该叹息好。还是不叹息好,只是奇怪道:“你昨晚上做什么去了?真就这么困?怎么在那种地方也能睡的着?” 贾环赔笑道:“昨晚倒没干什么。就是……老祖宗,您是不知道大朝会上有多无趣。七个阁老,六部尚书,再加上乱七八糟的九卿,每个人都发那么长时间的言,孙儿真是……就跟听紧箍咒一样,满脑子嗡嗡响。 若是他们说的事跟咱家相干倒也罢了,可那些事和咱家一点干系都没有,就是傻站在那里听他们的破锣嗓子,嘿…… 其实大朝会上,除了要发言的人外,还有很多人都在睡,孙儿都看到了。 尤其是武官,一个个站在那里睁着眼睛睡,有的还小小的打呼噜呢! 要不是文官里有人找孙儿的麻烦,孙儿这点事儿根本都不算事儿! 啧啧,怪道二哥那么讨厌那些文官,他们当真是讨厌的紧。” “闭……嘴!” 贾政在一旁肺都要气炸了,因为他就是贾环口说所说的非常讨厌的文官之一…… 贾母身旁站着的那群丫头们,看着这出戏,明明肚子里肠子都快要笑断了,可偏碍于长辈们在,所以一个个面色上十分的怪异和纠结。 唯有贾宝玉委屈的不行,暗道老三学坏了,祸水东引。还怪他老子贾政,你不好好训老三,瞪我做甚…… “唉!” 贾母长叹息了声,不过既然皇帝没有怪罪,那…… 那就不算什么事。 就像贾环说的,好多武官都在睡觉,大家谁也笑话不着谁! 叹息完后,贾母对贾政并贾琏和贾环道:“黛玉她爹生病了,托人捎信来,要接她回去……虽然我很舍不得,可也不好阻拦她给她爹进孝道。所以,我想着,让链儿送她回扬州去。等到她爹身子骨养好些后,再接她回来。若是黛玉她爹不放人,就跟他说,我婆子我老了,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心疼的紧,着实离不得她。” 贾母一边说,一边将复又流泪的林黛玉搂在怀里,慈爱的摩挲着。 贾琏闻言,面色古怪的看了眼贾环,眼神中的意思是:你说还是我说? 贾环嘴角抽了抽,点了点头,意思还是我来吧…… “咳咳,老祖宗,还是孙儿陪林姐姐走一遭吧。” 贾环忽然开口道,顿时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贾母皱眉道:“环哥儿,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你别瞎掺和。” 贾环苦笑道:“不是孙儿想要瞎掺和,是孙儿有了公干,正好要下扬州,所以正好顺路。” “公干?” 贾母奇道:“你连正经官职都没有,公干什么?” 贾环看了眼趴在贾母怀中偷瞧他的林黛玉,然后笑道:“孙儿不是在朝会上做了一梦吗,陛下好奇孙儿做了什么白日梦。睡觉时的表情那么销魂……孙儿就告诉陛下,孙儿是梦到孙儿习武有成后。成了大将军,率领大军出征大漠。立下了大功,所以才在梦里笑了。 陛下认为,想行大事,就得慢慢积累,不可能一步登天。还说什么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总之,就是想让孙儿从底层小事做起。刚巧,扬州军守备那里出了点岔子,闹的乱哄哄的。所以陛下就打发孙儿去扬州,看看怎么回事。” 贾政在一旁,面色复杂的看着对着贾母侃侃而谈,面色丝毫不改的儿子。 他虽是个读书读迂了的书生,但他并非是没脑子。 又怎么会听不出,贾环是在报喜不报忧,不愿让内宅妇人担忧呢? 贾环若是如实说出,朝堂上有很多大官都对林如海存疑,要派人调查他的经济问题。那,怕是连贾母都难以心安,而且还于事无补。 贾政自己都是在听了贾环这一番胡诌之后,才反应过来的。 也因此。他看向贾环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不管在外面对外人如何,至少,这个孽障对家人还是百般呵护的…… “这么说来。陛下还很器重于你,这是在培养你?” 贾母有些惊喜的问道。 贾环得意道:“那是……孙儿这般有志向。还能吃苦,出身又好。陛下自然会重用孙儿。所以,老祖宗,就让孙儿陪同林姐姐去扬州吧。正巧,大朝会后,镇国公府的牛伯父给孙儿引荐了和奋武侯府温叔父一起进京入军机的靖海侯施世纶。 施家几辈子人都是靠水路吃饭,家里有的是好水手和好船,孙儿厚着面皮,趁机跟靖海侯求了一求,借得他家一艘福船和十数名好水手。 听牛伯伯说,施家的福船是出了名儿的好,又快又平稳,林姐姐来的时候估计花了个把月,可咱们下扬州,顶多只用十天就能赶到。” 贾母闻言,有些犹豫道:“你自己不过是个孩子,能操办的了……能照顾好你林姐姐吗?” 贾环拍着胸脯笑道:“老祖宗尽管放心就是,孙儿别的不敢保证,独独在保护家人上,请老祖宗放一万个心就是。而且,孙儿借来船后,除了船工外,船上就只有咱们自家人,不带外客。除了林姐姐外,还可以多带几个看顾嬷嬷和丫鬟,孙儿再带上几个厨娘,唔,郎中也要带一个…… 嘿,老祖宗,保管等林姐姐回来后,胖的让您唬一跳!” “噗嗤!” 因为有贾政在,薛姨妈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跟贾母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好像就没什么难事一般,连我都觉得头疼的事,难为他主意却多的很,却是个有能为的好孩子。” 贾母闻言高兴了,不过面上虽带笑,嘴里却不饶:“姨妈快别再夸他了,你刚才也听到了,在皇帝老子的光明殿上都敢睡觉,再夸他,还不知道准备在哪里睡呢。环哥儿,我可告诉你,你林姐姐可不比你皮实惯了,她可一丁点儿的苦都受不得,更不能受冷受凉受委屈。待看过你姑丈,等他身子好些后,你需原须原尾的将你林姐姐带回来,听到没有?” 贾环高兴道:“老祖宗尽管放心就是,孙儿一定会照顾好林姐姐,然后再把她好好的带回来的。” 贾母看着贾环那张脸,心里到底有些不放心,犹豫道:“要不,还是让你链二哥跟你们一起走一遭吧?” 贾环摇头道:“两府承爵人不能都走开,若是有个什么大事,怕爹一人应付不来,链二哥还是在家里照顾好老祖宗为是。 老祖宗,您就放一万个心吧,孙儿差事能不能办好不敢保证,但林姐姐一定半点岔子都出不了的!” ……(。) ps:感谢书友“稀里和糊涂”的打赏~ 感谢书友“索蓝宇”“乌拉永远”“樱小雪”“服部正成”和“照见”的打赏~~ 感谢书友“欠债小色色”“挖洗拍狼”“巫师家庭”“大侠逍遥客”的打赏。 唔,不多说了,且看吧~~~ 正文 二百二十六章 流血 因为贾政在场,所以贾宝玉只能老老实实垂着脑袋站在贾母身旁,可他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 心里的嫉妒快要将他点燃了。 若非他老子在场,少不得要再摔一次玉,怎么着也要闹着一起陪林妹妹走一遭…… 若是由贾琏护送林黛玉下扬州,贾宝玉虽然也不乐,可总归还能接受。 可是贾环…… 放眼看却去,见到林黛玉眼中的喜色后,贾宝玉只觉得心都要碎成八瓣了。 或许林黛玉只是因为有贾环护送,路上不会寂寞无助,能有个人解闷才高兴,可贾宝玉显然不会这般想。 只是…… 不管他怎么想,在这种有前宅男子参与的大事上,他的发言权极小。 …… “老祖宗,您将孙儿单独留下,可是还有什么话要交待?” 人都散去后,贾环坐到贾母身边,笑着问道。 贾母点点头,叹息了声,道:“你姑丈怕是不成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打发人来接你林姐姐回去。” 贾环点点头,没有出声。 贾母道:“你走的时候,多带两个老人,他们知道办事的礼数,不好闹出笑话。” 贾环再点头,应道:“是,孙儿记下了。” 贾母沉默了会儿,又道:“你姑丈家,四代列侯,也算是勋贵豪门之家。只可惜,家中子嗣不盛,近支凋零殆尽,到了你林姐姐这一代。竟然连个男丁都没有,偌大的家业。眼看就要落到远支手中,实在是令人惋惜……” 贾环心中终于明白贾母想要说什么了。他笑道:“老祖宗,您放心吧。该是林姐姐的东西,谁都抢不走。林家要是来人,那么林家族中的那些祭田公产随他们拿去好了。 但是姑丈家的宅子、家俬并银库,还有姑姑当年留下的嫁妆,谁敢沾手,孙儿就斩谁的手。 在神京都中孙儿都有一个黑心肝死要钱的诨号,这出了京,孙儿不刮地三尺他们都要给祖宗上高香了。岂有敢动我林姐姐家产之理?” 贾母闻言,终于放心的笑了,嗔怪道:“你小小人儿尽会瞎说,什么刮地三尺那般难听……” 贾环嘿嘿道:“孙儿就是那么一说,就算刮地三尺,又能刮出几两银子?孙儿手里那么多买卖,每日睡觉的时候都有进项,谁还稀罕那点银钱。” 贾母叹息道:“我也不是为了银钱,只是……你林姐姐年少失怙。可怜见的,偏她身子骨又那么弱,身边要是没有点子家财傍身,我在时尚好。我若不在了……” 贾环宽慰道:“老祖宗哪里话,孙儿昨还去李相爷府,见了他家的太老夫人。老太太一百多岁了,还身强体健的。依孙儿看。老祖宗比相府太老夫人的身体还要好,保管能活到两百岁。到时候。林姐姐连女儿都有了。” “噗嗤!” 一旁一直给贾母捶腿的鸳鸯喷笑出声,开口道:“老太太要是活到两百岁,那林姑娘不说女儿,就连重孙女儿都有了。” 贾母也笑,不过关注点不在这,她奇道:“你昨儿个去相府了?” 贾环点头笑道:“嗯,昨儿个李相亲自上门,请孙儿去他府上。” 贾母不笑了,眉头微皱道:“他亲自上门,就让你他府上……为了何事?总不能压着你给他儿子去赔不是吧?” 如果是这样,那李家未免欺人太甚了些…… 贾环笑道:“不是,李光地老奸巨猾,哪里会做这种事,他先头只是吓唬孙儿,结果孙儿没被他唬住。然后他又说他家太老夫人不吃饭也睡不好,求孙儿去开解开解,孙儿只好去了。” 贾母闻言,这才放心下来,而后又感慨道:“那个老太太,才是真正的老寿星啊,今年好像都一百多了吧?” 贾环点头道:“一百零八岁了。” “她看着可还好?” 贾环嘿嘿笑道:“还算精神,拿着一根细银拐,还在孙儿屁股上敲了两下,算是给她孙儿报仇了。” 贾母闻言莞尔,道:“真是老小孩儿了,恁不讲理。” …… 从贾母院中出来后,贾环朝林黛玉的小院走去。 想来,这个时候众姊妹们应该都在她的房里才是。 两年前,林黛玉和贾宝玉就都从贾母的东暖阁和碧纱橱里搬出来,各自有了自己的小院儿,和迎探惜三春的院子挨着,就在贾母房后。 推开小院儿门,甫一进门,贾环居然在院子里看见小吉祥,她正和一个和她一般高的小丫头面色紧张的说着悄悄话。 贾环笑道:“小吉祥儿,又来找雪雁玩儿来了?” “三爷!” 见来人是贾环,小吉祥惊喜过望,一蹦就蹦到了贾环跟前,然后又皱起毛毛虫眉,压低声音神秘道:“三爷,林姑娘和宝二爷在里面又闹起来了。” 贾环闻言眉头亦是一皱,不过随即笑道:“没事,他们两个隔三差五就闹一次,不打紧。” 小吉祥面色严肃的摇头道:“宝二爷又在里面摔玉了,雪雁都吓坏了,说他眼睛都赤了,唬人的紧。” 贾环看了看站在房门口怯怯的看着他的小丫头子,笑道:“雪雁,他们……” 话没说完,就听屋里忽然响起贾宝玉的怒吼声和女孩儿的尖叫声。 贾环面色一肃,连忙走了进去。 进了屋内,只见众人都站在那里,唯有林黛玉满脸是泪,钗鬓都有些散乱了,一只手上更是出现了血迹…… 贾宝玉整个人则都怔住了,呆呆的看着林黛玉手上的血痕。 贾迎春似乎也被吓坏了,花容失色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探春手里拿着的……似乎是贾宝玉的那块玉。 而贾惜春则满脸畏惧之色,只到看到贾环进来后。才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迈着一双小腿跑了过来。小手拉住贾环的手。 “怎么了这是?” 贾环有些不悦的看了眼贾宝玉,见他垂头丧气的垂下脑袋后,就不再看他了,而是对小惜春道:“四妹妹去外面找小吉祥,让她回东边儿将三哥备用的纱布和伤药取来,林姐姐的手受伤了。” 贾惜春乖巧的应了声后,便“蹬蹬蹬”的跑出去了。 待贾惜春离去后,贾环走到林黛玉跟前,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吹了吹气,将血迹吹散开些,只见手指上有一个小口子。 贾环看着一脸悲痛委屈,虚弱的快要不行的林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黛玉真真是震惊了,得多没心没肺的人,看到她这般“重伤垂死”的人才能笑出来? 心里愈发委屈,眼泪流的愈发汹涌了…… “好了好了,没事儿。林姐姐,就是让瓷片划破了点皮儿!你瞧瞧,都已经结疤了!” 贾环见她的神态后,愈发觉得好笑。不过还是赶紧安慰道。 谁料,他不安慰还好,越安慰林黛玉哭的越凶。贾环见状愈发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说错话了行不行?我再给你吹吹。吹吹就马上好了!来来来,呼呼呼。大风吹,宝宝乖,哦哦哦,不哭了!” “噗!” “呸!” 林黛玉原本满腔的委屈和心酸,可此刻被这孙子给闹的,硬是给喷笑出来。 一把抽回她的纤纤素手,林黛玉怒视着贾环,羞恼道:“环哥儿,你再浑说,仔细你的皮!” 贾迎春等人此刻也纷纷喷笑出声,好笑的看着作可怜巴巴求饶状的贾环。 贾环赔笑道:“林姐姐,看在小弟诚心为你祈祷的份儿,就饶了小弟这一遭吧!小惜春哭鼻子的时候,小弟就这般安慰她的,不想给说窜了……” 林黛玉娇哼了声,先然后看了看手上的伤口,好像确实已经结疤无事了,心里的苦恼也不知觉中散去了一大半,这才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这次且饶你一回,再敢有下回,你仔细着!” 说着,还挥舞了番秀气的小拳头! 贾环苦口婆心道:“林姐姐,你可千万别跟小弟学喜欢动武的习惯啊,再说了,小弟平日里只在外面动武,可从不在家里动手。你这要是学顺手了,隔三差五的将小弟痛扁一顿,那小弟可就生不如死啦!” 看着贾环浮夸的表演,除了耷拉着脑袋的贾宝玉外,贾迎春等人都笑个不停,气氛回暖。 林黛玉也好笑的看着贾环,虽然也识破了他夸张的表演,可不知怎地,就算明知他在演戏,可心里还是高兴的喜欢。 再瞅了眼站在一旁垂头丧气的贾宝玉,林黛玉眼眸微凝,心中暗恼,便不再看他,对贾环道:“环儿,我们何时启程?” 贾环想了想,道:“最早也要后日了吧,明儿个我先去靖海侯府看看,送点礼,然后再安排人接手他家的福船。 据牛伯伯说施家那艘福船很不错,有三层楼高。到时候水手和船工都在底层和一楼。小弟和亲兵家将们住二楼,林姐姐并丫鬟和嬷嬷们住三楼。 林姐姐放心便是,咱们从灞水出发,用不了半月就能到扬州。 对了,小弟已经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御医了,虽说姑丈身上无爵,论礼请不动太医。 但小弟可以啊,小弟身为一等子,又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要远行公干,路途还那么遥远,难保不会有个水土不服、头痛脑热什么的,天可怜见,难道还不能请个太医预备着? 还有,小弟已经使人去太医院并都中各大医馆里去多淘换些好参好药什么的,不过是多掏些银子罢了,小弟有的是钱! 我就不信,咱们有大秦最好的郎中,还有大把的好药,难不成还怕救不得姑丈那一点小病? 所以,林姐姐只管将这一趟当成外出旅游便是,其他的,都交给小弟就好,半点都不用林姐姐担心!” ……(。) 正文 二百二十七章 探春 听了贾环的话后,林黛玉没有再出声,只是用一双微肿的红眼,怔怔的看着贾环。 若此刻是贾环刚穿来的那会儿,被林妹妹这个级别的美女用如此动人的一双美眸凝视着,怕是骨头都要酥倒了。 可是来了这么些年,沾着出身的便宜,大大小小的美女也不知见过多少了。 因此,对美女的目光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抵抗力,好歹没有出丑。 贾环伸手在林黛玉眼前挥了挥,又抛了个飞眼嘿嘿笑道:“林姐姐,虽说江湖上如今都盛传小弟是百年不世出的玉面俊修罗,可你这般看着小弟,小弟还是会羞涩的。” “呸!!” 林黛玉只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差点快被贾环刚才那个飞眼给刺瞎了,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或许是为了掩盖眼睛中的惊慌和羞恼,所以她的眼神愈发凶巴巴的。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一扫之前的柔弱无力和几欲熄灭的精气神,重新变得有力起来。 贾环见状极为高兴,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笑!” 见贾环一脸得意的大笑,林黛玉心中愈发羞恼,扬手上脸,捏住了贾环的嘴角…… “唔,林噘噘,你揍森么?” 贾环可怜巴巴的问道。 “噗嗤!” 林黛玉见他那怂样,顿时又乐了,抿嘴傲娇道:“谁让你笑话我,你再敢笑话我试着!” 贾环正欲再说什么,就听外门呼呼啦啦的脚步声响起一片。估计来人不少。 林黛玉也松开了贾环的脸,转头看去。 可不是不少么。贾母、薛姨妈、王夫人、李纨、王熙凤还有几个嬷嬷丫鬟,呼呼啦啦的一大群。全都进来了。 也是奇了,薛姨妈和王夫人她们刚才不是已经都离去了吗,怎么又凑一起去了…… “这又是怎么着了?好好的,怎么又闹起来了? 我这老冤家是那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费心的。 真是俗话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几时等我闭了这眼,断了这口气,凭着这两个冤家闹上天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可偏又不咽这口气。” 贾母这几年可能真是被这两人给折腾惨了,说的自己心生悲凉,也哭了起来。 薛姨妈在一旁劝也不好劝,王夫人则是满脸关心的看向贾宝玉,见他一脸痴傻相,心中顿时大怒,深恨林黛玉不知好歹,对她也愈发厌恶起来。 王熙凤和李纨则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贾环的事。所以一时不知该不该插手…… 许是被贾母说的又勾起了心事,林黛玉跟着“嘤嘤”的哭泣起来,贾宝玉眼中也缓缓的滑落了两行清泪…… 环视了一圈儿后,贾环嘴角抽了抽。看着贾母“埋怨”道:“我的老祖宗诶,您说您,来林姐姐这里作客就作客吧。大伙好好的玩乐就是,怎么还哭上了?快把眼泪擦了去吧。孙儿们正玩的热闹,偏您老人家一来。惹的林姐姐、宝哥哥都跟着落泪了。您老人家再流泪,孙儿也哭了啊!孙儿哭起来,那动静可就大了!” 贾母本来一心的恼火不清净,听了贾环这话后一愣,也顾不得一旁搀扶着她的鸳鸯用锦帕给她擦拭眼泪,看着贾环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李嬷嬷、周妈妈她们缘何急死白眼儿的来禀报,唬了我们一大跳?” 贾环宽慰道:“姊妹们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上下牙齿还常咬舌头不是?偏嬷嬷们怕担责任,有个风吹草动的就唬的不行,连连惊动老祖宗……老祖宗,要不这样,您将她们交给孙儿,孙儿好好教育教育她们怎么做人……” “呸!” 贾环话没说完,就在众人面色极其古怪中,被贾母狠狠的啐了口,贾母笑骂道:“这才说明嬷嬷们老成持重,谁都像你一样,高脚鸡似得?你还想教育她们怎么做人,也不怕姨妈笑话你?” 薛姨妈在一旁笑的不行了,看着贾母笑道:“环哥儿……环哥儿还是懂事的,我羡慕都羡慕不来,哪里会笑?” 贾环闻言笑道:“姨妈,宝姐姐可大安了?” 这话一出,连薛姨妈这种沉稳的人都忍不住白了贾环一眼,道:“你宝姐姐好不好,你还不知道?”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贾环给宫里的梁公公打了招呼后,薛宝钗就开始“病”了,御医来检查了一遭后,虽然没检查出什么大毛病,但头疼之症在医科中原本就是极为晦涩不明的。 又涉及到皇家,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薛宝钗名列部中的闺名终是被划去了,不过为了不落人口舌,所以她还得再“病”一阵子。 这个意见还是贾环提出的,所以连薛姨妈都忍不住“抱怨”她两句。 “宝玉,你没事吧?” 笑了阵后,贾母终究放心不下贾宝玉,关心的问道。 贾宝玉闻言,自己拭去脸上的泪,笑道:“哪有什么事,好着呢。” 这个回答,让贾环对他的印象一下好了不少。 果然还是暖男,虽然没用了些,可心还是好的…… 可一个人谁也不是天生就有用,总要多经历些事才能历练出来。 贾环想了想,对贾母道:“老祖宗,二哥年纪也不小了,老拘在府里也不是个事儿……要不,这次让他和孙儿一起,护送着林姐姐去扬州?也好见识见识外面的风景。” 贾母闻言,眉头皱了皱,但心里却微微一动,刚想说她考虑考虑,一旁的王夫人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就差没跳脚叫起来,高声道:“不可!” 声音有些刺耳,贾环一怔,看向了她,而贾母和薛姨妈也都有些皱眉的看向了她。 无论是贾母还是薛姨妈,都能感受到贾环提议中的善意。 可以看出,贾环是真心想交好这个兄弟。 只是…… 王夫人毕竟也是内宅“高手”,叫出声后便觉出不妥,她连忙对贾母歉意道:“老祖宗,不是媳妇不懂大道理……只是,媳妇如今也五十了,只余下这么一根独苗苗,但凡他有半点闪失,可让我如何活下去?倘若珠儿还在,媳妇……媳妇岂有不知管教儿子的道理?” 说罢,王夫人泪如雨下,而一旁处李纨听闻贾珠的名字,也哭出声来。 贾母怔怔的站在那里,良久之后,才长叹了声,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吧,环哥儿,你宝哥哥身子骨太弱,经不起太远的路程。还是等你和你林姐姐回来后,再带着他们一起去庄子上玩玩就好。” 贾环自无不可,点头笑道:“是孙儿考虑不周,老祖宗快别生气了,只看在孙儿还这么青春年少的份儿上,原谅孙儿这一遭吧。” 饶是贾母心中大感郁闷,可看着已经和大人身量都差不多的贾环,还恬着一张脸自称清纯年少,实在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又大笑了起来。 不过她毕竟上了年纪,这么笑一阵闹一阵的,精力有些支撑不住了,便道:“那你们姊妹们就继续玩吧,再不许闹起来,我先回去去歇歇。晚上的时候,你们再到我那里一起吃饭吧。” 正说着,房门忽然又被打开了,钻进来两个小萝卜头。 一个手里拿着白纱布,一个手里提着一个小药箱。 两人进屋后,看着满屋子的人后,都有些傻眼儿了,愣愣的站在那里。 众人自然都认识贾惜春,也都知道如今她和贾环亲的很。 可她旁边那个小丫头子…… 一张圆嘟嘟的苹果脸上长着一对稀松的毛毛虫眉,眉毛下是一双大大的圆眼睛,眼睛下则是小鼻子和小嘴巴。 若说美人胚子倒也不算太突出,但却非常的稀罕人,很可爱。 此刻她一双大眼睛怯怯的望着众人,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四妹妹,小惜春,快过来吧。” 贾环笑着对两个小家伙说道,然后又对打量着小吉祥的贾母道:“老祖宗,这个丫鬟叫小吉祥儿,自幼就长在我娘身边,和孙儿同岁。这么些年来,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虽然名义上她是我娘的婢女,可我娘实是当女儿在养,孙儿待她也同妹妹一般,懂事的紧。” 贾母又上下打量了小吉祥番后,缓缓点头笑道:“看面相,就知道是个有福气。” 薛姨妈也赞同:“可不是嘛,能跟着环哥儿,再有福气不过了。” 众人多是看着被打量的浑身不自在的小吉祥笑,唯有探春,眼神微微有些黯淡…… 王熙凤又跟着凑趣了几句后,贾母又笑了一阵,而后到底有些支持不住了,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票人离开了。 这个时候,林黛玉的丫鬟紫鹃端着一铜盆的清水过来,要服侍着林黛玉洗脸。 贾环乐呵呵的站在那里看,被林黛玉瞪了几眼后,还是恍若不觉。 贾迎春看不下去了,温柔可亲的脸上满是嗔怪的笑意,走到贾环跟前伸手点了点他的眉心,拉着他出去了。 贾宝玉见状,也自觉的和众人一起出门。 出了门后,小吉祥悄悄的对贾惜春做了个鬼脸后,又跟雪雁玩去了。 而贾环忽然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贾探春道:“去看过母亲了么?” ……(。) 正文 二百二十八章 不可大意 众人都没想到,贾环会忽然和贾探春说话。○ 贾环自承爵以来,经常有馈赠于府里姊妹,虽然每次都一视同仁,三春并林黛玉所得都一样。 但是,大家也都清楚,贾环心里不喜探春。 虽然也谈不上厌恶,但相比于他和贾迎春以及贾惜春的关系,这对亲姐弟俩,也只能算是相敬如冰。 原因大家也都清楚,只是,却说不上谁对谁错…… 贾环这次主动给贾探春说话,出乎了大家的预料,原本大家都要为贾探春感到高兴,可听了贾环问出的问题后,大家不禁又捏了把汗。 贾迎春、贾宝玉并贾惜春三人,有些紧张的看着贾探春。 贾探春心里苦涩之极,她甚至都不敢去看贾环,紧咬着嘴唇,缓缓的摇了摇头。 这两天王夫人心里正极不痛快,所以,她原想着再等一段日子,再去看赵姨娘…… 却没想到,贾环当着众人的面,会这般问她。 见贾探春摇头,贾迎春等人更是紧张的看着贾环,唯恐他再闹起来。 那样的话,贾探春日后还如何与姊妹们相处? 却不想,贾环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微笑道:“你抽个时间去看看她吧,不然的话,她会忍不住先来看你,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 贾探春闻言,眼圈瞬间红了,她宁肯贾环对她破口大骂,也不愿他说出这番话来。 因为,这比扇她两个耳光还让她难看。 扇耳光只不过脸疼。而这番话,却是在诛心。 “环弟!” 都说贾迎春是木头人。反应慢,可是女儿家的心思终究还是非常细腻敏感的。 贾迎春听得出。尽管贾环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可就这两句话,却比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更让贾探春难堪,看着已经在掉泪的贾探春,贾迎春颇为不悦的呵斥道。 贾环见贾探春掉泪,也自觉没趣,摇摇头,笑道:“三姐,你哭什么?你可别多想。和家里姊妹们说话的时候,我从来不会用什么隐喻法,话里藏话的磕碜人……我说的就是让你先去看娘,不然她可不讲究什么礼法不礼法的,真会巴巴的跑去看你。” 贾探春闻言,不管真假,心里多少舒服了些,她拭去脸上的泪水,点点头。低声道:“晚上我就去看姨娘。”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笑道:“好的很。” 说罢,却不再看贾探春。而是踮起脚尖往房间内看。 贾迎春又好气又好笑的捏住了他的耳朵,笑骂道:“林妹妹洗个脸,你看什么?再说。这关着门儿,上面又没窗子。你踮脚就能看透么?” 贾环可怜巴巴道:“姐,你也变得暴力了!” 小惜春在一旁“咯咯”笑道:“三哥。你好可怜哦!” 贾环做可怜状,道:“还是四妹妹最好!” 贾惜春闻言笑的更欢了,大眼睛转了转,然后完成月牙,笑眯眯的看着贾环巴结道:“三哥,我那么好,那你能不能带我去扬州?” 贾环闻言一怔,看着贾惜春眼中狡黠得意的眼神,忍不住大笑起来,而后将她抱起,道:“这次怕是不成,这么冷的天儿倒是其次,关键是这次三哥去扬州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还有正事要做。 而且,姑丈的身体不大好,咱们要是去的人多了,不是给姑丈添麻烦吗?等下次吧,下次天气好的时候,三哥再带姊妹们一起乘船出去游玩。这次是借别人家的船,待回来后,三哥自己使人造一艘好船,更方便,好不好?” 贾惜春很懂事,乖巧的点点头,道:“好,我听三哥的。” 贾环最喜欢乖巧的小丫头了,正想亲亲她的脸蛋,就听小院门外有婆子传话:“三爷,东边儿府上二门外有小厮来传话,说是镇国公府、奋武侯府还有武威侯府的世子来寻三爷来了,尤大奶奶让您回去待客。” 正巧,林黛玉也洗漱一新出门,她又换了身翠色的衣裳,头发也重新梳理了番,眼波流转,嘴角擎笑,观之清新脱俗,动人非凡。 她才一出门,就听到外面婆子的传话,眷烟柳眉微蹙,有些不喜,可还是劝道:“环儿,既然有外客,你还是先去见客吧。你如今身份到底不同,不好只与我们玩闹。” 贾环苦着脸道:“不是我不想见他们……我就是不想见他们,他们八成是来笑话我在大朝会上睡着的事……” “噗嗤!” 此言一出,连贾宝玉都忍不住喷笑出声。 林黛玉没好气的看着贾环,眼神似笑非笑道:“谁知道你在那里梦什么呢?好了,快去吧,难不成你还能躲一年不成?” 贾迎春也帮他理了理方才抱贾惜春时起皱的衣衫褶子,温柔道:“我听说最近你出去吃饭都会喝不少酒,你在外面是做大事的,原不该我们这些内宅的丫头说什么。 可我总想着,你毕竟还小,却喝那么多酒,会不会伤身子?东边儿那么大个家业都压你身上,你若病倒了,可不是大事是什么?所以……” 贾环一边感动一边头大的又是作揖又是求饶道:“哎哟我的好姐姐诶,弟弟我算是怕你了,今儿弟弟保证滴酒不沾成不成?走了走了,我败退了!” 在众人的笑骂声中,贾环一溜烟儿的离去了。 …… “哟!瞧瞧,这是谁来了,这人谁啊?” 贾环甫一进宁国大门,就听院儿里牛奔用阴阳怪气的腔调嘲讽道。 温博则是哈哈大笑道:“乡下大脑壳子,没见识了吧?这位,就是咱们国朝开国百年来。第一个,在万民宫光明殿。当着皇帝陛下和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呼呼大睡做美梦,还被抓现行的贾爵爷!” 牛奔语气愈发怪异道:“话说贾爵爷。能不能给咱兄弟几个说说,你到底梦到什么了?哥哥我可是都听人说了,你当时做梦的表情哟,那叫一个销魂……对,只能用销魂这俩字才能最贴切的形容出你当时的神韵!哈哈哈!我……哎哟!” 牛奔边说边笑,笑的前仰后合,却不妨被贾环一脚踹在肚子上,摔倒在地。 可栽倒在地也无法阻止这个八字眉绿豆眼的小伙儿抱着肚子大笑。 温博也笑,却在贾环踹他的时候跳开了。 秦风是个如玉公子。笑的很得体,他看着贾环摇头道:“环哥儿,你……你怎么能在那里睡觉?就算在那里睡觉,也要睁一眼闭一眼,别被抓现行啊。 你可知,现在满神京的衙内圈儿里,都在传你的笑话。尤其是赢朗那一伙儿,还有你之前打的那几个,简直是见人就说你在光明殿里做春梦吸口水的事……” 贾环闻言。脸黑成了锅底,怒道:“赢朗那群王八贼羔子,看来上回还是打的轻了,这群孙子别让我碰见!” 牛奔坐在地上。嘲笑道:“你还真不知道锅是铁打的?上回你揍了赢朗能全身而退,那是因为你占理,赢朗那小子运气不好。带博哥儿去砸你场子,正好碰到你在那里。他玩儿阴的,理亏啊! 所以才得了太上皇赐他的“正大光明”四字批语。 可你要是随便发神经。没事就揍他,你看忠顺王会不会善罢甘休。 今儿大朝会的时候你应该深有体会吧,那边在文官里的势力到底有多大,连阁老都是他们的人,嘿嘿! 真正的权势滔天呐!那些人玩儿起阴谋来,连我爹都如履薄冰,我看你还是消停点吧,谁让这件事你自己理亏?” 贾环对于官场了解的确实不多,问道:“陈梦雷确实不是好人,不声不响的借我的话题就给我挖坑。不过,那葛礼还不错吧?他倒是帮忙说了不少好话。” 秦风摇头沉声道:“都是一丘之貉,他帮你,不是因为他向着我们,而是因为他和陈梦雷是对头,就这么简单。” 贾环闻言,皱眉道:“为了反对而反对,他们这不是在搞党争吗?” 牛奔平地翻身跃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嗤笑道:“哪朝哪代没有党争?无非是激烈程度不一样罢了。不过……这些和咱们暂且无关,党争再厉害,还争不到军方中。 你也是沾了你那姑丈的光,所以才陷进去的。不过你倒是不怕,身上圣眷浓厚,又有先祖功勋庇护,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说这了,环哥儿,咱们兄弟几个,你虽然年纪最小,可却承爵最早,如今都开始接触公务了。” 语气颇有几分艳羡。 贾环却不屑的撇嘴道:“那算什么公务?去扬州军守备视察也算公务?你瞧着吧,等我回来后,保管连一个问我视察结果的人都没有。” 秦风在一旁感慨道:“昨儿我们还在一起想,那些人会拿谁开刀,原本以为会应在王家身上,却不想竟会是应在林家身上。江南盐政可是一大肥缺,几年前陛下费尽心力才把林如海放在了那个位置上,不想林如海的身体却不济了……” 牛奔闻言摇了摇头,而后正色对贾环道:“环哥儿,我爹让我转告你,林如海之事,没有想的那么简单。江南盐政之复杂,超乎我们的想象。 我爹还让我叮嘱你,下扬州时,一定要将你那七品小妾带上,寸步不离。 还有,我们三个原先准备安排在好汉庄的六品家将,这次也让你都带上,另外,你练的那队亲兵也练了三年多了,也到了该看他们成效的时候了,尤其是那几个能射连珠箭的弓手,这次去也一定要带上。 总之,绝不可大意!”(。) ps:感谢书友“来世愿入入二次元”的打赏~ 感谢书友“我好烦qaq”“索蓝宇”“乌拉永远”“5丶6”和“服部正成”的打赏~~ 感谢书友“付君吾99”“挖洗拍狼”“巫师家庭”“大侠逍遥客”和“巫山雨陆0209”的打赏。 还有,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推荐票~~~ 新剧情就要开始了,主角要和林妹妹同游江南,经历风雨了~~ 正文 二百二十九章 隐情 江南之行为何会不简单,牛奔只能说个大概,温博也只能听懂个大概,但秦风不同,秦风除却好武外,还喜欢读书,也结交了许多读书人朋友。 因此他知道的详细些,便讲解与众人听。 自前明万历年间,盐政之道废去开中法后,改立“纲法”。 其法为:将各商所领盐引分为十纲,编成纲册,每年以一纲行积引,九纲行新引。 纲册上所载引数允许各商“永永百年,据为窝本”,每年照册上旧数派行新引,纲册上无名的商人不得加入盐业运营。 从此官不收盐,由商人与煎户直接交易,收买、运销之权悉归于商人,并得世袭。 “纲法”的纲领为民制、商收、商运、商销,盐史学者称为“商专卖制”。 大秦盐政,承袭明末纲法,实行民制、商收、商运、商销的商专卖制,一称官督商销制。 而督察盐商之官,亦沿明代旧例,由朝廷遣派巡盐御史,总理一区盐政。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巡盐御史,掌控着盐商的生死。 由此可见,巡盐御史权利之重。 这只是其一。 再有,盐商何以富甲天下? 若只是循规蹈矩的依照盐引支盐卖盐,纵然亦能发家,但却不可能成为珍珠斗装金银满仓的巨贾。 盐商能成为天下巨贾,原因很简单,披着合法的官盐衣服,内里却夹带着倒卖私盐。 朝廷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禁绝。所以,凡是盐商者。必然要给朝廷“进贡”,或者说。给巡盐御史“进贡”。 一旦涉及到利益,尤其是犹如金山银海一般的利益,事情立刻就变得复杂起来。 利益动人心,金银更是人男人胆。 那些盐商有钱后,除了豢养一些盐丁之外,还会花大钱收买或者培养出武人来做打手。 若是产生了利益瓜葛,或者有人妄想动他们的盘中的奶酪,那么,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后果可想而知。 除却盐商之外,走私贩卖私盐的,几乎不计其数。 士农工商四阶,几乎全都遍布,而这些敢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凝结起来的势力,非同小可。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江湖绿林上的“英雄豪杰”们。 那些所谓的武林世家,十有八九都是靠贩卖私盐,依靠私盐的暴利,才能成为一方大豪。才有银钱去打熬身骨,成为武林高手。 自古以来,侠以武乱禁。这些“大侠”连王法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几个官员? “老秦。你说那么多,到底想说嘛玩意儿?” 温博急性子。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打断问道。 秦风闻言,横了他一眼,道:“你急什么,我这不正要说正题嘛。” 温博气笑道:“你呱呱叽叽的说了大半篓子话,还没进正题,还说我急?” 秦风笑骂道:“前面不说清楚,后面怎么讲?” 牛奔摇头看着温博,同情道:“你就是典型的丑人怪话多,没文化还不谦虚点学习,你看看环哥儿和我,就不那么多废话。” 温博大怒道:“那你现在是在放屁吗?” 说罢,可能又被自己的幽默感给打动,竖起的扫把眉又飞起,哈哈大笑起来。 牛奔气的哇哇大叫,撸起袖子就要开战。 温博自然求之不得! 贾环连忙挡在中间,劝道:“先等等,先等等行不行?人家风哥还没讲完呢。等我走了后,好汉庄差不多也可以开张了,有你们动手的时候。” 两人闻言,这才作罢,和贾环一起看向秦风。 秦风温润如玉,看三人磨叽了半天也没半点不耐,等安静下来后,才继续说了起来。 不过,他似乎又有些迟疑,放佛是在想怎么措辞才好。 贾环看出了他的犹豫,诧异道:“风哥,可是有什么关碍到我姑丈的地方?” 秦风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听人传言得知,不知真假如何,恐对长辈有所不敬。” 贾环笑道:“你也说了,只是听人言,风哥不过是转述而已,自然不会心存不敬,但说无妨。” 秦风点点头,不再迟疑,道:“前面说那么多,都是在讲,江南盐政涉及到的厉害关系。若是林大人在江南和前任盐政御史一般,和光同尘,一团和气,那么也不会有今日的弹劾了。只是……” “林大人铁面无私,大肆缉拿私盐?” 温博又没忍住,自行脑补后说道。 牛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嘲讽道:“博哥儿,你是不是长白山的人参吃多了,吃坏脑子了?要真是如此,老秦还会说对长辈不敬么?” 温博闻言眨了眨眼睛,自觉理亏,对牛奔比划了根无名指后,一脸无辜的看着秦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秦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继续道:“我听一些从江南来的朋友说……唔,林大人在江南的官声……似乎不大很好。有人甚至污蔑他刮地三尺,与民争利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也因为如此,所以,林大人几乎每月都会遭遇二三起刺杀。好像连他的夫人和幼子,都是因此而不幸的。 林大人为了保存最后一点血脉,才将爱女送入都中。 总之,环哥儿,大意不得啊。” 贾环听罢之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道:“风哥,你说什么?” 牛奔和温博两人的脸色也都沉了下来,牛奔皱眉道:“江南之人,竟会猖獗至此?扬州府也有驻军。林如海统掌江南盐政,手下也有一营盐丁随用。身边更有陛下派去的大内高手保护,何以至此?” 温博怒道:“扬州难道已经不是我大秦之地了吗?竟然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金陵节度使是干什么吃的?” 秦风苦笑道:“终究到底。还是利益动人心。为了银钱,那些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江南之地,太过富庶。历朝历代,都有尾大不掉之事发生。所以,朝廷才屡屡课以重税。 林大人……加的税似乎比前几任所加之税重了许多,而且对私盐的掌控力度也加强了很多。尤其是对那些从不给朝廷‘进贡’的私盐贩们,更是痛下辣手,斩绝了不少门户帮派。所以……” 因为事涉长辈,所以秦风说话难免顾忌很多。 但大家还是听出来了…… “环哥儿。你姑丈敛那么些财做什么?妻儿都因此而亡,他敛那些财给谁用啊?” 牛奔与贾环关系不同,秦风不好说的话,他说起来一点顾忌都没有。 贾环收敛了下震惊的心,缓缓摇头道:“其中必有隐情,我表姐从扬州来时,随身的衣着用度,并不奢靡夸张,还不如我们府上的……” 秦风迟疑了下。方才压低声音补充道:“你那姑丈,是当今陛下真正的心腹……”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也让众人纷纷动容。也噤声了。 然而,贾环却勃然大怒,他眯起眼睛。寒声道:“他想做忠臣,随他去做好了。可做为一个男人。他却不配。还有那位,当真是……” 秦风等人闻言。面色再变。 牛奔呵斥道:“环哥儿,慎言。” 贾环对于那位从未蒙面的姑母倒没什么印象,但是纵然没什么印象,她也是贾家之人。 更何况,还有林黛玉…… 因为林如海的忠,使得林黛玉如此年幼就成为失怙之女。 这不是件小事! 在这个时代,依旧有五不娶之谈。 而所谓五不娶者,当首一条,便是失怙长女,不可为家门大妇。 因为……少教诫。 这种说法,在这个时代是非常有市场的。 贾环从未想过,林如海之事,竟然还会有如此曲折的隐情。 “呼!” 贾环长呼了口气,然后看向秦风,正色道:“风哥,扬州军守备,应该不是我们的人吧?” 秦风点点头,惋惜道:“扬州守备方东承,是太尉方南天的族弟。否则的话……” 牛奔面色恨恨,压低声音道:“自从荣国战殁后,朝廷这些年始终都在军中进行去荣国化的动作,不然的话,方南天也不至于能以侯爵之位着斗牛赐服。” 秦风闻言后,面色也不大好看,道:“这也是难免之事,我父亲那里,这些年也不断被军机阁往里塞人。武威军中的老部下又多被调往他地……” 温博不屑的嗤笑了声,道:“他们也就能做这些小动作了,但真正掌军的人,始终都是我们这些荣国旧部。我爹虽然从辽东黑龙军团调离,但接掌黑龙军团的,依旧是当年荣国旧部,也是我爹的好兄弟,罗叔叔。” 秦风呵呵一笑,道:“唯有在战火中升起的将军才能服众,如今大秦军方,真正上过战场经历过大作战的,基本上都是三十年前的老人了。所以,不管他们动什么脑筋,最终还是摆脱不了一个荣字。” 牛奔摇头道:“那都是在边疆掌握重镇,大秦内部各城的军守备,如今却多换成了那边的人。不过……环哥儿,你去扬州时,要路过金陵应天府。 江南甄家是江南真正的地头蛇,又与你家是几代世交了。你既然路过金陵,就少不得要去他家拜会一下甄家的奉圣夫人,可以趁机问他们借几个好手用用! 江南甄家,是当年太上皇放在江南侦司江南安稳的耳目,奉圣夫人又于太上皇有抚育保全之恩。 他家号称是江南第一豪门,连金陵节度都要卖他家一个面子。 有这种条件,你不妨用上一用!”(。) 正文 二百三十章 心乱如麻 “环哥儿,你也不必担忧太甚。√∟頂點小說,你身边有一个七品大高手护卫,我们三家再各出一个六品家将,你自己还有一队亲兵。这些力量加起来,已经非同小可了。 而且,你的身份毕竟不同,又与那些人没有利益关碍,除非他们和他们身后的人全都失心疯了,否则绝不敢对你动什么手脚的。” 秦风见贾环脸色不大好,以为他心中担忧,便开解道。 贾环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问道:“他们身后之人?” 秦风笑道:“这么大的利,仅凭几个卑贱的商贾又如何能吃的下?那不是在招祸么?这些盐商都是台面上摆着的人,背后多还是朝廷中的大佬。” 贾环自嘲的笑了声,点点头道:“也是。不过和我没什么干系,这次出去的名头是探察扬州军备。盐政如何,自有朝廷大员考虑,我这等小虾米就不要去做厌物了。” 牛奔闻言嘎嘎一笑,道:“我爹也是这么叫我叮嘱你的,让你初出茅庐不要锋芒太露。我都给他说了,环哥儿沾上毛跟个猴儿似得,哪里用的着他叮嘱。” 贾环哼哼一笑,道:“挨揍了吧?” 牛奔闻言一滞,随即垂头丧气道:“何止今天挨揍,哥哥我哪天不挨揍?” 贾环大笑道:“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能有伯伯这样的大高手给你喂招,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牛奔眨着一双绿豆小眼儿,对贾环比划了根中指,道:“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倒好,有那么一个大美人小妾当陪练。还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练的,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贾环哈哈笑道:“你想多了。练武之事,谁敢投机取巧乱来?” 秦风也点点头附和道:“外人都羡慕我们这样的武勋子弟,天生富贵。他们哪里又知道,我们为了保存这富贵,自幼吃了多少非人的苦楚。” 温博不耐烦听这些,因为这些都是武人的本分,哪里还用的着抱屈…… 他看着贾环道:“什么时候出发?” 贾环闻言道:“后日早晨吧,明天去施家借船,然后安排人手上船。” 温博道:“那后日我们再来相送吧。” 贾环闻言连连摆手道:“千万别。我最不耐烦送别那一套。小弟我心忒软,到时候万一流泪了就丢大人了。” “屁!” 温博笑骂道:“原本哥哥们打算陪你走这一遭,可家里人都不同意。倒不是不放心安全,而是觉得咱们哥儿几个一起行动的话,动静有些太大了。” 贾环摇头道:“这就更不用了,我那姑丈已经派人来要接我表姐回去了,所以我去了后多半还要操持别的事。又不是什么喜事,没道理拉着哥哥们一起跟着受罪,也不爽利。” 牛奔和秦风在一旁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秦风道:“那就是说,林大人确实不大好了?” 牛奔道:“八成是了,不然的话不会……” 温博拍了拍手,道:“行了。那咱们哥儿几个就先走吧,环哥儿忙着要出行,家里一大摊子事也要安排妥当。咱们就别在这里碍事了。” “哟哟哟!这是谁啊?咱们的莽汉啥时候成管家婆了?环哥儿家里能有啥事?只要你不再跟着赢朗去砸场子,就啥事都没有。” 牛奔最不待见看到的就是温博以兄长身份关心贾环的场面。所以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温博不说话,竖起眉毛。撸起袖子,直接开干! 既然话已经说完了,贾环也不拦着了,和秦风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两人过招。 …… “唉,可惜了。” 荣国府,王夫人房内,王熙凤一脸惋惜的对王夫人道。 王夫人眼睛眯了眯,而后淡淡的道:“有什么可惜的,那些东西拿回来也都是林丫头的,如今林丫头养在这边,那东西自然也会放到这边,和那孽障有什么相干?” 王熙凤干笑了声,赔笑道:“真要都留给林妹妹,那林妹妹说不定能算得上国朝最富有的丫头呢。太太,我瞧着,宝兄弟像是对她有些意思。你说……这表兄妹俩,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还都是老太太的心尖尖儿,也还算登对儿不是?” 王夫人哼了声,眼眸冷冷的瞥了王熙凤一眼,道:“就林丫头那个性子,是她服侍宝玉还是让宝玉服侍她?而且……那么一个病秧子,克母又克父,半点福气都没有,哪里配得上宝玉?至于那些东西,既然日后都要留在荣国府,你难道还怕它们自己长脚跑出去不成?” 王熙凤闻言,心里发凉,却不敢再多言。 …… “叔叔……” 贾环送走牛奔等人后,又跟李万机等人安排好了一干家务事。 看着天色不早了,便想起要到西边儿老太太那里去用晚餐。 要是从大门饶的话就有些太远了,所以他打算从两府之间的夹道里直接跨过去。 至于什么贵人不落贱地,不走小路什么的,对他而言完全不放在心上。 只是,这条路刚好要路过天香楼,他原是加快了脚步,想快点走过这住,却不想还是被一声糯糯软软,香香甜甜的声音喊住了脚。 心里倒吸了口冷气后,贾环顿住脚,转过身,看向后方。 不是秦可卿,又是何人? “哟!是侄儿媳妇啊?” 哪怕是已经见过了那么多美女,哪怕是面对林黛玉的凝视时都能站直了腰,可独独在面对秦可卿的时候,尤其是只有两人在场的时候,贾环打心底里发软,发颤…… 连说话的声音都和平时不大一样。 秦可卿眼神幽幽的看着贾环,屈膝一福,道:“媳妇给叔叔请安。” “嘶!” 贾环又倒吸了口冷气,强行压抑住下面蠢蠢欲扬的二兄弟…… 飞快的在心里回忆了番贞子爬出的画面后,还好,总算镇住了些:“秦氏,有事么?” 秦可卿忽然抿嘴一笑,道:“叔叔,媳妇还真有点事要求叔叔哩。” 贾环听着她一口一个媳妇的自称,真的快要压不住拼命想揭竿而起的二兄弟了,他咬牙道:“有事尽管说,我是你三叔,能做到的一定做。” 秦可卿一双眼眸如水一般,一层层水波似是想要将贾环淹死,她柔声道:“叔叔,媳妇弟弟今日前来告诉媳妇,说,也不知为何,媳妇爹爹忽然被调到应天府去任职。 因为媳妇听婆婆说,叔叔近日也要南下,会路过金陵,所以媳妇想求叔叔一求,可否与媳妇爹爹一起启程。 媳妇爹爹已有了春秋,弟弟又要留在都中进学,所以,媳妇怕爹爹一人上路会有个闪失。 叔叔,媳妇求你了。” 贾环,面色肃然,但却不动声色间悄悄的撅起了屁股,以为掩饰身前的尴尬…… 在听完最后那荡气回肠的一句后,哪怕他已经在拼死镇压二兄弟,可老二还是揭竿而起了,看那架势,似乎只欲捅破卿天…… 贾环板着脸,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沉声道:“这是小事,也是应该的,可卿,你打发人去给你爹说,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让他放心就是,我会提前派人去接他的。要是没其他事的话,为叔就先到西边儿去了。” “啊!真的?媳妇谢谢叔叔了,叔叔你真是太好……咦,叔叔,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秦可卿闻言后大喜过望,眼波愈发妩媚迷人,不过她像是才发现贾环的不妥处一般,轻声惊呼了声,然后就想上前搀扶贾环。 贾环快哭了,连忙阻挡道:“没事没事,我没事,可卿不要……呃……” 贾环发誓,他从未想过有如此狗血的事发生,他也真不是故意的…… 总之,当他的手碰到一处软软的,鼓囊囊的高地时,贾环整个人都定住了。 当然,他的手似乎也定格在了那处…… 秦可卿一张俏脸,红成了云霞,一双眼眸快要滴出水一般,弥漫着云雾,满满都是媚意的看着贾环。 “叔叔……” 嗲的似乎能让人的灵魂都要颤抖的声音,让贾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然后,脸色大红…… 他十万分不舍的收回了手后,忽地一拍脑门,叫道:“哎呀,糟糕,我居然忘了还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必须要赶着去处理,不然的话,宇宙都要崩溃啦!” 说罢,他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消失在秦可卿的面前,一溜烟儿的不见人影了。 秦可卿怔怔的站在原地,良久之后,忽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容绝代妖娆! 一时间,整个院子似乎都因她而明亮了三分。 想着贾环下面高高竖起的衣衫,还有最后透出的那一抹湿意,秦可卿绣帕掩口,不加掩饰的吃吃笑了起来。 另一只手,则缓缓的攀上了胸前…… …… “哎呀,完了完了,算是将一辈子的人都丢尽了。” 一路避开丫鬟婆子,飞速的回到卧房后,贾环忙不迭的换了身内里的衣服,又将沾染了他无数子孙的那件湿哒哒的脏衣服塞到床底下,然后才直愣愣的栽倒在床,悲呼道。 太没出息啦! 可是,想着方才秦可卿身上的那无尽风情,贾环实在是…… 心乱如麻! ……(。) ps:嘿嘿,看爽了没?看爽了投推荐票啊! 正文 二百三十一章 目光 “呀!三哥,你怎么才来呀? 咦,三哥,你还换了身衣服?咯咯,林姐姐才换了身翠的,你就也换了身宝蓝的?” 小惜春看到贾环来了后,顿时惊喜的叫嚷道。 “噗嗤!” 史湘云不知何时也来了,听到这话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环没好气的揉了揉贾惜春的小脑瓜,不过他知道,贾惜春是因为天生对颜色敏感,喜欢识别颜色,所以才会发现。 看着众人古怪的眼神,贾环笑道:“刚那身衣服和牛奔他们打架的时候给弄脏弄破了,实在不能穿了,所以就随手换了件……云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史湘云哼了声,觑眼看着贾环道:“怎么,我不能来么?” 贾环赔笑道:“瞧云姐姐这话说的……云姐姐到这来,不就是和回家一样吗?哪有什么能来不能来的说法。” “哼!” 史湘云小傲娇了声,然后道:“我是听说宝姐姐病了,所以特地来看她的。” 贾环笑道:“都一样,都一样。” 看着贾环的笑脸,不知怎地,史湘云只想啐他…… “你还是去你的郡主公主跟前伏低做小去吧,在我……在我们跟前这幅德性做甚?别叫我啐你!” 史湘云话一出口,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顿时诡异非常。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酸溜溜呢? 不过大家也都体谅,当初贾环相中的媳妇,可是史湘云哩! 若不是有强权看中了他的美色…… 唉! 看着贾环幽怨的眼神。史湘云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熊样儿!” “哈哈哈!” 贾迎春等人见到两人的互动,觉得实在是太有趣了。纷纷哈哈大笑出声。 林黛玉却没有笑,有些反常的怔怔发呆,众人见状,这才想起,林黛玉爹爹正重病中,都忙收敛了笑声。 贾环正欲玩笑几句,劝慰劝慰这位生来忧愁的表姐,就见外面急匆匆的走来一个相貌平平的丫鬟。 贾环认得她,正是尤氏身边的大丫鬟。名唤银蝶,寻日里帮尤氏管家,也是泼辣能干。虽说相貌一般,但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当初才没有被贾珍给祸祸了…… “二爷、三爷、小姐们安。” 银蝶进来后,先给众人行了一礼后,又对贾环道:“三爷,我们奶奶让奴婢给三爷说,三奶奶来了。问三爷是不是回去?” 贾环闻言,面色一怔,皱眉道:“谁来了?” 银蝶道:“三奶奶啊。” 贾环这才想起,他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众人看着贾环一脸古怪的懵逼表情。连林黛玉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的哼哼跟笑了两声,才对银蝶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贾环虽然在姊妹跟前一点架子都没有,嘻皮笑脸的。但在下人跟前的威严却足的很。 银蝶闻言,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就躬身退出了。 这一幕,看得宝二爷眉头暗皱…… 丫鬟走后,林黛玉又不笑了,史湘云似乎也没了说话的兴儿,更是看也不看贾环一眼。 还是贾迎春温柔可亲道:“环弟,快去吧,还在这里做甚?” 贾环连连摇头道:“不去不去,我不能给她惯这个毛病……” “呸!” 林黛玉又忍不住笑了,扬起纤白的手指指着贾环道:“人家好歹一姑娘家,巴巴儿的来瞧你,偏你还拿捏上了?也不知人家郡主是迷了心还是怎么着,偏就看上你这惫赖小子!还杵在这里作甚,快走快走,离了我这地儿。” 史湘云也哼了声,道:“你瞧他在这里装吧,不定心里早就乐开花儿了。” 贾环“怒”道:“我贾老三是这样的人吗?” 众人听他说的诙谐,又笑了阵。 贾探春也说话了,道:“三弟,你还是回去吧,她身份毕竟不同。” 贾环呵呵道:“有什么不同的?她要觉得她身份尊贵那别来啊。” 林黛玉见贾探春面色一黯,顿时不悦的看着贾环,道:“你还自称是大丈夫呢,就这样?” 贾环苦笑道:“你们放心就是了,我现在从小道儿里回东边儿去,她八成已经从大门来这边了。算了,我还是直接去老太太那里等吧。你们先在这玩着,我去去就来。” “哪有这道理,既然有此奇女子来府上了,日后又是我们的三弟妹,我们这些当姑子的,岂有不见上一面之理?” 林黛玉似乎连父亲重病都忘了,兴趣十足的说道。 可不是奇女子是什么? 寻常女儿家,平日里连闺门都极少迈出一步,谁能像这郡主一般? 不过许是她自幼便长在宫禁中,没有闺房二门这一说法吧。 但是,从她可自己挑选夫婿,还一眼相中了贾环,让太上皇下旨意定亲一事来看,说她是奇女子也不为过。 可能也只有世间奇女子才能搭配世间奇葩…… 听到林黛玉这般一说,房间内诸人的眼睛似乎一个个都变成了太上老君炼丹的八卦炉,里面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虽然都没吭声,但全都悄悄的站了起来。 贾环也悄悄的捂住了脸,恳求道:“看归看,可你们不许笑话俺媳妇丑……” “哈哈哈!” …… 荣庆堂中,贾母满脸喜色的拉着身边一女孩儿的手,喜的无可无不可的在说着什么。 但是,熟悉她的王熙凤等人。还是能从她眼底深处发现一抹遗憾。 因为贾母拉着的这个女孩儿,论气质、论气度、论谈吐。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令人极为满意。 偏只相貌。只是中上之姿。 好在,有一双极为有神的眼睛,会让人下意识的忽略掉她并不出众的相貌。 贾环并众姊妹们进了屋后,贾母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尤其是在身边女孩儿主动站起来笑脸相迎的时候…… “老祖宗!” 进屋后,贾环等人给贾母请了个安后,眼神就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站在贾母身侧的那位在整个国朝上流社会中都大名鼎鼎的大秦第一郡主,明月郡主。 只见那明月郡主竟一点拘束扭捏感都无,落落大方。面色自然的含笑着注视大家。 贾母在一旁观之心中愈发满意,却也愈发遗憾,只觉上天果然公平,难出完人…… 她笑道:“还不快见过贵人?丫头们便罢了,待在闺阁中不知外面的规矩,环哥儿,你也不懂吗?” 贾环嘴角抽了抽,看着笑吟吟看着他也不出言“赦免”的赢杏儿,有些牙疼。只能胡乱拱手作了个揖,道:“郡主见谅,方才和人动手比武,把腰扭了下。实在弯不得。” 贾迎春等女虽然心里稀罕好奇的紧,可贾母既然开口了,贾环也“行礼”了。她们也只得屈膝一福,以国礼相见。 赢杏儿这才开口笑道:“诸位姊妹皆是至亲。日后家中,只述家礼。不论国礼,杏儿见过众姊妹。” 说罢,竟也盈盈屈膝福下,依旧落落大方。 不提贾母,就连王夫人、王熙凤等人都极为欣赏的看着赢杏儿。 这一拿一捏又一福,着实……非同一般啊! 个中滋味,若非深悟权谋机变之道者,难以品味悟透。 贾母心中更喜三分,只有这般人物,才能做得我贾族族母,才能做得我贾族大妇! 贾迎春和贾惜春皆是笑眯眯的看着前头气度极为出众的赢杏儿,暗自为贾老三高兴。 而林黛玉、史湘云并贾探春,心思通透一些,想的多一些,品位出了些赢杏儿的手段。 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但要说反感却也谈不上。 只是有些……不甘? 一一介绍相识后,众人在下方论序齿落座,赢杏儿却没有再坐在上首榻上,而是极为自然的靠着贾环坐下了。 饶是贾环脸皮厚,可还是有些吃不住劲儿,挠了挠眉心,真想低声给这猛女提个醒儿: 姐们儿,咱能矜持些么?你瞧不见林妹妹和史妹妹看哥的眼神儿么? 赤果果的嘲笑啊! 笑哥家有虎妻…… “你怎么来了?” 贾环一本正经的转头对赢杏儿道。 赢杏儿尚未答话,上头的贾母就不乐意了,嗔道:“环哥儿,你往日最会说话,怎么今日这般不会说话?郡主来家里,不和回家一样?你这话问的忒多余。” 贾环无语…… 赢杏儿微笑道:“我听说你有差事要出远门儿,所以就过来瞧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知道你不缺银子,我也没你有钱,不过要是缺些人手,我手下倒是还有几个人。亦或是,府里有什么需要关照的……” 贾环闻言,一拍脑门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去寻你,还真有事要你帮个忙。” 赢杏儿嘴角弯起,笑道:“尽管说。” 贾环道:“我那姑丈身子骨确实不大好了,姑苏扬州自然是世间第一等的繁华风流之地,但若论医道圣手,还是比不得都中。我使人去太医院求医,那医正不给我脸面,就打发了个年轻学徒应付我。我正愁着到哪儿找人说情呢……” 贾环说罢,却见赢杏儿竟没有先应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贾环上首坐着的林黛玉。 而林黛玉一双碧波甘泉般的眼眸凝起,竟也丝毫不避让的迎上了赢杏儿的目光…… ……(。) ps:感谢书友“暖暖的窝”的打赏~ 感谢书友“醉卧平生”“索蓝宇”“西瓜爱菠萝”“苏三耶”和“服部正成”的打赏~~ 感谢书友“黑糊糊的鹭”“挖洗拍狼”“巫师家庭”“大侠逍遥客”“维斯卡星环”“虫鱼鸟兽”和“书友15112”的打赏。 感谢大家的订阅、月票和推荐票~~~ 正文 二百三十二章 馈赠 “原来是姐姐相求,那没有问题。太医院的王医正还欠我一个人情,上回他惹怒了皇伯父,差点坏了性命,是我替他求了情。明儿我使人去给他打个招呼,想来没什么大问题。” 赢杏儿嘴角弯起,目光中泛着趣味看着林黛玉,笑道。 林黛玉先是面色一凝,可是后来不知在想什么,面色竟又红了红,而后轻笑道:“那我就多谢妹妹了。” 赢杏儿:“……” 随即哑然失笑。 倒是对面坐在贾宝玉下手的史湘云,面色怪异的看着林黛玉。 赢杏儿笑罢后,却不再看林黛玉,而是看向贾环道:“这大年底的南下,想来是走水路,好在灞水还没结冻……你是要官船?恰巧内务府这两天有船要去姑苏采办南货,要不,你们搭他们的船走?” 贾环笑道:“不用,我跟靖海侯施家打了个招呼,向他家借艘福船使使。” 赢杏儿闻言笑道:“我记得当初贾家也曾在姑苏扬州监造过海舫,贾家在金陵处想来还存有舟船。” 贾环闻言喜道:“竟有此事?” 此言一出,贾母等人都笑了起来,倒是难得让赢杏儿有些不好意思了。 王熙凤一边不住的打量着赢杏儿,一边嘲笑道:“三弟,你这可真是……二嫂我劝你一遭,你还是尽早把家业交到郡主手里搭理为好,不然的话,连家里有几万两银子都保不准不知道哩!”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连王夫人脸上都露出几分笑意。眼中看着赢杏儿,满是满意和……不甘。看样子,恨不得让这丫头当她儿媳妇才好。 听到赢杏儿谈到金陵,贾母顺着说道:“环哥儿,虽然时间赶的急,可路过金陵的时候,还是要少不得去甄家拜访一下奉圣夫人的,该有的礼数不可少。正好,你顺路将年礼也一并送去。” 贾环点点头,应下了。 江南第一家的名头。连都中都有所耳闻。 奉圣夫人之尊,堪称当世第一。 每逢年节,连宫中太上皇和皇太后都会专程打发宫人送去节礼。 至于当今陛下并皇室中的亲王、郡王并一干镇国公、辅国公等,无不如此。 可以说,只要奉圣夫人在世一日,甄家就有享不尽的泼天富贵。 甄家与贾家自第一代荣宁二公时便交情深厚,为世交之家。 所以,贾母才有此等嘱托。 “至于金陵族人……” 贾母沉吟了阵后,叹息了声。道:“你去祖宅也看看吧,顺便再看看那边留守的十二房族人,若是有成器知道上进的,你不妨拉扯一把。若他们还是……不理便是。若是有人仗着辈分高。提一些要求,哼,那你也……” 贾环没等贾母说完。就笑道:“老祖宗尽管放心就是,孙儿穷人一个。也没官做。要是有知道上进的,孙儿就算省吃俭用饿肚子。也要供他求学之资。大不了就带回都中来,交给老祖宗调理,老祖宗有钱啊!” 一番话,说的众人又大笑起来。 贾母指着贾环笑骂道:“当着郡主的面你也这般惫赖,不怕郡主笑你!” 说罢,又对赢杏儿道:“郡主,你别听他胡说,他有的是银子。这次下姑苏,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让他给你带就是,不怕他没银子。” 赢杏儿也没谦让,只是笑吟吟的和贾环对视了眼后,又对贾母笑道:“老夫人,您老在太上皇面前都是有座位的,就不要再一口一个郡主的称呼晚辈了,太生分。您要是不嫌弃,就称晚辈杏儿便是。”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 贾母自然愈发高兴,点头笑道:“果不愧是太上皇最喜爱的孙女,真真是造化钟秀,好,那老婆子我也沾沾孙儿的光,唤你一声杏儿便是。” 说罢,又对贾环吩咐道:“这次下扬州,回来时,多将扬州的土产带回来些。还有姑苏苏锦、胭脂水粉什么的,统统都多买回来些,送给杏儿。若是少了,那我可不依。” 贾环哭笑不得道:“老太太,您真是……哪年宫里不派人南下采买?她又不缺这些,不过我会给家里的姊妹们多买些回来,也会孝敬给老太太。” 贾母没被收买,嗔怒道:“你送的,和宫里采买的能一样吗?” 赢杏儿顺势补刀:“你还没送过我东西呢……” “竟这般小气?” 贾母又紧跟着责备道。 贾环连话都插不上,只能连连苦笑,好容易等一老一小消停下来后,他才巴巴儿的看着赢杏儿道:“我真是手头紧,要不,你先将你的私房钱借我使使?” 说罢,就见赢杏儿脸色滕的红晕飞起,一双明亮的眼神嗔怪的看着贾环,但眼神中多有笑意。 “哈哈哈!” 众人快笑死了,因为这个桥段多是发生了闺房中,有那没出息的丈夫跟妻子讨钱时才说的话。 比如说贾琏…… 众人又玩笑了阵后,赢杏儿就要起身告辞了。 贾母不依,挽留道:“怎样也要在家里吃个饭才是。” 赢杏儿歉意道:“宫里快要落钥了,皇祖母的规矩大,若是杏儿滞留在外,亦是要受管教嬷嬷的责罚的。” 听了这话,贾母心中真是愈发满意了,虽然不在王府嫡母身边待着,但该有的教诫却半点不失,当真是难得可贵,便体谅道:“那这次就罢了,宫中规矩大,你也不容易……等环哥儿回来的时候,我打发他去请你,到时候咱再一起吃个饭。” 赢杏儿一点也不羞涩,大方的点点头,然后就要起身告辞。 贾母连连嘱咐贾环,道:“快去送,快去送,好生送到宫里,不敢有半点闪失……” 没等贾环解释,赢杏儿便笑道:“就要夜了,送到宫门前,再往回赶怕是避不过金吾宵禁。我倒是想请他在宫里住一晚,太上皇前儿听说他把李相家的公子给打了,还笑着念叨过他。不过他后日就要远行了,想来事情也多,所以就不劳他送了。” 贾母闻言喜的什么似的,却还是担忧道:“这个天色,你自己回去怕是不好吧?” 赢杏儿笑道:“宫里的侍卫都在外面候着,不妨事的。” 贾母闻言这才放心,却还不放人,她连呼鸳鸯,将她后面柜子里藏的那件大髦取出来。 赢杏儿忙笑道:“老夫人,晚辈有的是大髦,内务府每年都换新的,您的留着给家里的姐妹们穿吧。” 贾母笑道:“我岂有不知你有大髦?可内务府出的大髦,多是狐狸、银鼠皮子织造的,我这件可不同。亏我藏的紧密,不然早被环哥儿给我叼跑了。” 说着,鸳鸯从后面捧出两件金翠辉煌碧彩闪灼的大髦来。 贾母拿起上头的那件更闪亮一些的来,亲自走到赢杏儿面前,看样子是要服侍她穿上。 赢杏儿哪里敢应,连连避让,后头王熙凤和李纨二人赶过来,笑道:“老祖宗,还是我们来吧,您老这个年纪,哪里能做这些事,也让我们做晚辈的心里受用不起不是?” 说罢,从笑眯眯的贾母手中接过大髦,服侍着赢杏儿穿上了。 赢杏儿虽然相貌中等,但天生气度非凡,更兼一双明眸炙光,此刻披上这件大髦后,显得愈发尊贵不凡。 “嗯,极配!极好!” 贾母一边伸手帮忙扯了扯大髦边角,一边连连赞叹道。 王熙凤等人自然配合的紧,一顿好夸。 赢杏儿看起来也很满意,手指拈了拈大髦上的彩毛,笑道:“老夫人,这是……孔雀毛吧?” 大堂上众女本来就已经羡慕的目光,闻言后愈发艳羡了。 在世人心中,孔雀和凤凰是一个东西,都是极为尊贵的存在。 而女人这一辈子,除了大婚时能着凤冠霞帔外,谁还有机会沾染着凤凰二字? 贾母笑着点头道:“这是当年先荣国的战利品,就剩下这么一件了,是尔罗斯国用孔雀毛拈成线织造的,你初次上门,没有让你空手而还的道理,就给你吧。” 赢杏儿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到极致,盈盈拜下,道:“杏儿多谢老祖宗!” “哈哈哈!” 贾母又是一阵大笑,极为满意。 又从鸳鸯手中接过另一件金彩大髦,交给贾环,道:“沾了杏儿的光,这件就给你吧。” 贾环喜道:“也是孔雀的?” 贾母哼哼笑道:“美的你,这是野鸭子的。” 贾环:“……” 饶是众人心里对赢杏儿嫉妒不已,可此刻看到贾环脸上的囧样,还是纷纷喷笑出声。 又说笑了两句后,贾环将赢杏儿送出。 等出了贾母院后,赢杏儿再三请求贾母等人归房后,众人才转身进了屋,只是叮嘱贾环一定好生相送。 只剩两人后,赢杏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孔雀大髦,又看了看贾环身上的大髦。 虽然一个是孔雀毛,一个是野鸭子毛…… 可都是金翠辉煌,碧彩闪灼,看起来非常般配。 灿然一笑,赢杏儿对面色温和但已经敛去笑容的贾环说道:“怎么,不高兴我来寻你?” 贾环摇头笑道:“哪里话,只是……” ……(。) 正文 二百三十三章 为什么? “只是什么?” 赢杏儿嘴角弯起,眼神奕奕的看着贾环追问道。↖頂↖点↖小↖说, 贾环笑道:“算是一种惊喜吧。” 赢杏儿显然不信,撇嘴道:“那你怎么不去寻我,给我惊喜?” 贾环道:“我这边事情一件连着一件,想抽时间都抽不出来。再说了,我进宫毕竟不大方便。” 赢杏儿呵呵一笑,却极为聪明的懂得适可而止,在贾环的注视下,她伸手入怀,从中取出一块金牌,然后递给贾环,道:“这才是我要送你的礼物。” 贾环诧异的接过牌子后,放眼看去,却陡然面色大变。 只见金牌上,赫然写着四个字: “如朕亲临!” 贾环抬头看向赢杏儿,道:“这是……” 赢杏儿敛去脸上的笑容,道:“江南之事,怕是没那么简单。林如海之病,也别有玄机。这天下,也远没有都中人想象的那么太平…… 这块金牌是我跟太上皇求来的,关键时刻,凭借此牌,你可调动扬州驻军。若有事变,三品以下武将,你可先斩后奏,节制军权以应变! 我不希望你有事……” 贾环闻言,看向赢杏儿的目光,第一次有了变化。 除了单纯的欣赏和友谊外,似乎多了些其他…… 敏感的发现了这点变化后,赢杏儿笑的极为灿烂! …… 当贾环再次进入荣庆堂中,发现气氛有些古怪。 大家竟似都在静静的等他回来。 看着林黛玉和史湘云等人负责的眼神,贾环有些挠头。然后笑着跟一脸期盼看着他等他消息的贾母抱怨道:“老祖宗,以后有好东西您得悄悄的给!您瞧瞧。姐姐妹妹们这眼神儿…… 唉!罢了罢了,今年我原就打算也要派人去粤地采办南货。单子上再加几件孔雀毛大髦吧! 虽说老祖宗的那件产自厄罗斯,但这东西也不只有厄罗斯才有,粤州那里想来也应该是有的。 到时候姊妹们一人一件,没道理咱家姊妹让她比下去不是?” 这一番话,说的林黛玉等人又羞又恼,连贾迎春都羞红了脸,嗔怪的看着贾环。 方才她也满心嫉妒的…… 史湘云啐道:“谁乐意要你的孔雀毛大髦了?再说,你别欺负我们内宅丫头没见识,我听说粤州冬天连个雪花儿都不飘。谁会穿大髦?” “嗯?” 众女的眼神又不善的看向贾环。 贾环哈哈笑道:“云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粤州本地虽然冬季不冷,鲜少有下雪之时。但是粤州商业极为发达,南洋各国前来大秦通商,多是在粤州落地驻足,而后再将货物发往各地。 孔雀在南洋国又叫做极乐鸟,其实在云南等地也有。总之,他们会将东西集中在那里发卖。 你尽管放心就是,杏儿有的。绝少不了你一份。” “呸!” 此言一出,史湘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狠狠的啐了贾环一口,然后对贾母告道:“老太太。您瞧瞧环哥儿,说话愈发没规矩了。” 贾母也嗔怪的瞪了贾环一眼,道:“你仔细着说话……” 而后又回头对史湘云道:“他倒是没有坏心。有了什么好处也都想着你,你就饶了他这一遭吧。” 史湘云眼睛变得水汪汪红通通。不过好歹还是点了点头,看着满脸小意赔不是的贾环。心头一软,哼了声,恶狠狠的警告道:“再没有下一遭了。” 贾母见状,和王熙凤对视了眼后,两人都神秘的笑了笑…… 贾母看着贾环道:“郡主走之前,没再跟你说什么?” 贾环笑道:“还能说什么?倒是孙儿又托她,让帮忙看看,宫里有没有什么秘藏的疗伤圣药,还让她别忘了托王太医。” 贾母闻言嘴角抽了抽,看向下头垂着臻首坐在那里的林黛玉,点点头,道:“难得你有心了。” 贾环笑道:“应该的……老祖宗,咱们也别干坐着了,开饭吧?我刚使人去东边,让厨娘送两个锅子过来,再捎一些鹿肉卷子和绿菜什么的,咱们再涮个锅子吃。老祖宗和大嫂子还有姐姐妹妹们吃三鲜的,我和凤哥儿吃麻辣的,正好!” “哈哈哈!” …… 因为王夫人平日里吃素斋,所以早早的就离了去。 贾环并王熙凤,再加上一个鸳鸯,三人将饭桌上的气氛活跃的极好。 连林黛玉似乎都忘了悲伤,跟着玩笑了几句。 贾母本就喜欢热闹,此刻目睹儿孙满堂,又都那么伶俐懂事,更是笑的极为开怀,比平日多进了半碗胭脂米。 饭足茶饱后,贾环让王熙凤和李纨等人陪着贾母去后面的大花厅里散散步,消消食。 他则护送了林黛玉、贾迎春和贾惜春等人归院。 最后,他才和贾探春一起朝东南院走去,看望赵姨娘。 …… 东南院如今被分隔成了两处,一大处一小处。 这是贾母与贾环商议后的结果。 赵姨娘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落也不是好事,太冷清了些不是福气。 而贾琏如今也承袭爵位了,再让他和王熙凤挤在后头的那三间小抱厦里,也不合适,太不像。 赵姨娘自身也愈发住不惯空荡荡的大宅子,尤其是里面还住过贾赦那个死鬼,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住了没两天,跟贾环抱怨了几遭了,说心里发虚,夜里睡不踏实…… 几处商量后,就让她搬到了另一处宅院里。 虽然相比东南大院小巧了许多,但也更加精致。 前后两进,一共十来间房。 都让贾环拾掇的精巧富贵,舒适宜人。 姐弟二人走进院后,远远的就能听到屋里赵姨娘的吵吵声和一个女童的高声尖笑声。 不是小吉祥儿又是哪个? 贾环闻声后,面色一暖,脸上多了一抹微笑,步伐也快了些。 贾探春却恰恰相反,她原就听说过,赵姨娘将那个叫小吉祥的婢女当亲闺女在养。 原她还不信,以赵姨娘那个性子,会有这般好的耐心? 可此刻,她却不得不信了,心里一时说不出的滋味…… 进了屋后,或许因为屋子小的缘故,所以容易存住热气,总之,整个屋子里都是暖意洋洋的。 和守在外间的婆子点了点头后,撩开帘子,走进里屋后,就见炕上正中放着一个小几,小几旁围作着赵姨娘、小吉祥和小鹊三人,一个个穿的都很单薄,就是里面的小衣。 即使如此,三人也都是脸色通红。 小几上,散落着一几的扑克牌…… 与如今都中盛行的叶子牌不同,这幅扑克牌更接近于后世的扑克牌。 这是贾环“发明”的。 而她们玩耍的游戏贾环也清楚,“斗刁民”! 脱胎于“斗地主”! 为何是“斗刁民”呢?贾环的解释很简单,因为每次都会有刁民藏匿三张牌,好少交佃租,这不是刁民是什么? 看着小吉祥跟前高高堆起的一堆小银锞子,和她闭不合的小嘴,贾环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我和三姐来看你了。” 坐到炕上后,顺手捏了捏小吉祥的脸蛋儿,逗的她咯咯笑。 不过小吉祥还是靠谱些,笑归笑,还是知道和小鹊一起给贾探春行礼的。 贾探春亦是给赵姨娘行礼,福下身,道:“姨娘安。” 贾环心里苦笑不已,也不知道这个胞姊到底是精明还是傻…… 哪怕是装,她就不能在她这个弟弟面前,在她生母面前,装着喊一声“母亲”或者“娘”么? 难道她就不知道,无论是赵姨娘或者是他,都极度不喜欢她这个血脉至亲,拘束于所谓的狗屁礼法中么? 先前贾环还没崛起时还情有可原,为了自保,为了能活的好一点,都说的过去,贾环也不会怪她。 可是现在,她就算当着王夫人的面,喊赵姨娘一声“娘”,贾环就不信王夫人敢将她怎样! 谁敢?! 可偏偏,向来以姊妹中最精明的丫头著称的三丫头,在赵姨娘跟前就拧上了…… 果不其然,原本还一脸喜色的赵姨娘,在听到那一声姨娘后,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她倒不是反感姨娘这个称呼。 若是换做旁人,换做迎春、惜春、黛玉她们,自然该喊她声姨娘,她也乐得接受。 可探春不同,探春是她亲生闺女啊! 贾环虽然不待见探春,却也不愿见她被赵姨娘责罚,连忙插话道:“三姐坐吧……”又在赵姨娘怒视他要发怒前开口道:“娘,后天儿子要下扬州去公干。您想想,有什么想要的?娘,姑苏扬州那可是天地第一等的繁华昌盛之地,苏锦瓷器都是举世闻名的。 还有各式头面,我可跟您说好了,这次去,儿子是准备多采买些东西回来。您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可得提前想清楚了告诉我,我好列个单子记下来,到时候捡好的买。 您要是记不全,到时候可别怪儿子没孝心,不舍得给您花钱!” 听到花钱,赵姨娘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皱起眉头开始苦思冥想起来,到底要置办多少好东西…… 看着转头和小鹊、小吉祥咕咕唧唧讨论不休的赵姨娘,被谅在那里的贾探春心里苦涩之极。 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啊转,最后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贾环冷艳旁观之,心里愈发好奇,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 ps:三章完毕,感谢大家的支持~~ 正文 二百三十四章 靖海侯 尽管牛奔、温博两人和秦风的画风不对路,脾性也不大合的来,意见少有相同的。 但同贾环说到靖海侯施世纶时,三人还是不约而同的竖起了大拇指: “清廉,方正!”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而掌军的武勋将门,自然是靠手中的军队吃饭。 除却一些没出息的“将门”,是靠喝兵血吃空饷发家的外,大部分真正的将门,都是靠战利品发家。 只不过,有的人心软些,脸皮薄些,所以战利品与朝廷对半分。 而心黑些的,则是与朝廷六四分,七三分,八二分…… 全贪了的也不是没有。 反正都是在提着全家人口的富贵甚至是性命在拼搏,抢的又是敌国的,凭啥还要分给朝廷…… 千万不要小瞧这种收获,士兵军械的损失都是国家的,粮饷本钱也都是国家的,但收获和功劳却是将主的。 至于有没有战争? 这就是笑话了,守着大秦万里疆域,周遭除却藩国外,几乎尽是敌国。 只要有勇气,随便抢便是…… 当然,前提是一定要打赢。 只要打赢了,不管开战前有没有名头,最后都算是战功。该封的封,该赏的赏。 可若是打输了,那不管是怎么输的,也不管是谁先启衅的,将主都要倒霉。 灭族的虽不多,但抄家流放却是常事…… 言归正传,为何说施世纶是大秦第一清正勋贵呢? 因为他明明守着一个天大的肥缺。日子却过的极为清苦。 镇守南疆海路,海域沿线三千里。再往外拓五百里,自交趾至泉州。全是他的地盘。 除却过往海商外,还有数不清的大小海盗。 哪怕看不上海盗的那点身家,可过往的海商却极为繁多。 但凡施世纶心稍微狠些贪些,只随便给那些海船发些保平安的海旗收点“税钱”,他都能过的富的流油。 可是施世纶家里,除却为保门楣不得不支出的练武买参的银子外,余财当真不多,只看他那府邸就能知道。 这样的位置若是换个人,比如说镇海侯李翰。看看镇海侯府就知道李家过的什么日子了…… 上个月镇海侯府太夫人过生,贾环作为荣宁二府如今实际的当家人,不得不出席。 饶是他已经见惯了富贵府邸,可去了镇海侯府后,还是被其奢华给镇住了。 贾环今日登门靖海侯府,亦是被镇住了,被靖海侯府的古拙朴素给镇住了。 不过随即贾环心中隐隐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 自两代荣国公之后,大秦军方再无第三人能够以一人之威望,独掌军权了。 太上皇似乎也在尽力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像秦风和牛奔等人抱怨的。军机阁这些年不断往他们家族掌控的军团中掺沙子,这种事其实就是在太上皇的默许下进行的。 若非如此,谁敢动这些手脚? 海军亦是如此,如今由两个家风截然不同的将门侯府分领。 尤其是。施世纶刚正不阿,从来不畏强权,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对镇海侯府的情况深恶痛绝…… 由这样的两个将门共掌日益强大的海军,无论是军机阁还是再往上的人。都会放心许多。 想通透这些后,贾环眼睛微微眯起。这种制衡之事,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但对整个国家来说,却也未必是坏事,只要上位者能控制住尺度,不要演化成大规模的党争,这便是国朝长治久安之道。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还太遥远,也不是他有能力去干预的。 因此,贾环放下心事,面带微笑的跟着门口处迎他的一个身着朴素沉旧灰衣的老者进了侯府。 身后韩家兄弟相随,李万机等人则牵引着装载礼物的车马跟着进了门。 虽然俭朴,但毕竟是御赐的侯府,该有的规模还是有的。 零星的几个老仆健妇出现,将李万机等人引开后,又有人前来想要带着韩家兄弟下去喝茶,却被贾环拦住了,他对身边面色微微诧异的老管家道:“老管家,这三位乃是在下的兄长,定军伯府的三位公子,今日是一同前来拜访靖海侯的。” 老管家闻言,老眼微带诧异的扫了眼三人身上浅蓝色的家将服,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继续带路。 靖海侯府的正堂很大,也很空旷。 当堂正墙上,挂着的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常挂的寓意富贵绵延的壁画,亦非文人雅士家中悬挂的名人字画,而是一副海图…… 堂上也没什么招待客人的茶果点心,就是两排粗犷的木头椅子,还是没有漆过的…… 贾环忽然心里有些犹疑了,家都朴素成这个样子,那船上又该是什么样子? 他自己倒无所谓,练武这么些年,什么苦没吃过? 可是林黛玉怎么办? 要是让她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儿床上睡一晚,第二天这丫头还被哭死掉? “环哥儿……” 韩让悄悄拉了拉贾环的袖子,将“沉思”中的贾环“唤醒”,贾环“醒来”后,就见堂上施世纶正皱着眉头看他,一张丑脸上,一双“奇怪”的眼睛却出奇的清澈。 “小侄贾环,见过施伯伯。先前是小侄失礼了,只是施伯伯,小侄真的没有想到,堂堂靖海侯府,居然会……居然会……” 贾环躬身恭声行礼,而后就有些不知该如何措辞了。 靖海侯府虽然是大秦军方为数不多的并非荣国老部下出身,但施世纶却极为崇拜二代荣国公,并视其为精神偶像…… 所以昨日大朝会后。牛继宗引贾环见过施世纶,并且只是笑言让贾环称其为伯伯时。向来对朝中结党营私深恶痛绝的施世纶,居然罕见的应下了。 听闻贾环此刻的称呼后。施世纶一张丑脸上难得有些笑意了。 为何说他丑呢? 因为施世纶秃头、麻脸、斜眼、歪腮,而且还是罗圈腿…… 然而,即使这般丑,可却偏使人觉得他威严不凡,而且周身正气。 这并非是贾环一人的感觉,连秦风和牛奔都这般说,而且据说见过他的人都有这种感觉。 连太上皇都曾说施世纶乃是一个老钟馗,替朝廷抓尽南海群邪。 还赞他是国朝第一清官。 能在这样一个人的脸上看到笑意,着实不是一般人能遇到的。 施世纶看着贾环。脸上微带笑意,他声音微微有点尖锐,但并不刺耳,却放佛能刺入人心…… 他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般陶朱手段的,而且,你不也将赚来的银子,多用在荣国旧部的后代身上了吗?没有耽于享乐,是我最满意你的地方。” 贾环第一次被人夸的不好意思了,连忙转移话题:“施伯伯。这三位哥哥就是定军伯府韩叔叔家的公子。” 施世纶淡淡的打量了番三人,微微点头道:“都是知忠义的好儿郎,好好跟着环哥儿做事,定军伯府兴起只是日子长短。” 韩大三人闻言。齐齐躬身谢道:“谢侯爷教诲。” 施世纶点点头,而后看向贾环直入正题,道:“我家里家无浮财。唯一算的上大家当的就是停在灞水上的那艘福船。若是旁人问我借,我是万万不会借的。不过既然你是荣国子孙。又是个知道上进的好孩子,我就借你使使吧。 不过我要提前给你讲清楚。伯伯银钱有限,又没你那些生财的本事,所以福船上并无什么贵重的家俬。 你若想住的舒适些,可以自行置办一些行头上去,回来后再撤下来就是。 福船共有三楼,因为三楼曾经是家母住过的,所以特意摆放了床软榻和数件御赐家俬。 你此行若有女眷,便可安置在三楼,若无,便不要上去了。” 贾环闻言,有些纠结道:“不想竟是太夫人曾经的旧居,论理说我这做晚辈的不该不恭僭越才是,只是……林如海之女,也就是小侄的表姐,亦要随小侄南下扬州,侍奉尊长。表姐身子骨太弱,所以……” 施世纶摆手道:“既然如此,她自可上得三楼,你又胡乱纠结什么?无论是身为武人,还是身为将门将主,果决干练当为要务,你需谨记。” 贾环重重点点头,道:“侄儿记下了。”说罢,偏他又有些迟疑起来,不过看着施世纶一张皱起的丑脸时,贾环连忙解释道:“伯伯,是这样的,因为侄儿就要出远门,年前怕是回不来了。所以今日前来,还带来了年节的节礼。不过伯伯,这些节礼都是小侄庄子上自己产出的,并不是……” 施世纶脸上笑容又多了些,道:“你解释那么多做什么?靖海侯府家风虽然清严,但伯父并非是迂腐不知变通之人。而且,你一没有公职,二也没有太大的劣迹,你的银子都是清清白白赚来的,送礼给我,我难道还会不收么?说说看,你又捣鼓出什么来了?” 贾环闻言暗自松了口气,而后笑道:“没什么,就是一些透明玻璃,比宫里装的都不差,特意送来两车来,给伯伯家用。” 施世纶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久居南地,自然不会不知道一方玻璃在粤地泉州等地卖到什么价位,所以他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贾环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贾环赔笑道:“玻璃啊,就是光明殿窗子上如今装的那个……” 施世纶倒吸了口冷气…… ……(。) ps:感谢书友“立冬有夏”的腊梅~ 感谢书友“醉梦迷月”“索蓝宇”“才高八斗晕菜菜”和“服部正成”的打赏~~ 感谢书友“巫山雨陆0209”“挖洗拍狼”“巫师家庭”“大侠逍遥客”“维斯卡星环”“虫鱼鸟兽”和“欠债小色色”的打赏。 感谢大家的订阅、月票和推荐票~~~ 正文 二百三十五章 福船 “这个生意,做不得啊!” 施世纶震惊完后,便一脸严肃的对贾环叮嘱道。 在他眼里,贾环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已,考虑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周全。 而他作为长者、长辈,应该给他讲清楚。 对于这样的长辈,贾环从来都是恭敬有加的,他笑道:“没事伯伯,侄儿已经将九成份子都送给了太上皇,就留了一成,不会真攒下一座金山银海的。” 施世纶闻言松了口气,然后看着贾环连连点头,道:“好,好啊,我先头听说了你的一些事,还不大信,和镇国公府的牛继宗谈过几次,也以为他夸大其词,只是看在先荣国的面上,褒赞过多。如今看来,你确实不凡。只是,你要记住,一定要走正道,唯有正大,方能光明。” …… “呵呵,什么叫祖宗余荫,无外乎此。” 又被不厌其烦的施世纶教导了大半个时辰后,贾环才领了个支船的对牌,晕晕乎乎的和韩家三兄弟出来了,翻身上马,勒缰骑行后,苦笑道。 韩让笑道:“环哥儿,也是你自己上进有能为,值得他们教导才会如此。否则的话,你真当这些军中巨头们闲的没事做?同是荣国子孙,先前怎么不见他们去教导你府上的大哥二哥们?” 贾环摇头笑道:“这世上肯上进有能力的人不知凡几,但最终大多数人的格局都十分有限。我们必须要认清这一点,定位好自己的位置。才能时刻保持谦虚求进的心态,不会因此而沾沾自喜。进而骄妄自大。这不是大而化之唬人的话,而是我们必须要做到的。” 韩家三兄弟闻言后。都笑了,韩大道:“先前我们还担心你年纪太小,又有那么多大人物爱护着宠溺着,会让你飘飘然自大起来。现在看来,却是我们多虑了。” 贾环哈哈大笑道:“也没多虑,无非是在和自己的心做斗争罢了。我虽说的好听,但我又不是圣人,哪里就能说到便能做到?还是需要哥哥们的监督提醒。” 韩三瘪嘴道:“环哥儿,你虽然年纪比我们小。可我总觉得你心智比我们还要成熟,哪里还用我们监督你?” 贾环笑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 “臭小子,讨打!” “哈哈哈!” “驾!!” …… 灞河位于神京城东,为环绕神京的八水之一。 早有靖海侯府下人引着贾环一行人,前往码头处,指认靖海侯府福船位置。 靖海侯府为将门,上下行驶的为军令。门中对牌犹如虎符一般。 贾环将虎符递上后,留在船上的二十多水手船工方列阵,恭迎贾环等人上船。 上下皆不苟言笑,规矩森严。 福船。在明代原指的是海船。 郑和下西洋时乘坐的宝船,原型就是大福船的一种,具有当时世界最先进的水密隔舱技术。 不过。大秦时代的福船与前朝又有了些变化。 海船依旧是旧时福船模样,但内河船却不同。 海船船体下尖上宽。重心在上部宽阔处,所以能抗的住巨浪和海风。 而内河船通常是楼船。或为载物,或为载人,因此上下皆宽,并且常起高楼,重心不稳,若在海上,通常一个大风大浪就要翻船。 但如今内河船同样采取水密隔舱技术,船体两侧除却桨轮外,还有两扇蓄力带动的转轮。 再辅以风帆之力,故内河福船之速,要远甚于普通的楼船。 但寻常商人或者豪门却不能擅自建造内河福船,因为福船属于战船。 靖海侯府的这艘福船并不算太大,前后长度大概在八十多步左右。 楼高三层,除却水手船工之外,还可载人六十。 大致浏览了一圈后,贾环比较满意的点点头,虽然陈设简单粗犷,但并不粗糙。 总之,非常结实实用。 而且,船体两侧和船楼隐秘角,都有非常隐蔽的弓弩射击口…… “刘管事,不知我何时能够接手这艘船?我还要往上安置一些东西,一些货物和我的亲兵也要提前上船。” 贾环看着福船上的中年管事,问道。 这位满脸疤痕,一只眼睛处只剩下一个黑疤的男子,看着贾环道:“爵爷,从卑下核实完对牌起,这艘船就已经在爵爷的指挥下了。不过,卑下有一事想说。” 贾环看着这位浑身透出彪炳气息的汉子,没有像以往那样胡乱开玩笑,因为他知道,此人身上的伤疤,百分百都是为国征战而留下的。 他沉声道:“你是船上的行家,我虽然没经过大事,但也知道,凡事最忌讳的,就是外行插手内行。除了内眷之外,上了船后,若遇到情况,你说的算。” 独眼龙男子闻言,一只眼中闪过一抹激赏,他拱手道:“卑下不敢!这里是大秦内河,不是海外,所以多半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当然,如果爵爷信得过我刘舵,某纵然拼却性命,也不会辜负爵爷的信任。” 贾环哈哈笑道:“严重了……你刚要说的是什么事?” 刘舵道:“其实就是此事,船上自有亲兵家将安置的位置。卑下方才注意,爵爷似乎已经留意到了一些射击点。除却这些外,其实还有一些。虽然在内河上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岔子,但我家将主曾说过,将门中人,从来不将希望放在侥幸上,所以卑下希望……” 贾环明白:“你不用说了,亲兵上船后,由你安排就是。正好,我的亲兵多是弓箭手。” 刘舵闻言后,一张刀疤脸上浮现出一抹短暂的笑容,应了声。 贾环又环视了圈,而后问道:“明日出发,什么时候能到扬州?” 刘舵道:“我们从灞水出发,而后入渭河,再经渭水入黄河,而后经大运河入扬州。因为我们的船是福船,速度远快于普通货船,所以最多半月即可到达。” 贾环沉吟了阵,道:“我们还要在金陵停靠一日。” 刘舵道:“那也无妨,可以先入秦淮,在金陵靠一夜后,再入扬州古河。” 贾环想了想,笑道:“还真多亏了当年隋炀帝挖通一条大运河,把黄淮两河勾连,不然我们可就要绕原路了。” 刘舵点点头,看着贾环的眼神越发有好感了,显然,他没想到贾环能对水路也有了解,道:“是。” 贾环点点头,道:“若没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之后就会有人和货物上船,麻烦你们了。” 刘舵沉声道:“卑下职责所在,不敢称烦。” 贾环笑了笑,又打量了他一眼后,便和韩家兄弟下船了。 “这个人是个高手。” 再次翻身上马往回走时,韩大忽然开口道。 韩让也点头道:“至少六品。” 韩三啧啧了声,忽然笑道:“这忠靖侯,看样子还真不是迂腐的人。我就说嘛,守着那座银海,随便捞一网都是银子……” 韩大瞪了他一眼,道:“人家自己都说了,他不是迂腐不知变通之人。只要没有将银钱耽于享乐,如何用不得?” 韩三讪讪一笑,而后转移话题道:“环哥儿,都说姑苏扬州是世间第一等繁华之处,咱们这次去,有机会逛逛不?” 贾环哈哈笑道:“自然少不得要去开开眼界,好回来跟奔哥儿他们吹嘘吹嘘。” 韩三性子活跃一点,看着贾环忽然贼眉一笑,道:“环哥儿,我还听说金陵城外秦淮河,还有扬州城外的小秦淮河和瘦西湖上,画舫遍布,都是花船,嘿嘿,咱们也有机会见识一番?” 贾环面色古怪的看着他,朝他使了个眼色,韩三领悟后,果断头也不回的向后加鞭一催,促着马匹猛然朝前一跃。 这才将将的,避开了身后呼啸的马鞭声。 勒住马匹转过身,韩三一脸冤屈的看着铁青着脸的韩大和面色不悦的韩让,以及幸灾乐祸的贾环。 他委屈道:“我就说去看看,又不是真上去……” “还敢放屁!” 韩大是真的有些火了。 韩让也沉声道:“我们知道你只是好奇,可这些东西连好奇的心都生不得。你有了这个心,就会想着真去见识。里面有什么你难道真不清楚么?老三,你要注意了。寻常人去了那里顶多就是坏了名声,可从武之人根骨不壮前就去那里,毁的就是根本。” 韩三垂头丧气的点点头,道:“我错了。我就是看环哥儿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的往家里领,才忍不住好奇的……” “我艹!” 贾环笑骂道:“三哥,你忒不地道,为了脱身把我往下拉……不过你是白费心思了,大哥二哥肯定相信小弟的自制力的。咱们将来是真要上疆场的人,我可不会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韩三鄙夷的撇撇嘴,明显不信这话。 贾环见韩大和韩让两人有开口劝他的意思,顿时头大,连忙指着天色道:“看,飘雪花了!咱们快回去吧,还有正事要办呢。” 说罢,扬起马鞭抽在马臀上,大笑着蹿行出去。 韩家三兄弟见状笑骂一声,却不敢耽搁,连忙催马而行跟上。 ……(。) 正文 二百三十六章 白头 回到宁国府后,贾环就和李万机一起,将各种随行人员安排好,准备登船。, 从浆洗衣服的婆子,到能做川菜、鲁菜的厨娘,还有守夜的仆人。 再加上帖木儿和他的儿子博尔赤另带十二个最好的弓手。 秦风等人原本准备安排在好汉庄的六品家将也来了,由韩让带着提前上船。 另外,还从城南庄子上的调集了一批家俬来,梳妆台、小姐椅、罗汉床什么的,又从宁国府库房内寻出一张波斯羊绒大地毯。 是为了林黛玉还有董明月准备的。 至于锅碗瓢盆、茶盅茶壶甚至涮火锅的锅子等一应生活用品,也一件不能少的全都流水一般的运出府,搬到船上去。 “这次回来,咱们自己也一定要搞一艘福船,不然每次都这么折腾就太麻烦了。” 再三清理了遍单子,没发现什么漏子后,贾环才松了口气,说道。 李万机在一旁笑道:“朝廷监造福船的船厂就在扬州,三爷这次去了就可以下订单了。” 贾环闻言一乐,道:“好主意。” 李万机将手里的单子收起,想了想,又道:“三爷,城南庄子上的埚子几乎日夜不停的在烧,伏特加酒也贮存了许多了。可是如今还没卖出去一桶,这……”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不要急,继续烧就是。等好汉庄开张了后,自然会有数不清的订单上门。别的不说,只博哥和风哥这两家就不知道得要走多少。黑辽和武威玉门都是苦寒之地。嘿,到时候你瞧好了就是。” 李万机见贾环这么有信心。心里便也有了谱,点点头。道:“那给这两家的价钱……是不是要优惠一点?” 贾环哈哈笑道:“不,一点都不便宜。我原还以为,将门中人为了习武都是像定军伯府那般苦哈哈呢。谁曾想,真正在外领大军的将门武勋家里,一个比一个生发,赚钱赚的比我都狠。三爷我还是在卖东西赚银子,他们直接开动大军去抢,大发战争财……” 李万机闻言,赔笑了两声。便退下亲自带人去安排货物上船了。 因为其中有给江南甄家送的年礼,比较珍贵,所以他不亲自看着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差不多都安排妥当了后,贾环就要往内宅走,准备再和尤大嫂子商量一下他离开后,内宅的事。 不过没等他走两步,就顿住了脚,因为他的余光看到了一个身影…… 史湘云! “云儿!” 贾环惊喜的唤道。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前来的缘故。所以,史湘云闻言后,只是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却没有恼他。 贾环猴子一般。连蹦带跳的跑到史湘云跟前,傻笑道:“云儿,你怎么来了?” 史湘云又白了他一眼。一双明亮的眼神,虽然没有赢杏儿那样的炙烈尊贵。却别有一番平实的韵味,她没好气道:“怎么。我就不能来?” 贾环嘿嘿笑道:“能来,你来看我,我心里高兴极了。” 他眼神奕奕的看着史湘云,上下打量了番,只见她身披一件貂鼠面子灰银鼠里子的大髦,头上戴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帽,又围着大貂鼠风领。 虽不如林黛玉那般精致,也不像赢杏儿那般尊贵华然,却亦别有一番亲厚可爱的动人美感。 “看什么看,再看仔细你的眼珠子!” 许是被贾环看的心里不自在,史湘云“恶狠狠”的对贾环说道。 却不知,又添了几分俏皮味。 贾环原本心里就极中意她,此刻又是单独相处,心里顿时按捺不住亲近之意,伸出双手,执住了史湘云的一双手。 寻日里在贾府诸姊妹面前谈笑风生,不拘小节的史湘云,被贾环握住双手后,顿时飞红了俏脸,垂下臻首不敢抬头,尽管心里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 她又抗拒不了贾环的亲近,只好坐一只将头藏进沙里的鸵鸟。 “云儿!” 贾环动情的唤了声。 听到这声充满感情的呼唤,史湘云心头一颤,但她到底大气,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贾环,警告道:“喂,你最好别太过分。” 或是一语双关。 贾环弯起嘴角,笑的极为灿烂,道:“我怎么舍得?” 史湘云闻言,眼中的倔强顿时崩塌了,目光盈盈的和贾环对视着。 贾环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眼睛恢复了些清明,他牵着史湘云的手,拉着她走出抄手游廊,并摘掉她的毡帽,在她责备的眼神中,对她笑道:“云儿,你愿意跟我一起从这里走到门口吗?” 史湘云不解其意,道:“为什么?” 贾环伸出手,让漫天雪花落在手心,然后捧到史湘云面前,笑道:“因为这样,我们就能一直走到白头……” 史湘云眼中的泪水一瞬间流了下来,而后猛然扑进了贾环的怀里。 贾环面带微笑,紧紧的拥着她,低头嗅着她的发香。 两个人,就这般拥抱在漫天的大雪中,渐渐的,白了头。 …… 隆正十七年末,大雪初晴。 公侯街内,豪宅林立,白雪红梅,宛若琉璃世界。 一大早,下人们已经将街道清扫干净。 宁国府大门大开,家主远行。 贾环先去西边儿荣国府处,给贾母并贾政请安辞行,目睹林黛玉和贾母哭别后,护送她上了轿子,而后在众人的目送下,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票人,骑着高头大马。出东城,近灞水。而后登船。 因为提前说过,所以牛奔等人皆没来送行。 倒是在码头一角。贾环看到了一处被诸多侍卫围起的明黄围帐,那里吸引了众多行人的目光。 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男装打扮,端着一只酒盏,与立于船头的贾环遥遥一敬,祝君远行安泰。 赢杏儿! …… 船开了…… 灞水两岸,雪景迷人,多有行人,或身着富贵。或衣衫褴褛,行走不息。 在船头站了一刻钟后,贾环并随行管家纳兰森若巡视了圈各处,而后便进了船楼。 福船甲板上有三层楼,舱底放的货物,马匹车架轿子以及带动转轮的牲畜和草料。 一楼住的是水手船工并贾环带来的男仆。 二楼则是亲兵家将所居之地。 不过亲兵多已被刘舵安排到了隐秘的射击孔附近安置,家将也多在临窗或者临门附近安置。 三楼则是内眷所居之处,一处是林黛玉并丫鬟紫鹃所在,一处则是贾环和董明月所居之地。 上了二楼。与韩家兄弟打了个招呼后,贾环便上了三楼。 先去林黛玉处看看。 外门有婆子守门,贾环自然能够出入,推门而入后。就见林黛玉正坐在床边垂泪,丫鬟紫鹃似乎在劝说着什么。 不过见贾环进门后,紫鹃明显松了口气。表情也没那么沉闷了,还给贾环使了个眼色…… 小娘皮! 荣宁二府的仆婢里。估计也只有她敢跟贾环使眼色了。 贾环笑了笑,见她自顾出门后。看着林黛玉笑道:“哟!林姐姐,还在想老太太呢?哎呀,你也别太孝顺了,不然就显得小弟忒没心没肺了些。方才出府的时候,我就瞅着老太太狠狠的瞪了我几眼,要我说,都是被你比的。” “咔擦!” 说着,贾环还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拿了个苹果,脆脆的咬了口,呱唧呱唧的吃了起来。 “呸!” 许是被他这么个无赖德性给气着了,梨花带雨的林妹妹狠狠的啐了他一口。 贾环也不恼,哈哈大笑道:“林姐姐,你穿这身儿可还真漂亮!不过都进房子了,也该脱了,一会儿热出汗来,再去赏雪景,会受风寒的。” 林黛玉闻言,一边抽泣着,一边恨恨的看了贾环一眼。 不过还抽空偷瞄了眼自己身上的装扮,哼!算你有眼光…… 她脚上踩着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 在一片红白粉脆映衬下,本就精致的不像人间女子的林黛玉,愈发显得绝美靓丽,清新不俗。 只是…… “林姐姐,别哭了,要不,我再给你讲个笑话?” 贾环见她眼泪还是不要钱似得往外流,心知换了个环境,还流动不定,又离开了大人长者,令她心里十分不安,便笑着劝道。 听了这话,林黛玉俏脸上滕地升起了一抹红晕,她凶巴巴的看着贾环道:“环儿,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你仔细着。” “咳咳!” 这话倒说的贾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有一回姊妹们玩儿的兴起,他有些得意忘形了,一不留神,就给大伙讲了个带点色的荤段子。 那一遭,他差点没被众姊妹们给吃了…… “林姐姐,瞧你,谁还没个青春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你做姐姐的,不说好好关爱关爱我,还讽刺挖苦兼打击,太不厚道了。” 贾环一脸“悲愤”的叫嚣道。 “呸!” 林黛玉脸带笑意,又啐了贾环一口,眼波流转间,似有一层薄雾浮在清泉上,朦胧动人,她看着贾环道:“那你先说,要是说的有趣了,姐姐再关爱你,要是再敢乱说,那你可真要仔细着你的皮哩!” ……(。) ps:咳咳,自我感觉这章还算凑合,大家若是看的还不赖,赏张推荐票呗,咱推荐快到三万了。 虽然不值当什么,但人总要有个盼头不是~~ 哈哈! 谢谢大家的支持! 正文 二百三十七章 撞破 “话说在杭州西湖灵隐寺附近,有一土财主……” “噗!” 贾环阴阳怪气的只念了半句,林黛玉便喷笑出来,没等贾环抱屈,林黛玉就先责备道:“环儿,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还有,杭州、西湖、灵隐寺,都是那么美的地方,偏你冒出个土财主来作甚?” 贾环一脸悲愤的看着林黛玉,道:“林姐姐,我们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你为何要瞧不起我们土财主?” “噗嗤!讨打!” 林黛玉彻底忘了忧伤,想起贾环也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土财主,顿时喷笑出声,然后还被他的怪话给逗乐,小跑到贾环身边,捏起秀拳,“重重的”捶了贾环一拳。, “诶……哟……喂……” 怎么说呢,这叫声要多浪荡就有多浪荡,还有那二百八十线的浮夸演技,却让林黛玉“咯咯”笑的不停。 也是,她这一辈子,除了贾环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敢豁出去表演的人。 …… “话说杭州西湖灵隐寺附近,有一土财主,他叫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有一个极为彪悍好妒的老婆。 尽管这财主很有银子,也讨了一房小妾,可这小妾只不过是他夫人为了不落话柄,才让他讨回来。可讨回来后,却不让土财主靠近小妾。 财主心里那叫一个凄凉啊……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让他等到机会了。 因为他夫人要回扬州探亲去啦! 这一日。等这土财主送他夫人上了船,目睹她远行后。土财主挖奔子狂跑回家,径直的冲进了小妾的屋里。 二话不说。冲到那小妾跟前,用力的……看了起来!” 林黛玉绯红着一张俏脸,心跳噗通噗通的,像是快要跳出嗓子来。 眼眸也如同能滴下水来一般,灵灵汪汪的,却“恶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 原以为,那土财主会借机…… 谁曾想,还真只是使劲的看啊…… 贾环面色得意,在林黛玉凶巴巴的注视下。继续道:“那土财主一气看了个过瘾,真美啊,和一块香玉似得,就在他还想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时,房门忽然‘砰’的一声打开了!” “哎呀!” 林黛玉闻声,紧张的叫了出来。 贾环心里好笑,面色却极为严肃的继续道:“只见他那夫人凶狠狠的拿着一把刀走进来,对他夫君说道:‘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让你仔细着你的皮。说吧,你想怎么死?’” 林黛玉的面色陡然古怪起来,也愈发通红,她就要发怒。却见贾环一脸的悲色,方才之言似乎也是无意的…… 她又好奇那土财主要怎么说,于是便暂且忍了。继续听。 只见贾环形神兼备的表演起来,似乎他便是那土财主的化身:“那土财主先是骇的面无人色。可紧接着却又了无生趣道:‘反正都是被你揭皮,随你的便吧。跟你这种言而无信的人。我没什么好说的。’他夫人奇道:‘我向来言出必行,说话算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黛玉面色再一红,她心中怀疑贾环在打趣他,因为姊妹中只有她才常警告贾环仔细他的皮…… 可是贾环还没有脱离入戏状态,她也想听听土财主为何这般说,于是便又放过他一马。 贾环一脸憋屈道:“那土财主愤怒道:‘你明明说好今日要回扬州老家,怎么还在这里?’” “噗!” 说罢,贾环自己没忍住,喷笑出声,哈哈大笑起来。 “好你个促狭鬼,我就知道你没好话,今儿个我再饶不过你,你仔细你的……” 话没说完,就见贾环笑声愈发大了,林黛玉恼羞成怒,扑身上前,从一旁小几上拿起一根野鸭毛掸子,朝贾环身上招呼起来。 贾环一边大笑,一边赔不是,一边倒退着躲避。 可房间毕竟有限,没退几步,又因为大笑中没注意,就一跤跌倒在床榻上。 林黛玉先前追着他打,被他挡住视线,自然看不到,贾环一倒,她受力不住,也跟着倒了下去,正好压在贾环身上。 剧情虽不错,可现实却没那么美。 林黛玉根本没有贾环高,倒下后,自然没有可能让嘴巴正好对在他的嘴巴上…… 贾环只觉得一个小脑袋砰的一下撞在了他的胸口。 不重,但有些痒痒。 所以他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原本林黛玉是羞红了脸,不知该如何面对叠在一起的情况…… 可听到贾环一点尴尬芥蒂都没有的哈哈大笑起来,心想,毕竟是亲表姐弟,又是一起长大的。 哪里有那些讲究? 不管是自欺欺人也好,还是掩耳盗铃也罢,反正也没人看到,所以林黛玉也不去纠结这些小节了,她双手按在贾环的肚子上,撑起上身后,气呼呼的道:“环儿,你笑什么?” 贾环愈发笑个不停,笑道:“林姐姐,你得多吃点,你瞧瞧,你多轻啊!压我身上连个感觉都没有,就感到你小脑袋砰的一声,哈哈,落我胸口了,哈哈哈!” 林黛玉闻言后愈发羞恼,野鸭子毛掸子不知掉哪里去了,就握着一双秀拳,不停的在贾环身上砸着。 贾环一边假意求饶,一边眼神有些怜惜的看着林黛玉,她确实太瘦了。 打了没几下,林黛玉就气喘吁吁的撑不住了,手一软,又栽倒在贾环身上。 贾环呵呵一笑,见林黛玉又要挣扎着起来,他便伸出双手,挟住她的腋下。然后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拉了上来,让她坐在他的肚子上。这才收回手,放在脑后。笑眯眯的看着傻眼儿了的林黛玉。 “林姐姐,你啊,就是小心思太多,想的太多。要是像我这般,都想欢快的事也就罢了,偏你性子又激的很,老往悲伤处拐。时不时的伤心流泪,这样子,你身体就是再好也要哭跨了。何况你身子骨本来就弱?咱们打个商量成不成?” 贾环眼睛里没有半点杂色,满满都是关心的说道。 林黛玉就这般坐在他的肚子上,怔怔的道:“商量什么?” 贾环灿然一笑道:“咱们是正儿八经的亲亲表姐弟,我心里也喜欢林姐姐的紧,不想让你这般哭下去,哭坏了身子。你说这样好不好,日后你心里若有什么委屈,或者有什么心事,你只管跟弟弟说。 若我是个没能为的。或者说没这个条件,也就罢了。 你怕给我添麻烦,自己藏在肚子里也就藏在肚子里了。 可弟弟不是啊!我连亲王的儿子都敢打,宰相的公子也照捶不误。还要银子有银子。要爵位有爵位。 弟弟我多有能为啊!对不对? 所以说,你心里若有什么不平事,尽管跟我说。谁惹你了。我保管捶他个半死!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烦心事啊? 有甚值得让你不顾自己的身子骨,见天儿没黑没白的哭的? 林姐姐。你要记住,你的身子不只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因为弟弟我一直都在关爱你呢。” 贾环说的极为真诚,眼神里没有半分杂色的看着林黛玉,因为这些话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林黛玉怔怔的看着贾环的眼睛,忽地,眼中滑落两滴清泪。 贾环见状,顿时伸手捂脸,悲伤的埋怨道:“林姐姐,我长的就这么丑吗?你看我居然能看哭,你让我可怎么活啊?” “噗!” “呀!” 林黛玉先是破涕为笑,喷笑出声,可没想到,刚才哭泣的时候,鼻子里也分泌了些鼻涕,这一喷笑,竟然喷出了个小泡泡…… 这如何了得? 羞也羞死人了! 尤其是看到贾环傻着一张大脸,呆呆的看着她时。 林黛玉再也坐不住了,“嘤”的一声趴在贾环胸口,看样子是不准备起来了…… 贾环笑的肚子乱颤,颠的林黛玉也起伏不定,惹的她下死力气,在贾环肚子上掏了一拳。 贾环“哎哟”一声,结果也使得他彻底压抑不住笑声,大笑起来。 “我叫你笑,我叫你笑,我让你笑个够!” 林黛玉也震惊于自己刚才掏出的那一拳,原本还懊悔打的太重了,可她见贾环非但没有“觉悟”,反而笑的愈发嚣张了,顿时气恼不已。 于是便一边叫道,一边两手不住的探到贾环腋下抓痒。 打痛人需要很大的力气,可抓痒却不需要。 有时候,却是轻轻的搔挠,效果反而会越好。 林黛玉就很有挠痒的天赋,贾环方才痛倒没什么感觉,可此刻却痒的笑成了疯子。 林黛玉见他笑成那样,也忍不住咯咯的开心笑起来。 可贾环实在受不了那个挠痒感了,他双手抓住林黛玉的两肩,将她紧紧的按在他身上,不让她动弹,林黛玉也笑闹累了,浑身没了力气,索性也没挣扎,就那样趴在贾环身上,两人都有些剧烈的喘息起来,一上一下的…… 忽地,房门忽然打开,紫鹃端了一盆清水进来,打算给林黛玉洗脸用,谁知,竟然看到了这么一幕“难以入目”的场景。 不过,她的心思也有些奇特,非但没有大惊小怪的惊声尖叫,亦或是失手打翻水盆什么的,反而满眼惊喜的抿嘴一笑,和瞠目结舌的两人挤了挤眼,“会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竟又悄悄退了出去…… ……(。) ps:感谢书友“暖暖的窝”的打赏~ 感谢书友“稀里和糊涂”“索蓝宇”“良辰美酒求佳人”和“服部正成”的打赏~~ 感谢书友“巫山雨陆0209”“醉卧平生”“巫师家庭”“大侠逍遥客”“天空的雾霾”“黑糊糊的鹭”的打赏。 感谢大家的订阅、月票和推荐票~~~ 正文 二百三十八章 长不大的孩子 贾环是被羞恼的不敢见人的林黛玉给轰出来的。~頂點小說, 不过好在,林黛玉没有哭! 但是贾环还是觉得很冤枉,虽然林黛玉确实美的惊人,但方才他对她真的只有怜惜的亲情,而没有产生邪念。 当然,在最后一点点时间里有些硬了不算,因为最后那一抹娇羞实在是太女人了…… 路过外间看到紫鹃时,贾环不得不严肃的“批评”了她:“紫鹃,你这种思想是要不得滴!” 然而,紫鹃却并不吃他这一套…… 有一种人的性格,非常难搞。 因为她无私欲,便无所畏惧。 这也就是所谓的无欲则刚吧。 紫鹃似乎就有这么点意思。 前世读红楼时,贾环最钦佩的丫鬟,不是袭人也不是晴雯,而是紫鹃。 有人说红楼里最忠诚最死心塌地的婢女是袭人,这显然是不对的,否则的话,在十二钗副册中,象征袭人的不会是一床破席…… 而且,早已失身于贾宝玉的袭人日后是嫁给蒋玉涵,而紫鹃最后却甘守于青灯古卷,了度残生。 袭人的世界是为了成为贾二爷的妾室在费尽心机的努力,而紫鹃的世界里,却从未替她自己思考过,只有一个林黛玉。 也因此,她是整部红楼世界里,唯一一个敢当着林黛玉的面说她不是的人,而林黛玉也不会因此恼她。 与其说二人是主仆,不如说是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而紫鹃就是一心照顾妹妹的好姐姐。 所以,她根本不理会贾环的话。而是很郑重的看着贾环,道:“三爷。你要对我家小姐好呢。” 贾环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着紫鹃,道:“第一。我和林姐姐方才真的只是在玩闹。第二,她是我表姐,就算你不说,难道我还会对她不好吗?” 听到贾环第一句话时,紫鹃险些没翻脸,以为这孙子是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好在贾环第二句话时挽回了点印象分…… 但也只是一点! “三爷,你虽然年纪不大,可奴婢观你行事周正靠谱。你是见过大世面的,太上皇和皇帝都那样宠信你…… 可是敢问三爷。你见过哪家表弟会和表姐那样玩闹?莫说只是表姐,就是亲姐,到了这个岁数也要避讳。 既然你这般做了,你是男子汉是大丈夫,难道不该承担责任么?” 看着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紫鹃,贾环居然嘴巴有些发干,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虽然他方才和林黛玉的打闹确实不曾心生亵渎,但是…… 其实还是有亲近之意的。 所以,此刻在紫鹃面前。他居然有些亏心的胆怯…… 干笑了两声,贾环低声做保证:“你放心,林姐姐的事,就是我贾环的事。谁敢欺负她。就是在欺负我贾环。我……” 紫鹃正色皱眉道:“三爷,你是明白人,奴婢知道你懂奴婢的意思。” 贾环无奈道:“那你说。我能怎么办?紫鹃,你是一心为主的忠婢。我当着你的面不说瞎话。方才我和林姐姐打闹的时候,确实逾越了些。可我心里要是有半分亵渎之意,就让我贾环不得好死。当然,我心里确实也喜欢林姐姐,可这种喜欢,和你想的那种并不一样啊,我就是想她能好好的。” 紫鹃怔怔的看着贾环,觉得他并没有说假话,就叹息了声,道:“三爷,不是奴婢不知好歹的逼你。只是……我家小姐若没有个靠的住,日后该怎么办啊?” 贾环笑道:“这你尽管放心就是了,我贾环要是连亲近的姐姐都呵护不住,那干脆直接跳河算了。” 紫鹃幽幽的看着贾环,道:“纵然是父母都看顾不得一辈子,我家小姐身子骨又那样弱……” 贾环闻言头疼,直白道:“若没有太上指婚,我也愿意娶林姐姐为妻,好生照顾她一辈子。可是你也知道,三爷我身为大家子,除了享受富贵外,还要背负家族责任。所以……” 紫鹃闻言,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她看着贾环,低声道:“三爷,也不是没有机会。您是宁国公爵位承袭人,日后立下功劳,爵位还能再升。等到了伯位,就能再娶一平妻了……” 贾环嘴角抽了抽,苦笑道:“我不骗你,我原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不过……这个位子,我是留给云儿的。” 紫鹃闻言,面色一变,却不是恼意,而是喜意,她微微有些得意道:“三爷果然没骗奴婢。” 贾环见状一怔,随即恍然,他中意史湘云的事,在两府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笑道:“我再没出息,也不会骗你一个丫头吧?” 紫鹃哼了声,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的看着贾环,道:“那只有盼三爷更加努力,早日马上封侯。到了侯爵位,就能有资格娶两位平妻了。虽然平妻还是不如正妻,可地位上已经算是平等了。三爷,这个不难吧?” 贾环好笑的看着紫鹃,道:“咦,你不过一个丫鬟,哪来的胆子安排你家小姐的大事?” 紫鹃闻言,严肃道:“奴婢既然跟了小姐,自然要一心一意为小姐考虑。若是我家老爷太太一直都在倒也罢了,可是…… 所以,奴婢就不能不替小姐考虑。小姐心太软,若只靠她自己,怕是会被人欺负死。” 贾环笑了笑,然后也正色道:“紫鹃,不管怎么样,我都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三爷我活着一日,林姐姐就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你记住,这是三爷我对你的承诺。若是日后林姐姐受了什么委屈,你尽管来寻我便是。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他承受不起的代价。” …… “月。想什么呢?” 贾环走进董明月的房间时,罕见的发现她正在出神。 而当她看到他时。眼神竟然出现了稍许慌乱。 贾环有些心疼的皱眉问道。 “没……没事。” 董明月看了眼贾环后,垂下眼帘,轻轻的道。 贾环“善解人意”:“可是不习惯出远门儿?月,我以后一定更加勤快练武,争取早日能成为七品大高手,最好能成为武宗。不然若是出门总让媳妇保护,你也忒累了些!” 董明月抿嘴一笑,依旧垂着眼帘,轻笑道:“不累呢。我很喜欢。” 贾环闻言大喜,心中如吃了蜜般,他牵起董明月的手,道:“那我也要好好练武,日后咱们在都中过累了,还可以一起去浪迹江湖……一个月,调剂一下生活节奏。” 当他说到一起去浪迹江湖的时候,董明月的眼帘忽然抬起,眼中充满惊喜的看着贾环。可是听到后面,眼神又忽地黯淡了下去。 “怎么了这是?” 贾环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关心的问道。 董明月摇摇头,轻笑道:“就是觉得。一个月太短了。” 贾环释然,哈哈大笑道:“真是孩子气,到底出去玩儿多久。还不是你说了算?到时候,咱们再去捉一只大雕。载着咱们俩满大秦的飞,看到哪有不平事。咱们就从雕上飞下来,拔刀相助,惩恶扬善。自此之后,江湖好友就会送咱俩一个匪号:神雕侠侣!” 看着陷入幻想中满脸都是得意兴奋的贾环,董明月也为之感染而高兴,只是,嘴角的笑容却有些苦涩。 “环郎,咱们练功吧,今天的早功还没练呢。从武之人,以武为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 敛起脸上的笑容,董明月正色看着贾环,叮嘱道。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好,练……不过,你得先亲我一亲。” 董明月闻言,俏脸登时绯红一片,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 俗话说的好,烈女怕缠郎…… 这话果然一点没错,董明月原先何等冰冷的性子,寻常脸上连笑容都很少见到。 可是如今,神情已经丰富了许多。 “嘿嘿嘿……” 贾环一脸浪笑的上前,将董明月揽入怀中,猪嘴探上,拱了起来…… “哎哟!” 正当他在董明月被他拱的有些晕乎时,悄悄的换了个位置拱,爽的不要不要的时,忽地,只觉得整个人腾云驾雾起来,然后重重的摔到了地板上。 贾环躺在地板上,幽怨的看着满脸绯红整理衣衫的董明月,怨妇一般的语气说道:“月宝贝,你又家暴我……” “谁让你……乱来……” 董明月一脸羞恼的瞪着贾环道。 贾环理直气壮道:“夫妻间原就是这样啊,这叫闺房之乐!!不信你去问白荷…… 我原是心疼你,怕你不习惯,所以才给了你这么多时间,想着咱们慢慢发展慢慢来……”说罢,语气再次转怨妇模式:“谁知道,你还是家暴了我……” “可是……你都这么大了,还……还……” 董明月脸皮薄,到底没说出“吃奶”二字…… 贾环愈发理直气壮道:“月宝贝,难道你就没听说过,男人一辈子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吗?当然离不得她了!月啊,咱们再试试吧?没事,这次我原谅你了!” 董明月这次可没那么好说话了,连连摇头道:“不好,我就不信,你和小吉祥也这般。” 贾环闻言,顿时瓜兮。 他又不是真禽兽,哪里能对小吉祥这般做? 董明月见状后嘴角微微弯起,面色依旧绯红,声音却柔和了些,她低声劝道:“环郎,习武之人,在根骨未大成前,不可耽于此事。你……你不要急,我既然跟了你,咱们都这样了,日后,总少不了你的……” ……(。) 正文 二百三十九章 暗手 可能是因为还在气恼贾环刚才的坏心思,所以今日的早功,贾环被“家暴”的格外凄惨…… “嘶!” 倒吸了口冷气,连董明月轻轻的抚揉都来不及享受,贾环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了,肌肉也痛的要命,他一脸诧异的看着董明月问道: “月,你这功夫,当真是一日千里啊!岳父上次托我带给你的到底是什么武功?怎么这般了得?你这……离八品都没多远了吧?” 董明月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还差点……环郎,你别怕痛,能亲身清晰的感受劲的发力和收缩,对你自身体悟有很大的好处。我也是最近对太极有了新的心得,才能做到收发自如,能在不伤到你的情况下,还能让你体会到劲的运转……” 贾环一脸“悲愤”道:“就还差点儿?月,你可知,有一个武功如此强大还进步如此神速的老婆,为夫心里是亚历山大啊!” 董明月最喜欢看贾环耍宝了,她抿嘴一笑,冰凉的小手还不忘继续给贾环按摩,爽的他嘴角得意的弯起。 董明月道:“你进步已经很快了,你根骨不差,悟性也好,又不缺从武之资。再加上,《白莲金身经》是天下第一等的炼体功法,只要你花大毅力坚持苦练下去,早晚会超过我呢。” 贾环撇嘴道:“反正有你督促着,我想偷懒都没法偷。” 董明月皱眉道:“从武之事,不比其他,靠人逼迫哪里能行?” 贾环眼珠子转了转。嘿嘿坏笑道:“除非,你再让我……嘿嘿嘿!” “呸!” 董明月闻声知意。登时又羞红了脸,但眼睛却水汪汪的看着贾环。撩人心弦。 贾环这坏蛆哪里还能忍的住,大喜过望,扑身飞上…… 羞的满脸红霞的董明月闭上了眼,心中却叹息了声。 …… 贾环带着一脸满足又不尽兴的坏坏表情,被“厌恶”其贪得无厌死不松口的董明月给赶出门去。 只是,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贾环脸上所有的浪荡笑意就无影无踪了。 他眼睛微微眯起,眸光略显疑惑…… 董明月不对劲是肯定的,但贾环还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不会伤害他。 只是,她到底是因何事而忧愁? 连他这么荒唐的举动都能包容…… 这绝非是她的性子。 只是,贾环能感受到她对他的情意,并没有发生变化,甚至更牵挂他了。 可那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和白莲教有关? 但是,董明月这几年除了和他在一起外,和外人连话都没怎么说过,更从没见过外人,白莲教又如何能干扰到她? 贾环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按下浮躁的心思,朝二楼走去。 他没有去找韩家兄弟,而是走向了一间非常不起眼的房门前。 “咚咚咚。” “谁?” “是我。” 房门打开。贾环进去后,一个身着斗篷、扮相神秘、眉发皆白的男子对他拱手行礼道:“见过爵爷。” 贾环点点头,道:“天涯。这次出门,我特意跟王爷爷求了你来。是因为有借助于你的地方。劳你出趟远门,辛苦你了。” 天涯闻言再躬身。谦卑道:“爵爷客气了,能为爵爷办事,是卑下之幸。” 贾环笑了笑,也不嫌弃屋窄粗陋,随意拉过一把粗糙的凳子坐下后,招呼天涯道:“你也坐,坐下说话。” 天涯致谢后,没有客套,径自坐下后,一副恭谨的神态聆听贾环的吩咐。 贾环见状,心中满意,想到,就这种工作态度,不管在哪个时空,想来出人头地也只是时间问题。 敛了敛心神,贾环沉声道:“天涯,我这次奉旨南下,除却视察扬州军备以外,还有其他差事在身,你先看看这个……” 说着,贾环从怀里取出一块金牌,亮相于天涯面前。 待天涯看清金牌上“如朕亲临”四个字后,眼睛骤然圆睁,连忙起身跪下,口呼万岁。 贾环见他面色愈发恭谨后,心中满意,将他唤起,沉声道:“具体的差事,我不便相告。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趟差事绝不会简单。 而之所以挑我这个还不成年的少年来做这件事,就是为了降低对方的警惕性。 从我们出了神京的那一刻,说不定我们已经就在对方的严密监控下了,这也是我特意跟王爷爷将你要来的缘故。 你明白么?” 天涯面色肃然,恭声道:“爵爷有事,但请吩咐。” 贾环道:“你目前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在暗中建立警戒线。 虽然船上已经设有明哨、暗哨,但刘舵是军方出身,而且还是海军…… 行事和你黑冰台不同,与江湖中人的行事手法更不同。所以,他布置的明哨和暗哨都只能当成明哨。 我需要你帮我盯着船上,我不想有人登上了这艘船我都还不知道。” 天涯闻言,眼中泛着自信的目光,沉声道:“爵爷但请放心,若说江湖放对厮杀,这并非卑下长项。但若说盯梢、跟踪和警戒,卑下绝不妄自菲薄,卑下足以能当那些江湖贼子的祖宗!” 贾环闻言,脸色终于露出一抹笑容,道:“那就辛苦你了。” 天涯摇头笑道:“不敢。” 贾环点点头,笑了笑后,话题一转,道:“对了,说起来,你我还有半师之谊。上次跟你请教了些玄门学问后,我回去揣摩了好一段时间。有些收获,不过也许多问题。你若是有空,咱们不妨再讨论讨论?” 天涯闻言,眼中眸光一闪而逝,笑道:“爵爷当真好悟性……既然爵爷需要,卑下现在就有时间。”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那就再欠你一个人情吧。” 天涯闻言,脸上喜色浮现,拱手道:“多谢爵爷。” 天涯很清楚,面对贾环这个级别的贵人,谈金银报酬简直就是在侮辱智慧,更是在浪费资源和机会。 跟这样的贵人打交道,最值钱的回报,就是对方的人情。 …… “在这一初始阵势中,乾位走一,坤位走二,巽位走四,震位走六,坎位走八,离位走十,艮位走十二,兑位走十四……” “此为六壬,首由“占时”至“月将”,是以无极生太极,再由月将至干支,是而太极生两仪,由干支而产生四课,是以两仪生四象。再发三传,即发三才……” “而在第二阵中,乾位走一,坤位走二,巽位走四,震位走八,坎位走十六,离位走三十二,艮位走六十四,兑位走一百二十八,循而环之,周始不息……” “八卦居九宫之中,九宫八角,对角相加为十五。故,沿东南以望西北,各为……” 因为有了上次讲解和私下里求学打底,所以贾环听的并非云里雾绕。 但他的脸色还是古怪了起来。 因为在他听来,这些玄而又玄的法门阵势,抛却玄奥晦涩的“专业名词”外,实际上,竟然可以以数学原理去分析。 例如等差公式,例如等比公式…… 随着天涯的讲解加深,贾环心里也越发激动。 当他讲到在不同的光照下,要采取怎样的方向与光线相交时,贾环尝试着将其讲解的例子代入三角函数的公式中,得到的数据竟然丝毫不差…… 贾环前世就常听人说:“数学乃万物之母。” 因为说这句话的人通常都是数学老师,他就潜意识的将这句话当成了空气…… 可现在看来,果真还是有点道理的。 心中将天涯所讲解的例子一一印证后,不同的例子代入不同的公式,所得完全不差。 直到天涯讲解完最后一个阵势,贾环心中飞速的分析了番后,竟和天涯异口同声说出了同一个答案…… …… 走出天涯房门,贾环径自走进韩家兄弟的房内,而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是因为方才白眉白发的天涯那副快要惊掉下巴的表情。 二则是,因为今日收获甚巨,心情甚佳。 “怎么了环哥儿?这么高兴。” 韩家三兄弟正在屋内打磨劲道,或盘石,或写字,或磨石灰石…… 见贾环这般大笑,也不由纷纷微笑起来,韩三好奇道。 贾环在韩家三兄弟跟前一点也没有方才在外人跟前的架子,他眉开眼笑道:“上次跟你们说的那套身法,你们和奔哥、博哥他们说什么都不信,认为我是在唬人。今天我总算摸着点头绪了,你们瞧好吧,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将这套苦竹身法完全解开了。” 韩让见他笑的开心,也跟着笑道:“你那套口诀听着云里雾里的,和武道半点边儿都不沾。你要不说那是一套身法,谁能看出那是武道法门,就是说是道家佛家的经法我们都信。” 贾环惋惜道:“可惜的紧,我说教你们学数学,你们就是不愿学,奔哥和博哥还笑话我钻钱眼儿里了……你们不学数学,那我这套身法我就算解出来你们也学不会。” 韩大面带微笑道:“所谓身法,多是闪避之法。你学学还有用……我们是家将,要保护你,学了后有什么用?难道也去躲闪不成?倒不如不学。” ……(。) 正文 二百四十章 劝慰 福船在灞水上行了一天,入夜的时候,驶进了渭河,不过为了安全,速度降了下来。≧頂點小說, 二楼伙房的厨娘开始准备晚餐了,贾环独自一人印证推演了一天的“苦竹身法”,小有收获后,兴奋之余,头脑也有些昏沉。 心知此身法之深奥玄妙,虽然已经初步掌握窥探门径的法子,可想要练成,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便收了功,径自上了三楼,前去探望林黛玉。 “哟,林姐姐,想心事呢?” 进了林黛玉房后,先是看见紫鹃在窗前绣着什么,而林黛玉则坐在小姐椅上,一手握着一袭翠色绣帕,并支着脑袋,在烛光下,眼睛怔怔的出神。 不过,听到某个刺耳的公鸭嗓子后,她的眼睛里顿时回神了般,先是透露出一抹惊喜之色,让放眼看来的紫鹃抿嘴一笑,而后林黛玉眼中的神色又变成了“厌恶”,“厌恶”下却藏着一抹羞意,她凶巴巴的看着贾环道:“真是烦死人了,你又来做什么?” 贾环哈哈一笑,不过还没等到他开口,就听紫鹃道:“姑娘真是的,方才还直道没意思,要奴婢去看看三爷去哪儿了,现在人来了,却又要往外赶……” “你这蹄子,就你话多。” 林黛玉羞红着一张脸,嗔恼道,不过,眸角余光却瞥向了贾环。 正好和贾环得意洋洋、笑眯眯的目光碰到一起。 囧! 林黛玉也不理紫鹃怎么说,正过脸看着贾环,“指责”道:“环儿。你得意什么?” 贾环虽未出声,可笑的连连挑眉。闷骚之极,摇头叹息道:“做男人难啊。做个太有魅力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呸!” 这下,连紫鹃都跟着主子一起啐起来了,不过啐完后,主仆两人又笑开了怀。 也是,她们阅历太浅,着实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贾环一点都不恼,还是得意洋洋的表情,不过却从袖兜里取出了一把牌,道:“早料到你们会无聊。所以我提前都准备好了。瞧瞧,这是什么?” “呀!” 看到贾环手里的牌后,林黛玉惊喜的叫出声,小碎步跑到贾环跟前,抢过他手里的牌,抿嘴笑道:“斗刁民!” “哈哈哈!” 不知为何,贾环从林黛玉口中听到这三个字,觉得特别有喜感,忍不住大笑起来。 林黛玉心思何等敏感。哪里会听不出里面有蹊跷。 虽然猜不出为何,但她还是恼道:“明明就是你起的这般刁钻的名字,偏你还要笑我!照我看,环儿你就是一个小刁民!” 贾环得意洋洋道:“那就请林姐姐你这个小地主婆子来斗我喽!” 林黛玉嫌他说的难听。怒道:“你才是小地主婆子,不,你是一个刁钻可恶的小地主!” 贾环笑的愈发得意了。挑着眉毛道:“那也不赖,林姐姐。那咱们就一起斗紫鹃这个大刁民吧!” 林黛玉话刚一出口,自己小脸儿登时成了大红锦帛。血红血红的…… 不过当她看到贾环除了笑的更“猥琐”了些外,也没其他过激的反应,似乎他没听出来?! 这…… 怎么这么笨呢? 心里腹诽了句后,又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了一下,林黛玉被激的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冬季的时候,她的身子骨本来就弱,今天闹腾了几回了,哪里还承受的住。 贾环终于见识到,“和林妹妹”一样病弱弱的是什么样了。 不好看,撕心裂肺的咳。 贾环哪里还顾得上耍宝逗乐,赶紧走到她背后,将手贴在她后背上,小心翼翼的给她顺着气。 真的太瘦弱了,感觉除了一层薄薄的皮肉外,就是骨头了。 叹息了声,贾环道:“林姐姐,身子太单薄了,这样下去不成的。” 渐渐平息了咳嗽后,林黛玉闻言后忽地悲从心来,哽咽道:“不过是挨着罢了,又能有什么法子……” 贾环听了,非但没觉得难过,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递给愤怒的紫鹃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对哭泣的林黛玉道:“林姐姐,你今年才多大啊?小幼苗一棵儿,卯时末辰时初的太阳…… 我跟你说,你这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缺乏锻炼所致,你得运动,知道吗? 我们江湖中人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特别好,也特别对,那就是生命在于折腾。 人不折腾、不动弹,身子骨自然就一点点的衰败下去了,好人也会给熬成不好的。 林姐姐你就是典型的这种,心里弱,又不爱运动,稍微动弹一点就怕受了风寒。 你说受点风寒怕什么啊? 咱们府有的是名贵好药,受了风寒,还能请最好的太医来医治。 刚开始时候身子骨弱,受一次风寒,可能会吃点苦头…… 可这苦头吃的值啊,苦尽甘来,越往后就越受得住了,身子骨也就慢慢好起来了。 你要是再不多动动,哎哟喂,林姐姐,那可真就糟糕了。我估摸着你最多也就只能再活百八十年了,再往后的千把年,谁来骂我啊? ‘环儿,你仔细你的皮哩!’” “呸!” 有些人就是讨人厌,前面明明掏心掏肺的说的林黛玉和紫鹃主仆俩都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偏偏最后来了这么一句,还惟妙惟肖的学着某个娇小姐的口气。 气的这个娇小姐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 不过好歹,方才连气都喘不匀,眼看就要“过去”了的病容消失了。 贾环见状。得意的哈哈大笑道:“看吧,还有力气吧?林姐姐你今年才十三。又不是八十三,哪里就会这么孱弱?我给你说啊。这都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就是你自己个儿心里想着,唉,身子骨这么弱,就要不行了……这种想法想的多了,得,假的也成真的了。 林姐姐,你现在再怎么弱,难道还有小弟当初那场大病刚醒来时的弱? 可那个时候,弟弟整天想着。别急,再努把力,用不了多久,就能撂倒一头驴了! 怎么样,我果然做到了吧? 所以啊,你得跟我学,心里也想着,用不了多久,你也可以撂倒一头驴!” 林黛玉又气又乐的瞪着贾环道:“我可以撂倒你这头坏毛驴儿!” 贾环又嘻哈了句后。才正色道:“林姐姐,我刚才可不是在说笑,今儿就算了,夜了。打明儿起,你就得多锻炼锻炼。” 林黛玉有些紧张又有些期盼的看着贾环,道:“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贾环想了想道:“咱们得猛药缓实。林姐姐你跟我不同,我当初是每天早晨起来跑步。可林姐姐刚开始肯定受不得这个,这样……明儿早起。林姐姐就在紫鹃的帮助下,开始走路。” “走路?走路有什么好锻炼的?我哪天不走个百八十步?” 林黛玉撇嘴不屑道,原想能找出一个有趣的事来做,谁想还那么无聊。 贾环摇头道:“百八十步哪里能够,最起码也得走上八百一千步才成。这还是最初的量,再往后,争取一天比一天多。” 林黛玉小嘴张开,讶异道:“八百一千步?这么多?” 贾环摇头道:“林姐姐,当初弟弟刚醒来时,一次也要跑个几里地。若非如此,身子骨哪里又能结实的了?” 林黛玉有些担忧的看了贾环一眼,看着他胸前和胳膊上微微鼓起的肌肉,摇摇头道:“我不要像你这样结实……” 贾环哭笑不得道:“你想的美!要想像我这样,就是走一辈子路都走不出来。” 林黛玉有些幽怨的看着贾环,语气也有些撒娇道:“环儿,能不能少走几步?八百步,想想都害怕哩!” 贾环固执的摇摇头,沉声道:“林姐姐,你这身子骨不能再讨价还价下去了。老不动弹,哪里又能吃进东西去?不吃东西,又怎么能长肉?” 林黛玉有些生气道:“我没想长肉。” 贾环笑道:“就算不长肉,想要保持一个健康的身体,总要需要进饭吧?可林姐姐你看看自己,一顿饭就吃那么两口,剩下的都要靠药丸子维持…… 林姐姐,老话说的好,是药三分毒啊!老吃药,身体哪里受的住?” 林黛玉沉默了,用沉默来对抗贾环的暴政…… 贾环见状,忽地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在林黛玉的嗔视中问道:“林姐姐,你属什么的?” 林黛玉闻言,脸蛋登时红了,怒视着贾环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贾环赔笑道:“姐姐别误会,我是盘算着,只要你每天坚持慢走,我就送你一礼物。用澄清玻璃,给你做一个你的属相,怎么样?” 林黛玉闻言,眼睛闪了闪,虽然很心动,可是…… “我家小姐属猪的……唔……” 林黛玉不吭声,不代表别人不吭声。 紫鹃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那么平近自然,心里非常高兴,便主动供出了林黛玉的生肖。 刚说罢,嘴就被林黛玉的小口给堵住了。 “好你个紫鹃,竟然向着外人!” 林黛玉又气又惊又羞恼的说道。 紫鹃不怕:“三爷哪里是外人嘛!” 看着吭哧吭哧偷乐的贾环,林黛玉恼道:“他不是外人,那你跟了他去吧,别在我这里了……” ……(。) ps:感谢书友“立冬有夏”的腊梅~ 嘿嘿,谢谢立冬妹纸! 感谢书友“天空的雾霾”“索蓝宇”“良辰美酒求佳人”和“天空的雾霾”的打赏~~ 感谢书友“巫山雨陆0209”“醉卧平生”“巫师家庭”“大侠逍遥客”“许我一生爱我”“黑糊糊的鹭”的打赏。 感谢大家的订阅、月票和推荐票~~~ 夜里回来快两点了,好困…… 正文 二百四十一章 彩头 作为一个婢女,想要伺候好林黛玉,第一要点,就得有足够的宽容心,得忍让她的小性儿。 千万不要以为,林黛玉平日里和贾环玩笑时聪慧动人,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懂你”,她就是善解人意了。 她若是善解人意,那她就不是林黛玉了…… 紫鹃就是那个非常能够忍让她的人,听了林黛玉的恼后,紫鹃却一点也不尴尬,只小意赔笑道:“我哪里离得姑娘,这世上也再没有姑娘这样的好主子了……” 一句话,就将林黛玉的恼火给消灭了,林黛玉哼了声白了她一眼,傲娇道:“你知道就好。” 说罢,还瞪了满脸无辜的贾环一眼。 贾环笑嘻嘻道:“那咱们就说定了,从明儿起,林姐姐你就要开始多锻炼锻炼身子骨,甲板上不便,你就在房间里走就好,让紫鹃数着。等回去后……要不就在扬州,我给你淘换些好东西,保管让你喜欢。” “呸!谁稀罕!” 林黛玉啐了口,“不屑”的道,不过,眼中还是有些喜色和期待之意…… 不是她缺东西使,而是贾环实在是太能给姊妹们惊喜了。 动不动就在大家没有准备中,送大伙儿一些小玩意儿。 虽说大都不是什么大贵之物,多是些小玩意儿,可越是如此,不就越显得他心诚? 照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分分钟都是千百两银子进账的壕,走路时看到地面儿上不知谁掉的十两以下的银子。眼皮都不带夹一下的…… 他能“屈尊”去淘换这些小玩意儿,的确是显得他心诚了。 或是一些小泥人儿。泥人儿不稀罕,关键是一些和姊妹们都长的七八分相似的泥人儿。就让人稀罕了。 亦或是一些精美的面具,面具倒不是她们的样儿,不过可恨的是,上回贾环竟送了她一面耗子精的面具,足足让大伙儿笑了好半天…… 要不就是一些用竹片儿扎成的小动物,活灵活现的,有的还有机关,能蹦跳两下。 总之,这些小玩意儿都非常对大家的心思。 所以。林黛玉才会对这些小礼物充满了期待。 再说,他也是为了她好不是…… …… “林姐姐,咱们玩儿斗刁民,一定得有彩头才是。” 贾环哼哼笑着挑衅道。 林黛玉眼波流转,觑着他道:“你还想赚我们的彩头?” 贾环嘿嘿笑道:“不,是咱俩赚紫鹃的彩头。” “噗嗤!” 林黛玉笑了声,骂道:“怪道人都说,越有钱的越小气抠门!这话真真是不错了,紫鹃一月还不到一吊的月钱。你这当三爷的不说多赏她一些,偏还惦记着。羞也羞死了!” 贾环作趾高气扬状:“赌场之上无姊妹,像我这种传说级别的赌场大亨,从来都是六亲不认的。别说是紫鹃了,就林姐姐你,我也……呃!” 嘴角被一只白净的小手扯住后。贾环立马老实了,小意的谄笑道:“林姐姐。你这是凑什么?” 林黛玉另一只手轻掩口角,欢笑道:“你现在认得我是你姐姐了?” 贾环谄媚道:“这件事。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幸福不过的一件事了,小弟深以为荣,夜里做梦时想起有时都能乐醒过来。” “呸!” 林黛玉俏脸微霞,瞪了贾环一眼,道:“说着说着就乱说,油嘴滑舌也不知跟哪个学的?” “咳咳!” 贾环闻言,干咳了两声后,板着脸一本正经道:“这个……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得多开几个会,研究研究才能有定论。这个嘛……那个……” 一番天朝官员的腔调,差点没把主仆俩笑岔了气。 又是一番打趣后,牌局开始。 “林姐姐,那咱就说好了,赌注就是一首小曲儿,谁都不能混赖!” 贾环警惕的看着林黛玉,说道。 林黛玉哼哼一笑,道:“我可不会唱什么小曲儿!” 贾环急了,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了。” “呸!” 这话原没什么,姊妹玩闹时开玩笑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早上贾三坏刚给她讲了个笑话,那句“我跟你这个言而无信的人再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清晰在耳,逗得林黛玉欢乐了一天。 此刻贾环再说这么一句,就让人觉得怪怪的,心里撩撩的了。 看着眼前一张红的快要滴血的脸,贾环也觉得玩笑开的有些过了,连忙神秘道:“林姐姐,你可别哄我年轻不懂事,我早就听说,你们姊妹几个,偷偷的开过好几场演唱会了!” 林黛玉闻言,果然立马转移了注意力,气道:“定是小惜春,几番叮嘱她要保密,偏她还告诉你。” 贾环得意道:“四妹妹和我才是最亲的……林姐姐,你可别混赖,我早就听说了,林姐姐私下里没事时,最喜欢唱那句:小小老鼠小小老鼠爱吃米,叽叽叽……大脸猫大脸猫爱吃鱼,喵咪咪……” “你胡说!” 林黛玉言辞否认道,只是眼角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心中的高兴。 贾环也不分辨,只笑道:“既然都没有异议,那咱们就开始吧。” 林黛玉撇嘴道:“开始就开始,瞧你那样儿。” 贾环哈哈大笑! 紫鹃只满脸堆笑的看着两人斗嘴,也不怕输了会不会要唱曲儿。 别人怕唱曲儿,无非是怕唱不好丢了面儿,或是觉得唱曲儿是个卑贱的活计。 但只要姑娘好,紫鹃以为丢面儿又能如何? 何况连如今府里最体面的贾三爷都一起唱,怕甚? 而且,她长的虽不出众,可唱曲儿着实有天赋哩,姑娘们唱的曲儿,她只听一遍就都会了! …… “咯咯咯!环哥儿,你又输啦!” 林黛玉快要高兴死了,拍着手连连叫道,指着贾环道:“快唱快唱,我们要听新曲儿!” 贾环心里温暖,面上却一脸的愤懑,气呼呼的看着林黛玉道:“林姐姐,你可有什么暖香冷香的,借我使使!” 林黛玉笑的眉开眼笑,极为得意道:“你寻日里不是最烦爷们儿熏香吗?怎么这会儿变了性儿了?” 贾环悲苦的举起双手,道:“我要熏熏我这双手,手气实在是……太臭了。” “哈哈哈!” 连紫鹃都忍不住,跟着林黛玉大笑起来。 “哎哟,哎哟哟,真真是……要笑死了。环儿,你说的极是呢,你就是一双臭臭的大手。” 林黛玉趴在桌子上,笑不停的道,不过还是没忘了催账:“快去唱快去唱,你可别混赖!只是……今儿个再不能笑了,你不能再唱诙谐逗趣的曲儿了。什么你爱搓澡的,羞也不羞!” 贾环嘿嘿一笑,道:“林姐姐,那不能赖我。当初不是听大嫂子抱怨,兰哥儿不爱沐浴吗?小弟才唱了曲儿洗澡歌,多好听啊!我爱搓澡皮肤好好,哦哦……” 林黛玉听后,“噗嗤”一声喷笑出声,然后趴在桌子上拼命的抖肩膀。 这个时代,沐浴绝对是个人最隐秘的事了。 而对肌肤的呵护保养,更是连寻常姊妹间都很少谈及的事,只有和最亲密的服侍丫鬟才悄悄商议的事。 哪有像贾环这般,当着姊妹们的面,就高唱什么爱搓澡,还皮肤好好…… 紫鹃也红着一张脸,掩口笑个不停。 等林黛玉再抬起头时,一张俏脸因笑而宛若映衬了晚霞的琉璃般,精致而美艳动人。 一双明眸,更若碧波清泉般,盈盈如水,又有仙雾弥漫。 美颜竟不像凡间之色,恍若天人仙子。 贾环一时,竟看呆了…… 林黛玉见贾环呆呆的看着她,眼神迷离。 虽然大羞,心中却暗喜微甜。 一旁紫鹃更是抿嘴偷笑。 若是没紫鹃在,林黛玉或许能忍一会儿,让他看仔细些…… 可有第三人在场,她却忍不得片刻,挥着手中的绣帕,扫向贾环的眼。 “哎哟!” 贾环不妨的叫了声,低头揉眼睛。 不过本来就只是扫了个边儿,他又及时闭眼,所以并没有伤到眼睛。 却唬了林黛玉一跳,以为方才伤到了他的眼睛,起身上前,靠近贾环面前,道:“环儿,你眼没事吧?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贾环抬头,闭一只眼睁一只眼,作古怪状看着林黛玉,嘿嘿道:“完了,林姐姐,我成独眼龙大盗了!” 林黛玉见状就知他没事,啐了他一口,然后伸出纤纤玉指在他脑门上狠狠点了点,可贾环脑门儿硬邦邦的,反而硌的她手指痛。 林黛玉气道:“臭环儿,快去唱曲儿!唱的不好,仔细你的皮!”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林黛玉又想起早上的笑话,恼羞成怒,要去撕贾环的嘴。 贾环连连躲避开,求饶道:“林姐姐,我要唱曲儿了,这次,可真是严肃类型的。保管大气澎湃,悲怆不凡。” 林黛玉还没听贾环唱过正行的曲儿,闻言便暂且放过了他。 贾环走到临窗边,气沉丹田…… 而后压着嗓子尽量让声音雄厚些,沉声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 正文 二百四十二章 惊变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极为投入的一曲唱罢,贾环满脸悲愤的回过头,看着两个快要笑岔气的妹纸,哽咽道:“我唱的,就这么搞笑么?” 不说还好,一说,两女竟抱在一起互相搀扶着笑…… “环……环儿,你唱的,其实挺好的。就是……就是你的声音,哈哈,实在是……太有趣了。” 林黛玉一边拭去眼角的泪花,一边断断续续的笑道。 紫鹃也道:“方才三爷的声音像是变成了大人一般。” 贾环撇嘴道:“三爷追求的就是这个效果!我……” “贾爵爷乃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尊贵非凡。又深得太上皇的宠爱,将掌上明珠下嫁。就连堂堂白莲圣女,都甘愿屈身做妾,真真可谓是春风得意。又怎会唱这一曲失意被发配之人所作的《临江仙》呢?” 一道清幽略带戏谑的女声,忽地从外部传来。 不是从门外,而是从……船外。 这黑更半夜的,突然传来一声诡幽的女声,无论是林黛玉还是紫鹃,小脸儿都吓的有点发白。 “砰!”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白色身影飘了进来。 楼下亦是响起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明月,帮我照顾好她们。” 贾环面色凝重的看着进屋的董明月,沉声道。 林黛玉和紫鹃看着突然不请而入的董明月,甚至都忘了船外的“女鬼”。都怔怔的看着她。 她们都没有想到,除了白荷之外。贾环身边还有一个同等级别的绝色。 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是一个传说中的女侠!! 董明月只淡淡扫了眼林黛玉和紫鹃二人。眼神在林黛玉脸上顿了顿,而后便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贾环先给林黛玉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无事后,便跟着走到了窗前。 黑乎乎的夜,黑乎乎的河,距离他们一箭之地外,一艘不大的船,与贾环等人乘坐的福船并行。 在这个距离上。想要将话如此清晰的传进船中,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船头有一盏橘色灯笼,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站在那里,负手而立,似是也在注目窗内之人。 “魔教妖女!” 忽地,董明月咬牙切齿的说道。 贾环面色古怪,差点以为耳朵出了毛病。 魔教妖女? 谁是? 董明月没看贾环,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解释道:“我白莲教乃是中土圣教。而对面那人,乃是摩尼明教中人。明教中人行事,不择手段,多是卑劣无常之人。故此。凡是江湖中人,人人喊打。 魔教教主自称魔皇,武功奇高。行踪诡异难寻。曾与我爹交手而败,但也只略差一筹。魔皇被我爹击伤后。明教便收敛了许多。不想,今日又见到他们。” 贾环看着不远处船头站立之人。分明是个年轻女子,便道:“那个,也是圣女?明教的圣女?” 董明月没好气的转头白了贾环一眼,道:“明教没有圣女,那是明教四大护法法王之一,青玉箫王卿眉意。武功不低,最擅……不要脸的功夫。” 贾环心里一怔,就要询问什么是不要脸的功夫,难道比他还强? 不过箫王,贾环自然甘拜下风…… 没等贾环开口,就听船外传来一阵“呵呵”笑声,只是贾环有些失望,笑声并不妩媚啊…… “妹妹,窗前这位小郎君,就是你的夫君么?也不怎么样嘛,除了出身外,哪里值得妹妹你这天下第一武宗独女屈身下嫁,放着大好的白莲圣女不做,却去做一个小妾?” 那女人听不出年纪几何,又离的太远,看不清样貌。 可不管如何,敢这般说话,贾环岂能退让? “这位大婶,你这话就太不中听了……” 没等贾环说完,就听身后林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身旁的董明月,也肩头微抖…… 就算看不清人长的什么样,可人家的声音如此清脆悦耳,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算是大婶的声音啊! “呵呵,原来还是一个牙尖嘴利的毛头小子。小子,我劝你莫呈口舌之利,否则,你需仔细着哩!” 那卿眉意却也不恼,还是笑呵呵的道。 贾环面色古怪的朝后看了眼,却见林黛玉小脸通红的朝他挥了挥小拳头。 眼中却满满都是刺激之意,江湖耶…… 贾环冲她咧嘴一笑后,转过头看向对面,朗声道:“大婶,本爵也劝你一句。虽说入了冬了,庄稼也都收完了,农闲了。 可这么长的冬天,也不能太闲着吧? 抽时间养些鸡鸭或者养两头猪,总也能多创收一点,好过个肥年不是? 这世上啊,就没有过不好的家,之所以过不好呢,多半是因为家有懒婆娘。平日里不知道操持家务,就知道东野西逛的。 大婶,你这大半夜的,不回家看好猪圈后上炕睡觉,跑这来吓人做甚?” 听着贾环苦口婆心又语重心长的一通唠叨教化,林黛玉等人固然笑个没完,董明月的肩膀也抖个不停,就连楼下众人,也纷纷哄笑出声。 当然,除了笑声外,暗中不知有多少强弓硬弩已经架起,戒备着。 “贾环,总有一日,我要割了你的舌头!” 那青玉箫王终于没法再保持风轻云淡的风度了,咬牙切齿的说道。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语气陡变,厉声道:“不过一邪魔歪教。也敢威胁本爵?活得不耐烦了吧?” 那青玉箫王卿眉意冷哼一声,道:“贾环。你不要太过得意。我江湖中人连王法都不怕,还会怕你区区一个竖子?” 贾环哈哈一笑。道:“没错,你们的确是不怕王法,本爵暂时也拿你们这些东躲西藏的老鼠没法。可是,如果我没料错,黑冰台的那座石牢里,多半关有你们魔教的大人物。你信不信,只要本爵手书一封送回,你们那些大人物就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好卑鄙!” 青玉箫王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紧咬的贝齿微张。吐出四个字来。 “卿眉意,本爵希望你最好明白一件事。朝廷之所以没有下死手将你们这些江湖人士斩尽杀绝。非不能为也,实乃不愿为尔。 我大秦兵戈百万,铁骑十万。若当真想诛除尔等,你们就是有一万颗脑袋,都不够我们砍的。 所以,本爵希望你们最好能有自知之明,懂得分寸。否则,本爵不介意送你们一程。 你也尽可试试。本爵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 贾环的话,不仅让对面船上的卿眉意面色大变,就连身侧的董明月,都身子一颤。眼中闪过一抹凄苦…… “嘎嘎嘎!贾爵爷好大的威风。本皇倒想看看,贾爵爷如何将本皇一万颗脑袋砍下来。” 忽地,一阵极为刺耳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啸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众人面色无不大变。林黛玉脸色惨白,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不止贾环这方众人色变。就连对面船上的那位青玉箫王,眼神中都隐隐浮现忌惮和惊惧之色。 贾环回头看了眼林黛玉的面色后,心中勃然大怒,厉喝道:“逆贼,你这是在找死!” “嘎嘎嘎!你能奈本皇何?莫说是你,就是你祖宗贾代善在此,在本皇跟前也得怪怪的……啊!什么人,竟敢暗箭偷袭本皇!” 魔皇话未说完,众人就听他一声惨叫,然后便没了下文,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江湖人称魔皇最是谨小慎微,但有丝毫不妙,或是一击不中,就立刻抽身而退。他走了……” 董明月面色苍白,轻轻的呼出了口气后,语气庆幸道。 而对面的青玉箫王的那艘船,也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了。 贾环关上窗户,然后走到林黛玉跟前,扶住她微微有些颤抖的胳膊,关心道:“林姐姐,你没事吧?” 林黛玉虽眼中含泪,却坚强的摇摇头,强笑道:“就是方才听那声音时,有些恶心头晕。” 贾环歉意道:“连累林姐姐了。” 林黛玉又轻轻摇头道:“我没事的,环儿你放心吧。这位是……” 说罢,林黛玉的眼神又放到了董明月身上。 贾环道:“这位姑娘叫董明月,亦是我的爱妾。明月,这是我的表姐。” 董明月闻言,看向林黛玉,微微点点头,道了声:“表姐好。” 林黛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总之,不是舒服的味道,她也是轻轻的点点头,道了声:“你好。” 气氛,忽地就有些变化了。 然而贾环此刻却没有心思想这么多,他看着林黛玉道:“林姐姐,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他要去跟董明月仔细询问一下,那狗屁魔皇和劳什子青玉箫王为何会找上他? 可林黛玉却忽然不放人了,她一把拉住贾环的胳膊,可怜巴巴道:“环儿,你能不能别走,我怕那些恶人再来。” 贾环闻言,心中亦有此顾忌,便点点头,柔声道:“那你先去榻上歇息一会儿,让紫鹃给你倒杯热茶,压压惊。放心,我就在外间守着。” 林黛玉闻言,这才松开了手,看着贾环道:“那你去吧。” 贾环点点头,然后看了眼董明月后,董明月便跟着他走出了里间。 外头三楼楼梯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铠甲碰撞的摩擦声。 福船戒严。 ……(。) 正文 二百四十三章 哭泣 林黛玉房外间,守护嬷嬷被打发了下去,只余贾环并董明月二人,隔桌相对而坐。, 但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环哥儿,你没事吧?” 韩大的声音忽地响起在门外,贾环答道:“没事,大哥,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韩大沉声道:“我就守在外面,有事你招呼一声。” 贾环想了想,没有拒绝,只道:“麻烦大哥了。” 韩大“嗯”了声,没有过多客套,退开几步后,没了声响。 贾环长呼了口气后,看着董明月道:“月儿,那魔皇和那青玉箫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找到我们?” 董明月闻言,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贾环,道:“魔教想要扩张,也离不开银钱,他们在扬州盐市上也有参与,在朝中也有耳目。或许,他们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贾环正视着董明月,沉声道:“那你们白莲教呢?” 董明月闻言后,眼圈忽然红了,她轻声道:“环郎,凡是江湖上数得上的门派,就没有一家不参与私盐生意的……” 贾环看着她,轻声道:“你,还在和白莲教联系?” 董明月抬头,用发红的眼眸看着贾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垂下眼帘,面色不安…… 贾环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他长长的呼出了口气,不解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董明月轻声道:“教中有信鸽……” 贾环自嘲的笑了笑,眼中神色黯伤,低声道:“你是准备……回去做教主?” 董明月又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教中不能长期无人做主,爹爹他……” 贾环更不解了。依旧轻声道:“你爹不是让你好好跟我过日子吗?你怎么不听你爹的话呢?” 董明月抬起眼帘,满眼愧疚的看了眼贾环后。又垂下眼帘,低声道:“他得知我突破七品后,让你带话给我,不要我想我娘……我娘是白莲教前任圣女,是白莲教前任教主的独女。后来,我外祖父出事了,我娘就暂代教主之位,直到我爹接手……所以,他的意思是……” “呵呵。好,好,好一个董千海!” 贾环拳头紧握,甚至微微有些颤栗,脸上充满了自嘲的笑意,语气……森然。 “环郎!” 董明月哀呼一声,双眼噙泪,满目哀求的看着贾环。 她是了解贾环的,更知道贾环有没有让董千海生不如死的能力…… 可是…… 贾环闻言。心中一痛,闭上眼睛,自嘲的笑了声,道:“你不会……不会也要学你娘。以后找一个大高手嫁了,好承继白莲教吧?” 董明月眼中的泪水瞬间滑落,她凄艾的看着贾环。目光碎离,凄声道:“环郎。你是要逼死我吗?我虽是江湖中人,却并非不懂妇德。我亦知廉耻,我们已经那样了……我不是……我不是水性杨花之人啊。环郎……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贾环看着董明月,笑了声,又笑了声,而后,眼泪忽然落下,却依旧面带微笑,道:“你为何要骗我?” 被心爱之人欺骗,被心爱之人隐瞒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董明月看着贾环落下的眼泪,心中巨痛,她哽咽道:“环郎,我真是逼不得已的。” 贾环摇摇头,面色有些无奈,道:“我为大秦一等子爵,除一正室夫人外,尚可纳一个在朝廷玉册上有名位的如夫人。离京之前,我已经将你的身份呈报于礼部。你却……唉!” 董明月闻言,怔怔的看着贾环,喃喃道:“为何是我?” 在没有平妻存在时,在朝廷礼部名册上登录的如夫人,就是后宅中地位仅次于正妻的存在。 普通的小妾可以买卖,可以送人,但在礼部名册上有名的如夫人则不成。 董明月等人早知道有这么一个宝贵的名额,可是,贾环不说,她们就谁都没提过,包括小吉祥。 原本,董明月以为,这个名额多半就是小吉祥的了,至不济也是白荷的。 小吉祥的优势不用多说了,只看赵姨娘拿她当闺女在养,就足以说明其优势了。 至于白荷…… 论相貌,她是第一等相貌。更兼温柔动人,凡事都依着贾环。 有的时候,就连董明月都嫉妒贾环能找到白荷这样的女人做小妾。 更不要说,白荷为贾环赚了多少银子…… 所以,无论如何,董明月都没想过,这个名额会落到她的头上。 听到董明月的问题后,贾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自从那日忠顺王世子赢朗指使蒙战杀我,你挡在了我身前,喷我一身血的时候,我就以为,这一辈子,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血雨腥风,你都会是与我生死与共的人。 生死契阔,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是,我也没想到,你会,骗我……” 话未说完,贾环眼中,又滴落两行泪水,笑容也愈发苦涩。 董明月见状,更加泪流满面,她看着贾环拼命摇头悲戚道:“环郎,即使我离去做教主,我依旧愿与你生死与共啊。无论是刀山火海,无论是血雨腥风,我都愿意陪你去闯的。” 越是性子清冷的人,一旦动情,用情也会至深。 在遇到董明月前,她虽然是万众瞩目尊崇的白莲圣女,可是她却极少笑。 芳心只若一块万载寒冰一般,清澈、晶莹但却冰冻、坚硬。 因为陡然遭逢惊天变故,心防被破,而后贾环才得以“趁虚而入”。 这一入。就再没有出来过。 在失去了父亲庇护,孤独无依的三年多来。贾环坏坏的笑,还有他坏坏的话和坏坏的心思…… 以及他所有的神情和样子。都一点一滴的刻在了她的心房中,一日比一日清晰。 但越是如此,她就对欺骗了贾环越感到内疚和自责。 否则的话,以她的性子,又如何会纵容贾环对她如此胡来…… 然而,万千愧疚,也比不上贾环方才的话更令她难过。 刀山火海中,血雨腥风里,生死契阔。不离不弃…… 此刻,她极为惊恐贾环接下来的话,唯恐他会说出什么绝情、分手、厌弃的话来。 好在,贾环只是笑着点点头,眼神柔和下来,走到她身边,缓缓的,将她拥进身边。 董明月心中的无限愧疚、悲痛、煎熬还有压力和委屈,全都化为难以哭啼出的哽咽。反手紧紧的抱着贾环的腰,恨不能融入他的身体中,才能抒发出她无尽的依赖和期盼缠绵难离之心…… “傻瓜,只要你还是爱我的。那么,其他的,又有什么无法承受的呢?无论是别离之苦。还是未来路上的风霜雨雪,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因为。我是你男人啊。” 贾环轻抚着董明月的满头青丝,轻轻的诉说着。 董明月闻言。只是将臻首靠的更紧了,眼泪沾湿了贾环的腰裳,又浸入内里。 良久,良久,都不愿分开。 只是,再久,也终有一个尽头。 “你是……今天就要走么?” 贾环拍了拍董明月的肩头,问道。 董明月摇摇头,却不离开贾环的腰。 贾环笑了笑,道:“好了,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心中依旧爱我,我贾环所在之地,就永远是你的家,是你最安全的港湾。江湖儿女,从来都轻离别的。咱们这一对神雕侠侣,不要坏了江湖规矩。” 此言一出,董明月又有流泪的趋势了。 当然,心情已经大不相同。 又依恋的靠了会儿,她才仰起脸,用红肿的眼睛看着贾环,道:“环郎,你不怪我了么?” 贾环哼了声,道:“怪,怎么不怪?你要是早点跟我说,咱们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我也能为你多做点准备。别的不说,你回教中,初掌大权,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不是我小瞧你们,你们手里的银子,八成还没三爷我的多……罢了,一会儿我将我的私房钱拿给你,等去了扬州,我再顺手赚几笔花吧。” 董明月先是听贾环说怪她,眼神一惧,可听到最后,眼睛里又要流泪了…… “好了,不哭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魔皇和青玉箫王,多半是发现你们教中有大动静,好奇之下才跟了过来。你们教中人没有你的接头信号,不敢贸然露面,所以才只能在暗中偷袭魔皇,惊退了他…… 收拾一下,换身衣服,你去发信号,将你们教中接你的头面人物喊来,为夫想见见他们。” 贾环笑着对董明月说道,此刻,董明月就如同一个惊慌的孩子一般,很容易受到惊吓,所以他的声音出奇的柔和。 董明月闻言,有些不安的看着贾环道:“你要见他们……” 贾环先问情况:“来的都有谁?月儿你先介绍介绍……可也是护法天王之流?我说你们混社团的还都挺有前途啊?三爷我拼死拼活不过拼了个一等子出来,他们就敢不是皇就是王的封!” 董明月先是破涕一笑,而后抿嘴道:“护教法王是魔教的叫法,我们白莲教不同。我们有青叶、红花两大护教使者,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一个是杜汴伯伯,他是青叶使。另一是齐琔伯伯,他是红花使。 杜汴伯伯和齐琔伯伯是我爹的左右手,他们两人一人苦练左臂,一人苦练右臂,双臂合一,可开七石强弓。方才那一击,应该就是两位伯伯合力所为。否则,寻常弓弩哪里能奈何的了魔皇。” ……(。) ps:感谢书友“清风秦缘”的8888打赏~ 嘿嘿,昨天确实好日子! 感谢书友“书友16012”“索蓝宇”的打赏~~ 感谢书友“巫山雨陆0209”“醉卧平生”“巫师家庭”“大侠逍遥客”“天空的雾霾”“魔教之皇”和“挖洗拍狼”的打赏。 还有,感谢大家的订阅、月票和推荐票~~~ 正文 二百四十四章 警告 在三楼客房内,身着蟒袍玉带,头顶紫金冠,脚踩一双玄色官靴,倍显富贵尊荣的贾环,在董明月的陪伴下,看到了白莲教的青叶和红花两大护教使者。 贾环原以为,他们会是两个粗莽大汉。 却不想,两人除了每人一只手异于常人外,其他的装扮,竟与读书士子无二。 而且,长相还都很清隽不俗。关键是气质,即使在贾环那么骚包的打扮和双眼逼人的注目下,依旧不卑不亢,还没什么厉色。 这样一来,反而衬的贾环肤浅了…… 总之,就是俩让贾环糟心的帅大叔。 贾环见之不喜,心里腹诽:那么帅有锤子用,一人练了一只麒麟臂,还一起射魔皇…… 咳咳! 干咳了两声,贾环先道:“方才多亏两位大侠,才惊退了魔教教主,在下先行谢过了。” 两大使者其实也一直在打量着贾环,老实说,他们认为,一朵鲜花插牛粪了…… 除了卖相不错外,论气度、论城府、论胸襟…… 总之,也就是所谓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 再听这粗浅言谈…… 唉,圣女跟了他,算是毁了。 对于贾环的话,两人只是面色淡淡的点点头…… 贾环见状,不怒反喜! 真要是遇到那种油盐不进,修身修到不管好赖都面不改色,不悲不喜的那种人仙,贾环就真的挠头了。 有情绪好啊。有情绪就说明有破绽。 看到情郎这个表情,董明月微微有些担忧起来。 贾环继续烦人:“明月呢。虽然已经跟了我三年多,我因为非常喜欢她。所以也就费了三年多的心,日夜不停的教导她……谁知道,到底还是没改掉她小家子气的毛病。我千劝百劝,就是劝不听让她放弃白莲教那仨瓜俩枣的家当……” 这话,两位护教使者就绝逼不能忍了。 仨瓜俩枣? 青叶使者杜汴沉声道:“敢问贾爵爷,我白莲教教众百万,教内高手如云,教产无数,如何到了爵爷口中。就成了区区仨瓜俩枣?” 红叶使者齐琔亦是不悦的哼了声。 贾环笑眯眯道:“白莲教教众广博,这我知道。可是说什么教产无数……本爵我就呵呵了。我听明月说,加入白莲教的,多半都是穷苦之人出身。若非如此,殷实人家谁愿意沾染江湖帮派? 没有教众的贡献,你们的教产从何而来? 对了,既然你们耳目通灵,想必两位大侠就一定清楚,在都中。水泥、暖室冬菜还有东来顺酒楼火爆到什么程度。 再加上其他一些有的没的的赚钱名头,本爵不敢夸口,但百万家财,对本爵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怎么。你们白莲教中那点教产加起来,难不成还会比我的多? 就算比我的多,也有百万教产。可你们的教产是属于百万教众的,这么一分。一人也就一两银子而已。 可本爵的,却全都属于本爵和明月的。 你们说说看。白莲教能给明月的,是不是仨瓜俩枣?” 两位护教使者闻言,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们帮着董千海执掌白莲教教务二十多年,并非只懂武道的粗莽武夫,对于经济世务也都有所了解。 哪里会不明白,白莲教看似庞大无比的教产,然而真正能够动用的现银,别说百万两了,就连十万两都勉强。 尽管每月白莲教众上供上来的银子都超过十万两,可每月从总舵支出去的必要花费银子,同样也不是笔小数目。 有的时候,甚至开支还要大于收入的。 而对比贾环,他们不可能没有深入了解过,这么一了解,对于他赚银子的手段,就佩服不已了。 一座东来顺酒楼,从清早开门,一直到入夜宵禁前,始终都是满满当当的。 而且里面的价格还死贵死贵的…… 再加上几间小小的卖菜门面,里面绿菜的价格同样被卖出了天价。 更不要说,号称只有用武人研磨,才能研磨出的特技水泥。 总之,贾环是一个夜里闭眼睡觉时都在大把捞银子的壕! 见两人面色难看,董明月有些为难的悄悄的拉了拉贾环的胳膊。 贾环微笑着回应给她一个无事的眼神后,继续道:“不过嘛,既然我爱明月,就不会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而且还要成全她去做她爱做的事。 我刚才还给她说了,那五万两银子的银票,算我今年给她的零花钱,千万别给我省着,你花银子我不心疼,可要是苦着你累着你委屈着你了,三爷我才会心疼到心里去。 你日后若是舍不得花银子,就多想想,委屈在你身上,可疼却疼在三爷的心里啊。” 一番肉麻到极致的表白,让青叶、红花两大护教使者只掉鸡皮疙瘩,可董明月闻言却甜到了心底里。 贾环的这段情话,不论时空,不论种族,绝对是女人最爱听的情话之一,排行前三。 看着往日被教导的霜寒如冰的董明月,此刻小意绵绵的看着贾瘪三,青叶、红花两大白莲使就恨不得立刻将贾环毙于掌下。 只是…… 不说外面不知多少张强弓硬弩对着他们,单说董明月,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所以,本爵要托你们,照顾好明月,不要怕花银子。她的一切开销,我都包了。住酒店一定要上档次的,而且她所住之地,周遭的房间全部都要包下,连只公蟑螂都不能存在……哎哟!” 话没说完,被羞恼的董明月在背后轻轻的拍了下。 两个练就“麒麟臂”的护教使者,就这样板着脸。看着两个没羞没臊的人,玩儿命的秀恩爱…… “吃饭呢。更不能节俭。川菜、鲁菜、粤菜、湘菜,轮着上。一次多点几个也成。反正咱从武之人吃的多……” “穿戴方面就更不能让她凑活了,蜀锦、苏锦什么的,一样不许少。要不你们给我一个联络地点,我定期派人送去一些内务府内造的,都是宫里贵人们穿戴的。” “暂时就这么多吧,你们说说看,能不能做到?” 贾环大咧咧的看着杜汴和齐琔两人,问道。 这个话,两大使者当真没法回答。 他们又不是他娘的暴发户土财主。到哪儿都那么大的排场,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有钱一样。 他们是混社团的,而且还是最高层,行事讲究的是低调,隐蔽。 哪能搞出这些名堂? 董明月也羞红着脸,双眼中满是幸福的嗔了贾环一眼,对两大使者道:“杜伯伯、齐伯伯,你们莫听环郎的话,哪里用这样?我又不是娇小姐……” “耶耶?还没出去就不听话了是吧?你怎么不是娇小姐?在我心里。你比金枝玉叶还要金枝玉叶!但凡那些金枝玉叶在这世上能享用到的,你一个都不许少!” 俩麒麟臂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孙子太能作了…… 他们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董明月,这王八羔子说什么都能当成甜蜜情话来听。 他们知道。这小子是在往董明月心里种种子呢…… 青叶使者杜汴哼了声,道:“这些倒都不是难事,只是……若是贾爵爷真心想帮圣女。只需做一件事,圣女嫁给爵爷就不是问题。” 贾环面色玩味的看着杜汴。道:“第一,本爵自然是真心的在帮明月。第二。不用只需,明月已经嫁给本爵了,朝廷礼部的名册上,本爵名下唯一的一位如夫人,就叫董明月。而且,本爵也去过黑冰台的石牢中,给我那董大岳父禀报过,他也答应了。” “绝不可能!” 红花使者齐琔断然否定道。 贾环呵呵一笑,道:“本爵只是陈述事实,至于你们信不信,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青叶使道:“你若能将教主救出,我们就信。”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老杜,我叫贾环,不叫贾日天。黑冰台的石牢,防卫之森严,堪称当世之首。你让我怎么救?” 红花使齐琔道:“你莫要以为我们不知,龙首宫的赢玄老贼对你宠爱有佳,你打了他的亲孙子他都不管,还将什么明月郡主赐婚于你,哼!你若是去跟他求情,怎么会求不出?” 贾环皱眉看着齐琔,轻声道:“齐使者,老贼?你说他是老贼?” 齐琔冷哼一声,道:“不是老贼又是什么?若非他,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贪官污吏?你们这些勋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哼!” 贾环眼睛直视着齐琔,道:“高祖与我荣宁先祖,为了驱除鞑虏,复我老秦江山,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终殁于疆场。太上皇尚未成年,年不过十二,就匆匆登基为帝,却一天好日子都没过,就在我先祖的扶持下,继高祖未成之功业,再次征战沙场。 你们现在不停祸祸的万里江山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太上皇与我家先祖用热血浸泡过的。你们骗入教中的每一位教众,都是太上皇与我家先祖,从鞑虏的铁蹄之下救出来的。 本爵见你们两人一个个都是气度不凡,知文懂礼的样子,还以为你们是讲道理的人,谁知道你们竟会这般枉顾事实,颠倒黑白!当真是屁股下的利益决定脑袋里的思想。 就你们这个觉悟,让本爵如何放心明月跟你们一起去闯江湖? 本爵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就算我允许明月继续去当什么教主,也只是允许她和你们一起组成门派练练武,和其他门派过过招,也仅此而已。 但是,本爵绝对不许你们再去招纳一个平民百姓,去当你们的什么教众。 否则,本爵绝不介意亲自提重兵,前去剿灭你们,而后,接明月回家。” ……(。) 正文 二百四十五章 利口 “你凭什么?” 贾环的话,让白莲教两大使者勃然大怒,连董明月都有些惶惶的看着贾环。, 贾环正眼看着两人,道:“我不会以势压人,更不会拿董千海来威胁你们,我还没那么下作。我也不与你们讲王法,免得你们耻笑,我与你们讲道理。” 青叶使杜汴闻言,面色稍缓,却依旧皱眉道:“我们白莲教,不吸纳教众,那还叫什么教派?” 贾环摇头道:“佛道二教亦是教派,也没见他们像你们这般吸纳教众,以图谋反之事。两位使者,本爵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如何看待三国时期曹操、刘备、孙权以及诸多诸侯的?” 杜汴和齐琔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两人还是同时回道:“乱世出英雄。” “英雄?” 贾环哈哈一笑,然而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道:“诸侯混战之前,汉朝有近五千万人口,等到三国末期,人口却不足八百万。千里沃野,沦落为荒无人烟、尸骨遍地的荒凉之地,民不聊生。 汉末时期,即使灵帝再昏庸,但百姓尚有一条活路。 可等到灵帝驾崩之后,那群野心勃勃的野心家趁机起事,为了他们心中所谓的抱负和理想,为了争夺这万里江山的归属,便将无数良善百姓当猪狗一般对待,肆意砍杀,动辄屠城。 他们是用几千万良善百姓的尸骨,在为他们的野心付账。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国贼。汉贼! 所以,他们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哪一个最后不是身死族灭? 总有一天,他们会被历史定在耻辱柱上。备受后世唾弃! 你们也想走他们的老路么?我问你们,百姓何其无辜啊?” 一番话,说的众人目瞪口呆,说的董明月娇躯微颤…… 青叶使杜汴心智坚定,纵然思想受到了一定冲击,但本心依旧坚固,反驳道:“难道我们就任凭贪官污吏去剥削压迫?难道我们就任人宰割?” 贾环冷笑了声,道:“你不是江湖中人吗?你看到哪有贪官污吏,你尽管放手去杀就是。别说是官吏了。哪怕是皇亲国戚,甚至是亲王皇帝,你要是不服,尽管可以去杀。不管成不成,本爵都赞你一声好汉。可是,你们哄骗良善百姓入教,日后起事时,让这些人冲到前面当炮灰,自身却躲在后面。那本爵只能对你们说一个字。呸!” “你!!” 两位白莲使者闻言,又羞又怒,两张脸都涨的通红。 贾环丝毫不将两个看起来就要恼羞成怒出手的大高手放在眼里,他冷笑了声。道:“若非因为明月在,你们真当本爵闲的无聊,愿意在这里给你们磨牙?别看你们一个个都是八品、九品的大高手。本爵真想要灭了你们,不是什么难事。” 杜汴和齐琔两人闻言气乐了。道:“朝廷鹰犬想要我们的脑袋不知想了多少年,都拿我们没办法。就凭你?” 贾环淡淡一笑,道:“有一句话,叫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本爵认为这句话说的非常对。两位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本爵想麻烦两位替本爵发布个消息出去…… 因为魔教教主魔皇惊扰了本爵家人,所以,本爵愿出黄金一万两,要他的脑袋。无论什么人,无论是正是邪还是魔教中人,只要他能提魔皇的脑袋来见,本皇绝不吝惜金银。 本爵方才见你二位箭射的不错,如果你们有兴趣,我这一万两黄金可以为你们留着。” 此言一出,杜汴和齐琔两人感觉额头冷汗直冒,当然,也有一些心动…… 不过,更多的,却是为魔皇感到担忧…… 那么多混江湖的,所为者何? 除了一二富家子闲的蛋疼没事做,追求快意人生外,归根到底,绝大多数人还是为了利益。 然而,无数江湖好汉拼死拼活,打生打死一辈子,最终能留下的,超过一千两银子的都不多。 再加上,无数江湖人都以为,他们是因为匮乏从武之资,没银子买上等好参,才使得他们没有成为高手高手高高手。 所以,可以预见的是,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去后,有多少人会蠢蠢欲动。 包括魔教中人…… 当然,贾环能立下如今巨额的花红,来取魔皇的脑袋。 自然也能以同样的手笔,去取他们二人的脑袋。 只是,就此认怂,却也…… “你敢当我们的面威胁我们,你就不怕我们此刻就杀了你?君不闻,匹夫之怒,流血五步!” 青叶使杜汴沉声道。 贾环呵呵一笑,拍了拍身边愈发紧张的董明月的手,而后道:“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也相信你有这个胆量,但本爵更相信,以你们的智慧,断然不会做这种事。” “为何?” 齐琔闷声道,被一个小辈纨绔给打压到这个地步,他这个老江湖当真觉得恼火和悲凉…… 果然,在真正的权贵面前,他们这些江湖大豪们,根本不值一提…… 贾环呵呵笑道:“朝廷之所以没有下死力气来对付江湖帮派,一来,是因为知道你们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二来,大军一旦开拔,军费就要淌海水一般的流淌出去。付出的和收益的,着实不成正比。 所以,朝廷也只是监控着江湖的动静,只要不过分,便很少去插手。否则的话,你们一个个都是有家有业的人,跑的了和尚还跑的了庙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又能跑到哪去? 本爵方才为何敢怒斥魔皇?为何敢戏骂青玉箫王? 不是本爵不知死活,而是因为,本爵料定,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一旦动了我,以我贾家在大秦军中的威望,呵呵,或许本爵拿他们无法,但他们魔教的基业,本爵一定给他们扫的一干二净。 所以……” 所以,贾环才敢孤身面对两位白莲使者。 “明月,回去后,散去那些普通教众吧,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有什么用?不要牵累他们。你们拿着银子,该练武的练武,该发展门派的发展门派,不要再想着去造反了。 从汉末大贤良师张角张梁的黄巾起义起,一直到前朝的流贼李自成,他们一个个都聚集百万民众,去造反,去为了他们心中的野心而动乱。 可结局又如何呢?史鉴不远啊。 百姓不仅没有因此而过上好日子,反而闹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甚至整个天下都差点因此而亡。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一定会受到天谴的。 只有天下安定,百姓方能安居乐业。 你若是看到哪个官不顺眼,认为他们是腐败恶官,你只管杀了便是。 哪怕万一你出事了,我拼死也要救你出来。 可你若是还像白莲教从前所为那般,聚集无辜平民做教众,以图混乱天下而趁机起事。 那么,我就是再爱你,也一定会亲自提兵出征,取了他们的性命。 然后接你回家……” 贾环拉着董明月的手,殷殷叮嘱道。 杜汴和齐琔两人简直要日了狗了,你他娘的,你提兵灭了我们,要取我们的性命,然后接圣女接教主回家?! 董明月闻言后,眼中泪光闪烁,却坚定的点点头,道:“环郎,我听你的。” 贾环闻言大喜,道:“这才对嘛!” “圣女!!” 一旁的杜汴和齐琔面色大变,急呼道。 贾环顿时变色,喝道:“干什么?” 杜汴怒声道:“你别作出一副大义凛然,心为苍生的样子。你若真是一心为公,那为何……为何还要接圣女回家?” 他娘的太扯淡了吧? 只杀我们这些喽喽算几个意思? 贾环却理直气壮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明月是我老婆,我又不是圣母,能做到这一步都已经快成圣人了,你还让我杀妻证道怎么着?我告诉你们,哪怕她真扯旗造反了,天下大乱了,那我杀的也是你们这些怂恿她造反的人。明月这般善良,怎么会做这种事,都是你们的错!” 不提董明月心中那个甜蜜幸福,只看杜汴和齐琔两人都是一脸的气憋模样,贾环心里差点没笑开了花。 这两人或许江湖经验足够丰富,进不了黑店,别人在他们跟前下不进去蒙汗药…… 而且还武功高绝。 但是论权术人心,论权谋手段,实在不是他们擅长的。 贾环最后又使出了一个大杀器:“如果教内对这个策略有不满的,不服的,他们可以离开。若有人想翻浪,想篡位,那你们就不要心慈手软。如果明月你真的下不了手,就把他们的情报传给为夫,为夫保证分分钟教他们怎么做人……你们先别急,听我说完。 只有这样,白莲教才能真正的慢慢洗白。日后,我也好让人上疏朝廷,给你们一个合法的开宗立派的名义。 也只有这样,日后我才能想法将我那落入黑冰台大牢中的岳父老子给救出来。 否则,只要白莲教一日不洗白,我那岳父老子就一日不可能出来。 哪怕你们扯旗造反,真的成功了。可你们造反的那一天,就是我岳父老子丧命的那一刻。 你们思量吧……” ……(。) ps:说一下,不是我恶搞,日后都有大用……  嘿嘿~~ 正文 二百四十六章 离开 杜汴和齐琔二人无比憋气的走了。 房间内,只剩下董明月和贾环两人。 气氛有些哀愁、忧伤,因为,即将的离别…… 魔皇既然已经现身,魔教教众必然云集。 白莲教此刻群龙无首,军心难定。 所以,董明月必须得过去坐镇。 “环郎……” 董明月眼圈又红了,看着贾环的眼中,情意弥漫,恋恋难舍。 贾环强笑了声,道:“瞧你,又不是再也不见了。你尽早回去,尽早把事情办妥了,我也好早点把董老头儿接出来,再和他谈谈坑我的问题,然后好好和他过几招……” “噗嗤!环郎啊……” 董明月嗔怪的看着贾环,眼角却全是笑意,轻声唤道。 因为她知道,贾环的意思不只是为了抱怨董千海,还为逗她开心,另外还有就是…… 这是一个很好的旗号。 为了救父,不得不委身于“小贼”,还要招安…… 毕竟,这是一个百善孝为先的时代,任何事都没孝道重要。 所以,面对白莲教内必然存在的一些“愚顽不化”份子,有一个大义名分,也好师出有名…… 董明月在人前的冰霜冷色此刻全然不见了,如同一贤惠的妻子一般,双眼中满满都是柔情的看着贾环。 饶是贾环希望,让她能够笑着离开,可是看着董明月眼中的目光,他嗓子中如同哽了一块石块儿般,竟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冷酷不凡的智者,他无法完美的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他不是圣人…… 自古多情伤离别,三年多的日夜相处,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依赖,不仅她对他,而且他对她…… 或许有的时候。女人比男人的忍耐性还要强悍。 此刻见贾环如此难过,董明月反而坚强了起来,她温柔的拉起他的手,安慰道:“环郎。不要难过,我会尽快按照你说的那样,解散普通教众,然后成立门派……有了救我爹爹的名义,教内虽然还是会有大波折。很多人都会选择离开,但是,最忠心的那部分终究还是会留下来。等我安顿好了一切后,就再回来。” 贾环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终究还是喜欢江湖生活的,困在豪门大宅中,就如同被困在一个金丝编织的笼子里,纵然你愿意为我这般做,我又如何能忍心见你郁郁寡欢的生活?” 董明月闻言面色一变,眼神紧张的看着贾环。颤声道:“环郎,你……” 贾环见之,知道她想岔了,便握着她的手柔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日后你们可以在都中设立一个分舵。你一年中,至少超过一半的时间要在那里。直到有一日,你在外面闯荡够了,累了,想安定了,你再回家。东厢房。我会永远给你留着……” 董明月心中一暖,靠进了贾环的怀中,眼泪流淌,微微呜咽。 不过。她心里还有事,只哭了一小会儿后,她抬起头,看着贾环正色道:“环郎,我走后,你身边就少了一个七品之上的大高手护身。此次扬州之行。这是万万少不得的。 教内传来消息,除了魔教与我白莲教外,许多正道门派都有大高手前来。扬州御史林如海遭人偷袭,虽有大内侍卫拼死相救,没有毙于当场,可因为受伤太重,怕是…… 林如海之后,江南盐纲这一块肥美之肉,必然将会重新划分势力。 到时候,各种势力交错,环郎若只安排好林如海的后事后便立刻脱身,应该还能无事。 可我揣测,因为环郎表姐的缘故,你少不得会掺和进去……” 贾环撇撇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醋!女人毕竟就是女人……” 董明月面色微红,白了贾环一眼,道:“你先听我说完……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当日初时相见,在我昏迷后,你将我藏在马车榻座下,抱我的手就没放对地方……哼!” 贾环额头冒冷汗,傻眼儿道:“明月,那会儿你不是已经昏了吗?” 董明月没好气道:“只是半昏,失血过多,脱力了而已,还有心智在的……” 贾环装模作势的擦了把额头的冷汗,侥幸道:“还好我命大,你当时脱力了,不然可就惨了!” 董明月摇头一笑,道:“所以说,你是个不安分的,身边没有大高手护身,是万万不可的。 如果你不参与那些事,江湖中人或许碍于你的身份不会动你。可只要涉及到江湖利益,而且还是份额巨大的盐政之事,为了这些,他们可真的会肆无忌惮。 所以……” 贾环笑道:“你想送我一个大高手?” 董明月抿嘴笑着点点头,道:“是从小看我长大的哑婆婆。”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她不会揍我吧?” 董明月摇头道:“哑婆婆人很好的,她曾是我娘亲的乳母,我娘生我时难产,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了哑婆婆。连我爹都十分敬重她……” 贾环好奇道:“真的假的,一个乳母嬷嬷,都能成为大高手?” 董明月笑道:“你也是从武之人,当知道,武道非常看重天赋的,许多人再怎么刻苦练习,可是连入门都难。就算入了门的,绝大多数人终身都难步入七品。而有的人……” 看着贾环幽怨的眼神,董明月笑着抿住了嘴。 定军伯府的韩德功,苦练了一辈子,结果勉强突破三品。 而董明月,年不过十七,就已经成了七品大高手。 上哪儿说理去? 好在贾环不是这么惨的人…… 不过,贾环还是好奇:“你们白莲教不都是苦哈哈出身吗?哪来的那么多从武之资?你们白莲教怎么那么多高手?” 这本是白莲教最隐秘之事,但董明月却知无不言道:“教内每月的财务收入还是很多的,只不过支出的也多。支出最多的一项,就是为培养教内高手所用。白莲教算上我爹,一共有五个七品以上的大高手,这是白莲教数十上百年年以来的积累,也是白莲教作为江湖第一流帮派的底蕴。” 贾环道:“现在你爹在里面,你们就只有四个了,你再送我一个,那你岂不是就势单力薄了许多?那我可不能要,担心也担心死了。” 董明月抿嘴笑道:“环郎,你难不成忘了我么?我如今也是一名大高手呢。而且,环郎你所授与我的太极之道,博大精深,妙用无方。虽然我如今距离八品还有一线,但我已有信心对抗九品大高手呢。” 贾环不悦道:“我警告你,你可千万不要去和人拼命。不然的话,万一遇到个武宗什么的,你再有个好歹,还是为了银子……那我这张帅脸以后还要不要了?传到江湖上,我玉面小飞龙还怎么立足?” 董明月最喜欢听贾环瞎咧咧,又忍不住喷笑出声,笑道:“其实,帮派做到我们白莲教这个级别,除非是涉及到足够大的利益,否则的话,很少会出现对我们这样的人的狙杀。因为一旦开战,动静就太大了…… 其实这些,以前我也不大明白。和环郎你在一起久了,听多了你对事情的分析,而后一个人静思的时候,才渐渐想明白。” 贾环当真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曾几何时,当初初入江湖的莽撞坑爹小菜鸟,如今已然有了这般见解。 利益,无论是朝堂争斗,亦或是江湖风云,不就都是为了“利益”二字吗? 看着贾环一副“得徒如此,为师欣慰”的神态,董明月又忍不住了笑了。 笑着笑着,眼中却忽然滑落了两滴泪水…… “环郎,再与我唱一首曲吧,明月很喜欢听呢。” 董明月紧紧的抱着贾环,喃喃恳求道。 知道就要离别了,贾环眼神有些哀伤,无声的叹息了声后,他点点头道:“好。” “我剑何去何从 爱与恨情难独钟 我刀割破长空 是与非懂也不懂 我醉一片朦胧 恩和怨是幻是空 我醒一场春梦 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 一切都隋风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 快活一生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 ……” …… 董明月离去了,一叶扁舟破浪而来,而后御风而去。 走了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来了一位鹤发松皮的老婆婆…… 勉强陪着笑脸将董明月口中的这位哑婆婆安排妥当的后,贾环打算去和韩家兄弟喝一场醉酒以忘忧,不过,之前还要去看看林黛玉。 魔皇刺耳的笑声中内含劲力,虽然不至于伤人,但林黛玉身子太弱,贾环怕她受到了惊吓。 果不其然,进门后,林黛玉正坐在榻上,歪着小脑袋在掉泪…… 贾环有些紧张道:“林姐姐,你可还好?哪里不舒服吗?” 林黛玉没搭理他,依旧一手撑着脑袋掉泪。 贾环见状连道:“我去喊王太医来看看。” 转身就要出门。 紫鹃却笑着喊住了他,道:“三爷,姑娘没事。就是……就是……” “紫鹃,你敢说?” 林黛玉急声威胁道,脖子还是歪着…… 贾环眼神奇怪的看着她的脖子,好像看出了什么…… ……(。) 正文 二百四十七章 接人 “林姐姐,你这是……落枕啦?” 贾环面色有些古怪道。 林黛玉俏脸微红,哼了声,道:“都怪你!” 贾环大冤:“林姐姐,你几时睡的觉我都不知道,怎么会是我使坏呢?” “呸!” 脆声声的啐了口后,林黛玉又落泪了,委屈道:“就是你害的……” 贾环闻言,不解的看向紫鹃,紫鹃不敢说,只是用眼神朝门口使了使。 贾环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林黛玉的脖子,又看了看门口…… “你瞎看什么……哎哟!” 林黛玉被他看的羞恼气急,刚一斥责,没想到没留意脖子的幅度,给扭了一下。 哎哟,这下可惨了。 本就是一个清水做成的美人,这一吃痛,立刻成了真正的水美人了,两汪碧泉灵眸,潺潺溪流…… 贾环这才恍然大悟,该不是刚才某个小耗子听墙角,时间长了,给僵住筋了吧? 不过,筋脉一道,贾环绝对熟的不能再熟了,事实上任何一个武人,经过开筋之后,这种问题都是小儿科。 贾环笑呵呵的走到林黛玉跟前,将手探到她的脖子处,林黛玉歪着小脑袋,警惕的看着他,道:“环儿,你要做什么?” 贾环无辜道:“当然是帮林姐姐你治伤了,林姐姐放心,这种问题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当初我和我娘去太太房里摸东西时,我娘每次都让我悄悄藏在门口,耳朵贴着门儿,细细的听里面的动静。听真了没人后,才开门儿进去捡东西。 这俗话说的好,脑瓜儿常在门边靠,脖子哪能不抽筋啊?抽的多,自己也就琢磨出一套解救的方儿! 林姐姐放心,忒灵!” “噗嗤!” “哎哟。哎哟,我的脖子……环儿你是故意的!” 林黛玉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还得掩口…… 姿势棒棒哒! 贾环微笑道:“有点疼,不过就一下。林姐姐别怕。想想和关二爷刮骨疗伤相比,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那关二爷长的一脸络腮胡子,面赤如枣,长得……啧啧啧,丑男一个。林姐姐你比他俊多了。自然比他……诶诶诶,脖子好了再打……” “哎哟!” 贾环手握着林黛玉的小脖子,趁她恼火要揍他时,稍微一用力,林黛玉娇呼一声,刚敛起的泪珠瞬间又落了下来,不过…… “好了吧?” 贾环看了眼一旁拿着一根野鸭子毛掸子,想要上前护主的紫鹃,好笑的对林黛玉道。 林黛玉闻言,小心翼翼的扭了扭脖子。发现果真不痛了,眼中的泪花还未收去,脸上就露出了笑意。 “哼!” 发现彻底痊愈后,林黛玉用帕子擦去眼泪,娇哼了声,没好气的觑着眼看贾环,道:“环儿,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贾环闻言,面色微微一滞。微笑道:“林姐姐,时间也不早了,我去厨房看看饭做好没?你和紫鹃先玩儿会儿?” “你坐下!” 林黛玉蹙着眷烟轻眉,喝了声。 贾环不愿逆她的意。也就笑呵呵的坐下了,只是,笑容没有以往那么灿烂…… “环儿,你那位小妾,真是白莲教的圣女?” 林黛玉眸光波麟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苦笑着点点头,道:“林姐姐。还需替小弟保密则个。” 林黛玉闻言后,眼神微动,轻声道:“环儿,白莲教,可是反教哩。” 贾环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林黛玉目光忽地变得有些同情的看着贾环,道:“环儿,老太太要是知道了……” 贾环笑道:“没事,她最近几年内怕是都没时间回家了。” 林黛玉沉默了片刻,又轻声问道:“那她爹娘呢?” 贾环道:“她娘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了,她爹……被抓入死牢里囚了起来。所以,她才要回去继承白莲教教主的位置。” 林黛玉闻言,又默然了,不过,眼圈也跟着红了…… 贾环笑道:“不过明月并没有自暴自弃,她被我救后,每日都辛苦练武,自力自强,每天都好好的生活。虽然她爹爹能够活下来的希望不足万一,但她认为,只要有希望,就一定不能放弃。” 林黛玉何其敏感,她微红的眼眸凝起,蹙着眉头,看着贾环道:“你在笑话我?” 贾环嘴角抽了抽,冤枉道:“我何时笑林姐姐了?” 林黛玉泪花在眼中闪烁,撇嘴委屈道:“你明知道我爱哭,还偏这样说……” 贾环笑道:“哪有的事……当然,林姐姐不说我还没想到这茬。咱不是说好了吗,以后少哭。受啥委屈你给我说嘛!” 林黛玉委屈道:“你说谁欺负我你就捶他,可明明就是你欺负我。” 贾环闻言,无语的看着林黛玉,道:“要不,我捶自己一下。”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干脆道:“也行!” 耶? 这小娘皮! 贾环心中的烦闷被这一番纠缠竟消去了些,准备开始正儿八经的和这小娘皮斗斗法。 不过,他忽地在她眸光中发现一抹狡黠之光,贾环心里一道亮光闪过。 原来她是故意为之…… 她应该是偷听到了贾环和董明月的谈话,听到了些内中之情,知道他此刻心中正在难过。 所以才…… 念及此,贾环看着林黛玉的眼神一暖。 使小性儿归使小性儿,可终究还是懂人心冷暖的。 这就好! 随即,贾环心中又自我检讨一番。 男人可以拥有自己的情绪,因为男人又不是圣人…… 但,一个成熟的男人,不应该将情绪放在脸上,更不应该将这种情绪带入和其他人,尤其是和家人的相处过程中。 将一份快乐分享之,则会有许多快乐。 而将一份不愉快传开后,就会多很多不快乐。 要只是将不愉快传给外人则罢。但却不该传给亲朋好友。 收敛了心思后,贾环整个人的精气神又恢复了过来。 敏感的感觉到这一幕后,林黛玉的碧波甘泉一般的眸光,愈发灵光闪闪了。 世上最尴尬的事。无过于媚眼儿抛给瞎子看。 但心有灵通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贾环能够明白她的苦心,能够懂她,这让林黛玉很高兴。 两人无言的相视一笑后,心中也都愈暖。 不过,该接的招还得接啊! 看着林黛玉戏谑的眼神。贾环忽地轻轻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然后浮夸的自演自答道:“再让你欺负我林姐姐,活腻味了吧?嗯? 哎哟,痛死我啦!原来这位仙子一样的大美女,竟然是阁下的姐姐。真是,真是瞎了我这双狗眼…… 那你还敢不敢欺负我林姐姐了? 不敢啦,再也不敢啦!就算把她身边的那位美女给我做小老婆,我也不敢啦!” “呸!” 原本伏在桌子上笑的不成的主仆二女,听到最后一句后,齐齐抬头啐了声。 紫鹃羞恼着一张不怎么俊俏的脸。嗔道:“三爷,哪有你这样做主子的!” 林黛玉觑眼道:“环儿,你今年才十一岁,还不到十二,你自己数数,你都纳了几房小妾了?居然还看着我的紫鹃?我就这么一个知心的丫头,你可别打主意!” 贾环赔笑道:“瞧林姐姐说的,咱俩谁跟谁啊!我的不就是你的,你的自然也是我的嘛!” 林黛玉吃不住这么不要脸的话,绯红着俏脸。羞恼道:“环老三,你说甚!” …… 日子如同船下的江水一般,昼夜不舍,缓缓逝去。 出乎贾环意料的是。福船上出奇的平静。 原本已经将整座福船布成了一座军事堡垒的诸人,也渐渐放松下来。 从神京出发九日后,贾环所乘坐的福船,渡入秦淮河,靠在金陵城外的码头上。 因为早有人前往金陵城内报信儿,所以。贾环等人甫一下轿,就有一队人迎了上来。 “奴才金安,给三爷请安了。” 为首是一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见了贾环后,当下跪倒,磕头请安道。 贾环闻言,上下打量了番他的打扮,这才点头应道:“起来吧。金安……可是老祖宗身边鸳鸯的老子?” 那金安闻言后,一脸谄笑道:“正是、正是奴才。我那女儿得了天大的福兴儿,才能得老太太看重,留在身边伺候着。奴才经常给她去信,再三告诫她,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将老太太服侍好。老太太菩萨神仙一样的老寿星,可不能有半点大意。” 贾环闻言,只呵呵一笑,正要说什么,只见附近又一队人、轿赶了过来。 这一队人手,服侍打扮可要比金安气派的多了。 连队伍中人的神态都不一样。 当首之人亦是一中年男子,但气度矜然,他走到贾环跟前,倒也不倨傲,半躬身行礼道:“敢问可是都中宁国府一等子爵贾三爷当面?” 贾环闻言,上下打量了番这位打扮比寻常大门大户中的当家老爷还要气派的男子,点点头道:“正是。” 那男子闻言,面上笑容谦卑了稍许,道:“三爷,奴才是金陵甄家的外门管家。因得知三爷南下的讯息后,我家奉圣老夫人并老爷便一直使人打探着三爷落脚的日子。昨儿个得信儿说,三爷今下晌就能到,老爷便打发奴才早早的到这边候着了。三爷,咱们请吧!” ……(。) PS:咳咳,抱歉,晚了。 宿醉一宿,半夜又吐了回,折腾睡下时已经五点了。 起床的时候,也快五点了…… 写了一章不满意,删删改改几回,勉强过关。 今日就两章吧,咳咳,表骂俺。 难得明天也不上班,明天尽量多写点,不过,嘿嘿嘿…… 正文 二百四十八章 甄家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微笑道:“作为晚辈,原是应该立刻就上门去给奉圣夫人请安。只是,若不先回家沐浴休整一番,就这样灰气尘尘的去拜见,着实有些不恭。 出门时,家中老太太再三叮嘱,说贵府不比其他,奉圣夫人面前万万不可有半点失礼逾矩之处,否则回去后定然没有我的好果子吃。 所以劳烦管家先一步回去,替我跟奉圣夫人并贵府老爷告罪一声,说我先回祖宅,焚香沐浴更衣后,便立刻上门拜访。” 甄家管家闻言一怔,大概没想到江南之地居然还有人敢违背甄家的意思,不过…… 这话似乎倒是更好的话。 甄家管家想了想,便笑道:“奴才说句僭越身份的话……以你我两家的交情,原实不用这般客套,不过,既然三爷有此等诚敬之心,奴才自然不好说什么,这便回去禀报老夫人和老爷知道。” 贾环微笑着点点头,忽地向后平伸手,后头的纳兰森若见状,连忙躬身上前,双手奉上一张银票。 贾环接过后,递向甄府管家,道:“请管家喝茶。” 甄府管家目光飞速的从贾环手中的银票上闪过,眼神瞬间炙热,不过,不知为何,随即又惋惜的熄灭了…… 他赔笑道:“原本贵者赐,我等奴才只有恭敬领受的份儿。可是……我们府规矩清正,是万万容不得这种事的,所以……” 贾环倒也没有再强求,就在甄府管家快要hold不住的悔意神色中,将那张面值两百两的大龙庄银票又递给纳兰森若收起。 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贾环道:“在都中时,就早有耳闻江南第一家家风之清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甄府管家干巴巴的一笑,而后道:“三爷过奖了……三爷。那奴才这就先回去给主子禀报,我家老爷已经备好了大席,等着三爷呢。” 贾环脸上的笑容又玩味了三分,点点头。道:“那就,一会儿再见。” …… 甄府管家一行人离去后,亲兵从船舱内将贾环并众家将的马匹牵出,又有四顶软轿抬出,而后数十人朝金陵城内行去。 到了金陵城正南门门口。其中一抬青色小轿停下,下来一须发花白的老人,前来见贾环。 贾环连忙从马上下来,虽然他与此人是同辈,但是…… “贾爵爷,下官就此拜别,下官多谢三爷一路相送。” 原工部营缮郎,如今金陵应天府府学祭酒秦业,躬身致谢道。 贾环亲自扶起秦业,笑道:“秦老太过客气。你我二家乃秦晋之家,不是外人。” 秦业听贾环说的真切,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点点头,继续拱手道:“老朽原不该再多求什么,只是老朽年近七十,迁徙应天,怕是……只小女与幼子实在难以放下心来,便厚颜相求三爷,看顾一二。老朽感激不尽。” 贾环笑道:“秦老尽管放心便是,秦氏和秦钟二人如今尽在我宁国府里居住,便都是自家人。秦氏每日与大嫂处理内宅之事,秦钟与宝二哥一同去族学里进学。听闻颇有进益,不会有事的。” 秦业闻言,又一长揖,道:“三爷心肠宽厚,日后必有大福报。” 说罢,秦业起身。在一老仆的陪伴下,径自离去了。 …… 贾家金陵祖宅。 同分荣宁二房,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 大门前虽冷落无人,但隔着围墙向内望去,里面厅殿楼阁俱都峥嵘轩峻。 后一带有一花园,里面树木山石蓊蔚洇润。 尽显富贵之色。 贾环率众人尽入宁国府。 金安虽只是荣国府那边的管事,但因为他女儿鸳鸯在贾母跟前得用,所以在金陵这边,两府主事以他为首。 故他也跟入了宁国府,以备贾环垂询。 宁国府这边负责管事,倒也有些干系。 他叫刘成,是小惜春身边侍女,入画的老子。 还有一个儿子,不过,当初却随着贾珍一起殁了…… 随便问询了几句,又翻了翻账簿,似笑非笑的盯着金安和刘成看了两眼,贾环便打发了二人,自去了后宅。 “林姐姐,今日且好生休息一夜,缓一缓舟船之苦。明日早晨我们再启程,到下午就能到了。” 后宅中,几个婆子丫鬟忙前忙后的伺候着,林黛玉的脸色却不大好。 许是近乡情怯,又或是靠的近了,开始担忧起林如海的情况来…… 林黛玉情绪不高,闻言后,看了贾环一眼,点点头。 贾环笑道:“林姐姐重回江南,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吩咐下去就是。若是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南味糕点,也千万也说出来。等姑丈身子养好了,咱们回都中的时候,我去绑一个师傅,回去见天儿的给林姐姐做好吃的。” 恹恹的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细声道:“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别在我这里聒噪了,烦也不烦?” 贾环也不恼,只嘿嘿一笑,然后对紫鹃使了个眼色后,就离开了。 回到主宅中,随意洗漱了下,又将正衣头冠换上,并吩咐人将都中时准备好的一应土产风物都装好车,便在众人的陪护下,出发了。 虽然贾府中自有识路之人,但早早的就有甄府的下人在贾府候着引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街走巷,之后达到了甄府。 如果说之前还因荣宁二府的老宅几乎占据了一条整街而觉得奢华,那么此刻,看着紫金山脚,玄武湖畔的甄府,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说是恍若仙境,或许有些过之。 但若说景色如画,却绝对恰到好处。 这等景色,这等规制,别说公侯府邸,就是寻常亲王府邸都难以企及。 一般豪门家中,顶多也就是雕梁画栋,别致一些。 可甄府连门前的下马石上,都刻有精美的流云水纹…… 正门的门楼,也比荣宁公府的门楼要高大气派。 牌匾上自然也是御笔所书,江宁甄府…… 甄府如今当家的老爷名唤甄应嘉,官居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 实际上,乃是太上皇布置于江南,侦知士林的耳目心腹。 甄应嘉乃是奉圣夫人之孙,与当今陛下并贾政一个辈分,年纪亦是相仿。 所以,自然没有在大门前迎接晚辈的道理。 在正门前迎贾环的人,是一十**的青年,并一十二三的少年。 青年倒也罢了,只那少年却让贾环怔了怔,差点以为贾宝玉来了。 只是,细细看之,却还是能发现一些细微的差别之处。 “在下甄頫,并二弟甄宝玉,见过贾爵爷。伯父特命我兄弟二人,前来迎接爵爷。” 甄頫温文尔雅,面带微笑,微微躬身道。 贾环连忙还礼,笑道:“两位世兄客气,只小弟如何当得起爵爷之称?若世兄不见外,只管唤小弟一声贾环便是。” 甄頫闻言,面上笑容愈发和煦,道:“自然不会见外,你我二家百年情分,哪里还会外道?既然如此,那为兄就僭越身份,唤贤弟一声三弟可好?” 贾环呵呵一笑,道:“正是此理。” 说罢,还笑着对甄頫身旁的甄宝玉点点头。 只是奇怪的是,这甄宝玉虽然亦是面带微笑,只是眼中却有些不大耐烦的神色…… 贾环自忖并未有失礼之处,缘何会如此? 再一细想,在原著中关于此子的寥寥数笔,心中大概有了些数。 此子与宝二爷几乎同样的性格,甚至犹有过之。 女孩儿水做的,男人臭泥做的…… 这倒也罢了,若是如同秦钟那般白白净净的同性,也不是不可以相交一二。 可贾环数年来辛苦从武,肤色微铜,绝对不是甄宝玉喜欢的…… 念及此,贾环暗笑不已。 一行人又客套了一番后,这才进府。 一路上,福影照壁、奇花异木并诸般怪石、抄手游廊等等,皆为等闲。 更显富贵的,却在细微之处。 各色流云花纹并五福砖雕,以及诸多不显眼处的微刻,当真令人“心悦诚服”。 即使在皇宫内,贾环都未曾见过这般讲究。 在甄頫和甄宝玉的带领下,贾环前往了甄应嘉的书房,闲逸斋。 不过,见面有些尴尬。 甄应嘉是贾政一类的人物,通于儒学。 开口没两句,就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的讲了起来。 看模样,似是想要考据考据贾环一番。 贾环能答个锤子…… 只能老老实实的回道,自幼未曾读书,连四书都未读过,至于启蒙读物《三字经》、《千字文》还有《百家姓》……咳咳,读是读过,背不下来。 此言一出,甄家满屋子爷们儿一个个简直“花容失色”…… 倒是甄宝玉,颇为崇拜的看着贾环。 在贾府这样的府第中,还能做到这一步,太强大了!他神往之! 甄应嘉连连叹息道:“就算贵府乃是武勋将门,可……可总不能……我犹记得,先荣国在时,是何等的风仪啊!诸子百家之经典典故,更是信手拈来。时至今日,江南诸公谈论经学时,尚会提及先荣国。 环哥儿你虽然以武出身,但,却也不应至此才是。” ……(。) PS: 第一更~~ 正文 二百四十九章 萱瑞堂 许是文武殊途,在经学上实在连半句话都谈不起的贾老三,与甄家一屋子爷们儿着实没话说。 他是晚辈,总不好引导话题走向,只有答话的份儿。 在长辈面前又不能瞎咧咧,所以,只能大眼瞪小眼。 实在没趣,甄应嘉随口说了两句小事,最后还不忘再叮嘱贾环,多少要读点书才是,然后就让甄頫和甄宝玉带着贾环去见奉圣夫人去了。 看着三人的背影,甄应嘉第一次觉得,他那不肖孽子甄宝玉,其实还是有些文采的…… 贾环跟着面色古怪的甄家哥俩朝后宅走去,气氛也有些古怪。 甄宝玉终于舍得说话了:“三弟,你平日里不读书,那你都做什么?” 贾环玩笑道:“除了习武外,空闲时候就是和丫鬟们玩闹会儿罢了。” 甄宝玉闻言,眼神顿时暖和了起来,心道,虽然这贾家少年肤色甚丑,却不想还是同道中人。 虽然自身条件差了些,可能有这份上进心,总归还是好的。 就是可怜他房内的那些姑娘们,唉,委屈她们了。 两人的这番交谈,倒是让一旁的甄府面色愈发古怪起来。 甄頫不同于不通世务的甄宝玉,因为甄应嘉乃是贾政之流的儒学夫子,不喜俗物。 甄府实际上的管事权都在后宅夫人手里,不过后宅女子毕竟难以顾及前宅和外头大事,又见他这个甄家二房长子颇通经济世务,就让他到长房来管家。 甚至,连甄应嘉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职务上的许多事,都是由他经手的。 比如说,对都中官场及豪门动态的观测。 而近年来,都中高层发生的最引人注目的事,无过于贾环的横空出世。 甄頫既然留心着都中动静,自然不会不知。 所以,他远比甄宝玉更了解贾环的底细。 这样一个人。怎样看都是心机勃勃之辈,又岂会是甄宝玉这种,耽于后宅与丫鬟婢女玩闹之流? 三人更怀心事,一路过门穿廊。来到了五间大房前,房门正中有一牌匾,金笔御书:萱瑞堂。 目睹这三个字后,贾环眼睛微眯,心中感慨不已。 “瑞”字。自然好解,福瑞也。 人瑞者,百岁也。 单一个“瑞”字,只是个吉祥语罢了,没甚稀奇。 但加上这个“萱”字,那就不得了了。 何谓萱?母亲也! 萱堂,即为母亲居住的房间。 萱瑞二字,用俗语来解释,就是祝福我的母亲,能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而这个堂号,乃是圣祖太上皇帝南巡金陵,驻跸此地,见到奉圣夫人时,与随驾文武百官道:“此乃吾家老人”,而后御笔亲书的。 如果说,贾家宗祠前的御笔,象征的是国恩公义,那么“萱瑞堂”这三个字。代表的则是亲情,还是至深的母子之情。 由此便可知,甄家到底是何等分量。 看着贾环面色恭谨的注视着门匾上的字,甄頫和甄宝玉都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 尤其是甄頫。心里想到,既然贾环如此明事,那么想必,他想要说的事就好办了…… 萱瑞堂外游廊下挂了几笼雀鸟,另有一些仆妇并穿红着绿的丫鬟们恭谨的站在那里候着。 有顽皮胆大的,甚至还敢悄眼看看贾环…… 门口珠帘打开。一个身材高挑,面容标志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对甄頫三人福下一礼,而后道:“頫大爷、宝二爷,老夫人让您二位并客人进屋说话。” 甄頫和甄宝玉竟没有受她的礼,避让开来,贾环只好也跟着让开。 心想,这丫鬟八成是和贾母身边的鸳鸯一般,甚得奉圣夫人的信重。 果不其然,见了贾环一直都面色淡淡的甄宝玉,见了这丫鬟后,简直像是见了花儿一般,笑的满脸灿烂,道:“梓雪姐姐……” 那名唤梓雪的丫鬟有些无奈的看了甄宝玉一眼,而后对贾环客气的点点头,便挑开珠帘,道了声:“请。” 贾环含笑谢过后,与甄頫和甄宝玉一同入内。 萱瑞堂远比贾母的荣禧堂宽敞的多,也华贵的多。 内中摆设多是宫中内造之物,明黄之色屡见不鲜…… 堂上所坐之妇人也比贾家多一些。 想来也是,贾家算上贾蓉那一辈,也只是四代同堂。 但甄家,自奉圣夫人往下,怕是连第六代都有了。 贾环只见满房子的珠翠妇人,身上亮亮晶晶的绫罗华服,头面上金钗玉簪,珍珠遍首…… 众人围着正中软榻上的一位满头银发,面色慈蔼的老妇人而坐,见贾环等人进屋后,便都敛了笑声,注视起他来。 贾环走到堂上后,一双澄净的黑眼睛看着堂上面带微笑的老妇人,而后跪下,毕恭毕敬的着实叩三首,发出“砰砰”声,而后抬头灿烂笑道:“晚辈小子贾环,见过奉圣夫人,小子自幼惫赖贪顽,不学无术,故口舌木讷。今日得幸见到奉圣老夫人,才自恨学识浅薄,字短词穷,无法准确的形容出小子此刻的心境。总之,就如同亲眼目睹慈悲佛母一般,让小子心中一片光明,此实乃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噗嗤!” 听着这番不伦不类、不文不白的表白词,不提堂上众妇人面色古怪,可好歹还能忍住。 倒是贾环身旁的甄宝玉,实在忍不住喷笑出声。 他这才真正相信,贾老三当真是个文盲啊! 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这一笑,引得堂上差点憋出内伤的众妇人们也都纷纷畅怀大笑起来。 世家子弟中能遇到这样的西洋景儿,着实不多见…… 倒是奉圣老夫人没有大笑,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慈祥脸,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眸上下打量着贾环。 忽地,老夫人招了招手,道:“小哥儿,你上前些来。” 贾环闻言一怔,心道这一幕何其相似…… 这老太太不会也拿出一根银拐来抽他屁股吧? 不过不管老太太会怎样,他也不敢犹疑半点。只能面带灿烂的笑容起身上前。 没走几步,就如同步入了女儿国一般,各种暗香扑鼻…… 得益于上回在相府见李家太夫人的经验,贾环一直走到距离榻前两步远时。才顿住了脚。 而后,却见众人再次忍不住哄笑出声。 连奉圣老夫人都笑的灿烂了些,慈声道:“果然是个实诚的孩子……” 贾环闻言,顿时微囧。 这才想起,当初相府太夫人是为了打他。所以才让他走那么近。 否则的话,外客见内眷,再近也不能超过五步吧? 可是现在再退后的话,岂不是更让人见笑,所以他干脆也就嘿嘿傻笑了声。 那些妇人便配合的再大笑了阵…… “哥儿生的好相貌,去年我得了太上皇的来信,说荣宁有后了,他很高兴。想起我这老太婆当年与荣宁二公也有交情,便告诉我,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你这性儿,和代善不像,倒是和源公很有些相像…… 你在都中的事,我也略有耳闻。 虽不尽善,却也难能可贵!” 奉圣夫人说话很和气,语速也很慢,一双苍迈的眼睛里,蕴的是暖暖的眼神,让人望之便心生亲近之意。 贾环闻言后。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子年少,多行荒唐不羁之事,为此没少受祖母责骂,小子惭愧。” 奉圣夫人缓缓的摇了摇头。上下又打量了番贾环后,道:“荣国夫人可还安好?” 贾环应道:“祖母身体还好,每日里和家中姊妹们玩乐,心情也还不错。” 奉圣夫人笑道:“她是个有福气的,当年保龄侯尚在时,还带她来见过我。那一会儿。她还是个伶俐的小丫头子。等你回去后,替我向她问好。” 贾环闻言,躬身谢过。 奉圣夫人一双眼睛没有离开过贾环,忽地又道:“请家里的姐儿们也都出来见见吧,今日不必读书了……这是通家之好,不比其他,若是连面都没见过,却也不像。” 众人闻言一怔,却无人敢违逆,当下有一年轻妇人起身,笑着应道:“老祖宗说的是,既然是通家之好,自然不能连人都认不全,我这就去领姑娘们来见客。” 说罢,那妇人冲贾环一笑,然后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就领进了四个姑娘走进来。 四个大概十三四五的姑娘,俱是白白净净,眉似黛、眼如杏、鼻腻脂、口若樱。 四人见了贾环这个“成年”外客后,都有些吃惊,俏脸上俱有羞意。 也难怪,她们嫂子给她们说的,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少年。 可贾环从武数年,不仅身量已经与成年人无异,又因风吹雨打,脸上也饱经风霜…… 看起来,倒和二十岁的青年差不多。 贾环见她们尴尬,便主动灿烂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问好道:“姐姐们好,小弟名唤贾环,年方十一,就是吃的有点多,长的有些超前了,又见天儿在外面野,嘿嘿,黑了点儿。不过实际上,小弟还是很年轻的。” 几个大家闺秀,何时见过这般野猴子似的男子,闻言见状后,一个个憋的俏脸通红,想笑又不好大笑,只能强忍着笑意,纷纷屈膝福下,与贾环相见。 “世兄安,玉娴见过世兄。” “世兄安,玉慧见过世兄。” “世兄安,玉淑见过世兄。” “世兄安,玉嬛见过世兄。” ……(。) PS: 第二更~~ 正文 二百五十章 托一托 “玉嬛倒是和环哥儿你同岁,或是比你还小一些。” 奉圣夫人忽地开口笑道。 贾环已经被这名字给震了下,特意看了看排在第四位的那个少女,相貌确实精致不凡,在四女中最为出众。 此刻闻言,贾环连忙道:“小子是隆正五年,腊月二十三的生儿。” “咦?” 一片惊呼声响起,贾环心中顿时一沉,预感会有狗血之事发生…… 果不其然,众人啧啧称奇起来。 奉圣夫人也是眼睛微微一亮,笑道:“不想竟与玉嬛同一天,倒真是缘分。” 这话,说的那小丫头俏脸登时粉红一片,娇羞不堪,一双水杏核儿一样好看的眼睛,悄悄的打量了眼贾环。 贾环脸皮多厚,自然一点也不羞,眼睛笑眯眯的瞅着别人使劲看,正巧和人悄眼投来的眼神儿对上…… “嘿嘿嘿!好巧!” 贾环傻乐一声,甄玉嬛虽娇羞无限,却还是悄悄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巧个屁! 奉圣夫人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 她对众人道:“你们莫要瞧他年幼,便小看了他。他八岁时,曾经大病一场,险些没有挺过来。 后来还是因先荣国公梦中显灵,将要拘了他去的邪祟斩了,他方得救。 又经先荣国点化后,一改之前顽劣龌龊,奋发向上。在大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独自开筋、锻身,迈过了从武最艰难的门槛。 这本已属难得了,可更难得的是,他从武之资,竟没有向家里要一分一银。 他本荣国庶子出身,后不容于内宅,连同他生母,一起被打发到了庄子上。 但他并未自怨自艾。更没有自暴自弃。 他在庄子上捣鼓出了水泥,就是我花房里地面上用的那种泥…… 并以此作为桥梁,褡连上了荣国旧部镇国公府的牛继宗。给牛继宗兜售了他的水泥,卖了一千两银子。 后来。荣国旧部都得知了他的情况,知道他已经迈过从武门槛后,纷纷买了他的水泥…… 半年之后,荣国宁国二府的继承人都出现了意外。 作为贾家唯一一个从武晚辈,他这位荣国子孙。便成了宁国传人。 太上皇念及二公殊勋,又怜其小小年纪,从武不易,就特旨开恩,准他袭了一等子的爵……” “哇!” 不管之前知道不知道的,此刻听到奉圣夫人娓娓道来某人的“发家史”,众人还是配合的发出了感叹声,唯有一二妇人面色隐隐有些异样…… “更难得的是,他骤得贵位显爵,又得了宁国府那些多的家业。却没有放松,自此耽于享受,反而又回到庄子上,整整苦练了三年。 都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三年后,他返回都中城中,第一次露面,就将忠顺王世子给打了……” “啊!”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惊呼,看着满脸“羞涩”的贾环。面色古怪…… “事情闹大后,忠顺王亲自出面,都压不住这头幼虎!事情便闹到了太上皇面前,太上皇不但没怪罪他。反而将最宠爱的孙女,明月郡主赐婚于他……” “啊?!” 众人当真是奇了,不仅那些妇人小姐,就连贾环都差点呛住了。 前面将他夸的和花儿一样,他原以为这是要和他结亲的节奏,心里正发愁呢。该怎么在不伤人自尊心的情况下,拒绝了她呢? 心里还无比“郁闷”的念叨着,这人太出色,总是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招人稀罕…… 谁想到…… “怎么,你们也惊奇他的能为?呵呵,那就对了,老太婆我也奇的紧。不紧奇,还有一件事想托你一托……” 老太太笑眼眯眯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闻言,连忙躬身道:“太老夫人哪里的话,有何用的到小子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小子万万承不得一个托字。” 奉圣夫人也没有客套,微笑道:“前些日子,太上皇来信说,皇四孙赢历年已十三,到了该选皇子妃的时候了,问我家中可有合适的良媛待嫁。 老身看遍族中,最后,还是我这四孙女最为出挑。因此,便将生辰八字并画影送了上去。不想,太上皇一见之,便一眼相中了嬛儿。定下了明年夏末便送入京中待选…… 虽然只是走个流程,可也不好缺少。都中的宅子大多都空着,长年没人正经住,都撂慌了。嬛儿一个小丫头,纵然身子康健,可又哪里受的住? 所以,我想让她去你家里暂住几月候选,正好你家里姊妹也多,还可以做个伴。 这是其一,其二呢,你也不是读书读迂了的书生,见过许多世面,当知道,宫里那种地方,是个好地方,但也不是个好地方。 这世间最为莫测是人心,尤其是女人心。为了一个人的宠爱,三千粉黛争奇斗艳,百般手段频出,光彩的,不光彩的…… 有我在,看在我的面子上,或是还没人明着刁难。可有一日我不在了,太上皇的情分也就淡了,再往后,就更淡了。 到那时候,若没有娘家人扶持,嬛儿她在宫中身居高位,并非福分。 所以,老身想托环哥儿你一托。 老身曾遍数亲朋旧交,身居高位者有,身在显爵者也有,但与我家渊源之深如你家,圣眷根底之强如你,却一个也没有。 当然,老身也不白托于你,自有好处于你。 怎样,你看如何?” 贾环闷骚之心已经尽敛,一边听一边深思着。 这老太太当真不可小觑,活到现在,纵然依旧是繁花着锦时,可眼光已经放到了她不在之时了。 她在时,甄家子孙纵然再不肖,却始终能保证富贵生活,不会受人欺负。 可若她不在,尤其是在太上皇不在以后。那甄家积累的如此家业,非但不是福事,反而会成为招灾惹祸的根子…… 子孙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就只能靠联姻了。 而她口中的皇四孙。贾环亦是知道的。 太上皇最喜爱的儿子,是十四皇子赢遈。 最宠爱的孙辈,是赢杏儿。 但最看重的孙子,却是皇四孙赢历。 甚至有人传言,隆正帝之所以能正位登基。就是因为在太上皇看重赢历之故。 当然,这话有些苍白不可信,因为赢正登基时,赢历尚未出生…… 但可以肯定的是,赢历一定是非常被太上皇看重的,因为他自幼便被太上皇养在身边,悉心教导帝王之术,是皇孙辈唯一一例…… 所以,纵然此时赢历尚未封爵、未定东宫,但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他就是国之储君。 能够和未来的皇帝结亲,成为元后,那甄家自然也就成了后族。 日后皇家的血脉中,就会存有甄家的血液。 那么纵然一日她死去,甄家只要不自己作死,也能长保富贵。 当真是好算盘…… 不过,元后之位却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虽然历朝历代都防备外戚干政,但是,没有戚族支持的皇后,和没有军权在手的君王一样。是坐不稳国母之位的。 奉圣夫人在时,自然无人能动摇甄玉嬛的位置。 可奉圣夫人今年已经年近百岁了,又还能活几年? 奉圣夫人去后,以甄府这一府的书呆子。怕是连家业都守不住,又如何能帮的了宫内的甄玉嬛? 所以,找一个强力人物成为盟友,是一件不得不为之之未雨绸缪之事。 而这个人,就是贾环。 贾环虽然不知道奉圣夫人能给他什么好处,也没时间猜测。他此刻却不得不应承下来。 否则就是不给奉圣夫人颜面。 在如今这个世上,不给皇帝面子的人有,不给太上皇面子的人,或许也有,偶尔还能有活下来的…… 但不给奉圣夫人面子的人,下场通常都不怎么理想…… 而且这件事对贾环来说,也不是坏事。 因此,贾环正色道:“太老夫人能将这么重要的事吩咐给小子,这不是小子的荣幸又是什么?至于好处不好处的,太老夫人再莫提,小子着实承受不起。太夫人放心,从今往后,玉嬛小姐就是在下的妹子了,小子会像对亲姊妹一般待她。谁敢欺负她,就是在欺负小子。谁敢欺负小子,还需问过我贾家的那面黑云旗是否答应。” “好!” 奉圣夫人一敛方才始终温吞慈善的神色,高声喝了声,苍老的眼中流露出精光,伸出一只苍迈的手,对贾环道:“那咱们就效仿前贤,击掌为誓。” 贾环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位老太人这般“义气”,却也不好拒绝,也就伸出手,碰了碰…… 仪式完毕后,奉圣夫人又出幺蛾子:“既然环哥儿你愿意认玉嬛为妹,这是她的福分。以咱们两家的交情,原不必再弄什么隆重的仪式,只你两人拜一拜天地神灵就可以了。” 贾环面色有些古怪,拜天地? 不过,既然这位人间尊贵第一的BOSS老太太开了口,自然也就没有他拒绝的理儿…… 于是,贾环看了眼那位一直羞红着脸垂着头的甄玉嬛,笑道:“玉嬛妹妹,想一想,太老夫人这般安排,当真是有道理。 当初三哥我跟镇国公府的世子结拜时,就曾起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咱俩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啊,所以不结拜都亏的慌! 来吧,咱俩也拜一拜,日后谁敢欺负,你就跟三哥讲,三哥捶他!” ……(。) PS: 第三更…… 嘎嘎,让猜测的人失望了吧? 贾环又不真是贾日天,哪有那么骚包。 不过,这笔线的伏笔会非常非常非常的深…… 你们再猜~~ 正文 二百五十一章 重礼 “我们同一天的生儿,为何偏你是三哥,我却不能是四姐?” 千万别以为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逆来顺受的,那得有个前提,就是你得先成为她的人生主宰,比如说,相公…… 三从四德,也只从三人而已。 除此之外,谁理你? 这不,小娘皮居然敢翻浪! 贾环一本正经道:“四妹,实不相瞒,三哥我当初刚来到这世间的时候,将将是子正时(凌晨零点),所以,这一天出生的同行们,再没有比我更大的了。 虽然我也很想管你叫四姐,可是造化恁人,实在没法子…… 要不,咱俩约定好,下辈子咱俩再一天出生,你先出,我后出!” “呸!” 女人生产从来都是闺阁女子最忌讳也最刺激的话题之一,就是寻常妇人都不会在未出阁的女孩儿面前说,唯恐吓着她们,留下些心理阴影。 何尝有人像贾环这般口无遮拦,更何况,还约定下辈子…… 这不是看戏看多了的无赖行子吗? 娘希匹的,调戏女人调戏到甄府来了? 瞎了铅子做的狗眼了! 原本堂上众妇人以为,奉圣夫人一定会发怒,将这无赖子打一通,然后再赶出去,说不定还要给太上皇告状…… 可没想到,奉圣夫人只是呵呵一笑,反而对羞恼不已的甄玉嬛道:“你三哥没读过什么书,整日里都忙着练武,原是不懂得这些的,你可不许真恼。” 贾环眨巴着眼睛,见众人面色皆有薄怒,自知失言,便挠着后脑勺,讪讪笑道:“我在家时就时常被祖母教训不会说话,出门时老祖宗还特地告诫我,出门少说话。不然一开口就惹祸。 我原是准备沉默是金来着,可一看太老夫人这般和善,玉嬛妹妹又这般平易近人……咳咳,就没管住自己的嘴。四妹。三哥实在是书读的少,粗坯一个,没甚文化,你多包涵。” “哼!” 也不知怎地,许是因为同年同月同日生之故。天生的拉近了距离…… 甄玉嬛看着贾环那张“贱贱”的笑脸,居然不感到陌生,当然,也没其他,就是…… 就是像是很熟的人一般,感觉没必要在他面前伪装,跟他客套,既然不悦,那就小嘴撅起,傲娇的哼出来。 对于这种小娘皮贾环简直太有办法了! 笑眯眯的从袖兜里摸了摸。竟然摸出了一把玻璃珠子出来。 若说只是玻璃珠子,倒也没甚稀奇的。 可玻璃珠子内,竟然有一些金银做的活灵活现的小鱼儿小虾米! 看起来就有趣多了。 纵然甄玉嬛是奉圣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丫头,聪慧不凡,很有心智,可终归到底,还是一个十一岁的黄毛丫头,看到这些亮晶晶的玻璃珠子,眼睛也变得亮晶晶了,连小鼻子两侧的鼻翼都动了动…… 贾环笑眯眯道:“一点小玩意儿。送给四妹妹并三位姐姐,做赔罪之礼。” 甄玉嬛闻言,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小嘴抿起。看向奉圣夫人。 奉圣夫人见笑呵呵的点头后,才觑着一双好看的杏核儿眼,傲娇的看着贾环。 贾环对这位未来的皇后也不恼,还冲她挤挤眼,示意她伸出手来。 甄玉嬛小脸儿微红,不过终究难抵对玻璃珠子的喜爱。伸出一只白玉般的芊芊玉手…… 贾环却摇摇头,又示意那只一起伸出。 旁人见之只觉得好笑,甄玉嬛也羞恼的瞪了贾环一眼,又伸出一只手。 贾环才将大手里的玻璃珠子都倒入她手中。 接过玻璃珠子后,甄玉嬛又娇哼了声,转身去和姊妹们分享了…… 贾环这才又灿烂笑着对奉圣夫人道:“让太老夫人见笑了。” 奉圣夫人微笑道:“这就是你和太上皇合伙做的玻璃生意?” 贾环眼睛微眯,面色不改,笑道:“正是,小子还专门带了份礼,献给太老夫人。” 奉圣夫人闻言一笑,道:“你小小年纪,操持一大家子事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用送什么礼?” 贾环笑道:“原是做晚辈的本分,荣国府那边祖母的年礼也一并使我带来了。不过小子我偷偷瞧了瞧,祖母她们准备的礼,没小子准备的新意!” 奉圣夫人呵呵一笑,看着贾环的眼神愈发和蔼,道:“那就先将你的拿来,让我这老太婆也见见新!” 贾环闻言后,便对一直微笑着站在奉圣夫人身旁的那位高挑的标志丫头道:“劳烦梓雪姐姐,帮我去外面说一声,让跟我来的人将我准备好的礼送进来。” 名唤梓雪的丫头闻言微微一怔,看了眼奉圣夫人后,随即笑着点点头,而后便出去了。 没一会儿,她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心翼翼的抬着一个箱子的仆妇。 仆妇将箱子放下后,朝众人一副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贾环含笑上前,将箱子打开,举出一个尺许长的纯净玻璃物件。 不过…… 看着虽然不错,可远谈不上新奇啊! 玻璃物件虽然稀奇,可那只是对寻常人而言。 对于奉圣夫人,凡是宫中有的,或者说,凡是这世间有的,这萱瑞堂中就很少没有。 即使在都中皇宫中也只有大明宫和龙首宫两座皇宫中的几个殿才用的玻璃窗子,这间萱瑞堂内就已经用上了。 贾环也不顾堂上众人微微轻视的目光,他举着手中用玻璃做成的寿星,又看向梓雪丫头,道:“劳烦梓雪姐姐帮我拿一个白瓷盘和一根香烛来。” 梓雪作为奉圣夫人这几年最得力也最信重的丫鬟,就是甄府中的夫人、奶奶和小姐都不曾这般指使她做事,却不想今天被人指使的团团转。 偏有气还没法发作…… 悄悄的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梓雪又去跑腿了…… 贾环心里好笑,谁让你长了一双大长腿? 没一会儿,梓雪又走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一个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白瓷盘子。一个手里则拿着香烛和火折子。 贾环笑眯眯的谢过后,接过白瓷盘,放在奉圣夫人身前的一张小几上,然后点燃香烛。轻轻的置于玻璃寿星之后…… “嚯!” 见到眼前的奇景,堂上众妇人纷纷起身,惊叹起来。 只见那玻璃寿星,忽地如同活了过来一般,一双慈悲的眼睛中竟放出两书光泽来。 更奇的是。寿星周身竟然出现了烟霞,在白瓷盘底,似有云雾升腾。 而寿星手中托着的寿桃,愈发红艳欲滴。 最奇的是,在寿星前的小几几面上,竟缓缓的出现了“福”、“寿”、“禄”三个字…… 众人见之,又是一阵惊叹。 奉圣夫人也颇为感兴趣的细细观看了会儿,到了她这个位置,享受了那么多福报,就她个人而言。唯一所盼的,无非就是能多活几年罢了。 贾环这个礼,可不正好对了她的心思? 不过,在世间最顶尖儿的圈子里活了这么些年,见识了不知多少宝贝。 喜欢归喜欢,倒也不至于惊奇什么。 对贾环笑着点点头,道了声“你有心了”后,就让梓雪将这物件儿重新放到箱子里,收了起来。 而后又对贾环道:“既然收了你的礼,又允了你好处。老太婆要不出点真格儿的,岂不被你小瞧了去?” 这话说的堂上众人一片哄笑,有奉承的,说老祖宗的万宝柜里随便挑出一件。就够她们开眼界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面色不舍? 奉圣夫人环视了一圈后,心中暗暗一叹,却对贾环道:“普通的俗物宝贝,怕是难入你的眼。荣宁二府的积藏,想来不比我老太婆少什么。我送你一样你现在最缺的。保管你喜欢。” 贾环心里痒痒挠,因为他都不知道他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所以巴巴儿的看着奉圣夫人。 堂上妇人目睹他这没出息的样儿,暗生鄙意…… 奉圣夫人却不以为忤,先对甄玉嬛等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虽没说原因,但四个姑娘还是轻轻一福,而后转身离去了。 之后,奉圣夫人对身旁的梓雪小声说了句,梓雪微微一怔,而后再次出去了。 这一次,过了好一会儿,梓雪才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极为魁梧,进屋后垂着眼帘,只对上首的奉圣夫人一揖后,便沉默不言,气度极为沉稳。 只见他一张紫面脸膛,方口阔鼻,剑眉斜飞。 虽只身着粗布麻衣,但却不显半点卑贱,气势竟有些渊渟岳峙的感觉。 贾环深以为奇。 奉圣夫人道:“你是武勋将门子弟,自然知道家将的存在。先荣国在时,贾家的云旗十三将,威震**八方。只叹息,随着两代荣国战殁,云旗十三将也尽皆殁了。 堂堂大秦第一军门之家,竟然沦落到没有一个家将的地步。 先些年里,我常梦到源公,却只能相对无言…… 你贾家有家将,当年老太婆扈从太上皇御驾亲征,也得了两名效忠的家将。 其一战殁在准格尔之战,另一个,倒是活着回来了。 只可惜,在战场上伤的太重,挣扎了十来年,最终还是殁了。 不过,他也利用这十几年,将家传功法传了下去。 一代又一代,已经传了四代了。 这位,就是我那家将的第四代传人,名唤乌远。 习得一身的好武艺,只可惜,在我这府里,却无甚用武之地,可惜了。 老太婆今日将他托付于你,望你好生善待之,莫要辜负了他武宗的身份。 ……” ……(。) 正文 二百五十章 拒不得 饶是贾环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可是在听到“武宗”二字时,还是难以掩饰震惊的神色。 这已经不是大手笔或者简单的一个“重礼”就能形容的了的…… 别的不说,只单说培养出一个武宗,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就可以想象一二。 更何况,武宗又何尝是简单用金银能培养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 哪个将门,能有武宗作为家将? 就是贾家当初的云旗十三将,听说最高修为的也不过是九品大高手。 这…… 贾环极度震惊的看着奉圣夫人,余光却悄悄的打量了番堂上妇人们的神色。 他原想,奉圣夫人将这种镇家宝级别的“宝贝”送给他,甄府众人必然会极度不满,甚至愤恨。 可余光看去,堂上众妇人,居然没有一个心生惋惜之色的。 甚至还有个别年轻的,脸色还流露出庆幸之色?! 这…… “太老夫人,论礼说,长者赐不敢辞。可是,您这份托付实在是太重了。小子何德何能,岂能担得起啊!” 贾环极为诚恳的说道。 其实,他真正拒绝的原因有二,其一自然是因为他所说的那样,太过贵重…… 其二嘛,甄家如今正是鼎盛时期,但也已经是最后的辉煌了。 贾环心中百分百确定的是,奉圣夫人去世之时,就是甄府遭清算之时。 甄家在江南的威望太重,甚至重到了超过皇权的地步…… 奉圣夫人在时,当今陛下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做什么动作。 可奉圣夫人一旦逝去,那甄家绝对是不得不清算的存在。 除非甄家能识相的搬离江南,不再和江南有联系。 但可以想象的是,这种事对在江南从容生活了一甲子年的甄家来说,绝无可能。 所以,奉圣夫人在时。贾环可以与她结盟,甚至可以答应在她去世后,庇护住甄玉嬛,保她不失。 但他绝无兴趣。再受如此重恩,与甄家再陷入极深的利害瓜葛。 奉圣夫人见贾环如此坚定的拒绝,却没有恼,而是轻轻的笑着,一双老眼似乎能轻易看透贾环的心思一般。淡淡的注视着他,轻声道:“老太婆我这一辈子,很少做为难人之事,也很少算计人。 但……既然开了口,又如何能再收回?你也别忙着拒绝,这个人情,就当是我为杏儿那丫头添的陪嫁,算作是嫁妆的一份。你不要顾忌太多,平庸的人,终归就是平庸的人。做不出什么大事。也坏不了什么大事。” 这话,虽然没有挑明,可更甚于挑明了。 再拒绝,就当真是打脸了。 贾环还不想作死,于是便苦笑着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太老夫人,既然您如此说了,小子还能说什么?只是,小子还想多说一句。哪怕是僭越了身份,画蛇添足,也……” 见贾环应下了,奉圣夫人的一双老眼又变得慈祥起来。看着贾环道:“你不是外人,还谈什么僭越身份?有话只管说就是。” 贾环依旧苦笑,点点头后,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太老夫人,出神京前。小子也略略打听了番关于甄家的事。却不想……恕晚辈直言,那边,看起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实际上,根脚虚的很。 靠耍嘴皮子起家,又和一群耍嘴皮子的人混在一起,他们能成什么事?万望太老夫人叮嘱世叔,莫要和那边牵涉太深,否则,日后难测啊! 还有就是……甄家,在江南待的时间太久了,历朝历代,何曾有家族能如此兴盛过?别说久镇地方六十年,就是十年二十年,又有哪个家族能全身而退的?更何况还是在江南之地……” 贾环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说的奉圣夫人面色剧变。 她难道真不知道这些吗? 不,这些她都知道。 可是,许多时候,知道是一件事,改变又是一件事。 她已经太老了,没有那么大的魄力了。 她也习惯了每日出门眺望一番紫金山,再观览一遍玄武湖。 让她临老再换个陌生的地方,她着实不愿呐。 可是…… 身子微微摇了摇,惊的众人张慌四起,更有人直接怒视起贾环来。 即使再愚鲁之人,也都知道,甄府阖府富贵都系于奉圣夫人一身。 奉圣夫人但凡有个好歹,整个甄府都要动荡。 但奉圣夫人最终还是挺住了,她挥退了众花容失色的妇人,又缓了缓后,对贾环道:“你的话,我记住了……你先带着乌远去吧,记得回程时,再来看看我这老太婆。” 说罢,又对乌远道:“乌远呐……” 那中年男子闻言,双目含泪,轰然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后,哽咽道:“老祖宗,您……” 虽未说完,但言语之中情意之重,让人动容。 奉圣夫人见状,也动了情,慈声说道:“远儿啊,你还是个小子的时候,就常在我膝边跑着耍,还说,日后一定要做个大将军。你于武道一途,极有天赋,远比你父祖还要强,你对老婆子也忠心耿耿。我呢,视你与亲孙子没甚两样。所以,你要听话,日后,要像忠于我一般,忠于贾环。 他,就是你的新将主。我相信,他也一定会善待于你,会帮你实现你胸中的大志和理想。” 乌远闻言,一昂扬大汉却泣不成声,拜道:“老祖宗,远,实不舍离老祖宗而去啊。” “唉,傻孩子。” 奉圣夫人道:“你跟着我,跟着甄府,一身的本领就都荒废了。你不忍心离开,难道我就忍心看你郁郁一生不得志?你看看你自己,这两年,何曾有过笑脸?我啊,还是喜欢小幺儿时的你,整天在我身边笑嘻嘻…… 无论是应嘉,还是頫儿。还有宝玉,都不是能用的了你的人,他们做不得你的将主,也没这个资格。 你要听话。听贾环的话,记下了吗?” 乌远愈发泣不成声,抬起头,一双乌黑大眼,饱含着泪水。濡慕的看着奉圣夫人,如同孙儿看自己的祖母一般,良久之后,方缓缓的点点头,沉声道:“远,记下了。” 说罢,又朝贾环方向磕了三个头,沉声道:“乌远,见过将主!” 贾环连忙上前,一边搀扶他。一边诚声道:“远叔,你是太老夫人的孙辈,也就是我的长辈。日后,万不可再行此大礼。 以我的身份,哪里又能真的收你做家将? 这般吧,我以我贾家黑云旗的名义收下远叔。 日后,当我贾环再竖起那面黑云旗时,远叔你便是新一代的云旗第一将! 在我贾家,除了我贾府老祖宗外,你不用再向任何人行跪拜之礼。包括我在内。 因为,你的将主只有一人当得起,那就是我贾家黑云旗!” 乌远闻言,猛然抬头。正好与靠近他欲搀扶他起身的贾环四目相对。 只见贾环一双澄清的眼睛中,没有半丝杂色,满满都是真诚之意。 乌远缓缓点头,沉声道:“若如此,远,必誓死效忠黑云旗!” 贾环闻言。大喜过望,将乌远搀扶起后,道:“远叔,且看我日后的行为。” 乌远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奉圣夫人,长揖到底,道:“太老夫人,多保重!” …… 奉圣夫人年纪毕竟大了,一番折腾后,有些受不住了,贾环等人便主动告辞。 又说了几句话后,贾环并乌远就在甄頫的带领下出了萱瑞堂。 甄宝玉早在甄府四姊妹出门时,就跟着一起溜了…… 贾环暗中观察甄頫的表情,见他对奉圣夫人将乌远赠于他之事非但没有不舍,看样子似乎还暗中松了口气。 贾环心中飞速的想了想,也就理解了。 江南甄家,乃是江南第一家,乃是真正的太岁。 黑白两道,无人敢不敬服。 在这种放眼望去,举世无敌的情况下,家中养着这么一个武宗,岂不是多此一举? 想想这些年一个武宗的花费,连贾环都忍不住替甄府抽口冷气。 也难怪乌远如此依赖奉圣夫人,看她若同看亲祖母一般。 若没有奉圣夫人支持,乌远是万万不会有今天的。 这世上有资质的人不知凡几,可真正能成材的,又有几个? 修行讲究财侣法地,财居其一! 花费如此之巨,偏又没什么用处。 难怪方才甄府满堂,没有一个出言挽留的…… “三弟啊,啧啧啧,你可是走大运了。武宗!老祖宗对你可真是没得说的。” 甄頫面色轻松,语气也轻松的含笑说道。 贾环笑道:“确是奉圣夫人慈爱。” 甄頫嘴角抽了抽,而后又笑道:“这日头也不短了,前头席面也都备好了,只不过大伯他忽然有事,就先出去了。不过有为兄在,正好还有些事想和三弟说说。另外,老祖宗送了你一个人,为兄也不能小气,也有人相送。虽然没有老祖宗那么大手笔,一下送出一个武宗,但是,为兄所赠之人,保管三弟你喜欢。走走走,咱们前面去花厅边吃边说!” 说罢,甄頫拉着贾环,就要离去,似是没看到一旁沉默不言的乌远一般。 他如此,贾环却不能如此,贾环顿住脚,笑道:“大兄暂且稍等……”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一乌木对牌,递给乌远,道:“远叔,这是我管家所用之对牌,你持此牌,前往宁国府,将此牌给一名唤纳兰森若之人,他就会明白如何招待远叔了。 我先陪大兄用完午膳,然后再回去与远叔你详谈。” ……(。) PS: 今儿腊月二十三,是我生日。 今早很早的时候,收到前女友的信息,原以为是祝福信息,结果,是她说,她又恋爱了…… 其实已经分开很久了,本来已经淡了,没那么难过了。 可是在今天这个日子,得到这么一个消息,还是非常难受。 毕竟,以前有过那么多幸福的日子。 生活毕竟不是小说,说忘记就能忘记。 不过,总不能哭哭啼啼的,唯有用工作和忙碌来麻痹自己。 新的一年,新的一岁,算是新的开始吧。 这次,应该是真的断了…… 正文 二百五十三章 有所求 乌远闻言,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感激的话,接过对牌后,转身大步离去。, 贾环不以为忤,堂堂武宗,何等人物! 又岂是小恩小惠能够打动的? 而且方才乌远已经当着奉圣夫人的面起过誓,贾环也不屑于做这些施恩的小动作。 只是尊重而已。 贾环不介意,不代表甄頫不介意。 他介意的是,乌远乃是甄府所出的人物,却这般不懂规矩,丢了他的颜面。 重重的哼了声,甄頫冷声道:“不知礼的粗鄙武夫。” 贾环在一旁抽了抽嘴角,却没有说什么,笑着打了个哈哈,饶过了这一茬。 …… 金陵的冬日很冷,湿冷。 甄府又位于玄武湖畔,水汽充足,自然更冷。 但甄府大花厅内,却暖若春季。 四周都设有暖墙,下面更烧有地龙。 从外走入后,只见满眼姹紫嫣红的名花贵草,窗子也俱是玻璃所制,透过铮亮的玻璃,可以远眺紫金山上的雪景和玄武湖上仙气蒸笼的美景。 在百花丛中,设有一亭,亭内有一宽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 亭外栏杆外,另放着两张竹案。 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具,一个上头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 这边有两三个丫头煽风炉煮茶,那边另外几个丫头也在煽风炉烫酒。 丫鬟身上只穿小衣,偏面上却无甚媚色,仔细的做事。却更添几分韵味。 甄頫携贾环入亭内后,分开坐下。 贾环笑道:“大兄。就咱们兄弟二人,就做了这么些菜。哪里又能吃的完?” 甄頫闻言一怔,随即笑道:“三弟果真是雅人,若无妙人相陪,想来进饭不香。哈哈,为兄早已料到,提前预备下了。” 说罢,他轻轻的拍了拍手,而后只见花厅里侧的一间耳房内,忽地走出四个身姿曼妙的女孩子。年纪多在十六、七上下。 姿色过人,然神态只含轻笑却并无妖气。 四人自百花深处来,饶过曲径,来到亭中,齐齐屈身一福,莺莺做声道:“奴家见过大爷,见过三爷。” 不想,她们竟然连贾环的身份都已知之。 甄頫笑的极为得意,道:“三弟此行原就是要下扬州。为兄本不该多此一举。但不是为兄自夸,就是在扬州本地,遍数瘦西湖千百画舫,也再难找出为兄这儿这样好的四位佳人了。最正宗的扬州瘦马。而且原俱是大家闺秀出身,精通琴、棋、书、画,且以四季为名。” 自得说罢。又依次指着面带恬静微笑的四女道:“此女为望春,莫看她娴静。可一笔王右军的行书写的刚劲有力,笔力浑厚。诸多江南书法大家。数次上门求见,只为此女墨宝。若非此故,为兄将她相送也不是不可……” “此女为远秋,哎呀,更加了不得了。她猜她最擅何物?竟是四书经学!江南乃文化宝地,历代经义名家倍出。可此女竟能与诸名家辩解三天而不败,折服士子无数。时至今日,每日依旧不知有多少名家士子求见。若非如此,咳咳,为兄将她相送也不是不可……” “此二女分别为有夏和立冬,乃是一对孪生姊妹。老实说,我也分不清她们二人谁是有夏,谁是立冬。两人皆擅抚琴,不过立冬还擅丹青之术,虽不是大家,但在画坛亦是小有名气。 这二人,便是为兄送于三弟的人了。三弟,你可要好生相待,不要辜负了为兄的美意哟!” 甄頫笑的春风满面,温声道。 贾环嘴角抽了抽,看了看站在他跟前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姑娘,有些头疼道:“大兄,你这是……太……” 贾环话没出口,甄頫就摆手道:“你我兄弟,万万不要客套,否则岂不是生分了?再说,为兄第一次相送礼物于三弟,你若不收,岂不是看不起为兄?” 贾环无言,眨巴了下眼睛,然后笑道:“那就多谢大兄的美意了。” 甄頫大乐道:“诶!这就对了!来来来,快吃菜,莫要凉了。来到金陵,一定要尝尝我们金陵名菜,盐水桂花鸭。我金陵又称鸭都,就因为这著名的盐水鸭。” 贾环:“……”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甄頫有点酒色上脸了,赤着一张脸,对贾环道:“三弟,实不相瞒,为兄……为兄还……还有些事,要与三弟……说说。” 贾环接过不知是立冬还是有夏递上的帕子,擦拭了下嘴角,而后嘴角擎起一抹玩味的微笑,道:“大兄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好,痛快!” 甄頫闻言大喜,抚掌一击,高声叫道,而后又压下声音,语重心长道:“三弟,你也不是外人,有些话为兄也不藏着掖着……我甄家,名满江南。都说我家是江南第一家,家中金银如土。可,谁又真能知道我家的苦处? 唉,当年为了迎圣驾,银子花的淌海水一般。可圣上又不愿担一个奢靡的名声,那银子,只能算是我甄家从内务府借出来的。 三四百万两啊!何等惊人? 后来为了还亏空,太上皇特旨恩典,抽一部分江南盐政与我甄家,以还国库亏空。 原本倒也没什么,挺好,再还个十来年也就还清了。 可……可你那姑丈来了扬州后,每年分予我甄家的盐税,竟一年比一年低。 这二年来,更是减少了一半还多!” 贾环皱眉道:“既然是太上皇恩旨,那我那姑丈为何……大兄,若是不妥的话。你为何不和他好好沟通?再者,若还是不妥。你也可上疏太上皇啊。” 甄頫嘿了声,仰口灌入一口桃花酒。而后恨声道:“不是我不恭,背后议人长短。那林如海,当真是隆正的一条……当真是他的死忠。我百般相劝,又续交情,又讲渊源,还将太上皇那道恩旨拿出给他看,可他依旧是油盐不进。一点法子都没有…… 至于给太上皇上疏?呵,我家只有老祖宗和我那伯父有这个权利。可我伯父向来不关心这些俗事,不愿理会。至于老祖宗。更是严令家人,绝不可打着她的名义给都中送信,否则,必然逐出甄家。这种事以前也有过,谁还敢?” 贾环摸不着头脑,道:“不知小弟有何能帮到大兄之处?” 甄頫笑道:“其一嘛,自然就是希望你能和你那姑丈好好谈一谈,于情于理,都没有拿我甄家做筏子的道理。我们虽不欲和他理论。可他总不能太过了不是? 其二嘛,呵呵,为兄当真有些不好意思说,只是……” 贾环嘴角弯起。道:“大兄尽管说便是,只要小弟能做到的,必然不会推辞。” 甄頫闻言。面色更喜,道:“实是难以启齿。不过因为家中经济艰难,当初为了那乌远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为兄知道三弟胸怀陶朱之术。所以特意向三弟求教。 或是水泥妙法,亦或是玻璃妙方儿,要不那东来顺的秘药……总之,呵呵,只求三弟相助了。当然,最好是前两者,开酒楼的话,毕竟还是慢了些。 三弟,不是为兄贪婪不足,只是,为兄也打听过,三弟你这些货物的销售地域,大致就在都中附近,并未南下。 所以,为兄这应该不算是在抢三弟你的生意吧?” 贾环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笑道:“自是不算……不过,大兄,水泥之方,当初已由家父上交朝廷,我那小作坊还是皇帝特许后才能小量生产的,毕竟,这事关军国大事,半点马虎不得。之所以只在神京周遭贩卖一点,没有出去,也是因为这个理儿。 至于玻璃方子,小弟亲自献给了太上皇,这方子已经算是太上皇的了,小弟不好私相授受。不过,以甄府与太上皇的关系,想来只需写一封奏疏与太上皇,自然不是问题。 东来顺的秘方却是没有任何问题,大兄只管使人去要就好。” 甄頫闻言,面色已然不悦下来,沉声道:“为兄不是已经说过了,老祖宗早有严令,不许族人私自上疏太上皇,否则严惩不贷。三弟,为兄又不是向你求财,你……别的不说,单那乌远,若真是标价发卖,哼哼,少个五十万两银子,为兄看都不会看一眼。” 贾环哑然失笑,点点头道:“是……这样吧,玻璃艺品,在大秦还是个稀罕物,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内务府专营,且以拍卖会的方式进行。都中的发卖,由九郡王负责。金陵方面很快也会有货物运来,到时候,便由甄家负责,大兄你看如何? 水泥也可照此例,可能不大多,但都交由大兄处理。” 甄頫闻言,有些犹疑道:“这……有赚头吗?” 贾环笑道:“大兄,最为生发的经济之道,无过于专营和垄断。我控制着技术和出货,你负责发卖,从中抽成。一年获利二十万两,并不是难事。” 甄頫闻言,却并没有太多喜色,垂下的眼帘中简直遮掩不住贪婪之色。 只抽成,一年就能获利二十万两,若是由他自己掌握生产发卖,那…… 一年岂不是有百万之数还要多? ……(。) ps:感谢书友“乌拉永远”、“拿着鼠标乱点”、“梦回天涯浪子”以及“良辰”的打赏。 感谢书友“曾经飘逸的风”的打赏。 感谢书友“圻宁”、“哈哈就呵呵”、“不负卿”、“索蓝宇”“醉梦迷月”“1同窗少年都不见”“魔皇”及“巫师家庭”的打赏。 并不愉快的一个生日,因为你们在而轻松了许多。 另说一下,因为出了贾府外,几乎所有人物都是原创的。 所以我需要大量的人名。 没有用软件去生成,直接就顺着粉丝榜写了。 没写到的其实也已经有了规划安排。 欢迎想要龙套的书友报名,后续需要的人名实在是太多了…… 正文 二百五十四章 实力大增 贾环在一旁看着甄頫脸上怎么遮掩都掩不住的贪婪炙热,只觉得好笑。 不过想来也是无法。 再英明的一个人,自幼便生活于奉承与无敌中,免不了定位会不清楚。 古来多少雄才大略的帝王都是如此,又何况一生于富贵乡,长于妇人手的纨绔膏粱? 因此,接下来,不管甄頫如何利诱甚至威逼,贾环只是笑而不答。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撕破脸皮时,忽地,从外面进来一身量高挑的姑娘,正是奉圣夫人身边的梓雪。 见到梓雪后,原本面色都已经开始狰狞起来的甄頫,如白霜遇到炙阳一般,瞬间重新变成了温文尔雅。 不过,一双眼睛还不忘充满威胁的瞪了贾环一眼…… 贾环只觉得好笑,只是依旧跟着起身迎接梓雪。 那梓雪面容端庄,气度根本不像寻常丫鬟,看着甄頫和贾环,面色竟不带一丝卑贱,她微笑道:“老祖宗歇息前忽然想起,说三爷明日一早就要启程,还有正事要办,不可饮酒过度,误了正事,所以就嘱咐奴婢来叮嘱一声。” 甄頫闻言面色微微一变,随即赔笑道:“老祖宗实在过虑了,我……” 甄頫话没说完,贾环就插口接哏道:“还别说,到底是太老夫人英明,我刚是喝的确实有些过量了,头都有些晕了。嗯……太老夫人言之有理。俗语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既然如此,大兄,我们就此散了吧?来日有机会,小弟一定在神京都中摆下大席侯着大兄你的大驾光临。” 甄頫闻言,心里恼火,可面子上却不得不挤出笑脸,道:“三弟太客气了,还是再坐一会儿吧。咱们兄弟再好好聊聊……” 贾环目光醉意微醺,玩笑道:“大兄,还是罢了把。小弟信奉一个做人原则,那就是凡事要懂得适可而止。需当心过犹不及,还要谨记知足常乐。既然已经酒足饭饱了,小弟也就不好再打扰了。太老夫人已经休息了,晚辈不好再叨扰,麻烦大兄与梓雪姐姐代晚辈告罪一声。明早离去前就不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甄頫闻言,面色一阵青红变换,眼中满是不甘。 可太老夫人的得力丫头梓雪就在跟前,他也不好发作。 不然传到太老夫人耳中,没他好果子吃。 梓雪倒是客气的点了点头,应下了。 贾环微笑着拱拱手,对甄頫道:“大兄,后会有期。” 甄頫纵然满腹不甘,可此刻也无能为力,只能强笑道:“后会有期。” 贾环哈哈一笑。转身就走,却又被甄頫喊住,不悦道:“三弟,有夏和立冬既然已经送给你了,你怎能不带走?”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回头看了眼惴惴然的两个丫头,心道若是将她二人留下,怕是要受刁难。 罢了,好人做到底吧。正巧其中还有一擅丹青之术的,回去好给四妹妹当绘画老师。 念及此,贾环再次拱手谢道:“如此,就多谢大兄了。” 说罢。又对忐忑不安,面色凄慌的二女道:“你们放心,贾某虽然只是一粗鄙武夫,不通文墨。但家中姊妹们却每人都饱闻墨香,腹有文华。你二人跟我回去后,便去跟我家中姊妹们去作伴吧。” 而后。又对目瞪口呆的甄頫道:“劳烦大兄使人将她二人并身契送去宁国府,小弟再次谢过大兄!” 最后,贾环对着众人拱手一礼,大笑而去。 …… 因为没了来时车货的拖累,贾环一行人快马加鞭,两刻钟后便重新回到了宁国府。 众人下马后,没有多言,急匆匆的一起朝正房侧厅走去,包括那位一直跟在贾环身边的哑婆婆…… 天下,何时又多了一个武宗? 半路上汇合了纳兰森若,贾环紧绷着脸,道:“都安排好了么?可有半点怠慢之处?” 纳兰森若一边快步紧跟,一边恭声道:“看到对牌,小的就知道三爷的意思,哪里敢有半点怠慢!将那位爷安排进了厢房列第一等的客房中,吃穿用度全都捡最上等的挑好了送了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位爷似乎并不喜欢这样,还将两位派去服侍他的丫鬟都请了出去。衣服什么的也都没换,端进去的山珍海味也让换成了五斤牛肉和两斤老酒……” “……” …… “咚咚咚!” “进来。” 贾环面带微笑,和韩家兄弟并帖木儿父子和哑婆婆以及纳兰森若一起推门而入。 客房面积很大,不算很奢华,但也还不错。 干净雅致。 乌远依旧身着一身粗布麻衣,脑后的长发也仅用一根麻绳随意束起,一只手放在所坐椅子前的桌子上,手中握有一把不起眼的黑铁长剑,另一只手,抓着一瓮酒坛,大口的喝着。 气度渊渟岳峙,却又洒然不羁。 也是,只有这种人物,这等气度,才配的上他武宗的实力。 “远叔!” 贾环进屋后,面带灿烂笑容,看着乌远道。 乌远一双黑眼环视了圈众人,在哑婆婆身上顿了顿,而后道:“公子,你毕竟为家主,不好太过客气。而乌某,乃是家将,亦不好坏了规矩。还是,该怎样,就怎样的好。” 贾环笑道:“远叔,你是武宗嘛,哪里真能一样?万一怠慢了你,你哪天一走了之,我岂不是悔也悔死了?我可不是甄頫那种没眼光的人。” 乌远微微垂头,眼神有些出神的看着桌面上的铁剑,用低沉的声音道:“乌某自认还算是一大丈夫,既然在太老夫人面前与你起誓,自然言出必行。又岂会,一走了之。” 贾环不大适应和这种在某一领域刁炸天的人物打交道,心中总是不自主的产生敬意,他讪讪一笑道:“是我失言了,失言了。” 乌远轻轻摇头,淡淡的道:“某自从武而今,除了打根基或是武功未大成前躲避仇家时才会回甄府外,其余时间多是在外浪迹江湖,磨砺武道。什么样的苦没吃过、没见过?所以,你大可不必在这方面有什么担心。” 贾环点点头,便略过这一茬,好奇的问道:“远叔,我听说,江湖上的武宗其实都是有数的,就那么些个。你既然浪迹江湖这么久,为何会那么低调?我有几个江湖朋友,却从未听说过你。” 乌远淡淡的看了贾环一眼,道:“我没有留在中原,而是去了边疆塞外。手中的剑,也都是以胡人之血磨砺而成的。” 贾环讪讪一笑,道:“远叔,我可说好,我可不是在怀疑你什么……别的不说,只看你这一身气度,就知道你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乌远摇摇头,道:“江湖上装腔作势的人太多,别说是你,有时连我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公子,你还是安排我的差事吧。我想,尽快有个事做……” 贾环有些没出息的搓了搓手,道:“我这里暂时没什么活计能用到远叔你这样的大高手啊!” 一旁的韩大许是实在看不下去贾环这个怂样了,沉声道:“乌前辈若是不见怪的话,这段日子里还请乌前辈保护好环哥儿。此次下扬州,绝非小可。八日前,魔教教主就曾亲袭环哥儿,若非当时暗地里有高人相助,怕是……” “魔皇?姬无夜?” 乌远眉头微皱,沉声道。 此言一出,哑婆婆脸色陡然一变,对贾环点点头。 两个意思,一则是肯定了乌远的话。 二则是,确定了乌远武宗的身份。 哑婆婆能知道魔皇的名讳,还是因为她与明教教主董千海一家人颇有渊源之故。 否则的话,换做一般的大高手,都很少能知道魔教教主的大名叫做姬无夜。 最多,只能唤他一声魔皇。 能确切知道魔皇大名的,一般而言,都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武宗…… 乌远沉声道:“姬无夜此人,行踪诡幽,手段更是奇邪难定,又兼行事极为小心,所以,很让人头疼。不过…… 他心性胆小谨慎,一击不中,若非必要,很少再会出手……” 贾环奇道:“一次不成就放弃?那他还出什么手?” 乌远道:“他出手原本就很少有什么目的性,或是兴起,或是无聊……死在他手下的人,有江湖人,有官员,有农人,还有商人,男女老幼皆有,而且身份各不相同。有的时候,他甚至连魔教中人都会忽然下辣手杀之。” 贾环无语道:“他是不是走火入魔,神经错乱了?” 乌远摇头道:“走火入魔的人,绝不会一击不中,便飘然远去,再不出手。这种谨慎的心性,常人都难有,更何况走火入魔之人! 不过,就算姬无夜的目标真是公子,公子也不必担心。只乌某在公子身边,本已有十成把握护得公子周全,更兼有公子身边的亲兵和家将弓弩手。 若是配合得当,莫说击退姬无夜,就是设下圈套,击杀于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了乌远的话,众人面色均是一喜。 他们喜的不是能杀魔皇,而是乌远进入他们这个圈子后,亲兵圈子的实力遽然大增。 先前贾环的家将亲兵队伍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是,却始终缺少一个顶级的核心武力压阵。 没有一个能扛鼎的中心武力,亲兵队的实力就始终难入顶级。 但,现在不同了。 如今的实力,他们就连诡异莫测身手绝伦的魔皇,都有信心留下! ……(。) 正文 二百五十五章 吃醋 翌日,江南大雪。 美则美矣,却也延累了行速。 福船缓慢的行驶在秦淮河上。 贾环站立于甲板上,虽寒风料峭,他头上的斗笠也已经沾满了片雪,可他却依旧满脸陶醉的观看着秦淮两岸的美景。 冬雪秦淮,绝对是一种极美的风情。 秦淮两岸,曾经如同薄妆美人一般的依依杨柳,此刻都着了一身白雪装,却似愈发柔美动人…… 而岸边上的建筑楼阁,更让贾环观赏的如痴如醉。 飞檐斗拱,粉墙碧瓦。 配合着漫天大雪与悠悠秦淮,竟构成了一幅绝美的江南水墨画。 “环哥儿,进去吧。不能上三楼,上二楼也行啊……” 韩三一脸怪异的表情,眼中忍笑的看着贾环,劝道。 贾环觑着眼看他:“我喜欢看景儿,怎么着,不行?” “噗嗤!” 韩三喷笑出来,不过见贾环怒目相视,连忙收敛笑容,语重心长道:“环哥儿啊,不是哥哥们说你,这小妾是真不能再收了,你才十一不到十二啊,这都几房了?难怪你表姐恼火,把你赶出门了,哈哈……” 贾环一脸悲愤道:“她俩不是小妾!是我给四妹妹请的画画先生!” 韩三鄙视道:“说谎都不会说,有这么年轻好看的先生吗?还是一对双棒儿……” 贾环“哀莫大于心死”,不再辩解了,一副“天下无知己”的风骚表情,傲立于秦淮河上,迎着漫天的雪花,感受着人间孤寂…… “三爷!” 一道脆声声的呼唤,瞬间让贾老三出戏,他猛然回头,满脸灿烂的看着身后,喜道:“紫鹃。你家姑娘气消了?” 韩三在一旁,嘴巴张的大大的,无声大笑着走了,还不忘回手比划一根中指。傲立风中…… 紫鹃闻言,抿嘴笑道:“三爷你自己上去和她说吧。” 贾环有些后怕的抓了抓耳朵,道:“她不会再扭我耳朵吧?” 随后,又幽怨的看着紫鹃,道:“我先前跟你求救的时候。你怎么不救我?” 紫鹃心道,你都把姑娘抱怀里了,我上去干吗? 她抿嘴笑道:“又不是真疼!” 贾环闻言皱眉,嗔道:“真不解趣!” 紫鹃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没吐出来…… …… “林姐姐~” 贾环小意的赔笑道。 “环儿你在那里站好,甭跟我嘻皮笑脸的!” 林黛玉嗔了贾环一眼,蹙着眷烟眉,娇声喝道。 贾环心里好笑,但只要林姐姐不在啼哭她老子就好。 林如海虽然还尚在,如今却是连床都下不来了…… 贾环一脸无辜的站在那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林黛玉,咧嘴露出一口的白牙,嘿嘿傻乐。 “呸!” 笑容是能感染的,贾环充满阳光的笑,让憋了半天心气的林黛玉有些忍不住了,借一声啐,拼死压下快要喷出口的笑! “环儿,你说立冬和有夏不是你收房的人?” 林黛玉“厉声”问道。 贾环举手:“我以我大舅舅的名义发……呃!” 林黛玉一个“箭步”上前,玉手如电,“咻”的一下拿住了贾环的嘴角。俏脸涨的通红,也不知是笑还是恼,嗔怒道:“我就知道你原是在哄我!” 尽管脸皮被林黛玉那只凉凉冰冰的小手揪的一点都不疼,可贾环还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求饶道:“林姐姐,小弟真是冤枉啊!你瞧瞧,苍天都在怜悯小弟的奇冤,飘起大雪来了!唉,天啊,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唉,地啊,你……哎哟喂!” “呸!窦娥有奇冤是六月飞雪,如今都十二月了,飞雪难道不是正理儿?偏你瞎攀扯!你给我好好说话,这两个丫头你准备怎么办?” 林黛玉手上用力,气恼道。 贾环耐心解释:“甄家老大送的,他说不要就是瞧不起他,没法子,我只好收下了。当然,我现在肯定不会将她们收为小妾的,我都才认识一天,一点感情基础都还没有…… 别恼别恼,听我说,我是这样打算的。这次南来呢,原本就打算给小惜春请一个教习画画儿的女先生,最好再给二姐姐请个教琴的女教习。 小惜春很有绘画天赋,只自己画画不出名堂来,多学点才艺总是好的。二姐姐呢,平日里总闲着也无趣,所以我也想让她学点东西。 正巧,立冬正好会丹青之术,两人还都会琴艺!嘿嘿嘿,免了我再去寻女先生了,就是这样!” 林黛玉闻言,嗔道:“那你昨儿怎么不和我说清楚?” 贾环叹息一声,伸手将捏着他脸皮的一只小手握在手里,道:“我也是难啊,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话说杭州西湖灵隐寺边的那个土财主,都还有个说话的机会,偏我……哈哈哈!别打别打!开个玩笑而已,你恼什么?” 贾环将握着小拳头不停捶打他的林黛玉拥住,小意的陪笑道:“不过是逗林姐姐开怀一笑罢了,小弟又没读过甚书,也瞧不懂得何知州家里有一只叫关关的贼厮鸟有甚好背的,甄府大老爷居然还让我背,我贾环堂堂大丈夫,背个鸟儿像话吗?我背他个雎鸠!” “噗嗤!就会作妖!” 林黛玉俏脸通红,眼眸如水,波光流转间,难忍笑意的嗔道。 贾环拥着她的两个消瘦的肩,没有放开,轻声道:“林姐姐,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到扬州了……咱们可说好了,不许你哭。姑丈身体本就不大好,正需要静心修养。维持一个愉快一些的心情,对养病非常有益。你要是见了姑丈,不停的流泪,姑丈的病怕会好的慢些。” 林黛玉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娇艳的红晕也消散了,一双美眸中,水光凝聚…… 贾环柔声安慰道:“林姐姐,咱们一定会尽咱们最大的努力。来为姑丈养病。跟着来的王太医虽然年轻,但一身本领已经得到了太医院王医正的真传,咱们又带了那么多的好药好参来。放心吧,一定没事的。” 林黛玉垂下臻首。无声的流起泪来。 贾环有些挠头,昨天下船时派快马先去扬州打探的人回来后说,林如海虽然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但,一日里清醒的时候只有小半天…… 请了多少名医。都说只是日子长短了,不过是挨着,已经病入骨髓。 马上就要到扬州了,再说善意的谎言去安慰林黛玉,万一有不忍言之事突发,怕她更受不住。 所以,贾环现在不得不渐渐的给她打“预防针”。 其实,林黛玉本身又如何不知,若非林如海当真已经病入膏肓,又怎会打发人要接她回去? 这是要见最后一眼呢。 纵然林如海待她…… 纵然心中有些心结……可说到底。林如海终究是她的生父。 只要他活着,她就不是一个孤零零的,没有至亲的失怙无家之女。 可爹爹若不在了…… 原本泪水就多的林黛玉,念及此,哪里还忍得住心中的惊惧惶恐,哭泣起来。 贾环见她面色如此,心中怜惜,变拥为揽,将她揽入怀中,轻轻的抱住。柔声宽慰道:“林姐姐,不怕,不怕,还有我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靠在他胸前的小脑瓜哭的更汹涌了。 贾环不得不改变策略:“林姐姐啊,姑丈家族里已经没甚亲人了,在这个世上,就只有你一个至亲了。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只能依靠你。你若是撑不住了,他还能指望谁啊?” 林黛玉哭声顿了顿,哽咽道:“可是……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贾环笑道:“这叫什么话,林姐姐你能做的事情多了!外面的那些琐事杂事,全交给小弟就好,这些都是简单的小事。林姐姐要做的,却是小弟万万做不了的大事。” 林黛玉抬起头,一双蕴满泪水的眼睛看着贾环,惴惴道:“什么大事?” 贾环道:“就是要让姑丈开开心心啊……病人的情绪,和治疗效果关系非常大的,尤其是不能担忧过甚,发愁失眠。纵然……纵然真有个万一,也要让人没有挂心,踏踏实实的去,对不对?我知道林姐姐一定能做到的。” 林黛玉呜咽着流泪,却还是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不安:“环儿,我真的好怕……怕在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人。爹爹和娘亲都……” 贾环揽着她肩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柔声道:“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还有老太太,还有那么多兄弟姊妹,还有我啊。难道你还不信我?放心吧,日后谁都欺负不了你,谁敢欺负你,我保管锤他!” 林黛玉又道:“可是,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兄弟姊妹们大了后,也都要成家离开,就是你……日后不也要听郡主的?她若不让你保护我,那怎么办?” 贾环哈哈一笑,道:“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杏儿绝不至于此。” 林黛玉闻言大恼,“噌”的从他胸前离开,仰着梨花带雨的俏脸,蹙眉怒视着贾环,又怒又委屈的泣道:“你还说要保护我……你现在就开始护着她了!以后还不更听她的?日后她若不喜我,定不让你来看我,呜呜,你都是哄我的!”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不顾羞恼的脸色涨红的林黛玉的挣扎反抗,重新将她揽入怀里,等再次靠到贾环胸前时,林黛玉也就不挣扎了,不过还是哭泣:“你就会欺负我……” 贾环道:“你放心就是了,杏儿要是敢欺负你,我保管也揍她的屁股!不过,你也不许吃她的醋……” “你……” ……(。) PS: 感谢书友“雾里看沙”、“不如释然”的打赏。 感谢书友“蒙古雪狼”“天空的雾霾”“巫师家庭”“挖洗拍狼”“虫鱼鸟兽”“巫山雨陆0209”的打赏。 心情阴霾,但正在恢复。 谢谢众书友的关心。 正文 二百五十六章 心意 “你……你浑说什么?” 林黛玉一张俏脸红到了极致,蕴满泪花的眼睛愈发凝水,看着贾环有些惊骇,还有一些……微喜? 贾环眨着一双无辜的黑眼睛,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你是大姑姐呀,不能吃弟媳妇的醋!嘿嘿嘿!” 看着这瘪三那副得意洋洋的熊样儿,一股羞恼邪火“蓬”的一下从林黛玉心里升起,眷烟眉蹙成了麻花,双眼中的泪花忽地就无影无踪了,小嘴紧紧抿起,小鼻子里喷着火气,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我让你嘿嘿嘿”,而后,多愁善感的林妹妹瞬间化身小母老虎,踮起一双踩着翠色绣鞋的小脚,张开小口,一口咬在贾环的肩头…… 贾环如今的肌肉比皮革还要硬,但凡稍一用力,怕是连她的小门牙都能崩掉。 可他哪敢用力? 不仅不敢用力,还得尽量放松那一处的肌肉,好让林姐姐咬的舒坦点…… “哎~哟~喂……” 见贾环浮夸的**着,林黛玉更气,咬的也更狠了。 贾环真觉得疼了,哭笑不得道:“林姐姐,我的肉又不香,你咬我做甚?” 不说还好,这话一说,林黛玉本已干涸的眼睛瞬间又充满了泪花…… 当本小姐是傻子吗? 你想搂就搂,想抱就抱,脖子里儿手也敢往里伸…… 若非…… 你居然还问这话? 可见,他只是不尊重,轻薄于我…… 念及此,林妹妹眼中的泪水如同决堤了般流下,心里满满都是伤心。 贾环见状,连忙收起嘻皮笑脸,抱紧了挣扎着要离去的林黛玉。 “你放开我!” 林黛玉气恼的俏脸通红,眼睛里也都是恼火,怒斥道。 贾环不放手,诚声道:“林姐姐。我懂你的心的。方才只是想逗你开心,没想到太过愚笨,成了惹你伤心。” 林黛玉闻言,稍缓挣扎力度。将信将疑的看着贾环。 贾环柔和的笑道:“若非心里喜欢林姐姐,小弟哪里会对林姐姐这般好?陪吃陪喝还陪玩儿!” 林黛玉闻言,脸色微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贾环。道:“你又哄我?” 贾环摇头正色道:“我岂会在这种事上浑说?小弟心里一直都对林姐姐很有好感,不只是因为林姐姐你长的那么好看,堪称人间绝色,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你懂我,只要一个眼神,你就能懂我。” 林黛玉俏脸通红,但眼睛将信将疑道:“可是……你明明说你喜欢的是云儿?” 贾环闻言,干干一笑,抓了抓脑袋。道:“也……也喜欢,都喜欢。” “呸!” 林黛玉气恼道:“你当我是什么?你竟想让我跟你做妾么?” 贾环笑道:“怎么会……我想着,咱们都还小,就算现在想成亲也不能……哈哈哈,别打别打,羞什么,就咱们两人在,旁人又听不到……好好好,我好好说话。 我现在是一等子,再提一级。就是伯。除了一位伯夫人外,还有资格娶一平妻,平妻也是妻啊,地位不比正妻低!等到再提一级。就是侯爵,嘿嘿,那就又能娶一平妻了!” 林黛玉没高兴,虽然依旧羞红着一张脸,一双灵眸却紧紧的盯着贾环,道:“那你先娶谁?” 贾环闻言一滞。巴巴儿赔笑道:“这有什么区别……” “你要先娶云儿?” 林黛玉恼恼的道。 贾环连忙否认,道:“不,绝对不是。我打算着,等立下大功,灭尽匈奴后,得封冠军侯,然后再与你二人一起成亲!” 林黛玉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可话却不是这么说的:“呸!谁和你成亲?也不害臊!” 贾环哈哈大笑道:“是是是,是我不害臊,整日里想媳妇儿!” 林黛玉这会儿可能忽然“清醒”过来了,为自己刚才的胆大言语而感到震惊,此刻俏脸愈发滚烫,从贾环怀里挣脱,还连连推他:“你快离了我这地儿,我不想听你的浑话了。快走,快走……” 贾环悲愤道:“林姐姐,你可不能吃干抹净不认账啊!那小弟这张嫩脸以后该往哪儿搁啊?” 林黛玉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可听到“以后”二字后,心里愈生羞意,这……这岂不是戏文里说的私定终身吗? 刺激归刺激,可也太不像了…… 以后该如何面对,羞也羞死了! 念及此,林黛玉再也无法和这坑蒙良家小女子的臭不要脸的共处一室,不顾他的抗议,连连用力将他推出门,然后一把闭合房门,又反身靠在门上,用身子顶住,只觉一张脸滚烫滚烫的…… 忽又嫣然抿嘴一笑,光艳明室。 至少,能有一个贴心的依靠,不再孤寂无助了…… …… 贾环带着一脸骚包得意的笑容,从外间走过,路过板着脸看他的紫鹃时,还轻挑的吹了个口哨…… 紫鹃恼道:“三爷,从今儿以后,你可不能负了小姐。” 贾环笑道:“三爷我是那种人渣吗?你放心,从今儿起,三爷我就是林姐姐的人了,她会对我负责的。” “你……” 紫鹃不是能开玩笑的人,闻言气个半死。 贾环哈哈笑道:“行了,给林姐姐端洗脸水进去吧。小小丫鬟,也敢管本三爷的事?刚偷听了吧?仔细三爷以后不收你当通房……” 这坏孙说完这句,也不顾紫鹃一张脸不知是气还是羞的红到发紫,就大笑着颠颠儿的走了。 …… 心情大好的贾环,正想去二楼,看看武宗级的大高手,是怎么调理韩家兄弟的。 当然,并不是说要传什么功夫给他们,而是经验。 宝贵的江湖经验,尤其是与胡人和罗刹对战的经验。 不过当他路过楼梯拐角处时,楼梯下的矮小暗房的房门忽然打开一条缝,露出一抹白…… 贾环不动声色的左右瞧了瞧。见附近无人时,留了进去。 “何事?” 贾环看着一脸恭谨的天涯,问道。 天涯道:“爵爷,自从船进了扬州地界后。四周的眼线明显多了许多。您来看……” 说着,天涯将贾环引到房间里头,一处大概只有一双拳头大小的镂空窗子处,从这里可以向外望去,视角居然还不窄。 “后头的那艘乌篷船。从我们进入运河起,就一直不急不缓的和我们保持着这个距离……” “还有那艘,再往南一点的那艘,爵爷,看出名堂了吗?” 贾环看出个锤子…… “那艘船叫鹰船,两头尖翘,不辨首尾,进退如飞,机动性强。是我大秦水师中,专门伺探消息所用的小船!” 贾环闻言。眉头顿时皱起,道:“你是说……有军方的船都来监视我们?” 天涯白眉轻轻一挑,道:“想必扬州军守备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爵爷是来查他们的,至少明面上是如此。所以……” 贾环闻言后“嘿”了声,冷笑道:“还真是狗胆包天,原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现在看来,这群王八羔子还真有猫腻。” 事关重大,天涯不敢多言。不过,他又道:“爵爷,在船上,我们不用怕什么。这艘福船是战船。船上又备有弩炮,即使是大高手都不敢轻逆其锋。可是上了岸后,我们当真需要当心谨慎。” 贾环嘴角弯起,道:“三爷我巴不得多来几个贼人祭旗……对了天涯,上了岸后,我另有要事要托你去做。辛苦你了。” 天涯躬身道:“但有所命,卑职在所不辞。” 贾环点点头…… …… 因为大雪延误船速,所以,原本计划申时便能到,直到酉时末刻船才将将靠岸。 天色阴沉,看情形,即快入夜了。 甫一下船,就见运河码头上空空荡荡的,除了零落的几个冻的缩头缩脑的青衣仆人外,几无余人。 众人见状,面色微微一沉。 贾环此行乃是公干,出身又如此不凡,别的不说,至少扬州州府衙门和扬州兵备道应该派人来接。 更何况,还有扬州盐政衙门…… 船上的人陆续都下来了,或骑马,或坐轿子,或赶车,一行数十人,就要出发,却见距离码头处不远的一家酒楼里,轰隆隆的走出了一群人。 为首两人,一为中年,一为青年,俱身着锦衣华服。两人身后,则跟着十数青衣仆服的家丁。 为首的两人面色潮红,眼神涣散,走路步履也都踉踉跄跄,需要一旁仆人搀扶着才能前行,然而脸上却多是喜意。 两人脸上的光泽,显示出他们最近的日子,显然过的很舒心…… 一行人顺着官道前行,看方向,竟像是朝贾环一行人走来。 见状,贾环转头,和韩家兄弟对视了眼。 忽地,贾环身旁一原是林如海打发上都中接林黛玉回家的林家管事开口道:“三爷,那两人就是奴才上京时,从苏州林家来的族人。一个是老爷的族兄,名唤林如湘,另一个是他的儿子,名唤林秋安。” 贾环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而那一群人已经走近。 “哎呀,我那侄女何在?我那侄女可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快跟伯父回家看你爹吧!他……他快不好了!” 当首那位明显喝高了的中年冲着贾环一群人高声喊叫道。 ……(。) PS: 早上那一章居然忘记设定发布时间了,囧死…… 另外,咳咳,说明一下,立冬妹纸,你那两个角色没那么简单,伏笔很深的,不真只是以色娱人的扬州瘦马,表打脸…… 还有,这些角色不是专门为了人名而设定,是构思好了人物后,缺人名,恰好就用上了。 不然的话,立冬妹纸是北大女神,又是本书大粉丝,怎么也得安排个公主皇后什么的讨好一下才是…… 另外,求各式人名龙套,虽说用软件也能搜人名,但总觉得那样做没书友们贡献出的人名有趣。 正文 二百五十七章 半年 对于这种人,贾环着实不愿理会什么…… 甚至都没用他开口,韩大回头看了眼,帖木儿驾马出列,居高临下的看着还在嚣张不知所谓的叫嚣的林如湘。 帖木儿从腰后抽出马鞭,而后,狠狠的挥下。 马鞭在林如湘耳边甩出一个极为响亮的鞭花,却并未触碰到他。 但饶是如此,还是将他并搀扶着他的两个仆人给吓的跌倒在地。 至此,贾环没有再多看这群人一眼,在林家管事的指引下,一行人前往了盐政衙门。 到了他这个地步,再和两个“乡下大脑壳子”一般见识,丢的是他自己的份儿。 …… 江南水乡,似是连官府衙门都多了几分华丽柔意。 相比于都中衙门的肃穆和狰狞,盐政衙门大门栏木上的漆雕,似乎更显得人性化一些…… 盐政衙门分为前后两部分。 前面是衙门公房,后面则是家宅。 但千万不要以为这样以来家宅就会小了。 一样再分为前后宅院,院落相套,花园亭阁俱是一样不少。 只是相对而言,要精致一些罢了。 林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林黛玉既然回来了,自然便是主家。 不过她是未出阁的小姐,不好抛头露面,贾环便当仁不让的替他安排起了事宜。 吩咐陪同而来的林家管事并已经近乎失去权利的老管家,将乌远韩大等人迎进客房,好生安顿妥当后,贾环则带着太医,在哑婆婆的陪同下,伴着坐在轿子中由仆妇抬着的林黛玉,一起进了后宅。 许是因为主家人脉不旺,而家主又重病垂危的缘故,整个林府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凄慌。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眼中都是不安。 想来也是。林家也算是世代簪缨之家,家中奴仆多是家生子。 林如海一旦病故,那林家也就相当于绝嗣了,日后他们这些仆人的下场。也就成了未知数。 他们心中有所不安也好理解。 过了垂花门后,仆妇退下,林黛玉下轿,紫鹃连忙上前搀扶住。 睹物思情,看着出生旧地一片萧索。还未进门,林黛玉便已经红了眼圈。 然而此刻,贾环却也不好再劝什么。 将心比心,别说是一心底柔软的弱女孩儿,就是换做是他,怕也难忍难受。 一行人沉默的进门后,扑鼻而来的,便是浓浓的药味,和一股……腐朽之气。 闻到这股味道,贾环身边一直目不斜视的王太医眉头皱起。而另一侧的哑婆婆也暗暗的摇了摇头。 两人都闻出了,那是死气,没得救了。 林如海所躺的拔步床的床侧,有三个挽髻妇人,正在那里垂泪。 看起来也都三十来岁,想来是林如海的姬妾。 三人见竟有男人进后宅,先俱是一惊,不过当看到正中的林黛玉后,心知应是都中来人,便放下心来。 “姑娘回来了!快来看看你父亲吧。他……” 三人中年纪较大的一个,眼睛红肿,素面朝天,声音沙哑的说道。 林黛玉看着躺在床上。连她进门都不知的林如海,早已泪流满面,怔怔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床边。 贾环则对三个妇人拱手行礼道:“三位姨娘,在下乃都中宁国府贾环,家中排行老三。是林姐姐的表弟。遵当今陛下及家中老祖宗之命,特来探视姑丈,并带有太医院太医一位。这位便是王太医,乃太医院王医正之子,家学渊源,我们还是请他先给姑丈看过再说,如何?” 那三位妇人本就是妾室,没甚地位和见识,也搞不清楚贾环到底是什么人物。不过既然能惊动皇上下命,又能请来太医,想必也是大人物。 于是,三位妇人便齐齐于贾环一礼,年长那位道:“劳烦环三爷了,我等无知妇人,难以操持家务。如今家事俱都在堂老爷和堂公子手中,我等卑贱,插不上话。只是,近来郎中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参药也越来越短。我等无法,只盼姑娘回来能做主。” 贾环闻言,面色微冷,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先让王太医看过吧……紫鹃,扶着林姐姐,让王太医给姑丈诊脉。王太医,劳烦你了。” 见紫鹃将哭的不能自已的林黛玉搀扶到一旁后,贾环对身旁的那位年轻人拱手说道。 王太医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暗自叹了口气,而后上前,走到床边,先看了看林如海的面色。 只见他面色蜡黄,双眼紧闭,两腮凹陷,气息孱弱。 王医正又暗自叹息了声后,才坐下,伸手探在林如海的腕上,闭目细细切起…… “你……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家?走开,让我进去!瞎了你们的狗眼,可知我是……哎哟,你们要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们怎么能打人呢?信不信我们去衙门告你们去。我们是林家本家,我们……哎哟!”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纷嚷声,让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那三位姨娘更是面带愤怒之色和恐惧之色…… 贾环见王太医的眉头也皱起,便对紫鹃道:“紫鹃,去前头告诉我大哥,堵住他们的嘴,先每人打断两条腿再说。多叫唤一声,多打断一条骨头。” 紫鹃闻言,脸上的兴奋之色一闪而逝,扶着林黛玉坐好后,便走了出去。 没多时,前面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贾环看着坐在桌子边怔怔发呆的林黛玉,心里颇为心疼。 只是却也无法。 虽然他不知道病入膏肓是什么样子,但从王太医的神色上来看,林如海显然是不大好了。 她爹快玩儿完了,贾环怎么开口劝她别难过…… 过了好一会儿后,王太医才起身,收拾了下医药箱,而后转身看着贾环。 贾环道:“我们去外面说吧……” 话没说完,就听一直出神的林黛玉忽然开口道:“环儿,就让太医在这里说吧。” 声音脆弱。充满了哀伤,但,内中却也有一股坚强和…… 不知是怨还是别的什么味道。 这出乎了贾环的意料。 贾环再三看了她一眼后,才对王太医点了点头。 王太医会意。而后摇头叹息直言道:“病入骨髓已,肺腑暗伤发作,又有慢性奇毒在身,迁延至今,纵然扁鹊华佗在世。怕是亦难解救。不过,正因为都是慢伤,所以暂时还坏不了性命。我再开一个方子,配以人参吊命,半年内当是无忧的。” 贾环闻言后,先看向林黛玉,只见她怔怔的没反应,心里一叹,而后问道:“只能保持这种状态吗?” 若真的只能这样,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王太医摇头道:“倒是可以救醒。每日里可以清醒四五个时辰,养些日子,就是下床活动一二也是可以的。但那只是用人参的效力调出他体内最后的活性,再之后就……” 贾环点点头,道:“那这半年里,就多多劳烦太医了。” 王太医谦逊的摇摇头,道:“若爵爷无其他事,那在下就先去开方熬药了。服药之后,在下再辅以金针救治,今夜想来就能醒来。” 贾环闻言一喜。笑道:“辛苦你了。” 王太医微微一笑,又客气了句,而后便出门离开了。 那三位姨娘听完王太医之言后,又悲又喜。 悲的是林如海果真没救了。喜的则是,林如海居然还能挺半年,还能清醒过来。 至少,这样他还有机会把她们这些无根之人安排一下…… 三位姨娘倒是有些眼色,王太医出门后,她们三个见贾环似是想要安慰林黛玉。便找了个借口,下去了。 紫鹃亦是如此。 不过走之前,给了贾环一个“你别胡来”的眼神…… 房间内清醒的人就只有贾环跟林黛玉时,他才上前,轻轻的握住林黛玉的手,温声道:“林姐姐,宽宽心。王太医也说了,还有半年多时间,姑丈还能清醒过来。这段日子,林姐姐可以好好的陪陪姑丈。而且趁这段时间,咱们还可以遍求奇人异士,天下这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出一个再世华佗来!” 林黛玉垂着眼帘,只是不停的流泪,听了这话后,轻轻的摇摇头,道:“环儿,不必再张罗了,就按王太医说的办吧。这世间庸医太多,万一再治坏了,怕是连半年都挨不过了……这半年,我会好好陪爹爹,好好的生活,不让他担忧,总要让他安心的去。” 贾环闻言,暗自叹息了声,握着林黛玉冰凉的手,微笑道:“林姐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我发现我更喜欢你了。” “你喜欢云儿,就是因为她活的很坚强么?” 林黛玉抬起眼帘,一双微红的眼睛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云姐姐的生活条件那样卑劣,她却依旧每天开心的活着。即使她叔叔婶婶待她不好,她也从无怨言。在知道这些后,我就喜欢上她了,喜欢她的乐观向上,喜欢她的积极坚强。但这与我喜欢林姐姐你不同……” “如何不同?我并不是坚强的人,我没有云儿坚强,想来你喜欢我不如喜欢她多……” 林黛玉又垂下眼帘,语气忧伤的说道。 贾环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是因为坚强而喜欢上云姐姐的,但喜欢林姐姐,却是从我第一眼看到你起,便喜欢了。” ……(。) ps:感谢书友“才高八斗晕菜菜”及“立冬有夏”的打赏~ 感谢书友“索蓝宇东蓠子”、“醉卧平生”及“良辰”的打赏。 感谢书友“kai激a456”、“大侠逍遥客 ”、“挖洗拍狼”、“巫山雨陆020虫鱼鸟兽小鬼响当当”及“巫师家庭”的打赏。 感谢众书友的订阅、推荐和月票。 咳咳,厚颜再求一张推荐,希望推荐票有机会破五万,订个目标! 攒稿中,我知道还欠大家一次爆发,加油!sf0916 正文 二百五十八章 中毒 “那你当初为何……” 林黛玉烟眉轻蹙,不解道。 为何跟老太太提亲的时候,说喜欢史湘云,而不是她…… 贾环看懂了她的眼神,微笑道:“你和云姐姐不同,你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她要是知道我这个孬孙竟然敢惦记着她的心头肉,我怕她捶我。” 林黛玉闻言,凄然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随即又消失无踪,被痛苦掩埋,她低声道:“你就爱胡说……那,现在怎么办?” 贾环看着她眼中浓郁的痛苦,心中忽然了然,原来,不是林黛玉不孝,在她昏迷不醒的父亲面前谈情说爱,而是…… 她不得不转移话题,转移注意力,否则,内心的痛苦或许会将她煎熬疯了。 纵然她天慧早成,可幼年丧母又丧弟,还是因为她父亲…… 虽然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可,总归还是因他之故。 后来,她本意愿与她爹相依为命,生死相依,可却又被远送都中,以免牵累…… 父女二人数年难见一面。 直到现在,这最后的至亲,竟也要没了。 往后,她就要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成了失怙不祥之人。 这样的人,又岂会有好日子过? 看看史湘云吧,她那叔父和婶婶尚且是亲叔父和亲婶婶,可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堂堂侯府大长孙女,居然沦落到不得不靠做针线活维持生计的地步…… 而林黛玉,却连一个林姓亲族都没了。 纵然从苏州老家来了两个,还那般可恼…… 可想而知,她的心中是怎样的孤冷。 若是没有贾环陪在身边说说话,照顾她,温暖她,那她的心性将会受到怎样的打击和磨难…… 若是如此的话,那日后她的心性只怕会愈发偏激,敏感。 她只能用一张刀子一般的利口。将她自己武装的和刺猬一般,唯恐受伤,却愈发受伤,因为她得罪尽了人……(这是我猜想原著中林黛玉性格成型的原因之一) 念及此。贾环心中怜惜倍生,握紧林黛玉的手,笑道:“现在自然不怕啦,要是老太太发怒,只管让她打就是。我皮厚,不疼。 反正啊,我这辈子是赖上林姐姐你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现在就是一块糯米糕,粘上你,凭你怎么甩都甩不掉!” 林黛玉嘴角微微的弯起一个弧度,轻声道:“我不甩呢,不然,我一个人。好怕的……” 贾环闻言,柔声道:“林姐姐,你放心,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的。这一辈子,我宁肯负天下人,也绝不会负你。” 林黛玉面色终于露出一抹笑意了,眼睛明亮了些,眼神也多了些热意和生气。 “环儿,那苏州来的人……” 林黛玉有些迟疑道。 贾环不屑的嗤笑道:“他们能翻起什么浪?这世道也是奇了,三爷我好容易出京一趟。没等我使坏去欺男霸女,刮地三尺,居然还有不开眼的敢把主意打到我女人身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三爷我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一个个都忘要了锅是铁打的!” “呸!” 被“我的女人”四个字刺激的俏脸通红的林黛玉啐了这臭不要脸的一口,没好气的低声道:“再浑说,仔细着。” 贾环嘿嘿一笑,道:“罢了,今日咱们第一天回家,看在他们也姓林的份儿上。就把他们赶出去就是,哪来的回哪去。不过,这几天的费用得结算一下。” 林黛玉闻言,眼中的笑意多了些,不过还是轻轻摇头道:“算了,要不了多久,爹爹就要回苏州老家了……他们既然能从那么些旁支族人中抢来这份差事,想来,在苏州那边也是说话作数的人。若是得罪太狠,我怕日后爹爹的事会……” 贾环呵呵一笑,道:“放心就是了,咱们又不是平头老百姓,可随意让宗族欺负去了。再说,如今林家的族长还是姑丈,要将族长传给谁,全是姑丈说的算。到时候,再挑一恭谨之人传了便是。唉,可惜了,要是我出身微寒,这会儿直接入赘过来,嫁给林姐姐你,那族长就由林姐姐当算了。” 饶是此刻心里悲痛无比,可听到这三孙子的话,林黛玉还是忍不住伸手探到他脸皮上,揪住了贾环的脸皮,嗔道:“不许再浑说!” 贾环嘿嘿一笑,微微铜色的皮肤,一双极为有神的笑眼,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满满都是阳光。 这阳光似乎能照进林黛玉的心中一般,减缓了她心中的冷。 过了一会儿,王太医再次进屋,身后跟着紫鹃,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钵药。 简单客套了几句后,王太医走到林如海床边,从药箱中取出金针,准备施针。 贾环亲自出手帮助,将林如海的衣衫褪去,露出如柴瘦骨。 林黛玉和紫鹃两人避开到屏风后,焦急的等待。 从王太医出针的速度和力度来看,他应该是一个武人。 而且,道行并不浅。 不过,贾环倒也没有太奇,自古以来,医武不分家。 以他所使出这套针灸的针法来看,对力量的要求极为高,普通人想来是无法办到的。 自大秦开国以来,太医院医正之位就始终由王家把持着,几乎快要成了世袭。 若非确实有几分了得的本事,却也难做到这一步…… 两刻钟后,满头大汗的王太医才收针。 将搁置在一旁桌子上已经凉却下来的药钵端来,贾环将林如海扶起,此刻林如海已经微微恢复了些神智,虽然还是闭着眼,可似乎已经能听到人话,知道配合着张嘴了。 一钵药灌下后,王太医才松了口气,拿出帕子擦了把汗后,道:“一个时辰后,林大人就能醒过来了。夜里在下再来施一次针,用一次药,日后应该就不会再轻易昏迷了。 只可惜,还是来的迟了。若能早来三月,就能压制住他体内的慢毒,甚至可以一点点抽离出来,那样的话,倒还有一分救回的机会。 现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好好陪陪他吧。” 这已经是王太医第二次提到毒了,贾环皱眉道:“我姑丈中的是什么毒?” 王太医道:“在西域,有一种叫乌头的草药。乌头虽然有剧毒,但是合理使用它就变成了一味治疗风湿的良药,所以在下才认得它。 乌头本有很强的祛风除湿、散寒止痛的功效。但是,若无病之人饮食中长期混有乌头,那……” 贾环脸色有些难看,道:“这种药难道很常见么?” 王太医摇头道:“并不常见,通常很少有郎中以此下药,因为剂量只能用很少很少一点,稍大一点,后果就会很严重。就我所知,这种药在中原所用极为稀少。倒是听说江湖中人,常有人在吹箭上抹上此毒。 再加上,林大人身上的暗伤乃内劲所为,所以……” 贾环闻言,眼睛微眯,点点头,道:“麻烦王太医了。” 王太医微笑着摇摇头,道:“不敢称劳。” 说罢,王太医躬身一礼,便出去了。 “三爷,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可恶,竟敢下毒害姑老爷!” 外人出去后,贾环将林如海的衣衫穿好,林黛玉和紫鹃从屏风后出来,紫鹃气愤填膺道。 林黛玉小脸儿板的紧紧的,看着贾环。 贾环看着她点点头,道:“我会查出来的,放心,我有这个能力。” 林黛玉眼圈一红,点点头。 贾环柔声道:“你和紫鹃在这里守着,我先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林黛玉微微嘶哑着声音,道:“环儿,你要当心……” 贾环笑道:“放心吧,我还真想看看,这扬州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究竟还是不是我大秦之土!” …… “环哥儿,如何了?” 韩大见贾环阴沉着脸走来后,连忙问道。 贾环摇头道:“中毒已深,已入骨髓,神仙难救。不过,因为乌头是慢毒,再加上王太医医术高明,还有半年的时间。” “乌头?” 坐在房间上座的乌远忽然皱眉道:“这是西域之毒,也是魔教中人最喜欢用的毒物。” 贾环闻言,脸色愈发阴沉,看着乌远道:“远叔,你说是魔教中人所为?” 乌远摇摇头,道:“倒也未必,乌头虽然在中土不多见,但在西域却很寻常。我曾去过西域一个叫也迷离的地方,那里曾经是成吉思汗三子窝阔台之汗都,那里漫山遍野几乎都是乌头之花。若是有心人想要搜寻此毒,却并不是什么难事。就我所知,除却魔教外,白莲教内也有不少人擅长此毒。” 贾环闻言,顿时怔住了。 白莲教! …… 都中,皇城,大明宫。 “邬先生,这……合适吗?她的辈分……” 紫宸书房内,隆正帝有些迟疑道。 邬先生坐在轮椅上,微笑道:“陛下选秀,哪里还讲究这些?” 隆正帝微微点头,却还是皱眉头,道:“可是据朕所知,此子与她母亲似乎并不和善。会不会,反而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邬先生想了想,道:“陛下可以于她点明,告诫一二。或者……就臣所闻,此子似乎与他家二小姐极为亲厚。陛下您看,是不是可以这样……” ……(。) 正文 二百五十九章 盐商 “环哥儿,那两个林家人怎么办?刚卸了他们两条腿的关节,就唬的什么似的,哭爹喊娘,我都没兴趣收拾他们了!” 韩三笑呵呵道。 贾环哪有心思理会他们,随口道:“让管家安排个林家人去苏州,告诉那边守宗祠祭田的族老,就说这两个东西悖逆无伦,趁家主昏迷之际,苛待于他,不仅缺医少药,并且行为不端,饮酒狎妓,实非可承嗣之人。让那边族老再挑选几个良善之辈,以备候选。” 说罢,便不再理会这一茬,看向韩让,道:“二哥,风哥说的那人怎么回事,还没来?我就不信,他会不知道咱们到扬州的动静。” 韩让摇头道:“现在怕是不方便,虽然没人来接船,但……现在这座府周围,不知道有多少探子在看着。想来,他是有所顾忌。” 贾环闻言,面色微凝,沉声道:“这样不成,我们必须得有一个向导,才能了解情况。否则,什么都做不了。既然他有顾忌,不方便来,那咱就帮他消除顾忌…… 大哥,你带着帖木儿和几个亲兵出门,二话不说,将宅子附近驻足观看的人,全部乱棍打走。敢有多嘴者,就往死里打,只要不出人命就行。真要是还有敢还手的,直接射杀了事! 我如今不大不小也算是一钦差,胆敢窥伺钦差行辕,杀了也不冤!” 韩大闻言,没有说什么,点点头出门了。 贾环又对乌远道:“远叔,我们到扬州来的目的,怕是许多人心里都有数。如果我没猜错,今夜怕是不大会安静。有些不知死活的人,可能会来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一来杀杀我们的锐气,告诉我们这里是扬州不是都中。二来,也警告我们最好不要乱来,去触动他们的利益…… 呵呵。如果有人敢闯进来,一般的高手,就由大哥他们去处理。若有七品以上的大高手前来,还要劳烦远叔。不用与他们啰唣什么,直接击毙!” 乌远手握黑铁剑,看了贾环一眼后,点点头道:“知道了。” …… 扬州古城,城西某处深宅。一间大堂内。 大堂内的装饰奢靡,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都只是等闲。 金描银勒,水磨细雕。 俱在边角不瞩目处显功夫。 或许正是这样,才会让堂上的客人,在不经意间发现惊艳之处。 只是,此刻堂上的众人,却似乎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亦或是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丁点儿大小,咱们是不是也太大惊小怪了些?咱们在他这个年纪里。还满园子疯呢,能做什么? 要我说,随他去折腾算了,我估计他连账簿都看不懂!金銮殿上的那位也是荒唐,派这么一位来,难不成还能指望这黄口小儿给他翻盘不成?” 一名身着员外服,大腹便便,身上穿金戴银,翡翠满身的中年大胖子,满脸不屑的道。 他坐在大堂左侧一溜儿椅子的第二位。显示出在这群人中,并不低的地位。 “百万兄,话不能这么说。此子的情况,却是不能以常理度之。他的那些事。我就不信你金百万不知。可见……” 一个和方才开口说话之人完全不同的中年人,开口笑道。 此人完全就是一副士子打扮,白衣白衫,虽已冬月,却还是手持折扇,身形也清瘦的多。 他坐在右手第四位。也是倒数第二位,显然,在圈子中的地位并不高。 果然,只见那金百万闻言后,极为不屑的嗤笑道:“什么狗屁不凡?根本是两码子事。不过是仗着祖荫,逞强斗勇罢了。 王秀才,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晋人呐,就是喜欢把事情往复杂里整,花花肠子太多。 你说说,他能做什么?如今那刮地皮的怕是没几口气了,他一个毛头小子蒙头闯进来,连个人都认不全! 你也不瞧瞧,今儿他下船进城,连个愿意搭理他的都没有。 还不能以常理度之……呸!” 王秀才闻言,并不恼,至少表面并不恼,还呵呵一笑,只是看着金百万的眼神有些微妙。 他轻轻摇摇头,道:“老金啊,你也别在这里打迷糊。你老金若是这么个粗人,也做不到今天的百万身家……我倒是听说,你有意把你那掌上明珠嫁给甄家做妾。这甄家,可是与这小子家族关系很深哪。老金,你该不会是想,投靠到那边去吧?呵呵。” “你这是在放屁!” 那金百万闻言后面色一变,尤其是在看到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猜疑时,更是急怒,道:“王德成,你这个晋北来的外来户,也敢在这里挑唆离间? 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哼!你们晋商打我们扬州盐商手里盐纲的主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告诉你,你这是在做梦!” 王德成闻言面色连变也不变一下,依旧不急不缓的道:“这才是两码事。没错,晋商是想来扬州做生意。商人嘛,哪里有利可图,自然就想去哪里发财,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 如今在扬州殖盐货的,好像全都是外地人吧?扬州本地上位的,一个都没有。你金百万也不是,凭什么你安徽商人能来,我晋商就来不得?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而且,我们晋商做买卖,从来都讲究公平、诚信。这一点,想来凡是和我做过买卖的人,心里都有数。 至于大家伙儿愿不愿意让晋商来做盐货生意,抵制不抵制,这都是生意上的事,各凭明面上的手段罢了。 但是,若是金兄你和甄家攀了亲,再和贾家那小子站在一起……呵呵,那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你放屁!你……” 金百万被这话一激,心头怒火更甚,霍然起身,指着那晋商王德成就要破口大骂。 然而,这个时候,坐在正中上首的两个人之一,轻轻的咳了声,金百万的声音戛然而止,又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三斤,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中上首坐着的两人,一人白首银发,面容祥和,说话的正是此老,虽然他的声音很轻,也无甚戾气,但他甫一开口,就连他身旁的那位中年人都直了直腰身,下面坐的人更是连呼吸都轻了许多,面色郑重。 三斤,金三斤,这才是金百万的大名。 金百万幼年时家境并不好,出生时,他爹金二谷认为,娃儿出生时定下的目标太高不好。 因为这样的话压力太大,压的娃儿反而出息不起来。 就如同他的爹金满仓和他一样,立下的目标太宏伟,最后反而没成功。 于是,他就很谦虚的认为,日后他儿子一年能赚三斤金子就好,也别想满仓满谷的往家里拉了。没想到,谦虚果然让人进步了…… 自从金三斤发家后,这个名字已经很少有人叫了。 因为他不喜欢,觉得这个名字实在配不上他的英明神武,最重要的是,配不上他的气质。 但此刻,端坐上首的老人开口后,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荣幸,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道:“江爷,不瞒您老说,原先的时候,三斤确实有这个想法,想和甄家结个亲,总想着,除了都中那位外,再找个靠山,也好稳当点。 甄家的威风,就不用三斤多说了,甄家那可是号称江南第一家啊! 只是没想到,我托的人跟甄家的大老爷刚一提,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端茶送客了。人家根本就看不上我这贫贱出身的暴发户。 江爷,事儿就是这么一个事儿,三斤是万万不敢瞒江爷的,满扬淮打听打听,谁不知我金三斤是靠江爷扶持才起家的? 只是这件事本来是一件极丢脸面的事,又事关我闺女的清名,三斤从未张扬过,就连我那女儿都不知道,却不知王德成是如何得知的,还请江爷为三斤做主!” 那江姓老者闻言,便将眼神看向王德成。 王德成见状连忙赔笑道:“江爷,绝不是晚辈不懂规矩乱来。这件事我也是听人说起的,据说是有一次,甄家大爷甄頫在酒楼喝酒时,无意间传出来的。甄家大爷的口吻似乎也不大好听,言语中多有对盐商的贬低之意,晚辈听闻后也颇为生气,所以才会寻百万兄的不是,现在想来,也颇感后悔。百万兄大人大量,还请多多海涵。” 金百万闻言,一张胖脸涨的通红,嘴唇哆嗦着,连声音都变了,激道:“好,好,好一个甄家,我……” “行了。” 眼见他要说出什么狠话来,堂上有数人的脸色有些玩味,那王德成的眼中甚至还闪过一抹兴奋。 偏没等金百万将话说完,江姓老者喝断了他,斥道:“说这么多没用的话,传出去有你的好?怎么,你还想去找甄家的麻烦?” “哼!” 老人旁边坐着的那位一直眯着眼没开口的中年男子,虽然还未开眼,可却发出了声不悦的冷哼声,意含轻蔑。 金百万被那老人喝断,又听了这声冷哼后,脸色陡然煞白,忽地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无比感激的看了眼江姓老者后,又极为愤恨的看了眼王德成,而后才坐下。 晋商之奸诈阴狠,今日他算是再次领教了。 ……(。) 正文 二百六十章 值得吗? “姑丈醒了?太好了,侄儿贾环,见过姑丈。” 贾环再次回到后宅,推开门后,就见林黛玉正泪眼巴擦的坐在床榻边,和林如海在说话。 贾环惊喜的唤了声后,给林如海请安道。 不过让贾环意外的是,林如海看贾环的眼神有些奇怪。 根本不像是在看辛辛苦苦远道而来的亲戚,反而有点像是在看三孙子…… 贾环心里纳闷,再一转眼,就看到林黛玉娇羞无比的坐在那里,把玩衣角,贾环立刻顿悟了。 八成是老家伙刚才已经有意识了,偷听了小情侣之间的悄悄话。 耶?!这个老不羞的!这还了得? “姑丈,不是侄儿说您……” 贾环板着脸,在林如海和抬起头看着他的林黛玉两人惊讶的眼神中,沉着声音开了个头…… 然后,只见他快不上前,走到床榻边,替林如海掩了掩被子,满脸堆笑道:“您太不爱惜自己个儿的身体了,您这样做,可是在往我们当晚辈的心里插刀子,我们多心疼啊……” 一旁的紫鹃面色古怪,林黛玉俏脸愈发涨红,但美眸中已经多了几分笑意。 林如海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臭不要脸的,心里极为纳闷,男人到底要多不要脸,才能肉麻到这个地步? “姑丈,这次我和林姐姐带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来。人太医说了,您这就是操劳过度引起的,累的!其他的毛病都只是诱因而已,只要您能心平气和的好好休养一阵子,保管用不了多久就能康复了! 姑丈,我可跟您提前说好了,打今儿起,您是一点公务都不能处理了,就让林姐姐陪您说话,玩笑!我也会跟前面衙门的人打好招呼。打今儿起,谁敢再拿公务来麻烦姑丈您,我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贾三爷的厉害! 亲王的儿子我都照打不误,一群乡下大脑壳子。看我不锤死他们!” 林如海没有回话,而是转头看向了林黛玉,眼神的意思是: 你看上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 林黛玉和紫鹃下去了,回当年林黛玉居扬州时的闺房去参观了。 林黛玉临走时。给贾环递了一个“你不要作死”的凶巴巴眼神…… 房间内只剩下林如海和贾环两人后,气氛安静了下来。 “姑丈,值得吗?” 沉默了许久后,贾环才开口道。 林如海闻言,长长的叹息了声,而后道:“我林家,世受皇恩,唯有以死忠报效之。岂有值得不值得一说?” 贾环听闻此言后,就果断不再这个事上纠结了。 事已至此,林如海还是一心如此。贾环不认为他巴拉巴拉几句,就能说动林如海。 “你这次来,陛下可有旨意给你?” 林如海见贾环沉默不语,便主动问道。 贾环呵呵了声,道:“没有招我陛辞,倒是让苏培盛来跟我说了会儿话,言语间的意思,像是让我帮帮你,务必让今年金花银的数额再加一成。我问苏培盛,金花银是什么?他又不明说。只说姑丈你知道。姑丈,文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吗?您说说看,老苏这个老太监到底什么意思?” “放肆!” 林如海虽然中气十分不足。可听闻此大不敬之言后,还是怒声呵斥了贾环一声,而后连连喘气。 贾环虽不耐烦,却还是不得不给他顺顺气,拍了拍他的后背。 林如海费力的举起手,挡开贾环。皱眉道:“你贾家亦是世受皇恩,你心中如何竟无半点忠义?” 贾环摇头,道:“姑丈,这您就错了。小子在太上皇面前都对答过好几次了,若是我心中没有半点忠义,又岂会瞒过太上皇的眼睛?” 林如海眉头皱的更甚了,看着贾环,有些不可思议道:“难不成,你是那边的?” 贾环嗤笑了声,道:“我把他儿子都打了个半死,您说我是不是他那边的?” 林如海不解道:“那你这是……” 贾环道:“姑丈,我亦有忠心,但我忠的,是大秦。若有奸人动乱,或有外敌入侵,我就是如同先祖一般战死,都在所不惜。因为我要保护大秦,更要保护我的家人。” 听到贾环的话后,林如海面色一黯,看着贾环的眼神有些复杂,而后叹息道:“我不是你,林家也远不能和贾家相比……那位既然开了口,就没有我拒绝的余地。而且,我素亦有恢复先祖荣光的志向,文官与武勋报效之法并不相同。我的所作所为,并不后悔,只是,却苦了她们……” 贾环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家祖上三代列侯,到了第四代,又承恩再袭一代。 列侯,是以文功获封。 林如海祖上四代,皆为国朝名臣。 到了林如海这一代,国恩没了,就该自己努力了。 他倒也争气,考中了探花郎,又一直做官做到了兰台寺大夫的高级官职。 后来又被隆正帝钦点为巡盐御史。 或许,隆正帝还给他许诺过,待到功成之日,再赐他列侯之位,以续祖功。 一方面是不容拒绝,一方面又难忍酬志的诱惑。 总之,林如海是在死忠的邪路上越走越远…… “那林姐姐怎么办?” 林如海已经是不可救药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处境上亦或是身体情况。贾环可以放弃他…… 但,林黛玉怎么办? 林如海闻言后,眼睛怔怔的看着贾环,说出了一句让贾环很尴尬的话:“若非事已至此,我又怎么会让我的乖女跟你?” 嘛意思?我很差吗? 贾环心中腹诽了句,面色微微尴尬了一小会儿,然后恢复正常,笑道:“姑丈,您放心就是。我贾环别的能耐没有,也办不了什么大事,当不了什么名臣。但保护家人平安康泰,幸福生活的本事还是有的。” “咳咳咳!” 一阵激烈的咳嗽后,林如海瞪着贾环道:“你这是在嘲讽我?” 贾环总算明白林黛玉的小心思是从何而来了…… “姑丈,问你个问题。到底是什么人伤的你?我答应过林姐姐。要替你报仇。” 贾环一边从桌子上拿一个苹果削着皮,一边问道。 林如海皱眉道:“这种事你不要掺和,那些人无法无天,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顾忌。若是你贾家云旗十三将尚在倒也罢了,可是如今……” 贾环烦这老头子看不起人。便炫耀道:“奉圣夫人送我一个武宗级高手,我还有一队亲兵。” 说罢,忽又想起:“对了姑丈,皇上不是派了几个大内高手保护你吗?人呢?” 林如海先是瞠目结舌了半天,而后才缓缓回过神,面色愈发纠结,喃喃道:“若我身边有一武宗,又何以至此?” 纠结了一会儿后,他才回道:“都战死了。” 贾环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我刚还在想。若是有他们在,从苏州来的那两个林家人也不至于狂悖至此,居然敢对姑丈您缺医少药,还敢对林姐姐大呼小叫。” 林如海闻言,面色一沉,怒道:“这两个混账东西!” 贾环先比划了下手里削好皮的苹果,问林如海吃不吃,在得知他没心情吃后,自己“呱唧”咬了口,而后大咧咧道:“姑丈您放心就是。他们敢跟林姐姐喊叫,那就是在找死,侄儿我分分钟教他们做人。一人打断了两条腿,塞马车里。赶回苏州去了。还让人给林家族老们带话,换几个忠厚恭谨一些的来,再有这种的,姑丈您就要招赘婿了。您放心,后面来的肯定老实的紧。” 林如海闻言,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可偏偏对贾环处理事情的手段还算认同。 他年近五十,是久经世事的人了,尤其是这几年,为了稽查私盐,提高盐税收入,很是杀了不少人头,并不是酸腐无用的文人。 可以看出,贾环胡闹归胡闹,也儿戏了些,可处理问题时,不会束手束脚,也没有束手无策。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姑丈,您还没有说呢,你身上的乌头之毒,到底是白莲教所为,还是魔教所为?” 贾环有些执意的问道,眼神也认真了许多。 林如海摇头道:“我又不是江湖中人,哪里知道到底是白莲还是魔教所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因为盐。” 提起这茬,贾环就无语:“姑丈,您就不能萧规曹随,跟着前任的脚步走?非得加那么些税做什么?你加就加吧,可我怎么听说,上缴给国库的税银反而一年比一年少?对了,还有甄家那头,人家太上皇都同意了,用盐税税银替他家还亏空,怎么你这里偏偏拦住?” 林如海沉默了阵,而后道:“你可知盐货到底有多大的利?” 贾环闻言一怔,摇头道:“不知,不过想来应该挺赚钱的。” 林如海摇头道:“何止挺赚钱……国朝一年产盐六亿斤,一斤盐的售价为三钱银子,总共,也就是一亿八千万两银子。其中,两淮淮盐占据四亿斤,也就是一亿两千万两银子。按照国朝十税一的税率,当可获得一千两百万两税银。可是,在我来前,两淮一年上缴的税银不足三百万两。哪怕是到今日,税银依旧不过是六百万两而已。” 贾环瞠目结舌道:“那他们的本钱多少?” 林如海冷笑一声,道:“什么本钱?他们从盐场收的时候,一斤盐不过二十文钱,可卖给老百姓的时候,却高达三百文钱。若非如此,他们从哪得来的暴利,去以珍珠喂猪,以人参养鸡?” ……(。) 正文 二百六十一章 嫁妆 除了在林黛玉面前外,林如海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贾环当成一个孩子。 作为一个强力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贾环在都中的“光辉战绩”。 能自主从武,忍耐非人之苦,说明心性坚毅。 能凭借祖辈余荫重拾旧部人脉,说明不是莽夫,懂人情,不自骄。 能赚得大家业,更说明了有经济头脑,不是何不食肉糜的膏粱。 再加上深厚的背景…… 林如海若还只将贾环当成一黄口孺子,那只能说明,他自己才是一个迂腐礼教的酸文人,认不清事实。 而且,若非正是因为能清醒的看出贾环的能力和潜力,纵然林如海只还有半年的寿命,他也绝不会让唯一的女儿去给人当什么没影子的平妻。 若换个人给他女儿许诺,等他当了侯爵后许她一平妻之位,保管林如海想尽办法也要恁死他…… 混账东西,骗人骗到林家头上了。 大秦亿兆黎民,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草莽中更是龙蛇无数,可去问问他们,有哪个敢期盼能够马上封侯的? 了不起就是奢望能考个状元,日后能做个高官就算是祖坟上冒青烟儿了。 若是从武出身,那就奢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朝廷大将,出征塞外,与胡子罗刹战斗,最后能混个世爵当当,哪怕只是个男爵是个子爵,也要谢天谢地了。 谁敢奢望能成就侯位? 公侯之位,又岂是那么容易得的? 哪怕是开国之初,凡是能封侯的,哪个手下没有数以十万计的滚滚人头,其中还多是鞑虏胡人和罗刹的。 至于国内的战乱……一群拿着兵器的老百姓,杀之有何光荣的? 最重要的是,自荣国北海一战,打残了超级大国厄罗斯的整个南方军团,击毙厄罗斯皇太子并三大公爵后,极大的震慑了大秦周边诸国。为大秦打出了三十年的太平! 虽然小摩擦局部小战争仍然存在,但十万人级别的军团大规模战役却越来越少,几乎再没发生。 因此,封侯的土壤基本上已经失去了。 所以。如果换个人对林黛玉说,等我马上封侯后,许你一平妻之位。 林如海一定会看作轻浮登徒子在骗他女儿。 但贾环不同。 贾环身上本来就有一个宁国府一等子爵打底,他承袭的爵位,是传自世袭宁国公。 也就是说。只要他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发展,本本分分的立功,甚至不需要太大的功勋,武道水平再跟上,那么日后他的爵位就可以一步一步的上升上去,直至宁国公。(类似于红色子弟,只要肯吃苦,又踏实能干,那么发展基本上不会差。咳咳,这不和谐吧?) 所以,贾环所说的话还是靠谱的。 而且他也不是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他的执行能力,林如海也还是认可的。 所以,林如海与他平等相待…… “这么大的利益,又近乎无本买卖,却连应该交齐的税都不肯交。不仅不交税,还多方走私私盐。整个扬州城,从知州知府。再到兵备守道,甚至普通的衙役捕快,都被盐商用银子喂的饱饱的。 堂堂大秦官吏,竟成了盐商的保护伞。甚至是爪牙!在我来之前,那些盐商甚至敢堂而皇之的贩卖私盐,而盐政衙门却视而不见! 非但如此,当我决定下狠手整治这种状况下,本以为已经极度保密了,却不想还是被无孔不入的盐商耳目给探听到。可怜我那妻儿,竟……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咳咳咳!” 林如海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剧烈咳嗽不已。 这世道,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贪婪、黑暗、冷酷和,残忍! 看着林如海眼中的老泪,贾环心内凄然,眼神微冷,却还是摇头叹息道:“姑丈,你在京中为官多年,已经升至兰台寺大夫,应当早就见多了这世间的黑暗和丑恶。既然在都中能忍,为何在扬州却忍不得? 不是侄儿没有锐气,这世间官场何尝真的能够海晏河清?别说官场,就连我那区区一座宁国府,虽百般下辣手政治,可最终,依旧难以彻底清除贪腐。 老太太跟我几番谈话,说的就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 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对不对,但是,姑丈你应该明白才是。” 林如海闻言,眼中的泪花瞬间消失无踪,看着贾环的眼神有些深。 他无法确定贾环是不是看透了他的用心,但…… “环哥儿,你既然受了圣命,就一定逃不得。否则,难免会在那位心里留下芥蒂,日后……” 林如海“掏心掏肺”的说道。 贾环嘴角浮现一抹玩味偏冷的弯起,语气有些感慨道:“姑丈,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一门心思的替那位着想。我问你,林姐姐怎么办?名臣的荣誉,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林如海闻言,惨笑一声,道:“我没想过要做名臣,自古而今,有哪个名臣,会在这文华之地,将出了天下大半顶级文人的巨族都得罪个干净?落一个刮地三尺的贪鄙薄名……” 贾环想了想也是,所谓名臣,所谓口碑,可不就是从这些人口中传出并流传天下的? “既然如此,那姑丈您这是……” 贾环不解的问道。 林如海眼神复杂莫名,叹息道:“我只盼,你能帮我收拾好这个烂摊子,也好让那位,能照顾我林族一二……” 贾环闻言,顿时不悦了,道:“这说了大半天,到底还是没我林姐姐什么事儿?姑丈,您这当爹的,真就不给女儿考虑一二?” 林如海听这话后更不悦,看着贾环的眼神有些敌意,道:“我那女儿,养到最后还不便宜了你这混小子?” 岳父看女婿少有顺眼儿的…… 贾环闻言一滞,然后嘿嘿笑道:“姑丈。不是小子自吹,这日后,除了侄儿我之外,这世间怕再没人能护的住林姐姐一生周全了。跟了我。不管是谁,都欺负不了她。这点,您尽可放心就是。除非我死了,否则,谁都动不得我的家人。谁敢动。我跟谁拼命,天王老子都不成。” 林如海闻言,眼神有些让贾环看不懂,但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点点头,语气有些捉摸不定道:“玉儿她……天生身子孱弱,早有名医断定,她寿元上怕是……而且,在子嗣上,怕也难以承受。你确定。你能护她一身?” 贾环闻言,面色猛地一变,却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因为心疼。 他沉着脸,道:“我一定会护住林姐姐,定不让她早夭。你这个当爹的不称职,她还有我可以依靠。我一定,不会让她遭受苦难。” 贾环看着林如海,一字一句道。 期间,林如海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贾环。 以他年过半百,识人无数的阅历,他相信,贾环的这句话是真心话…… 林如海缓缓的点头。而后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费力的举起手,摸到床榻边,在一个浮起的花雕上,轻轻用力扭转了下,“呼啦”一声。床头木壁靠背上,出现了一处一尺见方的暗格。 林如海又费力的从暗格中抱出了一个木盒子,看着贾环脸色凝结,身影低沉道:“这里,便是我林家四代列侯的积累,和这些年我为宦所积累下的所有家业,也是我替玉儿攒下的嫁妆。环哥儿,今后,你若对我玉儿有半点不好,我即使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贾环闻言,咂摸了下嘴,从林如海手里接过木盒后,打开一看,印入眼帘的,是一张面额为一万两的大龙庄银票。 看这满满一木盒的银票,加起来,少说应该也有二三百万两。 贾环呵呵笑道:“姑丈,您这也不算是清官儿啊!我原盘算着,能有百八十万两就不错了。我接手宁国府时,银库里才区区十几万两银子,比您这差远了。” 林如海瞪着贾环道:“宁国府的家业多在田庄上,我自从升至兰台寺大夫后,苏州的地就都被我卖掉了,自然比宁国府的银库多。小子,我告诉你,这可是我给羽儿的嫁妆,你别胡花了!” 贾环闻言撇嘴道:“放心吧,日后这笔银子,只为给林姐姐延请名医,购买好参好药用。两三百万两虽多,但还不在我的眼中。” 林如海闻言,正欲大怒,可随即怒火却又熄灭了。 贾环目前的身家或许还没有这么多,尤其是现银不可能有这么多,但就总资产而言,却只多不少。 念及此,林如海叹息了声,道:“玉儿的身子骨,只能看天意了,你也不必强求……这些银子,你若有急用时,就拿去用吧,不要拘束于俗礼。只要你能好好对待玉儿,这些东西,你就是全用了,又有何妨?” 贾环摇摇头,笑道:“不是拘于俗礼……实是侄儿并不缺银子用。姑丈,您看这样行不行。日后,等林姐姐身体养好了,康健了,我与她的第一个儿子,可以姓林。等日后分家的时候,这些家当,就都传给他吧,也算是为姑丈您这一脉,再续香火。” “此言当真?!” ……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一会儿下去自领二十大板!” 江姓老者极为不悦的看着匆匆走进来的仆人,沉声道。 那仆人闻言面色一白,却不敢狡辩什么,只是跪地恭声道:“老爷,盐政衙门那边传来急信儿,说从衙门里出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亲兵,凡是围在衙门四周观望的,全都被乱棍打跑了。只要敢顶嘴,那边就敢下死手。 兵备道那边派去的人挨了打后不忿,刚一抽出刀来,大腿和胳膊上就生生挨了一箭。射箭的人还说,再有敢窥伺钦差行辕者,就直接朝脖子上射了。 那边的人差人回来将情况禀报给老爷,还让问问,后面该怎么办?” 江姓老人闻言,面上怒色一闪而过,老眼中亦是闪过一抹凌厉之光,但随即就恢复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扫了眼身旁怒色更甚的中年男子一眼后,对下方地上的仆人淡淡的道:“既然人家钦差都这般说了,咱们不过是商人。是百姓,还能做什么?都招回来……” 老人最后一个“吧”字还没说完,就被下方汹涌澎湃的声音打断了。 “江爷,没这个说法啊!” “是啊江爷,在扬州这个地界。谁还能迈过江爷您去?”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也敢如此放肆?” “方守备,您说说,这事怎么了?” 忽地,一人突然将话头递给了江姓老人身旁那位一直没开口的中年男子。 方守备…… 他还有一个身份,大秦军机阁首席阁臣,大秦统帅三军之太尉,虽爵义武侯而身着斗牛公服之方南天的族弟。 扬州兵备道守备,方东成。 以如此深厚的背景,此刻。却只能和江姓老者平起平坐…… 方东成闻言后,淡淡的道:“此事,本兵却不好出手。他原是打着视察扬州兵备道的旗头,又是钦差。所以,此事还需仰仗在座诸位的手段了。” 方东成的话,令在场诸多大佬都腹诽不已。 连他身旁的江姓老者都微微侧目的看了他一眼,然而,方东成依旧不为所动。 方东成此言与他寻日里的表现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往日,他架子大归大,但真遇到“不懂事”“不明礼”的人。他根本不需要圈子里的人开口,就直接派兵收拾了。 这么些年来,何曾出现过不方便,不好出手的言语? 就连林如海不懂规矩时。他都敢当面直言顶撞嘲讽。 偏现在就怂了? 难不成那连毛都没长齐的跋扈小子,当真令他忌惮? 方东成见众人都目光异样的看着他,心头大怒,又尴尬不已。 他怒这些孙子真他娘的不识趣,老子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还一个个看爷爷似的看着老子。想做甚? 娘希匹! 他也怒他族兄,堂堂大秦太尉,世袭义武侯,居然还特意写信过来,叮嘱他万不得已不要跟那毛头小子起冲突。 窝囊啊!! 众人见方东成怂了,心里不免愈发来气。 金百万可能是为了报复甄家,也为了洗刷立场不定的“罪名”,此刻义不容辞的站出身道:“江爷,不如就由我出个人,夜里去那盐政衙门走一遭,也好让那毛头小子明白明白,这扬州城,不是他耍威风的地方!” ……(。) PS:我有罪,更新晚了,还只有一章,虽然是四千多字的大章…… 本来是想请假的,可看到今日群里进了好多人,还有打赏的,投票的,实在没脸请假。 今儿,实在是难过啊。 我爸爸那一边儿的亲戚少一些,他们那一辈只有兄弟三人,堂姑虽然不少,但离的都远,只电话拜年。 我妈妈那边儿……她这一辈姊妹九人,九人啊,真的是九人啊!! 这倒也罢了,我大舅家四个子女,都已成家,我二舅家六个子女,都已成家…… 这倒也罢了,因为我们这一辈的孩子太多,所以我们小时候都不用发压岁钱。当时家里条件都不好,真要发,一人五块都…… 可是,如今下一代也起来了,就是我的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 人太多了,我名字都认不全啊,即使这样,我一个月的工资还是没了…… 不,还要加上一月份的稿酬。 要是花了钱,能落好也成。 可是…… 你女朋友呢? 还没女朋友? 你不行啊! 你不像话…… 谁救救我吧!!!!!!! 正文 二百六十二章 武威索 江南的冬夜,与北方的夜晚是不同的。 北方的冬夜里,寒气逼人,伸开五指在空气中捏一把,似乎都能听到干燥的摩擦声。 而同样在江南的冬夜里捏一把,只会感觉到绵绵的湿冷。 天上也没有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爽朗星空,只有绵绵无尽的阴云…… “这就是姑娘当年的闺房啊!虽和都中家里的不一样,却也有趣的紧哩!好像还要精雅的多。” 紫鹃看着屋内陈设后,啧啧感慨道。 不过也有缺点:“就是冷的紧!明明生了火盆,怎地好像比都中还冷?” 林黛玉好笑的看着紫鹃道:“江南多水,连气都是湿的,攥一把好似能攥出水来,人就像是活在冰水里一般,自然要冷一些。你若觉得冷,可以靠到火盆边上去,再将我的大髦也穿上吧。” 紫鹃笑道:“哪有在屋里穿大髦的……” 林黛玉一边看着屋内还是记忆中熟悉的物件摆设,一边面色怅然道:“这又何妨?左右不过就咱们两人罢了,嬷嬷们都在外头。在里头穿大髦虽不像,可你若是冻病了,岂不是更不美?” 紫鹃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赶紧哆嗦着去找出大髦穿上,又靠到火盆边,这才觉得好了些,抱怨道:“照我说,姑娘这病定是被冷出来的。在这种天儿里见天的活下去,好人也得冻出病来。姑娘,老爷怎就不跟甄家学学,也在屋子周围弄出暖墙,再在底下盘个地龙!听立冬说,他家就不这么冷,可暖和哩。”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紫鹃一眼,道:“你倒是和她们靠的近,干脆给她们当丫鬟去好了!” 紫鹃闻言好笑,抿嘴忍笑道:“姑娘竟连我这做奴婢的醋也吃!照我说,姑娘可不是吃错了方向?” 林黛玉闻言俏脸登时通红。不依的要拿掸子打紫鹃,紫鹃绕着火盆跑,边跑边告饶:“好姑娘,你可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不敢了。” 林黛玉闻言,又跑了两步,发现实在追不上后,才顿住脚,还威胁:“这次我就罢手了。再敢乱说话,仔细我撕了你的嘴!” 紫鹃咯咯的笑,不过还是在林黛玉恼羞成怒前,果断的答应了。 “姑娘,立冬和有夏不是坏人呢。我要是姑娘,就跟三爷讨过来。两人长的一模一样,多可人哪!连说话都一模一样,我问一句,她俩就齐齐的回话,竟一字不差。多有趣!” 紫鹃“蛊惑”道。 林黛玉没好气道:“你懂什么?” 就是嫌她们太招人喜欢了,连你个丫头都稀罕的不得了,那,他呢? 紫鹃忽然有些神秘的压低声音,问道:“姑娘,老爷到底是什么看法?说再看看?可三爷好像有点……老爷怕是不知道,他其实还是靠谱的。” “噗嗤!” 林黛玉想起方才林如海看贾环的眼神,没忍住笑出声来。 再见紫鹃一脸的担忧,愈发好笑,调侃道:“你担心什么?难不成。你现在就着急去给你三爷当陪房?” 紫鹃闻言登时刹红了脸,羞恼的看着林黛玉,嗔道:“姑娘现在真是……和三爷顶配哩!一定是姑娘经常想三爷,才将他这一套烂嘴坏牙的功夫给学会了!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俩,真真是一家人哩!” 紫鹃这一番话,说的林黛玉羞臊不已,倒不是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而是那句“一定是姑娘经常想三爷”…… 这话不正好说到了她的心底! 林黛玉正要开口反击几句。忽地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呼啸叫喊杀人声,她面色一白。 紫鹃也唬了一跳,连忙跑到林黛玉身边,挡在她身前…… 不过好在,没多会儿,门外传来婆子声,道:“姑娘莫要惊慌,前院儿来人传话,说有毛贼行窃,被抓了,让姑娘万万不要害怕。” 林黛玉怔怔着脸,口中低声应了声:“知道了。” 紫鹃松了口气,然后高声替林黛玉答道:“告诉他们,知道了。” 说罢,又转身看着林黛玉,关心道:“姑娘,可是惊住了?” 林黛玉忽地落下两滴泪,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想我娘还在的时,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搂着我,安慰我不要怕……” 紫鹃闻言一怔,不可思议道:“姑娘,你是说,这……这种事常有?” 林黛玉垂着臻首,眼泪不断流下,低声道:“我娘她,就是在这种声音中去的。临去前,她还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怕,她说,爹爹会保护……” 话未说完,林黛玉竟哽咽难语,紫鹃也跟着流起泪来。 紫鹃简直无法想象,林黛玉以前竟会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一时,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 “说说看,扬州八大盐,江、周、杨、李、黄、金、马,哪位派你来的?” 贾环笑呵呵的看着院内青石板上跪着的,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壮汉,问道。 此人看着是粗汉一个,却有六品的身手。 由乌远压阵,贾环和韩家三兄弟联手,才将他拿下。 “呸!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有种将爷爷松开,咱们单对单的来!” 那壮汉怒睁着豹子眼,看着贾环喊道。 贾环收了笑脸,但脸上也没有多认真的神色,只回头对后面的帖木儿道:“你不是最擅长煽马么?你都多少年没操持这手艺了,俗话说,熟才能生巧,老不练,手就生了,早晚得废了。今儿三爷我成全你一次,给你个练手的机会,把他当马,过过瘾吧。” 帖木儿闻言,嫌弃的看了眼那壮汉,撇嘴道:“他那货就那么一丢丢,比马的小多了,有甚好……” 帖木儿还没说完,就听众人一阵哄笑。 纳兰森若笑骂道:“三爷让你做什么。你赶紧做就是,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帖木儿嘿嘿一笑,道:“那行,虽然割马货的家伙没带。不过他的比马货小那么多,也不用专门的家伙,随便找把刀就行。喂,兄弟,你尽放心就是。哥哥我当年,整整煽过六七十匹马,从未出过岔子,保管又快又好。” 那壮汉闻言,只觉得掉进了鬼窝里。 他既然厮混江湖,投靠盐商做打手,就不是胆小的人。 若是在争斗动手中送命,他绝不是怂货。 可…… 可可…… 这群魔鬼居然要煽了他。 这个死法,他真是死不瞑目啊! 日后到了阴曹地府,见了列祖列宗。祖宗往他身下一瞄…… 缺了点儿,咋回事? 他到时候怎么解释? 就算祖宗不怪罪,可流传到江湖中,说他这个鼎鼎有名的豪杰,竟然是这么个死法…… 这一世英明岂不是毁于一旦? 日后,他的儿女们还有没有脸做人了? 金爷,不是我宋胡子不给力,实在是……敌人太狠毒啊! …… 瞥了眼瘫倒在地上,浑身上下精气神都空了的宋胡子,贾环对韩大道:“带上十个亲兵。并盐政衙门的差役,前去金锦园,抓捕金三斤,封了金锦园!” 韩大转身去安排人手后。贾环又对身旁一二十岁初头的年轻人说道: “索兄,你可想好了,若是不露面则罢,一旦露面,日后这扬州城,就再无你立足之地。这前程。怕是也……若是让你落个没着落,日后回了都中,我也不好再见秦风大哥。” 这个年轻人,正是贾环来扬州前,在都中,秦风给他介绍的人。 姓索,名唤蓝宇,世居武威。 贾环原以为他是少数民族,却被秦风给鄙夷了。 索姓,乃当世最古老的汉姓之一。 尤其是武威并敦煌两地索姓者,皆为数千年前,殷商时代,汤王之后。 数千年来,皆为武威郡望之族。 索蓝宇之父乃是秦风之父武威侯秦梁手下最信重的军师祭酒,索蓝宇也在军中效力,原是打算为日后辅佐秦风做准备。 却不想,被军机阁调到了扬州,做兵备道衙门的副使,官职倒是提升了一级,可论实权…… 索蓝宇听闻贾环之言后,苦笑一声,道:“不瞒爵爷,来这之前,在下已经将官服印章都退还衙门了,这扬州之地,在下却再不想待下去。 我乃武威堂(索姓六大堂号之一)子弟,虽然不肖先祖,难及‘书称二妙,学博五经’之名。但亦不敢坠祖宗名望,让人当猪狗一般圈养起来。虽然银子着实不少分,但这种日子在下着实一日都过不下去了。 风兄数月前便来信与我,讲述了爵爷种种事迹,原本在下实难相信,这世上竟有此等人物。今日见爵爷处理此事手法,在下始信,这世上,确实有天才。 若爵爷不嫌索某粗蠢愚笨,索某愿投于爵爷手下,出谋划策,为爵爷分忧一二。” 索蓝宇微微垂首躬身,侃侃道来。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睛,道:“索兄相投,我自然是欢迎之至。只是……来日与风哥相见,怕他不心中不悦。毕竟……这个,你原是能与他……” 贾环有些不大好说,总觉得这样安排一个人的前程,着实有些不礼貌。 索蓝宇却洒然一笑,道:“原本是如此,只是,军机阁既然将在下分拆出来,就已经算是流露出明白意思了。秦家世镇西北的日子,怕是要止于这一代了。风哥儿日后,基本上已经没了再赴武威镇军的可能。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之事。秦家在西北镇守的时间太长,太上皇这一代自然没所谓,他老人家在军中的威望举世第一,不怕武臣功高盖主。 但自其而后的君主,却难有其之威望,自然不会放任秦家继续在武威坐镇。所以,在下也就没了给风哥儿效力的基础了。 而且,这也是风哥儿的建议。”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贾环,就欢迎索兄的加入。至于职位……” “爵爷,无功不受禄,宇寸功未立,若封赏太重,人心难平。不若,待宇立下微末功勋之后,再谈职司。” 索蓝宇很有眼色,见贾环谈及职位时,周围诸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时,连忙劝说道。 贾环想了想,便应下了,笑道:“索兄家学渊源,风哥也言索兄有大才,不可轻视之。我自然相信索兄的才华,不够索兄既然有此信心,我也就不客套了。而且,我现在还没官职在身,也许不出什么真金白银的官位。” 索蓝宇笑道:“爵爷说笑了,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爵爷,眼下之事,宇有些不同的看法,不知爵爷可愿一听?”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道:“自然愿意……再有,索兄,你与风哥是以兄弟相交,如今又与我成了一伙的,再爵爷爵爷的称呼,实在是太客套,也太生分了。 不如这样,你也与风哥一般,称我一声环哥儿,如何?” 索蓝宇相貌平平,但气度儒雅,他微笑着摇头,道:“宇与风哥儿不同。若未投于爵爷麾下,那自然无妨。可既然宇已投入爵爷麾下,尤其是爵爷乃军门武勋,宇身为部下,若不懂得上下尊卑,岂非乱了军心军纪?不过,既然爵爷抬爱,不以外人相看,那宇便厚颜亲近之,日后以三爷相称,若何?”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对身旁众人道:“瞧瞧,这才是文化人,哪像你们这群粗坯!尤其是帖木儿你,居然还敢拿大白眼花子看我!” 众人闻言,知道他这是在说笑,便一起哄然大笑。 一笑了之…… 不在军中时,贾环不愿与亲兵家将们太过生分,不是他不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而是…… 这些人日后都是要为他挡命的人,他着实不忍心。 …… “三爷,依我了解,此刻,江、周、杨、李、黄、金、马,并扬州城内其他一些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应该都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对付三爷才是,金三斤怕是并未在金锦园内。” 索蓝宇智珠在握的谈道:“据我推测,宋胡子,怕只是一个探路的石子,因为金三斤在八大盐商中,也不过是江春的棋子罢了。” 贾环有些挠头道:“我不大明白这些情况,那你说说看,该怎么办?” 说罢,没等索蓝宇说话,就笑着对周围的人道:“看来,咱们确实需要个能动脑子的人,不然,直来直去的,还真显不出水平来。”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 PS:哈哈哈!亲爱的书友们,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屋凉恭祝我的书友们,阖家欢乐,诸事顺利。 最重要的是,猴年里,还处于单身汪的战友们,一起加油努力,争取在猴年里,生出猴宝宝…… 正文 二百六十三章 没那么简单 “黄三斤号称黄百万,家资颇丰,因为紧跟江春的缘故,所以,在八大盐商中的地位也还不错。↗頂點小說, 但也更因为他紧跟江春之故,所以,他自我做主的时候反而不多。 因此,只将他拘来,作用不大,还会打草惊蛇。 但,三爷这个想法路数是对的。 盐商在扬州坐大已久,也自大已久。当真已经是无法无天了,三爷顶着钦差的名头,初来此地。当地官员碍于盐商之面,竟然不敢出城迎接。 他们还敢日夜窥伺盐政衙门,更派武人前来恐吓! 其实,他们若不先出手的话,三爷这个局反而会难下手些。 既然他们出了手,呵呵,那主动权就落入三爷手中了。 但,我们不能只抓这个小虾米,还要等大鱼!” 索蓝宇的话,让众人眼前一亮,差不多都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贾环笑道:“这已经落网一个了,他们还会继续往这派?” 索蓝宇其貌不扬的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点头道:“他们在扬州一直都处于上风,即使林大人来之后,也只是对八大盐之外的盐商和一些江湖帮派动手,与八大盐之间,也只能周旋。 盐商们无敌的太久了,难免会肆无忌惮。 从来没吃过亏的人,陡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他们一定还会派人来。 只是,三爷还需要多做准备才是。他们虽然猖狂,但实力绝不容小觑! 据我所知,江春之所以能够威霸扬州城,除了因为财势居首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豢养了诸多江湖人士,其中不乏大高手! 其他盐商的手下也或多或少的都养着一些这样的人,平日里替他们处理一些脏事。 盐商太富太富,所以,就连寻常勋贵豪门才只能勉力支撑的从武之资。对他们来说,当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们不缺银子,也舍得花银子,所以,愿意为他们卖命的江湖人士数之不尽,他们从中挑选出的高手,绝对非同小可。” 贾环闻言后,对扬州心里多少有些数了。 从武之难有三,首当其冲者。就是银钱。 贾环前些年练武,花费的银子数以十万计。 这还远不是全部,因为他还没有练到尽头,日后随着修为的不断提升,所需的银子也会不断的增加…… 所以,寻常勋贵之门,确实难以承受。 而世间大部分武人,也因此难以迈向武道高峰…… 但这点对富可敌国的盐商们来说。并不是问题。 以珍珠喂猪,以人参养鸡。而后吃鸡蛋的做法,就连皇宫大内的至尊都没有这么奢靡…… 其二难,为练武根骨。 练武根骨要求很高,有时往往一大家族的嫡脉中一个都没有适合练武的。 但以大秦亿兆黎民为基数,想挑选出有练武根骨的人,却并非什么难事。 对盐商而言。自然也不是问题。 其三,则是毅力。 有些武勋豪门家族,并非没有银子。 武勋将门,再穷,给子弟开筋入门的银子还是有的。比如定军伯韩家,那般“清贫”,在大秦勋贵世家中是出了名的,但韩德功却供出了三个武人,虽然仅仅都只是开了筋…… 而有些豪门子弟,有银子,也有根骨,但却无法忍受从武过程中,非人的苦痛。 从武说起来都很简单,不过两个字而已。 但是真正遭起罪时,就远非外人能想象的出的了。 所以,有的武勋豪门子弟,既不缺银子,也不缺根骨,却没有敢受罪的勇气和毅力。 宁肯让武勋亲贵之爵,沦为宗亲之爵,也不敢去触碰武道。 比如贾环之前贾府的贾家众人。 但这对盐商来说,同样不成问题。因为吃苦的并非是他们或他们的子孙,这世上有的是想要用命搏富贵的亡命徒…… 银财、根骨、毅力,三者皆不缺。 盐商们能培养出优秀武人的客观条件就都备齐了。 贾环能够想象出,盐商们用金山银海堆积出的武人的强大。 不过,当他转头看了眼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的乌远时,心里顿时踏实多了…… 金银或许能堆积出强大的高手,甚至是七品以上的大高手。 但金银绝对堆积不出武宗来。 想成就武宗,当真只能看天意。 武人勉强只能算千里挑一,但武宗,就是在百万人里挑,都未必能挑出一个来。 贾环身边有一大高手,还有一武宗…… 呵呵,天下之大,他何处去不得? 这种没难度的事,他就交给韩家兄弟去负责后续的瓮中捉鳖行动。 一来方才他以四品武人之身,与韩家三兄弟合力捉住了虽为六品高手但被包围后心意难安的宋胡子,已经到极限了。 再强力为之就会受伤。 二来,他觉得,对扬州盐商的情况了解还是太匮乏,他需要再找个人去问问。 索蓝宇,应该是诚心相投,能力也是有的。 但毕竟相交太浅薄,暂时还不能完全信赖他…… …… “八大盐要是有这么简单就能对付的了,那他们也不会在扬州矗立数十年而不倒了。尤其是那个江春,别的盐总,或十年,或二十年,可能还会轮换。人嘛,三起三伏直到老,本是常态。 但这个江春,自发迹以来,近一甲子年,始终为扬州八大盐商之一,近三十年来,更是牢牢把持着盐总之位。 在这扬州城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几乎都受过他的恩,念着他的好,有天下第一善人之号。 除此之外,这几十年来,由他资助成才的士子更是不计其数。而这些人,如今充斥在整个朝堂上下。 你可能不知道,他与李光地为旧友,与其他阁臣都或多或少有些交情。 太上皇第一次南巡时,正是住在江春出银为其建造的行在内。 而当时随扈侍奉圣驾的皇子,正是十四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忠顺亲王。 两人一见如故,遂成故交。 你想想看,这样的人物。岂是你一个区区罪名就能动摇的? 除了江春之外,其他七大盐,又有哪一个不是底蕴惊人,背后随便牵扯出一个人来,都让人忌惮不已。 那马家兄弟二人,竟然还能攀扯到皇太后那里…… 你以为,这种关系,是你一个窥伺钦差行辕就能处理的了的吗?” 背靠着床榻。林如海一边微微喘息着,一边费力的说道。 贾环则是恭谨的洗耳恭听。还要忍受着林黛玉的白眼儿。 听罢,他先给林黛玉赔了个贱贱的笑脸,逗的林美人抿嘴偷乐,然后才对气的瞪眼吹须的林如海叹息道:“我原就知道不会有这么简单,武道力量虽然强大,但说到底。最终还只是政治的附庸罢了。这个天下的规则,主流力量,依旧是士。除此之外,是商。武人……怕是连农的地位都不如。 其实我原本就没打算和这些人大动什么干戈,只是。他们伤了姑丈你,惹得林姐姐不高兴了,这让我非常恼火。 谁敢让我的亲人不痛快,那我就一定会让他全家都不痛快。 他们那些后台,自然都硬的扎手。若非如此,皇上大概也不会让我来当这个钦差。 呵呵,当真都是好算计……” “慎言!” 林如海不悦的瞪了贾环一眼,呵斥道:“当今陛下乃明君,你为臣子,世受皇恩,君上有所差遣,你用心办事就好。不管怎样,这种牢骚话连在心里想想都不成,何况像你这般说出来?”说着,又压低声音叮嘱道:“千万不要小瞧了当今的力量,我这些年输送上去的近千万两白银,很大一部分被用来组建耳目爪牙,你心里要有数,最好做到慎言慎行。言谈之祸,文讳之锢,向来惨烈!” 贾环闻言,心中一咧,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好了,就不要再惹爹爹劳心了!你在都中那般威风,怎么到这里就……” 见林如海连喘息的力气都费劲了,林黛玉嗔怪道。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林如海不悦的喝断道:“后宅不得干预正事。” 贾环见林黛玉一双原本就冬泉般的美眸中,忽地水雾弥漫,连忙赔笑道:“林姐姐说的才有道理,都怪我,都怪我!” 林黛玉不言语,还只是垂泪,林如海微弱的叹息了声后,道:“乖玉儿,莫哭了。是爹不好,不该说你。只是,爹已经没有力气再哄你笑了,你就莫要哭了。” 此言一出,非但没劝住林黛玉的眼泪,反而让她哭的更伤心了。 贾环无语的看着林如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道你这不是在哄姑娘,你这是在装死吓人。 林如海自然能看懂贾环眼神中浅薄的意思,心中大怒,眼睛盯着贾环,用眼神道:你行你就上,不行别bb…… 贾环就是这样解读的。 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你可以侮辱三爷我的智商和城府,但你不能侮辱三爷我说花言巧语的本事!! “咳咳!” 干咳了两下后,吸引来两人的注意力,贾环一脸贴心关爱神色的对林黛玉暖声道:“林姐姐,姑丈今日着实太累了,要不,咱们先下去吧,也好让姑丈好好歇息。林姐姐,你说好不好嘛?” 林如海怔怔的看着爱女抿着小嘴在那里点头,他完全想不通,他如此深沉的父爱倾诉,为何竟抵挡不过眼前这个臭小子的几句幼稚的让人可笑的话,尤其是,最后那句有些“奶声奶气”的恶心话,居然还让一向聪慧过人的女儿抿嘴一乐,破涕为笑…… 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 林黛玉起身轻轻一福,然后轻声道:“爹爹,女儿先下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林如海还能说甚,只好呆滞着眼神,缓缓的摆了摆手…… 林黛玉只以为他是累的辛苦的,于是就和贾环一起悄声告退了。 只是,她没看到的是,贾环虽然一只手轻轻的护扶着她,另一只手却藏在背后,跟林如海无声的比划了个“v”…… …… “好了,林姐姐,别哭了,你哭的哥哥心都碎了……” “呸!” 林黛玉一下羞红了脸,一双如水凝眸,又羞又恼的嗔视着贾环,啐了口道:“环儿,你最不羞!哪有又叫姐姐,又自称哥哥的?” 贾环得意笑道:“既然如此,那以后我可就称你为妹妹喽!” 林黛玉闻言后却顿住了脚,眷烟眉蹙起,看着贾环认真道:“环儿,你这样叫我可真不喜欢。” 贾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低声嘀咕道:“坏了,浪过头了……” “噗嗤!”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嗔道:“你就没个正行儿!” 贾环嘿嘿一笑,从身后解下大髦,披在了林黛玉身上,只是,搭在对侧肩的手却没有收回来…… 林黛玉微微羞红了脸,抬头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风.情无限,却也并未挣脱开来。 贾环柔声笑道:“扬州的景儿比都中好的多,但冬季里太湿冷。明儿我去找人,给屋里装暖墙。可不能把我的林姐姐给冻着了,不然我可要心疼了!” “油嘴滑舌!” 话虽如此,可嘴角却弯起了好看的弧度,眼中的黯淡也尽去,明亮了许多。 林黛玉微微侧靠在贾环怀里,两人在抄手游廊中走着。 贾环道:“过两天,等事情都进了正轨,我就带着林姐姐去大名鼎鼎的瘦西湖上游玩一圈。最好再找个女画师,给咱俩画张相!” 林黛玉闻言,眼睛顿时愈发明亮了,顿住脚,靠在贾环怀里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贾环,道:“真的?” 贾环笑道:“我何曾骗过你?只可惜,当年在梦里,也有一奇人教我绘画,那画技名唤素描,画出的人就和真的一般。只是我那时太顽劣,不知道好好学习,就错过了。不然的话,我就可以给林姐姐画了!” 林黛玉好奇道:“我也隐约听说了些你当年的事,真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型。这么说来,你在梦里不仅梦到了荣国先祖,还梦到了其他奇人?” 贾环注重点不在后面,而是在前面,撇嘴道:“林姐姐你冤枉我,我哪有浪过?可称不得浪子!” “噗嗤!” 林黛玉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小拳头轻轻的敲打了贾环一下,嗔道:“就会乱说!什么浪不浪……呸!” ……(。) 正文 二百六十四章 两家 “林姐姐,早上走步锻炼身体可不能停。¥℉頂點小說,身子骨还是太瘦弱了些,我看着实在心疼。” 见林黛玉冷的打了个寒颤,贾环连忙将她搂紧,柔声道。 林黛玉叹息了声,道:“不过是挨着罢了,每年冬春两季,总是难过。终有一日,或就解脱了。” 说着,一双动人的美眸中,滑落两滴泪水,流到腮边,显得愈发怜人…… 贾环见状,心动归心动,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空出手拿出随身帕子,拭去她脸蛋上的泪珠,笑道:“林姐姐,咱们这个年纪,就和早晨起来辰时二三刻的太阳一般,最是充满朝气的时候。 你的身子骨虽说弱了些,可这也只是缺乏锻炼的缘故。越是不动,身子骨就越差。只要你每天多走几步,保持开开心心的心情,用不了半年,我保管林姐姐又是一条响当当的江湖硬汉子!” “呸!” 林黛玉心中的忧伤被这一声“硬汉子”给吹的无影无踪,看着从她身边跑开向前“逃跑”的贾环娇怒的喊道:“环儿,你别跑,今儿我再饶不了你,你给我站住!” 贾环大笑着回头,双手扒住眼皮,皱鼻噘嘴的做鬼脸,还恶心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别追伦家,伦家好害羞!” 原本想追着贾环跑一阵、玩笑一阵的林黛玉,听到这句遭雷劈的话后,顿时撑不住了,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恶心的反胃…… 反正是娇躯上下“花枝乱颤”,还是鲜灵灵的水仙花! 见她东倒西歪,连腿都快站不住的时候,贾环才笑嘻嘻的走到她身边。搀住她。 林黛玉等贾环靠近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边笑的难以自已,一边握着纤白的小手,用力的扭着…… 贾环则是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掐了几下后。累的气喘吁吁的林黛玉,见贾环笑的那样开心,也被传染了,忍不住跟着抿嘴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传到抄手游廊外,穿透鹅毛般飘落的大雪,最后,还传入了身后不远处,林如海的房间里…… “咳咳咳!” 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笑声,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而后林如海的面色又变得温煦了起来,喃喃道:“笑好啊,笑比哭好,笑,有福气。” 更远处,似有刀枪打杀声传来…… …… 贾环将林黛玉送回闺房后,在她的娇声斥责中厚着脸皮,仔细的欣赏了番女神的闺阁。还嘲笑了番在火盆边还穿大髦的紫鹃,最后被两人给轰了出去。 “几个了?” 回到前院后。贾环紧了紧大髦领口,瞥了眼乱七八糟的场面,问道。 “又来了两个,算上宋胡子,一共三个。这两人一个是程叔逮的,一个是赵叔抓的。都在马棚那里捆着呢。让帖木儿他们在看着。” 韩大说道。 程叔和赵叔,是牛奔和温博两家派来的家将,都是六品高手。 贾环闻言后,看着两人点点头,而后道:“差不多就这样吧。点齐人马,先去金锦园。” 韩大闻言,沉声应了声,而后去传令,召集亲兵。 韩三有些不解的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不是有什么八大盐吗?就算一家一个,现在也还差的远啊!要不,咱们再继续等等?嘿!环哥儿你是不知道,刚才程叔他们打的时候,看的可真过瘾啊! 这寻常比武,和生死相搏,果然是不同的。生死相搏虽然更加惊险,但感觉好像更过瘾。” 贾环摇摇头,道:“这不是玩笑的。” “可……” 韩三眼神放到了一旁的索蓝宇身上。 人家好心来投,还有秦风甚至武威侯秦梁的面子,这才刚给你出了第一个主意,你就用一半儿…… 不过,索蓝宇却坦然的多,他自贾环吩咐下来起,就沉思了片刻,而后隐有所悟的点点头,此刻见到韩三的眼神后,他先和气的跟韩三点头一笑,而后对贾环道:“看来是我理解有误,三爷并非想彻底铲除八大盐。” 贾环闻言一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次我来扬州,公务乃是视察扬州军备,与八大盐无相干。” 索蓝宇闻言,看着贾环的眼神有些深意,点头笑道:“确实是我孟浪了,只以为三爷抓住他们的把柄后,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一网打尽,却忽略了八大盐在扬州甚至整个江南都根深蒂固,若动静太大,怕是会引起大乱子……三爷,属下思虑不周,还请三爷责罚。” 贾环哈哈笑道:“索兄哪里话,与索兄并不相干,是我没有说清楚罢了。” 索蓝宇闻言后,客套的谢了句后,就立即转换思路,道:“既然如此,那后面抓住的马家兄弟的人,就只能放了…… 马家兄弟乃当今太后的族侄,在八大盐中可以说是背景最硬的。不过他们二人在八大盐中相对来说比较低调,而且乐善好施,在民间颇有义名……” “咦?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我们成了坏人了?” 韩三有些郁闷道。 贾环和索蓝宇闻言,相视一眼,而后纷纷大笑起来。 寻日里不苟言笑的韩让则有些无语的看了韩三一眼…… 这世间大多事,哪有什么善恶好坏? 无非是利益的方向不同罢了。 笑罢,贾环啧啧的咂摸了下嘴巴,道:“放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先压着吧,等先收拾了金家,然后再说。” 韩家兄弟闻言,面色隐隐都有些古怪…… 索蓝宇道:“先压着也好,三爷若打算只是震慑的话,有金家打底,再绕一个周家,就足够了。” 贾环呵呵一笑,道:“这周家又是什么来头?” 索蓝宇道:“江周杨李黄金马,其他人倒也罢了,独独黄周两家,斗富时的手段让人瞠目结舌。黄家是以人参养鸡,而后食鸡子,而周家,则是用斗装的珍珠,倒入猪食槽中喂猪…… 周家背后的人,是内阁阁老葛礼,据说两家还是姻亲。” 贾环闻言后,点点头,笑道:“那就再加上这个周家吧,分量不轻不重,正好……大哥来了,咱们走!” ……(。) 正文 二百六十五章 各怀心思 曾有先哲云:“杭州以湖山胜,苏州以市肆胜,扬州以园林胜,三者鼎峙,不分轩轾”。▲∴頂▲∴点▲∴小▲∴说, 贾环曾以为,他宁国府后院的会芳园,是天下第一等园林。 然而,在他看过甄府在玄武湖畔的园林后,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但,当他以为,有世间第一尊贵女长者存在的甄府,是天下最华美的府邸时,金锦园再次让他开了眼界。 盐商虽多是暴发户,但他们建设的园林,绝对和半点爆发气质都扯不上关系。 金锦园之所以名唤金锦,和金银其实关系不大,而多半是因为那满园的红枫,和锦绣奇石。 “你们是什么人?闯入我家作甚?” 一道清脆但清洌的声音,将贾环从欣赏状态中唤醒,前方一群手持棍棒相峙的金家仆人让开了条道,一个身姿颇为曼妙,面梦薄纱的妙龄女子在数十个丫鬟并嬷嬷的陪伴下,走了出来,看着贾环等人质问道。 贾环闻言,笑呵呵的看着那女孩儿,上下打量了番,尤其是在她那双目露精明眼光的眼睛上多看了两眼,而后笑道:“这位想必就是金百万的掌上明珠吧?金小姐,在下贾环,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金百万之女,听到贾环自报家门后,眼睛陡然一亮,专注的看着贾环,声音也不再凛冽,笑道:“原来是钦差贾爵爷到访,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小女子金凤亦久仰爵爷的威名。只是爵爷,家父现在并不在此。若爵爷不弃,不妨先同金凤入内。说谈几句,待家父回来后。再好生详谈。” 贾环听着好听的声音,和话中有趣的意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当真觉得有趣的紧,这个时代,竟然会看到这么“新潮”的姑娘。 这就是传说中的公关吗? 见贾环是真的在笑,金凤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再度相邀道:“爵爷,这金锦园虽然比起江爷爷的江园远远不如。但亦有几分看头。雪夜赏景儿,亦是我扬州古城的一番趣味。今日寒舍能蒙爵爷大驾,小女子寒家不胜荣幸,冒昧相邀,还请爵爷赏光。” 贾环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金凤,回想了番路上索蓝宇介绍的情况后,笑道:“金小姐虽然巾帼不让须眉,亦在帮令尊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还处理的不错。但。看来金百万还是没有将金家所有的事托付于金小姐,否则,金小姐定然不会不知本爵的来意。” 金凤是个精明人,她看着贾环的脸上。再听闻话中之意,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声音恢复了些冷意。看着贾环道:“爵爷此言何意?” 贾环摇摇头,歉意道:“很抱歉。本爵怕是要辜负金小姐的美意了……”而后话风一转,厉声道:“金三斤胆大妄为。竟敢派六品高手宋胡子前往钦差行辕,行刺本爵,宋胡子已经就擒,并供出金三斤,证据确凿!此乃十恶不赦之罪,故,本爵亲自带人前来缉拿金三斤,现在,进园,拿人!” “慢着!” 金凤当真是贾环见过最有胆识的女子,面对此等情况,她还敢阻拦,她高声道:“贾爵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金家侨居扬州十数年来,自起家之后,年年修桥补路,周济穷困,更资助了近百士子求学,其中高中举人者二十二人,高中进士者八人,凡是受过我金家资助的人,无不感恩戴德,希冀报答…… 总之,我金家在城内薄有善名,爵爷若只以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我金家头上,莫说小女子不服,就是满城的扬州父老,怕是亦不服! 若是爵爷能够网开一面,坐下来好生详谈,解除其中的误会,小女子保证,金家一定会让爵爷满意。” 贾环再次这个叫金凤的丫头刮目相看了,不止是他,就连索蓝宇都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尖,他低声对贾环道:“原先只是听闻,金三斤生了一个颇为能干的女儿,竟比那只会吃喝玩乐的儿子强一百倍,我却没有想到,居然能有这份主意……” 贾环呵呵笑着点点头,道:“确实不容易……” 在见到这个只有十五六七岁大小的丫头片子前,贾环在这个时代,见到的最为能干的女人,大概就是王熙凤和尤氏了。 但无论是王熙凤还是尤氏,对内管家或许是一等一的好手,但对外…… 贾环至今尤其红楼原著中,王熙凤被小厮来旺给哄骗的场景…… 当然,还有一个赢杏儿,但赢杏儿又不同,她是在另一个层次上,高端的太多…… 只是,这世间怕是再难出一个类似赢杏儿这样的女子了。 看着强撑着身子,小手攥的发白的金凤,贾环道:“金小姐,你还是先回去吧。今日,金锦园必封无疑,但本爵可以保证,会约束好亲兵家将,不会侵扰内宅女眷。” 金凤娇躯颤栗,但她却倔强的昂起头,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贾环,道:“你休想,你这是在迫害我金家,我绝不会让你们过去。” 贾环摇摇头,看着她语气微带怜悯道:“这不是你让不让的问题,金小姐,这身公事。你若是听话,本爵还能保证园内诸人的安全,你若是不听话,那……” “谁敢跑到金锦园闹事?找死不成?” 贾环话还未说完,从外面跑进来一群人,为首之人是一个相貌彪炳的壮汉,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身着劲服的大汉。 那壮汉怒喝一声,冷冷的看了眼贾环等人后,又看向金凤,环形豹眼中闪过一抹炙热,而后大声道:“小姐莫怕,这世上有些没脑子的夯货,为了银钱什么都顾不得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在护院,就敢大咧咧的闯来作恶人。小姐尽管放心。有我牛二在,再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这就……啊!” 牛二话没说完。贾环身后一道人影闪过,而后就听牛二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凌空还喷出一口热血,落地后,还砸倒了数个跟班。 “隋叔好功夫!” 贾环赞叹的看了眼身后那道身着粗布衣裳的中年人,笑道。 程叔和赵叔是出自镇国公府和奋武侯府,而这位隋叔,则是出自武威侯府。 先前金家派来的人被贾环和韩家三兄弟合力擒拿住。后来周家和马家派的人则被程叔和赵叔分别拿住。 大家都有机会,唯独隋叔没捞着“油水”,心中正大为苦闷,自觉颜面受损。 方才见贾环不耐烦的回头,冲他们使了一个眼色,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便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一脚踏在正跟金凤小姐喋喋不休的牛二胸口,将他踹飞…… 说起来,牛二也是冤枉的紧。其实以他同样六品的身手,固然挡不住从战场上经过不知多少厮杀出身的隋叔,可也绝不至于一招就被踹飞。 牛二在半空中喷出的那口血,除了身受重创的缘故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缘由,那就是被气的…… 麻辣隔壁的,没见过这么不讲江湖道义的孙子。你玩儿阴的! 老子明明还没准备好的,你就踹。玩命儿的踹…… 不过,虽然不怎么光彩。但这一击的效果还不赖。 金凤在见了血后,再也强撑不下去了,哆嗦着嘴唇,眼圈发红的看着贾环,颤声道:“好,好,你很好……” 话未说完,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后,金凤被十数吓的鹌鹑似发抖的婆子丫鬟们给扶了回去。 韩大指挥着众亲兵,并盐政衙门中调集的数十衙役们,开始封园! …… “啪!” “你说什么?” 城西深宅内,金三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通报消息的人,拍案而起,怒声道。 其他盐商也是惊诧莫名的面面相觑,面色满是不可思议。 “真……真的,自那些人出府后,小的就一直跟着他们,亲眼所见他们进了金锦园,而后没过多久,就有亲兵封门,里面还传出了阵短短的喊打惨叫声。不止小的看见了,还有其他在那里探察的人也都看到了,想来,他们马上就要回来禀报了……” 这位仆人的话音未落,就见又两位身着青衣仆服的下人急匆匆的跑来,对各自的大佬禀报了金锦园被封的消息。 “反了!还有没有王法了?他想干什么?这个竖子,他想干什么?” 金三斤整个人如同一个暴怒的疯狗一般,凶猛的拍着桌子,咆哮道。 “行了,安静。” 江春皱着眉头,呵斥道。 金三斤闻言,气息稍敛,但还是满腔怒气道:“江爷,您得替三斤做主哇!那竖子当真不为人子,他……他他……他简直狗胆包天!” 江春冷冷的看着金三斤,道:“坐下。” “江爷,我绝不会善罢甘……” “你给我坐下!” 江春声音陡然提高,怒声道。 众人见江春发怒,顿时纷纷熄了纷嚷议论,金三斤也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的瘫坐在椅子里,完全没了精气神儿。 “天还没塌呢,都慌什么?” 江春一双老眼扫视了圈房内人后,拄着拐杖顿了顿地,沉声斥责道。 说罢,又道:“一个时辰过去了,金家的人,还有周家的和马家的人手,都没了讯息。看样子,是都陷了进去。这小子身边,有高手,而且应该还是大高手!不然,不会让你们手下的六品武人都接二连三的陷进去。 这倒还是其次,关键是,他身边有对我们熟悉的人在帮他。他知道我们的底细,所以,他先出手的不是周家,因为周家身后有阁老撑腰。更不是马家,因为你们兄弟两人背后站着的是太后她老人家。 而金家,虽说在都中也有人,却不过是个尚书……” “他这是柿子尽挑软的捏!我呸!他怕是不知,我金三斤背后不是什么侍郎尚书,也不是什么王爷国公,而是咱江爷!整个扬州城,谁不知道我金三斤是江爷撑起来的? 他动了我,就等于是不给江爷脸面!江爷,您说是不是?” 金三斤满脸谄笑的看着江春,低声下气道。 江春看着他的眼神深处,闪过一抹鄙夷和厌恶,但面色却和煦的紧,温声道:“你知道就好,所以,我的话你还听不听?” 金三斤闻言后大喜,连连拍胸脯表态道:“江爷您这是什么话?没有江爷您,就没有我金三斤的今天。我何曾敢忘本?我若是敢忘本,全扬州城的人都要骂我金三斤是忘恩负义的猪狗不如的玩意儿!江爷,您有话只管吩咐便是,三斤若敢说半个不字,就让我不得好死!” 见他信誓旦旦的表态,说的那样斩钉截铁,然而堂上真心相信的人却并不多。 扬州盐商沉浮无常,竞争之激烈超乎人的想象。 能够从这么多在盐货上讨饭吃的商人堆里厮杀出来,成为八大盐总之一,哪一个不是人精.子? 做买卖,说是坑蒙拐骗有些过激了,但说每个商人都是谎话精,这保管半点错都没。 做到他们这个地步,若是还会相信谁的誓言,那他们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不过,江春似乎相信了金三斤的话,他笑的愈发和煦,道:“我就知道三斤你是一个好孩子……” 金三斤闻言,颇有些憨厚的嘿嘿一笑,道:“还是江爷最了解三斤,我这人就这么点长处,就是实诚,知道感恩报恩……” 江春呵呵笑着点头,道:“那,我就直说了?” 金三斤拍着胸脯慨然道:“江爷,三斤全家老少的性命交给您都成,您就吩咐吧!” 哪怕是为了不寒人心,这个老东西都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吧? 否则的话,日后谁还愿意支持他,为他卖命? 嘿! 这老不死的东西,若真敢抛出我去当弃卒,就不要怪老子我破罐子破摔,将你的那点烂事儿全都给你抖露出来。 各怀心思间,一老一中却相视一笑,颇为亲切,如同父子般,江春缓缓开口道:“三斤啊,这件事,怕是要暂且委屈你了……” ……(。) 正文 二百六十六章 看不透 “江爷,三斤受点委屈不打紧,可……就怕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真拿我金家满门的性命做筏子,来立他的威,那……” 金三斤面色犹豫的道。 江春闻言,一双老眼中眸光一闪,呵呵笑道:“不会不会……再说,他凭什么?就算朝廷真要将我等抄家问斩,也轮不到他一个顽劣小子来做主啊。他只是视察扬州军备的钦差,又不是视察盐务的。三斤,尽管放心便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金三斤闻言,心里转了转,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面色依旧犹疑,巴巴儿的道:“江爷,那……真就让他这么把我的园子给封了?那……三斤脸上的面子可就丢掉大发了。日后在扬州城,怕是连半分体面都没了。” 江春面色和煦的紧,安抚道:“你尽管放心就是,这件事,是老夫在为你做主。日后,若有谁敢不给你面子,就是在不给老夫面子。哼……” “诶……江爷哪里话,此事却是百万兄多想了。且不说有江爷的面子在,就是不动用他老人家的虎威,又有哪个敢笑话?咱们扬州八大盐,向来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谁笑话你,就是在笑话我们,那,我黄某人是绝对不会轻饶了他的。” 说话的人,尖声锐气,举止女相,一双三角眼,竟然做出妩媚的神色…… 他就是扬州八大盐之一,黄家的掌门人,黄俊泰。 以人参养鸡,而后每日吃两个鸡子以养生,就是他的壮举。 所谓人不可貌相,说的差不多就是他这样的人。 看他长相猥琐,还是一副娘娘腔的神色表情,又翘着兰花指,“妖里妖气”的说话,若不知他身份的人见了他。只怕会将他当成变态或者疯子。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个变态疯子的荷包中,至少拥有上千万两白银的身家。 银钱倒在其次,关键在于。他还控制着整个扬淮盐业近十分之一的产销量,而扬淮盐业每年的产量占天下总盐量的二分之一还要多。 也就是说,大秦每二十个人中间,就有一人在吃他家的盐。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也象征着无比强大的影响力和惊人的财富。 这些倒也罢了,在座的诸位。除了江春外,论财富,论影响力,比他也差不了太多。 他与在座其他盐商不同之处在于,他的狠毒。 而且,他还是个身手高强的武人! 若非是身怀武功,那么他每天早晨先吃燕窝,再喝参汤,最后再吃两个由人参等名贵补药喂出的鸡产下的鸡蛋,这么多大补之物。早就将他补爆了…… 虽然在座诸位,在起家的过程中,大都免不了沾染不少的鲜血和人命,但其他人多是花银子豢养江湖人动手。 眼不见心中净,只要自己手里没亲自沾血,日后多做修些桥铺点路,逢灾年再多施舍些米粮,咱就还是大善人一个。 不过是破费点银子罢了。 但黄俊泰不同,因为生意上的竞争,或者是其他的一些恩怨。这些年惨死在他手里的人,不知有多少。 死去的这些人,多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而这些人在临死前,无一不是饱受非人的蹂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家都知道这些,所以,黄俊泰一开口,大家都微微侧目的看着他。 金三斤更是面色一变,眼中满是忌惮防备的看着黄俊泰。 十二年前,黄家还不过是一中等盐商。虽然家境富裕殷实,但远没有今日的成色。 是黄俊泰,这位黄家的孽子,在其父兄极为离奇的一一落水身亡后,接过了黄家大权,而后经过了短短三年时间,就一跃成为了扬州八大盐之一。 而被他顶下去的上一位八大盐,全家老幼,竟一夜间被匪徒烧死在园子中,无一幸免。 他留下的盐务份子,也被黄俊泰给吃下了。 这其中的诡异波澜,就是再说三天怕是都说不完,这里赞不多叙…… 金三斤之所以防备的看着黄俊泰,就是怕他故技重施,再来一次鸠占鹊巢,趁机将他的盐业份额给抢了。 不过,随即,他又松下心神。 因为纵然黄俊泰想落井下石,江春也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别人不知道,金三斤却极为清楚,江春心里一直都在防备黄俊泰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鬼东西。 明里暗里都在压制着他的扩张。 因为再让黄俊泰鲸吞下去,他的势力就快要超过江春本人了…… 念及此,金三斤稍微轻松了些,对黄俊泰抱拳一礼,道:“多谢黄妮儿……咳咳,多谢黄兄了。” 黄俊泰因为举止娘气,所以他有一个外号,叫“黄妮儿”,只是碍于他的凶威,一般人多只敢在背面叫。 金三斤方才紧绷的心神一松,没留神儿,一个“黄妮儿”就出口了。 尽管改口的快,可黄俊泰脸上的一双三角眼还是眯缝了起来,露出森森寒光的看着金三斤,阴森森的尖声笑道:“百万兄哪里话,咱们兄弟谁跟谁?别人喊我黄妮儿我生气,可三斤你喊,我心里听着倍儿舒服!” 金三斤听他那声音和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一阵寒气袭身,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正想说几句软话缓和一下,就听江春缓声道:“既然对方已经出手了,那咱们也别在这里干坐着了,一起去金锦园去看看吧。” 金三斤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起身飞快上前,想要搀扶住江春。 江春轻轻摆了摆手,看了他一眼后,又转身看向身旁一直端坐着的方东成,道:“东成啊……” “老爷子,有事请吩咐。” 方东成客气道。 江春闻言呵呵一笑,缓声道:“不敢称吩咐,只是有个建议。不若,东成与我们一同走一遭,去会会这个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如何?” 方东成闻言,面色一滞,干笑了两声,正要出口退让。却不妨被江春抓住了他一只胳膊,道:“东城啊,说的直白些,说咱们现在是一体的,一根绳儿上的蚂蚱。老夫这么说,没错吧?” 方东成面色隐隐有些难看,却还是强笑道:“老爷子这话,自然是对的。只是家兄那边……” 江春呵呵笑道:“太尉那边自然更打紧,不过,既然贾环顶着一顶视察扬州军备的钦差名头,你若不出面,左右都是说不过去的。哪怕是你这边有理,可你若不出面迎接,到了最后。也变成没理了,对不?” 方东成心里气的直骂娘,若不是你个老不死的将老子拖在这里动弹不得,老子就算失心疯了,也最多不过是晚一些功夫再去接人见面。 谁说我不准备见那小子了? 可心里骂终归只是心里骂,面上却不能带上怒意。 别说是他,就是在他那族兄面前,这位江春都能有几分体面,所以方东成是万万不会轻易得罪江春的。 话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自然明白再推脱不过。 只好点头道:“既然江老发话了。那本官就同诸位一起去迎迎这位钦差大人吧。” …… “环哥儿,怎么不继续封了?只封这几个门儿算封的什么家?” 韩三诧异的看着贾环,撇嘴问道。 贾环看着灯火下园中的美景,呵呵笑道:“还不到时候。再说了,封园是其次,咱们的首要任务,是将正主给逼出来…… 对了,三哥你看那儿……以前老是听人说,谁谁谁喜欢太湖奇石。原我总觉得那些人肯定有毛病,矫情的很,竟会喜欢石头!现在在这里一看,确实还不赖啊!啊? 这太湖石还真是千奇百怪,就这么往垂花门那里一摆,背趁着粉白的墙面,看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韩三闻言,朝那边瞅了眼后,撇嘴道:“环哥儿,我劝你最好别有这个想法。不然给人听了去,还以为你是因为看上了这座园子,才收拾姓金的呢。”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道:“那你说说看,我是为何要收拾这个姓金的?” 韩三听了一愣,想了想后,皱眉道:“不就是因为他派人惊扰了盐政衙门吗?” 贾环有些同情的看着韩三,道:“好哥哥,以后好好练武吧。练好了后可以当先锋大将,统兵大将什么的,就算了吧。你这智慧,怕是……” 韩三闻言,握起拳头,就要向贾环扑来。 却被韩大沉声给喝住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也闹?” 韩三闻言悲愤的看了眼韩大,辩解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出口,因为他了解他大哥的脾气。 老实认错还可原谅,敢狡辩,那后果绝对会爽到不要不要的…… 血与泪的教训,让韩三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那里。 而贾环一脸严肃正经的站在那里,放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说起来有趣,他将韩家三兄弟当成结义兄弟来看,称呼上也是大哥二哥和三哥。 却也渐渐的习惯了他们家将的身份,但从不居高临下,分出个上下尊卑。 而韩家三兄弟对他的态度也很有趣,既将他当成将主一般忠诚守护,又将他当成幼弟一般关爱。 贾环常会与韩三玩笑打闹,但对于性格非常沉稳的韩大和韩让,他则是更为信重和倚靠。 处理家中内务时,李万机是他的左右手。 而在处理外务大事时,韩大和韩让,则是他最为可靠的助手。 他也非常尊重他们。 所以,当韩大训斥韩三的时候,贾环心里也有些悻悻然的心虚…… 附近带着亲兵的韩让看到这一幕后,嘴角微微弯起,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上,变得柔和了些。 忽地,大门外传来一阵人马声和呼喊声,众人的神情均是一凛。 尤其是盐政衙门的衙役们,他们都是扬州本地人,无人不知八大盐的威风和势力。 纵然他们已经知道了贾环的一些身份和背景,生猛了得。 可俗话说的好啊,这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谁胜谁负谁又能说的准? 而且,这贾环跟脚硬实,纵然是斗败了,大不了也就拍拍屁股走人就是。 可他们不同啊,他们的家人老少都在扬州城讨生活,若是…… 盐政衙门的衙役们,神色都飘忽了起来。 就在他们要使出各种法子,找出各种借口,想要告假闪人时,贾环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大声一笑,朗声道:“正主儿来了,走,咱们去瞧瞧。这群靠盐货发了大财的财主们,到底是天良未泯,知道束手就擒,负荆请罪,还是狗胆包天,想要来个鱼死网破!” 说罢,便在韩家兄弟并乌远和程、赵、隋三人的护持下,大步朝门外走去。 等他们一行人走出了高大的门楼,正巧与对面一干刚从轿子车马上下来的盐商们打了个照面。 “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家做什么?” 金三斤满脸怒气,看着被人簇拥在中心的贾环怒斥道。 贾环没有搭理他,而是用目光依次从对面诸人的脸上扫过,对照索蓝宇相告的盐商的特征,心中大致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想必这位便是仁善之名满天下的扬州盐总江老先生吧?在下贾环,见过江老先生。” 贾环面带微笑的朗声拱手道。 江春须发皆白,面善神和,若非眼中时有精光闪过,完全就是一副居家老人的样子。 他上下打量了番贾环,再三看了看,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无他,此子的眼光太过澄净。 这于理不合。 眼,乃心之门。 用后世的说法来解释,就是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 透过眼睛,可以看透一个人的内心。 一个人出世后,在幼年时,所经历之事少,心思单纯,那么他的眼神就会澄清透亮。 待他慢慢长大后,随着阅历的增加,心思的复杂,他的眼神就会慢慢失去了原本的澄清透亮,渐渐变得黯淡无光,甚至混杂起来。 这个时候,又可以分出两种情况。 一种是,这人平庸的生长,无甚出奇之处,浑浑噩噩…… 那么,他的眼神就会愈发浑浊下去。 这个浑浊指的不是混沌不清,而是一种杂! 既然眼睛本身依旧黑白分明,但眼神却是“浑浊”的。 这种情况,在世人中占据大部分比例。 另一种,则是所谓的目光深邃。 这种人,无一不是心思深沉,城府颇深之辈。 前一种人眼神很浑浊,很杂,但通常而言,还是可以通过他的眼神看透他的内心和意思。 但后一种人,一眼看去,就如同在看一湾深不见底的湖水,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底一般。 让人永远猜不透他们心中的想法。 而这两种人,江春都见得多了。 但,贾环却不在这两种人范围之内。 他的眼神太干净,竟是和幼儿一般的澄净。 奇怪,看不透…… …… PS:明天开始恢复两更,尽力存稿,等到18号限免的时候多发点儿……(。) 正文 二百六十七章 欺男霸女? “老朽江春,见过贾爵爷,实不敢当爵爷之赞。不想区区薄名,竟能入得爵爷贵耳,老朽不胜荣幸。” 江春笑的很和气,面色愈发和善慈蔼,说出的话也非常中听。 没有倚老卖老,也没有自恃“东道地主”的身份“待客”。 绝不会因为区区面子,就给对手留下发难的机会。 即使是面对敌人和对手,在没有撕破脸皮前,依旧是满面和善的笑容。 因为伸手难打笑脸。 人老成精。 贾环眼睛微微眯起,眼神玩味的看着江春,道:“江老客气……不知江老前来,为之何事?” 此言一出,一旁的金百万肺都快气炸了。 只是,没等他叫嚣,被江春淡淡的扫过一眼后,就强压下怒气,只用一双眼怒视着贾环。 江春笑道:“此人名唤金三斤,乃老夫一后辈同乡。素来鲁莽,不知轻重。贾爵爷初临扬州,他不知爵爷威名,或是哪里冲撞了爵爷。又恐人微言轻,故此邀请了诸多还能在扬州城内上得了三分台面说的上几句话的好友,前来向爵爷讨个人情。” 贾环呵呵一笑,道:“若他只是鲁莽冲撞了本爵,那本爵也不是小气之人,不过一笑了之罢了。但是……他居然敢暗派江湖匪类,窥伺钦差行辕,妄图谋害本爵。更可恨者,他竟敢谋害我姑丈,江南巡盐御史林如海!” “胡说!你血口喷人!!!” 此言一出,金三斤只觉得头顶凭空响起一声惊雷,脑袋“嗡”的一声响,就要快炸开了。 窥探钦差行辕的罪名,他都想能赖掉就赖掉,实在赖不掉,就破一笔财好了,好好喂一喂这从都中来的“土老巴子”…… 因为窥伺钦差行辕,这个罪名可轻可重。 但再重也不过一个心怀叵测。至于怎么叵测,那其中的可操作空间就更大了。 盐商们养在朝廷里的文官,甚至能将其说成仰慕天威,欲瞻仰一二。 此实乃诚敬之心! 这个罪名如果贾环真要硬往头上扣。金三斤觉得咬着牙认下了也就认下了。 无非是在给那些人上一笔供罢了,就当是在喂狗。 可后一个罪名,那绝对是打死都不能认的。 巡盐御史,位列三品,是可穿红着紫的一方大员。 而且林如海还是当今陛下第一等心腹之人。为了给那位筹银子,林如海是真真做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就连他们这些“旁观者”有时都为他这种忠心而感到佩服。 有这样忠心的人若是被人坑害了,那位哪怕是为了他自己的颜面,也一定会为他出一口气报仇。 金三斤若真的背上了这个罪名,查封金锦园都是小事,身死族灭都不过等闲。 别说金三斤急怒交加,就连江春等人的面色都阴沉了下去。 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好狠辣的心思! “贾爵爷,这话,怕是不能乱说吧?” 江春脸上的笑容没了。脸色肃穆,沉声道。 贾环却依旧满脸轻松的笑意,道:“我怎么会是乱说呢?谁不知道,我姑丈林如海,就是在盐政衙门里,被歹人闯入击伤,而且还被下了慢性剧毒。 这歹人一直都未被抓捕归案,我们刚在盐政衙门里设好了埋伏,呵呵,立刻就有人往里闯。 你们说说看。上次闯入的人是想杀人,这次闯入的人难道就是作客的?谁敢保证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嗯?” “诶,不会不会。想必是爵爷误会了。伤林御史的人,乃是江湖恶徒,他们因为嫉恨林大人铁面无私,稽查了他们的私盐,断了他们的财路,才下此毒手。 我们盐商却与他们是不同的。我们卖的都是官盐,各家都有盐纲,又按时缴纳税银,和林大人的关系亲切着呢。 林大人也从未和我们急过脸,只要他说的话,我们基本上都听,我们并不是对头啊,又怎么会害林大人呢? 所以说,贾爵爷肯定是误会了。” 江春右后侧位的一个中老年男子,一副老实巴交相,看着像是老农一般,他连连劝说道。 贾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道:“这位想必就是周汝南周大善人吧?我还忘了问你,金三斤派人之后,你跟着派人去盐政衙门做什么…… 算了,先别解释了,一会儿一起回衙门说吧。” “贾爵爷,这里当真是有误会啊!” 江春听闻贾环连周汝南都要抓,连忙道:“实不相瞒,他们之所以派人去衙门,其实是为了瞻仰一下贾爵爷的风采。” 贾环好笑道:“老爷子,你这话说的太有意思。他们飞檐走壁,穿墙上瓦,手持利刃,这到底去瞻仰我的风采,还是想去瞻仰我的遗容啊? 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里怕是说不清楚……来人!” “在!” 韩大并韩让二人出列,沉声应道。 “将金三斤、周汝南拿下!” “是!” “慢着……” 江春沉声阻拦道。 贾环面上的笑容敛起,他上前两步,走到江春跟前,直视着他,轻声道:“来,你再说一遍慢着听听看。” 江春一生阅人无数,曾有不知多少强劲的对手像这样威胁过他。 但以前他从未退让过,因为他有实力,也有把握,那些人不敢将他怎么样。 通常喊的越凶的人,往往只是色厉声荏,实际上都做不出什么实际出格的事。 但此刻,江春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真的再说一遍,那,后果可能真的会让他下不来台。 因为贾环的眼神是那样的咄咄逼人,那样的……二球! 关键是,在这咄咄逼人的背后,他还有足够的底气。 因此,纵然此刻心中无比的羞恼,可纵横世间数十年的江春。当真不敢在此刻跟贾环撕破脸皮。 在暗地里随便调动力量下死手,只要不留下证据,怎样做都行。 可明面上,江春不敢。 因为富可敌国也好。人脉势力雄厚也罢。 但说到底,江春只是个商人,在大秦,商户乃贱业。 而贾环,却是国朝一等子。而且跟脚还硬的吓人。 要知道,他是一个连亲王世子都敢当街殴打的主儿,整个一个愣头青。 这二货真要不管不顾的将他当场格杀,亦或是殴打他一顿,江春都不知道,贾环受到的惩罚会是降爵呢,还是干脆就罚两年的俸禄…… 念及此,江春果断将恨意暗藏,面上再次浮现出和煦的笑容,道:“爵爷误会了。老朽岂敢拦爵爷,只是有些话想要先问问金三斤二人,不知爵爷可否能通融一二?” 贾环点点头,道:“随意。” 江春笑着谢过后,转头看着金三斤和周汝南二人道:“三斤还有汝南啊,既然爵爷发话了,那你们只好跟着去一趟。 不过你们放心,爵爷不是是非不明之人,定然不会冤枉了你们去的。至于家里的事,你们也只管放心就是。妻儿老小都有我们照看着,等你们回来…… 唉,别怪老夫多嘴,你们派去盐政衙门的那两个人。着实不靠谱。 原本你们就只是想看看爵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悄悄的去看就是了。 不过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应该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将误会解释清楚了,爵爷也不会这般恼火。 可他们却善作主张,还想顽抗! 这样的人。不仅害己,更牵连了你们这些主家。 这样的人,也是万万留不得的,你们就将他们交给爵爷处置便是了。 死活不论…… 记下了吗?” 听完江春这一席敦敦教诲的话后,金三斤和周汝南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致。 因为这话明着是在说刁奴背主,自作主张,合当抛弃。 暗地里,却是在暗示警告他们二人,最好将嘴巴闭紧了。 不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否则,他们就像那两个护院一样,亦是万万留不得的。 而且,他们的妻儿老小,也会被江春给“保护”起来…… 只是,金百万和周汝南并非是傻子。 衙门好进难出,三板斧下无好人,何况他们原本就不怎么干净。 如今又有“人证”落入别人手中,当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贾环初入扬州,身为钦差,原本大小官吏都该去码头迎接。 然而,当贾环下船后,连只官府的鸟毛都没见到。 这是什么? 这就是赤果果的打脸! 贾环急于立威,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最重要的是,除了贾环想出掉他们外,其他盐商,未必没有落井下石之意。 看看那个黄俊泰吧,一双三角眼里的目光都快被贪婪之意给淹没了。 还有那先前和他起过口角的晋商王德成,更是将手中的折扇摇的飞起…… 可以料定的是,只要他们二人进去了,家财尽失都是小事,家破人亡都有极大的可能。 所以…… “江爷,您还不了解我金三斤吗?我何曾有这个胆子,敢去加害林盐政?江爷,您再替三斤求个情,只要贾爵爷能高抬贵手,他要什么都成。江爷,三斤真的冤枉啊!” 金三斤满面哀求的看着江春,他不愿当弃卒,他着实没有想到,贾环会将那么大个屎盆子扣在他头上。 若是换个人来给这个说法,哪怕是林如海本人,金三斤也敢嗤之以鼻。 因为林如海是体质内的人,而且还是在文官体系内,那么,他就必须要遵守官场上的规则。 金三斤背后有人,而且来头不小,在朝廷上是能说的上话的。 所以,如果是林如海说他是谋害他的凶手,那么金三斤会反诬他是在诬陷,除非他能拿出证据来。 没有证据你空口白牙不能胡说。 但他面对的是贾环,这个不在官场体质内,背后跟脚极为扎手的主儿。 金三斤不敢问他要证据,因为贾环保证会满足他,带他进入大牢后。有的是口供。 金三斤自忖也难以挨过大堂上的杀威棒,所以,他此刻只能哀求江春搭救。 只是,江春会救他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三斤啊。你要听话。只要你听话,问题解释清楚出来后,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你的妻儿老小,也一定好好的等你回家。 可你若不听话。不好好跟爵爷解释清楚,那,就不好说了。爵爷是钦差大臣,他若是真想要办你,我一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办法? 你听懂了吗?” 金三斤闻言,心里一片孤寒,他哀求的眼神从在场诸位的脸上扫过,乞求他们相救。 可是这个时候,众人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哪里肯沾染? 目光最后落到了方东成的脸上,金三斤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喊道:“方大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大人不是一直想要纳金凤做填房吗?我答应了,我现在就答应。只要你能救我一救,明儿我就把金凤儿嫁给你!” “呵呵。” 金三斤身旁的周汝南哭一般的笑道:“三斤,别喊了,咱俩成了弃卒了,跟臭狗屎一样。谁还会救咱们?他们不仅不会救,等咱们进去后,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就是他们!! 爵爷。在下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爵爷解惑!” 贾环耐性出奇的好,看着眼前这一幕幕的勾心斗角,背叛与出卖,看的颇有滋味。 见周汝南将话头指向他,贾环笑道:“有事尽管问,断头台前都要让人吃个饱饭嘛……” 众人闻言。又是一个激灵。 看恶鬼似得看着贾环。 周汝南脸色愈发惨白,却咬牙坚持道:“爵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除了百万兄与在下,马家兄弟二人也派了个人去盐政衙门,爵爷,为何只拿我和百万兄立威做筏子,却不敢动马家兄弟? 莫非,是碍于他们兄弟两人背后的太后? 若是如此,在下就是做了鬼也不服!在下后面的葛礼葛阁老,怕是亦不服。” “周汝南,你放肆!” “周汝南,你好胆!” 低调,不代表没脾气。 相反,有时候低调,更象征着高傲和不屑。 不屑于跟一群商户们争个高低。 但骨子里的傲气,却直熏天地。 马家兄弟两,马日冠和马日禄即是这样的人。 身为后族宗亲,身份高贵,虽然在吃盐货这一碗饭,但他们从不认为自己是商人。 家里住的宅子,家俬装置摆设等等,都是按照书香门第进行的。 这样高傲的人,怎么会允许别人拉他们进污水? 贾环扫了高昂着头,怒斥周汝南的马家兄弟一眼后,对周汝南直言不讳道:“有这方面的原因,去龙首宫的时候,太后她老人家对我不错,碍于老人家的颜面,我不好做的太直接。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他们的人我会扣着,慢慢的查,若是真的查出了,他们确实也有罪行,是谋害我姑丈的背后凶手之一,那么别说他们只是太后的族侄,就算他们是太后的亲侄,那也跑不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说谁是凶手?” 马家兄弟低调归低调,但前提是别招惹他们。 对于惹上他们的人,却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马家出了个国朝太后,享国至今数十年了。 尽管太后对 听了贾环的话后,兄弟二人顿时觉得被侮辱了,不依的高声叫道。 贾环冷笑道:“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们若真是清白的,干吗派人往衙门后宅里闯?再敢聒噪,就一起跟本爵回衙门。不识抬举!” 马家兄弟见贾环直接翻脸了,反而傻眼儿了。 在扬州,或者说在整个大秦,包括都中。 仗着太后族侄的身份,即使一般勋贵都忍让他们三分。 在扬州更是人人以笑脸相对,何曾有人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给脸不要脸”。 他们想发怒,可是又怕贾环真的将他们也逮进去,那损失就太严重了…… 商人的本性让他们下意识的计算了番后,觉得得不偿失。 于是,他们便只怒气冲冲的哼哼了两声,却不再出声了。 贾环回头,和韩家三兄弟相视一眼后,一起会意一笑。 这就是为什么,非武人不可授武勋亲贵之爵,不能带兵。 而一般人想要承爵,只能做宗亲之爵。 比如说因家族出了后妃,成为了皇帝的母族,通常家族会被赏赐一份宗亲之爵,如辅国公亦或是辅国将军等。 这种宗亲爵位,贵则贵矣,但却不能像亲贵之爵那般,享有领兵实权。 就这种胆量,也能带兵上沙场? 金周二人见连马家兄弟都怂了后,顿时心如死灰。 完了。 金三斤恍惚着神情,抬起头,眼睛怔怔的看向金锦园的门楼。 不知他心里是否在念叨着: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掉…… “爹爹!!” 一道脆声忽地响起,将金三斤从无限悲痛中唤醒,可醒来后,心中却更加悲痛。 “凤儿!凤儿啊!” 金三斤哭的无比伤心,看着奔跑出门的女儿金凤,道:“快进去,快进去,别出来,别出来哇!别……” 可哭到半路,却想起,这金锦园已经被封了。 金三斤忽然跪倒在地,对着贾环就砰砰砰的磕头,泣道:“爵爷啊,三斤求您开恩,救救我这女儿吧!您若不出手,凤儿必定难逃毒手。爵爷,开恩哪!” “爹爹!” 贾环怔怔的看着这一出,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喃喃道:“莫非这就叫欺男霸女?” …… PS:本来要分成两章,最后写的顺手,就合成了一大章。 外面有车一直在等着,要拉我去表姐家做客…… 是相亲吗?是相亲吗?是相亲吗?(。) 正文 二百六十八章 第一次 金凤虽然能干,有胆识,够精明,可说到底,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六七的丫头。 以前躲在金三斤这棵大树下,隐在幕后指点江山时,还能够从容面对。 可此刻,陡逢大变,连他视若泰山般强大的父亲都只能匍匐在地,磕头哀求,她又能如何? 一张俏脸沾满是泪水,双眼里更是惊悸、恐慌和不安。 惹人心怜。 其他几个盐商及他们那些守在后面的奴仆们,看到这朵大名鼎鼎的,金锦园中最艳丽的金华,一个个眼神都炙热了起来。 尤其是躲在人堆里,久久不出声的方东成,目睹了这一幕后,只觉得腹下一阵热流腾的窜起。 脑子一热,就站了出来,对还在那里磕头不止的金三斤道:“金兄,你放心便是,既然刚才你将金凤许配给了本官,那,本官也定然不会辜负你的所托,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好她的……” 众人闻言,都被他的话给震惊了。 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金三斤一下就顿住了,他赤红着双眼,抬头看着方东成,咬牙切齿道:“方东成,我艹你祖宗。你少做你娘的白日梦了!” 方东成也不怒,还乐呵呵道:“岳丈大人,这红口白牙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方才诸位可都听到了,你明明就是将金凤许配给我当填房,你敢不认账?诸位,你们说是不是?” 尽管还有不少人在眼馋金凤的姿色,可他们还不至于因为女色而去和手握“重兵”的方东成交恶。 女色对他们来说,真不算什么问题。 哪一个盐商后面不是妻妾成群,佳丽满园? 所以,他们都识趣的配合着点头称是。 相比于金三斤的女儿,他们对金三斤和周汝南手里留下的盐纲引子更感兴趣…… “你们……你们会有报应的。” 金三斤面色狰狞的看着众人,语气怨毒道。 只是,在他心里。除了咒恨外,还有悲凉和心惊。 因为这一幕是那样的熟悉。 扬州八大盐中,除了江春外,每隔十数年。就会发生这样一幕。 有一家,甚至两三家,被其他盐商给顶替。 他们的妻女,或沦为瘦西湖上的歌妓,或沦为后继者的玩物…… 他们的事业。他们的盐纲,则被其他盐商给瓜分。 包括金三斤本人手里的盐纲,都曾是这样来的。 他也玩儿过别人落难后的妻女。 所以,这或许就是他的报应吧…… 众人并未对金三斤的话有什么恼火,已经成了落水狗,再打也没必要了。 人之将死,其他的都是小事。 而金三斤也知道这一点,他只能灰败着脸,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心若死灰。 周汝南却依旧没有放弃。他叫喊道:“派人去盐政衙门,给新钦差一个下马威,是你们出的主意,凭什么就要老子扛?门儿都没有!我告诉你们,我不服!我……” 听着周汝南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喊骂叫嚣,众人心里只有冷笑。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一个蠢货,到了现在,还没弄清形势。 他们为什么敢在这里看热闹,就差没开个分赃大会了? 他们为什么不忌惮在场的贾环? 那是因为从贾环不抓马家兄弟一事上。大家看透了贾环的意思。 看出贾环并未想对八大盐斩草除根,他只是想要借两颗人头立威。 这两颗人头是八大盐中的哪两位他不在乎,只是金三斤和周汝南两人运气不好,正好撞上去了。 这件事也为盐商们提了个醒。日后不可再太过肆无忌惮。 如果今天没有宋胡子等人失手被擒,落入贾环手中。 那么贾环想动他们八大盐,却是千难万难的,师出无名…… 就像现在这般,他们就当着贾环的面,谈笑风生。贾环能奈他们何? 见众人理也不理他,周汝南当真是气糊涂了,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们别忘了,林如海的事,背后少得了你们哪……啊!” 周汝南话未说完,盐商一群人里不知从哪射出了一道甩手箭。 速度奇快。 贾环尚未反应过来,而乌远和韩家兄弟等人一瞬间也只顾拦在贾环身前。 周汝南就已经丧命了。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贾环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人,走到老农一般的周汝南尸体前,看他一双死不瞑目饱含恨意的眼睛,怔怔的愣住了。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站出来!” 没等贾环发难,一道刺耳的尖细叫声响起。 黄俊泰尖叫道:“何等胆大包天,何等无法无天?敢当着众人的面杀人,这还了得?这还了得?” 江春也沉声附和道:“是谁赶紧自己站出来,还能得一个全尸,否则的话……哼!自己做的事自己担当,不要牵连了我等,让贾爵爷对我们产生误会。老夫最后说一遍,是谁干的,赶紧出来自首!” 江春发话后,仆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而后站出了一位身着玄色劲服的男子。 他面无表情道:“是我干的,我见他竟然要往诸位老爷身上泼脏水,一时气不过,就失手要了他的命。我老娘的命是诸位老爷相救,我也得诸位老爷厚赐才得以习武。谁敢污蔑老爷们,我就要杀他,哪怕偿命都在所不辞。 今日闯了祸,我死有应当。只是万万不敢连累了老爷们,只求诸位老爷,在我死后,多照看家里老娘。” 说罢,他反手一拳,砸在了自己的左胸口,碎了心脉,气绝身亡。 “唉!却是个忠义之士啊!” “可惜了。” “放心吧,你老娘一定能长命百岁,你儿子也会有人好好抚养长大的……” 盐商们终于不再叫嚣了。一个个又换成了满面慈悲的神色,惋惜哀叹着。 贾环就这样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幕戏剧,堂而皇之的戏剧。 第一次,他感到了束手无策。 第一次。他感到了羞辱。 也是第一次,他发现,在世间大规则面前,他还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菜鸟。 他能做什么? 对方没有袒护凶手,非但没有袒护。还主动要求凶手投案。 凶手出来了,还当着众人的面自杀谢罪。 连杀人动机都坦白了。 面对这样的死士,贾环还能怎样? 盐商不能再抓了,一来这些盐商背后都有雄厚的势力。 借机挑下一两家软柿子捏捏倒也罢了。 若是动的多了,他们背后的文官势力联合起来,其权势之磅礴,就连当今皇帝都无可奈何,又遑论他贾环? 这倒是其次,拼背景他倒也不惧太多。 荣宁二公给他留下的遗泽太丰厚,足以庇佑住他的周全。 关键是。这些人还控制着整个大秦三分之二的盐务。 一旦出现大波动,在没有准备完全前,盐务出了岔子,造成盐货紧缺的局面,那可真要出大乱子了。 到那个时候,对方的人就会让他背起这个黑锅,就算他有贾家的先勋打底,这个黑锅杀不了他,却也能废了他,再无甚前途可言。 所以。即使对面的盐商肆无忌惮的当着他的面杀人灭口,今日他都没有一点办法。 徒劳的放话和威胁,只会让人笑话看轻他。 深深的吸了口气后,贾环不再看江春等一伙人。他沉声道:“封了金锦园,任何人不得入内。再派人去周家,一律查封。把金三斤和他女儿,还有周汝南的尸体,一并带回去。” “慢着……” 方东成连忙出声道:“贾爵爷,金三斤有罪。金凤没罪吧?再说了,金凤她已经是我的人了,还请贾爵爷能给我一个面子。” “你再说一遍,她是谁的人?” 周汝南被当着他的面给盐商的死士给灭了口,贾环已经压了一肚子的火,听到方东成这么臭不要脸的话,当真是怒到了极致。 他转身走到方东成面前,看着卖相还不错的方东成,阴沉着脸道。 方东成可能满脑子都是梨花带雨的金凤,说不定心里已经在想着什么不和谐的场景了,听贾环的话后,他以为贾环没听清,就又重复了遍:“贾爵爷,方才金三斤不是已经把金凤许给我了吗?你就给我方家一个面子,成人之美,把她留给我,如何?你放心,我觉得不会让爵爷你吃亏的。我……哎哟!” 贾环“啪”的一记耳光,将高大的方东成给活生生的打的倒飞出去。 方东成的一干随扈们见状就想往前冲,或保护方东成,或想找贾环麻烦。 只是没等他们靠近,贾环身边的一干家将亲兵们,就纷纷出手,一时间,将方东成的手下打的鬼哭狼嚎,四处逃窜。 论实力,方东成除了背靠方南天外,他连盐商都不如。 虽然方南天也派了两个四品武人保护他,归他调遣。 可在贾环身边家将的面前,这两人连只鸡都算不上…… 而江春等人,则是面色肃然防备的看着贾环,却没有轻举妄动。 没错,没有大义的名分,没有确凿的证据,贾环确实拿他们没办法。 可这不代表,贾环不能恶心他们。 就像现在这般,贾环抓着他们,寻个由子打他们一顿,他们能做什么? 尽管事后他们可以告状,让朝廷惩罚他,可惩罚也惩罚不了多重。 不过是纨绔子弟混赖斗殴,一不干国家大事,二又出不了人命。 顽劣小儿的无赖手段,值当个什么? 当朝诸公说不定还乐意看到这一幕,毕竟盐商太富,有人作践他们一下,也好…… 而贾环殴打方东成,同样也是此理。 真要闹上去,传下来的批示,顶多也就是“胡闹”二字,而后不轻不重的训斥贾环两句罢了。 在大秦,没有人会为了这种“破事”去刁难荣宁二公的子孙。 这也是方南天为何专门提醒方东成。不要随意和贾环起冲突的缘由。 贾环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脸愤恨瞪着他的方东成,鄙夷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真当你三爷是傻子吗?滚回去好好把扬州军备的账簿和花名册准备齐当了,明天早晨三爷去点验。差一个兵额,少一件军备,你等着瞧。你尽可以试试,方南天到底能不能护的住你!” 说罢,贾环带着众亲兵家将。扬长而去。 …… “滚刀肉啊……” 贾环等人离开后,江春望着他的背影,面色阴沉的叹息道。 黄俊泰站在他身旁,尖声细气道:“江老多虑了,其实倒也不用太怕,虽然我们暂时动不得他,可我瞧着,他倒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主儿,还晓得柿子挑软的捏。这不,两位马家当家的不就好好的吗?可见。他心里还是明白轻重的。 再说了,他在这里也待不长。林如海死了,他差不多也就要回去了。江老,此子不足为虑。现在的急事是,周家和金家两家留下的盐纲,呵呵,您老得拿个说法出来啊!” 此言一出,其他盐商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纵然他们家中的银子早都堆积成山了,可谁还嫌银子咬手不成? 江春闻言,咳嗽了声。道:“老夫既然已经答应了三斤,等他回来后,将他的盐纲一分不少的还给他,那。他那份就先留在我这里代管着。 至于周家的,你们商议商议,该怎么分就怎么分……不过,老夫再多一句嘴,方才若不是俊泰家的死士伶俐,及时出手灭掉了那个蠢货。咱们怕是有大麻烦了。 说不准。那愣头青会借机生出不少事来。所以,黄家的功劳你们不要忘记。 唔,就这么些吧。来福,去,派人将方守备送回去,再去济仁堂找个郎中好好瞧瞧。 老夫就先告退了……” 说罢,江春在江家的几个老仆的照顾下,上了软轿,离开了。 背后,不知有多少人在暗骂这个老不死的,心忒黑。 …… “哎哟,林姐姐,你怎么敢站在屋外啊?这风一吹,多凉啊!快进屋快进屋去……” 贾环发了通脾气,揍了人,火气也就散去了些。虽然还有些窝火,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急不得。 林如海在扬州这么些年了,都拿这些盐商没办法,他若初来乍到就能全都解决了,实在不太现实。 让人将金三斤带去地牢,又找了个婆子安置好金凤后,贾环回到后宅,刚一进垂花门,就见林黛玉在紫鹃的陪伴下,两人竟站在游廊里说话,顿时一惊,连忙大呼小叫道。 林黛玉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我就爱在屋外吹风,凉凉清清的,多舒服。屋里都是暖炉的碳气,熏的人头疼。” 贾环苦口婆心劝道:“姑奶奶诶,赶明儿我就让人去给你做暖墙行不行?今儿先凑活一夜,这外面实在太冷了。你要是冻出个好歹来,可让我怎么活啊!” “呸!” 这么肉麻这么不要脸的话,寻常夫妻间都只能盖上被窝蒙上头办事的时候偶尔才助助兴…… 谁敢像贾环这般,当着第三人的面,大大咧咧的就说出来了。 没看人家紫鹃,听的脸的红了,还只是掩口笑个不停。 林黛玉羞臊不已,啐了贾环一口后,嗔骂道:“我有什么好歹,关你什么事?要你去死去活的?我就爱屋外吹风冻着,不要你管。” 贾环“悲愤”道:“林姐姐,你说清楚,这个屋外吹风到底是谁?他是什么人?我要找他拼命!” “噗嗤!” 林黛玉和紫鹃闻言,不约而同的喷笑出声,抱在一起笑个不停。 这句话和“我想静静”有异曲同工之妙。 笑闹了一会儿后,两人还是乖乖的陪贾环回屋里去了。 只是,贾环三人进屋,还没等坐下,就听外面有婆子在门口通报:“三爷,前面传信儿进来,说三爷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吵着要见你。” “嗯?” …… PS:刚通知要停电,本来想码个大章,现在只能先传上来四千五百,看后续几时来电,争取能有第二章……(。) 正文 二百六十九章 不妥 “环儿,你又往回带人了?你怎么能这样?” 林黛玉蹙着轻眉,满脸不悦的质问道。 有夏和立冬一对双胞胎的事还没了,他居然又犯毛病了! 贾环连忙解释道:“这个真不是……我刚出去,把扬州八大盐中的金百万和周汝南给抓了,金百万的女儿一心要跟来,我就把她给带回来了。不然的话,她怕是要被金百万的仇家给欺负死。但我保证,我绝对没动半diǎn歪心思。” “啊!” 林黛玉闻言,吃惊的用绣帕掩住了小口,无比讶然的看着贾环。 林黛玉和贾宝玉不同,她不是不通世事的膏粱,在原著世界中,她就说过,她来贾府的这些年,曾暗自留心贾府的情况,心里有一笔账,贾府出的多进的少,怕是难以支撑太久。 由此可见,她不是两耳不闻前门事的“清高人”。 她自幼生长于扬州,又因为林如海的关系,比寻常人更知道扬州八大盐的厉害。 因为她知晓这八大盐当初是怎样将她爹爹给逼的手忙脚乱,束手无策的艰难局面。 林黛玉原以为,贾环来扬州后,她爹爹的情况可能会好转一些。 但也仅是好一些罢了。 她也知道贾环的威风,在都中打了这个打那个,亲王世子宰相公子都能打。 可她不是无知之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横行天下畅通无阻了。 她清楚,贾环以前能够横行霸道,那是因为涉及的都是“小儿科”。是一群“无赖小儿”在胡闹。 可是到了扬州,涉及到真正的政事。大事。 就不是贾环挥舞着拳头,乱打乱砸一通就能解决的。 凡是有diǎn世事智慧的人。都能想明白这一diǎn。 可越是明白,林黛玉就越吃惊。 “环儿,你……你怎么办到的?” 林黛玉吃惊的样子,很好看。 蹙着淡淡如云烟的曲眉,冬泉一般清澈凛冽~dǐng~diǎn~小~说,+▲o< s=arn:2p 0 2p 0><srp p=/aasrp>s_();</srp></>的眼眸中满是问号…… 贾环嘿嘿傻笑着发呆看着她。 “咻!” 一道翠绿色从贾环眼前闪过,回过神,只见林黛玉满脸羞怒,面色绯然的“怒视”着他。 还有第三人呢…… “嘿嘿嘿!” 贾环又是一阵傻笑,一张原本不大的口。被他咧成大嘴,露出一口白牙,在烛火的照耀下,有些炫目。 “噗嗤!” 林黛玉和紫鹃被贾老三的傻样儿给逗乐了,喷笑出声。 林黛玉眸光流转间,白了他一眼,嗔道:“问你话呢,呆头鹅!” 贾环得意洋洋笑道:“我贾老三如今不大不小也算是个钦差吧?可刚一来他们就想给咱来一个下马威。 真真瞎了他们千足金的狗眼,贾三爷我没去他们家里欺男霸女他们就该去庙里烧烧高香了。还敢活腻味了来撩拨我? 嘿,正愁没处下口替林姐姐和姑丈出这口气报仇,他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玉面小飞龙若是连这个机会都抓不住,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岂不是让江湖同道们笑话?” 林黛玉闻言。又白了大言不惭的贾老三一眼,然后蹙眉道:“你是说,爹爹是被他们害的?” 贾环冷笑了声。道:“就算不是他们动手的,可背后黑手也少不了他们一份儿。哪怕不是主谋。推波助澜,通风报信儿的事也绝对少不了。 再说了。这些盐商能够起家,哪一个手里没有沾染上人命?又有哪一个敢说自己是干净无罪的? 他们发达后,为何每年花大价钱去做善事?不过是为了减轻他们心中的罪孽感罢了。 否则,他们一个个好好的商人不做,花那么些银子去收买豢养江湖匪类做什么? 不过这些事林姐姐你听听就算了,千万别为了这些劳什子事去费神。 全都交给我就是了。 男人嘛,要是不能替自己女人扛事,那还算什么男人?” “呸!” 在紫鹃的抿嘴偷笑中,林黛玉羞红了脸,“凶巴巴”的啐了贾环一口,一只手上脸,捏住他的嘴角,教训道:“什么男人自己女人……难听死了!再敢胡说八道,仔细你的皮!” 贾环“委屈”道:“可我就是男人,林姐姐就是女人啊……” “噫~” 看他那样儿那语调,紫鹃都忍不住嫌弃的出声鄙夷了。 林黛玉更恼了,另一只手也上了脸,一左一右扯着贾环的脸皮,做成了鬼脸,先是噗嗤一声笑出声,然后又紧绷起俏脸,眸光认真的看着贾环,教育道:“你应该说,你是弟弟,我是姐姐,所以你应该保护我!” 贾环悲愤的看着林黛玉,道:“好吧,我投降,我重新说……你是弟弟,我是姐姐,所以你应该保护我!” “咯咯咯!” 紫鹃在一旁快要乐疯了,一张帕子掩住口,肩膀抖的飞起…… 林黛玉也是又气又笑的站在那里,抿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是觉得,有趣,好玩儿…… …… “姑娘,你不要叫了。三爷很厉害的,姑娘若是惹他生气了,很可怕的。连甄家大公子都得让着他,你们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有夏和立冬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异口同声的说着一样的话。 连语气和蹙起的眉头都一模一样。 这让悲痛无比的金凤,注意力稍微转移了些。 “我……我听说过他,他是都中来的大人物,连亲王世子和宰相公子都敢打。可……可再厉害,也不能说让人家破人亡,就让人家破人亡啊。我爹爹那么好的人……呜呜。谁来救救他……” 金凤一边抽泣,一边哽咽道。 女人都是富有同情心的。有夏和立冬两个妹纸听了金凤的悲惨遭遇后,眼圈瞬间一起红了。 两人又一起劝道:“你别难过了。马婆婆去喊他了。一会儿他来了,你好好求求他吧。他那么厉害,是个大人物,你求得他高兴了,说不准,他就不为难你了哩!” 看着面前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好看女孩儿,用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语气,和说出完全一样的话。金凤眨巴着泪眼,怔怔的看着她们俩。 有夏和立冬两人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俏脸微红,一起轻声叫道:“姐姐……” 金凤闻言回过神来,顿时尴尬的红了眼,歉意道:“对不起,只是我实在没见过你们这般相像的姊妹……求他?该怎么求呢?” 有夏和立冬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两人的脸色又红了三分。声音也更轻了些,道:“姐姐,你可以……可以去当他的小妾啊。以前我们还没出阁前,有专门的人教我们这些。只可惜。现在来不及了,我们现在教你有些迟了。” 这里的出阁,并非指的是出嫁。而是,扬州瘦马在培养成功后。被卖掉的那一天…… 金凤不是只会躲在闺阁里做女红的小姐,她也和外界联系。闻声知意,便知道有夏和立冬说的是什么意思。 金凤闻言后,脸色自然红了红,但更多的却是苦笑,凄声道:“豪门中哪里又是那么好进的?就算我愿意卖身救父,可……那也得人家要啊。” “哎哟!” 忽地,屋外传来一声叫唤,而后又传来一段话:“林姐姐,人家的意思明明就是说我不要,这你也怪我?” 贾环无比冤屈的看着林黛玉道。 林黛玉傲娇的哼了声,道:“就怪你!” 说话间,紫鹃推门,三人二前一后而入。 “贾爵爷!求你开恩,放过我爹爹吧。只要您能高抬贵手,放了我爹爹,你让我做什么金凤都愿意。” 金凤看到贾环后,立马噗通一声跪下,苦苦哀求道。 其他人先不说,倒是有夏和立冬两个女孩儿的表情非常有趣。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惨不忍睹的神色,一人一只嫩白的小手,一起抚上了额前,还同时轻轻闭目,无声的摇头叹息了声…… 什么叫抢镜头,无过于此了。 贾环和林黛玉还有紫鹃,只来得及在地上可怜的金凤身上扫了一眼,而后目光齐齐的看向了那头有趣双棒儿…… 有夏和立冬两人无声的叹息了声后,又一起睁开眼睛对视了眼,眼神里的意思也一样:没戏! “噗嗤!” 紫鹃原本就和两个女孩儿接触过,知道一diǎn她们的趣事,所以此刻愈发忍不住喷笑出声。 倒是贾环和林黛玉,满脸稀奇的看着这对双胞胎。 地下磕头的金凤,此刻心里是怎样的心情呢,大概是……日了狗吧…… 小婊砸,俩妥妥的心机婊! “咳咳!” 贾环终于还是靠谱些,干咳了两声,将林黛玉和紫鹃恋恋不舍的目光唤了回来,而后看着地上的金凤道:“起来说话。” 金凤见贾环的注意力终于落她身上了,心里稍微松了口气,顾不得方才的尴尬,又连连磕起头来,哀求贾环放了她爹爹。 若是贾环刚穿来那会儿,有这么个姿色出众的女子这般梨花带雨的苦求他,保管他骨头一软就答应了。 可是经过了那么多美女的洗礼后,论清纯、论妖娆、论冰凌…… 各式各样的都见之不少,对美色免疫了许多。 因此再面对略逊一筹的金凤,贾环这孙子居然能够出息的无动于衷了…… 又为了要在林美人前证明他是清白的,所以贾环语气颇为冷酷无情,甚至到了夸张的地步,演话剧似得道:“让你起来说话,就起来说话,听不到么?耳朵让驴毛塞住了?” “啪!” 贾三爷的威风没耍完,胳膊上就挨了林美人的一巴掌,他“不解”的转头看去。只见不止林美人,连紫鹃都不满的看着他。 “三爷。哪有这般跟女孩子说话的?” 紫鹃满脸不悦,无法无天道。 “嗯嗯嗯……” 没等贾环抗议。就听对面那对双棒儿,居然也一起diǎn头附和起来,连diǎn头的频率都一模一样…… “耶?!” 这群小娘皮,翻了天了! 贾环正要严厉处罚她们一通,做个凶巴巴的鬼脸吓死她们。 林黛玉又“啪”的一下在他胳膊上拍了下,眼神不悦的将他的目光引到了地上瑟瑟发抖的金凤身上。 贾环见状,没了继续玩闹的心情,无奈的摇摇头,妥协道:“好吧好吧……这位小姐。本公子诚心诚意的邀请你起来说话。 你这样子,我们完全没法子谈话啊。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你跪着不舒服,我们低着头看你,脖颈也很难受的,对不对?我警告你,万一我林姐姐脖子再落枕了,那你可就真的惨了!” “呸!” 在同龄人面前,林黛玉格外要面子。被贾环揭短后,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啐了贾环一口,道:“你才落枕哩。呆头鹅最爱落枕。” 两人的眉目传情,打情骂俏,让心里原本就孤寒一片。悲愤莫名的金凤,愈发受到了一零零八六diǎn暴击。她强忍着悲痛,站起身来。额前已然一片红肿。 见她这幅惨样,大家也都熄了玩笑的心了。 一一落座后,金凤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紧紧的抿着小口,而后再次说道:“爵爷,只要你能放了我爹爹,你让金凤做什么都成。 爵爷,我爹爹他是好人,我家这些年,修桥补路,接济穷困,扶持落魄士子进学,哪一年都没有少过。爵爷,你若不信,尽可以去打听,若金凤有半句假话,定当不得好死。 爵爷,我爹爹,他是好人哪。” 贾环没有敷衍了事,而是很认真的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只你家,八大盐中,除了黄家外,其他七家做的善事都很多。但,这是两码事。 我刚一入扬州城,还没来得及安歇,你爹就派遣江湖匪类宋胡子,闯入钦差行辕,意图不轨。 我姑丈林如海林盐政,就是被闯入的江湖匪类击伤,还被下毒,至今尚躺在病榻上。 金姑娘,你是明事理的人,你说说看,你爹到底有罪没罪?” 金凤闻言,面色一片惨然,她颤栗着娇躯,泣道:“爵爷,求你明察啊!我爹,我爹他怎么可能做出加害林大人的事?不会的,他绝对不会的。” 什么叫精明人,就是这种即使在最不利的情况下,还能清晰的分析出孰轻孰重。 贾环对金凤再次刮目相看了。 贾环摇摇头,道:“金小姐,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如今的证据表明,你爹爹至少是嫌疑人之一。所以,我不能放了他。 不过,暂时你也不用担心太过。虽然他派遣匪人擅闯钦差行辕的罪名逃不开,但谋害巡盐御史林大人这一项罪名,却还只是有重大嫌疑而已。 目前并未有足够的证据和人证,证明他与此事有关。 另外,他若能检举出,究竟是何人所为,那么本爵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他牵涉不深,本爵都可以保他一命。” 然而,这话到了金凤耳中,却更加让她绝望了。 若她真的对外界之事不了解,她此刻肯定欢欣雀跃的去劝说金三斤,弃暗投明,投诚朝廷。 可她不是这样“无知”的人。 周汝南是如何暴毙的? 还是在贾环当面,被人杀人灭口。 不就是他想鱼死网破么? 周汝南被杀,贾环就在当场,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金凤以为,若是金三斤当真“投诚叛变”了,怕是命运比周汝南都不如。 周家只死了一个周汝南,尽管家业注定是保不住了,但族人的性命应该还是无忧的。 毕竟他还没造成实际上的损失。 但金三斤若是出卖了其他六大盐商,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性命多半难以保全。 不仅是他,连整个金家一族,怕是都难保全。 包括金凤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 所以,金凤此刻才那般绝望。 因为她知道,她爹金三斤一定不会说的。 气氛沉寂了下来。 …… 大秦数大城池的规格都类似,多与都中神京一般,亦是东富西贵,南穷北贱的格局。 扬州亦是如此。 此时,在扬州北城,一座很平凡的宅院里,聚集了一群人。 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穿的衣服也是千奇百怪,有地主员外服,有书生士子,有劲装,还有戏袍…… 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衣服,亦或是什么样的颜色,在这些人衣服的袖口处,都绣着一朵白莲……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弥勒降世,众生净土!”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这群人双手高举,满脸虔诚,高呼着他们的“革命”口号…… 在院落的正前上方,摆着一张大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面带白纱的年轻女子。 女子身前左右两侧,各站立着一位老者。 左边老人背后,背着一张奇大的硬弓。 右侧老人背后背着箭祜,内中有数支极为粗大的箭枝。 “参见圣姑!” “参见圣姑!” 众人呼唤完“革命”口号后,又齐齐躬身参见上位的少女。 “平身。” 少女声音凛冽如冰,传之众人耳中。 众人谢过后,少女再次开口:“上回所议之事,诸位以为如何?” 气氛陡然一变。 场内众人脸上的虔诚之色敛去,彼此对视了眼后,一须发洁白,但身材极为魁梧的老人站了出来,沉声道:“圣姑,老夫以为,此事不妥!” …… ps:五千字大章,咳咳,小表姐夫派车来接了……强行接人。去了一家,不去另一家,怎样都不好,实在是没法子。只希望今天能早diǎn回来,多写一diǎn。(。) 正文 二百七十章 我要嫁人了 “刑堂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汴右手持巨弓下摆,眯着眼看向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寒声道。 刑堂长老冷笑一声,道:“老夫没什么意思,就是不能看着白莲教千年基业,葬送一旦。” 齐琔粗大的左手攀上了箭兜,冷眼看向刑堂长老,寒声道:“钟志彪,什么叫做白莲教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刑堂长老大笑一声,道:“很简单,不造反的白莲教,那还叫什么白莲教?投降狗官,嘿!我钟志彪丢不起这份人。” 上方那蒙面少女声音清洌回道:“我何曾说过,白莲教要投降官府?” 刑堂长老钟志彪闻言,冷笑道:“圣姑,你也不必再多言。洗白身份?呵呵,没有官府的点头,如何洗白?既然你有把握说服官府点头,那就和投靠官府有什么区别?” 蒙面少女自然就是白莲教圣姑,董明月。 她淡淡的道:“钟叔叔,白莲教一不会投靠官府,二也不会听从哪位狗官的指派,更不会被官府安插人手。日后,白莲教依旧是白莲教。” 钟志彪哼了声,道:“你们当我钟志彪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吗?白莲教若不投靠官府,他们凭什么让我们洗白?对了,还拿出几万两银子来帮我们,还……还能将教主救出来。他们还什么要求都没有,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吗?” 原本听了董明月的话后,院落中有些心动的教众们,在听了钟志彪的话后,立刻又倒向了他这边。 没错,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当官府是开善堂的凯子吗? 杜汴怒道:“钟志彪,你什么意思?我和齐右使亲耳所闻,连银票都见到了,难道这还有假?” 钟志彪冷笑道:“见到银票又怎样?说不定还是买我等项上人头的买命银子……” “放屁!” “大胆!” 听到这等诛心妖言,杜汴和齐琔齐声喝道。 杜汴背后巨弓背正,齐琔箭壶中巨箭出囊。 然而。钟志彪却并不怕,他上前一步,一把扯开胸前衣襟,露出内中胸膛。 钟志彪虽已然须发皆白。但身上肌肉却如虬龙一般堆扎着。 不过,更显然的却是,他身上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一寸完整肌肤的伤疤。 “老夫一生都在为白莲教卖命,杀不尽的狗官。砍不尽的恶霸! 为了白莲教的大业,老夫妻儿丧尽,一生究竟遭遇过多少次生死之劫,连老夫自己都记不清了。 只留下了这一身的伤疤,每逢阴雨天时,它们会提醒老夫,白莲大业未成,不可倦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夫以白莲教未成之大业自勉,苦练武功。忠心辅佐教主,以图早日推翻这黑暗的天下,恭迎弥勒降世,同建真空家乡,共奉无生老母。 自此以后,天下再无穷困,再无饥饿,再无狗官恶霸欺压,再无生老病死…… 为了这个目标,老夫死都会心甘情愿。 可是。老夫万万没有想到,圣姑你竟会做出这般决定。 老夫当真痛心疾首,恨不欲生啊!” 钟志彪须发皆张,如怒目金刚一般看着董明月。 董明月摇摇头。淡淡的道:“钟叔叔,您妻儿之死,我也有所耳闻。至于个中是非,我不便多加评论,公道自在人心。” 杜汴嘿了声,续道:“没错。公道自在人心。 老钟,你年轻的时候好赌如命。赌个倾家荡产后,还把老婆孩子给赌输了。 你不思悔改,还想去‘劫富济贫’,劫点本钱再翻本儿。不想劫道劫到了官府大员手中,伤了人家家眷不说,你还强暴人家幼女…… 事后,你虽逃得一命,却牵累了你的妻儿。人家赌场怕受连累,主动将你无辜的妻儿交出去,这才使得他们惨死。 这分明就是因为你好赌如命造成的,和我白莲教有何关系?” “哗!” 历来,这种高层秘史,除了极少数同位高层者能详细知悉外,其他人谁能知晓的这般清楚? 院落中的白莲教众万万没有想到,平素里不苟言笑,如怒目金刚一般刚正不阿的刑堂长老钟志彪,还有这么“彪悍”的往事。 再一对比方才他所言之煌煌之论,大家心里都如同吃了颗苍蝇般,恶心! 董明月微微摇头示意杜汴暂歇后,又淡淡的道:“这都是过往了,钟叔叔入白莲教后,确实战功彪炳,屡屡立下大功。升任刑堂长老后,确也执法森严,教众拜服。 只是,钟叔叔方才说,要过没有穷困、没有饥饿、没有狗官和恶霸欺压的生活。 这三点,我现在就可以应承钟叔叔。 待到白莲教开宗立派后,便再没有穷困、没有饥饿,也不会再有狗官和恶霸欺压。” 说到“狗官和恶霸欺压”时,不知她脑海中想到了什么,面上白纱后的俏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至于,没有生老病死……钟叔叔,这世上,可有这样的事发生过?” 钟志彪被护教左使杜汴揭露了老底,正欲趁恼羞成怒之机就势翻脸,然而再听董明月这一番言论后,气急反笑道:“老夫当真是空活了数十年,圣姑,你倒是说说看,你怎样能让我白莲教百万教众,再无贫困饥饿,再无狗官恶霸欺压?你若真能做到,老夫在你面前,刀山火海,任你差遣。” 董明月摇摇头道:“我这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大多数无辜教众都解散了……” “什么?” 院落内教众再次哗然。 钟志彪哈哈大笑道:“是,将人都散去了,即使他们再被狗官欺压,也不算是我白莲教的事了。这个法子真好,真妙。” 董明月叹息了声,道:“若我白莲教起事,这些人就是冲到前面最先死去的人。钟叔叔,他们不过是无辜的百姓罢了。他们不会武功,也没有操练过军械,你何苦要拉他们入伙,让他们凭白受死?” 钟志彪哼了声,道:“不是我拉的他们,是你董家人拉的。再说,自古而今,凡行大事者,又有哪一个脚下不是白骨皑皑。心慈手软者,能成得了什么大事?没用的废物,自然要先死……” 这话一出口,院落中众人看钟志彪的眼神再次一变。 好狠毒的心哪! 钟志彪作为老江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不妥之处后,立马补救道:“好,就算这些人你都散去,不去管他们的生死。那,我们这些人怎么办?你又凭什么保证我们不会被朝廷狗贼清算?不会被他们趁机聚起,将我们一网打尽?” 董明月沉默了阵后,道:“因为……因为我就要嫁人了。” …… “爵爷能否给个准信儿,到底要将我金家怎样?” 金凤怔怔的看着贾环,无力的说道。 贾环摇摇头。 金凤惨然一笑,泣道:“竟无一条活路?” 贾环摇头叹息了声,道:“不是,只是我也还没想好,究竟该拿你们这些盐商怎么办……” 金凤:“……” “啪!” 饶是屋内气氛和时机都不大适合玩笑,可林黛玉还是忍不住拍了贾环一巴掌。 哪有这样戏弄人的,人家姑娘本来都这么惨了,还这样…… 贾环受了一记白眼球攻击后,老实了些,干咳了两声道:“我没有哄你,我是真的愁啊。盐商的存在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还真绕不清。 官办盐场已经被证明是行不通的了,前几朝无不是杀的人头滚滚,可在金山银海前,依旧挡不住人心的贪婪,越办税银越少。 放开民办吧……也是头疼事。 遭就了一个个富可敌国的盐商,豢养武人打手不说,还一个个乱伸手,竟然还敢妄图操控朝政。 无法无天啊! 我那姑丈不过想照法令收齐盐税,呵,居然就落到这个地步。 金小姐,你说说看,你们盐商到底有罪还是无罪? 我现在也是在犹豫,是该一举铲除了你们,还是…… 铲除其实不难,可难的是,灭了你们之后的事。 而且就算换一批人来做,用不了多久,又是一批新的八大盐。” 贾环脸上神情严肃,眉头微皱,他不是在给金凤说,而是在给自己说。 他前世屁民一个,看看新闻吹吹牛逼还行,键盘侠当的飞起。 可真正的大事,到底该如何解决,他哪里能知道? 这一世,虽然层次高端了无数倍,可当当纨绔,捶捶人打打架,他还擅长。 可这种国家大政,民生大事,要是他也能搞定,那他直接改名叫耶稣算了。 就在贾环脑海里正在给无数前辈羞愧道歉时,一旁处,林黛玉却怔怔的看着他。 这个时代,肯定没有“工作中的男人最帅气”这一说法。 但有些道理接近真理,放诸四海而皆准。 认真做事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其实都非常有魅力。 尤其是,在林黛玉心中,从来都爱“胡乱折腾”,偏还能折腾出一番名堂的贾环,今日忽然认真起来,认真思索国家大事的时候,气质陡然间便发生了大变。 魅力值瞬间爆表! 林黛玉一双冬泉般凛冽的眼眸中,满满都是他的身影。 而在林黛玉身旁,紫鹃看了看自家姑娘,又看了看贾老三,抿嘴笑了起来。 ……(。) 正文 二百七十一章 不死心 “环儿,你还小,经历的事不多。若想不出,不如去找我爹问问。” 或是因为贾环皱起的眉头让林黛玉有些心疼,看了好一阵后,她轻声建议道。 贾环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回过神眼睛放光的看着林黛玉,高兴道:“着啊!林姐姐果然是我的贤内助,这么高明的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没错没错,岳父是个老官油子了,老奸巨猾的紧,我得多去请教请教。” “呸!!!” 林黛玉刹红着俏脸,又气又羞又喜又恼,百般情绪纠结在一起,美眸中水雾弥漫,嗔视着贾环,脆声道:“环儿,你浑说什么?谁……谁是你的贤内助?谁……谁是你岳父?还有,你才是老奸巨猾的小官油子哩!” 贾环哈哈大笑,冲她做了个鬼脸后,拔腿就跑,边跑边叫嚣道:“当然是林姐姐是我的贤内助了,不然的话,难不成还是有夏和立冬?姑丈就是我的岳父老子哩!哇哈哈哈!” 有夏和立冬两个无辜躺枪的丫头,一起蹙起眉头,撅起小嘴,气鼓鼓的瞪着那个不靠谱的人,两张水润润的小嘴一起嘟囔出四个字:“不知羞,呸!” 林黛玉没有管身后那两个丫头的动静,她见贾环逃跑后,下意识的起身就追,喊道:“环儿,你站住!今儿我再饶不了你,你仔细……” “我仔细我的皮!” 贾环不气死人不偿命,回头娇声娇气的学了这么一句。 林黛玉大怒,颤抖着肩头,却再不吭声,闷头追起。 两人一前一后的嬉笑跑开后,留下了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这就是传说中的花样式秀恩爱,虐杀单身狗么? 还有没有公德心啊…… …… 贾环“垂头丧气”的被趾高气扬的林黛玉拎着耳朵,走进了林如海的房间内。 林如海看到这一幕后,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这是怎么了?” 林如海倚靠在床榻边。床边一个年长的侍妾正在服侍他进药,摆手挥退了侍妾后,他微笑着问道。 贾环嘿嘿一笑,正要解释。却被林黛玉连忙瞪了眼给瞪住了口。 林黛玉怕他在林如海跟前也口无遮拦,三蹦子似的…… 她对林如海道:“环儿有事想跟爹爹请教,请爹爹教他。” 林如海有些心酸的看着林黛玉,虽然没开口,可眼神的意思却被聪慧的林黛玉给解读出来了。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水。女生,外向啊…… 读懂后,林黛玉俏脸登时绯红,不好跟林如海发脾气,只能凶巴巴的瞪向贾环。 贾环非但不恼,反而得意洋洋的咧嘴笑着。 林黛玉又气又好笑,美眸白了他一眼。 “咳咳!” 老单身汪林如海受不得刺激,用力的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这对没有同情心的小儿女的秀恩爱,看了眼羞红了脸低下头的女儿一眼。又眼神不善的看向毫无羞耻心的贾三蹦子,没好气道:“你还有事请教我?我当你都无法无天了。初来乍到,地名儿都没熟悉,就鲁莽的下手,将金百万和周汝南抓捕。哼,一点官场艺术都不懂。” 贾环皱眉道:“我不都已经跟前面叮嘱过了么,姑丈现在是修养身体的紧要时间,若非万不得已,不要他们来烦姑丈你。” 林如海哼了声,道:“扬州八大盐。你第一天就逮了俩,这不是石破天惊的大事又是什么?我要是不知道,那才是奇事。” 贾环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先让林黛玉坐。被林黛玉白了眼,见她跑到床边伺候林如海后,就自己坐下了,撇嘴道:“姑丈你也别以为我少不更事,嘛都不懂。不过是抓了两个盐商,能算什么大事?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那些人摆在明面上的摆设罢了。既然他们自己冲昏了头,作死把把柄送到我手上。他们身后的人怕是连给他们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不起骂一句蠢货后,再挑两个人扶持起来罢了。 不过姑丈,您这巡盐御史当的也忒没滋味了吧?盐纲分配的权利都没能拿到手,还搁在户部。 要是盐政衙门有这个权利,您瞧好了,我不把他们摆出十八般花样来,就算我无能!” “咳咳咳……” 林如海被这话气的发抖,林黛玉连忙替他抚背顺气,又怒视着贾环。 贾环讪笑了两声,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又没说姑丈……好吧好吧,是我不对。” 林如海缓过气来,没有骂贾环,而是叹息了声,道:“我又何尝不知,若有这个权利,事情就好办多了。可莫说是我,就是陛下,也难将这权利要出来啊。能将我安排到这个位置,已经花费了陛下最大的力量了。 不过,你说的有一件事是对的。八大盐商,除了江春以外,其他人多少傀儡。即使是江春,也多有掣肘妥协之处。 自然,若非如此,他们连这份家业也积攒不下来。 他们为何为了区区几百两税银和我闹腾? 要知道,一年的盐货销售,收银数千万两啊。抛去微薄的成本外,尚有超凡不菲的利益。 若这些银子都落入了盐商的口袋,想来他们也是愿意主动缴纳税银的。 可是,盐货销售的大部分银子,其实都未落入他们的口袋。 一层层的官府盘剥,再加上各家的后台靠山。 最后落入他们手中的,加起来其实也就是几百上千万两。若都缴纳成税银,他们不就没多少赚头了吗? 不管八大盐姓什么,就算再换一笔姓赵钱孙李的,最后其实也都一样。 他们身后之人不除,花再大力气,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而后忽然变得轻松起来,笑道:“那就没办法了。那两位的斗争,只要不涉及到我贾家就好。我的能力,也只能护得住家人。这次扬州之行,原也没准备和人起太大冲突。 如今看来,目的也就明确了。将伤姑丈之人找出来,再将下毒黑手抓出,绳之以法,明正典刑即可。” 见林如海还想说话,贾环摆手笑道:“姑丈,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想说的是,还不到时候。 我现在不仅是您的晚辈,是……照顾林姐姐的人,还是贾家的族长,以及,贾家那面黑云旗的继承人。 我身后的确站着不少军方大佬,我也的确有能力说动他们站在那位那边。 可我不能这样做。 因为即使成功了,日后,那位也一定会拿我贾家开刀。 哪个君王,会允许一股能够左右皇权的力量存在?” “可你就不怕他日后记恨你不出力?你分明有这个机会和实力的。你若站队,那他的日子,就会好过的多。” 林如海依旧不死心道。 贾环摇头,淡淡的道:“他的确是帝王之尊,但,即使日后他掌握大权了,只要我不犯大忌,他也不能拿我怎样。更何况,太上皇尚在,他应该明白,此时我站到他那边,非但不是助力,说不得,还是大害。” 林如海闻言一怔,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太上皇沉寂已久,好多年都不发出自己的声音了,所以有的时候,人们会不自觉的就忽视了他。 尤其是久不在都中的官员们。 但只要一个简单的提醒,只要说起太上皇三个字,却是没人敢忽视这个名位。 “唉,罢了。那伤我的凶手和下毒之人,你也不必费力去找了。他们虽是直接凶手,可说到底,不过是棋子和刀而已。就算杀之,又有何益? 再等些日子,你们俩将我送去苏州,就回都中去好好过日子去吧。” 林如海有些心若死灰的沮丧说道。 贾环无语的看着他,腹诽他实在不地道,又敬佩他的韧性和忠心…… 果不其然,林黛玉听林如海说的那般可怜,语气那般悲凉,眼圈顿时红了,她不知该怎么劝林如海,只能巴巴儿的看向贾环。 贾环见之,顿时头大如斗,可在心上人面前又不能怂,干咳了两声后,他挺直胸膛,豪气道:“林姐姐你放心就是,不管是谁伤害的姑丈,也不管谁是幕后元凶,我一定把他们找出,打的他们娘都认不出来。敢让我林姐姐不高兴的人,我让他全家都过不好年!!!” “噗嗤!” 林美人满意的笑了,梨花带雨,明艳动人。 贾环也笑的很开心,眼神艰难的从林美人脸上移开,移到林如海的脸上,从他眼中发现了得意的神色:小子,姜还是老的辣吧? 贾环用眼神回答:你个老奸巨猾的南瓜瓤子…… …… “什么意思?” 院落中众人再次哗然一片后,钟志彪沉声问道。 董明月没有遮掩,道:“当日教主与我被奸人出卖,遭遇黑冰台主人并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千户围捕。爹爹舍却性命相拼,为我杀出一条血路。但那时我也身受重创,难以逃远。所幸,后来遇到了他。 他是大秦最顶级的权贵,知道我的身份后,非但没有杀我,也没有将我供出,还好心的给我养伤,甚至,还替我去黑冰台的天牢里探视爹爹。 他许给我的诺言便是,只要白莲教能够洗白,不再利用无辜百姓的性命去造反,他就可以帮助我们成立合乎律法的江湖帮派,并保证不会有人欺压我们。甚至,他还会想办法救出爹爹。 所以,白莲教一定要洗白身份。” …… PS:有推荐票木有,投两章呗~~(。) 正文 二百七十二章 惊变 “代价就是你嫁给他?” 钟志彪皱着白眉,不可思议道。 他想不通,有哪个二百五会做这种不靠谱的事。 他虽是江湖人士,却也是个老江湖了。 拥有几十年的阅历,他很清楚,要想给一个类似于白莲教这样的造反帮派洗白,是一个多么艰难的事。 不管是多么顶级的权贵,想要做成这件事,所付出的代价,绝对都是非同小可的。 而到了这个级别的权贵,难道还会缺少人间绝色? 白莲圣女的确貌美如仙,可有了那般权势,所经历过的美色,未必就会比董明月差多少。 所以,钟志彪很难相信董明月的话。 董明月摇摇头道:“嫁给他,不是代价。” 老单身汪钟志彪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深刻涵义,当然,他也不需要理解。 “圣姑,不是我老钟不讲情面,不支持你。实在是这件事太过惊骇,让人无法接受。如果没有一个说的过去的说法,别说我老钟,教中大部分兄弟,怕是都不会支持这个做法。还望圣姑三思,只要你能打消这个念头,我老钟第一个拥护圣姑你继教主之位。” 钟志彪沉声道。 董明月摇头道:“唯有洗白白莲教,方能救出我爹爹。钟叔叔,你明白吗?” 钟志彪眼中闪过一抹嘲讽,有些不耐烦的道:“圣姑,我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对你说的那些话。我也不管他是谁,但我可以断定,那番条件,十之七八是在骗人。 别说是教主这样的盖世人物,就是我老钟被黑冰台的黑狗们给抓进去,也唯有死路一条。 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我们? 总之,圣姑既然询问我等意见,那老夫也就明确给圣姑一个答复,那就是。老夫不许!!!” “哗!” 院内教众再次一片讶然,不许!! 他以为他是谁? “你以为你是谁?” 杜汴毫不客气道。 齐琔也站出来道:“我知道,大家对这个事心里没有谱,说实话,我心里也没谱。但是,没谱就不做了吗?我只说一件事,这是救出教主唯一的机会。大家看着办吧。” 董千海当了十数年的白莲教教主,深得人心。 对于他的被捕。堪称白莲教数十年来遭遇到的最大也最为惨重的损失。 教内无数教众,无不渴望有朝一日,大家能够救出董千海。 可惜,黑冰台的大牢远比龙潭虎穴还要恐怖,擅自出手的不少高手兄弟,全都是有去无回。 因此,此刻听闻齐琔的话后,不少人都纷纷动容,面色意动。 若真能救出教主。暂且招安,也不是不能商量…… “诸位别听他们胡说,我看他们都失心疯了!” 见院内大部分人面色有异后,钟志彪连忙站出来,厉声喝道:“黑冰台隶属赢玄那条老狗亲掌,为了抓捕我们这些所谓的奸邪之徒,这些年黑冰台的狗子们不知费了多少力气。 好不容易才抓住了教主这个级别的超级人物。他们怎么可能会放? 什么样的权贵,还能在赢玄那条老狗跟前施压?就老夫所知,这世间能让赢玄改变主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贾代善,一个是奉圣夫人。 可是,贾代善早就死的连骨头都找不到了。至于奉圣夫人,嘿,圣姑,你莫说你要嫁的人是她!” “放肆!” “大胆!” 杜汴齐琔身为白莲教护法左右使,又是自幼看着董明月长大的,岂能容忍钟志彪如此放肆之言。 两人怒喝一声后,不再收手。飞扑向钟志彪。 钟志彪面对两大高手的夹击,非但不惊,反而目露喜色,高声道:“你们果然是想排除异己,还想拿我等人头去给官府请功。是了,老夫终于知道你们的打算了,你们是想拿我们所有人的人头,去换回教主!你们好狠毒的心哪,老夫和你们这些朝廷狗腿拼了!兄弟们,一起上啊!” 这突如其来的动乱,让原本就涣散的人心,愈发无所安定。 高层稍微一点乱子,在下面引发的震动足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 因为每一个高层都不是孤立的,手下都有一大批手下和死忠。 连老大都打起来了,作为小弟,又岂能袖手旁观? 先不论谁是谁非,江湖中人,先干起来再说! 原本大家彼此还都知道克制,但不知从哪里传出第一声惨叫和喷洒而出的鲜血,场面再次升级。 惨叫声和鲜血不绝于耳,屡屡凸现。 曾经并肩作战,可共生死的兄弟手足们,连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杀红了眼,不死不休。 董明月怔怔的看着杀作一团的教众们,只觉得手足发寒,浑身冰冷。 她忽地想起,临走前,贾环曾再三叮嘱于她,一定要布置周全后再发动,将顽愚份子清退,实在冥顽不灵者,再格杀。 她虽然听进耳中,但只是以为贾环对白莲教内的情况不熟悉,想多了,想复杂了。 她原以为,只要打出救董千海的旗号,以董千海在白莲教内崇高的威望,定然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因此,她回到教内后,第一件事就是通知了此事,并给予了教众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董明月一心想着,早日洗白身份,早日迎回父亲董千海,也早日能够回到他身边…… 谁想,竟然会成了这个局面,这个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可怕局面。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危机,其实尚未到来…… 在离白莲教教众所在院落外不远处的一座民宅上方,一片漆黑中,却隐隐有不知多少身影在闪动,在静静的等待。 为首之人,口中不时发出“嘶嘶”的兴奋之声,怪诞,可怖。 …… “环哥儿。外面有人求见,说有十万紧急之事禀报。” 贾环夜里并未宿在后宅,而是和韩家兄弟们挤在了客房。 他刚一入睡,门外韩大的声音传入,将他唤醒。 贾环闻言,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后。道:“大哥进来说话,让人把传信儿的人喊进来。另外,通知众人起床,做好准备,可能来事儿了。” 韩大对身边的人叮嘱了两句后,就推门而入,看着正在整理衣衫的贾环,道:“咱们初入扬州,怎么会有外人紧急求见,该不会是盐商们使坏吧?环哥儿。大意不得。” 贾环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道:“在没下船前,我就安排了人手提前一步出去了解情况了。现在应该是外边有了什么紧急情况,不然的话,他不应该这么晚还派人来打扰。” 韩大依旧不放心,道:“还是等远叔来了后,再见外人吧……” 贾环刚准备说话。房门再次被打开,乌远抱剑而入。 贾环笑道:“不过是小事,远叔还没歇息?” 乌远沉声道:“不要小瞧了江湖,草莽之中多龙蛇。真有高人出世,即使以我的身手,也难说就一定能保你周全。” 贾环不笑了。点点头,道:“远叔之言有道理,我记下了。走吧,先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 不一会儿,前院原林如海的书房里就已经站满了人,贾环、韩家兄弟、乌远并数位亲兵。 牛家、温家和秦家的三位家将,负责看守金三斤。大意不得。 前来叫门儿通信之人是一其貌不扬小厮打扮的年轻人,他进门后就跪下,对上首正座的贾环磕了个头,道:“卑下田成见过爵爷,卑下是田涯百户的族侄,奉叔父之命,特来传十万火急之信。” “何事?” 从年轻人脸上看出了些天涯的眉眼后,贾环便信了三分,心中不由一沉,沉声问道。 田成也不拖拉,利落道:“叔父说,白莲教今夜遭逢大变,先起内讧,又有内贼私通魔教,里应外合,夹击白莲教众。叔父言,情况十万火急,请三爷务必点齐高手,速速支援,否则白莲教难逃灭顶之灾。” “什么?!!” …… “钟志彪!!你这个混账贼子,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杜汴原本那只粗大的左臂已经断去,只能右手持刀,可同样断去了粗大右臂的齐琔一起,并肩挡在面色惨白,嘴角溢血的董明月前。 董明月脸上的白纱,早已不知破碎到哪里去了。 最触目惊心的,是董明月绝美的右脸上,那一道骇人的伤口。 血肉模糊。 场面起止一个惨字了得,还本就已经内讧的元气大伤的白莲教众,在以魔皇为首的明教众高手的倾巢偷袭下,根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屠杀。 白莲教近百真正的精锐武人,几乎被屠戮一空,就算没死的,此刻也都深受重创,奄奄一息。 叛徒钟志彪也没好过,此刻一只右眼内,扎着一根拇指粗细的箭支,恐怖如斯。 “嘎嘎嘎!” 在江湖上,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教教主魔皇,此刻终于站到了火把照耀下的光明处。 笑的如同夜枭一般,刺耳,得意。 “杜汴,齐琔,你们两个老杂毛,再来射本皇啊!本皇就站在这里让你们射,你们来啊!嘎嘎嘎嘎!” 容不得魔皇不得意,不兴奋。 他武功奇高,心性诡异偏激,偏又极为谨慎,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来,从来都只有别人吃他的亏,他极少吃别人的亏。 唯独一次大亏,便是在董千海手中所吃,被心性狭窄偏激的他铭记于心,无时不想报仇。 此刻,“大仇”终于得报,他岂有不高兴之理? …… PS:有票票木有~~~(。) 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 正文 二百七十三章 点兵 董明月,此刻心寒如冰。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然而,在此绝境时,她竟谁也不恨,只是在想那张笑的很阳光,很阳光的脸。 也不知,他若见了她现在这个样子,还会不会喜欢她? “钟志彪,你这个老贼。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不就是想当教主吗?可你就是想当教主,也不能勾结魔教,来害自己的兄弟和弟子啊!你连你自己的弟子都杀,你还是人吗?你一定不得好死!” 一个白莲教幸存的教众,满脸怨恨的看着瞎了一只眼的钟志彪,咒骂道。 钟志彪闻言,脸上怒色愈发浓郁,谁会知道,他此刻的心也在滴血。 龟儿子才想把自己的弟子也杀了,可这群王八蛋,发起疯来也跟着其他人反抗魔教。 为了他自己,他不得不出手。 想想他弟子们临死前看他的眼神,钟志彪如同再次回到了当年,看到被砍掉脑袋的妻儿,那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再听着那白莲教众怨毒的咒骂,钟志彪愈发狂怒,他暴吼一声,一把抓住插在右眼中箭矢的杆子,而后用力拔出,带着他的一只眼球,甩向了那人。 箭矢在他雄厚的劲道催持下,“咻”的一声,便射入了那人喋喋不休的口中,骂声戛然而止。栢镀意下嘿眼哥关看嘴心章节 这一恐怖景况,连魔教中人目睹后都纷纷动容,不自觉的离他远了些。 狠人哪! “嘎嘎嘎!不错,本皇就喜欢钟长老这般好汉。从今日起,钟长老就是我明教光明法王。只在本皇一人身下,万人之上!嘎嘎嘎!” 看起来,魔皇对钟志彪很欣赏。 只是,明教众人,看向钟志彪的眼神却多是淡淡的嘲讽和鄙夷。 嘲讽是因为,钟志彪纵然身为明教法王,可手下连一个弟子和亲信都无,光杆司令一个,有个屁的威望? 相比于他在白莲教内,执掌教内刑罚的刑堂长老之位,简直是天壤之别。 鄙夷,则是因为他不仅做了内贼,勾结外敌谋害本教,更是连自己的弟子都杀。 这样的人,日后谁敢跟他? 钟志彪想来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听了魔皇的话后,脸上没有半点欣喜之色。 “嗯?怎么,光明法王不满意吗?” 魔皇周身都笼罩一套黑色斗篷内,宽大的斗篷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即使面对面,旁人竟看不清他的脸,唯有一双亮的骇人的眼眸,发出的森森光泽,令人胆寒。 听到这句隐含不悦和质问的话后,钟志彪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从狂怒和悲悔中清醒过来,连忙躬身道:“属下不敢。” 魔皇这才满意的尖声大笑了声,而后指着对面杜汴齐琔和董明月三人,道:“光明法王,去将这三个余孽杀了,我们就可以回到教众,大办法会,为法王入教举行大庆。嘎嘎嘎,从今往后,江湖之上,我圣教便是第一大教派了!” 钟志彪闻言,身子一震,随即用一只眼睛,看向了强撑着身躯站的笔直的三人。 “来啊,脑后生反骨的野种,尽管下手,看爷爷们眨不眨眼。” 杜汴和齐琔二人受创太重了,断臂处流血太多,体内又遭受几股劲力的蹿袭,能够站着支撑到现在都已经是奇迹了。 到了这个地步,大半生的武功几乎尽被废去,偌大一白莲教精锐一夜丧尽,教主落难难出。 白莲教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对于两位深受董千海重托的护教使者来说,真真是生不如死。 只是,他们死了不要紧,董明月怎么办? 董明月似乎听到了两个面色悲苦的老人的心声,今夜,她第一次笑了,轻轻的笑了声,不美,也美,不过都无所谓了,她道:“没事,环郎会为我报仇的。” …… “三哥,你去地牢里,将程叔、赵叔和隋叔叫出来,金三斤暂且不必去管他,你们四人一起,再加上帖木儿和两个亲兵,一共六人,一定要守好这座衙门,尤其是后宅,不准有半点闪失,记住了吗?” 贾环铁青着一张脸,沉声道。 韩三看出事不寻常,但还是有些不甘:“环哥儿,我跟你一起去,有危险了,我不能藏在家里,我要保护你。” 贾环抓住韩三的肩膀,咬牙道:“三哥,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记住,帮我看好了后宅安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记住了没有?!” 韩三被贾环抓的生疼,却不敢再多嘴,重重的点头道:“就是死,我也要守好这里。” 贾环点点头,看着他道:“好,去吧。” 说罢,又对哑婆婆道:“哑婆婆,白莲教出现了大变故,明月有危险,你现在立刻和远叔一起赶过去,我……” 贾环话没说完,就被面色大变的哑婆婆狠狠的瞪了一眼,随即,哑婆婆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乌远也没有多说什么,抱着铁剑的姿势都没变,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见乌远也跟着去后,贾环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有这个武宗级的大高手在,想必董明月性命无忧。 念及董明月,董明月心头再次一沉,他拳头握紧,脸色铁青,看着其他人,道:“现在,随我快马前往扬州驻军大营,老子要调兵平叛!!!” …… “大人,扬州兵备兵丁总额三千,分守扬淮三处,各镇一千,扬州城亦是一千。当然了,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和前任所为,实际兵额为……这个,六百八十员。” 扬州兵备道军中主簿汪岑手持一名册,对上座的方东成说道。 汪岑眼神稍微有些怪异,因为方东成的脸上一片红肿,包子似得…… 方东成闻言,面色一变,皱眉道:“怎么缺额这么多?兵呢?” 汪岑闻言,面色愈发怪异,赔笑道:“大人,这个……我大秦地方军备,向来都没有满员的时候。 实在是,养不起啊! 兵部每年发下的饷银,就从未齐全过。再经过一层层的伸手盘剥,到了我们手里,连六成都没有。 您想想,这俗话说的好,千里做官只为财,就算是不为发财,都跟大人您一样是清官儿,可也没有往里倒贴的法儿啊!对吧? 所以嘛,这个……” 方东成闻言,面色稍缓,道:“没错,是这个道理。本官可是连一个兵额的空饷都没吃。明天他要是敢拿这个做筏子,我就……” “啊!!” 方东成话没说外,忽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嘈杂纷乱声,并且,这种声音正飞速的朝他大营靠近。 方东成晚上刚被人收拾了一顿,心中正又恼怒又惊悸,此刻听闻乱声,吓的面色发白,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哗变了?” 汪岑虽然也惊慌,可他却没那么蠢,就扬州本地这些老爷兵,欺压良善还差不多,哪有胆子哗变? 军中哗变,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念及此,汪岑心里胆气一壮,在军营里,只要不是哗变,就再无可怕之事。 他挺身而出,对恍若惊弓之鸟面色惨白的方东成道:“大人,你且安心在这等着,由卑职先去查探一下,到底是什么人这般胆大包天。” 方东成感激的看了眼汪岑后,道:“好好,速去速去,事毕之后,本官一定向族兄举荐你。” 汪岑闻言,心中大喜,谢过之后,就要转身出营帐,却见帐门“唰”的一声被打开,一行杀气腾腾的人径直闯入。 “贾环!!!你想做什么?你要造反?” 看到来人后,方东成一个激灵,随即大怒喊道,色厉声荏。 贾环没有废话,从怀中掏出一金牌,上书“如朕亲临”四字,大声道:“太上皇御赐金牌在此,还不跪下!” 方东成和汪岑一见金牌,顿时傻眼儿了,却也不敢不信,满腹憋屈的跪下,而后就听贾环道:“本爵侦知,有魔教妖人并白莲教众聚于东城,意图不轨,要作乱造反。方东成,立刻点齐本部兵马,随本爵平叛。此命令十万紧急,违令者,杀无赦。” 方东成等贾环念完后,就自己起身,莫名其妙道:“贾爵爷,你初来扬州,地盘儿还没踩平,你怎么知道……呃,你……你要做什么?” 方东成话没说完,一柄明亮的宝剑就横到了他的脖颈处,森寒之意透过皮肤,寒到了方东成的心里。 他险些腿一软,瘫倒在地。 贾环铁青着脸,寒声道:“不要再让本爵多说一句废话,现在,点兵,备齐强弓硬弩,出发。” “是是,是,点兵,快去点兵!贾爵爷,你先把剑拿开,拿开。” 方东成先冲汪岑大喊了句后,见汪岑急匆匆的出门后,才赔着笑脸恳求道。 贾环此刻哪有心情和他说话,收回剑后,绕过方东成,走到军案前,伸手将军案上的虎符拿到手里。 方东成见状,顿时一惊,刚想叫唤,却忽地感觉脖颈上的凉意,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了一抹殷红。 方东成唬的魂魄都要散了,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 贾环等人也没有理会他,径自出了大帐,前往点兵校场,上了聚将台。 韩大走向了点将鼓,拿起鼓槌,用力敲了起来。 沉重的军鼓声,陡然响彻大营! …… ps:第二更,有票票木有~~~(。) 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 正文 二百七十四章 十呼吸 扬州城太富庶了,富庶到城中百姓都不愿服兵役。 他们多是花钱雇人,代他们去参军服役。 有北人,也有南人。 但无论是哪的人,到了扬州当上两年兵,都会被养娇气。 因为扬州太美,山美、水美、人更美。 兵卒身上的彪炳之气,会被这些美好给磨平,磨顺,磨娇了。 扬州兵备大营满额三千兵丁,即使分守三处,本部大营也当有一千兵丁。 可三通鼓后,校场上只来了不足三百人。 这三百人中,也只有一个百人队是按照秦军出操操典列队站齐的。 其他两百多人,都稀稀拉拉的散乱站着,而且多是衣衫不整,手上甚至连兵器都没有带的“兵”。 “瞎搞什么名堂?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尽他娘的瞎折腾?” “谁知道哪个官大爷的缺心眼儿,大冷天儿的折腾人,他娘的个兔爷……” “就是,哪个欠攮的兔爷,给爷们儿站出来,我……哎哟!” 那位骂骂咧咧的兵丁,脏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只突至的利箭射中了耳朵。 叫骂声戛然而止。 见血了。 这时,众人似乎才发现点将台上有人存在。摆渡一吓潶、言、哥关看酔新张姐 “谁啊这是?” 一个穿着和普通士兵不同的中年男子,皱眉看着台上的贾环等人,纳闷问道。 “不像是咱们大人哪……” “不认识,看起来才十七八,还是个娃娃嘛,谁家的?还敢来真格的?” 有一个带头说话的,零零散散的又有人开始叫嚷起来了。 “肃静!” 韩大扔掉手中的鼓槌,和韩让一起上前一步,沉声喊道。 “嘁!” 一阵嘘声响起,尤其是那些零零落落正吊儿郎当才走来的人,更是不屑的看着他们。 老兵油子,根本不怕这些。 他们常年当着太平兵,什么样的官老爷没见过? 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是常事,见的多了。 但三把火烧过之后,还不都一个鸟样儿? 该捞银子的捞银子,该喝兵血的喝兵血,该逛窑子的照样逛窑子。 说不定,过些日子,他们还能算是“连襟”呢…… 怕,怕个球! 不过,也合该他们倒霉。 若是平时,说不定贾环还会有别的办法,或以势压,或以利诱,让他们老老实实的。 但到了这个时候,贾环哪有功夫跟他们说什么好话? 见这群兵痞子无法无天,贾环铁青着脸转过头,看向博尔赤等八个亲兵,厉声道:“十个呼吸内,还未完成列队者,尽皆射杀。” 不仅台下闻声者愣住了,就连博尔赤等人都怔了怔。 不过,在贾环逼人的眼神注视下,他们立刻回过神来,缓缓而沉稳的张开了他们手中的弓箭。 “十……” “九……” “八……”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校场上的气氛忽地就变得紧张起来。 有的兵士面露胆怯之色,在其他人的鄙夷声中老老实实的列队而站站好了。 但还有些老兵油子,或者背后有关系的人,依旧一个个眼神桀骜,面带不屑的看着贾环。 他们在等贾环自己下不了台打脸…… 因为打死他们也不信,这个莫名其妙来路不明的娃娃,他真敢杀人。 这是太平时节,死一个人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何况校场上有这么些人? 扯什么蛋呢! 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爷羔子看戏看迷糊了,前来消遣兵大爷来了。 等着吧,一会儿不掏足银子,看大爷们哪个肯饶你? 这样想着,不少老兵油子甚至“嘿嘿”乐了起来,不知在想什么龌龊之事。 “一……” “咻!” “咻咻!” “咻咻咻!” 八道箭矢如电一般射出,正中台下八个衣衫不整,席地而坐看乐子的八个兵油子喉咙处。 他们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地殒命了。 哄闹的校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校场上众人甚至都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活生生的八条命,就这样没了? 他们连台上杀人的人都不认识,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爵最后再数十个呼吸,再有不列队而站者,尽皆杀之。” “诺!” …… “你们不要怪我,与其让白莲教落在你们手中,投靠了朝廷,还不如今日就将它毁去。 至少,还能保证它昔日的威名不受玷污。” 钟志彪此刻的声音不再是往日令人充满敬畏的低音炮了,变得非常暗哑,如同破锣摩擦一般。 他用一只血红的左眼看着杜汴、齐琔和董明月。 杜汴和齐琔两人越来越虚弱了,他们只有相互搀扶着才能站直身体,但依旧死死的挡在董明月身前。 听了钟志彪的话后,杜汴无比轻蔑的嘲笑了声,气虚道:“姓……姓钟的,其实……其实你从没变过。你……你还是当年那个,连自己妻儿都活生生害死的扫把星。你……你的心,卑贱的就和臭虫一样,为了一口屎,别说是兄弟弟子,就连老婆儿子,你都能害死。可……可你吃着屎了吗?哈哈,咳咳,哈哈哈!你……你连口屎都吃不着!” “啊!!!” 钟志彪被杜汴的一席话气的快要疯了,尽管他心里极力的否定这句话,可是,他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他不得不承认这句血淋淋的话是真的。 他的妻儿的确是因为他而死,他的弟子,他的手下,也是因为他而死。 尽管他真的不想这样,可他们确实是因为他而死。 全身颤栗了,钟志彪剩下的那只眼睛,如同一只血球一般通红,可怖。 他仰天咆哮起来,根根白发白须竖立,周身气浪惊人,引人侧目。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啊!!!” 钟志彪身上的衣衫尽碎,整个人如同快要爆炸了般,冲向了杜汴。 杜汴干咳了声,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一把推开了搀扶着他的齐琔,用尽最后的力气,没有迎向钟志彪,而是往一旁冲去。 和他搭档了大半辈子的齐琔甚至愣住了,以为这位老兄弟想要临阵脱逃。 在场的人也都诧异起来,因为任谁都知道,在这个八面包围的绝境里,别说杜汴周身是伤,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地。 哪怕他此刻完好无损,也绝没有能逃出去的可能。 那他是想…… “混账!住手!” 别人没想到,但最后,魔皇却惊怒交加的喊出声来。 只是,却已然来不及。 杜汴借着倒推齐琔的劲道,又用尽最后的力气,飞身扑向了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的紫竹山王寇成峰,又在即将扑到他身前时,气力耗尽,轰然倒地。 按理说,这个时候,无论是紫竹山王寇成峰还是随后杀来的钟志彪都应该收手才是。 可是,寇成峰倒是收手了,并皱眉不解的看向地上的杜汴,不懂他此举是什么意思。 然而,寇成峰甫一收手低头,就觉得有些不对。 等他再猛然抬头时,顿时惊骇欲绝,再想闪避,却已然来不及了。 钟志彪竟然没有收手,不,应该说没有手刀。 一柄宽背大刀,在钟志彪雄厚的劲力催持下,凌空劈下。 可怜寇成峰堂堂明教紫竹山王,在江湖上威名无限,凶名赫赫。 就连刚才围杀白莲教众时都没有受半点伤,还趁机砍断了齐琔的右臂,立下大功。 却不想,竟然会死在此地。 而且,还死的凄惨无比。 钟志彪此刻已然神志不清,一只血红的眼中满是杀意,浑身上下杀气凛冽。 他根本无视魔皇厉声的命令,在寇成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前,将他从头而下,一刀劈成了两半。 红的白的,洒了一地,被砍断的肠子散发着臭味,流了出来…… 场内明教教众目睹这一幕后,都惊呆了,也吓呆了。 而钟志彪一击之后,竟然还不收手,挥舞着大刀,怒吼狂啸着,逢人便杀。 他原本便是八品大高手,此刻又进入这种不计生死,一心杀戮的癫狂状态,威力愈发惊人。 明教教众在猝不及防下,竟然又被他连下杀手,杀了数人。 直到暴怒的魔皇身形鬼魅般飘来,一记摧心掌击在钟志彪的后心处。 高高举起大刀的钟志彪身形一震,独眼中的血色渐渐敛去,低头看了看心脏处,感受到那里断绝的心脉,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竟然……要死了? “哐啷”一声,钟志彪手中的大刀跌落在地。 强悍的生机让他即使在心脉断绝下依旧能顽强的活着,虽然这段时间肯定不长,但此刻,他还活着。 只是,或许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和不甘,他的眼中满是恐惧之色,还有……悔恨? “小山!” “小山!儿子!别过来,不要怪爹,爹也不想的……” “翠儿,翠儿,别过来,别过来,我没想要害你们的,我真的没想过要害死你们的……” 钟志彪疯了,或者说,他在临死前出现了幻觉。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还无法明白幻觉这个概念。 他们只以为,钟志彪临死前,他的妻儿来“接”他了。 纵然在场诸人一个个都内劲雄厚,不惧寒冬。 可此刻,他们却大多感到了一股透体的冷意。 莫非,这世上当真有幽冥黄泉,有索命亡魂? 他们,真的会报仇吗? ps:章节感言出了问题,发了出不来,只能写到正文里,可又不能多写,因为凑够五百字会算钱…… 简而言之,感谢众书友的、订阅和投票支持。 感谢白法剑兄的红包换票行动,第一次感到,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存在感了…… 谢谢!(。) 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 正文 二百七十五章 老兵 “官爷,您让我们现在去平乱没问题,可您总得先发点开拔银子吧?还有,交战前给刀开封的开封银子怎么办?弟兄们既然跟官爷您出去作战,再万一有个好歹,这烧埋银子又怎么算?这都得提前说清楚吧?我们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跟您去了……” “就是……” “对,这话得先讲清楚喽,不然的话,咱们死了可怎么办?” “着啊,谁背后没个妻儿老小的?银子没着落,爷们儿可不伺候,就是打死也不干!” 看着下面哄哄闹闹的一群歪瓜裂枣们,贾环真心后悔了。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他还不如干脆就带着身边几个人直接去就好了。 可是,他也明白,若不提调大兵,就他们几人,除了乌远外,其他人在那些江湖高手面前,全都是送菜的货色。 强弓劲弩的确能够克制武人高手,可那有一个前提,就是要形成规模。 必须得是大量的弓弩箭矢密集攻击,才能射杀大高手。 就只靠贾环那十个亲兵,完全不是对手。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前往扬州兵备大营调兵。 可是他没有想到,扬州兵备大营里,居然都是这些货色…… “环哥儿,看那边。” 醉心章&节小說就在嘿~烟~格 就在贾环失望透顶准备离开时,韩让靠了过来,扬了扬下巴,低声道。 贾环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校场左侧角落里,一支百人队,非常没有存在感的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们身上的兵服也明显与其他懒散站队的兵服不同,旧的多,也脏的多。 他们也沉默的多。 “每年都有戍边老兵退役,可这些人除了打仗杀人外,什么都不会做。朝廷也不放心将他们随意放走,若被有心人召集起来…… 为了安置他们,很多时候都会将他们转为大秦腹地大城的守备兵。越是战功勋著的老兵,分到的地方就越好。 能分到扬州的,想来一定是战功过人的老兵。你看他们身上缝缝补补的兵服上的黑色污渍了吗?那八成都是血渍。 陈旧的血渍干涸后,就是那种颜色。” 韩让眼睛放光的看着那队百人队,有些兴奋的对贾环说道。 贾环闻言后,心中一震,然后直接从点将台上跳下,朝那队人走去。 走近之后,方看清那队兵卒的真面目,心头顿时又是一震。 可怖。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数道伤疤。 有的缺耳,有的缺目,有的缺鼻,有的被火烧的面目全非,还有的,则是一脸的流脓冻疮。 只有为首的那个年轻人或许稍微正常些,刚毅的脸上,只有一条从左眉梢斜划到右耳根的刀疤…… “你叫什么名字?” “萨风。” “满萨还是回萨?” “汉萨,雁门萨。” “可有胆敢跟本爵去平叛?” “敢。” “有何条件?” “无……有,我们想去作战,不愿在这里混吃等死。” “好,本爵答应你。” “你是……” “某乃荣国子孙、宁国传人,蒙太上皇恩典,今特袭宁国府一等子爵,贾环是也。时间紧急,闲话不多说,让你们兄弟带齐强弓劲弩,随本爵去平叛,待平叛完毕后,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诺!!” …… “废物。” 看着地上血和肠子流了一地,死的不能再死的紫竹山王寇成峰,魔皇咬牙切齿的骂道。 不容他不恼,任何一个七品以上的大高手,对于江湖上任何一个教派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宝,放在江湖上,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为了培养出一个七品以上的大高手,不知要花费多大的代价,只花掉的银子,堆起来都能砌成一座小山…… 结果,就这样冤枉的死了。 这让魔皇岂能不怒? 围杀白莲教高手时死伤都没多少,就是死,也没死七品以上的大高手。 可硬骨头都啃完了,却又折了个护教法王! 魔皇呼吸声很怪异,如同毒蛇一般,发出“嘶嘶”声,他头忽然一转,看向了正为杜汴之死感到悲痛万分的齐琔和董明月。 笼罩在斗篷阴影下的脸依旧模糊不清,但一双散发着幽森寒光的眼睛,是那样的可怖。 他嘎嘎尖笑道:“不愧是白莲妖教,临覆灭时,还能害我圣教失一大高手。本皇倒想再看看,你们两个余孽,是不是还能再来一次!” 齐琔已经虚弱到极致,连站都站不稳了,他强撑着身体,挡在董明月身前,道:“魔皇,要杀,你尽管杀便是。你也不过是个缩头乌龟罢了。 我……我教主在时,你连乌龟头都不敢露出来,被我教主打的如同,如同落水狗一般,狼狈而逃。你……你趁我教主不在时,勾结钟志彪这个卑贱蠢货,呵,呵呵,你会有报应的。你很快就有报应的,我在下面看着你,看你的乌龟头是怎么被砍掉的!” “那你就去死吧!” 魔皇张开干枯的手掌对着齐琔,怪叫一声后,齐琔竟难以自持,飞向了魔皇,脖颈处落入了他掌心,而后众人只听“咔”的一声,齐琔脖颈断裂,头颅飞出。 “哼!” 随手将齐琔的无头尸体抛出后,魔皇将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人,董明月。 他怪笑一声,尖声道:“白莲圣姑,好侄女儿,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说罢,见董明月理也不理他,就继续道:“只要你将白莲教的《白莲金身经》交出来,本皇就饶你一命。你放心,本皇金口玉言,言出法随,绝不诓你。” 听到魔皇口中的《白莲金身经》时,在场明教诸多高手,无不眼神大亮,贪婪之色怎么掩都掩饰不住。 对于这部盛传于江湖的天下第一武学圣典,但凡从武之人,就无一人不渴望能够得到。 只可惜,它却在天下第一武宗董千海的手中。 不知多少人因为想打这部功法的主意,最后反而死在董千海的手中。 上一回,魔皇不也是因为如此,才差点命陨于董千海手中的? 董明月终于有反应了,虽然眼帘依旧低垂,谁也看不见她的眼神,但她却轻轻一笑,道:“我听我爹说,你之所以打《白莲金身经》的主意,是因为你自身修习的《阴阳劲》出了大岔子。 你自创的《阴阳劲》虽然妙用无方,威力绝伦,但是,你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体内阴阳二劲的剧烈冲突和碰撞。 尤其是每日的子卯二时,必然痛苦难当,如遭鲽刑。 若无我教这世上第一锻体神功《白莲金身经》固体塑筋,用不了多久,你的身体就会自爆而亡。 看来,这件事果然是真的。” 董明月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响彻在明教众人脑中。 魔皇练功出了岔子,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 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忽地就诡异了起来。 “嘎嘎嘎!好,好!不愧是白莲妖教!” 魔皇尖声大笑起来,道:“怪道历代江湖人士,都传白莲教乃心宗妖教,也只有你们白莲教,动辄就能蛊惑上百万的教众,甘愿替你们送死。了不起,了不起!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挑起我明教教众的心魔。佩服,实在是佩服! 也罢,既然你一心求死,本皇就成全于你。再留你下去,怕是我明教教心大乱!” 说着,魔皇的手再次缓缓伸起,对准了董明月。 一股暗劲汹涌而出,吸的董明月站立不稳,眼看就要步齐琔后尘,就在这时,一把平凡无奇的铁剑,忽地破空而来,直直的射向了魔皇。 魔皇大惊! 所谓高手过招,一招就知对方水准高低。 这把铁剑内蕴含的恐怖劲力,绝对非同小可,是和魔皇自身一个等级的。 武宗!! 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武宗魔皇都知道,他们的成名兵器也都知晓了解。 但,从未见过用铁剑的武宗。 而且还有这般杀气,煞气! “什么人?” 魔皇尖叫一声,顾不得再杀董明月,而是身形一闪,身影一分为二,各自跃向两侧,以避铁剑之锋。 两道人影从院外飞入,径自扑向摇摇欲坠的董明月。 “啊!啊呀唔啊啊……” 一阵模糊不清,谁也听不明白的叫喊声,从其中一位老婆婆口中发出,她搀扶着几欲昏迷过去的董明月,焦急的叫道。 只可惜,她是一个哑巴,说不出什么话来。 董明月看到了来人后,眼睛微微一亮,却只来得及轻声唤了声“哑婆婆”,就昏迷在了哑婆婆的怀中。 “阁下究竟何方神圣?以阁下的身手,怎会默默无闻?不管你是什么人,为何敢插手我明教之事?” 魔皇看着抱剑而立的乌远,尖声质问道。 乌远看了看满院子的尸体,面色有些沉重,也有些痛心。 这些人,都是身手高强的武人。 他们若是去了九边,去了罗刹人或者波斯人的地盘,不知能杀掉多少敌国武人。 只可惜,他们却死于最无意义的江湖斗争中。 听了魔皇的问话后,乌远淡淡一笑,道:“姬无夜,那一年你潜入莫卧儿国,刺杀莫卧儿皇帝沙贾汗,我还道你是一位大秦义士,才在你失手后相救。却不想,你竟然只是波斯王的走狗。 早知如此,我当日就该杀了你。” …… ps:咳咳,啰嗦一句,有票票木有~~(。) 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 正文 二百七十六章 杀!! “你是……你是那个行脚商人?” 魔皇姬无夜身形一震,语气惊疑的问道。 乌远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凝神看向他斗篷下的阴影处,眉头皱起,缓缓道:“你居然已经控制不住体内劲力,被自己的内劲反噬成了这般模样?这种情况下,你不赶紧找个密室安心调养,还敢出来胡作非为?” 若是方才董明月的话,明教众人还只是将信将疑,此刻乌远之言一出,众人哪里还会有怀疑的? 原来,魔皇当真已经走火入魔了。 那…… 气氛陡然变得怪异起来。 明教被江湖中人冠以魔教之名,就是因为明教教众多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所谓之目的,其实无非是名利二字。 而对于明教中人来说,还有什么名利,要高于教主之位呢? 魔教中人,谁不想做新一代的魔皇? “嘎嘎嘎!” 魔皇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异动,他直视着乌远,怪笑道:“好眼力!不错,本皇内劲的确出现了点小问题,但,还远不至于反噬不可控。 你与其在这里担心本皇,倒不如担心你自己。董千海号称天下第一武宗,最后还不是栽在了黑冰台那条老狗和四条小狗的围攻下? 本皇倒是好奇,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往我圣教布下的天罗地网里来钻? 嘎嘎嘎!看在当年相救的份上,本皇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就此离去,本皇可既往不咎,饶你一条生路。 否则的话,董千海前鉴不远,本皇望你不要自误。” 此番言论一出,明教教众无不惊奇。 这还是那个心性诡异无常,喜怒随心,动辄杀人的魔皇吗? 这么体贴。这么周到,这么通人性…… 当然,聪明人再一联想方才董明月和乌远所言之事,心中对魔皇内劲有异,就彻底相信了。 这样一来,魔皇的表现也就说得通了? 乌远闻言后,只轻轻摇了摇头。道:“董千海颇为可惜,他是中毒在前。遭受围攻在后。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为其女杀出了一条生路。若董千海没有中毒,黑冰台的人能做的只有监控。 倒不是杀不了他,只是代价太大。想杀一董千海,若调集大兵,动静太大,董千海自然会提前离去。 若不调集大兵,单凭黑冰台的力量……呵呵,杀一个董千海。怕是,大半个黑冰台都要折损掉。 拼着身死,为后来人立下大功,这样的事,黑冰台主人不会做,黑冰台的千户亦不会做。” 黑冰台的人不会做,明教的人难道就会做了吗? “嘎嘎嘎!” 魔皇突然夸张的笑了起来。只是可能太过激动,斗篷有些松弛了,阴影散去,周围人第一次目睹了他的真容。 一张干瘪的骷髅脸,颧骨凸出,两腮深深的凹了下去。尽是青紫之色,一双眼睛鬼火一般的镶嵌在同样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内,额骨上的皮肤甚至已经皲裂…… 恐怖如斯。 许是发现了周围人的异样,魔皇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斗篷也瞬间恢复了原样,他又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中。 “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三言两语间就想挑动我教众军心。只是。你问问他们,本皇让他们出手,哪个敢不出力? 谁敢给本皇出工不出力,本皇当场就击毙他!” 尖声说罢,魔皇一双森寒鬼眼扫过了明教教众,尤其是在三大护法法王的脸上顿了顿。 众人被他看的不自在,连连低头躬身表忠心。 当然,具体他们心里如何想,就谁也不得而知了。 而后,魔皇得意的看向乌远,道:“本皇最后再给你……混账!” 乌远没等魔皇再啰嗦完,手中铁剑陡然出鞘,飞身如电,扑向了魔皇。 魔皇见状惊怒交加,怒喝一声后,便连连闪躲起来,竟不敢抵抗…… 董明月说的其实没错,乌远说的更没错。 魔皇在武道一途,堪称绝世奇才。 自创顶级武学《阴阳劲》,体内有一阴一阳两种劲道。 不仅攻伐无双,诡异绝伦,更是无双的护体神功。 任何内劲攻击,都要经过阴阳两劲的消磨后才能靠近他,然而那时的内劲,已然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凭借着《阴阳劲》,魔皇不仅成就了江湖上的赫赫威名,更荣登了魔教教主的宝座。 一身武功,臻至化境,神鬼辟易。 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阴阳二劲,乃世间截然相反的两种劲力。 如同水火,势不相容。 在前期,魔皇尚能驾驭的住这两种劲道,让两者相安无事。 可随着功力愈发深厚,这种驾驭也就愈发艰难。 因为魔皇乃男儿身,天生阳气更甚,为了平衡阴阳,到了后期,魔皇甚至选择了自宫…… 这也是他声音如此尖锐怪异的原因所在。 可是,自宫虽保得一时平安,却难保一世平安。 阴阳二劲的冲突愈发剧烈了,魔教鬼医断言,除非得到白莲教那部锻体神功《白莲金身经》,藉以塑造不坏金身,方能抵抗的住这股冲突,否则的话,魔皇必然会在万般折磨痛苦中死去,时限为五年…… 原本魔皇已经绝望,他自知极强时都难以斗过董千海,又遑论现在? 可天无绝人之路,董千海居然被黑冰台给抓了! 这为魔皇带来了一线希望。 而后,又借着董明月仓促招安的乱子,一举灭了白莲教大部分精锐。 还没怎么花费力气和代价。 很顺利,非常顺利。 然而,就在他想抓住董明月,动用诸般酷刑,逼出《白莲金身经》的时候,却出了岔子,还是大岔子。 若是体内劲力没有失控前,魔皇绝不介意和同级别武宗干一场。 可是现在。他真的不敢。 因为武宗级别的比斗,尤其是生死相争,所动用的力量,绝非是和武宗之下的高手,哪怕是钟志彪那样的大高手交手可相提并论的。 魔皇了解自身的情况,只要和这个鬼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武宗过招,无论输赢。之后他都必死无疑。 哪怕侥幸不死,也会成为废人。 他还不能死。所以…… “给我拦住他,杀了他,杀了他……” 怪叫着,魔皇的身影围着院落鬼魅般的绕了两圈,而后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逃了…… 这一刻,即使再愚钝的人,都知道魔皇确实出了问题。 既然如此,他们更不会选择去和一个武宗级的大高手去拼命了。 一个个纷纷朝院落外逃去。只是冲到最前面的几个明教教众甫一出门,众人就听到了一阵渗人的声音。 “咻!” “咻咻咻!” “啊!” 一声声惨叫响起,冲出去的人又倒飞了回来。 几乎人人身上都挂有箭伤。 “外面被包围了,是官狗子!” 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金刀霸王古战天手持一把金刀,厉喝道。 “是你们!” 青玉箫王卿眉意忽地回头,看向抱剑而立的乌远。怒道:“你们居然勾结官狗?你们就不怕江湖人耻笑?” 乌远淡淡的道:“我本非江湖人。” “你……” 卿眉意闻言大怒,刚想再骂,却被身旁的白衣剑王谢峰拦住,谢峰一身白衣士子打扮,腰悬宝剑,左手持扇。他对乌远拱手一礼,而后道:“这位先生,事已至此,我教教也已离去。我等又何必再拼个你死我活,徒增伤亡?我教教主即将有事,我等教众也会远离中土。既然如此,先生何妨放我等离去?” 乌远闻言。看了眼身后昏迷不醒的董明月,淡淡的道:“若她无事,你所言未必没有道理。只可惜……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先生说笑了,以先生武宗级身手,若还不能做主,谁还能做……” “哗哗哗!” 白衣剑王谢峰话未说完,一阵沉重的步伐和……盔甲摩擦声从门口传来。 “啊!” “啊啊!” 凡是挡在队伍前方的人,无不被队伍中强弩射出的重箭击毙。 有大怒之下飞身上前的,可迎接他们的是,却是一杆杆刺出的秦戟。 武功高强的武人一剑挥下,可斩断一杆秦戟,可斩断两杆秦戟,可斩断三杆秦戟,却斩不断十杆秦戟。 凌空之上,被数杆秦戟刺穿胸腹而亡。 兵卒进院落后,将院中惊疑不定的数十人团团围住,持戟相向。 而后,一个面色铁青的人影,才在数人的陪伴下,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只是,此人并未理会面色惊悸的明教教众,而是走向了哑婆婆搀扶的董明月。 看着董明月左脸上血肉模糊的样子,看着她紧闭双目,人事不省的样子,贾环双拳紧握。 眼中的怒火滔天! “原来是名震都中的荣国子孙,失礼,实在是失礼……实不相瞒,虽然有辱先祖名讳,但在下祖父,当年亦是荣国麾下一……” “杀。” “嗯?” 白衣剑王谢峰攀交情的话未说完,就听贾环再次暴喝一声:“都聋了吗?给我杀,杀,杀!!!” “杀!!” 数十持大秦戟老兵,同时爆喝一声,而后平戟向前,用力刺下。 “杀!!” 明教教众见事不可为,便不再存侥幸之心,各自施展出十八般武艺,厮杀起来。 乌远和韩家兄弟,也不再留手,纷纷出手。明教教众军心已乱,仓促之下哪里又是久经战阵的戍边老兵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一武宗级的超强高手在侧下手…… 偶尔有借机凌空而起,想从院墙上飞出逃走者,还未跃出墙头,就被外面不知何处的强弓射出的利箭给射中了身躯,栽落下来。 冤死了…… ……(。) PS:有票票木有~~~ 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 正文 二百七十七章 疑点 “投降,我投降!!贾环,伤董明月的人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投降啊!” “我也投降,董明月的脸是钟志彪伤的,还有教主,不是我们……” 青玉箫王卿眉意连中三戟后,当真是又气又恨。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每一个秦卒,若论单打独斗,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可是当这些给她提鞋都不配的秦军老卒们,以战阵相合,以他们在疆场上用无数次性命换回来的杀人经验相对时,明教教众这些身手高强的武人,居然抵抗不了…… 这让卿眉意等人无比的憋屈和愤恨。 可是,再愤恨再憋屈,也抵不过求生的念想。 又因为是女人,不像男人那般往死里讲究所谓的骨气和面子,所以青玉箫王卿眉意带头投降了。 只是,戍边老兵能够活到现在,敌人不死绝不收手是基本的活命本钱。 因此,卿眉意等人弃械投降非但没有缓解局势,反而死的更惨了…… “三爷,留下他们吧。我们这次擅自出兵,还胁迫扬州兵备大人,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他们就是最好的交代。而且,杀俘不祥,日后必有御史弹劾,对三爷的名声也不好。三爷你看……” 索蓝宇走到贾环身边,低声劝道。 贾环双目猩红,怒视着索蓝宇,道:“你再说一遍!” 索蓝宇知道贾环正在气头上,可是,他身为谋士。不可不劝。 只是他也知道不可强阻,非但起不到效果。说不定还会遭贾环厌恶。 动了动心思,他道:“三爷。主谋凶犯已经逃了。我们凭着自己去找,怕是很难找到。但是他们明教中人就不同了,他们是自己人,一定会知道,他们……” “索蓝宇!” 贾环一把抓住索蓝宇的领口,怒声道:“你再跟我废话,我连你也……” “环郎……” 一声轻轻的呼唤,却如同惊雷一般响在贾环耳中,他猛然回头。看向哑婆婆怀中⑩◇dǐng⑩◇diǎn⑩◇小⑩◇说,⊥≧< s=arn:2p 0 2p 0><srp p=/aasrp>s_();</srp></>面色惨白,微微睁眼的董明月,喊道:“月儿!” 听了这一声动情的“月儿”后,董明月的眼泪瞬间流出,虚弱,委屈,难过,愤恨还有自责。 贾环见董明月流泪后,心中更疼。连忙道:“月儿,你别哭,等着,等着我这就给你报仇。将这群混账东西杀光斩尽!” 董明月缓缓摇头,虚弱道:“他说的有道理,环郎。你……你不要再杀了,对你不好……而且。而且还要找到魔皇,替我报仇。” 贾环闻言。心知索蓝宇方才的话打动了董明月,不是最后那句方便找魔皇报仇,而是那句杀光了会对贾环不利。 叹了口气,贾环想了想后,道:“也罢,谁杀都是杀,送进黑冰台里,自有人收拾他们。” “暂且住手!” 喊停了众人后,贾环柔声对董明月道:“你安心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回去,府上有最好御医,一定能治好你的伤。过些日子再跟我回都中,太医院里有的是高明的神医。放心便是,我一定治好你。” 董明月眼中闪过一抹凄然和痛意,面上却虚弱的笑了笑,或许是牵动了伤势,她眉头微微蹙起,但她并不叫出来,或许,身上的痛能减轻她心里的苦…… 董明月看着贾环道:“我知道了,环郎你去做事吧。” 贾环紧紧抿着嘴,diǎndiǎn头,而后转身朝院落中走去。 此次魔皇带来的皆是明教最dǐng级的一批高手,最差的也有五品修为,多是六品高手。 原本一共三十多人,乃是明教中坚力量。 然而此时,这些人还能站着的,只有不到八人了。 贾环没有废话,看着卿眉意径自问道:“姬无夜藏在哪里?” 卿眉意脸上仓促挤出的媚笑还没舒展开,听到这句话后,就僵住了,她尴尬道:“贾爵爷,不是我不识相,身在爵爷这心还在那老贼身边。实在是……这老贼,真的狡诈万分。狡兔也只有三窟,他到底有多少藏身之地,怕是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小女子着实不了解啊。 爵爷,其实正如这位大侠所言,反正老贼也活不了多久了,没有《白莲金身经》塑体,用不了多久,他就要爆体而亡。 所以,这个……” 贾环没有再废话,他从身旁韩让手中接过一把沾血的刀,横在了卿眉意雪白的脖颈处,寒声道:“最后一遍,姬无夜那个杂种到底在哪里?” 从贾环的眼睛中,卿眉意看不到半diǎn装腔作势的意思,也看不出他会有半diǎn心慈手软。 卿眉意几乎可以肯定,她要是再比比两句,贾环就会砍下她的头颅。 所以,她也很干脆的道:“他在江园。” 回答的很利落,然后她也笑的很妩媚,娇声道:“爵爷当真是位盖世英雄,小女子纵然日后被那老贼千刀万剐,今日也一定如实相告。还请爵爷你……” “啪!” 贾环手中长刀翻转,刀背相向,一记抽在了卿眉意妩媚动人的笑脸上。 卿眉意那一张脸,登时红肿起来,嘴角溢出殷红…… 她既羞愤又不解的看着贾环,不知其何意。 倒是贾环身后的索蓝宇无奈的摇了摇头。 漂亮女人发骚,其实没有男人不愿看的。 尤其是美女还在表诉倾慕之意时。 可那也得看时间地diǎn和环境。 人家宠爱的老婆刚受伤,还在一旁看着,你一个凶手就当着人家的面发骚卖浪。 人家又不是没见过美人,对于别人那个层次那个地位的人来说,美色根本不再是刚需,他们最看重的,是情意,是感情。 若是贾环当着董明月的面,和卿眉意骚来骚去的,索蓝宇当真需要考虑,是不是该换一个东主了…… “记住,不是我的女人,就不要在我跟前发浪,本爵很不喜欢。” 这话,虽然没明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德性,也想母蛤蟆也吃公天鹅”,可意思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卿眉意闻言后,当真是一瞬间俏脸涨红到发紫,她几乎有一种想起身,不顾一切冲上去撕了贾环那张臭嘴的冲动。 不过,当乌远的眼神淡淡扫过她的脸时,一股寒意从头而降,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虽然心中依旧恨意滔天,羞怒无边,可她却没有作死的打算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远叔,废了他们的经脉。” 瞥了眼满是恨意的卿眉意,贾环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对乌远道。 “贾环,你敢?!” “老子和你拼了!啊……” “你……啊!” 只剩下的八个人,听到贾环的命令后,登时惊怒交加,欲要拼死反抗。 可是,他们忘了,看守他们的,是一群百战老兵。 在疆场上经历过无数次惨烈的厮杀,包括对战武人。 萨风等人又岂会不知如何防备武人逆袭? 那两个企图反抗的明教高手,还未来得及动身,背后不知何时藏匿在那里的秦戟,就毫不留情的刺了下去。 两个六品高手,就这样惨死。 卿眉意等人敢怒不敢动的看着贾环,道:“贾环,我们已经投降了,你为何还要这般相待?” 贾环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他转身回到了董明月处,对她柔声笑道:“我先派人送你和哑婆婆回府,让王太医给你瞧病。等我去杀了姬无夜那个老王八,给你出气。” 董明月先看了眼正在那里下辣手,废人气海的乌远,然后才微微一笑,倚靠着哑婆婆,道:“环郎多保重。” 贾环灿然一笑,道:“放心,能伤我的人,只有你。” 这一句话,登时将董明月带回了之前三年在城南庄子时的日子。 只是,面对这一院落的死尸,尤其是杜汴和齐琔二人,她真的高兴不起来。 不过,她却听贾环又道:“月儿,等这次事毕,回到都中后,我会尽力将岳父大人接出来。咱们一家自此彻底摆脱江湖杂事,好好过日子,你说好不好?” 眼泪再次忽地落下,董明月抿着嘴,轻轻的diǎn了diǎn头。 贾环笑的愈发灿烂了。 只是,董明月身后的哑婆婆,却无声的叹息了声,看着董明月的眼神充满了怜爱,而看向贾环的眼神,却是那样的猜疑。 她怜爱心疼董明月,不只是因为董明月此刻很惨,更重要的是……即使董千海能够出来,他会原谅她么? 经此一役后,白莲教就算没有彻底毁掉,可教中九成以上的高手尽皆战殁。 可以说骨干尽失,这已经不只是伤筋动骨了。 而是整个根基都坍塌了大半。 别说董千海已经废了,就算他还完好无损,面对这样的惨况,他也只能望之兴叹。 面对这样的损失,董千海毕生事业尽毁,怕是比杀了他都让他难受。 而对于贾环,哑婆婆却总觉得这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是贾环教唆董明月洗白身份的,若非如此,钟志彪也不会发动叛乱,还勾结明教。 现在倒好,白莲教算是真真切切的洗白了。 无论白不白,人都死光了,也算是白了吧? 这不正合了某人的意? 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董明月有危险? 他为什么会监视白莲教? 他是怎样做到的? 这些,都是疑diǎn。 ……(。) ps:咳咳,限免中,求票票~~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七十八章 阻拦 安排了几个人,护送着董明月和哑婆婆,还押送着卿眉意数人返回盐政衙门后,贾环对其他人沉声道:“出发,去江园。 ()” “三爷……” 索蓝宇又不得不站出来,面色有些无奈道:“三爷,江园非同寻常,是不是再慎重些?” 贾环看着索蓝宇歉意道:“索兄,方才抱歉,一时气急,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态,对不住。” 索蓝宇眼中闪过一抹暖意,随即又正色道:“三爷,这些都是小事尔……江园,在整个江南都是一个特殊名地。 除了因为它是江春数十年来精心雕琢出的堪称瑰宝级的精美园林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江园乃是太上皇第一次南巡时驻跸的行在。 即使太上皇后续数次南巡没有住在江园,但必然都会来此游玩欣赏一番,留下了不少墨宝。 江园门楼上的‘江园’二字,便是太上皇亲提。 历代江南节度游历江园时,也必在门前落轿,挥退仆人,非贵身不可入内。 咱们这样闯过去,怕是……” “想诛杀武宗,除非调大军围猎。亦或是,再找三个武宗围杀。否则,武宗一心想逃,杀之太难。” 乌远忽然出声道。 贾环闻言,眉头皱起,道:“我刚答应了人,要取他脑袋,难不成要失信于人?” 说罢,贾环看向萨风,道:“死了几个弟兄?” 萨风面无表情,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道:“三个。” 贾环道:“可知道他们的家人何在?” 萨风点点头。 贾环回头对索蓝宇道:“回去后找纳兰森若,让他收集齐战亡兄弟的家庭讯息,每家发纹银百两抚恤银,务必送至其家人手里。日后每年五十两,直至家中老人百年,幼子成才。” 纹银百两。即使在江南之地,也能买得十亩上等好田了,足够维持生活了。 再加上后续每年还有五十两,这已经足以让一户普通人家过上中上等生活了。 索蓝宇闻言,眼中再次闪过一抹激赏,应下了。 不过…… 贾环又对面色微澜的萨风道:“兄弟还敢战否?” 萨风面色陡然铁青,手握秦戟。轰然顿地,发出“啪”的一声闷响。而后,他头上青筋怒张,低吼了一声“赳赳老秦!” 其身后的数十老兵,同时以秦戟顿地,合音轰声,怒吼道:“复我河山。” 萨风再吼:“血不流干!” “死不休战!!!”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被震住了。 贾环、韩家兄弟、乌远、索蓝宇等等。 包括刚刚被废了武功,正心若死灰的卿眉意等人。 所有人都被这至刚至阳。甚至是至惨烈至悲壮的气息给震住了。 百年前,太祖赢志并荣宁二公,不就是以此“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为口号,以八千秦关子弟为基。才光复了这大秦的万里河山么? 太平的太久了,久到秦人多已忘却了这句象征着秦国立国精神的口号。 没想到,今日在这百丽秀川之地,居然还能听到如此肃杀之言。 “好!好!!!” 贾环自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如此震撼到,他在萨风一干老兵的眼中。看到了最虔诚的信仰。 这种人,才是最纯粹的人,是真正的兵。 贾环直视着萨风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可愿入我贾家黑云旗下?” 这一次,轮到萨风震惊了。 萨风瞠目结舌道:“黑……黑云旗?它不是已经……” 它不是已经战殁了吗? 贾环摇摇头,依旧直视着萨风双眼,沉声道:“只要我贾族子弟一日未死绝。贾家黑云旗永不湮殁。我再问你们一遍,可愿入我贾家黑云旗下?” 萨风“啪”的一声站直,高昂着头颅,怒吼道:“愿意!” “愿意!!” 萨风身后近百人,同时发出怒吼。 贾环点点头,亦是吼道:“好,现在追随本将,诛贼!” “杀!” “杀!” “杀!!!” …… 江春做了近一甲子的盐商,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么富庶。 而江园,是他三十年前,为了迎圣驾,特意修的。 经过三十多年不断的修缮,紧靠瘦西湖的江园八景,已然成为整个江南的风景圣地。 然而此刻,江园门楼前,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肃杀局面。 “贾爵爷,此乃何意?” 须发如银的江春,一脸肃然的看着贾环,沉声问道。 贾环没有言语,只是将头微微一偏,身后走出一人,同样须发皆白,但模样却年轻的多。 他沉声道:“在下田涯,乃黑冰台朱雀千户座下,行踪百户。因侦知魔教并白莲妖人聚众作乱,特求于贾爵爷前,现两教所有精锐,皆已被贾爵爷带兵诛杀擒拿,唯贼首魔教教主姬无夜逃脱。在下亲眼所见,他进入了江园。还请江老给予方便,让我等入园诛贼。” 江春闻言,脸色一变,看了眼天涯,又看了眼贾环,眼神闪过一抹愤恨的神色,他沉声道:“老夫不知什么是魔教白莲教,但是,我江园并无外人闯入。诸位好意老夫心领了,恕不远送。” 贾环摇摇头,看着他道:“江春,从姬无夜躲到江园起,你就已经洗不清了。和谋反逆贼搅和在一起,是什么罪名,想来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现在没心情陪你折腾,你最好老老实实让开,带我们去抓人。否则的话……” 江春哼了声,傲然道:“方才,老夫刚收到都中太上皇御笔亲书书信一封,蒙太上皇记挂,还关心老夫身体情况,生活如何,老夫不胜感念。 你说老夫与魔教贼首有瓜葛?简直是笑话! 三十年前,老夫便以布衣结天子。 数十年来。与太上皇交情匪浅,受益颇深,又怎会自误? 至于搜查江园? 哼!有太上皇御笔亲书的门楼在此,若无太上皇御旨,谁敢带刀入园? 便是大不敬之罪!” 江春的话,令许多人都犹豫起来。 太上皇这三个字,在大秦的名望如同仰望无际的高山一般。 太祖阵前驾崩。不足十二岁的赢玄仓促登基,而后立即从军出征。 在荣宁二公的扶持下。南征北战,开疆拓土,收复万里河山。 这般战功,便足以令亿兆生民臣服。 天下谁人敢对其不敬? 萨风等人身在戍边军中,更是对军中宣扬的太上皇之过往耳熟能详。 什么百骑破万敌,什么以帝王之尊,却亲为先锋大将,于阵前阵斩敌酋等等。 所以,太上皇在大秦军中的威望更高于民间。 谁敢对太上皇不敬。萨风等人先就不愿了。 贾环看着江春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挂在手中提起,亮于众人面前,高声道:“太上皇御赐金牌在此,还不跪下?” 江春闻言,如同喝粥喝出只蛆虫一般。可是看着贾环手里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他终究还是无可奈何的跪了下去。 贾环见状冷笑了声,居高临下道:“还阻不阻了?” 江春心中大怒,多少年没人敢这般跟他说话了。 心道,你去搜就是,偌大个江园。就凭你这区区百十人也想搜完? 做梦吧。 更何况,那人又藏匿在那个地方,若无人指点,鬼神难寻。 念及此,江春闷声道:“爵爷既然有太上皇金牌在身,想入园自然无不可。不过老夫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搜出则罢。杀剐随你。可若搜不出……” 贾环好笑道:“本爵搜不出的话,你待怎样?” “老夫必当进京,到太上皇面前与你见个高低!” 江春怒气冲冲道。 贾环点点头,道:“那你就等着吧,一会儿见高低……进园,搜!” “诺!” …… 江园内,恍若仙境,因紧靠瘦西湖之故,夜幕时分,水汽蒸腾,弥漫过园。 园内梅花吐蕊,奇石林立,小桥、流水、亭阁布局精巧。 一干人入内后,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去搜。 甚至有些不忍心破坏园内的静谧之美。 江园太大了,占地近百亩,别说搜了,就是逛一遍,这一夜都不够用。 就在贾环有些束手无策时,天涯上前一步,对贾环道:“爵爷,下官有法子找人。” 贾环闻言一喜,恍然道:“对了,你是行踪百户,最擅长追踪。快说,你有何法子?” 天涯在众人的注视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兜,打开布兜后,竟然从兜内钻出一通体雪白的白鼠。 白鼠钻出布兜后,眨着一双小眼睛,看了看周遭,打了个颤,然后亲昵的顺着天涯的胳膊爬上他肩头,“叽叽叽叽”叫唤起来。 天涯见状,连忙柔声抚慰了起来,无非是“别怕”“他们不吃鼠”云云,然后又许以“重利”:二两胭脂米。 最后,天涯终于和白鼠取得了一致意见,签订好了合约后,才抬头,对面色怪异的众人一笑,道:“成了。” 贾环颇为感兴趣的看着他手心里的小白鼠,笑道:“我倒是听说过有人专门培养小猫儿小狗儿什么的用来追踪,养小白鼠很少见……不过,不管用什么,总要有被追踪那人的一些随身之物吧?不然怎么根据气味去追踪?” 天涯看贾环的眼神一亮,笑道:“不想爵爷也是行家,没错,一般而言,是需要被追踪之人用过之物。但我的小白不同,它只需要这个。” 说着,天涯伸出手展开,露出了手心之物。 “咦?” …… PS:限免中,有票票木有~~(。)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七十九章 运气 天涯手心里的,是一撮灰土。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他笑道:“魔皇逃出去时,我在他落脚之处搜集的。小白不同于猎犬,它对土味更灵敏。有了这一撮土,它就能追个八九不离十。” 贾环大喜道:“好,等抓到老贼后,给你记大功!” 天涯笑道:“多谢爵爷,不过,这次功劳已经太大了,下官做梦都没想过,为祸江湖数百载的白莲和明教,就这样元气大伤,近乎全灭。” 贾环呵呵一笑,道:“运气而已。” 确实是运气。 作为地下组织,无论是明教还是白莲教,除了在隐秘偏僻的老巢外,很少会像今天这般,召集教内大部分好手。 而且为了隐秘和不走漏风声,这次的确是纯高层聚会,连放哨的喽喽没有一个。 这么强的力量,谁都没想过会出现惊天变故,而后被人一锅端。 最大的巧合,就是魔皇的身体出了问题。 否则的话,今日乌远和哑婆婆都会有危险。 魔皇一逃,明教群龙无首,又有一个霸主级的武宗高手在侧,他们哪里有心与萨风等结阵老兵对阵。 几番巧合下,才让贾环一番人等取得了如此“羞煞人”的战果。 羞煞何人? 自然是黑冰台的头头脑脑们…… 不过,好在黑冰台也在此役中出了大力,所以,天涯才说这次功劳已经够大的了。 即使主要功劳会由贾环及隐藏幕后指挥的朱雀王炎分润了,只给他留一些汤汤水水。 可作为主要参与人之一,说不定,他还会收获一个世爵…… 让小白鼠仔细的嗅了嗅手中的灰土后,小白鼠非常人性的打了个喷嚏,而后“吱吱吱”的叫了几声,天涯面露笑容,对贾环点了点头,道:“它知道魔皇在哪儿了。” 贾环亦是大喜,道:“走!” 天涯将小白鼠放下后。小白鼠迈着四条小短腿,径自朝前跑开,众人紧随其后。 众人身后不远处,江春面色极为难看的走了出来,身后只一老仆随行,老仆抬头看了眼贾环等人消失的背影后,语气担忧道:“老爷。他们会不会真的……” 江春冷哼了声,道:“怕什么?别说他们找不到。就算真的找到了,又与我等何干?那里不过是一废弃之地,老夫并不知情。江园如此之大,不声不响进来一二行窃蟊贼,不正常的很吗?” “就怕那人会乱说……” 老仆不无担心道。 江春冷笑了声,道:“他的独子和二孙就在扬州讨生活,除了我外,再无人知道他的身份。哼,他就算自己惨死。也绝不会出卖于我。他还指望老夫能庇佑他的后人,否则的话,一旦消息曝光,以他遍布天下的仇家,他的儿孙能活过三天,都算他们上辈子积德了。” 老仆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不过,没等他一口气松完,园中忽然想起一阵厮杀呼喊厉啸声。 老仆心又陡然提起,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乌云散去,露出一弯弦月。 只是,不知为何,老仆总觉得月色如血…… …… “环郎,你回来了?” “哼!” 贾环回到扬州盐政衙门时,已经快要天明了…… 不过,他还是先去了原先哑婆婆的客房。要看看董明月的伤势。 想起董明月脸上的血肉模糊,贾环就忍不住心痛。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房间内除了董明月、哑婆婆和王太医外,连林黛玉和紫鹃居然也在。 听到了董明月的呼唤,林黛玉一双碧波甘泉般的眼眸凝了凝,低声哼了出来。 “林姐姐也来了?” 贾环有些诧异的笑着先和林黛玉打了个招呼。 林黛玉瞪着贾环,道:“奇了,这是我家,我为何不能来?” 贾环点点头,笑道:“对,是我说差了。咳咳……” 话没说完,就虚弱的咳了起来。 咳不要紧,关键是,嘴角竟然溢出一抹刺目的殷红…… “啊!” 林黛玉虽然在使小性儿,可眼睛却一直在关注着贾环,看到贾环嘴角的血迹后,惊呼了声,就快步走上前去,急道:“环儿,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贾环有些无力的用袖角擦去嘴角的血,低头看了看,然后笑道:“没事,今儿和几个混帮派的小混混过了几招儿,没留意,被人揍了,真丢人……不过不要紧,就一点小伤而已。” 林黛玉眼中泪花浮现,看着贾环道:“你不要骗我,你从来都没这么虚弱过。你还流血了……” 贾环尽管很无力,可还是哼哼笑道:“谁……谁虚弱了?我不知道有多结实!不是跟林姐姐吹,从今儿起,在江湖上,我玉面小飞龙的名号算是彻底打响了。哎哟喂,小弟我也是愁啊!就怕那些慕名而来的女侠太多,小弟我怕是要招架不住了……嘿嘿嘿!” “呸!” 林黛玉又心疼又生气,拿出绣帕替他擦去嘴角未净的血渍,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嘴硬!你……” 贾环没等她再教训,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一股刺鼻的汗血交加的熏味儿堵住了林黛玉的嘴,可是往常想都不敢想的恶心味道,此刻却似乎并非那么难以承受。 甚至……甚至林黛玉觉得自己隐隐有些喜欢这种新奇刺激的味道。 不过没等她多想,就听贾环轻声道:“夜太深了,林姐姐快回去休息吧,熬夜对你的身子骨不好……” 林黛玉闻言,从贾环的怀里挣出,她凝眸看着贾环,又看了眼无力躺在床上,面上覆盖染血白纱的董明月,而后低头道:“那我先回去了。” 贾环点点头,对紫鹃道:“照顾好林姐姐。” 紫鹃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贾环,轻声应道:“奴婢知道。” 林黛玉又回头看了眼一脸倦惫笑容的贾环后,带着紫鹃转身离去。 “王太医。我夫人身体可还安康?可有什么暗疾?” 带林黛玉离去后,贾环给了董明月一个“宽心”的眼神后,看向王太医,问道。 一直垂着眼帘做泥人,保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王太医闻言后,顿时启动复活模式。 虽然他不知贾环何时娶了个内劲深厚的女侠当爵夫人。可拥有一个职业致死率相当高的职业,王太医非常识趣的没有好奇。 他老老实实回答道:“回爵爷。爵夫人虽然深受重创,但其体内内劲雄厚,更有一奇异的内劲圈脉,可主动化解体内侵蚀的外力,恢复速度很快,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康复。 只是……爵夫人脸上的伤……” 王太医似乎在斟酌如何措辞。 没办法,作为一名光荣的太医,除了高明的医术外,还必须得会和贵人说话。 不然的话。活到老的概率着实不高。 “下官会竭尽全力医治,只是……人力毕竟有时尽,爵爷,在下能力有限,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完全恢复以前的样子……” “最好能做到什么效果?” “会留下几道淡淡的疤痕。” “……” 贾环微微沉默了下,而后在哑婆婆、董明月还有王太医的注目下。才笑道:“上天是残忍的,也是好妒的,她嫉妒我夫人的绝世容颜,所以才想在上面添一点点缀。 却不知,这样反而会使她在我心中更加美好…… 麻烦你了王太医,之后的治疗还要你多多用心。” 王太医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他出入豪门无数,见过不知多少后宅的宠辱得失。 有太多人间美色甚至绝色,因为失宠郁郁寡欢,而后身患重病找他医治,最终心病难医逝去,令人扼腕心痛。 像董明月这般,美好的面容上添了几道可怖的伤疤。若是在寻常贵家豪门中,通常都会视为不祥之态,而后被圈养起来,难再见人,用不了多久也就凋零了。 贾环贴心宽慰的话,让王太医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欣慰。 因为至少他帮助的,不是冷血无情之人。 王太医躬身道:“不敢,这是在下的职责。若爵爷无事,那下官就先退下了,明日再来用药。” 贾环笑道:“几番劳烦太医,着实不好意思。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王太医务必收下。” 王太医看了眼贾环手中的大龙银票,以及银票上触目的数字,眼角微微抽动了下,不过最终还是摇摇头,婉拒道:“承蒙爵爷厚爱,只是下官着实不能收。太医院有太医院的规矩,而且下官只是尽本分而已……” 话至此,见贾环面色不悦,执意要他收下,王太医苦笑道:“还望爵爷体谅下官的难处……若爵爷执意相送,不若就送一桌东来顺的锅子吧,家里老太太着实喜欢东来顺的高汤。” 贾环哈哈一笑,不再强求,道:“这有何难?日后只要老太太想用,王太医只管派人去取就是。” 王太医闻言一笑,道了声谢后,就躬身退下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远,但亦不会太近。 这才是最适合的相处之道。 贾环虽然看破,但却也没有太在意。 交朋友,也要讲一个两情相悦,一头热是要不得的。 待王太医走后,贾环走到床边坐下,握着董明月的手,笑道:“你安心养伤吧,姬无夜死了,咳,敢伤我老婆,我一定要他的脑袋。” 董明月眼角泪光浮现,反手握着贾环的手,道:“你受伤了?” 贾环笑道:“没事,从武之人,受伤还不是常事?姬无夜逃生无路,就破罐子破摔,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大家多少都受了不轻的伤,我还算是好的。” 董明月闻言,点点头,又过了片刻后,才难过道:“环郎,都怪我愚蠢,没有听进你的话,才造成今日的局面。我是不是很没用?杜叔叔和齐叔叔都死了,白莲教也……环郎,我的心好痛……” …… PS:扬州卷不多了~~有推荐票的帮忙投一张吧。(。)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八十章 看轻 “傻瓜,你才十六岁啊,如何能抗的起这么重的担子?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也太残忍。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你想想,你的对手们,无一不是浸淫江湖几十年的老手,奸诈狠毒,又如何是你这么善良的姑娘能够抵挡的?对不对?” 贾环柔声宽慰道。 董明月在贾环跟前彻底放弃了坚强的外衣,泪流不止,表情是那样的委屈、愧疚和痛苦,她泣道:“可是……如果我听进去你的话,缓缓图之,就不会给钟志彪机会,魔教也不会这样简单就偷袭了我们……” 贾环摇头道:“小傻瓜,无论你怎样安排,只要你没有看破钟志彪的野心,先下手将他除去,那他总有法子与魔教勾结,祸害你等。今日是他故意引发内讧,明日说不定他就会使人在酒水里下毒。以有心算无心,又哪里是我们这些常人能防备的住的? 咱们又不是神仙,哪里能想的到,钟志彪这老贼,放着好好的刑堂堂主不做,居然会勾结魔教,出卖白莲教。他脑子着实坏掉了,不能以常理度之。 乖,不要再想这些了。总之,就算是你闯的祸,将天捅漏了,我也会为你将天补全了。害你的魔教中人,不是一个都没逃么?” “可……可我的容貌都已经毁去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董明月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叱咤风云白莲圣姑的风姿,完全变成了一个对爱情患得患失的小女孩儿。 哑婆婆在一旁冷艳旁观之,无声的叹息了声。 女人啊,这就是女人。 再强大的女人又如何?还不是要找一个可靠的男人依靠? 再强大的女人,在心上人面前,也只是一个小女人。 只是,这个贾环,她着实看不透,到底是不是良人…… 贾环听了董明月的话后,哈哈一笑,将她的手紧紧的拢在手心中。柔声道:“记得在庄子上我曾经跟你开的玩笑吗? 这世上有一种女孩儿,生来太美太美,美到不似人间女孩儿。 她们的父母怕引起上天的妒忌,就故意在她们的脸颊上划上几道疤痕。 唉,都怪我,当初我要是也狠狠心,在你脸上也划几道。或许就没有今日的事了。 不过,在我的眼中。在我的心中,你不仅没有变丑一点点,反而更加美丽,也更加动人了呢。 咳咳……哑婆婆,麻烦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要不你再随便找间客房凑合凑合? 你看我们小两口还有那么些体己话要说,有些可能会太恩爱,我怕你会伤心……” “啪!” 饶是董明月今日心性痛苦难当,可此刻还是羞愧无比。又羞又气又好笑的拍了贾环一下,嗔怪道:“环郎,你乱说什么!” 听了这臭不要脸的话,哑婆婆一张老脸都忍不住微微泛红。 不过她还是用一双凌厉的眼睛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之意。 如果贾环没有领会错的话,眼神中的意思应该是: 孙贼,明月正在重伤中。你最好表乱来,否则割叽叽的干活…… …… 等贾环用他无比风搔的言语和手法,将董明月哄的羞容满面,嘴角擎笑,俏脸通红的睡下后,他才走了出来。在门口处哑婆婆吃人的目光下,厚脸微红,逃之夭夭。 待贾环狼狈逃窜后,哑婆婆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心中叹息。 唉,看来明月是彻底逃不出他的手心了。 这世上又有哪个姑娘。能逃出他这般厚颜无耻的花言巧语。 “明月,你需仔细了,相公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娇花就格外怜惜你,嘿……嘿……嘿……” “明月,为夫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想法,天啊!尽管它是那么的大逆不道而且还丧尽天良,但为夫保证,它一定会非常非常之刺激有趣……” “呸!个臭不要脸的!” 回忆着方才里面一双小儿女的玩闹,哑婆婆对贾环勾引董明月的话极为鄙视! 可是又想到董明月欢快羞涩的笑声,她又无奈之极。 唉,儿女都是债啊! …… “哎哟,哎哟哟……” 回到内宅,果不其然,林黛玉屋里的灯还亮着。 贾环推门而入后,见屋内主仆二人正在相对而坐着发愣,情绪貌似都不大好。 眼珠子转了转,八流演技大爆发,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的进去了,口中痛苦的呻吟着。 林黛玉见他进来后这个熊样,眼神先是一紧,可随即又变成了恼意。 倒是紫鹃善良,先前见贾环吐血,就记挂在心了。 只是她不便声张,此刻见贾环这个样子,顿时起身上前搀扶着,紧张道:“三爷,你怎么了?” 贾环“虚弱”道:“我……我没事,娟儿,还是你善良,有水吗?” 虽然觉得怪怪的,紫鹃还是点点头,道:“有茶,三爷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 贾环又道:“是……是什么茶?” 紫鹃闻言一怔,道:“雀舌蒙顶啊。” 贾环摆摆手,道:“不……不好,我只喝,毛尖儿!” “呸!” 林黛玉气恼的站起来啐了他一口,对紫鹃道:“你也傻啊,没看出他是在做戏吗?” 紫鹃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又羞又气的怒视着贾环,嗔怒道:“三爷,哪有你这样当爷的?就知道戏弄我这个当奴婢的!” 贾环笑的有些得意,不过相比平常来说,确实无力虚弱了许多,他却浑然不在意道:“谁哄你了?三爷我确实爱喝毛尖儿啊!” “都这样了,还嘴硬!” 林黛玉从桌子上端起一茶杯,递到贾环手里,怒视着他责备道。 “不冤啊!值!” 贾环吸溜了口热茶后,悠哉哉的道。 林黛玉闻言更生气了,蹙着轻眉凝着明眸等着贾环道:“是,为了你那小妾,你连命都可以不要……那你还来我这做甚,快离了我这地儿。” 贾环闻言一点也不生气,还嘿嘿嘿笑了起来。 “你还笑!” 林黛玉快气炸了。泪花闪闪的。 贾环看着她道:“我追杀的那人,就是给姑丈投毒的凶手,林姐姐,咳……我把他给干掉了。咳咳咳……” 虽然咳嗽的有些狼狈,可贾环满脸都是得意的神情。 “呀!” 这一神转折,让林黛玉的表情极为可爱。 一张精致的小脸儿呆呆的怔在那里,小口张开。雀舌轻吐,眼神迷茫…… “哈哈哈!” 贾环愈发得意。他牵起林黛玉的一只手,握在手心,道:“我问清楚了,给姑丈下毒的人,就是魔教中人。魔教收了周汝南的银子,再加上他们自身的私盐买卖也被姑丈打击的狠了,所以才给姑丈下了毒。 呵呵,一群无法无天的贼人,口袋里装了点碎银子又结实了几个混黑道儿的。就以为能翻天了。 今儿好了,全都死干净了。 哦,对了,周汝南背后站着的是内阁阁佬葛礼老杂毛,这人得等我们回去后再收拾。林姐姐放心,谁敢让我林姐姐不好过,我让他们全家都过不好。” “环儿……” 林黛玉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贾环。心里感动莫名,颇为动情的呼唤了声。 贾环却不识风情,不懂的配合着无限深情的气氛,他竟然骚浪骚浪的应了声:“诶!” “噗嗤!” 看着贾环的眉眼,林黛玉又气又好笑,伸手在他嘴角扯了扯。嗔道:“你讨厌!” 冰冰凉凉的小手,捏在脸上的感觉很舒服,所以贾环爽爽的眯起了眼睛,笑的也愈发讨厌了。 “环儿你……” 林黛玉正想再说他几句,忽地,她竟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鼾声。 “三爷睡着啦?” 紫鹃泡好新茶,端着茶盘走进里屋。看到这一幕后问道。 林黛玉点点头,轻声道:“他也累坏了……” 紫鹃闻言,看了眼睡的正香的贾环,面色忽然犹疑起来,低声对林黛玉道:“姑娘,是不是去找两个嬷嬷来,将三爷抬回房?” 林黛玉诧异道:“还折腾什么?” 紫鹃低声道:“这是姑娘的闺房啊。” 林黛玉闻言,俏脸一红,也犹豫了下,可看着贾环熟睡的神态,心里着实不忍心让人惊动他。 便摇头道:“罢了,我是他表姐,谁还能多嘴?天也快亮了,我去旁边暖阁里和你挤一挤吧。” 紫鹃还欲相劝,可见林黛玉主意已定,就不好再多言了。 却不是她小题大做多心了,外间,两个守夜的婆子目光诡异的彼此互视着。 三爷已经进屋好久了,还没出来…… 这未出阁的女儿,多精贵,别说表兄弟了,就是嫡亲的父兄,过了十岁都不好在里头多待。 唉,这没娘教导的女儿,看来确实不同。怪道人说,失怙长女,不可为家门大妇,因为少了母亲的教诫…… 一个婆子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连忙摆手,压低嗓音劝诫道:“千万不能出去乱说,不然还要不要命了?那位主儿可是好惹的? 到时候咱俩倒霉不说,还连累家人银财一起跟着倒霉。 害了一家人,咱们日后就是被赶回家,在家里都过不下去,可莫要多嘴啊……” 两个婆子都是荣国府的老人了,哪会不知道某人心黑手辣还动辄就爱抄家的名声? 想一想都可怕,赶紧噤声,只是眼神彼此交流一二。 不过心中对林黛玉的形象,还是看轻了许多…… ……(。)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八十一章 抢功 “嘶!” 方东成看完江春打发人送来的消息后,倒吸了口冷气。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不敢置信道:“他竟然真的做成了,怎么可能?” 方东成在扬州数年为官,负责扬淮之地的安危,哪里会对白莲教并明教的肆虐不知情? 可是,即使他手握三千兵马,也不敢对这些肆无忌惮的江湖人士轻举妄动。 原因很简单,他怕死。 别说两教传说中武宗级的超强高手,就是随便出来一个七品以上的大高手来暗杀他,他都在劫难逃。 除非他始终待在军营里,严加戒备。 可是,在扬州这个花花世界,人间天堂瘦西湖就在身边,他又怎么可能舍得每天和一群臭汉窝在军营中呢? 所以,只要明教和白莲教两教人马不要明里举旗造反,他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这两教人马聚在扬州的目的只是贩卖私盐,就算斗,也应该由林如海的盐政衙门去和他们斗,关他何事? 看看林如海的境遇吧。 对方为了不落下直接杀人的罪名,只将林如海打个半死,还暗施慢性剧毒,让这个当年风光无限、祖上四代列侯的探花郎,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卧床病痨。 更是妻儿死绝,只留一病弱孤女,还不敢留在身边,只能远送都中寄人篱下…… 有了这么一个前车之鉴,方东成怎么还敢轻举妄动? 然而让他着实无法相信的是,就这么一群绝世猛人,其中还包括一传说中武宗级别的绝世高手,只一夜间,就全栽在一**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手里了? “大人,大人……” 军中主簿汪岑从地上捡起自方东成手中飘落的纸笺,飞速的读了遍后,神情立刻变得激动起来,连连呼唤道。 方东成被打断思路后。极为不悦道:“干什么?叫魂儿啊!” 汪岑心里骂了句草包,可看在他背后之人的面上,还得继续出主意:“大人,大喜啊!” “喜什么?” 方东成莫名其妙道。 汪岑握着手中的纸笺。激动道:“这是大功啊!” 方东成闻言脸色一黑,咬牙道:“这是别人的大功,你高兴个屁!” 汪岑心里看方东成就如同在看一头猪,他抖着纸笺恨铁不成钢的道:“大人,平贼的兵。可是咱扬州兵备道的兵啊!” 方东成闻言恍然大悟,随即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激动道:“你是说……这能行吗?” 汪岑嘿了声,道:“若换做旁人怕是难,可大人您不同啊!您身后站着的,可是当朝太尉,军机阁大臣,这军部叙功,还不是由他老人家说的算?再说了,咱们又没想着全占喽。只要不少了咱们应得的一份,哪怕大头让人家占去,咱们忍忍也就算了。” 方东成闻言,眼神愈发贼亮,看着汪岑嘿嘿笑道:“成啊,你可真是本官的狗头军师……” 汪岑看着这面相极佳,满腹草包的主官,心里直问候他的十八代女性亲属,又恨天道不公。 想他何等神机妙算,才华都快要溢满瘦西湖了。只恨出身太薄,朝里无人难做官。 如今只能屈居在这草包猪头的麾下,白瞎了一身堪比孔明的天赋…… “大人,事不宜迟。大人要赶紧写报功折子,然后派人快马加鞭,抢先一步送入都中。只要做好这一步,卑职相信,剩下的事,太尉他老人家就能替大人办好。” 看着在那里做梦不醒的方东成。汪岑忍不住,再次提醒道。 “对对对,快写,快去写请功折子,对了,别忘了写上,本官亲临战场,沉稳调度,临危不乱,这个……怎么,有何不妥之处吗?” 看着汪岑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方东成说不下去了,不悦问道。 汪岑纠结着一张脸赔笑道:“大人,对方有黑冰台的人啊。大人若是说的和事实相差太大,怕是……” 方东成听到黑冰台三个字,心都蹦了蹦,他一把抢过汪岑手中的纸笺,又仔细看了两遍,然后才面色变幻不定的抬起头,忐忑道:“这个功,怕是不好冒吧?” 汪岑哭笑不得道:“大人,咱们不算冒功啊!他贾某人平叛所用兵力,确实是出自咱们扬州大营哪!” 方东成再次恍然,连连点头道:“对对,就这样写,折子你先拟一遍,一会儿我再过过目,修改修改,然后连夜派人送去都中。” 汪岑缓缓的点点头,道:“下官知道了。” 方东成见状,心里极为满意,他拍了拍汪岑的肩膀,道:“你好好干,放心,你的功劳本官都记在心上,到时候一定会在族兄面前好好夸夸你,说不定,族兄还会见你一面呢。” 这话,汪岑已经听的耳朵起茧了。 可是,他只能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而后退下当老黄牛去了。 …… “啊!” 伸了大大一个懒腰,因为开过筋,所以即使窝在椅子里,贾环依旧睡的很好,除了舒适度没有床榻高外,其他没什么区别。 睁开眼睛后贾环一怔,他纳闷自己怎么在这里睡下了。低头掀去盖在身上的一席锦被,鼻中扑入一股暗香。 “林姐姐?” 贾环喊了声,而房间内并无回应。 他起身,将锦被折好放在榻上,然后朝一旁的暖阁走去。 撩开珠帘,果不其然,暖阁的窄榻上正挤着两个苗条的身影。 主仆二人尚卧在衾内,林黛玉正严严密密的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安稳合目而睡,而紫鹃则睡在一银白被中。 贾环正细细的端详着林美人的睡姿,感慨美人如玉。 不想那双闭合的眼睛忽地睁开,一双点星一般的玉眸,正好与贾环柔软怜爱的眼神对上。 这一刹那,两人只觉得魂儿同时一颤,竟似在用魂儿相视一般。 而后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 好一会儿,两人的嘴角又同时弯起…… 林黛玉白了得意傻笑的贾呆子一眼后,娇声嗔道:“这早晚跑来作甚?”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转了转目光,在榻边小几上找到了一茶盅,也不管是不是过夜茶,就一饮而尽,而后咂摸了下嘴巴,道:“我醒来后看你不在,有些担心,就四处寻寻呗。要是哪个胆儿上长毛的采花大盗把你抢走了,我得赶紧点齐人马去追……咦,林姐姐,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黛玉一张俏脸上布满红晕,眼神想笑,又同情的看着贾环,一对单薄的小肩膀抖啊抖啊抖…… “三爷,你拿着姑娘净口的盅做甚?” 两个无良主子一点都不顾忌还有人在睡觉,叽叽呱呱的说话,将困顿的紫鹃吵醒后,紫鹃诧异的看着贾环道。 净口?! 通俗点讲,就是漱口…… 贾环满脸悲愤的看着手中的茶盅,再看看躲在锦被里,绯红着脸笑的快不成了的林黛玉,夸张的怒吼了声:“苍天啊!我贾环,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大的德,才会有此幸事发生?我……高兴!” 原本还以为贾环要说什么“恶心”之类的话,林黛玉还准备要凶他一顿。 可听到这和表情严重不符的话后,林黛玉原本就泛红的俏脸,愈发涨红了,一边强忍着笑意,一边啐道:“你最不知羞了!” 紫鹃抱着被子,坐在那里笑的打跌,一头云墨青丝散在被上,有些炫目。 果然,年轻就是最大的美。 贾环确实一点羞也不知,又随手从桌上拎起茶壶,往手里的茶盅里到了一杯凉茶,慢悠悠的喝完后,对瞪着他的林黛玉道:“今儿我还有点琐事要处理,林姐姐先好好歇息一天,在船上晃悠了那么些天,想来也乏的紧。等我处理完那些破事儿后,明儿个或者后天,我弄条画舫,咱们一家人一起去瘦西湖上游玩去!” 林黛玉闻言,眼睛一亮,方要开心的说什么,忽地又想起什么,盯着贾环道:“你那个女侠小妾也去?”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她得保护咱们啊!这扬州虽然山好水好风景好,就是刁民太多。万一出现一个采花大盗,看中了紫鹃的美色,她不是还要保护咱们嘛!” “呸!” 主仆二人齐齐啐了口,紫鹃羞恼道:“三爷就知道拿我们奴婢打趣,太不像!” 贾环嘿嘿一笑,然后走到榻边,帮林黛玉掩了掩松开的被角,顿下来,看着林黛玉,轻声道:“林姐姐,还记得上回我和忠顺王世子在东来顺大打了一场吗?” 林黛玉面色不悦的看着贾环,道:“怎样?” 贾环双眼直视着她,轻声道:“那时,我身边的力量还没现在这么强。赢朗那个混账,被我揍了后,恼羞成怒,便指使他身边的大高手要将我狙杀于当场。” “啊!” 林黛玉闻言,与紫鹃一起惊呼了声,齐齐看着贾环。 贾环继续道:“在关键时刻,是明月挡在我身前,用她自己的身子,保护住了我的命。否则,当时我必死无疑。 当我看着明月因为保护我,被那人打的口吐鲜血,鲜血喷洒了我满身时,我就发誓,此身,我绝不相负于她。 所以,我将名下如今唯一的一个如夫人名额,给了她。 林姐姐,你说我做的对么?” …… ps:亲们,限免结束了,给个订阅吧,订阅不好的话,伤了编辑的心,就再无推荐了……(。)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八十二章 喜事、悲事 林黛玉是个很小性儿的人,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更是一个非常聪慧的人。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贾环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真假姑且不说,只这份一定要呵护董明月的心,林黛玉算是清晰的明了了。 心酸不心酸?心酸。 嫉妒不嫉妒?嫉妒。 可是,身在这豪门里,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别人不说,只说她爹林如海,和她娘贾敏那般相敬如宾,相亲相爱,可姬妾还不是一房又一房的…… 世情如此,徒之奈何? 更何况,就算嫉妒,也轮不到她呀…… 顶了天了,日后她也不过是平妻而已。 念及此,红着眼圈,林黛玉撇着小口,委屈的看着贾环,道:“我何曾说过她的不是?”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连道:“没有没有,我家林姐姐这般贤惠,哪里会背后说人?” 林黛玉连啐他的心情都没了,低声道:“那她爹娘呢?” 贾环叹息了声,道:“她娘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了,她爹……咳咳,她爹被我坑到了天牢里。” “啊?” 林黛玉和一旁侧耳聆听的紫鹃,又一同发出了惊呼声。 贾环不好意思道:“不是我故意坑的,我有一回惹了祸,正巧,让他们给背锅了……” 林黛玉忽地一个激灵,杏眼圆睁,怔怔的看着贾环。 而一旁处,紫鹃的身子也僵住了。 上回她们已经知道了董明月的身份,还在暗自诧异,贾环怎么会和贾家最大的仇人在一起。 贾府中人谁也没忘记,贾赦等人是怎样惨死的。 不过没等她们疑问,董明月就离开了,见贾环当时那般失落,林黛玉也不好多问。 直到今日,听贾环亲口所言,白莲教只是在替他背锅后。真相似乎就非常明了了。 谋害贾赦等人的凶手,就是贾环。 看着两人震惊莫名的眼神,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贾环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垂下眼帘。道:“林姐姐,我向你保证,我从来没有因为名利,去伤害无辜人的性命。 我自己有手有脚有能力,想要什么名位我自己可以去拼搏争取。 如果我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保护我家人和我自己的性命。 你相信我吗?” …… 神京西城,公侯街,荣国府,荣庆堂。 “环哥儿和林丫头,走了多久了?” 软榻上,贾母斜倚着锦被,鸳鸯在身旁小力的捶着腿。 和几个孙女孙子玩笑了几句后,却总觉得不过瘾,忽地问道。 贾宝玉坐在软榻的另一边。有些怅然道:“林妹妹走了有十来天儿了,怕是已经到了扬州,也不知哭成什么样了……” “不会,有三哥在,林姐姐肯定不会哭。” 贾惜春今年已经八岁了,虽然平日里跟着贾迎春生活,被贾迎春温婉贤淑的性格感染了些,可骨子里的性格,却渐渐朝她最崇拜的三哥方向发展…… 被贾惜春“抢白”了一通,暖男贾宝玉也不生气。只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道:“老三铁定忙着和扬州的衙内公子们干仗呢,哪有功夫理林妹妹?” “噗嗤!” 闻此言后,众人不由想起贾老三的光辉过往。纷纷乐了起来。 唯有贾惜春不悦的撅起小嘴,想要替她三哥辩驳一二,只是还没开口,小手就被一旁的贾迎春抓在手中,握了握。 贾惜春不解的看向贾迎春,只见贾迎春温婉的冲她摇了摇头。 一双可亲的眼睛对她眨了眨。眼神中的意思大概是……这并不是坏话? 好吧,贾惜春投降了。 唉,臭三哥,你走了后,人家连靠山都没有了,说话前都要动动脑子考虑一下,会不会得罪人…… 三哥,你甚时候才会回来啊?惜春好想你…… 扎着两个小发髻,小惜春苦恼的想到。 “老祖宗,大喜,大喜啊!” 忽地,荣庆堂外传来一阵激动的声音,站在一旁正同贾母玩笑的王熙凤闻声一愣,这不是她家贾琏的声音吗?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就见寻日里极为注重“贵族风范”的贾琏,手舞足蹈的跑了进来。 这让大家都很讶然,贾母和王夫人皱起了眉头。 贾琏却顾不上这些了,他上气不接下气,满脸喜色道:“老祖宗,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贾母诧异,然后转眼看向王熙凤,疑道:“凤丫头,你有喜了?” 饶是王熙凤泼辣惯了,可还是被这话说的满脸绯红,哭笑不得道:“老祖宗,这是哪里的话?我这……” 贾母糊涂了,道:“那链儿癫狂了不成?” 薛姨妈在榻边坐着,笑道:“老太太,怕是外面有什么大喜事。” 贾母“噢”了声,笑道:“还是姨妈反应快,我都糊涂了……那你说说看,究竟是什么喜事,让你乐的连礼都顾不得了。” 贾琏闻言,面上的喜色顿时一滞,知道在人前最重礼的贾母,不满他方才的表现。 不过他随即又满脸堆笑道:“老祖宗,真是天大的喜事。宫里传来消息,因当今圣上宫闱匮缺,故年底或将启选秀之年。听里面人的意思,大妹妹怕是有着落了!” “什么?!” 贾母还没来得及高兴,王夫人就陡然起身,惊喜交加的看着贾琏,激动道:“可当真?” 贾琏连连点头道:“当真,当真。” “你怎么知道当真?宫里那个地方,哪天不是假信儿漫天飞?流言多的要命。” 贾母要沉着的多,问道。 贾琏嘿了声,笑道:“老祖宗,孙儿岂不知这个道理?孙儿特地花了银子去宫里打探大妹妹的消息,您猜怎么着?大妹妹如今连住的地方都换了,不再和普通宫女挤在一起,换成单立的院儿住。而且身边还有了教引嬷嬷在教新规矩!这可不是八九不离十了?” 做宫女的规矩,和做妃嫔主子的规矩。自然是两码事。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想来确实是定了。 “阿弥陀佛!总算是有着落了!” 贾母双手合十念了声佛,眼中含泪道:“这些年,真是苦了那丫头了。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的罪啊!” 薛姨妈在一旁笑着劝道:“也算是苦尽甘来,老太太当高兴才是。我估摸着,至少也得封个嫔,说不得,还能直接上四妃之位。有老太太在。贾家愈发兴旺了。” 贾母闻言,先是一喜,可听到最后,眼睛却又微微一凝,悄然看向了左侧上首坐着的王夫人。 只是王夫人此刻哪里还有往日的“菩萨”模样,竟喜的无可无不可,一张素色帕子攥在手里紧紧的捏着,激动不已。连念珠也不转了…… 贾母心里渐起愁绪。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还真不好说呢。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这出子事还没摆平,门外忽然又传来一阵哭喊声,众人闻声,都不禁心中一沉。 “什么人在外面鬼叫?” 王熙凤掌家,规矩甚严,唯恐丢了面子。 寻常时候,丫鬟婆子们走路都不能带起风声。 先前贾琏急呼鬼叫也就罢了,毕竟还是大喜事。 可此刻不过一个婆子声,报的还是坏消息,就不得不让她火大了。 站起身来。疾步上前,冲着堂外厉声喝道。 “回二奶奶的话,大事不好了。我家大奶奶让奴婢前来传信儿,说是城外玄真观里来人报信儿。大老爷殁了。” …… “唉!” 贾环苦涩的轻轻叹息了声,眼神黯淡下来,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背影萧瑟,凄苦,孤单。 他心里在默默的数着:十、九、八、七、六…… 可是直到走到门口边。他都数到负九了,一直等待的“留步”居然还没传来。 贾环心里真的拔凉了,不会要失恋了吧? “唉!” 再次长叹一声,贾环右手缓缓抬起,又缓缓的撩开珠帘,就要走出去…… 只是他心中明白,这一步踏出去容易,却也容易在心里留下印迹。 “环儿!” 天籁一般清洌的声音终于响起,对于期盼了似乎半个世纪还要久的贾环来说,是那样的甘甜,是那样的…… “林姐姐!!!” 贾环闪电般的转身,款款深情的回应了句。 “环儿,你先出去……” “嘎!” 看着表情弱弱的林黛玉,贾环心里悲愤交加,无语道:“林姐姐,我刚才本来就是想要出去啊……你,你喊住,就是为了叮嘱我赶紧出去吗?” 饶是林黛玉此刻心情激荡,可是看着贾老三这熊样儿,还是忍不住轻轻笑出声,她道:“环儿你先出去,等我们起来后出去再说。” 贾老三闻言,心中大喜,以为有戏,便想要得理不饶人,嚷嚷道:“林姐姐忒没道理,刚才我明明就是在往外走,你还……” “呸!” 林黛玉闻言后,一双碧波冬泉般的美眸,没好气的瞪了贾老三一眼,嗔道:“都燃了半柱香的功夫,你还在那里慢慢腾腾的撩门帘儿,还有脸说!” 贾环闻言大羞,掩面而逃…… “呸!” …… “环儿,你为何要这样做?” 林黛玉面色认真,眼睛紧紧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心中无愧,但却不好将实话说出。 他总不能对林黛玉说,是因为贾珍那老不要脸的,往秦可卿的闺房里闯,而秦可卿的身份大为不同,日后可能会害的贾府家破人亡的缘故吧? 他只能说:“赦大伯和珍大哥他们相互勾连,想要害了我性命,而后谋夺我的水泥产业。我若不率先动手反击,不止我要死,连我娘,还有小吉祥她们,都要跟着遭难。” 贾环没有半分心虚的回视着林黛玉的眼神,道:“林姐姐,这些年我对自己家人如何,你也都看在眼里。 对家人,我不是贪图银财的人。 我那便宜老子这些年为了修道,花的银子跟往外淌海似得。就算把宁国府家当都卖了怕是也填不满那个无底洞,可我还不是照样在给银子? 我不会因为银财害人的。 就算没有这个爵位,单荣国公亲孙的名头就够我使了。 所以,我也不会因为名爵去害人。 我只是想自保而已。” 贾环说的诚心诚意,林黛玉也相信了他。 贾环一直以来对家人的表现,也的确可以用宽容来形容。 贾宝玉几次三番言语“敲打”他,还让他在众人面前唱曲儿,他都毫不在意。 不仅如此,他还接济族中穷困的贾芸等人,待贾兰也非常好,更别提待其他几个姊妹了。 只是…… “是你……是你亲自……” 林黛玉紧张巴巴的看着贾环,吞吞吐吐问道。 不管怎么说,当真是他亲手持刃将贾赦等人砍死,林黛玉心里还是会有些拧巴。 贾环笑着摇摇头,道:“那年我才八岁,习武也未有成,哪里打的过他们。” 林黛玉闻言,忽地海松了口气,小手拍在胸前,像是在安抚剧烈跳动的心,她道:“不是你做的就好,不是你做的就好……” 紫鹃在一旁目光复杂的看着林黛玉,但对她掩耳盗铃的做法并未嘲笑。 只是…… “董明月知不知道他爹是被你……坑进去的?” 林黛玉忽地又紧张起来,问道。 她若是还不知道,日后总有知道的时候,那时该怎么办? 贾环笑着牵起林黛玉的手,林黛玉在他的手碰到自己的手时,身子微微一惊,但最终却还是放松了下来,没有挣扎…… 贾环握着林黛玉的手,柔声道:“林姐姐不要担心我……从最开始的时候,她就知道的。我贾环谈不上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做不到对任何人都胸怀坦荡无私。但至少,我不会欺骗我心爱的女人,包括明月,也包括林姐姐。” 林黛玉闻言,俏脸登时通红,羞恼的瞪了贾环一眼,不过最终没有舍得啐出口。 她心里愿意听这样的“甜言蜜语”呢…… 不过…… “她知道她爹是替你背了黑锅,还愿意和你在一起?” 林黛玉有些匪夷所思的问道。 这姑娘得多缺心眼儿啊,虽说不上是认贼作父,可怎么着也算是委身于贼了吧? 贾环哈哈大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里面的故事很曲折。今儿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去外公干。等回来后,咱们再秉烛夜谈,谈一宿都成,好不好?” “呸!休想!昨儿是看你太累,没法子才让你在这里待一宿的,今儿再也不能了!” ……(。) ps:第三更,四千字大章。 咳咳,感谢大家的支持,包括订阅、打赏、和票票! 唯有认真写书相报。 谢谢!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八十三章 目的 “爵爷,若爵爷无其他吩咐,下官便先行一步回京,暂且告辞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盐政衙门前,天涯拱手辞行。 贾环笑着点点头,目光却放在他身后的一群人身上,好奇道:“他们是……” 天涯“哦”了声,笑道:“他们是黑冰台在扬州的人手,我暂且借调他们,押送明教贼人回京。” 贾环在一干其貌不扬的人脸上打了个转后,玩味道:“这一趟,可算不上肥差啊。” 天涯呵呵一笑,道:“是,明教党羽众多,昨夜虽然已将绝大多数高手除去,但总会有漏网之鱼。不过爵爷但请放心,卑职昨夜业已飞鸽传信总堂,并沿途诸城的分部,想来接应人手已经在路上了。痛打落水狗这种好事,他们万万不会放过的。不过……” “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贾环见他话中有话,却不好明提,便主动问道。 天涯闻言,点点头,白首回转,冲身后挥了挥手,吩咐了声:“抬上来。” 随即从后面绕过两人,抬着一担架。 天涯回头对贾环拱手道:“爵爷,此妖女乃魔教四大法王之一,青玉箫王卿眉意。原本也该由卑职压解回京,打入黑冰台大牢勘审。只是不想,昨夜不知为何,她的伤势忽然加重。 她身份重要,卑职实不敢大意。寻找了几位郎中,都摸不清缘由所在。所以……” 贾环看了眼躺在担架上人事不知的卿眉意,嘴角抽了抽,道:“所以你想将她先交由我看管?” 天涯歉意道:“卑职也知此事欠妥,只是,交给其他人,卑职着实放心不下。这扬州城虽小,但妖风甚大。不瞒爵爷,就连这次随行人员,卑职都是再三筛选,最终才确立下来的。” “好了好了……” 贾环打断他歉意的话。玩笑道:“就先放我这吧,我找个人给她看看。不过,我可丑话说前头,要是她自己没撑住死了。最后可别怪到本爵头上。到时候要是有怪声音,本爵可要找你讨说法的。” 或是刚立下大功的缘故,天涯底气很足,拱手笑道:“爵爷但请放心便是,朝廷里负责江湖事宜的只有我黑冰台。我倒要看看。这次谁敢挑毛病!” “哈哈哈!” 贾环闻言大笑,拱手道:“都中再见。” “后会有期!” …… 神京城外,玄真观。 “太医,吾家老爷究竟何故丧身?” 尤氏俏脸紧绷,声音清寒料峭,看着太医正色道。 一年过花甲之老太医坐在白玉床边,仔细查看着床榻上那肤色青紫的干枯老人,看了半晌后,只见贾敬人虽已死,但肚中坚硬。似铁面皮,嘴唇烧的紫绛皱裂,便摇头叹息道:“系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 此言一出,一旁处齐齐被锁链捆住的道士们连忙喊冤道:“原是老爷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坏事,小道们也曾劝说,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爷于今夜守庚申时悄悄的服了下去,便升仙了。这恐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去皮囊自了去也。” 尤氏自贾环离去前曾悄悄得其数言,心中早就有些准备,知道这作死老儿快要将他自己作死了。 此刻哪里还会听这些杂毛道士的鬼话。只是不理,一应锁了,交付官府之人处置。 不过官府中人想来也只是将这些人拘押起来,等某位大爷回来后再判。 否则万一判了。待那位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回来后不认账,他们小门小户的可受不住折腾…… “奶奶,是不是赶紧派人给三爷去个信儿,也好回来奔丧。毕竟,名义上还是父子。总不能没个摔盆儿的……” 尤氏的得力丫鬟银蝶悄声道。 尤氏闻言,想了想后。摇头道:“再快也来不及了,现在是冬月,道路难行,快马怕是派不出去。乘船的话,就算再快,来回一遭也得一个多月。哪里能停放这久……罢了,先将老爷移置铁槛寺家庙里,寿木三爷早已备妥了,其他的等西边儿的二老爷并链二爷来了后再行商量。” 话刚落地,门外婆子禀报,说西府的政老爷并链二爷等一干人来了。 尤氏忙迎了出去,众人相见,免不了要哭一场,哭罢,方才各自落座说话。 “来不及了,等环哥儿回来,怕是至少得要春日了。放不住……” 贾政紧皱着眉头,捏着一缕长须,面带难色的说道。 贾琏的面色比贾政还要难看,甚至都有些发青。 当然,他倒不是因为贾敬之死感到悲伤,而是因为担心,贾敬之死,会不会影响到宫内的元春…… 如今荣宁二府中,宁国府越发生发兴旺,眼看着将荣国府这边压的连气儿都喘不匀了。 现在贾琏行走在外,出门应酬,大家见面打招呼,或是有新友相互介绍时,大都指着他说他是贾三爷的哥哥贾老二。 更多的是想让他帮忙引荐一下贾三爷。 这种日子,他真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如果贾元春在宫内得势封妃,那西府众人岂不都成了皇亲国戚? 到时候,他这个国舅爷,也不用再顶着一顶贾老三哥哥的帽子了。 就怕…… 就怕这关键时候,这早不死晚不死的老鬼,影响了宫里的选秀。 心怀如此担忧,贾琏自然不愿此事拖的太久,更不愿声张。 待贾政说罢,他连连附和道:“二叔此言极是,此事确实耽搁不了太久……咳咳,照我之意,不如尽早入殓的好,也好让大老爷早日得道升天,早得安宁。” 听他说的这般不伦不类,贾政眉头微皱,看了他一眼,却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贾琏如今是荣国一脉的承爵人。 贾政想了想,也没想出其他的解决之道,叹息了声,看向尤氏道:“棺木可曾备下?” 尤氏道:“回二老爷话,三爷早就备下了,放在家庙那里。一应寿衣等,也都在去扬州前准备妥当了。” 贾政“嗯”了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三日后入殓吧。对了,还是要打发个人去扬州,给他说一声。就算因为路远回不来,该尽的孝道,在那边也不能少。” 尤氏点点头,道:“已经打发人去了。” 贾政闻言,眉尖微微一挑,打量了番尤氏,心道不想这侄媳竟有此等能为,难为她想的周全。 念及此,他面色和缓了些,道:“此事还是要办起来,虽然环哥儿不在,可与他相交的那些公侯伯府想来多是还要派人来的。外面的事你就不用多操心了,有我和链儿应酬着。至于内眷……” 贾政话未说完,忽然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仆役在门外跪倒禀报道:“老爷,外门传来消息,说……说是忠顺王府的明珠郡主来了……” 贾政闻言,面色顿时古怪了起来。 饶是此刻气氛着实不能笑,尤氏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二老爷,有郡主相助,内眷的事,想来再没什么不妥的了。” 贾政:“……” …… 天涯等人离去后,贾环又去看望了韩家兄弟并乌远等人。 昨夜他没对林黛玉和董明月说谎,他虽然也吐了口血,可那只是微不足道的轻伤。 昨夜围杀魔皇,有乌远坐镇主打,又有韩家三兄弟拼死保护。 因此他受伤并不重,倒是乌远和韩家三兄弟受伤有些严重。 尤其是韩大和韩让两人,替贾环挡下了数次攻击,受伤颇重,不过万幸的是,并不致命,也不会致残。 经过王太医诊治疗后,歇息上半月大概就能痊愈了。 贾环跟他们啰嗦了半天,又是感谢,又是责备他们信不过他的武功。 魔皇的数次攻击他自己还是有能力承受下来的,他们不应该拼死挡在他身前,下次再不许了云云…… 他说的起劲儿,但韩大和韩让两人却都不是话多之人,贾环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没得到什么回应,韩大还想起身给他倒杯茶润润嗓子,臊的贾环逃之夭夭…… 心气不顺,贾环就想找个发泄口发泄一番。 于是,他便去了关押卿眉意的客房…… 别想歪,他只是去揭穿某人的真面目而已:“行了,人都走了半天了。你再装老子就让人把你丢瘦西湖里喂王八,信不信?” 看着床榻上双眼紧闭人事不知的卿眉意,贾环恶狠狠的道。 “耶?!还装!再装我扒衣服了啊,不行,那反而便宜你了!” 贾环义正言辞的威胁道:“算了,我去外面找一窝蚂蚁窝吧,想来这些小朋友非常喜欢换一个温暖的窝……” “哎……哟……” 一道让贾环连连打寒颤掉鸡皮疙瘩的呻吟声,简直媚到了骨髓深处,媚到了魂儿里,忽地响了起来。 贾环双手抱肩,使劲的搓了搓身子后,终于不觉得那么冷了后,才“忌惮”的看着悠悠睁开眼睛的卿眉意,道:“难怪你叫箫王……” 卿眉意闻言一怔,不过随即她惨白的脸色微微一红,一手纤纤素手轻掩芳口,“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娇声道:“小郎君,你真坏!”眼神愈发媚惑。 贾环却放开了双手,重新站直了腰板,看着卿眉意玩味笑道:“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千方百计留下来是为了勾引我。 我身边有武宗护卫,你就算能勾引住我,怕也难逃远叔之手。 更何况,没有了内劲催持你的媚功,只凭你现在的骚样儿,怕是还勾不住我的魂儿吧……” ……(。)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八十四章 杀害贾敏的凶手 卿眉意看着贾环虽然面色带笑,但眼神却是冰寒一片,没有半丝笑意,便知道她的媚意对他无用。 不禁暗自心惊贾环的心性修养竟如此了得。 要知道,贾环是武人,而且还在进步期,那就说明他还是只童子鸡。 而且还是一只积累了无数纯阳的童子鸡…… 这种童子鸡按理说最好撩拨,只要露一点媚态,通常就能无往不利,令他们色魂与授。 却不想,她都这般卖力了,贾环居然会无动于衷。 莫非他无能? 可瞄了眼某人腰下高高顶起的帐篷,也不像啊…… 那只能说明,此人心机城府深沉的可怕。 卿眉意心中深深忌惮,并深感棘手。 只是,卿眉意不知的是,其实她当真高看了贾环。 不是贾环心性修养过人,而是他早就已“饱经了磨难”、“历尽了沧桑”…… 相比于卿眉意这种后天所修的媚功,无论是秦可卿那举手投足间发自灵魂的媚意,还是白荷那一双天生可以媚惑众生的眼睛,都远远不是她这后天刻意训练所能相提并论的。 卿眉意虽然长的也不差,也是一个大美人。 若是她气海未废,在内劲的催持下,或许还能够和白荷、秦可卿媲美一二。栢镀意下嘿眼哥关看嘴心章节 但此刻…… 不用内劲“化妆”,只论自身的真实素颜水准,她与白荷、秦可卿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早已经受了白荷和秦可卿的“调教”,尤其是几经秦可卿“非人”的“摧残”,贾环对媚意的抵抗力已远超常人。 卿眉意再在他跟前这般表现,就显得有些儿戏了。 “我耐性有限,你若再不说出你留下来的目的……呵呵,我府里肯定不会留下心机不明的女人,而且就算现在杀了你,你也绝谈不上冤枉二字吧?” 贾环注视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道。 卿眉意闻言再次一滞,语气颇为不甘道:“爵爷,那董明月为何就能……她又何德何能,比小女子强多少?” 贾环眉尖轻挑,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的?” 卿眉意自觉扳回一城,微微弯起嘴角,得意笑道:“奴家知道的比爵爷想象的还要多呢……” 贾环嗤笑道:“你还是保持那夜在船上谈话时的风格吧,看着还顺眼一些…… 所以说,女孩子平日里也要多读点书,即使不为考状元,最起码能了解什么样儿才是男人最喜欢的。 哪怕多看点话本儿小说也行啊,瞧瞧前朝的秦淮八艳,李香君、寇白门,哪一个不是风靡万千臊男,可她们又有哪一个是像你刚才那样发浪的? 明明握有一手的好牌,偏当成破抹布往外丢。 嘁!” 作为一个以媚功名动江湖的女子,竟然被一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这般鄙视教训,给卿眉意造成的打击,远比给她两耳光还要令她感到羞辱。 贾环这是在她人生最得意、最成功处狠狠的践踏了几脚。 “你……” “最后问你一次,留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贾环面色不带一点笑意了,他是认真的。 魔教中人,尤其是高位之人,哪一个身上不带一点魔性。 这样的人不弄清她的心意,贾环怎么敢留下她。 卿眉意脸上的诸般表情消失了,她看着贾环的眼睛,道:“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孩童。从武天赋可以有,敛财天赋也可以有,可越是大能力者,其欲念必然亦远超常人。而你……” 贾环呵呵一笑,道:“我自然是凡人,我也有正常人想要的欲念,只是可惜,你不是我的菜而已。 好吧,既然你就是不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也很抱歉了,但愿我们来世还能再见……” 说着,贾环举起胳膊,袖口轻提,竟在手腕上方的袖口处露出了一根袖箭,箭头对着面色陡然一变的卿眉意,贾环的眼神也冰冷到了极致。 “等等,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卿眉意发现对面这牲口当真是油盐不进,立马投降道:“我想方设法留下来,不愿跟黑冰台的人一起走,那是因为,因为我还不想死!!” “什么意思?” 贾环面色一肃,沉声问道。 卿眉意苦笑道:“无论是我们的人,还是你们中的一些人,都不愿看着我们进入黑冰台大牢。若是撬开了我们嘴,那对他们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可你们的高手不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吗?” 贾环皱眉道。 卿眉意依旧苦笑,摇头道:“我们的人,不止是我们明教中人,而是所有的江湖门派,只要是在贩私盐的,都是我们这一类的。还有许多江湖大豪,山庄世家等等。 他们知道,一旦我们被抓住黑冰台大牢,就一定会供出他们。黑冰台的人有可能会不理会,但更有可能将他们抄家问斩。 官府无事还要刮地三尺,更何况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 他们不敢冒险,所以他们一定会在沿途杀我们灭口。 你们朝廷里的人也一样,我们提着头贩卖私盐,最后的大头,其实还是落在你们朝廷里的狗官手里。 所以,他们是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开口供出他们的。” 贾环脸色有些难看道:“天涯挑出来的人手里,有你们的人?” 卿眉意苍白的脸笑了笑,点点头道:“至少有五个。” 贾环闻言,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天涯! 卿眉意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你那位朋友的安危,他是朱雀千户座下爱将。若非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招惹那只老鸟……他们多半是用投毒的方式,将明教落难之人除去。” 贾环闻言,面色一松,轻轻呼了口气,但仍不解道:“你能想到的是,明教其他人手未必想不到。怎么就你一个想着装死?” 卿眉意嘴角抽了抽,叹息道:“我们这些江湖人,说是视武功为生命也不为过。没了武功,就算朝廷不抓捕我们,我们这一生也完了,遍布江湖的仇人不会让我们活过半月的。 他们已是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罢了……” 贾环瞅了瞅卿眉意,道:“那你呢?就那么想活着?” 饶是此刻心中也快要万念俱灰了,卿眉意还是忍不住白了贾环一眼,道:“我是女人嘛,就算武功尽废,还是可以找个可靠的男人过活的,奴家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身披红妆,嫁得良人,生儿育女。” 一双大眼睛,看着贾环眨啊眨啊眨,眨的贾环笑了出来…… “那你就更不应该指望我了,就算我想纳你,你也没资格穿红妆。了不起也就是半夜三更时候一顶小轿抬进门儿……” “那也行,只要郎君能记得奴家,奴家甘愿为郎君你受委屈……” “得得得,赶紧给我打住。少在这扯淡!” 贾环嗤笑道:“真当老子是凯子?你不过想暂找一托庇之人罢了。老子倒霉,正巧被你看上。而且……阿姨,你这年纪和我娘都差不离儿了,老母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吧?想的倒美!” “你……无耻!” 卿眉意嘴角生生被气出了一抹殷红,若不是考虑她自身的境地,就不是只骂无耻那么简单,最起码也是一个臭不要脸的……卿眉意恨的牙根儿疼,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怎样?” 贾环哈哈笑道:“我不想怎么样,就是不想和你这魔教妖女沾上关系。” 卿眉意怒道:“我是魔教妖女,董明月比我好到哪里去?” “你懂个屁!” 贾环冷笑了声,道:“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回答的令我满意,我不介意庇佑你的周全,无非是当做多养了只猫儿罢了。” 卿眉意面色一阵青白,贝齿死死咬住嘴唇,一双明眸看着眼前这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小杂毛,恨不得咬成碎片。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混迹江湖那么多年,卿眉意深知一个道理。 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一旦死去,就真的全部化为灰灰了…… 所以…… “你问吧……不过,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说也不是好事。” 卿眉意咬牙切齿道。 贾环嗤笑了声,道:“我还懒得理你身后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我只想问一下,我姑丈林如海的事。还有,我姑母到底是何人所害?” …… “竟然……竟然真的让他做到了……咳咳,咳咳咳……” “好,好啊,好!!” “没了这些无法无天的贼子,那些人就失去了尖锐的犬牙!咳咳,他们就再不能这般肆无忌惮了……” “只要再接再厉,只要再加把劲儿,就一定能……” “敏儿,你的大仇终于要得报了……” “旭儿,爹爹对不起……” 林如海躺在病榻上,看着手里纸笺上的消息,面色如癫如狂,眼神赤红。只是他的身体似乎经受不住这般折腾,头上的头发几乎是在短短一瞬间又灰白了许多。生命在消亡…… …… “你再说一遍!” 贾环面色极其难看,也极其沉重,他死死盯着卿眉意,寒声道。 卿眉意目光有些怜悯的看着贾环,道:“你若不信的话,有机会可以当面询问董千海。以他的性格,想来是不会否认的。 贾敏和林旭的花红,确实是白莲教所接。他们二人,也的确是死在董千海手下。 为了明教颜面,我教教主魔皇……老贼,才亲自出手,击杀了林如海身边的几位大内侍卫,还重创了林如海,并暗下乌头剧毒。 怎么,这件事董家父女没有给你说过吗?” ……(。)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八十五章 造化弄人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客观来说,董千海这般做并没有什么问题。 虽然就江湖道义而言,贾敏和林旭只是妇孺,杀之惹人耻笑。 但,贾敏和林旭情况又与一般的妇孺不同,他们是朝廷“狗官”林如海的妻儿。 “狗官”在扬州刮地三尺,收受重税,又迫害了不知多少江湖义士,杀的许多帮派人头滚滚,着实是臭名昭著…… 作为“狗官”的妻儿,贾敏和林旭自然也当是“死有余辜”。 但对贾环来说,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可能与江湖诸“英豪”一致。 对贾环而言,董千海是杀害他亲姑姑贾敏的凶手,也是杀害他表弟林旭的凶手。 或许站在董千海甚至是董明月的立场来看,董千海并没做错什么。 但是站在贾环的立场,董千海必须得死。 连困在黑冰台苟且余生都不成。 贾环答应过董明月,要救她爹出狱。 他不能食言,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大概只能救出一具尸体了…… 但,董千海毕竟于他有授艺之恩,先前还替他背了那么大一个黑锅。 而最让贾环为难的,是董明月…… 若是让她知道,她爹是因为贾环之故而死。 那对她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些? 毕竟在这个世上,贾环已经是她心中最后的信赖和依靠了。 但贾环却不得不在她心上刺入最深的一刀。 而且,这件事一旦曝光,林黛玉又该怎样去和董明月相处? 哪怕贾环除掉了董千海,林黛玉怕是依旧难以接受董明月。 因为董明月是她杀母杀弟仇人之女。 这造化啊,竟如此弄人。 贾环头疼不已,心中哀叹了声。 不行,绝不能让此事暴露出来,否则必然家不成家…… 贾环紧皱的眉头下,看向卿眉意的眼中寒芒闪现,这种眼神让卿眉意心里发冷。 作为一名老江湖。卿眉意如何会不知贾环眼中的寒芒代表着何意。 于是,在贾环还没动手前,她连忙道:“贾环,你……你别乱来啊。就算你杀了我也灭不了口。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而且,连董千海也不过是一把刀而已,操刀的人还躲在幕后。 你若是有能耐,去找他们算账去,杀我这个弱女子算什么真能为?” “谁是幕后凶手?” 贾环冷声问道。 卿眉意无辜的眨着眼睛看着贾环。道:“我怎么知道?” 贾环眼中厉色一闪,撸起胳膊露出手腕上的袖箭就准备射她,唬的卿眉意连连叫道:“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 名动江湖的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青玉箫王何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被一支区区袖箭给逼迫成这样。 她咬牙切齿的瞪着贾环道:“你问的不是废话吗,除了利益相关的盐商们,谁还会吃饱了撑的花大笔银两做花红,收林如海妻儿的性命! 而且我隐约听说,这里面好像还有其他缘由。” 贾环冷眼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道:“还有什么缘由?” 卿眉意原本想拿捏一二,可看了看贾环那张黑脸,还是放弃了,她没好气哼了声,道:“我隐约听说,好像除了盐商们想给林如海一个深刻的教训外,好像还有盐商背后之人的意思,想给林如海背后之人一个难堪…… 哎呀,当时我也没留心听。总之,朝堂上就跟一粪坑差不多。脏的要命,我一个弱女子,哪里能理的清?” 贾环又看了她两眼,而后终于放下了袖子。他淡淡的道:“老实在府里待着,不许随便接触人。方才说的话,一字都不许说出去。否则……” “安心啦,我又不是傻瓜,难得有这么一片安全的净土待着,我怎么会自己做蠢事丢弃? 不过贾爵爷也要记得自己的承诺哦。小女子可要承蒙爵爷庇佑哩!” 似乎觉得危险已经远去,衣着单薄的卿眉意张开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媚声说道。 贾环皱眉:“你就不担心那些人闯到这里来杀你?” “咯咯!” 卿眉意似乎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她素手掩口,娇声笑道:“爷啊,您可真是…… 您身边有一个连魔皇都能灭掉的武宗护卫着,江湖人又不是傻子,就是找死也没这么个找死法儿啊。 您只管放心就是,打今儿起,扬州府再也没有比这盐政衙门更安全的地儿了。 就是衙门口儿夜不闭户,奴家也敢担保,绝对没有人敢往里乱闯。 要不,爵爷和奴家打个赌,如何啊?” 贾环现在心里纠结个半死,哪有心情跟她扯淡。 冷冷的瞥了卿眉意一眼后,贾环道:“你最好守好你的本分,明白你自己的位置。” 说罢,贾环转身就要离去。 卿眉意却忽然又喊住他,可怜巴巴道:“爷,该说的我可都说了,你可要说话算话,别把我交出去才是。” 贾环不耐烦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可能看她的样子确实有些可怜,语气便稍微放软了些,道:“从今日起,你就死了。” 说罢,他摇摇头,再次迈腿要走。却听身后又传来一阵娇媚的声音…… “可……可人家在府里该叫什么名字呢?” 卿眉意可能是在试探贾环容忍她的底线在哪里,再次开口纠缠道。 贾环眼中起火,道:“就叫丑八怪好了!” 卿眉意闻言,脸上的媚笑一滞,而后又笑道:“爷真会说笑……不如,奴家就叫秦玉卿如何?” 贾环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跳,眼神肃然的看着她,道:“你什么意思?” 卿眉意一怔,道:“怎么了?” 贾环再三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讶然不似假装,便暗自松了口气。道:“无事……换个名字吧,就叫卿眉好了。” 卿眉意闻言,撇撇嘴,道:“你说好就好喽。还真会省事……还有,我在你这里做些什么?哎呀,别恼嘛,总要有个活计,别人才不会怀疑呀。” 贾环皱眉道:“除了杀人发骚勾引人外。你还会做什么?” 卿眉意理直气壮道:“我从前叫青玉箫王,自然会吹箫喽!” 贾环眉头愈发皱紧,冷声道:“我是说正经活计。” 卿眉意闻言,面色忽地古怪起来,无语道:“奴家说的是正经活计啊,奴从前的兵器就是一柄青玉长箫,只可惜昨夜被毁了。奴家吹的一手好箫,江湖上谁人不知……爷说的箫,又是哪个箫? 哦~~那个啊,嘻嘻。奴家虽然不擅长,但只要爷肯调教,其实奴家也能吹一曲二十四桥明月夜哩。” 贾环当真有些接不住这个猛女的话题了,他冷哼了声,又悄悄往后缩了缩屁股,以掩饰前方的尴尬…… 而后冷冷道:“没有我的话,你就老实在屋子里待着。吹个屁的箫……等过了这阵风头,爱哪哪去,别在我这里带坏风气。” 说罢,再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等贾环离去后,卿眉意脸上的媚笑渐渐散去,脸色再次成了惨白色。 一双狐媚眼中闪过一抹哀色。 笑傲半生的内劲刹那间就被人毁去,性命亦是危在旦夕。 曾经吸引了不知多少江湖少侠和剑客为之痴狂。甘愿赴死的容颜,在别人眼里竟然成了妄想吃嫩草的老母牛…… 为了苟且偷生,她甘愿献身别人都嫌弃。 唉! 怎会一夜风云间,就落魄到如此境地? 罢了罢了,相比于那些死去的,和那些即将惨死的人来说。总归还是要强一些。 这位大秦顶级权贵少年,虽说有眼无珠了些,不解风趣了些,气死人了些…… 但总归来说,似乎也不像是坏人。 托庇于他的手下,总比流落到江湖上,遭受万人践踏的好…… “唉!这都是命……” 自怜的哀叹了声后,卿眉意脸上的颓色却又渐渐敛起,妩媚之色重新上脸…… “漂泊江湖十一载,也是该找个好归宿的时候了。贾环年纪虽然不大,但头脑精明,身手不差,又是天下第一等的勋贵,家资万贯,人长得也风流俊俏……若是能勾住了他的心,日后说不得还能当一回国公夫人哩!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呵呵,岂不比这劳什子箫王强一百倍?” 愈是这般想,卿眉意的狐眼就越亮,连身受重创的娇躯都渐渐滚烫起来…… 身子发软,只能无力的匍匐在了榻上,远远看去,竟似一只妖狐一般妖娆。 …… “环哥儿,准备好了,出发吧。嘿!大哥和二哥伤倒了,终于轮到我来当亲兵队长了!他们两人还不放心,老是叮嘱我要仔细。以前我是没机会,这次,哼哼,走着瞧吧!” 韩三笑的一脸桃花,眉飞凤舞道。 不过,当他看到乌远怀抱一把铁剑也走出了客房后,一张脸儿顿时耷拉了下来,埋怨道:“远叔,您这不是信不过我韩三吗?去一趟扬州军大营,还劳烦远叔您这样的大高手亲自出马,这不是打我脸嘛!” “闭嘴!” 走廊另一侧的客房门打开,韩大面色惨白的站在那里,手里抓着一杆木枪作拐杖。 他狠狠的瞪了眼韩三,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敢乱闹?” 见韩三垂头丧气的蔫儿在那里,韩大又对乌远抱拳道:“远叔,咳,环哥儿的安危就劳烦远叔您了。” 乌远闻言,在韩大脸上上下打量了番后,点点头,而后又对贾环道:“你倒是好运气。” 贾环嘿嘿一笑,满脸阳光道:“他是我兄长。” ……(。)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八十六章 鸿门宴? “哎呀!贾爵爷,稀客稀客,快请快请!” 扬州兵备大营门前,方东成满脸堆笑的对尚未下马的贾环拱手行礼道。 贾环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鬼? 昨晚上才吓的跟条死狗一样翻白眼昏了过去,按理说方东成今儿就算不请个病假,晾他一晾,也该冷眼相对才是。 这么热情…… 莫非,军营里面摆下的是鸿门宴? 不对啊,昨天贾环就跟萨风了解过扬州兵备大营的情况。 满额三千兵丁,实际上两千都不到。 而其中真正能战敢战的,只有他们这一百个从九边疆场退下来的百战老兵。 其他的人…… 连样子货都算不上。 而且扬州兵备大营里,最多只有六百兵。 若是这六百兵都是萨风那一队人马的水准,贾环此刻保管掉转马头就走,因为哪怕有乌远护身在侧都保护不了他的周全。 可是…… 就凭扬州大营里那几百虾兵蟹将都算不上的玩意儿,方东成脑子抽抽了,才敢设鸿门宴吧? 或是…… 他和盐商勾结,援引江湖门派中的高手设伏? 这样的话,力量倒是够了,可问题是,他怎么敢? 他想造反吗? 琢磨不透,贾环回头和幕僚索蓝宇对视了眼,发现他也皱着眉头,想不明白。 又看向了侧后方的乌远和韩三。 乌远依旧是一副不变的表情,只是抱在怀中的铁剑却握在了手上。 而韩三面色则紧张了许多,他死死的盯着方东成看了会儿,又眺目远望军营内部,尤其是营帐后方,似乎想望出五百刀斧手…… 见贾环迟迟不应声,方东成居然也不恼,依旧红光满面笑道:“哎呀,爵爷当真是家学渊源,颇有乃祖之风!将门虎子啊!真正的将门虎子! 昨夜一战。在爵爷的英明指挥下,我扬州兵备大营一举剿灭了明教和白莲教两教贼人无数,更是擒杀了武宗级绝强高手明教贼首魔皇。 哈哈哈哈!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爵爷放心。昨夜得到消息后,下官就已经命快马,将这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上报上去了。 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奖赏的旨意下来。 以爵爷在太上皇和皇上跟前的圣眷,这赏赐想来一定是大大的丰厚啊! 到时候。还望爵爷多替下官美言两句,下官并下官族兄,一定会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卧槽! 贾环此刻心头上简直有十万头草泥玛狂奔不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贾环就是一头猪也明白这孙子想干什么了。 娘希匹的! 他敢抢功?! 贾环下意识的就想撸起袖子,抄家伙干他。 却被一旁的索蓝宇不动声色的拉住了袖角。 贾环不解的瞪了他一眼,接到了索蓝宇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 贾环冷静下来,再一想,顿时头疼起来。 还真没法子。 不管怎么说,萨风那一队兵卒确实是这孙子手下的兵。 要想掩下方东成这个主官的功。就得连萨风等人的功劳一起给遮掩了。 否则的话,官场规矩,手下立的功,一大半都要分润给顶头主官…… 要是将萨风他们的功劳给掩下,那贾环答应过他们,要调他们入都中的事就有难度了。 “三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先虚与委蛇,应付了他再说……” 索蓝宇见贾环面色阴晴不定,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颇为沮丧,便靠近他悄声说道。 贾环闻言后,无力的瞪了他一眼,却也只能就坡下驴。 和脸上笑容愈发得意高兴的方东成进了营门后。贾环拒绝了方东成进去坐一坐,喝点茶的建议,冷着脸道:“方守备,本爵身负皇命,时间紧急,没功夫和你来这一套。现在就去校场点验兵马。然后再去武库,查看武备。” 方东成闻言,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干笑了两声,道:“既然爵爷这般勤于公务,那下官也就不多耽搁了。除却驻扎在外的两部人马外,本营人马俱都阵列于校场,等候爵爷点验!” 贾环闻言,颇为无语的看了这鸟人一眼。 麻痹的当官儿的是不是都是这德性? 既然兵马都已经阵列于校场上了,你还邀请老子去营帐里坐一坐,喝两杯? 到时候底下的士兵骂的还不是老子? 一行人无话,前往了校场。 还不错,今天的阵列好歹还算齐整。 也没有昨夜那般骂骂咧咧的声音。 尽管精气神上还是一个个跟抽鸦片似得没精神。 大秦军列,十人一伍,十伍一队,十队一营。 按理说,扬州本部大营就算留守一营人马,也该有十个百人队才是。 可是贾环站在点将台上,环视了一圈后,却只发现了六个百人队。 方东成原本还想发表个讲话什么的,却被贾环拦住了:“方守备,这兵额空缺,怎么会这么大?” 贾环阴沉着脸问道。 方东成干笑了两声,低声道:“爵爷,个中缘由,等下去后再说吧,当着士兵的面,着实不好说。” 贾环皱眉喝道:“当今陛下都是在正大光明殿坐朝,有何事不能明说的?说!” 方东成脸色难看起来,心里怒道,老子忍你好久了,你还给鼻子上脸,说就说,难道是老子的错? 方东成闷声道:“爵爷既然这般说,那下官自无不可。没错,本部兵马按理说满额一千,可为何只有六百呢?那是因为兵部给大营发现的兵饷,从未齐全过,发到我们手里,只有六成。 本官事无不可对人言,敢拍着胸脯保证,本官绝对没喝过一滴兵血。只要爵爷能将兵饷要下来,本官即日就可恢复满员。” “着啊!钦差大人。你别光说不练,你得将朝廷欠我们的粮饷先发下来啊!” “对!先发饷银!不然的话,你来检查个甚?” “钦差大人,你给皇帝爷爷带个话。朝廷欠我们五个月的饷银没发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 随着方东成的抱怨声落地,底下靠近点兵台的兵卒们纷纷接口抱怨起来。 见状,方东成嘴角闪过一抹阴笑,赞赏的看了眼角落里的军中主簿汪岑。心道这狗头军师还真不赖,把这黄毛小子的举动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官场初哥贾环哪里见过这场面,他上辈子连个班长都没当过,对这局面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像说的也有点道理…… 你上面不发饷银,只给六成,那底下的官儿也没法子弄啊。 索蓝宇见贾环楞在那里了,心中不由有些好笑,不过也松了口气。 若是贾环英明神武到什么都知道,那还要他这个幕僚做什么…… 他又靠近贾环,低声道:“三爷。既然上面发足了六成的饷,那底下这六百士兵就不应该缺饷银。” “啪!” 贾环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上,感到羞愧。 这么简单的算数题,居然还要一个“土著”人民来提醒,真是丢人丢大了。 恼羞成怒之下,贾环回头怒视方东成,道:“方大人,你说兵部从来都只发六成饷银?” 方东成理直气壮道:“当然,爵爷若是不信,尽管去查便是。” 贾环哼了声。道:“这六成饷银,可是按照你上报上去的兵额数目发的?” 方东成闻言一怔,有些迷糊道:“当然……” 贾环厉声道:“既然如此,这六成饷银不正好对应底下的六百士兵?缘何他们会数月未发粮饷?” 方东成闻言再次一怔。他茫然的看了眼贾环,又回头看向满头大汗的汪岑和其他营官。 汪岑被方东成看的欲哭无泪,他也没想到,贾环在明知朝廷“理亏”的情况下,还斤斤计较。 方东成说的没错,他的确没喝过兵血。 他也不用喝兵血。 因为扬州城内的盐商们早就用银子把他喂饱了。 就兵饷那点银子。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可他不需要,大营里其他营官却需要啊。 盐商喂饱了方东成,自然不用再去喂他的属下。 因为军队并不直接负责缉盐,所以除了方东成这个主官以外,其他军官在盐商们心中的地位还不如扬州府的衙役。 没有外快收入,在扬州这花花世界的花销又太大,扬州兵备大营里的军官们不喝兵血喝什么? 方东成虽然不算睿智,可此刻看到满头大汗,做贼心虚的汪岑和诸武官后,哪里还会不明白。 尽管此刻他心里恨的要命,自觉这群混账东西让他在贾环面前丢了面子,可当了这么些年的官,他还是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算账的时候。 非但不能算账,还得先替这些没出息的混账兜着。 不然的话,他做官的“口碑”就全毁了。 一个在关键时刻不能庇护手下的主官,日后谁还会听话? “爵爷,你尽管放心。这件事,本官一定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方东成当着贾环和众士兵的面,肃声道:“本官不仅要查出军中硕鼠,将他们绳之以法,还要让他将贪掉的军饷都吐出来,一两不少的发给欠缺饷银的士兵。 还请大人和众位兄弟们给我一个薄面,给我一个机会! 最多三天时间,本官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大人英明!”“大人是青天大老爷!!” 点兵台下,众兵士高声欢呼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贾环怔怔的站在那里,总觉得有些滑稽可笑,还有些无奈可悲,更有些,似曾相识…… ……(。) 正文 二百八十七章 烦躁 “他娘的!” 回到盐政衙门后,想着今天所遇,贾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连灌了三杯凉茶,依旧觉得心口满是怒火。 乌远不耐烦这些,回来后就径自回屋了。 如今房间内只有贾环并韩家三兄弟,还有索蓝宇。 索蓝宇看着满脸怒色的贾环,笑道:“三爷为何如此生气?” 贾环闻言,怒视着他道:“你什么意思,装傻是吧,居然问我为何生气?” 索蓝宇摇头轻笑道:“这本是官场常态,三爷若是连这都气,那日后可就有生不完的气了。” 贾环皱眉道:“那咱们就只能眼看着他冒功?眼看着那群蛀虫喝兵血?眼看着扬州军备荒废?” 索蓝宇叹息了声,道:“三爷啊,官场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地方,它永远不可能黑白分明,更不可能海晏河清。 前朝洪武大帝那般酷烈的手段,贪银六十两者即剥皮充草,悬尸旗杆。 可那又怎样呢?依旧难以阻绝连连不断的贪腐……” 见贾环眼睛又瞪了起来,索蓝宇无奈,只好转移话题道:“当然,朝廷也不能放任不管。可现在的问题是,三爷您只有视察的权利,而没有处置的权利。 而且,若不能根治,就算您今天大开杀戒,将那些贪官污吏们斩尽杀绝。可接着又能怎么办呢? 空缺的官位还不是由兵部派下?谁又能保证,新来的官员不会更加贪腐? 三爷您总不能守在这里,专门盯着这几个官位吧?” 贾环闻言,怔怔的坐在那里,闷声道:“郁闷。” “就是!窝囊!咱们拼死拼活浇灭邪教,到头来竟成了那老小子的功绩了。 还有,底下那群呆瓜,居然还对那老小子感恩戴德?反而对我们吹胡子瞪眼的…… 真是想想就来气!” 韩三也气鼓囊囊的抱怨道。 “闭嘴!” 韩大虽然脸色惨白,眼神黯淡,但腰背依旧挺的笔直。 他先将韩三呵斥住嘴后。又对贾环道:“环哥儿,你也不用气馁。长辈们早就跟我们说过,官场是一门比疆场还要复杂,还要险恶的环境。这里面的学问。足以让我们学一辈子都学不完。 咱们兄弟又不是诸葛孔明,初出茅庐就能计定天下三分。这一次,就当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吧。” 韩让和韩大的模样差不多,都是一副重病未愈的样子。但腰背同样挺的笔直,面色肃穆。 他咳了两声,而后也跟着沉声道:“其实我们在扬州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锋芒毕露了。 接连铲除白莲教和明教两大谋反教派,这等功劳已经十分闪目耀眼了。 但我冷静下来想想,实际上能走到这步,其中侥幸和运气成分要远远多过咱们的真实能为。 你们想想,若没有远叔这位武宗级的高手压阵,我们能做到这一步吗? 根本不可能。 不仅做不到这一步,反而还可能步步危机。连性命都有危险。” 贾环被两位兄长劝谏了一番后,也静下心来,顺着思路想了想,而后点头道:“两位哥哥说的没错。咱们这次出来前,几个长辈都再三叮嘱,不要鲁莽着急立功,首先要确定能够自保。 也是咱们运气好,得奉圣夫人相助,有远叔保护。不然的话,怕是不够魔皇一只手对付的……” 武宗级别的恐怖高手实施暗杀。普通人根本拦不住。 除非贾环调集萨风那一队人马时刻防备着,可魔皇在暗,他可以分头击破。 一百个百战老兵,在正面对战中威力惊人。 可一旦分开。别说魔皇这种传说级的武宗高手,就是随便一七品之上的大高手,都能一一狙杀之。 而且这样一来,贾环怕是连盐政衙门都不敢走出一步。 魔皇或许未必真敢杀他,可贾环身边的人,却八成在劫难逃。 最后贾环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到都中。贾家的颜面也要丢个一干二净。 贾家好不容易才重新聚磊起的精气神,也会散落成一地鸡毛…… “唉!奉圣夫人的人情,欠大发了。” 想通此关节,贾环忽然叹息了声,道。 韩家三兄弟闻言,均点点头称是。 而索蓝宇却摇摇头,道:“三爷,这个人情,可着实不容易还啊。宫闱之争……更加凶险。” 甄家四小姐甄玉嬛要成为太上皇最看重之皇孙的正妃,未来十有八九就是国母皇后。 如果这世上还有哪个地方堪比官场争斗之惨烈,那一定就是宫闱之争了,其手段更加阴狠毒辣。 而且,动辄牵累家族…… 听了索蓝宇的话后,贾环摩挲了下下巴,道:“不要紧,宫里的事具体怎么办我们没法子参与,但只保她周全,难度并不大。” 索蓝宇闻言,心中苦笑。 真到了那个时候,对方又岂会只让你牵连其中,还置身事外?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甚早。 而且刚才受了别人大恩,现在就想着怎样去推脱相应的“义务”,也显得太不像了些。 所以索蓝宇只是在心中一叹,并未多言。 “好了!” 贾环一扫脸上颓色,起身强笑道:“虽然让那灰孙子占了点便宜,可大头功劳还是咱们的,他们不敢占,也占不去。此行咱们震慑了盐商,缉拿擒杀了邪教,还收集了扬州兵备道的消息。不敢说功德圆满,但该做的事也都差不多了。 剩下的时间,就是等我姑丈身体康复……不过这是我的事,几位哥哥和索兄的事就此结束,可以自由活动了。 姑苏扬州自古以来便是天下第一等风流繁华之所,诸位兄长尽情去……” “三爷,前衙传信儿来,说是扬州知府郭大人求见三爷,已经在前门下轿了。” 贾环话没说完,门口传来纳兰森若的声音。 贾环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凝在那里,他极其烦躁道:“他娘的,又来事儿了……几位哥哥稍待,我去打发了这孙子!贼羔子……” 骂骂咧咧的说罢,贾环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留下屋内几人面面相觑。 索蓝宇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对韩大等人道:“我去前面照应一下,三爷怕是还不知道这位郭知府何许人也。” 韩大点点头,道:“劳烦索兄了。” 索蓝宇拱手道:“应该的,告辞。” “告辞!” 待索蓝宇也出门后,韩大三人脸色也沉了下来。 “环哥儿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心里怎么这般烦躁不宁?” 韩大沉声问道。 韩让皱眉道:“还在因为扬州兵备大营的事?” “真没准儿!” 韩三信誓旦旦道:“别说环哥儿了,就是我心里也憋屈的很。大哥二哥,你们是没看到方东成那一张贱脸。 嘿,真是丢尽了方南天的脸,就是让方冲知道他有这么一号族叔,怕是也要用他的疯虎爪抓碎了方东成的脑袋。 死不要脸啊!硬是往他身上揽功不说,还睁眼说瞎话。 扬州兵备大营里明明兵额空缺严重,兵备也不齐,就六成兵员,还多是欠了大半年的饷银。 就这样,方东成还要死死护着他手下那些瘪犊子。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位索书生硬是拦着环哥儿,不让他发飙! 要我说,还不如让环哥儿将那群孙子一顿狂揍,然后再……” “行了。” 韩大眉头紧皱,看着陷入狂想中的韩三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几时才能学会用脑子?” 韩三闻言,颇为无辜的看着韩大,还不敢辩解…… 韩让叹息了声,对韩三道:“照你的法子做,能有什么用?除了让人看轻外,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再说,视察扬州兵备,本来就是朝廷随意捏造的一个名头罢了…… 方东成即使再不堪,他背后始终站着一位义武侯。如果我们做的太过,别人不会说我们大义凛然,只会笑话我们拿着鸡毛当令箭,欺人太甚。 而且,方东成本人并没有喝兵血,板子最终打不到他身上。只除去几个小喽啰,有什么意思?” 韩三闻言,脸色一阵青红不定,而后道:“那环哥儿今儿是怎么了?” 韩让缓缓摇摇头,神色穆然,沉声道:“肯定不会是因为方东成之流,环哥儿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但其心胸极大,断不会因为这点鸡毛蒜皮之事就扰的心神不宁。 我想,十有八九,怕是因为……感情上的事吧?” 哥仨说到这儿,脸上都有些不自然了。 韩三干笑了两声,道:“那……我们就帮不上忙了。这方面,谁比得上环哥儿?他也真够胆,才这么点儿年纪,小妾就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接。 奔哥儿和博哥儿他们,都羡慕的不得了。奔哥儿就常说,要是他敢这么做,他老子保管腿给他打折不知道多少回了。 还是环哥儿好啊,偌大一个宁国府,全都是他说了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要是我也……哎哟!大哥,你打我做甚?” 韩三美梦还没做完,脑袋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疼的他抱着脑袋委屈的看着韩大抱怨。 韩大沉着脸道:“就你这性子,也跟环哥儿比?环哥儿的东西都是凭他自己的能为挣出来的,包括你这一身的武功。你行吗?” ……(。) 正文 二百八十八章 不死不休 “三爷,扬州知府郭志荣是隆正三年己卯科二甲进士,字原一,号恕斋。 ()为人颇好书法,人赞其有蔡黄米苏之才。并自言极度清廉,虽然家财万贯,却无一是受贿所得,皆为卖字所有……” 紧跟在贾环身后,索蓝宇快速介绍道。 饶是贾环此刻心烦气闷,可是听到这儿还是忍不住气笑了,他顿住脚道:“这扬州府自古以来也算是人杰地灵之望地了,怎么如今尽出这些个王八贼羔子,当了婊砸还立牌坊。文人的花样儿活这么多?” 索蓝宇闻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三爷,这个郭志荣怕是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他是真不知道那些高价买字的人,其实心中另有打算。他也真觉得自己的字写到了蔡黄米苏的境界……” 贾环扭头看他,不可思议道:“你刚不说他是哪一科的什么二甲进士?这么愚蠢他是怎么考上的?花银子买的?” 索蓝宇赔笑道:“三爷说笑了,国家抡才大典,岂会有这种事发生……” “屁!” 贾环不屑道:“你真当我是孩子?历朝历代,你们文人何曾少了这些龌龊?行了,不挤兑你了,不然回头风哥找我闹。按照你的意思,这郭志荣就是一天真的糊涂虫?” 索蓝宇点头,道:“差不离儿就是这个意思,但他经学特别出众,自幼便有神童之名。国朝文坛上,也颇有几分名望。郭志荣自身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多大的官儿,一心醉心于经义和书法。但偏是这样,他升官的速度反而越快。十几年,就从七品升到了正四品。今年不过三十来岁,日后少不得一个阁臣之位。”醉心章&节小說就在嘿~烟~格 贾环听得皱眉,道:“那你说,他找我来做什么?” 索蓝宇摇头笑道:“他这种非常之人,我着实猜不出他的心思。 照理说,经过昨夜一战,三爷的威望算是彻底打出去了。 这扬州上下都应该噤声才是,可偏他巴巴儿的跑来,搞不明白,着实搞不明白。” 贾环哼了声,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我倒要看看这老小子想搞什么名堂。” “三爷三爷……” 贾环回头皱眉看向索蓝宇,道:“又怎么了?” 索蓝宇笑道:“我是想提醒三爷,若谈的不妥,三爷千万要控制住自己的性子,别动手,千万别动手。三爷跟勋贵子弟动手可以,跟武臣武将动手都行,但是不能对郭志荣这样的人动手……” “咦,我说你什么意思?” 贾环不悦的看着索蓝宇道:“文人就比勋贵和武将娇贵?打不得?” 索蓝宇苦笑道:“不是娇贵不娇贵的问题,而是…… 虽然现在不说什么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了。 但是,不明说归不明说,可世间的主流想法其实还是这一套。 郭志荣在国朝文坛上都很有几分名气,颇得几位大贤的欣赏。 这几位大贤,就连太上皇都要给几分颜面…… 三爷若是一个没忍住,将郭志荣给打了,那……可得不偿失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啰里啰嗦的,唐僧一样,婆婆嘴!” …… “你再说一遍!!” “三爷,三爷冷静啊!三爷冷静……” “就是你,不是你是谁?” “你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我揍你!” 贾环满脸涨红,撸起袖子的手抓着一个白白胖胖,留着两撇八字黑须的中年男子的领口,单手将他举起,怒喊道。 这白胖男子在这种形式下居然还不怂,居高临下的瞪着贾环,一脸正气道:“就是你,不是你是谁? 你好狠毒的手段,周汝南已经身死,你还不放过他,居然杀他满门! 金三斤已经被你抓了起来,你又霸占了他的女儿,居然还不罢休,竟然将他的三个嫡子,五个庶子,尽皆杀害。 好狠毒的心,你好狠毒的心! 来啊,你只管杀了我,就是死,我也要替这些无辜枉死之人鸣冤!” “你鸣你娘的冤!” “砰!” 贾环闻言怒到极致,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拳砸到这白胖子的脸上。 好在他心里还有数,没用上内劲,否则这白胖子官儿就是有八条命也得用完。 可即使如此,白胖子一边脸还是迅速的肿了起来。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屈服于你的淫威!你这个罪恶滔天的凶手!” 那白胖子官儿也有楞劲儿,即使被打的眼冒金星,可还是死咬着贾环不放。 “郭大人,你真是冤枉我家爵爷了。昨夜我们一夜都在清剿白莲教和明教,哪有功夫去理会什么周家、金家?” 索蓝宇极为头疼的劝着架,诚恳的说道。 这白胖子官儿,自然就是扬州知府郭志荣,天真,烂漫…… “呸!” 郭志荣丝毫不信,非但不领情,还啐了索蓝宇一头,瞪着眼骂道:“亏你还是武威堂索家子弟,索家‘书称二妙,学博五经’之名,都让你这个不肖子孙给败坏了!助纣为孽的混账…… 你以为本府是傻子吗?他还用亲自动手? 他出身公侯之家,位高权重,又会蒙蔽圣聪,邀宠圣眷,麾下爪牙无数,自有狗腿子替他卖命。 哼!那金家和周家,都是乐善好施之家,就算偶有冲撞,何至于让人家破人亡? 更无耻者,他居然还霸占人家的女儿……” “我艹!” “砰!” “三爷,打不得,打不得啊!” …… “金三斤,起来!” 贾环一手拖着官服散落,官帽不知何所在,发髻更是一塌糊涂的郭志荣,一手示意牢役将盐政衙门的牢门打开,嘴里朝牢里呼喊道。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金凤这女子居然也在牢里? 她怎么进来的? 牢头儿走了过来,见贾环眼睛在金凤身上上下打量了番,皱起眉头后,牢头儿咧着大嘴呲着黄牙,满脸堆笑的赔笑道:“爵爷,小的见她实在是太有孝心了,所以……这个……” “开门,滚!” 贾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嘴里挤出三个字。 “是是,这就滚……哦不,这就开门,这就开门……” 牢头三下两下开了门后,躬身就要倒退出去。 “收的东西拿出来。” 贾环一边拖着郭志荣往牢里走,一边冷冷的道。 牢头儿闻言,“啪”的一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然后赔笑道:“瞧我这狗脑袋,刚说好了就帮姑娘收一会儿,怕弄丢了,忘还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支金步摇来,金灿灿的,钗上镶嵌有碧玉和宝石,一看就知不是俗物,名贵非凡。 难怪金凤能进来…… 牢头儿将金步摇悄悄的递给了怔在那里的金凤后,便屏住呼吸,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金三斤,你儿子死了,都死了。” 贾环将郭志荣丢在地上后,对垢容满面的金三斤说道。 金三斤原本堆积出的笑脸瞬间凝滞了,双眼空洞的看着贾环,眼中残留着震惊,恐怒……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还有没有私生子,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死心眼儿的猪头三,非要说是我杀的你那几个儿子,你帮我解释一……” “啊!!” “啊!!” “江春!” “黄俊泰!” “王德成!” “你们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啊!我金三斤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贾环还没说完,就见金三斤忽然爆发了。 他面容狰狞,眼睛似要爆出来一般,一张肥的流油的脸搐在一起,牙齿死死的咬着,喉咙里发出绝望野兽临死前的悲呼。 “爹!” 金凤见状,顾不得兄弟们逝世的痛苦,扑到了金三斤身上,双手掰着他的下颌,唯恐他咬舌自尽…… 贾环没心没肺的似乎没看到一样,一把拉起地上狼狈的郭志荣,道:“听到了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以金三斤的精明,要真是本爵干的,你以为他猜不出来? 也就你这头蠢猪,没脑子一头闯进来。 亏你运气好,碰到我这么一个性格冷静肯讲道理的人,要是换我兄弟牛奔来,看他不把你屎给打出来。” 郭志荣怎么肯认输:“呸!金三斤在牢里关着,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儿子是谁害的?江春乃是国朝有名的大善人,他会害人,谁信?” “你真他吗蠢猪一头!” 贾环今日本来心里就邪火极盛,此刻见这郭志荣和茅房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死不认理,偏还摆出一副不畏惧强权的恶心嘴脸,贾环见之后怎么都压抑不住心里的恼火,挥起拳头就要继续砸人。 他这次准备往死里砸! 却不想,扬起的拳头被人从后抓住了,挣了两下,居然没挣脱。 贾环回头看去,竟是韩大、韩让并韩三三位兄弟。 他的手在韩大手里。 “大哥二哥?你们伤的那么重,到这来干什么?快离了这地儿,这太脏,容易感染!” 贾环连忙劝道。 韩大松开他的手,道:“你没事吧?” 贾环闻言一怔,道:“我有什么事?” “那你……” 韩大皱着眉头,看了眼狼狈不堪的郭志荣,道。 不看郭志荣还好,韩大一提他,贾环气不打一处来,道:“今儿还真是见了活鬼了,昨夜咱们兄弟拼死铲除明教,诛杀明教教主姬无夜,忙到了天亮才回来。 他这个扬州知府辖下有此反贼,我还没来得及责问他,他今儿居然跑来非说是我派人杀了周汝南全家和金三斤的几个儿子。 真他娘的扯淡! 金家和周家最值钱的就是他们两家手里的盐纲,那些人杀绝他们的家人,就是为了能让这些盐纲变成无主之物,再重新分配。 我杀了他们有什么好处?我有什么动机杀人? 这些道理我给他讲了八遍了,这个榆木脑袋楞是装作听不到。 大哥,你说可气不可气?” 韩大闻言,冷冷的瞥了眼郭志荣后,看着贾环道:“那你也不能动手啊,成何体统?” 贾环闻言后,摇头道:“就是气不过,罢了……” 他转过头对郭志荣道:“既然你要一个交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又看向跪在那里匍匐着呜咽的金三斤,道:“金三斤,经本爵几番查验,得知扬州盐政林如海遇刺之事与你并无相关,实乃周汝南勾结明教贼首姬无夜所为。本爵特此宽恕你冲撞钦差行辕之过,今日,你可无罪释放。 至于你儿子的死,以你的能力、财力和在扬州的人脉,想调查清楚是何人所为,应该并非难事,带着你女儿,你出去吧。” 金三斤父女愣住了,郭志荣愣住了,索蓝宇却露出一副激赏的神色。 既然那些盐商还不知道收手,自己作死,那么贾环这一招,算是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上了,必然会让他们如同吞下一只死苍蝇一般难受。 而金三斤,也一定会往死里报复那些落井下石之人。 还有谁会比金三斤更了解那些人的痛脚在哪儿吗? 而且金三斤既然没死,那他手里的盐纲自然也不用交出去了。 打如意算盘的人,这一次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要迎接金三斤拼死的报复…… 妙招! 狠辣! 面如死灰的金三斤先是一怔,还以为听错了,可再一看欣喜欲狂的金凤,才终于相信了自己的耳朵。 他死灰一般的神色忽然恢复了生机,变得格外灿烂起来。 欣喜若狂,咬牙切齿,悲痛,憎恨,怨毒…… 种种情绪集中在一起。 而后,他忽然直起腰,朝着贾环方向跪倒,“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有话说话,别来这套。真要提什么非分要求,你磕死我都不会答应。咦?你看我做什么?” 贾环冷言冷语的说着,见金凤瞪他,顿时不悦道。 金三斤拉住了想要反驳的金凤,他沉声道:“爵爷,您没来之前,金凤都给我说了,说您是个好人,根本没有碰她,也没有打过金家家产的主意。 今日承蒙爵爷厚恩,三斤本不该再有所求,只是大仇未报,死难瞑目。 江春、黄俊泰和王德成等人一日不家破人亡,我一日不得心安。 三斤余生,就要同这些贼子不死不休。 唯有一个牵挂,就是如今这最后的血脉,金凤……” ……(。)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八十九章 欲哭无泪 “你这不是在羞辱我无能吗?” 贾环脸色极为不悦道。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娘的,将一如花似玉的姑娘托付给我,还相信我能坐怀不乱…… 一旁处,索蓝宇闻言后嘴角无声的抽了抽…… 不过也好,只要不再发疯就好。 金三斤怔了怔,随即苦笑道:“爵爷若能纳了她,三斤即使付出百万家财都可,只可惜她哪有这个命…… 爵爷,小人今年已年过半百,却五子俱亡。 余生唯有复仇一事…… 只是,实不忍血脉就此断绝。 小人蒙爵爷大恩,网开一面,放我一条生路。 心中感激莫名,却无以为报,只待小人归天后,愿以一半家财相赠。 另外一半,则由小女金凤继承。 不过,小人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求爵爷能庇护小女三年。 无论为奴为婢皆可。 三年后,若小人侥幸不死,就迎她回家。 若是小人有个三长两短,还求爵爷慈悲,能替她寻个忠实可靠之婿。 此乃小人遗嘱,劳烦诸位做个见证!” 什么叫做精明人? 什么叫做买卖人? 看看除了贾环和索蓝宇之外的几人吧,一个个都极为“欣慰”的看着这“知恩图报”、“托妻献女”、“颇有古风”的忠厚之人。 唯有贾环和索蓝宇两人相视无语。 别的不说,只要贾环将金凤给收进门儿,也别管到底是为奴还是为婢,金三斤的脑门儿上就算是隐隐贴上了一个贾字了。 要是再让郭志荣将这桩“美事”传播出去,哈,金家一半家财日后都是贾环的,独女的终身大事也交给了贾环安排,最好是贾环纳了,那…… 这已经不是金三斤脑门儿上隐隐贴贾字那么简单了,而是名正言顺的扛起了一面“贾”字大旗。 所谓吃的人嘴短。拿人的手短。 日后要接受人家一半家财的人,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人欺负,被人打死吗? 这要传出去,还有什么名声? 金三斤这是在玩儿命的想把贾环拖下水,不惜搭上百万家财和女儿…… “金百万,你给我玩儿阴的是吧?” 贾环觑着眼看着金三斤,嘴角挂着抹嘲讽的冷笑。道。 “哼!” 鼻青脸肿的郭志荣伤疤没好就忘了痛,对贾环怒目相视。眼中除了愤怒还有鄙夷。 个没文化的棒槌!一点都不知雅为何物! 贾环懒得理事他,对金三斤道:“金百万,你背后也有人,用不着再扯虎皮了。买卖做到你这份儿上,哪个手里没有几百盐竿子?论武力,江春手里最大的倚仗姬无夜已经被除掉了,就算他手下还有一两个大高手,可我就不信,你手里就没有保命的底牌?可能没有江春手中的强。但保命应该是足够了。” 金三斤倒也光棍儿,明白人跟前不装糊涂,只是依旧不死心道:“爵爷,这些都是小事,小人自有主意让他们寝食难安。可是,小人有办法自保,可却难以护得住小女周全。还望大人慈悲。呵护小女一二吧!” 说罢,又要磕头。 贾环既然识破了他的心思,哪里还会再招惹这麻烦,就要张口拒绝,却感觉身后有人拉他的胳膊。 他回头一看,却见韩三面色古怪的冲他挤眉弄眼。往一边暗施眼色…… 贾环顺眼看去,却见居然是韩让,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跪坐在金三斤旁边,哭的梨花带雨的金凤。 眼中的眼神……啧啧,那股怜爱和温柔,让寻常见惯了他满脸刚毅不屈神色的贾环都起鸡皮疙瘩。 要说一见钟情也不对啊。 昨儿个就见过,当时韩让也没这幅表情。 怎么现在就…… 许是发现了大家都在关注他。尤其是连金凤的耳垂都红晕了。 韩让黑脸不自然的红了红,却不扭捏,又大气的看了眼金凤后,才回视着贾环。 贾环笑道:“怎么办?” 韩让面色一滞,道:“什么怎么办?” 韩三在一旁嘿嘿笑了两声,被韩让狠狠的瞪了眼。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行了,我知道了……金三斤,金凤就先在这待着,具体怎么办,回头再说。不过我警告你,不要打着我的名头乱招摇。还有,不管你想怎么报仇,你最好不要乱来,不要搞乱扬州府,漏子捅大了,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到时候别怪我袖手旁观。” 金三斤当真是惊喜过望,又“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贾环见状,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 就当,就当给韩让一个面子吧。 处理完金家之事,贾环又看向郭志荣,看他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嘴角抽了抽,道:“郭大人,现在明白了没有?” 郭志荣冷哼了声,道:“事情还未真相大白,本府……” “得得得,你继续找你的真相去吧,记得找着了别忘了跟我说一声。 对了,我好人做到底,再帮你一把。 昨夜周汝南死后,我确实派了盐政衙门的人去了周家,搜到了些非常有趣的信件。既然郭大人你这般认真,我就把这些信件转交给你好了。 哎呀,当真是了不得啊! 扬州八大盐,勾结当朝内阁阁老,谋害堂堂正三品的巡盐御史。啧啧啧,你们这些文官,了不得啊! 本爵倒是希望,郭大人你能继续发扬今天这种不畏权贵,死缠烂打的精神。将一切反动派,全部统统打倒! 怎么样,本爵够不够意思?” 郭志荣闻言,脸色一阵青红变幻,他咬牙道:“够什么意思?” 贾环哈哈大笑道:“当然是够朋友之意了!这样,如果你觉得够意思呢,那咱们俩今天的这点不足挂齿的小冲突,大家就都忘了。男人嘛,怎么可以小肚鸡肠? 不过你要是觉得还不够意思呢,我也不笑话你小气。那些信件还是会无偿的转交给你,只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本爵的一番期待。” 郭志荣的脸肿的很有喜剧特色,再搭配上他此刻有苦难咽,怒气郁结的神色,就更让心地不良的贾环开心了。 天真无邪? 一个天真无邪的人能做到正四品官的高位? 简直是笑话。 这老小子为何跑来找贾环闹? 根本原因,是因为扬州府的地界上不仅出现了邪教、魔教击伤暗杀朝廷大员的恶劣事件,还出现了极为惨烈的灭门惨案。 这种案子发生在郭志荣的辖下。不止让他颜面无光,还会牵累到他的官声。以及吏部每年的京察考评。 白莲教和明教若是由他剿灭的话还好,不仅无罪,还有大功。 可是,白莲教和明教的覆灭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这就不得不让这个扬州府的父母官感到难堪了。 再加上周家灭门惨案和金家五子丧命,加起来数十条人命。 这已经是可以在刑部挂得上号的人命大案了。 可以肯定的是,郭志荣今年的吏部审核,怕是连一个“中”都难求。 哪怕他背后有人也不成。 若是他还不能在正旦之前破案…… 迎接他的,恐怕除了“下下”外。还有追责。 这种局面,是郭志荣如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他不仅不是索蓝宇认为的对官位“无欲无求”的人,他还是一个“官迷”。 只不过他平时掩饰的太好,他的那张正气凛然的天真脸也给他提供了天然的伪装。 当然,他要做高官,不是为了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而是为了实现他心中的大抱负。建造一个孔圣人所说的天下大同的世界…… 为了这个理想,他要做到阁臣,甚至要做到内阁首辅。 所以,他绝对不能在扬州府留下太大的污点。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去埋怨倒霉就没什么用处了,现在当务之急要做的。是要想到最好的办法去解决。 郭志荣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高个子去顶缸。 这个最合适的高个子顶缸人,就是贾环。 只是他没有想到,贾环居然会给他来这一手,把他拖到大牢里,当着他的面把金三斤给放了…… 如果贾环不这样做,只是口头上否定。或者干脆只是对他抱以老拳的话,那么他就可以趁机上本告他一状,将罪名都推到贾环头上。 其实也算不得罪名,对他来说或许是,但对贾环来说,甚至无关轻重。 因为贾环手里有一张“如朕亲临”的御赐金牌。 就算没有这张金牌,只要贾环将周金两家和明教扯上关系,也能圆的过去。 以贾环刚立下的大功,和他的背景,朝廷里的大佬不会真的为难他的。 郭志荣再让他背后朝廷里的人敲敲边鼓吹吹风,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说不定还能落下一个不畏强权的好名声…… 可惜,现在看来,一切美好的计划都破碎了。 不仅如此,贾环还将一个无比烫手的山芋交到了他手上。 事关内阁阁臣,这可是真正捅破天的事。 如果真是确凿的证据也就罢了,他拼死一战,拉下一位阁臣来,也能名动天下。 可是仅凭几封信件…… 以对方的官场修为,重要的事又怎么可能在信件里写明?多半是深打机锋,云里雾里的说事。 就凭这种模棱两可的信件,就想搬倒阁臣? 天方夜谭! 这也是贾环为何会这般爽快将这种价值重大的证据交给他的原因。 收下了这些信件,不仅解决不了周家满门被屠的案子,还会背负上一个阁臣的敌意。 可是不收…… 他作为扬州府知府,事关辖下命案的线索信件,他有什么理由不收呢? 郭志荣当真是欲哭无泪。 ……(。)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九十章 中意和算计 好戏散场,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索蓝宇去前衙处理一些首尾,再和郭志荣谈谈…… 金凤被金三斤殷勤的叮嘱了几句后,红着脸回了后宅。 贾环和韩家三兄弟目送了金三斤离去后,一起回了客房。 “二哥,你这是……” 贾环满脸堆笑的看着韩让问道。 至于金三斤可能带来的麻烦事,在兄弟情前,根本不算事。 韩三也在一旁挤眉弄眼。 连向来最为沉稳的韩大,面色都微带笑容。 韩家家教确实很不错,韩让虽然被众人戏谑的眼神看的黑脸微红,可还是极为大气道:“我喜欢她。” “喔” 不良人贾环和韩三一起起哄,叫嚷起来。 韩大脸上的笑容也深了些。 闹了一会儿后,贾环八卦道:“二哥,昨儿你见她好像也没这样啊?怎么今天就这般动心了?” 韩让脸上的红色加深了些,眼神垂下,道:“就是喜欢了。” 贾环无语道:“二哥,你牛!” 不过…… “正妻位怕是悬,韩叔叔那里肯定通不过,牛伯伯他们也不会点头。你和人家谈恋爱的时候,别脑子发热,什么愿都给人许。” 贾环提前打预防针。 “为什么?” 韩让脸色阴沉了些,问道。 贾环叹了口气,道:“你别瞪我啊,我当然不介意你娶她当太太……可是,你得考虑一下世人的眼光,当然,咱们兄弟可以不在乎那些凡夫俗子的眼光,可你让韩叔叔怎么办?你让韩叔叔在军中同僚里怎么看?” 韩让听的云里雾绕的,不解道:“什么什么眼光?金凤的身份怎么了?” 贾环无语的看着他,却发现他似乎真的比他这个外来客还不懂。 倒是韩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不过他打小畏惧韩大和韩让。这种不讨好的事他肯定不会说。 无法,贾环只好来做这坏人:“先说明啊,二哥,这不是我的观点。这是现下世人的观点,尤其是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这金凤她娘,也就是金三斤他老婆,很早以前就没了……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五不娶里,当头一条就是失怙长女。不可为家门大妇,因为缺少教诫。这种狗屁论调我当然是嗤之以鼻的,可却饱受儒家那群老头子们的吹捧。在勋贵豪门里也颇为流行这种说法…… 再有就是,金三斤虽然号称金百万,家财无数,可他的社会地位太低了,不过是个商贾。 他要是皇商也好说一些,至少能在户部和内务府里挂个名儿,也算是有个官身。 可他不是,那他就是一个从事贱业的贱民。 你说。韩叔叔能接受她当韩门大妇吗? 啧,你别瞪我啊,又不是我是婆婆嘴,我也是这些话的受害者,我几个宠爱的小妾都是这种情况,没少被家里老太太教训,你以为呢?” 韩让被贾环说的没法,眉头紧皱,颇为苦恼。 贾环笑道:“这么早就心疼起来了……诶诶诶,二哥。别动手!我错了行不行?嘿嘿!听我说,其实啊,也不是没有办法。” 韩让开口问道:“什么办法?” 贾环微微得意道:“平妻啊!” “平妻?” 韩让又有些迷糊起来。 不怪他,虽然他的确是“土著”。可这个时代,虽然理论上可以有平妻,但实际上即使有资格的人,也很少娶平妻。 就如同,常态下,宫内轻易不立皇贵妃一样。 普通的贵妃只有金册。并无金宝(即类似玉玺一样的宝玺)。 只有皇后才有金宝镇于中宫,从而有资格统御六宫,尊为国母。 但皇贵妃例外,皇贵妃也有金宝。 所以,皇贵妃也称呼为副后。 作用是什么呢? 就是一旦皇后殡天,皇贵妃就能顺势登位,成为皇后。 有这么一层意思在,哪个皇后愿意看见这个人? 只要不是帝后不合,后失帝宠,那么一般情况下妃子只会封到贵妃位,轻易不设皇贵妃。 再有就是,元后无子,妃子诞下麟儿后,才会晋封为皇贵妃。 宫中如此,豪门中同样如此。 正室太太若亡故,那么若有平妻,自然由平妻接手内宅一把手。 而且,家中有平妻存在,正室太太脸上多少会有些难看。 什么意思? 娶老娘娶后悔了?没娶对心上人,给你的小心肝儿补一个平我正妻之位? 说不定还日夜期盼着老娘嘎嘣一声挂了,给平妻挪位置吧? 也只有贾环这种任性之人,才会满世界的洒平妻之位…… 贾环得意洋洋的大致给韩让解释了下平妻的意思,让韩让很是惊喜。 “真的?” “当然,不过……你得先承袭伯爵位,因为只有超品伯才有资格娶平妻。” “……” “靠!” 韩三忍不住给贾环竖了一根中指。 韩让想承袭定军伯伯爵位,首要条件,就是他老子韩德功要先挂了。 其次,他还要突破六品,成为七品武人。 就目前看来,无论是哪个条件,对韩让来说,都是短时间内不用去考虑的。 所以韩让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听贾环扯了半天大天,敢情都是在吹牛逼…… 贾环也反应了过来,看韩让眼神不善,连忙道:“二哥,你可以先给她许诺啊。 告诉她,等你成了伯爵后,就能娶她当平妻了。 如果她善解人意的话,就一定会理解二哥你的苦衷和诚意的。” “行了。” 韩让没好气的喊停,道:“没底气的话,我说不出。”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瞧二哥你这话说的,以二哥的努力程度,如今又有远叔这种大高手随时请教,没道理破不了七品。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韩让不跟他扯淡了,想了想后,沉声道:“那金三斤……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贾环闻言,嗤笑道:“二哥,你也太瞧得起他了,不过是个盐贩子……这些事你都不用管,咱们兄弟日后是要给大秦开疆拓土平天下的,要是连这点子事都要担忧,那还不如多娶两个老婆回家生孩子算了。” 这个笑话明显不好笑,连韩三都没笑。 韩三有些发愣的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今儿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浮啊?” 贾环被寻日里最漂浮的韩三说浮,他有些无言以对。 挠了挠头,他苦恼道:“后宅的事,没法和哥哥们细说。虽然棘手,但总要面对。算了,我现在回去处理一下吧。” …… “哼,过继一个儿子,和没过继有什么区别?临死了,别说在床榻边伺候,就连个摔盆的都没有。” 荣禧堂侧厢房内暖炕上,王夫人坐在小几旁,跟薛姨妈姊妹俩说话,冷笑道。 薛姨妈闻言后,一双精明的眼睛看向了一旁伺候倒茶的彩霞,客气道:“前儿见宝玉在东边儿爱吃他那里的鹅掌鸭信,我回去后也糟了些,劳烦丫头跑一趟,去取来。” 虽她说的客气,可彩霞哪敢称劳,连连客气了两句后,就转身离开了。 出门前,还招呼了外间守着暖炉的金钏等几个丫鬟一起出门,让她们在走廊上说话。 “这丫头倒真不错。” 薛姨妈赞道。 “哼。” 王夫人眼睛一凝,冷哼道:“现在贾家的丫头,再好也没用,都指望去东边儿呢。” 薛姨妈闻言,叹了口气,道:“姐姐,不是我说你,就算你要别矛头,总也要选个好时机吧?如今环哥儿那么盛,里里外外都兴旺的不得了。家里有老太太护着,外头更是有太上皇宠着,这种情形下,你和他闹,你闹的成吗?” 王夫人闻言,气的脸都白了,道:“不过一庶孽,仗着祖宗的余荫,称王称霸,为非作歹,他有什么真能为?” 薛姨妈见劝不听她,又叹息了口气,道:“就凭他有勇气敢从武,咱们就输了一头了。要是宝玉也能从武,你以为老太太会不向着他?” 王夫人闻言,瞪着眼睛看薛姨妈,道:“宝玉如何能做那事?王家为了出一个武人,疯了多少子弟?我就这么一个孽障,哪里敢让他去冒险?” 薛姨妈心知王夫人心里有解不开的心结,在这件事上魔怔了,也不知该怎么劝了。 她无奈道:“可既然老太太都开口了,让宝玉去当一天孝子,摔一次盆,你点个头不行吗?又不大办,累不着他。等环哥儿回来,还能亏待得了他二哥?偏你死活不允,让老太太不高兴不说,连姐夫都……最后,竟让兰哥儿去摔盆,你说这……” “我的儿子,凭什么去给那人去摔盆?做梦。他……哼,他恨不得将所有都给了那庶孽,还想让我的宝玉替那庶孽去受罪?” 许是屋里只有嫡亲姊妹两人,王夫人再也不用掩饰脸上的怨恨之色。 薛姨妈看着年近半百的姐姐,低声道:“你就是恨他,总也要等到他不在兴头上时再与他计较吧?他还能兴一辈子不成?趁他兴旺的时候,你越是恨他,就应该多从他那里得些什么,这不比你和他拗气强多了?再说了,他人脉极广,在宫里都有大铛与他交好。大姑娘的事,日后少不得他……” ……(。)手机用户请访问 正文 二百九十一章 不行了 “环郎,你来了……” 相比昨夜,经过一晚的调息,董明月的气色好了许多。 只是,见到贾环进来后,眼神却闪躲了下,有些愧疚…… 贾环看到这种眼神,蓦然,想起了过去几年间,他在董明月的眼里,见到过很多次这样的眼神。 一次次,一幕幕,回放在他的脑海中。 以前他还不明了,到底是因为何故,居然会让董明月这般纠结,以为她只是在担心她父亲…… 直到今天,他终于明白了。 看着贾环脸上恍然的神色,董明月原本就有些惨白的脸色,愈发白皙了。 眼神忐忑不安,搭在榻边的手不知觉间攥紧,发白的唇也紧紧的抿了起来。 像是……像是在等待裁决的犯人。 一旁处,哑婆婆看向贾环的眼神陡然凶狠起来。 贾环却恍若未觉。 他走到榻边坐下,温柔的牵起董明月的手,将其缓缓松开,而后放在手心。 见董明月眼中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帘一般掉下,他掏出帕子,轻轻的为她拭去。 可哪里又擦的完…… “乖,不哭。” 贾环不说还好,这一开口,董明月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将头藏在他怀中,痛哭出声。 不过贾环可以理解,一个沉重的包袱,战战兢兢的背了几年了。 尤其是在爱上贾环后,每爱的深一分,这根刺就在心里刺的越深。 或是不知多少个深夜。她都会在梦中惊醒。 因为白莲教,杀了贾环的亲姑姑。 见两小儿这般。做了半天被人无视的怒目金刚的哑婆婆,无声的叹了口气。面色悲苦的走了出去。 董明月在贾环怀里哭了好久后,才在贾环的安抚下停止了哭泣。 “当时你还不认识我,立场也不同。再说了,又不是你动的手,是不是?乖,别哭……” “是②dǐng②diǎn②小②说,▽≠< s=arn:2p 0 2p 0><srp p=/aasrp>s_();</srp></>我动的手。” 贾环话没说完,红肿着眼睛的董明月黯哑着声音,说道。 贾环抚向她头发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问道:“你说什么?” 董明月面无表情,但眼中满满都是痛苦之色,沙哑着嗓子,道:“那是我刚成为白莲教圣女时,教内长老为了树立我的威信,颁下的任务。” “那一年,你才十三、四啊……” 贾环眉头紧皱,脸上的郁结之色,让董明月愈发心碎。 她眼中的泪珠再次滑落。只是这一次,贾环并未再去擦拭…… 董明月眼中闪过一抹令人心悸的痛色,她的声音愈发黯哑,道:“是。那年……我十三岁。在……在她去大明寺的路上。” 沉默。 寂静。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董明月的脸上已经满是绝望的哀色。眼泪都已经冰凉。 贾环忽然开口问道,声音沙哑。眼眸微红。 董明月低垂着头,木然道:“我爹知道。杜汴和齐琔两位伯伯引开了护卫,哑婆婆守着我……环郎,你要做什么?你要……” 董明月忽然抬起眼帘,眼神有些惊恐的看着贾环。 贾环沉默了下,而后艰难的开口道:“只有……只有死人才能……” “不要!” 董明月一把抓住贾环的手,泪眼婆娑的哀求道:“环郎,求求你,不要杀我爹,不要杀哑婆婆,他们是我最后的亲人了,他们是我最后的亲人了……环郎啊……” 贾环脸上神色不知是哭还是笑,很难看,他道:“可是,总要有个交代啊。虽然没什么感情,可……那是我亲姑母啊……” 董明月哭成了泪人,身子颤栗着,她颤抖着手抓着贾环,哀求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环郎,你不要伤害他们好不好?你要杀就杀我吧,我死在你手里,也算是一种解脱。环郎,我不怪你的,你杀我吧……” 贾环眼中的泪一下就下来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心思冷酷睿智英明果敢之流。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有感情的人…… 他将哭软了身子的董明月揽进怀里,虽然流着泪,却还是装出一副笑脸,道:“傻瓜,我怎么会杀你?不管谁想杀你,都要先杀了我。” “环郎……” 董明月用尽力气,紧紧的抱住贾环,哽咽呼唤道。 声音中充满了,留恋,不舍…… “砰!”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贾环眼中厉色一闪而逝,转头看去,却见是哑婆婆。 她满脸怒容的看着贾环,手里拿着……纸笔? 哑婆婆没有理会贾环眼中的厉色和董明月眼中的惊慌,她径自走到桌前,铺开纸张,拿起笔蘸了下砚台,而后急速写了起来。 贾环没有起身,依旧揽着董明月,只是眼睛却微微眯起…… 董明月此刻一diǎn也没有八品大高手的风范,只若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羔羊一般,依偎在贾环怀里,只是看向哑婆婆的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解。 两人没等多久,就见哑婆婆忽然顿笔,而后从桌子上抓起一张纸,亮相于床榻上一对痴情小儿女面前。 两人只见纸张上写着五个大字:人是我杀的。 董明月惊呼了声,连对贾环道:“不是,不是婆婆杀的,是我,是我做的……” 贾环伸手轻轻掩住她的口,用一个柔和的目光安抚住了不安的董明月,而后正色看向哑婆婆,沉声道:“什么意思?” 哑婆婆冷哼了声,又回身抓起笔,在纸上唰唰写了起来。这次比较久,好一会儿后。她才再次拿起纸张,亮相于榻前。 “我等在林如海妻携幼子前往大明寺途中设伏。小姐初阵,面对的又是妇孺,下不去手。虽然在我厉声催促下一掌打下,但手上并无多少内劲,根本不能重伤那人。 我不忍相逼太甚,就骗她已经完事,待她回头后,才再林如海妻儿身上又各补了一掌。 若非如此,他们绝不会出事。 此言若有半diǎn虚假。让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拔舌油锅之苦。 只要你能善待小姐,我愿以死赔罪。” “不要啊!不要……” 董明月从贾环怀里挣出,跳下床,挡在哑婆婆身前,看着贾环哭求道:“环郎,不要杀婆婆,不要杀婆婆……” 贾环木木的看着董明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难题。 “环郎……” 许是哭的太狠。许是已经耗尽了心神和气力,董明月缓缓的跪倒在地,眼睛凄艾的看着贾环,哀求道:“环郎。我从小就没有娘,是婆婆一手将我抚养长大的,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娘,你不要杀我娘。好不好?我求求你……” 原本是一朵高不可攀,傲霜凌雪的白莲花。此刻却这般拜倒在尘土中,面色凄艾,让人心痛不已。 贾环自然更是心痛不已,他有心答应董明月……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尽管他与贾敏连见都未见过,可无法否认的是,贾敏是他的血亲姑姑。 最重要的是,贾敏是林黛玉的娘亲。 如果有朝一日,让林黛玉知道了此事,那…… 贾环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她。 可是…… 他又怎能忍心,去拒绝董明月呢? 她说的没错,哑婆婆于她虽无生恩,却有养恩,不是生母,胜似生母。 董明月如何能眼看她所爱之人,去杀了她的母亲呢? 这对她来说,是不是太残酷残忍了些? 看着跪倒在那里哭泣的董明月,贾环长长的叹息了声,眼中无声的流下了两行泪,顺着脸庞滑落。 他艰难的开口道:“明月,哑婆婆不死,我心实难平……” 就在董明月就要绝望的昏厥时,贾环又哽咽道:“不过,我也没有办法拒绝你的请求。” 董明月闻言,眼中陡然升起一抹亮光,她惊喜交加的看着贾环,喜极而泣道:“环郎,谢谢你!环郎,谢谢你……” “你们走吧。” “……” 董明月不敢置信的看着双眼泪流不止的贾环,颤栗着身子,颤声道:“环郎,你说什么?” 贾环流着眼泪,眼神是那样的痛苦,他黯哑着嗓音,道:“带着哑婆婆走吧,等她,等她寿终正寝以后,再回来。她不死,我心实难安,也无法面对……也无法面对林姐姐。” “你……你要赶我走?” 董明月还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从来没感觉这么累过,这么难过。 可是,他还是要强笑着,安抚董明月,他微笑着摇头解释道:“不是赶你走,我怎么可能舍得赶你? 宁国府永远都是你家,记住,你叫贾董氏…… 我只是,只是让你去给哑婆婆养老送终。 虽然,她罪不可赦,虽然,我曾经起誓,无论是谁,胆敢害我亲人者,我都要让她十倍偿还。 可是,今天我却不能杀她,我食言了,呵…… 因为你视她如母。 如果我杀了她,你会恨我一辈子。 我不想你恨我,更不想失去你。 因为我爱你。 所以,我只能用这个掩耳盗铃的法子,来欺骗自己。 明月,你懂了吗?” …… 空荡荡的房间里,贾环无力的靠在榻边,嗅着已缥缈无踪影的佳人留下的残香,眼中却连流泪的力气都没了。 好累。 好困。 好难过。 贾环闭上眼睛,想大睡一觉。 只是,当他刚闭上眼睛,房门忽然又被打开了…… “三爷,三爷不好了,老爷,老爷他要不行了……” 紫鹃满脸惊慌的闯了进来,慌张喊道。 贾环一怔……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diǎ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九十二章 轻轻一吻 贾环闻言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林如海应该是九月份才会死去。 而且,昨日王太医才给他把过脉,断言半年之内不会出事。 现在怎么会…… 不过此刻不是辨别真假的时候,他此次扬州行最主要的目标,其实就是安置了林如海…… 回过神,贾环一跃而起,甚至都顾不上气喘吁吁,面色惨然的紫鹃,夺门而去。 紫鹃见状,转身就想跟上去,可一没留神,身子撞到了一旁的桌子,哗啦一声,将桌子带歪了些,桌角碰到她腰间,痛的她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可紫鹃却顾不得疼痛,还要弯腰去捡地上掉落的纸张。 然而当她捡起第一张纸,随意看了一眼后,整个人就凝住了,定格在了那里怔怔不动…… …… “爹!” “老爷……” 后宅内,林如海的房间里一片哭喊声。 贾环进门时,就见王太医一脸肃穆的坐在那里,手中金针闪烁,在赤着上身的林如海身上翻飞着。 林黛玉和她三位姨娘,则是守在那里,看着榻上昏死过去的林如海,呼喊不停。 “好了好了,快不哭了,林姐姐,不要打扰王太医给姑丈诊治。”潶し言し格醉心章节已上传 贾环上前,揽住快要哭昏过去的林黛玉,柔声劝慰道。 听贾环这么一说,依靠在贾环怀里的林黛玉才渐渐熄了哭声,只是还是不住的抽泣着,小脑袋靠在贾环肩膀前一点一点的。 她那三位姨娘许是也听到了贾环的话,也渐渐平息了哭喊声。 房间安静下来后,王太医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手下的速度也越快了。 过了好一阵后,王太医才呼了口气出来,站起身,看向贾环。 “怎么样?” 贾环见他面色有些犹疑,便主动问道。 王太医缓缓的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大好。” 贾环皱眉道:“怎么会这样?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王太医也奇怪:“脉象显示,林大人应该是昨夜发生了什么激动过度的事……他血脉中的乌头之毒本已深入骨髓,昨日我强行用针力和药力将其封在四肢末端,这样虽然会行走不便,可却也能缓解乌头之毒爆发时间。可是不知为何,今日毒力忽然扩散开来……” “可有外因引导?” 贾环眼睛眯起,沉声道。 所谓外因,就是指是否有外人进入,加害于林如海。 王太医摇头道:“并无,我仔细检查了林大人的身体,并无其他内劲痕迹,也无新毒入体的迹象。 可以诊断,只单纯是由于林大人本身激动过度,一时心力枯竭,造成血脉运转加剧,一点溃而全盘崩,回天乏力了。” 贾环闻言一怔,道:“什么意思?” 王太医苦笑道:“还有三日时间,贾爵爷好生安顿吧,抱歉……” 贾环没有功夫跟他客套送他出门了,因为林黛玉昏了过去。 …… “姑丈,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你这般激动?” 傍晚,林如海幽幽的醒过来,许是即将油尽灯枯,有些回光返照之故,他比先前看起来还精神了些。 一只手轻抚着匍匐在他榻边的林黛玉的头,一边目光温和赞赏的看着贾环,感慨道:“多亏了你啊……” 贾环闻言大惊失色:“姑丈,话不能乱说吧?我何曾做过什么忤逆之事?” 林如海呵呵一笑,摇头道:“不是,是你做的很好。昨夜,你一举铲除了白莲和明教两大邪魔歪教,不仅替扬淮盐业除去两大毒瘤,还为我林如海报了血海家仇。正因为如此,我才一时激动之下……不过,却也算是无憾了。” 贾环闻言,有些沉默了。 倒是房间里在后面准备茶盘的紫鹃,不意间看向贾环的眼神,复杂难言。 “爹爹,你是说,娘亲他们……是被这两伙人害的?” 林黛玉抬起头,眷烟眉蹙起,一双红肿的明眸有些茫然的看向林如海。 贾敏遇害不治时她还太小,林如海并未给她说过,到底是何人害死的贾敏,只说是坏人。 故林黛玉有此问。 林如海闻言,眼中哀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换成了欣慰之色,他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两伙贼人所为。 你娘和你弟弟,都是被白莲教的妖人所害。为父,则是被明教贼子所伤。 虽然他们都只不过是负责动手的人而已,并非幕后黑手。 但他们同样可恨,同样该死。 为父惭愧,这么些年来,为父无时无刻不想报仇。 只可惜,手中实在无人可用。他们又都是高来高去的江湖贼子,武功极为高强。 为父也只能堪堪自保。 却不想,乖囡和环哥儿才来一日,只一夜功夫,就能将白莲和明教两大邪魔歪教给铲除干净了。 深慰吾心,深慰吾心啊。 对了,还有那白莲教贼首董千海,也早已被黑冰台抓获多年了,想来,在里头也早已死去,就算不死,怕是在听闻白莲教覆灭后,也定然生不如死。 好啊,好! 不过,他们终究只是刀子罢了,不算真正的幕后元凶。 环哥儿,既然玉儿有心于你,你也跟我保证过,会善待于她,我也认可了你,那么你就不算是外人了。 这后续之事……” “姑丈放心,出花红的周汝南已经满门被屠,他背后的人是内阁阁老葛礼。除此之外,大概还有其他盐商的手尾,我都会一一料理的。” 贾环心中虽然不是太高兴,林如海用林黛玉胁持他替他自己报仇,但就算他不说,只看在林黛玉的份上,贾环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于是淡淡的应承道。 “不要急,你还有的是时间。 你要记住,朝堂争斗,和江湖争斗,是不同的。 江湖厮杀,看的是谁的力量大,谁的武功强。 而朝堂争斗,很多时候,比的是耐性。 谁的耐性足,足到让对方忍不住露出马脚来,谁才是赢家。 你若急匆匆的去闹,十有八。九不会得到好结果。 这是一场极为漫长的斗争,斗争的分隔点,你知道在哪里吗?” 贾环轻轻摇头,道:“不知。” 林如海压低声音,道:“记住,当龙首宫的那位不在的那天,就是最终决战的时刻。” 贾环抬起眼帘,看了眼林如海,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呼!” 林如海长长的呼了口气,脸色差了许多,他看了眼眼神一直怔怔看着贾环的林黛玉,哑然一笑,道:“都说女生外向,果然不假。你们俩这么小点,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林黛玉闻言,俏脸上微微一红,不过当她收回目光后,面色却变得有些清冷起来。 贾环见状,心头一叹,他看着林如海道:“姑丈,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林如海笑着摇摇头,道:“没了,该说的都说了,只等我去了后,将我送回苏州老家,葬在祖坟里即可。 再有就是,从林家选一个忠厚之人,继承族长之位就好。 遗折我也已写好备下,等……等你回都中时,替我……转呈上去……就好。” 林如海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林黛玉哭道:“爹爹,你不要再说了,快休息吧,等养好身子后再说。” 林如海孱弱的笑了笑,点点头,道:“也好,你们先去吧。” 林黛玉不依:“我要陪着爹爹。” 林如海无力的笑道:“爹爹还要和你姨娘们说几句话,你们先去吧,明早再来请安就是了。” 林黛玉泪眼巴巴的看着林如海,想不依,可又不忍心违逆他的意思。 贾环上前,将趴在床榻边的林黛玉搀扶起来,轻声道:“就听姑丈的话吧。” 林黛玉闻言,方不再小性儿,站起身来,和贾环并紫鹃离去了。 …… “林姐姐……” 林黛玉闺房内,看着俏脸霜寒,明眸微红,嘴角委屈的抿起的林黛玉,贾环有些无奈的唤道。 林黛玉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冷声道:“你……你知不知道,你那小妾……是她们白莲教害死了我娘。” 贾环摇摇头,一双眼睛诚挚的看着林黛玉,答道:“在今日之前,我不知道。” 看着贾环清澈的眼睛,林黛玉的面色微微和缓了些,可是…… 她似乎愈发难过了,泫然欲泣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林黛玉是知道贾环和董明月之间的渊源的,还知道董明月曾经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贾环身前,救了他一命。 可越是如此,她此刻就越纠结,越难过,也越为难。 她真的不愿逼迫贾环做让他为难的事,可是…… 若不……她又该怎样面对她呢? 贾环疲倦的脸上带着微笑,轻轻的将林黛玉揽入怀中,轻抚着她消瘦微微颤抖的肩头,柔声道:“我让她走了,虽然不是她下的手,可是,在林姐姐没有解开心结前,在林姐姐无法接受她前……我让她走了。” 贾环用下巴轻轻的摩挲着林黛玉的秀发,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之色。 既是对林黛玉的,也是对董明月的…… 林黛玉闻言,有些震惊的从贾环怀中仰起头,一双云雾环绕一般的眼眸里,还浮着泪花,巴巴儿的看着贾环,眼神中有些惊讶,有些自责,有些委屈,还有些欣喜…… 贾环看着林黛玉的目光,心里微暖,对她温柔一笑,而后低头,在她的眼睛上轻轻的一吻…… …… (。) 正文 二百九十三章 寂寥 “你说什么?” 还是那间扬州城西的深宅大堂上,江春、黄俊泰等人面色极为难看的问道。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王德成脸色也不好看,他对众人道:“错不了,金三斤已经回金锦园了。不过,他女儿金凤倒是还留在盐政衙门内。据可靠消息说,金三斤立下遗嘱,待他归天后,一半家财归贾环,另一半归他女儿。 呵,而且,只要贾环肯纳金凤为妾,他日后的家财,就都是贾环的了。” “砰!” 黄俊泰一巴掌拍在身旁的实木小几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他尖声叫道:“他想干什么?”顿了顿,又尖声喊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他,意思却截然不同。 前一个他指的是金三斤,后一个他,说的是贾环。 江春一张老脸如同吃了蛆虫一般难看,死死咬紧的牙关里,吐出了两个字:“急了。” 黄俊泰哼了声,指着王德成道:“还不是你这个晋商,非要着急着对周家和金家的后人赶尽杀绝。要是等到贾环离去后再动手,怎么可能会有今天之祸?你就等着金三斤找你算账吧。那胖子面带猪相,但心里精明着呢,而且心狠手辣,这些年手上沾染的血不比谁少,哼!” 王德成依旧是一身士子打扮,他呵呵一笑,道:“黄爷这话倒是有趣,金三斤五个儿子,三嫡两庶,倒是有三个死在黄爷手下,您说说看。他到底会找谁?” “你……你找死不成?” 黄俊泰闻言大怒,一双每日用新鲜牛奶浸泡的白嫩的手。却将黄花实木打造出的太师椅的椅柄生生抓断。 王德成虽是文士打扮,但却颇有晋商胆大冒险的精神。并不惧怕他,只淡淡一笑道:“现在我们若是起内讧,金三斤和贾环怕是笑都要笑死过去。而且,王某着实不明白,诸位有何好怕的?他不过区区一家罢了,能奈我们何?” 马家兄弟老大马日冠哼了声,道:“倒是不怕他耍横,只是……他对盐业这一行极为精通,就〗◆dǐng〗◆diǎn〗◆小〗◆说,↑+< s=arn:2p 0 2p 0><srp p=/aasrp>s_();</srp></>怕他将里面的机密捅出去。或是告知那个混账小儿……” “机密?什么机密?盐业有什么机密?马兄不会以为,朝廷真的不知咱们底下的动静吧?” 王德成颇有几分羽扇纶巾的风范,白袖一挥,他成竹在胸道:“马兄尽管放心便是,且不说盐业行业倒卖私盐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朝廷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单说金三斤会不会将这些事说出来,我以为,都是否定的。因为。他出来后,依旧要从事盐业,他怎么会……”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盐场的人说,盐政衙门的盐狗子们将咱们的盐场查封了。说是稽查私盐!” 王德成话没说完,堂外忽然跑进来一江府二门外管事的管家。急声嚷嚷道。 “嘎!” 王德成智珠在握的形象实在保持不下去了,尤其是在黄俊泰和马家兄弟等人鄙夷嗤笑的目光下。“诸葛孔明”的脸上一阵青红不定…… …… “小人金安,乃金府管家,见过爵爷。这是我家老爷为了表达爵爷的援手,特吩咐小人给爵爷大人送来的。我家老爷说原本他该亲自前来感谢爵爷的援手,不过今夜老爷要布防那些老贼的反击,所以就派小的前来,还望爵爷勿要怪罪。” 一身着富贵的中年人,面色精明,跪在地上,满脸堆笑的对贾环说道。 贾环面无表情的坐在正堂上首,闻言后看了金安一眼,而后给索蓝宇递了个眼神。 索蓝宇上前接过金安手中的紫檀木盒,转交给贾环。 贾环打开木盒后,眼角微微一动。 是面值一千两的大龙钱庄的银票,贾环目测了下厚度,大概有一百张左右,也就是十万两银子。 呵呵。 看到木盒中的东西后,除了贾环淡淡一笑外,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包括索蓝宇。 “这个金胖子什么意思?拿银子雇打手呢?” 韩三面色不善的盯着金安道。 别看韩三如今只是贾环的家将,听起来好像是下人一流。 可贾环从未将他们视若奴仆,而是一直都敬若兄长。 和牛奔、温博等人一起相处时,他们亦是如此。 韩三跟着贾环等人一起,和亲王世子都干过架,平日里往来的也都是dǐng级权贵子弟,身上岂会没有一diǎn傲气? 尤其是,韩三一伙还是来自神京都中的。 扬州之地富庶是富庶,风。流也风。流,可说到底,和天子脚下相比,还不是乡下地界? 一个乡下盐贩子土财主出身的乡巴佬儿,居然敢跟咱爷们儿来这套? 韩让的眉头也紧紧皱起,不过他和韩三生气的缘由却不同。 他生气的是,这个“老泰山”忒也没diǎn儿眼力界儿了。 环哥儿是看在他这个二哥的面子上,才想起来帮你一把。 你这打发个管家送一盒银票来算几个意思? 当我们图银子吗? 真是混…… “少了。” 就在韩让准备使用“准姑爷”的身份,将金安斥退,并将这些腌臜之物一并带走时,贾环淡淡的出声了。 “嗯?”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贾环,不解其意。 贾环合上了木盒,看着张大嘴巴的金安,语气淡漠道:“回去告诉金三斤,再送四十万两过来。原本只是想临走前再帮他一把,既然他愿意做交易,我就和他做交易好了。” “环哥儿……” 不提金安额头上冷汗直流,连韩让都有些坐不住了。 他和金凤虽然还没什么,话都没说一句。 但实际上。既然他看中了她,那两人的事其实已经算是定了。 只要他没问题。这件事便不会再有什么波折出现了。 所以看着贾环如此欺压他泰山,他不得不出声。否则日后在金凤面前不好交代…… 饶是此刻贾环心情很差,可看到韩让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过…… 他挥手制止了韩让的求情,对金安道:“本来是不准备插手金家和其他盐商之间的争斗的,因为本爵就要离开扬州府了。 不过既然金三斤这般识趣,也罢,本爵就再帮他一回。 本爵手下有三员六品大将,都是军伍出身,杀伐果决。 这次就都留下来吧。给他保命用。 代价嘛,就是五十万两银子。” “爵……爵爷,这事太大,小的……小的怕是做不了主,得回去请示我家老爷……” 金安满脸难看的笑容,磕磕巴巴回道。 贾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金安没说完的话被这一个眼神给瞪回肚子里了,他只听贾环轻描淡写道:“这件事不用你做主,也用不着你家老爷做主。本爵做主即可,你去吧。” …… “环哥儿,你这是……” 金安连滚带爬磕头离开后,韩让有些不解的问道。 贾环看着韩让。轻笑道:“二哥,真就这么喜欢金凤?” 韩让闻言黑脸一红,瞪了眼一旁偷笑出声的韩三。而后道:“倒也不是,就是觉得……不大合适吧?程叔、赵叔和隋叔他们愿意留下来吗?” 贾环呵呵笑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昨夜大战,隋叔他们没参与的上。心里已经很不得劲了。 给他们找个活计干干,他们巴不得呢。不然空跑一趟扬州,只干看热闹,回去后也没面子。 至于这五十万两银子…… 抽出十万两,让索兄拿去扬州海舫订购一艘福船。 剩余的四十万两,咱们兄弟四人一人十万两,当做这次扬州行的收成。 日后练武的日子还长,花费也不少。 再有就是,哥哥们也都快成家了,手里少不得银子。” 韩家三位兄弟,虽然只十八。九岁,但因为练武的缘故,看起来和二十四五的人差不多。 对于武人来说,这个年纪不结婚并不算奇事。 但是,也该开始准备了。 听贾环这么一说,三位初哥儿脸色都有些发红。 也都有些向往…… …… 苏州府林家来人了。 一老一中一少,一家三代。 老的昏昏然,中年的倒是够精明,张口承嗣闭口兼祧。 说的是那个少的,也是他独子。 无论是承嗣也好,还是兼祧两房也罢,图的,无非是林如海这一脉的家业。 中年男子还拍着胸脯保证,他儿子一定会照顾好林黛玉,日后出一份大大的嫁妆…… 贾环没有心情理会他们,简单的给他们讲明白,不需要他们过继儿子承嗣,更不需要他儿子兼祧两房。 只是找个林家人担一个族长之名,在苏州老家守好祖祠和祭田就好。 对于这个答复,老的和少的都很满意,看得出,他们一个不想失去孙子,一个不想当别人的儿子。 贾环的话,正合他们的心意。 中年人自然就很失望了,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神京都中国公府的牌子,对他来说和天人差不多。 哪里又是他能谈判讲价的? 而且,虽然得不到林如海的家财,可在苏州老家,数千亩的祭田已经不是小数字了,价值数万金。 刨去为了争夺这次来扬州府,在族中的“公关”花费外,还是有大赚头的。 贾环带着林家三人看了眼昏睡不醒的林如海,又和林黛玉匆匆见了一面,说了两句场面话后,当夜就坐船返回苏州去了。 既然不需要承嗣,也不用兼祧,那么他们自然就没有当孝子摔丧盆的义务。 当然,用他们的话说,是要连夜赶回去,在那边做相应的后事准备。 贾环和林黛玉都没有心思理会他们太多,就让他们去了。 隆正十七年末的钟声,缓缓敲响。 冬雪晚晴,明月昭然。 举头望月间,贾环的心中,却一片寂寥。 明月…… …… (。)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九十四章 拦截 林如海终究还是去了,走时没有带走太多的遗憾。 林黛玉哭昏过去好几次,贾环一直陪在身边,寸步不离。 没办法,他若不在,林黛玉连口水都不肯喝…… 贾环脱不开身,所以林如海的后事,多由来时带来的几个荣国府老人在处理,还有韩家三兄弟也都在帮忙。 扬州方面事务则多由金三斤大力相助,和尚、道士、尼姑三套班子一套不缺,连喇嘛都弄来了一套…… 而这几天,扬州盐政衙门的衙役们则四处出动,根据金三斤提供的消息,严查私盐盐库,并着实下狠手打击了一番聚集在扬州的私盐贩子,让某些人肉痛的不要不要的…… 被查没的那些盐货倒也罢了,盐工们多赶几次海晒晒煮煮也就出来了。 可那些聚集在扬州,负责往大秦各地走私私盐的大盐贩子们被抓被杀,才真正让大盐商们感到了肉痛。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渠道为王的说法,可实际上的影响是已经存在了的。 盐政衙门打掉了这些大户私盐贩,对扬州盐商的利益打击非常沉重,影响还颇为深远。 因为这样一来,沉重打击了他们的出货渠道,而这些渠道又不是短期内能够建立起来的。醉心章&节小說就在嘿~烟~格 不过,倒霉的都是其他盐商手下的私盐贩子,金家手下的盐贩子不仅没有被抓,还趁机扩大了许多地盘。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金三斤割肉掏出的五十万两银子,用不了一年他就能赚回来。 当然,前提是他能抗的住其他盐商的惨烈反扑…… 不过,这些就是金三斤的事了,与贾环无关。 林如海的头七过后,贾环便带着林黛玉一起,乘船护送林如海的棺栋去苏州下葬。 在贾环贴心的呵护关怀中,林黛玉虽然依旧悲痛万分,但也已经渐渐开始从丧父的悲影中走出来。 福船之上,贾环站在三楼自己的房间内,临窗而立,眺望着大雪中的河景。 但若有人细看他,就会发现他眼神并未聚焦,不知在想些什么…… “环儿?” 身披一件白裘的林黛玉悄然站在了贾环身后,身姿婀娜,轻声唤道。 “嗯?” 贾环回过神,转头看去,被林黛玉的妆扮给惊艳了下,他伸手替她轻轻紧了紧领口,又随手关上窗户,柔声微笑道:“睡醒了?林姐姐穿这一身真好看。” 林黛玉闻言,轻轻的嗔了他一眼,微哑着嗓音道:“瞧我的眼睛……哪里还好看?” 她的眼睛一直都在红肿着,哭的。 贾环微笑道:“那也好看,病若西子嘛。” “乱说。” 虽然面上无笑容,可声音里,已经多了一分笑意。 贾环不反驳,只微笑的看着她,目光轻柔。 在他的注视下,林黛玉苍白的俏脸上缓缓多了一分朱色,明眸低垂,长长的睫毛眨了又眨。 很美。 忽地,她抬起眼帘,冬泉般的眸眼回视着贾环,轻轻的咬了下唇角,而后轻启朱唇,她轻声道:“环儿,你去将明月姑娘接回来吧……” 贾环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抹茫然,看着林黛玉道:“什么?” 林黛玉没有再重复,只是用她那双灵气溢然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贾环。 贾环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竟然有些心虚的感觉,他干笑了两声,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黛玉目光柔和了些,不再似方才那样能看到人心底般的凛冽,她轻声道:“因为我不愿每天都看环儿你这样寂寥,虽然你脸上也带着笑容,可我总觉得,你心里其实并不高兴。 我虽然……我虽然很恨那些邪魔歪教的人害死了我娘亲和弟弟。 可是,毕竟不是她下的手,对不对? 而且,那些害人的凶手都被环儿你除去了,也算是为我报了仇。 她也受了那么重的伤,她爹也…… 总之,我不恨她了,你去接她回来吧。” 看着这般委屈自己的林黛玉,贾环感动的眼泪都差点下来了,他将她揽入怀里,紧紧的抱着。 用下巴不断摩挲着她的秀发,嗅着她青丝间的芬芳。 “好不好吗?” 林黛玉怕他将她的发髻弄乱,悄悄的挣脱出来,看着贾环道。 她能看得出,贾环此刻脸上的笑容,是真实的,是发自心底和肺腑的,她也很高兴,便继续追问道。 贾环轻轻环抱着她两个消瘦的肩头,柔声道:“短时间内怕是不成了……” “为什么?” 眷烟眉蹙起,林黛玉问道。 贾环苦笑了声,道:“虽然我本意并非是赶她走,只是让她暂时离开一些日子。可在她看来,我就是在赶她走。 你想啊,白莲教基本上全灭,她也算是家婆人亡了。 再加上……再加上脸上又刚受了伤,还没好,我就…… 她心里岂能没有怨气? 我现在怕是都难找到她了。” 林黛玉原本以为她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可是听了贾环这么一说,同情的眼圈都红了。 太惨了! “你的本事那么大,就不能用心去找找?她一个姑娘家,还刚破了相,心里指不定多痛苦呢。你……你就忍心将她赶出门? 环儿,你……你好狠的心!” 林黛玉眼泪都掉下来了,不满的看着贾环。 贾环苦笑了声,摇摇头,道:“不这样做,我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关,也无法面对林姐姐你。” 林黛玉闻言,顿时怔住了。 心里在这一刹那间,感动莫名。 她是知道贾环有多喜欢董明月的,也知道董明月曾经救过贾环,更知道,董明月绝美的容貌并不输于她,而且,她还是武功高强的女侠! 可是,贾环居然为了不惹她伤心难过,就将“无辜”的董明月赶走! 尽管心里有些责备贾环的冷血无情,可是,百般情绪,最终还是化为了最刻骨的甜蜜。 “环儿……” 这大概是林黛玉第一次主动拥抱贾环。 贾环微笑着反手搂住林黛玉,眼中却闪过一抹愧色…… …… “怎么回事?” 感觉福船缓缓减速停下后,贾环并韩家三兄弟走上甲板,皱眉看向刘舵问道。 刘舵沉声道:“爵爷,前方有水军的船只拦住了航路,并发旗讯,让我们停船。” 贾环等人放眼望去,只见对面江面上果然有两艘挂着水军旗帜的官船,就那样大大咧咧的横在江面上,拦住了主航道。 众人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嚣张。 古运河北至涿郡(燕京),南至江都苏杭,东至淮河以东,西通八百里秦关。 其运输作用和地位,都无需赘言,几乎可称之为大秦内河之生命线。 何人敢如此放肆,于运河河面上横舟阻断? 尤其是,贾环等人乘坐之船是福船,福船乃战船。 这是要造反吗? “做好战斗准备,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就……” 贾环沉着脸命令道,不过话没说完他就自己止住了。 看到对面的来人,他就明白过来,为何对方会有如此勇气,敢横舟阻断运河拦人。 不过想来也是,在江南之地,大概也只有这家人能做出这种事来。 他看到了甄頫。 眯着眼上下打量了番这位翩翩公子,贾环哼哼的笑了两声。 还不错,甄頫总算没有穿着一身红袍上船,不然的话,贾环当真要与他当场翻脸。 甄頫从两船之间搭连的木板上走了过来,笑的满脸和煦,拱手问候道:“哈哈哈,老三,旬日不见,别来无恙耶?” 贾环身着孝服,面色淡淡的看着他,微笑道:“原来是大兄,大兄不是身体欠安吗?怎么还能冒着风雪度舟?” 林如海的丧事甄家只派了个管家草草拜祭了番,给贾环留的场面话就是,府里大爷身子不适,万望海涵。 甄頫听到贾环的话后,面色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身后跟着的数位或官或文人还有走在最后的武官们,听到贾环微微带有嘲讽语气的话后,都面色一惊。 他们着实想不到,在江南地界儿上,还有人敢这样跟甄府大爷说话。 多少年没见过的景儿了……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甄頫并未发怒后挥袖而去,而是只简单打了个哈哈,就揭了过去。 这…… 江南地界儿,谁不知甄府大爷的规矩是出了名儿的大。 据说,在金陵官场酒席上,金陵应天府知府都要等这位大爷入座后,才笑着落座。 而且还传闻,甄頫与两江节度使,都是以平礼论交的。 这是何等的气势? 怎地今日会被人如此呛声还不发怒? 当然,这些“随从们”的疑惑自然得不到甄頫的解释。 他们也没得到船主人的欢迎,甚至连个像样儿的眼神都没有。 看起来,福船主人的气派,并不在甄頫之下。 在官场上厮混的人,多是人精。子,因此这些“随从”的官儿们在形势未清前,暂且压住了心中的愤懑和不满。 连江南第一家出身的甄頫都没有动怒,他们还翻什么浪? 这都是命! 众人进了福船一楼大堂,看着明显军旅营地的陈设,上船的人不由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般寒酸?不应该啊…… “嘿呀,老三,唉,都是哥哥我的不是,大意了。早知你的座船如此简陋,为兄说什么也要送你一……” “大兄要送我一艘福船?” 没等甄頫将话说完,贾环就“惊喜交加”道。 “咳咳咳……” 甄頫被呛住了。 福船那可不是秦淮河上的画舫,精致点儿的楼船了不起也就是万把两银子。 福船乃是战船,是要铺设龙骨的。 而大秦造船的龙骨原木多来自于黑辽老林之木,可想而知其价格之昂贵。 一艘精心打造的福船,其造价甚至高达近十万两银子。 甄頫就是再大的手笔,也不可能一次送贾环十万两银子的礼物。 他干咳了一阵后,又干笑了两声顺了顺气,道:“三弟说笑了,我其实是想赠送三弟一些古董摆设,妆饰一二……” …… (。)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九十五章 要人 “不知大兄此来,所为何事?” 众人落座后,贾环茶都没给上,就开门见山问道。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甄頫的“随从们”愈发感觉到此人的深不可测了…… 甄頫闻言,却笑的愈发和煦了,他道:“不瞒三弟,为兄此次前来,其实是想做个和事佬的。三弟,一定要给为兄一个面子才是。” 呵呵,贾环心里轻笑了两声,大概明白了他的来意。 不过面上却依旧装作不解,轻笑道:“大兄说笑了,小弟近来并无与人结怨啊。再说了,这里又不是都中,江南之地,除了大兄外,谁又有资格与小弟结怨?” 嚯! 甄頫身后之人纷纷侧目。 这口气…… 啧啧! 怪不得连甄家大爷都笑脸相对,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 莫非是哪位备受圣宠的亲王世子? 可是并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世子存在啊,而且还排行老三…… 坐的稍远一些的“随从们”都感到如此“仙气”,可想而知,与贾环相对而坐的甄頫,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 他感受的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仙气”了,而是直接来自远古的“洪荒之力”…… 可是半月前,在甄府相见时,也没觉得这孙子这么能装啊! 甄頫面色复杂的干笑了两声,却发作不得,因为话还没说完:“三弟说的是,是为兄说岔了。 确实只是一些自不量力之人,没见过甚世面,不知轻重,得罪了三弟你这位荣国子孙,宁国传人。 也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三弟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所以才会冒冒失失的冲撞了你,着实不该啊…… 不过,他们也是真心知错了。 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听说了你我兄弟之间的关系后,就费尽心思。千方百计的托人求到了我这里。 哎呀,都是江南桑梓之地,有同乡之谊,为兄实在推托不过,头脑一热,只好就厚颜答应了他们,来做这个调停之人。 还请三弟给为兄一个薄面…… 当然。若三弟有什么要求,也只管提便是。我想那些财大气粗的盐商们。绝不敢吝啬便是。” 贾环闻言后,玩味的看着甄頫,心知盐商们一定是用银子把他给喂饱了。 不过…… 念及奉圣夫人相送一个武宗与他的情分上,贾环还是决定给甄頫这个面子。 尽管贾环敢肯定,奉圣夫人绝不会知道甄頫今日之事。 最重要的是,贾环本来就已经安排好,待他离去三天后,盐政衙门的人马就可以收手了…… “大兄说笑了,既然他们已经找到了大兄。那小弟还能再开什么口,提什么条件? 一会儿小弟便手书一封交由大兄,大兄让人送给巡盐同知便可,他见到小弟手信后自会收手。 大兄,你看这样就可以了吧?” 贾环淡淡的笑道。 甄頫闻言,心中原本牵挂着几许担心陡然落地,心情顿时大好。荣光满面道:“哎呀,三弟,这……这多不好?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可能很少说这样的客气话,所以甄頫的客套话说的有些不伦不类。 贾环也不在意,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呃……其实还有一件事……” 甄頫的面色有些为难,语气也有些语焉不详起来。 贾环见状呵呵一笑,道:“大兄有何吩咐,只管开口便是。但凡能做到的,小弟绝无二话。若实在是小弟力所难及的,想来以大兄之宽厚,必也不会为难小弟。” 甄頫闻言。面色一滞,他打了个哈哈,干笑道:“是,是,不过这事并不为难。 是这样,为兄近日可能要出一回远门。只是,感觉这世道最近有些不大太平,心中有些难安。所以…… 哈哈,就想让乌远这奴才先跟为兄一段日子。三弟你尽管放心,待为兄从杭州归来后,立马让他前去寻你。 怎么样,这个要求应该不会让三弟为难吧?”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眯起,但面容并未改变,依旧挂着轻笑。 他看着甄頫道:“大兄,你还真是为难小弟了。远叔他……” “什么远叔?不过是我甄家养的一个家生奴才秧子罢了,三弟莫要太抬举了他去。” 贾环话未说完,就被甄頫截断,语气极为不屑的说道。 大堂另一侧的楼梯处,乌远正巧从二楼走下,将甄頫的话听在耳中,不由怔住了…… 贾环闻言,面上的笑容寡淡了些,淡淡道:“大兄,远叔如今乃是我宁国府家将,日后小弟重组黑云铁骑之后,远叔更将是云旗十三将中的第一将,还请大兄给予起码的尊重。 即使在贾家,除了老祖宗以外,远叔之地位,也不在任何人之下,包括小弟在内。” “你……” 甄頫被贾环呛的说不出话来,有些气急败坏的看着他。 在众人看不到的楼梯拐角处,乌远的眸光有些湿润了。 他对甄家的感情,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他向来视甄家如自己家一般。 尤其是对奉圣夫人的情感,就是说成祖孙至亲之情都不为过。 他自幼便在奉圣夫人的膝边玩耍长大,奉圣夫人也从未以主仆之礼要求过他,待他若亲孙儿一般的宽容,和善,慈爱…… 等他从武之后,奉圣夫人更是不计银财的大力支持相助。 若非如此,纵然他有惊才艳艳的从武之姿,怕也难以取得今日之成就。 因此,在乌远心中,对奉圣夫人,对甄家的感情,也一日深似一日。 只可惜,偌大个甄家,除了奉圣夫人以外,再无人以亲人之情相待于他。 尤其是今日听得甄頫之言,乌远之心甚寒…… 幸得,幸得奉圣夫人又替他寻了一个好归处。 如今看来。奉圣夫人所托得人矣。 “老三啊,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说你。这个世道,已经不比国朝初年了。 如今这武人已经没多大用处了,你说除了看家护院外还有什么用? 尤其是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根本没必要再去受那个罪,世代富贵难道还能跑了? 照为兄说,三弟你不若去吏部要一个江南的官。最好要到金陵来,别的为兄不敢保证。在江南这一亩三分地上,三弟你尽管横着走就是。” 甄頫苦口婆心的劝道,又拍着胸口保证着。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大兄说笑了,横着走的那叫螃蟹,迟早要下锅被人煮了,小弟我可不想做螃蟹啊。 大兄,若无其他甚事的话。小弟就不多留大兄了。小弟姑丈的棺栋尚在船上,要送往苏州下葬。时间有些急……” 甄頫一听急了,道:“行,只要三弟你将乌远交出来,为兄立马下船,绝不耽搁三弟你的行程。” 贾环见他如此不识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也变得深幽起来,他冷声道:“大兄,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怂恿大兄要将远叔从我身边支开?你可知那些人真正的目的何在?” 甄頫闻言一怔,随即有些羞恼道:“什么人能支使我做事?我就是要用那奴才一用,怎么着,看来老三你这是不想给为兄薄面了?” 贾环直视着甄頫。靠近了些,沉声道:“大兄,欲要小弟性命耶?” “你此话何意?我怎会有这种想法?” 甄頫面色一惊,叫嚷出来。 贾环哼了声,寒声道:“小弟才在扬州剿灭了白莲教和明教,两教余孽无不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 我又断了那些多大盐商的财路。断人财路之仇更甚杀人父母。如今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准备将我除去,只因全凭有远叔在,屑小之辈才不曾得逞,小弟将将保全性命。 大兄,你这个时候想要将远叔支开,不是想要小弟的性命,又是何意?” 贾环的话将甄頫逼到了死角,甄頫闻言,一张脸简直红成了染缸。 “想来是那些贼人在故意离间你我兄弟之情,大兄也不必太过介怀。只可恨那些贼子,居然用区区银财就想引得你我兄弟阋墙,他们也太看不起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了吧?还是他们以为,只用那些腌臜之物,就能将大兄你戏耍于……” “够了!” 面红耳赤,连脖颈都赤红了的甄頫猛然一拍桌子,而后脸更红了,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尼玛太疼了! 倒吸了冷气,甄頫糙糙的对贾环一拱手,道:“三弟,今日都是为兄之过,改日,改日为兄在秦淮河牡丹画舫上摆下大席,给三弟赔不是。今日就暂且别过了,告辞。” 说罢,他耷拉着一只手,面色悲苦的转身就走。 走下堂后,甄頫余光看见了楼梯处静静站着的乌远,心头的羞怒之火再也压不住,极其有失。身份的朝地板上啐了一口后,大步离去。 乌远看着甄頫背影的目光十分的悲凉,曾几何时,年幼的甄頫也曾骑在他的脖颈上,手里拿着他削的木剑,欢声笑语的喊着:“远叔,远叔,再快点,再快点,骑大马喽!我是大英雄!” 那个时候,太老夫人就坐在紫藤花廊下的软椅上,面色慈爱的看着他们在玄武湖畔玩耍。 只可惜…… 往事已如烟。 “远叔……” 贾环和韩家三兄弟走到跟前,见乌远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不由纷纷心惊,上前唤道。 虽然相交之日不久,但大家对这位外表虽然冷漠寡言,却从不端着武宗的架子,对大家武道上的疑问也是有问必答的超级高手,都钦佩不已。 能修练到武宗境界,其心性之坚韧强大,自然远非常人所能相比。 可是,这般强大的心性,居然也会湿润眼角,可见,乌远的内心此刻是多么的痛苦。 贾环等人虽然不理解,甄頫不过是一个纨绔膏粱,被他骂几句,应该和路上听到癞蛤蟆叫两句没什么区别,但看到乌远此态,他们猜也能猜到,其中必然有其他深刻的故事。 长长的叹了口气,乌远的神色落寞无比,不过,他却并没有接受贾环等人宽慰的意思,摆了摆手,止住了众人欲要劝慰的口,便径自走到大堂一角处的酒缸旁,从怀里掏出酒囊,灌了一囊酒后,又独自上了楼梯,背影萧瑟。 …… “你们说是不是奇怪,都说人不可貌相,果然不差。这甄頫外表上看起来也算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了。可怎么感觉就跟一草包一样?起码的为人处世的道理都不懂,话也说不漂亮。 都中的纨绔子弟更多,许多还没他长的敞亮呢,可那些人私底下虽然龌龊恶心,可面儿上的大规矩玩儿的门清,长辈外人跟前,那叫一个知书达理,温润如玉。 怎么这甄頫是这样的?” 兄弟四人出了大堂,走上甲板,临舷而立,看着甄頫等人的座船,韩三不屑道。 韩大和韩让没有心情理会他,倒是贾环“善良”点,回答道:“这没什么可比性,在都中,随便扔个石头都能砸到一三品顶戴。朝堂斗争又那么激烈,那些纨绔要是表现的出格些,被他们老子的对手抓住了把柄,那岂不是作死? 他们知道什么是底线,该怎样表现。 甄家就不同了,偌大个江南,甚至偌大之大秦,只要奉圣夫人在一日,谁敢拿甄家怎么样? 就算甄家人表现的不得体,有所僭越,谁还会吃饱了撑的,拿一些鸡毛蒜皮上不了台面的小事去朝廷上说嘴? 太上皇南巡时,指着奉圣夫人对随扈群臣说,此乃吾家老人。 呵呵,这份圣眷,这份情谊,谁敢不识趣? 甄家又远在金陵,堂堂江南第一家,甄頫作为甄家长孙,走到哪儿不得被人笑脸相迎,处处奉承? 当他习惯了这种奉承后,也就失去了锻炼城府的环境。 与所谓的‘何不食肉糜’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不需要看人脸色,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呢? 这就是随心所欲啊,倒也自在,呵呵……” 韩三闻言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可是…… “那他怎么在环哥儿你跟前……他应该不会怕贾家才对。” 贾环哈哈笑道:“他的确不怕贾家,但是,他怕贾家和甄家的情谊。这种情谊可以让我随时见到奉圣夫……” “三爷!!三爷等等……” 贾环话未说完,岸边上隐隐传来一阵呼喊声。 众人闻声诧异,放眼望去,只见一匹骏马狂奔于岸边,一身着白衣孝服的男子在马上向贾环方向拼命的挥手…… …… (。) PS:  书友们,同胞们,不幸的消息啊,28号要出差,一直到3月2号,一共4天。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存稿的重要性了。 原本还准备29号来一次爆发,如今只能变成四千字的保底章节了。 等三月份吧,三月份会是一个比较清闲的月份,连同过年期间欠下的,一共算作二十章,在三月份努力还完。 另外在说一点,咳咳,扬州卷,结束了……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九十六章 神京在望 “是付鼐……停船靠岸。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贾环面无表情道。 看着付鼐身上的那一身白孝,贾环心中差不多也就猜到出了何事。 不止是他,连韩家三兄弟心里大概也都有了谱。 玄真观的那位,到底把自己给造死了…… 福船缓缓靠岸,付鼐一脸沧桑的上了船,一身白孝已经成了灰色,风尘仆仆。 看到贾环后,付鼐跪倒在地,行大礼,而后沉声道:“三爷,本月初九,老爷在玄真观内升仙。 大奶奶吩咐人将那群道士都锁了,交由顺天府衙门看管,然后就让奴才前来扬州给三爷报丧。 去了扬州府后,奴才才得知……” “行了,什么毛病,还奴才个没完了,起来说人话。” 贾环听着这奴才来奴才去的话只觉得反胃,不耐烦道。 付鼐呵呵一笑,起身后跟韩家三兄弟点点头,而后对贾环道:“三爷,老爷终于死了。” “嘎!” 一旁的刘舵闻言,差点没把他剩下的那颗眼睛给瞪爆掉。 嘛玩意儿? 终于死了…… “知道了……家里怎么样?” 贾环轻描淡写的略过贾敬之死,问道。 一旁韩大微微叹息了声,而后转身离去。 付鼐瞥了眼,而后对贾环道:“家里一切都好,里头由大奶奶掌总,外头由李万机大管家管着。 镇国公府的牛小伯爷,奋武侯府的温小伯爷还有武威侯府的秦小侯爷都来过几次。让李管家有事就派人去告诉他们。我出门时,三位爷正好赶到宁国府。 西边儿的也都还好。临出府时,西边儿里面的婆子替四小姐送了一个小包袱出来。让我捎给三爷。” 说着,付鼐从身后解下一个行囊,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素花儿小布包,递给了贾环。 贾环接过布包后,没有急着打开,身后韩大又从船舱走出,手里多了件白布麻衣,这是大孝之服。 此刻贾环身上虽然也是白衣。可却只是细棉帛衣,只腰间扎了条粗布白条,算是给林如海带的小孝。 因为那时贾敬并未死,家中有尊长在世,他也不好穿大孝服。 但现在贾敬死了,贾环作为贾敬的承嗣人,再穿一身细棉帛衣,传出去就会被人说嘴了。 他虽不在乎这些,但作为兄长。韩大不能不替他考虑这些。 韩让接过贾环手中的小布包,让他换上了孝服。 贾环换好后,看着付鼐一脸的疲惫,道:“赶那么急作甚?再赶也赶不上老头子的出殡。关中下了大雪。你就这么骑马出来的?” 付鼐呵呵一笑,道:“西府二老爷说,虽然三爷您赶不回去。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所以我想早点赶到才好。 都中下的雪还行。官道上每天车马人踩压不停,虽然不大好走。不过好歹还没封路,控马技艺高一点的话就没甚问题。” 贾环点头笑了笑,回头对闻讯赶来的纳兰森若道:“你去领着付鼐到二楼挑间客房,让人准备一些热水,让他洗个热水澡。再备一些肉食……” 付鼐闻言,神色动容,连忙道:“不用不用,劳烦三爷操心了,只是府上正在热孝中,哪里敢吃肉!” 贾环瞪了他一眼,道:“哪那么多废话?这些规矩等回去再守吧。行了,去吧。” 付鼐无法,见贾环脸色不是很好,就跟着纳兰森若下去了。 一旁的刘舵也不敢多听高层谈话,带着满脑子的浆糊悄悄退下了。 心中无声的腹诽感叹着:难怪都说豪门无情,果然是无情啊。 “环哥儿,等到了苏州,将林大人安葬后,咱们就赶紧启程回京吧。在外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对你的名声不好。没事时倒也罢了,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甚至还会有御史拿这事聒噪。” 待外人离去后,韩大沉声道。 韩让和韩三也点头称是。 贾环“嗯”了声,道:“就按大哥说的办,我们……” 忽地,贾环顿住了口,猛然回首,望向岸边。 福船已经缓缓行驶在河中心的航道上,然而在河岸边的一处坡地上,不知何时,一道清影孑然而立。 明若初雪,清丽无双。 虽然间隔着漫天飞雪,但两人的目光似乎却能毫无阻碍的相融于一。 只一眼,就痴痴的对望在了一起。 这一眼,千山暮雪。 这一眼,月满拦江。 …… 苏州之行,波澜不惊。 虽然林氏族人对贾环甚至对林黛玉都不怎么抱有好感,尤其是在扬州被贾环打折骨头赶回苏州的那一房林家人,心中深恨贾环。 可他们的仇恨大概永远都只能埋在心里,甚至在见到贾环的时候,还不得不赔着笑脸。 因为贾环身边不仅有苏州府的知府大老爷相陪,还有林家大本营所在地,吴县的县太爷。 而这两位足以掌控林家生死的父母官老爷,在陪同贾环走路时,都只能落后贾环半步而行…… 在这种情况下,林家人只要没有嗑脑残片,就绝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所以,在林如海下葬祖坟三日后,贾环携带着林黛玉,启程回京。 “环儿,你都看了很多遍了,怎地还看不够?” 林黛玉穿着一身白孝,杏眼微微红肿,但情绪看起来已经恢复了过来。 福船三楼贾环的房间内,她嗔视着贾环道。 贾环亦是一身白孝,懒散的躺在床榻上,头下枕着被子和枕头。手里却捧着一副画布,嘴角含笑的细细欣赏着。 不大的一张画布上。却画着一副夜空图。 夜空下方,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儿。院子里,一个不大的男孩子,抱着一个更小些的小女孩儿。 两人的嘴巴都画的大大的,笑的很灿烂。 画布的右上角,还有一行眉批,娟秀的小字写道: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三哥。天上的眼睛眨啊眨,三哥的心儿鲁冰花…… “嘿嘿嘿!” 贾环居然无视了林美人的娇嗔,自得自乐的发出了一阵傻笑声。 “环儿!!” 林黛玉薄怒起来。跺脚叫道。 “啊……啊?哟,林姐姐!咦,林姐姐,你发现没?咱俩穿的像是情侣装耶……” 贾环看了看林黛玉身上的白衣,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叫道。 林黛玉闻言,一张俏脸气的通红,左右瞧了瞧,在床榻边儿上发现了一根野鸭子毛掸子。她摘下掸子后,抄在手里,而后就朝在那里哈哈大笑的贾环身上招呼去。 “我让你情侣装,我让你情侣装……” “哈哈哈!” “哎呀。你干什么,你……唔!” …… 紫鹃进房时,感觉气氛有些怪怪的。 贾环不停的扇呼着耳朵。耳朵……红的跟猴儿耳朵一般,神色一脸的愤懑委屈。 不过紫鹃还是能从他伪装的眼神里。发现一丝窃喜…… 而林黛玉,则是俏脸绯红。双眼水汪汪的坐在一旁,嗔视着贾老三。 但是眼中的情意,却是连作为旁观者的紫鹃,都能感到绵绵如玉。 看看贾老三这个鳖孙弯起的嘴角吧,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 一定是他方才又欺负姑娘了! 念及此,再一想到之前在贾环房中看到的那几张纸,紫鹃就觉得心中之火在往上蹿。 可是蹿到了嗓子眼儿,这火又熄灭了。 那件事,毕竟与贾环无相干。 而且,且不说如今的林黛玉多么喜欢贾环,只单考虑她如今的处境,除了贾环以外,她还能依靠得了谁呢? 在荣国府里,王夫人不喜欢林黛玉的娘亲贾敏,也牵连着不喜欢林黛玉,几乎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无人不知的。 大家只是忌于贾母尚在,不好明说罢了。 如今虽有贾母呵护着,但相比于林黛玉,贾母心中其实更看重贾宝玉。 而且贾母如今年岁愈发大了,还能再活几年都不晓得。 一旦贾母去后,林黛玉该怎么办? 唉! 罢了,罢了,只要他能待姑娘好,这个秘密就当我从来没看过吧。 紫鹃心里暗叹道。 “呀!” 回过神来,紫鹃就被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给吓了一跳,她拍着胸脯,大口呼吸着,看着贾环嗔怒道:“三爷,你做什么?” 贾环眨着眼睛,道:“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虽然都说,要想俏,一身孝。 三爷我也能理解你的爱美之心,可你也总该懂得凡事要适可而止才是。 你就睁着一双眼睛巴巴儿的仰慕着我,我也会害羞的好不好,你太过分了!” “呸!” 紫鹃气的一张不算俊俏的脸涨的通红,尤其是在看到一旁林黛玉非但不帮她,居然还笑的“咯咯”的时,就愈发恼了。 “行了行了,别害羞了,瞧你脸都红成什么样了?我不是都已经说了嘛,这爱美之人人皆有之,我不怪你就是了。 只是有一点你一定要注意,要记得保密,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不然的话,我……呃……” 贾环自吹自擂还未说完,嘴角就被一只纤白瘦手给揪住了,还往一边扯了扯。 林黛玉眼中满是笑意,嘲笑道:“这脸皮愈发雄厚了,还要保密?就你这张黑脸,谁稀罕!” 贾环洋洋自得道:“林噘噘啊!” 虽然因为被扯着嘴角说话含糊不清,可林黛玉还是听出了他在说她。 顿时不屑的啐了口,松开手道:“谁稀罕你了?” 贾环可能脑子烧坏了,口不择言道:“不稀罕,那你刚才还亲……唔!” 林黛玉俏脸红的如同滴血一般,一只手死死的捂住贾环的臭嘴,一只手拼命使劲在他身上乱敲,口齿不清道:“让你再说疯话,让你没脑子,让你再混说……” 贾环可能也反应过来刚才的话不对,紧闭着眼睛,一脸悲壮的站在那儿,任打任骂! 林黛玉打了一会儿后,可能觉得这般动作有些不妥,太过激了,会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才有些重的喘息着气,捋了捋耳际凌乱的发梢,转过头若无其事的对凌乱在风中的紫鹃道:“回房去把牌取来,咱们一起斗刁民!” 紫鹃闻言后眨巴了下眼睛,而后木然转身离开,耳际晕红…… 等紫鹃身影刚消失在屋内,房门关上后,林黛玉一双小手又雨点般落到了贾环身上。 “叫你乱说……” “叫你发昏……” “叫你口不择言……” “叫你……唔!” 林黛玉的手在贾环身上敲的越来越无力,而后双肩垂下,一双纤白小手自然的搭在了贾环的腰间,最后,轻轻的环抱了起来…… …… 由于是冬日行舟,又要时时规避河道上的大块冰凌。 所以贾环等人从都中下扬州时只用了十来天,可返程,却足足用了一个整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众人倒也没有荒废。 有乌远这个武宗级的大高手在,贾环等人怎会不知道好好利用一番。 每日,贾环都会与韩家三兄弟轮番实战,而后接受乌远的指点。 韩家三兄弟的定军枪倒也罢了,乌远只是轻轻的点点头,说了声不错。 可贾环所习的《苦竹身法》和《白莲金身经》,却让乌远都侧目不已。 更惊奇的是,其中更让乌远刮目相看一筹的,居然不是《白莲金身经》,而是《苦竹身法》。 贾环并未藏着掖着,见众人感兴趣,便将《苦竹身法》的口诀讲了出来,甚至将天涯贡献出的《五行之道》中关于隐匿追踪的法子也一并说出。 只可惜,无论是乌远还是韩家三兄弟,都听的满头雾水,完全无法理解贾环口中的“等差数列”、“等比数列”以及“微积分”和武功身法有什么关系。 不过,对于身法的效果,众人却纷纷赞不绝口。 用乌远的话来说,此功法虽然深奥玄涩,难以理解,但若能练到深处,其威力甚至可近于传说中的玄门之术。 贾环闻言却是苦笑不已,他只练了个皮毛,就已经用到了微积分推演。 再往下练,他前世在大学学到的那点大数知识,完全不够用。 而且多深才算深? 每当贾环在推演上前进了一点,就会发现前方的空白更大更广阔。 完全看不到尽头。 所以,他索性也就不心急了,一点点的推演练习就好。 然而,只凭借那么一点点成绩,若是不用兵器的话,再配合《白莲金身经》的锻体效果,贾环已经能够单独扛着韩家三兄弟的围攻了。 而经过了扬州之役,在围杀过一个六品高手和一个超品武宗后,贾环和韩家三兄弟对“劲”的感悟深刻了许多,又经乌远几番隐晦点拨后,四人先后都突破到了五品高手的境界。 可以说,是这一次扬州之行最大的收获。 而前方,神京城已然遥遥在望中。 …… (。) ps:  咳咳,本书的尺度大概就是这样了,期盼写肉戏的书友们只能靠乃们经验丰富的想象力了。 另外,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坐上大巴出发了。 有票票的书友帮忙投张推荐票,谢谢!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九十七章 死线 “回来啦,我们回来啦!” 站在甲板上,贾环穿着一身孝衣,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喊道。∏∈, 他身后,韩大用力的将他往后扯,往船舱里拉。 太尼玛丢人了。 你在热孝期间,才死了爹,就算不表现的悲切,可也不能这般欢愉吧? 就算欢呼,你能不能关上房门拉上窗帘后再欢呼,这马上就要到灞水码头了,人山人海啊…… 好在韩大拉的及时,在其他船上和码头上的人看过来时,只剩下韩三一个人在甲板上哈哈大笑。 “疯子……” “傻子……” “脑壳有病……” 远远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骂声,让韩三的笑声戛然而止。 张大嘴呆在了那里…… “噗嗤!” 船楼上听到动静的林黛玉等人,透过窗子看到这一幕后,纷纷笑了出来。 韩三被骂的郁闷,正想冲外面再喊几句,骂回去,就听见韩大的声音从船楼内传出:“闭嘴,滚进来。” 韩三张大的嘴又没发出声音,闻声后,垂头丧气的进去了。 “咯咯咯!好有趣!” 二楼的一间房间窗户上打开了一条小缝儿,一个小脑瓜悄悄的挤在那里,看到这一幕幕后,轻声笑道。 “冬儿,快进来。” 她身后,一个和这个小脑瓜长的一模一样的丫头,将她拉了回去,叮嘱道:“马上就要进城了,不要贪玩了。进了城以后,也要仔细呢。” “姐姐啊,你都说了好多遍了。我们不过是两个丫头。有什么可仔细的。越是仔细,反而越会露出马脚哦。” 被拉回来的小丫头撇着小嘴道:“唉,真是命苦。姐姐,难不成我们这一辈子都要这样像鼹鼠一样的活着吗?” 虽然长的一模一样,但后一位丫头此刻明显成熟的多,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柔和歉意的看着妹妹,宽慰道:“不会的冬儿,只要我们能做好该做的事,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再也不用这样活了。你想上哪里去玩,就可以去玩呢。都是姐姐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哎呀,姐姐啊,我不过发两句牢骚而已。你怎么又来了……好了好了,怕了你了。以后我再也不这样说了好不好?我会好好和姐姐你配合,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送给……” “够了冬儿,不要再说了!我们……” “有夏,立冬……快下船了,你们快一点。” 有夏的话没说完,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很有韵味的话。 有夏和立冬闻言后彼此相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道:“知道啦。卿眉姐姐。” “呵……两个有趣的小家伙!等进了城,干脆我们三个住一起。睡一张榻上,好不好啊?” 门外的声音愈发缠。绵了,有夏和立冬两个丫头却一起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连连拒绝道:“还是不要了,还是不要了,谢谢卿眉姐姐的好意。” “哈哈哈!你们俩……” “干吗呢?还不下船。磨磨唧唧的,准备在这里种地啊?” 卿眉正准备继续调。笑几句,可话刚出口,楼道口就传来一阵让人“厌恶”的霸道声音。 什么话嘛! 可是,听到这个声音。神色妖娆的卿眉却挤出了一脸的小意儿笑容,娇声道:“哟!是爵爷啊,爵爷安!奴家正准备去跟爵爷请安哩……” “去去去,少给老子发。骚! 记住了,回到府里还敢这么幺蛾子一样说话,老子让你去马圈打扫马粪蛋子去! 都赶紧的,下船了!” …… “给三爷请安!” 李万机为首的一票贾府仆人,齐齐的站在码头上,见贾环下船后,连忙上前跪地请安。 “起来吧。” 贾环点点头道,看了一圈后,对身边的韩家兄弟们道:“不对啊,奔哥、博哥还有风哥他们,怎么一个都没来? 昨儿我就打发了付鼐回来送信儿,让他们都来迎接咱兄弟们,然后一起去东来顺给咱接风洗尘。 怎么一个都没看见? 付鼐,人呢?” 跟韩大等人抱怨完后,贾环又朝李万机旁边的人群里看去。 虽然只是玩笑话,但贾环确实没想到今天没人来接。 说是去接风洗尘当然是个幌子,贾环主要是想让他们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武宗…… 当然了,也不排除他想好好炫耀一下的心思。 毕竟作为当年堂堂军方第一门,贾家后来居然沦落到连个家将都没了的地步,全在三十年前的北海战争中给折了。 而牛家、温家和秦家却一门比一门兴盛,家中家将亲兵如云似雨,这让贾环很是“嫉妒”不已。 如今好了,贾家不仅有了家将,而且还是堂堂的武宗! 一个就能干翻他们全部…… 本来想好好震震他们,可如今媚眼儿抛给了瞎子看,太让他扫兴。 付鼐就站在李万机身后,闻声后站出来,躬身道:“回三爷的话,昨日我已经将三爷今日回城的信儿传到了三家,也见到了三位小爷。” “那他们怎么说的?” 贾环皱眉道。 “环哥儿,先进城再说吧。” 韩大在一旁劝道。 贾环闻言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只见前方跑来一人,还是贾环认识之人,正是镇国公牛府的二门管家陈生,曾经负责牛家城南外的老庄子。 “老陈,你家那个丑鬼呢?怎么没来?” 贾环怒视着陈生,道。 陈生苦笑了声,道:“三爷,大爷让奴才给三爷带个话儿,提前说明,这话不是我说的。” “什么话?” 贾环觑着眼看他。显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陈生赔笑道:“大爷说,今儿是好汉庄本月的决赛日,他要去狠狠的捶义武侯府的世子方冲,没功夫来接三爷您。还有,奋武侯府的温世子也是如此,他要对战镇海侯府世子李武。武威侯世子要对战镇国将军府的大公子赢昌,都没功夫来。 还有……还有……” 贾环闻言本已“怒气冲冲”,骂着这一群“没情义的”,再一看陈生还有后话没说完,而且看样子更不好听,便更怒了,喝道:“还有什么?快说!” 陈生苦笑道:“大爷还说,说三爷真是没文化。 谁听说过钦差回京后不先去宫里交差还旨,就要直接去酒楼潇洒的? 还说这就是三爷以前说过的。磕脑残片磕多了的后果,嘿嘿嘿!” “去去去,快滚!你家牛奔才是磕脑残片磕多了!滚!” 恼羞成怒的贾环,赤红着脸,连打带骂的将陈生打跑了。 等陈生走后,贾环回头看向表情无辜的韩家兄弟,道:“你们……” 韩三哈哈大笑道:“环哥儿,谁知道你打发人去给他们报信儿了?再说了。钦差回京后先不能回家,得先去宫里交差还旨。这本是常识,我们哪知道你居然会不知!” “行了行了行了!” 贾环厚着脸皮道:“不过是想戏耍于他们罢了,你们当我真不知道吗…… 咳咳!废话不多说了,劳烦三位哥哥护送着家眷先回府。 唔,林姐姐的轿子并诸多苏扬土产都送去西边儿,其他的人带回咱们府里。 就这样吧。我先进宫去了。 帖木儿,备马!” 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贾环着实待不下去了,匆匆交待了番后,就让帖木儿将马匹牵出。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跑了。 韩家三兄弟等人见状,忍不住摇头笑出声来。 不过,大概也只有韩家三兄弟才能知道一些贾环如此高兴的缘由。 或许不是全部,但一定有一部分。 那就是,贾敬终于死了。 除却他不能继续再挥霍银子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从今而后,宁国府才算是真正属于贾环了。 而在此之前,贾环虽然名义上属于宁国府主人,但宁国府还有一个更名正言顺的主人,那就是贾敬。 如果贾敬愿意,他甚至有收回贾环爵位的能力。 还有贩卖宁国府财产的权利…… 但自他死之后,宁国府再也没有人有资格对贾环指手画脚了。 贾环的银库,也可以放心的与宁国府银库合二为一。 …… “大师兄,你怎么没跟三爷讲那事,他回来后,会不会生气?” 等众人再次启程后,落在后面照顾众人的李万机一行人中,胡老八悄声对李万机说道。 李万机脸上的难为之色一闪而没,摇头道:“这事才发生,我们也没机会去给三爷报信儿。再说……刚才也没有机会说这些。等等吧,唉,那边儿的人也真是糊涂了,居然能做出这事来。” 胡老八闻言冷笑一声,道:“还不是那位二爷,我看他是真想当一个正儿八经的真国舅,现在这个,毕竟还隔着一层哩……” “行了,不要多话。这些事也是我们能说的?总没他好果子就是了。看仔细一点,别落下东西,回府!” …… 龙首宫,暖心阁。 “起来吧。” 赢玄瞥了眼梁九功收回的金牌,放下手中的狼毫小楷笔,看着贾环身上的蟒袍,淡淡的道。 贾环身上自然不会再是一身孝服,理论上,别说孝服,就是正在热孝的人都不允许入宫。 贾环因为身份特殊,又有金牌在身,才入得宫来。 谢过皇恩后,贾环站了起来,笑呵呵的看向赢玄。 赢玄目光平和的上下打量了番贾环后,点点头,道:“孙嬷嬷身体可还好?” 孙嬷嬷,说的就是奉圣夫人。 贾环笑道:“奉圣夫人身体十分康健,每日里和孙子孙女们说笑玩耍,清闲自在。” 赢玄闻言,神色柔和了些,道:“嬷嬷上了年纪了,清闲点好,清闲点好啊……” 自言了两句后,目光重新落在了贾环脸上,道:“难为你这点子年纪,就当了回这等难差,做的还不差。” 听了赢玄的表扬后,贾环的嘴顿时咧到了耳根,露出一口白牙,笑的一脸阳光。 一旁处,梁九功见之也无声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哼”了声,赢玄似有些看不惯道:“你别得意,你在扬州的事朕都知道,虽说做的不差,但也没多出彩。若非嬷嬷送了一个天大的厚礼给你,你以为你现在能站在朕的面前?” 贾环嘿嘿笑道:“太上皇圣明,小子也是这么深刻的自我认识的,已经在心里反省了好几回了。” 赢玄细眉轻挑,道:“哦?那你就给朕说说,你是怎么反省的。” 贾环闻言,干笑了两声,道:“就是没动什么脑子,仗着奉圣夫人相送的远叔,就胡打胡闹,凑巧做成了事。要是没有奉圣夫人的馈赠,小子现在说不定都还在扬州巡盐衙门里窝着呢。” 赢玄闻言,暗自点头,不过,面色却愈发严厉起来,训道:“你能明白这点最好,记住,不要以为有朕宠着,就可以无法无天。真惹出大乱子来,你以为朕下不去手打你的板子吗?” 贾环大感冤枉,道:“太上皇,小子在扬州老实的很,哪有无法无天过?” 一旁处,梁九功听了这话都倒吸了口冷气,有些担忧的看向赢玄。 果然,赢玄闻言后,本就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声音清冷道:“还敢狡辩!朕问你,那个董明月是怎么回事?” 贾环闻言,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脸色一白,跪倒在地不吭声了。 “哼!说话啊!你不是很能说吗?” 赢玄怒气暗生,训斥道:“小小年纪,就好色如命。 在府里养了一个北城贱婢也就罢了,朕给你一次机会。 可你不仅不知收敛,还变本加厉,居然勾上了反教贼女。 仗着朕的宠爱,却反过头来践踏朕的规矩,你这不是无法无天是什么? 若非看你最后将那贼女赶走之故,此刻你就该在天牢里待着了。 混账东西,彼时,你又将杏儿置于何地?” 说罢,赢玄看都不看跪在那里怔怔发愣的贾环,一甩龙袖,转身离去了。 “唉,起来吧。” 梁九功弯腰伸手将贾环扶起来,替他整理了下起皱的袍服后,语重心长道:“环哥儿啊,记住,能得太上皇的教训,是你的福气。 多少龙子龙孙想要这样的教训都不可得呢,这说明太上皇心里器重你,对你赋予了厚望,别钻了牛角尖啊。 你也算是咱家看着长起来的孩子,是个好孩子。 咱家就多嘴再说一句:记住了,心里一定要有敬畏,对皇家的敬畏,尤其是对皇权的敬畏。 这是一条死线,绝不可碰触。 以你家二公的勋劳,再加上你又入了太上皇的眼,只要不触碰这点,凡事都好说。 否则的话…… 你记住了吗?” …… (。) 本书来自 /book 正文 二百九十八章 暴怒 从龙首宫出来后,贾环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庆幸。 庆幸董明月没有跟着回来…… 皇权,敬畏。 贾环回头深深的看了眼龙首宫,而后在内侍的指引下,前往大明宫。 紫宸书阁。 “陛下,这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遗表。” 贾环将一白盒交给了大明宫太监总管苏培盛,苏培盛双手接过后,放在了御案上。 御案后龙椅上坐着的隆正帝怔怔的看着白盒,许久没有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贾环的腿都快跪麻了,隆正才沙哑着嗓音,道:“起来吧。” 贾环暗自呼了口气,借着起身的机会,悄眼看了隆正帝一眼,心中微微一惊。 隆正帝的眼角,居然会有一抹晶莹…… “你做的很好,朕……朕会有赏赐赐下。苏培盛,去内务府领十匹金锦赐予贾爱卿……跪安吧。” 隆正帝拿起白盒,转身离去,背影……落寞。 …… “贾爵爷,万岁爷得知林御史卒于扬州后,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真是悲痛欲绝。 陛下尝言,自先北静郡王去后,忠心于朕者,无过林兰台也。 并连连感慨:天地广阔兮,竟容不下朕的林大夫。 其声之悲,就连我等奴婢们听了后,都感到痛心无比啊。 不过,陛下也对贾爵爷扬州之行褒赞有佳,赞爵爷您杀伐果决,该出手时便干净利落的出手,将明教和白莲教两教几乎斩尽杀绝。 夸赞爵爷您有乃祖之风! 更难得的是,打破了扬州八大盐的抱团,抄了周汝南的家……” 送贾环出宫的一路上,苏培盛说尽了好话,一直等到快出宫门的时候,他最后意味深长道:“贾爵爷,陛下对贾家,对宁国府,更准确的说,是对贾爵爷您,可着实是另眼相看哪。 这十匹上等内造的金锦,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的施恩,爵爷您回去后就知道了。 嘿哟,真真是国朝百年来,前所未有的隆恩圣眷了。 贾爵爷可不要辜负了陛下的……贾爵爷?” 苏培盛见贾环忽地皱起眉头,不顾他在说话,居然探头朝后方拐角处的华清宫方向凝神看去。 华清宫乃中宫皇后所居之所,尽管贾环在这里探头肯定看不到,可是只这姿态就很有问题。 这是想打望皇帝的老婆吗? “贾爵爷?” 苏培盛轻声唤了声没有用后,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怒火,若换个人,他现在怕是已经挥手招来大内侍卫了。 可是面对贾环,他只能加大声音再喊一次。 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贾环非但还不理会他,甚至想用力推开他,朝华清宫走去。 “贾爵爷!” 苏培盛不能再无动于衷了,贾环是由他亲自带领出宫的,若是贾环闯出什么弥天大祸来,或许还能保命,可他苏培盛就算身为皇帝近侍,也免不了人头落地。 因此他死死的挡在贾环身前,尖声道:“贾爵爷,这里是大内!” 贾环闻言,身体一震,却还是没有直接理会,而是紧紧的皱着眉头,眺望着远方,沉声道:“苏总管,方才过去的那一队宫女,是什么来头?” 苏培盛闻言,眼中忽地闪过一抹了然,脸上的阴沉之色消失殆尽,笑道:“哦,贾爵爷说的是那些人啊,那是陛下今年选秀的秀女们。呵呵,她们如今可是宫里的贵人哩,说不准哪个就直接飞上枝头做了……” “苏总管,告辞。” 贾环再次很失礼的打断了苏培盛的话,只一拱手,而后面色铁青的大步走出宫门。 苏培盛见状,眉头微微皱起,心里生气是小事,关键是,总觉得好像哪里出了大岔子。 贾环出了宫门后,在宫门不远处与帖木儿并后来赶来的韩大并数个亲兵相会和,而后没有多言,径自翻身上马后,朝西城公侯街打马而去。 …… “哎哟哟,可总算是回来啦!” 荣国府,荣庆堂内,经过一番哭笑之后,王熙凤在贾母旁边凑趣道。 贾母依旧高坐在正堂上方的软榻上,笑眯眯的拉着林黛玉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后,点头笑道:“还好,没清减太多,不然的话,我是断不与环哥儿善罢甘休的。” “哟!瞧瞧,这外孙女倒是比亲孙子还疼,到哪儿说天理去?老三要听了这话,那心还不碎成八瓣儿?方才我才瞧了老三从苏州带回来的苏锦,啧啧,别看他年纪小,还真会选东西,那锦帛,竟比内造的看着还好。 老祖宗,我可先说好了,等夏天的时候,我可是要用那大红的锦缎做一身罗裙。多鲜艳哪! 您老封君要是得罪了老三,他那脾气再一恼,不给了,你说我找谁要去?” 王熙凤一副财迷心窍的小家子模样,将满堂人逗的捧腹大笑。 连得知贾环和林黛玉回来的消息后,一起赶来的贾政和贾琏都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你这破落户,也不怕姨妈笑话你穷酸没出息!” 贾母大笑了一通后,用手指虚点着王熙凤嗔骂道:“你也经过不少好东西了,竟也好意思说什么大红的锦缎,连个锦帛都不认识,我看你以后还好意思夸嘴?” 薛姨妈在一旁笑道:“凭她怎么经见过,如何敢比老太太呢?老太太何不教导了她,我们也听听。” 王熙凤也笑道:“好祖宗,教给我罢。” 贾母笑道:“那大红锦缎,是苏州宋锦。” 王熙凤娇笑道:“四大名锦我都见过,喏,我里头的这件红袄不就是宋锦吗?怎地这般不同?” 贾母白了她一眼,道:“你身上的虽然也好,可比不得环哥儿带来的这些。别说是你了,怕是连姨太太都认不得这几种。” 薛姨妈笑道:“还真是没见过。” 贾母道:“其他的倒也罢了,虽然稀奇,可如今这世面上总还能寻着一些,寻不着的,内造的也有。但有三种,却是连大内怕都难见。分别是青织金仙鹤宋锦、青织金穿花凤宋锦、青织金麒麟宋锦。 凤丫头相中的,就是青织金穿花凤宋锦。艳的很,正是你们这个年纪穿的。 苏州宋锦在前明时候极为昌盛,宣德年间织有“昼锦堂记”,当真是精妙绝伦。 只可惜前朝末年,战乱肆虐,许多珍贵的宋锦手艺织法便失传了。 也难为环哥儿,不知从哪给你们淘换来的。” 薛姨妈笑道:“别说凤哥儿了,就连我都没听说过。” 这面说话间,王熙凤已经打发人取来了一匹。 贾母拿到手里,道:“可不就是这个!扯出来,给你们妯娌和姑娘们一人做一身袄子,剩下的再做些夹背心子给丫头们穿。放在那里做什么,我……” “三爷回来啦!” 贾母正说着,门外传来丫鬟们的声音,叽叽喳喳的。 只是奇怪的是,若是往常,贾环早与这些丫鬟们开起玩笑来,嘻嘻哈哈的。 今日却只听得丫鬟们的声音,却不闻贾环的声音。 贾母眼睛看向了堂前一处,见那人也有些坐不住,不由暗自叹息了声。 “孙儿贾环,给老祖宗请安。” 贾环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后,眼睛环视了大堂一圈后,脸色愈发难看,不过还是规矩的跪在堂上,给贾母请安道。 然而,先前众人欢快的气氛,终究还是因为他阴沉的脸色散去了。 “好,好,快起来吧。可怜见的,一来一回这么远的路,又是这个时节,难为你了。” 贾母含笑道。 贾环轻轻摇了摇头,却并未起身,他看向软榻下方的一侧,李纨的位置,强笑道:“大嫂子,劳烦大嫂带姊妹们先下去,待会儿小弟给大家发送带来的礼物。” 李纨看着贾环,想劝说什么,可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后,又止住了,叹息了声,见贾母等人也没反对,就引着满面担忧的探春、黛玉、湘云,和一脸委屈的惜春还有面色淡淡的宝钗并贾宝玉一起离开了。 等李纨等人的身影退去后,堂上的气氛愈发严肃了起来。 贾环抬头直视着贾母,沉声道:“老祖宗,二姐安在?” 贾母闻言,沉默了。 “老祖宗,我二姐安在?!” 贾环的声音高了些,堂上众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贾母还是没有回答,但却看了一角处贾琏一眼。 贾琏不得不站出来了,他起身,脸上强挤出笑脸,看着贾环道:“三弟啊,你先起来,这不正准备给你通报这个喜讯儿吗?真是天大的喜信儿啊! 你知道吗?咱们家的大小姐,就是元春,被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并加封为贤德妃! 三弟,这可是贵妃啊!你成国舅爷啦!” 贾环一双眼圆睁,死死的盯着贾琏,一字一句道:“我问的是,我二姐安在?” 贾琏闻言一滞,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本也是纨绔惯了的公子哥儿,又是受贾母宠爱,还是哥哥,方才能那般放下身段儿对贾环说话,已经实属不易了。 此刻贾环居然还“得寸进尺”,真是岂有此理。 贾琏公子哥儿脾气上来,哼了声,拱手道:“蒙当今圣上隆恩圣眷,因念及先荣宁二公之功,所以,今次除了加封元春为贵妃外,还格外开恩,允许贾家再送一秀女入宫当值。并许诺,经过勘查,若是入宫之女依旧如大姑娘那般贤良淑德的话,贾家还能再出一妃! 如今家里的适龄女孩子,就只有迎春了。所以,这个好事就落在了……” “砰!” 贾琏话未说完,人就倒飞了出去,半空中嘴里喷出一条血练,横扫空中,而后重重的摔倒在地。 众人惊的连惊呼声都忘了呼喊。 贾环起身了,猩红着一双眼睛,铁青着脸,咬紧牙关朝贾琏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 贾琏一边呕血,一边惊骇的问道。 “你怎么不去死?” 贾环死死咬紧的嘴里吐出了六个字。 “我……我是她兄长,长兄如父!你算什么?你凭什么做主?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贾琏一边往后移,一边惶恐的喊道。 “是!” 贾环忽地顿住了脚,双手伸展,十指叉开,周身气势蓬勃而发,似不如此,便无法舒展他内心的暴怒一般。 他歇斯底里的怒吼道:“是,你是她兄长,是长兄如父。” 吼完这句,贾环的声音又忽地变轻,非常轻:“那你为何不像你那死鬼老子一般,安份的去死呢?” “环哥儿啊!” …… “杏儿,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龙首宫,暖心阁内,赢玄面对着墙壁上悬挂着的大秦寰宇周天图,负手而立,语气平淡的拒绝道。 即使对面堂下跪着的是他最宠爱的孙女,可在这件事上,他并不会动摇。 赢杏儿原本一双灿若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此刻却有些黯淡下来,她恳求道:“祖父啊,贾环他…… 若是别个倒也罢了,可偏是他最为关心的二姐姐。 他那个二姐秉性纯良的有些过分,心里没有半点城府,她根本不适合在宫里这种地方待下去的。 祖父啊,他临走前,将家事相托于孙女,孙女也答应好了他,会帮他照顾好家。 可现在……” 赢玄看着赢杏儿黯淡了许多的眼睛,语气和缓下来,道:“若是别个秀女,你自己就可以做主,想来你皇伯父也不会不给你个面子。 但这个丫头不同,她是你皇伯父特意加恩于贾家才挑选进来的。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她入宫后,只会更得宠。 朕若插手此事,你想想,你皇伯父该怎样想? 而且,对你,对贾环,甚至对整个大秦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杏儿啊,以你的权谋心思,不应该想不透这点才是。” 赢杏儿不是想不透,而是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她悲哀的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喃喃苦恼道:“该怎么办啊,到底该怎么办啊?” 赢玄还是第一次见赢杏儿这个大气无边的孙女露出这种小女儿心思,不由有些好笑,道:“其实,倒也并非一定让那个丫头入宫……” 赢杏儿闻言,方才黯淡的眼神腾的一下明亮起来,抬头看向赢玄,一张并不算太美的脸上,露出十分阳光,十分灿烂的讨好笑容,她一路小跑跑到赢玄跟前,抓住他的胳膊摇晃道:“皇祖父,您就教教孙女嘛!您就教教孙女嘛!” 赢玄大概也只有在这个孙女跟前能享受一些天伦之乐了,他哈哈大笑道:“再等等,再等等不是坏事……” …… , 正文 二百九十九章 我去带二姐回家(一) “环哥儿,你是想逼死我这个老太婆吗?” 贾环方才那句话,不仅让荣庆堂内的气氛瞬间凝结,更让贾母在这一刻苍老了何止十岁。 贾赦再不成器,那也是她的儿子啊…… 贾环泪流满面的回过身,缓缓跪下,哽咽道:“老祖宗,孙儿岂敢……孙儿只想亲人平安,少受世间悲苦。 老祖宗,别人不知,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那宫里又岂是一般人能活下去的好去处? 大姐姐自幼养在老祖宗膝下,受老祖宗调理管教多年,入宫之后,尚且步履维艰。 孙儿自承爵以来,每年暗地里不知往宫里洒进去多少银子,又几番暗中托付梁九功梁公公,就这样,才勉强让大姐姐少受些罪过,熬到了今日…… 以大姐的能为,尚且仅能自保。 可二姐她……二姐心性纯良质朴,温顺老实,从不与人争什么。 又哪里能经的住宫里的那些明枪暗箭,阴。私算计? 孙儿这心里……当真是犹如刀绞啊!” 贾环的这番话,令堂上众人面色再变。 尤其是王夫人和薛姨妈、王熙凤等人。 以贾环素来的表现,大家都知道他重情重义,尤其是格外善待家里的几个姊妹。 但大家当真谁都不知道,贾环居然连贾元春都照顾到了。 贾府里又有谁不知道,贾元春的生母王夫人,几乎恨不得贾环母子俩即刻就死…… 可不想贾环却能做到这个地步…… 再这样一对比,贾环之前说的那句话的冲击,似乎就没这么大了。 贾琏红肿着半边脸,眼神里又恨又羞,但更多的是怕,打心底的怕。 尤其是当他看到贾环的眼神又扫过来时,整个人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 咽了口血腥味儿的唾沫后,他强行压下恐惧,赔笑解释道:“环哥儿,你……你是不是担心过头了?以你如今的声势,宫里谁敢动二妹妹?我也是为了她……” “闭嘴!!” 没等贾琏将话说尽,贾环就厉声喝断,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澎然爆发:“你真真是个混账东西,既然想搏富贵,就该效仿英烈先祖,习武练功后赴疆场杀敌立功便是。 我们贾府满门的富贵都是这么得来的,祖宗如是,吾亦如是。 何尝见过你这种没用的废物,为了贪图富贵,竟将自己的亲妹妹送入那等地方受苦受罪。 贾琏,你枉为七尺男儿,你更不配当荣国子孙。” “环哥儿,你听我解……” “你再敢狡辩半句,我现在就一掌毙了你这个混账。 我也是奇了,你这一房怎么就尽出你们这些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现在,滚去祠堂跪着! 贾琏,今日我若是带不回二姐来……” 贾环猩红着眼睛看着面无人色的贾琏,一字一句道:“你就好好想想,下去后,该怎么面对荣国先祖吧。” 说罢后,贾环再不看他一眼,起身大步离开。 “环哥儿,你干什么去?” 贾母一脸焦急的看着贾环的背影喊道。 “我去带二姐姐回家……” …… “这么说来,他居然不愿他那……二姐进宫?” 大明宫紫宸书房内,隆正帝眯缝着细眼坐在龙椅上,听完苏培盛的话后,淡淡的道。 “唉!算岔了。” 帝师邬先生抚掌轻叹,摇头道:“不意此子竟重情至此。” 苏培盛作为太监,本不当发言,不过他身为隆正帝潜邸之恩,乃是数得着的心腹,所以也能说几句:“可不是嘛,换个人家,一门二妃,这是何等的荣耀?日后若是再能诞下龙子,嘿……那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了。 不过啊,依奴才所见,这贾环虽然很做了些不得了的事,不过由此事可知,他终究还只是个赤子之心的孩子,舍不得姐姐。 若是陛下能全其之美,不怕他不感恩戴德。 以他这般重情重义的心性来看……” 隆正帝闻言,微微赞许的看了眼苏培盛,不过,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幽幽的道:“他若直接来求朕,朕给他个恩典,索性就成全了他又如何? 可,怕他会直接去龙首宫那边,想用太上皇来压朕。 他若如此,将朕置于何地? 朕又岂能如了他的意?” …… “三爷,三爷等等……” “三爷,我有话说啊。” “三爷……” “等我回来再说。” 索蓝宇气急败坏的看着扬鞭而去的贾环,气的满脸铁青,猛的一下将手里的马鞭摔在地上,怒道:“莽夫,糊涂!!不足为谋,不足为谋!!” …… “大哥,你们先回去吧,我不定多久才能出宫。” 皇城前,贾环阴沉着脸,对韩大等人说道。 韩大皱眉看着贾环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这个样子让我们怎么放心回去?” 韩让也紧皱眉头,道:“不应该有什么坏事啊,不然的话,奔哥儿他们岂会不来?环哥儿,到底何事?” 贾环苦笑道:“换个人家,怕是笑也要笑死了。可我却笑不出,我家宫里的大姐获封贤德妃,我家二姐也被送进宫了。” “这是好事啊!” 韩三闻言,双眼放光道:“我的老天爷!一门二妃,这……环哥儿,这是天大的好……” “住口!” 韩大看不下他的跳脱,话没让他说完便呵斥道。 贾环痛苦的摇头道:“我二姐性格柔软和善,从不会与人争什么,更是连防人之心都无。她若进宫,怕是连一年都活不下去。我贾府满门富贵皆来自战场厮杀,又岂能以姊妹…… 不说了,三位哥哥回去吧,今儿我就豁出去不要了这身蟒袍玉带,也要将二姐带回家。” “环哥儿……” 韩大闻言,面色为难的唤了声,可喊住后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贾环看着韩大点点头,道:“大哥,我们是兄弟,你们不用劝我了。如果能用这身爵服换我二姐平安回家,我又岂会吝惜?至于前程,你我兄弟日后自能在疆场上杀回。” 韩大闻言,面色渐渐坚定下来,他伸出手,沉声道:“不管如何,我韩家三兄弟必然鞍前马后,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贾环看着韩大坚定的眼神,眼睛微微湿润,亦将手抬起,与韩大的手重重握在一起,沉声道:“环,亦愿与哥哥们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韩让没有说话,但是走上前一步,将手搭上。 韩三激动满面,似立刻赴死也在所不惜,也将手重重的搭上,不过他刚想开口说几句,就被韩大的眼神给制止了…… 贾环收回手后,冲韩家三兄弟一拱手,而后大步进入皇城。 …… 龙首宫前,贾环淡淡的看着对面之人,目光清寒。 “环哥儿,你二姐之事,起初我并不知情。谁都没有想到,皇伯父会再次加恩于贾家。后来我知道了后,也已经晚了。” 看着贾环的眼神,赢杏儿明亮的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之色,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贾环闻言,看着她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怪你,这本就不是你的错。” 赢杏儿闻言,明亮的眼睛微微一黯,但却并未低头,她依旧看着贾环,道:“环哥儿,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皇祖父不会出手帮你的,你……” 赢杏儿话未说完,贾环就急了,一把上前抓住赢杏儿的胳膊:“你说什么?” 赢杏儿尽管性格大气无边,对武道也有所了解,可也只是纸面上的了解,毕竟不是武人。 贾环如今的手劲大的惊人,这一忘形下的捏拿,让赢杏儿痛的“哎哟”一声叫出了声。 贾环闻声连忙松手道歉道:“杏儿,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太心急……” 赢杏儿紧蹙着眉心,疼的眼中泪花浮现,不过却只道了声“不打紧”,就继续对贾环道:“环哥儿,你现在去求见太上皇也是碰钉子,我方才已经求了半天了都无用。” “为什么?” 贾环很想不通,以贾家的功绩,以先荣宁二公对他赢玄的恩德,他怎么会这般不近人情。 赢杏儿苦笑了声,没有先回答,而是抬头扫视了一圈。 皇宫之内,不显眼的旮旯角里都能藏个人,不定是哪个的耳目。 贾环没有经验,赢杏儿自宫中长大,心里自然有谱。 被她明亮如炬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后,不论是过路的宫女,还是在路旁打扫积雪的小黄门,纷纷加快了脚步,远离开这是非之地。 别看赢杏儿此刻在贾环面前表现的小媳妇一样,就以为她是个好脾气。 在皇宫里,谁要是有这个想法,就是最可笑的人。 作为最正宗的皇三代,又是太上皇膝下最得宠的孙女,赢杏儿是这个世上最配得上“金枝玉叶”这四个字的女孩子。 别说是他们这些奴婢,就是宫里寻常的妃子,甚至是中宫皇后,都会时常送她一些奇珍首饰…… 贾环曾对贾母等人自吹,说他是天生富贵。 可跟赢杏儿相比,他连草根都不如…… 能在宫里活下来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子?岂会对这种行情不了然于心! 在宫人们私下列出的,在宫内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的名单里,赢杏儿至少能排到前五,甚至是前三…… 所以,虽然她手上未曾沾染过一滴人血,但却没有人想做这个让她破戒的人…… 因此,短短几个呼吸内,龙首宫宫门前竟然出现了一片清静之地! 等周围安静下来后,回过头看着目光呆呆看着她的贾环,赢杏儿忽然觉得有些害羞,不好意思的抿嘴腆然一笑。 灿若夏花。 …… , 正文 三百章 我去带二姐回家(二) “他还是先去了龙首宫! 哈哈!好,好! 一个个都不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军国大事他做主,百官调动他做主,户部内务府也是他做主! 朕倒要看看,朕这个当皇帝的选个秀女,他是不是也要来做主?!!” 隆正帝得闻贾环前往龙首宫的消息后,面色陡然铁青起来。 一双紧攥的拳头青筋暴露,口中越说越怒,越说越怒,最后甚至咆哮了起来。 后面几个“他”,显然指的不是贾环…… “陛下,慎言!” 隆正帝暴怒,苏培盛吓得跪地伏首,磕头如捣蒜。 倒是坐在轮椅上的邬先生因为有帝师的身份,还敢耐心的劝说两句:“陛下,贾环不是没进门嘛! 他既然被明珠郡主挡在了宫门外,这就说明那边并不准备插手这事。 这是好事啊! 至于贾环此子……呵呵,陛下,不是臣替他说好话,以臣观测,此子绝非心机阴沉之辈。 说好听一些,叫赤子诚心。 说难听一点,叫做天真幼稚。 竟然看不透,太上皇宠他没错,可那也要分情况。 在如今朝局失衡的状况下,太上皇是万万不会因小失大的…… 陛下,且等等,很快就大不同了。 那边猖獗如斯,逼的太上皇不得不放开一条缝隙与陛下,而且还是最为重要的军方。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陛下,很快,很快就要大不同了。 这个时候,陛下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要有耐心,去坐等对面再出昏招!” 隆正帝闻言,眼中暴怒之火渐渐熄灭,面色柔和下来,狭细的眼睛中眸光闪烁,缓缓点了点头,道:“没错,那些人实在是太猖獗了,皇父都不满意了。只是……贾环……” 见隆正帝还在犹疑,邬先生哈哈大笑起来,道:“陛下,陛下啊!这小子就是个混小子罢了。 他但凡有半点权谋头脑和野心,也绝不会做出此等举动。 一门二妃啊,也只有前明洪武皇帝时郭家才有这等荣耀。 郭家也因此,成为不逊于徐家一门二公的豪门。 那是何等的权势,何等的圣眷啊! 此等诱。惑,他都能弃之不顾。可见,在他心中,亲情重于泰山。 陛下,这是好事啊……” 隆正帝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语道:“看来,朕是将他想复杂了?” 说罢,又觑着眼看向邬先生,道:“朕怎么觉得,你是在替那混账小子说好话?” 邬先生闻言,非但不惊惧,反而仰头大笑起来:“实不相瞒,陛下所言不差,臣确实替他多说了几句好话,臣也是怕啊!” 隆正帝好笑道:“你是堂堂帝师,你怕什么?” 邬先生连连摆手道:“当身为一个荣国子孙和宁国传人,心里却没有太多权谋私心,也不会不择手段的往上爬时,别说是区区微臣,就是太上皇和皇上都不得不呵护着他,宠着他。 否则,当初忠顺王世子也不会白白挨了一顿打…… 陛下,荣宁二公,着实与赢秦有定鼎之功、成国之德啊!” 隆正帝闻言,面色微变,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先生所言甚是,荣宁二公,尤其是两代荣国公,都与国有大功大德。” 邬先生又笑道:“所以,臣才不得不多替他说几句好话。不然的话,日后他怪臣出了馊主意,将他二姐收进宫里,还不对臣饱以老拳?到时候,臣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隆正帝闻言,面色古怪的看着邬先生,而后两人又齐齐大笑出声。 笑了好一阵后,隆正帝还是有些不甘道:“那,就将他二姐还他?” “诶,不不。” 邬先生连声阻止道:“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人臣的身份,岂有这般容易之事?那将陛下之威严置于何地?” 隆正帝闻言恨声一哼,讥讽道:“原来你还知道朕的威严?” 这话就太大了,即使是帝师都承受不起。 邬先生苦笑一声,就要起身请罪。 “行了行了!” 见这瘸子艰难的想要起身,隆正皇帝赶紧制止,又对一旁跪趴了好久的苏培盛道:“你这狗才,还跪在那里做甚?还不快扶先生坐好!” 苏培盛闻言后,赶紧磕头谢恩,然后才起身去搀扶着邬先生重新坐正。 “说说吧,你又有什么主意?皇父曾骂你为妖师,朕看一点都没错。” 隆正帝没好气的说道。 邬先生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得意道:“能得太上皇如此盛赞,实乃微臣之荣幸也……咳咳!” 不过见隆正帝的脸色又难看起来,邬先生就不再刺激他了,连忙道:“那女子可以还,但却不能还的那么轻松。否则,陛下威严必然受损。不如这样,陛下您看可行否……” …… “你爹脑子抽了吧?内阁总共就五位阁臣,除却李光地那个老泥鳅外,也就四个,你爹就敢拉过去三哥?” 贾环目瞪口呆的看着赢杏儿道。 赢杏儿闻言,苦涩一笑,道:“他也是没法子,权势之变,亦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之前差不多已经扩张到极致了,若是就此罢手,接下来就该成了颓降之态。所以,他不得不继续往前迈一步。 不迈是败,迈出这一步,唉……” 贾环咂摸着嘴巴,若有所思道:“我就说,按理来说,太上皇没道理同意陛下纳贾家女为妃才是,更何况还是一次纳两个。现在看来,原来是你爹那边触犯了太上皇的底线,成尾大不掉之势了。 李光地那个滑不溜秋的老泥鳅一直处中立之势,只跟太上皇亲近。张伯行倒是够忠直,站在陛下这边,可却孤掌难鸣,在内阁中********了,没什么实际大权。 其余三个都靠到了你爹那边……所以,太上皇就需要军方来帮陛下一把,让格局恢复平衡……” “想清楚了?” 赢杏儿很满意贾环能够冷静下来,并且只需要一点,就能立刻理清头绪。 这说明他本质上不是一个慌张莽撞之人。 贾环闻言叹息了声,点点头道:“难怪啊……这种态势,别说我只是贾家子弟,我就是龙子龙孙,也没法挽回。可悲的棋子……” “什么?” 因为最后五个字说的声音太轻,所以赢杏儿没有听清,问道。 贾环缓缓摇摇头,道:“没什么。” “噗嗤!” 赢杏儿见贾环面无表情的模样,一笑道:“瞧你,这就放弃了?” 贾环斜着眼睛看她,道:“你什么意思?” 赢杏儿微微得意的扬起头,嘴角弯起,一双明亮的眼睛简直让人惊艳到炫目,她也学着贾环,微微吊起眼角,斜视着他,道:“我有法子!” 贾环不爱惯她,皱眉道:“有法子就赶紧说,你别忘了,二姐姐可不是外人,那是你大姑子!” “呸!不害臊!” 饶是赢杏儿天性大气,可听闻此言,也登时俏脸刹红,啐了一口。 不过她终究不是普通闺阁中养出来的女子,只一双明亮的眼睛中浮现了层水意,轻轻嗔视了贾环一眼后,便又正色道:“皇伯父欲纳贾家二女为妃,其因无非是为了施恩于贾家,拉拢于贾家,或者再直白一点说,就是为了拢住你。 拢住了你,不敢说立刻让军机阁那三位身怀深厚贾家背景的军机阁臣归心,但至少,他们一定会倾向于皇伯父。 这,就是皇祖父和皇伯父二人的真正目的。” “我知道这些,不就是因为如此,才没法破解吗?” 贾环瞪了赢杏儿一眼,苦恼道。 赢杏儿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啊!环哥儿,你以后不能光顾练武了,也得多琢磨琢磨朝政,不然的话,日后怕是要吃大亏呢。” 贾环闻言后老脸发热,觉得被妹纸鄙视了有些丢人。 不过总算他还有些男人的肚量,便点头应道:“你放心,等咱们成亲了后,每天晚上都好好跟你学习……” “啪!” 赢杏儿闻言脸色滚烫如火,扬手在贾环肩头抽了下,左右转头看了看附近,没发现什么人后,才嗔怒道:“我看你还是不急,都什么时候了,还油嘴滑舌!” 贾环讪笑了两声,态度诚恳老实认错道:“是,主要是看你总占上风,斗不过你,所以才仗着一点卑劣的优势逆袭一次,结果还是被镇压了…… 你说你说,杏儿,二姐姐于我虽不是亲姐姐,但更亲于胞姐,我实不忍心让她在宫里多待片刻。” 赢杏儿闻言白了他一眼,道:“哪有那么玄乎?你放心就是了,我上下都叮嘱过了,绝不会有不开眼的宫女太监敢欺负她。而且都知道她是皇伯父亲自点名要进宫来的,短时间内,巴结都来不及呢,谁敢欺负她?” 贾环闻言松了口气,嘿嘿笑道:“杏儿,我就知道你最好……你再说说看,怎么才能把我二姐接出宫去?” 赢杏儿还没来得及甜蜜,就被他的现实给打败了,又“怒气”的白了他一眼后,看贾环那“怂样”,自己反而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道:“多简单的事,既然皇伯父纳妃的目的只是为了笼络住你,那么你主动去臣服于他,给他个台阶下,让他有隆恩降施于你不就好了?” 贾环闻言,直如醍醐灌顶,“啪”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还不算完,冲上前,一把抱住赢杏儿,而后在她那并未涂脂而浅红的唇上狠狠的亲了口后,转身尥蹶子跑路了…… …… , 正文 三百零一章 我去带二姐回家(三) 丢大人了。 贾环又回来了。 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的赢杏儿,他嘿嘿傻笑了声。 赢杏儿原本一双明亮如骄阳的眼睛,此刻水濛濛的,她看着贾环的眼神有些复杂,似娇羞,似薄怒,似幽怨、似……说不清。 “杏儿……” “干嘛?” “这个……嘿嘿!杏儿?” “到底干嘛?” “这个,迷……迷路了。能送我去大明宫不?我打个的!” “哈哈哈哈……” …… 在古香古色气势恢宏的大明宫内,贾环和赢杏儿并肩而行。 自被一无耻淫。贼非礼后,赢杏儿的脸就一直色若桃花,双眼亦是水亮水亮的。 饶是她天生姿色一般,只算中上,可这幅模样,依旧将贾环惊艳住了。 “杏儿,不是我说嘴,你们宫里宫人的品性实在是不大好,我兜兜转转问了好几个人,居然都不带搭理我的,嘛人啊? 要不是今日有正事办,我非捶死他们不可!敢看不起我?” 贾环只觉得将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一边埋头走路一边抱怨。 赢杏儿瞪了他一眼,嗔道:“就会胡说,哪个宫人敢私自跟外臣说话? 小黄门要是敢,就会被视为不安分的耳目,转头就被打发到不知哪个冷宫里做打扫杂役去了。 要是宫女就更惨了…… 所以,你若是心有慈悲,就别去祸祸人家。” 贾环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赢杏儿何等聪明,听到他猥琐的笑声,俏脸登时又红三分,嗔道:“更不准祸祸我……呸!” “哈哈哈……嗯?草!泥!玛!” 贾环先是大笑了三声,可当他目光扫过大明宫与华清宫的拐角时,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铁青,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三字经后,整个人便化成一道残影,消失在赢杏儿身边。 “赢朗,住手!贾环,别冲动!” 当赢杏儿的目光顺着贾环的眼神看过去,发现她弟弟赢朗和另外两个年轻子弟正堵在那里拽一女子头发,甚至用脚踢人时,登时面色大变,一边呵斥赢朗,一边劝贾环。 可此刻别说是赢杏儿,就是太上皇亲至,怕是都拦不住发疯的贾环。 …… 神京城西,待贤坊,好汉庄。 “你说什么?” 满头大汗,满脸青肿的牛奔怒视着身前的酸文人,咆哮道。 “你急什么?让索兄将话说完不行吗?” 眼角也有些红肿的秦风少有厉色的喝道,而后对一脸焦色的索蓝宇道:“索兄,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索蓝宇捶手叹息道:“我也是和宁国府管家李万机交谈后才知道事情来由,三爷并不想让他二姐入宫当皇妃,所以刚回府,转身又去了皇城,八成是要人去了。” “靠!” 一旁处神经紧绷了半天的牛奔闻言骂了声,大喘气道:“这算个屁的出事了,这也算事儿……我说你们这些文人有病吧,我……” “行了!” 秦风脸色肃然的看着牛奔,沉声斥道:“你懂什么?环哥儿二姐一旦进宫,那就是储秀的身份,是陛下的……谁都能往回要吗?没进宫前还好,婉拒就婉拒了,可现在……谁敢跟皇家毁亲?” 牛奔本来听到秦风的呵斥,八字眉都竖起来了,就要翻脸,可听到后面,眉毛又耷拉下去了,迟疑道:“没……没那么严重吧?以太上皇对环哥儿的宠爱……” 温博也点头附和道:“应该没事吧。” 秦风闻言,恨铁不成钢的怒视二人道:“最近的朝局你们不知道啊?” 牛奔和温博一起眨起了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秦风。 秦风一拍额头,不再理会俩混球,看向索蓝宇,道:“索兄,你的意思是……” 索蓝宇摇头苦笑道:“三爷并不看重于我,苦拦不住,徒之奈何。风哥儿,实不相瞒,我都想请辞了。” “诶……” 秦风连忙摆手劝道:“不至于此,不至于此。索兄,环哥儿身上最可贵之处,不在于他的出身和身份,而是那份重情重义的心。今日是事出有因,索兄当有宽容之心才是。” “这我知道,若非如此,韩家三兄弟也不会对他死心塌地。甚至连堂堂武宗级高手,如今都甘心跟在他身边,听他调遣……” “噗!咳咳咳……” 索蓝宇话未说完,一旁正大口喝酒的温博一口酒水岔进气管,然后歇斯底里的咳嗽起来…… 牛奔和秦风二人都惊诧莫名的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看着索蓝宇道:“你说什么?” 索蓝宇见二人的神色,忽然省悟过来,连忙道:“想来你们还不知道,在江南金陵时,奉圣夫人送与三爷一武宗级高手作为家将,若非如此,扬州之行也不会这般顺利。” “我的天!” 好容易恢复过来的温博,仰天哀叹了声:“命运不公啊!” “命运不公啊!” 绿豆眼儿的牛奔和一表人才的秦风对视了眼,异口同声的哀叹道。 那可是武宗啊!! 别的不说,就说秦风父亲武威侯秦梁,在其麾下黄沙军团二十万铁血战卒中,尽管高手辈出,就连七品以上的大高手都有一些,甚至秦梁本身就是一位九品大高手。 可是,二十万精锐武卒中,却无一人是武宗。 由此而知,武宗级高手有多珍奇。 当然,别说二十万级大军团作战,就是上万披甲战卒对阵作战时,单独一个武宗都没什么太大作用。 但当以一个武宗为战阵尖峰时,这世上就再不会有破不开的敌阵。 再坚硬的盾牌,也挡不住武宗级高手挥矛一掷之力。 而有一武宗作为贴身侍卫,这世上怕是再没谁能用刺杀手段奈何得了贾环了。 索蓝宇自然明白这个意义,所以他理解秦风等人的失态。 可是…… “风哥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必须要有一人赶紧入宫,在三爷去龙首宫前告诉他,让他直接去大明宫求旨降恩。” 索蓝宇微微焦急道。 “这是为什么?环哥儿和当今陛下又没什么交情,和太上皇才是好交情。” 牛奔不解的问道。 索蓝宇闻言心中苦笑了声,这就是差别,也只有这些武勋子弟,敢和两代人皇谈交情…… 他摇摇头道:“别的事太上皇都可干预,但当今储秀,事关陛下根本威严,太上皇绝不会插手。三爷若去相求,怕是连太上皇的面都见不到。而且,还会因此深恶于陛下。此等心怨一旦缔结,后患无穷。” 秦风三人闻言,面色陡然凛冽。 “走,我们一起去。” 牛奔一边沉声说,一边招了招手,示意远处的亲兵将他准备好的干净换洗衣服拿来。 温博亦是如此。 索蓝宇却摆手相拦,道:“不可去太多人,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子弟。否则的话,就会给人留下胁迫凌上的话柄。那样一来,不仅是三爷,怕是连你们都要搭进去。慎重,一定要慎重。” 此言一出,牛奔瞪着一双绿豆眼怒视着索蓝宇,可总归只是怒视。 温博脾气更加火爆,今日他和镇海侯李翰之子李武对阵,被那孙子层出不穷的猥琐招式打的困手困脚,虽然在他最终发飙狂攻下李武投降认输了,可一肚子的怒火却没有发泄出来。 此刻见一“酸秀才”又是想“背主”而去,又是三番两次的阻拦于他们,尤其是贾环此刻身处“险境”之时,温博满腔怒火登时爆发,一步向前,挥拳劈头盖脸就朝索蓝宇头上砸去。 管他能不能打死,先砸翻了这恼人的贼厮鸟再说。 好在,秦风早一步看出了温博不对劲,提前迈出一步,挡在了索蓝宇身前。 不然的话,温博这一记奔雷拳下去,索蓝宇的脑瓜可能都要碎成稀巴烂…… “秦风,你敢挡我!!” 温博有些疯魔了,猩红着双眼看着秦风,咆哮道:“你怕牵连你家,你就滚开,我和奔哥儿不怕!” 得!牛奔本来还残存一点理智,被这话一激也给激没了,八字眉吊起,绿豆眼里也开始冒起凶光来。 “你放什么屁?” 原本极为注重自身风度的秦风差点没被这混账话给气炸了,要不是时间不允许,他真想撂开膀子和这俩孙子好好干一架。 可是现在…… 秦风强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虽然脸色都气的有些发黄,可还是沉下气来,道:“我说不去了吗?” “那你在这里废什么话?” 牛奔眼神清冷的看着秦风,沉声道。 秦风拳头攥紧了松开,松开又攥紧,他心里打定主意,事后一定要和这两个王八羔子见个高低…… 深吸一口气,秦风道:“索兄说的没错,我们不能都进宫,去可以,但你们两个得在皇城外等着,我一个人入宫去寻环……” “你算老几?!” 温博梗着脖颈,面红耳赤的冲着秦风吼道。 这种讲义气的事,热血如斯的他们怎么肯让给别人…… 秦风也压制不住怒火了,吼道:“你他娘的抢什么?去,你去!到时候你自己陷进去不说,连环哥儿都要跟着陷进去!胁迫凌逼君上之罪,总有抄家灭族的时候!” “我和你……” 温博一双黑粗的扫把眉都快瞪上天了,拳头握紧,就要冲上去干秦风,却被牛奔拉住了:“别争了,风哥儿说的对,我们别害了环哥儿,走吧,不啰嗦了。” “你等着!” 温博这鸟人,打死不认输,都这份儿上了,还不忘威胁秦风一把。 秦风鼻子差点气歪了:“等着,等事了了,我绝不与你个二货罢休!” …… , 正文 三百零二章 我去带二姐回家(四) “别打了,环哥儿,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赢杏儿拉不住发疯状态中的贾环,看着奄奄一息的赢朗等人,她焦急的喊道。 至于附近的大内侍卫,都不过是普通士卒,哪里拦得住五品高手贾环。 **************可能正往这里赶来,但还需要时间。 然而这段时间内,赢朗等人怕是能死八回了。 “噗……” 如同踢在一块死猪肉上一般,赢朗被踢的飞了起来,整个人其实已经昏迷过去了,可半空中还是痛的扭曲了脸。 “环哥儿,别打了,别打了!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 赢杏儿声音里甚至都带有哭腔了,可是,贾环哪里又肯听。 赢杏儿见她的话实在没用,转头四顾,终于看到了那个趴在地上不动的女孩子,贾迎春。 她连忙走过去,翻过贾迎春,将她抱在怀里,不过,当她看到贾迎春的脸时,顿时一个激灵。 三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血迹淋淋。 这…… 这…… “啊!” “啊!!” “啊!!!!” “杀!!!!” 当赢杏儿将昏迷的贾迎春翻过来,露出脸上恐怖的伤疤,当她懵在当场,不知所措,当贾环抽出时间回头一顾,看到贾迎春脸上血淋淋的伤口时,他才真正彻底的疯狂了。 目眶欲裂。 他仰天长啸,身上的劲力迸发,竟将上身袍服挣的四分五裂片片飞出。 头上紫金冠更是凌空而起,不知飞往了何处。 吼罢,他整个人便化为了一道锐利无匹、杀意盎然的尖刀,冲向了地上的数位龙子龙孙们。 不死不休! 誓死方休! “啪!” “噗!” 在贾环饱含全身劲道的拳砸在赢朗的太阳穴前,一道灰色身影拦在了他身前,而后,贾环便如同破布袋一样倒飞出去。 鲜血凌空,化为赤带。 竟有些凄美之感…… “环哥儿!” 赢杏儿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何事,原本见贾环冲向赢朗等人,心里哀叹赢朗等人必然难以幸免,可贾环就此怕也是要糟…… 可谁想,风云转变间,贾环竟被人打成重伤,倒飞回来,摔在了地上,一时间甚至都起不来身了。 赢杏儿惊呼一声后,将贾迎春放在地上,飞快的跑到贾环跟前,将想强行挣扎起身,却不停吐血的贾环抱住,哭道:“环哥儿,环哥儿,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贾环没有答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一个驼背灰衣老人。 忠顺三蒙,老蒙最强。 忠顺王府的三大七品以上的大高手,最差的七品高手蒙战已经在之前被董明月干掉了。 而眼前之人,则是三蒙中最强的老蒙,蒙战的父亲,蒙石。 以方才那一击的速度和力道来看,他应该是九品高手。 蒙石一击之后,并未收手,而是一步步朝贾环走来。 看他死灰色冰冷无情的眼神,不难看出其中的杀意。 “蒙石,你想干什么?还不退下?!” 赢杏儿自然也能看出他的意图,脸色苍白的厉声呵斥道。 “呵呵,都道女生外向,你这还没嫁出去,就开始向着外人了。只是你弟弟方才也差点被人杀了,为何刚才没见你这般威风,你就是这样做姐姐的?” 一道很和煦温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赢杏儿猛然回头,不是她父王赢遈又是何人? “父王,是赢朗先打伤……” “好了。” 忠顺亲王显然不愿听这些解释的话,他目光寡淡的看了眼赢杏儿,道:“你自离去便是,这里没你什么事。” 赢杏儿闻言大惊,但她的第一个动作却是将贾环紧紧的呵护在身后,而后才看着赢遈道:“父王,你想做什么?这里是宫里。” 赢遈闻言,脸上怒气一闪而逝,却不再理会赢杏儿,而是将目光看向后面的蒙石。 蒙石看到赢遈的目光后,垂下眼帘,顿住脚步再次向贾环方向迈去。 至于一个连武功都不会女子,又岂能拦得住他? 战儿,为父今日替你报仇! “呵呵,杏儿,不要哭了,扶我起来。我贾家男儿,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贾环紧皱着眉头,哀伤的看了眼附近倒地昏迷的贾迎春后,对大哭不止的赢杏儿说道。 赢杏儿再大气,再明睿,可此刻也只是一个饱受惊怕的弱女孩儿,哪里肯做这样的事,只是死死的用身子拦在贾环身前,半步不让。 蒙石嘴角闪过一抹残忍的冷笑,随即,人便消失在了赢杏儿的眼前。 “不要!!” …… “你也来了?” 大明宫前,牛继宗眉尖轻挑,看向温严正道。 温严正皱眉看着牛继宗身后的一大群人,理国公府现袭一等子柳芳、修国公府现袭一等子侯孝康、平原侯府现袭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府现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襄阳侯府现袭二等男戚建辉,以及定军伯府现袭二等男韩德功。 这些武勋亲贵倒也罢了,可后面居然还有十数个将军甚至是校尉。 无不是手握军中实权的悍将…… 温严正看着牛继宗的眼神有些责备,道:“你搞这么大的阵势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牛继宗冷笑一声,道:“没什么,就是听说皇太后千秋快到了,连忠顺亲王都带着老蒙进宫献礼了,里面闹的热闹的很,我等将门岂能不献点忠孝之心?” 温严正闻言,面色一变,神色肃穆的看着牛继宗道:“你说什么?” 牛继宗哼了声,面色铁青道:“偌大个皇城,谁还能瞒得住消息?赶紧进宫吧,不然怕是晚了……” “哒哒!”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能在皇城内纵马而行的,并不多。 众人回头望去,竟是牛奔等人。 牛继宗现在却是连收拾他的功夫都没了,一行人匆匆进入大明宫。 …… “咻!” 就在老蒙诡异的绕过赢杏儿,要将贾环毙于掌下时,一道厉啸声极速靠近。 逼得他不得不先撤身回守,击落飞箭。 不过,箭矢中蕴含的劲道,却令蒙石面色陡变。 他感受到了同一等级的力道,甚至,还要隐隐强出一线来。 “梁公公,呜呜,你快来啊,他……他们要杀贾环!” 赢杏儿无比惊悸的哭喊道。 远处,身着大红蟒袍的梁九功,手握一雕漆大弓,缓慢走来。 在他身后有些远处,一架明黄龙撵亦是缓缓驰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大内侍卫…… “梁公公,你这是何意?” 忠顺王见事不可为,面色青气一闪而逝,寒声看着梁九功道:“此子虽是荣国子孙,可他竟然猖獗到敢在皇宫大内里行凶,虐杀皇孙。此等丧心病狂,无法无天的混账,难道还杀不得?” 梁九功先是看了眼奄奄一息、吐血不止的贾环,白眉皱了皱,看向蒙石的目光凌厉起来,而后才微微摇头,道:“王爷,这是太上皇的旨意。” 赢遈闻言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恨恨之色,而后不再理会梁九功,远远的朝前面的龙撵迎去。 赢遈离开后,梁九功走到贾环跟前,伸手搭在他腕上,过了会儿后,才又叹息了声,眼中闪过一抹惋惜,看着贾环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就算受了委屈,也可去龙首宫里找太上皇做主。何必要……” 贾环此刻体内一股阴森的暗劲乱蹿,犹如一把冰冷却锋利的小刀在一寸寸割肉,他勉力维持,也只能将将抬起头来。 却没有看向梁九功,而是看向了附近地上的贾迎春。 看着她面上触目惊心的血痕,贾环凄然一笑,却潸然泪下…… “唉!” 梁九功见状,再次一叹。 龙撵赶来,但从龙撵上先走下来的,居然是隆正…… 而后,隆正又弯腰躬身,亲自将里头的赢玄搀扶下龙撵。 最后下来的,是驭马驾车的少年…… 两代人皇下车后,一直跟着龙撵走来的赢遈方才青红着面色走来。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帝王和亲王之间的差距所在。 作为太上皇的最爱爱子,他居然只能跟在龙撵屁股后面吃灰,何等的屈辱啊! 不过,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上位的决心! 赢遈看向隆正帝的眼神中一片阴毒…… 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的心情。 都不是蠢人,就算没人禀报,可看着这局面,猜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偌大一个场地上,只有赢杏儿的哭泣声。 “啪、啪、啪……” 一阵脚步声从宫门方向传来,众人望去,眉头不由纷纷皱起。 看着来人,忠顺亲王赢遈的面色有些忌惮起来。 连隆正帝的面色都有些不自然。 而站在隆正身后的少年,则是微微皱起了细眉…… 唯有赢玄,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臣等参见太上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牛继宗等一大群人走到跟前后,只来得及扫了眼被赢杏儿搀扶住的贾环,众人面色纷纷一变,而后跪地参见两位至尊。 “平身吧。” 赢玄淡淡的回道。 “谢陛下。” 牛继宗等人随即起身,不过,却没有人开口说话,没人说来意,也没人问发生了何事。 只是沉寂。 可是这么一大片人的沉寂,却又让许多人的面色不自然起来。 …… , 正文 三百零三章 姐姐,回家(完) 僵局是贾环打破的。 他勉力挣开了赢杏儿的搀扶,独自站起来,虽摇摇欲坠,可终究还是站住了。 而后,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贾迎春。 众人就静静的沉默的看着他走完那一段并不遥远,但对贾环来说很遥远的路程。 而后,又见贾环挣扎着,用尽所有的气力,将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女子抱起。 他又吐了好多血…… 一步,一步,踩着血印,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太上皇和隆正帝跟前,跪地,叩首:“求……求陛下……隆恩,准……准许臣,带……姐姐……回家,回家……” 体内的剧痛,让贾环头上的汗水不断渗出,即使在寒冬雪日,却仿若身在酷暑中一般,汗水汇聚在他的脸上,鼻尖,而后混杂着口中的血,低落在地。 赢玄听了贾环的话后,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了身边的隆正帝。 隆正帝此刻当真是无比尴尬,心中的羞怒几乎快将他逼疯了。 尤其是在牛继宗等一干勋贵重臣的注视下,他似乎成了强抢民女的恶霸了。 可他当初不过是派苏培盛去贾府露了个模棱两可的口风,若是对方婉拒,他也不会强求。 是贾府中人巴巴儿的迫不及待将人送进宫来,如今却让他背负这种骂名! 可饶是他心里羞愤暗恼不已,可此刻却依旧不能不答话,因为上至太上皇,下至数十勋贵重臣都在等他的回应。 咬紧牙关,铁青着脸色,隆正帝沉声道:“朕意,原本是要加恩于你贾家。却不想,好心办了差事……既然你如此不愿,朕……准你二姐出宫。” 贾环此刻几欲昏厥过去,可他却知道,还不能昏,有些话不能说,但有些话不说出来,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 他抱着贾迎春,浑身汗水已然湿透,却还是勉力磕了个头,气息暗弱道:“臣谢……谢陛下隆恩。此事,此事皆乃……臣,管束族人不力,贾……贾家,本已出了个……贵妃,沐浴皇恩甚重,他们却……却还贪心不足,才造成今日之祸。陛下隆恩,臣谨记在心,日……日后,必然以死报效。” 所有人都傻眼儿了,包括隆正帝本人。 他原本以为,好好的事弄到了这个地步,必然成了不死不休的死结。 贾环隐隐所聚集的庞大的军事集团,日后纵然不与他这个皇帝敌对,也必然对他敬而远之,相敬如冰。 唯一让他心安的是,忠顺亲王那边更不可能得到贾环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间,贾环居然服软了…… 这…… 忠顺亲王闻言,一双细眼都发红了。 今日他进宫本是意外,可既然看到了贾环在狂打他儿子,他便打算顺势除掉他。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贾环保持中立时,赢遈还能暂且容忍于他,只要贾环两不相帮就好。 可是自隆正帝纳贾家二女为妃的消息传开后,赢遈便知道,贾家必然难以保证中立了。 原因很简单,这是太上皇的意思。 既然如此,赢遈如何还能在容的下贾环? 他要起事,靠的并不是军队,而是文臣的支持,以及太上皇的默许。 只要太上皇能默许,那么他这个“最出色”的儿子,大秦“贤王”,就一定能上位。 他也不担心军队会干扰,原因同样简单,因为有太上皇在,军队就绝不会乱。 所以,赢遈并不怕贾环。 这也是他敢让蒙石出手的原因所在。 就算除不掉贾环,可只要能离间贾环与隆正的关系,也成。 事态的发展也都还不错。 眼看隆正帝上不得下不来,丢人现眼到了极致,谁曾想,这个时候,贾环居然会给他解围。 看着隆正帝铁青的脸忽然变得发红甚至激动到颤抖,赢遈直觉得肺要炸开了。 而牛继宗等人也有些奇怪的看着贾环,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在他们眼里,贾环纵然不是什么少年老成的奇才,可也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傻子,最重要的是,他绝不是软蛋…… 只是,隆正帝虽然激动的难以自已,一旁的太上皇赢玄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而隆正帝身后站着的那位少年,看向贾环的细眸中的光泽,却有些闪烁不定…… 贾环极为吃力的,缓缓的将贾迎春抱起,摇摇欲坠间,对太上皇道:“太上皇,小子告退了。” 赢玄眼睛轻眯,微微颔首。 贾环又对梁九功强笑道:“公公今日救命之恩,环,必铭记于心。” 梁九功皱眉叹息道:“快回去吧。” 贾环点点头,颤巍巍的转过身,目光落在了赢杏儿脸上,看着她那一双黯淡了许多的流泪的眼,轻声道:“谢谢你,等过了孝期,我就娶你。” 赢杏儿闻言后,原本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陡然又明亮了起来。 对面的赢遈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倒是一直无动于衷的赢玄,又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终于,终于说完该说的话了。 暗地松了口气后,贾环便只觉得天地都开始转动起来,他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高高扬起头,紧紧抱住怀里的贾迎春,嘶声呐喊道:“姐姐,回家!” 而后,轰然倒地。 “环哥儿!” 牛继宗一个箭步上前,在贾环倒地前抱住了他。 抱住贾环后,他摸了摸贾环的脉搏,脸色陡然一片铁青。 倒是之前一直昏迷的贾迎春的眼睛动了起来,睫毛也在翻动,看样子快要醒来了。 只看她的气息,牛继宗都能确定,她脸上的伤疤看起来虽然有些吓人,可内里其实没什么问题,并无大碍。 可贾环就不同了。 若无妥善救治,哪怕能保住性命,怕是武道根基也要损坏。 念及此,他转头看向忠顺王一眼,眼中满是肃杀,而后对隆正帝道:“求陛下赐与宫车一辆,贾环的身体经不起马上颠簸。” 这大概是牛继宗第一次因私事相求于隆正帝。 说来好笑,身为堂堂至尊,隆正帝居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连忙回头吩咐道:“去,调一辆车来,好生送贾环回府。另外,再让太医院派两位医术高明的太医去贾家,好生为贾环诊治,咳咳……” 就在隆正帝自己惊醒,觉得都有些过了,失了帝王体面时,牛继宗忽然沉声高喊道: “谢陛下隆恩!” “谢陛下隆恩!!” 紧跟着,柳芳、侯孝康、蒋子宁、谢鲸、戚建辉、韩德功并十数将军校尉,同时高声喊道。 隆正帝闻言,先是茫然一怔,随即就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他期盼这一日,已经不知多少年了。 可是之前,他千求万盼,不管怎样明里暗里拉拢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今日居然就这般实现了。 这如何不让他心中狂喜莫名。 尽管,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 可是隆正有信心,只要走出这一步,未来,一定是他的,一定! 赢玄面色淡淡的看着这一切,谁都不知这位人间至尊在想什么,只在最后,他对梁九功说了句:“去将朕书房里放着的那株老参,给贾环送去。” 说罢,便在众人的恭送中,负手离去了。 赢玄离去后,牛继宗将贾环并他怀里的贾迎春一起抱上了苏培盛送来的宫车里,而后跟隆正帝告辞后,一大群勋贵重将,呼啦啦的离开了。 一众武将看都未看大秦朝堂上,文官口中人人称赞的国朝贤王赢遈一眼。 曲终人散,赢遈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儿子和侄子,再看看满地狼藉。 他猛然拽下腰间悬挂的玉佩,狠狠的掼在了地上,摔成了稀巴烂…… …… 出了皇城后,牛继宗在温严正的提醒下,遣散了他召集来的众“党羽”,让他们都回各自的衙门营地办差去吧。 只他和柳芳并韩德功三人并牛奔、温博和秦风和韩家三兄弟,一个九人,护持着马车往回走。 温严正等人则先各回衙门军营,老是聚集在一起,着实不像,容易犯忌讳。 况且贾环如今还是昏迷状态,人去多了只能添乱…… “牛叔叔。” 牛奔不敢上前,秦风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唤了声脸上煞气惊人的牛继宗。 “什么事?” 牛继宗见是秦风,他先冷冷的瞥了眼后面的“怂货”,而后冷声道。 不提后面被这一眼吓的差点从马上掉下去的牛奔,连秦风心里都发寒。 不是他没出息,而是牛继宗身上的气势不是因为官爵产生的,而是由当年在九边沙场上厮杀,用血气和人头堆积出来的。 他和牛奔虽然在神京城内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了,可哪里又能经受的住这等煞气? 秦风干笑了声,道:“小侄见马车的行进方向好像不是回贾府……” 牛继宗道:“先回我家。” 秦风咳嗽了声,道:“按理说是应该先回牛叔叔家,以便牛叔叔好照顾,不过……” “有话快说,磨叽什么?” 牛继宗厉声喝道。 秦风在二代中算是难得出众的人物了,可在牛老虎的一声厉喝中,还是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连忙道:“是这样的,环哥儿从扬州回来时,带回了一个武宗,环哥儿受的又是内伤。所以小侄就想,是不是请那武宗好好诊治一番,会更好?” …… , 正文 三百零四章 教诲 (一) 江南与秦关相距太远,除非有一套专门的情报系统,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将消息呈报,否则的话,关中大地想要得知江南所发生的事,需要一段并不短的时间。 黑冰台自然有属于他们的路子,但黑冰台呈上来的信儿,拢在了太上皇的手里。 至于扬州大营方东成派出的传信兵,可能迷路了…… 反倒是扬州知府郭志荣派人呈上来林如海捐馆扬州城的报丧折子,先一步到了。 但朝臣们也只知道,巡盐御史林如海死了,八大盐之一的周汝南死了,还有明教和白莲教遭受重创了。 只是具体怎么回事,就不大清楚了。 郭志荣巴不得能用春秋笔法将扬州之事糊弄过去,哪里会讲的太清楚。 所以,牛继宗在听到秦风之言后,猛然倒吸了口冷气,眼神震惊。 武宗!! 作为一名八品大高手,再无人比他更清楚,想要出一个武宗条件有多么苛刻艰难了。 这不只是需要银财和毅力就能办到的,更多的,反而是看天赋…… 不过此时不是详问的时候,他只点了点头,而后沉声向车队命令道:“转向宁国府。” …… 车厢内,除却昏迷不醒的贾环姐弟外,还有两个身着宫妆的宫女,小心守护在旁边。 两位相貌极为标志的宫女,看着车内人事不知的二人,眼中神色极为复杂。 更多的是想不通,想不通这世上为何还会有人拒绝当皇妃。 每一个宫女的终极目标,其实都是能成为一皇妃即可。 至于皇后之位和皇贵妃之位,她们想都没想过。 那不是只要有姿色就能办到的事,千百年来也只有一个杨贵妃,而杨贵妃家中也有一个当宰相的哥哥杨国忠。 她们没有这样的出身,更没有杨贵妃能流传千古的姿色,不然的话,她们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的被送人…… 所以,她们曾经的终极梦想,只是能为成皇妃就好。 可她们万万想不到,她们做梦都做不出的好事,居然还会有人拼死抗拒…… 唉!不公的命运啊! 不过,看到贾迎春脸上的伤疤时,两人又嫉妒不起来了。 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在很多女子看来,其实就是容貌。 有一个好颜色、好相貌,很多时候,就意味着能有一个好命运。 而破相,破掉的不止是相貌,那还意味着没了福气,是薄命人。 这样的人,又怎能得来好命运? 唉! 这弄人的造化啊! 看着眉眼可亲的贾迎春脸上的伤口,两位宫女心中不由一叹,既叹迎春,也叹她们自己。 只一转眼,她们就从那深不见人的宫里出来了。 可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 牛继宗看的没错,贾迎春本身其实也就脸上的伤看着可怖,内里并无受创。 她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惊惧,恐怖所致。 一个几乎从未出过闺阁的柔弱女子,匆匆被家人送入这九重深宫内,放眼望去,连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宫里的宫人们虽然没有刁难她,可她周遭的秀女们,看向她的眼神却没有一丝善意。 嫉妒,嫉恨,嫉怨。 大家无声却又默契的将她这个脱离了“大众阶级”的****运女子排挤在圈子外。 没人愿意同她说话,而在她们的聊天中,又充满了阴阳怪气的风言风语。 她本就已仓皇难安,孤苦无依,度日如年了。 可谁知,更大的灾祸竟又从天而降。 几个她都不认识的男子,将她拦住,问她是不是贾环的姐姐。 她原以为这些人是贾环的熟人,便含笑点头应下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如同噩梦一般…… 辱骂,推搡,殴打…… 直到最后,有人用他长着长长指甲的手,从她脸上扇过…… 当她看到自己脸上低落的血后,再也承受不住惊惧,昏了过去。 只是,在昏迷前,她似乎听到了……环弟的声音。 环弟,环弟…… 你在哪儿啊? 快回来吧。 “环弟……” “环弟……” 剧烈颤抖的睫毛终于睁开,贾迎春喊出声来。 …… “赢历,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龙首宫,暖心阁内,赢玄依旧负手而立,看着宫殿墙壁上悬挂的大秦周天寰宇图,淡淡的问道。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二人,除了影子一般的梁九功外,就是今日那位赶车的少年。 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他就是隆正帝第四子,也是太上皇最看重的孙辈第一人。 虽还未得东宫太子之名,但却已经入住紧挨着大明宫紫宸书房,也就是御书房的景阳宫内,有了太子之实。 他拥有赢秦皇族特有的面貌,细眉细眼,隆鼻薄唇,近女相,不过皇族称之为福相。 赢历年纪虽轻,但气度极为沉稳,听了太上皇的问话后,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想了想,才答道:“回皇祖父的话,孙儿……看不透。” “哦?看不透?” 赢玄轻轻挑了挑眉尖,道:“此言怎讲?” 赢历微微皱起细眉,朗声道:“贾环……着实复杂难懂。他今日此举,说是鲁莽冲动亦不为过。因为不论赢朗他们所行是不是有大错,他们都是皇族子弟。他竟然敢下死手…… 这般不计后果的行为,着实令人轻视。 可是,到了最后,他竟然会向我父皇请罪,还…… 看起来,又像是一深思熟虑之辈,城府不浅。 所以,孙儿竟看不透他到底是何种人。 还请皇祖父指点。” 赢玄闻言,淡淡一笑,却不置可否,没有回答他的求教,而是继续问道:“那你怎么看牛继宗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 赢历闻言,心中一震,这个问题,绝对非同小可。 没错,他的确是太上皇心中的孙辈第一人,可他却还不是东宫太子。 而且,就算成了太子,甚至是成了皇帝,那又如何? 看看他父皇隆正帝吧,登基已然十七年,可哪一日不是活的战战兢兢,憋屈无比? 为何? 就因为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清瘦的老人。 他一日没有彻底放权,隆正帝就只能活在憋屈和随时被废的胆战心惊中。 皇帝尚且如此,何况他还只是一个皇孙? 太上皇难道还少了皇孙不成? 所以,赢历明白,他每时每刻的所作所为,其实都在他这位皇祖父的考察中。 而眼下这个问题,尤为关键,因为这涉及到军队集团,甚至涉及到国本。 牛继宗等人代表的不止是他们这几十号人这么简单,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大秦的百万大军,是大秦军方真正的实力所在,精锐所在,元气所在。 对于他们,太上皇从来都是乾坤独断的,从未问过他人的意见。 这也是太上皇主宰大秦亿兆黎庶生民生死的底气所在。 今日太上皇能够问赢历这个问题,不禁让赢历心中又是惊喜,又是紧张。 惊喜的是,他终于迈出这一步了,甚至比他父皇还要更近一步。 紧张的是,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但,他却又不能不赶紧回答,因为问话的人,是太上皇。 “回皇祖父的话,孙儿心中,其实对他们是有些意见的。” 这就是赢历的聪明之处,他深知对面站着的人是何等人物,执掌乾坤一甲子,什么样的英雄人物没见过? 在他跟前,任何耍小聪明的心思都是自取其辱之举。 所以,尽管赢历自忖城府了得,可在他这位皇祖父面前,他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将心里话说出,当然,说归说,但说话的方式还是有讲究的。 见赢玄没有表什么态度,赢历就继续道:“孙儿能体谅他们关心荣国公后人的心,也欣赏他们的忠义之举,但是,朝廷自有法度,皇家更有威严。他们私自聚众,以势相迫,实在是……当然,孙儿明白,他们相迫的是十四叔,并非是皇祖父和父皇。可……” “那如果你是朕,你想怎么办?” 赢玄目光依旧平淡,语气也波澜不惊的问道。 赢历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不过他却没有跪地请罪,说什么万万不敢的话,这不仅显得他太虚伪,也会让太上皇看轻了去。 赢历脑筋急转,想了小片刻后,咬牙道:“若孙儿拥有太上皇的崇高威望,自然会无视他们的举动。因为他们不敢怎样翻浪,都不敢违逆太上皇。” “对了!” 赢玄的语气终于发生了变化,他哼了声后,皓首微扬,沉声道:“因为朕有足够的威望,所以朕不像你那没出息的父皇和十四叔,会忌惮他们。 朕尚未弱冠,便于马上征伐天下,追南逐北,百战百胜。 大秦百万军中,战将千员,谁敢违逆朕?谁敢心存不敬? 所以,朕才不会没出息的忌惮自己的武将。” 赢历闻言,面上一阵尴尬的青红变幻,隆正毕竟是他父皇,被赢玄这般“糟蹋”,他心里着实不舒服。 忍了半天后,他还是咬了咬牙,道:“皇祖父,可天下只有一个皇祖父,皇祖父之功绩,可称千古一帝,父皇……后人又如何能及皇祖父?” “赢历啊……” 赢玄转过身来,正视着这位让他最满意的皇孙,教诲道:“你命格贵重,资质甚佳,心智亦是远超同龄人。 但你要记住,你可以敬仰朕,也可以学习朕的丰功伟业,但不要畏惧这些,更不要单纯的去模仿。 朝里的大臣们,十之八.九都在夸赞你十四叔,说他是贤王,说他最肖朕。 而你十四叔呢,也是在处处模仿朕,模仿到了连他自己原有的优点都失去的程度,偏又只模仿了个四不像,徒惹人笑。 所以,朕希望,你不要走他的老路。 因为,模仿不仅模仿不到精髓,更会永远无法超越!” , 正文 三百零五章 教诲(二) 赢历听到太上皇的话,心中陡然涌现出一股狂喜。 这是太上皇第一次在他跟前,公然否定忠顺亲王赢遈。 也就是说,如今在朝中势力雄厚到令隆正帝坐卧不宁的大秦贤王,在太上皇心中,其实已经出局了。 他现在蹦的越欢实,日后也就栽的越狠。 不过,赢历还是用他深沉的城府,将这股狂喜容纳,他沉声道:“孙儿谨记皇祖父教诲,以皇祖父的丰功伟业为学习的榜样,但绝不能单纯的去模仿。因为,这世间只有一个圣祖皇帝。” 赢玄赞许的点点头,一旁处的梁九功也无声的笑着颔首。 赢玄再问:“你可知如何去做了?” 赢历闻言一怔,他刚不是说了吗,要学习太上皇的丰功伟绩,还做什么? 可这话不能放在台面上,赢历想了想,道:“孙儿,要先做好学问,练好武道……” 朝堂政事连他做皇帝的老子都插不上手,他自然没可能去做。 所以,他只能先以学业武道为本。 赢玄淡淡一笑,道:“你可知朕当年是怎样做的?” 赢历闻言再次一怔,摇头道:“皇祖父在孙儿这个年纪,已经征战疆场了,孙儿……” 赢玄目光从赢历身上移开,远眺宫外,看着被晶莹白雪覆盖下的峥嵘飞檐,叹息了声,道:“朕当年懂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结好贾代善。” …… 宁国府里已然乱成一锅粥了。 当昏迷不醒的贾环和醒来后如同痴傻了般,死死抓住贾环的手不放的贾迎春被送入府后。 一片兵荒马乱。 尤氏和秦氏自然哭成了泪人,匆匆赶来的赵姨娘、小鹊还有小吉祥,更是哭声连天。 白荷更是不住的颤栗着身躯,一双足可媚惑众生的眼睛中,满是痛苦和心碎。 “环哥儿啊,你这个蛆心的孽障,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她亲哥哥都不管,用的着你来操这个心哪? 你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还怎么活啊? 你这个没造化的种子,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折腾! 娘……娘的熊儿啊……” 赵姨娘来之后,一把推开了贾环身边的贾迎春,抓住贾环的手就开始嚎。 她原本只不过是贾政的小妾,上不了什么台面。 可她又是贾环的生母,这个身份,连牛继宗和柳芳等人都不好怎么劝。 还好,没多久,贾母等人的车架便进了宁国府,在宁安堂前下了车。 贾母在王熙凤和鸳鸯的搀扶下下了车,而薛姨妈则在李纨和薛宝钗的搀扶下走下来。 身后还跟有一大群丫鬟婆子。 当然,这些丫鬟婆子们只能在宁安堂外侍立着。 贾母进屋后,牛继宗等人连忙上前见礼,简单说了两句后,贾母的眉头皱起,跨进堂内。 “环儿啊,你这个上不了高台的……” “赵氏,你给我闭嘴!” 看到眼泪鼻涕流成一团的赵姨娘在那里哭嚎不止,还说的那般难听,贾母险些没气晕过去,拄着拐杖厉喝道。 “嘎!” 赵姨娘的哭声顿时止住了,一旁陪哭的小吉祥一时没止住,又嚎了两声后,才在贾母刀子似的眼神下嘎巴住了嘴,毛毛虫眉挤在一起,满是委屈和伤心。 “环哥儿受了伤,不赶紧打发人去请太医诊治,你们嚎的哪门子的鬼?再嚎就给我滚出去!” 贾母指着赵姨娘一顿臭骂后,又对身后的牛继宗和柳芳道:“劳烦两位了,可去请了太医来?” 牛继宗拱手道:“老夫人,陛下派的两位太医就在门外,不过,环哥儿府上自有高人,比太医更胜一筹,还是请他先看过吧。” 贾母闻言不解道:“何人竟比太医更强?” 牛继宗道:“据说是奉圣夫人送给环哥儿的,是一个武宗。” 贾母闻言,眼中瞳孔猛然收缩,而后缓缓点点头,道:“那就快请人家来看吧。” 话刚落地,门口一阵脚步传来,韩家三兄弟簇拥着一身粗布衣裳的乌远走了进来。 乌远没有理会众人,甚至连见到贾母都没有行礼。 他径直走向贾环,右手搭上贾环的脖颈处,简单的听了听,眉头便紧紧皱起。 没有多言,他将贾环扛起就走,没有理会众人的目瞪口呆,只是对韩家三兄弟道:“替我守好门,我替他疗伤。” 众人碍于其武宗的身份,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扛着贾环出门而去。 牛奔、温博和秦风三人则紧跟着韩家三兄弟身后,一同去了。 贾母毕竟老练,尽管心神不宁,可还是回过头来,对牛继宗和柳芳道:“二位去前堂喝茶吧,环哥儿他爹……他二叔也快赶来了。” 牛继宗等人放心不下贾环,不愿就此离去,只能点头道:“劳烦老夫人了。” 贾母叹息了声,摇摇头,道:“环哥儿在外面,一直都由你们几位荣国故旧扶持相助,老身还未谢过你们哪……唉,今日不是说话的时候。凤哥儿,去领两位叔伯去前头喝茶。” 贾母环视一周,却心寒不已,偌大个贾家,贾环一旦出事,连个出面应承的男丁都没有。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儿,让王熙凤先去应付。 等外人尽去后,众人似乎才想起来,被抬回来的,不只有一个贾环,还有一个贾迎春。 看着贾迎春脸上的骇人伤口,内眷们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可是,此刻却没有人前来安慰她一句,关心她一句。 因为在她们心中,恨不得此刻人事不知的人是她。 这一刻,木然站在那里的贾迎春心中无比的孤寒,更是无比的痛苦。 她也宁愿受伤的那人是她,而不是她的环弟。 她甚至后悔为何没有早早的死去,这样的话,她的环弟就不会为了她伤成这般……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空白一片,只有一张笑的极为灿烂的小黑脸。 小黑脸上张开一张口,露出一口白牙,一遍又一遍的开心的唱道: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若要盼的哟,姐姐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 听了太上皇的话后,赢历有些凌乱感。 什么? 和一臣子成为朋友? 皇帝不该都是孤家寡人,所以才会称孤道寡吗? “呵呵,这是奉圣夫人教导于朕的。” 谈到奉圣夫人,赢玄的眼神又微微深邃起来,道:“那个时候,朕的皇父还在,正与贾演和贾源一起,率领大秦铁骑,追亡逐北,驱逐鞑虏,努力恢复大秦的万里河山。 那个时候,真是惨烈啊。 几乎每一战,父皇和荣宁二公都要冲锋在前,随时都有驾崩于阵前的可能。 因此,每次出征前,他都将遗诏留在宫里。 那时朕虽为太子,但其实并不稳当。 裕亲王是朕的兄长,虽然他母妃乃是胡人,但他勇武过人,又颇有战功,并不将朕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更兼朕的那几位皇叔,没一个是安分的。 那时,连朕的一日三餐,都是嬷嬷亲自煮的。 只一次,朕看御桌上的糕点极为鲜美,想偷吃一块,却被赶来的嬷嬷一巴掌打落地。 朕当时气急,几欲让人将嬷嬷拖下去杖毙。 后来,嬷嬷让人抱来一条狗,狗将那块点心吃下后,没一炷香的功夫,就吐血毙命了,呵呵。” 赢玄说的轻描淡写,可赢历听的却不寒而栗。 谁人能知,面前这位权柄通天的千古帝王,竟然有过此等凶险的过往。 若无奉圣夫人的那一巴掌,怕是,怕是…… 赢历额头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不过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何在后来,太上皇的那些皇叔,还有裕亲王及其子孙们,会尽皆战死于疆场…… “嬷嬷教导朕,要跟太祖皇帝学,不要当孤家寡人,要有一真正的心腹。 这个人,要有能力,因为日后必然会大用,废物可不成。 这个人,要重情义,因为重情义的人是做不了枭雄的。 这个人,还不能有大野心…… 而嬷嬷替朕挑选的人,就是代善。” 赢玄与其说是在教导皇孙,不如说是一个老人在回顾往事。 即使圣明如太上皇,也免不了老人的通病,回忆过往。 “嬷嬷还说,对这个人,不能只施以恩威,最重要的,是要以诚心相待之,比如太祖皇帝与荣国公贾源。 嬷嬷说的对啊,如今想想,若非当初父皇如此相待于贾源,怕是这大秦的万里江山,后来未必就会姓赢……” 一句句的感慨,听入赢历的耳中,却化为了无数惊险之极的刀光剑影。 但凡有一个偶然发生,或是有一个误会发生,历史怕都将改变。 只是…… 赢历硬着头皮咬牙道:“皇祖父,但臣子若是太强的话,岂不是会形成臣强主弱的不利局面?那样一来,会不会社稷不稳?” 赢玄被打断了回忆的眼神,却并无什么怒色,他呵呵一笑,道:“臣强主弱?为什么会臣强主弱呢?既然是弱者,就没有资格成为人主。” 赢历闻言又怔住了。 赢玄正色看着他,再道:“记住,既然想成为人主,就一定让自己成为最强者。否则,你又何德何能,成为这亿兆黎民的主宰?” 赢历有些懵了,喃喃问道:“那什么才是最强者,如何才能成为最强者?” 赢玄眼睛微眯,道:“所谓最强者,不只是让你有状元之才,也不是让你简单的成为武道王者,最重要的,是你要在大秦百万军中,立下无上的威望。 让所有的军将,都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你,敬仰于你,崇拜于你,听命于你。 只有如此,你才有成为最强者的根基。 而想做到这点,贾环,就是你最好的助手。 记住,要以诚心相待,用心去感化他,收服他,让他心甘情愿的忠于你,臣服于你。 最终,让他用贾家黑云旗的威望,助你成为最强者,尽揽军心。 而后,才能坐稳这大秦天下,寰宇周天的帝王!” , 正文 三百零六章 不告 “去请太医进来,帮二丫头看看。” 沉默了好一会儿,鸳鸯搀扶着贾母坐下后,贾母才淡淡开口吩咐道。 鸳鸯闻言,看了眼木然站在那里流泪的迎春,微微叹息了声,点点头,应声出去了。 听了贾母的话,大家终于将注意力放在迎春身上了。 薛姨妈坐在贾母身旁连连叹息,道:“可怜见的,什么人这么狠心,对这孩子下的去这般狠毒的手?看来这宫里啊,还真不是一个好去处,太凶险了。也难怪环哥儿当初劝我不让宝丫头进宫…… 宝丫头,等环哥儿醒来后,你记得要去好好谢谢你环兄弟哩。” 薛宝钗在一旁应了声,而后起身走到贾迎春身旁,拿出帕子来,在她骇人的脸上轻轻的擦拭起来,将一些灰土血泥污渍擦去,语气不忍道:“二妹妹,疼吗?” 贾母一双老眼静静的看着薛宝钗的举动,眼角抽了抽。 这个丫头,非同一般啊。 换个女孩来,看着迎春脸上血呼剌剌,皮肉翻飞的景况,就是不吓晕过去,怕也要吐出来。 薛宝钗却能面色不便的做到这一步…… 还有,这薛姨妈是什么意思? 多年不管事了,此刻这般费脑子,贾母只觉得脑袋里转不过圈来,想不大明白。 但她还是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太医进来了,是熟人,太医院的院正王太医。 他的儿子便是随同贾环一起下扬州的那位年轻太医。 老王太医进屋后与贾母简单相叙了两句旧后,没有多说多问,就让贾迎春坐下,然后小心的用镊子、棉球沾蒸馏酒精清理她的面部。 这个法子据说是当年太祖皇帝发明的,用在军中清理创伤,使得不知多少原本会丧命的兵卒活了过来。 只是,蒸馏酒精的法子虽然都知道,但工序却始终无法改进,因为器具的原因,蒸馏出的酒精不纯,杂色太重。 想要提纯,花费的代价就太高了。 目前,也只有太医院勉强有这样的条件。 不过,据说宁国府城外庄子上新开的烧酒埚子,似乎能蒸出极纯的烈酒,叫什么伏特加。 消息传来后,太医院就有人想将主意打到伏特加头上了,想要下个条子征收…… 不过打这个主意的人差点没被太医院的主官给当成傻子轰出门去。 麻痹的,那位爷连亲王世子都敢捶,你出这主意,是让老子去送死,想要借刀杀人耶? 不过贾环若是知道迎春会有今日之劫,他一定送十七八桶上等纯净的好酒给太医院。 因为不纯的酒精消毒效果好不好且不说,单说带来的疼痛,就能让贾环心疼死。 混含杂质的烈酒,蛰在血肉里,那滋味就如同火燎针扎一般,堪称酷刑。 然而,贾迎春却如同感觉不到疼一样,木头人似得呆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其实哪里还用酒蛰,只她那没停过的眼泪,但凡还有一点感觉,就能痛的人求死不能。 贾迎春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怔怔坐在那里,看着贾环被带离去的方向…… 见状,就连王老太医这般深得明哲保身之道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目露不忍之色。 只是,他却也无他法,只能替这个丫头叹息一声…… 王老太医叹了口气后,手中的动作尽量轻柔些。 其实就生命而言,贾迎春的伤势并不重。 只要清理完创口,敷上药粉后包扎起来就好。 只是…… “老夫人,贵府小姐的伤势并无性命之危,只要忌水污渍,少食辛辣,每隔三日换一次伤药,半月即好。只是脸上的伤势,怕是会影响……” 王老太医斟酌着说道,最后却不好多说什么,但众人也都明白。 贾迎春那张温柔可亲的脸,怕是要毁了。 贾母深叹息了声,对王老太医道:“麻烦你了,我这苦命的二孙女,唉,这都是命啊……” 王老太医迟疑了下,还是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老夫人,以贵府与皇家的渊源,何不向太上皇相求,据下官所知,宫中密库中,应该珍藏有一种可去腐生肌的圣药,定然能治愈贵府二小姐的伤口,不过要快啊,得赶在伤口愈合结疤前……” 贾母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老眼中眼神闪烁了下,而后却没有接这个话茬,只点头笑道:“多谢老太医了。”说罢,竟端起了身边小几上的茶盅。 端茶送客…… 王老太医见状一怔,随即低头,不再多言,收拾好随身药箱便告辞出门了。 待王老太医出门后,薛姨妈、李纨等人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李纨、薛宝钗并白荷和小吉祥几个一起去看贾迎春。 而薛姨妈则坐在贾母身边,笑道:“听老太医的意思,宫里有能治好姑娘的秘藏,这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贾母闻言后却笑的很淡,道:“我倒是知道那个药,是先荣国还在时,由西域吐蕃大雪山寺进贡的,相传,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 薛姨妈高兴道:“真有这等神药?那得赶紧去求来啊。” 贾母呵呵一笑,叹息道:“这等圣药,别说不知还在不在宫里,就算在宫里,又岂是那般轻易就能求得到的? 这个事,就不要告诉环哥儿了。不然的话,以他的性子,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 我如今,哪里还经得起这些?” 薛姨妈闻言怔了怔,随即连忙赔笑道:“是我糊涂了,想来这等圣药,纵然真有,也被用了。前些年,着实去了不少老太妃呢。” 贾母看了眼薛姨妈,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 两人相视一笑,但各自的心思却谁也不知。 贾母身后,赵姨娘眨巴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左瞧瞧,右瞅瞅。 …… “林妹妹,这串鹘苓香念珠是我专门给你留的,你瞧瞧!” 林黛玉房,气氛不算太好,尽管林黛玉将她从苏扬带回的礼物都分发给了贾宝玉、贾探春、贾惜春和史湘云,可是,气氛依旧闷闷的。 只有贾宝玉高兴极了,收了林黛玉送他的一套文房四宝后,珍重的从手腕上取下一串念珠,送给了她。 林黛玉看了看他手中的念珠,眷烟眉蹙起,恼道:“什么臭男人戴过的东西,我不要。” 贾宝玉碰了钉子后,满腔喜悦化为灰灰,却只能收回。 林黛玉水灵灵的眸子在他脸上打了个圈儿,而后问道:“方才大嫂子在,问你们都不说,现下大嫂子和宝姐姐都离了这地儿,你们总该说了吧?怎么不见二姐姐呢?她去哪里了?” 众人闻言,气氛愈发沉闷,贾惜春竟然抽泣起来,声音中满是委屈…… “哭什么?快说啊。可是二姐姐她,出了什么事?” 林黛玉见状心中一沉,眉头蹙紧,焦急道。 虽然她在贾府这几年,与贾迎春相交并不亲厚,话也未说过多少。 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贾迎春是他在贾府里最亲近的姐姐,甚至比胞姐还要亲。 贾迎春若有个闪失,他还不将天翻过来? 贾宝玉见她急恼,连忙赔笑道:“林妹妹不用太担心,二姐姐没出甚事,就是进宫里和大姐姐作伴去了。 盖因当今圣上隆恩浩荡,乃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圣君天子。 今年大明宫储秀,陛下念及先荣宁二公的殊勋,特地加恩于贾府。除了大姐姐晋封贤德妃外,还将二姐姐也招进宫里去。 说不定,贾家这次能出两位皇妃呢。” 贾宝玉话罢,贾惜春停止了抽噎,哽咽反抗道:“二姐姐分明就不想入宫,是他们非逼着她进宫的。 呜呜,都怪三哥那时不在,不然的话,三哥一定会保护二姐姐和我的。 我不让他们带二姐姐走,他们还凶我……” “你懂什么?” 贾宝玉听了贾惜春的哭诉后,心里有些发虚,也有些羞恼,高声喝道。 贾惜春被他的声音吓的打了个寒颤,低下头,抿着嘴悄声流起泪来,委屈至极。 贾宝玉见状,心里又不忍,连忙道歉道:“四妹妹,都是我的不是,我也不愿故意凶你。只是你还小,不明白。 让二姐姐进宫,并非是让她去吃苦受罪的,而是让她去当皇妃的,大姐姐不就这样? 若真是让她往火坑里跳,难不成家里还会同意?” 贾惜春小声泣道:“可是当初宝姐姐要入宫,三哥就拦下了。三哥说,宫里不是好去处。” 贾宝玉眉头又皱起了,不耐烦道:“他连书都没读过,他能知道什么?” “就你知道?” 贾惜春不敢和贾宝玉顶,撅起嘴不理他,一个人流泪。 林黛玉却不乐意了,冷冰冰的顶了贾宝玉一句,贾宝玉闻言顿时蔫儿了,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 若是他能做主,他心里也不愿贾迎春离开,去进那劳什子的皇宫。 可他只开了个口,就被他娘狠狠的训了通,他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史湘云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向贾宝玉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男儿啊…… 不过她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走到窗前,临窗而立。 望着窗外的薄雪,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世道,哪里又有女孩子反抗的余地? 但愿二姐姐在宫里没有受苦。 但愿他能带回二姐姐来…… 林黛玉也没了说话的心情,怔怔的坐在那里,心里祈祷菩萨,能保佑他平安无事。 只是,心儿为何跳的那样快? 贾探春眼神复杂的看着众人,心里却更加复杂莫名。 若是这次进宫的人是她,她那胞弟,也会为她去讨个公道吗? …… , 正文 三百零七章 动容 宁安堂前厅,牛继宗喝了口茶,却觉得寡淡无味之极。 柳芳也是无趣,站了会儿又坐下,而后又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 之前和贾政聊了会天,俩大老粗只觉得牛头不对马嘴。 贾政起初问了几句事情的起末,牛继宗和柳芳不愿让他再凭白担心,只说是贾环和人动手,受了点伤,但并无大事,贾政也就放下心来。 然后又面带笑脸的谈了会儿经史子集,却发现对方越来越不耐烦,贾政也不自在起来,他也是个清高客,不愿太掉份儿,便自顾喝起茶来…… “牛大哥,咱们别在这干等了,也去前面看看吧?” 柳芳是个急性子,又等了片刻,贾政都快品茗入禅了,他却愈发坐立不宁。看着面色沉沉的牛继宗,跺脚问道,一旁的贾政从茗香中惊醒,微微不悦的皱眉。 牛继宗摇摇头,道:“去了也没用,还是在门外干等。 若是有消息,那几个小兔崽子会过来通报的……你要是坐不住,就先回去吧,都守在这里也无用。” 柳芳闻言,嘿了声,右拳砸了下左掌,烦躁道:“回去也是坐不住,更急。罢了,再等等……” 柳芳的话还未说尽,门口处传来一阵韩三的呼喊声:“牛伯伯,柳叔叔,环哥儿醒了,环哥儿醒了!” 牛继宗闻言,霍然起身,带动了身边的小几,哗啦一下,小几上的茶盏落地,摔了个粉碎。 可他却顾不上,拔腿就走,三两步追上早一步跑出门的柳芳,而后两人一起朝前宅走去。 韩三跟着二人小跑了两步,忽地又一拍脑门,返身折回宁安堂。 牛柳两人也顾不上这个毛毛躁躁的小子,径自前往了。 韩三回到宁安堂后,对守在门口的婆子们道:“劳烦嬷嬷们进去禀报一声,就说环哥儿醒来了,要见你家二小姐。” 婆子们闻言面面相觑,而后排头之人点了点头,转身进去了。 …… “这次是你命大,身怀《白莲金身经》这等号称天下第一炼体强身的功法,又有罕见的五百年长白山老参始终调着一口气,才让你躲过这一劫。 虽然你体内的那股阴寒狠毒的暗劲将你的经脉毁了个稀巴烂,几成废人。 可《白莲金身经》却有塑经之效,前面毁着,后面化着老参之力,又重塑修复着。 不仅如此,还将你之前开筋锻骨时服下积淀在经脉内的诸多天材地宝和灵药的药效都给激发出来了。 这样来回折腾了几回,经脉反而更加坚韧,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为下一步的突破打好根基了。” 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乌远,对躺在床榻上,勉强睁开眼的贾环说道。 他说的简单,但若无他这个武宗级的高手大量耗费自身内劲和心神,引导贾环体内的重塑,贾环怕是不知死几回了。 一个五品高手的体内,岂能受得了九品大高手内劲的肆意毁坏? 只不过乌远不愿表功,轻描淡写略过了他的功绩罢了。 屋内除了乌远外,还有牛奔、温博、秦风并韩大和韩让兄弟俩。 他们听到乌远的话后,不由都长长的松了口气,阴沉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只要不死,只要没有损毁武道根基,那么其他的伤势都不算事。 放下心后,牛奔眨着一双绿豆眼儿,上下看了看乌远,却不敢造次,可又心有不甘,只好将矛头对准贾老三:“我说你小子还真是****运冲天,那忠顺王府的老蒙,据说距离武宗都不远了,当了几十年的九品大高手。你不过一四品小喽啰,挨他一掌非但没事,还能因祸得福?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贾环哼哼了声,虽然气还虚,可见到兄弟,心里还是高兴,语气羸弱却透着得意,笑道:“四品小喽啰?什么眼神儿? 早在江南的时候,我和韩家哥哥一起跟着远叔,剿灭了武宗级大高手姬无夜,凭借此战的积累和远叔的指教,我们四个一起突破了五品了!再突破,哈哈,我就是堂堂六品高手了,刚好配我身上子爵的爵儿! 哈……咳咳,哈哈哈!小菜鸟,叫前辈吧!” 牛奔闻言,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韩大,见韩大微笑着点点头后,一双绿豆眼儿差点变红豆眼,嘴角边的哈喇子隐隐渗出…… 他来回捏了捏拳头,发出一阵关节脆响,然后猛然冲向榻上的贾环,咆哮道:“我让你臭屁!!” “牛奔!” “刺啦……” 本想冲上前吓唬吓唬贾环的牛奔,听到身后一声厉喝后,魂儿差点没唬飞。 脚下一个急刹,惯性带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他僵住了脸上挑的飞起的八字细眉,绿豆眼睁的溜圆,回过身,看着门口怒容满面的牛继宗,干笑道:“爹……那个爹,我跟环哥儿,就开个玩笑,没当真,哈,哈哈,没当真。” 牛继宗看他那怂样,气更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要扬起胳膊就要劈头盖下,牛奔唬的缩着脖子,紧紧闭起眼睛,一张脸吓得发白…… “哎哟!” 贾环夸张的叫唤声救了牛奔一命,牛继宗听到他那凄惨的声音,顾不得牛奔这极不肖父祖的熊儿,一巴掌扇飞挡路的厌物,和柳芳一起靠上前,只路过乌远时微微一顿,却也并未停留,快步走到榻前,而后细细的看着贾环,关心道:“环哥儿,哪里不对劲了?” 这等温柔,让后面的牛奔极为“悲愤”的给温博使眼色…… 贾环虚弱的又“哎哟”了声,看着牛继宗巴巴儿的道:“牛伯伯,我……我饿啊!” “你……” 牛继宗闻言,气得又扬起大手,似乎想一巴掌拍死这个戏弄他的混球儿。 倒是柳芳哈哈大笑起来,识破道:“你们几个小兄弟倒是友爱的紧,你救了奔哥儿,就不怕你牛伯伯的开碑手打烂你屁股,真是好胆,敢戏耍我们?” 牛继宗脸色也不紧绷着了,大手落下,落在了贾环的手腕脉搏上,号了一会儿脉后,脸色又好了许多。哼哼了两声后,终于也笑出声来,道:“能闹腾,就说明没什么大碍。得天之幸,武道根基也未损…… 不过我还是要骂你,你怎么回事? 原我还道这群小辈里就你还算聪明,叮嘱他们多听你这个弟弟的意见。 怎么今天却这般鲁莽?居然还跑到宫里去要储秀皇妃! 你以为你是谁? 别说那位是九五之尊,就是寻常百姓,订了亲的婚事能随便毁掉吗? 真真是混账透顶,让我们大失所望!” 牛继宗笑了两声又拉下脸面厉声训斥起来,这让后面慢吞吞走来的贾政很不是滋味。 我儿子你训什么? 你管的着吗? 可贾环却似乎故意气他似得,在他跟前那般跋扈无礼,连贾琏这个兄长都说打就打,说罚跪就罚跪,可在牛继宗面前却老实认错:“对不起牛伯伯,柳叔叔,让你们失望了。” 柳芳见贾环好后,之前焦躁的心情似乎一下就不见了,还乐呵呵的打圆场:“好了好了,谈不上失望,就是紧张了好一会儿,不过你也是因为关心你姐姐…… 只是,环哥儿,你姐姐入宫当皇妃是好事啊。一门双妃,这是何等的荣耀,国朝以来还未出现过这等好事,你怎么……” 贾环没有回答,牛继宗却哼了声,瞪着贾环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是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 也不错,别说牛继宗这般疆场厮杀出的铁血大将,公门伯爷,就是换个普通点的豪门门第,也不会将区区一个庶女出身的小姐放在心上。 连皇宫里的金枝玉叶公主郡主,有时都要被安排抚蒙古和亲,更何况一个庶女小姐? 所以牛继宗他们在得知贾迎春入宫时,心里其实是在为贾环高兴的。 因为贾家一门出两妃,声势必然会再次大涨,贾环日后行事也会更有底气。 可谁知道,贾环回来后,会来这么一出。 牛继宗方才所言大失所望,并非只是气话。 义不生财,慈不掌兵。 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是当不了掌兵大将军的。 大军出征,踏破敌国时,所过之处,老幼妇孺皆要斩尽,心软的人干不了这活儿…… 所以对于贾环的儿女情长之举,牛继宗确实生气。 贾环没有注意到牛继宗的恼火,当他听他们说起贾迎春时,脑海里便浮现出那张可亲可爱的脸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哀伤。 姐姐…… 牛继宗见不得他这种小儿女之态,哼了声后,道:“行了,既然并无大事,你就先好好养伤,我们先走了。还有……” 牛继宗忽然压低声音,沉声道:“先不要急着报仇,两边正闹的不可开交,惨烈的让人心惊,你不要给人当枪使了。他今日的恩德,我们那几句话就已经足够了。再多做,过犹不及,明白吗?” 贾环闻言,眯起眼睛想了想后,缓缓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对了,我走之前和牛伯伯说的事,牛伯伯帮侄儿早些办妥吧。” 牛继宗闻言一怔,随即点点头应了声,直起身板后,他又回头看了眼双手抱于胸前,眼帘垂下,无声无息站在那里的乌远一眼,眼中瞳孔微微一缩,却没有多说什么,再回头对贾环说了声“好生休息”后,简单和贾政打了个招呼,便和柳芳一起离开了,还带走了一群想留下来和贾环好好聊会儿的牛奔、温博等人。 一行人走后没多久,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轻盈的多,几个婆子先走进来,眼神防贼一般的直勾勾的看着乌远。 乌远出自甄府,自然不会不明白,这是豪门大户家宅内眷出来前,先行净道赶人的人。 于是,他只淡淡的看了眼贾环,话都没多说,就离开了。 他出门后,几个婆子看了眼贾政后,没敢多言,一起出去了。不一会儿,呼啦啦的走进来一大群人。 鸳鸯搀扶着贾母,和薛姨妈站中间,旁边还有赵姨娘、王熙凤、李纨、薛宝钗,薛宝钗手牵着贾迎春的手…… “环儿啊,你总算醒来了,你吓死为娘了,呜呜呜……” 见贾环一张惨白的脸上,眼睛勉强睁着,气息暗弱的模样,赵姨娘这个当娘的,当真是心如刀割。 何时见过这个蛆心的孽障这般虚弱过? 她顾不上规矩,跑到床榻边,摸着贾环的脸,心一句肝一句嚎了起来。 贾母见状,虽然心里生气,可当着贾环的面,尤其他现在还这般,也不好再厉声骂他娘。 早有婆子搬好椅子放在榻前安置妥当,她坐下后,目光怜爱的看着贾环。 而贾环的眼神,却不在赵姨娘和贾母身上,只是怔怔的看着,同样怔怔看着他的贾迎春。 “姐姐,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贾环气息虚弱,脸上强挤出微笑,看着贾迎春道。 贾迎春挣开薛宝钗的手,渐渐回过神来,眼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帘般,滴滴滑落。 她一步步走到榻前,拉起贾环的手,轻轻的贴在她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脸上,泣不成声道:“你怎么那么傻啊?” 贾环轻轻的抚着她的脸,看的却是另一侧,眼中浓浓的怜惜让周围旁观的人都忍不住动容,嫉妒…… 贾环面带微笑,虚弱的声音却隐隐透出冷意,道:“我说过,我一定会保护姐姐的,不再让你受人欺负。 只可恨一干屑小,为了富贵,脸都不要了,天良丧尽…… 姐姐放心,这件事,弟弟一定给你讨回个公道。 你的每一点伤,我都会让那些人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看着贾环脸上的微笑,周围人却感到了一阵渗人的寒意。 没人会怀疑他的话,贾环连皇宫大内都敢闯,连到皇帝老子手里的人都能抢出来,他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贾母的脸色微微一变,王熙凤的脸色则是大变,其余人的面色也都不大自然。 贾迎春却摇了摇头,柔声道:“环弟,我谁都不恨,真的。姐姐只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姐姐的脸虽然伤了,但并不难过,因为这样,以后就不会离了这家……” 贾迎春说的话,其实真的就是话表面的意思。 可听在其他“精明人”的耳里,却不啻于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脸上。 包括贾环…… 他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看着贾迎春受伤的脸,自责和痛恨煎熬的他心中几欲疯狂,眼睛都微微猩红起来。 可他脸上还是强挤出笑脸来,用颤抖的手替贾迎春擦净泪水,笑道:“好,我一定平平安安的,姐姐也要高高兴兴的。 对了姐姐,弟弟从扬州苏州带回来好多有趣的玩意儿,都在林姐姐那里收着呢,你和宝姐姐去瞧瞧?” 贾迎春闻言一怔,虽然不解贾环为何赶她走,可她却知道贾环一定没有恶意。 她点点头,柔声道:“那环儿你好好休息,还有……”顿了顿,贾迎春声音压低了些,叮嘱道:“不许不懂规矩,惹老祖宗生气。”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又咳了几声,而后道:“姐姐放心就是,我可不是忤逆不孝之孙。” 贾迎春脸色微红,眼神虽然依旧残有惊悸之意,但已经多是温柔可亲之色了。 她点点头,回头和贾母道完安后,便和面色淡淡的薛宝钗一起离去了。 目送贾迎春二人离去后,贾环脸色变成了肃穆之色,他转头看向静静坐在那里的贾母,沉声道:“老祖宗,孙儿要废了贾琏。” “轰!” …… , 正文 三百零八章 劝说 贾环此时虽然依旧年岁不大,可却早已不是三四年前那一张稚嫩的小脸儿了。 数年苦修和磨练,他脸上的年纪已经超过了寻常少年该有的神态,与一般大人无异。 甚至,比普通大人更多带几许威严和厚重。 在这张肃穆着的脸上说出的话,让人感不到半点玩笑之意。 所以,众人无不面色大变。 王熙凤简直摇摇欲坠起来,若不是李纨在一旁扶住她,她怕会直接软倒在地。 贾琏若是被废,那她那副一品诰命夫人的凤冠霞帔怎么办? 这可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最爱最爱的衣饰了,其他再珍奇再贵重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都不及这个万一。 收回这些,那岂不是在剜她的心,要她的命吗? 她并不怀疑贾环是否能做到这一步,只要贾母点点头,王熙凤保证用不了三天,她和贾琏就得玩儿完! “环哥儿,太过了吧?” 贾母脸色也肃穆起来,看着贾环皱眉道:“这件事……不止是链儿的主意,宫里派人来传旨后,我也没有反对。 我原想着,你大姐姐一个人在宫里,也没个人襄助,孤苦伶仃的怪可怜。若是能有个亲姊妹进宫作伴,也不是坏事。 我也知道在宫里过活艰难,可二丫头进宫又不是做宫女去伺候人,而是去做主子。 有皇帝宠着,谁还敢欺负她? 若非如此,有你宝姐姐的例在前,我又如何能放她进宫?” 贾环闻言,垂下眼帘,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淡淡的道:“今日孙儿入宫后,还没来得及去面见皇帝求恩典,去大明宫的路上,就看到几个皇族子弟在那里欺负二姐姐,为首的就是忠顺亲王世子赢朗。 若非有身手高强的贼人相拦,今日我就将那几个畜生给杀了。 今日虽然没有得手,可也废了他们的武功。 老祖宗,别说二姐姐没做成皇妃,就算做成了,皇帝就能护得住她?(例如元春之死) 忠顺王是皇太后的亲子,备受宠爱,在宫里的势力几乎比皇帝还大。 这种情况下,贾琏还敢将二姐姐送进宫…… 呵呵,他真是个好兄长。 荣国公若是泉下有知,竟有这么一个子孙,还是承爵人,不知会不会被气出个好歹来。 老祖宗,荣国一脉,绝不能交到这种人手里。除了贾琏以外,荣国府内还有宝二哥和兰哥儿可以承爵。” 这是第一次,贾环连贾母的面子都不给,并且话里话外的意思让贾母倍感难堪。 贾母沉着一张脸看着床榻上的孙子,心里虽然恼怒,但却也只能在心里恼怒。 因为贾敬死了,能名正言顺制衡贾环的人不复存在。 虽然她也能够拿出当初荣国战殁后太上皇赐给她的那柄玉如意来,惩治贾环。 可说实话,贾母对在太上皇心里,到底是她重要还是贾环重要,有点摸不清底。 真要做到这一步,太上皇那边很有可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板子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 但到那时贾府必然会闹的天翻地覆,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办成了还好说,日后贾府里就再也没人敢对她说半个不字。 可若是办不成,那往后的日子,她怕是只能待在荣庆堂里混吃等死了…… 贾母远远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她年纪已经大了,一心只想着能平平安安的享乐受用,没有人敢给她气受就好。 而且贾环这番话虽然有些不像,可他毕竟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上的忤逆之举。 所以,贾母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只当贾环就是在说贾琏…… 不过,她还是不能让贾环废了贾琏,这是底线。 不然的话,日后在贾府里贾环的话怕是比圣旨都好用,她这个老婆子就真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环哥儿啊,你链二哥确实远没有你有出息。 不止是链儿,就是再加上宝玉,加上兰哥儿,加上族内其实数十个贾族子弟,全部加起来,都不如你有能为。 可是,你不能拿你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他们啊。 就像先荣国代善公在的时候,也没有用他自己,去要求代儒他们。 链哥儿或许确实存了借亲妹妹当皇妃来抬身份的没出息心思,可这也是人之常情。 别说他了,就是我们,就是你爹……你二叔,也为贾家一门能出二妃而感到高兴、荣耀。 大家不都像你这般有志气,哪怕是不承爵,也能凭借自己的能为打出一片天地来。 你就是不看在链哥儿的面子上,看你凤姐姐的脸面,看她平日里用尽心思照顾好我这个老太婆,管好家,还尽心尽力的照顾你那些姊妹的份上,就不能饶了链哥儿这一回? 环哥儿啊,这家和才能万事兴哪! 咱们贾家宗房里的男丁不多了,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孤老婆子,临老来,就守着你和宝玉两个孙儿吧,啊?” 贾母这番话,应该算是超常发挥了。 即便不是超常发挥,也应该恢复了她年轻管家时的功力。 一番话里有奉承牌,有架秧子抬举牌,有苦口婆心牌,有亲情牌还有苦情牌。 王熙凤在这种宅斗戏里也很有领悟感,贾母方才说罢,她又挣开扶着她的李纨,走上榻边来,用大红帕子抹着眼泪,泣道:“三弟啊,老祖宗说的是,你就不看你那不成器哥哥的面子,也要给姐姐我一点薄面呀。你若是将你那不成器的哥哥给废了,那姐姐我也就……那你让我可怎么活啊! 三弟,你就看在姐姐平日里对你们姊妹尽心尽力服侍的份儿,饶过你二哥一次,好不好?” 薛姨妈也开口了,柔声道:“环哥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作为族长,惩治惩治链哥儿就好,让他长点记性,以后向你看齐,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咳咳!” 贾政作为贾环的生父,也不得不出面说两句:“环儿,将二姑娘送入宫之事,如今看来,确实是有些欠妥。为父……我也有失考虑。能看到你这般为姊妹张目,爱护她们,为父心里其实很高兴。日后关于你几个姊妹的事,也都会和你商议。只是链儿他……” 在人前贾政从来都是以严父的形象示人,能够这般拉下颜面说话,还是第一次。 连贾母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而,贾环却依旧不为所动。 …… “宝姑娘和……二姑娘来了?呀,二姑娘你……” 林黛玉院内,紫鹃正和雪雁忙着清扫器具,见贾宝钗拉着贾迎春的手进来,刚高兴的迎上去,可看到贾迎春脸上包扎的纱布后,唬了一跳,想问却又不敢问。 一旁十来岁的雪雁脸上一团稚气,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呆呆的看着贾迎春。 贾府里谁不知道贾环最亲近的姊妹就是贾迎春和贾惜春? 尤其是贾迎春,因为她,贾环当年很是下辣手发作了不少下人。 却不想……又有谁该倒霉! 不过她们凄艾,贾迎春的神色好了许多。 回到熟悉的家,见到熟悉的人,尤其是看到了心里最牵挂的贾环,并且见到他无恙后,贾迎春心里的孤寂寒冷和恐惧渐渐散去。 至于毁去的容貌…… 其实这些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真的。 因为她并不像其她女孩子那样,将容貌视若性命。 她的所求从来都不多,她只要一个安定的家,只要一个安宁的环境就好。 只要她和她的环弟还有小惜春都平安无事,她就能很平静,很知足也很快乐的活下去。 她没有求过大富大贵,也没想过要风光无限的去戴凤冠霞帔,她甚至也没想过要嫁人…… 她相信她的环弟会让她待在家里,保护她,呵护她,养着她。 既然如此,她为何要因为脸上的几道伤疤去自扰,还牵累她的环弟跟着难过呢? 所以,她的眼神里没有什么难过痛苦之色,笑的和以前一样的温柔可亲,对紫鹃道:“你和林妹妹回来了,路上可辛苦?” 紫鹃咽了口吐沫,眨着眼睛,干笑道:“劳姑娘挂念,都还好。姑娘你……你也没事吧?” 贾迎春轻轻一笑,摇头道:“没事,就是挂了下,太医说半个月就能好。” 紫鹃仔细看着贾迎春,见她眼中并无悲色,料想她伤的可能不重,便长呼出一口气,拍着胸道:“那就好那就好,真真是……快唬的我魂儿都飞了。姑娘你……” 紫鹃话没说完,屋内的人便闻声一个个出来了。 不过她们甫一看见贾迎春脸上那块大大的包裹了半张脸的纱布时,一个个都震惊的捂住嘴,唯恐叫出声来。 贾惜春“哇”的一声哭出来,跑到贾迎春身边抱着她,哭道:“二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呜呜,我给三哥告状,让三哥打他!二姐姐,你怎么了嘛?” 被贾惜春这么一哭,勾的其他女孩也纷纷落起泪来,走过来围住贾迎春看。 贾迎春眼睛也湿润了,不过她还没开口,一旁的薛宝钗就忙拉住贾惜春,劝道:“快都住了声,别再引二妹妹掉泪了。太医刚上好的药,沾不得泪。环儿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二妹妹流泪……” 林黛玉和史湘云几乎同时看向了她,薛宝钗却也不惧,微笑着看着众人,道:“方才环兄弟将二妹妹托付给我,你们可别给我作祸。 只要不沾水,过些日子二妹妹就好了。” …… , 正文 三百零九章 失望 众人听闻宝钗之言,自不好再哭,连小惜春都极为懂事的擦干净眼泪,强忍着难过,紧紧牵着贾迎春的手,和众人一起进了屋。 不过她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给三哥告状,让三哥狠狠的锤那个欺负二姐姐的坏人! 进了屋各自落座后,一时沉默了下来。 因为大家的目光总是会不由的落在贾迎春受伤的脸上,偏又不好多问。 贾迎春的心态或许真的不大一样了,她面对众人的目光并没有感到难堪或羞愧,甚至也没有感到自卑。 反而变得有些落落自然,她主动大方道:“今日去龙首宫给皇太后请安,又去华清宫给皇后请安,路上碰到了……三四个不认识的人。也没说为什么,就打伤了我。我昏倒前,环弟赶到了。后面的事我不大清楚,我醒来后,就看到……看到环弟他躺在我身边,昏迷不醒……” “啊!” 听到这里,众人脸上的愤愤之色顿时便成了惊色,失声喊出。 “环儿怎么了?” 林黛玉一张小脸煞白,一下站了起来,焦急的问道。 一旁处,目睹此况的贾宝玉,脸色也一下白了。 史湘云一双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看了眼林黛玉后,又看向薛宝钗。 之前因为贾母要出门,李纨须赶去服侍,薛宝钗因问得薛姨妈也要去,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薛宝钗见林黛玉这般大动静,不由微微怔了怔,眉头蹙了蹙,不过没来得及细想,就感到有人看她,她转向看去,见竟是史湘云,便对她微微颔首一笑,道:“没事了,我们来时环兄弟已经醒过来,正在和老太太她们说话呢。 也不知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就将二妹妹托给了我,要我们一起到这边来…… 噗嗤,宝兄弟,别看了,人就在这里,又跑不了,你再看就成呆头鹅了!” 众人闻言贾环无事,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还是不放心,想现下就过去亲眼瞧瞧。 不想听到后面之语,顿时注意力都转向垂着头面红耳赤的贾宝玉。 见他这样,不用解释,大家也知道他方才一定又在盯着林黛玉看了。 若是寻常,他这样也就罢了,反正他总是这般。 可是现在,贾迎春脸上的伤到底如何还不知,贾环更是昏迷刚醒,如何了也不知。 他这位做兄弟的,做哥哥的,却只顾盯着林黛玉看,对二人不闻不问,着实有些……不堪。 虽无人说他什么,但众人脸上的脸色却一下都寡淡了下来。 贾宝玉对女孩子的情绪最敏感,感知此景后,脸色顿时涨红到发紫,只觉得心痛欲绝…… ……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大明宫,紫宸书房内,隆正状若癫狂,仰天大笑不止,眼角甚至有泪光闪现。 这一笑,似要将数十年积累下的愤懑、怨望乃至怨恨,全都发泄出来。 想着太上皇最宠爱的那个儿子,那个满朝大臣都称赞不已的国朝贤王,方才那副德性,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隆正觉得要多畅快,就多畅快。 “陛下,陛下……不可过喜,有伤龙体啊!” 坐在轮椅上的邬先生面色担忧的看着隆正帝,开口劝道。 苏培盛还走上前,想搀扶一把,却被隆正帝推开。 他高声道:“先生是没看到十四当时的脸色,哈哈哈,他怕是这辈子都没这般丢脸过。哼,他怕是没想到,贾环会当众向朕效忠,更没想到,牛继宗这些老军头们,居然也开始向朕效忠了,父皇却没有异议!哈哈哈!老十四,老十四啊!” 邬先生摇头苦笑道:“陛下,形势远没那么好,陛下不可过于乐观了……” 隆正帝闻言一怔,皱眉道:“你这是何意?他们难道还敢诓骗于朕?” 邬先生叹息了声,直言道:“他们自然不敢欺君,可是,除了贾环外,牛继宗他们并未说要效死陛下啊,他们只是谢陛下‘隆恩’罢了。” 隆正闻言,怔了怔,仔细回忆了番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脸上本还残有的狂喜之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变得一片铁青,隆正双拳攥紧,咬牙寒声道:“那贾环呢?他也只是嘴上谢我?” 邬先生苦笑道:“他倒是不敢,可是,现在的他也做不了什么啊,更何况,他还要再守三年孝……” “砰!” 话未说尽,隆正帝一拳砸在御桌上,怒道:“好胆!他们竟然敢……他们竟然敢如此诓骗于朕!当真以为朕拿他们……” 怒到最后,隆正帝的声音却萎顿了下去,一脸的颓废。 他这个帝王,做的当真憋屈。 因为他还真奈何不了这些军头,不是他们自身了不得,而是因为,他们身后站着太上皇。 “陛下,何故如此颓唐?” 邬先生皱着眉头,声音中满是责备道。 隆正帝无力的坐在龙椅上,喃喃道:“历朝历代,有哪个君王,会像朕这般,窝囊……” 邬先生脸上不悦之色更重,怒哼一声,看的一旁的苏培盛只抽冷气。 邬先生沉声道:“陛下,时至今日,局势可以说越来越有利于陛下,眼看距离陛下执掌乾坤之日不远,为何却因为一点小事便这般沮丧?” 话虽如此说,但邬先生心里还是很同情隆正帝的。 他知道原因,原因也很简单。 隆正帝本以为通过今日之举,他就算不能彻底指挥军机阁,但只要牛继宗、温严正等一大批武勋亲贵,手握军中大权的方面大将靠拢于他,臣服于他,那么他就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任何挑战。 可谁想,狂喜了半天后,才发现他居然被一群大老粗们给哄骗了。 人家只说谢恩,却没说要效忠。 现在想来,也是可笑。 他怎么就会以为,牛继宗等人会这般莫名其妙的效忠于他,而且还是当着太上皇的面…… 就因为他放了贾环的姐姐回家? 幼稚! 不过,隆正帝毕竟是经历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磨砺的人,纵然一时心神失守,可在邬先生的当头棒喝下,他还是恢复了心智。 脸上的颓唐之色尽扫,佝偻下去的腰板又挺的笔直,一双细眼中也恢复了神光,眼神清冷…… 他看着邬先生道:“先生何以教朕?” 邬先生有些欣慰的点头微笑,道:“其实陛下已经稳操胜券了。” 隆正帝眉尖轻挑,道:“怎么说?” 邬先生呵呵笑道:“因为太上皇确实有将兵权慢慢移交给陛下的打算,而且,通过今日之举,太上皇想来已经对忠顺王彻底死心了。” 隆正帝若有所思道:“因为……他想要杀贾环?” 邬先生点点头,道:“正是!” 隆正帝微微皱眉,眼中光芒闪烁,轻声道:“至于吗?” 邬先生正色看着隆正帝,道:“陛下,绝对至于。 虽然就目前而言,贾环本身并没什么特别出众之处。 但是,只要他从武,并且进了武勋体系,那就意味着他接收了荣宁二公遗留下来的遗泽。 在大秦军中,贾家荣宁二公和那面黑云旗意味着什么,想来不用臣再赘述。 臣到现在都不知忠顺王到底是怎样想的,难道他想逼太上皇将军中六成以上的重将全部清洗一遍吗? 这会引起多大的震动,我大秦又该遭受何等的重创,一个不慎,整个社稷都会不稳! 呵,他居然敢对没有太大过错的贾环下死手,贾环今日如果当真死在了皇家之人手中,那么在大秦百万军中,将会造成何等巨大的影响! 而且不止是军中,甚至在满朝文武百官中,大家又该如何看待赢秦皇室? 太祖亲书,与荣宁二公共富贵的铁券尚供奉于太庙。 太上皇御笔,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的福联亦悬于贾家宗祠。 陛下,荣宁二公,实于赢秦有定鼎抚国之功。 如今这份功德又落在了贾环此子身上,只要他不犯谋逆大罪,谁能动他? 为了一个毛头小子,几乎造成社稷不稳,这等人物,也敢妄自窥探大宝? 陛下,如果臣没猜错,今日太上皇离去,怕是连瞧都没瞧忠顺王一眼。” 隆正帝的注意力却已经没有放在忠顺王身上了,而是在,贾环身上。 他细眉紧皱,轻声道:“邬先生,你觉不觉得,贾家……似乎有些尾大不掉了?” …… 贾琏一脸红肿,满身狼狈,可能是跪的时间久了,走路都有些顺拐…… “老祖宗……” 公子哥儿出身的贾琏,此刻要多委屈就多委屈,眼中擎泪的看着贾母,企盼她能主持公道。 贾母对如今这个长孙还是很看重的,有些心疼和不忍,但最终却只能化为一声长叹,让贾琏的心瞬间拔凉。 贾琏不死心,目光向贾政望去,可贾政看着他的目光,只抽了抽嘴角,然后为难的转过头去…… 贾琏还不死心,又将目光看向最后的救命稻草,薛姨妈。 然而,薛姨妈只是怜悯的看着他,看着他…… 面色死灰的贾琏,最终木然的看向榻上面色惨白的贾环,他还不知道贾迎春被带回来了没,也不知道,如果贾迎春没被带回来,贾环是不是真的要让他下去,亲自跟先荣国请罪…… 他心里怕的要死,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贾琏,你该死。” “噗通……” 听到贾环说出的那句冰冷无情的话,贾琏腿一软,便瘫倒在地。 …… , 正文 三百一十章 斩! “三弟,我……我没有害人的心,更没有害二妹的心啊!我冤枉啊!” 贾琏没有怀疑贾环能否做到这一diǎn,其实他心里一直都在怀疑,甚至是相信,贾赦和贾珍等人的死,一定和贾环有关。 有时午夜梦回,他都会被隆正十四年的那一夜惨景给惊醒。 他曾想,如果那夜他没有被贾赦打破头后撵走,那么他会不会也会那样惨死? 他不知道,其实也知道,只是不敢承认,他也逃不了的。 太狠了…… 贾琏现在无比后悔,为何会脑子一热,就忘记了会得罪这个绝世狠人。 他现在怕的要死,他太怕死了,他知道,贾环四年前便能做到的事,现在更加没有难度。 所以他苦苦哀求…… “你冤枉?” 贾环寒声道:“因为你,二姐姐的脸被毁容。 因为你,我几被人暗伤致死。 因为你,原本置身于党争之外的大秦军方,不得不踏入这潭淤泥。 因为你,我不得不将贾府满门兴衰寄于他人之手。 你这个混账,还敢说冤枉?! 这一条条一款款,哪个不比你的命贵重? 你还敢狡辩!” 闻此厉喝,不止贾琏面无人色,就连贾母和贾政等人,面色都纷纷大变。 他们根本就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等故事。 然而,诸人中最为震撼的,当属赵姨娘。 赵姨娘如同见鬼一样的看着贾环。好似眼前之人不是从她肠子里爬出的那个…… 她之前是知道贾环出息了,有能为了。承爵了,还发财了…… 她也知道。贾环曾发作了不少贾府老人,可那些人说到底也只是奴仆,都是奴几辈的。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贾环能当着贾府里地位最高的几个人的面,将他幼年畏之如虎的哥哥,训的跟三孙子似的。 这一幕,~dǐng~diǎn~小~说,.2±3.∷o< s=arn:2p 0 2p 0><srp p=/aasrp>s_();</srp></>对赵姨娘的冲击实在太大。 她根本无法想明白,当初她和白荷等人回府时。贾环还不得不跪在贾母跟前苦苦乞求,求贾母允许他留下白荷,为此,他甚至差diǎn被废。 怎么不过短短半年时光,情形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这个面色威严庄重的少年,还是她那熊儿? 还是那个整天被她骂作“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上不了高台的高脚鸡”的顽劣小儿? 赵姨娘迷茫了…… “环哥儿啊,你链二哥和你不同,他比不了你,虽比你大。可他没经过这些,不懂轻重。 日后,你常提diǎn着他,他不就能明白了。不会再犯错了? 你看他这个样子,应该也是知错了,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看着瘫软在地上。吓的全身抖的筛糠似得贾琏,贾母着实看不下去眼了。劝道。 贾政也自嘲的笑了声,看着贾环道:“别说链儿了。就是我,又何尝懂这些?也不知你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这些门道。 环儿啊,如今看来,操持家业,为父不如你。 除了一diǎn学问外,我也没甚可教导你的了。只想再说一diǎn,还是你祖父先荣国公曾教诲我的。” 说着,贾政顿了顿,见贾环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肃然,心中满意的暗自diǎndiǎn头,继续道:“先荣国教诲我说,所谓为人处世,说到底,其实就是做人。 而做人,最重要也最难的,便是要学会宽恕。 不要得理不饶人,也不要太过咄咄逼人。 要学会严于律己,宽于对人。 这些年来,为父用心想要做到这一diǎn,就像你祖父那般。 可是现在想来,我也只是模仿了个皮毛,根本没学到父亲处世之道的精髓。 想父亲在世时,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博学鸿儒,无不对他心悦诚服,与之交谈一二,便如沐春风。 我远做不到这一diǎn,而贾家如今,也只有看你的了…… 只是,你若连你的兄长都容不下,你还能容得下谁? 传出去,对你,对咱们贾家的名声都不好。 兄弟阋于墙,乃是衰家败门之兆啊。” 贾政今日可能受到了些刺激,比如牛继宗和柳芳对他的“轻视”,以及牛李两人名正言顺的代替他教训儿子…… 若是面对贾宝玉,贾政可能会恨其不争的家法伺候。 但面对贾环,尤其是今日贾环入宫要人之举,在贾政看来,颇有古人仁爱之风,日后几可传为佳话。 因此,贾政不仅没有以“父亲之尊”呵斥于他,反而进行了自我反思,传授给他一些人生经验。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这八个字便是先荣国公贾代善的修身之道。 贾政希望贾环类祖不类父…… 贾环听完这番话后,面色微微动容,还没表示什么,就见一旁处贾母听完贾政之言后,忽地老泪纵横,众人都知她心里一定是在悼念亡夫…… 薛姨妈、李纨和王熙凤见状连忙安慰起贾母来,王熙凤更是借机梨花带雨的看着贾环,泣求道:“三弟,你二哥真的知错了,你就看在老祖宗的面上,别废了他……” 本来已经瘫软在地上的贾琏,听闻“废了他”三个字后,冷不丁又打了个寒颤,眼睛中满是惊恐的看着面色冰寒,眼神无情的注视着他的贾环。 也是奇怪,刚才以为快要死了的时候,贾琏虽然也怕的要命,站都站不住了,可脸上好歹还能绷住,也只是木然,眼泪还擎在眼眶里,没落下。 可此刻猛地听说他要被废掉,也不知怎么想的。贾琏居然趴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 贾环见他这幅德性,苍白的脸上瞬间铁青。尽管身受重创,可他还是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的,唬的赵姨娘连忙扶住她这个孽子…… 贾环在赵姨娘的搀扶下,在众人不解诧异的注视下,费力的走到墙边,竟然伸手摘下了悬挂在墙上的一把剑,然后又晃晃悠悠的朝还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大哭的贾琏走去…… …… “尾大不掉?” 邬先生觉得好笑,道:“陛下怎会有此言?” 隆正皱起眉头,看着邬先生道:“先生怎会有此言?” 邬先生哈哈大笑道:“陛下,若他不是贾环。而是贾代善,怕是连太上皇心里都会有所忌惮。 或是说,贾环极类其祖,有大魄力,有大能力,更有超人一等的权术手腕…… 那么假以时日,他或许真的会尾大不掉,成为大患。 可是以贾环如今的表现来看,终究不过还是一承蒙祖荫的纨绔罢了。 不过这个纨绔。不是高衙内,也不是脂粉堆里的混账。 他有出息,有毅力,还有些小聪明。会赚银子,而且,非常重情意。 他是个好孩子。甚至可以称作武勋亲贵豪门中的典范。 但,也就是如此了。 他远远没有他祖父荣国公那般惊才绝艳! 他统合不了牛继宗、温严正、秦梁等人。这些人虽护着他,但却不会听命于他。 牛继宗和温严正还有秦梁。可以说三人已经各有各的山头…… 在这些人面前,贾环不过是个晚辈。” 隆正还是无法开解:“可是,他却是一个连朕,甚至连太上皇都轻易动不得的人,牵扯太广。” 邬先生奇怪道:“陛下,你非要动他作甚?” 隆正帝闻言一滞,有些恼火道:“朕不喜欢超出掌控的人。” 邬先生摇头道:“贾环并非不在掌控中,陛下,您给贾环下旨,他敢不听? 而且,如果他有不臣之心,陛下只需派几个中车卫士便能将之击杀。 臣敢保证,到时候,大秦军中绝不会有人会为一逆臣出头,包括牛继宗等人。 陛下,恕臣直言,贾环的存在对陛下来说,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只要拉拢住贾环,纵然因太上皇之故,还不能将军方握在陛下手中,但至少也能让他们倾向于陛下。 趁贾环年幼,还是赤子诚心,陛下当多施恩于他,让其归心于陛下。 以其重情重义之心,到时候必然会死心塌地的效忠于陛下。 待其长大后,再调他入军中掌军。 呵呵,陛下,到那时,一个忠于陛下的军事集团便会诞生。 即使太上皇仍在,陛下手中也将会有可用之兵。 而且到时候,牛继宗之子,温严正之子,秦梁之子,甚至柳芳、韩德功等人之子,必然都将在这个军事集团中。 呵呵,陛下,臣说句俗气的话,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隆正帝本来听的眼中精芒闪烁,呼吸都急促了些。 他不同于忠顺王,他站的要高一些,自然不会如同赢遈一般,幼稚的以为只要掌握住满朝文臣,就能够逼宫上位。 隆正心思刚辣果决,他能非常清楚的认识到他目前的情况,所缺者,绝非文臣的拥护。 治理天下自然少不得文官,可是想要定鼎上位,想要坐稳九五至尊之位,若无兵戈之利,只能是镜花水月,了不起就像现在这般,做一受气傀儡。 听着帝师邬先生展开的大致规划和思路,隆正帝岂能不心动? 可没想到,邬先生最后竟说出了句这般世俗的话来。 他没好气的瞪了眼邬先生,不过最终两人却大笑了起来,笑罢,隆正帝神色一敛,沉声道:“苏培盛,传旨。” …… “环哥儿,你干什么?你别乱来!快,快拦住他。” 贾母见一脸铁青色的贾环拔出剑,朝趴在那里嚎啕的贾琏走去,顿时慌了起来,连忙呼喊道。 可李纨等人又怎敢上前,那明晃晃的宝剑在前,万一被暴怒中的贾环戳一剑,还不被他戳死? 谁不知道,贾老三如今是武艺高强的武人,谁拦得住他? 王熙凤哭喊道:“链儿,快逃,快逃啊!” 贾琏趴那哭了会儿,听声音不对劲,抬起头来,骇得亡魂大冒。 因为贾环的剑都快斩到他头上了…… “啊!” …… (。) 正文 三百一十一章 圣旨 贾环并未斩下去,因为王熙凤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倒不是王熙凤不怕死,或者她真的那么爱贾琏。 她只是自忖着实过不了像李纨和尤氏、秦氏那般,年纪轻轻就守寡等死的日子。 所以,她鼓起全身的力气和勇气,冲上前从背后抱住了贾环…… 她不知的是,其实就算让贾环真的斩下去,估计也斩不死人。 因为他现在站都勉强才站稳,哪里还有杀人的气力…… 不过,虽然没斩到,贾琏却是真的被吓呆了,他真的怕了,怕到了骨子里。 他方才以为他快要死了,在富贵乡里逍遥了二十年,贾琏还是第一次感到,距离死亡是那样的近,那样的恐怖。 贾政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上前从贾环手里拿走了剑,面色震怒的教训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才教你要懂得宽容,怎么好好的就要杀人?你干脆先杀了我,再杀他!” 贾环闻言只觉得一阵头晕,腿软的站不住,因为被从后面抱住,所以他只能将全身都靠在了背后的怀里…… 不过,他并未去享受身后的酥香软玉,而是眼睛圆睁,怒视着瘫坐在地上,都快吓傻了的贾琏,语气愤怒道:“贾琏,你自己看看你自己,身上可还有半点荣国遗风? 你身为荣国子孙,身为荣国传人,居然……居然跟一团烂泥似的趴在那哭,你丢不丢人哪? 你可知你这副德性若是传了出去,对我们贾家的威望将是何等的打击? 你若上了战场,是不是也准备和景田侯裘克能那样,为了保命,去给罗刹鬼子磕头求饶? 就你这个样子,也想和我较劲? 你靠什么?就靠你卖妹求荣吗?” 厉声嘶吼一通后,贾环没有再让别人劝就住了口,靠在王熙凤的怀里剧烈的喘息着。 只是,他满身大丈夫阳刚刚烈之气,熏的身后的王熙凤俏脸通红,心思****,一双丹凤眼里水雾弥漫…… “看在老祖宗和我爹的面上,今日我不杀你,也不……废你。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贾琏,我不要你再去跪祠堂,因为我怕你跪在那里会让祖宗蒙羞…… 但是,从明天起,每天早晨,你都要跟着我的亲兵队一起出操。 我不需要你以后上战场杀敌,但你身为荣国传人,武家的风骨和精气神,绝不能丢。 再有,日后不准你打着贾家的牌子,在外干预朝中之事。 就你这点心思,不够给人当盘菜吃,白白让人当枪使。 伺候好老祖宗,管好荣国家务,该有的好少不了你。 如果,日后你再犯今日之过。 贾琏,为了不让贾家黑云旗的尊严受到玷.污,我一定拿你的人头祭旗。 你大可试一试我能不能做到,记住了没有?!” 最后一声爆喝,让贾琏从死里逃生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他连连点头答应。 深吸了口气后,贾环才感觉到身后之人似乎有些不对,背后怀中愈发如棉似得酥软,香气透体而来,却不似他娘赵姨娘身上的气息,好像是…… 贾环没有回头看个究竟,没精力,也没这个心情。 休息了片刻,体力稍微恢复了些,他便微微用力,便从身后之人的怀中挣脱出来。 重新站直后,贾环俯视着贾琏,再次开口,不过这次的声音有些轻忽:“贾琏,送二姐入宫,真的只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吗?” 贾琏闻言,一个激灵,猛然抬头看向贾环,道:“三……三弟,我……这,我……” “环哥儿,你到底想闹到什么地步?真要拉着整个贾府鸡犬不宁吗?” 贾母脸色极为难堪的说道。 听贾环话里的意思,处理了贾琏竟还不算完,还要大搞株连! 这就触到贾母的底线了。 她自觉所求一点都不多,只要贾府里面和和睦睦,一团和气,大家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受用富贵就好。 大好的日子不过,干吗非得破坏掉? 贾环费力转身回头,看着贾母,诚恳道:“老祖宗,孙儿从来都不怕外面的刀枪剑雨,再苦再难,还能难过先祖们斩荆披棘建立功业时的苦难? 可是,孙儿怕家里乱起来。 孙儿怕家里血脉亲人会被外人迷惑、勾结,而后将太阿倒悬。 到那个时候,孙儿就算不愿祭起屠刀,也不得不为之。 为了不让那一天到来,孙儿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贾母凝视着贾环好一会儿后,却缓缓摇头,语气很慢但很坚定道:“这次就算了,再不会有下次了。” 这个话,虽然没有明说出还有何人参与,可,贾家能做主当家的就那么几个,还不明显吗? 贾环闻言,深吸了口气,垂下眼帘,点点头道:“孙儿知道了。” 贾母闻言,也长长的呼出了口气,她知道这个孙儿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既然答应了她,便不会再在家中生事,心里暗念了声“阿弥陀佛”,贾母神色也终于松了下来。 气氛,终于不再紧绷。 本来这个时候,正是王熙凤出场的最佳时机。 插科打诨,哄抬气氛,是她的拿手好戏。 也正因为她泼辣会说、敢说,才倍得喜爱热闹的贾母的宠爱。 可是现下,她居然一直沉默的站在那里。 俏脸艳若桃花,一双丹凤眼里眼波快要泛滥成了汪.洋…… 不过,因她一直微微低垂着眼帘,众人看不出她的异样。 贾母虽然心奇这凤辣子怎么没有出声,但也只以为是贾环的凶悍唬住了她…… 老太太也是不容易,为了过几天安生享用的日子,打算自己开口,逗趣几句,活跃活跃气氛。 只是还没张口,就见尤氏从外面急匆匆的走来,神色有些慌张道:“老祖宗,三爷,前头传信儿进来,说宫里来人了,要传圣旨……” 贾母闻言,面色顿时一变,道:“人呢?” 尤氏道:“就在门外。” 贾母闻言后皱眉道:“那还不赶紧去摆下香案,开中门准备接旨?” 尤氏闻言一怔,却将眼神看向了贾环…… 贾环正准备点头同意,却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音有些尖锐的笑声:“哈哈哈,恭喜爵爷,贺喜爵爷,奴婢这次做了回恶客,不请自入,还望爵爷和老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一道身着大红太监蟒袍的人影,身后带着四个小黄门,一并走了进来。 贾环看见来人后,眼睛微微眯起,神情肃然。 “奴婢苏培盛,给老夫人和爵爷请安了。” 苏培盛看到贾环的眼神后,脸上灿烂的笑容微微一滞,身为宫中仅次于梁九功的大太监,倒也舍的下颜面,察觉到贾环的不悦后,竟然弯下腰来,就要作揖请安。 贾环没有出声,可贾母和贾政却惊着了。 贾母连声道:“公公万不可多礼,万不可多礼。公公出宫传旨,代表的就是圣上的颜面,岂有向臣子行礼的道理?” 苏培盛闻言,感激的看了眼贾母,谢过后,对面色淡淡的贾环赔笑道:“爵爷,不是奴婢不懂规矩,胆敢轻视宁国府,这实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知道爵爷您身受重伤,若是按照常礼,还须起身更衣,大开中门摆香案后跪迎圣旨。 可这样一来,难免使得爵爷的病体再遭折磨,陛下心中实不心忍。 就再三叮嘱奴婢,万不可拘于俗礼。 奴婢这才斗胆,不请自入,还请爵爷责罚。” 贾环闻言,面色和缓下来。 如果苏培盛没有这番交代,他今日之举,与打脸无异。 打贾环的脸,也是打宁国府,打贾家的脸。 但有了这番话后,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哪怕再不愿跪,此刻贾环都不得不跪下谢恩,即使苏培盛盛情阻拦…… “哎呀,爵爷真是有心了……陛下原就是念道爵爷身体不便,才让奴婢不要大张旗鼓的声张声势,可您瞧,您还是跪下了,奴婢回去不好交差啊。” 话虽如此说,但苏培盛脸上的笑容却又盛了三分。 他是笑的欢了,可贾环体内的气息本就不足,脸色愈发显得苍白,额头上亦有冷汗渗出。 方才敲打了贾琏一出,他也算是吓敌一千,自损八百。 本就重伤未愈,那么一折腾后,此刻身体愈发虚弱。 再听苏培盛这般啰嗦,贾环翻着白眼儿道:“苏公公,你若是再啰嗦下去,我怕是连圣旨都听不全了。” 苏培盛闻言一怔,道:“爵爷此言何意?” 贾环咬牙道:“你再折腾下去,就直接给我收尸吧,顺便再替我将遗折转呈上去。” 苏培盛闻言,这才看出贾环的不妥,顿时尴尬之极,可圣旨不能不宣啊…… 连连道歉后,他不再啰嗦,展开手中的圣旨,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宁国府承袭一等子爵贾环者,虽以冲龄之年,而负甘罗之才,可与朕解忧…… 故,钦赐汗血御马三匹,睿渊、弘武剑一对,龙舌、灵宝漆雕宝弓一对…… 金、玉如意各二柄…… 青鹤瓷九转顶炉一架,景泰蓝红珊瑚杯五对…… 烟纱碧霞宫罗十匹,白金牡丹烟罗软宫纱十匹…… 碧玉龙凤钗二对,碧玉棱花双合长簪二对…… 甘泉宫外温泉皇庄一座…… 钦此!” “微臣,谢……谢主……隆恩……” 勉力说完,贾环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阵人仰马翻中,苏培盛却快要哭了…… , .. 正文 三百一十二章 转变 苏培盛是来施恩的,替隆正帝施恩。 洋洋洒洒赏赐了一大堆御赐宫品,东西加起来也值不少银子。 关键不在于银子,而是这份圣眷和荣耀。 苏培盛原本想着,如此隆恩,不管怎么着,贾环也得表示表示,意思意思吧? 当然,不是给他表示意思,而是给隆正。 哪怕只是嘴上说说,总也要敞亮的表几句忠心,若能肉麻的滴几滴热泪,被如此圣眷隆恩感动的哽咽难语,那就更美妙了…… 谁知道,弄到最后,还是一句“谢主隆恩”。 而且,连一个给他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晕过去了。 这…… “王院正,贾爵爷身子到底如何了?陛下可是挂心的紧,你可不要大意。” 苏培盛心有不甘的威胁着王老太医道,希望他要么能救醒贾环,要么能识破贾环是在装睡…… 不管怎样,只要能将贾环唤醒,让贾环说几句好听的就行。 不然的话,他回去真的没法交差啊! 王老太医没有应声,而是背着药箱走到床榻边,抓起贾环的手腕,闭目听了一会儿。 而后他眉头皱起,面色肃然,回头对众人道:“贾爵爷原本就遭受重创,唯有好生卧床休养,才能缓缓痊愈。怎地还能让他动怒受激?再有下次,怕是神仙难救。” 贾母等人脸色自然不是太好,苏培盛就更不好了。 动怒,受激? 这话儿是怎么说的? 难不成是因为嫌赏赐的轻了? 还是因为…… 苏培盛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眼中满是猜疑…… 贾政都没发现这点,只顾着心疼儿子去了。 还好有贾母,看出了苏培盛这位大明宫内相脸上的不自在,虽不明白到底因为何故,但想来总归是因为贾环昏倒之故引起的。 略一思量后,她在鸳鸯的搀扶下,拄着银拐顿了顿地,对苏培盛和王老太医深叹息一声,道:“我们难道还不知这个理儿?只是实在是……一言难尽哪。 苏公公还没来前,因为一些家务事,让我这孙子雷霆大怒,动了肝火,我们这些人虽是长辈,却也劝他不住。 若非苏公公来宣旨,凭着浩荡皇恩,才止住了他的怒火,还不定要气到什么程度呢。 说起来,老身还要多谢苏公公呢。” 苏培盛闻言,心里略一揣摩,大致也就猜到了缘由。 八成是贾环回家后,对送他姐姐入宫的人在动怒。 这就好,只要不是因为他的到来才急怒攻心晕过去的就好。 再有贾母这话,回去也算能圆个场子,可以交差了。 而且,按照贾母的话来说,这道圣旨也算是救了贾环一命不是? 念及此,苏培盛心情大好,笑的满脸菊花开,捏着兰花指对贾母道:“老夫人哪里话,奴婢哪里能当得起……而且,就算是谢恩,也只有谢陛下的恩典才是。” 客气一句后,他又对王老太医道:“王院正,贾爵爷到底如何了,可还有安危之险?” 王老太医摇头道:“这次尚好,只需再服几副药,好生调理即可。不过,不是下官危言耸听,爵爷的身子当真经不起折腾了。再有下次,就恕下官无能为力了。” 众人闻言,面色顿时紧张起来。 苏培盛也吞咽了口口水,他是知道在隆正帝和帝师邬先生的策划里,贾环拥有何等分量的。 若是贾环一旦出事,而且起因还是因为隆正帝贪图美色…… 那,朝野之间都将掀起一阵滔天大浪。 因此,苏培盛面色极为严厉道:“王院正,贾爵爷是简在帝心之人,贾家荣宁二公更是有大功于我大秦社稷,你……你绝不能有半点疏忽大意。贾爵爷,也绝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的话……” 王老太医虽然只是太医院的院正,但王家自太祖开国以来,便一直执掌太医院院正之位。 王老太医本身也与太上皇关系匪浅,所以他并不太惧苏培盛。 没等苏培盛威胁的话说完,他就打断道:“苏公公,俗语云:佛渡有缘人,药医不死病。老朽并非神仙,若是病人不听医嘱,执意寻思,那你就是杀了下官,下官亦无能为力。” 不过老头子也是人老成精,不愿将这位内相得罪太过,语气稍缓了些,又道:“不过,只要贾爵爷半月内不要再动气受激,缓缓将养,下官亦能担保,最多三月,爵爷便能恢复如初了。” 苏培盛闻言,嘴角抽了抽,没好气的瞪了隔壁老王一眼,然后转头对贾母道:“老夫人,不是奴婢孟浪,只是,府里万不可再让爵爷动怒受气了。 若贵府里有人敢生事,不听老夫人和爵爷之言,老夫人只管打发人入宫,告知奴婢,奴婢会转奏陛下,由陛下来替老夫人和贾爵爷管教。 总之,还是那句话,贾爵爷在陛下心中分量之重,非同小可,万万不容有失。” 贾母等人闻言,齐齐动容,她连连摆手加摇头道:“不会不会,绝不会再有人作事。不然荣国故后,当年太上皇赐予老身的那柄玉如意,却也不是摆设而已。” 此言一出,不管是外屋还是内屋,屏风前还是屏风后,甚至是苏培盛,眼中瞳孔都微微收缩了下。 那哪里只是一柄如意,那简直就是一把大杀.器啊! 苏培盛干笑了两声后,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时候不早了,奴婢这就回宫,还要禀明圣上,陛下心中一直都牵挂着呢,老夫人,奴婢这就告辞了。” 贾母闻言,面带微笑的点点头,对贾政道:“去送送公公。” “诶,不必不必,政公不必客气……” 客套了几句后,苏培盛到底还是由僵笑着脸的贾政送了出去。 贾政骨子里还是一个文人,清高的紧,对于太监之流,着实不大瞧得起,却又不敢得罪…… 苏培盛和王老太医都出去后,后面屏风内的人又都出来了。 贾琏耷拉着个脑袋,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看模样,好似生无可恋似的。 贾母扫了一眼,再对比一下连大明宫内相都忙着讨好的贾环,心中不住摇头。 论条件,贾琏可是比贾环要强出不知多少倍去。 即使是现在,他若真有能为,荣国传人的名头,也要比宁国传人强的多。 可惜…… “链儿,苏公公的话你也听到了,再有下次,我这个老太婆都保不住你。” 贾母说话的语气中,少了几许往日对贾琏的宠爱…… 贾琏自然能感受得到,他却觉得冤枉的紧,耷拉着脑袋道:“当初我就知道三弟肯定会不愿意,是太……是王仁跟我喝酒的时候,劝我说……” “行了。” 贾母面色一变,喝道:“这件事已经算是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许再提。环哥儿虽不是个大气的,但你们拍着良心自问,他对家里的亲人们如何?连个面都没见过两次的大姐,都愿流水一样的花银子。 还有链哥儿你,你要用水泥、玻璃造大花厅,要吃鲜菜,还整天呼朋唤友的去东来顺高乐,你三弟可曾收过你一两银子?可曾说过一句心疼的话? 你再看看你自己,是怎么做的,他这个当弟弟的又是怎么做的?” 贾琏闻言,又羞又愧,心里对贾环的恨却不知不觉消失了许多。 他跪下来,垂头愧声道:“老祖宗,都是孙儿无能,丢尽了先祖荣国公的颜面,孙儿,孙儿……” 说着,竟然哽咽难言。 贾母见状,面色和缓了些,知道有羞耻心就好…… 她长叹息了声,道:“都是荣国子孙,你又比谁差?只是缺少了历练。既然环哥儿说,让你跟着他一起出操,那你就别违逆了他。 许是要吃不少苦头,可你想想,出操再苦,难道有你三弟当年自己从武之时苦? 他当时才那么一点儿啊,都咬牙坚持下来了,还要费心操持家业,你比他那时还难吗?” 贾琏闻言,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但面上神色却与先前的死灰之色截然不同,恍似经历了一场顿悟一般,他面色坚毅的看着贾母道:“老祖宗,孙儿再不会没出息了。 既然三弟给了我机会,那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一定不能给他丢脸,更不能再给祖宗丢脸。 孙儿不知三弟他们是怎么操练的,可孙儿敢当着老祖宗的面起誓,一定会拼着命去练。 纵然练不成高明的武人,可一定也要把荣国子孙该有的风骨和精气神给练出来! 绝不会给贾府丢人,也不会再给老祖宗丢人!” 贾母闻言后,面色动容,激动的嘴唇都颤了起来,她也流下泪来,上前一步,抚着贾琏的头,激动道:“好啊,好啊! 古人云:单丝不成线,孤木难成林。 我们贾家从第一代荣宁二公起,便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可如今偌大一个贾家,却只有环哥儿一人撑着,他太苦,也太累了。 你们但凡争点气,他也能松快一点不是? 如今你三弟既然愿意再拉你一把,那你就好好练。 一应花费嚼用,不管多少,都由老婆子我来出。” , .. 正文 三百一十三章 跟前人 贾琏的转变,不仅让贾母喜极而泣,其他人也都高兴不已。 尤其是王熙凤…… 之前,她还在不住的回味那股冲击她灵魂的气息。 可是现在,那股之前在她心里甚至甘愿用堕落和自贱去换取的气息,放佛一下子就不重要了,也没有那么强的吸引力了。 因为那股气息,她已经拥有了。 怔怔的看着画风突变的贾琏,王熙凤心中触动非常。 一直以来,她都清晰的了解这位枕边人。 心思其实是不坏的,但是,也只是不坏罢了。 生在脂粉堆里、富贵乡里,自幼安享荣华长大,心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危机感,压迫感。 再加上他老子贾赦给他树立的“优良”榜样,他便也就没了向上的动力和心气儿。 因此,在王熙凤的心里,其实是看不上贾琏的。 只是,在这个女以夫为天的时代,她也只能守着贾琏过活。 但她并不爱他,她心高气强,自觉精明不输男儿,又怎么会将一个纨绔膏粱放在心上? 以往的争风吃醋,不过是一种独霸的心理罢了。 东西是我的,不管好不好,都是我的,就算砸了毁了,也是我的,别人都不能沾…… 也正因为心理长期的不满足,对贾琏无能不上气的怨气,才导致之前贾环靠在她怀里时,身上的那股霸烈刚硬之气息,会让她那般失神,湿身…… 甚至在某一瞬间,王熙凤心里发誓,今生一定要找到机会,好生品尝一番这种滋味,否则就枉活了一生。 但现在,这种念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她在贾琏身上,也嗅出了这种味道,男人的味道,尽管还只是一点苗头…… 但王熙凤以为,只要有这么个苗头就够了,她一定能将这棵幼苗培养成参天大树的。 相比于完全无法掌控的贾环,王熙凤认为已经落入碗里的贾琏更靠谱些,她甚至在为方才的精神出.轨感到一丝愧疚…… 在内心的羞愧自责中,听完了贾母的话后,王熙凤猛然抬头,高声道:“老祖宗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不用老祖宗的私房钱。 既然环兄弟能做到的事,我们链儿自也能做到。 至于嚼用,孙媳这里攒有不少银子,想来足够链儿用了。 若是还不够,孙媳嫁妆箱子里还有一些金银首饰,拿去当了应该足够了。 万没有动用老祖宗压箱底儿银子的道理。” 今日的惊奇、惊喜、反转,简直是层出不穷。 不过,贾母太喜欢这些惊喜了,她一把抓起王熙凤的手,放在她自己手里,拍啊摸啊,高兴道:“总算没让我白疼一场,总算没让我白疼一场,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放下心事后,王熙凤风格又恢复了,见贾母如此高乐,便凑趣对众人道:“瞧瞧,这就是我们家老祖宗! 听说不用她老人家的私房钱了,就乐得无可无不可的。 也不知您老封君留着那么些压在箱底儿里的圆的扁的都给谁? 环兄弟自己更能挣,自是用不着。 这回也不用给我们了,难不成就都留给宝玉? 可你老封君日后总不能只指望宝兄弟一人扛着上五台山吧?啊?” “哈哈哈!” 薛姨妈、李纨、鸳鸯并尤氏等人轰然大笑,贾母自己也笑的前仰后合的,对一旁薛姨妈道:“这个猴儿,惯会拿我打趣,早晚我要撕了她这张油嘴!” 薛姨妈笑道:“也是老太太疼她才惯着她。” 贾母点笑着点点头,又看着地上的贾琏摇头道:“快起来吧,之前都跪了一天了,怕是连口米也没沾,你自去吃饭,垫垫肚子,明儿还要干正事。” 贾琏沉稳了许多,他起身后,对贾母施了一礼,又跟薛姨妈道了声安,再和王熙凤对视了眼后,便出门了。 看着贾琏突然沉稳了许多的背影,薛姨妈忽然触动不已,感慨道:“怪道世人都说男子顶用,他们要成熟懂事,好像一下就能变过来。 我们女人就不成了,倒也能变,可是女儿家的变,变不了多久,就又变回去了…… 这老话儿说的真真不差,女人善变。” 王熙凤闻言,嘴角抽了抽,随即浮起笑脸道:“姨妈快别这般说,万一说反了,他再变回来,我可不依,准罚姨妈的东道。” 贾母在一旁大笑道:“瞧这破落户,不说好生招待亲戚,连姨妈的东道都要讹。 你自放心就是,链哥儿再不会出岔子,有环哥儿看着,他也不敢,也不会。 我这双眼睛再不会看岔,链哥儿日后,准有一番作为。 纵然比不得环哥儿,总会是好的。” 薛姨妈闻言,愈发感慨,眼神怅然道:“真好啊,只要肯学好,就罚一百次一万次东道都好,只可惜……唉!” 贾母和王熙凤等人不笑了,知道薛姨妈说的不是贾琏,而是她那个混账儿子薛霸王。 沉吟了下,贾母劝道:“姨太太也不用太心急,哥儿毕竟还小,爱玩闹些不是什么大事。等年纪再大一点,许是就能好了。” 这话,其实连贾母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别的不说,就她那大儿子贾赦,都五十多的人了,若是不死,怕是还会继续混账下去…… 就连贾琏,若没有经历过一番“生死之变”和“被废风波”,再加上贾母的点拨,怕是也难以醒过过来,浪子回头…… 薛姨妈那儿子,尽管众人没怎么接触过,可只听他那名声,和干的那些事,就足够让人头疼的了。 也难为薛姨妈一个寡妇,带着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 薛姨妈是个有心算的人,不愿因她之故让气氛落下去,便重打起笑脸,对贾母道:“咱们再去看看环哥儿吧,也不好老在他这里扰着,也给大媳妇添恼。” 贾母笑着应了,一直处在后面的尤氏闻言,连忙赔笑道:“姨妈哪里话,平日里请都请不来,好容易来一次,今儿说什么也要留老祖宗和姨妈在这边用了饭再去。” 众人闻言一笑,贾母看了眼她身上的白孝,心里有些不自在,便摇头道:“今儿不是吃饭的时候,照顾好环哥儿要紧。我们进去再看看,就先过去了。” 尤氏闻言,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一行人进了内堂。 贾环静静的躺在床榻边,赵姨娘就坐在边儿上守着,一双好看的杏眼怔怔的看着贾环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贾母等人进来后也没知觉,还坐在那里,让贾母眉头微微皱起。 “赵丫头?” 贾母唤醒了赵姨娘后,问道:“环哥儿可还好?” 赵姨娘连忙站起来回话:“也不知是不是好的,一直都没醒,我这心里……”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耽搁了,再看看,就和我们一起过那边去吧。守在这里也是看着,心里白难过。” 贾母走到床榻边,一边说,一边弯下腰要替贾环揶一揶锦被,唬的李纨赶紧扶住她,而后她代劳。 赵姨娘闻言,面色顿时黯淡下来,却不敢多嘴。 她也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待在宁国府里实在尴尬。 不仅她尴尬,尤氏等人也都尴尬。 对她恭敬吧,她不过是贾政的一个妾,还是出过府的。 礼法上来说,她的地位比尤氏差远了。 可不对她恭敬吧,她又毕竟是贾环的生母亲娘…… 而且,贾母了解她的性儿,怕她在这边兴风作浪,给贾环填麻烦。 “大媳妇,环哥儿这边怎么连个跟前人都没有?” 众人沉默的看着贾环,忽地,薛姨妈看向尤氏,开口问道。 贾母看了看周围,连专门给守夜伺候的奴婢准备的纱橱卧榻都没有,顿时皱起眉头看向尤氏。 眼中的神色很清楚:你就是这么管家的? 看出贾母眼中的责备后,尤氏苦笑了声,道:“老祖宗,不是媳妇粗心大意,实在是……之前我也设了榻和人手,专门捡好的老实的挑了几个,留在房里服侍。可都让我们这位爷给打发出去了,他说他每天半夜三更就要起床练武,自己一个人折腾就够了,何苦再搭上几个?我劝了几次都不行,实在拗不过他。” 贾母闻言,看向闭目不醒的贾环眼中,又多了些柔意和怜意,摇头道:“之前我倒是打算送他一个好的,原是老赖家的送给我的,颜色出挑的极好。后来他惹了姨妈生气,我一恼,就给了宝玉了。只是没想到,他竟过的这般自苦。唉……” 薛姨妈听这话,也想起来了之前的事,正想客套两句,忽地脑中灵光一下,神色悄然动了动,而后对贾母道:“老太太可是冤枉了我,我何曾生气过?环哥儿这孩子,我喜欢还喜欢不过呢,若不是他,宝丫头只怕现在还在宫里受苦受罪呢。 不过,既然老太太发话了,是因我之故,让环哥儿短了一个跟前人,那这个人我出了。” “诶,不行不行,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哪里还真能让姨太太出人!” 贾母连连拒绝道。 薛姨妈正色道:“老太太,上回宝丫头的事,我一直都记挂在心上,可却也一直找不到机会好好谢谢环哥儿。现下好容易有一个机会,还请老太太容我一回吧。” 贾母闻言,犹疑起来,薛姨妈见状,连忙给一旁的王熙凤使了个眼色。 王熙凤会意,娇声笑道:“老祖宗,既然姨妈有这个心,咱们就成.人之美一次吧?老祖宗我悄悄给你说啊,姨妈身边儿有个丫头,哎哟,那出落的叫一个水灵儿……” …… , .. 正文 三百一十四章 谋算 皇城东,十王宅,忠顺亲王府。 阴霾密布。 “老十四,我叮嘱过你多少遍,不要招惹贾环,不要招惹贾环,你非跟他过不去做什么?现在好了吧?” 神京城中,大名鼎鼎的太上皇爱子,九王爷赢禟,此刻一张弥勒胖脸上满是肃穆,恨铁不成钢的怒道。 忠顺王赢遈铁青着一张脸,沉声道:“我招惹他?是他先招惹我!他若不将赢朗打成废人,我会动他?废了本王世子,这件事没完!” 赢禟闻言更怒了:“那几个畜生,活该被打死!仗着太后的宠爱,居然敢在宫里欺辱储秀宫的秀女,别说是贾环,就是我见了,也轻饶不了他们! 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别说他只是亲王世子,就是成了太子,成了皇帝,也不能这般肆意妄为。 这等没脑子的货色你也立为世子?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赢遈闻言,关注点有些不同,他不屑道:“除了现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个废物,哪个皇帝不能肆意妄为?不过是一个秀女罢了,九哥,你别告诉我你在宫里没欺负过……” 欺负二字,还格外加重了语气。 赢禟气得一张胖脸上太阳穴乱跳,他铁青着脸道:“那只是宫女,不是秀女,更不是储秀宫的待选皇妃! 皇帝就能肆意妄为了吗?商纣王倒是敢肆意妄为,周幽王也肆意妄为,隋炀帝更肆意妄为了,可结果怎么样? 十四弟,你不会不知道吧?” 赢遈闻言,哼了声,道:“你就会捡不好的听,你怎么不说秦始皇肆意妄为,怎么不说汉武帝肆意妄为,怎么不说前明洪武大帝肆意妄为?” “是!他们也肆意妄为,可他们敢肆意妄为,是因为他们手里有军权,军队都听他们的,你有吗?” 赢禟真是气坏了,厉声吼道。 他心里纳闷,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国朝贤王竟是这般蠢笨呢? 是了,定是因为以前军队的人从没插手进来…… 可难不成老十四真的以为,凭借一群文臣的拥戴,就能篡位成功? 居然还有这么愚蠢的野心家? 赢禟不大信,可似乎又由不得他不信…… 赢遈被赢禟的吼声震住了,心里却也愈发愤怒,他还是认为,有太上皇镇着,就没人敢随便动军队,军方的人也不敢乱来。 太平时节,军队的作用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只是,他虽觉得赢禟有些大惊小怪,可也不愿太过得罪赢禟,因为赢禟是十四党的钱罐子…… “九哥,我这也不是着急吗?也不知父皇怎么想的,居然会同意那位跟贾家结亲,我担心那小儿会靠过去,所以才想趁机会解决了他……” 压下心火,赢遈解释道。 赢禟闻言,苦笑了下,心里彻底相信了,这位混的满朝风生水起的十四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他不想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犹豫了下,还是语重心长的对赢遈道:“十四弟,你就再听九哥一次吧,好好对杏儿,好好对杏儿……不坐了,我走了,娘的,想起要给那小子分去那么些银子,我心肝儿都疼!” 说罢,赢禟便拖着他那肥胖的身躯,出门而去。 …… “你惦记着你姨妈的丫头子做甚?” 贾母好笑的看着王熙凤道。 王熙凤“啧”了声,一副财迷样儿道:“老祖宗,你是不知道那丫头出落的多好……当日,我可不是替我自己惦记,我有一个平儿就够使了,我是替环兄弟着想呢。” 贾母闻言笑道:“好,既然你也这么说,那么我就替环哥儿承了姨妈的情。要不咱们回去,就先见见这个让凤哥儿赞不绝口的丫鬟?” 薛姨妈闻言大喜,知道贾母要为贾环把把关,便连声道:“好,好!” 转头就吩咐随行来的婆子回去叫人。 秦可卿在几个丫鬟婆子的陪同下从门外走来,进门后先给贾母和薛姨妈行礼,然后对尤氏道:“厨房都已经准备好了,老祖宗们可以用晚饭了。” 尤氏摇头道:“老祖宗和姨妈要回那边去。” “啊!” 秦可卿讶然了声,看向贾母,贾母和薛姨妈两人也正盯着一身孝的秦可卿在看。 真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啊…… 薛姨妈忽然笑道:“老太太其实不用看我那丫头,只看秦丫头就好,说来难信,我那丫头竟和秦丫头长的有九分相似。” 贾母好奇:“真的?”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若不信,可问凤哥儿。” 王熙凤大笑着点头,道:“也真是件奇事,姨妈那丫头长的确实像她。不过也不算奇,这天底下,人口亿兆,总有长的像的人。不说别的,只老太太送给宝兄弟的那个丫鬟,不就跟林妹妹长的很像吗?” 贾母闻言笑着点点头,道:“是很像,不过也没九分像……那咱们就先回去吧,再看看姨妈送的丫头,若是没岔子,就让她到这边来。我竟是没发现,环哥儿身边连个跟前人都没有,他就算不要,也应该早早的备下才是。尤氏,以后不可大意。” 尤氏闻言,连忙应下。 众人又看了看贾环后,见他还没清醒的痕迹,叹了口气,就一起离开了。 赵姨娘一步三回头,可最终也是没法子,流着泪一起走了。 …… “竟伤的那么重?不会……” 大明宫,紫宸书房内,隆正帝皱眉道。 苏培盛躬身道:“回陛下,太医院王院正亲自诊脉,想来是没差的。而且,忠顺王身边的那个蒙石,乃是三蒙中最强的一个,据说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经是九品大高手了,距离武宗也只一步之遥。被他打一掌,贾环没死都是奇事。 不过王院正说,只要好生卧床休养,只要三个月,贾环就能痊愈。” 隆正闻言一怔,不过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哼了声,道:“想来他身边的那位武宗也是一位医术大家,替他处理过,不然的话……” 苏培盛闻言笑了笑,恭维道:“有青鸪的人手在,什么事都瞒不过陛下。” 隆正又哼了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向另外一旁坐在轮椅上的邬先生,道:“先生,再往下,还要继续加恩吗?” 邬先生点点头,道:“还要继续,不管贾环愿不愿意,都要继续加恩,至少在外人眼里,陛下一定要不断施恩于贾环。 另外,贤德妃的册封也要加快准备了,这样一来,除了君臣之义外,还有了亲情,也就愈发名正言顺了。 现在既然贾环病倒,陛下不如就多赏他一些药材就是。 就是个意思……” 隆正帝笑着点点头,忽地又开口道:“老九在内务府举办的那个拍卖会你们都知道吧?” 苏培盛点头赔笑,邬先生则啧啧出声,赞叹道:“了不得啊,了不得!点石成金不为过也。” 隆正帝冷笑一声,眼中却满是嫉妒,道:“一场下来,就是几十万两银子。若没有林如海帮朕操持这几年,朕的内库还不如他们一场拍卖。” 邬先生很惋惜,道:“可惜咱们下手迟了,不然和贾环合作的人,就是……呵呵,贪心了,贪心了,太上皇怕是不愿见我们和他一起发大财。 如今这些银子,九成都进入了龙首宫的内库里。也不错,至少没到那边去。” 隆正帝大感可惜:“三个月办一次拍卖,一次能进银几十万两,一年就是近两百万两银子。唉,林如海去了,朕日后的日子,怕是又要难过了。” 邬先生闻言,缓缓的点点头,道:“陛下说的是,得想个法子,财源枯竭,不是好事。” 隆正帝闻言,眼睛一亮,看向邬先生期待道:“先生何以教朕?” 邬先生看着一脸期盼的隆正帝,苦笑道:“臣又不是那小子,哪有此等点石成金的本事。” 隆正帝闻言,面色顿时黯淡了下去,长叹息一声。 一文钱能难死英雄汉,对于皇帝也同样适应。 赢禟说的没错,就是皇帝,也难以肆意妄为,更何况如今只是个空壳子的隆正帝? 他手中虽然没有兵,但为了不做笼子瞎子,他暗中建立了充作耳目之用的中车府。 花费甚巨,之前都是通过林如海不断在扬淮“搜刮”得来的经费。 可如今林如海病逝,他的进项也就断了。 户部他动不得,皇家内务府也动不得。 没了进项,一时半会儿倒无妨,他还有些家底儿。 可时间一长他肯定受不了,到时候他费尽力气建立的中车府就得散伙,这是隆正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不得不焦急。 邬先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论权术谋略他是把好手,隆正能够登基,全凭他在背后出谋划策。 连太上皇都知道他的存在,并批之为“妖师”。 可是,“妖师”不是财神,招不来银财。 面对匮银的局面,邬先生也有些技穷。 不过…… “陛下,臣想了想,既然咱们没有法子弄来银子,不若,咱们去找有法子弄银子的人,让他帮咱们来弄银子!” 邬先生忽地笑呵呵的说道。 隆正帝闻言,眼睛一亮…… …… , .. 正文 三百一十五章 可卿,可卿! “司琪,怎么样了?” 人高马大的司琪在贾府的女眷中,显得比较汉子。 既然是女汉子,跑腿的活儿或者要搬点什么重物,又不方便婆子和男人动手的,大家一般都喊司琪…… 不过人家司琪不仅人长的高大,心也不小气。 不就是干活儿吗? 随叫随到! 当然,不管谁使唤她,都不好意思白使唤,末了或者发月钱的时候,总会给她抓两把。 今儿大家又给她安排了个任务,去东边儿府上盯梢,看贾母她们何时离去…… 等了半天,眼见太阳都西斜了,才见她大步回来,众人忙上前问道。 司琪笑道:“刚离了去,之前还有宫里的大太监来宣旨,听说赏了好些东西,还有几匹宫马呢。” “管它是公马还是母马,既然都走了,那咱们也过去瞧瞧,不然总不能放心。” 史湘云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大方自然的对众人笑道。 她之前虽然一直在装淡定,可心里却一直都悬着。 挂心贾环的安危。 打认识以来,一直都是她这心上人打别人,打了王孙打公子,后来连书生都不放过。 他几时吃过这般大的亏,昏迷后被人抬着回来? 她与贾环将将才“私定终身”,相约一起到白头,贾环便离京乘船下了扬州。 这一个多月来,史湘云纵然算不得度日如年,却也****相思。 却不想,他才一回来,就又是一阵翻天覆地。 结果,却是吃了大亏。 她岂能不心忧? 既然在姊妹中,大家都心知了她和贾环的关系,她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主动提议道。 她的这番主动坦荡的话,很让几个人的眼神发生了微变,而她自己耳际脖颈处,也微微浮起一片红晕…… “噗嗤!” 古怪气氛中,站在姊妹里的贾探春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后带起了一片哄笑。 “三丫头,你笑甚?” 本就强作镇定的史湘云,顿时被笑的面红耳赤,“怒视”着贾探春道。 贾探春秋杏儿一样的美眸眨啊眨,丹唇咬着手里的帕角,嗤嗤笑道:“云儿,你可仔细着。 论起来,我以后可还是你的大姑子哩! 咯咯,你若不讨好了我,仔细我以后…… 哈哈哈,你要干吗?好云儿,饶了我这遭吧!” 贾探春威胁的话没说尽,就见史湘云俏脸粉若桃花,一双明亮的眼睛上甚至浮起了水雾,冲向了她…… 贾探春虽然也是爽利的性子,动作利落,可哪里比得上自小“放养”长大的史湘云。 就身体而言,若以林黛玉为标杆的话,贾探春也就稍比林黛玉丰润一些。 而史湘云,无论是厚度还是宽度,都几乎是林黛玉的一倍…… 当然,并不是说史湘云傻大黑胖,只是林黛玉太瘦了。 所以,没两下,本就笑的发软的贾探春被史湘云给按倒在榻上,压在身下。 也不知怎地,贾探春居然还不死心住口,被压着还咯咯笑个不止,道:“快起来,快起来,压错人了哩,还没见到你的环哥儿,你就……咯咯咯,好云儿,我真的知错了,再不敢了。” 众人没想到贾探春居然这般大胆这般“污”,又惊又好笑的看着她们二人闹。 最后还是贾迎春将贾探春从史湘云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 众人也发现了,脸上遮着白纱的贾迎春,似乎大气了许多…… …… 贾母等人终于离去了,尤氏和秦氏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而后相视一笑。 头上顶着那么多婆婆,当真要仔细的紧。 “走吧,先去看看三爷如何了。” 想起昏迷不醒的贾环,尤氏忧心道。 秦可卿“嗯”了声,跟着尤氏进了内堂。 “呀!三爷醒了?” 尤氏婆媳两人进门后,就看到贾环这孙子目光奕奕的瞪着眼睛,望着距离床榻有些遥远的桌子,上面的糕点…… 贾环看到尤氏和秦可卿进来后,连忙笑道:“大嫂,饭做好了吗?” 尤氏:“……” 秦氏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如果说在贾母等人跟前,面容端庄严谨的秦可卿只是美貌动人,那么此刻的她,就是艳丽无双,勾人心魄。 贾环只看了一眼,腹内的饥饿感似乎都消弱了些…… 相比于明教青玉箫王刻意做作出来的媚.惑,秦可卿这种浑然天成的勾人感,可以甩卿眉意十条街。 不过贾环没敢多看,怕折寿…… “三爷饿了啊,那我去催催。三爷想吃什么?” 尤氏瞥了眼身旁的秦可卿,俏脸微微发热,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面色有些不自在的贾环,笑道。 贾环正色道:“先来十斤牛肉,再来三只参汤炖鸡……” 尤氏:“……” “咯咯咯!” 贾环没回来前,秦可卿半月笑不了一次,可现在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可乐。 瞥了眼花枝乱颤的秦氏,尤氏笑着点头道:“那我去准备,三爷好好休息。秦氏……” 秦可卿闻声连忙道:“婆婆尽管放心去就是,媳妇在这里照应着叔叔。” 尤氏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笑着点头道:“也好,你三叔这里缺不得人照应,跟前又没丫鬟,那你就先照应着吧。” “不用不用,我这儿没啥事,不用照应。这个,可……侄儿媳妇啊,你和大嫂一起去拿吃的吧,快一点,大嫂一个人也拿不动。” 贾环连忙说道。 自来到这个世界上,可以说,秦可卿是唯一一个能让贾环这般窘迫的人。 其她女孩子,无论是林黛玉、史湘云、赢杏儿,还是白荷、董明月,纵然她们的姿色都很不错,很美丽,可她们还是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够清纯,不妖娆。 可秦可卿真不一样,她那股源自骨子,甚至是源自灵魂的妩媚妖娆,对男人而言,简直就是一种剧毒的毒药,也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毒药。 可她的身份,又注定了贾环不能去沾染。 所以,贾环打心底里有些发憷…… 只是,让贾环无法理解的是,也不知秦氏怎么想的,居然笑道:“哪里还用两个人去催,厨房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丫鬟们端来就是,正好我还有点事顺道去处理,要不就让秦氏去了。” 说罢,就自顾转身出门了。 贾环傻眼儿了,摸不透尤氏的心里怎么想的,然后就见秦氏摇摆着婀娜的身姿走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 贾环吞咽了口唾沫,有些“惊恐”的道。 秦可卿幽怨的看着贾环,嗔道:“叔叔这是什么话?”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没什么,没什么……哦,对了!”贾环忽地正色道:“侄儿媳妇,你爹他已经平安顺利的抵达金陵了,你不用担心。” 秦可卿哧哧笑道:“媳妇不曾担心哩,叔叔也别‘侄儿媳妇’、‘侄儿媳妇’的叫了,太拗口。不若,还是叫媳妇可卿吧。” 看着秦可卿似秋波般的眼眸,感受着眼神和言语中的蜜意,贾环觉得骨头都有些酥了,他干笑了两声,微微有些变声道:“这,不大好吧……” 秦可卿见状抿嘴一笑,端的是风情万种,直把贾环这怂货给看呆了眼,秦可卿见之愈发面若春晓之花,她娇声笑道:“有什么不好的,这里又没有外人,叔叔以前不也是这般唤过…… 咦?叔叔,可有哪里不舒服吗?怎地脸色不大好哩……” 说着,秦可卿伸出修长纤白的手,轻轻的抚上了贾环的额头。 温润如暖玉,带有浸人心扉的幽香的绵绵玉手,在贾环额前柔缓的摩挲着…… “三哥,三哥,我们来看你啦!” 屋外一阵银铃般清澈的声音传来,解救了坐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头上的贾环…… 锦被下腰腹部搭起的帐篷,缓缓落下。 即将发射的散弹枪,也退下了子弹…… 不是他没出息,如果秦可卿真的只是因为情.欲,耐不住寂寞,才勾引他,那贾环肯定不会这般为难。 可是,在秦可卿的眼睛里,贾环看到的,除了情.欲外,更多的,却是爱慕,是感情,还有伤悲。 贾环不知她在为何而伤悲,但是,贾环能清晰的感觉出,那确实是浓郁的悲伤…… 所以,他不忍心像骂卿眉意那样骂秦可卿,也骂不出口。 也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事情有些坐蜡。 好在,贾环的大救星来了,秦可卿也收回了手,从床榻边站起,风情无限的白了眼如释重负的贾环后,面色肃然起来,画风突变…… 贾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在一瞬间,从勾人夺魄的****,变成了清纯无方的玉女。 女人啊,女人…… “三哥!” 一个扎着两个小发髻的小萝卜头,闪现间出现了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看到贾环醒着后,惊喜的唤了声,然后又收回脑瓜,朝后面喊了声:“三哥醒来啦!”又“嗖”的一下跑了进来,都没理秦可卿,就径自的冲到了床榻边,趴在贾环眼前,忽然,两颗金豆豆就掉了下来,嘎巴着小嘴,委屈道:“三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惜春好想你!呜呜!” 贾环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伸出胳膊,抱住了小家伙,亲昵的在她额头亲了亲,柔声道:“好了好了,三哥不是回来了吗?让我瞧瞧,哟,我们家的四妹妹长大了哩,越来越漂亮了!” “哪有~~” 贾惜春听到夸奖后,羞涩的将小脑瓜藏进了贾环的怀里。 后面走进的一群人看到了这一幕后,都静静的看着,暖意熏人。 …… , .. 正文 三百一十六章 告状 “三哥,你走后,他们就欺负二姐姐,还把她送到宫里去,我没有拦住,他们还凶我。呜呜,三哥,二姐姐受伤了,她好可怜……” “告状王”贾四娘藏在贾环的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委屈的抽泣道。 贾环面上的笑意微微凝结了下,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抚摸着贾惜春的小脑瓜,笑道:“没事,三哥不是把姐姐接回来了吗? 那些坏人都被三哥揍了,连二哥也是! 三哥还会找到世上最好最好的郎中,替姐姐看伤,保证能好过来,好不好?” 贾惜春闻言,这才扬起小脑袋,有些害羞的看着贾环,可还没完,噘着嘴继续告状:“当时我抱着二姐姐,哭着不让她走,赵嬷嬷把我的手掰开,可疼了呢,我都快哭死了……” “四妹妹!” 见贾环的脸一瞬间铁青下来,门口站着的人都有些不安了,贾迎春连忙上前来,柔声跟贾环解释道:“当时也是没有法子,宫里的人在外面候着,不好让人多等。” 贾环看着贾迎春的眼睛,轻声道:“姐姐,有我在,你不用委曲求全的。不彻底杀鸡儆猴一次,怕是有些人以后愈发要无法无天,至死方休。” 贾迎春毕竟生性善良,哪里听得一个“杀”字,连忙摇头道:“没有委曲求全,没有委曲求全。环弟,你身子还没好,切不可生气,不值当,姐姐本也没甚事。” 说罢,又伸手拉起赖在床榻上的贾惜春,点了点她额头,嗔道:“怎就这般小气,记那么久的仇?” 贾惜春噘嘴道:“她们欺负人嘛,不给三哥告状,还能跟谁说?” “好了!” 见贾环脸色淡淡,贾迎春心里有些打鼓,连忙止住了还想继续的贾惜春,道:“你只顾着告状,就不关心你三哥的身子?看他脸色,都白成这般了,你还惹他生气。” 贾惜春闻言一怔,她不是没心没肺,而是在她心里,贾环几乎就是无敌的。 隔三差五不是打亲王世子就是捶宰相儿子,他怎么会有事呢? 可听贾迎春这般说,她才反应过来,贾环受伤了…… 再一看贾环的脸色,果然那般苍白! 贾惜春只觉得小小心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抓了下,疼的她小身子都晃了晃,差点没把周围人吓出毛病来。 刚被贾迎春扶稳,她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挣开贾迎春的手,小腿一偏,爬上榻,趴在贾环身上,抱着他的脸,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贾环见状,哈哈大笑的抱住贾惜春,“埋怨”的看了眼颇有些悔意的贾迎春,还不忘对后面众女点头笑笑,然后搂过贾惜春,笑道:“这是怎么了?别听姐姐的,她在吓唬你呢!” 贾惜春鼻涕都出来了,不敢抬头,虽不嚎啕大哭了,可还是抽泣道:“可是你的脸色那么苍白……呜呜,三哥,惜春好怕,三哥不要有事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告状了。” 贾环看的出,贾惜春是真的在怕,发自心里的怕。 贾珍死了,贾蓉死了,如今贾敬也死了,尽管这些人都是混账,可总归还是贾惜春的血脉至亲。 他们都死了后,留下贾惜春一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上,竟再无一血脉至亲,除了贾环这个冒牌货…… 如果贾环再出事,那…… 贾惜春的小身子都微微颤栗着。 贾环感觉到后,连忙抱紧她,安抚道:“乖,不怕不怕,三哥没事,就是饿得。不信你听,三哥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哩!快听听……” 贾惜春闻言,将信将疑的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贾环,然后趴到他肚子上,隔着锦被听声音…… 咦,果然有咕噜声! 贾惜春被耳朵里听到的古怪的咕噜声给逗笑了,“噗嗤”一声,冒出一个鼻涕泡…… “哈哈哈!” 贾环从她袖口拿出一张素白色的小帕子,给垂着一张羞红了的脸的贾惜春擦去鼻涕,而后抱起她让她坐在他肚子上,狠狠的亲了她一口,笑道:“是真的吧?” 贾惜春还在羞涩中,垂着小脑袋点了点头,又靠进了贾环怀里。 贾环索性就抱住了她,和众人说话。 “姐姐,脸上的伤还疼吗?” 贾环关心的问道。 贾迎春轻轻摇摇头,道:“不疼了,环弟不用担心我哩。” 贾环无声的笑了笑,又正色道:“我以前听人说过,珍珠磨成粉后,有养颜美容的功效,对皮肤很好。 明儿我就让人南下,去南边儿海子里多寻些好珍珠回来,给姐姐用。 姐,你别担心,这世上奇医名药不知有多少,弟弟跟你保证,一定会医好你的脸,绝不会留下疤痕的。 弟弟我有的是银子。” 贾迎春还想再推拒,史湘云从后面走上来,拉起贾迎春的手,笑道:“爱姐姐,你就听他的吧,到时候,也好分我们一点!反正他是暴发户,不缺银子,我们也能沾沾光啊。” 这话,让后面站着的林黛玉、薛宝钗和贾探春等人,面色都有些微妙的看向史湘云。 这口吻,怎么听都像是女主人的口气一般,“他”…… 不过,众人再一寻思,觉得也差不离儿了。 老早以前,贾环这臭不要脸的就敢跟贾母要人。 只是,史湘云之前不是一直不肯点头么,怎么今天突然就…… 只有林黛玉隐隐知道原因所在,定是贾环也用一个平妻位打动了原本就心动的史湘云…… 心头微酸。 “云姐姐,我可不是暴发户,有品位着呢。这次下苏扬,专门给大家挑了不少好东西,都在林姐姐那里!你们去瞧了吗?” 贾环先隐晦给林黛玉递了个有些浪的眼神,如愿所偿的得到她一眼娇嗔后,才正色对众人道。 “看啦看啦,三哥,我好喜欢那个大大的胖阿福瓷娃娃!” 恢复战斗力的贾惜春又探出头来,抱着贾环高兴道。 贾迎春又发话了:“四妹妹,三哥现在身子还弱,你别压着他了,下来吧。” 贾惜春懂事,乖巧的“哦”了声,就翘着小腿儿偏下床。 贾环喜欢的摸了摸她的脑瓜…… “二哥,近来可还好?” 贾环看见贾宝玉一直垂着头站在后面,木头人似得,便开口问道。 贾宝玉没想到贾环会关注他,闻言后回过神,“啊”了声后,客气道:“还好,劳三弟挂念,你也要好生修养身子才是。” 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又道:“学里放假了吗?” 贾宝玉闻言,顿时不自在起来,好像还有些……畏惧,就如同面对贾政一般,低着头有些说不出话来。 贾惜春又帮忙了,呵了声,叭叭道:“三哥,二哥他身子弱,老太太就让他停了课,不用去学里,只在家里和秦氏的弟弟一起温习课业。秦氏,你弟弟哩?” 贾环哭笑不得的看着端着架子,“质问”秦可卿的贾惜春。 别看贾惜春今年才八.九岁的黄毛小丫头,可耐不住人家辈分高啊,还是秦可卿正儿八经的亲姑姑! 再名正言顺不过的至亲长辈! 可是,她端着长辈的架子说话,与其说是威严,不如说可爱。 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贾迎春又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笑道:“不许闹!”而后又对秦可卿道:“你别理她,她还小……” 秦可卿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妖娆,低眉顺目的站在那里,声音虽然轻柔但很清澈正派,没有一点媚意,她摇头道:“没事,本就是长辈呢,是四姑姑。” “就是!” 贾惜春噘着嘴点点头,一副“我是长辈耶”的神情…… “咯咯咯!” 林黛玉也走上前来,妙目瞥了眼贾环,然后捏起贾惜春的脸蛋儿,笑道:“四妹妹,月余不见,你可顽皮了许多哦!” 面对“厉害”的林黛玉,贾惜春又害羞的低下头,谦虚道:“哪有……” 林黛玉见之好笑,忽地神色再动,笑道:“你还没看到你三哥送给你真正的礼物哩。” 贾惜春一听礼物,立马仰头看着林黛玉,道:“林姐姐,不是那个大阿福吗?多大啊!” 林黛玉“噗嗤”一声笑道:“那个不算,那是哄你玩儿的。” 贾惜春大眼睛闪亮的看着林黛玉,小意讨好道:“林姐姐,你说说嘛,三哥到底送我什么礼物?” 林黛玉眯起眼睛看着她,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吓?!” 这个要求将贾迎春、史湘云等人唬了一跳,不过月余未见,怎么画风都一个个大变了? 以前那般清高孤冷的林妹妹,也会开这种玩笑?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难道是……被某个浪人给带坏了? 贾宝玉却真的悲伤了,以前的林妹妹多么清高,多么脱俗,就犹如严冬中的一朵傲梅一般,迎着风霜雨雪都不肯低头。 在贾府里,除了愿意和他这样的小清新小清新的人来往外,何曾会和姊妹们这般亲密? 唉!林妹妹,你辜负了我的心,你变了…… 举世皆浊啊! 林黛玉的这个要求,对贾惜春来说完全都不算事,她踮起脚尖,抱着林黛玉“吧唧”一口就贴在了林黛玉的俏脸上,湿哒哒的感觉让林黛玉娇羞的笑了起来。 “林姐姐,你也亲我一下呗!” 贾惜春不肯吃亏,要求道。 林黛玉娇笑着,也轻轻的在贾惜春的脸上点了下。 不过没等她说出贾环给贾惜春的礼物,就见贾惜春大眼睛中闪过一抹狡黠,大声叫道:“糟了糟了,林姐姐你亲岔位置了,刚才三哥就在这里亲我的哩!” “唰!” 林黛玉的俏脸成了红霞…… …… , .. 正文 三百一十七章 憨香菱 “就是这个丫头?” 荣庆堂内,贾母看着底下低垂着脑袋站在那里的一个小丫头问道,语气微有不满。 连头都不敢抬,这等小家子气,哪里配得上环哥儿? 薛姨妈作为内宅高手,闻声知意,便对底下的丫头道:“香菱,抬起头来,别怕。老太太是最慈善不过,也最有福气不过的人了,你抬起头来让老太太看看,也好沾点子福气,就够你受用不尽了。” 底下的香菱听了薛姨妈的话,这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偏一双眼睛是那样的怯怯不安,那样的清澈,那样的……懵懂。 贾母见之,心里总算满意了许多,符合她的审美观,而且,最起码是个没心机的、老实的。 “是个好颜色,确实和秦氏像,还不错……” 贾母点头道,然后又问了些关于她老子娘的事。 结果自然是怜惜不已,但心里却愈发满意…… 不是贾母心狠,这个时代,大户人家最喜欢的奴仆就是家生子,因为知根知底。 其次,便是像香菱这般,无牵无挂,没有了其他牵挂依靠的,这样的人用起来和家生子一样放心。 而且还不会出现她家人打着女儿是贾环“跟前人”的名头招摇的事发生…… 因为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多,贾母也见过太多,比如说,赵姨娘当年的兄长,钱启…… 所以,怜惜归怜惜,满意又是另一回事。 贾母和薛姨妈还有一旁的王熙凤在一起说的热闹,可怜香菱却越听越怕,一双大眼睛中也渐渐蓄满了泪花儿,偏又不敢落下来,更不敢出声。 上头的李纨看在眼里,怜惜不止,不过,她自觉没有说话的余地,所以只能扭过头去不看…… 薛姨妈也发现了,笑道:“瞧这个傻孩子,不定还以为我卖了她呢。” 贾母闻言呵呵一笑,道:“再没有的福气了,如今两边府上,盯着这个位置的还少了?也算是便宜她了。” 薛姨妈笑道:“可不是?偏她胆子小,糊里糊涂的。” 贾母道:“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环哥儿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要是再摊上一个胆大的丫头,那还了得?” 薛姨妈大笑起来,而后道:“那……她还入得了老太太的眼?” 贾母又看了看香菱,道:“还行,不过是伺候人的活儿,也累不着她。” 薛姨妈高兴道:“哎哟,总算能还上环哥儿一点子人情了,不然的话,我心里老不踏实。” “什么人情?” 说话间,王夫人走了进来,和贾母问了声安后,问道。 眼神扫过香菱,见她身姿婀娜,细腰修身,又一副柔弱娇怜的模样,眼中一抹厌恶一闪即逝…… 薛姨妈笑道:“之前不是总跟你说,因为宝丫头的事,欠了环哥儿一个大人情,总想还他,却又没有机会。正巧儿,今儿发现他竟连个跟前人都没有,所以就请老太太做主,还他一点小人情。” 王夫人闻言,面色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别人也都没在意,知道她素来就是这个性子。 薛姨妈也没在意,她看着堂下的香菱笑道:“丫头,今儿我替你找了个好主子,你也知道,就是你环三爷。日后啊,你要用心服侍好他,要听话,懂事,明白了吗?” 香菱眼中的泪珠大滴大滴的滴落,可哪里又有她反对的余地? 她跪了下来,对着堂上的薛姨妈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泣声道:“奴婢明白了,奴婢就是舍不得奶奶,也舍不得姑娘。还……还想再见姑娘一面。” 薛姨妈闻言大笑了起来,跟贾母道:“可不是一个实诚丫头?她还以为要离多远呢。” 王熙凤大笑着凑趣道:“刚才咱们过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二姑娘的丫鬟司琪在那里张望。 保准现在姑娘们都在宁安堂里待着了,宝钗妹妹定然也在,要不,我现在就送她过去?” 贾母想了想,笑着点点头,道:“送过去也好。” 王熙凤得意笑道:“刚才宫里可是送来了不少好东西,什么烟纱碧霞宫罗、白金牡丹烟罗软宫纱,还有碧玉龙凤钗,碧玉棱花双合长簪,都是宫里特意给后妃们内造的,外面使银子去买都没有。 如今我替姨妈送一个这般水灵儿的丫头子给老三,我就不信,他就好意思不表示表示!” “哈哈哈哈!” 听她打的一手精明主意,贾母等人都大笑出声。 笑罢,贾母道:“你去看看也好,看环哥儿醒了没有?再有,你去了看着她们,不许她们淘气,气着环哥儿了。太医再三叮嘱,不准他生气。”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尽管放心就是,三弟那好东西多的是,我带着她们姊妹去打打土豪,替三弟分润一点。” 大家闻言,又笑了阵后,王熙凤就带着可怜巴巴、哭哭啼啼的香菱出门了。 “这是怎么了?” 刚出院门儿,就遇见平儿带着两个婆子来找王熙凤,说点事情。 平儿见到跟在王熙凤后面的香菱后,关心的问道。 王熙凤笑道:“这个傻丫头,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被姨太太送给环儿当丫头了。她不赶紧捂嘴偷乐,还在这里哭哭啼啼的。” 平儿闻言一笑,对香菱柔声道:“快别哭了,你三爷性子好,对姊妹们更好。你去了保管吃不了苦,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呵呵,两边府上不知多少人惦记着那个位子,找我们奶奶来送礼说情的也不知多少拨了,你还哭?放心吧,不是坏事。 而且,两边儿府这般近,你平日里无事,还不一样可以找你们姑娘和我们说话?” 香菱认识平儿,知道她性子好,人心好,听了她的话后,终于止住了哭声,一双美眸中满是迷茫之色,抽泣道:“平儿姐姐,真……真的?” 平儿笑着走上前,掏出帕子替她擦去凝脂一般腮边的泪珠,道:“当然是真的,两边府走一遭儿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耽搁什么。” 香菱抓住平儿的手,期盼道:“平儿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吧?” “哈哈哈!哎哟哟!” 在一旁耐心看戏的王熙凤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叫道:“这还没过去,就开始帮老三往房里划拉人了?还要拉平儿过去,这胳膊肘拐的也太快了吧? 不过这话你不该问平儿,也别问我,该问你链二爷才是,他要同意,平儿才能过去,和你一起……” “哎呀!奶奶!” 香菱听得满脸迷糊,二.奶奶说虾米呢?平儿却已经羞的俏脸通红,羞不可抑的嗔恼道:“奶奶,哪有你这样的?” 王熙凤哈哈大笑,跟着平儿的两个婆子也小心赔着笑,王熙凤道:“你少做美梦!你以为你三爷看得上你?你也不瞧瞧他身边的那些人儿,都是什么人?” 一个婆子捧哏道:“天爷啊!谁说不是呢?连堂堂郡主,真真儿的金枝玉叶,都巴巴的赶上来!” 另一婆子继续:“不说郡主,就是其他那几个,老天爷,怕不是就和传说中的四大美人一样?那叫一个颜色好!” 王熙凤闻言,端着架子觑眼扫了两人一眼,笑骂道:“不是……我说你们两个,什么意思啊?她们都是好的,都是四大美人,我们家平儿难道就差了?就凭我们平儿,要是过去了,会输给谁?老三还不乐疯了!” “哎呀,奶奶,越说越不像了!” 平儿脸红的跟蒸笼似得,跺脚嗔恼道。 她是贾琏的通房,就是贾琏的女人,哪有再往贾环房里去的道理? 难不成还真是好吃不过嫂子? 王熙凤见状,哈哈大笑,骂道:“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你没听人说吗,老三周边儿不是沉鱼就是落雁,你又不是闭月和羞花,去了人也不要!” 平儿再不堪羞辱,一跺脚,甩着帕子,就走了…… “不和你这疯子说话!” …… “啊哈哈!!” “三哥,救命啊!” “好姐姐,好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我哪知道,林姐姐你就正好亲在这儿了~嘎嘎!” 贾惜春乐得不亦说乎,一边绕着圈儿的跑,一边还在撩着林黛玉。 林黛玉一张绝美的俏脸跟晚来云霞似得,一双冬泉般的明眸,此刻更是犹如云雾缭绕,美的让人心醉。 贾迎春等人被贾惜春的话给惊住了,然后就都小心的看向林黛玉。 大家都知道她的性儿,受不得半点委屈,不然定然会哭个没完…… 被贾惜春这般捉弄,若是搁在往常,怕早就水漫金山,让大家好生赔不是、哄一场了。 可今日…… 只是如此羞涩? 而且,她虽然在追贾惜春,可水波一样的眼神,却怎地老是“悄悄”的瞟向某个三蹦子…… 这…… 史湘云等几个心思通透的人,面色愈发微妙起来。 只有贾迎春老实,还在那里替调皮的贾惜春给林黛玉赔不是…… 一伙人正追赶玩闹着,尤氏带着她的丫鬟银蝶进来了。 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丫鬟,或捧、或抱,还有几个是抬着的。 零零散散一大堆的吃食食盒。 尤氏进门后,看到这一屋子的小姑子们,头微大,脸上却还得带笑招呼着:“就知道你们姊妹们放心不下三爷,果然都来了。吃了吗?要不要陪三爷一起吃点?” …… , .. 正文 三百一十八章 坦诚 “大嫂子,你怎么还管他叫三爷,也不怕折了他的寿?快莫再这般叫了。” 见尤氏进来后,众人连忙迎了上去,史湘云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尤氏笑道。 尤氏摇头笑道:“他如今是当家老爷,不能没了规矩……不过啊,等你过来后,我就轻松多了。不管家了,也就不用顾着这些有的没的了,到时候再叫他三弟吧。所以,你若是为我着想,就早点到这边来才好!” “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史湘云红着脸,嗔怒道:“你这大嫂子好没道理,人家好心向着你,你却反来拿我打趣!” 尤氏心里不敢得罪她,便笑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早晚的事……快来帮忙吧,咱们这位爷方才都饿昏过去了,再让他受着委屈,老太太就该拿我做筏子了!” 尤氏一边说,一边亲自动手,将食盒一个个都打开,摆到桌子上。 原本这些活计都是丫鬟们做的,不过尤氏既然亲自动手了,贾迎春、贾探春还有薛宝钗她们也不好站着,纷纷上前帮忙。 史湘云大红着脸,还想再辩论两句,可忽然看到床榻上,贾环正冲他挤眉弄眼,心里的冤枉不知怎地忽地就消散了。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却见他做出一副饿死鬼讨饭的鬼样子,不由“噗嗤”一笑,也加入到队伍里替他摆饭了。 林黛玉不惯做这些,只是和贾惜春抱在一起说话,看到贾环和史湘云的互动后,鼻中轻轻哼出一声鼻音。 贾惜春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贾探春手脚利索,动作快,打开一个食盒,端出一盘酱牛肉,打开另一个食盒,端出一盘酱牛肉,再打出一个食盒,还是一盘酱油肉…… “大嫂子,怎么尽是些牛肉?” 贾探春有些疑惑的笑道。 尤氏闻言,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这一个二个的都能质问她,她还不得不小心的伺候着,哪个都得罪不起…… 赔笑道:“哪里是我吩咐的?还不是这位爷,开口就要五斤、十斤的牛肉,后面还有三盆参汤炖鸡呢!” 贾探春闻言,咋舌道:“这么些,他吃的完吗?” 说着,却没有看尤氏,而是看向了床榻上的贾环。 贾环眼睛微微眯了下,而后得意洋洋笑道:“三姐小瞧我了吧?这算什么?我这是饿的过了,身上又有一点小伤,不敢多吃,不然的话,放开尽兴的吃,我一顿吃一头猪都不成问题。” 贾探春:“……” “哈哈哈!” 帮着摆食盒的众女一阵大笑,连端食盒进来的丫鬟们,眼睛都不住的往贾环那里瞄,个个强忍笑意。 “呸!你得意什么?不过是一吃货!” 林黛玉见贾环竟当着她……们的面,对那些丫鬟们抛飞眼儿,逗的人家花枝乱颤,顿时大怒道。 贾环嘿嘿一笑,想做个大力士的动作,表示他吃的多力气大,却不妨用力过猛牵扯到了伤势,剧痛之下竟没忍住,“哎哟”一声叫出声来,面色更惨白三分。 林黛玉见之唬了一跳,连忙松开贾惜春,快步上前,扶住单手支床,一手抚在胸前镇痛的贾环,哭腔道:“环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大滴的冷汗几乎瞬间布满了他的脸,贾环嘴唇苍白,模糊不清道:“没……没事,歇……歇会儿……” 竟连话都说不全了。 “环儿,环儿你不要吓我啊,环儿!” 林黛玉吓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手摸在贾环脸上,一个劲的替他擦冷汗,可哪里又擦的尽。 其他人也吓坏了,尤氏打发了挤在房间内的众丫鬟出去后,又吩咐人去喊太医。 王老太医虽然已经走了,但隆正当初拨下两个太医来贾府,还有一个留守在宁国府中。 众女围上前,却不知该如何做是好,只能感觉到贾环正在极大的痛苦中。 薛宝钗走上前,先轻轻拍了拍惊慌失措的林黛玉,让她让开些位置后,坐在床榻边,右手抚上贾环的额头,而后下滑,停在了他人中处,用力的掐下。 冷静的……惊人。 掐完人中,她又将贾环的左手抓起,在其虎口处,用力的掐下,还吩咐:“林妹妹,你掐他右手处的虎……罢了,你气力太小,还是让云儿来吧,云儿……” 史湘云闻言连忙上前,学着薛宝钗的做法,在贾环右手虎口处用力掐下。 而后又见薛宝钗放下了贾环的左手,将手探向贾环胸前,用力的按摩起来。 一整套功夫做下来,纹丝不乱,还别说,贾环感觉真的好多了,被寸寸凌迟的感觉,消弱了许多…… “呼!” 一炷香的功夫后,贾环长长呼出了口气,心有余悸。 惨白惨白的脸上也恢复了点血色,他睁开眼睛,对薛宝钗客气但真诚的道了声谢,又和史湘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向花容失色,满面泪光的林黛玉,笑道:“看吧,这就是没有吃饭的后果,还让不让我吃?” 林黛玉泪水愈发汹涌了,委屈道:“我几时不让你吃了?” 贾环更恐怖,居然撒娇:“那林姐姐还站在那里,快帮我端一盘子肉来啊!” 林黛玉闻言一怔,傻傻的看着恶心无极限的贾环,居然没有吐出来…… 不过,让他这么一恶心,她心里的自责感和负罪感却消失了许多,愣愣的看了会儿可怜巴巴的贾环后,她“哦”了声,然后去桌子上端盘子去了…… 不提其他人的面色复杂,只说贾宝玉,看到这一幕后,简直肝肠寸断,痛苦的不要不要的。 他恨不得方才差点疼死过去的人是他! 林妹妹啊…… 你何时对人这般顺从过,这般温柔过…… 林妹妹啊! 我的林妹妹…… 眼角滑落两滴泪,贾宝玉失魂落魄的走出门去,屋内众人竟没人发现…… “啊!” 虽然还是很虚弱,但贾环脸上的笑容又灿烂起来,张大嘴巴,示意林黛玉喂他。 林黛玉可能是被刚才那一幕给吓傻了,居然真的就默默的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口中。 这么恶心的一幕,史湘云和贾宝钗哪里还能看的下去,两人几乎同一时间站起身,转身要离去。 不过,贾宝钗迈开了步子,可史湘云却没有,因为她的手被一烂人给拉住了。 “干什么?” 史湘云纵然再大气,可她终归还是个女人,修行又不像赢杏儿那般,几乎达到了女人的巅峰,可海纳百川。 而方才那一幕,简直就如同一把刀狠狠的插在她心里,深不可测! 要不是贾环现在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儿,这个时候他敢拉她手,史湘云真能给他一记耳光。 可现在……她只能冷巴巴的问一声。 偏这个时候,林黛玉似是故意气她一般,又柔柔的给贾环喂了一块牛肉…… 当然,大家没发现的是,筷子往他嘴里伸进去的部分似乎有些多…… 贾环抽着嘴角嚼筷子,林黛玉没好气的瞪了眼抽出筷子后,他又赔笑道:“云儿,我渴……” 史湘云回头怒视着他,可看着那张可怜兮兮惨白的二皮脸,火气又发不出,只好抽回手,走去桌前,从瓷盆里舀出一盅参汤,板着脸走回来。 这么虐狗的剧情,旁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薛宝钗和尤氏说了声,就径自出门而去,看也未看三人一眼。 贾探春也跟着走了,面色复杂。 贾迎春则拉着满脸不舍,看得津津有味的贾惜春也走了。 房间内就只剩下贾环、林黛玉和史湘云,还有尤氏。 虽然满头青丝尤在,可尤氏还是觉得自己脑袋铮亮铮亮的,照耀着另外三人。 不过她犹疑了下,还是开口道:“林姑娘,史姑娘,太医再三交代,三爷现在是万万受不得气,也受不得激的,否则的话,怕是神仙难救,你们没来之前那次,就差点没救过来。所以,你们多担待他一二,别违逆了他的意……” 亲嫂子诶! 贾环闻言后,心里恨不得抱上尤氏狠狠的亲上两口,以谢火力支援之恩。 可面上,这怂货还得做出一副垂头丧气,命不久矣的熊样儿来。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都是精明心细之人,他不做出这个鬼样子来还好,偏他自作聪明,演技又不过关,眼角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 不过两人还是相信了尤氏的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未开口应下,却也都沉默的点点头,哼了声…… 尤氏又对贾环道:“三爷,那还让不让太医来了?” 贾环还在演:“罢了……罢了……无非都是这个样子,来不来都一样,那就……别来了吧,唉!” 尤氏的嘴角抽了抽,眼角也跳了跳,没敢开口,只应了声,就转身离去了。 她怕再待下去,会被这逗比给逗喷…… 等尤氏出门后,两女却不约而同的哼了声,一个放下盘,一个放下盅,没好气的看着贾环。 贾环从尤氏离去时就自觉演技被识破了,此刻哪里还敢再作下去,在两女的注视下,干笑了两声…… 林黛玉和史湘云对视了眼,没有说话,却也不再看贾环了。 贾环沉默了下,收起嘻皮笑脸,看向史湘云开口道:“云儿,本来若没二姐姐的事,我回来就会找你的,有一件事要跟你交代……” 史湘云脸色有些难看,语气生硬道:“我是你什么人,你有什么事,何必跟我说?” 贾环叹了口气,看着史湘云诚声道:“云儿,我知道你会生气,可是,我不能骗你。你可以骂我贪心,也可以打我,甚至可以啐我,我都愿意,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欺负,我心里只有甜蜜。 但我必须对你坦诚的是,林姐姐,我也爱上了林姐姐……” …… , .. 正文 三百一十九章 在一起! 史湘云木然的听着贾环的话,两滴清泪潸然落下。 贾环见之心中大痛,他急道:“云儿,你骂我吧,骂我无耻,骂我贪心,打我啐我都成,就是别像现在这样,苦在心里,我要心疼死了。” 史湘云看他着急的模样,不似作伪,又想起尤氏之前的叮嘱,心中不由悲切的叹息了声,眨了眨黯淡了许多的大眼睛,轻声道:“你既然知道我会生气,那你还……” 贾环苦笑了声,又拉起在一旁自顾掉泪的林黛玉的手,对史湘云道:“云儿,就如同爱上你一样,对林姐姐,我亦是如此。 我虽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云儿,我知道我贪心了,但我是真的爱你们。 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林姐姐,我都可以去死。 也是为了你,还有为了林姐姐,所以即使在必死的绝境中,我也不会放弃求生的希望。 因为我知道你们在等着我…… 云儿,你就再容我一回,最后一回,成吗?” 史湘云再精明,再爽朗,可她终究还是一个小女生。 而且还是一个恋爱中的小女生,听了这番话后,她还能怎么办? 况且,世情如此…… 深叹息一声,她垂下头,低声道:“真的最后一回?” 贾环闻声知意,惊喜若狂,他猛然拍胸脯,想要起誓,可话没出口,就把自己拍的咳嗽连连,又疼起来。 不过这次要比刚才轻许多,没等林史二人惊慌,他自己就强行压了下去,虽然又疼出了一头冷汗,可脸上的笑容却灿烂的耀眼。 他抓着两人的手不放,诚恳道:“等出了孝期,我就上折子,请入军中。 我今年不过十二,再过三年也才十五。 我向你们保证,最多三年,我一定能成为伯。 最多五年,就一定能位列侯爵。 成了开国侯后,我就有资格娶两位平妻了。 到时候,我就娶你们。 林姐姐,云儿,我贾环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更不是好色之徒。 尽管我可以纳数不清的美妾,但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这样做。 因为我知道,虽然我很无耻,也很贪婪,你们两人无一不是世间最美好最可贵的女子,我能得到你们一人的爱就应该谢天谢地了,我却贪婪的想拥有你们全部的爱。 我知足了,真的知足了。我的心就那么大,拥有了你们后,就已经填得满满的,再容不得别人了。 林姐姐,云儿,请相信我,相信我们一定会一起建立一个美好的家,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一个世间最温暖,最亲切的家。 你们愿意吗?” 家啊…… 无论是对林黛玉而言,还是对史湘云来说,一个贾环口中所述的家,都是那样的遥远,而又那样的充满了诱.惑。 史湘云从未体会过有这样一个家的感觉,甚至林黛玉都没有。 所以,她们心动了。 只是…… 史湘云看着贾环,轻声道:“那家里有多少人呢?” “花言巧语”了一大通后,贾环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握着史湘云的那手,手指一动一动的跳着,像是在……数数…… 赢杏儿、史湘云、林黛玉、董明月、白荷、小吉祥? “咳咳!” 在史湘云渐渐皱起的眉头中,贾环连忙道:“六个,就六个!不是,七个,算上我是七个!哦对了,还有二姐姐和小惜春,她们也是咱家人,九个!就这么多了,再没了!” “噗嗤!” 林黛玉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忍住,给笑出声来。 笑好啊,贾环最喜欢笑了,他连忙狗腿的问道:“林姐姐,你笑啥?”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娘呢?” 贾环恍然大悟,“惨叫”一声:“完啦,果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十个了!” 史湘云也忍不住一笑,却很快止住,哼了声,道:“你就那么小心眼儿,还记仇?探春怎么办?她才是你至亲的胞姐哩。” 贾环闻言,面色微微一滞,苦笑道:“这个倒是个难题,算了,交给我娘去摆平吧。” 史湘云又哼了声,站起身,看了眼贾环,道:“那等你先成了侯爵,再与我说这些吧,我走了!” “唉,云儿,云儿……” 贾环连喊了两声,没喊住,史湘云的脚步反而更快了些。 “傻子,别喊了。” 林黛玉没好气的拍了贾环一巴掌,有些酸味道:“后悔了吧?” 贾环一怔,收回眼神,道:“后悔什么?” 林黛玉眼圈都红了,道:“若不是我,说不定她现在还和你在一起哩,你定是后悔了,我……”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一把搂过林黛玉的细腰,将她横抱于胸前,在她的惊呼声中,吻了下去…… “哎哟!” 一道惊诧声忽地从门口传来,绯红着脸沉醉在深吻中的林黛玉一个惊吓,却没有弹起,而是将头埋进了贾环的怀里,接着便流起泪来。 贾环眼神凌厉的看向门口处,发现来者竟是王熙凤,眼睛眯起,清寒的目光让王熙凤只觉得浑身发冷。 “是老……是老祖宗让我来瞧瞧你……你们的,呵呵,这个,我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你们忙吧。” 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后,王熙凤“嗖”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贾环哼了声,然后拍了拍身前人儿的背,柔声唤道:“林姐姐,别怕,没事的,有我在呢!” 不说还好,林黛玉还只是无声的哭泣,一说这话,林黛玉都哭出声来了,泣恼道:“都怪你……” 贾环哈哈轻笑,还不忘给她拍背顺气,哄道:“都怪我,都怪我,好了吧?快起来,别闷坏了。放心,没事的,二嫂她不敢乱说。你再不起来,又要来人了哦!” 林黛玉这才慢慢的起身,艳若桃花的俏脸上满是泪痕,美眸微红,目光幽怨担心的看着贾环。 贾环呵呵一笑,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柔声道:“傻瓜,怕什么?有我在,谁敢笑你?捶不死他!” 林黛玉还是哭,哽咽道:“她们该怎么看我?怪道人都说,失怙长女,不可为家门大妇,因为少了教诫。我若有母亲教导,定然不会让你轻.薄了去。呜呜……” 贾环闻言,明显震惊了下,然后就是心疼,连声道:“这是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我与林姐姐相亲,是因为我深爱林姐姐,林姐姐愿意和我相亲,亦是心中有我。 这般美好的感情,怎能用一轻.薄来评价? 还有,什么失怙长女不可为家门大妇? 这叫什么狗屁论调?林姐姐自来贾家以来,便一直自尊自爱,半步都不肯迈错,小心知礼,谁不赞叹佩服? 这般好的女子,谁要敢多嘴,那就一定是在背后嫉妒林姐姐! 林姐姐以后可别再这般说了,不然我都要生气了!” 贾环正色道。 林黛玉忘了哭,呆呆的看着贾环,问道:“真的?” 贾环严肃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林黛玉还在流泪,道:“可是,我们却……” 贾环面色和缓下来,握着她的手,道:“因为我坚信,林姐姐会是伴我一生的人。 无论我是在顺境或逆境,无论我富裕或贫穷,无论我健康或疾病,无论是一起快乐还是一起忧伤,我都坚定不移的相信,林姐姐一定会陪着我,伴着我,爱着我,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所以,我才会用我的心去吻你,去为我们的爱,增添快乐。” 林黛玉怔怔的看着贾环,喃喃道:“无论是顺境或逆境,无论是富裕或贫穷,无论是健康或疾病,无论是一起快乐还是忧伤,我们都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吗?” 贾环双眼直视着林黛玉,自信的微笑道:“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林黛玉感动莫名的看着贾环,唇角微微颤抖着,美眸中又流下两行清泪,没有悲伤,只有幸福。 只为知心…… 难怪都说,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是生死相依而不离不弃的陪伴。 林黛玉这种心思敏感多思的少女,哪里经得起这等情话的“摧残”? 第一次,她闭上眼睛,主动吻向了贾环…… …… “二嫂,进来吧。” 王熙凤在门口差点没冻成渐冻人,终于听到传进的声音了。 她拉着站在门口,同样冻的稀里哈拉的香菱,一起进了屋。 香菱心中那叫一个委屈哦…… 这世道太艰难,连平儿姐姐这样的好人都开始骗人了…… 还说环三爷最和善不过了,可她刚来没多久,就差点被冻死! 呜呜,太太,小姐,你们在哪里啊…… 王熙凤进屋后,就看到林黛玉刹红着俏脸,微红着美眸,垂着臻首坐在那里。 贾环则一边狼吞虎咽着酱牛肉,眼神清冷的看着她。 王熙凤干笑了两声,打心里对这个小霸王感到发憷,没等发问,就连忙拉着身后怯怯诺诺的香菱解释道:“三弟,是老太太和姨妈看你这里连个贴身伺候的跟前人都没有,回去后仔细搜罗了一圈,才寻着这么一个既标志又可靠的,叫香菱。这不,找好后老太太就吩咐我给你送来了。” 说罢,又对香菱道:“香菱啊,以后你就跟着三爷了,他就是你的主子,你得听他的话,记住了吗?” 香菱一脸怯怯畏惧的点点头,然后在王熙凤的示意下,上前两小步,跪下来,磕头道:“奴婢香菱给三爷请安。” 贾环嘴角抽了抽,刚想拒绝,却忽地想起了地上这个丫头的命运。 在红楼世界中,太多丫鬟的命运悲惨,但总能寻到一些“可恨”的缘由。 比如说晴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只因长的好,就在园子里飞扬跋扈,打骂小丫鬟,纵然事出有因,但毕竟还是折了福分。 还有金钏,作为女婢,面对贾宝玉的骚扰,并没有反抗,反而是在引.诱。 贾宝玉的逃固然可恨,可她若自爱一些,怕也不会有此命运。 除此之外,其他悲惨女婢的命运,多少都有些因果在其中。 唯有这个香菱,原本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却横遭厄运,几番流落,命运坎坷堪怜。 念及此,贾环心中一软,叹息了声,回头看向林黛玉,眼神垂询。 原本林黛玉见之香菱的姿色,心里还有几分恼意和提防,可看到贾环询问她的眼神后,心里又是一甜,更要表现的大度,就点了点头。 王熙凤在一旁看的心里微凉,而后只听贾环道:“起来吧,我这里也没什么累活,我是武人,穿衣洗漱什么的都不用你伺候,平日里也不用守夜。 无事时你自去玩耍,若你有事,就找林姑娘为你做主,听她的话就好。” 跪在地上的香菱听的满脸迷糊,连穿衣洗漱都不用她管,夜里还不用她守夜,那要她做什么? 而且,有事找林姑娘? 找林姑娘? 什么和什么嘛? …… , .. 正文 三百二十章 敲打 满脸迷糊的香菱被闻讯赶来的尤氏给带下去安排了,王熙凤则有些如坐针毡的留在房间里。 倒不是她愿意留,而是贾环吩咐的。 “二嫂,我隐约记得,西边儿府里赵嬷嬷,是你什么人,还是二哥的什么人?” 贾环沉声道。 王熙凤闻言,心中一凛,面上带笑道:“你说她啊,她是你二哥的奶嬷嬷,从小将你二哥奶大,又一直都看顾着他,所以你二哥对她倒是孝顺的紧。” 贾环点点头,道:“孝顺?孝顺是对的,养恩大于生恩。” 王熙凤闻言,笑的灿烂些,忙道:“谁说不是呢,所以……” 不过她话没说完,就被贾环截断道:“所以,她就敢仗着二哥的势,狠劲掰四妹妹的手?” 王熙凤之前一直以为贾环是因为贾迎春的事在迁怒于她,所以才这般冰冷的对她。 只没想到,原来症结出在这儿。 她有些哭笑不得,赵嬷嬷作为贾琏的奶嬷嬷和管教嬷嬷,别说是贾惜春了,她连贾琏都教训过。 她是贾府几辈子的老人了,在贾母跟前都有几分体面。 为人又不像贾宝玉的奶.子李嬷嬷那样倚老卖老惹人厌,所以贾府里的人对她都有几分敬意。 王熙凤赔笑道:“三弟,这怕是有误会。那日宫里的人都在外面等着,等了好一会儿了,四妹妹抱着二妹妹死活不松手,也是没法子,赵嬷嬷才……” “不要让我在贾府再看到赵家人。” 贾环没有给王熙凤说情解释的机会,淡淡的打断道。 见王熙凤一脸为难的还想再求情,贾环摆手止住她,正色道:“二嫂,你是我二嫂,是贾家的人,是老太太最喜爱的孙媳妇。 所以我愿意亲近你,我也尊重你。但是我希望你记住,永远,永远不要帮着外人说话。 正因为赵嬷嬷对二哥有抚育之恩,所以她才有机会,带着她的家人,带着她的财产,完整的离开。 不然的话,欺负我四妹妹之事,你以为就那么容易了结? 若非她有恩于二哥,也就是有恩于贾家,就冲她敢欺负小惜春这点,我让她死都没地儿埋。 同样,如果有朝一日,有人也欺负了你,或者欺负了其他贾家的人,我也会如此处理。 因为你们是我的家人,作为贾家的男人,我必须要保护你们。 我希望你能明白这点,并且把道理给二哥讲清楚。 如果他听不进你的意思,你就让他直接来找我,我会跟他讲道理。” 贾环说道他愿意亲近王熙凤的时候,王熙凤俏脸一红,心里要给赵嬷嬷说情的打算便开始动摇。 再听下去,就彻底没脾气了。 人家这是在护着家人,护着贾家的人。 而且贾环说的很清楚,如果有朝一日,她也被人欺负了,他亦会为她做主。 尽管王熙凤认为,这世上能欺负她的人真没几个,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可她毕竟也是女人,听到一个男人这般霸气的说,她若有事,他一定会保护她时,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感到温暖,甚至是幸福。 叹了口气,王熙凤道:“三弟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头我就去跟你二哥说,他不会不听的。罢了,我这就回去吧,给老太太那边交差后,就回去办这事。” 贾环脸上带了些微笑,又道:“正巧,林姐姐也要回那边去了,二嫂和她一起回去吧,夜路里也有个照应。” 王熙凤闻言,凤眼中眸光一闪,娇声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是做嫂子的,不呵护住这个小姑子,那还了得?别说三弟你,就是老太太也不依啊,林妹妹可是老祖宗的心头肉哩!”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老太太自然护着林姐姐,可底下难免会有一些不知轻重死活的长舌妇人,自以为山高皇帝远,说几句老祖宗也听不到……这种人,还要劳烦二嫂管教好了。 当然,可能会有一些人仗着资历老,面子足,不给二嫂你面子。 没关系,到时候二嫂只管来寻小弟便是,小弟去教她们怎么做人。 若是真有人以为姑母不在了,姑丈也不在了,林姐姐就没人照顾保护了,你大可让她们只管寻死便是。” 房间里就当事三人,所以贾环说话很直白,连一丝一毫的春秋笔法都没用,赤果果的在敲打王熙凤。 他心里也是烦,烦这些内宅妇人勾心斗角,胆大阴毒还有鼠目寸光。 在下扬州前贾环还觉得,他尊重王熙凤,和她嘻嘻哈哈的玩笑,应该算是朋友算是自己人了。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走了不到两个月,他最亲近的姐姐贾迎春几乎被他们毫不犹豫的转手卖掉了。 在利益面前,王熙凤根本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虽然如今是贾琏一人扛下了这事,但他也曾交代过,里面有王夫人和王仁的手尾。 贾环答应过贾母,不再在贾府里起波澜,所以,他这次暂且忍了,不去再找王夫人和王熙凤的麻烦。 可是,总要有人来承担他的怒火。 很快,很快这些人就会知道,关心亲近的亲人被人伤害会是一种什么滋味…… 王熙凤的脸色一阵青红变幻,僵硬的笑脸让她原本俊俏的脸显得很不自然,她干笑道:“三弟尽管放心就是,绝不会有人敢嚼舌根子的。” 贾环点点头,从林黛玉手中接过汤盅,一饮而尽后,又接过帕子,擦拭了下嘴角,才重新抬头看向王熙凤,脸色已然再变,笑容可掬,道:“方才宫里赐下了不少锦帛罗纱,二嫂一会儿走时,去找尤大嫂子,让她吩咐人,一样分出一半来,算我孝敬老太太,还有大嫂、二嫂和诸位姊妹们的。还有几匹宫马,你给链二哥和宝二哥带句话,让他们得空了自己来挑,对了,兰哥儿也有。” 王熙凤闻言,心里叹了口气,纳闷到底是谁将以前那个人厌狗烦、上不了高台的高脚鸡给教成了如今这般,一打一压又一拉拢,让受教训的人连恨意都生不起。 心内感慨,面色却高兴的不得了,亲切道:“你以为我干什么来的?可不就是惦记着你这些好东西?我还跟老祖宗说,三弟定然不会小气的,如今看看,可不是够大方?” 贾环哈哈笑道:“不过一些穿的用的罢了,留我这里也用不上。二嫂管家几年,见多识广,什么没见过,不过是给我面子罢了?” 王熙凤笑的愈发灿烂,道:“那可说好了,我可要挑好的选!那内造的烟纱碧霞宫罗,是专门给宫里嫔妃以上的贵人们造罗裳用的,最为华丽瑰丽,以前就是花银子都没地儿去买。如今可算逮着机会了,我可要做一身最俏的罗裳穿穿!林妹妹,咱们一起做?” 林黛玉轻笑着点点头,心里说不出的踏实和甜蜜。 她看中的人,果然是有能为的。 王熙凤是出了名儿的心高气傲的主儿,总号称巾帼不让须眉,是脂粉堆里的英雄。 可那又如何? 还不是被他几番言谈敲打,就老老实实的了? 真好呢! …… 林黛玉与王熙凤走后,贾环还在吃。 从武之人,除了人参药材等花费巨大外,最大的开支就是肉食了。 简直就跟无底洞似得,填不满。 贾环曾经被自己的食量给吓坏了,后来他猜想,这会不会是另一种能量守恒的表现? 力气也是一种能量,它不会凭空出现,只能以一种形式转换成另一种形式。 而贾环以为,他体内不断在增长的力量,便是由人参药材还有就是这些肉食中蕴含的能量吸收转化的。 吃了好一大通,连骨头都嚼碎咽下没有剩下后,贾环自感好了许多。 长吁了口气后,才发现门口处又进来了三个人。 “荷儿,小吉祥!” 白荷和小吉祥身后,跟着的是她们的新朋友,香菱。 温柔的白荷和贪玩的小吉祥,此刻都很安静,一双足以媚惑众生的长柳眼,一双满满童真的大眼睛,两双都充满了担忧和焦虑。 她们担忧的是贾环的身体,焦虑的也是贾环的身体…… “怎么啦?才不到两个月不见,就不认识了?” 贾环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明亮了许多,看着两人笑道。 “哇!” 和贾惜春一个调调,尽管小吉祥也已经十一岁快十二岁了,可被赵姨娘和贾环宠的还是个小孩子。 扑到贾环怀里,就开始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不住的往贾环身上擦…… 而懂事得多的白荷,此刻也红了那双让人甘愿沉醉其中的眼眸。 贾环昏迷不醒被抬回来后,她们只来得及看一眼,哭嚎两声,就被赶来的贾母等人给轰走了,只有赵姨娘才勉强有资格留在那里。 两人在无限的恐惧和担忧中等了许久,直到方才尤氏送了香菱过去后,她们才等到机会。 站在外面等了好久,等到王熙凤和林黛玉离去后,她们才终于能进屋了。 可怜的香菱,来之前就被冻了一通,来以后,又被冻一大通,颜色极好的脸上,有些发青,鼻子下面也有些清鼻涕在流,不过她没太不好意思,挺自然的一吸一吸的,配上那一双清澈见底偏又懵懂迷茫的眼睛,让人觉得很有趣,很招人喜欢。 好容易哄住了嚎啕大哭的小吉祥,左手搂住,又抱了抱白荷后,揽在右怀,贾环得意笑道:“两个傻家伙,别人信不过我也就罢了,你们从城南庄子起就跟着三爷我,怎么还会信不过我?尤其是小吉祥,当年牛头马面都没拘走三爷我,如今不过几只臭番茄烂虾米,能耐我何?” 白荷笑的很温柔,小吉祥笑的张牙舞爪,似乎在捶那些臭番茄烂虾米,只有香菱有些摸不着情况,有些耐不住寂寞的插嘴道:“三爷,是你被人打了呢。” “……” “噗嗤!” “哈哈哈!” …… , .. 正文 三百二十一章 薛姨妈的担忧 “你到底想做什么?” 荣国府,荣禧堂旁的厢房里,王夫人与薛姨妈坐在炕上,两人之间摆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有茶盏和果盘,还有一些瓜子花生。 王夫人面色淡淡的看着薛姨妈,问道。 薛姨妈缓缓的挑出一颗瓜子,用手剥开皮后,放在手心,又挑了一颗,再剥开,再攒着…… 听了王夫人的话后,她轻轻一笑,而后叹息了声,道:“还能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薛家。” 王夫人闻言,眉头一皱,可想了想,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也跟着叹息了声,道:“何以至此?薛家又不是没人了,再怎样也不用你出头……” 薛姨妈苦笑着摇头,道:“哪怕不是为了老薛家,也为了我这一房,为了蟠儿和宝丫头。” “那你也不至于如此吧?没的让人看轻了去,竟巴结他? 不过一拿贱命搏出了点富贵,就整天窜上跳下的,半点城府也无的奴几罢了,和他娘没甚两样。 这种人,天生薄命相,也值得你这般做?” 王夫人语气不再平淡如木,在至亲姊妹跟前,多少去些遮掩…… 薛姨妈闻言,叹息了声,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他最近,没来你这歇着?” 王夫人本就寡淡的脸色,闻言后愈发木然了,声音里没有半点情感,道:“大半月都在那边,呵呵。” 饶是是亲姊妹,可听到王夫人这种声音说话,这种腔调冷笑,薛姨妈还是觉得有些发寒。 她皱起眉头来,看着王夫人叹息道:“你就不要和他顶了,说说软话吧,他毕竟是爷们儿。你看那边,在别人跟前粗粗糙糙,尽惹人笑柄,偏在他跟前,又是另一幅样子。你就不能学……” “我学那个贱人?” 没等薛姨妈劝完,王夫人就咬牙打断道:“亏你说的出来,她是个什么东西?不要脸的娼妇。我能学她这般下作?” 薛姨妈只觉得头疼,再劝:“夫妻闺阁之间,哪有那么多讲究啊?你……” 王夫人再次打断:“别说这些了,你一个寡妇,说这些做甚?” 话一出口,王夫人自己都后悔了,可又拉不下面子来道歉。 薛姨妈闻言,面色一变,居然没有恼,而是哀声一叹:“是啊,我是个寡妇,自然就没了念头。 可你不是寡妇啊,你是我亲姐姐,难不成我还会害你? 你最大的魔障,就是太看得起那个奴几了,不过是个妾,是个玩物罢了。 爷们儿就算在她那里多待几夜,不过是看她还年轻,颜色正好,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 偏你抬举她,还把她看得那么重,她配吗?” 薛姨妈转变了路数后,王夫人还真听进去了些,若有所思起来。 薛姨妈又道:“姐姐,你道她如今最大的倚仗是什么?还是你家老爷吗?不是,如今她最大的倚仗,连你家老太太都客气一些不好对她太过的倚仗,是她的儿子,是贾环。 你若真想报复她,就不该和贾环对着干,还处处受气,这不正合了她的意?” 王夫人有些搞不明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和她儿子对着干,还合她的意?” 薛姨妈见她进来思考了,眼睛一亮,继续道:“对啊,可不是这样嘛。 因为她儿子现在正在风头上,咱们干不过他,就只能吃亏,咱们吃了亏,她岂不是在偷笑?” “那你的意思……总不能我也去讨好他吧?” 王夫人狐疑的看着薛姨妈,语气不善道。 薛姨妈苦笑道:“姐姐,那不叫讨好,那叫谋略,那叫拉拢。你想想看,若是有朝一日,那贱婢的儿子跟女儿一样,都围在你身边,讨好你,与你说好话,她那个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怕是生不如死!” 王夫人闻言,眼神陡然明亮! …… “你说什么?” 贾琏皱眉看着王熙凤,沉声道。 王熙凤看着性格明显沉稳了许多的贾琏,有些不大适应,笑道:“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我这不也没法子吗? 那日赵嬷嬷将四丫头的手差点没扯瘸了,如今人家靠山回来了,一告状,这不就来事儿了? 老三说了,看在赵嬷嬷抚育了他二哥的份儿上,这次就只让赵嬷嬷一家离开就是,既不抄家,也不打板子后发卖,还还人身契。 他还警告我,说永远不要向着外姓人…… 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儿? 如今咱们贾府,这老幼尊卑是彻底都不讲了,倒成了他的天下! 链儿,你要是能练出个名堂来,是不是就可以把他压下去了?” 沉思中的贾琏听了这句后,瞥了王熙凤一眼,没搭理,想了一会儿后,才仰头长叹,道:“原听他说,荣国先祖曾相救于他,并且点化教诲于他,我本不信,这次却不得不信了。 嘿!不要向着外姓人,不要向着外姓人…… 我不如他,我不如他啊。” “喂,你有没有点志气啊?我可跟你说好了,我攒下的那么些银子,可不能都打了水漂儿。纵然做不成伯夫人,总得捞个子爵太太做做吧?” 王熙凤眼波转动间,竟有些娇声娇气。 要知道,她以往最厌烦的就是这种“娘娘腔”。 今日…… 贾琏也大感不对,回头看向她,眼神怪异,道:“你怎么了?发病了?” “呸!你才发病了呢!” 王熙凤恢复了一刻,然后又转变画风:“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听你说不如老三时,居然觉得,你好像更……更了不得了?真是奇怪死了,明明……怎么会?” 从女王变成小女人,一双丹凤眼中少了几许霸道,多了几许媚意,这让贾琏顿时心跳不已。 从未发现,家里的黄脸婆还有这等风情…… 贾琏食指大动,就想上手,可手刚伸到半空,却僵住了。 王熙凤凤眼中的水意盎然,一时间俏脸上尽是春意,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往日的色痞上手伺候,不由不满道:“死样儿,你干什么呢?” 贾琏苦笑道:“明早还要出操,不定怎么练呢,我不能趴窝儿。” 王熙凤只觉一盆冷水浇头上,满脸春意瞬间灰灰,除了两股之间还湿漉漉的难受人外,其他地方都干了,尤其是眼睛里的霸气愈发凌厉,看得贾琏倒吸了口冷气…… “呸!” 啐了一口后,王熙凤转身进屋了,不知怎地,心里忽又想起那道霸绝刚烈的气息…… …… “娘,你怎么能把香菱送人呢?” 梨香院内,薛宝钗一脸无法理解的看着薛姨妈,问道。 薛姨妈淡淡的笑道:“上回环哥儿帮了咱们大忙,若非他,这次在宫里受欺负毁容的人就是你。他跟前没有人,正巧我手里有个好的,就给他了,也算还一点子人情。怎么,有什么不好?” 薛宝钗闻言一滞,先对身旁的莹儿道:“袭人不是央你替宝二爷打络子吗?你去那个房里做你的事去吧。” 莹儿看了看薛姨妈,又瞅了瞅薛宝钗,悄声退下了。 待房间里只有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二人后,薛宝钗坐了下来,看着薛姨妈正色道:“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好好的,哪有将身边丫鬟给人做跟前人的道理? 你说让我在环哥儿面前表现好一点,要还他人情,我也做了。可你怎么能将香菱送人呢?” 薛姨妈怜惜的看着薛宝钗,叹息道:“丫头啊,你若是能和你那不成器的哥哥换一遭,你是男儿,他是姑娘,那该多好啊!要是那样,娘又何必来操这份心?可谁让咱娘俩命苦,你爹他早早的就去了,丢下咱们孤儿寡母三个,偏你哥哥又是那般……娘……” 说着,薛姨妈眼中流下两行热泪,哽咽难语。 薛宝钗见状,面色动容,连忙用帕子替薛姨妈擦泪。 薛姨妈接过她的帕子后,自己擦了擦眼泪,长叹一声,道:“娘也是怕啊……原本娘想着,不管怎么着,来了都中,就算有了靠山。背靠着荣国府这座靠山,又有你舅舅支撑着,咱们也不缺嚼用,日子总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过下去。” 薛宝钗皱眉道:“是啊,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薛姨妈苦笑一声,摇头道:“咱们说到底,是来投靠你姨妈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别说是你姨妈了,就连老太太,说话都不怎么顶用了。贾家如今的大权,都快落入环哥儿手中了。 只凭他和你姨妈的关系,一旦咱们真有个什么大事去求他,如何能求得动? 这一次送二姑娘入宫,背后又有王家的手在掺和,你瞧好吧,等环哥儿缓过这口气来,能有王家的好? 你姨妈一心想着,日后有王家在背后扶持着宝玉。 可她还是看不透啊! 贾家势大,所以王家人对她这个贾家太太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她看不出真影儿来。 可咱们看不出吗? 你爹没去前,他们倒还想着和咱们来往,多有交情,可你爹一去,薛家树倒猢狲散,他们连你爹的出殡都没打发几个正经人来吊孝,他们就在金陵啊! 可见,他们是何等薄情。 王家人靠不住,你姨妈这边,更是快没影儿了,娘要是再不想法儿,你这不争气不省心的哥哥再惹出祸来,咱们娘俩还不活活哭死?” 薛宝钗闻言,面色惨淡,缓缓的点了点头…… …… , .. 正文 三百二十二章 月落日升 “呜呜……” “还在哭?” 袭人端着一黄铜水盆走来,叹了口气,问道。 晴雯哼了声,道:“也不知在哪里受了气,偏回来折腾我们……” 袭人闻言,放下铜盆,从梳妆架上取下一块帕子,放在盆中轻揉了几下,拧干后,又叹息一声,道:“除了那几位姊妹,谁还能让他哭成这般?就是老爷打他时,也不曾见他哭成这样。” 晴雯皱眉道:“姑娘们也是,明知他的性儿,也不知让着他些。要我说,肯定是今天回来的林姑娘惹的祸。她不过……” “行了。” 袭人打断了晴雯的话,道:“这话你也敢说,作祸呢?要我说,到底还是宝玉的错。林姑娘没回来时日日想,夜夜盼。既然人家回来了,就该好好相处,都容忍人家一些。 纵然她脾性大,说几句不好听的,忍忍不就过去了?她对谁不是那样,又不是只对宝玉……” 两个女婢在旁边一唱一和的劝着,却不知,她们不是在劝,而是在往贾宝玉心里捅刀子。 林妹妹不是对谁都这样的,她对……她对老三…… 想起林黛玉给贾环喂饭的场景,贾宝玉直欲吐血,真真是心如刀绞。 呜呜…… 我算是……白认得她一场了。 唉,要是现在就能死去,那该多好啊?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原本就是位爷,不该整天和姑娘们混在一起。 之前说你多少回就是不听,现在知道好了吧? 要我说,赶明儿你还是去找那位秦公子一起进学吧……” “呜呜,小钟儿……” …… “小吉祥……” “小吉祥?” “嘿嘿,她终于睡着了,荷儿,我来了!” “三爷,不好,你身子还没好呢,当心伤着……” “没事没事,咱们又不动真格儿的,就是亲亲,嘿嘿,亲亲……” “嗯哼,嗯哼!” “我……小吉祥,你装睡?” 贾环气急败坏的转头看着躺在床榻里面,黑暗中正睁着一双大大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的小吉祥骂道。 床榻外侧,白荷娇羞无限的将头藏进锦被里,在被里理了理胸前散乱的亵.衣…… 小吉祥一点都不怕府里人人畏惧的“小霸王”,小人儿披着一头柔软的头发,昂着小脑袋,理直气壮道:“就许你们背着我偷吃,就不许我捉人?” “哈哈哈!” 贾环看她可爱的模样,哪里还恼的起来,将她放倒,又将她起身时掀起的被子掩好,笑道:“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还偷吃?我偷吃什么了?” 小吉祥趁机溜到贾环的被子里,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住后,才幸福的说道:“都是跟奶奶学的,奶奶正在传授我怎样做一个好姨娘!奶奶最好了! 你还问我偷吃什么,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在吃白荷的……唔!” “小吉祥!” 外间守夜火烛的烛光隐隐照射进来,透过床纱,映在三人的脸上。 白荷一双美到动人心魄的眼睛,在幽幽烛光的笼罩下,显得愈发不可方物。 她哪里忍得下去两个不要脸的人继续说下去,在小吉祥说出最后一个可羞的字时,她的手穿过了贾环的锦被,精准的捂住了小吉祥要命的“大嘴巴”。 真要让她说出口,那就真没法做人了。 轻声呵斥了声,白荷才在小吉祥讨好的弯月牙似得眼神中,收回了手。 可惜,进狼窝容易,出狼窝难。 白荷刚想退回自己的被里,却不妨一只结实的手,抓住她的胳膊,顺势就将她裹入他的被里。 “啊!” 白荷轻声惊叫了声,而后就发现她已经躺在贾老三的右怀里了。 “三爷啊,你的伤还没好哩!不能乱来……” 白荷连规劝的时候,声音还是那样的轻柔,就仿若屋外的月光一般。 “三爷,她不让你吃,我让你吃!” 小吉祥不甘示弱,挺着小胸脯叫嚣道。 “噗嗤!” 贾环和白荷两人没忍住,一起喷笑出声。 “你们笑甚?!” 小吉祥怒了,怒视着两人道。 贾环笑的愈发大声了,还好白荷心底善良,正要开口安抚一下身材和贾环差不了多少,顶多只有两个小花骨朵的小吉祥。 然而还没开口,就见房门忽然打开,一个同样只身着一身白色单薄小衣的丫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迷糊道:“怎……怎么了?三爷要起了吗?我……我来服侍三爷更衣。” 困的眼睛都睁不开的香菱,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看到挤在一个被窝里的三人也没怎么吃惊,她以前还跟贾宝钗和莹儿也挤过…… 贾环三人见到她后,惊得面面相觑,白荷更是羞红了脸,又悄悄藏进被里。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香菱啊,你去睡吧,我还没准备起呢,就是……咳咳,做梦吓醒了。你去吧去吧!” 香菱闻言,大不乐意的撇嘴,嘟囔道:“三爷这么大的人哩,还怕做噩梦,我还当天明了哩……”说着,又一路跌跌撞撞的出门而去,转眼没了动静…… “三爷,睡吧。” 白荷没有将放在她胸前的咸猪手打开,而是用一双饱含柔情的眼睛看着贾环,深情无限道。 她真的能将人融化…… 贾环探头在她的红唇上一啄,当然,在另一侧的人主动提醒下,也啄了一口,然后幸福满满的嘿嘿一笑,大叫一声:“高兴,睡觉!” 三人一起嘻嘻一笑,刚一合眼,房门又打开了:“三……三爷,你叫我?” …… 纷闹喧嚣的一日过去了,一夜也过去了。 清晨来临,有的人离开了,有的人回来了。 赵家人不知到底得到了什么信儿,天还没大亮,一家人就如同做贼一般,早早的溜了,出门后,还频频朝东边儿张望,似乎唯恐跳出一强人,大喊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然后就将他们几辈子积攒的家业全都抄了…… 赵嬷嬷一家人走的无声无息,梨香院回来的人却咋咋呼呼。 “香菱,香菱!快给大爷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娘的,喝了一宿,全身都快黏一起了,香菱,香菱呢?再不出来,爷进去钻你被窝了啊!” 大冷的天,大头少年薛蟠居然敞着个怀,在院儿里高声嚷嚷着。 “吵吵什么呢?整天没笼子的野马一样不着家,回来也不安生。这大清早的,你就嚷嚷?” 薛姨妈出了帘门,一脸怒其不争的说道。 也是可悲,女人不管再怎样精明,可摊上了这样的男人,不管是父亲也好,丈夫也罢,或者是现在这般的儿子,都是可悲的,却也是无法逃避的。 还能怎么办?只能自认命苦。 “娘,香菱这丫头呢?” 薛蟠酒意未醒,敞着个怀对着薛姨妈咋呼。 “你就这么跟娘说话?” 另一间屋子的门也打开了,薛宝钗冷着个脸,走出来道。 薛蟠虽然混,但也不是全无人性,心里毕竟还是有娘和妹子,见两人都冷脸看他,酒意便散开了大半,干笑着赔礼道:“哟!娘,妹妹,都起了?都是我不对,不该大声嚷嚷,吵着你们了。你们继续回去睡吧,我就找香菱,让她给我弄些热水,洗个澡。” 薛姨妈瞪了他一眼,道:“先把衣服穿好,进来说话。” 说罢,撩开帘子转身进屋了。 薛宝钗也瞪了眼吊儿郎当的薛蟠,而后跟着薛姨妈进了她的屋。 两人的反应让薛蟠有些摸不着头脑,又不是第一次这般回来了,怎么搞的? 搞不明白就不想了,“啪啪”拍了两下大脑袋,薛蟠胡里麻堂的扎好衣服,就进屋了。 进了里间后,随意往椅子上一倒,也没个坐相,打了个大哈欠,看着炕上的薛姨妈母女俩,马虎道:“娘,妹妹,到底什么事儿啊,这么当真儿? 我昨夜不过是去高乐了一回,不过我可没混来,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请我吃酒。 娘,你们猜他为何请我吃酒? 哈哈哈!说来有趣,还和东边儿那个三魔王相干。 昨儿那三魔王刚一回来,就把忠顺王世子赢朗给打废了,一同被打的,还有顺承郡王之子,义烈郡王之子…… 反正三四个都是忠顺王那边儿的,这伙子人平日里仗着忠顺王的势,总和冯紫英他们过不去,冯紫英他们也是没法子,闹不过他们。 谁曾想,这次这伙子王八蛋碰到硬茬子了,让东边儿的三魔王全给废了,哈哈哈! 冯紫英他们就差点没放炮竹庆祝了,不过也都跟过年似得。 你们猜最有趣的是什么?我居然还能沾那三魔王的光,昨日里一干神京城里的王孙公子,居然都跟我拉关系,还想让我替他们引荐一下三魔王! 哎哟!可笑死我了,今儿他们一准还来请我去吃席! 不说了,我得赶紧去沐浴睡觉,不然晚上没力气高乐了。 娘,我去了啊!” “香菱被我送人了。” 薛姨妈听了儿子兴高采烈的一大通棉话后,淡淡的道。 “嘎!” 薛蟠顿时笑不出了,不敢置信道:“娘,你说甚?” 香菱可是他玩命儿抢回来的,他还没来得及拔头筹,就被送人了? 薛呆子的眼睛都鼓了起来…… …… , .. 正文 三百二十三章 薛大傻子! 薛蟠馋香菱好久了,可薛姨妈一直都不松口,薛宝钗也护着,他便一直没得手。 可谁知,念了那么久的一个美人儿,他都还没过手,就给送人了! 这简直,简直就是在剜他的心啊! “娘,你要不是我娘,今儿我就……我就……” 薛蟠赤着眼,跳脚喊道:“娘,你送谁了?是不是宝玉?他还成了宝天王了不成?不行,我去要去!” 说罢,转身就要出门。 薛姨妈在后面冷笑了声,道:“我送给环哥儿了,你要是能要回来,尽管去要。” “轰!” 薛蟠闻言,只觉得五雷轰顶,他居然踉跄了几步,倒回来,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欲哭无泪的看着薛姨妈,道:“娘,你怎么能把香菱送给那个三魔王呢?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你这是把香菱往火坑里推啊!” 薛蟠肝肠寸断间,想起了当年过过耳的几个文词儿,拽出来后,觉得他自己太他娘有文化了…… “娘,你去要回来好不好?就说想香菱了,要回来再待一个月……半个月也成啊!” 薛蟠哭丧着一张脸哀求道。 没过过手,就这么送人了,他觉得快亏死了。 薛宝钗或许听不出薛蟠话里的意思,薛姨妈是过来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怒视了薛蟠一眼,道:“你说什么混账话?你有能为,自己去要!你要能要回来,别说半月,半年都归你!” 薛蟠闻言,顿时垂头丧气了,耷拉着个大脑袋坐在那里,哭丧道:“娘,这好端端的,你给那魔王送人做什么?” 薛姨妈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薛蟠粗浅杂乱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想不明白道:“我和他是仇人啊,牙都让他给打掉了,才补了颗金的……你要是为了我,就更不该把香菱送他了。” 薛姨妈闻言,有些悲哀又有些怜悯的看着他这个傻儿子,心里难过的不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薛宝钗在一旁旁观着,似乎能感受到她娘的心思,心里叹了口气,念了声可怜父母心,而后对薛蟠道:“哥哥,昨日你和别人吃酒,被人奉承,感觉可好?” 薛蟠脑筋粗大,一提起高兴事儿,似乎转眼就将香菱给忘了,高兴道:“嘿,妹妹,我跟你说,真是太高兴了。 咱们才来神京都中,那伙子王八羔子其实是看不起咱的,觉得咱不过是乡下来的土财主。 他娘的,除了想让我花银子请席做东道外,背地里说不准还骂我是薛大傻子! 还有舅舅家,王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贼头滑脑的,也就想从我身上捞好处。 不过,他比我还不如,冯紫英他们认识他是谁? 祖上不过一县公,靠卖女儿搭上了贾家,就觉得生发了,了不得了?呸!” “哥哥!” 见薛蟠骂的起劲,薛宝钗简直又气又好笑,他难道忘了,他娘薛姨妈也是王家的人? 如果王家将王夫人和王熙凤嫁给贾家是为了高攀情义,那当初王家将薛姨妈嫁给皇商薛家,为的又是什么? 薛蟠看到妹妹的眼色,又看到薛姨妈竖起的柳眉后,这才恍悟过来,“哦哦”了两声,却也不怎么在乎,只绕过了这一茬,继续道:“王仁之前带我在神京城里绕了一遭儿,别说什么公侯伯府,就连正经的子爵男爵府邸都难登门。左右不过是一些落魄的宗亲之爵,饭都快吃不起了,就这还敢在大爷跟前端着架子! 像冯紫英、陈若兰这等王孙公子,根本都不和他一道玩儿,觉得丢份儿!更别说秦风、方冲、牛奔这一干更厉害的衙内了。 可是昨儿个,冯紫英他们这一伙儿专门寻到了哥哥,东来顺酒楼上开大席请哥哥吃酒。 嘿!忒得意,忒风光了!” 薛宝钗闻言后,嘴角抽了抽,不过也有些好奇,道:“秦风他们又是谁?比冯紫英他们还高一等?表哥也算是豪门公子了吧,竟没人和他耍?” 薛蟠见妹妹竟然感兴趣,就更来神儿了,把可怜的香菱彻底抛之脑后了,反转过椅子,趴在椅背上,兴致勃勃的给薛宝钗吹起牛来:“妹妹,你是不知道,那秦风,可是武威侯秦梁的世子。 自国朝定鼎西北以来,秦家就世代镇守西域。几十年了,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王。你想想,那秦风作为武威侯世子,可不就是神京城里最顶尖儿的大衙内? 还有方冲,嘿,他老爹也了不起!就是当朝太尉,义武侯方南天。方南天曾率领长城军团,肃清北方三边之地,才以侯爵之身,着斗牛公服。他的儿子,在都中还不横着走? 那温博也厉害,他爹奋武侯温严正如今是军机阁大臣,以前带着黑辽军团镇守东北,也是一等一的权贵。 啧啧,真真了不得! 那秦风和温博还有那个牛奔,这三人都是三魔王的铁磁儿兄弟。 方冲是另一伙的,拉着镇海侯李翰的儿子李武,还有其他几个大将的儿子是一个山头儿。 两边闹了几起子了,热闹的很。听说朝中武将们都在看他们的热闹! 啧啧,他们才是真正的顶级衙内圈子。 冯紫英他们虽然也算不错,不过,也就是二流出头,勉强一流儿。 至于王仁,切!” 听薛蟠讲的精彩,薛姨妈好似第一次认识儿子一般。 好像……好像也没那么草包? 这乱糟糟的一大堆人名儿官名儿的,她都听糊涂了,偏他讲的头头是道。 薛姨妈不知道的是,薛蟠记得这么清楚,不是为了要向这些人学习,只是单纯的向往这个圈子。 听人说,这个圈子里,有全大秦最美的女人,有最好喝酒,还有最好吃的美食。 而且,圈子里的人都是横着走的,大街上想打哪个就打哪个! 不像他,生气了心里有火,也只能朝店小二啊,路人甲之流去发…… 心向往之,就对这些情势了解的细致些。 “宝玉呢?宝玉不与他们一起耍?” 忽地,薛宝钗轻声问道,让一旁的薛姨妈一怔…… 薛蟠闻言,嘿了声,颇为遗憾道:“也玩儿,宝玉和冯紫英、陈也俊他们的关系不赖,就是宝玉带我和他们认识的,不然的话,难道凭那二白猢狲一样的王仁? 不过宝玉和秦风他们玩儿不到一起,人家也不和他玩儿。 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怎么想的,这么大好的家世,不好好高乐,整天练哪门子的武…… 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要是我有这般家世,嘿,嘿嘿嘿……” 当着薛姨妈和薛宝钗的面,薛大傻子陷入了狂想中…… 薛姨妈和薛宝钗见之,面色齐齐悲哀的沉了下来,互视一眼,又齐齐叹息了声。 命啊…… “哼!” 冷哼一声,将口水都流出来的薛蟠惊醒后,看他手忙脚乱的擦完口水,薛宝钗道:“那你想不想进最顶层的圈子里耍?” 薛蟠闻言一怔,随即惊喜的看着薛宝钗,道:“妹妹,你……你有法子?哎呀,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妹妹,你要嫁给三魔王?那我不就成他的大舅哥儿了吗?哈哈!难怪娘将香菱送给三魔王了,送的好,送的妙啊!我倒也看看那三魔王以后还打不打我!!” 薛蟠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一脸期盼的看着薛姨妈和薛宝钗。 “啪!” 薛姨妈从炕上捡起一鸡毛掸子,扬手砸到了薛蟠大脑袋上。 “灌黄汤灌进心眼儿里迷住了?这话也是你当哥哥的说的?” 薛姨妈厉声骂道。 一旁薛宝钗眼泪也下来了,拉着薛姨妈的手,委屈道:“娘,你看哥哥他,说的是什么话?” 薛蟠见状,深深的失望了,心里也冷静下来,知道薛宝钗嫁给贾环的可能性不高。 不是她不想嫁,而是人家不要…… 有大秦第一金枝玉叶明珠郡主在,她怎么跟人家争? 罢了罢了,既然条件不成熟,那咱也不做那卖妹求荣的事了…… “啪啪!” 轻轻的给自己脸上来了两记耳光,薛蟠求饶道:“妹妹,你就把我刚才的浑话当成屁给放了吧……” “你……” 薛宝钗差点没给气得背过气去。 薛姨妈也觉得实在谈不下去了,连赶带哄道:“走走走,快离了这地儿,随你找地方高乐你的去吧。你心里若还记得半点我们娘俩的好,只别惹事,我就阿弥陀佛了。快走快走……” 薛蟠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哭的一塌糊涂的妹妹,垂头丧气道:“娘,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妹妹,都是哥哥不好,不能保护妹妹不说,还只说浑话,畜生一样,你大口啐我吧。” 这一番还像人话的话,让薛姨妈也落下泪来了,薛宝钗反倒不哭了,一边给薛姨妈抹泪,一边红着眼对薛蟠道:“哥哥,如今家里就只有咱娘三个,这世上,也就只有咱们三个至亲的亲人了。你日后多少长进些,别让娘再操心了。 你不是想到那个圈子里耍吗?那你就把自己好好拾掇拾掇,多往东边儿府上走走。 都是亲戚,哪怕只混个面熟,以后也多些机会不是?” …… , .. 正文 三百二十四章 美好的生活…… “不要啦,起来了,不然一会儿大奶奶就要来了,三爷啊……” 白荷一边婉拒,一边轻轻的挣扎着。 好在贾环舍不得欺负她,违逆她的意,就放她起床了。 白荷绯红着俏脸,理顺了胸前亵.衣后,眸光似水的白了眼得坏笑得意的贾环。 然后又看了眼横在床里面,呼呼大睡的小吉祥,套好外裳,道:“三爷,我去准备洗漱热水,你再歇会儿?你身子还不好……” 贾环头枕着反抱的双臂,笑眯眯的看着白荷,道:“没大事了,磕了支太上皇珍藏的五百年年份老参,差点都要虚不胜补了。” 白荷微微觑着柳叶修眼嗔视着贾环,但语气还是那样的轻柔,道:“昨儿受得那么重的伤,一夜就好了?” 贾环哈哈得意轻笑道:“要是你不推我,多让我吃两口,说不得我现在都可以去出操了呢!” “哎呀!” 白荷将将恢复成正常颜色的脸,霎时又通红一片,直到耳际,水汪汪的眼睛横了贾环一眼,转身离了去。 “哈哈哈!美好的生活!” 贾环刚感慨完,房门就被打开,尤氏在外面和白荷说笑了两句后,带着丫鬟银蝶便走了进来。 她先看了眼床榻里头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吉祥,而后看着贾环抿嘴笑道:“难怪丫鬟们都说三爷最知道疼人了,如今一见果然不差。连主子都醒了,偏两个小蹄子一个比一个睡的香。” 回头看了眼小吉祥,小小人儿睡的正酣,又想起昨夜迷迷糊糊跑来跑去折腾了半宿的香菱,贾环好笑道:“她们年纪还小,正是贪睡的时候,让她们睡吧,左右也无甚大事。” 说着,贾环撩开被子起身。 尤氏见状,连忙上前,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衣裳,要替贾环更衣。 贾环笑着婉拒道:“大嫂,这种事你也来,不怕别人骂我没王法吗?” 尤氏笑道:“你都喊我大嫂了,我服侍你换个衣裳有什么值得说嘴的?你又惯着自己的丫鬟,可不就得我这个大嫂亲自来服侍你?” 贾环闻言一笑,索性就随了她去,一边着衣一边道:“大嫂,府里这两月没甚大事吧?” 尤氏摇摇头,道:“除了老爷过世外,就没其他大事了。”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瞥了眼尤氏身上的白孝,道:“给我也换一身吧,一会儿还要去拜祭一下。” 尤氏回头对银蝶道:“去,给三爷取一身孝服来。” 说罢,又对贾环道:“备好的有,很快。” 银蝶出门后,尤氏又将贾环身上方才套了一半的衣裳扒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多想了,贾环总觉得怪怪的,尤氏的手,好像在他身上留顿的时间有些长…… 总算将半身衣裳扒下来后,银蝶就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了,手里抱着一身白孝服。 尤氏这次中规中矩的帮贾环穿好后,笑道:“我们三爷好身量!” 银蝶在一旁小声笑着,点了点头。 贾环嘿嘿一笑,又回头看了眼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吉祥,轻声道:“别喊她,让她继续睡吧。昨儿也吓的不轻,咱们出去吧。” 路过暖阁,又隐隐看到碧莎橱里一个人影也睡的正香。 贾环笑了笑,就出走过外间,来到正堂时,刚好瞧见白荷端着一个小架子走来。 架子上除了一个黄铜水盆外,还有帕子和一套瓷具,旁边还有一小罐子。 这一套除了可以洗脸外,还有净口漱口的家伙,青瓷小罐里装的就是上等青盐。 就着小架子,随意清洗洗漱了番后,贾环对尤氏和白荷道:“我去前面宗祠拜祭一下,你们忙吧。” 尤氏有些不放心道:“三爷,要不跟个人去吧,万一你到时候哭……” 话没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的,说不下去了。 贾环怎么可能哭得不能自已呢? 他在里面待着不笑就是大孝了…… 讪笑了声,尤氏道:“那我让厨房给三爷准备早点,一会儿送前面去?” 贾环点点头,道:“也好。” 又对白荷笑了笑,道:“回来再说话,乖!” 白荷的脸“唰”的一下又红了,却没有扭捏低头,当着尤氏的面,也只盈盈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温柔而大气! 若不是尤氏在场,贾环估计会忍不住再抱着她啃一会儿,真是爱进骨子了。 …… 贾环在祠堂内没有哭个昏天暗地,甚至没有多待。 普通豪门和书香世家或许如此,但在武勋亲贵之家,这种做法只会让人嘲笑。 将门出虎子。 讲究“父死子上阵,兄亡弟披甲”,哭能哭来富贵,能哭出门楣不倒吗? 贾环很好的发扬了这种传统,只上了一炷香…… 完毕后,和看守宗祠的焦大聊了几句。 焦太爷如今才是宁国府甚至是整个贾府中最逍遥自在的人。 无论是李万机等人还是白荷小吉祥,都有人明里暗里的嫉妒,说怪话。 但却没人敢说焦大的话。 可以说,焦大是贾府重新崛起的第一功臣。 宁国府里,无论是贾环还是尤氏,对焦大的称呼都是以“太爷”敬称的。 焦大爱喝酒,爱看戏,还爱听说书的。 贾环就给他买足了美酒,当然,为了他的身体健康所以是定量供给的,不然怕他会醉死。 又买了一台小戏班儿,随时供他“点歌”…… 说书人自然也少不了。 贾环还问焦大,要不要再给他找两个软妹纸伺候一下,结果被焦大一脚踹了出去。 他说他更爱去城南庄子上,找老王庄头喝酒说话。 个死老gay…… …… 贾环在前厅里吃着早饭,炖的大骨汤,里面放有人参…… 就着油条、馒头和香油拌的小菜吃。 数量惊人…… “三爷,今年在大孝期,过年就不能做什么。不过,也得准备一些……” 李万机恭敬的站在一旁,一边看贾环吃,一边汇报着工作。 贾环喝了口汤,咽下食物后,摆手道:“祭,就咱们府里祭,不要拉着城外庄户跟着一起冷清,没必要。” 李万机赔笑道:“三爷,这不像……” 贾环咂摸了下嘴,道:“人家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年,好容易有个丰年,正准备过年时好好乐呵乐呵,总不能因为我死了老头子,就拉着千把号人一起干守着吧? 我都照常喝酒吃肉,难不成还让他们茹素? 就这么办! 至于你们……” “三爷、三爷,城外也就罢了,城里的下人们是万万松不得,万万松不得,不然的话,纵然三爷不怪,西边儿老太太怕都要将我们都赶走。” 李万机抹了把额头冷汗,连声劝道。 贾环“嗤”了声,看了李万机一眼,道:“负责的摊子越来越大,胆子倒是越来越小。” 李万机苦笑道:“以前看戏,见戏里的大官说话都慢吞吞的,只觉得可笑,觉得这些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也能做官儿?难怪搞的天下百姓民不聊生。 可现在,我自个儿在外面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和戏里的大官一样。 唯恐说错一句话,就会惹出乱子来。我自己倒不怕什么,就怕会耽误了三爷的大事。” 贾环哼了声,笑道:“我有什么大事?神神叨叨!不过,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李万机点头笑了笑,而后又道:“差点忘了,昨儿廊下的芸哥儿就来了,守在门口不走。 我让他今儿再来他也不肯,还不让我惊动三爷,只在门口候着。 进了腊月后,这门房处虽也有暖炉,可夜里还是冻的渗人,我就自作主张,让他进了客房。 三爷现在若是得空,我去喊他来?”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摇头笑道:“也不是个死脑筋啊,怎么做出这般傻事? 你去叫他来吧,心还是忠厚的,很有孝道。” 李万机笑着应了声,就出去了。 不过没等他回来,就听外面呼呼啦啦一阵脚步声,还有争吵笑骂声,贾环闻声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加深。 不一会儿,就进来了数人。 牛奔和温博在抢第一,得亏门宽,不然就被两人给挤破了。 打打闹闹,推来搡去,最后被秦风从后面一人给了一掌,两人差点趴窝。 转身就要朝秦风招呼。 被韩大和韩让一人一个拦在头里…… “哈哈哈!” 贾环大口猛嚼着骨头棒子,连渣都吞下,看到这亲切的一幕后,放声大笑起来。 听到他笑声中气十足,众人的面色愈发喜庆,牛奔和温博也不想着干翻秦风了,一起朝堂上跑来,上下打量了番贾环后,面面相觑,一起怪叫一声,一左一右,扑向贾环。 却也不见贾环动弹,但身影居然一分为二,分迎两人。 “砰”、“砰”两声后,牛奔和温博竟然倒飞而回!! “我靠!什么名堂?” 连秦风都镇住了,目瞪口呆道。 贾环大口咬了口油条,一边嚼一边笑眯眯道:“一元二次方程!” 秦风等人听他说这些鬼话就感到头疼,虽然极为眼馋这种身法,可是,天书真不是谁都能学的,只那些名头就让几人跟听天书一般,完全没有概念…… 旁人艳羡身法,韩大却皱眉看着贾环,道:“远叔说你的身子骨最快也要半月才能痊愈,你现在就动手?” 其他人闻言一怔,随即面色都有些难看的看向贾环,尤其是牛奔和温博。 这是能开玩笑的吗? 贾环也有些奇怪,道:“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按理说,以昨天的情况,别说半月,能一月痊愈就不错了,可今早醒来后,却发现内伤好个七七八八了。 经脉虽然还未全部重塑完成,可也不耽搁内劲的流转。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 , .. 正文 三百二十五章 多管闲事 没人吩咐,韩三返身就跑,前去搬救兵了。 没一会儿功夫,乌远就出现在了堂上。 秦风等人甚至都没看清人影,他便已经到了贾环身侧,拿起他的手腕,手指搭上了脉搏。 牛奔一双绿豆眼睁的溜圆,傻傻的盯着乌远。 温博一对扫帚眉也挑的飞起。 秦风正常点,但也张大了嘴巴…… 这就是武宗的速度吗? 果然快若奔雷…… 只是,乌远的眉头为何紧紧皱起? 众人的心不由又转移到了贾环身上。 怎么看也不像有事啊…… “奇怪。” 乌远眉头紧皱,淡淡的道,不过语气里并未有什么紧张悲伤之意。 “远叔,环哥儿的身体没事吧?” 韩大沉声问道。 乌远缓缓摇头,看着贾环的眼神有些莫测,不过语气依旧很平淡,道:“好的出奇。” “呼!” 牛奔和温博两人同时大喘气! 我艹!好的出奇你皱个毛线眉头…… 贾环真要有个好歹,甭管是不是因为刚才他俩那一扑闹的,最后牛继宗和温严正保管把罪名安他们脑袋上。 而且,他们自己也会自责一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过,没事有什么奇怪的? 众人目光聚焦在乌远身上,疑问。 乌远就如同前世痴迷探索发现的科研工作者一样,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贾环,看得他毛骨悚然,干笑道:“远……远叔,你……你没事吧?你这样看我,我有点怕啊……” 乌远闻言,这才收回了眼神,淡淡的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是件好事。不过,具体是只有此次受伤才这样,还是每次都这样,只能日后再细查了。 这件事不要说出去,你要再做半月的病人,能留点秘密,说不得日后就能保命。” 堂上众人闻言,不约而同的点点头,韩大看着贾环道:“远叔说的对,环哥儿,这几****就不要出门了,在内宅里安静的待着吧。” 涉及正事,贾环也不轻佻,点点头应下了,然后才对乌远道:“远叔,这三位都是我的生死兄弟,和韩家哥哥一样。 他叫牛奔,家传所学《开碑手》,他叫温博,家传所学《奔雷拳》,他叫秦风,家传所学《黄沙劲》。” 说罢,又对牛奔等人道:“三位哥哥,这位便是小弟下江南,路过江南甄家时,承蒙奉圣夫人慈爱,派了远叔保护于我,他也将是我贾家黑云旗下,云旗十三将的第一将。” “嚯!” 牛奔等人闻言,肃然起敬,云旗十三将,对于他们而言,就是象征着忠诚、守护和武力的传说。 能让贾环称之为叔,还能托付如此重任者,绝非只一个武宗就能说的通的。 不过既然贾环已经做出决定,说明他看好此人,此人身上也拥有值得敬重的品质。 所以三人一起躬身问候道:“牛奔、温博、秦风,见过远叔!” 乌远自然不会完全不知道他们三人,在船上时,听贾环和韩家三兄弟说过很多次。 心里大概对他们已经有个印象,至少,对他们的身份都清楚。 无一不是公侯门第的公子,身份贵重。 然而,此刻却这般知礼的与他行礼,相比之下,甄家的那位甄頫甄大爷,就…… 心里默叹一声,渐渐将甄家压在心底,或许等奉圣夫人不再之日,便是甄家彻底消失在心中之时…… 乌远点点头,道:“三位不必多礼,某身份卑贱,远不及三位公子……” 牛奔等人礼毕后,抬起头来,牛奔一脸的讨好笑容,绿豆眼挤成绿豆饼,道:“远叔这是哪里的话,小子以前教导环哥儿做人的道理时,一直都叮嘱他,一定要记住,英雄不论出身这句话。如今看来,他领会的很……” “呸!” 牛奔还没嘚瑟完,就被温博一把推开,啐道:“不要一张丑脸!那话是你教的吗?明明是人家环哥儿自己说的!真是不要脸……” 温博骂完牛奔后,对乌远正色道:“远叔,自从环哥儿和我做了兄弟以后,就一天比一天懂道理,所以他才能说出这句话来,我……” “滚!” 秦风一脚踹他屁股上,恨铁不成钢道:“胡闹也不分场合,昨儿回去过招没过过瘾是吧?在远叔跟前也没个轻重!” 骂完两人后,没等两人还击,就对乌远道:“远叔,不好意思,因为他们打小资质不好,只能靠拼命练武来弥补。结果不仅没练出个名堂来,还练的又丑又傻。不过远叔您放心,他们的心还是好的。” “哈哈哈!” 乌远面色微微缓和的看着三人胡闹,贾环却忍不住大笑起来,道:“风哥,你也跟他们学?” 牛奔和温博转移目标:“什么叫他跟我们学?是我们跟你学的!” 贾环干笑两声,转移话题:“怎么着,昨儿你们还练了练手?” 牛奔和温博闻言,顿时有些蔫儿了。 秦风则笑眯眯的道:“昨儿听说你在宫里出事了,他们两人就要杀过去,被我拦住后,差点就……不,已经和我翻脸了,要不是你那里耽搁不得,他俩都准备和我玩儿命。 虽然暂时压下了,可火都在心里藏着呢。昨儿从你这回去后,就直接去了好汉庄。 哈哈哈!两个人被我好好教训了回。” “不是……你臭屁什么?欺负我年纪小怎地?有种你等我……有种等环哥儿好了和他比比?” “就是,别马不知脸长,显摆什么呀?我们那是让着你,想给你个面子,也给环哥儿一个机会。 等你什么时候把环哥儿干趴了,再找我们过招吧!” 牛奔和温博两人一唱一和的挤兑着秦风。 秦风闻言面色一滞,看着贾环讪讪道:“你的根骨太硬,耐力太强,实在克制我的黄沙劲。再加上刚才那诡异的身法,我甘拜下风。” 贾环“诶”了声,摆手道:“咱们兄弟并非江湖武人那样,以身手论高低。 对于咱们来说,从武最大的目的不是为了成为绝世高手,而是在于,在从武的过程中,磨砺我们的意志和心神。 如果我们连从武之苦都能忍受,那么在战争中,还有什么痛苦忍受不了呢? 至于武功……别说我们,就是远叔,在十万级兵团大作战中,也无法像话本评书里说的那样,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秦风等人闻言,一起点头,不过…… “还是要勤休武道,因为没有止境的武道,和前方不断出现的强人,会告诉我们不要骄傲,一山总比一山高。一旦骄傲,就会止步不前。” 说着,秦风又瞥了眼牛奔和温博二人,道:“最重要的是,习武还能告诉我们,永远不要认输。只要坚持下去,总能迈过一个个险关和门槛儿。不像某两人,只不过被打了两柱香的功夫,就撒腿跑路了。” 牛奔和温博两人老脸一红,牛奔怒道:“我们起码还敢打,你有种再和环哥儿打一次!” 秦风挑了挑剑眉,道:“我和环哥儿当初在擂台上打过了啊,我不是最后力竭而昏,才被抬下去的吗?这等高尚的武道风格,你们居然视而不见?” “哈哈哈!” 贾环再次大笑,看着秦风道:“风哥越来越和我们合拍了,以前更像个书生。” 秦风闻言,也是哈哈一笑,道:“我自己也经常反思自己的行为,再加上我爹专门写信派人送回来,警告我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端着个臭架子。我想了想,也有道理。所以就不耻下问,和这两个泥腿子打成一片了。” “我艹!” 牛奔和温博一起比划出一根中指,表示出十万分的鄙夷! 贾环又哈哈大笑一阵,而后对乌远诚恳道:“远叔,这几位都是我兄弟,若远叔有时间的话,还望能够不吝指点。我表个态,只要不死不残不废,其余的都由远叔做主。” 牛奔、温博、秦风还有韩家兄弟哪里还会耽搁机会,一同躬身一礼,沉声道:“皆由远叔做主!” 乌远看了一圈后,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他虽非贵人,但却出身豪门,太知道想在豪门贵府中保持这等心性是何等的难事。 太多豪门贵公子,在长辈和尊者面前,表现的彬彬有礼,言谈举止几乎完美。 但私下里,其嘴脸通常令人作呕,而且还视奴仆下人为猪狗,包括他…… 但眼前数位,明显不是这等货色。 他点点头,沉声道:“你们各有传承,我不便多加指画,以免乱了你们自己的路数。不过,若有不嫌弃,我可以传授一些杀场经验与你们,或微有益处。” “谢远叔!” …… 乌远婉拒了贾环的早餐邀请,逍遥而去。 一副做派,让牛奔等人赞不绝口,这才是高人! 秦风懒得搭理几个夯货,一边吃馒头,一边问贾环:“江南甄家虽说和你家颇有渊源,可也没好到将武宗随意送人的地步吧?里面还有什么勾当?环哥儿,你身份不同,要更加谨言慎行。” “干你屁事,要你来多嘴?这些话是我本来要说的!” 和温博抢骨头棒子啃的牛奔在一旁听了后,极为“不悦”的看着秦风道:“你是他大哥还是我是他大哥?多管闲事……” …… 正文 三百二十六章 忠孝 秦风听到这么酸的话后,只是对牛奔竖起了根……无名指? 牛奔瞪着一双绿豆眼看了看那根无名指,两只眼差点对成斗鸡眼,而后便勃然大怒! 你好歹给根中指也强些啊,你给根无名指,你他娘怎么不竖一根脚拇指? 是可忍孰不可忍! 怒吼一声,牛奔冲向了秦风…… 没成功,被贾环拦下了。 原因很简单,这里是正堂,不是演武场。 让他们折腾一场,整座屋子差不多也就被拆光了。 贾环简单的给他们说了下乌远的来路后,众人就再没什么想法了。 又问了问扬州之行,得知白莲教和明教的覆灭其实是因为自相残杀,贾环和韩家兄弟并没有大杀四方、威风八面后,一群鸟人顿时满意的不得了,一人拉了一车苏扬土产,各自回家了。 连韩家三兄弟都是如此。 韩让本来还想带金凤回去,但被贾环劝住。 没做好准备工作前,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带回去,贾环怕韩德功连解释都不听,直接打折他儿子的狗腿…… 韩让的正妻早早就定下了,那就是韩大的妹子,韩三的姐姐,韩二妹。 不管韩让怎么说,他只是将她当亲妹妹看,都没有用…… 这也是韩大和韩三没有计较韩让看上金凤的原因。 而且韩让日后是要接手定军伯府的,也不可能只娶一个正妻。 一众兄弟走后,几个丫鬟进来,将一片狼藉的饭桌收拾了,李万机也带着贾芸进来了。 贾芸进门后,快步走到堂下,对着贾环跪下就磕头。 “什么毛病?” 贾环眉头皱起,不悦道。 贾芸抬起头,眼睛却已然红了,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道:“三叔,看到三叔大安,侄儿心里终于踏实了。昨儿听人说,三叔重伤回府,几至……侄儿心如刀割,恍若天崩。三叔……” 说至此,竟哽咽难语。 贾环和李万机见状,纷纷动容。 看得出,他不是作伪的。 贾环道:“行了,也不是小孩了,赶紧起来吧……你昨儿得了信儿就赶来了?” 贾芸闻言,面色有些不安,没敢起,摇头惴惴道:“昨儿侄儿回家后,母亲问起三叔的情况,侄儿当时心中不安,一时不慎就说漏了嘴,母亲当时几欲昏厥。而后,便催着侄儿前来府上候着,看能不能伺候三叔。母亲她……她……” 贾环见状心里一沉,皱眉喝道:“五嫂怎么样?” 贾芸垂着脑袋低声道:“母亲在抄血经……” “砰!” 贾环闻言大怒,上前一脚将贾芸踹倒在地,骂道:“混账东西,你就看着五嫂这么做?” 贾芸被踹倒后,又重新爬起跪好,磕头哭道:“三叔,侄儿岂敢如此不孝。既然侄儿尚在,又……又岂能用母亲的血来抄经……” 贾环闻言一怔,上前拉起他的袖子,只见手腕处缠绕着一圈白纱,有斑斑血迹渗出。 李万机在一旁很是倒吸了口冷气。 尽管他也知道,这位廊下芸二爷和他娘,都是靠贾环的赏识才过上好日子的。 若非贾环,他们冬里来怕是连冬衣都穿不起。 可…… 可只一报恩的名头,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也只有诚心所致了。 “愚孝!” 将贾芸拉起来后,贾环又骂了句:“用血抄经书有用,还要郎中做甚?” 贾芸闻言,讪讪一笑,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笑道:“这不是……三叔就好了吗?值!” 贾环心里虽然不信这套,可还是被感动了,捶了贾芸一拳,道:“你倒会揽功!怎么样,近来生意还好?” 贾芸如今不止是在分管东来顺酒楼了,更是分管了城南庄子里的几多产业,包括玻璃。 说到正事,贾芸立刻变了一个人一样,沉稳了许多,他将这两个月来的收支细细说了遍,数额之巨,连李万机都再次震惊了。 只是,最大的大头,玻璃制器的分账还没入库。 贾环没有被巨大的却还是那个样子,道:“我既然回来了,银子差不多也该送来了,李万机注意接收入库。” 李万机点头应下。 贾环又对贾芸道:“行了,见我也见了,回去好好休息一天再去做事。” 贾芸躬身道:“是,不扰三叔休息了。” 贾环摇头道:“都是自家人,扰什么扰……对了,昨天宫里赐下了些东西,你走时拿一些回去,给五嫂挂帐子用。 李万机,让后面送一匹烟纱碧霞宫罗和一匹白金牡丹烟罗软宫纱来,给芸儿带走。 还有好参也备一份,这个憨货也不知放了多少血,给他补补…… 再牵一匹御马给他,以后免不了要和一些王公贵族打交道,有匹御马傍身办事也轻快些,不然难免有瞎了狗眼的东西扰事。” “这……这使不得,三叔,这万万使不得啊!” 贾芸闻言后,急的面红耳赤,连连推拒,道:“侄儿是来探望三叔的,没带东西来本已是失礼,岂有再拿东西的道理。 回去后,母亲也会斥责侄儿不懂事的。三叔,这使不得……” 话没说完,被贾环的眼神给瞪住:“哪儿那么多矫情的废话,长者赐不敢辞的道理都忘脑后了?” “不是,三叔……” 贾芸还是不安。 贾环瞪着他道:“什么不是?小家子气,不过是些穿的用的,值当个什么? 只要你上进,日后还有大用。和那些比起来,这点东西连台面都上不了。 婆婆妈妈的,再啰嗦当心老子捶你。 带上东西赶紧滚,五嫂在家里不定多担心,要是有个好歹,仔细你的皮!” 贾芸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虽然贾环骂在口中,可他却暖在心里。 说来荒唐,明明他比贾环还要大几岁,可此刻,他竟真切的感受到了父爱。 一揖到底后,贾芸泪眼把擦的哽咽了句“三叔保重”,然后就抹着泪走了。 李万机看着他的背影,感慨道:“是个好孩子,知道感恩,知道忠孝。” 贾环点点头,道:“偌大个贾家,总不能都是一群乌龟王八蛋吧?五嫂教育的好,她于我贾家有大功。芸儿若能起来,也能帮我一把。” 李万机闻言,有些同情的看着贾环道:“三爷,你也别太苦了。这么大的家业,都落在你一人身上……” “我苦?” 贾环嘴角抽了抽,眼神古怪的盯着李万机道:“我说,你不是在嘲笑我吧?” 李万机面色一滞,然后拍了拍脑门儿,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三爷,我想多了……” “我踢死你!” 贾环作势欲踢,李万机赔笑着躲闪。 贾环笑骂道:“行了,去吧,让人给芸儿套好车送回去。对了,让人找一只拐杖送过来。” 李万机闻言一怔,看着贾环不明所以。 贾环没好气道:“三爷我要装病,懂吗?快去!” 李万机应声而去。 …… “三……三爷。” 回到后宅的路上,第一个和贾环打照面的居然是香菱。 这个外貌酷似秦可卿,但因为截然不同的气质和韵味而使人绝不会将两人搞混的丫鬟,站在穿庭走廊下,俏脸微红,颇为不好意思的垂着臻首,唤了声。 她这般作态自然不是因为暗恋贾环,而是因为今儿早晨,贾环这个主子都起床了,她这个应该在跟前伺候的人还在呼呼大睡,直至天明后被另一个了不起的睡神小吉祥给唤醒吃饭…… “香菱,睡醒了?” 装模作样拄着一根黑滕拐,站在走廊中,贾环笑眯眯的看着香菱道。 香菱本来微红的俏脸,顿时刹红一片,愧疚的垂下头做检讨:“三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贪睡了……” “没事没事,美女嘛,都爱睡觉。越睡越美,不然怎么叫睡美人呢?” 贾环心情不错,口舌花花道。 香菱原本刹红的脸,听到这么凑不要脸的话后,又红成了蒸笼里的螃蟹,火炉似得散发着热气。 要是贾环说几句直白粗俗的浪话,或许她还能免疫。 因为薛大傻子说的多了…… 可贾环说出这么“动听”这么“悦耳”的话来,反而让人更加不自在。 “呀~叔叔这是怎么了?” 一道浸人心扉的香风从后面扑来,伴随着的是那道令贾环心颤而又想逃避的声音。 秦可卿带着丫鬟瑞珠从后面走来,虽然是在关心贾环,可眼神却落在了香菱身上。 香菱也是呆呆的看着秦可卿。 虽然香菱跟着薛姨妈来到贾府已经有些日子了,却还未曾与秦可卿碰过面。 只听人说过,东边儿府上有个和她长的非常像的大少奶奶。 饶是心里有了准备,今日一见,还是被两人的相似程度给惊住了。 尽管她自己还青涩的多,身量也不如秦可卿丰.润,可脸庞却几乎是一模一样。 秦可卿也怔怔的看着香菱,出神了好一会儿后,才反过身,看着贾环嗔道:“叔叔啊,你若想让媳妇服侍你,便只说就是,媳妇自然会尽孝心。 何苦费心思,找一个这般像媳妇的人来代替?” 贾环左右瞅了瞅,发现走廊两端只有他们四人在,怪不得这妖精这般大胆。 贾环只觉得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只能老实道:“可卿想多了,香菱是薛姨妈送来的,我原也不知这世上会有这般巧的事……咳咳,我还有事,回头再聊吧。” 或许到底因为有别人在,秦可卿没有像两人单独在时那样撩人,她轻轻一笑,却依旧妖娆满目,看着贾环道:“三叔若是行走不便,可要记得招呼媳妇哟。” 贾环讪笑了声,道:“一定一定!” 说着,提起拐棍健步如飞的离去…… 娘咧,真真是个天生的妖精! …… 正文 三百二十七章 替你管家 “三爷好!” 马场附近,是贾环开辟出的习武场,场地很大,他曾在这里举办过擂台。 贾环拄着拐棍来到这里后,帖木儿、博尔赤父子并数十亲兵连忙列队迎接,队伍末尾,一个男人死狗一样的在那里剧烈喘息着,衣裳前襟上也都是呕吐物。 虽然是大冬天,可他脑袋上却雾气蒸绕,好像很热的样子。 不过也亏是冬天,若是夏天,怕不是要防备中暑。 贾环右手横于胸前,狠狠敲击了下,沉声道:“兄弟们辛苦了。” “云!” “云!” “云!” “啪!” 立正! 贾环看着帖木儿,道:“今日早操完毕没?” 帖木儿与前两年相比精悍了许多,每日出操他都不敢怠慢,因为他儿子博尔赤一直都在盯着他的位置。 亲兵队正。 他若不拼命的加练,怕是会被他儿子给挤下位。 蒙古人可不讲究什么父慈子孝…… 听到贾环的问话后,帖木儿沉声道:“回三爷,今日早操已经完毕,正要解散。” 贾环点点头,道:“解散吧,天冷了,让纳兰给你们每天准备一点烈酒,不多,解解味。” 帖木儿闻言,眼睛登时瞪到老大,大口吞咽了口唾沫,而后高声道:“谢三爷!” 亲兵队里多是蒙人,也全是酒虫,但亲兵队规矩极为森严,军中忌酒几乎是第一条底线。 他们生活在城外庄子上的亲人们,作为亲兵家属,生活条件很不错,每天还能喝两盅,他们却没有机会。 如今贾环开了恩,他们岂有不高兴的,一起用右拳砸胸,发出“砰砰”之声,高声喊道:“谢三爷!” “哈哈哈!去吧!” 贾环大笑着,挨个在他们肩头擂过一拳,看着他们激动的面红耳赤的离去。 倒数第二个,不是蒙人,也不是满人,是汉人,赵歆。 “祖母可还好?” 当初面对一众豪门恶奴也不肯后退半步的少年,此刻看起来更加结实了。 原本披散肩头的黑发,用一根麻绳束起,结于脑后。 大冬天,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衫,胳膊上虬扎的肌肉隆起,非常强壮。 听到贾环的话后,赵歆憨厚一笑,抓了抓后脑,道:“祖母很好,屋里升了热炕,暖和的紧,也有人陪着说话。” 贾环点头笑道:“那就好。跟着亲兵队出操,可有不适应的地方?” 赵歆连连摇头,道:“三爷,这些虽然有些累,但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 “而且什么?” 贾环笑道。 赵歆犹疑了下,还是咬牙道:“而且我觉得,这般干练,效果并不大。还不如将我们洒进秦岭里,半个月再接回。和猛兽厮杀,才能练出个名堂。” 贾环这才想起,这小子以前是个出色的猎户。 他上下打量了番赵歆,道:“你今年多大了?” 赵歆道:“十三。” 贾环点点头,拍了拍他肩膀,道:“去吧,过些日子再找你说话。” 赵歆瓮声应下,又施一军礼,便离开了。 最后,贾环走到了剩下的那人跟前。 贾琏。 “怎么样,还受得住?” 贾环居高临下的看着瘫软在地上大口喘息的贾琏,问道。 贾琏话都说不出,费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贾环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嫌地上脏,挨着贾琏直接坐了下去,随手掸去贾琏衣摆上的一点灰,轻声道:“二哥,如今的贾家人里,也就你还能做点子事。所以,我没有想着,像养废物一样养着你,尽管对我来说,区别并不大。” 贾琏喘气的动作不再那么剧烈了,眼角抽了抽,拳头攥紧。 “呵呵,我知道你不服气。” 贾环将黑滕拐放在一旁,盘膝而坐,没有看贾琏,而是在研究手心处的手纹,淡淡的道:“贾珍还活着的时候,你和他是一丘之貉,整天不是吃花酒,就是赌牌九。 除了你们自己一个个端着身份架子,把自己当一回事外,真正的豪门,谁还拿你们当真? 若不是沾一个好姓儿的光,有两个好祖宗,贾琏,这满门上下几百上千号人,跟着你们连稀汤都喝不上,你信不信?” 贾琏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大道理我不跟你多讲了,讲多了也没用,可能说起来,你比我还头头是道。 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下一代荣国爵位承袭,一定是由武人继承。 荣国府,也必将重归武勋亲贵之列。 父为子纲,哪怕是为了你还没出世的儿子,你也要用点心。 你强一点,也算是给他做个好榜样,起个好头。 二哥,我真不想日后出现,亲手剥夺我侄儿名爵的事发生。 所以,你好自为之吧。” …… “三爷!” “怎么了,这么慌张?” 贾环不悦的看着李万机,他正准备去西边儿给老太太请安,就见李万机匆匆赶来。 “三爷,外面有人传旨。” 李万机面色有些激动道。 贾环皱眉道:“你激动什么?昨儿不就传过一回了吗?怎么昨儿苏培盛知道进门,今儿就不进了?” 李万机还是激动:“不是陛下的旨意,是太上皇的。明珠郡主也来了,还有……还有皇太孙!” 贾环闻言一怔,脑海中想起了昨日那个为太上皇和皇上驱使龙撵的少年,眼睛微微眯起。 “三爷……” 李万机见贾环没有动静,又唤了声。 贾环回神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开中门,摆香案,接旨。” 李万机应声而去。 贾环拄着黑滕拐,眉头微微皱起,环视了圈四周,面色微冷。 昨天,他还伤的快要死掉了,王老太医诊治后,虽然确认无事,但也要卧床好生将养半月才能下床。 今天他们却在正门外宣旨。 这说明,太上皇知道了他已经能下床了。 牛奔、温博、秦风还有韩家三兄弟,经过乌远的叮嘱后都已经说定了,回家后跟他们老子也只说贾环的身体虽好了许多,没有大碍,但还需将养许久。 所以消息绝不会是他们露出去的。 那么…… 他起床才多久啊…… …… “贾爵爷,起来吧。”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贾环谢恩后,艰难的想要起身,却力有不支的喘息着,难以起身。 “怎么伤的那么重?王太医不是说并无大碍了吗?” 赢杏儿丝毫不顾及众人在场,大方走上前,搀着贾环的胳膊,将他扶起。 贾环站起身后,苍白的脸上已经流了不少虚汗,他对身旁心疼的直皱眉的赢杏儿笑了笑后,才准备拱手见过对面的那位皇太孙。 只是,手刚离了黑滕拐,腿一虚,差点就栽倒。 好在赢杏儿一把拉住了他,将他带入身前,支靠着她的身体。 赢杏儿舍不得埋怨他,却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后面的李万机,眼神锋利,清冷的声音责备道:“你们爷身体都成这样了,为何不提前禀报?非要他下床折腾?” 李万机被赢杏儿看着,头上的汗一瞬间就出来了,这几年公侯伯府邸他都去了不少,大人物也着实见了一些,可哪个都没眼前之人带给他的压力大,一时竟连回话的勇气都没有。 还好,贾环替他解了围:“也不怪他,今儿早起,我感觉身子已经好……好了些,就下床走动了走动。 只是,方才听说你来……听说你还有皇太孙来宣旨,一时走的急,不小心牵动了内伤。 不然的话,慢慢走走,倒也无事。” 赢杏儿闻言,面色微红,一双眼睛却愈发明亮,眼神柔和,她轻声嗔道:“你急什么嘛,真是……” “咳咳!” 作为太上皇最器重的皇孙,只要出了皇宫,就从未被人当过灯烛照亮用的皇太孙赢历,实在干站不下去了。 虐单身汪也不是这个虐法啊。 干咳了两声,打断了都快抱在一起的两个凑不要脸的…… 不过,赢历的心里却也轻快了许多。 因为儿女情长,所以,英雄气短…… “你咳什么?” 赢杏儿和赢历是同年,仅比他大两个月,两人都是养在龙首宫,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 所以,赢杏儿并不惧怕这个将来必然承江山之重的堂弟。 见他破坏气氛,便没好气的瞪道。 赢历干笑了声,道:“贾爵爷伤的有些重,是不是就别在外面耽搁着了,咱们进去说话?” 赢杏儿闻言方才醒悟过来,又没好气的瞪了赢历一眼。 对于这个霸道姐姐,赢历觉得很冤枉。 倒是贾环还知礼,背靠着赢杏儿,勉力拱手道:“太孙殿下光临寒舍,在下,倍……倍感荣幸,还……” “好了,都这样了还这么多俗礼,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瞧瞧,话都说不匀了。” 说罢,赢杏儿又回头看李万机,道:“软轿备下了吗?” 李万机有些傻眼儿:“软轿?” 赢杏儿没有再说话,只淡淡的眼神看着他。 李万机恍然惊醒,连连“哦”着,回头大声吩咐:“快去抬软轿来,快去……” 赢杏儿这才收回眼神,回头却见贾环嘴角擎笑的看着她。 俏脸一红,却不害羞,微微扬起下巴,道:“我不能替你管家?” 贾环气虚的哈哈大笑了声,牵起她的手,道:“求之不得!” 而后又对赢历笑道:“太孙殿下,请!” “请!” …… 正文 三百二十八章 酬功 宁国府,宁安堂。 皇太孙赢历坐在左侧贵位,贾环则坐在右侧,赢杏儿主动坐在他下手…… “皇太孙殿下……” 坐下后喝了口茶后,贾环面色稍微好了些,尽管还是那样的苍白,不过说话却已经连贯了,他拱手道。 不过话没开头,就被赢历摆手打断了,赢历虽然细眉戏眼,面带女相,带气质却颇为不俗,沉稳而不失温润,他微笑道:“贾环,你出身不同,我们年龄又相差不大,而且,日后你还是我的姐夫…… 所以,我们就不要讲太多俗礼了。你开口皇太孙,闭口皇太孙,我们还怎么说话? 那样的话,我也只能开口贾爵爷,闭口贾爵爷了。 不若,你就直接称呼我为赢历便是,和我皇姐一般。 我也直接唤你为贾环,如何?” 虽然是商议的语气,但温润之下的强势,不宣自明。 你称我,我唤你…… 贾环笑了笑,道:“殿下说的有理,不过,我却不能直呼殿下名讳,国礼不可违。 这样好了,殿下在陛下诸皇子中排行第四,若殿下允许,我就斗胆称呼殿下为四爷,如何?” 赢历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口中却轻轻责备道:“太生分了,你贾三爷拳打赢朗,脚踹李梦菲他们的霸气哪里去了?不过是个名讳罢了,何须忌讳?” 贾环苦笑摇头道:“我纵然再鲁莽愚钝,也该知道,他们又如何能与殿下相提并论? 殿下乃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他们则是杂草堆里挑虫吃的草鸡。 只因草鸡想叨我,我为自保,才不得不打回去,哪里谈得上什么霸气……咳咳……” 赢历细眼微微眯起,看着贾环轻声道:“都说你是莽三郎,和我十三叔莽十三有几分像,可我倒是觉得,你不像是鲁莽之人呢。” 贾环摇头笑道:“鲁莽不鲁莽在下也不知,多半是鲁莽吧。身在这样的人家,仗着祖辈的功荫遗泽,有时候难免骄纵一下。 但有一点,在下是肯定知道的,那就是一定要有底线和原则。” “哦?不知你所说的底线和原则又是什么?” 赢历貌似很感兴趣道。 贾环肃然道:“我的原则是,尽量不要触犯国法,国法乃治国之基。 而我的底线则是……咳咳,如果有时难免小小违背国法,也不要紧,但却一定不能触犯皇权。” “……” 赢历低下头,轻轻的喝了口茶,细眼中神色复杂难名,啜饮一口后,复抬起头,看着贾环笑道:“茶不错,似是雨前龙井。” 贾环呵呵一笑,摇头道:“说实话,我不懂这些,几两银子一斤的茶和几钱银子一斤的茶,对我来说一个味儿。” 赢历闻言,嘴角抽了抽,细眼眨了眨,看向贾环身旁的赢杏儿。 几两银子一斤已经够恐怖了,还几钱银子一斤,一斤,当是喂牛的草吗? 赢杏儿正在捂额,似是没脸见人,可看到赢历戏谑的目光后,顿时一恼,撒下捂额的手,挺起胸膛,一脸风光济月骄傲道:“这才是真男儿,谁像你,整天就知道赏花品茶?” “哈哈哈!” 赢历闻言后不仅不恼,反而大笑起来,笑的仰前俯后的,他指着赢杏儿大声道:“我今儿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皇姐啊皇姐,你也有今天啊! 你自幼称霸宫中,整天欺负的我和赢昼躲着你走,如今,总算也有治得住你的人了。” 赢杏儿罕见的没还口,而是看向了身边的贾环,目光有些娇羞。 贾环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两人互读着彼此眼神中的缠.绵和情意…… “咳咳!” “干吗?受风寒了就赶紧去找太医,别在这咳!” 赢杏儿的温柔大概只留给贾环,面对皇太孙,跟训三孙子似得。 赢历的胸怀应该非常宽广,面对堂姐的娇蛮一点都不恼,反而笑的愈发灿烂,看向贾环道:“贾环,我给你说,既然我皇姐对你这般好,那你就更不能欺负她了。 你能为你堂姐怒发冲冠,打进宫里,要是我皇姐受了委屈,我的动静一定不会小于你的。 到时候……” “四爷哪里话!我贾环这一辈子,只有两个人生目标。 其一呢,自然就是希望能恢复一些先祖荣光,为我大秦征战沙场,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其二呢,就是希望家人平安、快乐、幸福、健康的生活。 不怕四爷你笑话,其实在我心里,第二个目标,是高于第一个的。 而第一个目标,其实还是为了能够实现第二个目标。” 贾环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直视着赢历,真诚的说道:“所以,四爷尽可放心,在我家中,姊妹们都以欺负我为乐,杏儿自然也不例外。 我或许给不了她太多的荣华富贵,但我一定能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赢历闻言后,很是安静了会儿,一双细眸一直盯着贾环的眼睛看,而他在贾环眼中看到的,满是真诚。 又看了眼贾环和赢杏儿紧握的手,赢历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若说话算话,那皇姐的荣华富贵,我来给。” …… “怎么样,环哥儿今天可还好?” 荣庆堂上,贾母看着鸳鸯道。 方才她派鸳鸯去了宁国府,探望贾环。 薛姨妈今日也早早的过来陪着说话了,此刻一并看向鸳鸯。 鸳鸯笑着道:“听尤奶奶说是已经好多了,可以下来走路了。” “听她说?你没见着环哥儿?” 贾母皱眉不悦道。 下首坐着的王夫人淡淡的哼了声。 鸳鸯连忙道:“不是三爷不见我,是他现在没有功夫……” “这叫什么话?” 王夫人皱眉道:“老太太派你去探望他,他没功夫见你?” 上侧矮榻上,薛姨妈看着王夫人微微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了声,这个姐姐啊…… 贾母则看着鸳鸯道:“他可是有客来了?” 鸳鸯点头笑道:“说是太上皇派了明珠郡主和皇太孙来探望三爷,还赏下许多名贵药材。现在三爷正在堂上和郡主还有皇太孙说话呢,听说中午还要在东边儿吃饭。” “当真!” 贾母闻言后,惊喜过望,猛然站起身来问道。 薛姨妈也是又惊又喜的看着她…… 王夫人则面色寡淡的看着鸳鸯,手里的帕子被攥得变形。 鸳鸯点头笑道:“这种事如何有假?奴婢还听说呀,三爷伤还没好利索,走路都要拄拐,把郡主心疼坏了,还把东边儿的大管家李万机教训了一通,责问他,三爷既然还这般病着,你怎么不早做禀报,那样他们就可以进去宣旨,不用再折腾三爷了。听说李万机当时冷汗吓得满脸都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呢。” 贾母闻言愈发欣喜了,对薛姨妈“埋怨”道:“也不知我这孙子哪点好,整日里闹个鸡飞狗跳不停歇的,惹人厌。谁知,竟入了郡主的眼了。真真是……让人想不到,也想不通啊!” 这话自然不能当真,薛姨妈笑道:“老太太哪里的话,我虽没见过多少世面,远比不得老太太,可环哥儿这孩子,算是我见过所有孩子中顶好顶好的了。 别的不说,就我家那匹没套嚼嘴的野马,比环哥儿还大好几岁,可比起环哥儿,能有万分之一我都知足了! 那明珠郡主是太上皇跟前最得宠的孙女,自幼便由太上皇亲自教导,跟在太上皇身边,见识的都是天底下最拔尖儿的人物,眼界怕是要比我们这些年长的妇人强出百倍。 我尚且能看出环哥儿的好,更何况是她?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有好眼光,一眼就相中了环哥儿! 说起来,这不止是环哥儿的福气,又何尝不是她的福气?” 贾母闻言,笑的愈发开怀了。 而在她们说话时,李纨带着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并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并贾宝玉一干姊妹正好进来。 当听到皇太孙和明珠郡主正在宁国府里与贾环说话时,几个女孩子的眼睛中都闪过了一道异彩。 再到薛姨妈夸赞贾环的话出口后,她们眼中更是异彩连连。 更有几个,甚至面带骄傲。 何止赢杏儿的眼光好,姐们儿的眼光也不差哩! 唯有贾宝玉的一双微微红肿的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悲哀之色。 俗啊! 都是俗人!!! …… 贾环与赢杏儿和赢历讲话时,贾母和薛姨妈在荣庆堂夸赞贾环时,军机阁内,也正在发生着一件趣事。 “牛大人,这个调动,有必要么?王子腾并无差错。” 大秦太尉,义武侯方南天眉头微皱,拿着手上的公文看了眼后,对牛继宗淡淡的道。 牛继宗瞥了眼那份公文,面色同样寡淡,声音无甚感情的说道:“韩德功晋京营节度使一职,乃是出于京.畿稳定考虑。王子腾虽然并无甚差错,却也无甚建树,且他非武人出身,尸位素餐罢了。韩德功乃定军伯后人,又久在军中历练,颇知兵道,正是京营节度使不二人选。” 义武侯闻言,眼中怒气一闪而过,心中对这些军中老山头益发忌惮,只是,暂时却也无能为力。 对方的跟脚实在太硬…… 不过,却也不能这般容易,他沉声道:“牛大人所言过之,王子腾忠稳厚重,此非过也。不过,既然牛大人已经意定了,那就这样吧。只是,王子腾需有个交代才是。” 温严正从旁走过,似无意闻言,而后笑道:“王子腾倒有个好去处,黑辽军团那儿正好有个缺儿,三品归德将军,提他一级,也算是酬他厚重之功了。” 方南天闻言,瞳孔猛然一缩…… …… 正文 三百二十九章 帝王 王子腾能够正位京营节度使一职,出力的乃是贾家。 确切的说,是已死去的贾赦和贾珍。 打通两人关系的,是王夫人和王熙凤。 当然,无非是送了些银财和珍宝。 对于贾赦和贾珍来说,这个官位远不如银财和珍宝贵重…… 当年王家老祖宗也不过是一个县伯罢了。 列侯尚且能传三代,县伯一代而止,非世袭也。 所以若非贾家那几个只会挥霍祖荫的败家子大力提携,王子腾又岂能位列要职? 京营节度使一职虽然只是正四品,位不算太高,但权力绝对不容小觑。 京营、五城兵马司和驻守皇宫的羽林卫军,是唯有的三支可成建制入神京甚至驻守皇城的军队。 羽林卫军掌握在太上皇手中,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则听命于忠顺王那一边,而京营,则在贾家的势力范围内。 只可惜贾珍和贾赦二人疏于经营,这支兵马无论是战力还是听受指挥的反应能力,都大大降低了。 而今日,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竟然将贾家安排的人手给踢下京营节度使之位。 若只是将王子腾拉下来,再给他换个肥差,方南天也能理解,毕竟王子腾乃是贾家的姻亲。 可是…… 竟然给打发去了黑辽之地! 八百里秦关在江南富贵乡的人们眼中已经算得上是苦寒之地了,而黑辽之地,在他们眼中,就是塞外蛮荒,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之所…… 这是要让他去送死啊! 方南天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下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不解其意。 不过…… 很可能是好事。 方南天不知道的是,除了王子腾外,军部还下了一则调令。 调令经营致果校尉王仁,前往西北黄沙军团效力,升任从六品振威校尉。 …… “林姑娘出落的愈发好看了。” 薛姨妈看着坐在贾母身旁的林黛玉,夸赞道。 贾母呵呵笑道:“随她娘,她娘就这么副颜色。” 薛姨妈笑的更灿烂些,道:“那还不是随了老太太?” 贾母哈哈大笑道:“那也是,我年轻的时候,倒比她们还俊还风.流哩。生了子女几个,唯独最疼黛玉她娘,就是因为她娘长的和我最像,性子也像。唉,可惜啊……” 说到后面,语气哀沉下来,林黛玉更是红了眼圈。 一旁的王夫人看到儿子痴痴的看着泫然欲泣的林黛玉,那副“熊样”,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再看林黛玉,眼中的厌恶简直藏都藏不住。 当年她和林黛玉她娘贾敏之间的争斗,那才叫一个精彩。 只不过,她被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子给欺负惨了…… 如今贾敏倒是死个干净,而她连个报仇的机会都没了,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却不想,如今她的女儿,竟然连“勾.引”她儿子,当真是可恨,冤孽! 眼看王夫人一口怒火压不下,就要找个由子发作,薛姨妈眼尖,抢到前头,忽然惊奇一声,道:“咦?奇了,今儿怎么还没见着凤哥儿人?” 贾母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到这事上,因为自王熙凤嫁到贾家来以后,日日到荣庆堂晨昏定省,从未缺过,也未迟到过,怎么今日…… 众人正在纳闷,忽地堂外传来一阵拉扯哭喊的声音,不是王熙凤,又是谁? …… “哈哈!好美啊!难得能在这般白雪之际,还能欣赏到如此盛开的牡丹。皇姐,环哥儿,不如我们各自背诗一首可好?环哥儿,不许推辞,我知你是武人,不喜从文,故未定为赋诗,只背诗即可。” 一座大大的玻璃花房内,贾环和赢杏儿两人陪同赢历逛在其中,赢历越看越满意。 贾环和赢杏儿只当他是喜欢这满花房的花儿,却不知,赢历在心中对贾环再次放心,或者说,对他的提防,再次降低了一大截儿。 因为根据古往今来的史书记载,还从来没有哪个枭雄,有这般喜好。 用那么多银子,堆积出这般奢靡的一座花房,只为了让家中姊妹有个游玩观赏的地方…… 呵呵,很好。 心情甚佳,防御之心大减,赢历心生亲近之心,索性便与赢杏儿一同唤贾环为“环哥儿”,以示拉拢。 在贾环心里,相比于赢历,赢朗那种货色,给赢历提鞋都不配。 也难怪太上皇最器重这位皇太孙。 心思缜密,作风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形于色,也让人无法判断其是真怒还是假喜…… 跟他比,贾环心中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应对。 贾环对隆正帝都没有这么紧张,因为隆正帝注定会被太上皇压制。 但赢历不同,太上皇可以压制一代国君,但绝不会压制第三代国君。 否则,太上皇年事已高,而国君威望不足,非社稷之福。 所以,赢历的路,一定会比他父皇隆正要顺当百倍千倍。 这样的人,心气一定奇高,再加上他城府之深,近乎骇人。 贾环打定主意,不能在他心中留下什么猜疑的种子…… 听到赢历的建议,或者说要求后,贾环当真抓耳挠腮起来。 这…… 这这…… 命题赋诗?! 还是什么牡丹花儿…… 贾环深深后悔了,不该故意给赢历展示他“奢靡”的一面。 若是拉他去墙角碎砖头垛边儿上赏梅花,他现在还能背出一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可是牡丹,他会背个锤子。 不过,这个贼羔子未必真是为了背什么狗屁诗句,这种心机BOY,做事从来都不会那么“粗浅”,必有深意。 贾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推测这小子应该是想借机故意打击他的自信心,让高低上下之分,深入贾环心底。 这也算是他给贾环上的一堂君臣之道的课吧。 课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他赢历行,而他贾环,不行。 如果贾环没猜错的话,这小子一定会背一首王霸之气正漏侧漏到处漏的强大诗句,来震撼贾环那颗小心脏…… “既然皇姐与环哥儿都没意见,那就由我先来抛砖引玉吧。我先背一首……” “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 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 得,贾环觉得他应该不算小人了,这孙子妥妥的在教他做人,做臣子。 果然,赢历诵完这首大气无边的诗句后,暗中瞥了眼震惊到目瞪口呆的贾环,嘴角微微弯起。 不过当他看到赢杏儿面色不善的看着他时,得意的心思却微微一滞。 正如他所说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在赢历心中,虽然无比痛恨忠顺王一脉,但偏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堂姐,敬重有佳,甚至有些敬畏。 没办法,小时候被打惨了,又爱跟着这个玩耍主意奇多的姐姐一起玩,大姐头的形象,有些深入人心。 最重要的是,赢历觉得,至少在他这一代人里,唯有这个堂姐,与他的聪慧不相上下,甚至还要强出一线。 也只有这个堂姐,能够偶尔看破他的心思,比如说现在。 不过还好,或许赢杏儿明白事情的轻重,也明白他这么做并非只为了他自己,更是在保全贾环,甚至是保全她,所以,她并没有揭破或者破坏他的打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花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不对不对……” 赢杏儿刚背完,还没来得及说话,贾环居然否定她,连连摇头道:“我虽然读书少,没甚文化,可也知道,这首诗是李白吧?是哦,对,就是李白。 是李白写给杨贵妃,拍杨贵妃马屁的诗。 哪里是写牡丹花的诗吗? 杏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我确实一首牡丹诗都不会背,可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放水啊。 再说了……”说着,贾环还靠近赢杏儿,悄声道:“你就是放水也别放的那么明显嘛!” 他是真的在说悄悄话。 赢杏儿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道:“以后要多读点书,你也太不像了……这是借花喻人的诗。” 贾环闻言,顿时垂头丧气起来,道:“杏儿,不瞒你和四爷,我是真看不下书,看一会儿都觉得头要爆了!你说那些诗人也是,好好的话不说,非要搞那么些典故出来,我哪知道那些典故是干吗的?有那功夫,我打两套拳不更爽快?” “哈哈哈!” 赢历看出贾环是真在对诗词烦恼,嗯,贾环确实对古文很烦恼,发自内心的。 所以赢历愈发高兴,然而依旧不依:“环哥儿,我和皇姐都背诵了,你也不能少。” 贾环苦着脸道:“四爷,你干脆打我两拳算了,背诗?背‘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行不行?我前些日子听四妹妹好像背来着。” “哈哈哈!不成不成,今天你一定要背!” 赢历笑的愈发开怀,赢杏儿却看不下去了,薄怒道:“老四,你到底想干吗?” 赢历笑容敛了敛,对赢杏儿道:“皇姐,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故意捉弄环哥儿。 我的性子,想来你也了解。 我赢秦皇族子弟并武勋亲贵子弟不知凡几,除了皇姐和五弟外,我也就与环哥儿开个玩笑,彼此取个乐子。 除此之外,偌大个神京,偌大个大秦,煌煌亿兆臣民,我又何曾与第四人玩笑过? 谁还配?” …… 正文 三百三十章 低头 “老祖宗,老祖宗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王熙凤是披头散发的闯进来的,素面亦不施粉黛,一张脸上仓皇、恐惧和怨恨之色皆有。 贾琏身上也是一身的狼狈,湿一块儿干一块儿的,还沾染了许多泥,脸上也不素净。 他费力的拉着王熙凤,一脸无奈的劝道:“行了,先回去吧……” 可能是早上出操时耗尽了体力,苦苦拉着老婆的贾琏竟被王熙凤一把推开,摔倒在地。 贾琏是真没力气了,索性就半躺半坐在荣庆堂的地上,喘着气,皱眉看着王熙凤闹。 “这是怎么了?” 众人面色惊讶,贾母更是脸色难看的紧,一脸肃然的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王熙凤,又看向贾琏,眼中闪过一抹怒意,沉声道:“链儿,你昨天是怎么说的?刚过一夜就忘了,你还敢淘气?” 贾琏苦笑着摇头,正要解释,却见王熙凤噗通一下跪倒在贾母跟前,一脸可怜相的哀求道:“老祖宗,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你说,链儿他到底又干了什么没出息的混账事了,说出来我给你做主!一个个还真要无法无天了?” 贾母厉声道。 王熙凤哭着摇头泣道:“不是链儿,是……是三弟……” “啊?!” 堂上众人发出了一声惊呼,不敢置信的看着王熙凤。 难道是贾环老毛病犯了,又偷二嫂的汗巾子了? 贾母闻言亦是一怔,皱眉道:“环哥儿?他做什么了? 他现在正和明珠郡主还有皇太孙说话,他怎么了?” 王熙凤闻言,被震撼了下,哭声都止了止,可随即又哭泣道:“老祖宗,我哥哥刚跑来向我求救,说……说他被发配去了西北边疆,要去战场上和鞑子番鬼们打仗,老祖宗,这是要他去送死,这是要他去死啊!老祖宗……” “……” 堂上所有人都震惊了,而后目光又都悄悄的投向了角落里有些站立不宁的贾迎春,眼神复杂。 “姐姐,你放心,所有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谁欺负了你,我让他们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姐姐,我会保护你的,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姐姐……” 贾迎春的眼睛湿润了,心儿却暖若温汤。 环弟…… 贾母也看了眼垂下眼帘的贾迎春,而后长叹了口气,对王熙凤道:“你先起来吧。” 王熙凤哭成了泪人,不肯起,苦苦哀求道:“老祖宗,孙媳爹娘去的早,就这么一个哥哥。虽然不成器,可他毕竟是孙媳唯一的哥哥了啊。 老祖宗,我那哥哥他混账不是东西,挑唆链儿做了错事,三弟打他罚他啐他都成,只求他留我哥哥一命,就留他一命吧。” 贾母闻言后,面色难看的紧,沉声道:“你先起来说话。” 听贾母声音不悦,王熙凤不敢再违逆,哭哭啼啼的站起身来,一张脸上哪里还有往日的骄气和霸道凌厉,满满都是哀伤和惊惧,让人不由心生怜意。 待王熙凤起身后,贾母不由继续谈这件事,而是看向贾琏,皱眉道:“链儿,你又是怎么回事?这一身像什么?地上也是坐的地方?” 贾琏苦笑摇头,勉力才爬起来,接过琥珀搬来的椅子坐下后,吁了口气,道:“老祖宗,孙儿今儿不是跟着三弟的亲兵队出操吗? 累了个半死,又被三弟训了顿,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那边就闹来了……” 王熙凤闻言,恨恨的瞪了贾琏一眼,什么叫那一边,什么叫闹?跟了这么个没用的废物,她觉得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贾母倒没在意这些,而是皱眉问道:“你三弟训你做甚?你刚开始出操,跟不上趟也是有的,就为这他就训你?” 贾琏闻言,心里那叫一个暖啊,总算有人还向着他,不过…… “这倒不是,我想着,三弟是怕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坚持不了几天就放弃了,所以就敲打了我几句。呵呵……”贾琏苦笑了声,又道:“三弟说,这一代就算了,已经迟了。 但下一代的荣国承爵人,一定是武人。 荣国府也要重新回归武勋亲贵的行列,要我给我还没出世的儿子做个好榜样,他说他不想日后亲手废了他侄儿的名爵。 总的来说,还是担心孙儿扛不住,放弃了。 孙儿能理解,他也是好心……” 贾母没听清后面的话,她满心都是那句,荣国府要重归武勋亲贵行列! 武勋亲贵,那才是真正的名爵啊! 祖宗留下偌大的余荫和遗泽,子孙却不争气,连个能够承重的爵位根基都没有,好在,出了个贾环…… 回过神,贾母语重心长道:“链儿,你一定要争气。 你三弟说的对,咱们荣国府,也一定要重归武勋亲贵的行列。 不然等我死了后,如何有颜面去面见你祖父,又如何有颜面去面见贾家的列祖列宗,荣宁二公?” 贾琏一边微喘着气,一边点头应道:“老祖宗尽放心就是,孙儿打听过了,到了孙儿这个年纪,再想成为武人已经有些迟了。 不过,能多练练,总归是好的。三弟说的对,父为子纲,我总要给我儿子树个好榜样,呵呵。” 贾母还欲说点高兴的,就被王熙凤的哭声打断,她这才想起,“正事”还没说,咳嗽了声,又对贾琏道:“你那妻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调到西北去打番鬼鞑子?” 贾琏闻言,看了眼王熙凤,然后微微垂下头,低声道:“听他的话,像是说兵部调他去武威黄沙军团,还升了他的官儿……” “放屁!那叫升官儿吗?那叫去送死!” 王熙凤激烈的反对道。 贾琏不欲和她争辩,只是说道:“黄沙军团一直由武威侯秦家掌控着,如今黄沙军团大将军是武威侯秦梁,武威侯世子和三弟的关系……倒是比和我这个兄长的关系还亲。所以……” 贾母闻言,面色为难,可看着一脸可怜巴巴的王熙凤,叹了口气道:“等会儿吧,等皇太孙和郡主回宫了,再叫环哥儿过来说话。你是他二嫂,多说两句软话,总有法子。” …… “四爷,不是我耍赖,你就是拿刀砍了我,我也背不出牡丹诗来,要不……我现做一首?” 贾环苦笑道。 赢历闻言,哈哈大笑道:“你别耍赖啊,我就不信了,背都背不出一首牡丹诗的人,还能做出一首!” 贾环挠了挠头,苍白的脸上有些羞赧之色,道:“我试试,试试。” 赢历觉得好久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便大发慈悲道:“好,你试试!不过先说好了,不押韵,不对仗可不成。” 贾环知道个锤子的押韵,皱着眉头苦憋:“啊!牡丹!” “噗嗤!” 饶是正恼赢历欺负贾环,可听闻这奇葩的诗句开头,赢杏儿还是忍不住喷笑出来。 赢历更是快没形象的大笑出声,还催:“继续继续!” 贾环豁出去了:“啊!牡丹!百花丛中你最艳!啊!牡丹!你比百合多一瓣!” “哈哈哈哈!” 赢历仰头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只是,眯起的双眼细眸中,虽然也有笑意,却并没有表现出的那样夸张。 至少,始终都不曾失态过。 “呼!” 擦了一抹额头上的汗,贾环心有余悸的看着赢历,道:“四爷,这算我过关了吧?” 赢历一边大笑一边点头,道:“过关过关,还真押韵了。再不过关,我怕皇姐会让我过不了关。 不过环哥儿,这牡丹比百合多一瓣,是什么意思?据我所知,牡丹的品种不同,花瓣数量也不同,百合也是如此。 但通常而言,牡丹要比百合花的花瓣数量要多不少,远不止一瓣。 你这……” 贾环“嗤”了声,道:“我就是养些花儿给姊妹们解闷赏玩,哪里还真研究这些,又不是娘娘腔……” “哈哈哈!” 赢杏儿太高兴了,学着赢历方才的模样,仰头大笑道:“对,环哥儿说的太对了!过关……” 赢历面色一滞,哼了声,道:“皇姐,你别忘了,皇祖父也爱养花儿的。” 赢杏儿根本不怕,微微扬起下巴,睥睨的看着他道:“那你去告状喽!” 赢历面色又是一滞,摇头苦笑着对贾环道:“所以说,女生外向。环哥儿,我皇姐如此维护着你,这满堂娇花,你不表示一下吗?” 老实说,赢历今日的表现,与寻日相比,轻浮了许多。 可越是如此,也越说明他青睐于贾家,或者说,青睐于贾环。 所以,贾环就不能拒绝他的好意。 而贾环心里亦猜测,这或许又是一个考验…… 当然,在贾环心中,对这个赢历的评分也越来越高。 资质优异的惊人,帝王天赋奇佳,心思缜密,而城府之深,更是在同辈之中无人能及。 相交太浅,贾环还摸不透他的心思,所以只能推测。 但即使只是推测,他也不敢大意。 对待皇家其他人,他都可以肆意些,甚至放肆些。 但对待太上皇,对待隆正帝,以及面前的这位皇太孙,任何的不恭谨和放肆,都可能埋下祸根。 或许就算偶有失敬或者不妥,他们也未必会将贾环怎样。 肯定不至于抄家灭族。 但是,当一个帝王想跟一个臣子过不去,或者说一个帝王看一个臣子不顺眼时,他有太多法子让你难受,让你夹着尾巴做人。 这就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 贾环毕竟不是孙猴子,可以挑战一切规则。 孙猴子挑战玉皇大帝的皇权,尚且被镇压了五百年,更何况贾环? 贾环不想被镇压,所以,面对皇权,他不得不低头。 …… 正文 三百三十一章 欣喜若狂 “意思?在这里……不够郑重吧?” 贾环有些迟疑道。 赢历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道:“我是让你再给我皇姐做首诗,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贾环闻言,老脸一红,咳咳了声,看着俏脸微红的赢杏儿,道:“我以为是让我在这里求婚呢。” “噗!哈哈哈!” 赢历是真的快要笑傻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贾环道:“你……你……你真是……你不都和皇姐定过亲了,还求什么婚?” 赢杏儿也面色怪异的看着贾环,苦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那是长辈们定的,不算……也算数,不过我自己还想再求一次。” 赢历毕竟还是个少年,也还没大婚,对这种说法简直不要太新奇,问道:“婚姻大事皆为父母尊长之命,你自己求?怎么求?” 贾环“嗯哼”了声,清了清嗓子,接着从身旁一盆牡丹花盆中摘下了一朵最艳的大红牡丹,而后转身正对面相有些讶然也有些期待的赢杏儿。 忽地,他单膝跪下,右手献上鲜花,款款深情道:“赢杏儿郡主,请问,无论是在顺境或逆境,无论是富裕或贫穷,无论是健康或疾病,无论是一起快乐还是一起忧伤,你都愿意让我坚定不移的陪着你,伴着你,爱着你,不离不弃,直到永远吗?” 从来都以大气、尊贵、睿智和飒爽著称的大秦第一郡主赢杏儿,在这一瞬间紧紧的捂住了嘴,一双明亮若骄阳的大眼睛微微泛红,眼中却擎满了幸福的泪水,在这一刻,她彻底心甘情愿的变成了一个小女子。 她颤着手接过那朵艳色无双的大红牡丹,而后自己轻轻的插在发鬓耳际,待贾环起身后,便一下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后哽咽道:“我愿意,我愿意陪着你走过一切顺境和逆境,我愿意伴着你度过富裕和贫穷,我愿意祈祷你日日健康,更愿意在你生病时服侍你,我愿意和你一起度过无论是快乐还是忧伤的春夏秋冬,我会洗净繁华铅尘,为君素手调羹。” 看着一对紧紧相拥的人,赢历十分欣慰。 当一头猛虎有了羁绊后,他有十足的把握,将其训成听话的猎犬。 …… “不是说好了一起进一次午膳吗?四爷这点面子都不肯给?” 贾环牵着赢杏儿的手,有些“不满”的说道。 赢历似乎与贾环更亲近了,不轻不重的擂了他一拳,笑容还挂在脸上,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赢杏儿一拳擂了回来,傻傻的站在那看着赢杏儿,一脸的悲愤莫名…… 赢杏儿才不憷这位皇太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却回头对贾环温柔道:“皇祖父还惦记着你的伤,我们不好多待,让他老人家着急惦念。这次送来的几支老参,虽然没有昨天那支年份久,却也有三百年的年份。你好生用了,早日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贾环笑着点点头,应下了。 赢历又上来插嘴,不过这次,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眼光再次“高端”了起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贾环,道:“贾环,高祖皇帝起兵之时,便有荣宁二公相助,这才抵定了大秦的万里江山。 皇祖太上皇,亦有你祖父二代荣国公相助,他们一起继承了高祖遗志,坐稳天下后,更拓土万里。 你贾家可以说是满门忠烈,世代簪缨。 所以我希望待到将来时,我们也能效仿先人,同样成就一段能够流传千古的君臣佳话。” 贾环闻言,敛去笑容,腰背笔挺,正色看着赢历,沉声道:“皇太孙殿下,虽然我心无大志,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亲人安宁康泰,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是,我亦是与大秦休戚相干的武勋子爵,是荣国子孙、宁国传人。 只要大秦需要,只需太上皇、陛下和皇太孙一道旨意,我愿随时奔赴九边,哪怕只为一小兵,也敢与罗刹、与鞑子、与番鬼拼死作战,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环,誓死不坠先祖荣光,更不会坠下黑云旗之威名!” 赢历闻言,一双细眸紧紧的看着贾环,贾环丝毫不退缩,坦荡的回视着他。 良久后,赢历伸出右拳,置于两人胸前之间,贾环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亦伸出右拳,撞在了赢历的拳上。 击拳为誓! 收手后,赢历不再赘言,大内侍卫牵过御马,他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赢杏儿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赢历的背影,而后对贾环歉意低声道:“委屈你了。” 贾环哈哈一笑,轻声道:“我能理解,他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定下君臣名分,这也是好事。可以看出,他未来会是一个明主。” 赢杏儿见贾环确实没有心生芥蒂,便也高兴起来,点头道:“他自幼便被太上皇悉心教导,而且连太上皇都说,赢历的资质乃其毕生仅见,还赞他命格贵重,更甚于朕……” 贾环眼睛微眯,点头笑道:“大秦能多出明君,乃是好事。” 赢杏儿胳膊肘确实在向外拐:“可是自古以来,君强则臣弱。君王太强势,臣子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贾环哈哈大笑道:“无事,反正我也没什么大想法大心思,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我想,以我家先祖的遗泽,再加上我还是这小子的姐夫,他总不能不让我过好日子吧?” 赢杏儿闻言,俏脸羞红,一双大大的明亮眼睛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半尺来长的细颈玉瓶,很郑重的将玉瓶交给贾环,道:“这是赢历托我送给你的。” 贾环闻言一怔,道:“他送我东西,什么东西,刚才他怎么没亲自送?” 赢杏儿叹息了声,道:“原本皇祖父的意思,是让他亲自将这东西给你,可他不愿意,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施恩于你。 这是当年大雪山大转轮寺里的大和尚进京时,送给太上皇的贺礼,乃是用大雪山万年雪莲王以及数百种雪山秘药精炼而成的冰莲雪玉膏,相传有肉白骨,活死人之效用。 能不能肉白骨活死人我不知,但对疗伤确实有大用,尤其是……对脸上的伤……” 贾环闻言,眼神陡然明亮,眼中充满了狂喜之色! …… 送走赢杏儿后,贾环身怀冰莲雪玉膏,紧紧的护在怀里,也不从内宅绕了,拄着黑滕拐棍直接从正门往荣国府走去。 两府相差一箭一地,他拄着拐走的飞起…… 没多久就到了,而后便直接去了荣庆堂。 欣喜若狂,真正的欣喜若狂! 虽然没说,但贾迎春脸上的伤几乎成为贾环穿越以来最为心痛的事。 他虽然安慰贾迎春,一定会治愈她脸上的伤。 可贾环心里其实是知道的,他真没多大的办法。 若是在后世,想要复原那种伤口,怕也是要植皮才行。而在这个时代…… 贾环真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但他相信,能够秘藏于太上皇大内密库中的东西,一定都是世间最顶尖的宝物。 既然赢杏儿说了,能够治疗贾迎春脸上的伤,那就一定能治好! 尽管这次贾环欠了赢历天大的人情,可贾环并不觉得亏。 只要能治好迎春脸上的伤,他愿意付出的代价,几乎不设底线…… 在这个世上,除了赵姨娘外,贾迎春是第一个给予他亲情的人。 在贾环还没有半点势力,在他生死都掌控在别人手里时,即使贾迎春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但是面对着气势汹汹的王夫人和王熙凤,她还是挺身而出想要呵护住贾环。 而与此同时,贾环的亲生胞姐,都没有勇气站出来。 贾环不怪贾探春,因为他知道,即使她站出来,不仅无用,还会牵连到她自己身上。 但是,这并不阻碍贾环对贾迎春的敬爱、敬重和亲近。 赢历实在太骄傲了,他骄傲的认为,即使不用这些“小恩小惠”,他一样能驾驭的了贾环。 因为他坚信,同代人中他是最强者。 既然太上皇能够凭借自身的能为压制住贾代善,那他更有道理,能够压住贾环。 这点赢历深信不疑。 所以,他不屑于用这些“小恩小惠”。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今天他用尽手段,费尽心思,或打或压或拉拢,所有的高明手段加起来,所起的效用都远远不如这瓶冰莲雪玉膏。 尽管乌远叮嘱过他,最好要再装病半月。 可此刻的贾环几乎完全压制不住心里的喜悦,脸色虽然被逼的惨白,但眼神明亮,且满是喜色。 一路上甚至主动和几个给他请安的丫鬟打了招呼,抛了飞眼儿,惹的人家小心肝儿砰砰乱跳,以为梧桐枝不远矣…… 等进了荣庆堂后,老远的,贾环就高声叫道:“大喜,大喜!老祖宗,大喜啊!” 堂上的气氛并不好,有些沉闷,但众人还是被贾环的失态给吸引了。 何曾见过贾环这等欣喜若狂过? “是何喜事,竟把你高兴成这般?莫非皇太孙许了你什么金印?” 贾母又将王仁之事给忘了,被贾环脸上灿烂无比的笑容给感染了,笑着问道。 贾环也没发现气氛有什么不妥,就算有什么不妥他也不在乎,他从怀中拿出那支小玉瓶,高声道:“二姐姐的脸能治好,能治好了!!” …… 正文 三百三十二章 哀求 “什么?” 贾母没听清,其实也听清了,因为她脸上的喜悦之色减少了不少。 这个消息对她而言,喜归喜,却也算不得惊喜…… 但贾环不在乎,他只是想跟人分享这个喜欢而已。 他高兴的走到姊妹们跟前,对贾迎春展示他手里的细颈白玉瓶,激动道:“看看,姐姐,快看看!这是当年大雪山大转轮寺的大和尚上贡给太上皇的贡品,是用大雪山山巅的万年冰莲和好多好多雪山秘药配制而成,说是有肉白骨生死人之神效,对你脸上的伤尤为有用! 哈哈!姐,这下你不用再担心了吧? 我说了嘛,我不仅要狠狠的惩罚那些欺负你的人,还一定要把你的伤给治好! 一定要让你变成以前那样的漂亮!” 贾迎春并诸姊妹们看着从未如此欣喜失态的贾环,一个个感动的眼圈儿都红了。 什么叫赤子诚心,什么精诚亲爱? 无甚于此! 贾迎春落着泪,看着贾环笑着,点头道:“谢谢环弟。” 贾环嘿了声,道:“咱们家的姊妹兄弟,说这些作甚!走走走,我现在就去喊太医,赶紧给你换了药!杏儿说,越早效果越好!” 说着,牵起贾迎春的手,回头给贾母打了个招呼:“老祖宗,一会儿换了药,孙儿再来给您老请安!哈哈哈!今儿孙儿做东,你们一个都别少,大餐伺候,绝对的大餐伺候!今儿我真是太高兴了!老祖宗,拜拜了您内!” 说罢,拉着贾迎春就往外走。 “环哥儿先等等……” 贾母本来也不愿做“恶人”,打扰了贾环的兴致。 可她身旁王熙凤的一双眼睛都快哭瞎了,眼泪一直都没停过。 王熙凤自嫁到贾家来后,对她这个老祖宗一直都毕恭毕敬,孝顺有佳,更是替她掌管着家宅内务。 而且还从未真正求过她什么。 今日她哭惨成这般,贾母若是没个说法,实在让人寒心,她自己面子上也过意不去。 尽管她知道,贾环肯定心里也已经有了数,不然不会有刚才那句“狠狠的惩罚欺负你的人”了。 贾环看在她的面子上,已经答应了不再追究贾琏并王夫人以及王熙凤,这差不多已经是极致了。 再让他放过外人,贾母都不知该怎么说,可是却也不得不说。 “老祖宗,若无甚大事,孙儿先去给二姐姐换药去了,等会儿再给您老请安。” 贾环顿住脚,回身对贾母恭敬说道,只是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许多。 贾迎春站在他身边,非常不安的拉了拉他的胳膊。 贾环回头给了她一个无事的微笑。 贾母看了眼都想要再跪下哀求的王熙凤一眼,深叹息了声,道:“环哥儿,你先过来说,再耽搁,也耽搁不了什么。” 贾环笑容变冷,正想拒绝,但身旁的贾迎春又拉了拉他的胳膊,眼神有些责备了。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亲祖母…… 贾环无奈的看着她,只好答应,在众人的注目下,拉着贾迎春又回到堂上,看着贾母道:“老祖宗也真是,什么烦心事都要操心,整天和姐姐妹妹们玩乐享用多好?” 贾母闻言,叹了口气,道:“摊上你们这些不省心的儿孙,老婆子我没气死就算好事了,还想什么享乐受用?尤其是你,最不省心了。皇太孙和郡主不是说要在你那边留饭吗?怎么又走了?”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道:“太上皇那边还在等信儿,他们就先回去了。” “那你这药,是你自己求来的恩典?” 贾母又问道。 贾环摇头道:“我都不知道有这药,是皇太孙从太上皇那里得来,送我做人情的。” 贾母担忧道:“皇太孙的人情,怕是不好欠吧?” 薛姨妈插口笑道:“老太太,别人和皇太孙只有君臣之情,也只有环哥儿有这个福分,让皇太孙赠他人情。怕是人家也不用他还,只要环哥儿心里知道就行。” 贾母恍然,对薛姨妈笑道:“瞧我,都老糊涂了。” 贾环在一旁看的只抽嘴角,都什么时候了,这老太太还不忘炫耀。 这么简答的事,打死贾环都不信老太太会不知道…… 贾母又问道:“那皇太孙都跟你说什么了?” 贾环虽然不耐烦,可一旁贾迎春监视着他,而且贾母毕竟是老人,他也不好不答,只能配合道:“我带他去花房看牡丹,他看了后非常高兴,就说:环哥儿,我们一人背一首诗吧。我说,四爷,你还是打我两拳算了,让我背诗还不如让我给你耍套拳!” “噗嗤!” 姊妹们闻言,纷纷抿嘴笑出声来。 吟诗作对从来都是贾老三不得不说的痛事。 贾母更高兴的不得了了,不过她的关注点不同:“皇太孙唤你环哥儿也就罢了,你怎么还敢称他四爷?” 贾环腹诽,你当我喜欢叫他爷?我更喜欢叫他太孙…… “孙儿也没法子,他非让我这般叫,说亲切。” 贾环配合道。 贾母终于心满意足了,对薛姨妈道:“这可不是天大的福分是什么?” 薛姨妈一脸艳羡道:“谁说不是呢?环哥儿好福气,贾家也是好福气,别的不说,老太太至少又能享受一甲子的荣华富贵喽!” 贾母闻言笑的极为酸爽,连连摆手道:“说不得说不得,谁知道哪天这猢狲还要惹什么祸,气着皇太孙了,那就不好说了。” 薛姨妈赔笑道:“不会,纵然环哥儿不小心有些冲撞,可皇太孙何等人物,自然能够包容。” 贾母笑着点点头,道:“是啊,越是大人物,就越要有胸襟,要有肚量,能容人,这样呢,才会得道多助。先国公在时,但凡有时间,就给政儿他们说,一定要学会做人。政儿那时还小,就问他父亲,怎么做才算会做人呢?他爹就跟他说,很简单,只要做到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即可。 可惜啊,荣国去的太早,不然的话……” 薛姨妈笑道:“现在也还好,国公爷在天之灵,看到子孙这般有能为,也会为他高兴的。” 贾母摇头道:“高兴什么啊?小肚鸡肠的紧,睚眦必报。” 说着,又对面色淡然的贾环道:“环哥儿,我且问你,你觉得你祖父的那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说的对不对?” 贾环点点头,道:“祖宗的话自然没有错,至今朝野上下,仍有人时时钦佩先祖的为人处世之道,孙儿远不如也。” 贾母闻言,面色笑容多了几分,道:“那你能不能做到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这八个字?” 贾环想了想,摇头道:“这需要岁月的积累还有教训体会才能做到,即使先祖,想来也是年纪渐大后才有此等心性修养。孙儿非圣人,自然不敢比肩祖父,但等到孙儿年过花甲后,想来也不会差太多……” “噗嗤!” 这个时候敢笑的,大概也只有林黛玉了。 贾环抽空朝她抛了个媚眼儿,得到一记白眼球…… 贾母差点没被噎住,面色愤愤的看着贾环,她费尽心思给他挖了一个大坑儿,结果这孙贼鸡贼鸡贼的,转头给她撂坑儿里了。 贾母面色有些难堪,这个时候,贾迎春又悄悄的拉了拉贾环。 贾环心里苦笑不已,这个姐姐啊,太过仁善了…… 贾环对贾母笑道:“老祖宗,有话您就直接吩咐就是,只要能办到的,不管多少银子,孙儿都舍得给老祖宗您花! 孙儿给您说,这次下扬州时,路过金陵,去了甄家给奉圣夫人请安。 好家伙!老祖宗,我原以为您就够受用的了,可和奉圣夫人一比,还真差一大截儿。 别的不说,甄家修的那座甄园,啧啧,以紫金山为屏,以玄武湖为池,景色之瑰丽,当真冠绝人间。 难怪奉圣夫人都九十多了,身子骨还那样康健,活在那样的神仙地,能不成活神仙吗? 老祖宗,您不是老觉得孙儿不怎么孝顺吗? 这回啊,我一定让您老人家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大孝! 我不给您老建一座更美轮美奂的园子,让您悠游养老,我就绝不罢休! 到时候,老祖宗您每天和家里的姐姐妹妹们一起去园子里游耍赏玩,嘿,保证让老祖宗您超过奉圣夫人,至少要活到一百八十岁才成!” 贾环的一番“忽悠”,当真让贾母听的眼中异彩连连,听到最后,嘴都快合不上了。 就想和贾环好好商讨一下,到底怎么起园子,王熙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知是跪贾母还是跪贾环,反正就跪在那里,大声哭了起来。 欢快的气氛一扫而尽。 贾环眼神冰冷的扫过了王熙凤,对贾母道:“老祖宗,若没其他的事,孙儿就先去了。” 贾母叹息了声,皱眉道:“你说有没有其他的事,环哥儿,你二嫂她兄弟有错,迷了心了,你打也好,骂也好,随意你,就是拉他来给你磕头赔罪都成。你给他条生路成不成?” 王熙凤也哭着一张脸,看着贾环哀求道:“三弟,嫂子就那么一个不成器的哥哥,你就看在嫂子的面上,饶他一回吧,成不成?嫂子求你了!” 贾环面无表情的看着王熙凤,看的她连哭声都不敢大声,可怜巴巴、小心翼翼的哀求着贾环。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贾环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你们带走二姐姐时,四妹妹这样求你们的时候,你们放过二姐姐了吗?” …… 正文 三百三十三章 赔情 “环哥儿,不是说好了吗,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再说,那是陛下的旨意,你让他们怎么办?” 贾母不悦的说道。 贾环点点头,笑道:“好好,不说就不说。不过,老祖宗,这说了半天,孙儿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二嫂,赶紧起来,家里姊妹们都在,你这个样子,让她们怎么看?” 王熙凤闻言心都凉了大半了,哪里肯起来,哭的满脸是泪,还不敢大声,只是巴巴儿的看着贾环,求情道:“三弟,王仁真的知错了,他真的知错了,你就看在二嫂的面上,饶了他吧,你饶了他吧。我给你磕头好不好,我给你磕……” “二嫂!” 贾环脸色阴沉的难看,喝住了作势就要磕下去的王熙凤,然后回头对旁边的李纨道:“劳大嫂先带姊妹们下去,我一会儿就来。” 李纨面色为难,她倒不是不想听贾环的话,可又怕得罪王熙凤…… 贾环见她不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但没有强求。 而后就转头对身旁脸色发白的贾迎春笑道:“你们看这个大嫂子,总是关键时候靠不住…… 姐,你和林姐姐、云姐姐她们一起先去我那边,太医也在那边府上候着。 刚才我吩咐了李万机,使人把会芳园里的路清扫干净,亭子里的雪也扫尽了,生上了地龙,一点都不冷。 你们先去那里玩着,我一会儿就去。 我从扬州带回来几个很会乐器的人,一会儿咱们去唱曲儿。” 贾环说的很美好,可贾迎春这会儿哪里肯走,她拉着贾环的袖子,轻声道:“环弟,不要闹了好不好,姐姐不怪他们的。” 贾环笑的很灿烂,道:“不闹不闹,我哪有闹?我昨天回来,到今天才醒来,除了进了一次宫带姐姐回来,哪儿都没去,何曾见过二嫂的哥哥?二嫂她这是对我有偏见,总以为我是刁民要害人。” 贾迎春被贾环的笑容感染了,脸上的担忧褪去,不过还是叮嘱道:“你别淘气,惹老祖宗生气。” 贾环胸口拍的啪啪作响,担保道:“今年朝廷都快给小弟发一个孝子贤孙的表彰了,我怎么可能惹老祖宗生气,姐姐就会白担心!” “顽皮!” 贾迎春嗔怪了声后,又对贾母道:“老太太,我和妹妹们先下去了。” 贾母无声的点了点头,看着贾迎春蒙着的半张脸,眼神复杂。 这么一个庶女,竟有这般福分,也是她的造化…… 贾迎春又对薛姨妈和王夫人道了一个福后,转身就要招呼姊妹们一起离去。 然而这个时候,王熙凤却慌了,她不糊涂,今儿贾迎春要是走了,贾母绝对说服不了贾环松口。 贾环不松口,就王仁那个怂货,怕是连武威都到不了就得死掉。 他在神京都中都叫唤着太干太荒太冷,闹着要回金陵,最好去扬州。 要是真去了大西北,王熙凤怕是真要和他永别了。 王熙凤虽然心思狠辣,但那是对别人。 对王家人,尤其是对她的胞兄王仁,她可牵挂的紧。 王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是能去半条命。 她知道,这个时候能说动贾环的,只有贾迎春了,所以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 “迎春,迎春啊!你帮帮二嫂,你帮帮二嫂吧!” 眼见贾迎春转身,王熙凤慌了,连忙哭喊起来。 听到这声音,贾迎春哪里还走得,一脸为难的转过身,看着王熙凤。 不止贾迎春,就连林黛玉等人,都面色不忍的看着可怜的一塌糊涂的王熙凤。 “二哥,二嫂糊涂了,还不带她回去休息。” 别人都可怜王熙凤,但贾环却冷漠的紧,他没有直接斥退王熙凤,而是看向了贾琏,冷声道。 薛姨妈在贾母旁边坐着,心里叹息了声,难怪都说豪门无情。 贾琏听到贾环的声音后,犹豫了下,可在贾环清冷眼神的逼视下,还是走上前,对王熙凤道:“走吧,回去吧,这事也不是环哥儿能做主的,是兵部的调……” “呸!” 贾琏话没说完,就被王熙凤啐断,为了王仁的命,王熙凤也算豁出去了,指着贾琏骂道:“当初要不是你自己心动,想做个正经的国舅爷,才拉着王仁喝酒商量,王仁怎会给你出主意? 他有罪,你就好? 你不说帮我求情,还逼我回去,贾琏,你还是不是男人?” 贾环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出闹剧,回头对面色非常不安甚至有些自责的贾迎春道:“不干姐姐的事,也和我没关系,你带着姊妹们先走,惜春还小,别让她见这些,对她不好。” 贾迎春面色为难的看了眼贾环,见他执意如此,便叹息了声,点点头,然后回头招呼着大家离去。 王熙凤快疯了,高声喊起来:“迎春,迎春,二嫂求你了,二嫂给你磕头,二嫂记你一辈子好,你快求求环哥儿吧,你帮我求求环哥儿吧。” 不管怎么说,诚挚的爱都让人感动。 父爱、母爱,当然还有兄妹之情。 王熙凤能为王仁做到这步,众人无不动容。 看着砰砰磕头的王熙凤,贾迎春无论如何都走不了了,看着贾环的眼神充满了祈求。 贾环苦笑起来,对她点头,大声保证道:“你放心,我又不是刽子手,我杀王仁干吗?我当年在庄子上连头驴都不敢杀。你带姊妹们下去,我保证,绝不会害人。” 贾迎春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对贾环展颜一笑后,又对王熙凤道:“二嫂,你快起来吧,环弟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 “好了好了,我跟她说行不行,你快带她们离去吧,你看小惜春都快吓哭了!” 贾环笑着“轰赶”着贾迎春,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惜春哪里快吓哭了,她红扑扑的脸蛋分明就是激动的好吧。 一双大眼睛明显在说:臭三哥,好样的! 三哥威武!三哥霸气! 信三哥,得永生…… 回过头看贾惜春的贾迎春见她这幅兴奋的模样,连忙温柔的瞪了她一眼,让她收敛下去后,这才带着诸姊妹和垂着脑袋的拖油瓶贾宝玉离开了。 等诸姊妹离去后,贾环回过头后,脸色又变成了清冷之态,看得王熙凤心又凉了半截儿,只能巴巴的用眼神哀求着贾环,希望他真的说话算话…… 贾环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看了面色不喜不悲的贾母以及面带求情之色的薛姨妈一眼,还意外的瞥了眼留在薛姨妈身边没有离开的贾宝钗…… 眼神顿了顿,最后又转到王熙凤身上,他支着黑滕拐蹲下来,看着王熙凤轻声道:“王仁要去西北,你担心他会受苦,会死,你心很痛,是吧?” 王熙凤巴巴儿的看着贾环,不解其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贾环也点点头,淡淡的道:“知道痛就好,不然我还以为你们一个个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没心没肺的呢。 奇了,你知道你会疼,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也会疼呢? 你可知,看到二姐被送进那座会吃人的宫里,看到二姐被那几个王八贼羔子欺负,我的心有多疼,你知道吗?” 贾环的话,让王熙凤面色骤变,浑身战栗起来,她哀求道:“环哥儿,二嫂真错了,二嫂再不敢了,二嫂以后一定照顾好府里的姊妹们。 环哥儿,求你了,你就放过我哥哥一回吧,二嫂真的,真的就一个哥哥。” 贾母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管怎么说,王熙凤待她这个老祖宗始终都是毕恭毕敬,孝顺有佳的。 尤其是,旁边还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不能再沉默下去了,贾母沉声道:“环哥儿,二丫头既然回来了,还有圣药疗伤,就是受了些惊吓。 你收拾他们了一回,给他们长个记性,也就行了。 你看看,你二嫂以往那么厉害的人,现在成什么样了,多可怜? 她不是为了她自己,她是为了她哥哥,就冲这份孝心,你就成全了她吧。” 薛姨妈也委婉的劝道:“环哥儿,凤哥儿她爹娘死的早,凤哥儿跟着太太长大,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则是在族里长大。凤哥儿被太太管教的出众,可那个混账却被族里那起子不争气的给带歪了,失了管教,所以才走岔了路。 万幸二姑娘没出事,不然的话,我也是没脸开这个口。只是…… 既然二姑娘有惊无险,不若环哥儿你开个恩,饶了那个畜生一回,我也代表我死去的哥嫂,给你道个谢,求个情。” 说着,薛姨妈竟在薛宝钗的扶持下起身,冲贾环躬身一揖。 贾环连忙避开,无奈道:“姨妈,你这是……” 薛姨妈起身后,赔着笑脸道:“说起来,他还是我亲侄儿,他做差了事,我替他赔过也是应该的。” “诶,快坐下快坐下,这太不像,太不像了。宝丫头,快扶着你娘坐下,也不怕折了这臭小子的寿……” 贾母连连招呼道。 薛宝钗微笑着扶着薛姨妈坐下后,忽地开口道:“也难怪环儿生气,他最重姊妹亲情,这很好呢。 我表哥王仁很不懂事,我娘替他给你赔一个不是,我也替他给你赔个不是吧。” 说着,竟也径自屈膝一福,盈盈一笑。 贾环无语的抽了抽嘴,还没开口,就见堂外忽然走来一个丫鬟,是王夫人身边最得用的,彩霞。 她面色不大好的走进堂后,跪下给贾母磕了个头,然后便对王夫人道:“太太,舅老爷家派人传来信儿,说,说,说舅老爷从京营节度使上去位了,升了三品归德将军,调往黑辽……” “啪!” 王夫人手中的念珠摔落在地,串线断开,散落了一地的佛珠…… …… 正文 三百三十四章 斩草除根? 第三百三十四章斩草除根? 整个荣庆堂里的气氛都凝固了。 连王熙凤都忘记哭了。 全都怔怔的看着贾环…… 这得多绝决的心啊! 如果说大秦的上下,还有哪个地方比西北更荒凉,那大概就是黑辽了。 黑辽之地,并非单指山海关外东三省,疆域要宽广的多,更要往北,往北,往北。 一直到苏武牧羊之地,北海! 那个地方,一年倒有多半时间处于冰天雪地中。 而即使在夏天一日十二个时辰里,也是夜里盖棉被,早上穿袄子,正午穿单衫,下午套毛衣,傍晚再穿袄…… 这种地方,在世人眼里,其实就和未开化的亘古蛮荒之地一样。 被打发到那里去,真的,还不如被打发到西北吃沙子好…… 尤其是南方出生的人,去了那里,和去死差不多。 王夫人一张脸煞白煞白,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面色淡然的贾环。 双手紧紧的攥着,指甲深入手心…… “好一个歹毒的孽障!” 王夫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的说道,模样,甚至微微狰狞。 贾环闻言竟轻轻笑了出来,他直视着王夫人,淡淡的道:“二叔母,你最好明白你自己的位置,然后再开口说话。” “我的位置,我什么位置?” 王夫人的声音出奇的尖锐。 贾环淡淡的道:“很简单,你首先是我贾家的媳妇,其次,才是王家的女儿。既然进了我贾家的门,就要为我贾家的利益着想,而不是往你王家搬东西。” “你浑说!我几时往王家搬东西了?你说清楚!” 王夫人颤抖着身子,指着贾环尖叫道。 贾环声音却不变的淡漠:“若只是些银财,我自不会在意。我贾家最珍贵的,不是那点银钱,而是,我荣宁先祖,留给我们的余荫。 王家人想借着你的关系,搭上我贾家的门路往上爬,你这不是叫吃里扒外,又叫什么?” 这么赤果果的利益分析,恍若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扇在了王夫人的脸上。 没有留一丝一毫的情面。 不止是王夫人,还有薛姨妈,还有王熙凤,还有薛宝钗,脸色都很难看。 “环哥儿!” 贾母发话了,她沉声道:“你这叫什么话?真真是越来越没礼了。只靠你一个贾家,只靠你贾环一人,你就能站的稳?王家与我贾家,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当年先国公在时说的话,你也敢质疑?” 贾环适可而止,顺坡下驴的赔笑道:“老祖宗息怒,孙儿这也不是觉得冤枉吗?” “你冤枉什么?就算冤枉了你,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传了出去,我贾家还要不要做人了?而且,你让姨妈怎么看你?” 贾母依旧“气势汹汹”道。 贾环“嗨”了声,懊恼道:“我这不是冤屈坏了,口不择言浑说了嘛!老祖宗,姨妈,您二位想想,要说调王仁去西北,我勉力还能做到。可是将一个京营节度使调到黑辽军团,就凭我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就能办到? 是,我是比较混,打了这个打那个,还都是挺了不得的大人物…… 可这些事毕竟不干涉朝政国事,那些朝堂上的大人物也只当是一个纨绔子弟在混闹。 真要是涉及到政事,您二位若不信去打听打听,谁还能真拿我当一回事? 别的不说,就我牛伯伯、温叔叔他们,我要去给他们下命令,指点他们怎么怎么行军打仗,他们还不直接把我给踹出去? 更何况涉及到三品大员的调动! 姨妈,您说说,我刚还准备答应你们,去帮王仁活动活动,别调西北了,就留在京营里好了。 这一事还没了结呢,太太就怀疑指责我这个孽障,坑害王家人了,我也是气糊涂了,说了些错话,姨妈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孩子一般见识。” 贾母、薛姨妈等人虽然也算心思了得之辈,包括薛宝钗。 可是她们精通内宅一切宅斗技能,却对朝堂大事陌生的紧。 只知道朝堂上的事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所以听贾环这么一解释,好像还真有理。 尤其是,贾环还说了,要帮王仁活动一下,留在都中。 尽管又出了王子腾一事,可王熙凤还是暗喜不已,心中竟对贾环隐隐心生感激…… 只有王夫人,只有王夫人对贾环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要说这一切不是贾环搞的鬼,她宁愿去做鬼…… 世上会有这般巧合的事? 王仁早不被打发,晚不被打发,非这个时候被打发去西北? 现下已经到了年关,哪家衙门还会折腾官员的升调? 王子腾更是位列京营节度使要职,身上干系那么重,若真是因为政事考虑才调动职位,早早就会有风声传出,何来如此仓促? 可是,明白归明白,王夫人又能怎样呢? 贾环死不承认,还哄的老太太和她那个傻妹妹一愣一愣的,她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死的盯着贾环,像是想用眼神杀了他一般…… “环哥儿,姨妈再厚着面皮求你一遭儿。 我那兄长毕竟也有了春秋了,年近花甲。这么大的岁数,再往黑辽去,怕是走到一半人就没了。 你人路广,有太上皇宠着,陛下也疼爱于你,如今连皇太孙都和你交好,与皇家这般大的情意…… 你看能不能帮着求个情,能不能就……就让我那兄长,乞骸骨,致仕吧。他也不在京城滞留,直接去江南老家养老。 若能成,一切打点皆由我王家出,王家上下也定然承你的情,对你感激不尽。” 薛姨妈脸上挂着非常柔和的请求之意,说的话也非常中听,得体。 让贾环心中对她的评价再次高了许多。 如今看来,贾宝钗的冷静,很大一部分应该都得自薛姨妈的教导。 这个妇人,有润物细无声的本领。 贾环闻言后,还真就动心了。 其实他本打算,是彻底打掉王家这一支的。 因为王家于他没有丝毫用处不说,还会成为贾家的累赘。 不过,贾母的话也提醒了他。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王夫人在贾家必然再无容身之处,薛姨妈一家更是无法在贾家停留。 这些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贾家的名声,可真要臭大街了,尤其是在文人中…… 贾环倒无所谓,反正他的名声在文人中不比茅坑的石头好闻多少。 但贾家却不能沾染上这种名声。 这个时代,对姻亲之义非常看重。 所以大多豪门世家才会以结亲的手段,拉近关系进而形成共同的利益网。 也就是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如果贾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贾家的姻亲给灭了…… 那日后谁还敢和贾家结亲? 而且,明白的人,都会看出,贾家摆脱王家,是因为王家的没用。 这就太功利了。 谁家还没个潮涨潮落的时候? 真等到低谷,通常也就指望姻亲这些关系了。 要是都像贾环这么来,那…… 太不像! 这也是贾环在贾母的眼神暗示下,“幡然醒悟”的原因。 做人不能太功利。 当然,贾环的本意并非如此,他原本虽然也准备将王子腾换下,但也给他预备了一个肥缺儿,金陵都督府副督察之位,下辖江淮两地的军备力量,乃是富的流油的职位。 可是贾迎春一事发生后,贾环恨不得将这些涉及的人全都砍了脑袋。 还肥缺,肥他娘的缺! 实际上,王子腾在这件事上只是受了牵连,受王夫人及王仁的牵连。 但对贾环而言,是一样的,因为他们是一体的。 所以,才有了这般大的动静。 军机阁的调令,其严肃性要远高于吏部的调令。 吏部选官不顺,还能告个病假,赖着不上任,再大不了就辞官,总能有条活路。 可是军机阁的命令,乃是军令,军令如山! 从某种意义上说,甚至要高于圣旨。 因为官员有时还能抗一下旨,但没听说过谁敢违背军令的…… 抗旨顶多下大狱,违抗军令,可就地斩首! 若无转机,王子腾必须要上任! 而若无意外,年近花甲的王子腾,怕是要埋骨于白山黑水间了…… 所以,薛姨妈作为王子腾的亲妹,不得不拉下颜面,再次开口相求。 只是,这个请求当真让贾环感到为难。 军令如山,不是说着玩儿的。 哪里能朝令夕改? 真当贾环是无所不能的赛亚人了…… 贾环苦笑道:“姨妈,我实话实说,我刚才的话真不是在糊弄老祖宗和姨妈您。您想想,涉及军机阁的调令,我一个身上一官半职都没有的少年,哪里能管的着? 军机阁里是有我的长辈熟人在,可军机阁首席大臣,当朝太尉,是义武侯方南天。 他和我贾家并无太深的交情,甚至,他还和忠顺王府亲近…… 姨妈您说,我哪有那么大的颜面,去命令一个当朝太尉,还说调就调,说收回就收回? 这军令不是儿戏啊!” 其实这倒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贾环憷牛继宗和温严正捶他,还少不了一顿臭骂。 斩草不除根,留待后患吗? 妇人之仁! 尽管王家八成是没什么后患了,因为除了王子腾外,王家族中着实没什么人才了。 但这代没有,下代呢?下下代呢? 谁敢保证王家不会出一个惊艳的人物,而贾家的后人就一定能代代昌盛? …… 正文 三百三十五章 以心交 “……” “……” 定军伯府,沉武堂。 韩家父子相坐无言。 倒不是他们闹了什么别扭,而是韩家家风就是如此。 少言。 即使性子活跃的多的韩三,在韩德功面前,也低眉顺目的,老老实实的坐着。 反而是韩让,此刻有些坐不住的样子,频频以目视韩大,然韩大并不睬他。 “什么事?” 韩德功看到韩让坐不住屁股,原本就是一张黑面,变得更黑了,眉头皱起,眼神凌厉的看着他这个亲子。 对于韩让,他要严厉的多,或者说,狠的多。 反而是对韩大和韩三,尤其是韩三,宠的紧。 当然,最宠的其实是韩二妹…… 别看韩让在外面也沉稳的可以,但在韩德功面前,还是一只小鸡儿似得,被老子一吼,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 哪里还说的出话。 韩大见状叹息了声,起身言简意赅的道:“爹,这次和环哥儿一起下扬州,让弟相中了一位女子,想娶她……纳她回家。” 韩让心里泪都快流出来了,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求环哥儿来家一次。 让韩大这么一说,那火山还不爆发了? 果不其然,韩大话刚落地,韩让就觉得头皮快要炸开了,因为韩德功一双眼睛都快鼓出来,粗糙的前额处,青筋毕露。 虽然现在动真格的过招,韩德功肯定不是韩让的对手,可韩让又不想让雷劈,怎敢还手? 别说还手了,连躲都不能躲…… 惨叹了声,做好卧床三月的准备,韩让闭上了眼睛。 用环哥儿的话说: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不过,韩德功没有打过来,因为韩大拦住了:“爹,让弟日后毕竟是要承爵的,总不能只守着二妹一个。 咱们老韩家子嗣不昌,日后我与三弟的后人都是要给贾家做家臣的,韩家以后也只能指望着让弟了。” 韩大确实有大将风范,一缓不急的说道,气息沉稳,气度不燥。 面对这样的韩大,韩德功打心里感到喜欢,也给了这个长子一个颜面。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怒视着韩让,喝道:“还不给我跪下,孽障东西。” 不用让老子捶,韩让打心底里松了口气。 老老实实的走到正堂中间跪下,垂着个脑袋,跟犯人一样。 或许父子是天敌,尤其是父亲与嫡子之间,贾政对贾宝玉如此,牛继宗对牛奔如此,温严正对温博如此,韩德功对韩让亦是如此。 看着韩让垂头丧气的模样,向来沉稳的韩德功直觉得压制不住心里的火气,拳头攥的紧紧,看模样像是恨不得一拳砸过去砸扁算了的样子…… “抬起头来,老子还没死呢,不用你在那里跪灵!” 韩德功怒喝道。 韩让面色一白,这才抬起头来,却还是不敢直视韩德功。 韩德功怒其不争道:“你看你这幅怂样……说,是去画舫上游乐了,还是去青楼里潇洒了?看上哪个风尘女子了?” 这当然只是试探,也是最坏的打算。 韩让终于忍不住反抗了,皱眉道:“爹,您说什么呢?” “你敢做还不敢承认?” 韩德功怒斥道。 韩让冤屈道:“金凤儿是扬州八大盐之一,金三斤的嫡女。金三斤犯事落在环哥儿的手里,她……” “什么?还是奸商犯人之后?” 韩德功更怒了。 韩让气得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哆嗦嗦的,脸色发白,不过还好,知道用眼神看韩大…… 韩大咳了声,道:“爹,金三斤无事,环哥儿又将他给放了,他现在是环哥儿的人。环哥儿留了三个六品家将给他,在扬州帮助他,让他和其他几个大盐商斗。那几个盐商大多是那边儿的钱袋子……” 那边儿,自然是指忠顺王府。 和长子说到正事,韩德功怒火瞬间消失了,他对韩大道:“坐下说,你们去了扬州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若说韩大心里对韩让爱上金凤一点芥蒂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他毕竟又不是圣人。 所以,听了韩德功的话后,他便无视了韩让傻眼儿的眼神,顺势坐下,和韩德功细细分说了起来。 将下扬州后的一点一滴都讲解清楚。 韩三是亲身经历者,自然没兴趣再听一遍,而是趁着父亲和大兄说话的机会,开始对韩让各种挤眉弄眼,直到他发现,不远处的侧门后,一个少女正泪流满面的看着韩让…… …… “回来了?” 龙首宫,暖心阁。 赢玄依旧在写字,不是笔走龙蛇的狂草,而是小楷,工工整整、一笔一划的书写。 对到了他这个地位和高度的人来说,通常而言,多喜爱用狂放不羁、无拘无束、笔势天马行空的狂草。 因为自.由,且大自在。 能像赢玄这般,坚持一笔一划书写正体小楷者,写的已经不再是字,而是心境修为。 他头也没抬,继续落笔,淡淡的道。 赢历面色平静的站在一侧,道:“是。” “雪玉膏,是让杏儿丫头转交的吧?” “是。” “呵呵,你能有这个信心也好。” “因为孙儿比他强。” “……” 专注的写完最后一笔后,太上皇收笔,放笔,负手而立,浅浅的呼出了口气,似有些疲劳。 “赢历啊……” 赢玄淡淡的道。 “孙儿在。” 赢历微微躬身。 “你的资质之佳,是朕生平仅见。论心性、论智谋、论眼光、论手腕,都远非你的同辈人可比。 甚至是朕,在你这个年纪,都未必如你。” 赢玄目光温和的看着赢历,赞道。 “孙儿不敢,皇祖在孙儿这个年纪,已经马踏天下,纵横四海了。” 赢历谦恭道。 赢玄呵呵一笑,摇头道:“那时朕虽然亦是难得,但远没有传说中的那样英勇,说起来,那都是贾源和贾演的功绩。不过,两位先公高风亮节,节制军中,让人大肆宣扬那是朕的功劳。 唉,荣宁二公、荣宁二公啊!” 赢历闻言,顿时动容,细眼睁的微微有些大,看向赢玄的目光有些……难以置信。 赢玄见状,笑容有些加深,道:“你可知他们为何如此?” 赢历自然不会说什么荣宁二公是被太上皇的雄伟英资折服,才会心甘情愿的将本可轻易易主的江山拱手相让。 在太上皇跟前说这些话,太蠢。 赢历摇了摇头,道:“孙儿着实不解。以荣宁二公的功业来看,他们显然不是愚忠之人。却不懂他们为何不……” “为何不取而代之?” 赢玄的目光幽深了起来,似是陷入了回忆:“当时,太祖猝然驾崩,山河几为变色。都中的局势也在一瞬间复杂到了极点,几位叔王还有兄王,几乎不吝代价的拉拢贾家。 他们甚至许下了,只要支持他们登基继位,就将整个江北之地全部划分给贾家作分地,而二公皆王的誓言…… 呵呵,狂风大作!” 赢历闻言,面色陡变,惊呼道:“这不是石敬瑭吗?” “嗯?不对不对,这个比喻不对。纵然他们是石敬瑭,但贾源贾演却不是契丹贼子。” 赢玄微微皱眉道。 赢历面色一滞,躬身请罪道:“孙儿口舌无状了,请皇祖治罪。” 赢玄摆了摆手,转过身,看着宫墙上挂着的那副大秦寰宇周天图,轻声道:“当时朕怕极了,夜里若无嬷嬷守着,连觉都睡不着。 贾家,一直都没有动静,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在待价而沽。 唯有嬷嬷劝朕,让朕相信贾源和贾演,相信父皇的眼光。 可朕又如何能安心? 然而,让朕没想到的是,当局势几乎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所有的野心家,各路牛鬼蛇神全部跳出来后,荣宁二公以泰山压顶之势,一夜之间,血洗了整个神京大都。 那一夜,血染苍穹。 第二天,血迹未干时,荣宁二公带兵入宫,拜倒于朕的脚下,拥护朕为国君。 并请求朕随其御驾亲征。 呵呵,其实那个时候,朕心里还是害怕的,怕他们谋害于朕。 但嬷嬷说,让朕相信贾源贾演,相信先皇的眼力和胸襟。 那一次,嬷嬷也陪着朕,一起出征了。 后来,朕发现,嬷嬷说的果然不错,贾源贾演乃真正的忠臣也。 他们将一切功绩全都堆到了朕的头上,什么百骑破万敌,什么身先士卒,万军之中取敌首级,等等! 朕的威望,也渐渐在大秦如日中天,尤其是军中。 赢历啊,你说说看,他们为何会这样做?” 赢历听的目瞪口呆,咽了口口水,摇摇头,道:“孙儿,着实不知。” “那你羡慕朕吗,羡慕朕能有两个这般忠心耿耿的肱骨大将?” 赢玄再问。 赢历又咽了口口水,狠狠点头,道:“皇祖,孙儿羡慕之极。这不就……不就和常山赵子龙一般忠勇吗?” 赢玄呵呵一笑,回过身,正视着赢历,沉声道:“那你知道他们为何会如此忠勇?竟无视这唾手可得的大好河山?” 赢历摇了摇头,道:“孙儿还是不知。” 赢玄沉声道:“朕告诉你,那是因为他们誓死效忠于高祖皇帝。 是高祖皇帝有容乃大的宏伟胸襟,为朕留下了一片无际的汪洋,朕方能龙归大海,翱翔九天。 以心交,高祖敬二公以兄,二公便护高祖如亲弟。 所以,即使高祖驾崩了,他们也依旧视朕若亲生子侄。 为了朕的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高祖是这样做的,朕也是这样做的。 你这样做了吗?” …… , .. 正文 三百三十六章 贾母的警告! 听了贾环的话后,薛姨妈也无奈了。 贾母叹息了声,道:“姨太太,想来环哥儿没有说谎,军机阁乃是国朝第一等威严之地。他一个孩子,哪里能做的了主? 纵然靠着祖宗的余荫,有些子影响,怕也是难令那里收回调令。 戏里不总说,军令如山,岂能朝令夕改吗? 我想着,许是就这么个理儿。 我以前听环哥儿说,军机阁的首席大臣是义武侯方南天,他是倾向忠顺王的?” 贾环点点头,道:“是,方家虽然没有完全倒向那边,但确实可以算是那边的人。” 贾母推测道:“莫不是,这事是义武侯的手尾?” 贾环摇摇头,道:“这孙儿就不知了,军机阁乃是国朝第一等机要之地,不像别处,消息还没定下就谣言漫天飞了。军机阁内的密议,旁人谁都不知内中情况究竟如何,谁也不敢乱问,否则便是窥伺军机之罪,以间论。” 薛姨妈闻言,愈发相信这事不会贾环所为了,可是…… “那我那兄长可怎么办呢?” 薛姨妈有些焦急道。 贾环笑着安慰道:“姨妈,王大人做官数十载,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他心里当有主意。况且,九边之地,也未必就如姨妈想的那般可怖。 奋武侯温严正是我贾家世交,他便是从黑辽之地归来的。还有奋武侯世子温博,乃是我的至交兄弟,至今时常想念黑辽的白山黑水,人参和鹿肉。 而且,就算王大人去了黑辽,那里是奋武侯的起家之地,也会有人照应的。” 听贾环这般说,薛姨妈顿时松了口气,颇为感激的看了贾环一眼,然后对对面铁青着一张脸,依旧死死盯着贾环看,一副恨不得吃了贾环一般的王夫人道:“姐姐,那咱们先去兄长那里看看吧。” 对王夫人使了个眼色,见她不动后,又对薛宝钗道:“宝丫头,却扶你姨母。” 薛宝钗闻言,连忙上前,作势要搀扶王夫人。 王夫人像是这才回过神,从贾环的脸上收回了目光,不过没让薛宝钗扶,挡开她的手后,自己站了起来,木然的往外走。 不过,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贾母的声音传来: “淑清啊,去王家之前,先去后面庵里一趟吧,替我看看刑氏……” 王夫人闻言,如遭雷击。 …… “老祖宗,不要费神,您这一把年纪了,还操这些心做甚?您瞧奉圣夫人,府里事一概不管,只管受用就是。等孙儿将园子建起来,您也不许再操心了,那么费神,对身子骨不好。” 待薛姨妈和薛宝钗搀着连路都快不能走的王夫人离去后,贾环对面容疲惫的贾母道,还小意的替她捶腿…… “这会子倒来讨乖卖巧了!” 贾母恨恨的白了贾环一眼,道:“你啊,怎么就这般得理不饶人。若是二丫头真出个事,你这般折腾也就罢了,谁也说不着你什么。 可二丫头又没出甚大事,也值得你这般翻天覆地的给她出气? 日后等她出嫁了,去了婆婆家受气,难不成你也去闹成这样?” 贾环哼了声,咬牙道:“以后二姐姐的婆家敢给她气受,孙儿恁不死他们!” “啪!” 贾母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贾环一巴掌,嗔恼道:“别说二丫头,就是公主郡主下嫁,有时都要受些气和委屈。老太婆我当年在你贾家受的气还少了?偏你二姐姐就宝贵?” 贾环嘿嘿一笑,也不辩解,但那副熊样儿还是那般,谁敢动我二姐试试,恁死他! “噗嗤!” 紧张了大半条的鸳鸯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看着贾环的眼神中少了几分敬畏,多了些亲切。 贾母又道:“话虽如此,但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否则真要凉薄了人心。” 贾环心知贾母是在担心他哪天再一恼,把史家那哥俩也发配到黑辽去,那贾母怕是真要拿出如意来镇压这个忤逆的孙贼了! 干笑了两声,贾环道:“老祖宗,真不干孙儿的事。” 贾母横了贾环一眼,道:“再耍赖,老婆子我就真恼了。你以为我和姨妈一般,只是在内宅打混的妇人?当年荣国出征,你当我就没想着替他留意朝事?”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抓着脑袋看向贾母,道:“老祖宗,那你后来为何……” 未尽之言,那你后来为何如此放纵贾赦等人? 贾母自然听得出贾环的意思,她深叹息了声,道:“这都是命啊,他们自己不争气,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子不教,父之过。你祖父没有功夫教导他们,我虽知道些事情,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何教他们?” 贾环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贾母看着他道:“你二嫂的兄长,你想怎么办?” 贾环笑道:“兵部不同于军机阁,兵部武选司的人从来都是咱们自己的人,随便再开个条子也就是了。又不是九边重将,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校尉,玩笑一样。” “那就算了吧,放他一马,只看凤丫头今天这般可怜的份儿上。偏你心狠,一点不动心。” 贾母嗔道,想起今天王熙凤哭成那般,她心里也不好受。 贾环呵呵一笑,没有拿贾迎春的事说事,在贾母心里,这个庶出的孙女的分量,怕是远不如惯会讨好她,将她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王熙凤重要。 贾环点点头,道:“那就扔到京营里去练吧,不磨掉那身贱骨头,就不放出来便是。” 连一旁的鸳鸯都听出了话里的冷意,不禁打了个寒颤,却也笑道:“日后怕是再没人敢打二姑娘的主意了。” 贾环乐得逗她:“打谁的都不行,打你的也不行。” “呸!” 鸳鸯登时羞红了脸,嗔视着贾环,啐道:“哪有当爷的这般说话的?”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上下打量了番鸳鸯,只见她穿着半新的藕色绫袄,青缎掐牙坎肩儿下面是水绿色的裙子。 蜂腰削背,鸭蛋脸蛋儿。 一头乌油般油亮的黑发,有暗香幽人。 高高的鼻梁,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更添几分俏意。 鸳鸯让贾环肆意打量的目光看的心儿乱跳,砰砰作响,身上一阵不自在,热热的,实在受不住,才狠狠的回瞪了一眼,让贾环笑的愈发开怀。 贾母侧眼旁观了片刻后,吟吟笑道:“你这是在打鸳鸯的主意?” 鸳鸯闻言,心跳愈发剧烈,俏脸红的和蒸笼似得,水一样的眼眸看着贾母,求情道:“好祖宗,你不要我了?” 贾母笑道:“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 鸳鸯连连起誓:“只要老祖宗不赶我走,我就一辈子服侍老祖宗。” 贾母笑的愈发和蔼,疼爱道:“傻丫头!” 贾环连忙表态:“老祖宗,您可别乱点鸳鸯谱,孙儿可不能再往屋里带人了,不然没法跟人交代。” 贾母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贾环笑骂道:“我原道你是大闹天宫的猴子,没想到也有人能治住你!我如今就盼着明珠郡主早日嫁进门儿,好让她好好拾掇拾掇你!” 贾环无辜,其实他说的人是林黛玉和史湘云。 以赢杏儿那种磅礴的气势,怕是不管贾环纳多少房小妾都不在乎,反正谁也不是她的对手…… 贾环无所谓,倒是一旁的鸳鸯,面色渐渐恢复了过来,眼神也淡了许多。 贾母笑了会儿,忽然又道:“你姑丈没了的时候,你在跟前?” 贾环点点头,道:“在。” 贾母沉吟了下,道:“那他可留下什么遗言?” 贾环直言道:“姑丈托孙儿照顾我林姐姐,还将林家家财托孙儿掌管,日后留给林姐姐做嫁妆。姑母的嫁妆也都封箱带回来了,在我那边,明日使人送过来吧。” 贾母皱眉道:“你姑丈莫不是糊涂了,托你照顾你林姐姐?” 贾环闻言一滞,然后道:“不瞒老祖宗,孙儿与林姐姐……嗯,孙儿答应林姐姐,会照顾她一生。姑丈也知道……” 贾母闻言,面色顿时一变,眉头皱的更紧了,一旁的鸳鸯也似惊吓过度,捂住了嘴。 戏文里的私定终身很美,但在现实中,绝对是各大豪门世家最忌讳的事。 贾母出身世家,又管家多年,自然对这种事深恶痛绝。 她眼神凌厉的看着贾环,道:“你这像什么?可还有半点规矩?你是真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了。” 贾环起身跪下,看着贾母诚恳道:“老祖宗,孙儿向您保证,绝对没有做出什么苟且及乱的事。孙儿正在习武,莫说现在,就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怕是都不会乱来。 孙儿喜欢上林姐姐,只因为她的善良、她的伶俐、她的美好。姑父、姑母去世后,林姐姐就成了失怙之女。莫说日后被人看轻,就是现在,府上都有人轻视于她,闲言碎语不绝。 孙儿不忍心她受气,不忍心这样一个造化钟秀的女孩子被人看轻,所以,孙儿想保护她,疼爱她。 但绝无亵.渎之意。” 贾母听他说的直白诚恳,面色稍微和缓,但依旧拧眉,道:“若有人敢对你林姐姐不敬,你只管出手惩罚便是。你能护住一个二丫头,就护不住你林姐姐?非要…… 难不成,你还想让你林姐姐给你做妾不成?” …… , .. 正文 三百三十七章 滚! “我再猜一次,我再猜一次!” 小惜春兴奋的脸蛋红扑扑的,映衬着脖颈处毛茸茸的狐皮白裘,愈发可爱怜人。♀, 此刻,她看着面前长的一模一样,连眉眼处的神态都一模一样的两个丫头,兴致勃勃的做猜人游戏。 听了贾惜春的要求后,有夏和立冬一起噘了噘嘴,可不敢违背这个小主子的意愿,在她闭眼后,来回转了几圈后,一起脆声道:“好了!四姑娘可以睁眼了,猜猜我是谁!” “你是立冬?” 摇摇头。 “你是有夏?” 摇摇头。 “啊,我猜着了,你是有夏!你是立冬!” 贾惜春高兴的直跳脚。 “……” 立冬和有夏对视一眼,眼神悲哀……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好了!四妹妹,你让她们坐一会儿吧,都转了半个时辰。” 贾迎春笑吟吟的劝道。 贾惜春闻言,有些不甘,可还是选择了听话,对立冬和有夏点点头,道:“听林姐姐说,你们是三哥送给我的,太好了,等晚上的时候,咱们三个好好玩儿,你们说好不好?” 这让人怎么回答? 只能老老实实的一起答“好”喽! 林黛玉坐在一旁,手里握着一个暖炉,看着贾惜春那稀罕劲儿,笑着泼冷水:“四丫头,立冬和有夏可是你三哥给你请的画画儿先生,却不是陪你玩儿的丫鬟哟!你再顽皮。当心你三哥来揍你小屁股!” 贾惜春闻言,小脸儿顿时一红。羞恼的看着林黛玉道:“林姐姐,你越来越……像三哥!” 林黛玉闻言。面色一滞,俏脸微霞,瞪了小家伙一眼,却不知为何,又高兴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谁像他了?那般黑!” 正说话间,会芳园房门处,又走来一人,众人看去。眉头不禁纷纷皱起。 竟是一翩翩浊公子打扮的男子! 这里是宁国府后花园,谁人敢擅入? 纵然是与贾环亲厚之人,也不便与内客相见。 贾迎春等人站在亭里不知怎么办,贾探春却起身,迎了上去,清冷的声音斥道:“站住,什么人?里面有女眷,也是你能闯的?还不出去!” 后面,史湘云也大步走来…… 而对面那公子闻言一怔。随即哈哈洒然一笑,玉树临风之态,竟是园内诸女从未见过的。 他拱手一揖,道:“诸位姑娘有礼了。小生秦眉,见过诸位。” 史湘云的回应很简单: “滚!” …… “老祖宗,孙儿怎舍得让林姐姐做妾? 孙儿此生。誓取侯位! 其实孙儿还是托祖宗的大福了,若非出身在这样的人家里。孙儿纵然有天大的能为和野心,也不敢去奢望公侯之位。 但现在不同。有宁国公的封爵打底,孙儿只要立下功勋,自然就能提升爵位。 太太她们将九边之地视若蛮荒死地,但对孙儿来说,那里却是我效仿先祖,建功立业之大福地。 如今孙儿为一等子爵,待孝满之后,便入军中,争取一年后,便开赴九边重镇。 两年内,定然立下功勋,则可升伯爵位。 呵呵,以此而往,争取五年内,成就侯爵位。 到时候,孙儿就有资格娶两位平妻了,云姐姐和林姐姐谁都不会亏负!” 贾环得意洋洋的说道,贾母和鸳鸯却听的目瞪口呆。 先不说你是不是将爵位想的太简单了,牛继宗干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个一等伯。 你三五年就想升为侯爵? 关键是…… “你花费了这般大的心思,拼死立功升爵,就为了那两个平妻位?” 贾母匪夷所思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还得意,嘿嘿笑道:“当然!名爵于我其实如浮云,江山哪有美人重……” “啪!” 贾母抄起手边的野鸭子毛掸子,就朝贾环身上招呼起来,一边招呼一边气呼呼的骂道:“你个上不了高台的高脚鸡,我让你浮云,我让你美人,我让你……” “哈哈哈!” 贾环一边忍着挠痒似得打,一边高兴的哈哈大笑,然后起身道:“老祖宗,你且歇好,孙儿去和姊妹们耍子去了。 累了大半年,孙儿休息几天。” 贾母闻言一怔,住了手,看着贾环苍白脸角上隐现的疲倦,心中一软,叹息道:“去吧,你也好好歇几日。我也歇一会儿,快被你这忤逆孙给气死了!” …… “唉!” 马车里,看着一言不发,面色惨白的王夫人,薛姨妈深叹息了声,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王夫人不言。 薛姨妈见状苦笑道:“你就是要闹,总也要挑个好时机吧?你明明都听说了,东边儿又是郡主又是皇太孙的,背后还站着太上皇,这般生发了得,你也只顾着闹……老太太但凡有一点脑子,她又怎么可能会向着你?你纵然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宝玉多想想啊。” 王夫人闻言,不再无动于衷了,眼中落下两滴清泪,哆嗦着没有几丝血色的嘴唇,道:“我还不都是为了宝玉?若没有他舅舅扶持,他日后还不被那野.种欺负死?” 听王夫人说的这般难听,薛姨妈皱了皱眉,道:“照我看,你是魔怔了,满心思都是要和那个骚蹄子斗。那个女人确实不是什么好货,可说实话,她这个儿子,却没那么坏。” “你居然真信那个野.种的话?以为二哥和王仁是别人做的祸?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替他说话?” 王夫人尖声说道。 薛姨妈头疼:“姐姐,我替他说话?我替他说哪门子话?其实以你的心思。不难看清事情。偏你…… 唉!罢了,只是。这件事无论是谁做的,可你要明白。现在能解开扣结的,只有环哥儿。 哪怕是为了仁哥儿和二哥,你也不能再和他别了。 你难道没听出老太太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提及此,王夫人原本就苍白的脸,愈发霜白了,她一双手紧紧攥着,眼中怨毒之色看的薛姨妈都吃惊,可是,除了怨毒外。更多的,还有无力和哀伤。 薛姨妈见之,心中难免心疼,也理解王夫人为何无力和哀伤。 虽然她这个姐姐有夫有儿还有女,可是丈夫偏宠小妾,对嫡妻却不假以颜色。 有儿…… 想起那块如宝似玉的宝玉,薛姨妈就忍不住苦笑…… 有女,却在深宫大内中,虽即将贵为贵妃。却又有何用? 连皇帝都在结好环哥儿…… 这大概就是妇人的悲哀吧,再有能为,也只能拘于小小的后宅内,依附着父亲、夫君和儿子过活。 纵然能在后宅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出了那片小小的天地,她们又能怎样? “姐姐,别闹了。连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姐姐。他都能洒出大把的银子,他又怎么会薄待宝玉? 宝玉是个好孩子。让人心疼。可他却没法担起贾家偌大的家业啊! 如今连二哥都…… 你若再折腾,他一恼。日后再对宝玉…… 你拦得住吗?” 薛姨妈苦口婆心的劝道。 “他敢?不过一个奴几生的孽障!” 王夫人咬牙切齿的寒声道。 薛姨妈劝的都有些心灰意懒了,她有些无法理解道:“他有什么不敢的?如今连老太太都快制不住他了,你能怎样? 若是他当初没出府,没有机会从武,那你收拾他不比收拾一直猫狗费力。可他出府后,就像是龙归大海,虎入山林。 再承袭了爵位,重新竖起了贾家大旗,让贾家的威望一日比一日高。 这个时候,他的根骨已经够硬了。再加上他与诸多顶级勋贵结好,又得明珠郡主相中下嫁,现在更连皇太孙都与他成了朋友。 姐姐,你说说看,他凭什么不敢? 链哥儿也是他哥哥,只因为忤了他的意,打的个半死,链哥儿又能怎样?如今还不是老老实实的? 你……” “够了!” 王夫人眼神有些疯狂,她切齿道:“不要再说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可是我就是不心甘!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奴几生的野.种,就能在贾家兴风作浪?贾家不是他的! 他跟他那贱人娘一样,都该死! 不过…… 你说的也对,不能再蛮干下去了,不能再蛮干下去了。 要缓缓,总要等他势头衰落下去后再说。 我就不信,他能兴一辈子! 一个野.种!” …… 阵阵朴拙悠扬的箫声荡漾在会芳园中。 站在亭边身量笔直,迎风而立,飘然若仙的翩翩浊公子,贾家的一应姊妹们,都静静的看着,眼中满是钦佩和欣赏。 连贾环从后面走来都没发现。 直到贾环满脸醋意,从后面一脚踹到那位玉树临风吹洞箫的公子的臀上,将他踹下凉亭。 “哎哟!” “喂!你干吗?” “太过分了!” “环弟……” “臭三哥!” 恍若捅了蚂蜂窝一般,惹的一群蚂蜂围着贾环嗡嗡嗡的叫个不停,还有人拎他耳朵,还有人点他脑门…… “停!” 贾环脑子快爆了,大喊一声,没用…… 没人怕他,还是责备,以史湘云和林黛玉为主。 “再不停我……我亲人了啊!牟……” “哗!” 众仙子被恶心的退避开来,但还是围绕着一个圈儿,面色不善的看着贾环,还抽空看看跌落在亭外的“佳公子”。 贾迎春善良:“秦姑娘,你没事吧?” …… 正文 三百三十八章 怀疑 龙首宫,暖心阁内。 赢历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站在那里,躬身请罪道:“孙儿让皇祖父失望了。” 赢玄轻轻的摇头,淡淡的道:“谈不上失望……其实若是换个人,你这一套法子,堪称高明绝顶。但你能收到的,只是臣子,而不是如同手足一般的心腹。” 赢历很有些不解:“皇祖父,孙儿愚钝。不解皇祖为何一定要…… 不是每个君王都能成为高祖和皇祖这般雄才大略的圣君,也不是每代贾族子弟都是像荣宁二公那般,虽然惊才艳艳却依旧忠心耿耿的忠良之臣。 万一……” 其实这也是老话题了,之前这一对祖孙就谈过这个问题。 当时赢历最终是以沉默答应为结局,但今天又忍不住了。 这套帝王之策,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荒谬。 千古帝王,何曾需要一个手足一般的心腹? 赢玄微笑着看着他最器重的皇孙,见他说罢后有些不安,摇头道:“道理很简单,越是精明有能为的人,通常就越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自负。 这样的人,通常只信自己,极少极少信任他人。 尤其是当他取得不俗的成就后,整日间被臣子们奉承着,溜须拍马着,便也越来越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作为一个君王,到了这个时候,就很危险了,社稷也是如此,比如说,唐明皇。” 赢历面色又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点点头,道:“皇祖说的是,只是,孙儿想,真到了这个时候,纵然有那么一个如手足般的心腹臣子在,说的话,怕也难听进去。” 赢玄微笑道:“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个时候,这个如手足般的臣子并非是用来劝诫的,而是,用来匡扶社稷的。” 赢历闻言一怔,细眉轻轻一挑,道:“清君侧?” “哈哈哈!” 赢玄大笑出声,摇头道:“这岂是人臣所为?非也非也。你再猜,若隋炀帝杨广时,像朕有代善一般,也有一个这样的人在,而且还不遭杨广忌惮,那么,大隋还会亡吗?” 赢历沉思了片刻,而后缓缓摇头,道:“若军队不乱,怕是不会……皇祖父,您之意是说,真到了君王自负如杨广那般,进而引得天下大乱时,但只要还有一个如手足般的心腹重将在,就能镇住军方,而后剿灭叛贼,安定天下?” 赢玄点点头,道:“没错,这是最后的保证。” 赢历犹豫了下,才道:“可……如何能保证,这个手足心腹的忠诚?” 赢玄道:“所以,这才要看你如何参悟驾驭人心的帝王之道了。 高祖皇帝,是以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大气魄,收了荣宁二公的忠心。 而朕,则是以兄弟亲情,以诚心换诚心,才与代善相交莫逆,换得他替朕征战二十年,最终,死在了捍卫朕之领土的战役中,朕心痛啊…… 至于你,就要靠你自己体悟了。 哦对了,还有你父皇,呵呵,不过他没有朕幸运,更没有朕的能为,他只有一个瘸了的妖师邬先生,只会耍阴谋诡计,但他却没有告诉你父皇,没有兵权的皇帝,是坐不稳江山的。 所以,你不要学他。” 赢历闻言低下头,面色有些复杂,应了声后,最后问道:“皇祖父,若是……若是孙儿没有高祖皇帝和皇祖父那般高明的驾驭人心之道,或者,即使孙儿以诚心相换,最终却还不能保证他的绝对可靠忠诚时,孙儿该如何做呢?” 赢玄闻言,细眉微微皱起,轻轻的叹息了声,眼神愈发幽邃,淡淡的道:“真要到了那个时候,那你也只能除了他……” …… 秦眉,或者叫卿眉意,被立冬和有夏小心搀扶了上来后,一只素手扶着后腰,另一只沾染了灰泥的手则耷拉在半空,避免沾染到衣服上,不过其实也沾染的差不多了。 宁国府的奴仆们太能干,虽说只让打扫凉亭,可他们将亭子下面的积雪也清扫光了。 只是地面被太阳一照,霜冻一化,虽然没成泥塘,但也是湿哒哒的…… “环儿,你怎么能这么粗鲁?你踢她……干吗?” 林黛玉不悦的看着贾环,指责道。 贾环一脸的“冤屈”,道:“我以为是哪里来的野小子,跑来抢我的风头……” “呸!” 几个姊妹齐齐啐出口,连薛宝钗都忍不住说道:“我们姊妹们在环哥儿眼里,难道就这么不堪?会和一陌生男子……” “就是!” 史湘云没好气的看着贾环,道:“我看你就是故意占秦眉的便宜,哪儿不好踹,非踹腚?轻.薄儿,浪荡子!” “噗嗤!” 薛宝钗被史湘云的话给逗喷了,抱着她道:“我看你们俩真是一家子,都一样。” 林黛玉瞟了眼,轻轻哼了声,拉过身旁的贾惜春抱住,没好气道:“瞧你那两个丫头,惯会做好人。让她俩小心点儿,别再让环儿也给踹下去了。” 贾惜春懵懂:“我三哥踹她们作甚?她们又没女扮男装。” 听得懂的抽嘴角,听不懂的傻笑…… 贾环连忙岔开话题,看着秦眉凶巴巴道:“喂,谁让你跑这来的?再敢来打扰我家姊妹,你信不信我锤死……” “啪!” 史湘云上前,拍了贾环一巴掌,嗔恼道:“你就这么和人家姑娘说话?” 贾环冤枉道:“她做梦都想做我小妾,我不让她跟就要死要活的,所以只能对她狠一点,不然你们又吃醋。” “你们”二字,让两人的俏脸都红了红…… “呸!” 林黛玉啐了口,恼道:“那你也不能动手动脚的打人,还骂人!哪有对姑娘这么凶的?” 贾环赔笑道:“我又不是宝二哥,咦,二哥呢?” 其他人彼此看了看,贾迎春道:“方才他直接回他那里去了,我喊他也没听。” 贾环呵呵了声,道:“那随他吧……行了行了,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回去。我警告你,趁早离了我家,不然的话……” “环儿!” 不止林黛玉和史湘云,其他妹子都不悦的看着贾环,哪有这般说话的。 “秦姑娘,你家人呢?” 薛宝钗上前,拿出绣帕替秦眉擦拭着手上的泥,柔声问道。 秦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她泫然欲泣道:“奴家原本也是江南书香门第、官宦人家。 只叹爹娘早早的就没了,族人为了侵占奴家家产,将奴赶出了家族,那时奴才五岁。 后来快饿死时,奴被师父收养了,而后便跟着师父四处流浪卖艺。 再后来,师父也没了。 之后,奴家在江南卖艺为生,却被恶霸追逐,幸而得遇公子相救,才脱得虎狼之口。 奴身无长处,唯有洞箫技艺,勉能入人耳,便想托身于公子,以求报恩…… 只可惜,奴家命薄,蒲柳残姿,难入公子贵眼。 呜呜,罢了,奴家还是……奴家还是……来生再报公子大恩吧。” 说罢,竟想再往亭外跳去。 “诶!快住手!” 一群傻丫头听得泪眼汪汪的,天啊,这种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故事,不应该只发生在话本儿和戏里吗? 谁能想到竟然能见到活生生的一出好戏! 姑娘们听的热泪盈眶,偏又觉得太过瘾了,跟后世一群傻妞儿看虐心韩剧似得…… 此刻见秦眉欲要寻短见,一群人忙上去又劝又拉的。 “环儿,你怎能这样?” 史湘云颇有侠义之心,此等江湖义事,她岂能袖手旁观,责备道:“你既然从恶人手中将她救出,就应该负责到底,你应该……呃!” 史湘云说不下去了,她总不能劝贾环纳了秦眉当妾吧? 不过…… “你应该把她送给我们姊妹,或是我,或是宝姐姐,秦眉,你愿意跟我们吗?” 史湘云干脆不问贾环了,直接看向秦眉问道。 秦眉感激不尽道:“只要能有一容身之处,奴家岂有不愿之理?” 史湘云拍着胸脯道:“好,那你就跟我好了!你不是会吹箫吗?日后你就当我的吹箫先生,教我吹箫!你放心,再没人敢踹你!” “奴家多谢小姐大恩!” 秦眉眉眼含情,屈身一福,感激不尽道。 史湘云连连摆手道:“快起来,快起来,这不算什么……对了,你以后也别总是奴家奴家的了,听着难受。没有尊长时,家里的丫鬟和我们都是平着论的,你就自呼我就是了。” 秦眉犹豫道:“这……怕是僭越了吧?”说着,拿眼神去看似笑非笑看着她的贾环,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史湘云见状,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不过说实话,她对贾环能够拒绝这种美色的投怀送抱,还是非常满意的。 她豪气万千,小手一挥,做主道:“这算什么僭越,你是我的丫头,我自然能做……呃,宝姐姐,怎么了?” 史湘云话没说完,就被薛宝钗拉住了,她好奇问道。 薛宝钗看着秦眉叹了口气,然后附在史湘云耳边耳语了几句,众人不得闻声,只看见史湘云面色忽地一变,脱口而出:“不会吧?” 薛宝钗面色凝重,道:“万一呢?” 史湘云面色顿时犹豫起来,看了看贾环,又看了看秦眉,忽地,她咬了咬牙,低声道:“秦眉,你以前是清倌人,还是……” “噗!” 贾环闻言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魔教堂堂四大护教法王之青玉箫王,居然被人怀疑是接客的窑姐儿…… …… , .. 正文 三百三十九章 规劝 永平坊,王家。 正堂上除了隐隐的哭泣声,就是压抑的沉默。 良久之后,一须发中已有几分斑白的男子才张口对那哭泣的妇人道:“行了,别哭了。这次是升任,又不是贬官,你哭个甚?” “老爷,可……可那里是黑辽啊,哪里是人待的地方?你这一去,怕是……怕是要受大罪的。” 那妇人泪流不止,哭泣说道。 男子虽然面相只有四十多岁,但那是他保养的好,其实他已经五十多岁了。 听了妇人之言,心中难免也有些悲意,只是,却也不愿让妻女跟着难过,便斥道:“真真是昏话,国朝戍边将士数十万,难不成都待在不是人待的地方?这话也是能说的?” 王夫人和薛姨妈坐在对面,相视了一眼后,王夫人道:“兄长,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忽然去职了呢?” 那男子闻言后,看了眼王夫人,嘴角抽了抽,轻捋长须摇头道:“此乃军机密议,非阁臣不可知,吾又岂能知?不过……应该是义武侯方太尉所为,调令上,所盖者乃是方太尉之大印。” 此言一出,王夫人当真是迷糊了,难不成,真的冤枉了那个小畜生? 薛姨妈闻言,眼睛却是一亮,道:“环哥儿也是这么说,姐姐责备他时,他喊冤枉。如今看来,姐姐果真冤枉了他。” 当然,男子没说的是,之所以加盖的是方南天的大印,是因为今日留守当值的军机大臣是他,不管那份公文上的印章都是他的大印…… 而男子正是薛姨妈和王夫人的兄长,王子腾,他听闻薛姨妈的话后,皱眉看向王夫人,沉声道:“淑清,这本是你家事,为兄不便多言。只是,对待贾环此子,你万不可再以庶孽相对。 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太上皇对此子的态度,竟比寻常皇孙更亲? 连其最宠爱的郡主都下嫁于他,今日更有皇太孙亲自登门,传言两人相谈甚欢。 这种情况下,你若还只拿他当一奴几生的庶孽,岂不是糊涂?” 王夫人闻言,面色木然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王子腾见状,面色一沉,却不好再说什么。 倒是王子腾妻李氏,泪眼把擦的看着王夫人,哀求道:“三妹,你家那小儿这般生发了得,和皇家关系这般亲密,你能不能求他一求,让他帮老爷说说情,别让他……” “砰!” 王子腾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发出一声闷响,震的桌上茶盅乱跳,也镇住了他夫人的话,他深吸了口气,道:“你浑说什么?国朝大事,军机阁议,他一个小儿能做得了主?你就别再添乱了!不过……” 王子腾叹息了声,又道:“我这是没法子了,倒是仁儿那里,他应该有法子。 兵部的调令,远没有军机阁议肃重。而且兵部一直都是在荣国势力范围,改一道征调令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也不会有人说闲话,区区校尉尔。” 王夫人没有出声,倒是薛姨妈道:“今儿凤哥儿大闹了场,后来老太太也发话,环哥儿总算是吐了口。” 王子腾闻言,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然以仁哥儿的性子,去了西北,怕是……唉。” 薛姨妈又道:“环哥儿还说了,说黑辽之地原由奋武侯温严正镇守,那里是奋武侯府的起家之地了,兄长你去了那里,定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说不定还能建功立业呢。” 王子腾闻言,面色又好了三分,摇头笑道:“我这把年纪了,还想什么建功立业?不过,呵呵,倒也能轻松些。” 说罢,又对王夫人叮嘱道:“淑清啊,你久在内宅,不了解外面的形势也是有的,为兄再多说两句,你且听听。 自荣国之后,贾家人才凋零,无人愿意出来做事,所以,贾、史、王、薛四家,才由为兄站出来勉强挑起大梁。 但是显然,荣国旧部,并不是太买账。 现在情况又不同了,荣国子孙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争气的,而且还自己从武,并主动结交荣国旧部,甚至近乎散尽家财的帮荣国旧部从武。 又通过与忠顺王世子的一战,重新亮出了贾家黑云旗的名号,一战成名。 而后,大秦军方的荣国旧部,就开始在暗中非常默契的、无言的再次集结了。 他们没有结党,也没人在中间勾连。 但是,就因为贾家重新站出来了一个争气的武人,所以他们自发的再次露出了身上的一个贾字。 这就是今日皇太孙亲临宁国府的原因所在。 几乎所有的武勋亲贵们,都心照不宣的确定,贾环,就是太上皇留给皇太孙的‘贾代善’。 目前基本上可以肯定,只要贾环自己争气,不要出大漏子,未来的军方,他至少能执掌一半。 而且,他未来的爵位绝对不会是区区的宁国子,他很有可能,将成为大秦第四代的第一位国公,宁国公。 淑清,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想压着他,你压得住吗? 你不用否认,你怕是还不知道,你对环哥儿的态度,已经快成了勋贵圈子里的笑柄了,这番话为兄也想对你说很久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有这样一个庶子,哪个嫡母不想尽法子用尽手段上赶着拉拢,最好能将他从他生母那里拉过来,即使拉不过来,也要让他尊着,敬着,爱着。 全大秦的勋贵都看好他,偏你这个原本最应该和他靠近的嫡母,居然想着法子要打压他? 你这不是糊涂是什么? 淑清啊,你要看清一个局面哪,那就是王家往后,没有靠的住的后辈啊,为兄也只有一个女儿。 无论是仁哥儿还是其他子弟,都扛不起一个王家,更不可能帮你对付贾环。 你下次再想打压他的时候,你不妨想想,日后宝玉该怎么办? 说实在的,若不是我那丫头比贾环年长七八岁,又已经与保宁侯之子订了婚事,为兄哪怕舍弃颜面不要,为了王家,也要将乖囡嫁与贾环,哪怕是做个平妻也好啊。” 说着,王子腾的眼睛扫过了薛姨妈若有所思的脸…… …… “世兄,今儿是怎么了?喝慢一点,喝的太快容易醉。” 会仙楼上,一群翩翩浊世佳公子正围桌而坐,吟诗作对,笑谈畅饮,好不痛快。唯有正中的一位,却神情恍惚,只是不停的灌酒。 其他人见之,不免奇怪。因为这位主以前出来喝酒从不敢多喝,唯恐回去后无法与家中严父交代。 却不想今日破了例,众人不免关心的问道。 那神情落寞的人虽然在喝闷酒,但心地却很好,有些歉意的对众人道:“可是扰了大家的兴儿?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都是我的错。” “这是哪里话?我们几个还用说这些?宝玉,有何心事,何不与大家倾诉一二,我们都是难得好朋友,与那等子俗人口中说的生死兄弟也差不了几分,你又何必一个人喝闷酒呢?” 其中一个面若冠玉,气息文静到有些女化的年轻男子,翘着兰花指,温柔的说道。 贾宝玉眼睛已经有些醉意了,不过他闻言后还是展颜一笑,拉过那男子的手,握在手中,感谢道:“琪官,谢谢你的心。” 那名唤琪官的年轻男子闻言后,亦是展颜一笑,竟妩媚非凡,他伸出另一只手,放在贾宝玉的手上,轻轻的摩挲着,娇声道:“你既懂我的心,就该将心里的烦心事说出来,与大伙听听,大伙儿方能与宝玉你分忧啊。纵然我之才华鄙陋,可湘莲亦在,小钟儿也在,总能与你分忧便是。” 贾宝玉看了眼诸位好友,却苦涩一笑,摇头道:“难以解忧,难以解忧啊。” 说罢,松开了琪官的手,仰头又灌下一杯杏花酒。 “宝玉,这样喝酒伤身的。” 琪官起身离开座位,走到贾宝玉身旁,俯身抱住他,身上的盈盈香气,让贾宝玉心醉,顺势将脸埋进了琪官的胸前,但不一会儿,就哽咽出声。 “唉!没想到,你这豪门公子,竟也有这等难以诉说的难事,苦了你的心了……” 琪官怜惜的抚着贾宝玉的侧脸,柔声道。 秦钟坐在对面,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我想,或许是与宝玉他三弟有关。” “贾环?” 秦钟旁边坐着的面若敷粉,唇若涂脂,偏又有一股英气的男子闻言后,眉头微皱,道:“他与我等并不是一路人,霸王一样的人物,莫非,他敢欺负宝玉?” “唉,也不是,湘莲兄不知,那贾环……我也不知该怎么说。 他在外虽然霸道蛮横,动辄打的别人断手断脚,可是在家中姊妹跟前,却与我等无二,温柔小意的紧。 又兼他长了一张能说会哄的嘴,哄的家里姊妹们都亲近于他,反而梳理了宝玉。 所以……” “别说了,喝酒!” 贾宝玉从琪官怀前起身,端起酒壶就要倒酒,却被琪官俯身按住了手,道:“这样干喝有什么趣?不若唤云儿来唱个曲。 今日我做东,早就托人去锦香院唤了云儿来,只是怕她早早进来会扰了咱们说话的兴儿,便让她在离间待着呢。既然宝玉今日不想多言,不若就唤云儿来唱个曲儿,给你解闷下酒,可好?” 贾宝玉闻言大喜,握着琪官的手感激道:“琪官,你真明白我的心。” 琪官闻言,妩媚一笑,而后起身去里面唤人了。 …… , .. 正文 三百四十章 辞别 女人反串男装,有时候比身着女装还要让人惊艳。 比如说秦眉。 原本就秀美不俗的面容,打扮成公子后,当真是如宝似玉…… 再加上其颇为不俗的气度,尽管身上沾染了些许污泥,可在其玉树临风的身姿上,却放佛成了点缀一般,将其衬托的愈发如同仙子落凡尘。 重新站于亭边,吹奏着一曲幽幽而又悠悠的古曲。 洞人心弦。 贾环看着姊妹们都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秦眉看,醋上心来,悄悄起身,准备再朝那骚人腚上踹一脚。 不过还没动,就被身旁的林黛玉给扯住了衣摆。 贾环回头赔笑,得到了一记没好气的白眼。 他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坐下了,趁别人不注意,悄悄的在底下顺手牵过了林黛玉的小手,放在手中握着。 林黛玉嗔了他一眼,作势挣扎了两下,也怕人发现,索性就由他握着了…… 众人静静的听了一曲洞箫后,神情都颇有些萧瑟。 尽管秦眉挑选的曲子没有太过悲伤,可洞箫天生的悲鸣之音,尤其是在秦眉高超的箫音技艺下,还是感染了众人。 心思敏感的林黛玉,甚至微红了眼眸。 “咳咳!” 贾环捏了捏林黛玉柔弱无骨的小手后,松开起立,有些厌恶的瞪了秦眉一眼,哼了声道:“瞧你吹的什么破玩意儿?鬼哭似得。以后再吹这样的,仔细我捶……” “环弟啊……” 连最温柔可亲的贾迎春都看不下去了,出声嗔道。 其他女孩儿更是怒目相视,看情况,似乎都已经成了秦眉的粉丝,若是某瘪三再暴殄天物的欺负她们偶像,她们就要动粗了…… “没事没事,公子乃是贵人,贱音难入尊耳,也是有的。” 脸色一点都没变的秦眉极为善解人意的赔笑道,却让众人对她的印象愈好,唯有薛宝钗的眼神,微微有些疑惑。 贾环目光嘲讽的看了眼秦眉,淡淡的道:“不要作死就行。” 说罢,立刻又换了副嘴脸,谄笑的看着就要爆发的众姊妹,讨好诱.惑道:“要不要听新曲儿?要不要听新曲儿?” “呃……” 众女闻言,顿时迟疑了,史湘云也在考虑再三后,还是放下了要主持正义,为武林除一害的想法,不过,她警告道:“环儿,今天不许唱插科打诨的曲儿,这等良辰美景,不许你唱那些谁都听不懂的番鬼怪曲儿破坏气氛。” 贾环曾以能过零点五级考试的英语水平,给大家唱过不少英文歌,反正不管是零点五级还是专业八级,大家都听不懂,不过当时大家也都快笑岔了气。 听了史湘云的警告后,贾环讪讪一笑,惹来一阵哄笑。 史湘云还真说对了他的心思,他本来想给大家来一曲迈克尔·杰克逊的“别踢他”…… 想了想,不愿在“秦公子”前落下风,贾环道:“好吧,我给大家来首纯爱的……不过得要回去拿吉他。” 贾惜春愿意为三哥效劳,跳起来道:“我去我去!” 贾环笑道:“不用,我让人去取。”说着,朝凉亭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喊道:“出来吧,小吉祥!” 他奇怪的语调又让众人忍俊不禁一乐,不过还是好奇的朝假山后看去。 随着贾环的声音落地,一个扎着两个小发髻,身披一件暖杏色小大氅的丫头从假山后面起身,站了出来,一双大眼睛眯成了月牙,讨好的看着贾环,搭配着一对毛毛虫眉毛,愈发显得可爱,甜甜的。 “噗嗤!” 史湘云最喜欢这种萌丫鬟了,笑道:“环儿,这就是你那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宝贝丫鬟?太可爱了。” 贾环嘿嘿一笑,然后对小吉祥比划了个弹吉他的动作,道:“去拿吉他来!” 小吉祥闻言,小手往小胸脯上一捶,然后还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个美式军礼,随即转身,迈着一双小飞毛腿儿跑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哄笑,却见假山后又出来一个人,却要高的多。 只是她看起来似乎比小吉祥还要懵懂,晕晕乎乎的转了圈,快摸不清东南西北了,而后匆匆对贾环等人行了个礼,就去追前面跑的飞快的小吉祥去了。 众人见状,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哈哈大笑出来。 贾惜春的嘲笑声比谁都大,她笑的是小吉祥…… “宝姐姐,那丫头不是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吗,怎么……” 笑罢,史湘云忽然有些奇怪的看着身旁的薛宝钗问道。 众人闻言一怔,笑声瞬间敛尽,一起看向了薛宝钗。 薛宝钗淡淡一笑,道:“环哥儿曾帮过我家大忙,我娘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前儿见环哥儿负伤昏迷后,身边连个跟前服侍的人都没有,就同老太太商议,要送他一个好的,老太太见了香菱后,也就同意了。 我前面都不知呢,回去后还和我娘争辩了几句,我那哥哥更是闹了半天,最后我娘让他来找环哥儿要,他这才熄了火。” 薛宝钗说罢,林黛玉轻轻的哼笑了声,不过众人知道她的性儿,却也没在意…… 史湘云闻言恍然,笑道:“我说呢,真是便宜环哥儿了。香菱多好的丫头啊,搁他手里都糟蹋了。论模样,就是与寻常人家闺阁里的大小姐比,都不差分毫。性子虽然迷糊,可也可爱的紧。” 薛宝钗摇头道:“快别说了,我都心疼死了。” 史湘云笑道:“那你就要回去,我就不信,他还敢不还。” 薛宝钗看了眼笑吟吟的贾环,而后对史湘云道:“他自然是个大方的,不会不给……可我娘却定饶不了我,你是不知,在她心里,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比环哥儿更好、更有能为的哥儿了。” “呵呵……” 林黛玉又轻笑了声。 贾环连忙道:“云儿,既然你这般喜欢香菱,不如给你得了。哎哟,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个傻丫头,一晚上不睡觉,老是跌跌撞撞的往我屋里跑,说以为天亮了,要服侍我更衣。等到早上我起来后,她还趴在碧莎橱里呼呼大睡。” 薛宝钗闻言,面色顿时尴尬起来,歉意道:“许是香菱第一夜在你那里守着,有些紧张了,环哥儿你多担待些……” 史湘云见薛宝钗面子上有些难看,连忙嗔怪贾环道:“偏你事情多,你不要拉倒,我要!我就喜欢香菱这样没什么小心思的人,不过,还是先放你那里,你帮我养着,好不好?” 贾环瞥见林黛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连忙道:“好好好,我养着我养着……咦,小吉祥回来了!哈哈哈!今天我一定要震震你们,让你们知道,秦眉刚才吹的都是鬼玩意儿!” …… 宁国府门前,韩大和韩三脸色有些阴沉的架着韩让往里面走。 守门的赖升见状,大惊失色,叫道:“三位韩爷,这是怎么了?快快,快去抬软轿过来,快去啊……” 赖升对门子吼道。 “行了。” 韩大皱眉,沉声道:“没什么大事,去做你们的事吧。” 赖升闻言一滞,而后连连点头道:“是是,韩爷,有事您尽管招呼。” 韩大点点头,道了声谢后,又和韩三架着连腿都站不直的韩让往里走。 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韩让脸色更是苍白如霜。 “咦?这是怎么了?” 索蓝宇背着一个包裹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三人后,顿时大吃一惊,上前问道。 韩大没有答话,而是看了看索蓝宇这一身打扮,皱眉道:“索兄,你这是……” 索蓝宇闻言,苦笑着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要走了。” “走?” 韩家三兄弟面色都是一惊,连韩让都抬起了头,目光不解的看向索蓝宇。 索蓝宇苦笑道:“在下本也想与众兄弟一起,襄助三爷建立大功业,日后若能封妻荫子,方不负生平所学。只可惜,三爷并未将宇放在心上,虽多有建言,却如弃荒草。宇亦无颜在此多留,留书一封,正要返回武威。” “何以至此?” 韩大眉头紧皱,对索蓝宇道:“昨日之事,乃是因为环哥儿心中太过牵挂其姊,才有所怠慢。索兄为何不给他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索蓝宇摇头道:“罢了,韩兄,此事多说无益。三爷他……索某亦不知当怎讲,虽为明主,却非宇之明主也。三位韩兄,就此一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诶,不可不可,即使要走,也得等亲自与环哥儿告别才是。” 韩大一边摇头,一边拽住索蓝宇的胳膊,然后转头对傻眼儿的赖升道:“还不快去找三爷,让他速速过来。” 赖升闻言,连连应声,而后连滚带爬的往荣国府跑去。 索蓝宇苦笑的看着韩大,道:“韩兄,你这又是做甚?三爷既然拿索某当外人,索某如何又能厚颜留在此处?徒惹人笑尔。” 韩大正色道:“索兄,这是什么话?环哥儿的性子想来你也是了解的,他对家人,对兄弟,对朋友,可曾有过半点虚伪小气? 索兄,环哥儿若真拿你当外人,又怎么可能留你在府上?更别说还有秦风的面子。” 索蓝宇摇头道:“就是因为有风哥儿的面子在,怕三爷才不得不留下我,可这对索某来说,却不啻为一种羞辱。” 韩大毕竟不善言辞,说不过文化人出身的索蓝宇,不过他性子坚韧,还是抓着索蓝宇不放,执着道:“不管怎么说,索兄还是等环哥儿来亲自给你解释一番才是。若这般就走,怕是会留下太多遗憾。” 索蓝宇无法,苦笑道:“你都抓着我不放了,我还有什么办法?罢了,就等三爷回来,我再亲自向他辞行吧。” …… , .. 正文 三百四十一章 年方几何?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梦想着偶尔一天,你我再相见 从此我开始孤单想念 想你时你在天边 想你时你在眼前 想你时你在脑海 想你时你在心田 ……” 虽然冬风阵阵,但亭子下面烧着地龙,周围又多有假山等物遮挡,所以凉亭内并无寒意。 众姊妹们倚着栏杆而坐,静静无言,一双双眼眸都仔细的看着贾环。 听他唱这曲从未唱过的佳谣。 林黛玉和史湘云二人,更是痴痴的看着贾环。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们其实并不知道。 但她们知道的是,即使贾环就近在咫尺,近在眼前,她们依旧很想念他,很想念他……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在改变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 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 严格来说,这种曲儿,在闺阁内应当属于要被禁止的“淫词邪曲”。 可是,曲儿里纯纯赤诚的感情,却连薛宝钗这般“正统”的人,也舍不得去拒绝。 而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个,更是动容到想要落泪。 她们都能听出贾环唱曲儿里蕴含着怎样的情意。 一曲结束,满场寂静。 “呼!哈……” “不许插科打诨,说俏皮话!” 贾环刚舒了口气,还没来得及笑出口,说几句笑话,就被林黛玉提前堵住了嘴。 她们像是还要再享受一会儿余韵的气息…… 看着林黛玉碧水冬泉一般的眼眸中,似缭绕着一层薄雾,满满是情意,贾环心头一暖,悄悄冲她抛了个媚眼儿,惹的佳人微恼,赏他一记白眼球…… 贾环又看向望着他怔怔出身的史湘云,灿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史湘云虽然暗恼贾环先看林黛玉,可面对他的灿烂笑容,却又生不起气来,只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却不想这没脸皮的笑的愈发灿烂,她也被传染了,忍不住抿嘴一笑,却还是瞪着他。 贾环正要开口说几句开心的,逗姊妹们都开心,就看到园子门口,王熙凤带着平儿过来了。 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婆子,抬烤炉的抬烤炉,拎肉脯的拎肉脯,还有抱着酒坛的。 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走来后,远远的,已经恢复了往日打扮和神态的王熙凤高声笑道:“哎哟,我就猜都在这里,怎么样,没错吧?你们姊妹们倒是会找地方高乐,偏不打发人告诉我一声。得!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来了!” 经历过早上之事的众女们,看着面色与往常没有一点异常的王熙凤,不仅心中暗自钦佩,这才是做大事的人该有的脸皮,不愧是凤辣子…… 不过,也都了解她泼皮破落户的性子,念及她以往待她们这群小姑子们还算不错,也没人愿意给她难看,纷纷笑脸相迎。 贾环也没有不给面子,也面带微笑的看了过去。 王熙凤看见贾环竟然对她笑,心里暗松了口气,而后笑的愈发灿烂,一边高声招呼着丫头婆子们找空地儿摆放烤架,一边和众人打着招呼。 不过当她看到秦眉时,却不禁一愣,眼睛一亮,笑道:“这位哥儿是……” “噗嗤!” 众人不禁喷笑出来,薛宝钗没好气的恼道:“凤哥儿倒是和环哥儿一样,却不想想,寻常男子又岂能混到这来?真真没道理。” 林黛玉娇笑一声,看着王熙凤掩口笑道:“二嫂,就算她是个公子,你眼睛这么亮作甚?不怕链二哥回去捶你?” “哈哈哈!” 众人虽然惊叹林黛玉最近的尺度,不过也确实被这句话给逗的大笑起来。 王熙凤俏脸一红,瞪着林黛玉道:“林妹妹,我就等着,等你进门儿后,看你怎么对付探春和惜春这两个刁钻的大小姑子!” “呸!” 林黛玉闻言,一面如画般的俏脸登时红成了云霞,啐道:“就你会浑说!” 王熙凤见状愈发得意:“哟哟,怎地,你还不愿?你少做梦! 瞧瞧我家老三,论模样,论家世、论能为,哪样不是满天下里最出挑儿的? 出了这个门儿,再到哪找去? 你就心里偷乐吧,指不定多盼着什么时候给我们敬茶哩!” “哈哈哈!” 除了林黛玉“泫然欲泣”外,众女更是乐不可支,连史湘云都觉得王熙凤说的简直大快人心! 林黛玉可能是因为如今的眼泪少了许多,哭了半天没哭出来,恼羞成怒,作势要上前撕那张利嘴,反被王熙凤一把抱住,笑着讨好道:“好妹妹,可饶了二嫂这一遭儿吧,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摊上这么一群厉害的大小姑子,咱们同命相怜吧……” 贾探春不依了,挑着修眉道:“二嫂,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姊妹怎么就厉害了?” 王熙凤指着贾探春对众人大笑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这就是我最厉害的小姑子!”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连贾探春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贾环面带微笑,从一旁唤过贾迎春,轻声道:“姐姐,她们高乐她们,咱们去里面,给你把药膏换上吧?” 贾迎春闻言,有些犹疑,道:“现在走……会不会扫了大家的兴儿?要不,还是等夜里吧?” 贾环好笑道:“姐姐,你也忒善良了些,她们自去玩她们的,有什么相干?” 贾迎春又不傻,怎会不知众人关注的中心始终在她这个环弟身上? 她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正要说话,不妨身后被人拍了一下,唬了她一跳。 回头看去,却是林黛玉。 林黛玉笑道:“可见真是亲姐弟,单有说不完的话?” 贾迎春只是盈盈的笑,贾环解释道:“我要带姐姐去换药,她却怕饶了大伙儿的兴,不肯去。” 林黛玉眷烟眉微蹙,看着贾迎春道:“二姐姐善良的也忒过了些……” 贾迎春抿嘴一笑,温柔可亲道:“林妹妹的话竟和环弟方才的话一模一样哩。” 林黛玉闻言一怔,俏脸微霞,觑眼看向一旁傻乐的贾环,没好气的一白,但眉眼间却满是幸福的光泽,她对贾迎春道:“二姐姐快去换药吧,孰轻孰重我们岂会不知?现在去还是悄悄的,若是让她们都知道了,定会哄二姐姐你的,到时候凤哥儿面上也不好看。” 贾迎春闻言,竟有些自责的面色一黯,贾环见状,干脆拉起她的手,拉着她朝外走去,还对回头张望这边动静的众人挥手道:“都保重啊,我们取了真经就会回来的!” “呸!” 几张绣帕飞来,伴随着几声笑骂: “猪悟能!” …… 宁安堂上,一个胡子花白的太医在贾环刀子似的眼光下,战战兢兢的用“伏特加”将贾迎春脸上的旧药膏擦拭去,方才他想用自己备下的太医院出品的“酒精”与贾迎春擦拭时,差点没被贾环扭断胳膊…… “环弟,没事,我不疼。” 脸色比贾环还惨白,但贾迎春却依旧盈盈笑着,柔声安慰着贾环。 贾环的心疼的要命,却也不能流露出来,只是连一旁的尤氏看着他的脸色都小心了起来…… 感觉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太医最终努力的克制着手上的颤巍,将冰莲雪玉膏小心的上到了伤口处,并重新用新纱轻轻的包裹好后,双腿一软,竟坐到了地上。 大冬日里出了一脑门子的大汗,水汽蒸腾的,跟快升仙了似得。 贾迎春心底善良的紧,有些嗔怒的看着贾环,别让他的眼睛放刀子了。 贾环看着也有些不落忍,连忙使人搀扶了起来,赔笑道:“老太医,方才是我的不是,您多多见谅。这样,虽然太医院的太医都是按俸禄供给,出诊不再收银子,但我破例,多给您老些银子,好压压惊,行吧?” 老太医苦笑着摇头道:“我这把岁数了,儿女皆亡,就剩下一个孙女,要那么些银子做甚?爵爷若是想替老夫压惊,不如将贵府所酿的伏特加给老朽来一坛……” 贾环闻言顿时刮目相看:“老太医,您老当真是老当益壮啊!这把岁数了,还能干伏特加?” 老太医被两个婆子搀扶起来后,坐在椅子上休息,听了贾环的话后,嘴角抽了抽,斗胆没有先搭理他的话,而是对贾迎春道:“姑娘,你放心吧。这冰莲雪玉膏乃是疗养外伤之圣品,绝不会留下一点伤疤的。再换两次药,差不多就能好利索了。不过……下次换药,老朽还是让我那孙女来吧,她的手不抖……” 说着,又对皱起眉头的贾环道:“爵爷,不是老朽自夸,我那孙女,一身杏林之道绝不下于老朽。就连王院正都直言,除了王家独门针术外,于医理一道,已经没有什么可教她了。我们杏坛,出了一个女圣手哩! 方才老朽向爵爷讨伏特加,也并非贪嘴,而是以前我那孙女得到了一回,发现用伏特加清洗外伤的效果,好的出奇,比太医院专酿的酒更好! 可爵爷这酒,除了供给好汉庄和寥寥几个公门侯府外,并不外售,就是外售,也不是寒家能够承受得起的。 老朽孙女时时惦记着,只可惜,老朽几番寻找门路相求,亦是无能为力,心中颇为愧疚。 明朝是老朽那孙女的生辰,又正巧老朽能以微末之力,效命于爵爷。 所以,才厚颜相求,望爵爷不要见笑。” 贾环闻言后,眼珠子转了转,哈哈一笑,道:“老太医这是哪里话?所谓医者父母心,乃是小子最为钦佩的职业了…… 对了老太医,不知令孙女,今年年方几何啊?” …… , .. 正文 三百四十二章 激将! 老太医闻言,木呆呆的看着贾环,眼神中满是戒备。 贾迎春也嗔了贾环一句。 人家方才透露出一句生辰就已经够为难的了,再告诉你芳龄,那岂不是连八字都告诉你了? 贾环也醒悟过来,打了个哈哈,笑道:“老太医莫慌,我虽然不怎么成器,却也不是高俅那个做花花太岁的儿子……是这样,我家里姊妹们比较多,再加上丫鬟们,两边府上加起来都快上千了。 这么多人,难免每天都要有个头疼脑热的,老在外面请郎中,着实不便。 我就想,若是贵孙女年龄合适的话,不若就聘请她当我府上的专供郎中,只给女眷看病。 我虽然不通医道,但也知道熟方能生巧的道理。 这看病想必也和从武一般,闭门造车恐怕难成大器,只有多实践才能更进步。 另外,她若是能替我教导出几个粗通医理的丫鬟来,我另有重酬。 至于一应药材花费,俱都算我的,包括老太医方才所求的伏特加,不限量供应,如何?” 老太医闻言,心动不已,咬牙道:“那……老朽今日回去,与我那孙女商议一二,想必,她定然不会拒绝。” 贾环高兴的笑了笑,道:“对了,还忘了问,老太医您贵姓?” “……” “老朽复姓公孙。” 看着老太医抽抽的脸,贾环也觉得不大好意思,人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都快要将唯一的孙女托付了,你还不知人姓啥…… 打了个哈哈,贾环正要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却见堂外走来一婆子,躬身道:“三爷,前头韩大爷使人传说进来,说有要紧事让您赶紧去一趟,之前他们派人往西边儿寻了一大圈子了,不好再耽搁。” 贾环闻言一怔,问道:“没说什么事吗?” “没有。” 贾环点点头,道:“好,知道了,你下去吧。” 婆子下去后,贾环看着贾迎春道:“姐姐刚敷好药,不能出去见风,就在这里坐着吧,有大嫂子陪你,小吉祥和香菱也在外面,一会儿喊她们进来陪你说话。” 贾迎春站起身,柔声道:“环弟你快去吧,我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 一旁尤氏也道:“三爷只管去便是,二姑娘有我们陪着呢。” 贾环点点头,道:“劳烦大嫂了。” 又对公孙老太医道:“老太医只管去前面要便是,就说我说的,他们自会送你老一坛伏特加。” 说罢,再次跟尤氏嘱托了句后,便出门了。 …… “哟,你们这是怎么了?” 出了二门后,远远的就看到几个人在那里挣扎。 贾环有些奇怪,竟是一向最为沉稳的韩大抓着人不放,抓的还是索蓝宇。 再看索蓝宇背后的背囊,贾环一乐,笑道:“老索,你这是偷了什么宝贝让我大哥抓住了?” 索蓝宇气的嘴都快歪了,韩大也松开了手,拧眉看着贾环道:“不要乱开玩笑,索兄这是要走了。” “走?” 贾环闻言一怔,看着索蓝宇道:“往哪儿走?” 索蓝宇哼了声,整了整方才被拉扯散了的衣衫,道:“回武威。” 贾环皱眉道:“也没听你说要成亲啊。” 索蓝宇脸色气得铁青道:“谁说我要成亲了?” “环哥儿……” 韩大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皱眉叫了声。 贾环干咳了声,上前搂着索蓝宇的肩,低声赔礼道:“是是是,我错了,昨儿个我一时鲁莽,没听索兄你的好言相劝,一意孤行,差点坏了大事,都是我狗肉包子上不了席面,辜负了索兄你的厚望。 可是,这也不是你就此离开的理由啊! 对不对? 咱们兄弟之间的情意,其实和夫妻差不多。 你想啊,这世上有不生气的夫妻吗?没有吧?上下牙齿有时还要打架呢。 可是一生气就要和离的夫妻,那算是夫妻吗? 不算,对吧?俗话说的好,吵不散的夫妻才是好夫妻! 咱们兄弟之间也一样,常年相处,总有个磕磕碰碰,这不算什么大事! 实在看不过眼了,彼此干一架都成,可打过了不还是生死弟兄?上了战场一样要给对方挡刀挡枪。 不是我说你啊老索,你们文人,就是太小气。 一点点小事,就闹的不可开交,要散要离的。 你这不是辜负了兄弟我的一片情义吗? 来来来,索兄有火只管朝兄弟身上打几下就是,我保证……我尽量保证不还手。” 索蓝宇闻言,脸上的神色那叫一个精彩,尤其是看到韩家三兄弟都是一副环哥儿“言之有理”的神态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想挣开狗皮膏药一样的贾环,可他一弱文士,哪里挣得开,气的破口大骂道:“鲁莽!就知道儿女情长,还不听人劝! 仗着祖宗余荫,就知道横冲直撞,一点脑子都不肯动! 若非你昨日好歹没完全昏头,临昏迷前还知道跟陛下说了那番话,我昨夜就要走了,还会叮嘱风哥儿,一定和你离的远远的,以免日后被你这莽夫牵连,招至满门之祸! 你以为你是谁?就敢那般往宫里闯,还向陛下索要储秀宫的秀女,你有没有脑子啊?! 还有,就你姐姐珍贵?不能嫁入宫里? 国朝以来,嫁往九边和婚异族的金枝玉叶还少了? 你……” “够了!” 贾环起初被骂时还能保证唾面自干的风度,可越往后听脸色越阴沉,只到说到最后,脸色已如锅底了。 他面色阴沉的松开了索蓝宇,沉声道:“索兄,我原敬你是条汉子,能在扬州那种地方出淤泥而不染,不受盐商的收买,更不留恋官位,追随于我,所以我敬你。 可你方才的那番话,却让我很不耻。你不用解释……” 止住了想要辩解的索蓝宇,贾环继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为了大事大业,牺牲几个女子无可厚非。 就如国朝以来那些抚蒙古,抚缠回甚至是抚吐蕃的那些公主、郡主,牺牲了她们,却换来了一段时间的平定,至少大局是安定的,对吧? 所以,你们这些主张和亲的文官文士们便沾沾自喜,并宣扬你们是多么的英明,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是,这是你们文人的想法,不是我们将门。 对我们武勋将门来说,这种安定,是绝对无法接受的耻辱! 若是和亲真有用,还要我们将门做甚?还要我们军人作甚? 在我看来,苟且的安定注定无法长久,想要真正的长治久安,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唯有以铁血镇杀所有的来犯之敌,就如东汉陈汤所言:敢明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才能真正的震慑敌人,而不是用女人的身体去换。 国家如此,我贾环同样如此。 想要建立功业,想要封妻荫子,我自会与我的生死兄弟们去疆场上拿命去换。 如果是用我姐姐去做皇妃换回的富贵,我贾环堂堂七尺男儿,焉有颜面去享受这等富贵? 志不同不相为谋,索兄,咱们后会无期,再见!” 说罢,贾环转过身,沉声对韩家三兄弟道:“三位哥哥,我们走!” 只是…… 声音倒是很阴沉,可挤眉弄眼算是怎么回事? “贾环!!你这是在放屁,放狗臭屁!老子何曾说过,让你用你姐姐去换富贵了? 老子几时说过,赞同用女人的身体去换平安了? 姓贾的,你别以为满国朝就你贾家是忠诚英烈,我们就都是卖国贼。 我呸!我索家世代镇守边关武威,与国出力,就算没有荣宁二公那般功绩,可也比你强! 你……你混账!你放屁!” 刚才索蓝宇只是气歪了一点嘴,现在他整个人都扭曲了。 贾环回头看着一边跳脚骂街,一边跟上来的索蓝宇,好奇道:“你不是要走吗?跟来作甚?” “呸!凑不要脸的!” 索蓝宇又骂了声。 “喂,我警告你,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再骂我我捶你信不信?” 贾环威胁道。 “我呸!你个凑不要脸的,你当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计谋? 也不知你这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说你鲁莽蠢货,你比谁都奸诈。说你有脑子,你又比谁都愚蠢! 你说出了那通屁话,老子我还能走吗? 这话传出去,别说这都中我的名声要成臭****了,就是回到了武威,怕是也进不了家门,就要被我家老头子乱棒打出。 贾老三,你真毒啊!你祖宗该不会是贾诩那个毒士吧?” 索蓝宇一边气得破口大骂,一边往里走,朝他自己的客房走去。 贾环在后面看的哈哈大笑,而后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老索,明儿约了风哥他们去东来顺喝酒,你去不去?” “我呸!孙子才不去!” “哈哈哈!” 贾环并韩家三兄弟一阵大笑,周围赖升并一干奴仆们低眉顺目的站在附近,安静的赔着笑脸,心里却对上层社会的人际交往着实搞不明白…… 等索蓝宇的背影消失后,贾环才回过头看向韩让,抽了抽嘴角,道:“韩叔打的?” 韩让听到他老子的名号,面色都是一白,见贾环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哼了声。 贾环看向韩大,道:“韩叔没真生气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韩大摇了摇头,道:“要不是我二妹护着,我和三弟拼命拦着,让哥儿今天怕是要被打坏了。” 贾环倒吸了口气,同情的看着韩让,道:“让哥,受着吧,谁让你花心的?你要跟我一样专一不就没这些事了?” “呸!” …… , .. 正文 三百四十三章 出卖 “呀!宝玉,你这是喝了多少的酒?” 荣禧堂外间,正躺在软椅上午休的金钏见贾宝玉歪歪斜斜的走了进来,还一身的酒气后,连忙起身,上前搀扶住他,埋怨道:“你胆子也太大,这么一身的酒气就敢来,要是让老爷看到了,可怎么得了?” 金钏扶着他坐下后,又赶紧从桌上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又怕热着他,便先搁在唇边细细的吹了一会儿气。 间或间,瞅眼看去,只见贾宝玉正呆呆的看着她,俏脸一红,白了他一眼,嗔道:“你看什么?” 满眼醉意熏然的贾宝玉傻傻一笑,伸手想拉金钏的手,却没够着,也不恼,依旧笑呵呵道:“金钏姐姐,为……为何你不去找老三玩?” 金钏闻言,嘴角抽了抽,心道我倒是想去,可也要人家三爷跟我玩才行。 不过这种话她自然不会说出口,轻轻哼了声,道:“三爷有什么了不起,人家干什么去找他玩?” 贾宝玉简直爱死这句话了,见金钏捧着茶盅过来,双手干脆拢在了她的一双手上,感动道:“金钏姐姐,你真好。” 金钏闻言,抿嘴一笑,道:“你才知道啊……对了,你小点声,太太刚回来没多久,才歇下。太太今日脸色不大好,你仔细着了。” 贾宝玉愈发感动了,将金钏手里捧着的茶盅放下后,将她拉近些,嗅着她身上的香气,道:“金钏姐姐,你跟了我吧,咱们从小一起玩耍长大,我去跟太太要你,让你去我房里伺候我,你说好不好?” 金钏闻言,双眼顿时发亮,心里高兴的快要唱曲儿了。 没错,如今贾家最得意的子弟是贾环,可最难接触的人也是他。 普通丫鬟在他眼里根本没存在感,他身边那些女人,一个个都是天香国色。 两边府上的丫鬟,没少找机会去偷偷瞄一眼传说中拾了大运的白荷是何许人也。 只是,原本还心有不服的丫鬟们,看见白荷的真容后,就再也没其他想法了。 只那一双倾国倾城的眼睛,就足以将她们秒杀成草鸡粪渣渣…… 所以,大家虽然都艳羡贾环的生发,却很少有人敢做白日梦,想攀上他的高枝做凤凰。 因为贾环的枝头上,已经有凤凰了,还不止一只…… 但贾宝玉就不同了。 虽说自贾环突然崛起后,贾宝玉已经渐渐不再是贾家内宅的灵魂人物。 贾母对他的宠爱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唯一。 但却也没有减少多少,贾宝玉依旧是凤凰一样的人物,如宝似玉。 而且,他还不像贾环那般苛刻威严,动辄将人打个半死…… 最重要的是,贾宝玉身边虽然也聚集了一些丫头子,而且还有一个长相颇为不俗的晴雯。 但也只是不俗罢了,比起白荷那种只敢遥望,甚至连攀比的心都生不起的程度,晴雯还差的远。 还都没有名分。 相比于贾环,贾宝玉身上可投资的地方就太多了。 而且正如贾宝玉所言,他是和金钏一起玩耍长大的。 金钏是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从小便跟在她身边服侍她,十多年了,自然不会与贾宝玉陌生。 两人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时候,连袭人都不知在哪儿呢。 因此听到贾宝玉的话后,金钏眼中往事浮起,心中愈发心动,她看着痴痴望着她的贾宝玉,抿嘴笑道:“宝玉,你还想不想尝我嘴上的胭脂了?刚擦的哩。” 贾宝玉岂有不想之理,伸手轻柔的捧住金钏的脸,一双眼中饱含了无限柔情的看着她的眼睛,直把金钏的心都快看暖看化了,眼看着嘴唇就要印上去,只是,还未触及,就听“啪”的一声茶盅碎响,紧接着王夫人就从里间走出来,朝唬的面无人色的金钏脸上重重的一记耳光扇去。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 “下作的小娼.妇,不要脸的狐媚子,好好的爷们儿都让你给教坏了。” 贾宝玉一身的酒意都被一脸严霜的王夫人给吓醒了,见她动手,更是不敢多呆,悄悄的溜走了。 原本守在外面廊下晒太阳的丫鬟们听到里面的动静,就准备进屋,再见贾宝玉一脸仓促张慌的溜走,登时不敢停留,匆匆进了屋,便看到金钏一张白净的脸上高高肿起,五道指印触目惊心。 王夫人冲丫鬟里喊:“玉钏,去叫你娘来,带了你姐姐出去。” 金钏闻言,登时跪下哭求道:“太太开恩,太太开恩,奴婢再不敢了。 太太要打骂只管发落,只求太太别叫奴婢出去就是天恩了。 奴婢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奴婢哪有颜面再见人……” 王夫人却不理睬,只是让玉钏去喊人。 玉钏心里知道,定然是她这心高的姐姐方才和贾宝玉做出了什么丑事,想要上位,才触了王夫人的忌讳,再不可能有转机了,只得出去喊人。 没多久,就带了她娘白媳妇进来,带着含羞忍辱的金钏出去了。 …… 荣国府,梦坡斋内,贾政皱眉看着对面的内监,只是他心中疑惑,因为贾环之故,贾家与忠顺王府势同水火,忠顺王府长史来此何干? 不过没等他问,那王长史便主动开口道:“下官此来并非擅造潭府,皆因奉王命而来有一件事相求。看在王爷面上敢烦老大人作主,不但王爷知情,且连下官辈亦感谢不尽。” 不管怎样,对方都是忠顺王府的史官,代表的是忠顺王,贾政不像贾环敢肆意妄为,国礼不可失。 他陪笑起身问道:“大人既奉王命而来,不知有何见谕?望大人宣明,本官亦好遵谕承办。” 那王长史本以为贾政会因贾环之故,不理睬他,或者直接端茶送客。 不想贾政竟这般好说话,气焰便愈发嚣张,他冷笑一声,道:“也不必承办,只用大人一句话就完了。 我们府里有一个做小旦的琪官,一向好好在府里。 如今竟三五日不见回去,各处去找又摸不着他的道路。 因此各处访察,这一城内十亭人倒有八亭人都说,他近日和贵府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 今日还有人见他们在酒楼****饮酒,好不快活。 下官辈等听了,念及尊府不比别家,不可擅入索取,因此启明王爷。 王爷亦云:若是别的戏子呢,一百个也罢了。 只是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诚,甚合本王的心意,断断少不得此人。 故此求老大人转谕令郎,请将琪官放回。 一则可慰王爷谆谆奉恳,二则下官辈也可免操劳求觅之苦。” 说毕,微微一躬。 贾政闻言,急怒交加。 一则气这王长史口气逼人,二则,更怒嫡子不堪,竟然会狎倡.优之乐,连连喊人唤贾宝玉来。 不多时,心里发虚,已经王夫人告状的贾宝玉战战兢兢的来到书房后,只见贾政面色阴沉,厉声喝道:“该死的孽障,你不在家好好读书便罢,为何要跑出去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说,那琪官何在?” 贾宝玉唬了一跳,忙道:“父亲大人,儿子实不知此事,连琪官二字都未曾听说,如何能知其所在。”说罢,便哭了出来。 贾政还没出言,那王长史便哼了声,蔑然道:“公子也不必掩饰,或隐藏在家,或知其下落,早说了出来我们也少受些辛苦,岂不念公子之德?若是一味隐瞒藏匿,哼!” 竟在贾政的梦坡斋中,威胁起了贾宝玉。 贾政闻言,怒火更盛,只是他惯不与人争斗,虽憋屈了一肚子的火气,却不知该怎么发。 让一旁觑眼旁观的忠顺王长史愈发鄙视…… 那王长史听贾宝玉还是否认不认,不耐烦道:“现有据证,公子何必还赖? 必定当着老大人说了出来,公子岂不吃亏? 公子既云不知此人,那这红汗巾子怎么就到了公子腰里?” 贾宝玉闻言,如遭雷击,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忠顺王长史眼中的狞笑和鄙夷,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咽了口口水后,干巴巴道:“大人既知他的底细,如何连他置买房舍这样大事倒不晓得? 听得说,他如今在东郊离城二十里处,有个什么紫檀堡,他在那里置了几亩田地和几间房舍。 想来……想来是在那里也未可知。” 忠顺王长史闻言,阴森森的一笑,草草拱手一礼,对贾政道:“贵府果然好家学,出了一个敢打亲王世子的贾环,如今更又多了一个敢跟王爷抢戏子的衔玉公子,见识了,哼哼,见识了,老大人,告辞!” 说罢,这王长史竟然顾自转身,扬长而去。 见这忠顺王长史竟在贾府中这般跋扈放肆,贾政当真气得面如金纸,只觉得辱尽了祖宗的威名,竟被一阉庶欺辱至此。 再回头看垂头丧气站在那里哭泣的贾宝玉,只觉得肺都要炸了,指着一干进屋的清客相公们道:“今日再有人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交与他,让他与这孽障过去! 我自寻个干净的去处自了,也免得这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 来人,请家法!” …… , .. 正文 三百四十四章 殷红! 第三百四十四章殷红 贾环没兴趣看韩让被打的稀巴烂的屁股,和韩大与韩三一并将他送回房,并使人去告知金凤,让她来伺候韩让,便径自回内宅了。 “咦,大嫂,我二姐姐呢?” 贾环回到宁安堂后,却不见贾迎春的人,只有尤氏坐在那里,正给几个管家婆子吩咐着什么。 见贾环进来后,尤氏挥了挥手,那几个婆子对贾环一福后,悄然无声的退下了。 贾环看着尤氏,微微皱眉问道。 尤氏苦笑着对贾环道:“别提了,你刚走没多久,园子里就散场了,像是还闹出了点不愉快,有几个还掉了泪。 二姑娘放心不下,就跟着一起过去了。 我劝也没劝住,三爷要怪就怪我吧。” “我怪你作甚?大嫂子以后别那么多心,你是我大嫂,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你没个下场的。” 贾环一听,面色顿时一变,哪里还坐的住,对尤氏草草的交代了一句后,拔腿就走。 尤氏却被他这一句话给惊住了,怔怔的站在那里出神。 他…… 他竟然猜到了我的心? …… 贾环急匆匆的出了门后,直接往西边儿奔跑去,没走正门,而是经天香楼绕过会芳园,从两府的夹道中越过,这样走近的多。 虽然谈不上心急如焚,可他还是紧张。 会是谁闹别扭呢? 林黛玉和史湘云? 还是林黛玉和薛宝钗? 还是林黛玉和王熙凤? …… 嘴角抽了抽,贾环速度之快,化作一团黑影,偶尔路过几个仆妇,她们甚至都没看清人,只觉一道风过去。 默默的钻研推演了许久的《苦竹身法》,第一次全力施展,竟是为了化解争风吃醋…… 也不知道白莲教那位大能隐士若是九泉之下得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飞快的跑出了会芳园,再次走到那条甬道,却也来不及感慨年年岁岁花相似,就又从黑门里进了荣国府。 不过,进了荣国府后,他的身影却猛然顿下,转过头,朝角落里的一口井口处厉声喝道:“干什么的?下去!” 一边说,一边朝那边飞扑而去。 一道曼妙的身影,无比绝决的从井口上跳下。 “我靠,没让你往里下……” …… 却说梦坡斋内,除了贾政粗喘的声音外,就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木板炒肉”声。 起初时趴在凳子上的贾宝玉还能叫唤几声,到了后来,却是连叫声都没了。 门客们见拉也拉不住,劝也劝不停,只得打发了人去里面送信。 没多时,王夫人就急匆匆的带着李纨、周姨娘并一干婆子丫鬟走来,并往荣庆堂送去了信…… 王夫人赶到后,一干门客小厮们连连退避,按着贾宝玉的两个小厮也忙松了手,退避出去。 贾政原本打的已经快力竭了,可见了王夫人进来后,不知怎地,心中一股恼火又彭然而起,挥舞着木棍又狠狠的打了几下。 待还要再打,却被王夫人拼命的抱住了木板,再也打不下去了。 贾政气的面若金纸,看着王夫人厉喝道:“你还护,等来日他做出弑君杀父的事来,我却看你还护他不护?” 说罢,身子摇摇欲坠。 毕竟夫妻一场,到了这个时候,往日的怨恨放佛都忘记了,王夫人连忙上前,搀扶住贾政,哭道:“宝玉纵然该打,老爷也不能气坏了身子。再有,老太太这几日身子一直不爽利,倘若打死了宝玉,老太太一时不自在,那岂能是好的?” 贾政闻言,仰天长叹一声,心痛道:“你可知这孽障都干了什么?与其留下他祸害整个贾家,不如趁今日找根绳子勒死,以绝将来之患。” 王夫人此刻哪管贾宝玉做了什么,在她想来,了不起也不过是今日在她房里发生之事,或是在外面也有了男女之事,可这又能算什么呢? 哪个豪门大家子不是这样过来的,你贾政就干净? 若非今日心情着实不痛快,她都不会绝决的将金钏赶走。 因为她知道,背着这样一个名头的姑娘,出了这门,就算不找根绳子上吊,一辈子也要在别人的指点中苟且,连个正经人家也嫁不得。 王夫人抱着人事不知的贾宝玉,哭成了泪人,道:“老爷虽然应当管教儿子,可也要看你我夫妻的分上. 我如今已将五十岁的人,只有这个孽障。今日要他死,岂不是有意绝我? 既要勒死他,快拿绳子来先勒死我再勒死他吧,我们娘儿们不敢含怨到底,在阴司里总要有个依靠。” 这话不只是在劝贾政,也是在倾诉她的委屈和怨恨。 贾政闻言,看着发妻不知何时斑白的鬓发,心中一软,再看看被打的死活不知的贾宝玉,心中亦是一痛,向后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 他又岂能不痛? 王夫人何曾见过贾政这般作态,虽然流泪,却亦是真情流露。 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许多年前才有的事了。 那个时候,他们也还算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举案齐眉之敬,闺阁画眉之乐,亦都体验过。 只是,不知何时起,他们从相敬如宾,渐渐的成了相敬如冰…… 念及此,心中愈发悲苦,揽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贾宝玉,嚎啕大哭起来,哭到伤心处,更想起了早逝的贾珠,愈发肝肠寸断,哭道:“珠儿啊,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我的珠儿啊!” 听到王夫人喊贾珠的名讳,贾政只觉得心头一痛,喉头一股腥意涌上,嘴角竟缓缓溢出了一点殷红。 陪同王夫人一起来的李纨,听到先夫的名字,再想起这些年她受的苦,亦是难忍心中悲痛,放声大哭起来。 正没开交处忽听丫鬟来说:“老太太来了。” 一句话未了只听窗外颤巍巍的声气说道:“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贾政见贾母来了,一时又急又痛,连忙迎接出来,只见贾母扶着鸳鸯喘吁吁的走来。 身后则跟着王熙凤并贾迎春姊妹数人。 贾政上前躬身陪笑道:“老太太何必亲自走来?有话只该叫了儿子进去吩咐便是。” 贾母闻言,止住步,喘息一回,厉声道:“你原来是和我说话!我倒有话吩咐,只是可怜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却教我和谁去……” “说”字未出口,却看到贾政嘴边的殷红,贾母瞳孔猛然收缩,身子都不禁晃了晃,震惊莫名的哀叹道:“何至于此啊?” 众人听得贾母的声音不对,顺着她的目光,大家也看到了贾政嘴边的那抹骇人红线,纷纷捂口惊呼。 王夫人更是怔在那处,连哭都忘了。 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连贾政都气死了,她们娘俩,还能不能活下去…… 贾政自己倒没有太在意,他知道这只是急怒攻心所致,正欲开口与众人解释,却见后面又来了一人,不是贾环是谁? 贾环面色少有的难看,眉头紧皱。 他走上来后,第一眼就看到贾政脸上的泪和嘴角的血。 一张脸顿时愈发阴沉,甚至连几个妹纸关心的目光都没看,只与贾母点了点头,径自走到贾政跟前,沉声道:“爹,发生了何事?” 贾政看到贾环,不知怎地,心中似乎一下有了底气,像是来了靠山一般,想起方才忠顺王长史的嚣张跋扈和自己受的气,他眼睛一酸,眼泪差点又落了下来,强忍着悲意,贾政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道:“爹无事,快扶老祖宗回屋吧。” 贾母却摇了摇头叹息了声,朝梦坡斋迈步走入。 上一回她来这里,还是几年前为了帮贾环镇场子,让贾赦等人不得打贾环手中水泥的主意。 这一次来,却已然物是人非了。 王夫人进屋后,看到贾宝玉的惨样,又忍不住趴他身上痛哭起来,数落一句“不争气的儿啊”,又心疼一句“你倘或有个好歹,丢下我叫我靠哪一个”。 贾环走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并起两指,搭在贾宝玉的脖颈处,略略一听,便对关心看着他的贾母和贾政点点头,道:“无大事,只是疼昏过去了,脉象还好,没伤着里面。” 贾母和贾政两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贾母见虽然确实打的狠了,不过却确实也只是棍棒外伤。 贾政不过一个无力书生,又有了春秋,哪里能有多大气力? 虽然也心疼的紧,可看到儿子嘴边的殷红,好歹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招呼着王熙凤,抬了贾宝玉,一行人去了她的荣庆堂。 待人都走后,贾环搀扶着贾政坐下后,皱眉道:“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在贾环记忆里,贾宝玉挨打最重的一次,好像还是因为“他”向贾政告状,说金钏之死是因为贾宝玉强行奸.淫金钏不成,金钏负气投井。 金钏乃是贾宝玉的母婢,淫.辱母婢,在这个时代几乎和乱.伦是一个罪名。 但如今金钏未死,自然没有这个罪名,贾宝玉又如何会被打成这般? 贾政方才当着贾母和诸多女眷的面,不好说,甚至当着王夫人,都没法说,总不能告诉她说,你儿子去泡倡.优了吧? 泡的还是忠顺王宠爱过的伶优。 但对着贾环,他却不得不说了,否则,他没法告状…… …… , .. 正文 三百四十五章 云旗!云旗! “气煞为父,气煞为父也,唉!真真是辱没祖宗,辱没祖宗啊……” 吞吞吐吐将贾宝玉狎倡.优之事略略一讲,又把忠顺王长史的几番作态说了一遍后,贾政捶胸顿足,连连叹息,面色愧疚难当,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贾环闻言,眼中怒气一闪而过,却换上了一脸的灿烂笑容,劝慰贾政道:“爹,我还当什么事呢。二哥……二哥且后面再说。这忠顺王那长史,不过鄙贱者,也值当父亲这般恼火?我贾家的威名,哪里又是他能垢污的?” “可……” 贾政看贾环的面色,原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可谁知竟笑容满面。 贾政本就不是坚定之人,再一细思,便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小题大做了? 再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只是,实在咽不下那口气。 贾环笑道:“爹您放心,不过区区一卑贱内侍,心态扭曲,不知死活,故而猖狂。只当乐子便是…… 不过既然您恼火,我这就去给您出口气,不是什么大事。” 贾政闻言,本就动摇的心,愈发退缩了,犹豫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你还出什么气?他毕竟是亲王长史,国礼……” 贾环哈哈一笑,道:“除了为爹出气外,还有其他的事。爹,这样,这两天你先告病,在家休养吧,朝廷上就先不去了。” 贾政闻言面色再变,心里一颤,老天爷啊,这是要闹出多大的动静? 他连道:“环哥儿,你可不许浑来!” 贾环跟他挤眉弄眼道:“不是,咱们这叫恶人先告状,打苦情牌。” 贾政一腔怒火,被这个“顽劣”幼子彻底消散了,没好气的瞪着他道:“就属你最奸猾。” 贾环又灿然笑道:“对了爹,日后啊,再有这种臭狗鱼烂虾米的人物上门求见,您一概不见就是,都打发到儿子这边就好。 您想,儿子本来就淘气,对吧? 没事儿都喜欢捉个鱼补个虾,对这种主动送上门儿来的,儿子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哼哼!” 贾政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指着贾环笑骂道:“你这个惫赖小子。” 贾环嘿嘿一笑,从袖兜里取出帕子,递给贾政,道:“爹,擦擦,嘴角还有点血呢,看着怪唬人的。 以后气性别这么大了,天大的事不都有儿子在吗,您放心的去吟诗作对就是……” 贾政接过他手里的帕子,心里暖暖的,不过…… “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嘲讽爹爹?” 贾环哈哈一笑,道“爹,真是冤枉,儿子是说您有学问…… 这样,我先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您今天就别出门儿了,在床榻上好好休养休养,毕竟上了年纪了。” 贾政闻言心暖,又知道自己不擅长庶务,索性也不理会贾环去做什么,只点头应道:“我知道了……你在外面怎么胡闹都好,只一点,千万要注意安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不用为父多说了吧?” 贾环哈哈一笑,道:“爹,您只管放心便是。” …… “三爷,咱们这么大的阵仗,这是要去哪儿?” “三爷,你脸色可真不大好,要不,你就别去了。” “三爷……” “闭嘴!” 骑马在前头开路的韩大忽然回头,沉着脸厉喝一声:“军伍行进中,再敢多言者,军法不怠。” 帖木儿一个激灵,然后便老老实实的退到后面去了。 贾环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舒服了吧?” 然后又微笑着对众亲兵家将道:“目标东郊离城二十里处紫檀堡,加速前进。” “喏!” 三十亲兵骑在马背上,背挎弓箭箭囊,齐声一应后,扬鞭加速。 阵势惊人。 三十余骑兵马,从神京西城,纵贯整个神京大都,朝东城门狂飙而去。 一路上,行人纷纷避让躲闪,纵然街上很有一些达官贵人或勋戚子弟,亦不敢掠其锋芒。 甚至纷纷落马下轿,面色震撼的行注目礼。 因为,紧跟在贾环身边的一骑兵马上,竖着一旗杆,迎风招展的大旗上,书了一大大的“贾”字,而贾字的右上角,一朵只有巴掌大小的黑云,静静的飘着。 竟是…… 竟是贾家云旗!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身形巨震,双目圆睁,几不敢信的看着那面迎风飘扬的黑云旗。 甚至还有一些面貌苍老,背部佝偻的老人,在这一刻,忽然老泪纵横。 对着那面云旗,颤巍巍的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大秦军礼。 嘴里喃喃一声…… “老太尉!” 这一刻,贾家云旗时隔三十年再度出世的消息,传遍四面,传遍八方。 皇城大震,神京大震,天下……大震! …… 荣庆堂内,贾宝玉趴在一张软榻上,业已醒来。 太医也来看过,与贾环说的一般,只是些许皮外伤,没有伤着内里。 敷了伤药,修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听太医这么说,贾母与王夫人虽然心里依旧心疼得不得了,可总归是松了一口气。 没打坏就好,方才看着着实吓人。 既然贾宝玉没大事,哭的满脸花花的王夫人也就放下心,要回去洗脸换衣了。 而被子孙们折腾了一天的贾母,也着实撑不住了,叮嘱李纨和王熙凤几个好生服侍着,便在鸳鸯的陪护下,去暖阁里歇息了。 等长辈走后,压制了半天的众女们,终于找到机会。 史湘云最好奇:“宝哥哥,你又做了甚错事被老爷抓住了?是又偷吃丫鬟嘴上的胭脂了吗?” 薛宝钗拉过好奇宝宝史湘云,嗔道:“这个时候,你还玩笑,真跟环哥儿一家啊?” 史湘云俏脸一红,却“哼”了一声,不理这茬,而是对薛宝钗道:“宝姐姐,你……咦?宝哥哥,宝姐姐?嘻嘻!” “噗嗤!” 看史湘云兴趣盎然的钻研模样,林黛玉笑出声,道:“云儿,你怎么不叫爱哥哥了?” 史湘云闻言撇嘴道:“我又不偷不抢,自然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不想叫就不叫。” 林黛玉心思敏感,听闻此言后,又羞愧又恼怒,俏脸刹红,美眸中竟是垂下泪珠来,直视史湘云道:“你话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偷抢?谁偷了,谁抢了?” 史湘云没想到林黛玉的反应会这般大,下意识一怔,随即心思一转,才反应过来原因。 既好气又好笑。 你既然知道这般做不光彩,可为何还要勾他? 既然做了,又何必这般敏感? 史湘云本是无心之言,她的性子也不喜话里藏话。 只是,既然被敏感的林黛玉误解了,她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毕竟,她也没做错什么。 面对林黛玉的质问,史湘云只是摇头,轻笑道:“林姐姐你想多了,又不是个物什,怎么会有人偷抢?再说,即便是个物什,也不是我的……” 说罢,便不再理睬林黛玉,又看向面色黯然的贾宝玉,挑了挑修眉,笑道:“宝哥哥,你该不会是出去喝花酒,被老爷给撞见了吧?你瞧把老爷给气的,咯咯!” 贾宝玉悄悄的把脸藏进枕头…… “云儿!” 薛宝钗拉住史湘云,好笑道:“越说越不像了,这些话也是女孩子家能说出口的?” 史湘云不在乎:“他们爷们儿做的出这些混账事,还不兴我们说?” 薛宝钗觑眼打趣道:“那日后环哥儿也做这些事,你怎么办?” 史湘云下意识道:“他才不会……” 话没说尽,忽见除了林黛玉外的众人都在抿嘴忍笑,脸色登时大红,羞恼的看着薛宝钗,道:“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与我什么相干?宝姐姐你也学坏了……莫不是,也是跟环儿学的?” 这下轮到薛宝钗大羞了:“死丫头,和我什么相干?” 众丫头都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边儿上的李纨和王熙凤两人听了这些丫头的话后,不禁面面相觑,却也只能无言…… 只是,李纨实在听不得这些“惊世骇俗”的闺阁“禁语”,她咳了两声,打断了众女的嬉闹,然后对心如死灰的贾宝玉道:“宝兄弟,你可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快把个枕头都要哭湿透的贾宝玉闻言后,趴在枕头里的脑袋摇了摇,呜咽道:“我不饿,什么都吃不下。” “唉!不吃点东西哪成?一会儿还要进药呢,不吃点东西,哪里能受的住?” 李纨柔声劝道。 不过让人有些奇怪的是,连李纨都小意劝着,王熙凤居然面色淡淡,没有说什么…… 众女怕是也觉得现在一起嬉戏玩闹有些不妥,渐渐的也安静下来了,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听了李纨的话后,想了想,抬起头,露出一张哭的苍白的脸,道:“大嫂子,我真不想什么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还好些。” 李纨闻言一怔,她平素里不曾管事,不大懂这些,只好回头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见众人都看向她,恍若才醒过来一般,“嗨”的叫了声,拍手笑道:“听听,口味倒不算高贵,只是太磨牙了,巴巴的想这个吃了。” 这会儿子,薛姨妈可能才听了消息赶来,身边带着薛宝钗的丫鬟莹儿。 进门后,恰巧听到王熙凤的话,便连声道:“既然你知道,就快去做,快去做。好好的,怎么就打成了这般?” 贾宝玉闻言,又悄悄的把脸藏进枕头…… 薛姨妈一愣,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冲她使了个眼色,而后笑道:“无非是老子管教儿子,哪里还需要什么缘由。怕是想起来就收拾了一顿……对了,我想想,那个汤模子放哪儿了……” 薛姨妈见状会意,也就不当着贾府众姊妹们的面细究了。 坐了一会儿,便径自去了王夫人房。 …… , .. 正文 三百四十六章 动手了…… “哈哈!出动了!陛下,动手了!连贾家云旗都出世了!” 大明宫,紫宸书房内,轮椅上的邬先生少见的激动,拍着轮椅的椅臂,高声道。 隆正帝亦是激动得面色潮红,看着邬先生道:“多亏先生计谋,多亏先生计谋!若此番能成大事,先生当居首功!” 邬先生有些矜持的摇摇头,微笑道:“臣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不过陛下,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需再加一把火力。” 隆正帝眼睛一亮,道:“先生何以教朕?” 邬先生莫测一笑,低声道:“这般,陛下何不派……” …… 龙首宫,暖心阁。 赢玄手下的笔一顿,细眉皱起,看向下方之人,道:“你说什么?” 赢玄身旁的赢历也一脸愕然的看着下方之人。 站在下方的是一身着青衣的男子,看不出真实年纪,似只有二十几许,但两鬓的斑白似乎又显得春秋不浅。 而能够在私下里面见,并站着和当世第一人并未来第一人回话的人,整个大秦中,屈指可数。 当然,尽管此人有资格站着,但面色还是十万分的谦恭的。 听了赢玄的问话后,他躬身道:“启禀太上皇,宁国府承袭一等子爵者,此刻率领三十余骑亲兵,打出了贾家黑云旗,正往东城狂飙而去。” 赢玄眉头又皱起,看向一旁的赢历,道:“你不是说,他只能勉力站着吗?” 赢历面色凝重,点头道:“没错的,上午之时,他连站着都费力,还要拄拐。后来虽然好了些,但面色还是难看的紧。” 赢玄又将目光投向下方之人。 下方之人连忙道:“太上皇,依照奴才所见,贾环的身体确实出了大问题,虽然在骑快马,但脸色惨白,身子也不稳。若非身旁有人随时护着,怕是会从马上跌落。” 赢玄眉头愈发紧皱,道:“那他是干什么去了?” 下方之人犹豫了下,道:“之前,忠顺王长史去了荣国府,而后荣国府贾政将他的嫡子打了个半死。贾政自己也气得吐血,奴才想,或许与此有关。” 赢玄闻言后,面色寡淡下来,声音淡漠道:“老十四的长史,敢去荣国府?他去做什么的?” 下方之人腰部愈发躬下,声音也愈发谦卑,道:“贾政嫡子之前与忠顺王宠爱的一名唤琪官的小旦相交甚密,今日中午时琪官请了贾政嫡子吃酒,后来琪官便不见了踪影。 忠顺王长史是去要人的,好像,说了一些有辱贾家的言语。” “呵。” 赢玄轻轻的笑了声,笑声中充满了极度嘲讽之意。 一旁处的赢历,则是脸色一变,隐隐有些难看。 赢玄看向赢历,见了他脸上难看的神色后,呵呵笑道:“瞧见了么?这就是你父皇身边那位妖师的手段。” 赢历抽了抽嘴角,摇了摇头,不语,无语。 赢玄又道:“也就你那位父皇,会将他当作姚广孝。却不知,他最多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吴用。” 赢历躬身道:“皇祖,您的意思是,那琪官,是……我父皇的人?” 赢玄闻言,没有回答,而是眺目宫外,摇头道:“还是太年轻冲动,火爆的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谁…… 罢了,赢历,既然你想知道,那就让青龙陪着你去看一趟吧。 身子还没好利索,就知道胡闹。 传旨……” …… 好汉庄内,牛奔、温博和秦风等人上身都只穿了件单衫,还均被汗水打湿,蒸汽缭绕的。 三人一边大口饮酒,一边欣赏着酒楼正中间搭起的擂台上的比武。 擂台四周全是一桌一桌花岗岩石刻出的笨重酒桌,也粗糙的紧。 桌上亦没有花样繁多而且精美的菜肴,只有大块的肉块,以及粗酒坛。 桌子旁边坐的人,也多是和牛奔。温博等人一样,十六七的少年,大不过二十,也都穿着单衣,还有甚者干脆赤着上身。 这些人基本上囊括了神京城内,大部分武勋将门家族中的从武子弟。 与一般情况下有钱便能排上座位的东来顺不同,好汉庄内,最低的一条底线,便是武人。 还有一条,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基本上也算是潜规则,那就是出身基本上都是武勋亲贵,或者大将之门。 众人此刻看着台上两个少年打的精彩而且凶猛,甚至渐渐见血。 一干正年少气盛的少年们,不时“砰”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高声呼喊,恨不能上台以身相代。 又看得兴起,便抓起桌上的烈酒一口干下,只觉得自喉咙而下,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再吼一声,好不爽快! 这里几乎快成了武勋将门从武子弟们的天堂了。 而那些大人们起初并不放心,时不时来参观一番。 见识过后,便也不再约束他们了。 若非有年龄限制,他们都想老夫聊发少年狂,上台搏一回…… 牛奔等人正看得精彩时,对各家的武学不住的观摩,忽地,牛家一家将跑了过来,附在牛奔耳旁快语说了几句,牛奔陡然站起,一双绿豆眼圆睁,喊道:“当真?” 那家将也沉着脸,点头道:“现在都传开了。” “好贼子!” “啪!” 牛奔一把将手中的酒坛给砸在地上,发出一道巨响。 “怎么了?” 秦风和温博皱眉问道。 牛奔抓起放在旁边的衣服,对二人道:“快走,环哥儿出事了,没功夫解释。” 秦风和温博两人闻言面色均是一变,也不多言,一起抓起衣服,几番跃起,出门而去。 好汉庄内其他人看见他们这番作态后,纷纷讶然,不知这群顶级衙内们又高乐什么去了。 可看他们脸上的神色,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紧靠着擂台附近,与牛奔等人相对的那几桌子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眯起眼睛看向牛奔等人的背影,皱起眉头来。 “冲哥儿,怕是又来事了。” 虎头少年旁边坐着的那位面相俊秀、唇红齿白的少年,摇着一把折扇,笑呵呵的道。 正说着,一个家将打扮的人跑了过来,对那虎头少年道:“大爷,方才宁国子贾环打起了贾家黑云旗,率领三十余骑亲兵,朝东门去了。” “嚯!” 凡是听到了的少年,无不动容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家将。 那虎头虎脑的少年正是贾环等人的老对头,义武侯方南天之子,方冲。 不过,尽管义武侯隐隐倾向于忠顺王,而又因为并非荣国体系出身的勋贵,在武勋将门中不是太混的开。 但大家毕竟都是勋贵体系,而且两边也不像贾家阵营与忠顺王阵营那般,就差公开撕破了脸皮。 平日年节时,贾家和方家甚至彼此还有年礼互送。 所以,贾环和方冲等人也算是有来有往。 此刻听闻家将之言后,方冲也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衫,穿上后,对身后众人道:“一起去看看吧,说不得,这也算是一次见证。贾家黑云旗,嘿!” 说罢,一马当先,朝外走去,身后众人纷纷跟上。 却也自有一番气度。 …… 经过一番急行军,一个半时辰后,贾环等人从东城延兴门而出,上了官道后,益发快马加鞭,又过了两炷香的功夫,便赶到了一个叫紫檀堡的地方。 远远的,便看到庄门前停留着数十人,阵仗不小。 不过看模样,已经准备返城了,队伍中有两顶轿子,一顶是青呢暖轿,还有一顶粉色小轿…… 而且,气氛很太平。 贾环等人渐渐放缓了速度,亲兵队伍从竖向一字,渐渐散开,围了上去,贾环居中。 对面队伍中,忠顺王长史看到了贾环到来后,本来就变色一变,再看到他身后的那面黑云旗,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肥胖的身躯甚至开始战栗起来…… 贾环等人驱着马匹,一步一步的上前,亲兵们松开了缰绳,漠然的从背后解下了弓箭…… 忠顺王府一行人人脸上的冷汗开始往下淌,甚至都能听到他们自己的心跳声。 王长史觉得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强行挤出一脸谦卑的笑容,赔笑道:“哟,这不是贾爵爷吗?之前咱家还在遗憾,去了贵府竟没看见爵爷,还决定一会儿再亲自上门,拜谢政公的指点大恩。爵爷您这是……” 贾环不言,马蹄亦未停。 王长史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都变了,道:“爵爷,您……您这是想要……您别……,还不动手!” 随着他陡然再变,一声厉喝后,他身后的一道灰色身影陡然而出,离弦的利箭一般射向了贾环。 众人见之大惊,帖木儿等人张弓上箭,却瞄不准那道飞快的影子。 眼见那道灰影距离贾环近在咫尺,阳光下灰影手中的匕首绽放的森森蓝光几乎都要刺中贾环,就在王长史欣喜若狂时,从贾环身后飘过一道身影,后发先至,一掌印在了那道灰影上。 那道之前势不可挡、诡异绝伦的灰影,在这一掌下,犹如一块破烂抹布一般,倒飞了出去。 甚至连反应都没有,一块死肉一般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贾环瞥了眼,正是昨日冲他出手的那位忠顺三蒙中的老蒙。 堂堂正九品大高手,据说几乎快要迈入武宗之境了。 但这一步之遥,却犹如一座无尽的深渊阻拦着他,让他在武宗的全力一掌下,连反应逃避的机会都没有。 丧命! …… , .. 正文 三百四十七章 刀下留人 “贾环,你……你不要乱来,我,我不是蒙石那种门客,我是亲王长史,乃……朝廷官员。你……你不能乱来。” 情势急转而下后,王长史看了眼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蒙石后,浑身打着摆子,睁着一双死鱼眼睛,结巴道。 头上的冷汗流成了瀑布…… 贾环的脸色看起来似乎还没王长史的好,惨白惨白的,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王长史,淡淡的道:“来,把你之前跟我爹说话时的口气再拿出来说几句,让我也听听,究竟是何等嚣张跋扈的人,才能将我爹气得吐血。” “嚯!” 王长史身后的一干王府随从们闻言后,发出一阵哄响声。 一个个的表情变得比窦娥还冤,似乎在想说,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这事,这事和他们完全无关…… 王长史听了这话后,面色更如死灰,他气急道:“贾环,你别浑赖人,你爹是被你那二哥狎倡.优给气的,与咱家何干?” “帖木儿。” 贾环淡淡的道。 帖木儿一拽缰绳,纵马出列,沉声道:“在!” “教教他怎么说人话。” “喏!” 帖木儿看着一身富贵打扮的王长史狞笑一声,而后扬起马鞭,重重的挥下。 “啪!” “啊!” 王长史想躲,可哪里又能躲的开,被帖木儿照头一鞭挥下,正中面门,一声惨叫后,血肉飞起。 贾环没说停,帖木儿自然不会停,扬起马鞭一下又一下的,抽的王长史死去活来,如同一头宰杀了一半未杀死的猪一般,躺在地上惨嚎挣扎。 等到他连挣扎的力气都快送尽后,贾环挥了挥手,让帖木儿退下后,对着出气多进气少的王长史道:“会说人话了吗?” 王长史不停的抽搐着,疼的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红肿的眼睛里满是哀求之意,向贾环求饶。 贾环冷笑一声,道:“既然还不能说人话,那我就再教教你……来人!” “在!” 博尔赤和另一名亲兵纵马出列。 贾环道:“将此人系于马后,拖至城里,若侥幸不死,我再让他去我贾家看看,我贾家的门风到底如何。” “喏!” 眼看着身带虎狼之气的两个胡虏向他走来,王长史真真是亡魂大冒,别说从这拖到城里,就是拖上一刻钟也能将人拖死啊。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他猛然翻身,而后跪倒在地,砰砰砰的磕头求饶,原本就被帖木儿用鞭子招呼的血肉绽开的头部,愈发血肉模糊了。 但贾环没有发话,博尔赤等人自然不会理会,拖着他的腿,就往马后拽。 王长史唬个半死,两股间有尿溢出,哭爹喊娘的求饶。 贾环哼了声,又道:“对了,你找的那个戏子何在?” “在轿子里,在轿子里,爵爷,爵爷,琪官就在轿子里,我去给你领!” 求生的欲望之大,让王长史期望能够抓住任何一个机会。 不过,没用他去领,对面忠顺王府队伍里,一道人影从那顶粉色小轿中跌落下来。 面无人色的一个伪娘…… 倒是乖觉,自己走到贾环马下,跪了下去,脑袋俯着地面,谦卑道:“奴婢便是琪官,大名唤作蒋玉涵,与宝玉是好友,见过三爷。” 贾环见状,呵呵一笑,道:“抬起头来。” 琪官闻言,面色微变,却缓缓的抬起了一张脸。 怎么说呢? 花容月貌? 妩媚动人? 我见犹怜? “啪!” 就在众人看见贾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琪官,而琪官的脸色也愈发娇羞,以为两人要成为“好朋友”时,贾环马鞭忽地扬起,重重的落下。 琪官惨叫一声,捂着脸摔倒在地,蜷缩在一起,小声哭泣着。 他的声音并非是那种故意做作的娘娘腔,或许是因为唱旦角的原因,还有其他一些原因,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像男人的声音,没有一点粗气,若只听他的声音,谁都想不到这是一个男人发出的声音。 或许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得到那么多大人物的宠爱…… “说说看,是谁指使你引.诱我二哥的? 提前说好,我这人脾气不大好,不懂得怜香惜玉,而且嫉妒心非常强。 见不得长的比我好看的男人,尽管你是个恶心的兔子。 所以,不要逼我动真火。” 贾环挑着眉尖,淡淡的道。 琪官闻言,身子又颤了颤,松开手露出脸,只见原本妩媚动人的脸上,多了一条极为骇人的鞭痕,而且还肿了起来,隐有血迹渗出。 琪官再次跪倒在地,哭诉道:“爵爷明察,奴婢不过一倡.优,卑贱如泥,又有谁会指使奴才。是宝二爷不以奴才鄙贱,方才屈尊下交的。奴婢着实不知爵爷所言何物……” “啪!” “啊!” 他娘的,连惨叫声都那么妩媚…… 不过,他的那张脸应该算是毁了,除非他也有命,从龙首宫里得到冰莲雪玉膏。 “最后再问你一遍,说是不说?” 贾环有些不耐烦的道:“说出来,我也不为难你,你不过只是一个棋子,我自去找你身后的人说话。” 蒋玉涵又挣扎着起身,跪地磕头哭泣道:“爵爷,奴……奴婢着实不知,不知爵爷所言何物……” “呵呵。” 贾环轻笑了声,道:“没想到,你虽然只是个倡.优,却也算是有担当的,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守口如瓶,令人钦佩。不过,纵然如此,我也容不得你。 没有人能把贾家的人当傻子,没有人能欺辱贾家的人,你安心上路吧,想来日后,我那傻二哥会给你烧纸钱的。” 说罢,贾环手朝后伸出,博尔赤连忙上前,将悬挂于腰间的腰刀抽出送上。 贾环接过腰刀后,又看了蒋玉涵一眼,道:“最后问你一遍,究竟是谁指使的你?” 蒋玉涵惨笑一声,无言的闭上了眼睛。 贾环点点头,而后高挥起刀,就要斩下! 却不妨后面有人高呼:“刀下留人!” 声音居然还有些耳熟,贾环回头看去,果真还算是熟人,有过几面之缘。 只见来人形容秀眉,气态谦和,纵然骑马奔驰,气度却并不狂放。 远远喊停后,来人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身后亦有数十人相随。 “环哥儿……” 住马后,来人匀了匀气息,笑容温和的看着贾环,唤了声。 而贾环则坐于马上,惨白的面色上多了几分客气,微微躬身道:“贾环见过王爷。” “诶,说过多少遍了,以你我两家的情分,何来此等客套?我从未以异姓相待于你,你也直唤我为兄便是。” 这位年不过弱冠的青年男子,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又身着一身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当真是一位靓丽非凡的偶像派。 此人正是大秦东南西北四大郡王中,仅存的一位异姓郡王了。 北静郡王,水溶。 贾环与他曾在几次勋贵客宴上相见过,有数面之缘。 不过他对贾环倒是十分客气,语气也颇为亲切。 只是…… 这位王爷身上的因果太重,贾环不敢与之相处太近。 贾环笑了笑,客气道:“纵然如此,然国礼亦不可废……不知王爷此来有何事相干?” 水溶闻言,面色有些惋惜,再看向跪倒在地上泪流不止的琪官蒋玉涵,愈发扼腕叹息,道:“环哥儿,可否给为兄一个薄面,就放过这可怜之人吧。他与为兄也有些关系,算是良友。为兄着实不忍看他落到此等境地……” 贾环闻言眼睛微眯,眉头亦微微皱起,看着水溶的眼神变得犀利了些,笑道:“王爷可能不知,此人虽然可怜,但却也有可恨之处。 他不知听了谁人之言,故意引.诱我家二哥,进而想挑起我与那边的战争…… 王爷,环厚颜,自认为也算得上是国朝忠臣了,还是勋烈之后。 虽无甚大能为,但,也愿活出一身铮铮铁骨,不愿做暗鼠之辈的尖牙,更不愿给阴谋诡计者当枪使。 须知这赫赫乾坤,也绝不是区区魑魅魍魉之辈使几个诡算便能够执掌的。” 水溶被贾环这暗讽之言刺得面色青一阵红一阵,但他性子确实谦和,苦笑了声,竟在马上对贾环作了一揖,祈求道:“还请环哥儿给为兄一点微薄之面,让我带了琪官去吧。为兄谢过环哥儿了,谢过环哥儿了。” 贾环连忙踩着马镫驱马避让开,苦笑道:“王爷,你这是……你这不是折煞我吗? 罢了罢了,既然王爷您都如此说了,我还能说什么?王爷带他离去便是。” 果然是伸手难打笑脸…… 水溶闻言,高兴道:“那为兄就多谢环哥儿了……琪官,来上马,我带你回城医治。” 贾环:“……” 蒋玉涵闻言,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泪水,幸福的泪水,他颤巍巍的将一只沾染了些许泥土但依旧纤细嫩白的手递给了水溶。 水溶竟也不嫌弃他被恶霸毁容,一使劲,将琪官拉上马,将他柔弱无骨的身子抱入怀中,然后对贾环拱手道:“环哥儿,回头为兄做东道,请你喝酒。” 贾环抽了抽嘴角,点点头,干笑道:“好,好,小臣到时若有闲暇,一定赴宴。” 水溶也不见怪他话里的推脱之意,再次拱手,告别而去。 水溶人马刚一掉头离去,官道上却又来了一大队骑兵。 为首数人中,有景田侯之后,裘良。 但他并不是中心,真正为首正中之人,竟是一虎头虎脑的少年。 更让人惊奇的是,他们居然将想要离去的北静郡王水溶等人给拦住,圈了起来。 …… , .. 正文 三百四十八章 对手 看见水溶等人被围,贾环心中当真矛盾。 毫无疑问,琪官蒋玉涵就是隆正帝之人,看情况,居然还是水溶的“好朋友”…… 他是琪官,也是棋子。 否则,若无人在背后操控相助,他一个唱戏卖笑的,还能躲开忠顺王府的耳目,能在与贾宝玉相会后忽然消失? 而他这样做的唯一后果,就是挑起贾家或者说贾环同忠顺王府的斗争。 不过…… 连贾环这种粗脑筋都能想通的事,琪官背后的人难道会以为忠顺王那边会想不通? 这些暂且不说,此刻目睹水溶一行人被围困起来,似乎正被逼交出琪官,贾环有些迟疑了。 帮还是不帮? 帮,太过憋屈! 被人如此算计,还不得不委曲求全,和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有什么区别? 可若不帮…… 一来,水溶待他不错,两家交情颇深,见死不救有些说不过去。 这倒是小事,关键在于…… 贾家真正的大敌,并不是隆正帝和水溶,而是忠顺王那边。 忠顺王之所以如此忍让,甚至甘愿将王长史交出来任由贾环处置,不是说他怕贾环。 而是因为他不愿两面作战,更不愿让隆正帝得到贾环这个助手。 再有就是,贾环现在说白了只是一个纨绔,手里没有半分实权,所以忠顺王也没什么借口用他最强的力量去弄贾环。 否则的话,怕早有无数的奏折将贾环弹劾成筛子。 如果说贾家在军中能影响到六成以上的军中重将,那忠顺王便能影响到七成甚至八成以上的朝中文臣,这才是他真正的立身之本,也是他让隆正帝活的无比憋屈的根基。 而他之前之所以不用这些重臣弹劾贾环,一来是因为贾环有太上皇护着,二则是因为,他丢不起这个人。 用朝廷重臣去弹劾一个连半点子官职都没有的无赖纨绔,岂不成了千古笑柄…… 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没有篡位成功。 一旦他有朝一日真的侥幸成功了,那,等待贾家和贾环的,将是不要不要的酸爽! 尽管贾环笃定,忠顺王一定难以上位。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要将宝压到必胜的那一边,因为这是必赚的买卖。 只是,对于隆正帝今日的算计,贾环心里着实不痛快。 因此,他有些难以抉择。 思量再三后,依旧捉摸不定,贾环便回头,看向了队伍里跟在韩三后面的索蓝宇。 索蓝宇没有多言,只是沉着着一张脸,对贾环点了点头。 帮。 既然索蓝宇也认为该帮,尽管贾环心中依旧有些不痛快,但他却没有再迟疑,掉转马头,跃马上前。 乌远一手掌着黑云旗,一手控马,紧跟其后。 而后韩大、韩三并帖木儿等一干家将亲兵紧随其后。 待他们都转身后,忠顺王府的仆役们一个个都瘫软在地。 方才的景况,差点没把他们吓死。 唯有王长史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哀嚎声,因为他被拖在博尔赤的马尾巴后…… 裘良等人看到贾环到来,面色隐隐有些难看。 不过他还是一挥手,给贾环等人让出了一条道,并迎上前去。 裘良上前拱手一礼,沉声道:“三爷,下官乃是奉了王爷谕旨和军机阁之令,前来拿人。 王爷说了,有见不得人的无德之辈,在背后使了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想引得两边厮杀争斗,而那无德之人却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那人却不知,此等歹毒而又幼稚的计谋,又能瞒过谁? 因此,特令下官前来将这棋子捉回去拷问,看看到底是何人指使。 至于王长史,王爷说,此等不知天高地厚、善作主张的愚蠢废物,便交由三爷您随便处置便是。 若是还不解气,王府还可以将他的家人一并交出。 三爷,王爷交代说,这是我们的诚意,也有明珠郡主的面子。” 贾环听到最后后,抽了抽嘴角,不过还是皱眉看向裘良,不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本爵半点都听不懂。 废话少说,赶紧的,给北静郡王让一条路出来。 娘的,还真是无法无天了,都没有王法了? 王爷的路都敢拦,赶明儿是不是要到大明宫里去拦陛下的路?” 裘良闻言,面色一沉,阴沉道:“三爷,请不要让我等为难。” 贾环哼了声,道:“那你也别让我为难,我贾家满门,最是遵纪守法不过,也最看不得别人不遵守国法纲常。 你们这一群臭鱼烂虾米的,也敢阻拦王驾?活得不耐烦了? 忠顺王?忠顺王算老几,他的谕令能管的了北静王? 北静王又不是宗室! 娘的,一群法盲,还谈什么贤王,一点国礼都不知。 都给我让开!” 一边大咧咧的说着,一边还晃了晃身子。 在普通士卒眼中,看着像是夜里采阴过度,掏空了身子骨的浪.荡子。 再加上他青白的脸色,妥妥的大纨绔! 裘良对上这种大衙内,是打心底的发虚。 这样的人,打不得骂不得,你动他一下,他身后就不知道有几百个叔叔伯伯跳出来,还一个比一个恐怖,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你踩成渣渣。 若是他老子景田侯没有在战场上将爵位丢掉,裘良倒还敢凭借家世和贾环掰掰手腕。 可是现在,他当真头疼。 不过也还好,在场还有人不怕贾环,家世也不输贾环多少。 虎头虎脑,打起架来如若疯虎,但平常气息却沉稳不凡的少年方冲,便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了。 他双手抱于胸前,以腿驭马,缓缓而出。 他目光淡淡的看着贾环,眼神又在乌远举着的那面黑云旗上顿了顿,而后他用他那低沉的嗓音对贾环道:“贾环,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吗?北静王是郡王没错,忠顺王的谕令的确管不到他。 可军机阁呢? 你贾爵爷既然这般知法守礼,该不会不知道军机阁的命令,别说郡王,就是尊为亲王,也不得不遵守吧?” 贾环闻言嗤笑了声,对方冲道:“方大脑壳子,少在我跟前装蒜。 没错,按理说,军机阁的命令,北静郡王自然该遵守。 可这种命令,至少要军机阁五位大臣中的三位以上一起附议盖印,方能生效。 来来来,你让裘良将这样的公文拿出来给本爵看一看,本爵立刻掉转马头,就此离去,绝不停留。 拿出来啊!” 他能让裘良能拿出个锤子来。 军机阁五位大臣,除了义武侯方南天外,还有镇国公府一等伯牛继宗,奋武侯府一等伯温严正,靖海侯施世纶,还有一位是御林军统帅,彰武侯叶城。 叶城乃是真正的太上皇孤臣,就像当初的乌远于奉圣夫人一般。 叶城之父叶轮少年时便是太上皇的发小好友。 如果说,太上皇相交贾代善还有一些功利心思在其中,是被奉圣夫人指点的,那么太上皇与叶轮,则是真正的垂髫发小之交。 只可惜,叶轮后来伴随太上皇御驾亲征时,为了保护太上皇,战死于军中。 叶轮之爱妻在得知其阵亡的消息后,竟也跟着自尽殉了情。 之后,叶轮独子叶城,便由太上皇带入宫中,亲自抚养长大,教导成才。 叶城性格缄默,从不与外人相交,甚至也不与皇子相交,一心只为太上皇统御御林军。 可以说,是太上皇最可靠的心腹。 但也因此,他这个军机阁大臣只是挂个名,平日里并不在阁内。 他在军机阁的意义,大概就是为了好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名义,将军机阁内的诸多公文拿去龙首宫,给太上皇御览…… 所以说,军机阁实际上,只有四位主事的大臣,方南天、牛继宗、温严正和施世纶。 这四人中,倒有三人与贾环有渊源。 而贾环昨日又明确表态,将效忠于隆正帝。 在这种情况下,裘良又怎么可能取得三位以上军机阁大臣共同盖印的公文? 若能取到,方南天也不至于在军机阁内束手束脚了…… “拿不出来?拿不出来在这跟老子扯什么蛋?滚滚滚,赶紧滚!” 贾环纨绔大爷的脾性爆发,指着裘良的鼻子骂道。 裘良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贾环,你不要太放肆!” 可能被贾环的纨绔劲儿给感染了,方冲身上的脾性也起来了,看着贾环怒视道。 他身后跟上一人,身着华丽,甚至瑰丽,一身金银玉器晃人眼,正是镇海侯李翰之子李武。 别看他穿的骚包,就以为他只是一个无状小儿。 他是大秦第四代武勋子弟中,极少几个能和秦风过招的衙内。 他纵马上前,看着贾环嗤笑道:“贾环,怎么哪儿都有你这头大瓣儿蒜? 哦对了,说起来有趣,告诉你一下。 你那几个兄弟,就是牛奔、温博和秦风那三个傻老帽儿,刚才急冲冲的往这赶时,结果丑鬼牛奔居然把张伯行的轿子给撞翻了! 哈哈哈!哎哟喂,啧啧,那老头子可不好说话啊,一脸的刚正不阿。 他差点没把那仨土鳖给训成孙子! 喂,我说你赶紧去救他们得了,我听说你和张伯行那倔老头儿还有点子交情。 不是……不提这茬我都没发现,你还真是人脉宽广啊,施世纶那个老倔头你能交好也就罢了,他就是一个假清高。怎么张伯行那么难伺候的真清高的老头儿,你也能搭上话? 赶紧的吧,你要是再不去,那仨呆瓜就真被拉去打板子了!” …… , .. 正文 三百四十九章 坑…… 第三百四十九章借势 饶是现在气氛不对,贾环听了李武的话后,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回头和韩大对视了一眼,无奈…… 贾环回过头,对着对面叫道:“那你们就赶紧把路让开,都准备造反吗?”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琪官本身已经不算什么事了,对面要的,是一个面子。 只是贾环看对面被围在里面的水溶,将蒋玉涵抱在怀里的那副神态,就觉得,他应该不会交出人。 贾环也奇怪,既然感情那么好,怎么还允许他出来施展美人计? 难道纯爱里没有贞洁这一说法? 或许真没有,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同性爱人因此而患艾滋了…… “贾环,这件事和你无关,你带着王长史走你的阳关道便是,也算是给你的交代。 还非要掺和进来作甚? 你若想找事,等此事了了,我在好汉庄擂台上等你。 与他们为难,有几个意思?” 方冲沉声道。 有几个意思,估计是方冲在好汉庄里听来的口语,出自贾环,传入牛奔、温博耳,进而流行开来。 方冲这话,让一旁的裘良很难看。 与他们为难,有几个意思…… 这种居高临下的高高在上感,着实让裘良这样的落魄王孙感到心酸和心哀。 贾环笑道:“和他们为难是没意思,可你和北静王为难就有意思?王爷是读书人,是斯文人,你为难他作甚? 也别等此事了了再说,就现在来吧。 我们一人出三个人,做过三场,谁输了谁带着人滚蛋。 我这人既大气又实在,愿意吃点亏,就派一个人上场好了。 不管是谁,只要能从我远叔手下走上三招,我二话不说,立马走人。 要是你们走不了三招,就趁早滚蛋,老子还要去救我哥哥呢,张伯行那老头子太厉害。” 方冲闻言脸上怒气一闪,道:“只要别让你身旁这位武宗高手下场,我应战。” 贾环稀奇:“老方,你们知道我身边有武宗护着,昨天忠顺王还敢派老蒙杀我? 还真是有趣,他难道以为,杀了我后,他就能活命?” 方冲双眼在乌远身上打了个转,眼中闪过一抹忌惮,而后哼了声,对贾环道:“方东成那个蠢货,坐拥扬州兵备大营,却连个像样的信使都派不出。那个混账信使整整在金陵迷了一个半月的路,今早才把信送来。”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道:“我道你们怎么这么好说话,还让我把王长史带走。对了,那信使什么来路?这么有趣!” 方冲面色一黑,道:“是方东成小妾的哥哥。” 贾环又道:“那他人呢?给我引荐引荐,我可要谢谢他啊。要不是他,我还没机会除掉老蒙。” 方冲又冷哼了声,道:“被我抓碎了天灵盖,扔进虎牢里喂饿虎了。” 方家家传绝学《疯虎劲》,观摩饿虎扑食,对其修行有益。 贾环闻言啧啧出声道:“老方,你们家也太没天理了吧?这么丧尽天良这么刺激的事也做的出来?你和你爹没少做吧?” 方冲耐性耗尽,不愿再和贾环东拉西扯,他虽忌惮乌远,但他相信,贾环只要还没疯,就绝不会让乌远对他和李武等人出手。 实际上此次争端,各方都有意识的控制了层面和范围。 都不愿让背后那“无德”之人得逞。 但一旦贾环让乌远对他们出手,就算不杀只伤,那斗争局势也将会立刻升级。 实际上,义武侯方南天虽然倾向于忠顺王,但也只是倾向,并未投靠过去。 方南天并其手下几员大将与镇海侯李翰,实际上属于第四方。 如果贾环再与其开启大争端,非明智之举。 今日方冲出面帮助裘良,并非看在忠顺王的面子上,而是看他父亲方南天的面子。 虽然他不知道方南天为何会帮忠顺王下这道命令,但既然已经下了命令,方冲自然要帮他父亲完成。 不然损失的将会是方南天的威望。 不耐烦再拖延下去,方冲对裘良道:“你们自去上前捉拿人犯便是,记得,不要重伤了王爷。” 言下之意,轻伤无妨。 裘良闻言,面色大喜,转身就要调集人手,前去捉人。 贾环嗤笑了声,阴森道:“裘良,你敢冒犯郡王王驾,我就敢让我远叔就地毙杀了你,你若不信,大可试试看。” 裘良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虽然已是四十多的人,却巴巴儿的看着方冲。 方冲黑着脸喝道:“蠢货,你是朝廷大臣,他敢杀你?” 裘良被骂的脸色一阵青红变幻,可始终没胆子上前。 贾环差点打废忠顺王世子,甚至当着忠顺王的面,骂他是狗的那一幕,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裘良觉得,这世上怕是就没有贾环不敢干的事。 方冲见裘良这般废物,气的虎头上的头发都快炸起来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没见过你这种废物!” 而后又回头对贾环道:“有种你让那武宗来杀我!” 说罢,竟然掉转马头,想过去亲自擒拿琪官。 贾环厉喝一声“博尔赤”,博尔赤从后面上前,贾环又道:“给我弓箭。” 博尔赤将弓箭解下,交到贾环手上。 方冲连头都没回,径自驱马往里走。 贾环狞笑一声,搭箭拉弓,将三石强弓拉的犹如满月,而后照着方冲背后,松开弓弦,“咻”的一声,弓箭离弦而出,闪电般射向方冲。 方冲早就防备这二货射他,听到弓弦响时,便闪身下马,跃到一侧。 却不想,贾环并未射他,而是射向了他的坐骑。 “胭脂!” 看着屁股上插了根箭,受惊之下狂奔而去的爱马,方冲大怒。 但他知道此时不是追马的时候,只让一家将前去追马。 而后,他转身,朝贾环走去。 “贾环,是荣国子孙你就下来一战!” 方冲的虎气上来,指着贾环挑战道。 贾环还没答话,韩三在后面嗤笑道:“你还真会挑好时候,昨日环哥儿才被老蒙给重创,你现在来挑战,你怎么不昨晚上就来挑战?” “喂,韩家假子,冲哥儿说话,你有资格开口吗?” 李武双手抱胸鄙夷道。 韩三闻言,面色陡然涨红,指着李武骂道:“你他……” 没骂完,让韩大喝住了,将该说的话说出去便是,再多说便真是错了。 韩三恨恨的看了眼李武,记在心里。 李武嗤笑了声,摇摇头,轻蔑之意不言而喻。 贾环皱眉看着他:“李武,你爹不过一个老贪.污贩子,靠给忠顺王送银子送女人混上的爵位,我都不明白,你骄傲个毛线啊?我韩家哥哥先父乃是为国征战而亡的国之英雄。 来,你再嗤笑一个让我听听,笑!” 最后一声厉喝,让李武笑不出了。 因为连他们周遭的士卒看他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李武咽了口吐沫,道:“贾环,你少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贾环,你少放屁!你家才是给忠顺王送银子送女人封的……” “闭嘴!” 没等他说完,方冲面色剧变,猛然回头喝止道。 然而,为时已迟。 贾环下马,从乌远手中接过那面黑云旗,并止住了乌远跟上来的意图,孤身一人一步步走到对面阵营里。 他的身体看起来真的受到了重创,走路都需要拄着黑云旗的旗杆,但腰背挺的笔直。 脸色惨白的吓人,嘴唇上也没有一点血色……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随便一拳就能打倒的人,却让方冲和李武等人如临大敌。 尤其是李武,一张俊秀的脸上脸色都变了。 看着贾环手中的那面黑云旗,打心里感到压力。 “贾……贾环,你……你不要不讲道理。明明,明明是你先说我的。你……你过来是什么意思?” 李武咽了口唾沫后,结巴道。 贾环一直走到了李武面前,也没人拦着。 李武也完全不敢动弹了,因为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距离那面黑云旗这么近。 虎气冲冲的方冲,此刻也忌惮的看着贾环。 心里腹诽道:麻痹的,你他娘的是在作弊啊! 拿着这面旗子,追着龙子龙孙打都没人敢还手,这还让别人怎么玩儿? 果不其然,这个想法刚起,方冲就见贾环冲李武脸上就是一拳,而后手顺势抓住李武后仰过去的脖颈,一把将他拉到黑云旗近在咫尺的位置。 刚要暴怒反抗的李武,看到那朵只有巴掌大小的黑云后,怒火瞬间又消失了…… “来,是爷们儿的,再对这面云旗说一遍,说我贾家的名爵是如何来的,来说,说!!” 尽管在旁人眼中贾环的脸色愈发惨白,气色也愈发不好,可气势却愈发惊人。 咄咄逼人的语气,让一旁想帮忙的方冲都开不了口。 裘良更是没出息的一步步往后退,唯恐这群大衙内们发起飙来,他成了替罪羊。 李武一身武功,此刻竟然没有半点勇气使出,他打算暂且吃了眼前亏再说,他就不信,贾环能随时都带着这面黑云旗。 李武一张脸上带血,张口赔笑道:“环……环哥儿,我方才是在开……” 玩笑两字没说出口,脸上又被贾环重重的打了一拳。 这一拳不比方才那一下,刚才只是出了点血,这一下,李武整张脸都变形了。 一旁的方冲再也看不下去了,就要出手先拿下贾环再说,而这时,后方官道上又出现了一阵马蹄声。 方冲放眼看去,面色大变。 因为为首之人竟然是皇太孙! 忽地,方冲心中一凉,觉得有些不妙,果不其然,再一回头,发现贾环竟然歪歪斜斜的站不住了,嘴里吐出了一抹殷红之色,而后,竟然朝后倒去,唯有那面黑云旗,被他插入了地下,旗面迎风招展。 方冲心头瞬时跑过两万头草泥玛,看着径自在那里摇头晃脑想清醒过来的李武,恨不得一拳砸死算了。 可这个时候,皇太孙已然翻身下马,面色阴沉的走了过来…… “环哥儿?!” …… , .. 正文 三百五十章 老辣非常 第三百五十章老辣 “方冲参见太孙殿下,殿下,贾环不是……” 方冲迎上前见礼,十万分无奈的想解释清楚。 赢历却没有听他解释的心情,微微一摇头,止住了他的话,也不理睬其他人的见礼,径自走到贾环跟前,伸手在他脖颈处听了听,松了一口气后,又看到了刚从马背上下来的水溶,细眉轻挑,道:“北静王来此何事?” 单论皇子之尊,便已在郡王之上,只在亲王之下。 更何况赢历身上还有一个皇太孙之位,尊贵非常。 所以,纵然北静王年高于他,赢历还是居于尊位。 不过听语气,他应该对北静王的好感有限。 北静郡王水溶却是一个好性子,也不尴尬赢历话中的疏远和见责,他苦笑道:“闻讯而来,接一好友后正要回城,却不想被人给圈了起来。真真是……斯文扫地。” 赢历闻言,细眉顿时紧皱,细眸中清冷的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裘良,淡漠的道:“裘大人,谁人给你的胆子,竟敢拦截王驾?” 裘良闻言后,一头冷汗如暴雨一般往下淌,他以额头触地,不敢离开一寸,行五体投地大拜礼,诚惶诚恐道:“太孙殿下明鉴,微臣是受得军机阁方太尉之命,方才出兵拿人,此举绝非微臣私意啊!” 赢历闻言,哼了声,目光扫过低眉顺目站在那里不言的方冲脸上,眉头皱了皱,却没多说什么。 他对裘良道:“散开兵马,给北静王让路,简直无法无天。” “是,是……让路,赶紧给王爷让路!” 裘良连连应声后,又回头对部下吼道。 他手下那一伙子孬兵何曾见过今天这般阵势,平日里能见到一个这种等级的大人物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今日他们居然还拦了个王爷,还与宁国子贾环起了冲突,更见识到了传说中的黑云旗。 老天爷,吓都吓了个半死。 此刻再听到顶头上司的话,一个个慌慌张张的连滚带爬让开了路。 看着这群兵卒的阵容,赢历看向裘良的目光又冷了三分。 不过,赢历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对水溶道:“王爷先回城吧,今日之事,想来朝廷自有一个交待给王爷。” 水溶闻言,连忙躬身一揖,致谢道:“多谢太孙殿下。” 赢历点了点。 而后水溶不再停留,又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琪官抱于马上,翻身上马,再对赢历一拱手后,便转身离去了。 方冲等人见状,面色阴沉,却没敢说什么。 赢历的气场,将这一干大衙内们压制的死死的,无人敢翻浪。 而清醒过来的李武,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贾环,再看看皇太孙,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贾环,贾环…… 青龙,看看环哥儿怎么样了,能不能醒来。” 赢历又唤了两声后,见贾环依旧没有动静,便对一直静静跟在他身后的青衣男子吩咐道。 青龙微微一躬身,应了一声后,从赢历身后绕出来,就要上前查探。 却不妨一道灰色身影从后方突至,青龙见状面色巨变,不再靠近贾环,而是瞬间返身挡在了赢历身前,十万分戒备的看着前方。 不过那道灰影并没有向这边走来的意思,而是停在了贾环身边。 只见那人蹲下.身,并指为剑,在贾环身上几处大穴上点了点,最后又一指点在了贾环的眉心处,方才收手。 一番周折后,贾环在众人瞩目中,缓缓睁开了一双茫然的眼睛,喃喃的道:“这是哪儿啊……” 站在他身旁的乌远嘴角微微抽了抽。 而更远一点的韩大等人,眼色也有些异样,韩三的一只手好像在疯狂的掐他自己的大腿…… 但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被贾环吸引去了,没人看他们。 “环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赢历上前,屈膝半蹲,将贾环搀扶起来,关心的问道。 贾环的目光渐渐聚焦,看清赢历后,似乎才彻底回过神,还要起身给赢历见礼。 “诶……行了行了,你瞧瞧你的脸色,太医不都叮嘱过了,不让你动怒,也不让你用气吗?偏你不听医嘱。 到底什么事,何以至此?” 赢历不耐烦的制止了贾环装模作样的行礼,皱眉问道。 他的话让附近站着的方冲和李武等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方冲想的是,贾环何时与皇太孙的关系近到了这个地步? 而李武则脸色煞白的祈祷,贾环这个三孙子别血口喷人…… 贾环听了赢历的话后,干咳了声,脸色出现了一抹鲜艳的潮红,但却愈发骇人,他眼神明亮起来,但气息愤怒,道:“殿下不知,今日竟有阉庶狗贼,闯进我荣国府,威逼凌压我……叔父。 竟将他老人家气至吐血,现在正卧病在床修养。 此等奇耻大辱,环若不报,又岂有颜面自称荣国子孙?还有何颜面再做一有血气的从武之人?” 赢历皱眉道:“不过一阉庶,猪狗般卑贱的东西,你自打杀了就是,也值得你这般? 你气性这么大作甚,你就这点胸襟?” 贾环惨笑一声,气色愈发不好,他摇头道:“太孙殿下不知,我原已经惩治了那奸贼,却不想,更有甚此贼者,竟污蔑……竟污蔑我贾家先祖的爵位,乃是用银子和女人换来的! 咳咳,真是,真是……” “真是混账!!!” 赢历闻言后勃然大怒,接过贾环未尽的话音,怒喝道:“究竟是何等贼子,敢口出此等妄言?” 方冲闻言几乎气结,正想上前开口解释几句。 可还没等他解释,站他身旁的李武就噗通一声跪下了,求饶道:“太孙殿下明鉴,太孙殿下明鉴啊,是贾环先口出恶言,我才……” 方冲闻言,简直不忍直视,不忍耳闻的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他想不通,李武这孙子的一身不弱的武功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他是怎么熬过开筋锻骨之苦的? 堂堂武人怎么就能这么熊包? “够了!” 果然,赢历根本不想听他解释,人家只要他承认就好。 以往倒也罢,可既然这次他们明目张胆的和忠顺王体系的人马搅和在一起,此刻送上了这么大一个把柄给人家,人家还要其他解释做什么? 皇太孙虽然从不参与隆正帝和忠顺王一系的斗争中,但是,他与隆正帝毕竟是父子。 隆正帝要是真被忠顺王干倒了,他这个皇太孙自然也就没戏了。 所以,李武的话没说尽,就被赢历喝断,赢历冷冷的看着他道:“来人,将李武拿下,交予镇海侯李翰严加管教。 告诉李翰,就说是本宫之意,若其子再敢对荣宁二公出口不敬,口无遮拦,李家未来堪忧。” “喏!” 跟随赢历而来的队伍中走出两位英武的战卒,身着御林军服,手持秦戟,上前压解李武。 李武面色大变,惊慌失措下还想解释:“殿下,我冤枉啊,殿下,冤……啊!” 李武喊冤未尽,一位御林军挥起秦戟,用背杆一杆砸在他嘴上,将他的话砸下,而后两人拖着他退后,其中一人将软塌榻的李武横置于马背上,一起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一番凌厉得体的处置后,方冲身后之人再无人敢多言。 贾环心中对赢历的评分也愈高了。 这一番处置,简直堪称神来之笔。 再严一分则偏重,再轻一分则嫌松。 若是赢历让人将李武拿下后,打入大牢,那么后续就会很麻烦。 并且,很可能会导致镇海侯李翰彻底转投忠顺王。 再说,只凭李武一句脱口而出、还未说尽的猖狂无知的话,尤其还是在贾环故意“引.诱”之下说出的不敬之言,其实并不能真将李武怎么样。 在这种情况下,怎样处置李武,让他受到惩罚,其实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而赢历能在短短的一瞬间,想到将李武交由镇海侯府自己处置,不得不让人钦佩不已。 可以想见,李武在镇海侯府受到的惩罚,绝不会轻。 这还只是其次,随后,李武今日之言传开后,军方一干大佬,甚至朝廷上的文臣们对李家的意见,才会真正让李武乃至其父李翰吃尽苦头。 此举,端的老辣非常! 处置完李武后,赢历又看向方冲,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未再发怒,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他对方冲道:“至于你,我就不多事了,自有人去找你的麻烦。 方冲,我皇姐的脾气,怕是……咳咳,据说她与你姐姐相交莫逆,情同姊妹。 我就不晓得你能不能说服你姐姐,帮你求个情。” 方冲闻言,面色一变,连方才赢历处置李武时,他的脸色都没那么难看,他咬牙切齿道:“太孙殿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我姐纳入宫里去?我求求你,快点行吗?” 赢历哈哈一笑,摇头道:“你家那头女猛虎,谁有能耐消受你去找谁,却是别指望我。行了,闹够了就赶紧回去吧,你也跟着胡闹。” 方冲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迟疑了下,又低声道:“殿下,今日之事,我爹怕也是情不得已。还望殿下海涵……” 赢历脸上的笑容不变,点点头,道:“我心里有数,你去吧。” 方冲闻言,笑着躬身一礼,而后又对旁边冷眼旁观的贾环点点头,从上前来的家将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裘良见方冲也走了,撅着屁股又给赢历磕了几个头后,也匆匆而去。 除了王长史外,忠顺王府的人试着跟着离开,发现贾环和赢历等人连看他们的功夫都没有,一个个欣喜若狂,逃窜而去。 …… , .. 正文 三百五十一章 安抚 等大部分人都离去,只剩下贾环和赢历手下的人马后,赢历看向贾环,道:“现在还不能把那边逼得太过,方南天并非完全是那边的人。” 贾环微笑着点点头,道:“方冲人也不坏。” 赢历呵呵一笑,又道:“此事就此为止吧,你也安份一段时间。这是我皇祖给你传的旨意,不要再轻启争端了。 还有,皇祖让你遇事多动点脑子,别真跟莽夫一样,让谁都能把你当把枪使。” 贾环闻言后,面色一苦,道:“四爷,像我这样的良善百姓,心里哪有那么些弯弯绕绕? 家里头又没长辈能在这方面指点迷津,只能靠我自己胡打歪撞的。 唉,也是可怜见的,我心地太过朴实善良,玩儿不过他们啊。” 赢历一对细眉皱起,一双细眸见鬼一样看着贾环,指着拖在马后半死不活的忠顺王长史,道:“你就是这般心地良善的百姓?” “咳咳!” 贾环干咳了两声,一脸无辜道:“他气得我爹吐血,我这就是匹夫之怒,算是人之常情吧?” 赢历直视着贾环,看了一会儿后,贾环还是那副死皮赖脸的天真无辜样,丝毫不为所动。 赢历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朝他肩上擂了一拳,打的贾环歪歪斜斜的倒退了两步,若不是乌远扶住,差点摔倒。 贾环“怒视”着赢历道:“你再偷袭我要还手了!” 赢历闻言,仰头大笑,道:“好,我就等你伤好以后,寻你好好过几招。 你好好养伤,别落下什么病根。 也别心疼银子,不舍得买好参好药。 你放心,我皇姐自会去镇海侯府,替你讨够养伤用的银子。 也是奇了,环哥儿,我怎么就看不出你哪点好,怎么偏就入了我那眼高于顶的皇姐之眼? 哈哈,玩笑…… 不说了,我也要回宫了。 既然这个阉庶气坏了令尊,你就带他回去,给令尊一个交待便是。”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多谢四爷。” 赢历哼了声,最后,将目光看向插立在一旁的黑云旗上,注视良久后,长叹息一声,道:“日后,再有这等小事,你就打发个人来寻我便是,不好再轻动这面黑云军旗了。 因这等琐碎小事而动,实在轻慢了二公在天之灵。” 贾环眼睛微微一眯,笑着点头道:“也是,我记住了。” 赢历呵呵一笑,看着贾环道:“环哥儿,待你三年孝满之后,便是你贾家这面云旗再度出世之日。 到时候,你可不要让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失望才是。” 贾环哈哈一笑,挺胸道:“四爷放心,绝不会!” 赢历点点头,笑道:“那就好……” 他从侍从手里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后,看着贾环问道:“还能骑马吗?不行的话就别逞强,坐轿吧。” 贾环抽了抽嘴角,打了个响指,帖木儿立刻上前,将他的坐骑牵来交给贾环。 贾环虽然摇摇晃晃,但最终还是成功的翻身上马,坐稳后,他对赢历道:“四爷,我等武人,若是像文官那样乘轿出行,怕是羞也羞死了。 四爷,你若不信,不妨我们来一场赛马,看谁先进城?” 赢历闻言,瞪了眼贾环,举着马鞭指着他道:“你这是不作到死不舒服是吧? 我看太上皇果然没说错,不愧是贾家莽三郎!” 说罢,又对从地上抽出黑云旗,拿在手上跟在贾环身后的乌远道:“这位壮士,想必就是奉圣老夫人的义孙乌远?” 乌远躬身一揖,沉声道:“正是草民。” 赢历笑容和煦道:“奉圣夫人可还大安?” 乌远闻言,面色柔和了些,道:“太夫人身体尚康健。” 赢历点头笑道:“那就好,奉圣夫人于国有大恩,每逢佳节并夫人诞辰,我亦是有诚礼相送。” 乌远心中向来以奉圣夫人重孙自居,他听到赢历的话后,面色再次柔和几分,躬身诚声道:“多谢殿下。” 赢历又道:“乌壮士,看着你家公子些。他如今在家里最大,是当爷的,自然无人能约束。 但你是奉圣夫人的亲人,自与一般人不同,也算是他长辈了,所以你要看住他。” 乌远正色看了看赢历,点头道:“草民知道了,定然不会让三爷纵马狂奔。” 赢历呵呵一笑,对他点点头,而后掉转马身,最后对贾环道了声小心后,便在一干御林军士的护卫下,纵马而去。 “呼!” 轻轻的长呼了口气后,贾环回头与韩家兄弟并幕僚索蓝宇对视了一眼,而后对博尔赤道:“将这个蠢货解下来,带在马上,回府!” …… 一场纷争硝烟散尽。 有的人得意,有的人失落,还有的人勃然大怒。 但无论如何,表面上都恢复了平静…… 大明宫,紫宸书房内,气氛压抑逼人。 隆正帝一张脸阴沉如水,细眸中寒光闪烁,眼神扫过御桌下方坐在轮椅上的邬先生,咬牙切齿道:“方南天到底是何意?他当真要倒向那边?这个无君无父的东西。” 邬先生摇头叹息了声,道:“应该还不至于,今日怕也是因为面子上抹不开,才不得已而为之。” 隆正帝闻言却更怒道:“堂堂大秦太尉,军机阁首席阁臣,就是用来抹面子的?” 邬先生闻言,心里苦笑一声。 他了解隆正帝,论志向、论行为、论心性,隆正帝可以说都是明君的典范,至少从潜力上来说。 但也有缺点,除了性子焦躁外,就是太较真儿了。 方南天是在太上皇的暗示下,稍稍偏向了忠顺王。 而忠顺王虽然平日里并不怎么重视武将,但他对方南天还是非常敬重的。 也从不以亲王之位相压。 而又因为他并不看重军伍,所以他从未对方南天提过什么非分的要求,例如在军中安插人手…… 在这种有些不可思议的情况下,忠顺王忽然对方南天开了一次口,方南天怕是很难抹开忠顺王的面子,况且这还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若是不答应,那就太得罪人了。 这种事应该说是人之常情,但在性格较真儿的隆正帝眼中,此事却几乎就成了渎职之罪。 邬先生好言劝道:“方太尉也只是派了裘良出动,陛下应该知道,裘良其人,完全是糊不上墙的烂泥,在贾环跟前根本抬不起头。 而这次的意外是方冲和李武等将门虎子,怕也是听说了贾家云旗的消息后,才跟着一起去了,碰巧而已。 而且,若不是牛继宗之子牛奔撞翻了张阁老的轿子,被张阁老抓了起来训斥,以他们的性子,怕是要直接和方冲、李武等人开战了。 可惜啊,天意如此,陛下,我们只有等待下次时机了。 总会有的……” 隆正帝闻言,有些丧气的叹息了声,道:“水溶传回来的话,想来贾环等人都猜到了那间人是我们的人了。朕担心的是……贾环会不会心起芥蒂。” 邬先生呵呵笑道:“陛下不必自扰,今日若非贾环相助,不仅北静王颜面扫地,怕是连那间人都要落入对方手中,如此一来,纵然间人能不开口,陛下的颜面也会受损…… 由此可见,贾环还是向着陛下这边的。 不过,陛下不妨再施恩于他。 纵然贾环目前在热孝中,不能为陛下出力。 可,我们可以做给其他人看,做给荣国旧部去看。 以此来尽力争取军方的支持和好感。” 隆正帝闻言后,细眸中神色有些茫然,甚至有些凄苦,道:“先生,自古至今,除了那些末代废帝之外,还有哪个皇帝,会像朕这般屈辱? 朕居然要去讨好朕的大臣……” 邬先生心知隆正帝心中又开始焦躁了,不过他倒是看的开,劝道:“陛下,还是不同的。 现在不是军中大将跋扈,而是他们目前只忠诚于太上皇。 这是有非常原因的…… 而且,这也正说明了军队的忠诚性。 日后,他们也会这般忠诚于陛下的……” 隆正帝闻言,眼神渐渐清明过来,而后迅速恢复了心智,摇头苦笑一声,道:“你方才说还要施恩于贾环,怎么施恩?再赐些东西过去?怕是……有些过了吧?” 邬先生闻言,点点头,沉思了阵后,忽然抬起眼帘,看向隆正帝道:“贤德妃何时正式册封?” 隆正帝闻言一怔,他对那个只见过数面却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的女子很模糊,记不大清了。 不过还好,他不记得,他的心腹太监总管苏培盛记得:“陛下,贤德妃因是正旦生辰,所以,原本计划着是在正旦之日大封,正好数喜临门。今儿是腊月初二,所以还有一个月的功夫。” 邬先生直视着隆正帝,道:“可以提前册封,以抚人心。” 隆正帝无所谓的点点头,道:“那就……三日之后吧。” …… 贾环好似十分艰难的才支撑到荣国府,下马时甚至差点将脚别在马镫里,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被人搀扶着下马后,贾环打发了大部分亲兵回宁国府后,让帖木儿父子俩架着面无人色的忠顺王长史进了荣国府。 没有入内,而是让仆妇们入后宅,去请了贾政出来。 贾政出来后,看着书房前院里的偌大动静,以及跪在那里几不成人形的王府长史后,不禁一怔。 再看了到坐在椅子上已经起不来身、面色惨白的贾环,眼泪一瞬间就掉下来了。 他不顾身后门客的搀扶,疾步走到贾环跟前,看着贾环十分无力却又笑得格外灿烂的脸,“怒骂”道:“愚儿,痴儿,为父不过是受了些气,你又何苦如此大动干戈,竟伤成这般? 你这不孝子,是想痛死为父吗?” …… , .. 正文 三百五十二章 父子 贾环眼神不经意间从贾环身后的门客身上扫过,然后无力的对贾政笑道:“爹,您太夸张了,儿子不过是昨日的伤还没好,今天有点累而已。 其实我还是可以站起来走路的,就是……想着爹您也不是外人,心地那么好,那么慈爱,不会跟我计较那些俗世之礼,所以儿子就没起来站规矩。 来来来,爹您也坐下说坐下说。” 看着这顽劣的混账行子这般无法无天,贾政满腔的怜爱幼子之心,顿时变成了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看贾环虽然脸色难看,声音底气也不足,可眼神里并无灰败之色,贾政还是松了口气。 顺势坐到了贾环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才有功夫看那忠顺王长史,被他不成人形的模样给惊了吓,干巴巴道:“环哥儿,你这是……” 贾环体若无骨似得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道:“就是这个阉庶,脑子里进水了,跑到荣国府来冷嘲热讽,还敢将爹你气得吐血。 儿子今天若是不能把场子找回来,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面混?” 虽然贾政也是个不小的纨绔,但他从来自诩为读书人,对衙内圈子里的风气极度看不上,不悦的看着贾环道:“虽不读书,但连好话都不会说吗?” 贾环嘿嘿一笑,道:“好好,我再来一次…… 呔!此腌臜阉庶者,胆敢气怒吾父,实乃无法无天之狂徒妄贼也。 哇呀呀呀,气煞俺也! 看俺杀他个……哎哟!” 没作完,被贾政一巴掌轻轻的敲在了脑门上。 不过,看着贾环那副小儿顽皮样儿,贾政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身后的一干清客们也跟着笑的极为豪迈…… 笑罢,贾政对贾环道:“罢了,既然他已经受到了教训,那就放了……” 话没说完,忽地,从外面走来一门房,跪下道:“启禀老爷、三爷,外面来了一群人求见三爷,为首之人说他是忠顺王长史,特来求见三爷。”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看了眼跪在那里彻底面若死灰的前任长史,对面色讶然的贾政道:“这就是所谓的豪门无情吧,爹,咱们见见这个新长史?” 贾政有些犹豫,道:“环哥儿,论国礼……” 贾环心里好笑,面色端正,道:“爹,您放心,若是忠顺王亲至,儿子肯定给他施礼问安。可现在是他的一个长史,咱们就不用太怕了吧?” 贾政辩解道:“为父不是怕……” 贾环呵呵一笑,还不忘气喘两声,道:“那就见见,看他要说什么。” 没一会儿,外面就进来一人。 依旧是白白胖胖的富态相,一张脸上堆满了笑脸,不过声音没有之前的王长史声音尖锐跋扈,而是充满了谄媚和讨好:“奴婢桂喜,给贾爵爷和贾大人请安了。” 贾环皱眉笑道:“娘的,怪不得是个死太监,一点文化都没有。 有把老子放在儿子后面提的吗? 你这样能有儿子才是见鬼了。” “环哥儿!” 虽然心里熨帖,可贾政还是听不得贾环当人面说这种刻薄之言,极为不悦的喝了声。 贾环无奈的抽了抽嘴角,笑道:“好好,我好好说话…… 桂喜,忠顺王派你来有何贵干? 他宠爱的小受又不见了吗?” 桂喜面色一阵青红,却不得不赔笑道:“爵爷说笑了……是这样,因为王烩自作主张,擅闯潭府,并险些气坏了老大人。 王爷他老人家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言道你我两家实为亲家,既然结了秦晋之好,那么老大人也算是王烩的主子。 而他这奴才却不懂得敬主,反而恶奴欺主,着实可恨。 因此,王爷除却吩咐将王烩交由爵爷随意处置外,还派奴婢将他的家人老小都送来了,也任由爵爷处置。” 本来老实跪在地上的前王府长史闻言后,“呜呜”呜咽了两声,却极有规矩的没有大声求饶,只是玩儿命的磕头,本来就血糊糊的脸,没磕几下就愈发血肉模糊了。 “行了行了……” 贾环自己倒是无所谓,他是从武出身,对人身体骨骼强硬度都有了解。 知道额头乃是人体最硬的骨骼之一,轻易磕不坏…… 不过他见贾政皱起眉头,面露不忍之色,就阻止道:“磕头都磕的那么丑,吓谁?” 桂喜也是个有眼力的人物,不然也不会趁机“上位”,他看出贾政的不忍,讨好道:“老大人着实不必对此人心慈,大人出身公府,天生尊贵,不知外面俗事。 说起来,这位王烩,真真不是个好东西。 以往在外面,背着王爷,仗着王府的势,作威作福,是黑了心肝的索取贿赂。 若他只是贪些钱财倒也罢了,可他明明只是个内监,却偏喜好女色。 而且,还专喜欢官宦人家的闺秀。 为了这,他不知逼的多少人走投无路。 有的人委曲求全献上女儿,有的人刚性一些,不受威胁,他就打着王爷的旗号,使人整治此人,逼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将人投入大牢后,他就不怕别人女儿不就范了。 不过,也有烈性些的女人,被他用怪法儿折腾后,就上吊了。 这样的人,他府上一年不知抬出去多少。 还有他家人更……” “够了!这个无法无天的贼子,这个没有王法的混账,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贾政是个纯正书生,哪里听得这种事情,竟气的浑身打起摆子来。 贾环好笑道:“爹,消消气,消消气! 这大千世界既然有咱们爷俩这样的大善人,自然就会有他们那样的大恶人。 爹您和他们置气做甚? 打发了就是。” 贾政听贾环说的轻描淡写,但内中寒意却又让他忍不住心软,不忍道:“环哥儿,你……你不会是想要……这不好吧?” 贾环忍不住呵呵笑出来,先一步起身,然后回身轻轻的搀扶起贾政。 贾政怕他累着,忙不迭的自己站了起来,反而招手要扶他。 贾环面上的笑容愈发和煦,对贾政道:“爹,方才皇太孙替太上皇教训了儿子,说是,让儿子多长点心眼儿,做人别那么实诚,不要是个人都能拿我当枪使,儿子深以为荣,并深受教训…… 王烩作怪,是他还是忠顺王长史时做下的恶事,与咱们何干? 咱们没必要为别人的过错去善后,对吧? 而且,咱们又不是大理寺衙门,可以随意判人生死。 就算他王烩十恶不赦,自有朝廷法度处置。 咱可不能做知法犯法的事,这可不是咱家的家风。” 贾政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赞叹道:“你要多谢太上皇和皇太孙的教导才是,能让你明白这些事理,真真是难得的皇恩浩荡啊!” 贾环闻言后眨了眨眼睛,连连点头,笑道:“父亲所言甚是……” 而后又回头对傻了眼儿的两任王府长史道:“行了,与我贾家有关的事算是了结了,你们去吧。 对了,桂长史,劳烦你带个话给我岳父,就说小婿多谢他人家的好意了。” 桂喜一张脸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干巴巴的皱在那里,不知如何交待。 贾环却没有再理睬他的意思,对一旁的韩大点了点头后,便搀扶着哭笑不得的贾政往后宅走去。 虽然心中焦虑万分,可给桂喜十个胆子也不敢喊住贾环,所以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个任务以失败而告终…… “请!” 面无表情的韩大对他大手一挥,送客。 …… “爹,您先去老祖宗那里,我随后就到,儿子还要先去接个人,办喜事。” 进了二门后,众门人清客退下,只有贾政和贾环父子俩继续往里走。 到了贾母院前,贾环对贾政笑着说道。 贾政闻言皱眉,道:“你身子骨伤成这般,还混闹什么?哪来的喜事?” 贾环哈哈一笑,挤眉弄眼道:“爹你只管进去便是,保管是喜事。” 贾政拿贾环无法,父纲不振久矣,只好对他白嘱咐一声:“你走慢点……” 贾环笑着点点头,然后拄着黑滕拐棍,绕过贾母院,往后头走去。 贾政站在贾母门口,看着儿子的背影,面上有些伤感。 不知何时起,这个曾经让他颇为头疼的幼子,竟然承担起了整个贾族的重担。 唉,真是苦了他了,看看他,才多大一点,连走路都需要拐棍了…… 咦? 贾政的面色忽然古怪起来…… 一般情况下,只有腿脚不便的人才会拄拐棍。 用手臂和拐棍的支撑力量,来减轻腿脚的负担。 通常而言,拄拐时,拄拐那一侧的腿脚受力会减轻许多,但也因此,会显得有些飘,有些晃悠。 可是贾政此刻却看到,贾环明明是右手拄拐,可怎么会是左腿左脚在飘忽呢? 太古怪了吧…… 或许感受到了身后注视的目光,亦或是自己也发现了这个破绽。 忽地,贾环在原地跳了下,左脚换右脚,走了两步,嗯,自觉和谐了许多,便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后,又停下来,回头朝着瞠目结舌的贾政,灿然一笑…… 有些深色的俊脸,映衬着满口的雪白牙齿,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耀眼。 再看对自己挤眉弄眼,贾政几乎气结,一张脸都微微狰狞了起来。 想起方才他看到这孽子的惨样,心疼的只落泪,贾政此刻恨不得也把贾环按到地上,狠狠打一顿板子! 可是看着那张赖兮兮的笑脸,贾政怒着怒着,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这个混账行子!” …… , .. 正文 三百五十三章 挨训! 贾政如释重负爽朗的笑声,让侯在贾母院中随时等待召唤的仆妇丫鬟们面面相觑。 偌大的公门高府中,如果说问哪些人的消息最灵通。 那无过于这些无事还要碎三分嘴的妇人们了。 宝二爷调.戏母婢,气得老爷吐血,被老爷打了个半死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东西两府的大小院落…… 可是,现在贾政对着贾老三的背影居然笑的如此开怀。 众妇人心中不禁泛起嘀咕,怪道正室太太们成天都要防备妾室作乱,防备宠妾灭妻,更防备庶子夺嫡。 这果然不是没有道理哇! 婆子们相互交流着眼电波,说着暗语,但谁都不敢说什么,哪怕是悄声…… 万一传到那个三霸王耳中,还要命不要了? 婆子们的心思贾政自然不会去猜,他背负着手,踱步进院,心里却猜着爱子说的喜事是什么? 还有,他去接的是什么人?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头绪来,贾政哑然一笑,摇摇头,索性不再去想,反正不一会儿就知道谜底了。 念及此,贾政朝荣庆堂内走去。 只是,良好的心情,在想到屋里躺的那个孽障后,顿时消散了一半…… 叹息了声,贾政脸上的笑脸淡了下来,摇一摇头,进了荣庆堂。 堂内早有人回报,说“老爷来了”,因此除了坐在榻边的贾母和躺在榻上的贾宝玉外,其他人都起身相迎。 贾政进屋后,与众人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诧异的在笑颜如桃花的赵姨娘脸上顿了顿,而后上前给贾母见礼。 贾母也心疼方才吐血的小儿子,叹了口气,道:“你又来这里作甚?不好好歇着。” 贾政陪着笑脸,道:“儿子不放心,来看看母亲,想着方才儿子不孝,惊动了母亲,这一番折腾,怕劳累了母亲。” 贾母面色又柔一分,叹息道:“你少打几次宝玉,我也不会累着。” 贾政面色微变,瞟了眼唬的跟鹌鹑似得贾宝玉,心中恼火,却不好发作,转头看向一边,恰好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小几上,眉尖轻挑,赔笑道:“母亲怎地想起了这汤?这像是旧年备膳时的法儿,母亲果然是享福之人。” 贾母呵呵一笑,对身旁的鸳鸯道:“去给老爷盛一碗来。” 贾政闻言连忙起身笑道:“儿子谢过母亲,今日沾母亲的光,尝个鲜也好。” 贾母最不耐烦这种客套俗礼,皱眉看了他一眼,道:“这是宝玉想喝的……坐下吧,一屋子人都陪你站着。” 贾政闻言,面色一变,又看了眼吓的脑袋快要藏进枕头里的贾宝玉一眼,虽然生气,当着贾母的面依旧不好发作,只得坐下。 不过他这一坐,却把屋里的喜庆气氛都坐没了,都不自在,王熙凤等人也不敢插科打诨了。 贾母愈发不喜,对贾政道:“你若没事,就让赵丫头伺候着回屋歇息去吧。老婆子没甚事,陪着孙子孙女说会儿话就好。” 贾政闻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原本该如此,只是,方才环哥儿说,一会儿过来有事,让我在这里等着。” 此言一出,贾母不禁一怔,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道:“我说怎么还没见着这猢狲,他……他有什么事?” 贾政猜不出贾母为何色变,但还是宽慰道:“母亲放心,环哥儿说是甚喜事,儿子问他也不说,您老也知道,这混账一向古怪的紧,我也是拿他没法子。” 贾母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而后又道:“我隐约听说,之前忠顺王府来人了?他们府上和咱们向来无甚交情,来此作甚?” 贾政心知定是有小厮走露了风声,传进后宅,心中有些不悦,他赔笑道:“无甚大事,母亲放心便是。” 贾母沉声道:“虽然如此,你且记住,不可坠了祖宗的威名。” 贾政闻言,面色微变,点头应道:“儿子知道了。” 而后,再次冷场下来。 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气氛有些怪…… 王夫人余光看着下面站着的那个贱人,看着她已经生下两个儿女,可一张脸却越活越鲜艳,也越年轻,娇若桃花,心中只觉得堵得慌。 再看着这一屋子的人都在巴巴儿的等那个孽障,心中愈发憋怒。 只是,她也有些担心,贾环到底想干什么? …… 荣庆堂后面,隔着一条小道儿,建着一溜儿的小院,打首的那座,便是贾迎春的住处。 只是此刻贾迎春姊妹们俱都在荣庆堂里,不在这里。 然而,院门还是打开了。 贾环从院中走出,“高大健壮”的司琪跟其后,再之后走出的,竟是金钏…… 贾环回头对司琪道:“行了,进去吧。” 司琪笑的很豪爽,道:“三爷,不若奴婢送您过去吧,不然我怕这傻丫头再想不开。” 贾环瞥了眼垂着头跟在后面的金钏,道:“她若再跳,爷可是不跟下去捞人了。娘的,为救这一个傻子,差点把爷都折腾进去。” 金钏闻言,怯怯的抬头看了贾环一眼,面色委屈、惶恐、后怕还有感激…… 司琪将她的面色看在眼里,心里松了口气,只要有人色就好,怕的是她面无人色,生无可恋。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对贾环笑道:“三爷真真是菩萨一样的心肠,这般贵重,却愿为我们这些卑贱的奴婢跳井救人,传扬出去,府里的丫鬟们必然更敬三爷了。” 贾环嗤笑了声,笑骂道:“得得得,你赶紧给我打住,这事儿可谁都不能告诉。 不然的话,老祖宗和我爹他们还不骂死我?你这哪是给我传美名,你这是给我招祸呢! 还想不想让我耳根子清净了?” 司琪闻言,哈哈一笑,道:“那好,奴婢知道了。” 贾环嘿嘿一笑,冲她竖起了跟大拇指,道:“满府的丫鬟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司琪姐姐了。啧啧,那笑声,豪迈不羁!痛快!” 司琪闻言,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道:“还是当爷的,就会拿我们作奴婢的打趣。” 贾环哈哈大笑道:“不说了不说了,走了,再说姐姐回来该揪我耳朵了。” 绣桔可能听外面说的热闹,也走了出来,笑道:“好好的话不在屋里说,非要到外边儿吹冷风。” 贾环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两位女侠,咱们后会有期!” “呸!” …… “张爷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在我耳边唠叨了都两个时辰了,茶您都用三壶了,您能歇歇不?” 牛奔一双绿豆眼无神的眨着,面色惨然,语气凄然的求饶道。 在他身边站的,是同样面色的温博和秦风。 不过两人却时不时的怒视牛奔一眼。 要不是这个笨蛋,连匹马都驾驭不好,怎么就偏偏撞到张老头儿的轿上? 害得他们也受牵连。 这张老头在内阁虽然被忠顺王一系的人压的死死的,可他的人品,他的官声,还有他的德行,朝野上下无人不钦佩,太上皇钦赐牌匾:大秦第一清官,让张伯行张老头的官声几乎达到人臣的巅峰。 这也是他力顶隆正帝,却始终未能被忠顺王一系给干趴下的原因所在。 武勋亲贵们,一般对文臣都不屑一顾,以为这些孙子除了会贪银子会议和卖国外,就会养兔子…… 但对于张伯行,连勋贵们都敬重三分。 这也是牛奔等人被骂个狗血淋头还不敢还手的原因。 若是换个文官来,不被三人施以老拳才怪。 张伯行相貌一般,只一个干瘦的老头儿,紫色官袍晃晃荡荡的套在他身上,奇葩的是,紫袍上居然有补丁…… 千万不要以为他这是在作秀,因为就大秦官员的基本俸禄来说,如果没有些灰色收入,也确实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官员的朝服并不是官家包办的,除了上任时赐下的第一套官服是公款消费外,其余的,都需要自己掏腰包。 奢靡一点的官员,通常都是一日一换,正常点的三五日一换,勤俭点的半月一换,再抠门点的半年一换。 但像张伯行这般,穿了几十年,紫色都快洗掉色的,国朝以来,只此一家。 因为张伯行除了基本俸禄外,官场潜规则中的三节两寿,还有各种冰敬碳敬火耗银子等等,一系列不成规则的银子红包,他一概不收。 没有这些银子打底,张伯行那点薪水除却维护相府基本的运转外,家里想一天吃一顿肉都困难。 ********为褒赞其清廉,赏银给他,也被他丝毫不差的给退回了。 如果只一次倒也罢了,别人会笑他为搏清明,故作此举。 可这样的日子他一过就是几十年。 哪怕是作秀,能作到这个地步,也值得钦佩了。 而刚正不阿的官声,更是让满神京城内的衙内们绕道走。 听了牛奔的求饶之声,张伯行看了看院外的天色,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他那个老的几乎不能再老的老仆,站在院外,像是想要唤他回家吃饭…… 张伯行冲老仆点点头,然后回头对牛奔三人道:“日后行为做事,多动点脑子,不要作只有匹夫之勇的莽夫!朱雀门前也是你们能跃马狂奔的地方吗?真真是混账……” 止住了继续教训下去的意图,张伯行最后道:“都去吧,再有下次,老夫就不止抓你们到我这草堂里训话了,老夫还要亲自登门拜访,问问你们父亲,究竟是怎么教儿子的。” 牛奔几个闻言,腿一软,差点没给这老头跪下…… …… 测试1 , .. 正文 三百五十四章 喜事! 结束了暗无天日而又度日如年的岁月后,从张府出来,三人的家将有气无力的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 牛奔心急道。 牛家家将苦笑了声,道:“结束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详细点。” 温博不耐烦的问道。 那家将道:“听说是忠顺王长史跑到荣国府去要人,语气十分嚣张,竟将三爷的父亲气得吐血……” “什么?” 牛奔和温博听到这里,两人眼睛都红了,牛奔狰狞怒吼道:“这个腌臜狗贼,焉敢如此? 好够胆,好狗胆!!” 倒是秦风皱起眉头,质疑道:“不会吧,忠顺王长史我也见过,他哪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去荣国府闹事?” 牛奔和温博也反应过来了,一起怒视着牛家家将,问道:“忠顺王长史为何去荣国府?” 那家将连忙解释道:“听说是因为三爷的二哥将忠顺王宠爱的一个戏子给藏起来了,忠顺王寻了几日,才寻到荣国府的。” “……” 牛奔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无奈,怒火也消散了不少。 “那后来呢?” 秦风问道。 家将道:“后来三爷得知后,便勃然大怒,然后打出了贾家黑云旗,直接追到了东城外紫檀堡处,将那长史给打了个半死,连那戏子也给破了相。” “完了?” 虽然觉得解气,可牛奔却不信就这样结束了,那他们几个今天挨的这顿训就太冤枉了。 还好,家将继续道:“后来听说北静王也去了,跟三爷讨了个人情,将那戏子要了去。不过没等北静王走远,就被五城兵马司主事裘良带兵给围住了……” 牛奔等人闻言面色顿时肃然起来,秦风皱眉又道:“裘良有这个胆子,敢拦截王驾?” 家将道:“他们队伍里还有义武侯世子方冲,镇海侯世子李武,神烈大将军之子年熙,裘良倒是听他们的。” “他娘的!倒是让他们给钻前面去了,直娘贼,真是可恨!” 温博闻言,扫把似得黑眉竖起,怒气冲冲的道。 秦风面色也不好起来,道:“他们为难环哥儿了?” 家将摇头道:“听说倒是让北静王很下不来台,差点动手。最后还是三爷出面解了围,还将镇海侯世子打的一脸血,因为镇海侯世子李武好像说,贾家的爵位是用银子和女人换来的。不过,三爷因为之前伤势太重,又一动怒,也昏过去了。” “什么?” 三人大惊,怒视着牛家家将。 家将连忙又道:“不过幸好没事,皇太孙来了后,救醒了三爷,听到三爷告状后,当场派人将李武拿下,一戟打碎了他的牙,皇太孙还让人去警告李翰,说若是李武再口无遮拦,李家堪忧。” 秦风等人倒吸了口冷气,冷不丁的都打了个寒颤,一起为李武默哀起来…… “再然后呢?方冲呢?” 牛奔问道。 家将言道:“再然后,皇太孙和方冲说了几句,方冲等人便离开了。然后就都散了……” 牛奔等人的面色微微有些难看,都沉默了。 看来,方家在军方坐大,已经势不可阻了…… “呼!” 秦风敛去脸上的沉重之色,呼了口气后笑道:“无甚大事,只要咱们不成废物,他们翻不起什么浪来。目前军中,还是咱们几家说的算。 以前是没个核心,一盘散沙,才让方家钻了空子,还被他们分头击破…… 现在不同了,以后更将不同!” 牛奔和温博闻言,对视了眼,一起点了点头,牛奔道:“现在怎么办?去环哥儿那看看?” 秦风摇头道:“不去了,让他好好休息一宿吧。咱们去了,又是一番折腾。” 牛奔有些犹疑,不过最终还是点点头。 只是,心里到底不痛快,觉得有一团怒火憋屈在心里,不发出来着实不痛快。 他挑着细眉,斜着绿豆眼觑着秦风和温博二人,道:“小爷知道你们俩今天对我不痛快,要不,咱们继续回好汉庄,再干几架?” “你知道就好,我忍你好久了!都是你,小爷现在脑子里都是张老头的嗡嗡声。” 秦风面色一变,看着牛奔心有余悸的怒道。 温博也记起仇来,骂道:“你骑个马都骑不顺溜的土鳖,还敢猖狂?走,今天战个痛快!” 牛奔气的破口大骂:“鬼才知道那个驾车的糟老头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躲他怎么赶,我都躲到街里头了,他还能撞上来,真他娘的撞鬼了!” “呸!” 温博大口啐了口,恨恨道:“敢做不敢当,赶紧走,今天小爷非拆了你这个丑鬼不可。” 牛奔闻言大怒,反击破口大骂。 倒是秦风没有再参与骂战,回头朝张府门上那块俭朴的门匾看了眼,若有所思。 …… 荣庆堂廊下的气氛比较古怪。 就如同宝玉被打的事在仆婢界传的沸沸扬扬一般,金钏勾.引宝玉,被夫人打了一巴掌,然后被赶出府的事,同样被人传的人所皆知。 此刻看着金钏垂着脑袋跟在贾环身后,大家都不知道该想啥…… 倒是贾环乐呵呵的走在前头,看到门前的几个大丫头,还口舌花花的打个招呼。 琥珀瞟了眼低头不语的金钏,然后看向贾环道:“三爷快进去吧,都等着你呢。” 贾环笑呵呵的应了声,带着愈发忐忑不安的金钏进了屋。 堂内的人本来听到贾环的声音,都如释重负。 总算来了,再不来,贾政这个冷场王就要将人憋死了…… 可当大家面带笑脸的看向进门的贾环后,又怔住了。 因为跟在他身后的是…… 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金钏? 这…… 连贾母都皱着眉头看了眼面色大变,愤怒的脸色涨红,身子微微颤栗起来的王夫人一眼。 贾政也皱起了眉头。 其他姊妹们都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至于贾宝玉,更是唬的魂儿差点飞掉了,呆呆的看着金钏。 他和王夫人一样,都以为贾环是来告状的…… 贾环走到堂下后,跪下给贾母施礼问安,一堂人又忙不及起身避开。 贾母嗔道:“你身子骨这般弱,还做这些俗礼做甚?快起来吧。你二叔方才说,你有喜事?是何喜事啊?” 说着,贾母眼睛扫向了他身后的金钏。 觉得奇怪,莫不是环哥儿看是她了? 可她颜色虽然不错,却也不过是不错罢了。 环哥儿身边的那些丫头,哪一个不比她强出十倍。 这…… 贾环起身后,没有绕圈子,乐呵呵道:“老祖宗,孙儿是来给二哥道喜的,听说二哥要纳屋里人了,这岂不是大喜事?咱们两府如今的人丁着实不算旺盛,宝二哥今年也有十四五了,虽然岁数还不算大,但其志可嘉,所以孙儿是来贺喜的。” “……” “……” 贾母和贾政面色木然的看着贾环,想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贾宝玉则唬的差点没把刚喝下去的莲蓬汤给吐出来,心里哀叹道:老三啊老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啊! “你放屁!” 王夫人气的直打摆子,站起来指着贾环道:“你到底打的是什么歹毒的主意?是不是不把我们娘俩逼死,你们就不算完?” 贾环闻言,挠了挠头,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笑呵呵的对贾迎春道:“二姐姐,你去带着姊妹们去我那边吧,尤大嫂子使人做了一大桌好吃的,结果刚准备好你们就走了,白丢了一桌子好菜没甚关系,辜负了她的心意岂非不美?” 贾迎春闻言,看了看贾环,又看向面无表情的贾母,最后又有些担忧的看向贾环,眼神哀求:环弟,不要闹了。 贾环看懂了,笑道:“放心,他们误会了,我一解释就清楚了,你们去了后,让大嫂子再准备一些好菜,一会儿给老祖宗和老爷带回来。” 贾迎春闻言一怔,随即才点了点头,想招呼着姊妹们离开。 只是令她为难的是,贾惜春倒是有些流口水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了,贾探春也犹犹豫豫的起身了。 可薛宝钗站在她娘薛姨妈身后,居然没有动弹。 许是见薛宝钗没动,林黛玉居然也没起身,史湘云似乎也飙上了,自然也没起身…… 贾环又挠了挠头,着实有些为难的紧。 贾母发话了:“环哥儿,既然是喜事,就让她们也听听。日后都是要管家的人,也都不小了,是该听听的时候了,论起来,她们比你还大呢。” 贾环呵呵一笑,点点头,道:“那好吧,那就让四妹妹一个人过去好了,正好,四妹妹可以多吃点好吃的。” 贾惜春闻言犹豫了,留下听一些好玩的事,还是去吃好吃的,对她来说是有些艰难的选择。 看她纠结为难的连眉头都皱起,贾环笑道:“快去吧,让琥珀姐姐送你过去,再不去,小吉祥可吃完了哦!” 贾惜春听到老冤家的名字,冷不丁一个激灵,大眼睛圆睁,然后跳下椅子,跟贾母等人一福,道了个别后,迈着一双小腿儿蹬蹬蹬的跑掉了。 她这一番小儿之态,倒让堂内的气氛缓和了些。 等她离去后,贾环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寡淡下来,他目光淡淡的看着堂前榻上趴着的贾宝玉,声音平淡道:“二哥,老祖宗她们都不信我说的话,那就你自己跟她们说说看,你是不是给金钏讲,要跟太太要了她去,做你的房里人?” 贾宝玉身子一颤,脸色发白,眼中含泪,却不敢言语。 跪在地上的金钏,缓缓的抬起头来,目光期盼的看向了他…… …… 测试1 , .. 正文 三百五十五章 撩开 听到贾环的话,再看金钏脸上尚存的巴掌印和神色。 堂上众人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大家再看向贾宝玉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考究。 反倒是贾环又笑了,见贾宝玉唬的差点都要蜷缩起来,他好笑道:“你们这样看二哥作甚? 多大点子事? 在咱们这样的公门世家里,这不算什么大事坏事吧? 别人不说,就说我,我比二哥还小一些呢,看着喜欢的,不也正大光明的纳到屋里去了? 真心对人家就是了,难道这也是罪过?” 众人闻言,纷纷一怔,转头看向贾环,不解其意。 倒是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闻言后,没好气的瞪了贾环这凑不要脸的一眼。 真以为是什么荣幸事啊? 还敢卖嘴! “二哥,问你话呢。” 见贾宝玉迟迟不肯言语,贾环再次开口,微笑道。 贾宝玉当着他老子的面,哪里敢应承,可怜的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眼泪也是哗哗的流。 王夫人差点心疼的没背过气去。 一瞬间,她将原本做好忍气吞声,以待将来的打算全都抛之脑后,站起身来,指着贾环厉声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子规矩,谁教你的道理,做弟弟的敢这样凌逼兄长? 你还要不要脸,哥哥屋里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 这个不要脸的贱婢,也配进宝玉的房? 少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贾环淡淡的看着王夫人,道:“做弟弟的自然不能管哥哥房里的事,但做族长的,看着府里的丫鬟被逼的跳井,你说我该不该管?” 说罢,不理如遭雷击般怔在那里的王夫人,贾环再将眼神看向贾宝玉,沉声道:“二哥,你年龄到了,纳个屋里人真不算什么,谁家不是这样?相信爹也不会真的责备你什么。 但是,你若敢做不敢认,那就不是爹责备不责备你的事了。 纵然你是我兄长,可淫.辱母婢之罪,乃十恶不赦之罪。 我作为贾族族长的,亦为你准备好了三尺钢刃。 贾家的清誉,绝容不得你玷.污。” 贾环此言一出,满堂大惊。 这种绝决相逼的话,连贾母的身子都晃了晃,贾迎春等人甚至掩口轻呼出声。 王夫人则面无人色,瘫坐在椅子上。 而贾政却是一脸铁青的回头,怒视着贾宝玉,颤巍着手指着他,紧咬的牙关中吐出两个字:“孽子!” 倒是贾环又挠挠头,对贾政轻松笑道:“爹,不是儿子不孝,实在是不能不斗胆说您两句。 二哥今年都十四五了,您还跟训四五岁的小孩儿一样拘着他,您别把二哥给拘出毛病来了。 您看您把他吓的…… 豪门大家里,只要不是从武之人,在二哥这个年纪,哪个子弟房里没个跟前人服侍着。 有些事早早见识了也好,日后他就不会沉迷于此道,更不会被外面别有用心之奸人引.诱带坏…… 您这也管,您管的也忒严了些吧? 早知道今儿我就不叫您了,您若不在这,现在我们说不得都已经开始高乐起来,替二哥庆祝了呢。 这是喜事儿! 我原还想让二哥做个东道,请我们一请呢。 偏您又骂他…… 老祖宗,您见多识广,这种事再熟悉不过,您给我爹说说。” 贾母闻言后,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而后对贾政道:“以往我几番说你,不要把宝玉给拘的太紧,好好一个孩子都让你给吓坏了。 偏你不听,唬的宝玉见了你跟见了…… 这样不好啊! 现在,你最得意的儿子也这般说你,你自己思量思量吧,他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 贾母说罢,似乎觉得这话没甚重量,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又道:“当初若不是你们那般逼珠儿,他又怎么会…… 已经逼没了一个,难道你们还想再逼没第二个吗?” 贾政闻言,整个人如同被一抡大锤击中一般,只觉得脑中轰鸣,眼前一黑,便摇摇晃晃的坐倒在椅子上。 “爹!” “老爷!” 贾环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贾政,而一旁处赵姨娘也连忙上前,搀扶住了贾政的另一边。 而在堂下另一侧,王夫人身后,李纨眼中的泪水如同打开了阀门的水一般,流淌不止。 赵姨娘上前,看着贾政面若金纸的样子,怒上心头,左右找了找,从贾母软榻边上发现了一个鸡毛掸子,她抓起来后,朝着贾环劈头盖脸的打下。 “你这个不孝子,你是要气死你爹啊……” “你这个忤逆子,我打死你算了……” “你这个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你要气死你爹,我……我可怎么活啊?我打死你!” “呜呜呜!” 赵姨娘脸上流着泪,一边打,一边骂,贾环还不敢还嘴,也不敢躲,就支在那里挨打。 虽然不疼,可顶着一头的鸡毛,着实可笑。 但没有人笑,堂上众人似乎才发现赵姨娘的存在一般,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若不是现在这一出,众人几乎都遗忘了她的存在,更忘了她的能耐。 如今荣宁二府里,能像赵姨娘这般,抄起家伙就能朝贾环身上说打就打的,好像,好像也只有她了。 连贾母和贾政都不大好出手。 毕竟,贾环名义上已经过继到了宁国府,还是贾族族长。 但赵姨娘不同,因为不管怎样,她都是贾环的生母。 生母教训起儿子来,永远没有旁的顾忌。 一旁处,不知想到了什么,薛姨妈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而王夫人等人则颇不是滋味的看着堂上三人,这幅景象,看起来好像才是一家三口,顽劣子气坏了爹爹,被母亲捶打教训的样子。 而她这个嫡妻,和床榻上的嫡子,反倒成了路人…… 贾母也开始正视起了打的贾环满头鸡毛还不敢躲的赵姨娘,看样子,也颇有几分讶然。 好俊的手段哪…… “噗嗤!” 林黛玉见贾环擦了一脑袋的鸡毛,简直太可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用绣帕掩口,只一双眼睛看着他,笑的甜蜜…… 其他人看贾环的眼神也都挺好,不管在什么时候,孝道都是让人欣赏的美德之一。 贾环被生母打成这般鸡毛样儿,非但没有损害他的形象,反而让人觉得更加可爱…… “好了,别打他了。” 最后,还是贾政恢复过来,止住了轻一下重一下,打光了鸡毛还拿着一根棍子朝贾环招呼不停的赵姨娘。 “老爷,呜呜,你怎么了?吓死我了。” 赵姨娘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贾政见之心中总算熨帖了许多,面色又缓和了些,他长长的呼出了口气,对赵姨娘道:“你先回去吧,脸都哭花了。” 赵姨娘闻言,非常乖巧顺从的应了声,又对面色有些怪异的贾母屈膝一福,最后将那根光杆棍子敲到了贾环脑门上,警告了一眼后,这才在无数人眼神各异的瞩目下,身姿绰约的离开了。 王夫人见之,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待赵姨娘离去后,贾政重新坐正,看着贾母道:“母亲,如今看来,却是儿子错了。” 贾母面色复杂的看着贾政,道:“还来得及,孩子们都还小。” 贾政摇摇头,苦笑道:“养不教,父之过。儿子以前唯恐教不好宝玉,日后败家败业,辱没了祖宗,所以,才每每严加管教。却不想,越管越不成器。 日后,儿子还是撂开手吧,只盼他能念及祖宗的荣光和贾府的名声,不要走岔路。 不逼了,再也不逼了。 宝玉不逼了,兰哥儿也不逼了。” 语气落寞,让人动容。 说罢,贾政深叹了口气,起身后草草对贾母一礼,便出去了。 看转身的方向,应该是去寻赵姨娘了…… …… 待贾政也离去后,贾环一根一根的从头上拔鸡毛,让姊妹们又忍不住发出几声笑声。 他自己也笑,对榻上的贾宝玉笑:“二哥,高兴了吧?爹以后都不管你了。” 贾宝玉羞的没脸见人…… 贾环还不放过:“快,现在说说,到底纳不纳金钏进门儿?纳的话,我使人去东来顺喊厨子,今晚小弟做东道,请老祖宗,请姨妈,还请诸位姊妹们,一起替你热闹热闹。 我说了喜事,那就是喜事。 就算是……就算是这两天我胡闹个没完,惊的老祖宗觉都睡不好,做的一点小小的弥补。 呵呵,老祖宗,您说行吧?” 贾母闻言,心里总算轻快了些,脸色也不那么沉了,却还是摇头道:“环哥儿啊,你也知道啊,你这几天闹腾我哟,脑袋都快炸了。 你就不能消停消停,让我这个老太婆松一松劲儿吗?” 贾环哈哈一笑,对贾母扬了扬手中的鸡毛,道:“老祖宗,要不我把这些毛重新箍好,您也和我娘一般,打我满头鸡毛,消消气?” “咯咯咯!” 林黛玉再也忍受不住了,笑的花枝乱颤。 其他姊妹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尤其是贾环在那里对贾母做鬼脸,逗得贾母也笑了起来。 贾母最喜欢的,还是这种热闹和快乐的气氛。 笑了一会儿后,贾母对贾宝玉道:“既然环哥儿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也跟他回个话。他虽然是你三弟,可也是咱们贾族的族长,不可轻慢了去。” 自贾环将贾政劝的撒手不管了,贾宝玉整个人都变得不大一样了,似乎一下就充满了不少活力。 他有些羞赧的红了脸,看着还跪在地上,眼中充满期待的金钏,点点头,笑道:“老祖宗,三弟,我愿意……” “不行!” 贾宝玉话未尽,王夫人凛冽如寒冬般的声音响起。 贾母和贾环的面色同时沉下,薛姨妈甚至都有些气不可及的摇起头来。 愚蠢! …… 测试1 , .. 正文 三百五十六章 行家法! “不行!” 王夫人满脸怒色的站出来,否决道。 她毕竟是贾宝玉的生母,她不同意,贾宝玉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立刻垂下头去…… 金钏眼中的希冀之火,瞬间黯灭。 不过见贾母的脸色阴沉,王夫人也不傻,连忙说出她的理由:“老太太,若无今日之事,给宝玉找屋里人的事,媳妇自不会反对。 其实纵然老太太不说,媳妇也给他考量好了一人,正是以前在老太太跟前服侍,由老太太亲自调.教出来的丫头,袭人。 人规规矩矩,既稳重又能干,把宝玉交给他媳妇也放心,毕竟是老太太亲自调理出来的人。 可是现在这个奴婢,却是个不安分的。 今儿中午,趁我在里头午睡的功夫,就敢在外头勾.搭宝玉,好好的孩子,都让她给教坏了。 老太太,您说说,我怎敢放心把宝玉交给她?” 所以说,王夫人其实并不蠢,不是没脑子一心往前冲的夯货。 这一番话,又是奉承又是讲道理,让贾母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看向金钏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而后又将目光看向贾环。 贾环面色淡淡,没有直接和王夫人对话,而是看向了贾宝玉,道:“二哥,既然二叔母这般说了,那你也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我觉得,一个肯为你跳井的女孩子,无论如何,不会是什么不知廉耻的人。 二哥怕是不知,今天我要是晚到一息,二哥,你现在可能就不能躺在这听我说话了。 祖祠里有的是你跪的地方。” 贾宝玉闻言,面色极为震动,他怔怔的看着跪在下面面色悲苦的金钏,下意识的伸出手,向是要触碰她一般。 对于向来以为死美好于生者,肯有一人为他去死,他的心,真的震动了! 而原本听了王夫人的话,对金钏心生鄙意的众人,也不禁开始为她的刚烈感到钦佩。 这样一个女子,若不是得到了承诺,应该不是那种为了上位不顾一切往上爬的丫头。 “诡辩!” 王夫人又开口了,她看着贾环咬牙道:“那日后,是不是想当姨娘的丫头,只要往井里一跳就能当了?金钏不守规矩,难道是没有的事?你这个族长不知道罚她以正家风,还做起了媒人,你就这般做的族长?” 贾环闻言后,居然点了点头,道:“虽然说,日后若有人想要效仿金钏,十有八.九都得淹死在井里,因为我不可能每次都能救人。 而故意在人前跳井的丫头,不死也得被发卖出去。 这样蠢的人应该不会有。 但既然二叔母说了,那也不算错。 宝二哥和金钏两人,确实有罪……” “宝玉何罪之有?是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勾.引的宝玉,宝玉有什么错?” 王夫人呵护道。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还是不和她争辩,而是看向贾宝玉,道:“二哥,你也别一言不发,都是要纳房里人的大人了,该有的担当,总要有吧? 你说说看,到底是金钏引.诱的你,还是你先给她许了诺?” 贾宝玉闻言,畏畏缩缩的抬起头,看了一圈众人,避开了金钏…… 最后目光落在他娘王夫人那一双凌厉的眼睛上,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犹豫了下,轻声开口道:“是……” “二哥!” 贾宝玉话没出口,被贾环给打断了,这时贾环已经将头上的鸡毛收拾干净,他站起来,走到榻边,目光淡淡的看着贾宝玉,道:“二哥,你我是同父异母的骨肉兄弟。 这个世界上,论起血脉来,除了老祖宗和父亲外,我们是最亲的兄弟。 作为荣国公的子孙,我们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像先祖那般,可以驰骋疆场,立下定国安邦的殊勋。 所以,二哥你不喜为官做宰,也不喜欢去从武参军,只喜欢吟诗作对,喜欢和姊妹们嬉戏玩乐。 我都可以理解,甚至我还支持。 因为人各有志,也各有各的活法。 二哥这种活法,也可以算是天生富贵的一种。 所以,我不强求二哥你跟我一起练武,也不要你跟我一起去到外面厮杀打拼。 流血受伤的事,贾家有我一个人做就够了。 但是,作为荣国公的子孙,我希望,我们都要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 哪怕我们不是荣国子孙,只是普通百姓,作为一个男人,我们也一定要有担当。 你是我的兄长,所以我亲近爱戴于你。 但是二哥,如果,你做不到一个荣国子孙该有的担当,你会让我很失望。” 贾环这一番平淡而又发自肺腑的诚恳之言,令所有人都颇为动容,也都感到欣慰。 一直以来,虽然没人说,但所有人都在暗中担心贾环对贾宝玉的态度。 唯恐兄弟阋于墙的事发生。 如果真到了那日,那么贾宝玉这个曾经的凤凰,除了被欺负死外,再没第二种可能出现。 因为贾环羽翼已丰,根基已固,即使贾母也已经很难再动摇他的地位,除非她愿意承受整个贾家分崩离析的后果…… 但是今天,贾环算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了态度,也算是给大家服下了定心丸。 他亲近爱戴他的二哥。 当然,前提是,贾宝玉不要让他失望。 在贾环的这番表态下,连王夫人都不敢再随便开口,而薛姨妈一双眼睛更是罕见的凌厉,逼视着王夫人,不让她开口…… 贾宝玉闻言,心中亦有一番震动,他仰起头,看着贾环的眼中淡淡的,却颇有澄净,很有诚意的眼神,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罕见的坚硬起来,他咬了咬嘴唇后,轻声说道:“三弟,是我先许诺的。 我给金钏说,要跟太太求了她到我屋里去的,不是她先……不是她先找的我。 你要罚,就罚我吧,我都认。” 所有人都轻轻的松了口气,看向贾宝玉的目光,终于暖了许多。 连王夫人,似乎都不是那么恼火了。 然而众人又看向贾环,想知道他接下来怎么办,毕竟,王夫人至今都未吐口。 只要她不认,那贾环说破天都没用…… 听了贾宝玉的话后,贾环呵呵一笑,半蹲下.身,目光和贾宝玉平视,他轻声道:“二哥啊,我再给你提个要求。” 贾宝玉点点头,抿了抿嘴,轻声道:“三弟,你说。” 贾环伸手替他遮了遮身上快要滑落的纱帐,淡淡的道:“以后啊,做不到的承诺,就不要轻易给出。 尤其是不要随便给女人许诺。 一旦你既然许下了诺言,就一定要担的起这个诺言。 不然的话,还不如不许,多丢人哪。 你说呢?” 贾宝玉又惭愧的垂下头,我说个锤子…… 贾环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转头对面色有些欣慰的贾母道:“老祖宗,借您两个健仆一用。” 贾母闻言一怔,道:“你要做什么?” 贾环笑道:“本来是件喜事,二哥也有担当了。可是,二叔母不同意,那这件事就又变成了坏事。 二哥自己也承认了,是他先用谎话骗了金钏,才让金钏喊冤被打,险些跳井亡命。 这就叫淫.辱母婢。 孙儿纵然再不愿下手,却也不得不出手,带二哥去祠堂内…… 行家法。” “哗!” 堂内众人大惊失色,这种反转让她们着实有些吃不消。 贾环方才之话,莫非是……莫非是在故意诱导贾宝玉? 目的就是为了让贾宝玉承认此罪,然后再…… 众人不寒而栗,对这种想法不敢认可,因为这样的话,贾环就太可怕了。 他还有什么话是真的? 当然,她们自然看不到,背对着她们的贾环,此刻正悄悄的在同贾母使眼色…… 贾母将信将疑的看着贾环,犹豫道:“非要如此吗?” 贾环点点头,道:“二叔母方才之言着实有理啊,孙儿作为贾族族长,若不能正家风,还怎么有颜面做这个族长?若是任凭家风败坏,孙儿日后,又有何面目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去见荣宁二公?” 一边语气凛冽的说道,贾环一边再三给贾母使眼色,让她放心的配合。 说罢,又转头对一旁垂着脑袋的贾宝玉道:“二哥,你方才说,有什么样的惩罚,你都认,对吧?” 贾宝玉心里害怕之极,却还是鼓足勇气,微微的点了点头,心中想到,今日这般一闹,与其让姊妹们日后嘲笑于我,轻贱于我,不若被环哥儿打死也好,说不定,她们还会为我流下几滴眼泪。 唉,她们会吧。 看着我死去,化成了灰,灰又随风飘去,落地成了泥,我终归还是成了泥水…… 贾宝玉一边轻轻点着头,一边遐思无穷,一边还流着泪。 贾环见状笑道:“好,很好,不愧是荣国子孙,最起码,二哥你还能敢作敢当。 若我没记错的话,淫.辱母婢之罪,杖责八十,而后族谱除名,驱逐出府。 二哥,你可有异议?” 贾宝玉垂着脑袋,轻轻的摇了摇头。 贾环点点头,道:“那好,那就……” “你敢!” 王夫人彻底爆发了,尖声叫道:“这都是你歹毒的诡计,这都是你阴险的心思,你费尽力气,就想害死宝玉,以后,就再没人能和你争了。 你害死了宝玉,也就害死了我,你和你那奴几出身的娘,就可以取代我们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少做梦。你敢动宝玉一下试试!”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第一次正面直视对着王夫人,朗声道:“争?争什么? 二叔母,今天当着老祖宗和诸位姊妹的面,我把话放在这。 咱们贾家,不管是谁,不管是嫡脉还是旁支,只要他姓贾,只要他自忖能扛得起这个家业,只要他自忖能光耀门楣,只要他有胆量从武,日后还敢带兵去九边杀敌立功,恢复祖宗爵位。 只要他敢在我面前立下这等誓言,说出这些话。 那我不仅不和他争,我还会亲手把两府的家业一起拱手奉上。 到时候,我也学二哥这般,每天在家里,在老祖宗膝下,和姊妹们一起嬉笑玩乐,多享福,多受用? 只是…… 整个贾族上下近千号人丁,随便你去问哪个,谁有这个胆子,敢当我的面立下此等誓言? 谁敢?!” …… , .. 正文 三百五十七章 虎皮和大旗 曾几何时,在她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上不得台面的熊孩子,如今已然成了整座贾府的支柱,可以当面硬憾于她,甚至,凌压于她…… 这段掷地有声的话,将王夫人逼到了角落里,也让堂内众人,看向贾环的眼神愈发异彩连连。 谁敢? 这是何等自负,何等自信,又何等霸气的宣言! 戏文里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只有王夫人心里恨的咬牙,先不说族人有没有这番能耐,就是有,他敢到贾环跟前说这番话吗? 怕是今晚刚说完,明天就可以出殡了。 王夫人出身的王家也是世家豪门,既然是世家豪门,里面的阴.私事就绝不会少。 为了利益,为了上位,别说手足兄弟之间相残,纵然父子之间,有时都难以幸免。 更何况所谓的族兄? 王夫人觉得,贾环这是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 不过,事已至此,对方势大,又有老太太在后面杵着,她不得不避其锋芒。 每次想起老太太今天说的那句,代她去后面庵堂瞧瞧的话,王夫人都会觉得遍体生寒。 整个贾府里,除了老太太的那几个养在深院成年累月不见天日的老妯娌外,大概也只有王夫人切实的领教过老太太的手段。 当年她刚进贾家门时,和古灵精怪的小姑子贾敏相处不谐。 玩儿脑筋实在玩儿不过后,她忍不住动了几次阴.私手段,结果惹的贾母勃然大怒,当时差点就令贾政写下休书。 也从那会儿起,王夫人曾经在娘家的泼辣能干的性子,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处世法子,渐渐敛起。 先荣国贾代善战殁后,太上皇赐予贾母的那柄玉如意并没有用在两府承爵人身上,因为他们都毕恭毕敬。 但却用在了不少活跃蹦跶的贾族族人身上。 想起那些人的下场…… 王夫人从此开始信了佛。 所以,她绝不愿彻底激恼老太太。 深叹息一声,王夫人不愿对贾环低头,而是看向贾母,道:“老太太,如果非让她给宝玉当屋里人,媳妇只有一个请求,想让她先到老太太跟前待上半年,让老太太好好调理调理。媳妇不会调理人,调理了十几年,结果调理出……只能看老太太的了。” 众人闻言,再看向王夫人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起来。 木头人也开始转心肠了吗? 那以后…… 好话谁不愿听? 尤其是很少说好话的人,拍起马屁来,让贾母的脸上都开始放光了。 在贾家奔向和谐大家庭这一宏伟目标的前进路程上,最大的障碍,就是王夫人和贾环,尤其是王夫人。 如果这两个人能相安无事,那贾母每天睡觉都能笑出来。 那日子,该是多么的和谐美好啊。 眼看着贾家每天都蒸蒸日上,贾家威名再次在大秦勋贵圈子里树立起来。 最近上门来给她请安的勋贵命妇们也越来越多了,品级亦是越来越高。 虽然有些不耐其烦,但就目前来说,她还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的。 好像又回到了她年轻的时候,荣国尚在的时候。 如果,王夫人再能转过弯来,别老是自己寻死,还拉着全家人都不痛快。 那贾母觉得,人生差不多可以算是完美的了…… 所以,这个要求她可以答应。 不过,她也不傻…… “那就,先把名分定下来,然后再跟我一段时间,我帮着调理调理。 我看着,其实还是个好丫头。 能有那个烈性和心气,就不算坏的。 环哥儿有句话说的很好,做不到的承诺,就不要轻易给出。 所以也算是宝玉的错…… 不过,这件事就算是揭过了。 环哥儿说的很对,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哥儿到了这个岁数,本就是常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像他自己说的,他自己见到好的就想往锅里扒,宝玉和他比,已经算是好的了。” 贾母一番话,说的也很有智慧,打一边捧一边,然而再反过来,捧一边又压一边。 贾环在众人的戏谑目光和嗔怒目光中,嘿嘿一笑,抓了抓头发,道:“这个我以后肯定和宝二哥学,再不扒拉了,现在的就正正好,多一个不要,少一个不干!” “呸!” 贾母啐道:“你还要脸说?你自己可记下了,这是你自己说的。这一个个的我心里都有数,要是再多出来,那我老太婆可不认了!” 贾环拍着胸脯保证:“老祖宗,能上牌位的基本上都给您见过了,还有一个没见,是因为一些不方便说的事情……”贾环压低着声音,眼睛神秘的对贾母使了个眼色。 贾母哪看的懂啊,可她知道,这个孙子在外面是做大事的,想来应该是和这些大事有关,或是和哪家权贵联姻? 也不知日后她知道那位其实是个女反贼,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贾环给她使了眼色,她就不能拆台,严肃的点头道:“嗯,那我就心里就有数了,你不许再多了,才多大点年纪,怪不得给你宝哥哥说好话,怕是也在给你自己找借口吧?我竟没看出来,你一个小小人儿,竟是贪花好.色之徒!” 众人一阵哄笑,之前的压抑一扫而空。 就连贾宝玉都趴在枕头上颤着脑袋偷笑中…… 史湘云哈哈大笑,明显在嘲笑贾老三。 而林黛玉,则羞颜如花的抿嘴嗔视着贾环,可不就是个色.痞子吗…… 其他姊妹们都纷纷掩口偷笑。 在这个时代,其实这真非什么难堪之事,只要不要像以前贾珍贾蓉父子俩那样乱来,说不定还能得一个风.流的美名。 贾环则有些哭笑不得的喊冤道:“天地良心啊老祖宗,您又不是不知道,孙儿武功大成前,是不能那啥的! 所以不管怎么算,也不能把孙儿看成贪花好.色之徒吧?” “呸!” “呸呸!” “呸呸呸!” 除了贾宝玉外,满屋子女人都羞红了脸,在啐贾环。 不过气氛也愈发喜庆,大家一起啐完后,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贾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也跟着大笑,模样自得。 薛姨妈大笑罢,非常感慨的对贾母道:“看起来,家里还是要有一个能抗的起事的哥儿才好,前面儿还闹的让人揪心,可几句话就又让大家高乐了起来。难得,难得!” 贾母闻言,瞪了眼自得不已的贾环,对薛姨妈连连摆手道:“姨妈快别再夸他,快别再夸他了。 哪天他不给我找点事,惹点祸,老婆子我就要烧高香了。 我现在都不敢问他,最近又打了哪家的子弟,只怕这颗心承受不住!” 堂上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林黛玉抿着红润润的小嘴巴,美眸柔软的看着贾环,笑道:“环儿,你最近还算老实,没再欺负人吧?” 众人闻言,赶紧看向贾环。 贾环闻言,对林黛玉尴尬一笑,嗔道:“林姐姐瞧你,老祖宗刚才说了不想听,偏你又问……”不过看到林黛玉小嘴撇起时,立刻又动摇,退步道:“等咱们下去了悄悄说。” “呸!你爱说不说,谁和你悄悄说!” 林黛玉俏脸通红,嗔了贾环一眼,羞恼道。 众人又一阵笑声,贾母却不笑了,狐疑的看着贾环,道:“你才回来两天,昨儿还在宫里大闹了场,环哥儿,你真又跟人动手了?” 众人也不笑了,安静下来看着贾环,不过,除了贾迎春担忧的微微皱起眉头外,其他的姊妹怎么看着一脸的期盼呢? 难道说,妹纸喜欢爱打架的男孩儿,古便有之? 贾环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对贾母笑道:“也没甚大事,就是把镇海侯世子给捶了两下。” “啊!” 一阵惊呼,好像还夹杂着点兴奋…… 贾母不兴奋,她年纪大了,最受不得刺激,皱眉沉声道:“打的可严重?” 贾环连忙解释:“不算严重,就打了两下。” 贾母再问:“打哪儿了?” 贾环嘿嘿干笑了两声,道:“好像是……打脸上了。不过老祖宗您放心,虽然打出了点血,但真不严重。 不过他后来是挺惨的……” “那又是怎么回事?” 贾母闻言又是一惊,连忙问道。 贾环笑道:“后来皇太孙也来了,听孙儿说李家那小子不像话,他大怒之下,又让人把他给捶了一顿。 老祖宗您想啊,像孙儿这么善良的人,下手自然不会有多重,了不起流点鼻血也就是了。 可皇太孙多狠哪,使人差点没把李家小子那张破嘴里的牙给敲光,嘿嘿嘿!” 众人闻言,彻底麻木了…… 这什么人哪? 打个架还能找皇太孙帮忙?! 镇海侯世子到底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和这个不讲理的霸王打架? 堂上众人都巴巴儿的看着在那里故作羞涩的贾环。 薛姨妈的眼睛明亮,盯着贾环看了半晌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她那面色一阵青红不定的姐姐王夫人。 姐姐啊,贾环都到了这个地步,你一个内宅妇人还想和他较劲,不是自找不痛快又是什么? 噎了好一阵后,贾母又道:“那最后呢?” 贾环笑道:“后来皇太孙让人压着李武那小子去镇海侯府了,皇太孙警告镇海侯李翰,若他儿子再猖狂,李家未来堪忧!” “嘶!” 懂得这句话分量的人都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说此话的人,可是未来的天下至尊啊! 真要让他给惦记上了,那李家未来能有好日子过? 床榻上的贾宝玉不知怎地,心中生起了与李武同命相怜的感觉,想来,那镇海侯世子,如今也跟他一般,趴在床榻上忍着痛吧? 不得不说,贾宝玉太天真了。 镇海侯比较能生,有三个嫡子,还有三个庶子。 但镇海侯位却只有一个。 折了个儿子,他还有五个,哪怕五个都折了,他还能再生。 但镇海侯,一旦丢了,就再也没了。 所以,李武的下场,比贾宝玉凄惨百倍。 …… , .. 正文 三百五十八章 冤屈 “老祖宗,咱就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吧?姨妈和姊妹面前,您好歹给孙儿留些面皮!” 贾环见众人不住的打趣他“嘲笑”他,更麻烦的是,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他不知道该先看谁,若是平常倒也罢了,可是今儿两人好像已经在闹小别扭了…… 着实有些撑不住后,贾环连连求饶道。 “呸!” 贾母啐了一口,既嗔又恼道:“你也知道要面皮?那你为何就不能给我省心一点? 那镇海侯若是寻上门来,岂不是还要我陪着这张老脸替你背锅?” 贾环拍胸脯保证道:“老祖宗尽管放心,镇海侯绝不敢来。 他不但不敢上门找事,还得给我陪消气银子!” 贾母有些凌乱道:“你打了镇海侯世子,他还给你赔消气银子?你有脸去讨?” 贾环哈哈笑道:“我自不会去,这种事都是女人去做的…… 皇太孙说了,让我最近不要省钱花,杏儿会去镇海侯府帮我讨足养伤的银子的。 所以,今儿孙儿大方一回,老太太,姨妈,还有诸位嫂子姊妹们,你们随便开口,随便点菜,府里做不了的让东来顺去做,东来顺做不了的,就到都中别家酒楼里去订! 咱们今儿也吃一回大户,让镇海侯掏银子!” 众人闻言,没有大笑,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干。 画风不大对啊…… 刚还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气概,怎么一转眼,成了吃软饭的了? 我们又不是没饭吃,去吃你未婚妻从别人家敲诈来的黑银子。 你不要脸吃软饭,我们还要脸呢。 尤其是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个,都觑着眼斜瞄着贾老三。 她是正妻,我们还是平妻呢! 谁要吃她的银子? 她们不乐意,倒是薛姨妈笑的灿烂,拉着贾母的手道:“哎哟哟,这敢情真是一家子啊! 一个皇太孙小舅子,一个爵爷姐夫,再饶上一个郡主夫人! 哈哈哈!这镇海侯府能不头疼,敢不掏银子赔不是吗?” 贾母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心里对赢杏儿绝对是一万个满意,却跟薛姨妈“抱怨”道:“杏儿郡主原是不会做这些事,都是跟着我们家这个小泥腿子学浑了。 人家堂堂的金枝玉叶,哪里会做这种事?还不是被我这三孙子给教坏了?” 薛姨妈闻言哈哈大笑道:“老太太,我看啊,你心里喜庆的不得了呢! 这么会把家的孙媳妇,又那般贵重,哪儿找去? 可不正是兴业旺家的福兆? 环哥儿那边,也正缺这么一个能镇住局面的内当家,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贾母被拆穿后,也不再装了,笑的很爽朗,道:“谁说不是呢,杏儿多好的丫头啊,能相中环哥儿,是他的福气,也是我贾家的福气。 不是我夸她,我家里这么多孙女孙媳妇,哪一个都比不得她。 这满府的丫头里,我看,就你家宝丫头和她有些像哩。” 薛姨妈闻言,眼睛一亮,却连连摇头道:“宝丫头哪能和郡主比,老太太过赞了,过赞了。 她啊,性子古怪的紧,远不及府里的丫头,更没有郡主大气。” 贾母摇头,对薛姨妈感慨道:“论大气,这世间还有哪个女子能和杏儿郡主比? 一开始,她许是有些私心,怕被朝廷指婚,去抚蒙古,或是去抚西边的缠回、南边的番王。 国朝以来,为了安抚周边,朝廷嫁出去的公主郡主还少了? 可有哪个是长命的?多活不过二十来岁就去了。 唉,想来也是她年纪快到了,心里怕,这才草草的相中了环哥儿,然后托太上皇压了下来。 我不怕给你说,当初我虽然也觉得是喜事,但心里也还是有些疙瘩,怕她进门后端着郡主的架子,不仅不给我们做长辈的立规矩,还得我们去给她行国礼,那府里哪还有安宁?日子也不受用。 环哥儿当初更是反对不愿意,说他心里已经有人了,说别说是郡主,哪怕是公主他也不要。 还是老婆子我苦口婆心劝他,既然身为大家子,就要承担大家子的责任,更何况你如今还是族长! 环哥儿是个懂事的,逼不得已,当时是含着泪,咬着牙,这才应了下来。 可谁也没想到,杏儿郡主竟是这般好的一个丫头,初次来我屋里,便坚决不让我这个老婆子行国礼。 就连她们姊妹们,也只让初次见面行一次礼就罢,日后只以家礼相见。 你说说看,这等教养,多好,多难得啊! 环哥儿以前夸口,说他是天生富贵,我原以为他是在大吹法螺,如今看来,可不正是天生的大富贵?” 薛姨妈闻言,也连连点头赞叹道:“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贾环在一旁,一开始听的还高兴,可后来发现林黛玉和史湘云的脸色越来越不自在,顿时听不下去了,赔笑插口道:“老祖宗,姨妈,您二位能不能等说私房话的时候再夸我,我是个面皮比较薄的人,很容易害羞的。” “噗!” 原本心中又开始自怜身世的林黛玉,听闻此言后,没忍住给喷笑出来。 姊妹里,或许就属她和小惜春最喜欢听贾环不着调的满嘴胡言,觉得贾环这般大有趣。 史湘云也敛去了伤感,她倒是没有伤感自己的身世凄惨,远不如赢杏儿。 她是在伤感贾母那句贾环“逼不得已、含着泪、咬着牙,才答应下来”给打动了。 贾环从未给她说过这件事,她也没想过,贾环会因为她而流泪。 尽管贾母没说贾环心里的那人是谁,但史湘云确信,那就是她! 眼前这个笑的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男孩子,居然曾经为了她拒娶郡主,更为她而流泪,可想而知,当时他心里是怎样的煎熬和艰难,但他却从没跟她说过…… 史湘云感到心疼。 不过,她的性子比较爽朗,不会让悲伤留在心里太久,只将美好的记忆藏在那里。 看到那张脸笑的那般灿烂,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说林黛玉如同清泉边的一株水灵灵、脆莹莹的水仙,那么史湘云,则是一朵空谷幽兰。 哪怕身边环境尽是一些枯枝败叶,她却依旧能笑迎朝阳春风。 …… 贾母也喜欢贾环的胡闹,她先指了指贾环,却又忽然指向一旁站在下方的王熙凤,“怒视”道:“环哥儿早先不是这般,我早晚弄不明白,他怎么会成这样。 现在想来,怕不是都跟你这个二嫂学的吧? 如今竟也成了泼皮破落户!” “哈哈哈!” 这就太可笑了,多咱时间能看到王熙凤这般冤屈过? 众人忍不住大笑起来,贾宝玉也趴在那里偷偷笑的打跌,只有当眼神扫向姊妹间的林妹妹时,神色才会黯淡下去…… 王熙凤多会配合,一脸窦娥似得冤屈感,却更有喜色,娇诉道:“好祖宗诶,您可要看仔细了再断案! 您要是这般断案,那断出来的可都是冤案哪!” 说罢,又对笑个不止的薛姨妈抱屈道:“姨妈,您给评评理! 我要是有老三那般能干,怕不早也娶个郡主? 就是郡主娶不成,县主也成啊!” 众人闻言,愈发喷笑,贾母更是笑的快上不来气了。 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堂外一阵招呼声,而后门帘掀起,尤氏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身后跟着贾惜春,也学着端着一个小点的食盒,再后面就是一长溜儿的丫鬟婆子。 人虽多,但走路时却连裙角都扬不起,更没什么声响了。 这让很重规矩的贾母看了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对屈膝一福的尤氏道:“你这是做什么?还都装到这边来。” 尤氏笑的灿烂,道:“我们爷多咱功夫就叮嘱过,那边做了甚好吃的,就多拣好的送到这边,给老祖宗进用。只是之前三爷一直很少在府上用饭,我们也就没做甚稀罕的好吃食。 今儿恰好姊妹们都过去了,三爷嘱咐我多做些好的。却不想快做好了,姊妹们转眼间又都去了。 这不,那么些个好菜,原也准备先各挑选一些给老祖宗送来,如今干脆就全端来了。也算是我们进的一份孝心。” 尤氏说罢后,贾环连忙声明:“老祖宗,提前说好,孙儿是几次三番恳求大嫂,唤我老三就是,偏她不听,人前人后的喊什么三爷。您今儿可得好好说说她,不然我实在不好意思。” 贾母摆了摆手,道:“说她什么啊?这是原本就是我的意思。 你年纪太轻,一个人在那边支立门户,还担着一个族长的位子,本来就是爷。 不立好规矩,怕谁都不服你。 你尤大嫂子是个明理的人,知道你心里敬她就好,不在这个,你也别不自在那些。” 贾环咂摸了下嘴巴,点点头,无语。 老太太话虽这么说,可其他人谁不是明白人? 贾母的心中,怕是第一个担心不服贾环的人,就是尤氏,才特意让她称呼贾环为三爷,压着她。 不过尤氏却也是个明白人,听贾母这般说,脸上一点违和的神色都没有,笑的还是那么灿烂,道:“到底是老祖宗,考虑事情深远,也是老祖宗疼三爷呢。” 贾母呵呵笑道:“我的亲孙子,我不疼他疼哪个? 好了,都起来收拾收拾,咱们也别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心意……” …… , .. 正文 三百五十九章 见父母…… 尤氏没有夸口,宁国府今日准备的晚宴确实丰盛。 各种美味佳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藏的…… 应有尽有,珍馐美味,色香味俱全。 连林黛玉都没忍住美食的诱.惑,比平日里多进了半碗胭脂米。 玩笑间,一通大嚼,酒足饭饱后,天色已晚,众人便都告辞了已经疲倦不堪的贾母,各回各处了。 贾环将贾迎春和贾惜春送回小院儿后,又对想回自己的小院儿的贾探春道:“三姐,我要去探望母亲,你一起去吗?” 贾探春没想到贾环会忽然跟她说话,微微一怔,又看了眼他身旁的林黛玉和史湘云,略略一顿,便点头笑道:“正巧,我原是打算明儿再去,既然三弟现在想去,那就一起去吧,免得一天一个扰了姨娘。” 贾环呵呵:“儿女去看母亲,还谈什么扰不扰的。” 说罢,又看向身旁的林黛玉和史湘云,道:“林姐姐,云姐姐,一起去吧。” 林黛玉和史湘云本来是两张素淡的脸,以为贾环是想借探母之事“逃跑”,逃避现实…… 可听到这句话后,两人脸上的平静瞬间打破了。 这…… 这这…… 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甚至不约而同的开始整理起头发衣裳…… 有些慌张。 “哈哈哈!” 贾环见状大笑起来,道:“你们俩太夸张了吧?虽然是去见未来的婆婆,可又不是第一次见,下午不是就见过了吗?” “呸!” 两人羞红了面,又一起啐了一口,可能又感觉两人太合拍很不自在,一人又哼了一声…… 贾环有些头大,贾探春则有些目瞪口呆。 虽然从昨天贾环让林黛玉给他喂饭时,众人就隐隐觉得很不对了。 可大家还是没太敢往上面想,今天看他们的眼神虽然也不大对,可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可现在…… 怪不得,今天在会芳园时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斗起嘴来,说的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看来…… 竟是一出娥皇女英的故事吗? 说来也好笑,若是贾环单独邀请哪一个去看赵姨娘,她俩多半都会打退堂鼓。 太不像了。 她们与赢杏儿不同,身份不同,性子更不同。 赢杏儿那种大气绝伦的性子,别说在女孩子里,就是男人当中,都少有能及的。 这与她从小生存的环境和受到的教养有关。 林黛玉和史湘云自然无法像她那样,敢于大方自然的跑到未婚夫家做客,还几乎反客为主…… 矜持,和羞涩,让她们没有勇气去单独面对未来的婆婆。 但现在情况又不同了,贾环同时邀请了两人,两人谁也不想先露怯。 而且她们还担心,万一她说不去了,她却去了,怎么办? 这件事上,是绝不能露了下风哒…… 所以,两人只能表情有些僵硬的,干巴巴的跟在贾环身旁,和面色同样古怪的贾探春一起朝东南院走去。 …… 贾宝玉院。 贾宝玉被抬回来后,头就一直藏在枕头里,不肯露出来。 尽管吃晚饭的时候,他笑的还算开怀,因为林黛玉和他一起挨着贾母坐的,还与他说了两句话,虽然不咸不淡…… 可他被婆子们送回来后,却有些无法面对屋里人了。 不是不敢,而是……心虚。 尤其是在贾环今日教导他的那番要有担当的话后。 院子里气氛压抑的,有些瘆人。 几个平日里负责在院子里清扫的小丫头子早早的被晴雯打发了出去,然后她也冷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贾宝玉还是在笑袭人,随之,摔了帘子出去了。 平日里最温婉不过的袭人,此刻面色却和王夫人有些像,木木的。 不过好在,她还知道自己的职责,手里端着一个盛满热水的黄铜脸盆搁在床榻边的架子上,洗了洗帕子,拧半干后,要给贾宝玉擦身子。 她也不喊他,只是默默的将他的手拿起,用帕子轻轻的擦了一遍,放下,又擦另一只手。 擦完手后,又将胳膊上的袖子轻轻撸上去,细细的擦胳膊。 无言,温柔,但氛围却有些僵,贾宝玉也依旧不肯抬头。 似乎像是闹别扭的夫妻,谁也不肯先伏低做小…… 本来袭人不该如此,可是…… 他答应过她,会抬举她做屋里人,如今却进了别人。 宝玉房里的丫鬟从来都是以她为首,可等金钏进来后,她却要喊人奶奶…… …… 袭人擦完胳膊后,又小心翼翼的褪去贾宝玉的中衣,疼的他“嗳哟、嗳哟”叫了好几声,最后还是给她咬着牙褪下去了,因为还要擦屁股,擦腿…… 看着贾宝玉腿上屁股上那一道道青紫僵痕,袭人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了,长叹息一声,心疼道:“我的娘,竟然打的这般狠…… 你但凡能听我一句话,也到不得这般地步。 为了那些没来路的人,也不知挨了多少遭骂了,偏你还是不听。 幸好没动得筋骨,倘若是再打狠些,打出个残疾来,可叫人怎么样呢? 值当吗?” 贾宝玉也肯抬头说话了,他下巴枕在枕头上,轻轻一笑,道:“别说这顿打,就是再挨十回八回也值。 为了他们,死也愿意。” “你……” 袭人闻言,着实气结,摇头不语,落下泪来。 贾宝玉感觉腿上一凉,扭着脖颈回头看去,赔笑道:“好姐姐,快收了眼泪吧。 不是我不成器,不听你的话,实在是…… 如今,也只有他们肯同我一班,愿意跟我说说话了。 也只有他们,才懂我的心。” 袭人闻言,心里不觉也为贾宝玉凄然,一边轻轻的给贾宝玉擦着伤处周遭的地方,一边低声埋怨道:“姑娘们也太现实了些,三爷没起来前,一个个都围着你,现在却……尤其是林姑娘,当初若不是……” “好了。” 贾宝玉声音微微加重了点,不过随即又和缓下来,道:“想来,林妹妹也是为了感谢老三陪她回扬州的缘故……” 只是,面色到底黯淡了下去…… 他头歪在枕头上,目光透过雕花窗子,看见屋外一轮寒月升起,皎若玉盘。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娴静犹如花照水, 行动好比风扶柳。 林妹妹…… …… “咦,小鹊,干吗呢?端盆水,我娘洗脚睡下了吗?” 贾环带着林黛玉和史湘云还有贾探春,一行四人走到了赵姨娘小院儿后,看见丫鬟小鹊端着一盆水往外走,顿时好奇道。 小鹊如今虽然还是拿着三等丫鬟的月钱,一月五百钱,但这基本上只能算是赵姨娘的一点恶趣味吧。 不说别的,单贾环每月给她的赏钱,都比她一年的工资还高…… 小鹊看到贾环一行人先是一怔,再一闻言,面色陡然火烧起来,支吾了两句后也没说清,最后只说了句老爷也在里面,就端着盆子匆匆离开了。 贾环莫名其妙,撇撇嘴,便带着姊妹三人进了屋。 屋内,赵姨娘正服侍贾政用茶,两人的神色都比在荣庆堂时好的多…… 见四人进来后,两人都是面色一怔,赵姨娘却随即高兴起来:“哟,姑娘们怎么想起到这边来了,那么远的路,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说着,赵姨娘竟绕过了笑的满脸灿烂的贾环,去招呼林黛玉和史湘云,尤其是史湘云…… 因为赵姨娘早已经听说,贾环相中了她。 至于林黛玉,她还没听说。 不过碍于贾母的面子,她倒也没有冷落。 贾环为了不事后难做人,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对赵姨娘道:“娘,林姐姐和云姐姐都是你儿媳妇,你别厚此薄彼啊!” “嘎!” 赵姨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定格,一张樱桃口张的老大,一双好看的眼睛也睁的有些夸张,她猛然回头,满脸惊奇的看着贾环,不敢置信道:“真的?” 贾环笑着看了看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火烧云似得脸,有些得意的点点头,道:“真的,都是。” “啪!” 赵姨娘劈头就朝贾环得意洋洋的脑门上拍下,而后激动道:“儿砸,你真是太行了!” 贾环有些憋屈的摸着额头,看着激动不已的赵姨娘埋怨道:“娘,你怎么越来越暴力了?以前你是只动嘴不动手的女君子啊。” 赵姨娘哼了声,道:“我儿子那般了得,打了这个打那个,我这个做娘的也不能落后太远。我不能打别人,打你总可以吧?” 说罢,不理一脸哭笑不得的贾环,拉着尴尬的不得了的林黛玉和史湘云去说话了。 对赵姨娘来说,高高在上的赢杏儿怕是很难当她的儿媳妇,她也没指望那等金枝玉叶会认她一个妾,尤其还是出过府的妾做婆婆。 就算赢杏儿肯,怕是贾母都不肯。 所以,赵姨娘只能认贾环最初的目标,史湘云当儿媳。 至于郡主是正妻,若是史湘云现在过门只能当妾的问题,在她看来根本都不算是问题,老娘还是妾呢,那又怎样?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贾环竟这般能干,不仅拐来了老太太的侄孙女,还将老太太的心尖子,她的亲外孙女也给拐来了。 哎哟哟! 多俊俏,多体面的两个儿媳妇啊! 原本在赵姨娘的计划中,等贾环长大后,能找一个家里开当铺出身的儿媳妇就很好了,也算是再找一个出货渠道…… 现在看看,多好! 只可惜她只长了一双手,又没有王熙凤那种八面玲珑的手段,招呼不过来两个人。 这个时候她终于想起了站在一旁一段时间的亲生女儿了:“瞎站着干什么?没听你弟弟说吗,这两个都是你弟妹呢!你这个当大姑子的,还不赶紧招呼着?” 贾探春嘴角抽了抽,埋怨道:“林姐姐是我姐姐,你别乱叫。” 赵姨娘瞪她:“我不知道她是你姐姐吗?可以后她就是你弟妹了! 啰嗦什么,你招呼云儿,我来招呼颦儿。 云儿啊,你别多想,颦儿丫头身子骨弱一些,咱就多照顾她一些,是一家人呢,对不对?” 史湘云有些傻傻的看着赵姨娘,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从贾环开门见山的说她们是赵姨娘的儿媳妇起,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的大脑就直接宕机了…… 再看赵姨娘这般夸张离奇的表现,她们就更不知所措了。 贾环也不救她们,既然跟了他,那就一定得适应他这个奇葩的娘…… 赵姨娘虽然现在是单住在荣国府这边,那是因为有贾母老太太在上面压着,不许她跟到贾环那边去做耗。 可日后等到贾母驾鹤西去后,贾环早晚还是要将她接过去的。 毕竟,赵姨娘是她的生母,没有让堂兄代养的道理。 所以贾环乐得让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个,早早的和明显差几个阶级成分的婆婆接触一二…… 当然,他现在也没功夫救她们,因为贾政一张脸虽然还没成铁青色,却也合不拢嘴的怒视着他。 这都是什么名堂? …… , .. 正文 三百六十章 不正常的一家子 “越发胡闹,她们什么身份,岂是能做妾的? 老太太若是知道了,你还要你的皮不要了? 真真是混账透顶!” 到底还是心疼亲儿子,哪怕林黛玉是他的亲外甥女,可贾政还是压低了嗓音,才去怒斥贾环。 还不是责备贾环无法无天,而是替他担心贾母的反应…… 这要换做是贾宝玉,那…… 贾环笑道:“爹尽管放心就是,我一早跟老祖宗说了。” 贾政简直不可思议:“老太太会同意?” 贾环笑道:“儿子给老太太承诺,日后定然马上封侯,搏得两个平妻之位,再将她二人一起娶进门。” 贾政愈发目瞪口呆,道:“你马上封侯的目的,就是这?” 这次声音就不小了,连赵姨娘她们都惊动了。 不过除了赵姨娘和贾探春不大明白马上封侯为了什么外,林黛玉和史湘云心里都有数。 为了的,怕是那两个平妻之位吧。 虽然有如天方夜谭,但两人还是相信他,一定能取得侯位的。 他说过,他从不骗自己女人的…… 贾环笑呵呵的点头道:“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愿望了,爹,儿子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论富贵,论权势,论银财,儿子什么都不缺,也不想再追求它们。 这一生最大的所求,就是咱们一家人都能幸幸福福,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生活在一起。 人生路上虽然一定会有许多波澜荆棘,会有许多坎坷甚至是惊险。 但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相亲相爱,相互扶住,再大的困难,再艰辛再遥远的路途,我们最终都能到家。” 贾政面色古怪的看着儿子在那里慷慨激昂,又故作温馨、不伦不类的演讲,虽然话是在跟他说,可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不时的悄悄瞄向旁边…… 贾政又气又好笑,齐人之福又岂是那么好享得? 平常人一个正妻数个妾都闹的不可开交,例如他自己。 贾环却搞的更复杂,真弄出个三妻四妾的名堂来,正妻还是个皇家的金枝玉叶,堂堂大秦第一郡主。 本来这身份做儿媳已经够让贾政头疼了,可这边紧跟着又来一个嫡亲的外甥女和贾母那边的内侄孙女。 真真是……搅和的贾政头疼不已。 可谁让他是这混账的老子呢,见儿子为难成这般,贾政虽然心里气他没出息,可还得替他背锅。 干咳了两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贾政只觉得面皮有些发烧,心里别扭,总以为这是在配合儿子坑姑娘…… 可事到临头了,又能怎么着? 又清了清嗓子,贾政沉着脸,目光严肃的看着贾环,道:“你自己向来都说,一定要做一个有担当的人,我一直以来也都信你,但这件事,你做的很让人失望。” 贾环闻言,连忙站起身来,恭听教训。 林黛玉和史湘云的脸色也变成了惴惴之色,该不会,贾政不同意她们的事吧? 那……该如何是好? 贾政见贾环这般懂礼,心中满意,面色却愈发肃穆,声音也愈发严厉:“她们一个是你的亲表姐,娘亲还是为父的嫡亲妹妹,身份尊重,也是你能欺负的?一个更是老太太的内侄孙女,堂堂侯门嫡长孙女,你也敢骗她?” 贾环皱眉道:“儿子何曾欺负欺骗她们了?儿子是真心喜欢她们。” “还敢顶嘴!” 贾政可能越来越有状态了,并指为剑,指着贾环厉声道:“你当为父是瞎子吗?为父一看就知,定是两个姑娘年轻不谙世事,才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蒙骗,竟相信了你。 如今你的谎言出了漏子,所以她姊妹二人之间才会出现小隙。 如今时日尚浅便已如此,待年月久远,小隙说不得就会变成大隙,甚至成为仇人,最后凄苦怨恨一生。 适时家宅不宁,纵然你愿意效仿先祖奔赴边疆,可以你的性子,心里还会挂念家宅。 为父虽未曾上过疆场,却也知沙场之上,稍有半点分心,便是丧命之地。 如此,你害人害己,又岂是有担当者所为? 我劝你趁早丢手才是,免得害了你的命事小,耽搁了两位姑娘的终身事大。” 俺滴亲爹咧!! 谁说俺爹是个腐儒书生不知变通? 谁说俺爹名唤贾政实际上是假正经? 呃…… 后面一种说法,好像也有点道理…… 不管了,总之,贾环心里快乐开花儿了。 当然,他面色却极为严肃,缓缓的摇了摇头,沉声道:“爹,纵然身死沙场,儿子也一定会建立功业,搏得侯位归来,然后娶两位姐姐为妻。 否则,儿子纵死而不瞑目。 又所谓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所以,儿子宁死在沙场上,马革裹尸,也绝不会辜负两位姐姐的。” 贾政站在贾环对面,被他这番狗屁不通的话给冲击的嘴角狂抽,差点就作假成真,真要拿起板子砸下去。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族学里随便哪个启蒙了的稚子,说的怕要都比这通顺! 贾政如此以为,但林史两位女孩子却不同了。 她们本来甫一被贾环直接曝光后,就方寸大乱。 又遭受了赵姨娘的“猛烈冲击”,便已经处于了“半昏”状态。 现在又经历了贾政的“勃然大怒”,更是被他发现了她二人“好妒不睦”!! 天啊! 对出阁媳妇而言,这可是大罪名哩。 早先姊妹们在闺阁密语时,就悄悄的嘀咕过,好妒是做妻子的大忌,甚至还在七出之列。 虽然姑娘们心中都不忿,可世情如此,又能怎样? 妒是免不了的,谁也不是圣人。只盼自己的演技能过关,不被人发现就好。 可如今两人竟被严厉的“公公”当面指出,二人心中当真是又羞又愧。 总之,两人的心彻底乱成了一团麻,哪里还有半分清明之地供她们思考? 因此,她们竟被贾环这一番语无伦次,没有半点逻辑性的话给感动的眼泪汪汪…… 这个时代的闺阁女子,最受不得的就是生啊死啊这些。 尤其受不得甘愿为她们去死的人说出这些话,当真会感动的无以复加。 对了,贾宝玉的性格大概就是受了这股闺阁清风的影响,并有些扭曲的再发展了…… 总之,就算是要林史二人现在为了贾环去死,想来她们也是愿意的,而且还会觉得这是真爱…… 两个“冤家”对视了一眼后,一咬牙,一起走上前,在贾政跟前跪了下去。 林黛玉泪眼巴巴的道:“舅舅明鉴,环儿并未骗过外甥女,是外甥女爹爹在临终前,才将外甥女并林家所有家俬都托付给了环儿,所以,他并没骗外甥女。” 贾环闻言差点没忍住喷笑出来,什么叫做钟灵毓秀,什么叫做秀外慧中,什么叫做小心思滴溜溜的转! 贾环敢担保,这句话林黛玉已经在心里准备了好久好久了。 这也是她对上史湘云的一个优势呢。 不过贾环又有些笑不出来了,史湘云怎么办…… 史湘云自然也不是傻子,或许她心里也早就盘算过两人的力量对比,和优劣势,心中早有了对策。 果不其然,待林黛玉说罢,史湘云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贾政,朗声道:“老爷,环儿也未曾骗过侄女。 其实早在明珠郡主相中他前,他就已经跟老太太提过亲了。 若非老太太劝他,身为大家子,身为贾家的族长,他得承担起族长的责任,怕是早就同我…… 所以,环儿也并未欺骗过侄女。” 贾政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这两个儿媳妇,奇女子啊,真真是两个奇女子啊! 谁家的闺秀,有胆子说出这番话来? 这些话,也是未出阁的女孩子能说的? 她们倒是真敢说! 再想起那个为了嫁给贾环,直接让太上皇施压,还一个人跑来作客的郡主…… 哎哟,贾政的脑袋那叫一个疼啊。 这几个儿媳妇,没一个省油的灯呐! 环儿,不是爹不帮你,实在是,敌情太复杂啊! 爹活了大半辈子了,几时也没遭遇过这般难的难事啊! 对贾环投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贾政尽了最后一点力:“你们都起来吧……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盼望你们能和和睦睦的在一起生活……咳咳,这个为时还早。 总之,若是环哥儿顽劣淘气,欺负了你们,你们自可来寻我,我给你们做主。” “对对对!颦儿啊,还有云儿,日后若是这蛆了心的孽障敢作孽,你们只管来寻娘,娘替你们做主,捶不死他个兔崽子!” 赵姨娘越看两人越喜欢,拍着胸脯表态道,并自动升级为娘…… 得! 这些老爹老娘都叛变了! 看着赵姨娘在那里大咧咧的自称娘,脸上的神色简直光彩照人,好像得了多大的彩一般。 贾环心里也高兴,又作死跟贾政奇怪道:“爹,您是饱读诗书的文化人,又是大家子里的贵公子,和娘完全不在一个阶级上啊! 儿子就奇怪了,您当年怎么就看上她这样的底层人民了呢?” “噗!” 林黛玉真是没忍住,一口喷笑出来,然后赶紧拿绣帕掩口,担忧的看向赵姨娘,唯恐她见责。 不过她还是多虑了,不是因为她笑的那样轻,而是因为赵姨娘没功夫管身后了,她飞快踱步上前,准确无误的拎住了贾环的耳朵,几周旋转后,在他吱哇鬼叫的求饶声中恨恨骂道:“你这个混账行子,你什么意思你? 要是没你爹相中我这个底层人民,今天会有你这个上等人站在这里笑话娘吗? 呸!没造化的种子!” “哈哈哈!” 看着小儿态毕露,不停讨好求饶的贾环,贾政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不管这幼子在外面怎样威风八面,可在父母爹娘面前,却能这般行彩衣娱亲之事。 想那古来孝子,亦不过如此吧。 所谓天伦之路,也无过于斯。 许是被这不着调的儿子给感染了,劝住了在贾小三脑门上点不止的赵姨娘后,贾政看了眼赵姨娘,对贾环感慨道:“十几年了,你和你姐姐都长这么大了,可你娘却还是和当年一般,没有一点心机成算,天真烂漫,笑颜如花……” 这一连串的夸赞,真真是让赵姨娘快晕乎了,俏脸艳若桃花,一双杏儿眼都快滴出水来。 “老爷啊……” “哎哟俺滴娘咧,走走走,林姐姐,云姐姐,咱们快走! 实在呆不下去了,碍人眼哩!” 贾环拉起有些傻眼儿的林黛玉和史湘云,催着要出门。 贾探春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心里悲呼: 天啊! 这一家子,彻底都不正常了吗? 连老爷都…… …… , .. 正文 三百六十一章 没看错他 贾环拉着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的手,一路狂奔,终于逃出了恼羞成怒后,誓要将小贼斩于马下的赵姨娘的追杀! 等“逃出生天”后,贾环做作的跟着两女一起拍着胸口大口喘气,然后又引着一阵大笑。 只是,笑着笑着,两女又渐渐不笑了。 不过贾环还在那里大笑,妄想再带起一波节奏,没成功…… “别笑了,傻子!” 史湘云没好气的嗔道。 贾环刚准备停下,却又听林黛玉娇声道:“我倒是最喜欢听环儿笑了,听着心里喜庆,爽快。” 贾环这下可作难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只好笑一阵,停一阵,再笑一阵,再停下…… “行了,别笑了!真是傻子呀!” 林黛玉又气恼又好笑的白了贾环一眼,到底心疼,不愿太为难他,说道。 偏史湘云这会儿反倒又哈哈大笑起来…… 贾环当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噗嗤!” 正当他头大时,贾探春慢悠悠的从后面走来,忍不住笑出声来。 让林史二女的俏脸均是一红。 贾探春笑着和两人点点头,然后看向贾环,戏谑道:“三弟,多咱时候,你想过你也有今日?” 贾环头本来就够大的了,哪里还愿听她调.笑,不耐烦道:“三姐,没事你赶紧回去吧,我不送你了啊……” 贾探春面色瞬时黯淡下来。 “啪!” 话没说尽,左右胳膊就同时被人招呼了一下。 贾环“冤屈”的左右看了看,委屈道:“又怎么了?” 林黛玉薄怒道:“怎么跟大姑……怎么跟三妹妹说话呢?” 听到“大姑”二字,史湘云在一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姑姐? 这是被赵姨娘给带进坑儿里去了。 林黛玉本已自知失言,在听闻史湘云的笑声后,一张俏脸登时犹如晚霞烧云一般,刹红刹红的,美眸中泪水也凝集起来了,眼看就要落下。 却说史湘云听了林黛玉的话柄后,一时没忍住给笑出声,但随即她便也后悔了。 史湘云并非真是那种为了争风吃醋,进而各种贬低讥讽“对手”的性子。 她方才一笑,真的只是因为觉得有趣,仅此而已。 但想到林黛玉小意的性子,史湘云又不免有些后悔。 何苦再惹她哭闹,最后却逼的他难为呢? 史湘云性子爽朗大气,虽不及赢杏儿那般妖孽,但在女儿堆里,却也算是少见的有气魄的。 既然“错”了,那她也不屑去藏着扭着别着,看向娇如弱花般在贾环身侧委屈垂泪的林黛玉,史湘云展颜一笑,轻声道:“好姐姐,快别哭了,方才是我的不是,只是,却也不是在笑你。 你想,我若笑你,岂不是也在笑我自己?” 林黛玉闻言一怔,眨着泪眼看向史湘云,她也没想到,史湘云会有此等气魄,竟先向她伏低…… 不,她那不是在伏低做小,林黛玉看着史湘云那一双明亮清朗的眼睛,她看出,史湘云只是……她只是心中坦荡,仅仅为方才那一声笑赔不是而已。 或许还有,她不愿让他太过为难…… 林黛玉心里叹了口气,想起贾环曾经耍宝逗她笑时说过的一句玩笑话:咱们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现在想来,却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她的心气也跟着上来了。 就你是好人,难道我就是坏人,是不懂得体贴的人? 罢了罢了,何苦再让三丫头看笑话,还让他心里为难? 他为了我……们,连死都心甘情愿,我又如何能再让他难做? 连她都肯为他让步,我再计较流泪,岂不是不如她? 泪花儿缓缓的收回眼中,林黛玉轻轻的哼了声,道:“方才是灯灰迷了眼,并不曾真的在哭,我如今已经越发少哭了。”嗯,有点骄傲! “对对对对!林姐姐最近基本上都不怎么哭了,真是好样的!林姐姐以后最好再莫哭了……” 贾环闻言后连忙褒赞,并提要求道。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道:“凭什么?我偏爱哭。” “因为每次林姐姐哭,我心里都会疼的要死。” 看来贾环也沾染上了这个臭毛病,动辄谈生死。 只是,不止林黛玉吃这一套,就连一旁看戏的贾探春,和心里发酸的史湘云也吃这一套。 林黛玉刚收起的眼泪,瞬间又流下来了…… “哎呀!快,快,谁来救救我!” 贾环八流演技爆发,捂着心口,满脸痛然道。 林黛玉又不是傻子,拎着小拳头追打:“你就是这样心疼的要死吗?” 贾环一边“逃”,还不忘一边演戏,歪歪倒倒的往史湘云身上撞去:“云儿,快,快救救我。” 史湘云冷着脸,道:“你离我远点。” 贾环怎么会离远点,不仅不离远,还将脑袋狗皮膏药似得沾在她身上,绕着圈儿躲林黛玉。 他的身高…… 嗯,低着头的话…… 反正他将头靠在史湘云背后顶着,然后绕了一圈,所以臭脑袋正好顶在…… “环儿,你这坏蛋!看我不打死你!” 满脸羞红的史湘云恼羞成怒,捏起秀拳,一拳打在贾环面门上,准确说,是眼眶上…… 千万不要小瞧了史湘云,和弱不禁风的林黛玉相比,她真的很壮的! 而且,羞恼之下她也舍得打! 贾环挨了一记重击后,好容易站直身,晃了晃脑袋,然后在三女的惊呼声中,直愣愣的朝后栽倒过去。 还好,三人一通玩闹,已经跑出走廊,来到了下面雪地上。 贾环栽倒过去后,躺在一片雪上,虽不算厚,但也还行。 “环儿,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史湘云也被贾三登徒子的动作唬了一跳,连忙上前抱起他的头,轻抚着眼眶…… 林黛玉和贾探春也围了上来,担心的看着贾环。 贾环嘿嘿嘿的傻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 “完了,该不会是被我打傻了吧?” 史湘云担心道。 贾环闭上好的一只眼,睁着乌青的一只眼,看着史湘云笑道:“云儿,你可真……哈哈,你可真是温柔!” “呸!” 见贾老三无恙,还敢打趣她,史湘云大恼,将怀里抱着的那颗臭脑袋又丢地上了…… 贾环脑袋扎在雪地上,也不在意,又对正嗔视着他的林黛玉道:“林姐姐,你以后也可以跟云儿学学,只要不打脸就成,就当锻炼身体,我保证不还手。” “我就打你这厚脸皮!” 林黛玉看着他的乌青眼圈,心疼的嗔恼道。 说归说,小手却轻轻的抚着他的眼睛,心疼的泪水居然又开始凝集。 史湘云见状,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对旁观了好久的贾探春道:“我们走吧。” 贾探春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点点头。 贾环忙道:“云儿,你去哪儿?我还要送你回去呢。” 其实还是托贾环的面子,史湘云如今在贾府也有一个单独小院儿了。 史湘云白了他一眼,道:“今儿不回了,我去跟三姐姐挤一挤,不用你送。” 说罢,便拉着贾探春走上走廊,借着廊下灯笼里的光离开了。 两个修长的背影愈走愈远,在一红一白两条鲜艳的大氅下,显得愈发挺立,不像寻常女子般娇弱,倒都有些英气…… “哼!” 一声娇哼,让贾环收回了送别的眼神,当然,如果声音不够的话,她的抚在他眼处的小手就要上了。 贾环回头看着林黛玉,不远处红灯笼里散发出的红光,与天上银月洒下的银辉交相呼应,将两人笼罩在月夜雪地中。 林黛玉原本就清秀玲珑的俏脸,在月光的反衬下,愈发显得灵气盎然。 四目相对间,贾环在林黛玉那双冬泉碧水般清洌的美眸中,透过漂浮着的灵动雾气,看到了满满都是的情意。 贾环情不自禁的缓缓捧起了她微微冰冷的脸,脸缓缓靠近,最终,将嘴巴印上了她那如樱般的红唇…… 林黛玉缓缓闭上了似欲要滴出清泉的美眸。 一朵云霞飘过,遮住了繁星中那轮皎皎明月。 …… “小吉祥,小吉祥……” 翌日清早,天蒙蒙亮,贾环一边享受着白荷温柔的服侍,更换衣衫,一边冲床里头呼呼大睡的小吉祥喊着。 白荷有些诧异的笑道:“三爷不是说,她年纪小,正是贪睡的时候,还叮嘱我们不要喊她的吗?今儿怎么……” 贾环太喜欢白荷的眼睛和性格了,忍不住在她脸上啄了下,笑着解释道:“想去夹道里活动活动身子骨,看看小吉祥想不想忆苦思甜一番。” “想!” 呼呼大睡的小吉祥也不知是听到贾环亲白荷的声音后惊醒的,还是后面才醒的,她翻身一骨碌爬起来,大声应了声,然后就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起衣服。 白荷见状对贾环抿嘴一笑,俯身替他整理好下面的衣摆后,又上前去帮小吉祥穿起襦裙…… 贾环真的满意非常,要是搁在前世,抛开白荷倾国的容姿不谈,只这种性格,就会让无数成熟成功的人为之倾倒。 因为成熟的人都知道,两人过日子,再美的容颜,时间久了,也会慢慢熟悉,耐受,看淡。 但好的性格,却不会随时间而颓色,反而能让人时时感到的温暖和幸福。 愈久愈醇! 更不用说,白荷还是一个比印钞机赚钱还要凶猛的女财神! 贾家如今泼天一般的财富,倒是有一大半都是她带动的…… 在白荷的帮助下,小吉祥总算利落的穿好的衣裙,然后也抱着白荷“叭”的亲了一口。 看的贾环哈哈大笑,对俏脸微红但依旧自然大方微笑的白荷道:“荷儿,你说咱们仨多像一家三口?我是爹爹,你是娘亲,小吉祥是闺女……” “呀!我和你拼了!” 小吉祥闻言大怒,皱起一对毛毛虫眉和小鼻子,呲着一对可爱的小虎牙,还真有些虎气的朝贾环冲来。 贾环哈哈大笑着一把抄起顶着脑袋小牛一般冲过来的小吉祥,腾空而起的小吉祥顺溜儿的搂住他的脖子,脸上的恼火早就不见了,咯咯咯的开心笑了起来。 贾环大声道:“走喽!” 不过又回头对笑颜如花送他们二人的白荷道:“对了,荷儿,今儿中午我在外面吃。 不过会尽早回来,然后带你去城南庄子上转转,见见你那些师兄弟师姐妹,你们也挺久没见了。 然后咱们再一起去买点香烛纸钱,明儿赶早,一起去北城外给岳父岳母烧点纸钱。 就这样。 呵呵,我走了。” 说罢,贾环扛着吱哩哇啦欢呼的小吉祥笑着出门了。 身后,白荷不禁泪如雨下。 爹,女儿真的没跟错人呢。 …… , .. 正文 三百六十二章 敏探春! 陪小吉祥在夹道里耍了好一会儿后,打发了小圆脸儿激动的红扑扑的小吉祥回去沐浴睡回笼觉,贾环又到姊妹们院里转了一圈。 不过见大多都还在睡觉,也就没进去打扰。 因为史湘云昨夜住在贾探春的院儿里,所以他还破例往贾探春院里也走了一遭。 让她的两个丫鬟侍书和翠墨当真是惊喜交加。 对于贾环只亲近贾迎春和贾惜春,而不亲近贾探春,她们早就有意见了。 别的不说,只看贾迎春的那个叫司琪的丫鬟,原本虽也豪迈但还是束缚着的作风,如今愈发跟混江湖的大姐大一般,都开始快意恩仇了。 厨房里给贾迎春送来的汤有点温,她都能跑到厨房去,指着一干厨房里忙活的老妈子骂上一炷香的功夫,还没人敢还嘴。 多威风啊! 还不就是因为府上人都知道,贾迎春是贾环最亲近的姐姐吗? 若不然的话,贾迎春一个没爹没娘的庶女,连亲哥哥亲嫂子都不怎么理会的人,她身边的丫鬟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敢这么威风? 可让侍书和翠墨感到郁闷的是,贾环与堂姐亲,与隔的更远的堂妹也亲,却与原本应该最亲的胞姐,并不亲。 不仅不亲近,还有些疏远,客气。 这就让府上那些惯会察言观色、查探风向,然后捧高踩低的势力婆子们有了说怪话的机会。 什么以前恨不得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啦,整日里围着太太转啦,瞧不起生母胞弟啦,看看,如今遭了报应吧,不被胞弟亲近了吧…… 贾探春本人对这种碎言碎语倒不是很在意,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侍书和翠墨却气愤的不得了。 可是,也只能是气愤。 真让她们去和那些婆子们理论,她们倒也不是不敢,只是多少有点心虚…… 但她们觉得,以前她们姑娘不与赵姨娘和贾环亲近,并没有错。 以前贾迎春和贾惜春不也一样不跟贾环和赵姨娘亲近吗? 当初这一对母子俩,一个个猫憎狗嫌的,就会问她们姑娘要银子。 每次来她们院里,不顺走一二样东西都不肯离去。 害的她们两人丫鬟一见那一对母子进来,都要跟防贼似得防着。 不然东西丢了,日后管事的婆子清点起来,她们到哪儿说理去? 可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上不了高台的高脚鸡,会被荣国先祖相救教诲,然后就脱胎换骨了…… 不仅没了往日那些臭毛病,还一日赛过一日的生发起来。 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连那最让人没法子的赵姨娘,如今也不问姑娘要银子了。 隔三差五的来一趟,虽然还是骂骂咧咧的,看姑娘不顺眼,可临走时,总会丢下一两件精美的首饰,说这是她戴不了的,首饰太多了没办法,扔了又可惜,索性就丢给姑娘了…… 谁也不是傻子,怎会不解其意? 用赵姨娘自己的话说,到底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虽然“不孝”的紧,可也不能不认了啊…… 如今,府里的丫鬟,包括侍书和翠墨两人,待赵姨娘也敬了起来。 不是她们势力,看见贾环生发了就想贴上去。 实际上就算贾环没生发,只要他们改掉了以前的那些臭毛病,她们一样会靠近他们的。 就如以前,即使贾环那样遭人恨,可他病的不省人事的时候,赵姨娘哭遍贾府都没借到几两银子,最后还不是她们姑娘出面,找相熟的姑娘、丫鬟甚至还从太太和二.奶奶那里相借的银子? 不就是因为无论如何,贾环都是她胞弟的缘故? 可让人难受的是,自贾环生发以来,虽然姊妹们有的东西也都会给她们姑娘备一份,可他却从未登过她们的院门…… 即使和她们姑娘说话,也只是客客气气的,语气里还带着疏离。 每次这般时,姑娘回来的心情都很低落…… 她们也想去找贾环说说,可一来,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不能告诉贾环,以前你讨人厌时,我们姑娘不亲近你是对的吧? 这种话不好说。 二来,贾环在贾府的威势越来越大,尤其是当他辣手杖毙了钱登,又将荣国府最体面的赖老嬷嬷家的二小子赖升给打了板子,抄没了家财,打发到大门口去当门房后,在府里仆人的心里,他的危险性就已经远远高于链二.奶奶了。 那么霸道的链二.奶奶也不过只使人打板子,不抄家哩。 据说,链二.奶奶虽然也心动了,可最后实在还是没那个面皮去抢奴才们的银子…… 由此可见贾环的厉害! 所以,她们更不敢主动找他说话了。 可是没想到,惊喜就这样从天而降,贾三爷居然贵足踏入了她们的小院儿。 “哎呀,三爷来啦!” 侍书和翠墨的性子都有些像她们主子,爽快的紧,见贾环进院儿后,先是一怔,然后就大喜的高声呼喊起来。 贾环连忙摆手道:“别叫别叫,她们还没起来吧?” 侍书笑道:“史大姑娘怕是还没起,我们姑娘每日早早的就起了。” 贾环皱眉:“她起那么早作甚?” 侍书和翠墨对视了一眼,道:“姑娘觉短,每日卯时二三刻便起了,而后或读书写字,或做女红刺绣,有时也伺候伺候花草。” 贾环闻言笑了笑,道:“倒是跟致仕后老官儿的生活节奏一般。” “你倒会嚼舌头。”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房门处传来,贾环看去,只见贾探春俏脸含笑的站在那里,觑着眼嗔视着他。 用曹公的话来说,贾探春削肩细腰,长挑身材。 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间,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却也是这样,她的风格和史湘云有些相似,但也不同。 史湘云是美貌中透着飒爽英气和大气。 而贾探春,则是美貌中透着爽朗的精神气,让人看着就觉得利落爽快,有精神。 不似寻常闺阁小姐的柔柔弱弱。 尽管贾环如今势头威猛,可贾探春对他却依旧不卑不亢,该客气就客气,该关心也没落下。 不过既然贾环今日亲自登门了,她也愿意主动示好,语气亲切。 贾环虽然心里还有些许芥蒂,但昨夜观之,贾探春与赵姨娘之间,基本上已与正常母女无异。 虽然赵姨娘还是骂骂咧咧的,可透露出的关爱,贾环还是能感受的到的。 而贾探春虽然在人前还是唤她姨娘,但却也是越来越亲近赵姨娘,越来越尊敬她了。 既然她们俩能这般,贾环觉得,他再杵在中间斤斤计较,反而会坏了气氛。 毕竟,从礼法上而言,贾探春并没做错。 她没有在赵姨娘“落魄”时喊她娘,但也没在赵姨娘“生发”后喊她娘。 在礼法上,她的娘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夫人。 她有她的坚持,倒也不能说错。 所以,贾环觉得也没必要再去强求什么。 他笑了笑,对贾探春道:“三姐,睡觉对女孩子来说有很大的好处,可以美容的。” 贾探春见状,俊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却“恼”道:“你林姐姐向来觉不多,常一夜熬到天亮,流一宿的泪才歇一会儿,她就美,我就不美了?” 贾环哈哈大笑道:“三姐有所不知,林姐姐现在每天睡的香的很,也不哭了,每天都是笑醒过来的。” “呸!尽瞎说。” 贾探春好笑道:“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自己进去看你的云儿吧。” 说罢,一摔帘子,自己进去了。 贾环也不恼,呵呵笑着,也跟着进屋去了。 身后,悄声无息的侍书和翠墨面色大喜,更是趾高气扬的瞪了眼门口面色悻悻的守门婆子一眼。 这些死鱼眼珠子一样的臭婆子,一天到晚没正经事做,就会嚼舌头根子。 以后看你们还敢不敢再嚼! …… “郡主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镇海侯府,镇海侯李翰赔着满脸谦恭笑容,对堂上正座上端坐的赢杏儿说道。 赢杏儿虽为郡主,身上却是身着明黄金丝纹龙绣凤的公主御裙,头戴冬珠缀鸾金凤冠,脚踩游龙戏凤靴,耀眼逼人,尊贵非常。 赢杏儿闻言,抬头看了眼李翰,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笑道:“侯爷说笑了,满神京的公门侯府,豪宅名邸,我也算是转了一个遍。 不管怎么数,贵府的门第气派,都是最顶尖儿的。 除了我父王的王府外,怕是再没第二家比得上侯府的富贵气象了。 连皇祖的龙首宫,看着都没侯府气派哩。” 前面儿听的还好,可听到最后一句,李翰差点没给跪下。 说实在的,李翰的爵位承袭虽然有些水分,但他却也不是史家兄弟俩那样,完全是靠给忠顺王送银子送女人才承袭的爵位。 李家执掌的东海水军,还是很有些实力的。 虽然比不上靖海侯施家的南海水军,在南海海域大杀四方,但却也逼的东海倭寇无处藏身,乖乖给他上供…… 过往海商更是需要撒下泼天的银子,喂饱了李家后,才能平安航行。 这些靠的都是东海水军的实力。 但东海水军再有实力,也经不起赢杏儿的最后一句话啊。 比龙首宫更有气派,那叫什么? 那叫僭越,那可是大逆之罪! 真要追究下来,甚至都不用追究,只要赢杏儿在太上皇那里多嘴几句,李家都有顷刻间颠覆的风险。 李翰额头上的冷汗,一瞬间如瀑布一样流了下来。 …… , .. 正文 三百六十三章 偷看! 却说贾环进了贾探春的屋后,顿时来了兴趣。 其他姊妹的房间多是分里间外间,都是隔开的。 但贾探春的房里,竟没有隔断,里间外间一体,所以看起来格局格外阔朗。 临窗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方砚台。 各色笔筒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案上另一边设着很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似的冬菊。 案中边沿还有一大鼎,内有檀香缥缈,不时的从兽口中飘出。 而屋内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 一娇人在内正酣睡。 贾探春将贾环引进屋后,便顾自又站在大案后,悬笔临帖了。 贾环乐得自在,将屋内大致览了一圈后,便走到床榻边,撂起纱帐,只见史湘云一把青丝拖于枕畔,锦被只齐胸前,中衣袖子揽起,一弯雪白的胳膊撂于被外,腕上两个金镯子也没取下。 看着对外事丝毫不觉的史湘云睡的正甜,贾环只轻轻的将她的臂弯放回被里,又将锦被往上提了提,替她掩盖好后,又端视了好一会儿,柔和的笑了笑,便转身走开了。 “三姐,你忙,我先去了。” 贾环对专注临帖的贾探春轻声道。 贾探春这才又抬起头来,笑道:“又不是什么正经事,有甚可忙的。三弟要走?怎么不叫云儿起来?天也不早了。” 贾环笑道:“让她多睡一会儿,美容觉嘛,越足越好。” 贾探春哑然笑道:“你这是变法儿的笑我丑……也罢,你要去就去,只是,云丫头醒来后若是怪你,你需仔细着。” 贾环呵呵笑道:“无妨,反正我夜里才能再过来,她气早就消了。” 贾探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后边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夜里气就会消了?” 声音娇憨。 贾环面对贾探春时不过是淡淡的微笑,可听到这声音后,笑容瞬间浓郁数倍,贼眉贼眼的成了谄笑,顾不得贾探春的“鄙夷”,忙转过头去,看着睡眼蓬松,正挠着一头青丝的史湘云,“惊喜”赔笑道:“云儿,你醒来啦?哟!云儿,你美容觉睡的真好,瞧瞧,多好看!” 身后,贾探春嘴角狂抽,有点……反胃…… “呸!” 史湘云也听不得这些,尤其是当着第三人。 她觑着眼看着贾环,声音有些飘忽道:“环儿,昨天我们走了后,你都干啥了?” 贾环闻言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何意,正在琢磨,却见身后的贾探春忽然站不住了,俏脸上浮起一朵云霞,也没那么爽快利落了,支吾道:“你们聊,写了一早的字,我去外面走走。” 说罢,也不顾两人的反应,就快步出去了,临门口,还差点把放在那里的一个小凳子给带翻。 却也不理,径自出门而去。 贾环见此异状,忽地反应过来,脸色瞬间不自然起来,厚着面皮恶人先告状:“云儿,你……你怎么能偷看呢?” 捶胸顿足,好似是人家做了甚不要脸的事一样。 史湘云眼神越来越不好,瞪着贾环道:“你做下那等……那等丑事,还敢赖我?” 话虽如此,俏脸上却也浮起了两点红晕,美人初醒,更添几分娇艳。 贾环看的心动,赔笑上前道:“云儿,那哪里能叫丑事,那叫美事。” “呸!不要脸!” 史湘云大口啐道:“那你去找你的林姐姐,继续你的美事去吧,来寻我作甚?” 再大气的女子,也逃不开醋意。 若对方只是一个妾倒也罢了,她还可原谅。 可对方却是与她地位相等的人,这就让她不得不在意了。 贾环还是没脸没皮的赔笑道:“瞧你这话说的,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找你找谁?”说着,还伸手帮史湘云理了一理眉梢边垂下来的发梢。 “啪!” 手被打开,史湘云怒道:“谁是你未婚妻?你未婚妻是公主郡主,不是我。别碰我,你走吧,快离了这地儿,不想看见你。” 贾环离开个屁,不仅不离开,他还挤上榻边坐下,更不要脸的伸手强揽过史湘云。 史湘云连连捶打挣扎,可又哪里挣扎的开。 最后,气呼呼的史湘云也懒得管了,只是没好气的瞪着他。 贾环搂紧了她,得意的抿嘴偷乐。 史湘云见状,愈发“恼火”,扭头张口就在贾环的胳膊上咬了一大口。 贾环如今的皮肉结实的和牛皮似得,他若再一用劲,寻常人用刀都轻易刺不入,更何况区区女子的牙口? 只是,贾环哪里又舍得用劲,唯恐硌住了佳人。 他装模作样的低声凄惨求饶了几声,可表情浪.荡,却让史湘云更气三分,又用三分力。 刚才还说轻咬,这次可是真咬了,贾环也确实感到了疼意。 他皱起眉变凶脸,威胁道:“你再咬我,我也咬你了啊!” 史湘云才不怕,松开口怒视着他,道:“你咬啊!” 贾环遵命,嘴巴送上,飞速的印在了史湘云的唇上,“咬”住后不再松开。 “唔!” 猝不及防下,史湘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陡然圆睁,身子也瞬间紧绷,却又缓缓的松弛下来,合上了眼…… …… “郡主过誉了,郡主过誉了,李家实在当不起,实在担当不起啊!” 镇海侯李翰满头冷汗,还不得不赔笑道。 赢杏儿闻言,目光淡淡的扫了李翰一眼,道:“担不起?呵呵,侯爷说笑了。镇海侯世子连荣宁二公都敢质疑,区区一座侯府,虽富丽堂皇的有些过了些,却也没什么担当不起的。” “嘎!” 李翰总算明白过来了,绕了一大圈,敢情,这位是来给贾环打抱不平的! 这…… 太过分了吧? 昨日的是非曲直李翰已经打听过了,他敢断定,那是贾环这坏种故意给李武挖的一个坑。 李武虽蠢,可这打也打过了,罚也罚过了,还没完? 不过,心中虽然不满,可李翰还是不敢得罪赢杏儿,他沉声道:“郡主所言甚是,犬子李武,粗蠢愚笨,鄙陋可憎,口无遮拦,口出无状。昨日,臣已将其重重责罚,现在已经起不来身了。” 说罢,又对站在门口随时恭候吩咐的仆人道:“去将那个孽畜抬来,让郡主看看他的下场……” “呵呵,我看他的下场作甚?” 赢杏儿轻轻摇头笑道。 李翰心里着实没底,这位惹不得的姑奶奶到底想作甚,只能试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郡主光临李家,所为……” 赢杏儿面色不变,笑道:“是这样,环哥儿原本就被人偷袭击伤,身受重创,还是靠太上皇赐下的一棵珍藏多年的五百年老参给救了回来。 太医再三叮嘱,不许他再受气生怒,否则后果堪忧。 却不妨,昨日竟被贵府世子一句混账话又给气昏了过去。 现在的情况…… 急需老参固本修养。 只是,宫里已经没了五百年年份的老参了,太上皇那里最多也只有三百年份的。 但太医说还不够。 我寻遍了整个神京城,都未能再寻到一株五百年年份的老参。 最后听说当初镇守黑辽的奋武侯府,因借着地利之便,倒是采过五百年份以上的老参。 只是,人家却不愿凭白的拿出来给贾家……” 虽然明知道赢杏儿在胡说八道,可李翰还是不得不咬牙配合道:“这奋武侯府和贾家的关系不是颇有渊源吗?为何此时竟舍不得一株老参?” 赢杏儿摇头叹息道:“谁说不是呢?但世情如此,又有何法?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侯爷这般知情理。 那奋武侯世子最为可恨,他竟然张口向我索要二十万两银子的参钱。 虽然按理说,五百年年份的老参差不离也是这个价,可是…… 我不过区区一个小郡主,又哪里来得这么些个银子? 唉,苦思无法,只得上门求救。 当然了,若是侯爷手头不方便的话,那我就只能回宫,向我皇祖去借了。 只是……” “方便,怎么不方便?不就是……不就是区区,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吗?我李家给!” 李翰一张原本白净的脸,变得蜡黄蜡黄的,陪着哭丧的笑脸,咬牙切齿道。 赢杏儿闻言,脸上忽然绽放出极为灿烂的笑容,抚掌笑叹道:“侯爷果然最明事理不过,待贾环伤病好了后,我定然让他登门相谢…… 对了,侯爷不妨准备好笔墨纸砚,我也好写一张借条。” 李翰闻言差点哭出来,连连摇头道:“郡主说笑了,郡主说笑了,原本就是微臣那个不肖孽子惹出的祸,都是应该的,都是应该的,哪里谈得上一个借字。” 说罢,对侯在门口处的管家吼道:“没听到郡主的话吗?快去库里,典出二十万两银票出来,快去!” 面无人色的管家闻言后,忙躬身跑出去。 一边跑一边腹诽道: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可是二十万两啊! 即使对身家百万的李家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难怪相传这明珠郡主一眼就相中了贾家的老三,合着还真是一家子啊! 那贾老三黑心肝死要钱的名头早就传遍了神京,这明珠郡主不会就是因为这才看上他的吧? 想起二十万两这个数字,李府管家就觉得快要疼昏过去了。 黑! 真黑! …… , .. 正文 三百六十四章 后起之秀 贾环面色肃然的从贾探春院走出,瞥了眼过往的仆婢对他屈膝施礼,没有搭理,径自离开了。 让后面的人很是诧异,这又是怎么了? 往常三爷虽然规矩大,可对向他施礼的人都会点头示意。 今儿却…… 还有,三爷怎么会从三姑娘的院里出来? 他不是从来都没登过三姑娘的院门吗? 面色还那般难看! 难不成,这姐弟俩又闹别扭了? 唉,想不通啊想不通,遇上这等了得的兄弟,三姑娘怎地还不好生巴结着,偏要闹个没完? 难道还在做给太太看? 可太太她…… 唉! …… 贾环一路阴沉着脸走回宁国府后,没有骑马,而是上了帖木儿赶来的黑云马车上。 韩大和韩三骑在马上,各率领五骑亲兵,护卫左右。 一行人出了又宁国府,朝皇城外朱雀大街东来顺酒楼行驶而去。 上了车后,贾环紧绷的脸色瞬间溶解,笑容那叫一个浪…… 不过,还是小心的甩了甩右手。 右手虎口处,一个鲜明的牙印,隐隐渗出了血迹,可见咬的人有多用力。 不过,这是贾环自找的,迈出的步子太大,太急,扯到蛋了。 第一次接吻就应该纯纯的,暖暖的,轻轻的。 可他却激烈的跟猪拱食似的,这倒也罢了,偏一双手还不安份,想攀越三五八高地…… 史湘云岂能容忍这等不尊重,没大耳刮子伺候就算是够容忍了。 抱着贾环的这只安禄山之爪,狠狠的给他长了个教训。 并言辞警告,下次再敢这等不尊重,剁手!! 不过还好,看贾环垂头丧气沮丧的不得了,美人又补偿他了一个轻吻。 嘎嘎! 演戏还是有好处的! 当然,以他八流的演技,浮夸的表演,想来人家也就识破了。 只是不愿让他难堪罢了。 都是蕙质兰心的好女子! 贾环暗自发誓,一定要早日封侯,娶她们回家,今生相守不相负。 啧啧,就差一个侯爵,这日子就完美了。 贾环美滋滋的想着,从一旁小几上的果盘里拿出几颗干果,扔进嘴里咀嚼着。 一路上哼着小曲,没怎么留意,时间飞快,就到了地方。 下了车后,贾环环视了一圈,整条朱雀大街今日都站满了人。 平常虽然人也多,但没多到今日这般,满满当当的都是,还齐齐挤在御道边。 中间还多夹杂着孩子……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贾环没有多问,只摇了摇头,拄着黑滕拐,缓步进门。 看起来腿脚还不利索,身子也很虚…… 如今东来顺的掌柜已经不是贾芸了,贾芸现在负责的盘子越来越大,自不能再整日留在东来顺。 东来顺如今的掌柜名唤贾芷,亦是贾家子弟,属宁国一脉。 他与贾芸是同年生的发小好友,虽看起来的腼腆秀气,但内里却颇为硬气。 贾芸当年为了生计,还想着到荣国府混一顿好吃的,贾芷却从不。 每次祭完祖后便径自离去回家。 虽家境艰难,但也勤学,只是因为要考虑寡母生计之故,没有时间去族学里进学,只能闲暇时自学一二。 贾芸生发后,曾想要接济他,他也不要。 后来还是贾芸实在忙不过来了,求他帮忙,他这才接受。 除了贾芷外,还有一个叫贾荇的,也不错,如今正被贾芸带在身边教导…… 贾芷之前也见过贾环一次,不卑不亢,目光纯正,贾环比较满意。 想来也是,贾家这么大一家子,光姓贾的大几百号人,总不能都是乌龟王八蛋,总得有两个好人吧? 面试通过后,贾环便让李万机拨下了一套后廊下的小宅院与他,让贾芷和他母亲居住,免去了他母亲冬寒之苦。 当初贾环整理宁国府内务,着实清扫出去了不少身家丰厚的奴才。 抄家之后,当年赏给他们居住的院落也都收了回来。 所以贾环手里有不少这样的单独院落,还都不错。 因为这件事事,侍母至孝的贾芷,对贾环很是感激。 做事也愈发用心谨慎。 “三叔安!” 贾芷恭敬行礼道。 贾环点头笑道:“起来吧,你母亲还好?” 贾芷依旧恭敬,道:“母亲很好,时时教导侄儿,要记得三叔的恩德。” 贾环呵呵笑道:“这算什么恩德?既然我是族长,就有义务拉你们起来。只要你们肯上进,就多的是机会。就怕那些个混账行子,整天只想偷奸耍滑,我看着都头疼。” 贾芷闻言,笑了笑,没有接话,他的辈分太低,身份也不高,这种话他接不得。 贾环见状却愈发满意,拍了拍他消瘦的肩膀,道:“多吃点,太瘦了……对了,牛奔他们到了没有?我也没看到他们的马。” 贾芷点头道:“牛爷他们已经到了,郡主婶婶也来了,都在上面等着三叔您呢。” 贾环哈哈笑道,回头对亦是微微起笑的韩大道:“瞧瞧,也不是死板脑筋嘛!” 然后又回头对贾芷道:“之前你就是这般称呼郡主的?” 贾芷有些羞赧的点头道:“是,侄儿没叫郡主婶婶,直接喊的三婶。” 贾环哈哈笑道:“那她怎么说?” 贾芷有些不安道:“三婶赏了侄儿一颗珠子…… 三叔,侄儿也不懂,可看着这珠子就太贵重,尊者赐,侄儿不敢不收,可收下也不敢胡乱处置,只能等三叔来了,交给三叔处置。” 说着,小心翼翼的从袖兜里取出一个素淡的小荷包,打开后,又小心的取出了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光彩夺目。 不像是南珠润泽,倒有些像冬珠璀璨。 贾环接过后瞧了两眼,又递回,道:“她既然赏你的,那你接好了就是。 回头找个名匠穿好了,给你娘打个像样的首饰,也算是你的一片孝心。” 贾芷闻言,有些为难道:“可……” 贾环摆手止住,道:“你啊,心性谨慎缜密,还要胜过芸儿。 但交往行事,处人待物,却又不如他娴熟大气,也不如他大胆。 芷儿,日后多跟他学着点。贾家虽大,却没几个人才,你三叔这里太缺人了,尤其是信得过的族人。 所以你要赶紧历练出来,还有大用。” 贾芷闻言,连忙躬身道:“侄儿谨记三叔教训。” 贾环呵呵一笑,道:“行了,你去忙吧。” 贾芷又行一礼后,便退下了。 贾环并韩大和韩三径自上楼,一路上,一楼二楼自忖能和贾府攀的上交情的人,都纷纷向他问好。 贾环也不端着,一一含笑点头回应。 又得到一片赞声。 只是,着实太累。 上了三楼,人便一下清净下来。 进了地字号包厢后,房间内正在热聊。 贾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赢杏儿那一双明亮炫目的眼睛。 或许赢杏儿的相貌不如林黛玉和史湘云她们,但是当她们所有人站在一起时,被人第一眼便留神的,一定会是赢杏儿的这双眼睛,还有她大气尊贵的气度。 不过两人并没什么久别重逢后的亲密互动,只是彼此多看了两眼,眼神深意。 韩大接过贾环手里的黑滕拐棍,顾自坐到了牛奔下位,韩三则坐在他大哥下手。 贾环则笑着坐到了赢杏儿旁边的空位上。 看着牛奔、温博还有秦风三人不善的脸色,笑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跟被鸡毛了似的。” 这是兄弟们的暗语,因为身份到底不同,有时还会有外人甚至女士在场,说粗话太不雅,有失.身份和体面。 所以就约定,如果有一些比较火爆的词语,就用一些比较有趣的词代替,比如说黄瓜,比如说鸡毛…… “噗!” 赢杏儿自然知道此事,只是还是听的有趣,忍不住一笑,看着贾环道:“他们对你可是满腹怨愤。” 贾环嗤笑了声,道:“我还对他们有不满呢!” 牛奔阴阳怪气道:“你还有不满?不满兄弟们昨天没为你大展雄风去喝彩?没让我们目睹你威风八面的那一面,你心里很失落是不是?” “咦,奔哥,你好黄瓜哟!” 贾环惊叹道。 “哈哈哈!” 赢杏儿又很给面子的笑了出来,还端起酒壶,亲自给贾环斟了一杯酒,递到他手上。 牛奔愈发气急败坏,道:“你才黄瓜,你不仅黄瓜,还鸡毛,鸭蛋,狗宝,牛黄!” “哈哈哈!”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 笑罢,秦风道:“环哥儿,你昨日确实不地道。搞那么大的动静,也不先支会我们一声。太不拿我们当兄弟了吧?你就孤身一人冲上去。” 贾环还没开口,温博又阴阳怪气道:“风哥儿你也忒实诚了些,他哪里是一个人冲上去?不提有远叔那个大高手在,还有亲兵家将韩家哥哥,只要他手里那面黑云旗在,他还能吃亏?李武那鸡毛昨天的惨况谁还不知? 要我说,还是奔哥儿说的对,这小子就是想一个人耍威风!忒不地道!” 贾环哈哈大笑道:“哪有那么复杂,小弟就是觉得,不过是一件小事。 只不过因为牵扯到我那王爷岳父老子,不得不扯出一件大旗来傍身。 只是正因为祭出了那面旗,所以也就不好去找哥哥们了。 我还好,是贾家子孙,打出这面旗傍身是天经地义。 可你们不同了,以你们的身份,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都聚在这面旗下,问题就有点严重了……” …… , .. 正文 三百六十五章 方家虎妞 都不是蠢人,略略一想就明白了贾环话里的意思。 贾环作为荣国子孙,一个人打起那面云旗用用,没人会说嘴什么。 所谓祖宗蒙荫,无过于此,谁都是这样。 君不见孔子的子孙都传了不知多少代了,可他们还在打着老祖宗的名头混的风生水起…… 所以,即使再挑剔的文官,也不会拿这件事来说事。 但若牛奔、温博和秦风三人带领着亲兵家将也聚在这面旗下,那性质立马就变了。 荣国公可以打这面旗,那是经过太祖和太上皇认可的。 贾环打这面旗,是因为血脉相承。 可牛奔他们打这面旗,朝廷里哪个认可了? 太上皇点头了还是陛下点头了? 经过军机阁授旗了没有? 没有?那问题就严重了。 说轻点这叫私相授受,说重点,就叫揭竿而起,举旗造反! 不过,尽管想明白了此点,牛奔还是埋怨:“那你也不用打出这面旗啊,直接让老三去好汉庄来喊我们不就完了?” 老三,指的是韩三。 贾环笑道:“那个蠢货不知死活的跑到我家里来指手画脚,还把我爹气的半死,我要不直接去寻他报仇,还算什么人子?” 秦风也有些气不平,道:“你倒是往西边儿府上也留几个亲兵啊,再有这样的也好让政公直接吩咐打将出去。 昨儿你倒是痛快了。我们三个受那个鸡毛的影响,被内阁张老头抓住好一顿训斥。我昨晚睡觉的时候耳朵里都是他的嗡嗡声。” 温博也一脸后怕道:“这张老头儿怎么就这么能训人,拉着我们不放,在街上训了半个多时辰后,还不过瘾,又拉到他那座破相府里,又训了两个时辰。 我的天哪。昨儿我真怕自己忍不住。给他一记奔雷拳!” 贾环哈哈大笑道:“那就真完了,咱们哥儿几个现在也别在这里喝酒了,一起去给你烧纸吧。” “呸呸呸!” 温博破口大啐了几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真是晦气。” 牛奔不耐烦道:“昨儿真是见了鬼了,我现在都想不明白怎么就……算了算了,就当昨天撞客了。不说这些了,今天专门给环哥儿接风洗尘,不说晦气的事。来。一起干一杯!” 众人哈哈一笑,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啧!” 咽下后,温博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撇嘴道:“喝惯了伏特加,再喝这种酒,清汤寡水的,一点劲都没有。” 牛奔斜眼道:“你倒是能喝,可环哥儿和弟妹能喝吗?没脑子的夯货。” “得得得!赶紧打住!” 趁温博没暴怒动手前,贾环赶紧拦住,转移话题道:“对了。我那伏特加卖的怎么样?我才回来,还没机会问这些。” “我靠!” 牛奔来劲了,一对细眉挑的飞起,绿豆眼放光道:“环哥儿,你这烈酒可不是一般的好卖啊!如今京里的武勋子弟们,哪个不视伏特加如仙酿? 尤其是正开筋的,猛猛灌上几口,晕乎过去后,让长辈们开筋,等醒来后,差不多也就从药浴里出来了。 竟一点苦都不受! 哈哈哈! 都卖疯了!根本不够卖! 你的酒不对外发卖,只在好汉庄里供应。 找我们哥儿几个托门路的人没快把我们烦死。 别说我们这样的年轻子弟,就连我爹他们这样的武将,也都馋的要命。 我爹和温叔叔那里有你提供着,自然没烦恼。 可其他人那里就没有了,买都买不到。 哈哈哈! 现在我爹以前那些手下,成天往我家里跑,就为了蹭一碗烈酒!” 温博笑道:“我家也差不多,尤其是从黑辽过来的,差点没疯掉,酒瘾大的吓人。还想把桶都抱走,被我爹拦下了,有意思的紧。” 贾环闻言笑了笑,又看向秦风,道:“我写信回来,让人给武威的秦叔叔送去两车,秦叔叔可说还好?” 秦风有些不好意思道:“可不好吗?又派快马专门回来催了,让再送去……咳咳,再送去十车。环哥儿,你若不提,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开口,实在是……” 贾环哈哈大笑道:“那就再送二十车过去吧,西北苦寒,冬日里更冷。饮一口烈酒,也能暖暖身体。自家长辈在那里吃苦,我们做晚辈的自然要多孝敬些。” 秦风闻言,点点头,洒然一笑,道:“那我就不多说谢了。” 牛奔在一旁骂道:“谢个鸡毛,啰嗦个甚。” 然后又对贾环道:“环哥儿,你就不能多酿些吗?这个供应量真不够。拒绝的人多了,也得罪人。别好事成了坏事。” 贾环点点头,道:“我心里有数,等忙完这一段就加大生产。我……” 话没说完,包厢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打开,众人一惊,牛奔站起来就要开骂,不过话到嘴边竟然又咽了下去。 因为从门外走进来两人,后面跟着的大家都认识,义武侯世子,方南天的儿子方冲。 也算是老冤家了。 可前面大模大样走的那位身材瘦小的小姐,什么来头? 长相倒也一般,可派头大的吓人。 眉毛稀松,淡淡的,下面是一双单眼皮细眼,小鼻子小口,脸蛋也小。 其实也不丑,娃娃脸看久了应该还挺耐看,就是…… 脑门上扎了两个冲天髻,怪怪的。 她迈着四方步走在前面。虎头虎脑的方冲居然只敢小步跟在后面,还不敢催快点。 “哈哈哈!虎妞!” 一直安静的坐在贾环身边。替他斟酒锏菜的赢杏儿,看到来人后顿时一喜,欢声叫了声。 贾环一口酒没咽下,喷了出来。 虎妞…… 虎妞显然根本不怕什么狗屁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她旁若无人的尖笑着和赢杏儿拥抱了一个后,转过头面色骤变。阴着脸看向贾环。声音还是有些尖锐,语气也有些激昂,道:“就是你坑了武哥哥?” 一旁的赢杏儿笑着跟贾环解释道:“她是方太尉的爱女,方静。李武是她心上人……” 贾环擦了擦嘴角的酒水,奇怪道:“昨天方冲不是让皇太孙早点把你纳入宫里吗?怎么……” 方静身后的方冲差点没给贾环磕了。 尼玛有这么坑人的吗? 方静却不傻,一双单眼皮眼睛淡淡的扫过面色剧变的方冲,道:“你的事回去再说……” 然后又看向贾环:“杏儿怎么会看上你这种阴险小人?”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都不大好看了,赢杏儿倒不在意。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贾环看了赢杏儿一眼后,呵呵笑道:“方姑娘好大的脾性。” 方静闻言只待发怒,一旁赢杏儿咳了声。 她又压下怒火。只冷哼了声,狠狠的瞪了眼贾环后,绕到赢杏儿的另一侧,冲坐在右手第一位的秦风摆了摆手。 秦风或许不愿和一个母老虎发生什么纠葛,连忙让位。 还不让坐在第二位的牛奔往后移,他自己跑到最末尾,韩三下头坐下了。 “哈哈!” 贾环忍不住大笑出来。能让秦风这等侯门贵子这般避让不及的人物,着实有趣。 以前居然没听说过,也是奇了。 方静目光随着秦风移动,最后直把秦风看的脑袋不自然的垂下,而后才收回目光。 又瞪了眼悄悄往旁边移椅子的牛奔,怒声道:“干什么?” 牛奔脸色一变,声音也有些变了,赔笑道:“没,没什么,静姐,你好……好。” “好个屁!” 方静骂了声后,端起一旁赢杏儿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却皱了皱稀松的眉头,抱怨道:“怎么不上伏特加?” 说罢又一脸不屑的看着贾环,道:“真是越有钱越抠门,请东道连好酒都舍不得上。” “哈哈哈!” 赢杏儿笑的愈发开怀,也不解释。 可以看出,她确实比较喜欢这个虎妞。 又灌了一杯酒后,方静直奔主题:“贾环,放过李武一马如何?算是给我方静一个面子。” 贾环觉得好笑,这口气怎么跟良辰似得? 他笑道:“我不是很明白方小姐的意思,昨日我除了揍了他两拳外,并无更多责罚,其他的都是皇太孙的事。方小姐若是想求情,也应该去找皇太孙才是。听方冲说,方小姐似乎……” “咳咳咳!” 正在和牛奔虎眼瞪绿豆眼拼酒的方冲像是被酒给呛住了,拼命的咳嗽起来。 “行了,这件事我们回去再算账。” 方静只一眼,就止住了方冲“剧烈”的咳嗽,撂下一句话后,方冲彻底蔫儿了,都顾不上牛奔挑眉弄眼的嘲笑了。 方静对贾环道:“明人不说暗话,昨天你既然拿出了黑云旗,又引诱武哥哥说出了对荣宁二公不敬的话,纵然你不再说什么,可你们贾家的旧部却不能没有表示。 我们刚从李家出来,今天自某个傻郡主去李家大敲了一笔给你买参的银子后,就再没断过人。 镇海侯把一辈子的笑脸都快赔尽了都不够。 再这样下去,武哥哥早晚会死掉。” 贾环没兴趣关注李翰的笑脸和李武的死活,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赢杏儿。 赢杏儿咯咯一笑,从袖兜里掏出了一卷银票,分出一半来递给贾环,笑道:“这一半是给你的,这一半得交给赢历那个黑心肝的。他说了,这是昨天你利用他的酬劳。 这次是五五分,下次就要分了,欢迎你继续!” …… (。) ... 正文 三百六十六章 那是我们的地盘 贾环不动声色的将银票拢起来,收进袖兜里后,对赢杏儿一笑,道:“你转告四爷,就说最近怕是都没有这么好的买卖了,再等等吧。``し” 又抱怨:“他也太贵了,下次咱们俩合作算了。” 赢杏儿笑的愈发灿烂,道:“成!” 贾环哈哈一笑,而后对对面面色越来越不好的方静淡淡的道:“方姑娘,很抱歉,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方静闻言一怔,一旁的赢杏儿眉尖也轻轻挑了下,不过没多说什么。 尽管按照衙内圈子里的规矩,这件事到了这个份儿上,差不多也应该算了。 方静强忍着怒气,对贾环道:“就因为武哥哥被你诱导着说出了那句混话,你就这么不依不饶?他已经受了惩罚,吃够了苦头,李家也赔了二十万两银子出来,你还想怎样? 贾环,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承认他那句无心之言不是你诱导下才无心说出的。” 贾环面色淡淡,点了点头,道:“不,我承认,他要有胆子自己说出来,我倒是真心佩服他。” 方静勃然大怒,尖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贾环呵呵一笑,道:“你弟弟没有给你讲过,我为何要惩罚李武吗?” 方静闻言一怔,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方冲。 方冲面色一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贾环。一手指着韩三,语气匪夷所思道:“就因为李武骂了他?” 贾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因为他是我兄长。” 方冲面色再变,眼神不好起来,森森道:“贾环,你耍我?” 贾环呵呵一笑,是在嘲笑激动的都快要落泪的韩三。而后对方冲道:“方冲。这就是我们之间不同的地方。 你们那一伙子,是纯粹的利益结合。 所以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抛弃也无妨。 你们不应该叫武勋将门,而是该叫政客。 但我们不同,我和数位兄长间,或许也有利益因素,这我们从不否认。 但更多的,却是兄弟情义。” 方冲面色阴沉,一双虎目中。腥黄色的眸子凝视着贾环,沉声道:“你以为我信你?”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从来没听说过是靠什么狗屁的兄弟情义成事的。 豪门世家里,连亲情都不讲。还会和外人讲什么兄弟情义? 笑话。 贾环哈哈大笑起来,举杯,与秦风等人遥遥虚碰,众人一饮而尽后,贾环正色看着方冲,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道:“方冲,你还是不懂。 你们因为利益结合,是为了取得更大的利益,说白一点,就是想在大秦军中谋取更大的地盘而已。 为了这个利益,你方家,镇海侯李家,振武大将军年家,还有其他一些武勋将门,才走到了一起。 但我们不同,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军方就是我们的地盘。 我们不需要再有什么太大的野心了,也没有必要再去争夺什么利益。 我们只要紧紧抱成一团,以心交,以生死相依,就足够了。 我们以心交,以骨肉真情相待,所以我们上了战场后,敢把后背交给彼此,敢把性命交给对方。 敢没有后顾之忧的拼死杀敌。 因为我们身旁身后都是过命的兄弟。 我们放心,而你们不敢。 因为你们还停留在以利益相交的阶段,你们太低级了。 只是因为利益才聚合,一旦这个利益不够大,你们便随时都可以抛弃。 而在许多人眼里,再大的利益,也没有命贵重。 所以,上了战场,你们一定远不如我们。 怎么样,现在信我了话吗?” 很平淡的再饮一杯酒后,贾环看着面色涨红到发紫的方冲,淡淡的问道。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 方冲父亲义武侯方南天执掌着军机阁,堂堂大秦百万大军的最高统帅国朝太尉,居然被人如此无视。 到底是多自负多自大的人,才敢说出军方是我们的地盘这样猖狂的话? 他将方南天置于何地? 将朝廷名位又置于何地? 可是,偏偏方冲却反驳不了什么。 因为即使再不愿承认,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大秦军方的确就是荣国一系的地盘。 哪怕他老子方南天是所谓的军方太尉,军机阁首席大臣。 因为几乎六成以上的军中重将和兵部主要位置上的官员、还有军机阁五大臣中的三位,几乎全部都沾有荣国烙印。 尽管他们从未勾连,尽管他们彼此间甚至都有矛盾,甚至还是很深的矛盾。 尽管他们也从未聚将起来做什么,但是,他们就是荣国一系的。 谁都不会否认。 在这种情况下,方南天在军机阁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费尽心思,一点一点的往军方掺沙子,各种调动,各种挑拨离间…… 可是,面对那座高山一样的庞然大物,他们能做的当真连冰山一角都改变不了。 尤其是当贾家有人再次站出来后,这个局面愈发艰难。 尽管贾环并不能指挥这些人做什么,甚至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贾环。 但这并不妨他们身上有一个贾字烙印。 贾环的确不能居高临下的指挥他们,但贾环可以请求他们帮忙做事,还可以影响到他们。 这,就是贾环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句话的底气。 裘良为何这般怕贾环? 不是贾环自身有多了不起。而是因为动了贾环后,无数怕是连贾环自己都不认识的“叔伯们”。会分分钟站出来教裘良做人的道理。 这大概就是贾环敢“肆意妄为”的底气了。 方冲粗喘着气,一双粗糙的拳头紧紧攥着,但他却无能为力。 因为一旁处,牛奔、温博、秦风还有韩家两兄弟,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动手一般。 可他并不是傻子。没蠢到作死的地步。 深吸了口气。方冲道:“好,我现在相信你是为韩三兄弟才动手的了。 我可以代李武跟他赔不是,贾环你能不能原谅李武一次。 毕竟,他只是不懂事,但罪不至死吧?” 方老虎居然也会讲道理? 只是,他为何那么看重李武? 昨天不还随意的看他被人架走吗? 怎么今儿就一定要救他呢…… 贾环不解,想了一圈也没想到答案,便朝对面兄弟们看去。 牛奔一双绿豆眼眨的飞起,贾环读不懂。 而温博一双扫把眉一扫一扫的。太过玄奥,也不懂…… 还好,秦风靠谱些,他手里在抛一块碎银子…… 银子? 哦。是了,钱袋子。 李家是方家的钱袋子? 贾环又和秦风对视了眼,秦风点点头。 贾环也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方冲笑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用你道歉,也不用李武来给我三哥磕头认错,尽管我有资格这么要求。” 方冲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强压下怒火,道:“那你还有什么要求?” 贾环淡淡的道:“我有一个兄长快要成亲了,叫韩让。 待他成亲后,日后大哥和三哥再住定军伯府,就有些不大方便,所以得搬出来住。 正巧,我们府边儿上有套宅子要卖,作价十万两,所以就劳烦李兄这个大财主破费点,给个十二万两就可以了。” 方冲差点没炸掉:“什么宅子要……好,就算是十万两,可怎么要十二万?” 贾环呵呵笑道:“老方,小家子气了吧? 那二万两是用来装修房屋的银子,就当……就当是方兄和李兄随的乔迁之礼吧。 一人一万,刚刚好。” 方冲粗喘着气,虎眼死死的盯着贾环,似乎想把他的样子深深印到心底里记着,他点点头,深吸了口气,道:“好,十二万就十二万,那李武的事,你准备怎么做?” 贾环灿然一笑,轻松道:“多简单,明儿我在好汉庄摆下酒席,请李兄来喝一次酒。 他给我们敬一杯酒,好汉庄里那么多武勋子弟……想来差不多就都能解决了。” 方冲怔怔的盯着贾环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好,很好,一会儿我派人将银票送来,贾兄的手段,在下领教了。” 说罢,又坐下闷头大口喝起酒来。 “喂,我的眼光如何?” 赢杏儿弯起嘴角,眼睛明亮而得意,对一旁死死盯着贾环看的方静说道。 “够无耻!” 方静艰难的吐出三个字。 “哈哈哈!” 赢杏儿居然还是笑的很得意。 人生修行,最艰难的就是无耻了。 哪个历史英雄不无耻? 当然,不是说死不要脸的无耻,而是手段的无耻。 而且还要光明正大的让别人说不出话的无耻。 因为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谋略。 赢杏儿很满意贾环的谋略,她不愿再用方静用过的酒盏,而是从贾环身前拿过他的酒杯,斟满后,仰头一饮而尽。 快哉! “哦!” “哦哦!” 楼外忽然传来一阵冲天的呼喊声,群情激动。 连正盯着赢杏儿看的众人都忍不住走到窗前,看起外面的动静。 贾环没去,他看着俏脸微霞的赢杏儿道:“今儿外面怎么回事?御道边那么多人?” 赢杏儿咯咯笑道:“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今天是发榜的日子,新科状元出炉后要骑御马,御街夸官,自然引得人潮涌动。 你没发现,人群里有好多小孩子嘛,他们就是想沾点儿文曲星的灵气。” 贾环嗤笑道:“天上有那么多颗文曲星吗?三年掉一颗,加恩科再掉一颗……哦对了,今年状元是谁?” 赢杏儿笑的有些古怪,道:“吏部尚书李政的独子,李梦菲。” 贾环闻言挠了挠头,道:“是被我打过耳光的那个?” 赢杏儿咯咯笑道:“正是!” …… (。) ... 正文 三百六十七章 鸡腿 别看贾环跟方冲说出的那番话,牛气冲天,好像很了不起的模样。 但其实,还真没什么了不起的。 大秦国内承平安泰的日子太久了,连边疆都足足有三十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争,大秦腹地就更别提了,连个敢造反的蟊贼都没有。 连白莲教和明教这等反贼邪.教,也只敢在暗地里发展教徒而已。 至于九边之地,倒是隔三差五发生几起小摩擦事件,但多不过是那些丘八们穷疯了,没银子喝酒了,又出去打劫了。 因此,现实给人一种感觉,似乎真的已经到了刀兵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了。(比如原著中的贾宝玉即此等心思) 既然刀兵可以入库,战马亦放归南山去吃草了,那军队的重要性,也就相应的直线下跌了。 而军方不得干政,又是太祖立下的铁律。 这就让军方的立场再尴尬三分。 甚至还有些读书读傻脑袋的书呆子以为,是不是裁撤掉军队,何必花费那么多军费养那么些“没用”的人呢? 虽然这是痴蠢之言,但也可以反映出,军方如今在朝廷里的局面…… 这也是忠顺亲王缘何那般不重视军权的原因之一。 所以,或许在军方这个体系内部,贾家,或者说贾环的影响力,非常可观。 但放在整个大秦朝局来说,他真还没一个状元值钱…… 甚至连贾环昨日打出的那面贾家云旗,也只能在体制内,或是当年幸存下来的老兵眼中,产生了强烈的震撼。 远不如今天状元御街夸官来得轰动。 一个朝代太平的久了,总是难免重文轻武。 这是历史规律。 当然,贾环并不在乎这一点,因为他并没有想着取得多大的权势,可以掌控天下大权。 他所求很简单,没人能随便欺负他就行了。 前世做不到的事,今生有此等根基,若再长不出一张不受欺负的脸,他也就白活了…… 贾环起身,和赢杏儿两人走到了一个单独的临窗窗口前,并肩而立,俯视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人们在疯狂的追捧着御道上骑着高头大马的状元郎。 “昔日纨绔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赢杏儿淡淡的诵读了一遍唐代诗人孟郊的《登科后》,而后笑道:“下面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在殿试之后,皇帝赐下大金榜,便由三位内阁大学士亲自送至午门外,然后再由礼部尚书亲自引路,顺天府尹,长安县令和蓝田县令,亦是亲自牵马坠蹬,行御道,夸高官。 不知多少士子,苦熬到白头,所求者,也不过是今日的荣耀罢了。 只可惜三年才出一次殿试,就算再像今年一般,恰逢上皇整寿,加开一次恩科,平均下来,十年内也就四次。 也难怪他们那般得意。” 贾环撇嘴道:“可惜,自古而今,从状元位至宰辅者,寥寥无几,也不过一时风光罢了。” 赢杏儿呵呵一笑,点点头,没再说话,更不会嘲笑贾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御马缓缓踏步过来,许是感应到了什么,最前头由顺天府尹亲自引驶,那匹头戴金花的御马上的状元郎,忽地朝东来顺楼上望来,并且,眼神出奇的好,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不知咬牙切齿咒骂过多少遍的恶贼。 “哼!” 轻轻的哼了声,当然只有他自己听的到,倒是那个轻蔑的眼神,大家都看到了。 人群顺着状元郎的眼神也看向东来顺三楼,只看到了几个华服贵人在那里探头探脑,甚至还有个白胖子在那里大嚼。 仇富心理自古有之,况且,连代表文华精粹的文曲星状元郎都鄙夷了,他们岂有不学而实习之的道理? 并成功的发扬光大。 “呸!” 好大一口啐,唬的三楼众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好像他们真能啐那么远似得。 而后,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轰天大笑。 这就是民意啊! 当头状元虽然收到了护行大佬,礼部尚书的警告眼神,也只抿嘴一笑,但憋在心里好久好久的一口恶气,终于散去了。 仿佛,这比中状元更令他感到高兴一般。 “啪!” 正自得中,感觉已经达到了人生巅峰,可以快意恩仇的新科状元李梦菲,忽然觉得,一块油腻腻的东西“pia”到脸上。 他心里一颤,颤着手伸到脸上,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和恶心,取下来,低头一看…… “呕!” 一根啃了一半的油腻腻的红烧大鸡腿…… …… “我艹!” 贾环见牛奔扔出去后,顿觉不妙,拉着赢杏儿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又停下。 丢下兄弟逃跑算哪门子事? 又赶紧对赢杏儿道:“快快快,你快混到楼下躲一躲,这事儿大了,算是被奔哥坑死了。” 赢杏儿居然并不怕,还咯咯笑着摇头,正要开口说什么,面色忽地一变。 “冲进去!把亵.渎状元郎的贼子抓出来!游街示众!” 一阵齐齐的怒吼从外面响起,贾环顾不得赢杏儿的意见,扛起她,跑出地字号包房,跑到隔壁最里头的天字号包房内,在一面白墙壁里摸索了一会儿,竟然打开了一道暗门,把她放进去后,看着赢杏儿依旧笑吟吟,还在好奇的打量着暗门后暗道的眼睛,道:“杏儿,别贪玩了。外面的乱民是小事,上头追查下来,少不得要打一顿板子,你想被脱光屁股被人打板子吗?” 赢杏儿闻言,俏脸一红,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就算打,我也是被管教嬷嬷在宫里打,又不跟你们一样,在午门外……咯咯!我到时候一定去看!” 贾环不要脸:“要不是时间不允许,你现在想看都成……行了行了,这条安全通道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开的,顺着楼梯下去,就是泰康坊里的一座小院儿,放心,就几个丫鬟老妈子在里头负责收拾,安全可靠。你等人群散了后再……呃!” 许是黑暗的环境给了赢杏儿莫大的勇气,她红着俏脸,在喋喋不休的贾环唇上轻轻吻了口,堵住了他的嘴后,看着他的傻样儿,俏皮的娇笑一声,而后得意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还是回去给你那些弱不禁风的姐姐妹妹们教吧,我……” 贾老三岂是吃亏的人?报仇不过夜,当场就报,抱住赢杏儿就吻下。 赢杏儿俏脸刹红,闭上了她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睛…… 直到贾环被后面一股大力拉住,像丢一块破抹布一样的拖飞出去。 “我艹!” 有些惊魂的贾环定住神后,看到钻进暗门的那个娇小的身影和她不屑的眼神,情不自禁的发出一道国骂。 居然是方静?! 什么情况? 不过听到楼下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贾环也没时间细究,他又赶紧上前,启动了关门开关。 在他和赢杏儿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对视中,暗门缓缓关闭。 等人走了后,贾环才回过头,刚松了口气,却被挤在门口的人头又唬了一跳,厚脸微红,道:“你们偷看个鸡毛?” “对,我们就是在偷看鸡毛。” 温博阴阳怪气道。 居然是博哥先开口,贾环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牛奔,只见他一边儿耳朵居然夸张的红肿,脑门上还有一个不大但很清晰的巴掌印…… 牛奔对贾环讪讪一笑,道:“现在知道她为什么叫方家虎妞了吧?比她弟弟还虎多了,干不过她……” 贾环想起方才身后那股大力,又看了看面色隐隐有些自得的方冲,想起方静那副尊荣,不由面色古怪道:“你们说,她像不像李元霸?” “噗!” 众兄弟一阵大笑,方冲则黑着脸,刚要发怒,却又一怔。 别说,还真挺像,在家里练武场上,方静不就最爱使一对重锤吗? 再想想她那身令人不寒而栗的神力…… 秦风点点头,看着贾环道:“还真是,满神京的武勋子弟,唯一能让我忌惮的,就是她。说忌惮是好听,其实就是怕。被她打一顿没什么,可被一个这般瘦小的女孩子追着打个鼻青脸肿,实在是……” 秦风很坦诚,苦笑着解释他方才为何会那么怂,直接躲到末座坐下…… 牛奔也想解释一二,可没时间了,房门被轰然推开,群情激奋的人群,好似在做一件多么邪恶但非常有趣的事一般,潮水一般的冲了过来。 秦风等人相视一眼后,嘴角一抽,转头朝窗前跑去,没有半点犹豫的跳下。 “嘎!” 激动的快要燃烧了的人群们,就这样被一盆冷水浇下。 逼死贵人了吗? 完了,他们其实只想拉他们下去,作弄取乐一番而已。 完了,这下闯大祸了。 怎么办? 跑! 人潮比方才更快的速度,蹿下楼,甚至都不敢去看贵人们被摔死的惨样,四散逃开。 还算幸运,居然没出现踩踏事件…… 当然,他们也没想错,贾环等人现在确实是挺惨的。 牛奔、温博和秦风甚至甘愿和那群乱民们干一架,哪怕是被他们捶一顿也好…… 此刻,一群人耷拉着脑袋,被一个须发皆白,身着一身破旧紫袍,但浑身浩然正气四溢,目光如电的糟老头子,跟赶羊群一般的往午门处赶去。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哭哭啼啼抹泪的新科状元。 李梦菲倒不是因为那块鸡腿哭到现在,而是被方才汹涌失控的人潮给吓坏了。 从小到大,他何时见过这般纷乱恐怖的场面,人们红着眼睛,如同疯了一般失去控制……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场新科状元御街夸官,最终都成了一场闹剧。 传言,宫内隆正帝闻言后龙颜大怒,定要狠狠的教训这群无法无天的顽劣纨绔! …… , .. 正文 三百六十八章 告密 就在皇城朱雀门外,在来来往往不知多少官吏行走注视中。 一溜檐儿的趴着七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郎。 每个人身旁都有两个身材高大的内侍,手中拿着红木硬棍。 最前头还站着大明宫********,隆正皇帝的近身太监,苏培盛。 听他尖着嗓子念了老长一片檄文后,周围驻足看戏的大小老少官员们齐齐喝了一声彩。 “行刑!” “啪!” “啪啪!” “啪啪啪!” …… “嘶!” 倒吸了口冷气,站了起来,贾环看了看周围差不多表情的哥儿几个,面色古怪,道:“走吧。” 摆了摆手,止住了想上前说话的苏培盛,沉声威胁道:“老苏,今日的盛情我记下了,等有空到我府上去,我好好谢谢你。” 苏培盛闻言,眼中喜色一闪而过,面色却发苦,道:“爵爷,这是张阁老的意思,奴婢也是没办法……” “行了行了,我们都已经知错了,也都叩谢皇恩了,还想怎么着? 你回去吧,等着赏钱怎么着?” 贾环不耐烦道。 说罢,和牛奔几个勾肩搭背,却不带一旁费尽力气才站起身的方冲,扬长而去。 一群纨绔衙内都离开后,苏培盛的腰渐渐挺直,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轻轻笑道:“真是年少轻狂啊。” 周围围观的文臣们,也都面露鄙色,腹诽道:粗鄙无礼,难成大器。 ……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啊?” 方冲居然没有远去,依旧跟在贾环几个相互扶持的人身边,皱眉狐疑道:“你们武功也没比我强多少,我强撑着走路,脸色肯定难看的紧,现在都快到极限了。 你们几个,没理由比我脸色轻松那么多……” 牛奔哭丧着脸,回头看方冲怒道:“你眼睛长屁股上了吗?你看看你牛爷的脸色,像是轻松的样子吗?” 确实不轻松,除了巴掌印、红肿耳朵外,牛奔一张惨白脸纠结的狰狞。 方才苏培盛确实放水了,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鸡腿是牛奔丢的。 反正,除了牛奔……再饶一个温博外,其他人打的都跟儿戏一般。 温博才是真正的冤枉,他甚至已经断定隆正帝是一个以貌取人的昏君…… 方冲看见牛奔和温博的脸色后,释疑的松了口气,道:“这还差不多,不过贾环和秦风……算了,娘的,狗.日的苏培盛真是狗眼看人低,一定是他暗中捣鬼。 张老头儿也是,我都给他解释过八百遍了,和我没关系,他就是不听。” 秦风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也不能怪他,你说是奔哥儿干的,奔哥儿不承认,和博哥儿一起说是你干的。这就够乱了,偏那个状元郎也不知什么毛病,非说是环哥儿干的,哈哈哈!你让张老头儿信谁?” 贾环几个听着有趣,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牛奔一边笑,一边和温博一起倒吸着冷气。 方冲不笑,阴沉着一张脸看牛奔,道:“牛奔,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今儿是什么时候,底下那么多大佬在看着,你就敢拿东西砸状元? 想死也没这么个找死法吧? 你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作死好了,拖累我们作甚? 我方冲不是不能吃苦的人,真要只是挨一顿打没什么,日后好汉庄上讨回来就是。 可今天却丢那么大的人……” “我请你来了吗?” 贾环很奇怪的看着方冲道:“我请我兄弟们吃饭,你不请自来就算了,我们都没说你,你啰嗦个鸡毛?” 方冲闻言,面色一变,虎目盯着贾环,森森道:“贾环,你非要与我为敌?” 贾环呵呵一声,冷笑道:“我贾环从不与人为敌,但我更不允许有人说我兄弟。” 方冲面色愈发阴沉,咬牙切齿道:“你讲不讲道理,你拍着胸脯说,今天是不是牛奔的错? 要不是他犯贱,我们何至于丢这么大的人?” 贾环脸上连冷笑都没有了,他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出奇的凌厉,走上前一步,看着方冲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出口不敬,你再说一个贱字试试。” 方冲一双腥黄的虎目渐渐充血,与贾环死死对视着,一双虎爪紧紧攥起,不过,他也看到了贾环身后几个人脸上的冷笑。 方冲缓缓点点头,看着贾环寒声道:“好,很好,贾环,这是你自己拒绝了我的友谊。” 贾环冷冷一笑,道:“方冲,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方冲看着贾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折向,一瘸一拐的离开。 待方冲离开后,秦风面色有些犹豫的上前,对贾环道:“环哥儿,有这个必要吗?我看他似乎真的想……” 贾环正色看向秦风,直言不讳道:“风哥,这个方冲面带猪相,但心歌嘹亮,我着实信不过他,他为人的目的性太强。而且,你觉得太上皇和皇上会愿意看到我们再结好方家吗?” 秦风闻言一怔,随即面色一变,摇头一笑,擂了贾环一拳,笑骂道:“都说你是贾家莽三郎,莽个屁!” 牛奔在一旁面色有些难看的看着秦风,阴阳怪气道:“秦风,你要想和方老虎做兄弟,你自己去就是了,还想拉走环哥儿?” 秦风闻言,没好气的瞪向牛奔,骂道:“你少放屁,老子什么时候说要跟方老虎做兄弟了?我还想你去做他姐夫呢。” 贾环哈哈大笑,对面色不善的牛奔道:“别那么小气,风哥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牛奔嗤笑了声,嘟囔着嘴道:“我看这小白脸儿骨子里还是文官那一套……” “丑鬼,你骂谁小白脸?” 秦风大怒! 贾环和温博在一旁勾肩搭背的笑的前仰后合,韩家兄弟则先走了一步,去将黑云车赶来,牛奔确实骑不得马了。 虽说都是武人,开筋炼骨比这个疼的多。 但对于他们这样的武人,宫廷廷仗也有专门的人甚至是专门的木棍来行刑。 真正打起来,棍棍透力,甚至能摧坏內腑。 牛奔和温博最后被打的十大棍,可一点水都没放。 能强撑着走就不错了,再骑马就困难了,也大意不得。 兄弟几个勾肩搭背,骂骂咧咧的走出了朱雀门。 还计划着,抽空一起去看看韩让的屁股和韩让相中的小妾到底何等姿色…… …… 秦风将温博送回了奋武侯府,贾环将牛奔送回镇国公府。 都是武勋将门,对于如何治这种伤熟悉的很,就不用他们伺候了。 贾环送回牛奔,和其母郭氏简单解释了几句后,就在郭氏的笑骂声中逃了。 回到和韩家兄弟回到宁国府后,贾环正准备回内宅去找白荷,一起去城南庄子,却不想被贾母派来守着的婆子给拦住了,非要让他去西边儿荣庆堂,说是贾母紧急召见。 贾环挠了挠头,心知八成今天的热闹传回府了。 也是奇了,贾政现在请病假在家休养,每日清闲的不得了,也不上朝。 贾琏每天跟着亲兵队训个半死,自然也没时间去打小报告。 那是谁呢…… 也没时间去想,他还要赶时间,就匆匆的赶去了荣国府。 一路上没有停留,径自去了荣庆堂。 几个守在廊下侍候笼鸟的丫鬟,看到贾环来后,面色纷纷古怪起来。 而屋内原本笑声连连的气氛,在丫鬟通报“三爷”来了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贾环有些苦恼的挠挠头,大丫鬟翡翠撩起门帘,抿嘴笑道:“三爷快请进吧。” 贾环干笑了声,谢过后,走了进去。 人倒是挺齐全。 连贾宝玉都来了,趴在贾母的那张软榻上。 贾母坐在榻边,倒是林黛玉没坐在跟前,也没跟薛宝钗、史湘云坐,而是坐在贾惜春旁边,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都笑的很开心。 贾母榻边的一个软凳上,坐着笑吟吟的薛姨妈,薛姨妈下面则是面色淡淡的王夫人。 李纨和王熙凤分立在两人身后站着,准备随时端茶倒水服侍…… 不过,当贾环看到最下面端坐着的那个面色紧绷,有些紧张的小人儿时,顿时明白了谁是告密者。 贾兰! 今儿开金榜,新科状元出炉,许多蒙学童子都去观看了。 想来,贾兰就在其中。 贾环不知道的是,贾兰不仅就在其中,而且还就在东来顺酒楼。 还打着他三叔的招牌,和好朋友贾菌在二楼开了个小包…… 本来挺好的一件事,还不用在下头跟那么些臭烘烘的人挤在一起闹腾。 在酒楼上视野也好,还有美味可吃打发时间。 不过当贾兰看到汹涌而来的人群时,真是将他吓坏了。 后来,贾兰看到贾环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沉下了险些跳出嗓子眼儿的心。 等贾环几个被张伯行驱赶着走时,贾兰还鼓起勇气,骑着贾环送他的黑马,带着小哥们儿贾菌,一起悄悄的跟在后面跟了上去。 直到看到贾环几个被施廷仗后,他才面色大惊的骑马带着贾菌,一起跑了回来。 贾菌回家后,他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李纨。 而李纨在惊慌之下,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盏,被贾母发现了异样,也就没能藏住“噩耗”。 之后闻言大惊的贾母速速将贾兰找来,细细听了一遍后,心里松了半口气,而后就派人驻守在宁国府,等待贾环回来,给她解释。 …… , .. 正文 三百六十九章 规划 “哟,老祖宗,姨妈,姊妹们都在呐……吃午饭了吗?” 贾环一张脸笑的格外灿烂,咧嘴露出一口耀眼的白牙,看向众人谄笑道。 大家面色古怪…… 倒是贾兰在看到他三叔看向他时,小脸挤出了一抹讨好的微笑,可惜没被接受…… 贾母先是上下打量了番贾环,发现出了脸色苍白外,并无其他异状,心里悄然松下了另半口气,然后皱着眉头,沉着脸,看向贾环,道:“环哥儿,听说,你今儿又淘气打人了?” 贾环连连摇头,真诚道:“老祖宗,谣言,绝对是谣言! 孙儿今儿绝对没有动手,一根指头都没动。” 对于贾环的话,贾母还是相信的。 她知道这个孙子跳脱归跳脱,可却从不说谎。 贾母面色再缓和三分,瞥了眼下头垂着脑袋的贾兰,微微皱了皱眉,又看向贾环,道:“那我怎么听说,你被人逼的跳楼,还被张伯行张大人给赶到了朱雀门外挨了廷仗?这也是没有的事?” 贾环嘿嘿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道:“这倒是有……” “呀!” 众姊妹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呼,目色关怀的看着贾环。 廷仗啊! 贾母面色又是一沉,有些难看道:“既然你今天没打人,那你跳什么楼,张大人那般的好官,你若没岔子,他为何要打你?” 贾环苦笑着解释道:“真是误会啊,老祖宗,孙儿今天都快冤死了。 是这样,今儿孙儿和几个兄弟吃酒,算是他们给孙儿接风洗尘。 吃的正精彩,外面忽然一阵鬼叫。 牛奔……就是镇国公府世子,他可能喝的有点多,听外面吼叫不停的声音觉得烦的很,就把嘴里啃了一半儿的鸡腿给砸出去了,看都没看…… 谁曾想,运气就那么不好,那鸡腿也是,哪儿不好去啊,偏偏就落到了那鸟……那新科状元的脸上。 得,就惹了麻烦了。 被人冲到楼上来,虽说都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我们要还手的话,再来几百也不怕。 可我们哪里又能和百姓动手,也不愿光挨揍不还手,只好从楼上跳下去。 也是倒霉,早知道会落到张老头儿……张大人的手里,我们还不如被那群百姓揍一顿呢。 张大人也不听我解释,那个新科状元也不知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非说是我丢的鸡腿。 我给他说,我今儿茹素,不吃鸡腿,他死活不信,非赖我! 得,就这样,解释不清楚,一群人就被张阁老赶到朱雀门外打了屁股。 唉! 老祖宗,您说孙儿多冤哪!” 还说个屁啊,满堂人都笑的东倒西歪。 连门外凑着耳朵偷听的丫鬟,也抱在一起笑个不停。 贾老三啊贾老三,你也有今天!! 被拉到朱雀门外打……屁股! 贾母居然还在叫好:“就得让张大人这样德行高尚的人,来好好整治整治你。 状元郎是文曲星下凡,御街夸官乃是天意,就是亲王宰相之尊今天都得避让。 你们倒是好大胆,敢往……敢往人家脸上丢鸡腿!” 说罢,老太太自己又笑的不成了,抓着身旁同样笑的打颤的贾宝玉揉啊捏啊…… 薛姨妈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轻轻拭去后,看着贾环好奇道:“环哥儿,明明是镇国公世子丢的鸡腿,怎么那状元郎偏偏认定是你做的呢?” 贾环又干笑了两声,道:“姨妈不知,上回我揍李相家公子时,还揍了几个人。 谁知道,被我揍过后,有一个居然中了状元。 就是那个吏部天官李尚书的儿子。” “噗嗤!” 林黛玉抱着贾惜春笑了半天,这会儿又喷笑出声,娇笑道:“环儿,那状元定是恨死你了,先头被你打了回,这次金榜题名,人生最得意时,竟被你丢鸡腿……咯咯!你要仔细着哩!” 贾环目光“哀怨”的看着林黛玉,还不忘给贾惜春挤眼睛,道:“看你林姐姐,多会冤枉好人,那鸡腿明明就不是我丢的。” 贾惜春被逗的大笑不止,靠在林黛玉怀里,嘴巴张的老大,贾环甚至能看到她的小舌头在里面打颤。 见状,贾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和林黛玉并史湘云使了个眼色后,贾环对贾母道:“老祖宗,若没其他事的话,孙儿就先退下了。” 贾母闻言一怔,道:“你身子骨还没好利落,有甚事要忙?” 贾环笑道:“孙儿不是给老祖宗说过吗,要给老祖宗建一个和奉圣夫人那般的园子,做观赏游玩之用。 老祖宗年纪大了,姊妹们身子骨也都不算太好,老窝在屋子里,身子骨只会越来越差。 你们得多走动走动,身子骨才能好起来。 孙儿建好园子后,每天进完饭,老祖宗都可以去园子里走走,赏赏景儿,也好消消食。 往年夏天的时候,老祖宗和姊妹们身子弱,经不住冰块的寒气,只能硬挨着热风,夜里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苦夏苦的孙儿心疼…… 等今年夏天,园子建好后,咱们挖上大湖,再多移栽些大树和花竹草木,到时候,保准凉快儿快儿的。 定让老祖宗和姊妹们能睡一个清凉觉,过一个舒坦受用的夏天。” 众人都不笑了,女人都是感性生物,哪里经的住这般“甜言蜜语”? 贾母和薛姨妈的眼睛似乎都湿润了。 姊妹们也都目光亮亮的看着贾环,尤其是林黛玉。 她最怕暑热。 贾母感慨着对薛姨妈道:“我这个孙儿啊,也没什么大能为,还整天蹿上跳下的惹人厌,打了这个打那个,跟恶霸一样。 可就有这么一点好,他孝顺。 也算有一点子好。” 薛姨妈笑道:“百善孝为先,只要懂得孝顺的孩子,就是好孩子了。 更何况,环哥儿可不止是孝顺,待姊妹们都这般体贴用心,又那么有能为,真真是……难得啊! 环哥儿,你宝姐姐夏天时最苦夏,你建的园子里,可能给你宝姐姐也留一座小宅子?” 众人面色纷纷讶然,看向薛姨妈,又看向也怔住了的薛宝钗,最后看向贾环。 贾环笑的灿烂,道:“姨妈哪里话,家里的姊妹们有一个算一个,一人一座宅子,保证各不相同。等建好了,谁想要哪种就挑哪种。老祖宗自然是最好……” 话没说完,被贾母摆手打断,贾母笑道:“我一把年纪的老太婆了,睡觉认生,哪里还能与你们一般折腾。 不过,白天里没事的时候,倒是可以和你们姊妹兄弟们一起玩笑一回。 姨妈倒可以搬进……” 薛姨妈也是连连摆手笑道:“她们姊妹们在一起玩笑正好,我们年纪大的住进去了,她们不自在,我们也不自在。 珠儿媳妇也可以带着兰哥儿住进去,偏凤哥儿却可惜了,她如今是名爵夫人,离不得正宅。” 王熙凤连连叫屈笑道:“真真是没法说理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到时候,他们姊妹们住在大园子里,赏花赏月赏美景儿,吟着诗作着对,吃着瓜果看着戏。 又凉快又受用,多舒坦哪! 偏我不能住进去不说,还得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他们服侍着你们…… 哎呀老祖宗哟,你可要给我评评理啊!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贾母早已经笑的不行了,还评什么理。 姊妹们更是“幸灾乐祸”的笑成了一团。 王熙凤从来都是贾府的笑果儿。 这也是她这般受贾母疼爱的原因。 笑罢后,贾环再次辞行,道:“老祖宗,近来正好没事,我去城南庄子上去看看,材料准备的怎么样了。 若是齐备了,等年后雪一化,就可以动工了。 争取入伏前,把园子建好,让姊妹们搬进去,老祖宗也能进去避暑。” “去吧去吧,只是说好了,不许在外面再打人了。” 贾母正色叮嘱道。 贾环苦笑道:“老祖宗,孙儿觉得自己老实的都跟小媳妇似得,哪里会……” “呸!” “哈哈哈!” …… 热闹喧嚣了半天后,贾环乘坐在黑云车内,头枕在白荷的头上,安静舒适的享受着白荷给他眉间的按摩。 白荷当真就如同一朵娴静的水中莲荷一般,静静的,不焦躁,不烦恼,随时嘴角都微微弯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让贾环陶醉。 这股娴静之美,甚至感染了贾环暂时遗忘了他脑瓜里的“肮脏”部分,学会了静静的欣赏。 白荷被他看的俏脸微红,长柳叶般大眼睛中,平和的眼神微起涟漪,有些羞涩的轻声求道:“三爷,别看了。” 贾环嘿嘿一笑,伸手抓住白荷抚在他额前的手,温柔的握在手心,柔声道:“荷儿,你整天在家里待着,也不去找我那些姊妹们玩,不闷的慌吗? 我看着都心疼呢。你看小吉祥,天一亮扒拉两口饭,就带着香菱去找雪雁去耍,一天到晚开开心心的,多好! 我希望你也能每天开开心心的呢。” 白荷笑的很甜美,道:“我很开心啊,也不闲哩。每天画着各种图纸,还能闲下来钻钻过去想不通的难题。三爷你教我的那些数理知识,真的好有用。 许多过去我爹都没法子解开的难点,用了你教的那些东西,居然都能解开。 我真的好开心呢!”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女学霸的人生,彪悍不需要解释! …… , .. 正文 三百七十章 悠闲 贾环陪着白荷去了趟城南庄子,受到了她那波师兄弟师姐妹们的强烈欢迎。 他们一波从小长到大的师姐妹们,甚至敢当着贾环的面问白荷有没有受欺负。 这是在冒着生命危险…… 看着白荷微微湿润的眼睛,贾环笑着安抚,说这里的地盘已经有些小了,虽然已经往外移走了几个作坊,可地方还是不够用。 所以,她这波会精巧手艺活儿的师姐妹们,等到过完年后,就可以搬到城里去,就住在宁国府后面的一溜平房民宅里。 新修的园里需要大量的精雕装饰手艺活儿,若是出去另外购买,那就是白花冤枉银子,索性就用她的这班师姐妹们发动巧手去做。 而且,他这里修完园子,也会有其他人家要修。 比如说奋武侯府,他家才搬回京城没多久,但以后都要住在这里了,肯定要花力气修整一个好环境。 总之,她们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白荷很满意,所以很幸福。 等到第二天清晨,贾环又陪着她,再加上李万机、胡老八等数个匠户出身的仆役,一起去了北城郊外的坟地上,给白荷父亲母亲一起烧了些纸钱。 当贾环陪同她一起给坟里的人毕恭毕敬的跪下磕头时,一直强忍哀痛的白荷,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扑到贾环怀里痛哭出声。 她父亲当年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毛病,就是积年累月的过度疲劳,以及早年为了自保庇护徒弟,与人争斗甚至厮杀时失血太多。 年轻时尚能依靠身体扛着,年纪大了就不好了,得要大补之药滋补,例如人参和冬虫夏草等,而只要慢慢调养,合理修养,也能养好。 只是,白父说起来是大匠,手艺精湛,连皇宫的建造都参与过。 可北城贱役的身份,却让他只能勉强混个温饱而已。 哪有银子去买贵重的参药? 所以,一干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天天的熬死…… 这种剜心的伤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体会。 因此,连李万机这样的昂臧大汉,和胡老八这样平日里不着调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汉,还有负责烧玻璃的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性格非常坚韧的老十三,此刻一个个都趴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像一群受了委屈做了错事却来不及悔过的孩子。 可以看出,这件事应该一直都压在他们心底,从来没有忘记过…… 哭声之悲,连贾环和守在外围的韩家兄弟都被感染了,红了眼圈…… 不过,当贾环为了哄好白荷,安慰她可以在家里给二老立个灵位时,白荷刚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李万机就惊慌失措的止住了哭声,连滚带爬的跑到贾环跟前跪下磕头,不管贾环怎么说,就是不赞同。 因为别说是妾,就是正室夫人,嫁入夫家后就是夫家的人,没有在夫家给娘家父母立灵位的道理。 若是白荷不知分寸的应下了,日后怕是再难在后宅里立足。 西边儿的老太太也绝对容不下这样不知轻重不知礼的人。 贾环虽然不在乎,可见一群人跑来劝他三思,众人的注意力反而转移到这上面了,不由心中好笑…… 不过,不哭了就好。 祭拜完毕后,众人准备返身回城。 贾环看了看墓地周遭混乱破败的环境,犹豫了下,又问,是不是可以考虑给二老换个舒适幽美点的居住环境…… 得,一干人又自责愧疚的哭了起来…… 下午回城后,为了让心情低落的白荷重新高兴起来,贾环抱着她,轻轻的哼唱了许多许多小曲儿。 直到夜里,贾环将她哄睡着时,她紧皱的眉心再次舒展开,嘴角又弯起了温馨的微笑…… …… “三爷,您醒来啦?” 白荷靠在床头,温婉一笑,舒展了下满头柔顺的长发,就要从床榻上下去,看到贾环睁开眼睛后,柔声笑道。 贾环哪里肯舍得放她走,揽住她的细腰,将她重新抱回怀里,额头轻轻摩挲着她的脸,细细嗅着她的发香,道:“今儿心情好些了?” 白荷有些羞涩,点点头,抿嘴笑道:“昨天听了三爷哼唱了那么多小曲儿,梦里都在听,心情好得不得了呢。” 贾环看着她柔声道:“心情好了就好,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你的笑脸,我觉得我看一辈子都不够。 所以我想趁现在你高兴的时候,和你做个约定。 荷儿,下辈子,下下辈子,还给我做老婆,好不好?” 白荷俏脸一片羞红,但并未低头,一双足以媚惑众生的眼睛里,目光是那样的平和,但又充满了暖暖的情意。 她回视着贾环,轻轻的点点头,道:“荷儿此生一定多行善事,多积阴德,不为日后黄泉下少受些苦难,只求来生,还有福分再服侍三爷。” 从贾环四年前来到这个世上后,多是他用情话打动姑娘的心,但此刻,贾环却被白荷的这句话给深深的打动了。 “好,三爷准了!” 无以为报,热吻献上! …… 有些扫兴,甜蜜的气氛被小吉祥给打断了。 她不甘当看客,也要…… 其实小吉祥也不小了,和贾环同岁。 只是,许是被贾环和赵姨娘一起给宠着的缘故,虽然身子长开了许多,可心还是小孩子一样。 贾环也乐意当小孩子一样养起来,而在城南庄子时,赵姨娘待小吉祥,可能比待探春还亲,是真当女儿在养。 并且为了她以后的幸福,还亲自将她摸索多年的《姨娘心经》传授给了小吉祥…… 不过贾环虽然也很喜欢这个小萌妹,可还是太小了。 胡里麻堂也亲了亲噘着小嘴索吻的小吉祥,贾环便逃了出来。 占一个六年级小女生的便宜,贾环觉得自己有点太渣渣了,初一还差不多…… …… 出了门后,陡然闲暇下来的生活,让贾环有些不大适应。 今日唯一的行程,就是去好汉庄,摆一桌子酒宴,然后接受李武的敬酒。 当然,酒宴银子得李武掏…… 除此之外,贾环这个守孝中的“孝子”,就没甚大事了。 其他同龄人,这个时候多已经在家里老子的威压下读书,或者开始习武了。 但贾环不同,首先,他如今是宁国府里的“南玻万”,是作爷的,还是唯一一个爷,所有人都看他的脸色生活,没有敢逼他。说不定有些人还巴不得他整天高乐,那样她们的日子也好过些…… 其次,他的武功又到瓶颈了。 自扬州归来的路上,得益于与武宗魔皇一战,而后又经另一武宗乌远调.教后,贾环与韩家三兄弟纷纷突破到了五品武人的境界。 道理上来讲,突破五品武人后,应该就又到了一个长期积累的阶段,短时期内再想突破是不可能的了。 但让贾环和乌远都想不通的是,情况竟然相反…… 贾环前日被九品大高手蒙石一掌击成重伤后,因体内蹿入一股极为阴毒的内劲,将他体内的经脉戳了个七七八八,几乎成为废人。 虽然在天下第一练体武学《白莲金身经》奇妙无方的效用下,经脉又得以重塑,但也该修养很久很久才能康复才是。 然而,另两人奇怪的是,贾环如此之重的伤势,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恢复了七七八八。 但之后,乌远在贾环胳膊上随意割开的一道小伤口,却并没有想象中飞快愈合的痕迹。 说明,贾环并不是神话中的不死之身。 但他的内伤,却又真实的好的差不多了。 不仅如此,经过毁灭、重塑、再毁灭、再重塑后,经乌远检查,贾环体内的经脉宽度和坚韧性,几乎都达到了六品武人的标准。 而通过对体内那股阴毒之劲的肆虐,以及与乌远度入的那股至阳至烈内劲的对抗,纠缠乃至最后的湮灭的贴切观察和感悟,贾环对劲的理解,似乎也一日千里,堪堪达到了六品的门槛,只剩下最后一层薄膜,只需一捅而破,他就能成为真正的六品武人了。 但,这一层膜却又不是那么好捅的,绝不是磕几根人参吃一些鹿茸就能做到的事。 乌远告诉贾环,这种武功的暴增,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不能对劲的理解深悟感触,日后再每上一步,付出的代价将会更大。 所以他建议贾环,最好不要着急着去捅破最后那一层膜,而是去细细的感悟,感悟五品武人该有的劲道,究竟是怎样的。 达者为师,贾环自然不会盲目自大,很谦虚的听取了乌远的建议。 先放一放,用心体悟一番,再去练。 …… 无所事事下,贾环装模作样的拄着一根黑滕拐棍,慢悠悠的往荣国府走去。 既然没事做,那就去看妹纸吧,顺便再想想,薛姨妈到底是几个意思……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石板路上,路面光洁的连缝隙中都没有一点雪迹。 重生在这个封建时代,当真是活的奢侈啊。 每天早晨天不亮,就会有数个健妇,悄悄的将庭院和道路清扫干净。 若是以前,怕她们还会偷奸耍滑,随意清扫一遍就是了。 可自贾环当家做主之后,辣手整治府内内务后,宁国府很少再能看到做事不用心的人了。 有些自得的束了束脖颈处大氅的绒线,因为是在孝期,所以贾环只能穿一件银白色的大氅。 当然,已经很风.骚了。 贾环顺着小道,拄着黑滕拐,沿着青石板路走向了荣国府。 …… , .. 正文 三百七十一章世事洞明皆学问 “三爷安。” 会芳园园门口,一个很陌生的女子,身披青衣大氅,头戴一竹笠,手中捧着一瓷瓮,不卑不亢的屈膝一福,与贾环请安。 长相普通…… 贾环一怔,看着这陌生人,微微皱眉道:“你是……” 那女子起身,目光淡淡的看着贾环,道:“小女子公孙羽,是太医院……” “哦哦哦!” 一拍脑门,贾环连连应声,打断了公孙羽的自我介绍,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是公孙老太医的孙女是吧?听说你医术高明,不下令祖,所以我就厚颜相求,希望公孙姑娘能到我府上来,给家里的老人并姊妹们看病。 实在是叨扰了,实在是叨扰了。 对了,姑娘不是要用那什么伏特加烈酒吗? 尽管用,只要没了,随时可以去管家那里要。” 见贾环不似传闻中的那么鲁莽霸道,公孙羽心里缓缓的吐了口气,面色上也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再次屈膝道:“谢过三爷。” 贾环摆手笑道:“哪里话,是我应该谢过你才是。” 说着,目光又落到公孙羽手上的瓷瓮上,好奇道:“这是……” 公孙羽微笑道:“这是我赶早起来,到园子里的松枝上采的清晨初雪和凌霜,备下了,待用时可入药。” 贾环眨了眨眼,道:“这么神秘……靠谱吗?”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见公孙羽一下沉下来的脸色,连连致歉道:“公孙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表误会,表误会。 我这不是没文化吗,觉得这跟七仙女采仙桃似得,就是好奇,就是好奇。” 公孙羽闻言,面色这才缓和下来些,但居然没有给贾环解释初雪和凌霜到底有何用的意思,只屈膝一福,淡淡的说了声告辞后,就离开了。 贾环拄着拐棍看着她的背影,嘿了声,不过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 晨雪,凌霜…… 嘟囔了两遍后,贾环摇摇头,继续往前走,遥遥可见天香楼。 “前儿你才要去了三百两银子,今儿又要,问你做甚你也不说……” 一道熟悉的轻柔糯软的声音从天香楼小院儿里传出,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妖娆,却多了分无奈、焦虑、心忧还有凄苦。 “你管那么多作甚,我又不去做坏事,你只管给我就是。” 竟是一道男声,不过许是变声时期学女声学的太多,所以这道男声很有点女气,不过也不是做作的娘娘腔,像是天生的柔声柔气,不过声音里的情感却有些不耐烦,甚至暴虐。 “我哪有那么些银子给你,那三百两,就已是这些年积攒的所有了,你现在张口又是五百两,你教我去哪里与你找?” 柔软的声音愈发难过,又道:“钟儿,你在学里进学,不是已经不要束脩了吗?你怎地不好好读书,还……” “你到底给是不给?” “姐姐真的没有。” “那……那把你的首饰拿两件出来,我去当了先使,等过几天手头宽松了,再给你赎出来。” “你……我就那么些头面,你之前就拿走当了一些,我也不与你要,你若再拿去当,我连一套全的都没有了,日后家里有甚大事,可怎么办? 钟儿,你就不能好好的进学,不要再与那些人厮混了吗?他们不是好人……” 许是恼羞成怒了,男声说出的话愈发不堪:“你一个守寡的寡妇,要首饰作甚……怪不得外面人都在说,你与那人不干净……” “吱呀。” 院门推开,一根黑滕拐探入,而后,贾环在姐弟俩吃惊甚至是惊骇的目光中走入。 两人的面色同时一白,但秦可卿是担忧的白,一双往日媚意妖娆的眼中,满是哀求。 而秦钟,则是一副见了鬼似得惨白,唬的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痴傻的看着贾环。 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板儿,在晨风中打着摆子…… “噗通”一声,竟瘫软在地,跪了下去。 “叔叔,钟儿他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叔叔……” 秦可卿连忙赶上前,看着贾环面无表情的脸,连声哀求道。 她身后站着的两个丫鬟瑞珠和宝珠则也唬的跪在当庭。 贾环见秦可卿泪流满面的脸,不知怎地,心中说不出的心疼,还有怒火。 他柔声道:“外面天这么冷,在院子里站着作甚,快进去。” 秦可卿进个锤子啊,看到地上秦钟唬的上下牙齿不停的在那里磕碰,她虽怒其不争气,可到底是她幼弟,也心疼的紧,便也跪在贾环脚下,一双手拉着他的衣摆,哀求道:“叔叔,小钟儿还小,什么事都不懂,叔叔大人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好不好?” 贾环无奈的点头,道:“先起来,你身子骨本来也不好,哪里受的住这股冷风?” 见秦可卿执意不肯,贾环不得已,伸手置于她腋下将她揽起。 秦可卿俏脸登时羞红,本就满是泪水的眼眸,愈发欲滴水一般的看着贾环。 贾环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的感情忒丰富了些吧。 这臭不要脸的却也不想想,哪有把手放女儿家那里的,就不能扶着胳膊将人扶起吗…… 扶好后,又对趴在地上头杵地,头也不敢抬的秦钟冷声道:“滚起来,到屋里说话。” 说罢,也不理他,就径自进屋了。 贾环不理,秦可卿却不能不理,只是她要忙着去让贾环消气,便连连对宝珠和瑞珠使眼色,让她二人去将秦钟扶起来。 而后便急匆匆的赶进屋里,去给贾环端茶倒水,用心服侍。 甫一进楼,一股甜香袭人,铺面而来。 贾环没出息,竟没忍住,驻足细细嗅了一口。 那神色让后面匆匆赶来的秦可卿面色再次羞染赤红,眼波如媚,轻声嗔了声:“叔叔啊!” 贾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回头皱眉正色道:“好好说话。” 不过,也不知这假正经的声音怎么有些变了…… 秦可卿抿嘴一笑,也不恼,只一双纤纤素手,白皙娇软,轻轻的扶着贾环落座。 贾环却也不急,只是抬头看向正堂中墙壁上,一幅画贴在上面,画的人物传神,其故事乃是《燃藜图》。 两边又有一副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忽地想起前世高三时背过这两句诗,再看看此地,熏香缥缈间,当真是恍若隔世,却也是隔世。 “叔叔……” 秦可卿轻轻的摇了摇贾环,唤道。 贾环回过神来,点点头,落座。 秦可卿又连忙去给他寻盏斟茶,又端来一碟精美点心,甜香诱.人。 贾环道:“不用忙,你也坐吧。” 秦可卿赔笑道:“叔叔跟前,哪有媳妇坐的道理。” 贾环嘴角抽了抽,偏没出息,又多瞧了眼她的笑脸和媚眼,让秦可卿忍不住抿嘴…… 干咳了两声,假正经……贾环皱起眉,看着又在堂前跪下,低着头不敢抬眼的秦钟,淡淡的道:“说说看,两天三五百两,是青楼里快活去了,还是赌坊里赌去了?” 说到青楼快活时,秦可卿忍不住俏脸微红,轻轻的嗔了贾环一眼,不过随即又重新担忧的看向秦钟。 她这个弟弟,向来跟她不亲,只有惹了祸,或是缺银子的时候,才来寻她。 可是,尽管如此,但秦业夫妇于她有养育大恩。 秦业夫人病逝前,拉着她的手,再三叮嘱,要她照顾好弟弟,她答应了。 秦业去金陵上任时,也曾捎信给她,让她尽量多看顾秦钟一些。 所以,她这个长姐不得不多关心幼弟一些。 只是,谁料他竟这般不争气…… 秦钟听了贾环的话后,脑袋垂的更低了,身子又轻轻颤了起来。 一副可怜相,让秦可卿着实不忍。 不过贾环没等她求情,就轻轻摆了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又对秦钟道:“前儿从你姐这里取银子,想来是为了那个戏子,是叫……琪官,对吧?” 秦钟不敢答,但身体却一个激灵。 贾环笑道:“你们倒是会玩儿,只是,你既然有本事玩儿戏子倡.优,就该有本事赚银子才是,逼你姐姐算什么能为?” 秦钟有些听不下去了,低声道:“我没玩儿……他是我的好朋友。他被三爷毁了容,我们想……想请名医……” 贾环点点头,道:“好,倒也算有情义。请到了吗?” 秦钟没想到贾环居然会赞他,鼓起勇气,悄悄的抬起头看了眼贾环,不过眼神刚一接触贾环的眼睛,又跟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脑袋又立刻垂了下去,摇了摇头,沮丧道:“郎中说,打的太狠了,没法子。” 贾环呵呵一笑,点点头,道:“这一层,算是你重朋友之义,我替你姐姐原谅你了。那今儿这五百两,说说看,若是能说出个信服的理儿来,我也原谅你,还给你银子。若说不出,呵呵。” 秦钟被最后一声笑,直接唬趴到地上了,身子抖个不停。 秦可卿本来面色已经大好了,虽说她有些反感秦钟和那些倡.优交往,但世情如此,贵人们都这般玩儿,她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不好责备。 贾环又说他是为了朋友义气,那说明还不错。 只要没有混来,吃喝嫖赌,秦可卿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贾环后面的话,让她面色更好了。 也让她觉得,家里没有一个能当家的男人,真是不行。 看看,之前她觉得天都要塌了,幼弟竟学成了无赖,也不知是赌了还是嫖了…… 她真觉得就是立马死去都没脸见对她再三叮嘱的娘亲。 却不想,贾环三言两语间,竟断出了秦钟还是个讲义气的人。 不坏就好,不坏就好。 秦可卿心里熨帖了许多。 只是,怎么转眼间,秦钟又成了这般? 秦可卿心里一沉…… …… , .. 正文 三百七十二章叔叔啊…… “说话。” 贾环声音微微加重,不止秦钟唬个半死,连后面侍立的宝珠和瑞珠两丫鬟都快站不住了,腿发软。 “叔叔……” 媚眼含泪,秦可卿心中着实不忍,拉着贾环的衣袖,轻声哀求道。 贾环想也没想,伸手在她手上拍了拍,抚上去后才觉得不妥,又连忙收回。 咳了声,对秦可卿使了个眼色,也不知她明白了没,脸那么红作甚…… “我听说,你与水月庵的一个尼姑打的火热,没说错吧?” 贾环见秦钟唬的话都说不出,想了想,忽然开口笑道,却又把秦钟的魂儿给惊出三分,猛然抬头,见鬼了似得看着贾环。 贾环见状,心中有谱,冷笑一声,道:“我之前在老太太屋里碰见过一次,叫智能?” 秦钟连跪都跪不住了,一团泥一般瘫软在地,他完全想不通,这件事,除了贾宝玉外,怎么会还有人知道。 秦可卿也唬住了,她再也没想到,她这个弟弟,玩儿女人居然玩儿到了庙里,这,这不是亵.渎菩萨吗? “小钟儿,你……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秦可卿惊的连话都说不全。 贾环倒是不大在意的笑了声,道:“你也不必吃惊,俗话说,不近僧道,便是好人。可见,僧道多不是好人。尼姑吧,也是女僧。做出这种事来,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罢,他喝了一口茶,目光淡淡的看着堂下面如土色的秦钟,又道:“你要五百两银子,是要给她赎身?” 秦钟许是以为这次又和刚才那般,还要夸他义气有情意,便鼓足勇气,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贾环点点头,小声道:“馒头庵的老尼净虚说,智能若想还俗,需要五百两银子才可。” 贾环哈哈笑道:“她那里到底是馒头庵还是青楼?那净虚到底是尼姑还是老鸨?怪道都说庙庵里多是藏污纳垢之地,倒是没错。不过我奇怪,你把那样的人赎了,准备往哪里接? 你现在是住在我宁国府里,为了让你方便进学,专门拨了一套独门独户的小院给你住。 可你总不能把那不清不白的人接到我府上吧? 那我宁国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叔叔……” 秦可卿眼泪都下来了,以为贾环要将秦钟清扫出门。 贾环摆摆手,示意她无事。 秦钟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他自然不愿搬出宁国府,回他以前的家里住。 在宁国府吃的用的穿的都有人伺候着,每月还有银子花。 若是回去后,冷冰冰的一套破宅子,哪里还能住的下? 而且,住在宁国府后,身份地位仿佛一下增高了许多。 住进来之前,他能和谁玩? 不过是左邻右里家的一些粗野孩子罢了。 可住进宁国府后,不仅结识了如宝似玉的贾宝玉,还借着宁国府小舅子的名头,混进了上层名流圈子。 连堂堂郡王都认识了,还结识了京城名旦琪官和柳湘莲,都是女孩一样贵重的人物。 这些人要么尊贵,要么有大名于外,就他不过是一落魄穷京官儿的儿子。 若非他还有宁国府的背景,根本混不进这个圈子。 所以,他着实不愿失去宁国府的招牌。 再次鼓起勇气,秦钟抬头低声道:“三爷,侄儿……侄儿知错了,再也……再也不敢去找她了……” 话没说完,伶俐的他就觉得不对了。 因为贾环的眼神清冷了许多,他立刻止住话,又垂下头去。 贾环起身,缓缓朝秦钟走去,秦钟听到贾环走来的脚步声,一时间只觉得亡魂大冒。 想起琪官的惨状,更是浑身抖个不停。 秦可卿也以为贾环要打秦钟,连忙一把抱住贾环的胳膊,哀求道:“叔叔,你别和他生气,他还小,他还小……” 抽了抽嘴角,花费了大力气和大毅力,贾环才将胳膊从那一处温香暖玉般的怀里抽出,回头笑道:“他和宝二哥一般大,比我还正经大两岁。 不过,我自是不会跟他生气。 只是,一来他是你弟弟,如今住在府上。 二来,你爹去金陵的时候,又再三求我,代他多管教一番幼子,我当时看他年迈可怜,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既然答应了,就得做到,因为这是男人的责任。 可卿放心,我不打他。” 秦可卿一双媚眼里满是泪水和担忧,不过,听了贾环这般说,她还是松开了手。 因为管教子弟,本就是前宅老爷相公的事…… 贾环居高临下的看着秦钟,淡淡的道:“你刚才若是坚持要赎智能,说不得我也就答应了,我欣赏有担当说话算话的人。 也可以在宁国府后面借一套宅子给你住,还能借你银子,只要日后还我便是。 因为这样的话,你起码还不失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一个不为荣华富贵抛弃情.人的爷们儿。 只是我就想不通,你在床上哄别人的时候,山盟海誓不要钱的往外洒,怎么遇到一点难事,那些话就都跟放出的屁一样不值钱? 你们这样的人,不是从来都自诩活的真切,看的透彻,清高了得吗? 怎么一到动真格的时候,就一个个都拉稀扯淡了呢? 你们就是这样清高脱俗的? 都什么鸟玩意儿?” 这一番粗鄙不堪的话,臊的秦钟脸涨红到发紫。 却也说的身后秦可卿一双眼睛,如水一般怔怔的凝视着他,似是痴了一般。 大丈夫的雄烈气息,熏的她快要酥了…… “既然之前我答应了你爹,要代他管教好你,那就不能看着你这般混账。 那个智能尼姑,我会让人去要过来,然后安排到一处住下,再找两个管教嬷嬷将她身上的臭毛病都磨干净。 你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你现在做不到,我先帮你做到。 记住,以后不要随便许诺,许了诺言又做不到,你骗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一个连自己都骗的人,该有多可悲? 至于你,还是先住在府上吧。 不过从明儿起,跟我的亲兵队一起出操。 男人不吃苦,永远都不知道厚重和责任为何物。 对了,还有,把你偷当你姐姐首饰的当票拿出来,我去赎回来。 真真是没出息的混账东西!连女人的首饰都偷,我当年都……(好像也没少偷) 赎东西的银子,你得还给老子。 就去马棚帮人刷马,铲马粪,斩马草,一点点还吧。 还他娘的小清新,再敢玩儿什么小清新,老子砸断你的狗腿,听清了没有?” 最后一声厉喝,唬的本就面无人色的秦钟又是一颤,连不跌的应声道:“记……记下了,都记下了。” “记下了就滚蛋,等着爷请你吃早餐还是怎么着?” 贾环瞪眼道。 话虽难听,可秦钟闻言,却恍若天籁,挣扎起身后,连滚带爬的跑了。 “呼。” 呼了口气后,贾环只觉得脑仁疼。 管这种混账王八基.佬蛋,还真是废脑子。 想喝口水润润嗓子,刚一回头,却唬了一跳。 “可卿,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在那含情脉脉,甚至情深似海的眼神下,贾环心一跳,嘴巴愈发发干,干笑道。 秦可卿盈盈拜下,娇声道:“媳妇谢过叔叔。” 谢就谢呗,你别再往前走了啊,这都……这都闻到你的体香了…… 不自然的退了两步,贾环干笑道:“客……客气了,不是因为答应你爹,我才懒得管他呢…… 哟,不好,老祖宗那边叫我还有急事,我一时给忘了,快来不及了,不行,我得先走了。 可卿,回见,回见啊!” 说罢,发现宝珠和瑞珠两个丫头居然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屋里了,心跳有些加速的贾环,极为没出息的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夺路而逃。 腰胯下一个小帐篷,金枪鱼似得…… “叔叔啊……” 一道极为幽怨、妩媚又极为缠.绵妖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听的贾环骨头都软了几分,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而后在后面得意的娇笑声中,狼狈的夺路狂奔…… 真是个要命的妖精! …… “三爷?!” 刚一推开小黑门,迈入荣国府,贾环还没来得及靠在门上松一口气,就听前方传来一道温婉中带有些许惊喜的唤声。 贾环睁眼看去,眼睛一亮,高兴道:“平儿姐姐!” 平儿大概是贾环在荣国府里最喜欢的丫鬟了,也不算丫鬟,她是贾琏的通房,也就是小妾。 性格极为温和善良,但人却冰雪聪明,长的也极美,也很正派。 平儿见贾环笑的灿烂,也笑的开怀些,道:“正要过去寻你哩,快与我走吧。” 贾环闻言一怔,诧异道:“寻我?” 平儿笑道:“宫里来了一大太监,前来宣旨,说是咱家大小姐正式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了,还赏下了许多宫中珍物……” 贾环笑道:“这不挺好的嘛,找我作甚?我自己也要来给老祖宗请安啊,还巴巴的打发平儿姐姐前来寻我…… 哦,我知道了。定是宫里赐下的锦帛纱罗比我从宫里拿回来的好,二嫂子想借这个机会跟我显摆显摆是吧?” 平儿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不是,是那太监宣完旨后,虽让老太太和老爷起身了,却死活不交旨,顾左右而言他,最后才问,说贵府三爷何在? 闹了半晌,人家像是来给你宣旨的,你不在,他不给旨。 老太太无法,正巧我无事,就打发我来寻你。 快与我去吧,不好让人多等。” 贾环闻言,眉头皱起,心中纳闷这他娘的唱的是哪一出。 贾元春是荣国府的大小姐,荣国府里老太太在,贾元春的生父生母俱在,好好宣旨就是了,找我作甚? 只是现在却也没功夫多想多耽搁,贾环只好跟着平儿一起朝荣庆堂走去。 …… , .. 正文 三百七十三章勾当 拄着拐棍,跟平儿一起来到荣庆堂后,只见走廊外面站了许多内监,垂头躬身站在那里候着。 见贾环走来后,竟然纷纷跪下行礼…… 贾环莫名其妙,左右看了看,没有吭声,见平儿有些不知所措,似是不敢从跪着的内监中走过。 便上前拉起她的手,笑道:“没事,这是他们的规矩,我们不走过去,他们不敢起。” 平儿的手被牵住后,面色登时大红,连忙从他手里挣脱出,瞪了他一眼,悄声道:“我知道了。” 贾环也自觉失礼,忙赔笑道:“平儿姐姐,我没别的意思……” “呸!” 平儿简直羞的无处藏身了,当着这一走廊的外人,你想害死我么? 怒嗔着贾环,道:“还不进屋。”又看了看一地的内监。 贾环反应过来,连忙“哦哦”两声,又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脸,惹的平儿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后,贾环才咳了两声,端起架子,挑开门帘而入。 堂内气氛比较古怪,贾母等人脸上多是喜色,但也有几分古怪之色。 王夫人的脸上除了喜色外,又有几分恼怒。 贾政端坐在椅子上,面色淡淡的和一个红衣大袍的太监在说话,语气不咸不淡。 那太监也不在意,一脸笑眯眯的,表情十分到位,恭敬却不失矜持。 不过,当他看到贾环进门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扩大了许多,忙站起身,快步上前,竟是要给贾环见礼。 这一番举动,让堂上众人心里极不是滋味,包括贾母…… 就刚才,这大太监还有些自持着身份,端着架子,说话虽然恭敬却也不失体面。 怎么一转眼间,就成了这幅德性? “行了,叫我来什么事?” 贾环不耐烦这些,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止住了那太监的行礼后,问道。 却不知,他这番语气,连前头的贾政都有些心态失衡了…… 不过,那太监却是好脾性,谦卑讨好的笑道:“爵爷安,奴婢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是苏培盛祖宗的义子,今儿得幸,特来贵府宣旨。” 贾环奇怪,直言不讳问道:“我家老祖宗老爷都在,大姐是老祖宗的亲孙女,是老爷的亲女儿,你自宣旨就是,找我做甚?” 夏守忠陪着笑脸道:“奴婢想着,如今贾家的族长不是爵爷您嘛,所以奴婢就擅自做主,等爵爷来了再交旨……” 这番话,顿时让堂上众人的脸黑了下来。 贾环更心里大怒,你这他娘的不是来宣旨的,是来给老子招祸的。 念头一起,大怒之下,他扬起拐棍,就要朝夏守忠脑袋上砸去。 “环哥儿!” “住手!” “爵爷饶命啊!” 夏守忠半天魂儿都要唬掉了大半了,心里哀叹,果真是太上皇口中的莽三郎啊! 还好贾母和贾政同时喊住了贾环。 贾环却还不想罢休,对贾母和贾政道:“老祖宗,爹,我大秦向来以孝道治天下,当今陛下亦是最孝太上皇,为大秦亿兆臣民做出了表率。 偏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跑到咱家里说出这等不知礼的话,捧着孙儿,却踩低了老祖宗和爹。 岂有这般道理的? 待孙儿这就将他打出去,再进宫找苏培盛讨说法!” 说着,竟还要抽下去。 “环哥儿住手。” 王夫人、王熙凤还有李纨几个早就被贾环突然暴起后的这一番举动给唬掉了半个魂儿,她们何曾见过有人敢打宣旨太监的?连听都没听过。 这是要造反吗? 王夫人是第一次见到贾环这般暴虐,瞧那架势,竟像是要将人打死一般,心中唬的半死,竟生出了怯意…… 还好,贾母还清醒,厉声喝住贾环,道:“人家说的也没错,你如今是贾家的族长,等你来再承旨,也是有理的。 你想干什么?还不把那棍子丢下。你可是要气死我这老太婆吗?” 贾政虽然也不喜阉人,却也受不了贾环这么超前的举动,大口喘息着,连连道:“快放下,快放下,快扶起公公,快扶起公公。” 贾环这才作势放下拐棍,瞪了眼被唬倒跪地的夏守忠,喝道:“还不起来?” 面无人色的夏守忠闻言赶紧起身,大口喘着气。 贾环皱眉道:“现在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糊弄我,我自然知道,这样传旨,绝非陛下本意。你若说不清楚,那不要怪我真不讲情面了。” 夏守忠一口气还没松完,听闻此言,立马又跪下,道:“回爵爷的话,爵爷英明,是……是祖宗让奴婢这般做的,说是……说是……” “什么?” 贾环不耐烦道。 夏守忠赔笑道:“祖宗说,陛下极为看重爵爷,又知爵爷与皇太孙情同手足,故,与贵府结亲,不以国礼为先,却要效仿百姓之家相互婚嫁一般,更显情义。 所以,这件事得由爵爷您这个当族长的出面,接受……接受这些聘礼。 因为此事没有先例,又不能张扬,所以,奴婢们只能尝试着办,没想到,险些好事办成了坏事。 还望爵爷体谅。” 贾环怔住了,贾母怔住了,贾政、王夫人等人也都怔住了。 什么意思? …… “哈哈哈哈!” 宁国府贾环书房内,贾环一脑袋浆糊的看着仰头大笑不止的索蓝宇,摸不着头脑。 贾母、贾政、王夫人还有王熙凤等人,都换了大朝服,与夏守忠一起进宫谢恩了。 本来贾环还有尤氏都应该一起去的,但他们身上有热孝,所以进不得宫。 贾环草草和闻讯而来的姊妹们打了个照面后,就连忙回来,找人解惑。 太出格了。 完全,完全不成体统。 皇帝纳妃,不讲国礼讲民礼? 这算什么? 他想不通隆正此举的意义,但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门道,所以就匆匆赶回来找谋士解惑。 笑了好久后,索蓝宇终于停了下来,却又摇头叹息起来。 贾环“靠”了声,无语道:“老索,你表情太丰富了吧?赶紧说正事行不行?” 索蓝宇哼了声,道:“三爷,你这是……” “诶,诶,先等等……” 贾环打断索蓝宇,头疼道:“老索,你和风哥自幼相识,与手足无异,你也没管他叫什么世子爷。 所以,你能不能也别叫我爷不爷的? 听着瘆的慌!日后当着风哥的面,也不好看。” 索蓝宇闻言一怔,奇怪道:“这有什么好瘆的?体统规矩如此,谁能说什么? 我若投入风哥儿的幕下,自然也当如此称呼。” 贾环想了想,道:“你索家世守武威,于国有功,我不能真以幕僚相待。再说,日后你总还是要出仕的。 这样好不好,你也别叫我三爷了,叫声公子即可。 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正事吧……” 说罢,眼睛巴巴的看着有些懵逼的索蓝宇。 回过神的索蓝宇笑了笑,看向贾环的眼神里有些触动,不过却也没多说什么,道:“三……公子,这事倒也好解释,只是,我着实没想到,他们已经到了这一步,还会做到这一步。” 贾环皱眉道:“什么意思?” 索蓝宇又哈哈笑了会儿,道:“公子,您不妨想想看,宫里以民礼,赠送了许多聘礼过来,那咱们是不是应该陪送些东西过去……” 贾环眼睛“噌”的圆睁,不敢置信的看向索蓝宇,嘴巴张大道:“不能吧?” 索蓝宇哈哈笑道:“既然他们送了聘礼,那咱们日后总得还一副嫁妆回去吧?不过,一般的嫁妆怕是难入他们的眼……” 贾环还是不敢相信,道:“他们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这算什么? 索蓝宇不笑了,摇头叹息起来,道:“那边也是真难啊,先林御史病故后,那边费尽心力布下的棋子,就断了。 户部不在他们手里,皇家内务府也不在他们手里,公子你说,他们能怎么办? 没有银子,百事不顺。 纵然他们有通天手段,也没法使出来。 许是,他们看到了最近名头愈发响亮的玻璃名器拍卖会的吸金能力,这才动了心思。 他们应该也能想到,咱们能猜出他们的意思。 他们这是想要一个能源源不断来银子的门道啊! 若是公开索要,别说公子你心里不舒服,怕是龙首宫那里都不准。 但若是公子以嫁妆的形式送入…… 却是连太上皇都没借口插手了,他总不能打儿媳嫁妆的主意吧? 倒也是高明。” 贾环冷笑一声,道:“高明他娘的腿,他就那么肯定,我会送给他一副好嫁妆?” 索蓝宇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贾环,道:“公子,他们是算死了你,一定会出的。” 贾环拧眉道:“凭什么?” 索蓝宇叹息了声,道:“就凭公子你重亲重情,哪怕是为了贵妃娘娘能在宫里活的好一点,你也一定会出的。” 贾环闻言一怔,说不出话来了。 索蓝宇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心疼。 他这个主公,今年才多大一点,就不得不整天“装疯卖傻”,行那假痴不癫之计以藏拙。 却不想依旧要被这般算计…… 皇家,果然无情。 沉吟了阵,索蓝宇道:“给,肯定是要给的。虽然如今那边声势愈发浩大,但却已经到了尽头。太上皇绝不会再让他们继续嚣张下去,既然到了这一步,太上皇都没有改变龙位的打算,那就说明,陛下还是太上皇看中的人。 所以,我们给并不亏,日后总能收回。 但是,却也不能这般简单的就给出,不然,日后更会索求无度。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这里也适合。 公子,我们这般……” …… , .. 正文 三百七十四章不自在 贾元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位列后.宫四妃之一。 这等泼天喜事,让荣国府高兴的大摆了三天大席,以待亲客。 只是让许多宾客诧异的是,这等喜事,却只见荣国府众人,居然没有看到那位霸名赫赫的贾家莽三郎! 这让许多想借机结交攀附一番的人都颇有些失望。 同时失望的,还有大明宫的隆正。 “邬先生,那贾环是个莽小子,你说,他该不会没想到吧?” 隆正帝失望而又担忧的问道。 邬先生依旧坐在轮椅上,微笑道:“他若没想到,就不会是这个表现了。” 隆正帝一想也对,面色就更不好了:“他想赖账?” 邬先生被隆正帝的想法给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隆正帝面色一青,道:“你还笑,朕最近愁的都快睡不着觉了,眼看内库里的银子流水一样撒出去,却一点进项都没有。时间长了,可怎么得了?” 邬先生摇头劝慰道:“陛下莫急,臣向陛下保证,一定不会断了银子的。只是……” “只是什么?” 隆正帝忙问。 邬先生笑道:“只是陛下近来,需多往德妃那里走走,可以适当的叹口气,诉点苦。” 隆正帝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道:“德妃与贾环不同,和一般宫人一样,却也无趣的很……” 见邬先生面色有些难看,隆正帝干咳了声,止住了这般肤浅幼稚不合身份的话,道:“朕不过发个牢骚,白话几句,先生哪里就值得生气?朕明白先生的意思,后.宫宠爱,从来与前朝分不开关系。 只是,朕就算再在德妃面前诉苦,贾环也听不到啊。再说,他就算听到,会不会也不愿与朕一心?” 邬先生笑道:“这点陛下完全不用担心,上回他已经誓言效忠陛下,更何况,他同父姊妹如今更成了陛下的贵妃,贾环一定是陛下这边的人了。 他也不是贪财如命小家子气的人,那韩家子不过是荣国故旧,还不算亲近,他都舍得花费大笔银子助他们习武。 可见,贾环并不是爱银子的人。 既然他一定明白他是陛下这边的人,就不会吝惜银财的。” 隆正帝还是不解:“那他是不知道朕缺银子使?” 邬先生嘴角抽了抽,却点头道:“想来正是如此,所以,臣恳请陛下,多幸凤藻宫。” 隆正帝有些抓狂道:“德妃身在深宫大内,给她说有甚用?” 邬先生笑道:“当然有用,陛下可以准许德妃省亲啊!” “省亲?” …… “省亲?” 贾环挑起眉尖,看着满堂大喜的人,问道。 贾母乐的合不拢嘴,高兴道:“可不是嘛!真真是旷古未有的隆恩啊!” 下头贾琏也在,虽只训练了几日,可贾琏如今的气色却比先前强了许多,人也精神了许多,不那么娘了…… 他正色笑道:“三弟不知,当今陛下贴体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 陛下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 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女儿竟不能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 故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 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囿于国体仪制,使得母女不能惬怀。 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外,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 此旨一下,谁不踊跃感戴? 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了修盖省亲别院呢! 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这岂不有八.九分了?” 贾环笑道:“那咱们府上也要造一座省亲别院?” 贾琏点头道:“正是此理。” 贾环笑道:“却是好事。”便住了口。 众人闻言一怔,这就完了? 贾母有些诧异的看着贾环,直言不讳道:“环哥儿,这件事你要负责起来,你链二哥以前也没经过这种事,你爹虽是工部的官儿,可究竟怎样你心里也明白…… 你当初起家就是靠那些泥啊砖啊的,这次正好都用上。” 贾环笑道:“老祖宗,这些小事还用您放在心上,你只管和姊妹们高乐受用就是,其他的事下去我和二哥谈…… 罢了,不说清点您老还不放心我。 咱们本来就准备起园子了,各行匠役,一应金银铜锡,砖瓦木材都差不离儿备齐全了,方便的紧。 园子的图纸也由一名唤山野子的园林大匠在考察绘制,快成型了。 其余的一应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缦,孙儿自江南时并已经差遣人买好了。 还有其他园内的该有的各色物什,天南地北的,都已经开始使人去买了。 老祖宗,这下您可放心啦?” 贾环笑吟吟的问道。 贾母闻言大喜,白了贾环一眼,但脸上却尽是满意的笑容,嗔道:“我不过白问几句,你就笃笃笃的说了这么一大通,跟你二嫂一样,牙尖嘴利的。” 众人大笑,薛姨妈道:“环哥儿,我怎么听着,你竟是提前将所有都准备好了,你这是未卜先知,还是未雨绸缪啊?你链二哥竟连点活计都没了,帮不上忙哩。” 众人又笑,贾环道:“哪里算什么未卜先知,原就打算给老太太和姊妹们起园子的,这不正巧赶上嘛,链二哥自也有他的活计。 老太太和家里的姊妹们都喜欢看戏,我寻思着老从外面叫班子总不是那么方便和顺心。 所以,咱家干脆就自己起一台班子,到时候老太太喜欢听什么戏,就让她们排演什么戏。 等大姐姐回来了,也能清爽的瞧上一场。 这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置办乐器行头等事,我想就劳烦链二哥负责吧。” 说罢,许是因为涉及了人口买卖,多少有点不自在,便没有心思再继续这个话题。 也没看喜出望外的贾琏等人,贾环转头看向贾母,道:“对了老祖宗,上回入宫回来孙儿也没来得及问,大姐姐在里头可还好?” 贾母闻言,面色微微一滞,随即又笑道:“好,怎么不好?那可是宫里呢!再说,又有你上下打点着,杏儿郡主也去看过她,这些贵妃都跟我们说了,她还夸你有能为,能干呢。” 贾环看起来很高兴,点头笑道:“那就好,我就担心大姐在宫里过的不痛快。 孙儿以为,不管嫁给谁,最重要的还是要快乐。 过日子嘛,不是给别人过的。 若是过的不开心,就是做了皇后也不值当。” 这番话真真是让堂上众人动容不已! 如今,满府上下都在为贾家出了一个贵妃而感到骄傲自豪时,居然还有人能想到贾元春过的好不好。 别说贾母和薛姨妈面面相觑,连王夫人都眯了眯眼睛。 这个问题,她都没有想过…… 贾母拉着贾环的手,眼睛有些湿润,道:“你大姐姐说了,待她有机会回家来,一定要好好感谢你这个好弟弟。 这些年若不是你泼水一样的往宫里撒银子,大到大铛尚宫,小到黄门宫女,她怕是熬不过那段苦日子…… 她还夸你有能为,有担当,能担起贾家的天呢。” 贾环呵呵笑道:“大姐过誉了,都是孙儿该做的事。不过……” 贾环话音一转,又看向下头的贾琏,正色道:“二哥,有句丑话说到前头。 大姐姐当了贵妃,咱们贾家,也就算是皇亲国戚了。 这确实是一件大喜事,我见从上到下一个个都眉飞凤舞,神采飞扬的。 喜庆! 不过我也发现了个问题,怎么丫鬟婆子还有小厮们,走路都快用鼻孔看天了。 在府里尚且如此,在外面是不是更过分? 会不会有人打着皇亲国戚的牌子肆意招摇,或者是去坑蒙拐骗,插手司法? 这种事,不得不防备。 我那边已经给李万机下了死令,谁敢在外面举止轻浮无状,或者做了歹事,给我贾家脸上抹了黑,就绝不是打几板子能了账的了。 你这边也注意一点,不要让人笑话咱家爆发户一样,更不要给大姐姐脸上抹黑。 若是这种模样传了出去,传进宫里,让宫人们怎么看大姐姐?” 贾琏还能说什么,看了眼王熙凤后,嘴角抽了抽,点头应下了。 然后觉得没他什么事了,就退下了。 待贾琏离去,贾政也没兴趣待下去了。 走之前,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眼神应该是很满意的表现,而后也离开了。 他们走后,场面上的气氛又渐渐活络开了。 薛姨妈对贾母感慨道:“真真不是我眼皮子浅,没有见识,着实是再没有见过环哥儿这样好的哥儿了。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竟然都想的那么周全,打理的妥妥当当。 老太太,你说说,娘娘当年进宫的时候,怕是都没怎么见过环哥儿吧? 那会儿环哥儿才多大一点? 就这样,他都能想到我们都没想到的事,好孩子,好孩子啊!” 贾母谦虚道:“不过都是他应该做的,姨妈却别再夸他了,贵妃是他的亲姐姐,一个老子,他不关心谁去关心啊? 好容易安稳了两天,姨妈一夸,他别再出去惹事,到时候,又不知哪家的王孙公子要倒霉呢!” “哈哈哈!” 满堂大笑。 贾环也有些无奈的苦笑。 薛姨妈却还是拿一双眼睛盯着贾环看,眼神炙热,看的贾环颇不自在…… …… , .. 正文 三百七十五章感谢 贾环着实被薛姨妈看的不自在,尤其是,背后还有几道若有若无的眼神烤炙着他…… “咳咳……” 干咳了两声,贾环看向薛姨妈,道:“姨妈可是有什么事要小子去做的?若是有,姨妈尽管吩咐。” 薛姨妈闻言,看着贾环呵呵笑道:“我一内宅妇人,能有什么事要劳烦哥儿的…… 倒是,方才听哥儿说,府上起园子要从天南地北买物什,我忽然想起,我家在各省各地都有商号,掌柜的伙计也都是家里的老人了,环哥儿若不嫌弃,有用的上的地方,只管招呼便是。 我们一家三口,如今都厚着颜面住在府上,能帮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也算是能尽一份心吧,还望环哥儿不要推却才是。” “诶,姨妈这是哪里话,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薛姨妈话刚落地,自贾母始,一干人纷纷“指责”薛姨妈客套,却也把贾环逼上了华山山巅,只余一条道下山。 贾母安抚完薛姨妈后,又回过头对贾环正色道:“环哥儿,姨妈的话你可听到了? 这也是姨妈见你近来表现不错,知道孝道,才特意心疼你的,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凉了姨妈的心。” 贾环苦笑道:“瞧老祖宗说的,孙儿是那种人吗?就是姨妈不说,说不得过些日子孙儿也得求上门去……” “好啊!” 贾环话没说完,姨妈立马接口道:“这些外宅的事,我们这些内宅妇人也不懂什么。 你那大哥哥虽然整天不着调,却也多少明白些。 账簿花册什么的,也都在他手上拢着,环哥儿自去寻他要便是,不可客套生分了。 说句交心底的话,我啊,其实就是盼望他能多跟环哥儿多来往一二。 虽说他粗糙野马,身份品性下.流,原也不配与环哥儿这样的贵人相交。 只是,他爹走的早,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三人,我一个内宅妇人,也教导不了他什么。 就盼着他能跟环哥儿这样的好哥儿,多接触接触,哪怕能学到万一点好,我也算是有福的了……” 一番话说罢,薛姨妈眼泪流下,众人亦都唏嘘不已,连连好言相劝。 相劝不止,贾母竟然拿眼睛瞪起贾环来,好像是贾环作下的祸一般。 贾环那叫一个无语,回头望去,史湘云和林黛玉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好…… 贾环挠了挠头,陪着笑脸,拍着腿对薛姨妈道:“嗨,我道是何事,原来就这……姨妈真是太外道了,还唬了我一跳,也不是,是白让我高兴了一场!” 众人诧异,齐齐看向他,不解其意。 薛姨妈也住了眼泪,看着贾环,道:“可是我做差了何事,惹的环哥儿……” 贾环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刚才啊,小子看姨妈那眼神,心里直噗通噗通的跳,还以为姨妈是相中了我,想让我去做上门女婿呢!原来是……” “呸!” 贾环话没说完,就被贾母好大一口啐断,然后拉着薛姨妈的手,大笑道:“姨妈还不快去撕了这猴儿的嘴,无法无天了,敢拿姨妈和他宝姐姐开玩笑,快去撕他的嘴,快去撕他的嘴,哈哈哈……” 贾母一迭声的大笑叫道,也让堂上的哄笑声愈发大了。 薛姨妈似乎有些怔住了,张着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还好,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薛宝钗羞红了一张平静的脸,目光里满是羞恼之意,面色薄怒的看着贾环。 倒是林黛玉,居然和贾惜春两人笑的抱到了一起,也不用她那双动人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打量贾环了。 史湘云则有些玩味的看着贾环,目光明亮,柔和。 这个玩笑,可不止是玩笑啊…… 一旁处,王熙凤的眼神有些复杂,而王夫人的眼神,淡漠中,透着讥讽…… 还好,没一会儿,薛姨妈也回过神来了,和贾母一起大笑了起来,道:“环哥儿倒也有趣的紧!” 贾环连忙赔不是:“姨妈千万别见怪,只是看姨妈伤心难过,所以才斗胆搏姨妈一笑。” 说罢,又对尤绯红着脸的薛宝钗也道歉:“宝姐姐,你可千万别多想,就当我劣性不改,白日做梦,说梦话呢,可得原谅小弟这遭才是。” 薛宝钗强咽下一口气,深呼吸了回后,面色缓缓恢复正常,大方笑道:“我自是知道环兄弟在开玩笑,哪里会真个生气?” 贾环还没再谢,贾母又赞,对薛姨妈道:“宝丫头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环哥儿这般不知礼,她也不恼她,若换一个姐儿,还不知得怎样呢。” 薛姨妈笑道:“她就是心实诚,知道她环兄弟是在与她说笑……环哥儿也爱玩笑,这般有志气的哥儿,哪有给人做上门女婿的道理。纵然你乐意,老太太也万万不会许的。” 众人又大笑起来。 王熙凤凑趣道:“到底还是郡主眼睛冒尖儿,只一眼就相中了三弟,又巴巴儿的求了太上皇的旨意,给压了下来。 若非如此,咱们来个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可呢!” 众人大笑,有些比较干,王熙凤眼观八方,看到一些人脸上不自在的神色后,心里一凛,又忙笑道:“环兄弟是指望不上了,有太上皇和郡主在那里,别说我这样的烧胡卷子说的不算,就连老祖宗怕是也做不得他的主。 不过,咱们家可不是只有环兄弟一个凤凰,还有一块宝玉呢……” “哎呀!凤哥儿,你今儿是喝多了,还是欢喜傻了?你再浑说,须仔细着!” 薛宝钗实在听不得了,羞红着一张俏脸,站起身,眼睛薄怒的嗔视着大笑的王熙凤,娇声斥道。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而后贾母也“责骂”了王熙凤。 玩笑过后,贾环见薛姨妈常以目视他,心里一动,想起还没给人交代,便笑道:“姨妈,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最近还有些琐事要忙活,暂时也没时间出去,不如让薛蟠大哥先去给链二哥帮忙……” 话没说完,就见薛姨妈脸上流露出浓郁的失望色。 想想也是,贾琏那货色,虽比薛蟠好一点,但也好的有限。 跟他混,谁带坏谁还真不好说。 虽说贾琏最近几天表现的还不错,可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狗改不了****…… 谁知道他的老毛病什么时候再犯? 贾环也不可能时时盯着他看吧? 让薛蟠跟他混…… 见薛姨妈脸色不对,贾环又连忙道:“不过,这两天我还是要厚颜上门,和薛蟠大哥交流交流,有些南来北往的货物,没个熟门路还真不好捣腾。 黑辽那边的鹿啊鹤啊什么的还好说,南边儿的太湖石就差一点,没熟人。 我寻思着,姨妈家根基多在南方,定然不会有问题,改明儿我就去找薛大哥聊聊,顺便再赖姨妈一顿好酒和酒糟鹌鹑!” 薛姨妈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笑道:“好,好!今儿夜里我将那匹脱笼的疯马按在家里,哪都不让他去,就在家里好好等你!我再亲自下厨,给你准备好下酒菜!” “姨妈可不能偏心,请客只请环儿一人的东道,我们姊妹们也要去叨扰姨妈哩!” 贾环还没客气,林黛玉忽然娇声笑着要求道。 众人闻言大笑,薛姨妈愈发高兴了,道:“就是要请哥儿和姑娘们一起去才好,人多更热闹!” 史湘云嘴角的笑容愈发有趣,而薛宝钗转过头,目光中蕴着淡淡的笑意,看向牵着贾惜春手的林黛玉。 林黛玉竟然冲她调皮的眨了眨眼…… 笑眼旁观的贾探春抽了抽嘴,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心里一叹:却也都是头疼事。 薛宝钗脸上的淡笑又浅了一分,与林黛玉点点头后,收回了视线…… …… “二嫂,还有事?” 贾环因为还有事,就与众人告辞,先出来了。 只是刚一出荣庆堂院门儿,就被身后的人喊住了,回头看去,竟是王熙凤。 王熙凤笑颜如花,道:“三弟,也没甚大事,就是想谢谢你。” 贾环好笑道:“二嫂谢我什么?” 王熙凤有些感慨道:“若非三弟,二嫂那不争气的哥哥就要去西北吃沙子了。 他那没用的性子,哪里吃的住那苦,真要去了,八成要…… 虽说他不争气,可毕竟是我唯一的亲哥哥,我又不能不顾他。 所以,二嫂真心感谢三弟的大恩……” 说着,竟是要屈膝福下去。 贾环连连扶住,笑道:“二嫂,你快拉倒吧!这件事之前就翻篇了,你再说,我又记仇了啊!” 王熙凤闻言,顿时尴尬不已,想解释几句,见贾环似有些不耐烦,顿时收住。 她倒灵巧,也不知何时安排了平儿在不远处廊下站着,此刻朝那边招了招手,平儿就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见贾环眉开眼笑的冲她笑,没好气的给了一个白眼,却依旧温婉和善。 王熙凤从平儿肩头接过一个小包裹,递给贾环,正色道:“二嫂知道三弟你什么都不缺,库里的宝贝怕是二嫂一辈子都认不全…… 也没什么珍奇宝贝送你,就亲手给你缝了套衣裳,还央平儿给你做了一双鞋,你别嫌弃……” 贾环哈哈大笑,伸手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是一件金丝描绣穿花帛锦大红袍服,外加一双针脚细密的棉纱团锦布鞋,脸上愈发有喜色,拱手对二人道:“大恩不言谢!” “咯咯咯!” …… , .. 正文 三百七十六章图纸规划 “爵爷,这……怕是会破坏风水吧?而且,还有暗道……” 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头戴璞巾,拄着一根棍杖,看着图纸下方密码的“暗道”,白眉皱起,语气担忧道。 可能心里正担心会不会被灭口…… 此老便是园林大匠山野子,专程负责根据地形、地利还有花费预算来设计园子的。 此老在园林行当的名头,连白荷当年都听说过,据白荷说,是非常了得。 所以贾环将他请来,负责园子的草图构画以及监工。 听闻山野子之言,贾环笑道:“这并非是什么暗道,不过是下水道罢了。” 山野子闻言一怔,随即道:“下水道?可是,用作排水的通道?” 顾名思义,山野子就将下水道的作用揣摩出来,轻声嘀咕一声后,也没等贾环的回答,就又顾自低头细看起草图来。 过了好一会儿后,抬起头但还是摇头道:“没必要,毕竟只是一个园子,不是整座神京城,二人高的下水通道,还要全用花岗岩垒砌,着实没必要,太铺张浪费了,园中难道要住十万人不成?” 贾环脸上的得意顿时消失,有些尴尬道:“不是越大越好吗?” 山野子看神级败家子的眼神在看贾环,道:“这么大的通道,需要多大的水量才能冲洗……如此一来,怕是还要仆役每天下去清扫。 而且银子,更是要花海了去了……” 银子倒没什么,但是若再让人专门去清扫的话,就太费事了。 贾环闭上眼睛想了会儿动力、流速…… 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然后虚心问道:“老明公,那您说说看,造多大的下水道,才能既保证园内不积水,下水道也不会堵塞。 给您明说,一些生活污水什么的,包括烂菜叶儿烂菜根什么的,都会往里倒……” 对于贾环的态度,山野子的自尊心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大匠,说的好听,可实际上,还是个匠人,贱役…… 白荷的父亲就是一个例子,苦干了一辈子,最后甚至连养身子的银子都攒不下。 寻日里,结交的虽是达官贵人,再不离儿也是高门管家,但他们却多被视作奴仆之流。 做的不好不称心了,打骂都是常有的事。 就算做好了,做的让人满意了,也不过赏几个金瓜子银豆子,已经算是大恩了。 贾环能用一个“您”字来相称,对山野子而言,真是莫大的尊重。 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周围的李万机等人,见山野子用有些哆嗦的手装作扶璞巾时悄悄的擦了擦眼角,都了然一笑,没有揭穿。 他们当初,又何尝不是如此。 过了一会儿后,山野子重新抬起头,看向贾环道:“爵爷若信得过老朽,这个园子的搭建,就交给老朽吧。 爵爷尽管将意见说出,若是建成时达不到爵爷的要求,老朽以这把老骨头相谢便是。” 贾环干笑了两声,不大明白老头子怎么忽然间这般较真儿,不过有人揽事,尤其是非常有水平的高工主动揽事,贾环自然求之不得,巴巴儿的保证会尽快将意见汇总,然后交给老明公。 谦卑尊重的态度又让老头子流了一把老泪。 贾环心里松了口气,看起来,工程质量应该能有保证了…… 其实虽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四年了,但贾环可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是没能太融入。 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时代,并非如同他前世那般,任何一个领域,只要做到了极致,做到了一定高度,就能出人头地,就能受人尊重。 在这个世界里,贵人就是贵人。平民,就是平民。而贱役,几乎永远都是贱役,永远不会得到尊重。 就好比乌远这个武宗级的大高手,在武道一途堪称绝世。 可是,在甄家来看,除了奉圣夫人外,对他有好感的几乎一个都没有。 因为他不过一个家奴,却不仅分走了奉圣夫人的宠爱,还花费了淌海一般的银子。 却又没什么实际用处。 当然,就算有用,那也是理所应该的,没甚可值得敬重的。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思想。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贾环与这种思想的格格不入,他才能收获了李万机等人死心塌地的效忠。 对于久活于社会最底层污泥中的人来说,尊重,奢侈程度仅次于无忧的生活。 “还有,我的意思是,尽快动工。先设计几条路来,用水泥铺好,好往里运送材料,这样就快的多。 不用担心水泥的花费,都是自家产的,敞开了用就是。 起房子用的砖也都烧好备齐了,木材什么的都齐全。 老明公,您看,我们争取在六月份入三伏天前完工,可成?” 贾环颇为豪气的说道,但山野子却认为他疯了:“爵爷,若没有下水道的铺设紧一紧工倒还有可能,可要铺设下水道,只那些十尺见方的花岗岩石,就得要用滚木一点点的去砌合,哪里可能这么点时间就能做完?而且,这种石头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还要专人去采集……” 贾环表示,石头不是问题,都已经提前备好了。 别的不说,城外玄真观拆了的,就不知有多少方。 至于那么重的石头该怎么办,这就太简单了。 运输用的骡马自然不会缺,因为要运水泥之故,这些年贾家负责运输的骡马车架规模也已经起来了,除了运送水泥和拉回石灰石外,甚至已经能接一点外活儿了。 所以运输绝不成问题。 至于搬石块这种大难题,贾环以为,对于普通人自然难以抗动这么重的岩石,但他可以啊。 不仅他可以,韩家兄弟也可以,牛奔、温博、秦风都可以,他们的家将也行。 当然,只他们几个可能还不够,可除了他们,好汉庄里能抗的起石头的骚年不要太多。 大几十上百个还是有的。 东来顺的锅子管够,好汉庄的伏特加管够,又能和他们这群顶级衙内并肩作战一次,这么好的机会,不来的都是傻缺,既然是傻缺,那以后也不用再打交道了…… 所以,下水道的铺设完全不会耽搁工程建设,事实上,现在就可以开工。 山野子彻底拜服,让武人……而且还多是一些有爵位或是出身豪门世家的贵公子,去扛石头,垒下水道? 前所未闻啊! …… “林姐姐,说说,说说看,你都有哪些要求,就说想住哪块儿,周围想要哪些景儿?” 都傍晚快入夜了,贾环胳膊下夹了一个纸卷,做贼似得偷偷溜进林黛玉小院儿,差点没被紫鹃和雪雁当成贼子! 说明来意后,林黛玉的表情却似乎没那么期待,她懒洋洋的歪靠在小姐榻上,觑着眼看贾环,道:“园子起好了,你住进去不?” 贾环有些遗憾道:“怕是没机会,我的身份……也不大好住进去。” 林黛玉有些不喜,冷哼一声,道:“宝玉能住,你凭什么不能住?” 贾环闻言大喜,嘎嘎怪笑一声,抛媚眼儿:“还是媳妇疼俺!” “呸!” 林黛玉羞红了俏脸,眼波流转,嗔视了贾环一眼,道:“你还是去姨妈家做上门女婿去吧,噗……” 话没说完,自己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贾环也乐意逗趣:“我倒是想来着,可谁让你不放心我一个人上门儿?我还没去呢,你就要召集一伙子的大小姑子前去压阵。” “呸!不要一张脸!” 林黛玉有些羞恼,娇声斥道:“你爱去,那你就去,谁跟你一道了?你快吧,现在就去,去了再别回来。” 贾环好像长了豹子胆了,一下冷下脸来,起身头也不回,颇为绝决的就走出去了。 林黛玉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空无一物的榻边,再看看门口晃动的珠帘,确认人确实走了后,小脸瞬时煞白,直觉得心口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疼的她喘不过气来,也让她浑身麻木,没了半点气力。 林黛玉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不过,还没等她哭出声,就又看见一张极为令人厌恶的臭脸,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还趾高气扬的得意道:“我就要回来,你能怎么滴?我赖死在你这,有种你来打我啊,有种你打死我啊,哇哈哈哈!” 林黛玉岂有还不知被捉弄的理儿,力气回身,气的小脸涨红,从小姐榻边抄起野鸭子锦毛掸子,就朝贾环身上“用力”抽起来。 没抽几下,就被大笑中的贾环紧紧抱在怀里,也就不动了,却小声的哭了起来。 贾环也不哄,只微笑着一点点将她眼角处的泪珠啄掉,许是被啄的痒痒,林黛玉又忍不住破涕为笑起来。 “刚才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将脸儿贴在贾环的心房处,聆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林黛玉心有余悸的后怕道。 贾环也不耍流.氓了,柔声笑道:“我原道林姐姐是家里最聪慧的女孩儿,现在看来,也是个小迷糊。方才我都觉得,那可能会是一个失败的玩笑,被你耻笑哩。谁知,竟然会流下金豆豆!” 林黛玉哼了声,张口轻轻咬了贾环一口,以示不满。 贾环哈哈一笑,道:“傻瓜,就知道你心里还是不放心,所以特意来逗逗你。 你也不想想,我贾环为人虽不着调,可我几时负过我的女人? 我连老太太跟前都直接表明了,日后要娶你为妻,难道还会变? 你啊,就安安心心也开开心心的在家里,和姊妹们开心玩笑就是,等着我去马上封侯,然后娶你为妻。 我们一定会幸福一生的。” …… , .. 正文 三百七十七章吃醋 “偏你就会拿这些好话哄人,然后轻.薄欺负于我……” 被吻的几乎喘不过气后,林黛玉挣脱了王八蛋的怀抱,清醒的揭穿了贾老三的丑陋面目。 贾环嘿嘿一笑,威胁道:“林姐姐,你再这么可爱,我可又要忍不住要欺负你了!” 林黛玉脸上又是笑意又是恼意,有些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呸”,勾手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梢,终究不敢再惹那霸王,走到书桌前,看着上面的图纸,最后在上面一点,道:“我就要这里,挺爱会芳园里的景儿,若是能在周围再栽几束竹子就更好了。” 贾环看了看她纤白的手指指的地方,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而且还自得起来。 看的林黛玉俏脸愈红,羞恼道:“你得意什么?” 贾环嬉皮赖脸道:“唉,没法子,魅力大啊!” 因为林黛玉选的地儿,是紧靠宁国府的一处,与宁国府只有一墙之隔。 若是起朱楼的话,临二楼,甚至可以临窗尽览宁国府。 也难怪贾环这般得意…… “呸!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爱会芳园的……唔!” “你当然是爱我!” 没等林黛玉狡辩话说完,贾子爵化身霸道总裁,强吻腹黑小冤家。 …… “哈哈哈!云儿,吹箫呢…… 来来来,快来瞧瞧,喜欢哪处就圈出来,我给你起新房!” 被林黛玉从房里轰出来后,贾环又顺势溜入了隔壁史湘云的院里。 其实打头的是贾宝玉的院子,不过贾环自然不会去关心他愿意住哪儿,给他建一座富贵楼就是…… 这三人的院子连在一起,隔一条小道西去,才是贾迎春她们三姊妹的院落。 贾环今日打算顺势一趟走完。 史湘云在屋里,正拿着一根箫尝试着呜呜呜的吹着,她的师父是秦眉…… 初学,自然不会有多好听,鬼叫似得…… 也许是受了自己箫音的影响,史湘云的心情看起来并不怎么样,面色淡淡。 即使在贾环再三要求下,她也只淡淡扫了眼图纸,而后随手一点,却让贾环张大了嘴巴。 好死不死,怎么和林姐姐点在一起了呢? 难道是她看到了上面的小圈儿? 这个问题很严肃,贾环老老实实,实事求是的解释道:“这不是顺路嘛,我就挨着门儿顺过来了。你要是在前头,我肯定先进你的门儿……” “呸!” 别以为史湘云就不会啐人,当初贾宝玉最受宠的时候,她都敢啐,何况如今的贾老三,史湘云板着脸,不近人情斥道:“你爱先进哪个门儿就先进哪个门儿,用不着与我说,和我什么相干?” 不要惊讶史湘云居然也有这等小意儿的时候,若是众看官以为,这世间的妹纸永远都是谈恋爱温存时的那般甜蜜美好,那只能说明你还是只单身汪…… 因为再甜蜜再美的妹纸,吵架不讲理的模样,也能将人气坏肾,脸也没那么美了……(切身体会,切肤之痛……) 当然,主要也是人家占理,唾弃花心渣男天经地义。 贾环心虚还没脑子,妹纸生气时居然还想讲歪理,瞎扯淡:“云儿,你想啊,我要是从老太太那边过来,我肯定先来你这,对不对?我是那样的人吗? 可是呢……” “呸呸呸呸呸……” 一连串的呸声,伴随着的,还有滚滚而下,失望的眼泪。 相比之下,贾环其实更愿意听她的骂声。 因为史湘云眼中的委屈,伤心还有失望,真如一把刀一般,在切割着他的心。 贾环在姊妹们面前,脸上一贯带有的从容笑容消失了,他看着无声流泪的史湘云,不知怎地,声音居然变得有些黯哑,道:“云儿,对不起……” “呜呜……” 一贯坚强的史湘云,在听到这句话后,居然哭出声来。 “云儿,是我混账,是我贪心,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别把委屈憋在心里,我看了真的心疼,难受。” 贾环恳求道。 史湘云住了哭声,但还是流泪,也不看贾环,目光落在手上的洞箫上,无言。 贾环掏心掏肺,不过又赔起了笑脸,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冷场。 贾环厚着面皮往前赖:“云儿,你打我,打我吧……” 史湘云看都不看,冷冷的道:“别让我真啐你。” 贾环不怕,还是往前赖:“云儿,我知道也明白,若非你真的在乎我,心里有我,以你的性子,哪里会在乎这些小事? 我也明白,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大方,什么都可以分享,唯有爱情,每分一份,都会让人心痛欲碎……” 史湘云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内心明显震动了下,她回过头,泪眼中眼眸微微有些黯淡,看着贾环道:“既然你知我心,为何还要找她……” 贾环苦笑了声,上前拉住史湘云的手,让她坐下后,自己也找了把椅子,拉近后面对面坐下。 贾环想了想,似乎是整理了番思路和措辞,而后问道:“云儿,我们交交心吧…… 我问你一个问题,提前说好,你若是生气就不用回答……” 史湘云虽然嫌弃,可还是淡淡的道:“你问。” 贾环道:“为何你……还有林姐姐,并不吃白荷、小吉祥的醋,好像也不吃杏儿的醋,怎么就吃彼此的醋呢?” “谁吃你的醋了?” 史湘云俏脸有些红,怒视着贾环道,贾环无奈一笑,道:“云儿,这里只有咱们两人,难道也不能交心吗? 我真的好想建一个最温暖,也最温馨的家…… 我知道我做的很不好,也很卑劣,可我也真的好想找到问题,然后弥补。 云儿,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须要做的。 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做呢? 你是知道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放开你的手,哪怕我现在就死去……” “呸!” 又滴下两行泪,史湘云瞪着贾环,急怒道:“哪个要你去死了?哪个要你去死了?” 一迭声的责问和眼泪,让贾环愈发心疼,探出胳膊,不过史湘云的挣扎,强行将她抱了过来,放在腿上,搂进怀里。 抱了一会儿后,任她捶打了几下,便又安静了。 贾环轻轻的用下巴摩挲着史湘云的青丝,柔声道:“我自是舍不得现在就死,我还要与我的云儿共度百年人生呢。” 史湘云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幽幽的道:“我和她都不计较白荷、小吉祥,就如那明珠郡主也不会计较我和她的存在一般。只有相仿的人,才会在意对方的存在……” 贾环闻言,既明白,又有些不解,道:“有什么不同吗?” 史湘云像是认命了般,也不怒了,又叹了口气,道:“你不懂。” 贾环哈哈一笑,低头在她额前吻了吻,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其实,无论是白荷还是小吉祥,杏儿还是你和林姐姐,对我来说,其实都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未来都是我的妻子,是会陪伴我一生而不离不弃的女人。 当然,你们每个人都不同,我爱你们的原因也不同,但我自问我心,可以十万分的确定,我是深爱你们的。” 史湘云关注点不同,忽然仰起脸,一双较方才明亮了些的大眼睛看着贾环,道:“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你当初……为何会……相中我呢?” 语气还是有些羞涩。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在她红润的唇上啄了一口,在史湘云恼前连忙正色道:“很简单,因为我很欣赏你。” 史湘云眉头一皱,道:“欣赏?什么意思?” 贾环有些慨然的叹息道:“或许也可以说是,同命相怜吧。在很早的时候,我刚醒来时,就听说过云儿你,听姐姐说的。 她说了些你的情况,又说你是如何坚强,如何乐观,如何面带笑容积极的活好每一天。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的处境比你还惨,二嫂赖我偷了她的汗巾子,把我和我娘一起赶出府去了……” “噗嗤!” 史湘云还是第一次听这事,她只听说当初贾环是要从武,在府里施展不开,扰的众人不得安宁的缘故,才会被发落到庄子上去,哪怕是暗地里的消息,也是王夫人邢夫人等人不乐意一个妾生子花费太多银子去从武…… 史湘云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有些娇憨的看着贾环,问道:“那你到底偷还是没偷呢?” 咦?好像有个贼娃子男朋友很有趣一样…… 贾环只好配合出一副得意的模样,弯起嘴角道:“偷了!” “啪!” 史湘云在贾环胳膊上拍了一下,道:“你真是太不像了,难怪老太太要将你发落出去,没把你打个半死就算不错了。” 贾环委屈:“我那会儿哪知道什么,又不是只偷了那一个,我偷的东西海了去了,老太太房里的,太太房里的,大老爷房里的,大嫂房里的,还有兰哥儿的,还有……” “咯咯咯!” 史湘云趴在贾环怀里笑个不停,笑了好久后,才靠在怀里,又想起来刚才的话题,轻声问道:“你就是因为欣赏我才喜欢我的,那她呢?” 贾环笑道:“对林姐姐,起初是因为怜惜,她的身子骨那么弱,还天天哭,当然,也是因为她长的好,我不说瞎话。咳咳!” 史湘云皱眉头:“怜惜她?老太太待她那么好,还用你怜惜?” 贾环摇头道:“也就老太太待她好了,可是,你想想,太太她们,哪个真心待见她?底下那些婆子们的话,你应该多少也听到过一些。 你想啊,老太太在的时候尚且如此,倘若有一天老太太不在了…… 她的身子骨和性子又是那样,你想想,我若不保护她,怕是老太太前脚走,她也就……” …… , .. 正文 三百七十八章力量储备 翌日清晨,宁国府马圈旁的演武场。 贾环身为国朝一等子,可配享亲兵八十。 为避嫌,这些年贾环只招了七十,还多是蒙满两族出身的奴隶。 原因很简单,这样的人,就算闹事,也成不了大事。 关中没有民众会自甘下贱,和异族人一起造反。 而且,因为相貌特征出众,所以隐藏不了,成不了奇兵,就不会引人忌惮…… 这七十个亲兵,府上驻扎着三十,城南庄子驻扎着四十,每一旬日轮换一次。 但两边无论哪处,都一样要每天的训练。 负重跑步,骑马,射箭,对抗,冲击。 此刻,贾环负手站在校场旁,看着场中人马的对抗,他身旁还站着一人,乌远。 “远叔,可有心情,收一弟子?” 贾环淡淡的笑道。 乌远闻言,面色不变,眼睛却看到了场中那位披散着头发,一人扛着三个蒙古鞑兵硬憾的少年。 看他大冬天里,赤着的上身上流出的热汗,在晨辉的照耀下晶莹一片,古铜色的虬扎肌肉看起来充满了力量,随着他一声声的怒吼咆哮,肌肉上的汗珠被甩飞到空中,落地成冰。 乌远眼睛微微眯起,道:“是个好苗子,年纪虽有点大,但骨骼很正,最重要的是,刚烈之气更足。” 贾环闻言一喜,冲场上喊道:“赵歆,过来。” 校场上正打的欢实的赵歆闻言,虽然有些遗憾不能继续对抗下去,却十分懂事的退了出来,跑到贾环跟前,毕恭毕敬的行军礼,还喊了声“将主”…… 都是跟喜欢看戏的蒙古鞑兵们学的。 贾环笑吟吟的看了看他,又转头对乌远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为了保护祖母,正拿着跟木棍,和一群豪门子弟的家奴恶斗,死战不退,我非常喜欢他的孝道和勇气。 远叔,您看看,可有从武的希望?” 乌远淡淡的看了赵歆一眼后,淡漠道:“根骨倒也还勉强,只是,有根骨的人多的是,但有那份毅力和心性坚持下去,却寥寥无几。 还有就是,想要从武,尤其是想要有所成,银财,最缺不得。 他虽然不错,但是,我不认为他有这个心性值得公子扶持。” 贾环用眼神止住面色涨的通红,神色暴怒的赵歆,而后正色对乌远道:“远叔,您放心,赵歆这小子是穷苦出身,自幼便受过很多苦,我想他一定不会怕苦怕难,也一定能坚持下去。 至于银财,您尽管放心,只要他坚持下去好好练,我就一定会供他习武之资。 我做人处世,最讲一个缘法。 这个孩子对了我的眼缘。” 乌远看着贾环皱眉道:“你这又是何苦?从武一道,若只开筋锻骨,万把两银子倒也就够了。可若想让他继续练下去,所耗银财,何止十万?等他从武有成后,若就此离开,转投他人,那你……” “姓乌的!” 赵歆整张脸都扭曲了,一颗少年质朴之心受到了严重的侮辱,甚至都不将传说中无敌的武宗放在眼里,贾家亲兵们,都知道乌远的来历和基本底细,所以他并不陌生的指着乌远怒道:“不要以为世上就你一个忠仆,你能待奉圣夫人至忠至孝,我赵歆也不是忘恩负义的混账,三爷与我和祖母有活命之恩,我怎会……” 话没说完,被贾环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后,赵歆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 贾环对乌远呵呵笑道:“远叔,狗儿也是一个侍奉祖母至孝的人,我想,能做到这一点,他的忠诚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如果真有那么一日,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当自己看错了人就是。” “三爷!狗儿绝不会有那一天的,不然,狗儿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一定不得好死!而且,奶奶也一定不会再认我的!三爷……” 赵歆猛然抬起头,颤抖着嘴唇,激动的脸色涨红,指天起誓道。 贾环瞪了他一眼,喝道:“那你就好好跟着你师父练,若是受不了疼,吃不了苦,你就离了我这地,还是回村子里打野猪去吧。” 赵歆有些摸不着头脑:“师父?什么师父?” 看着他迷茫的眼神,贾环又好笑又好气的瞪着他,朝一边使眼色。 赵歆见状,陡然惊醒过来,随即狂喜莫名,不敢置信的看着乌远,尝试叫了声:“师父?” 贾环气的抬脚踹他的膝盖上,将他踹倒在地,骂道:“天地君亲师,有第一次站着跟师父说话的吗?” 赵歆连声“哦哦”应道,倒也学乖觉了,不用贾环再教,就趴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确实很实诚,没几下,额头处便一片青紫。 “蠢货。” 声音严厉的吐出这两个字后,乌远转身离去。 赵歆傻眼儿了…… 贾环好笑道:“真蠢啊?还不赶紧跟上去,记住,师父骂你,是天经地义,因为他不想日后让别人骂他的徒弟,更不想他的徒弟在战场上送命,明白了吗?” 赵歆连连点头应声。 “那还不快跟上去?” 赵歆闻言又一怔,然后冲贾环嘿嘿咧嘴一笑,他虽然不善言谈,却也知道谁在真心对他好。 赵歆又跪下,给贾环磕了一个头后,被贾环踹了一脚,然后抓着后脑勺嘿嘿笑着爬起身,撒腿向前跑去。 “臭小子!” 贾环笑骂了声后,看向结束了一天晨练,走过来跟他请安说话的博尔赤。 这个蒙古少年,身上的气息愈发深沉了。 一双土黄色的细眼中,散发着狼一样的犀利眸光。 贾环知道,这种目光,是他练箭的效果。 “将主!” 博尔赤右拳重重捶了下左胸,低头行礼道。 贾环点点头,微笑道:“我听说,你和狗儿相处的不错?” 博尔赤不大会笑,点了点头,沉声道:“赵歆箭法很准,不过他比不过我。” 蒙古人从来都这么直来直去。 贾环哈哈大笑道:“对,他的弓箭天赋虽然也不错,但比不了你。所以,你也不要羡慕他被远叔收为徒弟,你们俩以后走的方向不同,明白吗?” 博尔赤闻言后,眼中闪过一抹羡慕之色,但还是点头道:“祖父曾说过,天上的雄鹰,只会盯着一只猎物紧追不舍,地上狼群,也不会羡慕老虎的强大。将主,我明白你的意思,博尔赤有博尔赤的长处,就是我手中的弓箭。” 贾环点点头,正色道:“你想的很对,与其羡慕别人的,不如抓紧自己拥有的。 博尔赤,你记住,你手里的这七十人的亲兵队,人数虽然不多,但却被我寄予了厚望。 我希望,等到我们上战场的那一天,你们将会是我手中最锋利的一只箭,箭芒所指,所向披靡!” “是,将主!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博尔赤站的笔直如箭,厉声应道。 “好了,去吧。” 博尔赤“砰”的一声,又砸了下胸膛,而后转身退下,回到校场,列队离去。 等一干亲兵走后,校场上还有两人。 一个还能站着剧烈喘气,一个……瘫软在地,正哭的快没魂儿了。 贾环看向还能站着的那个,道:“二哥,身子骨感觉比以前强多了吧?” 贾琏闻言,一边大喘气,一边苦笑道:“是,是强的多了,不过,也忒累了些。” 贾环呵呵一笑,道:“习惯了就好。” 贾琏嘴角抽了抽,又点头笑道:“我比王仁要幸运一些,他如今在京营里,真真是被往死里操练。 前儿我去看他,他跟我哭诉,如今他连病假都请不得,还说韩家那个黑面鬼,根本不理会他打你的招牌。” 贾环哈哈笑道:“那个蠢货,不打我的招牌韩叔说不得还记不起他,他还能松快一点。打出我的名头,韩叔还不往死里练他?” 贾琏苦笑着摇头道:“三弟,我不是为他求情……我那个大舅哥,真是已经快烂到骨子里了,再那么训下去,我怕会出事。 我都没敢跟你二嫂说他的惨样,怕她又生事。” 贾环笑道:“你放心吧,韩叔是军伍老人,什么样的孬兵没见过?他心里会有分寸的。” 贾琏闻言只好点点头,又道:“我看后面园子已经开始拆了,那么些个人,在那里挖着,现在就开始干了?这地儿还没化开呢。” 贾环道:“无事,现在正是农闲时候,城外好招苦力,多招一些,也就挖开了。” 贾琏又点了点头,而后迟疑了下,道:“三弟,这起园子的花费……是不是两边均分了,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 贾环呵呵笑道:“二哥能有这个心就好,不过不用了。杏儿从镇海侯府给我讨了二十万两银子回来,虽然被皇太孙黑心的扒走了十万两,可还有十万两……” 贾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艳羡,不过还是犹疑道:“那也不够吧,我听人说,周贵人和吴贵妃家里为了起园子,至少都准备了几十万两,两家都卖了不少田庄才凑齐的。” 贾环道:“咱们与他们不同,咱们首先不用再找地盘,就是从我府上会芳园起,往北扩展三里半地就好。其次呢,起园子用的砖石水泥,都是咱家自己产的,连各色匠人咱家都齐备,一来二去,省下来的就多了…… 行了二哥,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虽说是为了接大姐姐的驾才急着起园子,可她一年也就回来一次,还不能住下,这园子终究是给老祖宗和姊妹们游玩的,就当是我的一片孝心好了。 不用再争了,等我负担不起的时候,再找二哥讨吧。” 贾琏闻言苦笑:“三弟如今是圈儿里有名的小财神,岂有银库匮乏之理。不过若能用的上,三弟只管吩咐便是。 三弟如今愈发兴旺,我在外面行走,都跟着沾大光。能出点子气力,也是好的。” …… , .. 正文 三百七十九章族规难容 贾琏走后,贾环目光淡淡的看了眼瘫软在地上低声哭泣的秦钟。 但也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秦钟许是觉察到了越来越清冷的气氛,连哭都不敢哭了,趴在烂泥里一动不动。 直到贾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去的脚步声远去后,他才可怜巴巴的抬头看了眼。 眼中没甚怨毒和恨意,只有畏惧。 当地位相差太悬殊时,底下的人其实连恨意都生不出的。 秦钟垂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脏泥,和在马圈里熏染的马粪味道,又自怜的流起泪来…… 不过,面对“强权”,他也没胆子反抗什么,甚至都没胆子去跟他姐姐秦可卿闹。 因为他心里以为,秦可卿和贾环是一伙儿的,那天早晨的事,他感觉到了…… 给秦可卿告状,她一定会“出卖”他,到时候,贾环这个蛮狠的霸王,还不定要怎么折磨他哩。 唉,只能自叹一声命苦,流着泪,秦钟爬起身来,踉踉跄跄的朝他自己的小院儿走去。 他却不知,或许,这就是贾环连话都不愿同他讲的原因。 …… “三叔……” 贾环晨练完,刚准备回房沐浴,就在宁安堂门口看到一个小人儿蹲坐在门台前,垂头丧气的,听见贾环的脚步声后,小人儿抬起头,连忙起身,有些心虚的喊了声,就又垂下头去,耷拉个脑袋站在那里。 “兰哥儿?你怎么在这,这是怎么了…… 抬起头!” 贾环诧异的问道,后面一句声音加重。 他着实看不上这种畏畏缩缩的德性。 贾兰抬起头来,眼睛红肿,脸上还有两道泪痕,眼神委屈,后怕,也有羞愧。 宁安堂堂门后面,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悄悄露出,表情居然都有些兴奋。 贾环瞪眼看去,“嗖”的一下,小脑袋消失,大一点的脑袋有些木瞪,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眼神茫然的看着贾环,有些害怕,直到一只小手探出,抓着她也“嗖”的一声消失后,传来一阵隐隐的嬉笑声。 贾环抽了抽嘴角,看着脑袋愈发低下去的贾兰拳头握紧,哑然失笑道:“刚才小吉祥捉弄你了?” 贾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贾环哈哈笑道:“行了,抬起头……说说,怎么这是,一大早的。” 贾兰又抬起头,纠结着一张小脸,眼泪也重新酝结在眼眶,他撇着嘴低声道:“昨儿夜里,娘检查侄儿的功课后,很不满意,责备侄儿荒废了学业,连篇经义都解不好。 还说,都是侄儿白天里整日疯玩,骑马乱野的缘故。” 贾环皱眉道:“那你就顶嘴了?” 贾兰连连摇头,道:“侄儿岂敢如此不孝?侄儿老老实实的给娘跪下认错,保证以后一定用心读书,不再贪玩了。 可娘……娘让侄儿以后不得再骑马出去野了,侄儿小声辩解,说是三叔的意思,骑马可以锻炼身体。娘就……娘就恼了,还哭了。 侄儿赶紧认错,答应娘再不骑马,以后一定好好用功。可是娘还是哭……” 贾环无奈的摇头道:“那然后呢,你就跟着哭?” 贾兰闻言,又垂下头去,摇摇头,却不说话。 “那你怎么哭了?我不是给你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吗?是你娘打你了?” 贾环面色有些不好的问道。 若真是孩子淘气不认错打也就打了,可孩子已经这么乖巧懂事了,还打? 贾兰不说话,却小心的往后收了收左手。 但贾环什么眼力,上前抓起他的左手,贾兰忍不住一个激灵,连忙往回缩,眼中眼泪滴下,看着贾环哀求道:“三叔,我没事……三叔,疼……” 贾环先看他左手,没事啊……又撩起他的袖子,而后瞳孔猛然收缩,倒吸了口凉气,只见贾兰瘦瘦的胳膊上,竟然满是密密麻麻的细孔,这是……针眼? 贾环面色陡然铁青,他深吸了口气,而后蹲下.身,看着委屈的“呜呜”哭泣的贾兰,拍了拍他脑袋,强笑道:“你娘也是想让你上进,是吧?好了,别哭了,三叔带你去找郎中,擦抹点药膏就好了。心里不许有恨意,明白吗?” 贾兰止住了哭声,看着贾环点点头,道:“三叔,我不恨,娘也是想让侄儿成为三叔这样有能为的人。” 贾环笑着揉了揉他脑袋,道:“好,那以后就要努力进学,更要努力锻炼身子骨。你想想,要成为三叔这样的人,没个好身体怎么了得?那在外面还不被人打个半死?” “哼哼!” 贾兰闻言,想起了贾环那些光辉历史,忍不住破涕为笑起来。 不过又有些迟疑:“可是娘……” 贾环笑道:“放心,三叔去跟你娘讲道理。” 贾兰更担心了:“三叔,你不会……你不会打我……” “啪!” 贾环在他小脑瓜上弹了个瓜崩,笑骂道:“三叔何曾打过女人?臭小子!放心,三叔从来都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走,先带你去找公孙姐姐看伤。 你说你娘也是,要打拿起鞋底子抽你屁股两下也就是了,她这是拿你胳膊当鞋底子在纳啊! 疼吗?” “不……不疼……” “好好说!” “疼……” “哈哈哈!好,一会儿你先在公孙姐姐那里看伤,等三叔去跟你娘讲完道理后,带你去街上耍耍,散散心。耍完后,心里就不许再记着这事了,三叔向你保证,以后你娘再不会这样做了。” “真的?” “当然!三叔什么人啊?顶天立地大丈夫,什么时候说过谎话?” “你当初说没拿侄儿的月白勺,还拿姨奶奶的名义起誓……” “啪!” “臭小子,都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了,怎么还记着?赶紧忘了,再提三叔跟你急!” “咯咯咯!” …… 荣庆堂。 每日清早,自王夫人而下,家里的姊妹们都要来给贾母请早安。 所谓晨昏定省,都是孝道规矩。 贾母喜欢热闹,即使是大清早的,一房子的人,也开始嘻嘻哈哈的笑闹起来。 有王熙凤在里头周转,说说这个,笑笑那个,不过多是拿她自己当筏子,不一会儿,就乐的众人大笑不止。 直到贾环走了进来。 “环哥儿?不是给你说了嘛,后面园子里事忙,时间紧早上就不用过来了,怎么巴巴儿的又来了?” 贾母见到贾环进屋后,有些惊喜的嗔道。 贾环笑道:“孙儿这不是想老祖宗了吗?” “瞧瞧!还是我这三孙子最孝顺!” 贾母乐得合不拢嘴,王熙凤不乐意了,高声道:“你们听听,你们快听听,合着咱们这一屋子的孙女孙媳妇们,一大早巴巴儿的来给老封君请安,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太阳高升后才来的! 上哪儿说理去这是?哎呀,走了走了,快都离了这地儿,让他们爷孙儿俩,好好唱个堂会!” “哈哈哈!” 众人大笑,贾母笑的更欢快,指着王熙凤骂道:“惯的你这猴儿愈发胆大,整天拿我取乐作笑,总有一天,要撕了你这张好嘴!” 王熙凤撒娇道:“谁让老祖宗疼媳妇呢?当然,只能排到第二、三、四……七八……” 见她越往后数脸色越纠结,众人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贾环脸上的笑却不怎么好,让贾母有些奇怪:“环哥儿,你这是有甚正事?” 贾环苦笑道:“原不该打扰老祖宗和姊妹们的雅兴,只是,有一事侄儿实在恼不过。原也想私下里再谈,只是,若没老祖宗压着,怕也谈不妥。” 贾母闻言,心里稍微松了口气,道:“到底是何事,还能让你恼着?你说出来,若是你有理,我给你做主!若是你无理,却也不能混闹……” 贾环苦笑着点点头,然后目光直射王夫人身后,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李纨,沉声道:“大嫂,我看你也是面善心和的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大惊,谁能想到,贾环居然会朝李纨这个寡嫂开炮! 这…… 成何体统? “环哥儿!你混说什么?” 贾母有些不乐意的喝道。 这事要是传出去,贾家的脸都要丢光了。 人家年纪轻轻的给你家守着寡,每日里上伺候老太太、太太,下还要服侍一帮大姑子小姑子,晚上还要抚育幼子。 这般辛苦,却从未喊过苦累。 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贾家人还不满足,还想怎样? 咋不坐着蹿天猴上天呢? 李纨的眼泪都落下来了,满堂人的眉头也都蹙起。 贾环脸色却也越来越不好看,对贾母道:“老祖宗不知,刚才孙儿过来时,无意间碰到兰哥儿,小孩子哭的脸上都是泪,我问他是淘气了挨打了,他也不说。 最后孙儿检查了一遍,才发现,兰哥儿左臂上,整条胳膊上都是绣花针扎出来的针孔。 最后问明白原因,居然是因为大嫂嫌弃孙儿送兰哥儿马骑,耽搁了功课造成的。” 说罢,又对泣不成声的李纨开炮道:“你要怪你来怪我啊,你是我长嫂,你想打骂都随你,我皮硬,不怕你扎。 可兰哥儿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你怎么就能下这种狠手? 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这般虐待我贾家子弟的? 大嫂,今天你要给我一个交代,不然,纵然有老太太护着你,我贾家族规也再难容你。” “嘶!” 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 , .. 正文 三百八十章喜脉 “环哥儿!” 明显被最后一句话给震了震的贾母,面色极为不悦的喝了声。 贾环脸色难看道:“老祖宗,不是孙儿不念大嫂的好。是,她这些年对我贾家是有大功的,我承认,孙儿也极为敬重她。 可是今天这件事上,她做的非常不对,也非常恶劣。” 贾母怒道:“你懂什么?你以为你大嫂这般对兰哥儿,她心里就好受? 兰哥儿如今就是她的命,针扎在兰哥儿胳膊上一下,却也扎在你大嫂心头一万下。” 贾环还是恼:“孙儿早就跟她说过,不会管教孩子你就少管,你照顾好他的生活,督促他进学就是了。 偏不听,非把好好的一个孩子逼的跟什么似的。 老祖宗,这件事你不能再向着大嫂,不然还有下次。 您老是没看见兰哥儿那惨样,孙儿当时心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那会儿大嫂子是不在跟前,她要在跟前,我非捶她一顿不可!” “你敢?!” 贾母又厉喝了一声,喝住了贾环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下面哭成了泪人的李纨,道:“珠儿媳妇,你又是怎么回事? 上回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把兰哥儿交给他这个三叔去管,左右是他亲侄儿,他还能看他学赖?你怎么…… 唉,兰哥儿呢?” 李纨哭的不能说话,贾环道:“孙儿送他去郎中那里去看伤了,一会儿带他出去散散心……” “散心?” 众人奇怪。 贾环解释道:“大嫂这样做,孩子心里肯定又怕又气,还委屈,时间长了就会生出郁结之气。 纵然兰哥儿懂事,不会恨大嫂,可这种郁结情绪在心里憋的久了,对身子骨,对以后的性格,都会产生很坏的影响。 我刚就开导他,大嫂这样做,是为了督促他学好上进,他说他明白了。 可我担心他小小人儿心里还是想不开,压抑在心里,对他成长终究不好。 就许诺给他,今儿带他出去逛逛,玩耍半天,总要将他心里的郁气散了才好。” 众人闻言,又是霍然动容,李纨也是又羞又愧的看着贾环。 贾环还不放过她:“大嫂,我不是跟你说笑,你要表态呢,当着老祖宗的面,你要说清楚,以后绝不能再这样对待孩子了。我知道你也心疼,你是好心,可好心有时候却容易办坏事。 你以后就好好服侍老太太,和姊妹们做女红就好,顶多负责一下兰哥儿的生活,别让他冻着饿着。 其他的,不用你再操心了。 好好的孩子都给你教坏了。” “行了,有你这么跟你大嫂说话的吗?得理不饶人了还……” 贾母又喝住了贾环,而后看向羞惭的没脸见人的李纨,道:“珠儿媳妇,你也不用难为情,有什么难为情的?要论难为情,我不比你还难为情?你好歹教的兰哥儿乖巧懂事,我比你却不如。儿子儿子没教好,孙儿孙儿将我气个半死……” “老祖宗,您这不是冤死孙儿嘛……” 贾环苦笑道。 “哼!” 贾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搭理他,又对李纨道:“环哥儿虽然胡闹,不过他一句话说的也对。 这教导家里哥儿的事,本来就是前头爷们儿们的责任,他们在外面做事,见多识广,知道怎么教育哥儿以后才能在外面更好的做事。 咱们内宅妇人却不知这些,所以容易好心做下错事。 这也是常有的事,你不必难堪。 环哥儿方才不也说了,他能体会你的好心吗?” 李纨肯开口了,用素色帕子抹去泪后,红肿着眼睛对贾母道:“老太太说的是,都是孙媳妇的错,孙媳妇见三叔(随贾兰叫)愈发成器了得,可兰哥儿却还是整天贪玩,心里焦急,才做下错事。 前儿看戏时,见岳飞之母往他背上刻字,教训岳王爷精忠报国,孙媳妇就想……” 贾母哭笑不得道:“你也是糊涂,你三弟这么一个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整天翻天覆地的折腾,搅和的我不得安宁,已经够惹人厌的了,偏你还看着好。 要是你让兰哥儿也变成小孙猴子,那我这个老婆子还活不活了?!” “哈哈哈!” 见气氛缓和过来,王熙凤等人也可以大笑起来,不过,看向贾环的眼神却也愈发亲近了。 大家都可以感觉的出,他是真心在关爱贾兰,他是一个好叔叔。 相比之下,坐在贾母边上的贾宝玉,还比贾环与贾兰更亲一分,却…… 不过,众人也习惯了…… “三叔,这次都是嫂子的错,你就原谅嫂子这一遭吧。嫂子当着老太太和太太的面,给你保证,日后再不打他了,要打也交给你打。” 李纨面色惭愧的对贾环屈膝一福,做下担保。 贾环心里的火气总算消去大半,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道:“你看你,哪有大嫂子跟小叔子行礼的,你这不是骂我吗……” “呸!都成你的理了不是?” 贾母站在李纨这边,正色道:“今儿算是过明白了,日后兰哥儿也就真真切切的交你手上了,他可怜见的早早没了爹,以后,你这当叔叔的,就和他爹一样,要负起教导管教之责,若是教不出个名堂来,我可拿你是问!” 贾环呵呵笑道:“成,没问题。想当年我还偷过兰哥儿的碧玉碗和月白勺儿,后来又糊里糊涂的赏给他了,如今也算是……” 贾环话没说完,满堂人就已经快要笑岔了气。 连方才哭的一塌糊涂的李纨,此刻都忍不住笑弯了腰。 “猴儿,猴儿,你倒是还有脸提!” 贾母大笑着抓住一旁贾宝玉的手捏着,指着贾环笑骂道。 一旁处,林黛玉几个姊妹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贾环还得意洋洋顾盼自雄,好似那是多么了不起多么光荣的往事一般。 却让众人愈发可乐。 “呕!” 众人正大笑着,王熙凤笑着笑着,却忽然干呕了起来,众人顿时止住了笑容,关心的看去。 只见王熙凤捂着心口,使劲在那里干呕,脸色惨白。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是?” 贾母一迭声的问道。 王熙凤强笑一声,刚要起身说话,却没忍住,又伏下身干呕起来。 早有鸳鸯送上痰壶,与她接着。 贾环上前,在众人注目下,拎起了王熙凤的右手,双指搭在脉搏上,细细听了一会儿。 他虽然不精于医道,但当初为了好好习武,不得不去了解一些经脉知识。 所谓医武不分家,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许是还不能给人看病,但起码的一些脉象,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见贾环在诊脉,众人也就安静了下来,齐齐看着他。 没一会儿,忽地,贾环咧嘴一笑,回头对正紧张望着他的贾母道:“老祖宗,脉象浮滑,有二声,是喜脉。” “当真?!” 贾母闻言,一下起身,惊喜交加的问道。 贾环笑道:“八.九不离十,孙儿可要恭喜老祖宗,这是又要做太祖母了!” “好,好,好,好啊!” 一迭声的叫好声后,贾母忽然又冷静下来,道:“环哥儿,你刚不是说送兰哥儿去瞧郎中了吗?郎中呢?” 贾环抽了抽嘴角,知道贾母信不过他这个“蒙古医生”,就对旁边站着的鸳鸯道:“那就劳烦鸳鸯姐姐去我那边,将郎中带来,正好趁这个机会,给家里的姊妹们都瞧瞧,就算是做个预防性的身体检查。” 贾母闻言忙嗔道:“尽胡说,家里姑娘们瞧病,哪次不是提前清个屋子,放下厚重的帛纱拦着面,只露一只手腕出来。 女孩子那般尊贵,哪里能跟你一般,随便让人瞧!” 贾环脸色纠结了下,惹的众人又一笑,才道:“老祖宗放心就是,孙儿岂有不知此理的道理?是个医术高明的女郎中,孙儿寻了好久才寻来的,专门给家里的姊妹们还有老祖宗瞧病的。 这医术之道,讲究一个望闻问切,这是一个系统的流程,只一样肯定是不全也不够。 而且有些时候,对着男郎中,姊妹们害羞,有问题也说不清。 看病就看不真切,身子就养不好,比如说林姐姐!” 林黛玉闻言,又是感动又是害羞,没好气的嗔了贾环一眼。 不过余光却轻轻的扫过了身旁的史湘云…… 小得意? 贾环咳咳笑了两声,又道:“所以,孙儿就想着,若能寻着一个医术高明的女郎中就好了。 嘿!也是咱们家有福气,前儿来给孙儿瞧伤的那位老太医,正巧有一个痴迷医道的孙女。 她的医术,连太医院的王老院判都夸赞! 孙儿就将她给请来了,就在府上待着。 也是这几天忙着大姐姐的事,不然孙儿早就请她过来了。” 贾母等人闻言,又是一阵感叹,好孙子啊…… 而后就让鸳鸯去请人了。 贾环提前打预防针,道:“老祖宗,这个女郎中年纪不大,但许是因为有真本事的人,所以脾性不算小。一会儿啊,她若是表现的不大热情,老祖宗还要多多体谅一二才是……” “呸!” 贾母好笑的啐道:“真当我们是那无知的内宅妇人,偏你懂的多? 还巴拉巴拉个没完了,外宅的事你巴拉也就罢了,如今愈发连待人接物的规矩都要管! 难道我们还不如你懂得敬人?” 贾环哈哈大笑道:“是,是孙儿小家子气了。” …… , .. 正文 三百八十一章教导 贾环真想多了,人家公孙羽也算是名门出身,岂有不知礼的道理? 来到荣庆堂后,就规规矩矩的给贾母老太君请了安。 而姊妹众人们,见了其貌不扬的公孙羽后,也愈发热情起来…… 对于公孙羽来说,号一个喜脉实在太简单不过了,贾环还要装模作样的号一会儿脉象,公孙羽只看了看王熙凤的脸色,手在她腕上轻轻一搭,就确定了:“喜脉。” 王熙凤还有些不放心,道:“果真?” 她与贾琏成亲几年了,一直都没信儿,她也是急。 公孙羽闻言,也没觉得不尊重,只是淡淡的道:“天葵之信,已有两月不至了吧?” 饶是王熙凤性格疏朗洒脱,可此刻还是滕的一下羞红了俏脸,不过事关重大,她还是轻声道:“以前也有时候不大准……” 说着,眼睛有些水汪汪的看向了贾环,害羞…… 贾环干咳了声后,对公孙羽道:“劳烦姑娘,给二嫂诊脉后,再给我家老祖宗和诸姊妹们看看。若是需要甚药,只管说便是,这边没有的,我那边多半都有。要是还没有,不管需要什么药材,你只管开口便是,我都能寻来。” 公孙羽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亮光,属于女学霸的亮光…… 不过,她也只是轻轻点点头,道了声:“知道了。” 叮嘱罢,贾环对贾母笑道:“都是女孩子的病,孙儿待这里不合适,就先告退了,带兰哥儿出去耍耍……” 贾母点头笑道:“你去吧,仔细别惊了马。” 贾环笑道:“不会……”说着,又看向贾宝玉,道:“二哥,一起走吧,你也去看看秦钟。这小子最近和链二哥一起跟我亲兵队训着呢,想来有一肚子委屈要跟你讲。” 贾宝玉脸色有些讪讪,不敢看贾环,而是看向贾母。 贾母不大放心贾宝玉跟贾环这个魔王去混,担忧道:“好端端的,你训秦钟作甚?” 贾环笑道:“他那身子骨太弱了些,风一吹就能倒。他爹去金陵做官时,托我代为管教一番。前儿一直没得闲,最近不是正好闲下来了吗?就训他一训。 读书做学问我管不来,但锻炼身体还是没问题的。 他太瘦弱了,病怏怏的,若是出点事,孙儿日后须不好见他爹,所以就拉着练一练。” 贾母闻言,这才放下心来,转头跟贾宝玉道:“你听到了?不是坏事。”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看向贾宝玉。 贾宝玉看到贾环的目光后,登时心中一慌,垂下头去。 贾母见状,也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是我这两天没见那个孩子,才问的宝玉,与他无干。” 贾环笑着点头道:“没事,关心朋友也是一种美德。行了,走吧二哥,让公孙姑娘早点给老祖宗瞧瞧,保佑老祖宗长命百岁。她老人家只看兰哥儿和二嫂的孩子可不成,我还指望她以后给我带孩子呢!” “哈哈哈!” 这么不要脸的话,也只有贾环说的出,也让刚才微微凝滞的气氛又活跃起来,还让几人羞红了脸…… …… “来这逛过么?” 神京南城城厢处,贾环和贾兰两人从过街天桥上走下,手里一人端着一碗卤煮,吃的稀里哗啦的,贾环看着眉头郁气渐渐散去的贾兰,笑问道。 贾兰闻言,看着贾环咧嘴笑,摇头道:“没,娘说,不能来这种地方,仔细花子拍了去。” 贾环哈哈大笑道:“你娘说的也对,每天都有孩子被花子拍去,尤其是你这样,穿的干干净净的富贵家子弟,最受花子欢迎。 日后若想来,别和贾菌两个人偷偷来,还要带上随从,最好从三叔那里叫两个亲兵陪着。 男人做事,一定要为自己负责,一点大意,就很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得不偿失时,悔之晚矣。 记住了吗?” 贾兰重重的点点头,沉声道:“三叔,我记住了!” 贾环哈哈笑道:“记住就好,小小年纪,别那么深沉…… 走,咱们再去前面逛逛,好像还有杂耍的? 唔,想吃冰糖葫芦?成!不过刚才是我请的客,这回该你请东道了……” 贾兰:“……” 而后叔侄俩一起大笑了起来! “回去别给老祖宗告状啊,不然我揍你!” “咯咯咯!” …… “好!” 看一个与自己差不离大小的小丫头子,竟然用脚尖堪堪顶起一个瓦罐,并用另一只绷紧的腿缓缓站了起来,贾兰激动的大声叫好,用力拍起手来。 等看到小姑娘保持着姿势,缓缓站在竹竿顶,被人用头支起来时,贾兰一张嘴张的老大,小拳头紧紧的攥着,小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最后看到人家小心翼翼的成功跳下来后,贾兰彻底没了往日小老头似的沉稳了,小脸儿涨的通红,跟着周围人一起又跳又叫的尖声叫好。 等到杂耍团的掌柜的拿着一个铜拔四处讨赏钱时,方才看热闹激烈叫好的人,一文两文的不多,转身就走的人不少。 不仅转身走,还啧啧撇嘴不屑点评,什么玩意儿,一点都不刺激,也不够惊喜云云。 这就让贾兰太不忿了,尤其是当他看到那小姑娘有些黯淡的神色后,愈发激愤,不过还好,他只是转头跟贾环抱怨,没有鲁莽的上前去打抱不平。 “三叔,哪有看白食儿的理,看白食儿就看白食儿,偏还这般说,这些人忒也不讲究了!” 看着面色涨的通红的贾兰,贾环好笑道:“你为何这般着恼?” 贾兰激动道:“三叔,不是侄儿没个定性,实是他们太不地道了。 人家辛辛苦苦的表演,他们看完后不说赏些辛苦银子也就算了,只当他们穷。 偏还站着说话不腰疼,看完后又说人不好。 侄儿就奇了,不好他们还看个甚?” 贾环呵呵笑道:“那你觉得好不好?” 贾兰重重点头,道:“当然好看了,若是不好看,侄儿也不会和三叔在这里看了。不好看谁还看,又没坏了脑壳……” 贾环道:“那你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这样做这般说?” 贾兰摇头。 贾环道:“其实倒也没什么,一来嘛,许是有人真的太穷,一两个铜板对他们来说,和月亮差不多大。” 贾兰摇头,道:“可是侄儿看他们嘴里多半在嚼着吃食,身上穿的也不比别人差。” 贾环笑着夸道:“不错,有眼力。那你说说看,既然他们明明有银子,偏又舍不得,只去看白食儿,是为什么?” 贾兰皱眉想了想,而后看着贾环道:“说明他们的吝啬,不懂得尊重。” 贾环点点头,赞了声,又道:“那吃了白食儿不说,还在背后说人表演不精的人呢?” 贾兰闻言,小脸上满是鄙夷厌弃,道:“这种人就是……就是癞子,品性里都是坏的。” 贾环笑道:“既然他们是坏的,是癞子,那他们做出这样的事,还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呢?” 贾兰闻言一怔,有些迷茫的看着贾环,不解其意。 贾环抚着他的脑袋,教导道:“兰哥儿,你记住,一定不要做这种混赖的人,太没出息,因为他们已经舍弃了他们的脸面,为了一两个铜板,就可以去不要脸。 瞧瞧,连你这样一个孩子都会鄙夷这样的人,何况其他? 这样的人,不仅丢了他自己的人,更丢尽了他爹娘和祖宗的颜面。” 贾兰听贾环说的这般严重,觉得有些过了,惴惴道:“三叔,许是……许是真有人穷呢?” 贾环奇怪道:“那为何别人不穷?为何别人会一个铜板两个铜板的往里丢,别人看后怎么不说怪话? 穷还不赶紧想法儿去赚养家的银子,还在这里看杂耍? 兰哥儿,你记住,穷不是丢人的事,这大家都知道。 谁都会说一句莫欺少年穷。因为只要肯脚踏实地的努力,大家都能摆脱贫穷。 但穷更不是一件值得骄傲,不是可以用来傍身,为错事辩解的光荣事。 穷,一定是一件耻辱的事,尤其是那种以穷为借口,去光明正大行无赖事的人,最令人瞧不起。 你万万不可做这样的人,记住了吗?” 贾兰闻言重重点头,道:“我记住了,三叔,我以后一定不会做这样的混赖之人,也不会做小气的人。” 贾环哈哈大笑道:“成,不做小气鬼,既然你看的那么高兴,就给人多点,对咱们不算什么,可对别人,却是生活的口粮。” 贾兰闻言,高兴的重重点点头,还跳了跳踩着一双鹿皮小靴子的脚,倒是与普通孩子一样了。 他从怀里掏出装银子的荷包,解开后,从里面取出了一锭二两的小银锞子,然后有些惴惴的看着贾环,道:“三叔,我给他们这些,行吗?”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是个心意就好。” 贾兰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绽开,叔侄俩都笑的极为灿烂。 不过,让贾环有些抽嘴角的是,贾兰没有将银子直接给来讨赏的人,而是跑进场子里,塞进了那个瘦瘦的大眼睛小姑娘手里,羞的人家姑娘红了一张营养不良的小脸儿。 贾环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从袖兜里取出一块十两的银锭,交给了正想回去救女儿的汉子手中。 那汉子看到银子后,顿时止住了脚步,有些迟疑的看向贾环。 贾环微笑道:“放心吧,我们不是恶霸,他只是个孩子,一个好心的孩子。” …… ps:原著里,李纨极为小气,看重财务,一个铜板比月亮还大。贾兰则被李纨教的牛心古怪,小心眼小气鬼,长大发达后愈发成了一个抠门小气的人,贾家落难后,都未接济,所以原著第五回中,对他母子二人的批语充满了冷言讽刺。 , .. 正文 三百八十二章奇葩 杂耍艺人虽然常听人说,富贵人家的子弟知人事早,不过,再早也要十一二岁。 他女儿旁边的那个哥儿,看起来也就八.九岁而已,想来无事。 又经不住贾环赏银的诱惑,汉子跪下磕了个头,大礼谢赏后,小心翼翼的将那锭十两重的纹银放进怀里,给贾环赔了个谦卑的笑脸后,又去跟别人讨赏去了。 有了贾环这个重赏,后面的人倒也不好意思空手,或一二个铜板,或三五个,都有。 不过是个心意,贾环没有嘲笑他们给的少。 相比起来,贾环的十两,未必就比他们的一二个铜板更值钱。 因为十两银子对贾环来说,微不足道。 但一二三五个铜板,对于这些人来说,许是就是一顿饭的饭钱。 笑着跟周围人点点头后,贾环又看向贾兰。 这小哥儿,给了赏钱后却没回来,居然挨着人姑娘坐下,聊起天来。 贾环见状,忍不住哑然失笑。 只见那姑娘极有些不安,但许是见到了这“小登徒子”的长辈了那么些银子,也只能强忍着委屈。 对于“小登徒子”的问题,一一作答着。 一双大眼睛,却一直怯怯的随着她爹转…… 忽地,小姑娘眼睛睁的愈大,小脸愤怒的发红,“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唬的一旁的贾兰一跳。 他自忖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呀,正想辩解一二,只见那小姑娘指着人群里一人,大声道:“爹,那个贼人又来了,就是他,快抓住他,他又偷咱钱了!” 说罢,小女孩儿也不顾一旁还在啰嗦“谁,谁,谁偷你银钱”的贾兰,速度极快的朝人群里跑去。 贾兰也不知怎地,居然担心起来:“二丫,你小心点,仔细被歹人伤着,哎呀!” 许是心虚,回头看了眼贾环所处的地儿,见贾环没有恼,还在吟吟笑着望他。 贾兰一跺脚,竟然朝那小丫头追去。 贾环回头看了眼,不远处韩大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贾环便知道,韩三已经追了上去。 他便也不急不缓的跟在贾兰身后,看他要如何处理。 走过天桥桥洞,又几经折拐,看热闹的人早就没了耐性,舍弃了这处,去别处瞧热闹去了。 等拐到一处胡同里,就剩下贾环叔侄、韩大并前头的杂耍父女二人,和前头被踩在地上的贼人和韩三。 “爹,就是他,就是他!” 小女孩儿虽然瘦小,但应该是经常锻炼的缘故,身体并不虚。 跑了老长一段路,居然也不气喘。 反倒是贾兰,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富贵子弟,此刻跟条小狗似得就差吐出舌头来喘气了。 小女孩儿的叫声没有让杂耍的汉子太过高兴,眼中却多了许多担忧。 他有些不安的回头看向贾环,拱手道:“这位贵人,小人贱姓朱……” 贾环摆手道:“萍水相逢,只路不见不平事罢了,无需多想。若非我这侄儿古道热肠,我也不会多事。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的动机。” 那朱汉子闻言一怔,没想到贾环说的这般直白,不过随即一想,便苦笑出来,道:“果然是小人之心,在下父女二人身无长物,竟还担心贵人的用心,岂不是可笑?” 贾环不耐烦说这些,用眼神看了眼被韩三踩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好奇道:“这是贼吗?听你女儿的意思,还不止偷了你们一次?” 朱姓男子苦笑了声,道:“说来贵人许都不信,此人不仅不是贼人,还是官府里的公人。” 贾环讶然,道:“什么?” 朱姓男子点头道:“小人不敢欺骗贵人,此人名唤泽琰,是长安县县衙刑科负责案牍的差人。” 贾环惊讶道:“那他怎么还……” 朱姓男子苦笑不已,道:“贵人啊,这人吃百样米,故生百种人。 此人经常来看小人的杂耍,以前还只是看白食儿,看完就走,小人也不好说甚。 但不久前的一天,他忽然了两个铜板,小人也谢过了他。 可谁知,小人转身后,他就将小人的钱袋给顺了去,小女当时虽然看到,可人太多,追赶不及……” 贾环皱眉道:“你这钱袋里,也没几个钱啊。他既是官身,就穷到这份儿上?” 朱姓汉子闻言后,脸上的笑容就更苦了,摇头道:“他虽说不上大富大贵,可家里亦有宅有产。而且,他偷去的银钱,并不是给自己花用,而是舍给了一些……” “穷人?” 贾环有些目瞪口呆道。 朱姓汉子摇摇头,道:“是一些混赖的癞子。” “什么意思?” 贾环不解道。 朱姓男子解释道:“就是一群游手好闲,整天也不做事,有一顿没一顿的混吃等死的懒汉。” 贾环愈发不解,道:“我知道世上肯定有这种臭虫,可,与泽琰何干?” 朱姓男子可能也是至今都无法理解,道:“他说,他有责任为穷人服务,不能让他们饿死……” 贾环和韩大彻底震惊了,这尼玛真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人都有。 贾环走上前,用脚拨动泽琰趴在地上的头,露出一张其貌不扬很普通的脸,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 但脸上的神色却是极为认真…… 贾环见状,抽了抽嘴角,道:“喂,纵然你有圣母之心,愿普度众生,那为何不拿出你自己的家财,散给他们,让他们去买吃的。这样岂不是显得你逼格更高?你偷人家卖艺人的银钱作甚?” 泽琰哼了声,道:“既然他们在卖艺赚银子,就有被人偷的觉悟。” “啪!” 韩三着实气不过,一脚踹他脑袋上,踹的泽琰嘴巴磕在地上,啃了一嘴的臭泥,韩三不解气的怒骂道:“你狗娘养的这是什么歪理?” 泽琰居然也不恼,一副举世皆醉吾独醒的模样,哼了声,道:“你不懂。” 韩三还要动手,被贾环摆手止住了,贾环对已经是一脑门子浆糊的贾兰笑道:“你能明白他的意思吗?” 贾兰连连摇头,拨浪鼓似得,小脸纠结道:“三叔,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人?” 一副见了鬼……不,应该是见了鬼,鬼还在吃.屎的恶心模样。 贾环哈哈大笑道:“方才这位先生不是说了吗?世上人吃百样米,自然就有百样人。林子那么大,什么样的鸟人没有?” “噗嗤!” 听贾环说的有趣,贾兰还在纠结着,倒是那朱姓汉子的女儿笑了出来。 倒也玲珑,惹的贾兰再三瞅去…… 贾环呵呵一笑,也不理睬,转头对韩大道:“大哥,对这样的人,有何法子?” 韩大冷着脸看泽琰,眼中闪过一抹厌恶,道:“只需下个条子给长安县县令,革去他的公职即可。” “别别别,千万别啊!” 始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泽琰听闻韩大之言后,顿时慌了神。 他不怕朱姓父女,因为这种无权无势的草民,别说没银子也没胆子敢去衙门告状,就算去了,他也不怕。 因为他娘以前也在衙门里做一些杂事,在衙门里老熟人很多…… 那些人哪怕念他娘的旧情,也不会理睬朱姓父女。 但眼前之人显然不同于朱家父女,只看他们身上的衣裳,就知道非富即贵。 再听韩大口中,连长安县县令都能随便下条子,更不是他娘那点井水旧情就能够扛的住的。 泽琰不敢再举世皆醉吾独醒了,他连连爬起来,跪着磕头不止,哀求道:“贵人开恩,贵人开恩,给小人一条活路,给小人一条活路吧。” 韩三气道:“你偷人银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人一条活路?” 泽琰避口不谈此事,只是求饶:“贵人开恩啊,小人家中还有五十老母,还有三岁稚子,若无公事在身,小人全家都得惨死啊……” “呸!” 那朱家女孩许是怕贾环心软,跳出来啐道:“你这害人精!只你家有老母幼子要养,你就求人活路,可怜我娘至今病倒在床上,无钱沿医请药,呜呜,你却把我们辛苦赚的银子散给混赖子……” 说到伤心处,朱家小丫头哭了起来。 但奇葩的是,泽琰居然还铮铮有理道:“你家要活命,难道那些穷人就该死吗?我既是公人,就要为他们做主。” 这下,韩三连打他的心情都没了,满脸不可思议道:“就你他娘的这幅德性,长安县的主事们到底收你多少银子,才放你进去的?” 泽琰闻言,面色隐隐露出得意之色,道:“我一两银子都没花,我娘和主事们的关系好着哩!” “噗嗤!” 韩三生生被这奇葩给气乐了,这得是多光荣的事…… 朱姓汉子气的不行,骂道:“他娘也是这样一个讲不通道理的老虔婆,这厮仗着公人的身份,勾骗了别人家的女儿,还祸祸大了肚子,孩子生下来后,他娘将孩子抢走,却不认人家姑娘了,害的人家姑娘上吊自尽。 他家的私生子,如今都三岁多了,每天都被他家那老虔婆带着,如今小小年纪,也教成了这幅歪样。 他家家风如此,谁要跟这畜生较真,还不活活气死! 我们草民百姓,遇到这样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能将偷去的银财要回,就是大幸了。 不止如此,若是贵人能将他公职革去倒也罢了,若是不能,小人也只好带着小女远走他乡。” 贾环理解的点点头,虽然对他来说,泽琰不过一狗屁不算小人,但对普通百姓而言,却是真正官儿,得罪不起。 贾环道:“放心吧,他会被革职的,还会被打板子,论盗窃罪关押一段日子,你们放心就是。你们去吧……” “三叔……” 贾环说没说完,就看贾兰忽然非常不好意思的唤他。 贾环见他一脸害羞的表情,眼神不时往一旁那个朱家小丫头身上瞅,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好小子,不愧是我的亲侄儿!” …… , .. 正文 三百八十三章杂耍班子 “什么事,说!” 大笑罢,贾环问道。 一旁韩大脸上也隐隐带着笑意,韩三则不顾长辈身份,对贾兰挤眉弄眼。 贾兰脸色涨红,偷偷瞄了眼不知为何,也红了脸的朱二丫后,鼓起勇气道:“三叔,侄儿想跟你借些银子。” 贾环呵呵笑道:“你想作甚?” 贾兰道:“我想帮二丫,她娘病了,还病的很重,必须要有银子看病。” 贾环笑的愈发灿烂,只是:“和你有甚相干?” 贾兰小脸滕的一下红透了,又悄悄瞄了眼脸色更红的朱二丫,而后努力挺直胸膛,道:“三叔,我要……我要助人为乐!” “哈哈哈!” 贾环和韩家兄弟一起大笑起来,笑得贾兰又垂下脑袋。 贾环不再逗他了,而是转头看向朱姓汉子,道:“你家可远?” 朱姓汉子隐隐有些激动,连连道:“不远不远,再过两个胡同就到了。” 贾环道:“行,那带路吧。” 朱姓汉子明白,这是贾环不放心他的话,想要探探底,不过他却愈发激动了。 连连躬身作揖,朝前头引路。 贾环带着贾兰跟上,韩大回头对韩三道:“你带着这个厌物去长安县衙,告诉长安县令,就说是环哥儿的意思。” 韩三觉得无趣,却不敢违背,只能把火发在泽琰身上,踹着他走路,骂道:“出门忘了看日子,竟碰上你这样的货色,也是晦气了。” 韩大不理,径自跟上前去。 …… 一间不大的草屋里,汇集了卧室,客厅,厨房,餐厅等等功用于一体。 贾环等人也没法进去,因为没有落脚的地儿。 朱姓汉子颇为歉意。 朱二丫进门前,忽地回头看贾兰,问道:“你进不进?” 她真为难贾兰了,许是因为屋内杂用太多,而且还住着一位常年患病的病人缘故,里面的气息特别怪异,也可以说刺鼻难闻。 贾兰在荣国府里虽说远没有贾宝玉得宠,可那只是精神上的,实际上,贾宝玉屋里有的摆设,能享受到的衣服和食物,贾兰基本上都有。 李纨在贾府的月例银子是与贾母王夫人一个水准的,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贴补,一年少说四五百两。 这些银子想做大事或许做不成,但只生活的话,那绝对是锦衣玉食。 况且李纨和贾兰在贾府里吃饭穿衣也不用花钱,都有公中负责。 这个时候,一户乡下人家,一整家全年的生活费,也不过就是一二十两罢了。 可想而知,贾兰寻日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相比于贾兰,朱二丫就不是一般的惨了。 而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贾兰,能进入朱二丫的生活世界吗? 面对朱二丫的邀请,和鼻中刺鼻的气味,贾兰有些犹豫的回头看向贾环。 贾环呵呵一笑,悠悠道:“兰哥儿,记住,要尊重女孩子,也可以宠爱她们,但绝不要被她们主宰,要有自己坚定的立场。即使要去做,也是你来引导,记住了吗?” 贾兰沉着小脸,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目光如水的看向朱二丫,气势压倒了对方,而后他忽然牵起朱二丫的手,主导着两人的步伐,朝屋里走去。 “哐当!” 路不大熟,撞到不知装什么的瓦罐儿上了,可怜的小兰哥儿栽了个人仰马翻。 朱二丫倒是灵活的避开了,然后嘟起嘴,气鼓鼓的看着面色涨红的贾兰。 贾兰没好意思看朱二丫,而是求救的看向贾环。 无良三叔哈哈正大笑着,韩大一张黑脸上也露出了点笑容。 贾环一边笑一边道:“在不熟悉的地方,一定要找熟悉的向导。路不熟,自然容易迷路和跌倒,这没什么丢人的。关键是要能爬起来,然后记住跌倒的地方,或是铲平它,或是绕开它。” 贾兰又重重的点了点头,爬起身,想了想,觉得就此绕开有些没面子,抬起脚想把那瓦罐给踹飞。 “你敢!那是俺娘煎药的药罐!” 朱二丫很霸蛮,双手叉腰,怒视着小正太兰哥儿! “哦,原来是伯母煎药用的啊?那我不踢,我不踢,我绕道走就好。” 贾兰低头哈腰的模样,让贾环有些不忍直视。 许是看到了贾环的表情,贾兰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咳了两声,继续往里走。 这一回,也不牵人手了,还让人家走前面带道…… 贾环满意的点头笑了笑,不错,还有记性,还没完全昏头。 一旁的朱姓汉子看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富贵人家,难道都是这般教导孩子的吗? 好是好,可…… 有木有考虑我们底层百姓的心声呢…… 贾环似是能看透他的心事,淡淡的目光看向他,问道:“朱……” “小人朱富贵!” 朱姓汉子被贾环的眼神一扫,腰又弯下三分,心里哪还有什么想法,只盼人生能有一丝转机,连忙回答道。 贾环笑道:“名字倒不错。” 朱富贵谦卑一笑,道:“有污贵人尊听。” 贾环摇头道:“不扯这些……朱富贵,你们杂耍团,就你们父女两人?两个人的话,也搞不出什么大名头吧?” 朱富贵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滞,黯淡了下去,唉声叹气道:“原本小人手里也是有一批弟子的,虽不得富贵,但走南闯北,跑街头卖把式,却也都能混口吃食。 只可惜,后来我那婆姨病了,没大银子一次看好,只能一点点的拖着不死,可手里的银子还是不断砸了进去,却也一直不见效。 弟子们跟到后头,连衣食都周全不了了,也就一个个的都散了。 我也不怪他们,他们也要活命不是?” 贾环点点头,心想心里没有戾气就好,又道:“那你会的杂耍把戏多吗?” 说起杂耍,朱富贵立刻来了精神头,拍着胸脯道:“不是小人跟贵人吹嘘,这神京南城四十八坊,凡是靠手艺活的,谁不知我朱九变的名头? 找鼎、寻幢、吞刀、吐火等百戏只是等闲,鱼龙曼延、东海黄公等大型杂耍也不是问题! 只是……” 说着,朱富贵眼睛又黯淡了下去,语调也失去了色彩,道:“只是,如今弟子们都散了,就一个二丫还跟着小人,再也排不出那么好的杂耍百戏了。” 贾环好奇心好像很重,而且还出现了纨绔子弟特有的浪.荡轻佻语气,道:“看你的年岁,你那婆姨的岁数也不小了,都说人到中年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你这般好的手艺,却因为一个糟病老婆给毁了,你就没想过,休了她算了,或者干脆断了她的医?” 朱富贵闻言,面色陡然涨红,眼睛里也充满了怒火,不过,老江湖的经验还是让他强行压制住了怒火,语气微微生硬道:“贵人,小人只是普通百姓,没有想过那等幸事,原也只有贵人们才有资格去想…… 小人幼年不过是一拾荒逃难侥幸未亡之人,丧家犬一般,却被家岳所救,不仅将一身技艺倾尽相传,更将独女下嫁。 小人不能给婆姨一个好的生活,还让她遭受病难,就已经自责万分了。 若还敢生出那等畜……那等贵人们才能有的念头,岂不是该死?”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道:“你说的不错,那种想法,就是畜生才能生出来的,我也赞同。 都说,**************,负心多是读书人,果然没错。 老朱,你现在还收不收弟子了?最好是女弟子。” 朱富贵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心头又猛然一喜,连忙道:“若论能为,自然能收。女弟子的话,小人是爷们儿,自然不方便。但贱内和二丫却也可以教,绝不比小人差分毫,只是贱内她……” 贾环呵呵笑道:“可有大毛病?” 朱富贵忙摇头,道:“倒也不是大毛病,就是旧年练功时积累下的伤,需要好参好药滋养修补。可小人没本事,赚不得银子,买不来好参,只能一点点参须沫子凑合……” 贾环点点头,正色道:“那好办……这样,我正式问你,可愿入我家门下为仆师?除了戏台班子外,我还想再组一个杂耍班子。” 朱富贵闻言一怔,悄然再次打量了番贾环,低声试探问道:“不知贵府是……” 韩大在一旁沉声道:“这位是宁国府承袭一等子爵贾环贾爵爷是也,我家门第便是神京宁国府。” “哎呀!不想竟是荣宁二公之后,小人着实失敬,着实失敬啊!” 朱富贵闻言大惊,连忙跪下,失声叫道。 “爹!”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在里头不知说甚话的朱二丫连忙跑出来,见朱富贵竟然给贾环等人跪下磕头,大吃一惊,跑了过来,看她瞪眼的样子,像是想要保护爹爹…… 贾兰也跟着她后面跑了出来,然后站在贾环身后,小心问道:“三叔,您这是……” 贾环呵呵笑道:“兰哥儿,三叔想请这位杂耍先生一家去府上,替三叔培养出两台杂耍班子,你说好不好?” 贾兰方才还小心翼翼的脸,闻言后,顿时咧开了,拍着小手拉长声音喜道:“好啊!” “哈哈哈!” 贾环见之可喜,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 , .. 正文 三百八十四章去做苦力? 将朱家三口带了回去,交给李万机后,贾环就撂开不管了。 李万机自然能安排妥当。 倒是小兰哥儿跟在李万机身后,跑前跑后的张罗着帮忙。 最后还不用婆子带路,他自己邀请朱二丫去里面坐坐…… 看他那表情,好像谋划着什么。 贾环见之有趣,却也随他去了。 想来贾兰也不过是崇拜朱二丫杂耍厉害,新奇。 跟着她到处玩耍,还能锻炼身体。 而且就算贾兰真的看上了这丫头,等大了收到房里就是。 对于朱二丫来说,这应该算是福气。 …… 安排完朱家三口,敲了敲贾兰的小脑袋后,贾环就朝荣国府走去。 他想看看,公孙羽给家里姊妹们诊脉的结果,尤其是林黛玉…… 不想刚出门,就被人从正面拦住了。 “贾环!” 方家虎妞方静,脑门上的黄毛扎了两个冲天髻,一双细眼死死的盯着贾环,咬牙切齿的念出他的名字。 身后,还跟着看起来气息愈发沉稳的方冲。 “哟!原来是方太尉一对活……咳咳,贵姐弟怎么有空到我府上来啦? 你瞧瞧你们也是,既然上门了,就进去坐坐啊! 虽然是空手来的,难不成我还会小气吧啦的嫌弃你们不知礼? 太看不起我贾环的气量了吧?” 贾环嘴上叽叽歪歪的客套着,可眼睛却在看日头,一脸正在赶时间的不耐烦样儿…… 方家姐弟俩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都跟黑锅底似得。 “贾环,你少装模作样。你之前既收了武哥哥家的银子,又答应了要摆平这件事,就不能说话不算话,不然,你就是在放屁!” 方静强压着怒火,指着贾环寒声道。 方冲也沉声道:“贾环,你想责罚李武,差不多也可以了。你当初若没答应也就罢了,可你当着我们的面答应了,却做不到,实在是小人行径,不配做……” “行了行了!” 贾环不耐烦道:“都他娘的瞎了眼了?没看到我最近忙的跟陀螺似的,脚后跟都没功夫落地,哪有时间去见那孙子?” 话罢,见方家姐弟俩眼睛都红了,眼看就要爆发,又连忙降火道:“你方家也出过皇妃,你们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多忙!” 方家姐弟闻言,觉得勉强也算说的通,虽然大伙基本上都知道,前几天贾环压根儿就没怎么出面…… 方静盯着贾环道:“如今你家里也算忙完了,总该有时间了吧?再不能拖过今天!” 贾环闻言,想了想,道:“要不,就今儿下午?” 今天下午他要去好汉庄摆桌子请人吃饭,然后明天正式开工,搬砖…… “不行,就现在!” 方静拒绝道,见贾环脸色一变,又寒声道:“你之前就说今儿下午今儿下午,今儿了三天下午都没到场,我们都快成了笑柄,你还今儿下午?!” 贾环脸色摆不出了,干笑了两声,打了个哈哈,点头道:“行行行,就现在。不是……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呢?我容易吗? 我上有二三十岁的老母要赡养,下有八.九岁的侄儿要抚育,不卖命赚银子,可怎么得了?” 方静彻底震惊了,怔怔的看着贾环,良久后,吐出一句话:“杏儿真是瞎了眼……” 贾环也不恼,从闻讯赶来的韩大手中牵过马,翻身上马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方静哈哈一笑,嘴角弯起一抹不屑,道:“杏儿瞎了眼?方姑娘,你让李武那小子跟老子比一比,他跳起来能够得到老子的膝盖不? 嗤!瞎了眼,到底是谁瞎了眼?” 说罢,却也不理暴怒的方静和脸色愈发阴沉的方冲,打马就走。 韩家三兄弟紧跟其后,一行人朝好汉庄纵马狂飙而去。 …… 李武这小子比起之前见面时,凄惨了不止一倍。 身上的锦衣华服没了,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也都散了,之前那种侯府世子的尊贵之气,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眼神灰败无光,哪怕看到了大仇人贾环和韩家兄弟,也无动于衷的木然坐在那里。 这个人已经废了…… 贾环与韩大对视一眼后,韩大不作声的点点头,贾环又瞟了眼韩三,韩三没所谓的耸耸肩。 贾环点点头,而后上前,在满楼人的注目下,拿起了一瓮酒,走到李武跟前,也不理会他,用酒瓮轻轻的与他面前的酒盏碰了碰,而后仰头大灌了一口酒。 刺激的烈酒如火一般入口,激的贾环面色狰狞了起来,放下酒瓮后,贾环对满堂的武人公子哥儿道:“今儿我请个东道,由头很简单。 因为家里要起园子迎贵妃省亲,赶时间,有一些巨石要搬送,我嫌普通仆人们搬的太慢,所以想请诸位世兄帮个忙。 有心的,吃了这桌酒,明儿清早,去我宁国府相会,一起帮我搭把手。 没意思的,也请吃了这桌酒,不相干,日后相见还能点头,我贾环也没那么小气。 现在,废话不多说,是好汉够朋友的,来,我们一起干了这杯酒!” 贾环说的简单,可堂上大多公子哥儿们都迟疑起来了。 尼玛,扛石头,干苦力? 本以为今天贾家三爷请东道,是因为贾家出了个贵妃,请大家乐呵乐呵,谁知道…… 这不是糟蹋人吗? 咱爷们儿是什么身份? 只是,谁也不敢当面说个不字,当然,也没谁附和。 不过场面也没有冷下来。 牛奔、温博还有秦风,再加韩家三兄弟,六人齐齐起身,端起手中的酒瓮,一起怒吼一声:“干!” 声势震天。 众人面色纷纷动容。 不过,还是犹豫…… 舍下面皮去给贾家扛石头做苦力,会不会太丢面儿了,让人笑话为了攀附贾家,竟然做这种事…… 正在众人还在犹豫间,忽然,一个衣着并不华贵,在众人群中甚至可以说朴素到寒酸的青少年站了起来,他身形站的笔直,举起手中酒瓮,目视着贾环,高声道:“世兄,我金乡侯王家原亦是荣国旧部,只可惜,家祖从戎日短,只来得及封了一个乡侯,没得世爵,便与荣国一同战殁于北海一役。 我王世清虽然天资鄙薄,难及先祖万一,但亦有大志向。 只愿来日世兄再起兵戈,王某必然效仿先祖,投身黑云旗下,再与厄罗斯哥萨克会猎于北海冰原,为我先祖复仇,为先荣国复仇,为我老秦十万英卒复仇! 古人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不积小流,难以成江海。 若是今日连区区苦力都熬不住,难不成,日后还能一起并肩作战,托付生死? 世兄,我王世清与你干了这杯酒!算我一个,明朝,贵府相见!” 说罢,举瓮欲饮。 “等等!” 贾环高声止住了他,迈步上前,从他手中夺过了酒瓮。 王世清面色一变,高声道:“莫非世兄瞧不起在下,以为王某身份卑贱,不配与三爷饮下这瓮酒耶?”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正视着王世清,朗声道:“岂有此理?我的意思是,你来喝我的这瓮。” 说罢,将自己的那瓮酒交到王世清手中,高声道:“若此等英武好汉还不配与我贾某人共饮一瓮酒,何人还配? 来,干了这瓮酒,待来日,我等必重起刀兵,效仿先祖,为我大秦,饮马北海,再朝天阙! 干!” 王世清闻言,激动的虎目含泪。他一把接过贾环手中的酒瓮,高声嘶吼道:“好!待来日,我等必重起刀兵,效仿先祖,为我大秦,饮马北海,再朝天阙! 干!” 好汉庄门口处,刚刚进门的方家姐弟目睹了这一幕,纷纷瞳孔紧缩,面色大变。 牛奔、温博并秦风和韩家三兄弟,紧紧跟在贾环身后,等贾环与王世清碰盏后,一一上前,与王世清重重一碰,仰头便饮。 有了这么一个开头的,其余的,哪里还有再犹豫的。 不用招呼,便一个个热血上头,纷纷举起酒瓮,齐声嘶吼:“待来日,再起兵戈,为我大秦,饮马北海,再朝天阙!!!” 赫赫武威,声震四野! 怒吼声透过酒楼,让过往行人都不禁色变。 接下来,便是贾环与众人一一对饮,说几句好话,结识一番的过程。 这番举动,益发让好汉庄内的好汉们心生好感。 衙内也是分圈子的,而且往往还是泾渭分明。 有的圈子,不是你说一句愿意投靠效忠,甘为门下走狗,就能进得去的。 贾环和牛奔、温博还有秦风一干人的圈子,可以说是整个大秦神京最顶级的衙内圈子。 尤其是贾环把忠顺王世子赢朗给打废了后,这个小圈子的名头也就一日盛似一日。 平日里,不知有多少世家子弟期盼能进入这个圈子,可是,又有谁能进的去? 即使几人中最温文知礼的秦风,在遇到向他问好的衙内时,也不过微微颔首,就算是回礼了。 勉强能与贾环这个圈子并列的,大概也就是方冲的那个小圈子。 只是,因为老方家并非出自荣国体系,近三十年来又一直在挖武勋将门的墙角,所以老方家在武勋世家里的名声不怎么好。 除了几个新进的将门家族外,其他武勋世家的子弟们都不愿背一个背叛阵营的狗腿名声,所以不愿往他那边靠。 如今能有一个和贾环这个圈子打交道的机会,众人岂有不把握住的道理? 之前之所以犹豫,是因为都是要脸面的人,怕下去后被人嘲笑为了攀附贾家甘愿做苦力…… 方才若是贾环私下里问的话,情形自然会是两种情况。 而且现在已经开始有人后悔了,刚才怎么就没拉下面皮来抢先应下,却让王家那落魄子给抢了头彩…… 大好机会,着实可惜啊! …… , .. 正文 三百八十五章应战! “这个王世清,什么来路?” 一行人步伐有些踉跄的回到自己桌子上后,贾环看向牛奔和秦风,问道。 他自然不会因为几句话就相信一个人。 尤其是贵族圈子里的青少年们,本事未必有多大,但嘴皮子绝对是一个比一个利索。 真要说起好话来,十个贾环摞在一起都不是别人的对手。 他不认识此人,但想来神京城武勋圈里的“土著”牛奔和秦风应该熟悉。 果不其然,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牛奔挤了挤绿豆眼,对秦风道:“你来说吧,刚我喝的有点急,得缓一缓。” 秦风点点头,尽管他脸色也有些发白,眼神有点直了…… 他沉了沉呼吸,而后道:“这个王世清其实也算是一个人物了,和环哥儿你还有点像。” 贾环“哦”了一声,笑道:“怎么说?他也是庶子出身,被赶出府了?” 秦风干笑了两声,摇头道:“这倒不是,只不过,他家道中落的厉害,本来就是乡侯,一世而终,上一辈又出了个败家子,将家业祸祸的差不多了,也把自己祸祸死了,留给了王世清一个烂摊子。 还不错,他人比较能干,拉下颜面去做了些生意,虽然没能重新富贵起来,却也赚了一份小家当。 敬养着寡母,几个姨娘和庶妹也都好生养着,没清扫出门…… 这倒也罢了,最难得的,就是与你一般,他竟能自己重新筹资从武。 只是限于财力,武道修为并不高,仅二品,但很有潜力。 怎么样,有没有想法,拉扯一把?” 贾环觑着眼看他,道:“你怎么不拉扯?” 秦风呵呵笑道:“不是我无情,环哥儿,神京城里像他这种情况,说实话,着实不算少,哪里又能都帮帮的过来?论起交情渊源来,一大半都是当年荣国麾下,谁也不必谁近多少。 你当初帮老大和让哥儿他们,就很让一些人眼红了,说怪话的也有。 只是那时你还小,也就罢了。 如今你再这样做,就真不妥了。 升米恩斗米仇,你帮了这家不帮那家,帮来帮去就成了仇。” 贾环闻言点点头,笑道:“我也不是菩萨心,烂好人。 当初我最困难的时候,韩叔叔拿出了一千两银子来帮助我。 你也知道,那会儿韩叔叔家什么情况,哪有什么银子? 我开始不知道,就开口就要了一千两银子的水泥造价。 正值年根儿下,最后逼的韩叔叔不得不带着大哥他们一起去秦岭里打猎备年货。 这般困难,我开了口,韩叔叔也没有二话,笑着给的银子,因为他觉得我更难。 既然韩叔叔种下了因,那我就要做果。 实际上,和韩叔叔做的相比,我花费或许多了些,但情意为必就比的上。” 秦风笑道:“这也是那会儿大家体谅你的原因,牛叔把这事说开了后,他们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再攀比了。 不然你以为就那么简单能了事? 都是荣国旧部,凭什么只接济韩家,不接济赵王孙李家? 也不全都是银子的事,关键还有颜面。 所以,这次你要仔细着,不要凭性子来事。” 还是不放心,再次叮嘱道。 贾环呵呵笑着,拿起酒盏,缓缓的灌下一口酒后,咂摸了下嘴,道:“我省得了…… 风哥,你说他今日之举,是发自內腑,还是……有意为之?” 秦风闻言,摇摇头,道:“多半是发自肺腑,但肯定也有有意为之的成分。 不过王世清的品性还是不错的,从不愿欠人人情,占人便宜…… 当然,你这种情况不同。而且交好你,也不算是占便宜。 他应该是真想再上战马,恢复祖宗荣光,甚至超越先祖。” 贾环点点头,笑了笑,忽又深叹息了声,感慨道:“转了一圈,有些失望,能勉强入眼的,也就一个王世清。 武勋将门,真的堕落了。 哪怕他们还在习武,可心眼却早早的被名利给堵塞了。 可用,但难堪大用。” 缓过酒劲的温博嗤笑了声,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 在富贵乡里待的久了,大多数开完筋锻完骨后,也就撂手了,取得爵位官职后,继续去享福。 我看,也就比前明那些武勋将门强一点,但也强的有限。 不怪人家老方家都瞧不上这些孬兵……” “你胡扯什么蛋?谁说老方家瞧不上这群孬兵?那他们这些年拉拢这个拉拢那个是干什么的? 嘁!黑辽来的土坷垃,不懂别扯淡。 不知道的还以为老方家是什么好人呢……” 牛奔酒劲稍微缓过来些后,听了温博的话后不乐意了。 你踩勋贵就踩勋贵,反正是他们不怎么争气。 可你捧老方家那个勋贵行列的二五仔作甚? 不过让他惊奇的是,温博居然没有还口! 牛奔低头,瞪着一双绿豆眼,往上瞟视着温博,得意的嘿嘿笑道:“怎么,没话说了吧?真是脑壳子灌进去酒了,身为勋贵,居然还有人说老方家的好的……” 话没说完,就觉得背后一阵冷气,而对面兄弟们的脸色咋那么古怪呢? 悄悄回头,牛奔一双绿豆眼圆睁,一副见了鬼的惊骇模样,看着背后细眼如刀的方静,喜感十足的圆嘴张的老大,面如土色却挤出一副笑脸,道:“哟!静……静姐?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惊喜嘿!来坐,快坐……” 还狗腿的拿袖子擦了擦凳面儿。 方静在众人注视下,缓缓抬脚,然后将脚印在牛奔的丰.臀上,牛奔便飞了出去。 “哈哈哈!” 满堂轰笑,连贾环等人都在大笑。 背后说人坏话,被踹也是应该。 不过,随着方静细眼中的眼神如刀般扫视一圈过去后,一个个的笑声都戛然而止,纷纷躲避母暴虎的眼神。 等人都安静下来后,牛奔也绕开方静,躲到了桌子对面。 方静转头,从方冲身后拉过垂头丧气的李武,对贾环直接道:“武哥哥给你敬酒。” 贾环闻言一笑,不在意的自己饮了一口酒后,道:“不必了,刚才我与李兄已经喝过了。说起来,还是我给他敬的,是吧,李兄?” 李武木然的站在那里,不言。 方静看起来是真的喜欢李武,哪怕他成了这个样子,方静方才如刀的眼神此刻却出奇的温柔,她看着李武,道:“武哥哥,你们刚才喝过了么?” 李武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或摇头。 方静见状,心里愈发难受,回过头,眼神再次锋利起来,看向贾环,道:“再喝一次。” 贾环哑然失笑,道:“方静,你要明白一点,大伙儿让着你,不是因为怕你多厉害,只是因为你是女人,仅此而已。 你说说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号施令? 虽然你是女人,可我又不爱你,凭什么听你的?” “轰!” 真的是轰的一声,笑声如雷般乍起,借着酒劲儿,众人都笑成了疯子。 第一次有人敢这般和方静说话。 贾三爷,果然名不虚传! “贾环,你说话嘴巴最好放干净点。” 方冲阴着脸,指着贾环道。 贾环没吭声,脸上挂着淡淡而不屑的笑意,他身旁的牛奔却开口怪笑道:“方老虎,你说话的时候最好把狗爪子放好了,别乱指,老子最喜欢剁了狗爪子去炖火锅。” 方冲闻言,虎目紧眯,腥黄的眸子中,散发出带有疯意的冷芒逼视着牛奔。 牛奔怕个鸟,瞪着一双绿豆眼和他飙。 方静就简单利落的多了,指着大堂正中的擂台,对贾环道:“贾环,你若自认为还是个男人,就上台来,别让我瞧不起你这个所谓的荣国子孙,宁国传人。” 说罢,也不管贾环答应不答应,转身朝擂台走去。 走到擂台下,脚尖轻点,几个起落,便翻身跃上几米高的擂台。 而后,瘦小的身子负手而立,遥遥注视着贾环,眼神睥睨,冷漠。 众人不笑了,静静的看着贾环如何应对。 连秦风都隐隐有些担忧的看向贾环。 他对贾环能不能扛的住这位方家虎妞,心里真没什么底。 秦风自己就是五品高手,可是面对方静,却只能被压着打,用不了三十个回合就要惨败。 方家《疯虎劲》打起来本就如疯虎一般狂暴,再加上方静天生神力,和非常灵巧并速度奇快的身法。 别说五品,就是六品高手面对她,有时都要被压着打。 哪怕她也只是五品,可秦风一干将门虎子却在她手里却每每吃瘪,直到最后绕着走…… 贾环的武功秦风了解,但当初在擂台上,也只仅胜他一线而已,是靠《白莲金身经》的强悍耐力将他熬倒的。 如今虽说更近了一步,但面对非人的方静,秦风心里着实没底。 贾环给秦风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后,仰头将酒盏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而后随手将酒盏扔掉。 低头,将头上簪发的紫金冠取下,从袖口撕下一个白锦布条,将披肩长发随意扎成一个马尾束于脑后。 又将衣摆提起,别入腰间,忙活完后,对牛奔温博道:“奔哥、博哥,劳烦两位哥哥与我擂鼓助威!” 牛奔、温博闻言,顿时打起精神,齐齐应道:“好!” 贾环闻声,大笑一声,而后脚尖顿地,人便上了桌子,却不停留,一跃而起,再落在另一张桌子上,只一点,再起再落,直到落在一距离擂台还有数丈远的桌子上,贾环右脚轰然踏实,生生将那块花岗岩凿出一尺多厚的石桌面踩碎,而他人也借力凌空飞起,在空中几个潇洒的翻转后,稳稳的落在了擂台上。 “好!!!” 赢得满堂彩! …… , .. 正文 三百八十六章母暴虎 “呵……” 长长的一声轻笑,秦风对身旁的韩大道:“看来,环哥儿是要通过这一战,树立在这一代圈子里的威信了。 想来等他孝期一满,就该有大动作了。” 韩大沉默了下,看着擂台上,道:“你呢?” 秦风面色复杂,道:“只要我父亲领兵在外作战,我就不能离了京城…… 原本是想去牛叔的霸上大营里历练一番,后来又担心有人说我们两家内外勾连……所以就没成行。 白度了几载光阴,好在如今还有个好汉庄可以度日。” 韩大沉声道:“等环哥儿出孝,可以一起入军中做事。” 秦风皱眉道:“我也想过,可是没好地方可去啊。 京营和五城兵马司倒是不错,只是,怕别人不会让我们这些人都进那里。 否则,两大皇城驻军,万一被我们掌控成铁桶营盘一样,呵呵,怕有人会睡不着觉。” 韩大摇头道:“这些事让环哥儿去操心吧。” 秦风有些钦佩的看着韩大,道:“你和老三还真是一心一意的给环哥儿做家将,我看他确实是视你俩为兄长,与我们也没甚区别。 你们去军里做事,以你的能力和心性,日后少不得一方大将的前程,那样也能很好的帮助环哥儿啊,怎地偏就死脑筋,非给他当家将呢。” 韩大呵呵轻笑了声,摇头道:“若无环哥儿,别说我和老三,就连让哥儿都要受我们的拖累,一起沉沦。 他确是视我们如兄长,我们也视他为弟,所以,我们就更不能出外了。 焉有兄长,不护着弟弟的…… 让哥儿若非还要继承定军伯府家业,他也是一样的。” “继承了定军伯府,也一样。” 桌子另一侧正全神贯注观战的韩让,将酒盏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后,面色淡淡的道。 韩大闻言,点了点头,也没多言。 他和韩让的性子,都不是多话的人。 秦风则啧啧出声,有些羡慕道:“难怪环哥儿那般敬重你们,确实都是值得敬重之人。来,我们也是自己兄弟,走一个。” 韩大和韩让满酒,而后举杯共饮。 …… 秦风能主动敬酒,虽然没说什么,但韩大和韩让二人心里还是比较熨帖的。 正如之前牛奔和温博常“嘲讽”的那般,秦风在贾环这个圈子里的架子,一直都是最大的。 武威侯府,本来就是神京城寥寥可数的第一等府邸门第行列之一,而且在这第一序列中,亦排在前几位。 也只有从武之后的贾环,在有资格祭出贾家黑云旗后,才能用黑云旗的威严,强压他武威侯府一头。 秦风初来之时,虽然表现的并不狂妄,还处处讲礼,却也处处体现着生分和客套,很自然的与人拉开距离,高人一等。 除了贾环外,他连牛奔和温博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又何况韩大这种…… 直到后来,秦风才渐渐开始和牛奔、温博打成了一片,虽隔三差五的闹一次,却也越来越亲近。 但直到现在,秦风才开始用正眼看他们韩家兄弟。 除了韩大韩让愈发沉稳的气度和精干的能力让秦风入眼外,更重要的原因却是,贾环对他们的信重。 若无后者,在秦风眼中,他们怕也不过只是一个可用之人,这样的人,顶多只能做个家将…… 饮尽酒盏后,三人相视轻轻一笑,又一起看向擂台…… 方家虎妞当真名不虚传,整个人如同一头啸傲山林的下山猛虎,而且还是极饿中之暴虎。 头、身体、拳、胳膊、腰、腿、膝盖、脚甚至是屁股,全身所有能控制的部位,都成了她对敌的武器。 众人甚至看到了当贾环近她身后,她竟然张口朝贾环脖颈处狠狠咬去…… 漫天的虎爪,飞腿,将贾环紧紧的笼罩着。 威势之烈,让众人着实替他捏了把冷汗。 但,贾环自身,却丝毫不为其猛烈攻势所动。 一双手,竟缓缓的在周身划着圆。 大圆套小圆,小圆再套更小的圆,而后再放大,反套大圆,看的众人眼晕。 如果说方静是在用全身所有部位一起发起凌厉之极的攻击,那么贾环就是在用全身都在划着圆。 每一个圆,对应一个虎爪。 将虎爪套住,缠住,绞住,困住…… 略略知情的牛奔、温博和秦风等人,眼睛顿时圆睁。 竟是,太极! 外人看来,在方静漫天凌厉疯狂攻击的虎爪、虎咬、虎.鞭腿影中,贾环居然在有些悠闲的,慢悠悠的练拳! 而任凭方静厉啸连连,睁着猩红着细眸盯死贾环,拼死攻杀下,贾环却连脸色都不曾改变过。 当然,方静奈何不得贾环,贾环也没能将方静怎样。 面对方静这头人形暴虎的全方位攻击,贾环表面上看去不动声色,颇为轻松,但实际内心中,却深骇然之。 起初,他是以《白莲金身经》淬炼出的身体,硬憾方家这头母暴虎的。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在力量上,他竟然扛不住方静的正面轰击,被打的只有勉强招手防御之力! 贾环原本以为,上次被方静拎小鸡似得丢飞,是因为他没有防备的缘故。 但现在他终于确定了,这个瘦小的姑娘,力大无穷。 真的与传说中霸绝天下的李元霸有的一拼。 而且,在这么小的擂台上,他的苦竹身法可以挪移的地方太少,效用便大打折扣。 而在速度和闪避上,方静却拥有同样高超惊人的灵敏和快捷。 力量不如人,速度和闪避堪堪相当。 在这种情况下,贾环想不被虐,只能另走蹊径。 他拿出了当初董明月格外着迷的太极之道。 想当初,贾环不过是将他模糊记忆的,关于太极的一知半解的见解,讲给了董明月。 而董明月却凭借她超凡的武道天资,自行推衍了下去,愈发深不可测。 在六品之境时,便强行狙杀了七品大高手,蒙战,并成功突破六品到七品间的天堑。 待学有所得后,她又反过来点化贾环。 也就是每天拉着贾环一起写字的那段日子。 通过写字,董明月将她领悟到的一些深悟体会全都传授给了贾环。 只可惜,贾环当初的境界根本无法理解她的意思,只能囫囵吞枣的死记硬背下。 之后也一直没机会,去体会领悟太极真意。 因为以前与他交手之人,从未有如方静这般,能将他逼到这个地步的。 所以,今日虽然展开了太极桩法,但还很生涩,只能勉力防守,而无法进攻。 若是换做董明月在此,以她高超的太极境界,怕只需一抬手,方静这头母暴虎就要被带下擂台。 不过,贾环却也不是没有收获。 随着时间的延展,他的太极之势用的愈发纯熟。 抵挡起方静愈发疯狂的攻势,和愈发强大的力道,却渐渐变得轻松了起来。 间或间,甚至还可以借力打力,反击一下。 贾环越来越轻松,可方静却愈发难受了。 她喜欢酣畅淋漓的对抗,力量和力量的正面碰撞硬憾。 她不是输不起的人,如果贾环能够正面击败她,她绝对敢承认,甚至会佩服贾环好武功。 可是,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邪恶的武功,猥.琐的和他这个人有的一拼。 动起手来,总是滑不溜秋的,力量也总是被卸到一旁,拳拳打空的滋味,快将她憋屈的吐血。 这王八蛋还越打越顺手,现在已经不仅能让她拳拳打空了,偶尔还会极为猥.琐的借力打力,反击一下,打她个措手不及。 虽然奈何不得她什么,离伤她还远。 但,却能恶心到她。 方静死活想不通,赢杏儿这个她唯一钦佩的同代中的佼佼者,怎么就瞎了眼,看中了他这个猥.琐男呢? 居然还觉得很得意…… 越想心中怒火越盛,方静的细眸都快成了血色,下手也愈发凌厉没有顾忌。 贾环的压力又渐渐增大。 不过,随着时间的延展,又慢慢的顶了回去…… “啊!!!” 退回一步,方静仰天厉啸,尖锐的啸声震的四周众人眉头皱起,耳中发麻。 方静彻底疯狂了,指着贾环连声道:“贾环,可敢用兵器来战?!可敢用兵器来战?! 我定要砸碎你的乌龟壳,砸烂你的狗头!!” “不可!” 不止秦风牛奔等人,就连方冲闻言后,都面色大变的阻止。 虽然之前贾环打的极为出彩,但似乎没有人看好他能战的过拿起兵器的方静。 尤其是方冲,额头冷汗都流下来了,指着周围的人连连怒吼:“快去把兵器都收了,快去!” 真让方静杀了贾环,那方家顷刻间就是灭顶之灾。 没有人能拦得住暴怒的军方,将整个方家碾压成渣渣。 这对方冲而言,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秦风面色凝重的对贾环道:“环哥儿,不要意气用事!” 牛奔也皱起眉头,一双绿豆眼凝重的看着方静,沉声道:“你若敢乱来,我们一定不会顾及规矩。方静,适可而止。” 方静不理,只是用一双血红的细眸死死的盯着贾环,咬牙激将道:“堂堂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就这副狗胆?” 贾环“哈”了一声,好笑道:“母老虎,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在装疯,你这是想替李武那个废物报仇吧? 方静,你为了他,居然你不惜以毁灭整个方家为代价,你真的不是一般的自私自利。 我不会同你这样的人争一时之长短,我贾家的名声,也不是在擂台上和女人打出来的,而是用鞑虏和罗刹鬼子的脑袋垫起来的。 你若真想与我一较高下,不如日后上了战场,用战功来较量。 呵呵,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估计你也听不懂…… 罢了,晚上我还要去姨妈家做客,不和你这疯婆子搅和了。” 见涨红小脸的方静眼中神色愈发疯狂,就要再次冲上来,贾环不屑的一笑,举手甩了个响亮的响指。 随即,二楼与三楼之间的隐秘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动静,众人看去,只见正对着擂台方向的四方角落里,不知何时已然无声的出现了一排强弓硬弩,箭头齐齐对准擂台上的方静…… 方静的脸色红变白,白变黑,黑变紫,最终化为三个字:“放狗屁!” …… , .. 正文 三百八十七章望风 方静是方家虎妞没错,但她不是方家傻妞。 在没有身披重盔坚甲时,面对着强弓硬弩近距离的攒射,武宗都没把握全身而退,更遑论她? 李元霸敢硬憾天雷,那是他脑缺,方静从来不屑与之并论。 只是…… 方姑奶奶真的觉得憋屈到吐血。 被贾环这三孙子用极为“卑劣”的武功缠住手脚无法施展不说,最后还被他用恶毒的语言污蔑。 老娘又不是失心疯,才会真的要砸碎贾环的狗头。 不过是想借兵器之利,狠狠的蹂罹他一番,让他献丑一次,出一口恶气罢了。 真要杀了贾环,别人不说,赢杏儿就会难过的要死,还会与她绝交,反目为仇…… 再加上如今整天往武哥哥家“拜访”个不停的“一坨一坨”的荣国旧部,想想武哥哥的惨境,方静都觉得头皮发麻。 所以,她怎么会当真想要杀贾环? 偏贾环这狗贼子可恶,抓住她的话柄,并用这般恶毒的言语污蔑她。 方静何时受过这等气? 就要上前撕碎了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却被这卑鄙无下限的小人提前埋伏好的弓弩手给逼住。 最后只能看他骚包的大笑而去。 “啊!!!” 方静见贾环等人扬长而去后,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爆炸了,厉啸一声,一爪抓在身后的栏杆上。 成年人大腿粗的榆木干,竟被生生一爪抓碎,木屑飞溅。 唬的还留在好汉庄内的一干大小衙内们纷纷退避,绕路出门。 …… “哈哈哈!环哥儿今儿终于替哥哥出了口恶气,好!不枉大哥我平日里对你的教诲!” 出了好汉庄,一行人翻身上马后,牛奔一脸眉开眼笑的兴奋说道,一对弯弯的细眉挑的飞起。 温博最看不上他这幅德性,骂道:“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丑样,环哥儿是替你出气的吗?没见过你这般臭不要脸,自作多情的。” 温博不骂还好,一骂,又勾起了牛奔方才的伤痛,怒道:“丑鬼,你还有脸说。方才方家那头母老虎站老子身后,你居然也不提醒一下,专门看老子出丑,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丑鬼!” “行了,你俩谁比谁好看?大街上你们不嫌丢人,我和环哥儿还觉得丢人呢。” 秦风驭马在侧,面露鄙夷道。 “干你鸟事!你有病吧?” 牛奔和温博一起骂道。 贾环在中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相互骂了一通后,见路人纷纷观望,也觉得蛋疼,哈哈干笑了几声,就此打住。 “环哥儿,着实没想到啊,以前也没觉得太极这般厉害,今儿是真的大开眼界,大开眼界了。居然能对抗那头母大虫!” 秦风在一旁感慨道,啧啧称奇。 牛奔和温博也不骂了,一起眼睛亮亮的看向贾环。 贾环笑骂道:“你们以前不是笑话这是糟老头子用来活动筋骨的动作吗?教你们都不学,现在眼馋了?” 牛奔道:“别废话,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我看的都眼晕。” 贾环道:“等忙完这几天吧,我再给哥哥们细说吧,也是靠悟。 不过风哥的黄沙劲若是能结合进来,效果可能会很不错,黄沙劲本就是棉中带刚的武道,太极亦是柔中带刚,并且以柔克刚。” 秦风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每一套高明武学的成型,都是靠前人千锤百炼而出的,哪里是我能轻易修改的。 做参考吧,能对劲的感悟提供些帮助,就已经是大收获了。 今日观战,我心中就很有收获。” 贾环笑道:“有收获就好,不枉我和那女暴虎大战一场。怪不得你们一个个那么忌惮方静,确实难缠。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力气怎么那么大。 这还是白手交战,要是她手上真提着一对大锤,还真难抵挡!” 众人闻言都有些悻悻,秦风撇嘴道:“当初我们这一代,没少被她拎着锤子追着打,你以为呢? 镇国将军家的那个赢普,在这一代宗室里也算是少有的高手了。 上一回也不知怎么得罪了方静,结果被她拎着一对铜瓜捶,从朱雀门一直追打到承天门前,打的赢普都哭了,才被大内侍卫给救下。 赢普至今看到方家的马车都要绕着走……” 牛奔忽然在马上爆笑起来,唬的众人一跳,温博骂道:“你马上疯了?” “哈哈哈!” 众人大笑,牛奔自己也笑,不过对他比划了跟中指,道:“你懂个锤子,我是在笑赢普。你们不知道那次方静为何那么暴怒吧?” “怎么回事?” 众人好奇心满满。 牛奔一边笑一边吭哧道:“那是因为……哈哈哈,那是因为赢普好龙阳,看上了李武!哎哟,哈哈哈!笑死小爷了!方静那回死活要阉了赢普这厮,最后还是宫里发话,方南天亲自出马将她领回家去了。”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而后齐齐发出一阵爆笑。 “也不知那些人脑壳儿里装的都是什么屎,一个个都喜好相公。啧啧,难不成,兔爷真的很好玩儿?” 牛奔一边笑一边疑问道。 “吁!” 一阵勒马靠边声响起,众人一阵惊慌,拉开了和牛奔的距离。 “我艹!” 牛奔气的满脸通红,高声骂道:“你们什么意思?又不是老子喜欢兔子,你们怕个鸟!” 这一下,满大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 贾环和韩家兄弟回到宁国府后,刚进二门入了内宅,就见一个俏生生的丫鬟站在那里踮着脚看着。 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门口看,见到贾环进门后,顿时一喜,转头就往后面跑。 跑了两步,许是想起这样不大好,又顿住脚,有些害羞害怕的转过身,屈膝福了福,也不管贾环看见没,又转身就跑。 贾环见了好笑,心里却也叹息。 这个憨香菱,至今都能保持这么一副懵懂的赤子之心,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傻也不傻,就是迷迷糊糊的。 贾环跟着去了后宅后,远远的,就听见一阵欢呼叫好声。 除了小丫头的叫声外,还有个毛头小子的叫声。 贾环进门一看,只见贾兰、小吉祥还有七八个平日里在院中负责清扫的小丫头子都在,还有一个是薛宝钗的丫鬟莺儿。 一群人正围着朱二丫,看她在那里表演杂耍,一个个都看的不亦乐乎。 后面赶到的香菱,也睁着一双大眼睛,兴奋的看着朱二丫在那里单脚顶缸,做花活儿。 不过,朱二丫见贾环进来后,立马收了功,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 贾环笑了声,让她起来,然后看向贾兰,笑骂道:“玩儿了一天了,该回去了,以后隔三天看一次。天天耍,你娘就该收拾我了。” 贾兰嘿嘿一笑,不过还是有些期盼的问道:“三叔,二丫说,她每天早上都要早早的起来练功哩。那侄儿能不能也早早的起来,跟她一起练?” 贾环想了想后,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你能起来的那么早吗?” 贾兰闻言大喜过望,道:“当然可以起来,二丫都能做到,侄儿也能。” 贾环点头,道:“那行,不过,你不能去练危险的。 二丫是她爹从小一点一滴的教导出来的,才能做到这一步。 你只能跟她跑跑步,跳跳高就好。” 然后又对朱二丫道:“二丫,你也只能教她跑步跳高,不许让他做其他的,记住了吗?” 朱二丫点点头,伶俐道:“三爷您放心,奴婢不教他难的。” 贾环笑道:“成,我相信你,好了,天晚了,你也回去吧,看看家里有什么缺的,就告诉管事的。” 朱二丫高兴的点头道:“谢谢三爷,这里比以前的家,好一万倍哩!我娘也有药了,奴婢给三爷磕头!” 说着,瘦小的小身子又跪下来,诚心诚意的磕了几个头。 贾环笑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 朱二丫听话起身后,冲贾环感恩一笑,然后就走了。 贾兰看着她的背影,还颇有些不舍,让贾环一个瓜崩弹在脑门上,笑骂道:“还不回去?再晚一点,仔细你娘剥了你的好皮!” 贾兰也冲贾环嘿嘿一笑,转头跑了,小马驹似得。 贾环又看向笑的甜甜的小吉祥,道:“你方才又欺负香菱了?怎么打发她去守着?” 小吉祥毛毛虫眉皱起,委屈道:“人家哪有欺负香菱嘛,是我们一起剪刀石头布,输的人去望风。 香菱好笨,我都给她说了好几次,不要老出剪刀,她偏不听……” 香菱在一旁羞愧的低下了头,红着脸,扭着衣角,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一般。 贾环哈哈大笑,不提这茬,道:“有什么事,还专门派个人去望风?” 一旁的莺儿终于站出来了,看着贾环笑道:“三爷,是我们奶奶打发我来瞧瞧,看三爷回来了没?我来回瞧了几遭儿,三爷还没回来,索性就不回去了,专在这里等三爷。” 贾环闻言,点点头,又上下打量了番面前的丫鬟,相貌倒也标志,一双伶俐的眼中满是笑意。 贾环淡淡的笑道:“那你先回去吧,告诉姨妈,我换身衣服,洗漱一下就过去。” 莺儿敏感的发觉出贾环笑容里的不喜,心中有些慌,却也不敢解释什么,也不知解释什么,更不敢问,便慌慌行了一礼后,强笑着离开了。 …… , .. 正文 三百八十八章难题 等莺儿离去后,小丫头子们也悄悄的散去了。 小吉祥有些奇怪的看向贾环,好奇道:“三爷,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贾环轻轻的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哪有不高兴,不过,既然香菱是咱家的人了,以后你就得护着她,不能让人欺负了她去,记住了吗?” 小吉祥机灵,顿时反应过来,看着贾环道:“三爷,你是说,莺儿姐姐既然是来找三爷的,那她就应该自己去望风?可是她是客人呀!” 贾环揪她小鼻子,笑道:“你也傻了?望什么风?望不望风和我几时回来有关系吗?” 小吉祥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倒是没甚关系,可……可是莺儿姐姐说姨奶奶很着急,要等着……” 贾环叮嘱道:“以后再有这样的,就让她自己去等。香菱这么老实,不能专门欺负她,明白了吗?” 小吉祥撅起嘴,点点头,有些沮丧道:“我当时也没反应过来,不然,再不能让人欺负了香菱去,我是她姐姐哩!” “哈哈!” 贾环笑道:“你羞也不羞,人家香菱比你大几岁呢,也敢当人姐姐?” 小吉祥不服:“我听说,外面有个叫芸哥儿的,比三爷还大哩,却喊三爷三叔。还有一个芷哥儿的……” 贾环好奇:“你怎么知道?” 小吉祥眨着大眼睛道:“婆子们说的啊,她们说,那个芸哥儿和芷哥儿认了三爷当三叔后,都发达起来了,家业好生兴旺。族里其他的子弟眼红的不得了哩!” 贾环好笑的弹了她一个瓜崩,道:“整天就知道家长里短的打听,让你跟你白荷姐姐学点有用的,一柱香里你能睡三回……行了,垂什么脑袋,不学就不学,咱俩一样,都学不好。去娘那里看了吗?” 小吉祥又嘿嘿起来,眉开眼笑道:“每天都去呀,和奶奶斗刁民!一起赢小鹊姐姐的月钱!我还带香菱一起去,可她怎么也学不会……” 一旁,香菱又羞愧的低下脑袋。 贾环呵呵安慰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多玩儿几次就好了。对了,我娘喜欢香菱不?” 小吉祥点点头,笑道:“可喜欢了,就比喜欢我差一点点的喜欢!”小脸儿得意。 贾环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抱起,在空中丢了丢,小吉祥被抛飞起来后,不仅不害怕,还刺激的咯咯大笑,激动的小脸通红。 将她放下后,她还止不住的乐。 贾环又看向满脸羡慕的香菱,道:“你也来一次?” 香菱闻言连连摇头,红着脸小声道:“不……不敢,三爷,我……我胆小……” “咯咯咯!” 小吉祥又得意的笑了起来,道:“我替香菱来,她看着喜庆也好!是不是,香菱?” 香菱闻言,也抿嘴一笑,有些羞赧的点点头,表示她确实喜欢看。 贾环大笑一声,又将小吉祥抛了几次,这次抛的高了些。 一旁的香菱见小吉祥在半空又笑又叫的样子,既为她担心,又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还小小的鼓了鼓掌。 将小吉祥放下来后,贾环对两人道:“好了,去玩吧。” 小吉祥粗喘着气,有些站不住的摇晃了几下,又摇头道:“我们要帮三爷沐浴更衣。” 香菱脸色“唰”的一下红了,又垂下头去,不敢没有反对…… 贾环大笑着弹了弹小吉祥的脑门儿,笑骂道:“还没浴桶高,去去去,和香菱玩去!” 香菱悄悄的松了口气,又抬起头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人。 小吉祥撇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让白荷姐姐伺候你!三爷,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这是偏宠!” “噗!” 看小吉祥一本正经的抗议,贾环一口口水喷出,仰头大笑起来,提起脚就要往小吉祥的屁股墩儿上踹,唬的她连忙反手抱住屁股,也不作了,咯咯笑着拉起香菱跑了,半路还回头,冲贾环做了个鬼脸。 等目送两人跑进垂花门不见了后,贾环才折身进屋。 房间内,白荷正在桌前灯下静静的坐着,蹙着秀眉,凝神的在桌上纸面上执笔勾画计算着。 全神贯注,连贾环进门的声音都没听到。 直到贾环走到跟前,许是他身上的酒汗味熏着了佳人,才将白荷惊醒,回头看去,见是贾环后,才温柔一笑,起身道:“三爷回来了?” 贾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抱住,探嘴在她唇上亲了亲,轻声道:“怎么这么用功?别太耗神了,仔细伤着眼睛。” 白荷抿嘴一笑,道:“不费神哩,算着有趣。” 贾环惋惜:“荷儿真是生错了时代,若是再晚生几百年,妥妥的国民女神啊!” 白荷不懂,摇头表示不理解。 贾环呵呵一笑,道:“不过也是我的幸运,不然,我踮起脚尖也只能仰望你,哪里能有机会这般亲近你。” 白荷听懂了,神色有些慌,也有些焦急:“三爷,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贾环哈哈大笑,又借机轻.薄了下美人,道:“三爷脑子没坏!”又岔开话题,道:“对了,都算通透了吗?” 白荷仔细瞧了瞧贾环,见他眼神清明,这才放下心来,婉然一笑,道:“能得三爷垂青,才是荷儿的幸运呢。”说着,又转身看向桌面上的图纸,对贾环道:“下水道需要留住的几个暗点,已经算出来了,只要将这几个暗点打通,留下暗门,就能另外构成一条暗道……” 贾环闻言一喜,低头看去,只见下水道规划图上,在几处宅院或井口的正下方处,画了几个淡淡的圈,旁边还有一系列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 贾环看的头大,笑道:“你倒是比我强百倍,这都算出来了,还有什么难事?” 白荷听了表扬后,抿嘴一笑,然后又微微蹙起眉头,叹息了声,道:“是锅炉的难题,如今只能做到保证小锅炉的安全使用。 可一处小锅炉,最多只能供应五到八间房的供暖,再多,效果就差的紧。 想要整座府邸只用一个锅炉来供暖,水压的问题目前很难解决。 铜管还有阀门里的关节部位,都很难保证能承受的住那么大的压力。 若强行处置,我担心会发生问题。” 贾环当真听的有些糊涂,也有些惭愧,到底谁才是穿越众…… 天赋的问题,有的时候真的很难说。 真真是阴盛阳衰啊,他也快成文不成武不就了。 武比不过董明月,文更是被白荷甩开八条街。 更奇葩的是,白荷的基础知识还都是他教的,人家却能举一反三,而后自行推衍…… 不过,他还不至于在这种无解的问题上耗费自卑情感…… 想了想,贾环记起前世许多地方都发生过土制锅炉的爆.炸事故,确实有点惨。 他道:“小锅炉,能保证安全吗?” 白荷很肯定的点头,道:“只要不烧干,就不会有问题。” 贾环道:“那就小锅炉吧,一处宅院分一座。主要就是老太太和姑娘们的,寻常丫鬟婆子们的就算了,等你再有突破后再给她们普及吧,慢慢来,不急。” 白荷点点头,道:“我省得,急也没用,关键是材料的问题,铜管有些软,可生铁和熟钢……” 见白荷又要一本正经的给他讲课,贾环头瞬间大了起来,连忙上前堵住了她的嘴,好一会儿后,看着面红耳赤,目光如水的白荷,贾环嘿嘿笑道:“这些事统统都交给我的天才小妾来处理就好,相公我听着都头大啊!” 白荷俏脸如花,居然有些自责:“是我不好,不该拿这些琐事烦你……” 贾环哈哈大笑了声,又将可人儿揽入怀中,用下巴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柔声道:“你还跟我客气?对我来说,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亲人,也是我这一生不可割舍的家人。 乖,以后别再这么客气了,不然仔细我打你的屁股!明白了吗?” 白荷将脸贴在贾环胸前,静静的感受着幸福的味道,她忽然有些俏皮的笑了声,道:“三爷今儿早晨不是还警告小吉祥,说就是夫妻间也要懂得尊重隐.私的吗?” 贾环哈哈大笑,稀罕她的俏皮,忍不住狠狠的在她红唇上啄了一口,然后道:“谁让她老打搅咱俩的好事!” 白荷顿时又羞红了脸,道:“我服侍爷更衣吧,不好让姨太太那边多等了,她是长辈。” 贾环点点头,笑道:“好!走,咱俩先洗个鸳鸯浴……” …… 等白荷将没羞没臊的贾环身上套好了崭新的袍服,打扮一新,好说歹说送出门后,整座宁国府已经点上了灯火。 因为正值孝期,所以府上点的多是青灯。 每到夜里,整座华美的宁国府便笼罩在一片青光中。 放眼望去,飞檐陡峭,显得有些狰狞。 院内楼阁耸立,高堂遍布。 琉璃瓦仿若碧玉,而白壁如粉。 门楼高矗,大门上碗口大的门钉成排,又成列,倍显富贵荣华。 出了大门后,回首望去,贾环心中感慨莫名:这就是我的宁国府,我的家…… 看了会儿后,从李万机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后,道:“不用跟着了,就那么几步远,麻烦。” 他要绕到东南街拐角处,从梨香院的正门入内,因为要先去和薛蟠商议正事。 李万机闻言,赔笑道:“我不用跟着,可亲兵还是少不得,大爷再三交代过,不能让三爷单身出门。” 大爷指的是韩大。 贾环回头就见帖木儿带着两个亲兵,正跟在后面,帖木儿冲他咧嘴一笑。 贾环笑骂了声,没再多说,朝南街打马驶去。 …… , .. 正文 三百八十九章白纸 对于贵族来说,一天最好的时间,其实是从入夜后才开始。 普通百姓家,或许还要为了节省灯油,早早上炕入睡。 但对于豪门之家而言,相比于奢靡的生活开支,烧灯油那点银钱,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薛蟠作为巨贾之子,每天的夜生活之丰富,贾环这种土鳖怕是拍马难及。 只是今天,他却没甚功夫也没甚心思去想,夜里该怎么去高乐。 他有大事,甚至是难得的正事要做。 今儿早早的,睡到半下午他就起床了,没有调.教侍女,正经的洗漱了番后,还换了身新衣服,熏了点暖香…… 然后也没闲着,翻箱倒柜的,又找来老乳母的老伴儿,家里的忠仆老苍头,帮他一起翻出了压在柜底的账簿和名单花册,难得用心的请教了老苍头一番,自己又用心的翻了翻账簿和花册,心里有点底子后,才松了口气。 顾盼自雄了番,便开始陷入幻想中…… 明儿个,该怎么跟那群眼睛长到脑门儿上的大脑壳子们吹嘘……不,应该说是讲事实呢…… 我和贾三爷沟通了下? 不大好,沟通这个词显得太生分,最好是,贾三爷跟他请教了番…… 好像有点过了,怕没人信啊,虽然这是事实。 那就,贾三爷向他求教学问…… 虽然也是事实,可估计更没人信了。 他娘的,这年头说实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薛蟠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又寻思起来: 称呼贾三爷,好像不大好,嗯,很不好。 算起来,我原还是他的姨表兄呢…… 哪有哥哥管弟弟叫爷的? 那叫什么呢…… 环哥儿? 好像……也不大好吧,他会不会再捶我一顿…… 算了算了,我大,让着他些,那就叫……三弟? 唉,还是表作死了…… 对了,妹妹叫他什么来着? 环……环郎? 咳咳,不对不对,要是真的倒是美事…… 对了,是环……环兄弟! 那我也该叫他环兄弟啊。 不过,我还是得先喊他三爷,他定然不好意思受用,一定会推辞,然后我就顺坡下驴,叫他环兄弟! 嘿嘿! 他娘的,都叫老子薛大傻子,老子聪明着呢。 听娘说,这环兄弟要起园子迎贵妃省亲,要从南方弄些太湖奇石回来,装饰景儿。 倒是挺会玩儿的。 唔,这种事对我薛家来说,简直连小儿科都算不上啊。 只做这么简单的事,岂不是体现不出我老薛的能为…… 再弄点什么难得的才好呢? 薛蟠苦思冥想间,时间飞逝。 他的想象力也快突破了天际,从南方的候鸟,到名花名草,再到江南美人,但这些都不够奇,最后他想着是不是弄条鲨鱼来给贾环开开眼…… “大爷,贾爵爷来了。” 忽然,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推门而入,禀报道。 薛蟠闻言大怒,道:“不是早早叮嘱,他来了你们提前通报吗,我还要去门口迎他呢…… 你们皮子又紧了是吧?” 那小厮委屈道:“贾爵爷来的太快,一眨眼就到了,然后也不等我们请安,就进院儿了,现在正等大爷呢。” 薛蟠闻言赶紧往外走,路过小厮时,在他屁股上捏了把,恨声道:“等晚上看爷怎么收拾你!” 小厮被捏的生疼,可还得妩媚赔笑道:“求爷怜惜……” …… “哎呀呀!” 离了老远,薛蟠就有些浮夸的说道:“怪我怪我,一直都在侯着三爷到来,偏你来了,我没来得及出来开中门迎接,三爷恕罪,三爷恕罪啊!” 贾环上下打量了番虎头虎脑的大头薛蟠,笑道:“哪里话,薛大哥客气。” 薛蟠闻言,笑的有些纠结,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那我往后还真喊你三爷? 不过毕竟是场面上厮混久了的老油子,这点尴尬小事,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干笑了两声,薛蟠手往书房方向一比划,道:“三爷请!” 贾环觑着眼瞟了薛蟠纠结的脸,哈哈一笑,道:“薛大哥太过客气了,直接唤我贾环就是,三爷之称,实在太过生分。” 薛蟠闻言,高兴的大脑袋都晃了起来,眉开眼笑道:“这好吗……哎呀,环哥儿真是太平易近人了……哦对了,这个……我能唤你环哥儿吗?我觉得,这样叫好像更亲切些……” 贾环眼神淡淡的看了这大脑袋一眼,心里好笑,这大脑袋还真是油滑,递根儿竿子就敢往上爬。 许是上回被贾环打怕了,再加上贾三霸王在外的赫赫凶名,让薛蟠有些无法准确理解贾环这个眼神的意思。 他明显的做出了个防备和随时准备跑路的神态,小心翼翼的看着贾环赔笑道:“不……不行是吧?哈哈,你……您别介意,我就,我就这一说……” “哈哈哈!” 贾环大笑了声,道:“薛大哥误会了,当然可以,姨妈和宝姐姐就是这般唤我的,薛大哥自然也行,请!” 说罢,也不理会在那悄悄擦汗,却一脸窃喜的薛蟠,径自朝书房走去。 进了薛蟠的书房,贾环鼻子微微皱了下,眉头也皱了皱。 娘的,怎么一股……骚味…… 没书墨香也就罢了,这孙子平日里都在这里做甚腌臜事了? 念头一起,贾环就有些进不去了,谁知道这屋里桌椅上都沾过什么东西…… 贾环迈进门的一条腿,又退了出来,站在门口处,对紧跟在后面的薛蟠道:“薛大哥,就不进去了,一点子小事,在这与你说说就好。” 薛蟠闻言一怔,道:“在外面说,这成何……哦,也好,外面凉风吹的挺舒服,也挺好。环哥儿你有事尽管吩咐。” 贾环笑道:“也没甚大事,就是想安排些人手,去江南开些店铺,做些买卖赚些家用。 薛大哥家在江南方向地熟人熟,所以想劳烦薛家,帮忙介绍一些当地的行情和人脉。不知方便否?” 薛蟠闻言又一怔,道:“不是说……要太湖石吗?怎么……” 这样一来,他准备了半天的资料岂不都用不上了? 贾环呵呵笑道:“薛大哥,若真为那么点小事就来劳烦薛大哥,那岂不是太瞧不起薛大哥,也太瞧不起江南薛家了?” 这话薛蟠就太爱听了,这说明薛家在贾环眼中有分量啊! 面色激动的通红,薛蟠拍着胸脯,高声道:“没说的,既然环哥儿你有用的到我薛家的地方,那我要是还有二话我就是你儿子……” “咳咳!” 贾环连忙干咳了两声,打断这没文化的孙子:“薛大哥,喝多了。” 薛蟠嘿嘿了两声,抓了抓大脑袋后,道:“我就这么一说,又不是真让环哥儿你当我爹……” 麻痹的,贾环总算知道为啥总有人喊他薛大傻子,狗.日的有这么扯淡的吗? 见贾环脸色难看下来,薛蟠也不敢再发疯,连道:“环哥儿你等下……” 说罢,便一个人跑进书房,没过一会儿,他又跑了出来,手里抓了一个印章和一叠纸。 一边走,一边往纸张上盖章。 走到贾环身旁后,他又连续盖了七八张,然后将一叠十几二十张纸交给了贾环,道:“环哥儿,我也弄不清你到底准备怎么做,不过,你只要将你的要求写在这些纸上,拿去当地的薛家老字号店铺,店里的掌柜活计们就都会尽全力配合你的要求,这印章是我爹留给我的家主印信,他们都得听。你看看,这行吗?” 贾环闻言,有些动容的看着薛蟠,皱眉道:“薛大哥,你这……太轻率了吧?” 薛蟠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大脑壳,道:“人都道我是薛大傻子,坑我银财,骗我东道。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心里都明白,他们笑我,我还笑他们呢。 一个个将百八十两银子都看的比天还大,吃几顿酒席白食,就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一般…… 这还不算,吃了老子的,还笑话老子,嘿! 环哥儿你是做大事的,你说说看,这种人,他能有出息不? 他们却不知,我薛蟠也不过是拿他们取个乐子解解闷罢了。 笑我?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赔着笑脸解裤腰带的时候,怎么不敢笑我? 嘁!骂我薛大脑袋…… 但环哥儿你不同,我打心底里相信,你不是那种占人小便宜的人,所以我信你。” 贾环面色莫测的看着薛蟠,眼睛上下打量了番后,抖着手中的白纸道:“你这可不是百八十两银子的事,我若愿意,凭着这些纸,能将你整个薛家的家当掏个底朝天。” 薛蟠还是没所谓:“不会,你环哥儿要是这种人,也做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将那一叠纸收进怀里,然后拍了拍薛蟠的肩膀,道:“行,改日闲了,去东来顺请你喝酒。” 薛蟠闻言,大脑袋又得意的晃了起来,高兴道:“那敢情好!没说得,到时候我把翠云楼的小环……” “我艹!” 贾环听到这名字身上鸡皮疙瘩一下起来了,怒视向薛蟠。 薛蟠惊醒,连忙道:“环哥儿,你放心,赶明儿我就去翠云楼,让那小婊砸把名字给改喽!他奶奶的,我还没发现……” 贾环气怒道:“你扯什么淡,不闹还好,你一闹,满都中都知道这个破事了。娘的…… 行了,你自去高乐你的去吧,我去后面给姨妈请安。” 薛蟠连忙道:“我送你过去……” 贾环摆手,正色道:“留步,姊妹们都在里头,你别唬住了她们。” 薛蟠闻言,干笑了两声,道:“是是,那环哥儿你自去吧,我不送了就是。” 贾环点点头,没好气的看了他大脑袋一眼,朝后宅走去。 …… , .. 正文 三百九十章惊喜! “三爷来啦!” 许是早就有消息传到后宅,言贾环已到了前厅。 所以二门处,有两个小丫头子一直在那里张望,待贾环一只脚刚迈入垂花门,其中一个小丫头立刻欢呼了声,朝后跑去,还边跑边喊。 贾环见之抽了抽嘴角,怎么感觉跟“海娃”看到鬼子进村口后,回村报信一样…… 还有一个小丫头怯怯的给贾环福了福,问了声好后,便垂着头在前面引路。 梨香院并不大,小巧玲珑的十来间房,前后只二进,但十分精巧。 薛姨妈一家人来了后,只留了十数个贴心仆婢在这里伺候,其余的都打发到都中老宅安置了。 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走了十数米后,绕过一座不大的假山,便上了穿花走廊,走廊的北侧搭在屋檐上,廊下也挂着几只鸟笼,但笼中却无甚鸟,想来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俩不喜此事,所以没有拾掇。 又走了数十步,门口处莺儿站在那里候着,脸上挂着笑容,没一会儿,身后门帘又掀开,薛宝钗粉面含笑的走了出来,目光盈盈的看着贾环。 她上面身着一身嫩黄色上绣几朵淡淡耦合色小青花的夹袄,下面是一袭葱白绫棉裙,脚踩一双素色绣鞋。 头上也并未簪金钗银,只一暖木色的小钗,上镶一润泽南珠,绾在一把青丝之上。 配着脸上的温润笑容,看起来让人觉得……很舒心。 不艳,但是,感觉她会是一位很贤惠的女人。 看着她盈盈的笑眼,贾环打了个哈哈,道:“哟!瞧你,还迎出门……宝姐姐太生分了,随便迎出二三里就成,何必还这么隆重……” “噗嗤!” 薛宝钗闻言,忍俊不禁,道:“环哥儿,你是嫌我没迎出二三里么?” 贾环混赖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是宝姐姐你自己说的!快进去快进去吧,外面……啪!” 贾环话说了半截,忽地打了脑门一巴掌,神经病似得,唬的薛宝钗身后的莺儿打了个激灵,倒是薛宝钗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看他到底想出什么幺蛾子。 贾环“哎呀”了声,然后满脸惭愧道:“真是……真是差点闹出大笑话了。 这初次登门拜访姨妈,我居然是空着手来…… 实在是太不像话。 这可不行,宝姐姐你先进去给姨妈说一下,就说我去去就来,我得回去备一份厚礼去……” 说着,贾环转身就要往回走。 薛宝钗哭笑不得的看着贾环,哪里真能让他离去,上前一步拽着他的胳膊袖,嗔道:“环儿,你再闹,我可就真恼了!” 贾环闻言,这才回头嘿嘿一笑,道:“那……等会儿姨妈怪罪起来,宝姐姐你可得替我圆一圆。 不是我不知礼,是宝姐姐你不让我回去取,都备好了,就是走的急,忘了拿,真的……” 薛宝钗许是真没见过这种人,以她的静心修养,都被这不要脸的给气的动了真气,又好气又好笑道:“赶紧进去吧,我娘她们都等了好一会儿了,焦急的什么似的,你再闹……” “哟!我出来的可真不巧……你们这是在干吗呢?环儿,你连宝姐姐都敢招惹?” 两人正说着,忽地,门帘再被掀开,身着一身翠色鲜艳的林黛玉,走出门来,一双冬泉般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语气娇滴滴的笑道。 只眼神看向贾环时,颇有深意。 贾环见状,一点都不心虚,昂首坦言道:“林姐姐误会了……我这不来得急,忘了带礼物过来吗?我准备回去去取,偏宝姐姐说不用,我怪不好意思的……” “呸!” 林黛玉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啐他一口,道:“这不年不节的,又不是乔迁,你带哪门子的礼? 环儿,我劝你快快进屋来才是正经的,再敢胡闹,仔细宝姐姐真恼了,她可不像我……惯和你玩笑惯了。哼哼!”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对脸色淡了下来的薛宝钗正色道:“宝姐姐,你可别听林姐姐说,你若不信,我现在就打发人回去拿去,真是好东西哩。 实话跟你说吧,我城南庄子上的作坊里又弄出了些好东西,一人多高的平面大银镜,人站在跟前,纤豪可见。 家里自老太太起,到诸位姊妹,一人一面大镜子,作梳妆用。 我这次来本想带来一面,正好当做礼物。 谁想走的急了,就给忘了。 真不是混你玩笑!” 薛宝钗闻言,面色这才松弛下来,看向贾环笑道:“好了,我知道你的心就是了,我娘若真怪罪你,我自与她分说。 快进去吧,咱们别在这里说话了,再说下去,我娘都要出来迎你了。” 说着,眼神又淡淡的看了眼林黛玉。 贾环哈哈笑道:“那就快进去吧,你不说我还忘了……林姐姐,你怎么回事? 我都叮嘱你八百遍了,不穿大氅不能出门,不穿大氅不能出门! 瞧瞧小脸儿冻的,和荔枝似的白里透红,还是冰冻荔枝,快进去快进去! 当心被我一口吃掉!” 说着,这孙子居然在林黛玉微寒的俏脸上探了下,林黛玉刚刚板起的小脸儿瞬间刹红一片,眸中浮起一抹羞恼的水雾,怒视着贾环,薄怒嗔道:“环儿,你再作死!” 贾环哈哈一笑,警告道:“要打回去打啊,不然一会儿让姨妈看到了!” 林黛玉被一个“回”字给打动了,脸色这才回暖,瞪了贾环一眼后,傲娇的哼了声,也不理贾环和薛宝钗,径自摔了门帘进屋。 贾环又回头对薛宝钗道:“宝姐姐,你请!” 薛宝钗淡淡的道:“你是客,你请!” 贾环笑道:“宝姐姐你再让我,仔细我把你扛进去啊! 你难道还不知道,现在外面人都喊我贾家三霸王,我霸道着呢! 一点理都不讲!” “你……” 听他说的放肆,薛宝钗气结,不过想起方才贾环竟敢上手碰林黛玉的脸,心里真有些怕,她的性格保守的厉害,哪里经得起这个,不由倒退了两步,恨恨的瞪了贾环一眼后,挑起门帘先进去了。 贾环得意一笑,而后高声喊道:“姨妈,我来给您请安啦!” 二半吊子一样,让屋里响起一阵欢笑声。 贾环进门后,入目处便是当堂摆放的一个大圆桌,桌上热气蒸腾,摆了满满一桌好菜。 姊妹们都挨着坐在桌边,见贾环进门后,除了最小的贾惜春外,其他人却是不用起的。 这倒也罢了,只是…… “咦!娘,你怎在这?” 贾环颇有些惊喜的看着薛姨妈身旁坐着的满身珠翠的年轻妇人,脸色放光道。 确实是一个惊喜,他已经很久没和赵姨娘一起吃饭了。 赵姨娘斜着眼看贾老三:“你个蛆心的孽障,怎地,我不配和你贾爵爷坐一个桌上吃饭吗? 没孝心的种子,你请东道时不请我也就罢了,难道还不准我吃姨妈的东道?” 贾环哈哈大笑起来,对赵姨娘身旁满脸含笑的薛姨妈道:“姨妈你得评评理,我哪次请东道,都要提前去我娘那里三请五请,直到请的她不耐烦了拿巴掌拍我才罢休。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薛姨妈方才看见贾环看到赵姨娘那一瞬间,脸上明显的惊喜明亮之色,心里极为熨帖,也不枉她冒着大风险,好说歹说才劝妥了王夫人…… 此刻听贾环话里的亲近之意,薛姨妈心中愈发开怀,连连笑道:“你娘不过是在与你说笑,快坐下,快坐下吧。 我的儿,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么件单衣,也不怕冻坏了可怎么办?”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先不忙回答,先找座位。 薛姨妈下手坐着脸色有些不自在的贾宝玉,贾宝玉下手倒是空着,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薛宝钗的位置。 贾环就挑了第三把椅子要坐下,却被薛宝钗拦住,她从第二个座前取走自己的碗筷,又将第三座的碗筷放到第二座上,道:“你坐这里……我娘说的极是,虽说还年轻,扛的住冻,可以后怎么办?总有年纪大的时候,我劝你穿厚一点才是正理。” 贾环笑着点头,道:“多谢姨妈和宝姐姐的关心,我省得了……” “小惜春,不许喝凉茶。我说了你几遭都记不住,一会儿又闹肚子疼,到时候再让人给你扎针,瞧你还长不长记性。” 贾环话没说尽,桌对面,林黛玉一边从桌上暖壶里给贾惜春斟茶,一边批评噘嘴的贾惜春。 不过,贾环还是和她飘忽过来的一缕余光触了触…… 贾环对向他投委屈眼神的贾惜春呵呵笑道:“听你林姐姐的,喝凉茶写字手抖。” 贾惜春这才嘟着嘴,点点头,“哦”了声。 “咦?我说你这么多次你不听,偏他一说你就听?” 林黛玉将热茶放在贾惜春桌前,然后捏着她的小脸,“质问”道。 别以为人家小惜春年纪小就傻,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看了看林黛玉,又看了看贾环,最后又看向面色淡淡的薛宝钗…… “咯咯咯!” 小家伙没忍住,给乐出声来,让林黛玉的俏脸霎时云霞。 贾环连忙转移话题,对薛姨妈和赵姨娘道:“姨妈,娘,你们都是长辈,坐桌面上了就先开席啊,还等我干吗?太客气了,随便给我留点汤水我也能泡馍吃!” 薛姨妈闻言笑道:“这是哪里话,专门做东道请你,还能让你吃残羹冷炙?” 赵姨娘不客气,道:“你又野哪儿去了,姨妈请你你也能来迟,越大越不知礼了!当初我是怎么教你的……” 此言一出,满桌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了,忍啊忍啊忍…… “哈哈哈!” 倒是贾环不会忍,大声笑了出来。 …… , .. 正文 三百九十一章趣闻 “笑你娘的……你敢笑你娘?” 赵姨娘见就她这臭儿子笑她,让她好容易才“洗白”的“冤屈”又重新沉沦,顿时大怒道。 “没有没有!娘,我这是在自豪和愧疚!” 贾环连连解释道。 赵姨娘皱眉道:“你自豪我心里明白……可你愧疚个甚?” “咯咯!” 贾惜春城府太浅,别人都在下面掐大腿忍着,偏她露了声,不过幸好,她也伶俐,忙又严肃着脸,脆声声的道:“姨娘说的是,三哥愧疚个甚?有姨娘这么好的娘,三哥怎能愧疚呢?” 赵姨娘满意的点点头,其他人眉头微皱的看着她…… 这女娃儿,小小年纪咋学了这一套呢? 贾惜春有些羞愧的垂下了头…… 贾环咳咳两声,道:“是这样,我想啊,我竟然将娘的敦敦教导给忘了大半,着实不该,这才导致晚来给姨妈请安,心里才生出了愧疚。” 赵姨娘“哦”了声,面色满意,语重心长道:“以后,你须长想想娘当年是怎么教诲你的,便再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贾环颇为受教的点点头,还发扬光大道:“儿子再不敢忘娘的教导,以后还会更加生发……” “biu!biu!” 赵姨娘闻言非但不喜,反而勃然大怒,将手中的一双筷子当暗器砸向了贾环,面色涨红,眼中垂泪的骂道:“你个混账行子,老娘何曾教你再去偷……” 话刚出口,她人就怔住了。 许是也反应过来,这种过激行为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泪水竟滴了下来…… 一时间,众人脸上和心中的笑意全都没了,有些紧张的看向赵姨娘。 尤其是薛姨妈,唯恐这对母子俩闹出乱子来,她好心却办成了坏事,就太糟了…… 贾环心中亦是心疼的要死,见薛姨妈在旁连连安慰着也不管用,贾环起身,拉开椅子,撩起衣衫前摆跪下,沉声道:“娘,你莫恼,都是儿子的不是。 今儿儿子在外面差点被人打了,所以心里有点不大正常,没大没小的,竟敢跟娘乱开玩笑,你再骂我几句吧,要不,狠狠打我一顿也成。” 他其实知道,赵姨娘一直都在努力的“洗白”,目的就是为了不给他这个越来越出息的儿子丢了颜面。 老实说,她本来做的挺好的,包括上次在荣庆堂里,惊艳的表现连贾母都刮目相看,今日其实也不错,举止得体…… 只是,后来一切都被贾环这个熊儿给带沟儿里去了。 贾环见赵姨娘怔怔的流泪,心里当真自责的要命,可又不能让大家跟着冷场,也不愿让赵姨娘再难过下去,便果断抛出了惊人话题,好引开大家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听贾环说他今儿在外面差点被人打,众人无不纷纷大惊。 贾环什么人呢? 在众人心目中,早已成了霸王似得人物,在外面威风八面,打这个打那个的,何曾被人打? 而且还被打的心态失衡…… 连赵姨娘都顾不得自己颜面扫地了,闻言后“噌”一下站了起来,惊慌道:“儿子,你被人打了?” 贾环连忙解释,安抚道:“没,就差一点,幸好儿子英明,提前埋伏下了重兵,不然的话,呼……今儿可真危险了。” 表情严肃认真,语气……有点夸张。 可众人谁还关注语气,都被他话里的内容吸引了。 好在,还差一点…… 赵姨娘也悄然松了口气,见贾环跪下后,连薛姨妈都跟着一桌子人站了起来,她忙道:“行了,起来说话吧。再有下次,仔细你的好皮!” 贾环闻言,心头一轻,面上的惭愧色一扫而尽,一边连连做保证,一边还冲赵姨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嘿嘿笑着起身。 众人一笑后,又紧紧的盯着他,想听故事…… 赵姨娘也想听,问道:“快说说,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还敢打你?还讲不讲王法了,怎么能随便打人呢?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众人嘴角又抽了抽,您这不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还老实人,谁?贾环? 您这好儿子都打了半个神京城了…… 贾环却非常认可的点头道:“娘说的是,她确是个不大讲王法的主儿。 上次还拎着两把大锤,将宗室镇国将军家的世子赢普从朱雀门一直打到皇城承天门前,赢普才被大内侍卫救下,要不然,他可就死定啦!” “嚯!” 众人哗然,真没想到神京城内竟还有此等了得的好汉。 倒是贾宝玉,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被贾环看到后,贾环果断将他拉下水,道:“二哥,你肯定知道这事吧?” 贾宝玉干笑了两声,脸上的不自在色多了几分,刚想说不知,可又想起贾环曾“教导”他的话,再看贾环的眼神,心里一虚,忙道:“知……知道些。” “宝玉也知道?快说说看。” 薛姨妈闻言惊讶,说道。 贾宝玉吭哧了两声,道:“是……是义武侯方太尉的女儿……” “噗!” 史湘云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然后满眼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贾宝玉,又看向贾环,忽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赵姨娘没笑,看向贾环,神情还颇为严肃,问道:“你说,你差点被一个女孩子打了,还被打的心里不对劲?” 贾环唉声叹气道:“娘啊,你也听过说书的,应该知道李元霸吧?” 赵姨娘怎么不知道?小时候最喜欢听说书的了,她为何喜欢钱启这个同母异父的兄长,却不大喜欢赵国基这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就是因为钱启从小就会来事,愿意大方的花三五个铜板,带着当时还扎着两个朝天髻的她去听说书,吃糖人儿,看百戏…… “娘……” 贾环轻轻唤醒了陷入美好幼时回忆,眼神有些涣散的赵姨娘,赵姨娘“哦哦”了声,回过神来后,不满的瞪了贾环一眼,又道:“你的意思是……” 其实她也不知道贾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得表现出理解了意思,不过要再确定一下…… 贾环配合,一副大家都是明白人的表情,道:“娘说的是,方家的那个黄毛丫头,就是李元霸式的人物。 好家伙,虽然瘦小的跟毛猴儿一样,可一身神力惊人! 儿子练武这么些年,已经锤炼出不小的力气,姨妈门口的石狮子用力也能勉强举起来了。 可在那黄毛丫头跟前,只有勉强招架的份儿!” 说到这,又觉得一个人丢人没面子,便将兄弟们一起拉出来往坑儿里掉:“娘你也知道奔哥他们,都是这一代京城里最有名的将门虎子,还有奋武侯世子和武威侯世子,都是这一代一等一的顶尖儿人物。 可那丫头进了好汉庄后,只一个眼神,他们就一个个赶紧起身让座儿。 奔哥因为胖,今天起身慢了点,就被她一脚踹腚上,给踹飞出去了!” “啊!” 众人惊呼出声,赵姨娘见过牛奔,那小子一张伶俐好嘴,把赵姨娘哄的开心的不得了,以报贾环哄他娘之仇。 赵姨娘也真心喜欢这个丑孩子,人虽丑,可喜庆啊! 听说他被人欺负了,义愤填膺的看着贾环,道:“怎么能这样……你就眼看着奔哥儿被人欺负?” 贾环一拍桌子,高声道:“哪能啊!儿子一直都谨记娘的教诲,人在江湖,一定要义字当先!” 这话赵姨娘爱听,符合当年她听书时书里弘扬的精神。 当然,劫富济贫也是那些书里的精神…… 她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帮他报仇了?” 贾环摇头叹息道:“上了擂台,只打了个平手。 娘,年轻这一代,满神京城里儿子本已难逢敌手了,都快生出高处不胜寒的寂寥之心……咳咳。” 被众人古怪的眼神看的有些受不住了,贾环连忙说正题:“可是…… 可是今儿方静,就是老方家的那个虎妞,真真给儿子泼了盆冷水。 这世间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半点都骄傲不得。 今儿擂台上都没动兵器,所以儿子才勉强和她打了个平手。 若是让她动了那两个大锤,啧啧,儿子怕是……也只能败北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该为女同胞里出了这么一位英雄了得的好汉而喝彩,还是该同情贾环吃瘪,面色都有些纠结…… “环儿,那方静为何要找你们的麻烦?” 林黛玉忽然开口问道。 贾环闻言,顿时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前儿我不是打了镇海侯世子李武吗?李武是方静的男朋友……” “噗!” 林黛玉听的懂,所以她没忍住,喷笑出来。 其他人却好奇,薛宝钗问道:“男朋友?什么是男朋友?” 贾环呵呵道:“就是……方静喜欢李武,和他处呢。” 薛宝钗嘴角抽了抽,众女脸色有些红。 这个词,对闺阁女子而言,其实很有些劲爆的。 薛姨妈却有些迷糊了,问道:“是……方太尉家和镇海侯家定亲了?” 贾环摇摇头,道:“不是,方家和皇家定的亲,方静以后是皇太孙赢历的妃子。” “啊?” 薛姨妈彻底凌乱了,薛宝钗也迷惑了,倒是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都微微红了起来。 “这,这……” 薛姨妈简直不敢相信道:“那,那皇家不知她……” 贾环笑道:“知道,皇太孙也知道,宫里都知道。但对他们来说,这都不算事。李武那小子也不敢及乱,只要不乱来,其他的谁都不会在乎。” 薛姨妈瞠目结舌道:“那皇太孙他心里能接受……” 贾环呵呵道:“纵然日后纳了妃,也不过在宫里当摆设罢了。 方静的颜色并不出众,纳她,只不过是皇家为了施恩于方家,仅此而已。” 众人闻言,顿时心生唏嘘之意。 生在富贵家,却也是可怜人哪…… 那方静纵然英雄盖世,可又能怎样,还不是难逃一世之卑? …… , .. 正文 三百九十二章令官 想到方静的命运,诸多文艺女青年不可避免的又联想到自身。 就算已经有下家的,可也能想象自苦一番不是? 多过瘾哪…… 因此,一个个小姑娘竟也都面色凄然起来。 连小惜春好像都有些脸色不对。 她在担心什么,担心她三哥把她嫁给牛奔那个丑鬼吗? 贾环简直哭笑不得的看着一众人,笑道:“哎哟,我的好姐姐们,你们快把心放到肚子去。日后,保管没人敢逼你们嫁给不喜欢的人。 我就是贾家族长啊,我肯定不会拿你们去做政治联姻。 放心吧! 来!瞧瞧姨妈糟的鹌鹑,看起来比尤大嫂子糟的都好,色香味俱全! 一人两个鹌鹑腿子,一碟鹅掌鸭信,都慢点吃啊,别塞牙!” “呸!” 几个性子泼辣果敢点的女孩子们,一起齐齐啐了贾环一口,面色羞的通红。 这个时代,像赢杏儿这般大气绝伦,自行选婿的女子太少,多还是听到“出阁”二字心脏都能剧烈跳动半个时辰的闺秀。 听贾环这般赤果果的说甚嫁不嫁的,还有甚喜欢不喜欢的,她们岂有不恼不心跳的? 再加上,说甚塞牙不塞牙的,多不雅啊! 以为谁都跟这个猪头一样抢食儿吃吗? “咦?你们怎么能这样的?姨妈好心糟出的鹌鹑,请你们吃,你们不好生感谢倒也罢了,还敢啐? 我警告你们…… 诶,诶,你们离座儿干吗? 我告诉你们别过来啊,我咬人,我真咬…… 救命啊!” “哈哈哈!” 凄然自哀的气氛,一扫而空。 贾环嘴里大吃大嚼着,不时还喝一杯酒,目光却幽怨的看着对面。 以林史二人为魁首,再加一个小惜春偷偷当主力,让贾老三的脸上都成了油锅…… 见他的眼神幽怨,对面又是一阵大笑。 薛宝钗坐在贾环身旁,嘴角擎笑,转身朝后面招了招,在旁边侍候的莺儿立刻取了一条温湿的毛巾来,交到薛宝钗手中,薛宝钗又笑着递给贾环,道:“环哥儿,快将你脸上的油都擦了把,粘糊糊的,怪难受。” 贾环闻言一怔,看了看笑吟吟的薛宝钗,又看了看她手上的毛巾,笑了下,接过毛巾随意在脸上擦了把后,笑道:“宝姐姐在家里也是幼妹,按理说应该和小惜春一样顽皮才是,怎地这般老成……不对,女孩子不应该用老成说,应该是……怎地这般成熟稳重? 宝姐姐教教我们,我也好让林姐姐帮我管好惜春,如今二姐姐已经是快管不住这个小家伙了。 对了,我屋里头还有一个小吉祥,也是这般,让……让史姐姐学了也帮我管教管教!” 这话说的……众人都有些怔住了,薛姨妈也是…… 薛宝钗淡淡的笑道:“秉性如此,哪里是教的。” 贾环颇有些遗憾道:“也是,没法子。” 薛宝钗又笑道:“却也不是没法子,环哥儿可以让她们多往我这边走走,时间久了,说不定就好一些。”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道:“那还是算了,宝姐姐清静惯了,这两个小家伙冤家一样,见面就斗鸡似得,得一人抱住一个才能安生下来,不然,闹腾的屋顶都能掀翻!还是不扰姨妈跟宝姐姐的清静了!” 赵姨娘开口了,她看了眼薛宝钗后,对薛姨妈道:“怪道老太太那里总是夸赞宝姑娘沉稳懂事,说家里的四个姑娘全不如宝姑娘。如今看看,却是懂事稳重。好姑娘啊!” 薛姨妈闻言,笑的灿烂,忙道:“老太太可说偏了,宝丫头哪里及得上家里的姑娘们。” 贾宝玉忽然搭腔道:“是真的,姨妈,我娘也常同我说,老祖宗背地里常夸宝姐姐呢。” 薛姨妈闻言嘴角抽了抽,笑道:“不过是老太太客气罢了,快莫说了……吃菜,环哥儿,菜还够吗?” 贾环肚子里笑的生疼,这贾宝玉可真会说话,背地里夸人……有背地里夸人的吗? 当面都没夸过,背地里夸个甚…… 陡然又听到薛姨妈的问话,贾环连忙将嘴里的食物咽下,笑道:“姨妈,尽够了,这么一大桌子,哪里吃的完。” “噗嗤!” 林黛玉忽然笑了起来,见众人瞧向她,她忙指着桌上,对众人道:“你们瞧瞧,环儿倒也体贴,还专门给宝姐姐留了一处菜哩!” 众人看去,只见贾环身前的盘子里,菜基本上都消灭干净了。 并拓展出去,将前方和左右两边的菜也都干光了。 只薛宝钗正前方的两三个盘中的菜没动,周围一圈却是空了。 “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后,林黛玉起身,将她前面的菜盘往贾环那里递。 贾环一边赶紧挪空盘子滕地儿,一边劝道:“你放那里就好,你也要多吃点儿啊,瞧你瘦的。这点你得跟宝姐姐学……”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啰嗦什么,还不接过去,我哪里吃的了这些……再说,姨妈就该笑了!” 薛姨妈笑道:“这有甚可笑的,能吃是福!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点好,多吃点好!” 贾环嘿嘿一笑,接过林黛玉递来的几盘菜后,又开始狼吞虎咽。 “环哥儿,你慢点吃啊!别噎着了……” 薛宝钗在一旁看着,可能是怕贾环吃进气管里,担心的劝道。 赵姨娘真觉得一辈子老脸都丢尽了,跟薛姨妈赔笑解释道:“他以前不是这副泥腿子样的,以前吃饭可文静了,都得让我追着哄着才肯吃。 现在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练武后,就成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让姨妈见笑了。” 史湘云在旁边咯咯笑道:“姨娘不知,这已经斯文了许多呢。私下里吃饭,他都是抱着一个羊腿啃的,还不吐骨头。” 薛姨妈闻言又担心:“那应该还没吃饱吧?” 贾环连连摆手道:“饱了饱了,这么一大桌子菜呢,顶一只整羊了! 姨妈,你们也别光顾着我,你们吃你们的啊,我吃的香着呢。” 薛姨妈看着他笑的和煦可亲,点点头,道:“那你快吃吧……”说着,又回头,对众人道:“今儿高兴,咱们也别干吃酒,不若,行一酒令可好?” “噗!” 贾环正饮酒,闻言,一激动,内气上涌,将酒喷出,酒又岔入气道,剧烈咳嗽起来。 不过除了薛姨妈关心外,其他人却只是大笑起来。 贾宝玉今晚也第一次笑的辣么开怀…… 薛宝钗见贾环咳的厉害,伸手在他背后想给他拍拍,顺顺气。 贾环连忙坐直身板摆摆手,强行咽下那口气,对薛宝钗笑着谢过后,又回头对薛姨妈埋怨道:“姨妈啊,你这不是专门出我的丑嘛,提前说好啊,吟诗作对什么的,我一概不参加,和我画风完全不对!” 赵姨娘也讪笑了几声,道:“那……我也不参加了,我陪环哥儿笑就好……” 薛姨妈这才反应过来,桌子上还坐着俩文盲,顿时尴尬起来,想着怎么周转…… 坐在赵姨娘下手的林黛玉忽然对她笑道:“姨娘莫担心,姨娘的令由我代出就是。” 贾环不等赵姨娘拒绝,就眉开眼笑的对史湘云道:“那我的令由云姐姐代出?” 史湘云觑眼瞄了贾环一眼,道:“你是爷们儿,代什么代?不就是喝酒吗?” 贾环闻言讪讪一笑。 林黛玉又笑了起来,脆声声道:“上回云儿偷喝了你带回来的伏特加,说尝尝味儿。只浅浅的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结果还是晕睡了半天。今儿你还想让她帮你代?我劝你还是求宝姐姐为好。” 贾环刚正不阿,摇头拒绝:“我自己扛!一不小心说不定还能做出一两个千古名句,到时候你们也能跟我一起沾光,流芳百世!” “呸!不遗臭万年就是好的!” 林黛玉满意的啐了口,众人大笑…… 行酒令,要选一局外人做令官,若是在贾母那里吃酒行令,令官一般都是鸳鸯。 不过在这里,薛姨妈回头看了看老实巴交的同喜和同贵,摇了摇头。 这两人虽也是好的,老实本分,可却行不来酒令。 行酒令当令官,需得机灵有眼色才成,得看人下菜,分难易。 老实巴交的人做不来这个灵巧活儿。 薛宝钗见母亲为难,笑道:“不若就叫莺儿来吧,这丫头虽然也粗笨,但也能应付的来。” 史湘云在一旁笑道:“莺儿很不错,手特巧,打络子、编花篮都是极好的。” 薛姨妈笑道:“那就让莺儿来当令官吧。”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薛宝钗身后的莺儿丫头,只觉得她长相娇媚可爱,一双标志的杏眼也十分灵动,看的出是一个心思细巧的姑娘。 莺儿先是很不好意思的推拒,言她笨,来不得。后来被薛宝钗含笑看了眼后,才半勉强的答应了,坐下喝了盅令酒后,弯起嘴角笑道:“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惟我是主。若是违了我的话,那可是要受罚的。” 众人还没说话,薛宝钗倒先拆起台来:“瞧把这小蹄子能的……” “哎呀呀!莺儿才刚说完,宝姐姐就犯规了,快罚酒!快罚酒!” 贾环可恶,捉人痛脚,咋呼了起来。 莺儿护主,忙赔笑道:“三爷,这不还没开始行令嘛,还不算,还不算!” 贾环笑骂道:“我看啊,你也是个糊涂官儿!” 莺儿焦急,想解释几句,被薛宝钗一眼看住了,薛宝钗笑着拿起酒盏,道:“环兄弟说的不差,原是我的不是,我认罚就是。” 说罢,轻轻一口饮下,而后露出酒盏,示意饮尽。 贾环嘿嘿笑道:“瞧这宝姐姐,忒实诚了些,我不过随意玩笑一句罢了,这也当真?不该,着实不该,我批评你一句……” 薛宝钗闻言,气的差点一口酒喷出,啐这王八羔子一脸! …… , .. 正文 三百九十三章复杂 可以看出,莺儿的做派受薛宝钗的影响极大,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里,满满都是薛宝钗的影子。 不过,她也学了薛宝钗的气派,虽然心思灵巧细密,但却也大气不怯场。 莺儿取来骨牌,拿在手上,笑道:“如今我说骨牌副儿从太太起顺领说下去,至宝二爷止。 比如我说一副儿将这三张牌拆开,先说头一张,次说第二张,再说第三张,说完了合成这一副儿的名字。 无论诗词歌赋成语俗话比上一句都要叶韵,错了的罚一杯。” 众人笑道:“这个令好。” 莺儿道:“有了一副,左边是张天。” 薛姨妈道:“头上有青天。” 众人道:“好。” 莺儿道:“当中是个五与六。” 薛姨妈道:“六桥梅花香彻骨。” 莺儿道:“剩得一张六与幺。” 薛姨妈道:“一轮红日出云霄。” 莺儿笑道:“凑成便是个蓬头鬼。” 薛姨妈道:“这鬼抱住钟馗腿。” 说完大家笑说:“极妙。” 薛姨妈饮了一杯。 莺儿又道:“有了一副,左边是个大长五。” 赵姨娘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一脑门迷糊,然后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连忙笑道:“梅花朵朵风前舞。” 莺儿道:“右边还是个大五长。” 林黛玉道:“十月梅花岭上香。” 莺儿道:“当中二五是杂七。” 林黛玉道:“织女牛郎会七夕。” 莺儿道:“凑成二郎游五岳。” 林黛玉道:“世人不及神仙乐。” 说完大家称赏饮了酒。 该轮到贾惜春了,可贾惜春近来只贪玩,一时间应付不来,想再等等,忙道:“方才林姐姐是代姨奶奶对的,这回才该她!” 林黛玉闻言大气,捏着她的婴儿肥脸蛋儿,恼道:“坏东西!” 众人闻言却大笑不已,连连称是。 林黛玉无法,只能再来。 莺儿道:“左边一个凉。” 黛玉道:“最爱屋外风吹凉。” 众人闻言一怔,抬头看着她,怎地这般直白……林黛玉只顾怕罚也不理论,只要押了韵脚就好。 莺儿道:“中间锦屏颜色俏。” 林黛玉道:“纱窗也没有红娘报。” 莺儿道:“剩了二六八点齐。” 林黛玉道:“双瞻玉座引朝仪。” 莺儿道:“凑成篮子好采花。” 林黛玉道:“仙杖香挑芍药花。” 说完海松了口气,饮了口酒,准备找小惜春算账。 转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贾惜春已经悄悄的央着贾迎春与她换了位置。 林黛玉没法,只能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眼正与她赔笑脸的贾惜春,就此作罢。 接下来,便是贾迎春行令。 莺儿道:“左边四五成花九。” 贾迎春也有些迷糊,不好这个,想了想,尝试道:“桃花带雨浓。” 众人大笑道:“该罚!错了韵而且又不象。” 贾环也笑的灿烂,还与贾迎春做鬼脸,挤眉弄眼的,另一处贾惜春也跟他学,贾迎春脾性好,第一个挨罚也看不出一点恼,依旧温柔可亲的笑着饮了一杯酒,而后对向她做鬼脸的贾环和贾惜春一人嗔了一眼。 接下来便是史湘云。 莺儿道:“有了一副,左边长幺两点明。” 史湘云道:“双悬日月照乾坤。” 莺儿道:“右边长幺两点明。” 史湘云道:“闲花落地听无声。” 莺儿道:“中间还得幺四来。” 史湘云道:“日边红杏倚云栽。” 莺儿道:“凑成樱桃九熟。” 史湘云道:“御园却被鸟衔出。” 说完饮了一杯,饮罢,嘴角弯起,瞟了眼正冲她抛飞眼儿的贾环,做了个“呸”的口型,又抿嘴一笑。 往下行酒令的过程就不多述了,因为贾环根本都听不懂。 小惜春到底没逃过去,说了个四不像,被罚了一盅酒。 不过内宅里喝的酒多是贾环特意使人给她们酿的果酒,其实也就是榨果汁…… 当然,贾环例外,他喝的是薛姨妈特意为他准备的好酒,江南杏花酿,虽是清酒,入口也不辣,但后劲绵绵。 再往下转,贾迎春和贾惜春都渐渐入了状态,躲过了罚酒,只贾环一口接一口的干的痛快。 喝到后来,似乎都有些醉了,憨态可掬。 对了,宝二哥今天好像特别开心,每回见贾环说不上来,他就笑的特别喜庆,贾环见之,也跟着大笑,喜庆就好…… 众人见状愈发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也玩笑的累了后,贾环一个人也将整个桌子给清场了一遍…… 酒足饭饱后,贾惜春都有些困了,大伙的玩性也降了下来。 贾环用帕子擦拭了下嘴角和双手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叠纸,笑着递给了有些诧异的薛姨妈。 薛姨妈拿过纸后看了看,虽然也认出了纸上的印章是薛家大印,却还是不大明白这是何意。 薛姨妈问道:“环哥儿,这是……” 贾环笑道:“来这之前我不是先去薛大哥那转了转嘛,上回给姨妈说,想托薛大哥帮忙找些太湖石来,装饰一下园子里的景儿。 后来事情又发生了些变化,家里的作坊做出了不少好东西,所以我就想,打发些人去江南之地,开一些门面铺子。 西面、东面和东北方向,多有先荣国旧部,可以行些便利。 唯有南面乏人,虽说当年家里也在金陵老家待过,但来京日久,那边的关系多已经淡了。 又不好用这点子事去麻烦奉圣夫人她老人家。 所以,就找了薛大哥,想让他帮忙介绍点江南各地的熟人和地情……” 薛姨妈脸色有些难看,看着手中的白纸,骂道:“这个孽障,真真是不知好歹,环哥儿你看的上他,才找他帮忙,他不说好生相助,竟然用这些白纸来糊弄你……环哥儿,你先别恼,外人都管他叫薛大傻子,我原还不忿,这次却再没话说了。你放心,我一准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哈哈哈!” 贾环连连摆手笑道:“姨妈诶,这你可说岔了!” “怎么了?” 薛姨妈迷惑道。 贾环指了指薛姨妈手上的白纸,笑道:“打个不恰当的比法儿,这种盖了家主大印的信笺,就和盖了皇帝玉玺的空白诏书一样,威力大的惊人哪! 姨妈你想想,若是哪个臣子手里有这么一叠盖了玉玺的空白诏书,那,他怕是连窃国都能做得!”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一变,再看向薛姨妈手中的那一叠纸,眼神莫名。 薛姨妈脸色也是变了变,而后轻呼了口气,看着贾环笑道:“我原道你大哥哥不懂事,小气。 没想到,他倒是比我还会做事,这不很好吗? 有了这些,多少能帮你点小忙。 看来,他也不算是太傻太浑。” 贾环摇头笑道:“姨妈啊,日后谁再在外面说薛大哥是薛大傻子,我保准大耳刮子抽他。 这世上有这样的傻子吗?谁见过? 他这是轻轻拿出了几张纸,就将我给装了起来。 有他这么大的人情在,薛家日后在江南诸地的生意若出了半点岔子,我都不好意思再见姨妈。 姨妈,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贾环在敷衍糊弄你,用一个莫须有的名头就换了这么大的人情。 这世上,最难挡的,就是一个利字。 不管再老的老人,再忠的忠仆,在足够的利益诱.惑下,他们都会变得不再忠诚。 若是能当东家,谁愿意干伙计和掌柜? 姨妈和大哥哥如今又都来了都中,江南之地匮乏主人坐镇。 一时半会儿许是倒也无妨,可时间一久,必然有人出幺蛾子。 国朝大政如此,这家业生意,同样如此。 薛家虽说如今是薛大哥在主事,可当家人还是姨妈您。 所以我不能就这样简单的从薛大哥那里拿走这些纸,我得给姨妈您一个保证。 日后,但凡有我贾家商号开设之地,我都将保证薛家商号不倒。 贾家商号成立后,我会成立一个监察部门,哦,就是类似于朝廷中的兰台寺御史,分明暗两种,明部会定期的以查账的方式巡视各处商铺。 而暗部,则会不定期,甚至以不定手段的方式去探察各地商铺。 贾家乃武勋将门,以军法治家,商号乃家业一部分,自然也要施行军法,而军法乃重法…… 这样一来,就会少有人敢作乱。 我想,若是姨妈不反对的话,日后我可以也将薛家的商号也拉进来,一起视察。 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掌柜的和伙计们不会捣鬼,坑骗主家。 至于薛大哥嘛,我也看了,和我宝二哥差不离儿是一类人,都是天生的富贵闲人。 想来没甚心情去处理这些俗务。 既然他这般信我,又这般大方,我不能不回报之,索性就交给我来帮一把吧。 日后纵然他每天高乐,不理家业俗务,薛家的家底应该也能一日丰厚过一日。 呵呵,姨妈,不知您同意否?” 众人都怔怔的看着侃侃而谈之间,就规划出了如此前程事业的贾环,看着他脸上自信的笑容,和坚定的话语,所有的女孩子,眼睛都有些闪烁起来。 有关联的在想,这就是她相中的人吗?骄傲…… 没关联的,例如几个至亲堂姊妹,则在想,日后她们相中的人,又是什么样呢? 会不会也像她们的兄弟这般了得? 赵姨娘的眼神格外的骄傲,都是她当年的经济之道教的好啊! 但薛姨妈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 , .. 正文 三百九十四章姨妈的智慧 “怎么,姨妈不愿吗?” 见薛姨妈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久久不言,贾环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她道。 薛姨妈叹了口气,道:“哪里能不愿啊,我这心里啊,是再愿意不过了。 只是,却也太占你的便宜,让你操心受累了。 你让我薛家该如何感谢你才是?” 贾环闻言有些傻眼儿了,一怔,忙道:“姨妈,您可千万别想岔了去,是我这……不是……是我求薛大哥帮忙,薛大哥帮了我的大忙,给了我这么大的信任,您想啊,这做商号,最关键的就是渠道的铺设,我……” “好了好了!” 薛姨妈慈蔼的摆手,打断了贾环的解释,道:“我们不过都是些内宅妇人,哪里知道什么商号不商号的事?这些事,你们前宅的爷们儿自己去商议吧! 总之,你记住,我们一家都会记住你的好的。” 说着,还对身旁听的迷迷糊糊的赵姨娘道:“你瞧哥儿,还怕我们难为情,不好意思受他的好意。 唉,真真难为他了,一面要花费力气帮我们孤儿寡母的照料商号,一面还要替我们想着颜面…… 姨娘真是教育的好啊!” 其他的赵姨娘当真是听不大懂,什么商号白纸诏书的,乱七八糟的…… 可薛姨妈的最后一句话,却真真说到了她的心里,太对她的胃口了。 赵姨娘如今最怕的事,早已不是贾家日后能分给她们母子俩几个银豆子当分家费了,如今这些腌臜之物对她而言简直都快有辱尊听了。 因为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如果她想要银子,她可以比整个荣国府都有钱…… 她现在最怕的事,就是有人说起她和贾环两人的黑历史,进而让人说她没教育好贾环,不配为贾环之母…… 这对赵姨娘而言,是比死亡还难以承受的事…… 相应之下,薛姨妈的话,就真真说到她心坎儿里了。 赵姨娘一张娇艳的俏脸笑的跟盛开的桃花似的,满脸明媚之色,让薛姨妈都忍不住心生嫉妒,这可是与她一辈的人啊…… 赵姨娘笑着对薛姨妈道:“姨太太说哪里话,我可没怎么管好他呢,从小就惹人厌,大了就更让人讨厌了!姨太太不烦他就好了……” 薛姨妈笑道:“妹妹才说岔了,环哥儿这样的好孩子,我活了这么些年,再没见过第二个呢,都是妹妹教诲的好。” 赵姨娘听了薛姨妈的话后,愈发得意,却转过头板起脸对贾环道:“姨妈的话你听着……对了,姨妈让你干什么来着?借银子吗?” “噗嗤!” 贾环哭笑不得喷笑出声,薛姨妈眼见赵姨娘面色一变,就要发怒,连忙道:“妹妹误会了,我倒是没让他干什么,是感谢他为我们孤儿寡母的做了好些好事,偏他还不让我们感谢他,都是妹妹教育的好啊!” 赵姨娘闻言,愈发迷茫了:“姨太太说的……是环哥儿吗?” “哈哈哈!” 贾环着实没忍住,大笑道:“姨妈,您快别说了。我能做的,顶多与薛大哥做的正好相当。您瞧瞧,我娘都不信我是那样的人。” 其他姊妹们也都跟着笑出声来,林黛玉一双灵动的眼眸看了看贾环,又看了看薛姨妈,眼神有些玩味,倒是史湘云洒爽笑道:“环哥儿,既然姨妈要谢你,你应承了就是,顶多日后多带我们姊妹们来叨扰姨妈的东道就好!婆婆妈妈作甚?” 贾环又大笑出声,道:“云姐姐说的是,有道理。”说着,又对满脸笑意的薛姨妈道:“姨妈,那日后我再和家里的姊妹们多上门叨扰姨妈喽!” 薛姨妈大笑道:“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哩!” 众人一起大笑。 贾环看了看直打哈欠的贾惜春,对薛姨妈道:“姨妈,今日天色已晚,不好再多留,我这就送我娘她们过去了。” 薛姨妈笑道:“再坐一会儿?” 众人已经起身,忙一起笑道:“下次再来扰姨妈。” 薛姨妈笑的很和煦,道:“我呀,和你们家老太太一般,最喜欢热闹不过,巴不得你们天天来扰我呢。” 贾环摇头正色道:“那不成,那老太太就要恼姨妈了!竟和老太太抢东道?” 众人大笑,赵姨娘却伸手扯贾环的耳朵,骂道:“你真当自己是个稀罕物了,老太太和姨妈还抢着请你东道不成?再敢乱说话,仔细你的皮!出门在外,一点样子都没有!姨太太面前也敢胡乱玩笑……” 薛姨妈连忙上前劝开赵姨娘的手,柔声笑道:“妹妹啊,我就喜欢哥儿这般,这说明,他没把我这个姨妈当外人不是?” 赵姨娘不好意思笑道:“姨太太甭替他说好话了,他啊,骨子里还是个上不得高台的高脚鸡,整天蹿上跳下的没个定性儿。” 薛姨妈连忙摆手,正色道:“妹妹许是不知,这哥儿与姑娘不同,小时候越能折腾,越能闹,长大了才越有能为。小时候折腾,是因为没用到正处,等大了,知道该怎么使力了,一下就变了,能做大事了。哥儿岂不就是如此?” 赵姨娘闻言,当真是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大彻大悟感:“哦……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 哎呀!还是姨太太有见识,懂的多!我原都常常怀疑,这王八蛋还是我的儿子吗?做出的事怎么看都不像我儿子能做出来的事啊! 如今姨太太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了,全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 薛姨妈笑道:“可不是这个理儿……妹妹寻日里若是没事,就多来我这小院儿坐坐,也好一起说说话,解解闷儿不是?我还想向妹妹请教请教,到底怎么才能将家里的哥儿管好。 哎呀,也不怕妹妹笑话,我家里那匹没笼子的野马,着实让人不省心。 若他能有环哥儿万分之一强,我也就满意了。” 赵姨娘回答的很利落也很直接:“啐他,他不听话,你就啐他!我就这样教训环哥儿的,这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 众人:“……” 薛姨妈干笑了两声,笑道:“好,我就跟妹妹好好学学,等我家哥儿再混赖不上进,我也这般啐他!” 赵姨娘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姨太太别见笑,我没读过甚书,也不识字,只能这般粗鄙的教育孩子。姨太太不同,姨太太是大家出身,哪里能跟我一般?” 薛姨妈笑的很真诚,拉起赵姨娘的手道:“好妹妹啊,出身好歹有何用啊? 就说妹妹你,如今满贾府,甚至整个神京都中,又有几个诰命比你还有福气的? 妹妹怕是不知道吧,不知有多少公侯伯夫人,都想着能和妹妹你见见面,谈论谈论怎样管教家里哥儿的学问呢。 更有不知多少寻常世家豪门的内眷,想从妹妹这里走门路,好与哥儿靠近,高攀结交一番。 咱们妇人,出阁前从父,出阁后从夫,之后再从子。 终归,还是要从子的。 所以,大多妇人最终所盼,不过是母以子贵,这才是真正的贵。 妹妹再莫妄自菲薄了,如今啊,满大秦的女人,比妹妹更尊贵的,着实没几个啦!” 赵姨娘闻言,只觉一股中气自丹田升起,原本做婢妾多年留下的身骨稍稍向前倾的习惯,几乎瞬间改变过来,整个人似乎都开阔了许多,脸上残留的一丝常年累月遗留下的卑贱之色,也一瞬间消失不见。 我这么了得了? 赵姨娘心中自问了句,没答案,又看向薛姨妈,问道:“姨太太说的是真的?” 薛姨妈余光看见贾环脸上高兴的笑容后,笑的愈发和煦灿烂,点头道:“可不是真的?不过啊,我年长一些,多一句嘴,妹妹可千万不要随便和那些诰命内眷交往,更不可随便答应她们的要求。 那些人都是从‘小门小户’里一步步煎熬出来的人精.子,为了给她们自己谋利益,什么话都能说,糊弄起人来,连她们自己都相信她们说的是真的。 到时候,可别为难了环哥儿才是。” 赵姨娘闻言顿时凛然,心里刚生出的要出去逛逛耍耍威风被人恭维恭维的念头瞬间熄灭,连连应道:“不能不能,再不能。我怎能和她们打交道,她们都是诰命……” 薛姨妈连忙又道:“妹妹又说岔了,不和她们打交道,不是因为她们身份尊贵,恰恰相反,是妹妹的身份,远甚于她们,所以才不便与她们结交。” 赵姨娘听的只绕脑筋,苦笑道:“我是真闹不清这些,罢罢,之前在老太太那里帮着接待过几次女眷,听她们不住的跟老太太说好话。开头还觉得高兴羡慕,可听的多了,天天如此,却也烦的紧。 若真有人这般与我说,我也是受不起的。 索性啊,从开始就不与那些人交道。 听小吉祥子说,环哥儿给她买回来个会杂耍的丫头,有趣的紧,等回头,姨太太一起来瞧瞧? 过些日子,再让他给咱们请大戏班子来,唱大戏给咱们瞧,也算是给姨太太还席! 环儿,听见了没?” 贾环立刻狗腿的打了个千儿下去,装模作样道:“遮!” “呸!” 别人都大笑,偏赵姨娘不乐意:“学什么不好,非学戏里那些骚鞑子的做派,再不学好,仔细老娘捶你!” 贾环哈哈大笑道:“记住了!其实儿子也不喜欢这做派!” “德性!” …… , .. 正文 三百九十五章三子 “哟,这不是川宁侯世子和寿山伯世子吗,都来了? 怎地来的这么早呢?你们就不怕人笑话?” 宁国府正门前,一身着玄色单衣的青少年,面带轻快之笑,看着对面牵马走来,同样打扮的两个少年,眼睛顿时一亮,嘿嘿一乐,语气戏谑道。 两少年中,微白胖的一个,有些虎头虎脑的,见了这少年后,顿时咧嘴乐了起来,露出一嘴白牙,笑容赤诚,显得没甚心机,他高兴道:“雄……雄哥儿,你也来了?” 另一少年面色冷峻,黝黑的肤色上没有半点笑容,他冷冷的看了眼对面的少年,道:“你锦乡侯世子不是比我们来的还早?” 第一个少年许是早已习惯了这位的冷峻,一点都不在乎,肆意笑道:“嗨,别提了,大爷的,你道我愿意来这么早? 还不是我爹? 当年我祖宗没捞着世爵,只得了一乡侯。 我爹呢,还不如我祖宗,比我也差远了,根骨太差。 所以纵然强练了一辈子武,也没甚成就。 也不知怎地,他就知道了宁国子在好汉庄说的话,回去后将小爷我一顿好骂,说怎能让王家那生意小子给抢了头筹呢,太没能耐了…… 这不,今儿天还没大亮,就巴巴的将我赶来了。 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表现。 对了,你说我算哪门子世子,又不是世爵,世个毛子啊? 我爹就巴望着我,有朝一日能跟着这位荣国子孙、宁国传人,混一个世爵出来。 不过……” 听着这位巴拉巴拉个没完,冷峻少年目光如刀的看着他,冷淡道:“曹雄,你话太多了吧?” 听这冷言冷语,那少年还是不在意,嘿嘿笑道:“宁泽辰,你说说,你怎么来了?川宁侯府的世子当的好好的,以你的武功,将来也不会差哪去…… 还有你,赵虎,你这寿山伯府的世子当的那么滋润,跑这来作甚?你扛的动石头吗?我刚可瞧了,嘿,那宁国子还真不含糊,给我们准备的石头有那么大,你扛的动不? 我看的都有点怕,还真是黑了心肝……” “曹雄!” 宁泽辰黑着一张脸,喝断了他的话:“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敢乱说?” 赵虎见宁泽辰真发怒了,脸上真诚的笑容也敛了起来,有些慌张,他忙对曹雄道:“雄……雄哥儿,泽臣哥说的对,这……这里可不敢乱说话。” 曹雄话出口其实就有些悔了,还庆幸幸好对面两人都是发小,若是周遭还有旁人听了去,说不得就有乌龟王八蛋拿着他的话头去告密邀功,这种事在衙内圈子里简直不要太多。 不过被宁泽辰这般训斥,他也有点不舒服,抱怨道:“泽臣,我就说说而已,怕什么……” “那你进去说。” 宁泽辰话锋犀利。 曹雄却又笑了:“我他娘的又不是薛大傻子,我……” 宁泽辰脸又黑三分:“曹雄,你是不是昨天的酒还没醒?薛家和贾家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你在这里说这种话!” 曹雄闻言反而得意的乐了,眉开眼笑的小声道:“泽臣,虎头,你们怕还不知道吧?冯紫英和卫若兰那一伙子,也不知怎么打听出来,原来贾环根本都不待见薛大傻,还动手打过他。 结果这一伙儿小白脸儿心里就不受用了,觉得被一大傻子给涮了,还请了他几次东道,赔着笑脸想让薛大傻子帮忙引见一下贾环,结果,嘎嘎! 现在想起来就觉得窝火,所以他们决定给……” “吱呀!” 曹雄悄悄话没说完,宁国府大门忽然缓缓打开,三人立刻屏住呼吸,站直而立,面色肃穆的站在侧边。 宁国府大门打开后,只见一个身着细棉布衣的中年男子,面带和善的笑意,手持一把扫帚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青衣的奴仆小厮,两人一人提了一个水桶。 “呼!” 见来人不是贾环,曹雄悄悄的松了口气,他方才唬了一跳,以为贾环在门口听了他的话去呢。 “咦?你们是……” 那中年男子见到这么一大早,天才刚亮,就有几个公子站在门口候着,有些诧异的问道。 “哦,这位门房大哥,来,拿着拿着……” 曹雄见中年男子面带微笑,语气也丝毫没有什么公门贵府门子惯有的傲气,心里顿生好感,翻手从袖兜里拿出一锭银子,就要给门包儿。 不过没等他走出两步,就被黑着脸的宁泽辰一把抓住后颈,给丢了回来。 曹雄面露不解,还有些恼火,不过好在以他对宁泽辰的了解,知道他不会做无谓之事,只好压下性子,以观后续。 却见从来都板着脸说话的宁泽辰,脸色忽然恭敬了许多,就像见他们几家的长辈一般,曹雄有些骇然。 宁泽辰居然上前,对那“门房”微微一鞠躬,恭敬道:“不知前辈可是宁国子之母舅赵先生?” 那“门房”在曹雄差点惊掉下巴的目光中,憨厚一笑,点点头道:“是……是,不是先生,我叫赵国基,是环哥儿的小舅。不知三位公子是……” 曹雄闻言,心彻底凉了,眼泪都快下来了,一旁的赵虎悄悄的碰了碰他的胳膊,给了他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安抚他。 宁泽辰恭声道:“赵先生好,不敢称公子,赵先生叫我宁泽辰就好,他是赵虎,这位是曹雄。方才曹雄并不知先生身份,失礼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赵国基虽然愚笨木讷,可做了这么些年的门房,迎来送往的贵人也不知有多少了。 知道他的身份后,无不是这般与他说几句好话。 起初时他还会诚惶诚恐,往后却也习惯了。 贾环多次劝他,去做点什么都好,别在这里杵着了,别人难受他也难受。 可赵国基第一次婉拒了贾环的意思,言他就喜欢做这事。 轻松,简单,不费力,还能晒日头…… 贾环也只好放任不管,喜欢就去做吧,反正难受的是别人。 赵国基听了宁泽辰的话后,笑呵呵道:“无事无事,这个不知者……不知者不罪。对了,你们是来找环哥儿的吧?我让人去叫他……” 说着,就回头吩咐身后的一个小厮,让他进去通报。 宁泽辰连忙拦道:“不用不用,赵先生不必惊动贾爵爷。是我等来的早了,再过一会儿,想必爵爷就会出来了。” 赵国基笑道:“没这个理儿,哪有客人登门在外面候着的?” 说罢,就打发小厮进去通报了。 过了一会儿,那小厮又匆匆跑来,大喘气道:“三爷吩咐,请几位公子进去说话。” 赵国基闻言,呵呵一乐,对宁泽辰三人道:“环哥儿叫你们进去,你们就进去说话吧,上门作客岂有不进门的理儿?若是说出去,环哥儿面上也不好看。 小邓,你去引三位公子进去,我还要将这清扫一遍。” 另一个小厮忙应下,躬身对宁泽辰道:“公子请。” 宁泽辰闻言,犹豫了下。 赵虎忽然站出来,一张白净的脸上挂着和赵国基有些像的无害笑容,道:“赵……赵叔,我帮你扫吧?我……我也姓赵。” 赵国基闻言一喜,看着赵虎喜庆的脸,笑道:“你也姓赵,好啊!你是哪家的子弟?” 赵虎老实道:“我……我是赵家子弟。” 赵国基闻言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是赵家子弟……我问的是,你是哪家公侯伯府的子弟?虽然你们都穿着单衣,可我岂有看不出你们身上贵气的道理?” 赵虎抓了抓后脑勺,道:“我是寿山伯府的子弟,我爹是寿山伯府先袭一等男赵廷。” 赵国基闻言笑了笑,又看向宁泽辰。 宁泽辰道:“我是川宁侯府世子,我爹是川宁侯府先袭二等子宁至。” 最后曹雄干巴巴笑道:“我是金乡侯府的,不过不是世爵儿,我爹现在是兵部库部司主事。” 赵国基呵呵笑道:“我没看错吧?都是名门子弟。 哪里能让你们动手,快进去吧,环哥儿脾气急,最不耐等人,进去的迟了,他可要恼人。” 三人闻言,便不好再耽搁了,一起执晚辈礼对赵国基施了一礼后,便跟着小厮小邓从侧门进去了。 很奇怪,小邓没有将三人引向前厅或书房,甚至还不是客房。 而是将三人引向了……牲畜圈? 三人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大好了。 那小厮见之却也不解释,只是面带笑意,继续往前引。 绕过几堆草垛,来到一片宽绰地上,宁泽辰三人瞬间傻眼儿了。 只见开阔地上,支着一个大大的灶台,灶台地下四周用石头垒的,不至于让灶台内的火苗飞出。 而灶台上支着一口大大的黑锅。 粗糙的黑锅里雾气翻腾,飘出的香味儿却让几个侯伯公子狠狠的吞咽了口口水。 这香气太浓郁了,好像是……东来顺儿的高汤香气。 太奢侈了…… 更夸张的是,黑锅周遭,没有章法的坐着几个单衣青少年,或坐在石头上,或坐在木墩儿上,有的甚至干脆坐在地上。 每人手里都抱着一根大骨棒,卖力的啃吃着,一个个连骨头渣都不吐…… 每人身边还有一个粗瓷大海碗,碗里面盛着满满的肉汤。 时不时有人仰头灌一大口,啧啊! 贾环抬眼看了眼到来的三人,没有说话,只用手指了指灶台上的锅,而后又埋头大吃。 宁泽辰三人互相看了眼后,一咬牙,也都上前,一人从锅里捞出一根带肉的大骨棒,又用汤勺舀了一大海碗肉汤,坐地上大嚼大喝起来。 贾环等人间或抬头看一眼,弯一弯嘴角,又低头继续吃。 …… , .. 正文 三百九十六章后勤司马 等一通早饭吃完后,空地上已经搭起了七八口锅,消灭了十来头大羊了。 李万机带着十几个家仆忙活了一大早,大冬日里累的满头大汗。 贾环看着空地上的三十几个少年,道:“都吃饱了吗?” 众人一阵哄笑,一片嘈杂。 有人道:“三爷,今儿我们都是家里吃饱了才来的,没战斗力啊!” 还有人要求道:“三爷,明儿我们可就不在家吃了,来三爷您这用,您得管饱啊!”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也有笑骂那人无耻的。 贾环笑道:“好说,府上羊圈里随时都备有一百只羊,城外牧场上还有几万只,保大家够吃。 既然吃好喝足了,那大家就好好歇一歇,歇好了大家一起去开工。” “三爷,还歇个甚,现在就走吧!” “就是,好肉好汤已经吃饱喝足了,现在正浑身都是气力,三爷,上工吧!” 一片哄哄闹闹的声音,贾环微笑道:“成,既然大家都有热情,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贾环身后,韩三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 一行最大不过十八.九岁,最小估计就是贾环,十二三岁,几十个青少年齐齐出门,说笑着,绕过内宅,朝两府后园走去。 不过绕过后街拐角处,一众小伙伴们就有些笑不出了。 靠着贾家后墙处,齐墙高,摆放着好长好宽好整齐的一座石头山。 每一块石头大小还挺均匀,都是十尺(一米)见方的石块,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实沉,想来抱起来也一定会非常酸爽…… 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石堆,基本上都是拆了城外的玄真观,扒出的石头。 这还不是全部,后续还有更多的石块,会陆续运来…… 韩三看着这一群呆瓜脸上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被韩大瞪了眼后,连忙闭住咧开的嘴。 “怎么样,有问题吗?抗不动的就说,别硬撑着。” 贾环上前,抱起一块石块放在肩头后,回头对吞咽吐沫的众人说道。 他身后,牛奔、温博、秦风还有韩家兄弟等人,一个个嘴角擎笑的上前,轻而易举的将石块抱起,扛在肩头,没有多话,径自朝里头走去。 最早来的宁泽辰三人也没有多说,上前,用力抱起一块石块,扛上肩头后,跟着牛奔等人的步伐往里走。 其实对他们这些开过筋骨的武人而言,一块石块的重量并不算什么。 有些难的是,石面并没有被打磨光滑,还有些粗糙甚至尖锐的凿痕凸起,需要小心避开,又增加些了难处。 最关键的是,一块两块倒也罢了,可这一眼望去,望不到头的石块山…… 不过,既然来都来,更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怎么着也不能熊吧? 于是,众人便一个个上前,扛起石块,朝园子里走去。 贾环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没有再多话,脚在地上的一方石块上一扣,石块翻倒在脚面,再一提,石块竟凌空飞起,划过一道抛线,稳稳的落在了贾环肩上的第一块石块上,而后他大步朝园内走去…… 园子内深深的坑道都已经挖好,数条路也都用水泥铺设的平坦齐整。 众人扛着石块,一一顺着石阶走下坑道,按照匠人的意思,将石块放展即可,而后匠人们便会飞快的涂抹水泥,以待下一块石块的到来…… 众人只干了一个来回后,就有些公子哥儿受不住劲了,肩膀处一片红肿。 一个个揉着膀子,倒吸着冷气。 虽然还伤不到筋骨,连皮也未曾磨破,但着实累人啊。 偌大的园子,扛着块大石块走那么远的路,还爬上爬下的…… 不过,他们却不敢埋怨什么。 没见贾环打头一直在干,还一人扛着两块石块都没吭声。 牛奔那群牲口也是一个比一个猛,公子哥儿们才扛了一个来回,牛奔他们都要扛第三趟了。 好像扛石头块跟扛棉花包似的轻松…… 他们不敢说贾环,却总要找个发泄口。 “咦?王世清呢,怎么没见王世清啊?” 忽然,站在石堆前活动膀子的人群里发出一声质问声。 一干少年左右看了看,顿时哗然起来。 “他奶奶,这孙子昨天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结果今儿干实在的了,就拉稀了,这孙子……” “闭嘴,做你的事。” 曹雄刚骂了几句,就被宁泽辰喝断。 曹雄还想分说几句,却见宁泽辰抱起了一块大石块,往他肩膀上放去。 曹雄来不及再怨愤不平,连忙“哎呀哎呀”的接住了后,也没了说话的力气,继续往园子里送去。 “虎头,你还行吗?不行就歇会儿,别累着。” 宁泽辰又看向身旁的赵虎,问道。赵虎年纪在三人中最幼,只比贾环大两岁,只有十四岁。 所以宁泽辰多照顾他些。 赵虎虽然累的也是满脸通红,满头大汗,还大口粗喘着气,却依旧笑的灿烂,道:“我还成,泽臣哥,我是家里的嫡出老大,所以才成了世子,可……可我爹并不喜欢我。 他说了好几次了,要我把世子位让给我二弟。 我想了想……我也不想和他们争了,就给他们吧。 我要靠自己,贾三爷不就是靠自己才到今天的吗? 我也要靠自己……嘿嘿,这回,我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机会,以后好跟着贾爵爷当兵。 泽臣哥,我要活出个人样儿来。 我娘死的时候,就叮嘱我说,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 所以,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 赵虎干净白胖的脸上,激动的满是通红色,擎泪的眼中,眼神坚定执着。 宁泽辰缓缓点了点头,扫了眼周遭还在咋咋呼呼的人群们,对赵虎低声道:“那咱们一起努力,别跟那些人学……虎头,你以为今天只是搬石头那么简单吗?” 赵虎闻言一怔,道:“那……那还要干啥?还要扛木头吗?我也不怕……” 宁泽辰似乎不会笑,他摇摇头,低声道:“这是一个考验,一个能不能融入贾环那个圈子的考验。 你看着吧,今天叫唤的最凶的,偷奸耍滑的,还有自以为聪明的,明天全都来不了,他们想来都来不了。 所以我才让雄哥儿闭嘴,虎头,加油,等贾子爵孝满之日,就是我们初露头角之时,瞧着吧! 不说了,不好耽搁太久,走,干活!” 赵虎闻言,似掌握了天大的秘密一般,还有些做贼心虚的四处看了看,直到脑门上挨了宁泽辰一个瓜崩后,才连忙不好意思的笑着,扛着石块继续搬送起来。 不过没等两人走进门,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宁泽辰与赵虎驻足,回头看去。 却见街头拐角处来了好一些人,打头的正是王世清。 他身后跟着一群……杂役? 杂役手里多推着木车,车上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粗绳子,短木,挂钩,轮子…… 他想做什么? 宁泽辰皱起眉头看着王世清,他打心里不大喜欢这个商人。 没错,在宁泽辰的心里,王世清就是一个商人。 对于武勋将门侯府出身的宁泽辰而言,在他的认知里,勋贵好汉,都应该是严肃肃穆的。 至少,在对待普通人时,不应该露出廉价的笑容,更不应该卑躬屈膝的赔笑。 可王世清却不同,他当初为了做生意,甚至会给一些大商户们陪笑脸。 这就让宁泽辰十分的不耻了,尽管他也明白王世清当初的境地不怎么好,可他还是不耻…… 而且,昨日在好汉庄,贾环说完话后,宁泽辰本已经准备站起来了,却不想居然被王世清抢了一头,虽然他当时没说什么,可心里着实不爽。 所以,此刻他看着王世清满脸笑容的迎上了贾环,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他是想帮堂堂宁国子找人干粗活吗? 果然还是商贾本性,上不了台面。 却也不想想,人家若是想找人做力气活儿,多少人找不到。 就是拉一营军士来做,都不是什么难事。 用的着你这商贾来多事? 见王世清一路走来,与众人点头打招呼,纵然有些嗤笑,他脸上也无半点恼色,依旧挂着笑脸。 直到走到驻足观看的贾环跟前,笑着唤了声“三爷”。 贾环淡淡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后面停留在不远处的人手和木车,道:“你这是……” 王世清笑道:“三爷,我昨儿回去后就想,咱们这些人,肯定有的人力量大一些,有的人力量弱一些。力量大的人,自然可以从头搬到尾。可力量弱的人,怕是就只能搬到半路,比如说,我的力气就不怎么样,才区区二品武功…… 可我又不甘心比别人搬的少,所以就想了个法子,用木车来拉。” 贾环笑道:“你找人帮你拉?” 王世清连忙摇头道:“这么丢脸的事,做了岂不是要臊死?就是用车,也要等到力气不济的时候再用。 我自己装车拉车,也自己卸车。 他们就是帮着把车子送来,和帮忙演示绞架的。” “绞架,什么绞架?” 贾环好奇问道。 王世清又笑道:“我以前在渭水码头做过事,见过那边的船工上下货物时,都会用一种绞架来帮忙,就可以轻松许多。所以我想着,也弄来试试。 我们不用,可园子里的匠人师傅们也用的上。 还有,一般的木车我担心承受不住来回拉松石块的重量,昨夜又使人专门在木车的梁和轴柱上加固了铁条。 这样一来,就能多拉几趟了。” 贾环闻言,目光淡淡的看着王世清,上下打量了番后,道:“不错,是担当军中后勤司马的材料。” 王世清闻言,面色陡然激动涨的通红,立身站正,右手重重的砸向胸口,沉声道:“受命!” 贾环哑然失笑,却点了点头,目光欣赏又有深意…… …… , .. 正文 三百九十七章十二人 “行了,你给他们说说吧,谁愿用什么就用什么。” 贾环点点头后,说了这句话后,转身离开,又扛起两块石块,朝园里走去。 王世清闻言楞了楞,眼睛眨了眨后,没来得及多想,便又笑着对围上来询问的众公子们讲解起木车的用途。 王世清说罢,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刚才骂他骂的最狠的,现在欢呼的越响亮,还有几个甚至已经去霸占住了木车…… “泽臣、虎头,咱们也去抢一辆木车吧?” 重新回来的曹雄颇有些羡慕的看着已经开始用绞架将石块吊上木车的公子哥儿们,看他们得意的笑着,酸溜溜的道。 宁泽辰闻言后,没有理他,而是看向赵虎,道:“虎头,你说呢?” 赵虎抓了抓脑袋,犹豫道:“我想倒是想,可若是按照泽臣哥刚才的说法,那,咱们就不能用了。 而且贾爵爷的本意,就是让咱们武人亲自去扛石块,若是能用这些,普通仆役都能做好,又何必找咱们?” 曹雄许是方才扛累了,听这话顿时急了,骂道:“虎头你傻了吧?有轻松的干法为什么不能用? 咱们用车来,还能拉的更多更快。到时候,让爵爷看看咱们多能干,就有机会能加入他们那个圈子。 这是机会,虎头,这是机会啊,你懂不懂? 泽臣,你瞧这傻小子啥也不懂……” 宁泽辰黑着脸斜眼看着他,压沉声音道:“曹雄我告诉你,偷奸耍滑,不是机会。 要用你自己去用……” 曹雄闻言,面色一滞,随即气的满脸涨红,恼道:“你……泽臣,我和你们俩是一伙儿的,你们俩不用,我自然不会去用,你说这些作甚? 罢了罢了,不用就不用,累死拉倒!” 宁泽辰横了他一眼,却还是帮他搬起一块石块,放在了曹雄肩上。 曹雄怒气鼓鼓的叫了几声,走了几步后,又忽地转头对宁泽辰和赵虎做了个鬼脸。 “嘿嘿嘿!” 赵虎看的开心,一边用肩膀从宁泽辰手里接住石块,一边傻笑着。 宁泽辰叮嘱:“慢点,慢慢扛,没事。” 赵虎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眼人群,小声道:“泽臣哥,咋就只有一半人在用那车,我还以为……” 宁泽辰“呵”了声,道:“都是些人精.子,不是就咱们聪明。王世清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简直就是在给贾爵爷背黑锅。 你瞧他现在的脸色,笑的比哭还难看,说明他现在也已经反映过来了。 等着吧,等明儿那些人知道都不用来了后,他们不会记恨贾爵爷,一个个全都会将账算到王世清头上了,不管是不是因为车子的原因…… 他若能被贾爵爷接受收留则罢,若不然…… 呵!他怕是连回去继续做商人都没机会了。” 赵虎心地善良,闻言有些不忍心,道:“不……不至于吧?” 宁泽辰冷笑了声,道:“走着瞧……我们走。” …… “娘,今儿怎么没去找姨娘说话儿?” 梨香院中,薛宝钗刚洗漱完毕,进了薛姨妈的房间,出奇的见薛蟠也在,还一脸的得意神色,也不知在得意个甚,没理会他,对薛姨妈笑道。 薛姨妈笑容一直都那么和蔼慈爱,拉过薛宝钗的手,让她坐在炕上,道:“昨儿喝多了没?” 薛宝钗摇头笑道:“又不是从前的黄酒、米酒,还能醉人。现在的果酒,哪里就能醉人,不过是榨果汁罢了。” 薛蟠摇着大脑袋插话道:“诶,妹妹这话就不对了,这果酿可不是简单的榨果汁,我出门在外,多少人家在跟我打听这果酿的酿法。 说他们家里也给内宅女眷试着酿了些,可怎地都酿不出贾家果酿的味道,有的还能酿馊了! 可见,这果酿还是有些门道的。” 薛宝钗有些莫名的看了薛蟠一眼,道:“哥哥好奇怪,我又没说甚坏话……” 薛蟠闻言讪讪一笑,忽地正色问道:“妹妹,你的金锁可还戴着?” 薛蟠从来难有个正经时候,陡一正经起来,让薛宝钗不禁又是一怔,奇怪道:“哥哥怎么想起问那物,我一直都戴着呀,怎么了?” 薛蟠闻言嘿嘿一笑,道:“没事没事,戴着就好,戴着就好……”说着,语气忽又转为郑重,摇着大脑袋,郑重叮嘱道:“妹妹,这金锁可万万丢不得,她能镇煞气,你可得戴好了。” “能做什么?” 薛宝钗皱起眉头看向薛蟠,问道。 薛蟠高兴道:“当然是能……” “蟠儿!” 薛姨妈喝了声,堵住了薛蟠的话,恼道:“你浑说什么?” 薛蟠闻声住了口,小声嘟囔了声,别人也没听清。 他大脑袋上有些突出来的眼睛铜铃一般,忽地转了转,又对薛宝钗咧嘴笑道:“妹妹的项圈我瞧瞧,只怕该炸一炸去了!” 薛宝钗道:“黄澄澄的,炸它作甚?” 薛蟠又道:“那……如今妹妹也该添些衣裳了,想要什么颜色花样的,只管告诉我。” 薛宝钗摇头道:“连那些衣服我都还没穿遍,又做什么……” 薛蟠还待再说,薛姨妈却不耐听了,她起身,拉起薛宝钗的手道:“昨儿分别时约好的话,今儿到你赵姨娘那里去坐坐,说是有什么杂耍百戏。家里闲着也是无趣,咱们过去转转吧。” 薛宝钗闻言,心里觉得不得劲,可碍着薛蟠在,她又不好直说什么。 “好啊,看杂耍百戏好!杂耍百戏好看的紧,娘和妹妹要好好看…… 嘶,我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请个杂耍班子回来给母亲和妹妹解闷儿呢? 唉,真是猪脑子!” 薛蟠在一旁高兴的说道。 薛宝钗实在听不过去了,皱眉道:“哥哥今天是怎么了,都说的是甚话?哪有自己说自己是……也忒不像了。” 薛蟠打了个哈哈,干笑两声后道:“妹妹太实诚了,怎地连玩笑也不会开,这可不行,那谁最喜欢逗趣了……” “行了,咱们不理他,整天浑来浑去的,连盖着家主印信的白纸都能随便往外给……咱们走吧。” 薛姨妈狠狠瞪了眼薛蟠后,拉着薛宝钗往外走去。 薛蟠平生最不喜欢藏着掖着,嘟囔道:“方才明明还赞我给的极好来着,转眼间就不认账了……” 薛宝钗在前面听着糊涂,但薛姨妈已经拉着她往前走出门外,她也不好再问什么。 出了门后,薛宝钗沉默了下,道:“娘,咱们去赵姨娘那儿坐,姨娘若是知道了……怕会不高兴吧?” 薛姨妈和煦笑道:“我的儿,你尽管放心就是。你姨娘又不是真的死心眼儿,以前不过是被那一点子事给迷住了心眼。我与她几次长谈,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个时候和人家闹,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再说了,人家也没想和她闹不是…… 如今,她的女儿正指着人家在宫里过活。 我还听说,你大姐姐这次能够封贵妃,其实就是皇家为了拉拢环哥儿。 你想想看,这是何等的情面? 知道这些了,她还闹,可有她的好? 老太太那里差不多也已经到极限了,大太太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你姨娘心里能没数? 最重要的是,和人家闹,咱们薛家不成,那王家也不成了,你姨娘哪里还有甚助力? 所以,她现在渐渐也已经明白过来了,只是还是抹不开颜面罢了……” 薛宝钗闻言,叹了口气,道:“可是娘,咱们毕竟还是和姨娘最亲,却跑去交好……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薛姨妈沉默了下,轻声道:“我的儿啊,若你哥哥能与你换一换,他若能像你这般听话,我又何须如此费心?” …… 贾府后街,一干往日里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王孙公子们,此刻都如累死狗一般的瘫坐在地上,粗喘着气。 连贾环和牛奔等人,都大口喘息的站在墙壁上靠着。 李万机带着数十个仆人,双双抬一木桶,桶里盛放的有冰镇果酿,有凉茶,有温酒,还有烈酒,想喝什么喝什么。 一上午的突击猛干,至少往里搬进了数千方大石。 不过也因为体力分配不大得当,不等下午,众人早早的便都脱力了。 而且,人数也少了不少。 刚开始时有三十五六人,算上贾环牛奔等人,有四十多人。 可现在,总共也只有三十人了,走了十来个。 剩余的三十人中,脸上想打退堂鼓的也有不少,若是再加上心里想的,估计超过一半。 贾环和身旁众兄弟看了看后,点点头,而后站直身子走向街边瘫坐着的众人,走近后,大声笑道:“今儿劳烦诸位了。” “三爷客气……” “三爷忒……忒见外了……” 一阵稀稀拉拉的客气声后,终究又变成了气闷。 贾环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道:“不是客气,确实十分感谢。也怪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思虑不周。 这样吧,咱们今儿就到这里,好吧? 至于明儿呢,有功夫来的,那就再来,没功夫的,今儿修养不好的,就算了…… 这个不用不好意思,按真的来,不用强求。 首先我自己就不一定能保证明儿能起的来,他奶奶.的,太累了!” “哈哈哈!” 许是被贾环这一句粗口刺激的,再加上这个惊喜的消息,众人顿时哄笑起来,方才的沉闷气氛一扫而空。 这还不算完,贾环又道:“今儿晚酉时,我做东。 南城柳子巷周家胡同的老温泉汤子,人人都去涮一把。 再配上东来顺的锅子,好汉庄的酒,若有人喜欢别的也只管招呼就是,都算我的。 行了,不多罗嗦,都散了吧!” 众少年再次一阵欢呼,看向贾环的眼神又重新变得仰慕起来,怨气散尽。 高声和贾环打着招呼后三三两两的离去了。 但走到最后,还是有十二个人没走。 …… , .. 正文 三百九十八章 笑声如雷 “好!” 日头高照,虽是冬日腊月里,天儿还冷,可穿厚一些,坐在院儿里晒太阳,也是一件舒坦事。 赵姨娘小院儿里,几把高背大椅子上铺着厚实细密的狼皮褥子,上坐几人。 中间的是身着一身金刻丝描边白狐裘大氅的赵姨娘,旁边紧挨着的,是身着银白菱纹镶领金绿色对襟披风的薛姨妈,两人身旁各坐着几个姑娘,宝、戴、史和三春,外加贾宝玉…… 周围更站了一圈儿的丫头,打头的是小吉祥,与香菱手牵手的站在一起,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 人群前方的空地上,朱二丫正在卖力的表演着。 许也有些人来疯,见周围人不停的鼓掌叫好,她表演的则越来劲儿。 坛坛罐罐的在空中悬飞,她在下面蹿上蹿下的接来舞去。 惊险刺激,后来,更飞起数个盘子,在日光照耀下反着光,竟如同一轮轮太阳在飞舞一般,让众人更是看的大呼过瘾。 热闹了好一阵后,薛姨妈毕竟有了春秋,受不得长期的刺激,赵姨娘前些年伺候人惯了,看出她脸色有些不好,就招呼着薛姨妈进屋歇息了,让宝、戴和迎春姊妹们自己高乐吧。 薛宝钗放心不下母亲,便跟着一起进屋了,其他人则继续观看。 进了里头暖阁后,落下帘子关上门,瞬间清净了许多。 两人一起坐上炕头,薛宝钗和丫鬟小鹊去端奶茶去了,二人出去后,薛姨妈有些歉意的对赵姨娘笑道:“真是上了年纪了,越发不中用喽。” 赵姨娘笑的很艳,客套道:“姨太太说哪里话,不过是因为外面太吵的缘故。 也都是我平时纵的了,让一起子丫头们一个个越发没了大小,就知道乱咋呼。 尤其是那个小吉祥!” 薛姨妈闻言呵呵笑道:“那个小丫头子,才是真正有福气哩。 我瞅着,妹妹竟不是在当丫鬟用,而在当女儿养呢。” 赵姨娘想起了那个“小幺儿”,笑的真诚了许多,道:“她啊,打那么一点点就跟了我,和我女儿也没甚区别。 出府的时候也跟着,过了不少苦日子,有时候,却比亲生女儿还亲哩。 又和环哥儿那个混账东西同岁,一般长大,从小就要好,他也宠着她,比我还宠。 日后啊,多半就是房里人了。” 薛姨妈笑的依旧很和蔼,道:“我瞧着也是个喜庆的丫头…… 说起来,哥儿的大事都已经定了,真好啊! 妹妹也算是熬完了苦日子,往后,就尽是享福的时候了。 却比我有福气的多喽!” 赵姨娘心里还是有些不习惯将自己的位置摆到薛姨妈一个高度,就如同她虽然老爱在人前刺激王夫人,可心里还是敬畏她一般。 听到薛姨妈自比不如,赵姨娘连忙道:“瞧姨太太说的,薛家那么豪富的家族,又是世代名门,哥儿和姑娘也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好,不比我家那蹿上跳下的高脚鸡强十倍?姨太太才是真正有福气呢! 对了,哥儿和姑娘都有人家了吗?” 薛姨妈苦笑道:“要有就好了,我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发愁。妹妹你瞧瞧,我这两鬓里都有白发了……” 赵姨娘当真了,仔细看了看后,果真有,她便叹息了声,又劝道:“姨太太何必发愁?我家环儿的情况不大一样,他这定亲定的也忒早了些。 论理来说,十七八岁才刚好。他这个……没法子说,有些急。 姨太太家里哥儿的年纪才刚好,不过爷们儿娶亲晚一点也是有的,如今多是二十上下才成亲。 倒是姑娘可以早一点,宝姑娘可是有什么消息没? 我瞧着,宝姑娘可是顶顶好的姐儿呢! 一定要找个好人家,找个状元郎才成哩!哈哈!” 薛姨妈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苦涩了,摇头笑道:“妹妹不知啊,这里头却是有故事的。宝丫头幼时身体不佳,请了几百个名医都没法子,后来家里来了个癞头和尚,施了个方儿,竟治好了。 不过,却并未除根。 那癞头和尚留下了个药方,又给了个金锁,让宝丫头日日带着……” 赵姨娘,或者说这个时代的人都特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话,尤其是赵姨娘。 她觉得她应该算是亲历者,甚至还是莫大的受益者。 若非贾家先祖显灵,她那个混账儿子,不定还是那样混账呢。 因此,赵姨娘便十分相信了薛姨妈的话,虽然也为薛宝钗能得癞头和尚相救感到高兴,却还是有些担忧,道:“难道就没有个除根儿的方儿?” 薛姨妈笑道:“也不是没有……” 赵姨娘闻言一喜,道:“是何方儿?怎地不找来?” 薛姨妈笑道:“那癞头和尚说,宝丫头是个有大福气的,可福气的有些过了,她身子太弱,所以盛不下了,才受此劫难。 如今且先用金锁锁着她的福气,待来日,找一个煞气重一点的哥儿配了,将福气匀一匀,到时候既能兴家旺业,又能用福气帮对方消除身上的灾厄和煞孽。 只有这般,宝丫头才能好哩!” 赵姨娘闻言,一脑袋浆糊,有些摸不着头脑。 煞气,煞孽,什么玩意儿? 没来得及细问,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话声…… “咦,宝姑娘怎地不进去?” “哦,我在等你一起进。不然只有茶盏,没有奶茶,却也无趣。” …… “咦,你们几个怎么还不散去?” 贾府后街处,贾环有些好奇的看着留下来的十二个没走的人,笑着问道,目光玩味,挑剔。 “三爷,我们还……还能干。” 赵虎其实已经快成死虎了,一张微胖的白脸赤红赤红的,粗喘着气,却还是一脸认真的答道。 贾环呵呵一笑,看了他两眼,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道:“千万别勉强,不是甚大事,又不是考状元。 你们瞧瞧他们,多舒服,回去睡一觉,休息一下,晚上就可以高乐了。 你们还不赶紧的?” 曹雄闻言,有些心动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巴,身子晃了晃,不过还是没起身,看向了他旁边的宁泽辰。 宁泽辰垂下眼帘,微微低头,然后转向一侧,抬起眼帘,目光锋利如刀的盯了曹雄一眼。 看那眼神,似是想在曹雄脸上割一刀一般。 曹雄见之一凛,只觉得脸疼,干笑了声后,又老老实实的低头坐稳。 “真不走?” 贾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问道。 “三爷,我们兄弟做事,喜欢有始有终。” 另一侧,一个打扮与众人都不同,身着士子青衫的青少年,看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面色并不同宁泽辰那般锋利如刀,却也不是王世清那般成熟世故,而是温润如玉的温和。 尽管他肩头的衣襟已经磨破,但他还是将破碎处整理的很平整,得体。 虽然他也累的面色潮.红,但气息却比赵虎平稳的多,语气亦是不卑不亢的说道。 他话刚一说完,刚安生下来的曹雄又坐不住了,他靠近宁泽辰低声道:“泽臣,瞧,那一伙子娘娘腔也来了。娘的,那孙子一天到晚装诸葛亮,他也不嫌骚的慌。真以为他姓诸葛就是诸葛亮啊?我真想干……” “闭嘴!” 宁泽辰咬紧牙关,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曹雄又老实的归位。 不过宁泽辰自己却冷冷的看了眼对面坐的那一伙人。 正如前文所述,朝廷之所以从未担心过荣国体系会结党,而方南天之所以能不断的往勋贵将门中掺沙子,挖墙角,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荣国体系内部并不和谐,不团结。 尽管他们身上都刻着一个“荣”字烙印,可他们彼此间并无统属关系,多也并不亲近。 没有一个核心人物在,他们之间许多人因为观念或者其他一些东西,渐渐变成了对手,甚至是敌人…… 而这种不和谐的关系和情绪,不只是大人之间的事,还漫延到了下一代。 成为了世家家族之间对立。 而观念相近的家族,又会成为一个小圈子。 比如说宁家、赵家和曹家是一个小圈子。 再比如说对面的诸葛家、苏家、马家、涂家、陈家和张家又是一个小圈子。 贾环见之,脸上不再笑了,点点头,道:“很好,我欣赏,也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说罢,又看向王世清,又呵呵笑了起来:“怎么,干不动还不回家歇着?” 王世清满脸无奈的苦笑,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聪明反被聪明误,好心办了坏事……三爷,您若不收留,我王家怕是撑不过去了。” 贾环哑然失笑道:“怎么会……你不会以为他们走了,会有什么影响吧?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荣国旧部子弟,就为了这点不算事儿的事儿,我还能将他们怎么着? 合着我就那么小气?是不是?” 最后一句,贾环看向最后两个单独的散户。 那两人看起来有些蔫吧,见贾环看向他们后,立刻挤出讨好的笑容,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三爷怎么会小气……” 贾环又笑着对王世清道:“瞧见了没?我原还以为你够聪明,现在才发现,你还没人家清醒……” 王世清苦笑摇头不语。 贾环又对剩下的那两人道:“你们既然知道我不是小气人,就别硬撑着了,我瞧你们也累的够呛,快回去歇息歇息,晚上去周家胡同里好好潇洒一回,怎么样?” 那两人闻言后,有些迟疑的看着贾环的眼睛,想看出有什么意思,却只能看到一双清澈真诚的眼睛。 想着贾环的话,而硬抗一上午的疲劳后遗症又缓缓爆发,最终全身愈演愈烈的酸痛彻底打消了两人留到最后说不定还有好处的投机心理,两人恭敬的与贾环行了个礼,便结伴而去了。 王世清见之,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长叹息一声。 贾环嘴角弯起一抹有趣的笑意,问道:“又怎么了?” 王世清简直都沮丧了起来,垂头丧气道:“三爷啊,我可被坑苦了,这下日后少不得又多俩仇家……” “哈哈哈!” 最后留下的众人齐齐发出了一阵爆笑声,笑声如雷。 …… , .. 正文 三百九十九章 恩怨 (又名:班底初成) “啪啪!” 拍了两下巴掌,双手又往下压,将笑声止住后,贾环看着王世清道:“真没那么严重,他们无缘无故找你麻烦作甚? 我刚才说的也都是真的,我总不能因为他们没给我干活,就去对付他们吧? 那我成什么了,对不对? 还有你们,现在想走的赶紧跑,不然一会儿又要开工了…… 石块儿多的是,方圆几里大的园子,需要的石块海了去了,这点子才够什么? 而且如今还是轻的,只要将院墙外的石块儿扛进里面就成。 但等后面,我们还要从金光门外的漕渠码头上卸石块,再往这里扛。 哈哈!到那会儿,可就不是现在这样玩闹的了。 我提前说好,现在我让你们走,你们走了我可以理解,也不生气,因为是我让你们走的。 可等再干起来了,我就不让你们走了…… 到那个时候,你们要是再说撑不住要走,那就是你们在晃我的点了。 而到那个时候,我也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贾环眼神似笑非笑的扫视了圈剩余的十来个人,很是将几个人看的不自在。 不过,浮动的军心却被宁泽辰和士子衣衫的少年用眼神止住了。 宁泽辰站了起来,目光平视着贾环,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峻,言辞依旧犀利:“三爷,奉陪到底。” 贾环闻言大笑了声,点头称“好”,然后又看向了另一个领头羊。 见他面色虽然在沉默,但却并非是犹豫之色,心中暗暗点头,贾环笑道:“先介绍一下吧,虽然常见面,却还没认清谁是谁,以前也没怎么打过交道,不过以后可能打交道的时间比较长……” 那少年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而后正色道:“在下诸葛道,大道的道。家父乃宁安侯府现袭一等子诸葛城,现为东方军团大将征东将军。” 贾环闻言心中了然,虽然征东将军诸葛城执掌的东方军团乃国朝八大军团之一。 但客观而言,他的权势和重要性远远不及其他七大军团重要。 因为东方临海无敌国,又有镇海侯李家的水军巡伺东海,所以东方军团几是国朝八大军团中的最太平的一个军团了。 没有敌人,就没必要保持太多的兵马,所以顶着偌大一个名头的东方军团,满员兵马也不过五万。 而军团长,亦只是一等子的爵。 所以,征东将军诸葛城的权势无法与其他七大将军相提并论。 比如说远镇西北的黄沙军团,坐镇大将乃是世袭国朝一等武威侯秦梁,将军封号亦比征东将军高一等,乃与军机阁大臣同级别封号的抚军大将军,掌控西北二十万大军,军中还多为铁骑,权威赫赫。 最重要的是,秦家乃世镇西北,数十年来一直都在执掌黄沙军团。 而诸葛家就差远了,只因诸葛道合适,所以在合适的时候去做了征东将军。 他若不合适,自然就会下台…… 不过,即使不如,也只是相对而言。 再怎么说,诸葛城手中依旧掌握着五万大军,雄镇齐鲁,乃实力将主,对一般人而言,依旧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诸葛道说罢后,没有担当介绍人,而是给他身旁的少年使眼色,让他自己起来介绍。 贾环心中再一笑…… 那少年接到诸葛道的眼神会意后,利落起身,目光平视贾环,正色道:“在下苏叶,家父乃项城伯府现袭一等男苏卢,现于东方军团任都指挥使一职(掌两万五千兵)。” 待苏叶说罢,他身旁的少年又跟上:“在下涂成,家父乃江城伯府现袭一等男屠谷,现任西南军团都指挥使。” 再一少年道:“在下张安,家父乃南阳子府现袭二等男张达,现任西南军团都虞侯(掌两千五百兵)。” 再一少年:“在下马刚,家父乃威武将军马欣,现为东方军团都虞侯。” 最后一少年:“在下陈阳,家父乃景武将军陈建,现为黑辽军团都虞侯。” 贾环一一含笑点头示意,听罢后,又转头看向宁泽辰,道:“你们呢?” 宁泽辰沉声道:“宁泽辰,家父川宁侯府先袭二等子宁至,现任蓝田大营军团长,前将军。” 宁泽辰说罢,贾环多看了他两眼。 说来也是有趣,位于神京东部的牛家霸上大营与位于神京西部的宁至统帅的蓝田大营,虽同为驻守京师重地的两大军团,但是霸上大营却将蓝田大营死死的压制住…… 如今牛继宗都已经贵为军机阁大臣了,身上还兼着霸上大营军团长一职,受封骠骑大将军。 而宁至如今却不过是一个前将军,还在征东将军之下。 原因嘛,据牛奔所言,宁至的性子与眼前这位宁泽辰差不多,但还要冰冷,完全没有什么感情色彩。 对部下如此,对同僚如此,对上,竟然同样如此…… 宁至是一把利器,一把锋利无匹的利器。 但正因为如此,无论是皇家还是军方亦或是内阁,都在有意的压制他的发展,不敢大用于他。 军营中,每月都有训练伤亡指标。 霸上大营里,每月都用不完这个指标,而蓝田大营,总是会超标…… 这或许就是缘故吧。 倒不是说会担心宁至会造反,只是此人太过锋利,非到万不得已,他大概是不会受大用的。 还有一点非常原因,就是他无法沟通好同僚。 连牛继宗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老兵油子…… 性格极其认真! 或许是吸取了其父的教训,宁泽辰虽然同样冰冷,但看起来,情商却要高的多。 他已经学会照顾人了,宁泽辰拉起了似乎起身都有些困难的赵虎,让他自己说。 赵虎看起来有些激动,他脸上的肉都在微微颤着,大声道:“三爷,我叫……我叫赵虎,我爹是寿山伯府,寿山伯府先袭一等男,赵……赵廷。他以前是在宁叔的蓝田大营当都虞侯,现在……现在在霸上大营当都指挥使。”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嘿嘿!” 赵虎闻言,看着贾环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可当他看到贾环身后吊儿郎当走过来的人后,面色立刻防备起来。 贾环莫名,回头看去,却见牛奔面带坏笑的走来,再转头看向防备之色愈浓的赵虎,好奇道:“怎么,你俩有仇?” 赵虎有些紧张的摇摇头,又轻轻点点头。 贾环见状哈哈一笑,看向已经走到身边的牛奔,道:“你还欺负过他?”眼神之意,这么老实的人你也好意思欺负? 牛奔抽了抽嘴角,一双绿豆眼没所谓的从赵虎脸上扫过,又看向他身旁的宁泽辰和曹雄,嗤笑了声:“那都是好早以前的事了,这小子他爹刚调进霸上,有一回营中军官搞子弟比武,他跟他爹一起去的大营。 结果恰巧碰到我,被我小小揍了一顿,当时就哭了,还喊着要找他泽臣哥和雄哥报仇,不过我等了好久也没等到…… 据说回家后又挨了他爹一顿胖揍,再往后就恨上我了,嘁,小孩子家家……”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转头对赵虎道:“没事,有仇不怕,等忙完了这起子,只要你能坚持下来,随便你挑战他。你若暂时还不成,还可以让宁泽臣替你报仇。” 牛奔又不屑的嗤笑一声,道:“随时恭候……不过,他们先能坚持下来再说吧。” 说罢,又极为嚣张的晃着******回去石块上坐着了,一副欠揍的模样。 赵虎被他轻蔑的语气气的脸皮涨红,拳头也捏紧。 贾环笑道:“听到了吗?好好做,熬过这一阵,捶他!” 赵虎闻言,使劲点了点头。 赵虎之后,曹雄也站了出来,笑的有些谦卑,道:“三爷,我叫曹雄,家祖曾是锦乡侯,嘿嘿,不是世爵……不过也曾是先荣国麾下悍将,真的!对了,我爹是兵部库选司主事,专门负责武器兵备,三爷你……哦对了,他叫曹史……” “噗!” 曹雄刚说完他爹的名讳,对面站着的那一伙子人里,忽然有人喷笑出声。 曹雄的面皮瞬间涨红,宁泽辰与赵虎两人的脸色也都低沉下来,朝对面看去。 贾环眼睛也瞟了过去,发现笑的人是诸葛道身旁那位叫苏叶的少年,他与名唤涂成的少年一左一右的站在诸葛道身旁,面对宁泽辰三人的阴冷目光,丝毫不为所动。 只是,看向贾环的余光里有些担忧…… 贾环没有想着主持公道,反而哈哈一笑,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宁泽辰和诸葛道双方人马都齐齐看向了他。 后面一直坐着休息,丝毫不为这边风景吸引的秦风等人,这会儿也放下了极高的姿态,瞥过眼神,注视了起来。 贾环看着两方人马,笑道:“原先奔哥他们与我说,你们这几波圈子都不很太平,仇大着呢,我还不信。 我寻思着,怎么说都是荣国旧部,能有什么仇什么恨? 如今看来,仇恨可能还算不上,但小恩怨许是有不少。 不过,你们不要指望我给你们主持公道。 我没这个资格,也没这个心情。 但我有一点想法和建议,你们且听听。 男人的恩怨嘛,其实很好解决。 低级一点的,就在擂台上用拳头解决……” “那高级一点的呢?还请三爷赐教。” 诸葛道目光微微明亮的看着贾环,呵呵笑着问道。 贾环亦是呵呵一笑,淡淡直视着诸葛道,言道:“高级一点的嘛,自然就是去疆场上解决。 谁建功建的多,谁就是强者。 我智穷,实在想不出,武勋将门子弟间,除了战功,还有什么值得夸耀和攀比的? 除此之外,比出身、比财富、比权势,比官爵,那都是没出息的儿戏。 解决恩怨,就比战功! 最次,也要上擂台较量吧? 除此之外,什么记恨啊,怨毒啊,使小手段啊,通通上不了台面,我也见不得…… 再有,总不能学泼妇一般的骂街,你一嘴我一句的…… 还有像无赖小儿一般,当街躺在地上互殴?让人围观? 丢不丢人哪?” …… 正文 四百章 母女密语 听了贾环的话后,方才几乎已经凝滞起来的气氛,渐渐松缓了下来,只有曹雄的脸色还是那么难看。 毕竟方才苏叶的笑声,是对其父的侮辱。 贾环又笑道:“行了,既然大家火气都那么足,可见精力也都已经恢复了,那咱也别浪费了,开干吧!” 众人闻言,嘴角抽了抽,不过却也没人反对。 “哦对了,那个……苏叶,来,你过来。” 本来还面色微微得意的再和曹雄对视的苏叶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眨了眨眼睛,有些慌,看着贾环道:“三爷,何……何事?” 之前听贾环说再开工后,站起来走了过来的秦风闻言,眉头顿时皱起,目光直视苏叶喝道:“让你过来就过来,哪来那么多话?” 相对于秦风、牛奔这等顶级衙内而言,即使是诸葛道,也不过是一流水准罢了,至于苏叶,是二流勉强混入一流。 秦风平日里对人是温和客气,虽然中间带着疏离,但总得来说,还是很谦和的,即使只是表面上的谦和。 但此刻,他顶级衙内的脾性瞬间爆发,当真让对面一群人吃不住劲。 诸葛道脸色虽然也难看下来,但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背后悄悄的拉了拉苏叶的胳膊…… 诸葛道心里明白,对方肯定不会怎样的,顶多做一点惩罚,只是,还是让人心里不服…… 苏叶脸色板着,没甚表情,眼睛看向地面,一步步走了过来。 贾环先转头对秦风呵呵一笑,秦风抽了抽嘴角,然后只见贾环竟忽然伸手,揽住了苏叶的肩膀。 苏叶的身体猛然绷紧…… 贾环又呵呵笑道:“别紧张,就是给你提个建议,你且听听看。” 似乎和想象的不一样,苏叶缓缓放松了下来,暗自松了口气后,干笑了声,道:“三爷,您说。” 贾环搂着他的脖颈,“语重心长”道:“以后啊,和自己未来的战友袍泽开玩笑的时候,不要涉及长辈,他的长辈不是你的长辈吗? 若是敌人和对手,你随意就好。 可曹雄是你的敌人和对手吗? 日后都是要进军里的人,都隶属于大秦军方。 你说说看,他到底是你未来的袍泽,还是你的敌人?” 苏叶似乎有些羞愧,低声道:“袍泽。” “大声点。” “袍泽!” “再大声点!” “袍泽!!” “没吃饭吗?再大声点,我听不见!!” “三爷,曹雄是我的袍泽,袍泽!!!” 苏叶怒声嘶吼道,脸色涨红。 贾环脸色却又恢复了过来,呵呵笑道:“这就对嘛。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主持什么公道…… 我肯定不会逼你去跟他道歉的,我逼算怎么回事? 曹家叔叔又不是没有儿子,轮得到外人替他出头? 对吧? 这样,我们做个约定。 还是按方才的说法,等日后上了战场,你们用战功来分出高低。 你若建功多,那他活该受辱。 谁让他不争气的,落后要挨打! 但若是他建的战功多,那你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曹雄道一声歉,为你方才那一声轻浮无状的笑声道歉。 能不能做到?” 苏叶深深的吸了口气,也终于敢平视贾环了,他重重的点点头,道:“三爷,我明白了,你说的有道理,我心里也服气。 日后,我再也不会拿他人的长辈取乐了……” “不!” 贾环正色打断道:“你可以拿你敌人的长辈取乐,而且随意。 因为子不孝,父之过。 儿子没有教养,做父母的自然要承担责任。 而且是很大的责任……所以你不用矫枉过正!” 苏叶闻言,嘴角抽了抽,再重重点头道:“三爷,我明白了,日后,我只拿敌人的长辈取乐……咳,还有,我会与曹雄在战场上一教高下的,这才是武勋将门子弟解决恩怨的办法。 我不会私下里使阴招,下绊子的。”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松开苏叶的肩膀,看了眼面色激动的泛红的曹雄,却没再多说什么,因为关于他俩的事,该说的都说了。 这次,他是对留下的这十个人一起道:“我再啰嗦一句,加油吧,好好做,用心用力做。 如今你们都还在叫我爵爷或者三爷,喊风哥、奔哥他们世子爷…… 但是我希望最后留下来的人,不再喊我们什么狗屁爷不爷的,因为喊我们爷的人太多了,我们一点都不稀罕,甚至厌倦。 我们非常期待有一天,你们能有资格当着我们的面,喊我一声环哥儿,喊风哥一声风哥儿。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能做我们兄弟的人,真的太少了。 明白么?” “喏!!” …… “娘……” 梨香院中,薛宝钗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薛姨妈,唤了声。 薛姨妈寻日里脸上惯有的和煦笑容微微淡了些,她看着薛宝钗,道:“你有事?” 薛宝钗闻言,咬了咬嘴唇,目光复杂,轻声道:“娘今日与赵姨娘说的话,是何意思?” 薛姨妈闻言似是一怔,而后笑道:“没什么意思啊?怎么了?” 薛宝钗闻言,面色有些难过起来,低下头,轻声道:“娘,你……你可是希望女儿……可是,他已经有了妻呀。我总不能……” 总不能去做妾吧? 薛姨妈闻声知意,脸上的笑容没有了,换上了一副怜爱疼惜之色,她看着薛宝钗道:“我自是知道他的正妻之位已定,委屈我的儿了,不过,不是还有平妻之位么……” 薛宝钗闻言,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薛姨妈,道:“娘,何来平妻之说?” 薛姨妈笑道:“傻孩子,你却不知,若能贵为侯爵,便可再娶两位平妻,所谓马上封侯,三妻四妾,便是如此了。” 薛宝钗还是无法接受,道:“可是他已经有了颦儿和云儿了,娘……” 薛姨妈闻言,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复杂之色,长叹息一声后,淡淡的道:“你们这些孩子啊,尽会胡闹。 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曾听人说,有自己就能决定的?那才叫不尊重呢……” 薛宝钗闻言怔住了,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却又无法分辨什么。 因为她自幼所受的教诲告诉她,薛姨妈说的是对的…… 即使贵为明珠郡主赢杏儿,不也是托太上皇提的亲吗? 她虽然也读过《西厢》和《桃花扇》,可却也明白,那只是戏文而已。 戏文里的事情,拿到现实来,那叫禁忌。 可是…… 林黛玉和史湘云怎么办? “非得是他吗……” 薛宝钗垂着头,手里攥着帕角,轻声道。 她是薛家的女儿,她是爹娘宠爱的幼女,她兄长不争气,她只有寡母,所以,她明白自己的境遇,她认命。 联姻,是她必然要走的路。 可是…… 又如何对得起姊妹们? 薛姨妈闻言,眼中已然垂下泪来,拉着薛宝钗的手,轻声道:“我的儿啊,若是你爹还在,若你哥哥争气,娘又怎会……可是,咱们薛家没了能顶梁的男人啊,家业虽还在,却已然是败象了。” 贾宝钗还是不懂,看着薛姨妈道:“可是,为什么是他呢?” 薛姨妈叹息道:“乖女,虽说咱们女人这一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再从子。 可归根到底,还是要靠娘家啊。 你想想,若无娘家撑着,娘能在薛家坐稳管家太太位置吗?能护着你们兄妹俩,保的住家里的家业吗? 你那些嫡庶叔叔们,为何不敢打咱们的主意,他们怕的是娘背后的娘家和你姨娘家啊。 你再看看东边儿的尤氏,还有这边府上的李氏和大太太,都道她们一个个不知自强,可娘家不显,让她们哪有底气去强? 还不是活生生的受欺负,去伏低做小?” 薛宝钗眼神怔怔的道:“娘的意思是……” 薛姨妈看着女儿这样的模样,心痛的要命,却不得不说清楚:“日后若是将你外嫁出去,咱们薛家已经成了这般,你哥哥又……谁能为你撑腰啊? 你若在婆家做不了主,白白受欺负不说,还……” 还帮不了薛家,这句话太残酷,薛姨妈没有说出口,但薛宝钗又怎会不解其意? “所以,娘着实不放心你外嫁,你若外嫁,以后的日子,怕是苦不堪言哪,娘怎么舍得?” 薛姨妈流着泪说道。 薛宝钗没有像往常那般替薛姨妈递帕子擦泪,眼睛还是怔怔的出神,喃喃道:“可是……不一样吗?” 薛姨妈一边流泪,一边感叹道:“当然不同了,你若进了贾家,里面有你姨娘还有凤哥儿的颜面在,何况,娘也会一直在这里住着,纵然你出阁,却不是同在家里一样? 可若是你外嫁了,娘既然有儿子在,却无住女婿家的道理啊?” 薛宝钗闻言,轻轻的呼出了口长气,不过依旧没有抬头,顿了顿,再道:“娘,可贾府里……并非只有他一个啊……” 薛姨妈闻言,顿时也犹豫了起来。 是啊,贾府里并非只有他一个。 就算不能成为他的平妻,若是能成为他的二嫂,岂不是也好? 既能结了亲,又能不受委屈,还不用做恶人…… 想了想,薛姨妈自己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看了看天外已经黯淡下来的天色,道:“我们去你姨娘那里坐坐……” …… 正文 四百零一章 竞争 “呵呵,怎么样,都还有力气吗?” 贾府后园中,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地的少年,一个个似乎连大口喘气的力气都没了,只是目光呆滞的望着渐渐昏暗下来的苍穹…… 不止宁泽辰与诸葛道两伙人这般,就连牛奔、温博、秦风和韩家兄弟,亦没好到哪去。 一个个也都没甚形象的半躺半靠在后廊下的栏杆外的石阶上,目光远眺墙外,眼神有些忌惮,似乎那里有吃人怪兽一般…… 唯有贾环,《白莲金身经》的无穷妙用终于在此刻体现出来了,超凡的耐力,使得他此刻还能笑的出来。 不过看起来,却也像是到了极限…… 听到贾环的话后,地上躺的少年们好似连扭动脖颈摇头的力气都没了,张口嘴,张合了几下,也没发出声音来。 最冷酷不服输的宁泽辰虽然咬紧牙关想站起来,可极限似乎也不是那么好突破,挣扎了几次都没起来,还耗尽了最后的体力,只能张口大口喘息着,面色发白。 方才这两拨人许是等不及到战场上再较量了,就在扛石块过程中较量了起来。 发狠的程度,看的贾环等人都啧啧称奇。 心里感慨,到底是武勋将门之后,又都从武,血性要烈的多。 尤其是那个宁泽辰,拼起命来,三个人竟生生压对方六个人一头,甚至都能与牛奔等人一较高下了! 要知道,他的武功,甚至是场中大多少年的武功,最多也只有四品。 四品的都是凤毛麟角,多是三品和二品上下,并以二品居多。 武勋将门之家,多不算富庶,若非九边之地的镇将们,除了俸银外,并无多少来银之处。 一个将门供给一个武人已然吃力的紧,更何况父子二人皆从武? 说来也可怜,他们有时还不如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手中匮银了,还能找些富户“劫富济贫”一番,可这些将门却不敢,因为军法无情。 再加上无甚生财经营的头脑,所以这些子弟的武功多不算出众。 对于这些武勋世家而言,只要开完筋骨,不丢了祖宗留下来的武勋世爵的门第,就可以了。 尤其是开府时封爵就不高的门第,练的高其实也无甚大用…… 而且一般而言,镇军认为,武功其实还是其次,关键是兵法造诣要深厚。 不过此刻,兵法造诣却没多大用,只能靠筋骨、耐力和毅力。 听了贾环的戏谑后,又喘息了阵,身上有些狼狈的诸葛道勉强坐起身,还不忘先整理一下衣襟,然后才对贾环道:“三爷,我不服。” 众人闻言,顿时侧目,纷纷看向了他。 只有宁泽辰冷眼瞥之,目光不屑。 又是那套…… 贾环却并不恼,笑道:“不服什么?” 诸葛道言道:“三爷,我承认,宁泽辰他们今天是比我们快,他的武功也比我们高,可那又怎样?将门子弟,日后多是要领兵作战的。 正如三爷之前所说,在擂台上动手只是低级的,在疆场上比战功,才是高级的。 在战场上,只靠武力,难道就能打赢胜仗吗?” 贾环没想到会被人抓住话把子,眉尖轻轻一挑,打量着诸葛道,好奇道:“那你说说看,军人不靠武力打赢胜仗,是靠什么?靠嘴皮子吗?” “噗!” 曹雄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了,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报仇的机会,他毫不留情的嗤笑出声。 曹雄性子虽然有些浮,可是方才,他也是拼了命的在干,所为的,就是要出口气。 证明我比你们强…… 听到曹雄的嗤笑声,诸葛道一方六人齐齐坐了起身,眼神冰冷的看向曹雄。 曹雄怕个鸟,他又不是没有兄弟。 宁泽辰和赵虎一样坐了起来,丝毫不怵的回视着对方。 “嘶!我拜托你们,一群爷们儿能不能别这么含情脉脉的对视,对视也离了我这地儿再对视好吧? 你看我这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 眼见两方又杠上了,贾环非但不阻拦,反而没心没肺的打趣,说出的话,让身旁不远处正有一口没一口,就着夕阳晚霞饮酒的牛奔等人捶着栏杆,大笑不止。 宁泽辰和诸葛道两拨人闻言后,却都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的纷纷避开对方眼神,还不停的“呸呸呸”的往地上吐唾沫…… 等硝烟气和火气都降下来些后,贾环看着面色难看的诸葛道,笑道:“诸葛,说说看,我刚是正经问的。” 诸葛道深吸了口气,目光直视贾环,道:“三爷,我以为,我们武勋将门子弟,从武是必要的,但绝不是全部,而且也不是最重要的。 我认为,对我们最重要的事,是要学好兵法,学好排兵布阵,学好怎样安营扎寨,学好怎样调配粮饷草秣,学好怎样与敌阵交战时鼓舞士气,学好怎样守护城池,学好…… 暂且就这么多了。 至于武功,呵呵,纵然练到武宗又如何? 给我五千披甲勇士,我必能布阵诛之!” 诸葛道说的时候,眼中满是自信和骄傲,说到最后,还展手伸出五指,而后反手压下。 贾环闻言笑了,不过他没急着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满脸冷笑的宁泽辰,道:“宁泽辰,你怎么说?” 宁泽辰冷冷的瞥了眼诸葛道,吐出两个字:“蠢货。” “哈哈哈!” 眼见诸葛道等人实在忍无可忍的想要爆发了,又无良的大笑的贾环,这回连忙拦住,道:“诶诶诶,先等等,先听我说两句,说完你们再干。” 苏叶、涂成两个本已经快要冲出去的诸葛道身边的悍将闻言后,又堪堪止住了脚步,不过没有走回原位,还站在那里,似乎准备等贾环说完后好回头就干…… 看的牛奔几个咧着嘴在笑,浑然忘了他们几个当初也是这般打来打去。 贾环看着诸葛道正色道:“诸葛道,你说的没错,对于统兵大将而言,武功确实只是其次,排兵布阵,安营扎寨,调兵遣将,哪一样都要比个人勇武重要。 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入军中后,就可以统帅五千大军吗?” 诸葛道闻言,面色一滞,有些讪讪,也垂下了平视着贾环的眼神,微微摇头道:“不能。” 贾环好奇:“那你能带多少兵?” 诸葛道有些尴尬道:“初入军中,最多……最多一都。” 大秦军制,一都为二队,一队为五伙,一伙十人,共计一百人,故都头又名百夫长。 武勋将门子弟进入军中,自然不可能从大头兵干起。 “一都兵马,百十人。那你说说看,这个时候上战场,你是靠兵法布阵呢,还是靠武功?” 贾环不笑了,认真的看着诸葛道问道。 诸葛道不言语了。 贾环倒也没再多逼,轻轻笑道:“诸葛,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什么时候都不要太过自傲自满,人可以自信,但更要认清自己。 其实你们几个可以跟宁泽辰他们学学…… 军人,一定要有一股敢打敢拼敢硬冲的精神。 更要有一种,即使前方迎面而来的是强弓劲矢,你也敢用脑袋撞碎它的大无畏气势。 这才叫军人,明白吗?” 诸葛道点头点的有些艰难。 贾环呵呵一笑,再问:“明儿还来吗?” 诸葛道闻言,猛然抬头,再次直视贾环,高声道:“当然。” 贾环又笑了笑,点头道:“成,不过也不要硬撑……行了,没事就回去好好歇息吧。” 诸葛道闻言,心里憋着一口气,总觉得这样走不甘心,垂下脑袋抿了抿嘴,又抬起头看着贾环道:“三爷,我知道我们今天的表现不如宁泽辰。 但我还是要说,今天的局面,只是因为有利于他们。 论真实能为,我们绝不比他们差。 现在多说无益,日后上战场排兵布阵的时候,自然就有分晓。”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不过面色似乎反而比方才满意了些,他抬手在诸葛道的肩头擂了一拳,打的他后退了半步,不解的看着贾环。 贾环笑道:“不错,能有自己的坚持和自信,就很不错。 我现在相信了,你的未来肯定不会差。” 诸葛道闻言,脸上总算又露出了笑脸,心里也没再多纠结,他又整了整衣衫,对贾环拱手道:“三爷,明早再见…… 对了,明早能否请三爷多准备两头大黄羊,我们不大喜欢吃山羊,肉有些臊。”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指着诸葛道,回头和秦风等人道:“听听,倒比我们还讲究……” 又转过头对诸葛道笑道:“成,没问题,大黄羊就大黄羊。 羊圈里备着的也有,今儿是凑合了,明天,东来顺的大厨亲自来给你们烹饪。 保管让你们吃上最正宗的东来顺羊肉。” 诸葛道闻言,抿嘴一乐,转头对苏叶、涂成等人道:“谢过三爷,咱们回家!” 苏叶、涂成、马刚等人一起咧着嘴乐,看着贾环齐道:“多谢三爷!” 贾环哈哈一笑,一挥手,道:“走吧。” 几人也利落,转身便离了去,后门门口早有各家亲兵在候着了。 待诸葛道一行人离去后,贾环又看向宁泽辰三人,笑道:“今天干的不错,都有一股子的虎气。不过想来也都受了点内伤吧?一会儿我让管家给你们送去些参药,回去好好洗个药浴,不然明天准得趴窝。” 闻言,曹雄和赵虎两人颇为不好意思的有些扭捏起来,想洗参药药浴,那可要不少好参药哩,这…… 两人没主意,一起看向宁泽辰。 宁泽辰则看着贾环,缓缓点头,沉声道:“谢谢三爷,也请三爷相信,我们兄弟,一定会是最强的。 无论是勇力,还是对黑云旗的忠诚。” …… 正文 四百零二章 位置 宁泽辰三人走的有些艰难,今天他们确实太拼了。 长时间高负荷的劳力,让他们的筋脉和肌肉都受损了不少。 不过也无妨,从武之人,这点伤其实不算什么。 只要一桶参药药浴,大概就能补回来了。 待三人离去后,贾环又有些好笑的看着坐在地上垂头丧气不起来的王世清,道:“王世清,你呢,是起不来了?” 王世清摇头苦笑,道:“没……没事。” 贾环皱眉道:“那是怎么……你还在担心那些走的人会对付你?” 王世清嘴角抽了抽,又垂下头去。 他心里确实是在这样担心。 这些年,他为了扛起家业,在贵族圈子里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的行走每一步,每一步都那样的谨小慎微。 唯恐得罪了哪个豪强勋贵。 他家道中落,当年祖父留下的人脉关系也让他那个败家子父亲给祸祸得罪干净了。 虽然还顶着金乡侯府的名头,可勋贵圈内谁还不知他家的空架子? 所以,他真的一个都得罪不起。 却不想,只一个疏忽,本想做些勾连关系的好事,结果却埋下了如此多的祸根。 这让王世清当真有些恐惧,但更沮丧。 因为,这些年他虽然也自行从武,并成为了二品武人,但这只是为了能在武勋贵族圈里立足而已。 勉强成为二品武人后,他便将武功撂到一旁,径自去做生意赚银财了,他背后还有一家人要养呢…… 虽然还有些拳脚功夫在手,可比起宁泽辰等人,他真连膝盖都够不到…… 自身不强,今日又强行为之…… 感受着肩头刺骨的疼,和颤抖的胳膊与双腿,王世清明白,他明天不可能站的起来。 就算贾环也给他药浴用的参药,他也起不来…… 甚至,他现在都很难站起来走路。 他掉队了…… 也就意味着,他要从这个顶级圈子里离开了。 王世清从来没有这般沮丧过,从来没有过。 因为这是他复兴家业的唯一机会,却…… 似乎感受到了王世清的难过和沮丧,贾环回头对秦风等人笑道:“风哥,你看怎么样?能不能用?” 秦风、牛奔等人闻言,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后,走了过来,一起打量起正抬头满脸诧异的王世清。 秦风想了想后,对贾环道:“知道敬畏,心细,也能把握时机,虽然还稚嫩了些,但总的来说,应该可以。” 牛奔无所谓道:“其实谁都一样吧?” 温博嗤笑了声,道:“大脑壳子没文化,商号也是一门学问,你懂个屁……”讥讽完牛奔后,又道:“要是去黑辽的话,多半没甚问题,那里我家路子熟,拿着我家的令牌,基本上可以畅通无阻。” 说罢,又有些得意的瞟了眼牛奔。 牛奔气恼道:“你有本事让他拿着你家的令牌去都……”都中的中字没说出口,陡然想起,这孙子家如今也在都中扎根了,温严正亦是军机阁五大臣之一,不由憋了口气,瓮声道:“你有种让他拿着你家的令牌去霸上大营,看看能不能畅通无阻?” 温博哈哈大笑,一对扫帚黑眉挑的飞起,正要再讥讽,被贾环阻止了。 贾环正色道:“那就让他试试?去黑辽带队?” 秦风摇摇头:“黑辽气候太极端,一开始他怕是适应不了……先让他去西北吧,穿过河西走廊,去我爹那里。 河西之地,多有牧民,羊毛不值甚钱。他压着酒水去,卖酒的银子全都换成羊毛,再压回来,还可以弄熟路子……” 牛奔好像又外行了,问道:“环哥儿,你说的那个织造呢子的玩意儿,到底靠不靠谱?织出来谁穿啊?” 贾环懒得理他,又看向韩家兄弟,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韩大想了想,看着满脸迷糊却又有些惊喜之色的王世清,道:“应该没太大的问题,反正有家将跟着,虽然他武功不济,也能保得周全。至于经济之道,虽比不得环哥儿你,但据说他还不错。” 韩让也跟着点点头,道:“可以。” 韩三耸耸肩,道:“可以。” 贾环点点头,笑道:“那就这样定了吧,咱们也是没法子,手里实在没可靠的人用。” 说罢,他看着似懂非懂的王世清,道:“王世清,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王世清闻言,陡然面露狂喜之色,连连点头,激动道:“愿……愿意,我愿意!” 贾环呵呵笑道:“再想想,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 王世清强撑着痛体挣扎起身,连连道:“三爷,我真的愿意,我十分愿意,不用再想了。你们让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我绝对不怕苦不怕难……” 贾环点点头,又和众兄弟对视了一眼后,对王世清道:“是这样,我们兄弟几个,起了一个商号。现在需要几个可靠放心,又能干的人,帮我们分管一下……” 王世清闻言顿时怔住了,脸上的失望之色简直压抑不住的流露出来。 做商号,这…… 这不是管家奴仆之流做事吗? 了不起也就是一个掌柜的…… 贾环似乎没看出王世清眼中浓郁的失望之色一般,呵呵笑道:“怎么样?愿意做吗?” 王世清还有选择吗? 他已经完全没退路了。 如果不能靠近贾环这个圈子,只需等到明日,那些今日离去的人,就会得到消息。 都是人精.子,没人不会不懂最后留下来的十人意味着什么。 但他们不会去反思他们自己做不到之处,更不会不自量力的去怨恨贾环等人。 他们只会找一个最软的柿子去捏。 还有比他王世清更软更合适的柿子吗? 尽管心中极为失望,不过王世清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三爷,你们放心,我一定做好本分之事。” 贾环闻言,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世清,我与你明言。 我与奔哥等六个兄弟,是相识于我微末之迹。 一路走来,虽然还未经历什么大风大浪,生死沉沦,但却都已经亲如手足。 我们都相信,上了战场,我们彼此都能为对方挡刀阻箭,包括奔哥和博哥…… 而你,或者你们这些人,想加入我们这个圈子的心意,我理解,也欢迎。 也相信日后若是上了战场,你们同样也可以成为为彼此挡刀阻箭的过命兄弟。 但,这毕竟不只是一句话就能证明的,那样就太草率了,也太不尊重兄弟这个词的意义了。 这需要时间去验证。 验证你们的心,更验证你们的能力。 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尊重。 什么样的人才值得去敬爱尊重呢? 很简单,有用的人。 包括我在内,我们七兄弟,如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都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所以,如果你想加入我们,就必须要体现出你的作用,你的能力。 我们愿意给你这次机会,不是因为可怜或者同情。 我们也不会可怜或者同情任何人。 我们选择你,只是因为如今我们正缺一个掌管后勤供给的人,有一个空缺的位置,我们想把这个位置补全。 所以,我们才会给你机会,让你去体现你的能力。 但是我也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并不是唯一人选。 我们会往四个方向分别派出人手,但我们的位置只有一个。 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希望你能够努力,并认真对待。 因为位置,真的不多了。” 王世清闻言,面色几经变幻,最终坚定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贾环,正色道:“三爷,我明白了,谢谢你们能给我这次机会。 我一定会体现出我的价值,我也有信心,成为最后坐在位置上的人。” 贾环闻言,点点头,笑道:“那行,今儿就在我府上的客房里住一宿吧,不然你这胆子,怕还是难安。 呵呵,所以说,人总是难十全十美。 小心谨慎,心思缜密,是你的优点。 不过你也有点小心过头了……” 说着,冲一旁不近不远处恭候在那里的李万机招招手,李万机连忙走来,笑道:“三爷……” 贾环点点头,道:“使人给他准备一间客房,再准备桶药浴,还有让公孙姑娘给他瞧瞧…… 对了,记得打发人去他家说一声,就说王世清今日在宁国府留宿,明日中午再回。 若有人上门寻他的下落,就让他家人这般给人回话便是。 当然,也可以让他们直接来我宁国府找人。 行了,带他下去吧。” 王世清闻言后,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眼中竟擎着泪,对贾环深深一揖后,有些踉跄的跟着李万机去了…… “呼!” 等外人都走了后,牛奔又有些撑不住了,连声道:“快快快,赶紧让人准备好木桶,哎哟我的娘,今儿耗损可真有点大……” 秦风看着牛奔笑道:“奔哥儿,你还是用点心吧,看到那宁泽辰了吗? 我瞅着,若是环哥儿能给他提供参药,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到五品。 到时候,你还四品,寒碜不寒碜?” 温博在一旁极为嚣张的哈哈大笑道:“哥儿几个都五品了,就你这丑鬼还四品,死活都迈不过去。 我说你最近怎么老不回家,爱赖在环哥儿跟韩大他们睡,是不是牛叔叔越来越瞧不上你了?” “我靠,你个黑鬼!你得意个屁!” 牛奔闻言勃然大怒,气的脸色涨红,一双绿豆眼怒视着温博。 温博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继续奚落道:“环哥儿说的好,落后活该挨打,奔哥儿,你倒是进步进步啊!” 牛奔又忽然丧气了,耷拉着一对细眉,绿豆眼里满是愁色,叹息道:“明明感觉就到了,可越是急,反而又摸不着头脑了…… 唉! 真真是让我的悲伤逆流成河啊!” 说罢,“噗通”一声,仰头栽倒在地。 …… 正文 四百零三章 大爷被打狠了…… “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面色淡淡的看着薛姨妈,见她眼睛有些红肿,开口问道,不过语气也没甚起伏…… 薛姨妈叹息了声,道:“还能怎样,就是愁。” 王夫人面色木然,道:“你好端端的,有什么愁的? 你不是去那边作客了吗? 怎么,那个奴几,还敢给你脸色看?” 语气倒多了一丝嘲讽。 薛姨妈苦笑了声,摇头道:“这倒不是,她倒也恭敬。 只是……每次回去静下来,想起如今家里的境遇,心里就忍不住的饥荒,没个安定。 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唉……” 王夫人闻言,皱起眉头,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薛姨妈,道:“你这又是什么话?好端端的…… 可是蟠哥儿又淘气了?他又不是今天才淘气。 对了,宝丫头呢?” 薛姨妈叹息道:“她说先去姊妹那里坐坐,再到她宝兄弟那里看看,然后再来这里,不耽搁我们姊妹说话。” 王夫人闻言,面色倒起了一澜笑意,道:“到底是宝丫头,府上的姑娘,又有哪个能及得上宝丫头的? 你瞧瞧现在府上的丫头,她们那一个个猖狂样儿,我是最看不上女孩子家的那种轻佻样子了。 再看宝丫头,稳重大方,又懂得尊重,多好的姑娘。” 王夫人毕竟是贾府的当家太太,手下岂能没有几个心腹耳目? 又怎会不知,如今姑娘们已经很少再往宝玉那里坐了,一个个都爱往东边儿去,甚至还有往那个奴几贱婢院里跑,真真是不知道尊重,自甘下贱…… 王夫人想想还不甘心,又咬牙道:“怪道五不娶当头一条便是“失怙长女,不可为家门大妇”,因为少了教诫。 真真再没错了,瞧那一个个的…… 哼!你可得记住,这以后选儿媳妇的时候,一定要瞧仔细了。 这种丫头,是万万不能娶进门的。” 薛姨妈闻言,嘴角抽了抽,却也知道,她这个姐姐,大概也只有和她单处的时候,才会流露几句心声…… 只是,却也太过刻薄了些。 她叹息了声,道:“姐姐,咱们自己人,就不要再说这些了……” 王夫人淡淡的瞥了薛姨妈一眼,呵呵了声,道:“我道你已经忘了咱们才是自己人呢,难得你还记着。” 薛姨妈苦笑道:“姐姐这叫什么话,骨肉至亲,又何曾能忘? 之前宝丫头还在说道我,不好往赵姨娘那里坐,怕你这个姨母面上不好看。” 不提还好,一提起,王夫人脸色又木然了,轻轻的哼了声,道:“你还不如姑娘知理呢。” 薛姨妈闻言却忙摆手道:“姐姐,快别往这边靠了,好容易才劝听了你,你再……” 王夫人微微皱眉,道:“行了,我都知道了。车轱辘子话来回说了几遍,也没个完……真当我是傻子吗?” 虽然话不好听,但薛姨妈闻言,心里却轻轻松了口气。 她如今能立身贾府的根本缘由,其实还是在她这个姐姐身上。 若没有王夫人在,就算王熙凤还在,她也没颜面继续待下去了。 所以她绝不能看着王夫人再起什么幺蛾子。 今儿在赵姨娘院听探听消息的婆子和小丫头子们说,因为嫌常人做活儿慢,如今在贾府后面起园子扛石头的,竟是一色的武勋将门子弟。 这个侯府那个伯府的,竟来了几十个。 这般生发了得的势头,要是再往上硬碰,那不是缺心眼儿又是什么? 好在,她姐姐似乎真的醒悟了,最起码,会审时度势了…… “唉!” 又是一声长叹息,薛姨妈面色再次黯淡了些。 虽说这个妹妹不怎么和她一条心,可毕竟还是亲妹妹不是? 眼见薛姨妈今天一反常态的长吁短叹,王夫人皱起眉头道:“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真是蟠哥儿又淘气了? 他一个爷们儿,再淘气又能怎样?也吃不了甚亏…… 你有宝丫头在身边守着,又有那么大的家业在身,好好过你的日子就是,这般嘘叹又是做甚?” 薛姨妈难过道:“也就是在你跟前能叹声气了,就是在宝丫头跟前,我也不敢呐……” 王夫人见薛姨妈这般难受,也动容了,声音柔和了些,道:“到底怎么了?能出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这样糟心?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薛姨妈拿出帕子抹了抹泪,强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着,蟠儿一直也长不大,一天到晚只是没心的贪玩。 宝丫头又眼见着越来越大了,要不了几年就要出阁了。 到时候,我可该怎么好啊……” 说着,又流出两行热泪。 王夫人闻言,面色却生动了些,哭笑不得道:“你这想的也太远了些吧?宝丫头今儿才……今年才十六吧? 那也还要几年功夫,又不是国朝初年那一会儿了。 如今正室太太成婚,哪个不是二十岁上下才成亲的? 也只有奴几辈的妾,才会早早的纳进门儿,不过图个颜色鲜嫩罢了…… 你尽放心就是,等过几年,即使宝丫头出阁了,蟠哥儿也该知道收心了。 到时候再给他娶一门好亲事,有了儿女,就更没有再顽劣的道理。 我道是什么事……就因为这?” 薛姨妈摇头笑着:“你是没摊上,摊上了,不定比我怎么难过呢。” 王夫人闻言一怔,眼中也闪过一抹黯淡,似是被薛姨妈传染了,也叹息了声,道:“你在这也住了些日子了,难不成还看不透我的境地,哪里比你强半分?却比你还……” 薛姨妈见状,连忙赔笑道:“瞧姐姐说的,大姑娘如今都成贵妃了,那般尊贵。宝玉又是如宝似玉,听话知礼,从不在外面浑耍,长的也惹人疼爱,你还有什么不好的? 也就是你自己和自己过不去,非要和那……” “行了行了,说不两句又开始念咒,我的头哪里经得起你这般念?” 王夫人没好气的打断后,又温和点道:“你也不要多想那么多,不到眼前谁又能知道以后怎样? 那个孽障之前何曾不是蹿上跳下的坏心眼子,整个一个下.流胚子,只我不愿理会。 谁能想到,一转眼,竟成了气候…… 蟠儿再不济,也比那个孽障当年强百倍,你尽放心就是。” 薛姨妈摇头,道:“我倒不是太担心蟠儿,正如姐姐说的,他是个爷们儿,又能吃的了什么亏?就是贪玩些,也不过多花点银子罢了…… 我最放心不下的,其实是宝丫头啊!” 王夫人闻言一怔,不解道:“宝丫头这么好的姑娘,又稳重又大方,人又长的那般好,还用你担心?” 薛姨妈苦恼道:“姐姐,这女人再强,有什么用?宝丫头再强,难不成还能强过姐姐你当年去? 你在她这个年纪,已经是王家府上管内宅事的管家姑娘了,她现在又能做什么?” 王夫人闻言一怔,目光渐渐茫然起来。 是啊,女人再强又能做甚? 她当年在王家,却不比王熙凤还会来事? 可是…… 嫁到了贾家,还不是得从小媳妇做起。 上头有一个厉害的婆婆不说,更有一个……古灵精怪不知礼的小姑子。 她又能得罪的起哪个? 被小姑子几番捉弄,她不过略施手段,想要告诫她一番,却惹的老太太勃然大怒,差点就写下一纸休书,将她休回王家…… 她再能干,又能如何呢? 娘家王家要指望她交好贾家,她兄长指望她能在贾政跟前吹枕头风。 嫁一个王家女还不满足,巴巴的又将一个嫡女嫁了进来。 一个个都指望着她们在贾家内宅里能巴结好老太太,好给他们方便…… 唉! 再强的女儿家,又能做甚? 王夫人面露哀色,长长的叹息了声。 “姐姐,姐姐……” 薛姨妈见王夫人陷入了沉思,就在一旁等着,等了好一会儿后,听她吐出一口气,便唤了两声。 王夫人的眼神回过神后,看着薛姨妈道:“你是在担心……” 薛姨妈看了看王夫人,而后点头叹息道:“薛家虽然家业还在,可是蟠儿什么样姐姐你也知道,薛家其实已经…… 没有一个强点的娘家,宝丫头日后出阁后,就是受了人家的欺负,又能怎么样? 谁能给她做主啊? 而且,日后有了孩子,那孩子没有像样些的母族护着,他又如何能站的住脚……” 王夫人越听面色越古怪,这想的也……太远了些吧?这还没出阁呢,就开始想着孩子了。 不过……细细想来,却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薛姨妈怎么就突然提起这个来了? 再一联想她往日的动作,王夫人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直视着薛姨妈,厉声道:“你总不会想将宝丫头给那个孽障做妾吧,你真真是失心疯了?你……” 薛姨妈闻言连连摆手,道:“这是哪里话,这是哪里话?我再轻贱,也不能这般轻贱自己的女儿啊!” 王夫人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狐疑的看着薛姨妈,道:“那你什么意思?” 薛姨妈轻轻一笑,道:“没什么,就是跟你抱怨抱怨。对了,宝玉呢?” 王夫人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薛姨妈,正要说什么,忽地她的大丫鬟彩霞和薛宝钗的丫鬟莺儿一起急急走了进来,莺儿看向面带诧异的薛姨妈哭声道:“太太,太太,小姐让你快回去看看,大爷他……大爷他……” “蟠儿怎么了?” 薛姨妈闻言面色大变,滕然站了起来,看着莺儿急问道。 莺儿哭道:“大爷他……大爷他被人打狠了……” …… 正文 四百零四章 钟声 待贾环得到消息,赶到梨香院的时候,屋里的气氛有点压抑,也有点怪…… 除了薛家三口外,王夫人和贾宝玉也在。 贾环与王夫人、薛姨妈见过礼后,又和垂着脑袋的贾宝玉点了点头,也不管他看到没看到,就径自走到床边,看着薛宝钗和莺儿正一起给“猪头小队长”薛蟠擦着脸上的污渍油垢…… 贾环摆了摆手,上前一步,薛宝钗和莺儿忙让开些。 只见薛蟠一只眼睛红肿成了缝儿,睁也睁不开,另一只眼睛好一些,却也半眯着,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眼睛里还有委屈的眼包…… 整张脸上不是红就是青紫,肿的有些变形了,还挂着不少汤水油垢。 想来这张脸应该和酒席桌有过一次亲密的接触…… 看着骇人。 贾环也不嫌脏,伸手左右拨拉了下薛蟠的脸,而后忽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贾环站起身,对满屋子脸色诧异的人道:“姨妈放心,没多大点子事。 就是些皮肉伤,擦不擦药都成,养两天就好。 行了姨妈,快把眼泪擦掉吧,薛大哥也就是看着唬人。 实际上,跟蚊子叮几口差不离儿,就是多叮了几下。” 薛姨妈咂吧了下嘴,眼中还有泪,她担忧的看了眼床榻上忽然不哼唧了的薛蟠,再看他另一只眼睁的有点大了…… 心里已然信了大半,又气又恼,着实恨的不行,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担忧的问道:“环哥儿,可当真?” 贾环呵呵笑道:“当然当真了,以前我在城南庄子上习武时,哪天不这样? 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我当年的脸可比薛大哥现在的脸俊的多,他只青肿了半边脸,我当年可是非常匀称,两边脸都肿……”这也自豪得意…… “噗嗤!” 除了王夫人外,众人闻言都忍俊不禁。 薛姨妈听了,虽然心里还是心疼的紧,可总算放下一些心来。 只要没打坏就好,若不然,她可真就没法活了…… 渐渐收了泪,薛姨妈强笑道:“哥儿长的本来就好,随你娘…… 快坐吧,你在后面起园子,那么忙,又那么累,怎么把你给惊来了?” 贾环没坐,轻松笑道:“听了点信儿,就来了…… 本来都不想来,知道薛大哥肯定出不了甚大事,可又想姨妈和宝姐姐肯定会太担心。 当年我练武,刚开始的时候,脸也是整天肿的跟猪头似得。 青肿的都能大一圈儿,身上也是,不是青就是紫,就没一处好的地方。 当时可把我娘心疼的不得了,也是整天眼泪汪汪的,几次与我发火,让我停下来安生过日子。 但我自己心里明白,也就表面看着骇人,其实里边儿都是好的,没大事。 所以姨妈和宝姐姐尽放心就是。” 薛宝钗因为心里有事,所以听了贾环的话,虽也心生感激,却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连谢也没说。 只是,却还是第一次听闻,贾环竟还吃过这般苦,正眼瞧了他一眼…… 贾环没留意,只是乐呵呵的看着薛姨妈。 薛姨妈却感激的不得了,听了他的话后,又松了口气,算是才回过神来,身子也不再紧绷了。 她见众人都站着,连忙笑着招呼道:“坐吧,快坐,都站着说话可怎么好……” 王夫人没有坐,木然着一张脸,淡淡的道:“不坐了,已经夜了。蟠哥儿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回去了。你们也早点歇着。” 说着,也不顾薛姨妈的挽留,带着还垂着脑袋的贾宝玉就离去了。 送到屋外,薛姨妈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终归还是寄人篱下,托庇于人…… 心里不自在,不过等回屋时,就看见贾环正大咧咧的坐在桌边,两条腿一点形象都没有的耷拉平展在地上,脑袋靠在椅背上,拿着一个凤梨在啃,吃的啧啧有声。 一旁榻上,薛宝钗面无表情…… 见此,薛姨妈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方才看到面目全非,眼见着好像都出气多进气少的薛蟠,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虽然后来王夫人问贾宝玉缘由的时候,薛蟠又忽然诈尸活了过来,并大骂了贾宝玉一通,中气还不错的样子,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可家里的气氛还是越发凄凉,尤其是在薛蟠大骂贾宝玉后,王夫人陡然沉下脸的时候…… 当然,薛姨妈选择性的忘了,他儿子当着王夫人的面骂贾宝玉是“囚.攮的”不仗义的软骨头…… 正感受着孤儿寡母受人欺负的悲凉,却不想,贾环来了只几句话,又自嘲了一番,冰冻的氛围就那么轻松消散了。 再见他此刻没心没肺的啃凤梨,偶尔还嘲笑薛蟠两句的样子,似乎……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个玩笑一样。 唉! 站在门槛处的薛姨妈心里忽然涌出一抹悲哀,到底还是因为家里没个像样的男人,可怎么行啊? 这孤儿寡母的,如何能担的起一个家…… “姨妈,姨妈……” 薛姨妈被唤醒后,见贾环已经站了起来,正看着她。 薛姨妈连忙笑道:“怎么了?梨还好吃?” 贾环嘴角抽了抽,嘿嘿笑道:“还成还成……姨妈,没甚大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再让薛大哥趴一会儿,就把他赶起来,让他自个儿回房睡去。” 薛姨妈闻言,连连摇头道:“快再坐会儿,我的儿,难为你还记挂着我们,哪里就能这般离了……再说,姨妈也怕你薛大哥哥再有个反复。” 贾环哈哈笑道:“哪能有什么反复……”说着,走到床榻边,朝薛蟠的屁股上就抽了一巴掌。 “哎哟!” 薛大呆子不装死了,疼的他差点没跳起来。 “这个孽障!” 薛姨妈虽然心里心疼,可还是气恼,看着薛蟠那一张狼狈的脸,骂道:“你就不能省点心,整日里不干正事,就知道在外面厮混。 你胡混就胡混,可好端端的,你招惹那些坏人做甚? 你若是有个好歹,让我和你妹妹指望哪个去……” 骂着骂着,薛姨妈悲从心来,又哭了起来。 薛宝钗见她娘掉泪,又看看她不成器的哥哥,再想起她为了这个家,不得不…… 心里也委屈难过的紧,竟也落起泪来。 薛蟠却还是只觉得冤屈,还觉得薛姨妈让他在贾环跟前丢了脸面,叫起屈来:“我多咱时候招惹那些人了,明明是他们和宝玉一起请我吃席……” 听起这个,薛姨妈忽然更恼了:“让你吃席你就好好吃席,你……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尊重?” 薛蟠脸色气的涨红,道:“他们一个个身边都坐着妓家,宝玉身边搂着琪官,我只当安排在我身边那柳湘莲也是如此,他本来就是唱戏的,我只搂着他亲热了下,谁知…… 别人倒也罢了,只那宝玉最可恨! 别人还装模作样的拦一拦,偏他只顾着在旁边和琪官又是作揖又是搂抱的,个囚攮的,我喊救命他都不理。 等人打完走了,他才来做好人……” 薛蟠眼睛气的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行了。” 薛姨妈脸色难看的喝了一声,想再骂,却也不知该怎么骂…… 这个浑儿子,可该怎么着啊?居然当着王夫人的面就骂…… 薛姨妈只觉得从来没有的疲惫和悲哀涌上心头,泪流不止。 疲乏力竭,身子都晃了晃,竟差点栽倒。 唬的众人一阵惊呼,薛宝钗更是哭出声来,紧紧的抱住薛姨妈,哭道:“娘,娘,你可怎么了?” 薛蟠也不闹了,连忙跑了过来紧张的看着薛姨妈,道:“妈,你要打要骂容易,你可千万别气着,我就你一个娘,若是气坏了,做儿子的也没脸子再活了。 妈也不必生气,妹妹也不用烦恼,从今以后我再不同他们一处吃酒闲逛了。 我若再和他们一处逛,叫妈和妹妹听见了,只管啐我再叫我畜生不是人如何? 何苦来,为我一个人娘儿两个天天操心! 如今父亲没了,我不能多孝顺妈,多疼妹妹,反教娘生气,妹妹烦恼,真连个畜生也不如了。” 说着,一张丑脸上竟也滑落出两道热泪。 薛宝钗闻言,强笑道:“你闹够了,这会子又招着娘哭起来了。” 薛蟠听说忙收了泪,笑道:“我何曾招娘哭来!罢罢罢,丢下这个别提了,倒让环哥儿笑话。” 贾环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笑道:“这般母慈子孝,兄友妹恭的场面,笑话个甚,好的很!” 薛姨妈闻言,笑着抹去了眼泪,一手拍了拍紧抱着她的薛宝钗,道:“你去让嬷嬷取点糙好的鹅肝鸭信,再炒几个菜来,另取一坛酒。 今儿要好好招待一下环哥儿,若不是他,咱们娘仨儿还不知怎么凄慌呢。” 薛宝钗闻言,也擦去了眼泪,看了眼乐呵呵的贾环后,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薛姨妈叹息了声,对贾环笑道:“他说话要是也能信去,龙也能下蛋了…… 我的儿,快坐下歇歇吧。 本来就累了一天了,还烦你过来看这些琐碎像生儿。” 贾环笑道:“姨妈,我虽年轻,却也听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谁家不都是这般吵吵闹闹过来的? 不过越吵闹越红火,家里也越有人气儿。 不然冷冷清清的,那才不像呢。 所以,姨妈尽管放宽心就是。” 薛姨妈闻言,笑的更和煦了些,正要说话,忽地,房间又走进两人,却是小吉祥和香菱…… “你们怎么来了?” 等两个丫头给薛姨妈和薛蟠行完礼问完安后,贾环笑问道。 香菱眨着一双呆萌的大眼睛,还是不怎么敢跟贾环说话,并且还要躲避薛大呆子哀怨的眼神…… 小吉祥则叭叭叭的道:“三爷,前面传话进来,说什么神武将军和威烈将军带着他们的儿子一起求见。 本来舅爷已经客气说了,夜里三爷从不见客。 可他们还是央着进来通报一下,说是来赔情什么的。 舅爷推不过,只好让二门的婆子进来通报了……” “好啊!这些囚攮的,还敢上门!!今儿就是他们设的局,我……” 听到小吉祥的话后,贾环还没怎样,薛蟠却顶着一个猪头,一跳老高的叫道。 可是蹦跶的有些欢,牵扯到了有些挫伤的肌肉,又“哎哟”一声落了下来,倒吸着凉气,老实了下来。 贾环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后,想了想,对薛姨妈道:“姨妈,你说说看,要不要让他们进来给薛大哥赔个不是?” 薛姨妈闻言一怔,她虽然不懂外面的事,可是……听贾环的意思,好像并不大想让他们进来。 再一想,也是,就算赔了不是又能如何? 人家也是给贾环赔的,这样的赔情,没意思的紧。 再说,按照薛蟠自己话里的意思,人家也帮着拦了,是薛蟠自己不尊重在前…… 让人家进来,却不是更丢人? 唉!想来贾环也是这个主意…… 如是想到,薛姨妈道:“就不用他们进来了吧? 夜里了,也不方便。 而且,原也是你薛大哥自己不尊重在前……” 贾环点点头,道:“姨妈说的是……如果薛大哥被打坏了,我自然会要他们一个交代。既然薛大哥没事,就不用太计较了,又不是姑娘……” 薛蟠闻言,顿时垂头丧气的沮丧起来。 他明白过来,今儿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薛姨妈的脸色也微微有些波澜,毕竟,薛蟠还是被人打了,就这样揭过,是不是也太轻巧了些? 贾环见之,没有做声,笑了笑,对小吉祥道:“你去给前面人说,就说勋贵子弟间打闹,不过是寻常儿戏小事,大人们不用紧张。 对了,再给外面那几个小的说,说我们府上在起园子,人手有点紧张。 今儿酒桌上的人,明儿一起去给我帮个小忙,到城南贾家庄子装上一天的砖头。 麻烦他们了……” 小吉祥闻言,顿时咯咯笑出声来,还怪模怪样的军礼,板着小脸道:“得令!” 说罢,又对薛姨妈福了福后,拉着香菱就跑了。 薛姨妈见之笑了起来,脸上也熨帖的不得了,看向贾环的目光也愈发慈爱,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 薛蟠也重新变得高兴起来,不顾一张脸青肿一片,大声嚷嚷着要和贾环喝个痛快,薛姨妈愈喜…… 贾环思量回去也无事,不若就在这对付一顿,也就乐呵呵的答应了。 还笑说要与薛姨妈碰个杯,将姨妈逗的笑声不止。 “这宝丫头,怎地还不来?不行,我得去催催,别将环哥儿饿坏了……” 说着,薛姨妈就要起来,贾环连忙起身,刚要开口说笑劝拦,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凝固。 “铛!” “铛!” “铛!” “……” 一阵略显急促的钟声,忽地从外面隐隐传进房来。 贾环猛然回头,眼中满是骇然! 这是…… 景阳钟声!!! …… 正文 四百零五章 危机 一阵阵钟声传来,贾环双目圆睁,面色震惊的朝窗外看去…… 怎么会是景阳钟?! 景阳钟平日里只有大朝会时,宣布文武百官上朝才会敲响,而且都是在清晨时分。 除此之外,只有出现了泼天大事,如山陵突崩、或是边疆出现了无法抵挡的外族入侵时,景阳钟才会在日暮时敲响。 而这陡然响起的钟声,又是意味着什么呢? 没时间多想了,因为一旦景阳钟响,凡是在都中的文武大臣,武勋亲贵,只要在京的,都要在最短时间内敢往皇宫。 否则,事后必然严惩不贷。 细细的聆听了阵,在听出钟声只响了六十三下后,贾环稍微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九九八十一下就好,因为九乃至阳极数,九九之数,为至尊之数。 若真敲响了八十一下,那就意味着,宫里的两位至尊,必有一位山陵崩塌了。 无论是两人中的哪一位驾崩,对如今难得平静下来的朝局而言,都是足以引起天崩地裂的影响。 而对贾环而言,也会十万分的不利。 因为太上皇驾崩,忠顺王必会逼宫作乱。 隆正帝若是驾崩,情况就更不妙了,虽说有皇太孙在,但贾环并不认为,赢历登基后,会能比他父亲做的强。 而且到那个时候,赢历与太上皇之间,很可能再度重现隆正帝与太上皇之间的矛盾。 皇权之争,永远都没有亲情之说。 越是有抱负者,越不允许有人能取代他的权力,更不愿成为傀儡…… 好在,钟声只有六十三下。 这就说明,边疆燃起烽火,而且,战局于我方不利。 贾环心中又有些沉重起来,眉头皱起…… 收拾了下心情,贾环看向惊魂不定的薛家母子,对薛姨妈笑道:“姨妈,朝里发生了大事。 今儿就不便多留了,我得赶去宫里……” 薛姨妈虽只是一内宅妇人,却也明白景阳钟忽然响起,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哪里还敢留客,连连应声,只是让贾环注意周全。 贾环笑着点点头,应下后,微一行礼,便转身大步离去。 只是,他才出里间,刚走出客厅,掀开门帘时,一只脚将将迈出,却不妨正好有人也从外面正要走进来…… 若是往日便罢了,贾环定能感觉到。 可方才景阳钟声搅的他心神不宁,根本没来得及感知外界,于是就这般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他如今的力道何等惊人,就是一个普通壮汉,也经不起他这一撞,更何况对面之人…… 好在一股冷香传来时,贾环已经极力克制住了力道。 不然的话,外面那人可就大惨了。 饶是如此,对面之人还是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地面上又响起一道瓷盘摔碎的声音。 贾环心中暗呼一声糟糕,眼见对方就要仰面倒下,他双手下意识的飞快探出,一手拦住对方的腰肢,另一手则托住对方的背。 只是,他方才迈出的一条腿,却恰巧卡在了对方双腿间,使得对方双脚无处着力,只能任凭贾环一手托着,一手抱着…… 这个姿势,对于这个时代,绝对属于比较劲爆的了。 但相对的四目间,一双平静中微起波澜,只略带些惊慌和羞恼,另一双更是澄清无漾,平静无澜。 对视中,也并未有什么火花和情意出现,清清静静,或者说,平淡…… 贾环退步,将她身子揽正,冷静的抱歉道:“宝姐姐,对不住,刚才不小心了……你没事吧?” 竟是薛宝钗…… 薛宝钗摇头,轻声道:“我没事。” 贾环点点头,道:“那就好,宝姐姐,我还有急事,要先离去了,赶明儿再来给你赔罪。” 薛宝钗方才也听到了钟声,点头道:“你去忙正事吧,我并无事的。” 贾环点点头,不再啰嗦,大步离去。 只是,两人擦肩而过,互相背对时,却又都没有了方才的平淡。 贾环眨了眨眼,又抽了抽嘴角后,右手不自然的搓了搓,似还在品味方才的柔软丰腴…… 而薛宝钗的耳际,也渐渐泛起一片红潮,一只手轻轻的抚了抚腰下隆起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羞意…… …… 荣宁二府里都已经发动了起来,荣国府里的贾政与贾琏都要去进宫上朝。 而宁国府里亦是如此,李万机等人已经忙着点挂灯笼,开马厩,套马鞍。 韩家兄弟并帖木儿等一众家将亲兵也都纷纷整队,准备护送贾环进宫。 幕僚索蓝宇面色凝重,与韩家兄弟站在一起,静静的等候贾环。 而贾环匆匆回到宁安堂后,白荷已经将他的蟒袍、玉带、紫金冠并黑面粉底官靴都准备妥当了,尤氏和秦氏居然也在。 没有时间客套,略略打了一个招呼后,三女一起帮着给贾环更换袍服。 白荷与尤氏当主力,秦氏辈分小,只能在一旁帮衬着。 不过,当她接过贾环换下的外袍后,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怎地,却有一股女子的幽香…… 没一柱香功夫,贾环换好朝服后,温声叮嘱了白荷三人不要担心,在家好生歇息后,便大步出外了。 “公子!” 才出二门,索蓝宇便迎了上来,面色极为凝重。 贾环并不意外,与索蓝宇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里都有些凝重之色,还有,浓浓的担忧……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黑辽之地绝不可能起战端。 因为那里正处于极寒天气,北海之地,一日里才有区区两三个时辰的白昼。 厄罗斯人就算是牲口,也没有可能在这个时节发动战争。 也不会是东边,因为东边并无强敌。 只一些海盗倭寇,还不够东海水师塞牙缝的。 更何况那里还驻扎着东方军团五万常备军团。 南方就更不可能,施家的南海水师比东海水师更强,他们不去追着那些外海的海盗打就算仁慈了。 所以,剩下的只有西南的天府军团,西北的黄沙军团,以及北方的长城军团。 其中,长城军团的危险又是最低的。 因为长城军团驻扎在最肥沃的科尔沁草原,内监内蒙诸部,外督外蒙诸汗王。 这些年,外蒙的牧民渐渐内迁,车臣部、扎萨克图部、喀尔喀部三大汗王部落,饱受厄罗斯哥萨克铁骑的侵扰,结怨甚重。 三大汗王部落都与厄罗斯结有血仇,因此,厄罗斯想要发动大军团级入侵战役,首先要先将外蒙三大汗王部落给消灭干净。 但彪悍的蒙古骑兵,又岂是那般好消灭的? 而且,这个时节,外蒙亦是一片冰天雪地中,一场白毛雪,就能侵吞掉十万军队。 所以,北方的可能性也不高。 再就是西南…… 那里多是苗家土司,寨子众多。 虽然苗民风气彪悍,苗刀锋利,但其综合实力并不强大。 若启战端,绝无可能是天府军团十万秦卒的对手。 当然,若是西南方向的吐蕃下山,或许能造成重大威胁。 只是,这个时节,吐蕃人就是再强悍,可也没有冬季出兵的道理。 大雪山上的路,早已被暴雪封闭。 所以…… 最大的可能,就是驻扎在西北边境的黄沙军团出了岔子。 尽管黄沙军团有二十万大秦精锐兵卒驻扎在那里,可是,那里也多有强敌。 尽管四十年前,太上皇御驾亲征,与先荣国贾代善一并,将在准葛尔坐大并发动叛乱的葛尔丹一部斩尽杀绝。 高过车轮者,尽斩。 但其后,策妄阿拉布坦又成了准葛尔部的汗王,经过三十年的休养生息后,声势之盛,不仅重现了当年葛尔丹的威势,而且更盛一筹。 其背后更有厄罗斯的暗手支持,甚至策妄阿拉布坦还与更西方的莫卧儿帝国和波斯阿夫沙尔王朝勾结。 最重要的是,在东北和正北方还是一片冰天雪地时,河西走廊上的积雪已然不多了。 干涸无雨的季节里,最适合发动大规模的军团级骑兵作战。 贾环和索蓝宇两人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担忧之色,却谁都不想开口确认。 只是,终究还是化为一声长叹。 索蓝宇凝神道:“公子,要做好准备了,不仅是外面的,朝中,怕也会有人借机生事……” 若黄沙军团当真出现了大败,那作为黄沙军团掌军大将,武威侯秦梁绝对要背负大罪。 不多说,只要丧兵十万,武威侯府差不多就可以从大秦神京的上层贵族圈里除名了。 真到这一刻,贾环都没法替他出头求情。 所以,两人只能在心中祈祷,最好……最好不要折损太重。 “出发吧。” 听到西边儿方向传来的车马随从启动声,贾环沉声说了句。 一直沉默不语的韩家兄弟闻言,各自翻身上马,帖木儿将贾环的坐骑牵来后,贾环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想了想,他又对李万机道:“吩咐库房,将最上等的药材全部各备一份,另外,将调配好的药用酒精,纱布,以及各种预备下消过毒的药用器材全部准备一份,分开打包妥当,以便马上携带。 另外,再传信后宅,让……公孙姑娘,做好出远的准备。” 李万机闻言,面色一变,只是看着贾环有些青色的脸色,没敢多问什么,只是躬身应道:“是。” 一旁处刚上马的索蓝宇闻言,面色却陡然大变,抓住马缰的手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声调微颤道:“公子,不……不可能吧?” 贾环长吁了声,面色阴沉道:“但愿我所料有误,不过,若秦叔身体无恙的话,以他带老了兵的经验,最差,也能守住疆土不失。 只是,若那样,也就不会敲响这景阳钟声了。 出发!” …… 正文 四百零六章 绝情 贾环打马先行后,留在后面殿后的索蓝宇又看向李万机,问道:“远叔呢?” 李万机道:“远爷带着赵歆去秦岭里历练了。” 索蓝宇闻言,面色一变,嘿了声,面色凝重道:“速速派些人手入山寻找,记住,一定要尽快找到远叔,让他速速归来,公子如今正急缺人手。” 李万机闻言,连忙应声,见索蓝宇跟上前面的人马去了后,便开始调派府里的人手,抓紧时间做事。 好在宁国府上的奴仆们都是被调理妥当的,不敢有丝毫怠慢,井井有条。 李万机又使人唤来副总管纳兰森若,让他赶紧派人进秦岭,找乌远速速归来。 相比于李万机的沉着处事,纳兰森若就激动了许多。 等了这么久,终于开始了…… 战争! 战争!! …… “爹。” 出了府门后,贾环勒马陪伴到贾政的黑云马车旁,贾政打开一扇车窗,看了眼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蟒袍玉带,英姿勃发的幼子,心中满意。 只是到底时候不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眼神关心的看了眼贾环,叮嘱道:“万事小心,不要强出头。” 贾环闻言,心里一暖,笑道:“放心吧爹,孩儿心里有数。” 贾政点点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看了看周遭,见周围的奴仆们在贾环打马赶来时都已经退开了,才探出些头,看着贾环,压低声音道:“三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景阳钟突然响起。 你祖父入宫后,便请缨出征,不想却再也没回来…… 我贾家连续两代人,三个顶梁柱都为国征战而死,爹自出仕以来,亦是兢兢业业,从未有半点疏忽过,咱们贾家已经对得起这大秦了,不需要你再…… 环儿,你且记住,你还小,但凡有事,绝不可强出头,明白吗?” 贾环闻言,看着贾政的目光又柔和了些,点头笑道:“爹,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贾政闻言,叹息了声,不再多言,只吩咐道:“那你先去吧,你是武勋,不好比文官还慢。 对了,回来后,别忘了去给老祖宗请安,莫让她担心牵挂。” 贾环点点应了声,再与贾政躬身一礼后,扬起马鞭,打马飞奔离去。 其身后,韩家兄弟并索蓝宇,还有三十骑披挂亲兵,纷纷扬鞭,紧跟其后。 一队轻骑呼啸而去,声势赫然。 后面荣国府的一干奴仆杂役们,看着此等威风景象,脸上的恭敬之色愈发敬畏,不过也多了些自豪,腰板也硬了许多。 而在贾政所乘黑云车后的一架马车上,贾琏坐在车内,透过门帘,看着这一幕,眼神却很复杂。 有羡慕,有畏惧,有不甘,也有……淡淡的恨意。 不过,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 如今,已很好…… …… 一路上,各坊各街道两边的大宅门里,不断涌现出车马轿子,络绎不绝。 居住在西城的诸王公大臣,皇亲国戚,凡是有资格入宫的,此刻全部出动了。 有的偏远一些的坊道上,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奴们还会故意阻拦住道路耍威风,好让他们的主子先行,想以此体现出他们主子的身份和地位。 但凡有遇到这等存在,抄近路而行的贾环等人,一律不废话,俱是马鞭开道。 不虚晃,往实里打! 若还有敢阻挠不休或者骂骂咧咧的,亲兵们的骑射功夫也就派上了用场。 虽然没有射死,但射中胳膊屁股的也有好几个。 一阵狼哭鬼叫,气的他们的主子直呼要上本弹劾。 却也不知道早已远去的贾环等人到底听到了没有,当然,即使听到了,也只当放屁…… 神京城业已宵禁,街上并无太多人马挡路,所以贾环一众人很快就从居德坊打马驶到了皇城南门朱雀门下。 许是没多少人有贾环这般年少轻狂,敢在神京城内纵马狂奔,所以当他在皇城前下马时,除了守门禁军外,并无多少人马赶来。 不过,也不是一个都没有。 贾环下马后,正要进皇城,一旁韩让靠近,罕见的,有些激动的悄悄拉了拉他的胳膊。 贾环诧异回头,眼神询问。 韩让悄悄的用眼神示意旁边,神色激动。 贾环不解,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一身着紫服,面色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偏两鬓却已斑白的中年男子端坐马上,缓缓行驶而来。 紫服倒也罢了,不过看到他手里的马缰乃是紫缰后,贾环便明白过来,此人应该是宗室。 只是,只一身紫服,可见并未封王。 顶多也就是一个镇国公,甚至是镇国将军都有可能。 这样的人,也值得韩让激动? 贾环不解的挑了挑眉,看向韩让。 韩让压低声音,激动道:“他就是太上皇当年最宠爱的小马驹儿,莽十三,赢祥。” 贾环闻言,顿时恍然,他之前也听牛奔几个提过此人。 如果说,贾代善是国朝第二代太子党的核心人物。 那么这匹太上皇当年最宠爱的小马驹儿,就是神京城内第三代太子党的核心人物。 他当年也确实拥护被废太子,也就是后来的义忠亲王老千岁…… 但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在太子因谋逆被废后,受到牵连,一直沉沦至今。 但是,这并不影响神京城第四代子弟们对他的崇拜。 衙内圈内都知道,太上皇和贾代善年少时,曾一起打过康亲王世子,现在贾环也打过忠顺亲王世子。 但和这位十三爷相比,都不算什么。 赢祥意气风发时,除了打过简亲王世子外,还打过贾赦和贾敬…… 这就非常不得了了,要知道,那个时候,贾代善尚在,并常年为国征战在外,功高盖世。 再加上贾代善与太上皇赢玄骨肉兄弟般的情谊,贾家当时,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国朝勋贵中的第一名门。 而贾赦当初也确实打出了神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头,和东府的贾敬一起,招摇行事,横行无忌。 满朝大臣,无论是文武还是亲贵,碍于贾代善的面子,都不敢,或者说不愿拿他俩怎样。 这让两人益发肆意妄为起来,视神京都中为贾家后花园…… 只一次醉酒后,贾敬与贾赦居然当街调.戏民女,被年不过十二三的十三郎赢祥遇到。 勃然大怒下的赢祥,将贾赦这个神京城第一公子还有贾敬,在当街用马鞭狠狠的抽了一顿。 若非后来皇宫禁卫持旨意赶来阻拦,暴怒下的赢祥能活生生将这俩高衙内抽死。 虽然事后他也被太上皇下旨抽了一顿,还批了个“莽十三”的名声,可赢祥却也愈发得太上皇宠爱。 后来,赢祥也成为了诸皇子中,唯一一个率军出征过的皇子,并且立下了赫赫战功。 也因此,赢祥在第三代衙内圈中留下了偌大的威名,成了为众人仰慕的核心。 这个威名也成功的流传到了第四代…… 只是因为后来夺嫡谋逆之事,赢祥被圈禁了不少年,隆正登基后,将他大赦出来,但也只封了个不入流的镇国将军爵。 许是因此,赢祥这些年鲜少露面,却也愈发神秘。 不想今日,他竟然出现在这里。 见到了传说中的偶像,也难怪韩让这般激动。 虽说此时时候不大对,而且对方还是贾家的“仇人”,可既然遇见了,也不好就这般无礼的装作没看见,因为赢祥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小子贾环,见过十三爷。” 贾环躬身行礼,问安道。 赢祥端坐在马上,面容亦是赢秦皇室典型的细眉细眼相,他眉尖轻挑,上下打量了番贾环,看了会儿后,才开口道:“起吧……” 待贾环站直身后,又打量了一番,而后沧桑的眼神多了几分兴趣,道:“你就是贾环?” 贾环微笑着点点头,大方爽朗道:“是,小子便是贾环。” 赢祥呵呵一笑,道:“虽然我少出门,可也着实听说不少你的事,不错,比贾赦、贾敬强多了。” 尽管赢祥面色温和,眼神也无甚锋利之处,可他淡淡的目光,居然让贾环感到了有些沉重的压力…… 贾环心中微微一凛,心知,这个两鬓霜白的中年皇子,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武功修为至少也在八品之上。 因为七品的牛继宗都不能给他这种压力…… 不过,贾环面上却依旧没有改变,只呵呵一笑,这种话赢祥有资格说,但他不能接。 赢祥见状,又是一笑,微微满意的点头,道:“倒还知礼,不像传的那般轻狂。 不赖,有空到我府上聊聊,陪我说说话儿。” 贾环点头笑道:“小子的荣幸。” 赢祥呵呵一笑,正要再开口,忽地,面色一变,朝前方看去。 贾环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皇城内匆匆走来几个黄门。 为首之人,竟是身着一身大红蟒袍的大明宫总管太监苏培盛。 苏培盛看到贾环时也有些诧异,不过只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马上的赢祥,面色有些为难,却还是咬牙道:“镇国将军赢祥接旨。” 赢祥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面色寡淡的翻身下马,跪下接旨。 苏培盛尖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镇国将军赢祥,速速回府,闭门思过,不得延误,钦此。” 原本该道一声“臣接旨”,并“谢主隆恩”的赢祥,却怔怔的跪在那里,没有反应。 苏培盛见状,有些急了,压着嗓音轻声道:“十三爷,这绝非是皇上的本意。方才龙首宫的梁公公去给万岁爷递了句话,万岁爷也是没法子啊,十三爷,您……” 赢祥摇摇头,起身,从苏培盛手中接过旨意后,没有说甚,木然的转身,身子晃了晃,惊的众人差点喊了出来。 他不是身伤,是心伤。 苏培盛不敢上前搀扶,只能求救的看向贾环。 贾环叹了口气,点点头,上前扶住了赢祥,低声道:“十三爷,您好生修养,大秦太平的日子不多了,有的是您立功的时候。 小子期望能有一天,可以与十三爷一起征战沙场。 您多保重啊……” 贾环见他还是无动于衷,想了想,又道:“十三爷,不是太上皇厌弃于您,他只是爱之深,责之切……” 赢祥闻言,拳头紧了紧,又松开。 他回头深深的看了眼贾环,没有说话。 贾环竟看不清他怎么动作,他人便已经上了马。 坐在马背上,赢祥抬眼,最后望了眼皇城,又对贾环点了点头后,轻骑而去。 看着赢祥的背影,想着他方才的最后一眼,贾环心里哀叹一声,对皇家的无情也更一步认识了。 只不过,赢祥的最后一眼,看透的或许不止是龙首宫的绝情,想来也有大明宫的猜忌和无情吧。 毕竟,当初废太子的心腹,只拿了份赢祥的一份手书,就能从霸上大营调出兵马来。 这等威信,隆正帝未必就没有放在心上…… …… PS:此人乃伏笔,深的让你们想不到的伏笔,嘎嘎…… 正文 四百零七章 臣请诛此秦桧! “罪臣奋威将军岳钟琪泣血上奏: 隆正十八年腊月初三,策妄阿拉布坦之子噶尔丹策零,派出死间士卒向我部诡称,准噶尔有一支孤军在察罕哈达。 我部闻讯,派多批侦骑打探,探得确有一部万人瓦剌骑兵孤军入侵。 抚远大将军秦梁挑选精兵五万,亲领出营,沿科布多河西进,在博克托岭、和通泊等处布下渔网阵以待围猎。 却不想,竟中奸计。 噶尔丹策零率八万准葛尔铁骑,并三万厄罗斯哥萨克铁骑,五万厄鲁特部铁骑,和五万和硕特部铁骑,共计二十余万控弦铁骑,分避于三十里外额尔齐斯河畔白杨林内,竟避开了我部侦骑。 待我军围猎那支孤军骑兵时,敌营突然出林,发动进攻。 猝不及防间,我部损失惨重。 虽大将军沉着应战,据高地以御敌,然鏖战至腊月十二日,大军仅存二万余人,突围至哈密大营,再遭围困。 臣得信,即启武威大营八万大军,驻入嘉峪关。 后与嘉峪关两万守军合并,共计十万大秦精卒,出关营救被陷大军。 在与敌方数番大战后,终于解救出被围大军与大将军。 然,大将军昨夜已于阵前遇袭,遭准葛尔部黄教大喇嘛,武宗级大高手的暗刺。 至今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而被陷二万大军,只余五千…… 今臣率八万大军,死守嘉峪关,定不让贼兵入关一步。 然,关外之地尽失…… 罪臣不敢辩言,惟侯陛下圣裁。 只,大将军之体难以久耐,恳请陛下派出御医…… ……” 光明殿内,气氛压抑的几乎快要凝滞。 虽宽绰的大殿上站满了文武百官,王公国戚。 此刻却全部噤声,大殿中鸦雀无声,死一般的静寂。 众人似乎连呼吸声都屏住了…… 只有兵部尚书古仑,用不带一丝情感色彩的语调,生硬的读着岳钟琪的军报。 待古仑读完之后,好久,都无人出声。 隆正帝端坐上方龙椅上,一张脸黑的如同锅底,心中的怒火,几乎可以将整个光明殿给点燃了! 只一夜之间,只一夜之间,丧土,丧师,又折损大将…… 自国朝定鼎以来百余年间,大秦便一直处于对外开疆拓土的状态中,从未失却半寸领土。 然而大秦到了他的手里,竟然会一夜间失地千里,损兵七万。 七万大秦精卒啊!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秦梁! 秦梁!! 朕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 贾环站在勋贵行列中,一张死人脸也没好到哪去,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漠然。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当事情发生时,贾环心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承受。 不提武威侯所镇的黄沙军团是大秦军方荣国系的绝对支柱之一,只说秦梁是秦风的父亲,贾环就不忍见他有所失。 风哥知道这个消息,不知能否受的住…… 再有就是,为那个岳钟琪感到愤怒。 贾环早就听秦风等人说过这个大秦军中的少将派,他虽在秦梁手下做事,但岳钟琪其实是方南天手下的心腹干将,出身于长城军团。 虽年不过四十,却已曾多次单独领军于外蒙边境,与厄罗斯哥萨克铁骑屡屡交战,颇有战功,在外蒙三大汗王处都很受尊敬。 后来,被方南天掺沙子掺进了黄沙军团,官拜奋威将军,成为黄沙军团中,仅次于秦梁的二号人物。 当然,在此之前,这位“二号人物”只是一个“备胎”,只能留守在后方,筹措粮饷草秣,再训练训练士卒。 却不想,秦梁一朝出事,他竟然咸鱼翻身了。 倒也确有能力,能以十万精卒打破敌方二十万精骑的包围圈,救出被陷大军和秦梁,最后还能守住嘉峪关,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只是,这一封奏报,却也狠狠的捅了秦梁一刀。 尽管他所述皆为事实,让人无法指摘什么。 但他这个功臣都要自称罪臣,口口声声要领罪,岂不是将秦梁往死路上逼? 因秦梁之故,大秦丧地千里,损兵七万,更致使大秦百余年来,始终保持的对方进攻的态势破灭。 这等罪责,抄家流放都是轻的…… 岳钟琪一个有功之臣都要领罪,那秦梁呢? 此人绝对不只是一个可以小觑的人物,手段果断狠辣…… …… “听完了吗?景阳钟响,便为此事。 众臣工,都说说看,此事,该怎么个处置法……” 高坐在龙椅上的隆正帝目光漠然,语气冷淡的说道,声音低沉。 五位内阁阁老,四位军机大臣,并一干一品二品的高官们,一个个都恪守官场官道,不在这个不该轻易说话的时候发表意见。 不过,却也不能都沉默,至少,荣国一脉的官员,要为秦梁辩解几句,哪怕能减少一点罪责也好…… 兵部左侍郎费岩出列,语气奇怪道:“哥萨克铁骑与厄鲁特部如何会出现在西北? 厄罗斯西伯利亚正处于冰天雪地中,飞鸟绝迹。 而那厄鲁特部不是在外蒙扎萨克图部附近游牧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天山以北? 还有,准葛尔部和杜尔伯特部虽然强大,可不是还有土尔扈特部和和硕特部在牵制吗?朝廷给了这两部那么多的支持,他们人呢? 再有,岳钟琪是如何训练侦骑的? 二十万大军藏身于林中,他们居然也能忽略过?” “费侍郎,你这是什么意思?合着抚远大将军草率出征,导致丧师失地,最后反倒是救了他的奋威将军的错了? 这是哪门子说法?我在刑部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断案的。” 刑部右侍郎赵德海满脸讥讽的说道。 费岩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军是军,政是政。赵大人不懂军事,就不要随便发表意见。” “你……” 赵德海被费岩一句毫不留情的话给顶在了墙上,气的满面通红,指着费岩,就要再反驳。 一直站在武勋首位,虽为侯爵但却身着斗牛公服的义武侯方南天忽然开口,淡淡的道:“费侍郎所言不差,侦骑失误一事,岳钟琪有罪,兵部可派遣干吏赴西北详查,此事可由费侍郎负责。 只是,如今之情势,暂不宜将岳钟琪锁拿问罪。否则准葛尔部与罗刹叩关,嘉峪关难安,关中都会不稳。 因此,如今只能准其戴罪立功,以安军心,费大人以为然否?” 方南天开口了,费岩的战斗力就不足以应付了,沉默了下去。 而方南天身后,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的脸色极为难看,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因为不管怎么说,黄沙军团战败,折损七万大军都是不争的事实。 再怎么巧言善辩,都无法改变这个致命之处。 而且以他们的身份,强辩之,反而会引起百官的反感…… 许是见武官这边纷纷发表意见,而又难得看到方南天在军中竟稳压荣国系一次……文官这边可能也想刷刷存在感,尤其是那些官职正处于可上可不上之间的中级官员,正缺一足够硬的垫脚石,助攻他们踏上青云路。 而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又岂能放过? 兰台寺四品御史庄宁发出列,一脸正气的慷慨激昂道:“陛下,抚远大将军秦梁,世受国恩,位高权重,却不思忠谨报国,玩忽职守,以致国朝丧地折师,罪无可赦。 此等不忠不诚之人,当以丧地折师并欺君之罪严惩不贷,剥其爵位大诰,抄其家业,以诫……啊!” 庄宁发一番大义凛然,并让群臣动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惨叫了声。 众人看去,见他白胖的脸上竟印着一只鞋底黑印…… 而另一边,贾环一只脚着靴,一只脚只穿了白袜,缓缓出列,贾环躬身沉声道:“臣请陛下,准臣诛此秦桧,以靖朝堂。” “嚯!” 群臣再次动容,发出一阵哗然,龙椅上的隆正帝面沉如水的看着贾环,握在龙椅扶手上的拳头攥紧…… “贾……贾环,你血口喷人!谁是秦桧?” 庄宁发简直都要奔溃了,原本多么精彩的一记强攻,看着那么多大人物投来的赞许目光,庄宁发觉得他即将就要迈上一条通往三品大员的康庄大道了。 可一切,都被这一记臭鞋子给砸飞了。 如果再背负一个“秦桧”的名头,庄宁发觉得他还不如直接撞死在这金銮殿上算了。 贾环也看出了隆正帝眼中的怒火,知道今天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怕是第一波受到秦梁波及的倒霉蛋。 贾环没有看庄宁发,而是正色看向诸位皱眉看向他的大臣,沉声道:“小子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也没做过什么大官,可是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值此国难之机,我等要做的,绝不是去追究谁的责任! 小子以为,这个时候,诸位大臣之间无论过往因为何种原因而有过不合、不满和斗争,但到此国难之时,都应该同心协力起来,精诚合作,以御外侮。 小子愚鲁,读不进四书五经,唯好读史。 却意外发现,自千年前先秦以降,历次我老秦人的江山之所以被异族攻破,都绝非是因为敌人太过强大所致,而都是因为我们自己。 每一次当敌人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朝廷里还是到处充斥着蔡元长、秦桧、钱谦益之流,为其一党之利益,党同伐异,党争不止。 这等人为了攻击对方,甚至会出现故意构陷、拆台,以引发国朝战败的骇人之事。 这种人,难道不该诛之以靖朝堂吗?” …… , .. 正文 四百零八章 喜闻乐见 “贾环,你不要血口喷人,谁党争了? 秦梁犯下此等罪过,难道还有功无罪不成?这是莫须有的罪名吗? 本官乃兰台寺御史,弹劾罪臣乃是本分,你……你要说清楚!” 庄宁发被贾环一席话说的又羞愤又恼怒,气的一张白脸发抖,指着看也不看他一眼的贾环声调尖锐道。 贾环依旧不看他,冷笑了声,道:“我何曾说过武威侯有功无罪? 只是,秦家自先武威公秦扬以降,祖孙三辈,皆于西北苦寒之地,为国戍边,从无怨言。 秦家安定西北,严恕有道。在西北各族民众中颇有名望,使得西北各族安守本分三十年,从无犯乱。 可以说,秦氏一门,劳苦功高,于国更有扶邦鼎定之功。 就是此役,武威侯只以五万军队,便与敌军二十万铁骑对抗,几尽丧命时,尤死战不退。 不曾失我老秦铁血之风骨! 纵然暂失国土,纵然战事暂时失利,何惧之有? 只要我等老秦男儿齐心协力,共赴国难。 以我大秦今日之国力,想要拿回失地,不过是翻手之事尔。 而你,身为大秦官员,却以此为由,动辄叫喊抄家灭族。 瓦剌和厄罗斯人都做不到的事,你一个大秦御史便妄想代劳。 你就不怕此举寒了我老秦男儿的热血? 你可知此议若是传至西北,会造成何等崩坏的影响? 就你这般为了幸进官位名禄,就信口开河,胡乱撕咬的官迷蛀虫,我呸! 你也配做我大秦的官? 丢尽祖宗颜面的东西,你就是我大秦的秦桧,不死何为?!” 说罢,不等气的浑身打摆子的庄宁发再反驳发难,贾环大步上前几步,轰然跪倒在地。 看着上方面色无喜无悲看着他的隆正帝,朗声道:“陛下,准葛尔的铁骑并不可怕,厄罗斯的哥萨克更不足惧。 只要我老秦男儿一心为国,敢于尽忠赴死,莫说只是区区二十万,就是再来两百万,我大秦又有何惧? 今日来时,家父……微臣二叔父曾告诉臣,三十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夜晚,宫中景阳钟大响。 先祖荣国公闻声入宫,得知厄罗斯二十万哥萨克铁骑入侵北海后,便义无反顾的率领我老秦十万健卒出征,奔赴北海,一战灭尽厄罗斯二十万铁骑,更诛杀了厄罗斯皇太子和三大国公。 使得整整三十年,厄罗斯哥萨克不敢再饮马北海。 先祖之功绩,亦余心之所善兮,纵九死而不悔! 况且,今日之势,还远没有当年艰难。 故,微臣不才,愿效仿先祖,请缨出征。 微臣虽然年幼,但身为大秦武勋,又何惜百死报国恩?! 陛下!臣贾环,请旨出征!” 朗声说罢,一叩到底! 满朝宁寂,数百双眼睛看着大殿上慷慨激昂的少年,面色复杂。 纵然之前还有人想替庄宁发分辨几句,或者有德高望重之辈,想要站出来斥责贾环小儿胡闹,此乃朝堂重地,不可顽劣云云。 可待贾环说起了三十年前之事时,众人又纷纷选择了沉默。 贾政更是惊、怒、喜、悲百味交加,可是又不知为何,看着跪在金砖上的熊儿子,他心中又忍不住感到骄傲和自豪。 这才是我贾家的男儿,这便是荣国公的亲孙! 沉寂了一小会儿后,武勋将门一系彼此互视一眼,纷纷出列,跪倒在地,齐声道:“陛下,吾等请旨出征,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见到这一幕,隆正帝的心情似乎忽然就好了许多,与下方站在文臣之首的李光地对视了眼,见他轻轻颔首后,他又微微沉思了番,看着百官道:“都平身吧,众臣工之心,朕已知之,余心甚慰。 此小儿虽然顽劣,又不成体统,口出无状,但朕观其心还是好的。 他有一句话说的对,只要我大秦上下一心,莫说是区区二十万,纵然再来两百万,又有何惧?” 文武百官一起躬身,齐齐喝道:“臣等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隆正帝见状,面色再轻松一分,看向内阁方向,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接下来的日子陈阁老、葛阁老要多费心操劳了。” 陈梦雷和葛礼两人分别分管户部和太仆寺,一个负责粮草饷银,一个负责战马的抽调。 经过方才贾环那一番直白不加掩饰的话后,陈、葛两人如何还能有何话说? 若是稍微推诿,岂不是正应了贾环那句为了党争,不惜让国朝败北以拆台的“可笑之言”吗? 虽然都知道那是歪理,可谁也不敢自己往上坐…… 看看庄宁发吧,这辈子都难逃一个大秦秦桧的骂名了,除了辞官归隐外,再难在朝中立足。 因此,两人只能躬身领命。 隆正帝细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又看向军机阁四位大臣,道:“诸位爱卿,该从何处调兵?” 方南天道:“北方无事,不若从长城军团调三万精兵过去。” 牛继宗闻言摇头道:“太远了,来不及。 陛下,霸上大营中有十万大军,可从中抽调三万,还可再从蓝田大营中抽调一万,凑足四万大军。 再加上嘉峪关驻扎的八万,共计十二万。以我大秦兵卒兵甲之利,足以抵御甚至是消灭强敌。” 隆正帝又看向温严正和施世纶,两人齐齐点头,附和牛继宗。 再回头看了眼方南天面无表情的脸…… 隆正帝道:“那你们拟个折子吧,先送去龙首宫,让太上皇过目。至于秦梁…… 哼,等收复失地之后再做计较。” “遵旨!” 四人齐应。 一应调动出乎意料的顺利,隆正帝轻轻的松了口气,瞥了眼还跪在那里,巴巴儿的望着他的贾环,嘴角抽了抽,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苏培盛见之,眨了眨眼睛,而后尖声喊道:“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众大臣闻言,齐齐躬身,要送隆正帝离去。 贾环急了,忙喊道:“陛下,陛下!还有我……还有微臣哪!” 已经走了两步的隆正帝似乎才想起贾环一般,回头皱眉看向贾环,道:“你怎么还跪在那儿? 行了,别罚跪了。 念你年幼无知,本性又顽劣惯了,朕这次就不怪你的御前失仪之罪。 赶紧回家去,给你家老祖宗报平安去吧。” 贾环闻言直接觉得隆正今晚应该去掀二哈的牌子…… “哄!” 满朝大臣,估计还是第一次听隆正帝说风趣话,哪怕不好笑,也得全部往死里卖命的嘲笑…… 唯有忠顺王的脸色愈发阴霾…… 他太了解他这个四哥了,若不是心中得意之极,以他冷面黑心的性格,断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可恨!! 只是,他现在也没法再说什么。 贾环不是官场中人,所以完全不按规矩,将笼罩在官场上的那层自古而今都通用的规则薄纱给撕了个通透。 这场战争谁还敢推诿责任,谁就真成了蔡元长和钱谦益了。 虽说这种人,其实在官场上比比皆是,但谁真敢背这个贼名? 死后怕是连祖坟都进不去…… 所以,今日他只能看着隆正帝得意一回。 隆正话说完,文官之首,老不死的李光地也来凑趣:“贾环啊,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 可你总不会以为,朝廷放心将十几万大军交给你个毛头小子去统帅吧? 老夫年纪虽然不小了,可还没老糊涂呢。 纵然你圣眷隆厚,太上皇和陛下都宠你,但老夫也绝不会同意你去当大将军的……” “哈哈哈哈!” 百官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毫不留情的嘲笑…… 贾环黑脸愤懑道:“李相爷,你们都是大人,不能做过河拆桥的事啊! 你们太不地道了! 再说了,小子何曾说过要做大军统帅,让我做个小卒去上阵杀敌也成啊!” “你满十六了没有?没有? 那你就不符合征兵要求啊,快家去多吃点饭,多喝些牛乳,再长几年吧。” 连一贯铁面无私的大秦第一清官张伯行都开始抽着嘴角,拿这个瓜娃子打趣了,众臣又是一阵大笑,连隆正帝都哼哼了两声…… 这还不算完,连柳国公府的一等子柳芳也出来“捅刀子”:“环哥儿,要是让你带兵出征,我们这些武勋将门的脸还要不要了? 你好好在家习武锻炼,学习兵法。 你急什么?再过几年,等你孝满之后,有的是你带兵的机会。” “就是,霍去病带兵也要等到十八.九呢。 就算你比霍去病还强,那也总得等到十六吧? 去去去,赶紧家去……” 修国公府一等子侯孝康笑骂道,两人的心情都颇为不错。 如果没有意外,此次领军出征的大将,就是这两位国公门第出身的武勋贵族了。 而且,此仗结束后,只要胜利的收复失地,这两人的爵位就很有可能再往上提一级,成为伯爵。 于是,在贾环悲愤的目光中,隆正帝和众大臣们纷纷摇头笑着离去。 光明殿内一扫之前景阳钟响时的沉闷、凝重和压抑。 其实,这场战争,最大的变数并非是在战场上,而是在朝堂上。 因为以大秦三十年修养生息积累的底蕴和国力,这场战争无论如何都没有输掉的道理。 但如果如贾环所言,有人为了让隆正帝难堪,从中作梗,甚至不惜通过输掉一场战争来打击隆正帝的威望,那情况就两说了。 只是,这条路却被贾环这个官场二愣子给赤果果的堵死了。 谁敢下绊子,推诿责任,谁就是****蔡元长和钱谦益…… 因此,只要朝堂上不出乱子,那么,这场战争反而变成了一干君臣都喜闻乐见的事。 隆正帝喜欢,是因为通过一场胜利的战争,可以刷刷他在朝野间的威望和存在,以及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柳芳、侯孝康等人喜欢这场战争,是因为他们极有可能可以通过此战,晋升伯爵。 更有可能成为取代武威侯府,掌控西北的一方实权诸侯…… 而即使是忠顺王一脉,除了忠顺王本人外,其实也都对此战非常欢迎。 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尽管军中并无大炮,可一旦开战,各种辎重饷银就会淌海水一般的往外流去,他们自然也就有了上下其手的机会…… 只是,从上到下,却鲜少有人去理会世代为国镇守西北的武威侯府。 即使是牛继宗等人,只要接任黄沙军团的将领不是方南天的人,还是荣国一脉,那么他们也不会太过计较。 武威侯府原本就与其他贵族门第走的不近…… 所以,他们心里甚至有可能希望秦梁就此“战殁”,如此以来,说不定还能保存住武威侯府的门第…… 他们可以不管不顾,甚至喜闻乐见,可贾环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武威侯府遭此劫难? 秦梁的确与牛继宗等人不大亲近,武威侯府的门第也是神京城里出了名儿的难以高攀。 但秦梁对贾环,还是很不错的。 还有武威侯夫人,起初虽然也拿过架子,可后来待贾环却非常好,每次贾环去武威侯府,都要做一大桌子好菜,她就看着贾环和秦风两人饮酒饕餮。 或许起初还有些功利性子在其中,但到了现在,贾环确实能感受到张氏对他的真心疼爱。 贾环从来不怕别人对他不好,就怕别人对他太好。 若今日没个交代,他怎么有脸面再去见张氏和秦风…… …… , .. 正文 四百零九章 妄自菲薄 “苏公公,你去帮我传个信儿,我要求见陛下。” 紫宸书房门前,满脸忧愁的贾环跟苏培盛说道。 苏培盛摇头笑道:“爵爷,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国朝即将开战,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爵爷,别说是陛下,就是奴婢,也不放心您这点年纪就上战场啊!” 贾环闻言,觑着眼看苏培盛,道:“怎么,苏大总管,你也瞧不起我?” 苏培盛连忙赔笑道:“瞧爵爷您说的,奴婢岂敢……奴婢不是瞧不起爵爷,是心疼……爵爷,您虽看着和大人差不离儿,可年纪毕竟才这么点大,要是再过个三年,陛下保准同意。可现在,您就别为难陛下,也别为难奴婢了。快,快家去吧,啊?” “我艹!” 贾环大怒道:“今儿谁都别再跟我提‘家去’俩字,谁提我跟谁急! 我就不家去怎么着? 我倒看看我是能走丢喽还是能被花子拐了去!” “噗嗤!” 苏培盛闻言,忍不住给笑了出来,多咱时见过这个主儿也受这等憋气,让人看了后,当真是觉得……舒坦! 见贾环又觑眼瞥向他,苏培盛连忙收了笑脸,正要再说什么,御书房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个小黄门走了出来,躬身道:“公公、贾爵爷,万岁爷谕旨,让外面喧哗之人入内。” 苏培盛闻言,神色一凛,却见一旁贾环反而高兴了起来。不由暗自摇头。 到底是武勋亲贵,与他这个名义上贵不可言。实则卑贱如猪狗的太监总管,是天壤之别。 纵然在陛下面前失礼一些。对于圣眷隆厚的贾环而言,这点罪过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 甚至,陛下还会因此觉得他是赤子诚心,没有城府,与皇家亲近。 若是他这个太监总管这般,那就是分分钟掉脑袋的事了…… 心中苦笑一声,苏培盛便与贾环一起进了书房。 紫宸书房作为御书房,乃国朝头等重地之一,自然也是金砖铺地。 所谓“金砖”。自然不是用金子做成的转。 只是烧的非常细腻的砖罢了,脚踩上去没有声音,就是磕头,磕的再狠,也磕不出多大的响声来。 既然如此,贾环进来磕头时就没多用太大力气…… “哼!” 坐在御书案后面的隆正帝瞥了眼贾环,又继续翻阅起奏章,嘴里不咸不淡道:“越发不知礼了,朕的御书房前也是能吵闹的地方?” 贾环闻言。不赖账,恭声道:“臣错了。” “呵!” 隆正帝闻言,顿住了手里的奏章,轻笑了声。抬头看向御案侧下方轮椅上的人,道:“听听,他倒是乖巧。认错不认罪!” 轮椅上的帝师邬先生看了眼面色一本正经的贾环后,对隆正帝呵呵笑道:“也是陛下仁厚。让少年易心生亲近。”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道:“朕就是太过仁厚了。才让那么一起子人愈发不知道天高地厚,大朝会上也敢乱来……” 说着,又瞥了眼贾环,不过却是一愣。 因为贾环竟然在点头,面色看起来颇为赞同,好似隆正帝在说别人一般…… 隆正嘴角抽了抽,眼神锋利的看上去是想把某人的天灵盖打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水泥吗…… “哼,说吧,吵吵嚷嚷的要见朕是何事?” 许是懒得发怒,隆正帝没有计较贾环的表情,问道。 贾环闻言,脸上的惫赖立刻敛去,沉声道:“陛下,臣请旨出征。” “朕方才在光明殿说的不清楚吗?朕不愿再说第二遍,若无他事,你跪安吧。” 隆正帝皱眉,有些不耐烦的道。 贾环闻言,顿时急了,就要再争辩,还好,一旁的邬先生见隆正帝的脸色愈发不好,连忙圆场道:“贾爵爷,不是陛下不体谅你忠君报国之心,只是,你也要替陛下想想啊。 你武功虽然不错,可你毕竟只有十二三。 这个年纪放你去战场,你自己说说,谁放心的下?你又让别人怎么看陛下…… 陛下也是关心你,不忍心看你有个闪失…… 要知道,战场上岂能容半点儿戏?” 贾环辩解道:“我可以不上战场。” “那你去做什么?” 邬先生奇怪道。 贾环直言:“武威侯身受重伤,我府上有一个神医,我想送她去西北。” 邬先生闻言,眼睛眨了眨,笑道:“你可以让别人去送那位神医嘛。” 贾环摇头道:“是位女神医,别人送怕是不大方便。” “你送就方便?” 隆正帝没好气的插话道。 贾环理直气壮:“我还小,不用忌讳,谁也不会说甚。武威侯伤势严重,等不了太久了,我打算背着那女郎中,连夜骑快马赶过去。” “小个屁,你以为朕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哼!” 隆正帝先生骂了句,忽地,细眸中闪过一抹疑色,又问道:“秦梁身受重伤,朝廷自有处置。 你操这份心作甚,武威侯与你何干? 就因为他是先荣国的旧部……” 此言一出,不远处的苏培盛面色动容了下,又立即恢复正常。 邬先生也敛去了脸上的微笑,面色淡淡的看着贾环。 为上者,最忌讳的,就是臣子之间的勾连。 这种问题若是回答不好,稍有疏忽,就会埋下祸根…… 所谓伴君如伴虎,不外如是。 贾环却似乎没有听出隆正言中之意,他依旧理直气壮道:“因为武威侯是我爹……” “噗!” “咳咳……” 邬先生没喝水都喷了一口,苏培盛更是剧烈咳嗽了起来。 隆正帝古怪着一张脸。看着贾环,嘴里吐出两个极为不雅的字:“放屁!” 邬先生皱眉看着贾环。疑惑道:“武威侯是你亲爹?” 贾环大怒:“是你亲爹!” 邬先生闻言,被气了个够呛。只是以他的心性城府,自然不会真的生气,然后去和一无赖小儿骂街,所以他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计较,隆正帝脸色却有些不好了,厉声喝道:“教养都让狗吃了,你就这样跟长辈说话?谁给你教的规矩?” 贾环闻言,立刻不敢骚情了,垂头丧气的对邬先生躬身赔不是……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乱七八糟的……” 见贾环老实赔礼后,隆正帝脸色稍微好了些,只是眼中的疑色依旧未散去,重新问道。 贾环耷拉着脑袋,规矩道:“臣和武威侯世子秦风是结义兄弟,武威侯夫人是臣的干娘,所以武威侯就是臣的干爹…… 别的倒罢了,可张婶儿……干娘,她对微臣甚好。臣每次去侯府耍,她都会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给臣吃。 臣今儿要是得不到一个准信儿,可怎么去见干娘咧?” 看着贾环脸上不似作假的愁容,隆正帝和邬先生闻言。不禁面面相觑,眼神古怪。 邬先生试探道:“贾环,你想去前线。就是为了……为了给武威侯送一个郎中去,不让武威侯夫人伤心?” 贾环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 “说人话!” 隆正帝脾性有点急。不耐烦和一个顽劣小儿玩儿“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高声喝道。 贾环“幽怨”的抬头看了眼隆正帝后,又垂头丧气道:“其实臣原想着,是去西北接武威侯的班的,然后率领大军去报仇,收复失地。 可后来陛下和大臣们都笑话臣,臣也算是看明白了。 唉,目前来看,臣现在应该是很难得到这种展示自身才华的机会…… 所以微臣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救活武威侯再说吧。 而且,还有一个念头……” 御书房内众人一个个都面无表情的看着贾环,见他似乎还在犹豫最后一个念头说不说时,隆正帝又喝了声:“赶紧说完滚蛋,朕的功夫很多吗?” 贾环又抬头“幽怨”的看了眼隆正帝,这次没有再低头,而是扬着脑袋,一本正经道:“身为大秦武勋,臣从不敢妄自菲薄。 所以臣寻思着,日后臣应该是要给陛下当骠骑大将军,做陛下的霍去病的……” 也不看满房子人脸上陡然怪异起来的表情,贾环继续大声道:“所以臣就想,趁着如今有一场难得一见的大战,怎么着也要抓住机会去走一遭。 就算不能当先锋大将参战,也要亲眼目睹一番,看看大规模的战争到底是怎样的,究竟有多残酷。 不仅是臣,臣还想多带些伙伴们一起去看看。 臣等虽然也弄了个好汉庄,还会去秦岭里打打猎,可到底没见过真正的战事。 而且臣发现,好些武勋将门子弟谈起战争来喜欢夸夸其谈,好像一个个都是周瑜诸葛亮似的,千里之外就能决胜负。 这些人日后多半都是要入军中做臣的手下,可就他们现在这熊样儿,臣担心日后会被他们给坑惨了。 所以臣就想着,趁着这场战事,干脆一起带去西北好好观摩学习一番算了,也好让那些井底之蛙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格儿的。 臣可不想日后大秦军中都是些纸上谈兵的赵括。”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隆正帝忍了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与邬先生一起大笑了起来,笑的贾环面色愈发悲愤…… 又被嘲笑了! 连他娘的苏培盛都在旁边娘们儿叽叽的掩口嘿嘿偷笑…… “听听,听听,这还是不妄自菲薄。 他倒也真敢说,日后要做骠骑大将军,要做朕的霍骠骑! 还都是他的手下……” 笑罢之后,隆正帝对邬先生冷笑道。 邬先生笑的还是很灿烂,点头道:“心还是好的,而且,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虽然骄傲自负了些……” 隆正帝哼了声,道:“前面那些都是胡言乱语,一通儿戏。也就最后一番话,虽然张狂天真,不过到底还有一点见解。 你先别高兴,你的事,朕说的不算。” 贾环先是高兴个半死,可最后一句一听,顿时又急了:“陛下,您是九五至尊,说的话是金口玉言,您说的不算谁说的算?” 这话说的隆正帝心中暗爽,可脸上还是严厉,道:“胡说什么?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你的事朕不管,也不耐烦去管。 你自去龙首宫,朕倒想看看,你还能不能用花言巧语,连太上皇也一并说服了。” 贾环闻言还是大喜,知道隆正帝这一关算是过了,嘿嘿直乐的跪下卖力磕了个头…… 咦? 怎么会有声音? 坏了,难怪起初时隆正帝瞥他一眼时眼神不大高兴,敢情是发现他偷工减料了。 心虚的抬头讪讪一笑,贾环干脆再磕一个,算是补上刚才差的那一个。 “去去去,赶紧离了朕这地儿。混账东西,真真是……无赖行子!混账透顶!” 许是从贾环讨好的眼神中看懂了他的意思,隆正帝又好气又好笑,指着门口笑骂道。 贾环一溜烟儿的跑了。 “哈哈哈!” …… (。) 正文 四百一十章 我们是兄弟 “先生怎么看?” 见贾环离开御书房后,隆正帝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看着轮椅上的邬先生道。△↗頂頂點小說,x. 邬先生倒是还面带微笑,他点点头,道:“还不错,虽然有些顽劣浮夸,但终归不失一颗赤子之心,他能对陛下将心里的算盘大概讲个清楚,也算难得。 而且,就冲他今日压的忠顺王一句话都说不出,陛下也该给他一个面子,呵呵呵。” 隆正帝闻言点点头,忽地又笑出声来,薄薄的嘴唇弯起一抹浓郁的嘲讽,道:“朕还以为,今儿会有‘忠靖厚德’之人站出来,指责此次战端,乃是因为朕德行浅薄,不配坐大宝之位,失德所致。 却不想,被这无赖子一番盲冲乱打,竟然将那起子小人脸上的面纱给揭破。 嘿!先生是没有瞧到老十四那张黑脸,还有陈梦雷、葛礼一干老贼脸上的憋屈。” 说着说着,隆正又有些可悲起来:“说起来,朕这位皇帝,还不如一小儿来的快意。 这无赖子,敢当着朕,敢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脱下靴子砸人脸上,还将人比成秦桧。 朕却不得不跟那群可恨贼子虚与委蛇……” 邬先生哈哈笑着劝慰道:“陛下这般想却也太奇了些,陛下乃九五至尊,言谈行事,自然要守帝王法。 那小儿本身就是一纨绔无赖,又有太上皇和陛下的宠爱,自然可以肆无忌惮。 呵呵,也是有趣。他倒也真敢想。 还想去接武威侯的班,当抚远大将军!统帅大军。展示才华……” “哈哈哈!” 隆正帝闻言,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 “哎哟。爵爷啊,您这份圣眷,当真是没的说了,真真属国朝第一啊!” 苏培盛落后贾环半步,躬身走着,送贾环出大明宫,殷勤的笑道。 贾环也没倨傲,客气道:“都是承蒙陛下错爱。” 苏培盛连忙摆手道:“绝非错爱,陛下跟邬先生都常常夸赞爵爷。说爵爷您有情有义。赤子诚心,知恩图报。 还有担当,有魄力。 最令人赞叹的是,爵爷您居然还会经济之道,了不得啊。” 贾环闻言,眼角微抽,笑道:“什么经济之道,不过是花点小心思,赚点小银子补贴家用罢了。唉!神京大。居不易啊。家里都快要数着米粒儿下锅做饭了……” 苏培盛干笑了两声,道:“爵爷太谦虚了,别的不说,只说那每十日一起的拍卖会。就汇聚了整个大秦,甚至是番人富贾的目光。 奴婢听说,每一次拍卖。都至少能卖出十数万两银子的宝物。 啧啧啧,爵爷当真是点石成金啊!” 贾环闻言驻足。正色看向苏培盛道:“老苏,你甭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些银子九成都要落入太上皇的腰包儿里。 而且待日后太上皇用不上这些银子了,这项买卖也就会到陛下手里,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不是……我说你老跟我说银子银子银子的,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封个红包儿啊? 我明白的告诉你,少做梦。我没问你要红包儿就不错了…… 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你想勒索敲诈我,以为我不敢拿靴子砸你?” 苏培盛:“……” …… 龙首宫,暖心阁。 贾环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本本分分的说着他的理由: 首先,要去救武威侯…… 其次,若有机会带兵参战最好不过…… 最后,实在不能上战场,在后边看看也成,观摩学习一番,开开眼界,有助于武勋将门子弟的身心和智力发展。 也不敢再耍滑头,说什么干爹、干娘、展示才华、当霍骠骑之类的废话了。 太上皇赢玄没有理会,他正在与赢杏儿一起作画,是一副卷副比较大的水墨山水画,画的是寒山梅花图…… 梁九功在一旁递笔磨墨。 不过有趣的是,赢杏儿负责画的是背后一座大气磅礴的覆雪青山。 而赢玄画的则是山脚下的一丛点点梅花。 赢杏儿在贾环进来,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脸后,便没再多言,专心致志的画着水墨画。 赢玄更是没有搭理他,一点一点的用朱砂勾勒出一朵朵娇艳的梅花。 还好,倒是梁九功还善良些,递给了贾环一个“耐心”的眼色…… 贾环小心眼儿猜测,估计是今日大闹朝堂的事事发了,如今在敲打他呢。 罢了,跪就跪吧,跪跪更健康…… 反正老头子今年也七八十了,提前跪了也不算太冤枉…… 阿q的想着,贾环渐渐也静下心来,反正闲着无事,观看起赢玄祖孙二人所作的画儿来。 啧啧啧! 看不大懂啊! 那背后墨染的大山倒也罢了,虽然看起来气势恢宏磅礴,但在贾环眼里,也就是一座山。 只是赢玄画的极慢的那几支梅花,似乎太过鲜艳逼人,花枝拐角也太过玄奇了些。 虽只区区数支,却放佛是整副画的精髓,鲜明突出,将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 不过,贾环却发现,看的久了,有些眼晕…… 摇了摇头,贾环只当跪的时间长了,画儿的颜色又太鲜艳,看的太久了晃眼,便索性不再去看。 又过了好一会儿,贾环无聊的都想睡觉了,赢玄才堪堪住手,倒是赢杏儿回头又给了贾环一个明媚的笑脸后,继续画着…… 赢玄从梁九功手里接过湿巾擦了擦手后,细眸瞥了眼贾环,淡淡的道:“起来吧。” 贾环闻言。松了口气,谢恩后赶紧爬了起来。然后一本正经的看向赢玄,等答复。 赢玄似乎在思考。又过了一会儿,才道:“观摩学习一番,倒也不错。只是,你是不是太早了些?” 贾环闻言有戏,心中大喜,连忙道:“太上皇,不早了,您在这个时候,已经登基为帝。并且御驾亲征,为我大秦征战四方了。 小子不过是去学习学习罢了,连前线都不用上。” “果真?” 赢玄瞥了眼贾环,道。 贾环闻言,讪笑了声,道:“如果有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我们也想去试试。” 赢玄闻言哼了声,道:“没出息……不过,你要记住你的话。 代善子孙里好不容易才出了个勉强像样的人物。朕不想见你早早的就去见他。” 贾环连连拍胸脯保证:“太上皇放心,小子其实也怕死的紧,绝不会做不知分寸的事的。” 赢玄闻言,也没甚嘉奖的意思。只淡淡的点点头,道:“那你去吧……对了,见了秦梁告诉他。朕要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的狗头。” 贾环闻言更喜,太上皇连给秦梁赎罪的线都划出了。虽然困难,但却是必死里的一线生机! 贾环一张脸笑的跟菊花似得。作模作样的又给赢玄行了个大礼后,转身就要退下。 不过迈到门槛时,又忽然转过身,冲尤在专心画画的赢杏儿喊道:“诶!杏儿,我走啦。” 梁九功见状大惊,立刻看向了太上皇。 赢玄倒是没有在意,哼哼的笑了声,便没有再理会,又拿起笔,似是想在画上再添些什么。 赢杏儿也没担心什么,转过头,一双明亮的炫目的眼睛看着贾环,点头笑道:“你多当心。” 贾环嘿嘿一笑,不再作死,又对着赢玄的背影一躬身后,转身大步离去。 …… 出了皇城门,索蓝宇便急急走上来,面色焦急的看着贾环。 贾环沉声道:“回府再说。” 一行人不再多言,翻身上马,正要扬鞭,贾环又道:“三哥,带一些人,去通知宁泽辰和诸葛道两拨人马,就说本爵将出征西北,让不怕死的立刻前来汇合,过时不候。”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纷纷一变,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韩三面色激动,但此刻却不再敢多言,右手握拳,狠狠的砸在左胸前,沉声应道:“得令!” 说罢,从身后亲兵中挑出数人,打马扬长而去。 贾环又对韩让道:“二哥,你去给奔哥、博哥带信,告诉他们,速速到我府上集合。” 韩让亦是领命而去。 其余之人也没有多耽搁,扬鞭回府。 “环哥儿!” 还没到宁国府正门,远远的就看见一仓皇的身影迎了上来,语气有些惊慌,不是秦风又是哪个。 说起来,秦风已经可以算的上是大秦第四代衙内圈中的翘楚人物了。 论武功、论学识修养、论相貌、论出身,俱为一等一的出众。 只是,陡然面对这等“天崩”之事,连素来精明能干的武威侯夫人张氏都在得闻秦梁重伤垂死时,昏迷了过去。 秦风虽然没昏迷,却也如遭雷击,没了章法。 还好侯府管家还算清醒,提醒他,这个时候,要赶紧找人说情。 只是,秦家三代远镇西北,手掌二十万雄兵,实可称西北王。 而秦家这些年为了避嫌,与都中众亲贵武勋家族的交往并不多,即使有,也都是场面之交罢了。 如今避嫌倒是成功了,可陡然出事遭难,却连一个可求情帮忙的人都难寻到。 家里已然乱成了一团,有人甚至已经在担心,黑冰台何时来封府抄家拿人下狱…… 不得已,秦风只能来找贾环。 贾环自身没什么了不起,可他身后的关系网却深厚的让人发指…… 看到秦风迎上来后,贾环等人纷纷下马。 秦风面色苍白,眼神慌乱不宁,看着贾环,语气有些哽咽道:“环哥儿,我爹他……” 贾环上前,一手搭在秦风的肩膀上,沉声道:“风哥,不用多说,我都知道了。 我已经从太上皇那里求来圣旨,我们连夜出关,前往西北大营。多说无益,咱们赶紧去准备吧。” 秦风闻言,喜极而泣,一把抱住贾环,哽咽道:“谢谢你,环哥儿。” 贾环反手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我们是兄弟。” …… (。) ps:  希望有能力订阅的书友帮忙支持一下,上架之后的推荐看订阅,偶十分想补一个强推~~~ 正文 四百一十一章 忠仆 “风哥,婶婶现在怎么样了?” 贾环自然没有真的拜张氏做干娘,以前倒曾有过戏言,却多是一笑了之,谁也没当真。 因为真要认起来,瞬间能多出七八个干娘都打不住。 第一个还得是牛奔他娘,镇国公府的郭氏,那才是第一个将贾环当亲儿子的。 以前觉得麻烦,就没往上绕,不过今日得补上这道手续。 没事则矣,一旦有事,真追究起来,却容易成为欺君之罪。 当然,贾环也确实关心张氏,所以才开口问道。 秦风闻言,面色又是一黯,沮丧道:“我娘听到消息后就昏了过去,我来时虽然勉强醒来,却不愿开口说话。” 贾环心里能理解,张氏平日里纵然再精明强势,可秦梁命在旦夕不说,陷地千里,失兵七万,这等罪名,足以让整个武威侯府都从九天之上被打落尘埃。 再加上满府的荒凉纷乱局面,张氏惊慌无措下感到绝望也是可以想到的。 贾环回头对韩大道:“大哥,你先回去整理亲兵队伍,人备三马,带足肉干、水囊和酒袋。” 韩大闻言点点头,又跟秦风点头示意了番,转身去准备。 贾环回过头对秦风道:“咱们先去你府上,先将婶婶劝下来再说。放心吧,太上皇那里只要策妄阿拉布坦和噶尔丹策零这一对杂种的狗头!” 秦风闻言眼睛一亮,激动道:“环哥儿,当真?” 贾环呵呵一笑,翻身上马,对秦风道:“风哥,你还等什么?一起安抚好婶婶后,咱们兄弟就要一起去西北,上阵杀敌了。你还问当真不当真?” 秦风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转身就往宁国府正门处飞奔而去,他的马栓在门口栓马桩处。 …… 武威侯府的气氛,比贾环想的还要糟。 因为武威侯府大门处,多了四个身着玄色黑鸪锦衣,头戴三山无翼纱帽,腰悬宝刀的黑冰台玄衣卫的番子。 若是搁在以前,秦风怕是连正眼都不会看这些番子一眼,尽管心里也会有忌惮,但却并不畏惧。 可是现在…… 秦风心里当真有所惧怕,这是……来抄家的吗? “钟伟?你他娘的站这干吗?谁让你们来的?” 秦风惊惧,贾环却不怕,看着分立侯府大门两侧把手的黑冰台番子,其中一个还是熟人,他皱眉冷声问道。 看到贾环等人骑马过来,尤其是看到贾环时,这些番子明显都抽了抽嘴角,面色无奈,甚至有些苦笑。 满神京城的公侯伯府第,大概也就这一位主儿敢训黑冰台跟训三孙子似得。 瞅他手里握紧的马鞭,回答若是不满意,说不准还要动手…… 其他的门第纵然再显赫,纵然心里再瞧不起或者再忌惮厌恶黑冰台,面上总归还是客气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黑冰台乃天子耳目,玄衣卫就好比是亲兵于将主一般,他们也自认为是天子的爪牙。 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亦需看主人。 所以,出门在外,只要身着一身黑鸪锦衣,一般都是横行无阻。 也只有这位主儿,根本不在乎黑冰台是不是什么天子亲军,人家连天子亲侄儿都敢往死里打,还在乎家奴一样的亲军? 钟伟,就是当初贾赦、贾珍等人被杀后,跑去城南庄子找贾环问话的那个番子。 如今是朱雀千户王炎座下的一名试百户。 听到贾环的责问后,满脸苦笑的躬身回话道:“三爷,这种事除了有旨意外,卑职岂敢擅自做主?” 说罢,又看向贾环身旁面色发白的秦风,客气道:“少侯爷,快进去吧,府上有宫里的公公传旨。” 秦风闻言,面色再一发白,眼里满是惊惧和恐慌,无助的看向贾环。 贾环扬声道:“风哥,你甭怕,这些孙子惯会唬人。娘的,尤其是这个钟伟,当年趁我年幼无知的时候,还敢跑我那去套我的话!要不是看他是王爷爷的手下,我早就找他算旧账了。” 秦风闻言,刚准备松口气,就又听钟伟苦笑道:“三爷,当年卑职真的只是按例行事……” 许是见贾环眼睛眯了起来,眼光有些危险,钟伟果断转移话题,道:“三爷,今儿卑职当真不是擅自行事。是内阁陈阁老和葛阁老两位大人从宫里请来的旨意。 在西北事没彻底抵定之前,为了防止有心人刺探武威侯府,特命我等前来守护。” 秦风闻言,面色愈发惨白,贾环也气的破口大骂:“这两个整天不干人事的老杂毛!” 钟伟几个玄衣卫闻言,唬的脸色发白。 这种话贾环敢说,他们不敢听啊…… 贾环也不耐烦和这些人再啰嗦,对秦风道:“风哥你放心,我刚从龙首宫出来,太上皇他老人家说了,只要秦叔取回来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的狗头,就啥事都没有。 先让这些狗眼看人低,就会落井下石的孙子们嚣张几天,等哥儿几个从西北回来,咱们挨家挨户的上门找他们孙子的麻烦去。 我就不信,他们一个个都是老绝户! 动不了他们一把老骨头,我们还打不了他们孙子?” 饶是秦风惊惧不宁,可听了贾环的话后,还是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他知道贾环说这些“玩笑话”除了安慰他之外,也是说给这些玄衣卫听的。 还要通过他们之口,传递给外界。 太上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既然太上皇已经开出了盘口,那么只要秦梁能做到,那么他依旧是大秦武威侯,手提二十万大军,雄镇西北的抚远大将军! 至于此次战败……到了那个时候,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就可说的通。 所以,武威侯府,还没有倒。 瞥见钟伟几人的面色微微有些异样,秦风吸了口气,看着贾环点点头,道:“咱们先进去接旨吧。” …… 帖木儿一干亲兵在府外候着,贾环和秦风两人入府。 进了正门后,就见从前的几个门子正纷纷满脸凄慌的在门房里坐立不宁。 看到两人进府后,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班头儿,三两步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下后,就开始嚎。 “大爷啊,咱们府被玄衣卫给封了,大爷啊,这可怎么……哎哟!” 没嚎完,就被业已镇定下来的秦风一脚给踹翻了,惨叫一声。 秦风冷声道:“失心疯了?乱嚎什么?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骂的那班头儿闭嘴后,秦风又对其他围观的人道:“都该干嘛就干嘛,天塌不下来。三爷已经从太上皇那里求来了恩旨,我爹没事,一会儿我们要一起去西北大营看我爹。 所以,家里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等我回来,通通有赏。 若是谁敢偷奸耍滑起坏心思,本府军法治家,尔等以为,吾家宝剑不能饮血乎?” 许是听到了前面声响,侯府管家秦安从后面赶来,怒视了眼狼狈的跪倒在地的门子一眼,然后对秦风道:“大爷尽管放心就是,谁再敢失了侯府颜面,不用大爷动怒,老奴就杖毙了他。” 秦风闻言点点头,对秦安道:“安爷爷,您打我爷爷那辈儿起就是府里的管家了。如今家里正遭大难,劳烦您多操点心。” 秦安已经须发皆白了,可看着还硬朗,他哈哈大笑道:“大爷太客气了,如今这点子事,哪里算的上是大难?当年咱家初定西北的时候,那才叫难呢…… 当年太爷可不像大爷您这般,有三爷这样好的兄弟相助。” 贾环在一旁呵呵笑道:“安老头儿,你甭跟我说好话,我记着你的仇呢。 你放心就是,我不去偷看你孙女了…… 不是我说你,你老人家也忒小气了些。 不就是你孙女长的好看些吗?你至于藏的那么紧吗?我每次来府上你都防贼似的防我…… 我又没偷看她沐浴,就是正大光明的趴你家墙头上看几眼又怎么了? 还有你说你不让看就不让看吧,就这点子小事你也跟婶婶告状? 害的我落下了好一顿排揎!” “噗嗤!” 秦风闻言,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没好气的擂了贾环一拳,笑骂道:“你还有脸再提,你差点没把安爷爷给气死。” 秦安却没有着恼,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豪爽道:“三爷,只要您能帮我家大爷将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的狗头取回来,我那孙女不用你要,我亲自送到您府上去。为奴为婢,打骂生死都随您处置。” 秦风在一旁闻言,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 家将回来报信,秦安的儿子为了保护家主秦梁,已经战殁了。乱军中,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如今秦安一家,只有他和他最爱的孙女了。 可是,他却…… 贾环也颇为动容的看着面色豪迈大笑,眼中却蕴着浓浓的悲哀之色的秦安,点点头,沉声道:“安爷爷,你放心就是。 我刚从陛下那里求旨出征时,陛下问我,武威侯出事,关你什么事? 我回答陛下道,因为武威侯世子是我义兄,武威侯夫人张氏是我干娘,所以武威侯是我的义父。 安爷爷,你在家好好管家就是,你尽管放心,我和风哥一定会取回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的狗头的。 秦叔也一定会平安无恙的。” 秦安闻言,一对老眼中,浊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一双布满老年斑干枯的手掩住了脸,跪倒在地,一个头叩下,呜咽道:“三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秦家没齿难忘,没齿难忘啊!” …… , .. 正文 四百二十二章 抗旨 “婶婶?” 贾环等人进秦家正堂时,武威侯夫人张氏正满面苍白,双眼无神的坐在主座上,怔怔出神。 而另一旁客座上首,则坐着一个小黄门儿,面色微带倨傲,正肆意的四处张望,打量着堂上的摆设。 许是想着临走时带点什么走…… 不过当他看到贾环等人进门后,尤其是看到贾环后,面色一白,赶紧站了起来,躬身赔笑迎了上去。 贾环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走到张氏面前站定,躬身看着她,关心的问道。 张氏闻声,渐渐回过神来,看到是贾环后,眼圈瞬间红了,哽咽道:“环哥儿,你秦叔叔他……” 贾环笑的很灿烂,也很阳光,道:“婶婶尽管放心,侄儿保证秦叔叔一定没事。” 张氏哪里肯信,只是摇头落泪。 秦风从旁边走过来,跪在张氏膝下,沉声道:“娘,环哥儿说的是真的。他从太上皇哪里求来的恩旨,只要爹将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的狗头取回来,咱家就没事了。” 张氏闻言一怔,随即猛然抬头,震惊的看着贾环,颤声道:“环哥儿,此言……当真?” 贾环笑的愈发灿烂,暖心,他大声笑道:“哪里会有假?侄儿的人品,除了秦安老头儿眼神不好外,别人从没怀疑过。” “噗!” 张氏饶是心神不宁,可还是喷笑了出来,又哭又笑的瞪了贾环一眼,可随即又笑不出了,担忧道:“可是你秦叔叔被奸人偷袭,身受重创,怕是……” 贾环还是笑,说道:“婶婶尽管放心便是,侄儿府上才来了一个女神医,医术之高明,连太医院的王院判都自叹不如。 侄儿已经从龙首宫求来旨意,打算带着那女神医连夜出关,人手三马,昼夜不停,最多三日,就能赶到西北大营。 秦叔叔自身乃九品大高手,军中亦多有武学大家。若不是军中没有太多好药,怕是都不用侄儿多此一举。但想来,他们一定能控制住秦叔叔的伤势,所以,肯定来得及。” 张氏闻言,一脸动容的看着贾环,伸手探向他的脸,贾环赶紧低头,让她摸到。 张氏一边流泪,一边抚摸着他的脸,道:“婶婶没白疼你,你秦叔叔也没白关注你。好孩子,好孩子……” 贾环嘿嘿笑道:“婶婶,不,以后我得叫干娘了。今儿从陛下哪里讨旨,陛下太抠门儿了,不愿给。我就跟他讲道理,说风哥是我结拜哥哥,婶婶是我干娘,秦叔叔就是我义父。 我义父出事了,我能不急吗? 这好说歹说才从陛下那里要来出关旨意。 婶儿,哦不,干娘,以后秦安老头儿再跟你告状我偷看她孙女,你可不能再胳膊肘往外拐了,您得替我做主才对!” 张氏闻言,哭一阵,笑一阵,肩膀抖着,满脸泪水,抱着贾环的脸就亲了口,亲的他一脸眼泪鼻涕…… “好儿子,好儿子,娘的好儿子……” 看着贾环囧着脸的狼狈样儿,秦风在一旁无良的笑了起来,轻轻的擂了他一拳。 等娘儿仨热闹够了后,秦风才起身,看向那个宣旨小黄门。 那小太监听了那么多“绝密消息”,哪里还有方才的倨傲,满脸廉价的谦卑色,点头哈腰赔笑道:“世子爷,您看,这是陛下的旨意……” 秦风闻言点点头,跪下接旨…… 旨意很简单,就是说在西北大局未安定前,为了武威侯府的安全,特意加派四名玄衣卫保护侯府,侯府众人亦不得随意外出,更不能擅自出京。 接完旨意后,小黄门便在秦风和贾环两人的冷眼中,悻悻离去了。 等外人离去后,秦风又皱起眉头来,看向贾环,道:“环哥儿,你看这……” 贾环挠了挠头,道:“虽说这份旨意是陈梦雷和葛礼那两个老杂毛的坏心眼,可是,到底加了陛下的大印……” 张氏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干练,侍女服侍着洗了脸补过妆后,见小哥俩正为难。 她接过圣旨看了看后,沉思了一会儿,咬牙拍板道:“风儿一起去!” 贾环连忙道:“干娘,您别冲动啊。风哥不去,我也能把那郎中送到。这毕竟是圣旨,若是不遵的话,现下许是没事,可长远的看,怕是还会有大碍的。” 张氏摇头道:“没有让你一个人替他们爷俩拼命的道理,你问问秦风,他有脸没脸待在家里看你这个弟弟去为他拼命。” 秦风原本还有些犹疑的心思,在听了张氏的话后,果断坚定下来,点点头。 贾环笑道:“干娘,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又不是风哥自己不愿去,这不是有旨意吗?都自家人,不用分这些。” 张氏还是摇头,道:“正因为都是自家人,他这个做哥哥的,就更不能因为自己有风险,就干看着你这个幼弟去搏命。他若不去,纵然还活着,以后也没脸再当你哥哥了,他爹回来怕也会瞧不起他。 再说,你不是有太上皇的旨意吗?” 贾环还待再说,秦风不乐意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怎么叫有我没我都一样呢?” 贾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头道:“成成成,一起就一起吧。反正只要打赢了,什么都好说。大不了咱们拿军功抵罪就是了。” 秦风笑道:“这还差不多。” 贾环正色道:“那咱们不要多说了,风哥你去准备一下马匹兵器。至于干娘,你什么都不用准备,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你尽管放心就是,我义父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的两个儿子,也会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家里的天有我们顶着,就一定塌不了!” …… 待贾环和秦风重回宁国府时,宁国府门前已经有点车水马龙的意思了。 一队一队的也看不清都是谁家的…… 贾环和秦风两人进门后,仪门前,站着许多人。 见贾环两人进来后,纷纷迎了上来。 “环哥儿!” 牛奔和温博两人都是一身戎装,面色庄重的看向贾环,不过看向秦风的目光有些……不是同情,是安慰。 秦风看懂了,所以很欣慰的笑了笑。 见秦风还能笑的出,牛奔和温博两人眼中闪过一抹敬佩赞赏之色。 武将之子,只敬佩比他们强的人。他俩自忖做不到秦风这种心性…… 贾环跟两人点点头后,道:“出来时,牛伯伯和温叔叔不知道吧?” 牛奔和温博一起嘿嘿笑了起来:“他俩如今在军机阁里忙的团团转,家都回不来,哪里会知道。” 贾环闻言,脸有些纠结起来,叹息道:“得,等着吧,等咱们回来后,一个个都落不了好。” 牛奔不在乎:“咱们立下大功不就得了!” 温博赞同:“就是!国朝三十年没这种十万军团以上的大战了,这种好事我们若是错过了,还不悔一辈子?就算他们不同意,咱们也得偷着走。” 贾环嗤笑了声,点点头,道:“对。” 秦风在一旁感动的不得了,对二人道:“谢谢你们。” 牛奔和温博听的有些不自在了,敢情刚才的戏都白演了…… 牛奔还要继续演:“关你鸡毛事,我们是……” “行了行了,都自己弟兄,说这些没意思,也没时间……” 贾环止住了八流影帝的表演后,又看向其他人。 宁泽辰和诸葛道两人为代表,亦都是一身戎装,两人上前拱手问安:“三爷。” 贾环点点头,目光在两人身上顿了顿后,又看向他们身后,略略一数,有些诧异的挑起眉尖,道:“居然都来了?” 宁泽辰不喜多言,只是将胸膛挺的愈高。 诸葛道却有些不乐意了,道:“三爷这是什么话,这种好事,您能想着我们兄弟,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怎么还会缺席?” 贾环正色道:“诸葛,你们不要当儿戏,我们是真的要上战场的,不是去镀金。我连自己的命都未必保得住,更何况是你们的?这一点,你们一定要清楚。” 诸葛道回答的也利落,他回头对苏叶、涂成等人道:“你们自己说。” 苏叶、涂成等五人闻言,“唰”的一声站的笔直,齐声吼道:“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说实话,这是贾环第一次正视他们几个。 “好,活着回来,我们做兄弟。” 贾环擂了咧嘴笑的诸葛道一拳,又打了下巴昂的老高的宁泽辰一拳。 他又道:“我们要急行军,争取三日甚至两日内,赶到西北大营,确切的说,要赶到嘉峪关。所以,我们要轻装上阵,人手三马,昼夜不停。 所以,你们带来的亲兵、车马行囊,全部不要。肉干、水和驱寒酒,我都已经备好了。 现在,去让他们回去。” 众人闻言,有些哗然。 他们之所以敢这个年纪上战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身边都带有家将亲兵。 这些人在战场上会用命来保护他们。 一旦离开了他们,那……他们就要直面敌军的长矛,危险性也就…… “三爷,那家将呢?” 诸葛道有些犹疑的问道。 贾环淡淡的道:“家将可以,能经的起三天三爷急行军的亲兵也可以。” 诸葛道闻言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好,我们这就去安排。” 贾环点点头,又看了眼宁泽辰,宁泽辰对贾环一礼后,也转身去安排了。 他自身倒没什么,但他要为曹雄和赵虎负责。 吩咐完后,贾环又对牛奔等人道:“你们在这帮我看着点,我去西边儿跟老祖宗说点家事。” “去吧……” …… , .. 正文 四百一十三章 惊雷 “李万机,去兵库里取两根秦戟,插在大门上。另外,我会留下十个亲兵,听你吩咐调遣。记住,家主出征后,任何外人都不得进我宁国府一步。若事有紧急,你可派人去镇国公府求助。” 进了二仪门后,看到正在那里忙的团团转的李万机,贾环正色叮嘱道。 李万机沉声道:“三爷,您尽放心就是,万机用脑袋保证,您出征的日子,府里半点岔子都不会出。” 贾环点点头,道:“园子的事,一切按照章程来办。我会让我爹帮忙照看一下,但也只是照看。其他人不要让他们随便插手,你明白我的意思?亲兵不只是摆设……” 李万机会意的点点头,道:“我明白。” 贾环点头道:“好,那你去忙吧。” 李万机闻言后没有直接退下,而是很有些动.情的道:“三爷,战场上您一定要保重啊。若不是府里的事离不开人,我说什么都要跟着三爷您一起上战场。奴才虽没用,可也有一条命可以为三爷您挡刀。” 贾环闻言心暖,笑着拍了拍李万机的肩膀,道:“万机,你心里一定要相信,你三爷天生富贵,怎么看都不是早夭的命。所以,这场战争是给我送战功的。去忙吧!” “诺!” …… “大嫂!” 贾环进了宁安堂里,就看到尤氏、秦氏、白荷还有小吉祥都在。 一个个脸上都十分焦虑不安,担忧满面。 “三爷回来了!” 见贾环进门后,一群人立刻迎上前去,巴巴的看着他。 前院的动静早就传了进来,待她们听说要去出征,哪里还能睡的着? 都深夜了还在等消息。 贾环笑着对众人道:“要出征了,不过没甚风险,就是去捞战功的。若是能立下大功,兴许用不了多久,咱就是伯爵了。” 尤氏等人闻言,一个个都强笑。 小吉祥最没顾忌,上前抱着贾环的手,泪眼巴巴的看着贾环,道:“三爷,子爵就够用了,能不能不去?” 贾环哈哈大笑道:“傻丫头,你没听外面那么多将门子弟都在集合,这种好事大家都在抢着去做。你想想,若是有危险,那些公子哥儿们,谁敢去?对不对?” 这话……好像也有道理…… 小吉祥皱着一对毛毛虫眉毛想了想,道:“那要不,我也跟着三爷您一起去?” “哈哈哈!” 贾环被这孩子话给逗乐了,道:“那不成,你就是想当花木兰,也得再等几年。” 说罢,勾起手指轻轻的在她小鼻子上刮了刮,又对尤氏道:“大嫂,你们在家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按我还在家时的章法行事就好。 家里的事,大嫂和白荷还有秦氏,你们仨商量着来就好,别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来我府上指手画脚。如果有人想来家里当家,你就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她。 她若有什么不满,你让她等我回来和我说。 你听懂了吗?” 尤氏闻言,面色一变,看着贾环的眼睛,缓缓的点点头,道:“有了三爷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懂的呢,三爷您尽放心就是。” 贾环点点头,不过想起西边儿老太太的软耳根,又道:“我会在家里留下十个亲兵,若有什么问题,你只管招呼李万机就是。 李万机若是顶不住,你就去镇国公府找郭婶帮忙,让她去宫里给杏儿带个信。 记住了吗?” 尤氏的面色再变,呼了口气,点点头。 贾环见几人的面色又变得不安了起来,终于露出了笑脸,道:“都放心,我只是担心在外面耽搁的久了,会有痴心妄想的人前来生事罢了,不过是白担心。 好了,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去西边儿跟老太太和姊妹们道个别,你们快去休息吧。” “三爷!” 到底是女人,眼见家里的顶梁柱要去出征,眼泪哪里还能止住,小吉祥更是已经哭出声了…… 贾环哈哈大笑一声,先将小吉祥抱起,在她红嘟嘟的脸上亲了口,道:“在家好好耍……” 小吉祥抿嘴哭…… 贾环放下她,又抱了抱正抹泪的尤氏,道:“大嫂,您尽放心就是,小弟不是不懂得家主担当的人,不会丢下一大家子的。” 尤氏红着眼圈点头道:“三爷,您一定要当心啊,家里都等着您回家呢。” 贾环笑了笑,松开后,又抱了抱白荷,在她额头轻轻的亲了口,道:“你放心,我可以舍得这个世界,也绝舍得你。” 白荷红着一双足可母仪天下的美眸,柔情似水的看着贾环,只说了四个字:“你生,我生……” 贾环的眼睛瞬间有些发红了,没有多说什么,又用力的将她抱了抱,松开后,看着她笑了笑。 白荷亦是对贾环粲然一笑,那种纯净高洁柔和的至美笑容,深深的印在了贾环心里。 最后,贾环又看向秦可卿。 这个气质与白荷截然相反的弱女子,此刻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看着贾环。 贾环对他灿烂一笑,大方自然的抱了抱她,松开后叮嘱道:“秦氏,不要总是一个人在天香楼里拘着,太容易枯燥烦闷了,又容易伤身子。没事的时候,多出来和小吉祥她们一起耍耍,这样心情好,身体也好。” “媳妇记住叔叔的教诲了,只盼叔叔早日凯旋归来。” 秦可卿柔柔的福下,糯语倾诉…… 贾环点点头,一起看向四人,笑道:“好了,时间不多了,我再去西边儿给老太太说声,就这样吧。记住,将门出征,家里的女人一定要笑,还要多笑,尤其是在出征的日子里,家里人的笑容里都是带着福气的,可以保佑我在战场上百战百胜。 所以,你们在家里一定要开心,要多笑,这样才能更好的保佑我,记住了吗?” 听了贾环的话后,尤氏等人哪里还敢哭,一个个赶紧擦了泪,强挤出笑脸来。 贾环哈哈大笑的离去了。 等贾环背影刚消失,几个女人又齐齐掉下泪来,可想起贾环的话,又立刻用帕子擦去…… …… 往日里早早就熄了烛火的荣庆堂里,此刻灯火通明。 东边儿的热闹嘈杂声,隐隐也能传到这边。 贾环进堂后,就看到贾母有些不安的坐在上头软榻上,贾政贾琏都在,王夫人、王熙凤、李纨也都在。 连薛姨妈居然也来了,不过姊妹里,却就来了一个薛宝钗。 想来是跟薛姨妈来的,其他姊妹们,应该是贾母没让叫…… 在老太太的心里,其实还是重男轻女的。这种大事,原不该女孩子家掺和…… “哟!老祖宗,还没睡呢?” 贾环没事儿人似的,笑的一脸阳光,看着贾母问候道。 贾母不笑,拧眉看着贾环,沉声道:“你爹说下朝后你留守陛见,是为了何事?还有你东边儿吵吵嚷嚷的不睡觉,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想干什么?” 贾环看了眼也黑着脸的贾政,干咳了两声,笑道:“老祖宗,你听我说,这西北不是出了乱子吗?武威侯他……” “武威侯就是死了,西北就是全丢了,又与你什么相干? 这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死绝了吗?要你一个孩子出头? 他赢秦皇室,是不是一定要让我贾家中用的男人都死绝了,才肯放心啊?!” “轰!!” 贾母失态后的一番怒吼,尤其是最后一句话,犹如一记惊雷般炸响在荣庆堂内。 “娘!” 贾政猛然起身,面色动容的看向贾母,高声唤了声。 贾环亦是震惊的看向这个平日里似乎只懂得“高乐”的老太太。 什么意思? 不过,没等面色震惊的贾环去搀扶她,她自己又坐下了。 好像面色也在一瞬间恢复了过来。 “唉!无事……” 贾母长叹了声,看着贾环道:“我就是不忿,不忿这种事也要你一个孩子出头……” 贾环有些糊涂,不过此刻也不是多想的时候。 他笑道:“老祖宗,您这可是想岔了。孙儿哪里是能上战场的,一天兵法都没学过……就是将公孙姑娘送到西北去给武威侯瞧瞧伤病,再有就是,跟在中军大帐里看看将军们是怎么打仗的。 你想啊,孙儿什么身份?不止孙儿和武威侯府的风哥,还有镇国公府的奔哥,奋武侯府的博哥,定军伯府的三兄弟,更还有川宁侯世子,康安侯府世子,锦乡侯世子,寿山伯世子,项城伯世子等等! 这么多武勋子弟,不过多是去开眼界的,顶多就是打顺风仗的时候,在后面捡点战功壮壮脸面,日后进军里也好封个高点官。 谁敢让我们去动真格儿的,出一点岔子,打赢了都算输了……” 贾母将信将疑的问道:“当真?” 贾环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道:“不信您问我爹,孙儿原倒是想领大军去作战的,可今儿孙儿还没出口,就被陛下还有李相爷、张相爷一干大人给嘲笑了。 最后满朝文武都喊着让孙儿家去,给老祖宗报平安。 唉!今儿算是把人丢尽了……” 贾母还是将信将疑,转头看向贾政。 贾政脸色还是黑的,冷哼了声,道:“那是因为你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脱了靴子砸在人家御史的脸上。你还有脸说这些?” “什么?” 贾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都有些发抖了,指着贾环道:“你……你你……” 贾环连忙赔笑,满口胡言道:“没事没事,老祖宗尽放心。 孙儿去见陛下后,陛下还夸我砸的好呢。 那孙子……那狗官就是一个秦桧,居然要将秦家抄家下狱,真是岂有此理…… 太上皇也没说什么,只叮嘱孙儿要当心。 老祖宗您瞧,这奸臣人人都可啐他,孙儿就是表现的有点太过正义了些……” 贾母怔怔的看着这个让她没一天省心的灰孙子,轻轻的叹息了声: “环哥儿,上了战场,你一定要保重啊。” …… , .. 正文 四百一十四章 话别 听了贾母发自肺腑的话,贾环笑的很灿烂,点头道:“孙儿一定谨记老祖宗的教诲。” 贾母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回头对一直无声站在她身后的鸳鸯道:“去把那件压箱底儿的包袱拿出来。” 鸳鸯闻言一怔,像是很感意外的看了看贾母,随即点点头,转身进了里间。 过了不短的一会儿功夫,才又走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灰土色的包裹。 贾母向来最喜欢漂亮事物,还喜欢鲜艳的颜色。所以她收藏的好东西,全都是色彩斑斓,华美瑰丽的宝贝,比如说那件金翠辉煌,碧彩闪烁的雀金裘。 众人何曾见过贾母居然还有这样普通不起眼的东西。 而且还是压箱底的宝贝…… 贾母招招手,唤过贾环到跟前,而后将包裹打开,从里面抖露出一件灰黑色的小马甲…… 贾母用手轻轻的抚摸了遍小马甲后,抬起头,眼中竟已有些湿润,她对贾环吩咐道:“你把它换上,现在就换。” 贾环闻言一怔,不过却没有多问,就地脱掉外衫,然后接过贾母手中的小马甲,从头上套下。 这马甲抓在手上不轻不重,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就是感觉有些冰凉。 待贾环穿好后,贾母又让鸳鸯服侍着他将外袍重新套好,才叮嘱道:“记住,绝对不要脱下来,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再脱。” 贾环心里疑惑洗澡时怎么办,不过还是老实答应道:“老祖宗放心就是,孙儿记住了。” 贾母怔怔的看着贾环,道:“当年是你祖父走的急,若是当年他也穿上了这件宝衣,兴许,他就能回来了……” 众人闻言,悚然动容!王夫人眼中更是有些冒火的看着贾环身上…… 贾环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里面平凡无奇的马甲,感觉不到它有什么玄奇之处,好奇问道:“老祖宗,这个马甲……这个宝衣,什么来路?” 贾母却摇头道:“什么来路,我也忘却了。 总之,日后你要多将它穿在身上,尤其是上了战场,不敢有丝毫大意,你记住了吗?” 贾环重重点点头,道:“孙儿记住了,多谢老祖宗!” 贾母长长的呼了口气,有些疲惫道:“记住就好,记住就好…… 你在外面不用担心家里,不用担心记挂家里,家里一定都无甚大事。你府里那边……” 贾环忙道:“正想跟老祖宗说呢,孙儿已经安排了尤大嫂子她们管家。 其实也没什么管的,都各有各的章法,按照规矩来就乱不了。 园子的事,也都安排妥当了,我爹若是有空,闲暇的时候可以去转转。 至于其他的,二哥负责将戏班子和管教嬷嬷搭起来就好。 其他地方,若还有什么疏漏的,二哥可以先办起来,花费银子,回头找我要就是了。” 贾琏闻言,嘴角抽了抽,苦笑道:“就算要花点银子,我这边掏了就是,哪里还……” 贾环摆手打断道:“就这么说定了,这个园子是我特意修来给老祖宗和家里姊妹们游玩散步用的,一点心意,二哥就甭跟我抢了。 平日里你和二嫂子将老祖宗服侍的那样尽心那样好,总也该让我尽点孝心才是。” 贾琏闻言无语,只能苦笑着点头。 贾环呵呵一笑,道:“老祖宗,夜了,您快歇息吧。 孙儿那边也赶的急,要连夜出关,武威侯怕是耽搁不起。” 贾母闻言,面色又有些难看起来了,不过好歹没说什么,也不想再多嘱咐了,只摆摆手。 贾环不生气,又对薛姨妈笑道:“姨妈,等晚辈回来后,再去叨扰姨妈的酒。” 薛姨妈闻言,强笑道:“好……环哥儿,我和你宝姐姐一定亲手备好最好的酒菜,等着你凯旋归来。” 贾环闻言,笑着谢过后,又对一旁的薛宝钗点点头。 薛宝钗这次没有躲避他的眼神,她勇敢的回视着贾环的目光,虽无言,但眼神中的祝福,清晰可见。 贾环领悟后,笑了笑,点点头,又看向贾政等人…… 待一一作别后,贾环又跪下,给贾母和贾政各自磕了一个头,而后不再耽搁,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贾环毅然远去的背影,贾母颤抖着手和身子,缓缓的站了起来,眼神极为复杂并且哀伤的看着这个如今最让她器重的孙子离去,放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这样的夜晚…… …… 出了荣庆堂院门,贾环先往赵姨娘处去了遭,贼兮兮的解释了番,他这是要去跟着别人沾光、蹭便宜、捞好处,去的迟了好处就都被人占了后,然后就被赵姨娘催促着快去快去…… 而后,贾环又折回,去了姊妹院。 夜色已经很深了,家里姊妹们的院落都已经落灯,黑幕幕的一片。 想了想,贾环还是没有敲门。 只一座一座的注视着走过。 直到走到林黛玉院时,院门居然忽地“吱呀”一声被打开,身着一身白狐轻裘的林黛玉,手里拎着一盏玻璃宫灯,窈窕玉立的站在深深的夜色中,一双美眸,好似泓碧水冬泉般,清洌,透彻。 眼神却有些哀怨和委屈,怔怔的看着贾环。 看她发白的脸色,应该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贾环心疼的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住怀里,顺势覆住了她凉凉薄薄的嘴唇…… “好好养身体,等我回来。” 贾环灼热的眼神对视着林黛玉的眼睛,林黛玉有些羞赧,也有些委屈,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昨日公孙羽对她彻查了一番,最后甚至还解衣细查,终于断定,林黛玉的心和肝都有问题。 心脉太弱,肝火却又太旺。 这是两种截然矛盾的病状,却集合在了一个人身上。 若是补心脉,肝火就会愈旺。 可若是降肝火,心脉怕是又有断绝的风险。 以往只发现了心脉天生不足,所以一直都在用人参养荣丸大补着。可肝火却越烧越旺…… 若不是发现的早,肝火越补越旺盛,就会渐渐烧到肺和胃,到了后面,就神仙难救了。 公孙羽给她开的方子,除了几味珍奇的既能固本培元,又能清降肝火的药外,主要的疗法,就是要静养,又要适当的活动锻炼。 林黛玉原想着,静养的时候正好可以听贾环唱轻点儿的小曲儿。 活动的时候,可以让贾环陪着玩笑,可是谁知,他竟要离去…… 所以,她才觉得有些委屈。 不过,到底是冰雪聪明聪慧过人的女子,知道孰轻孰重,所以虽然觉得有些委屈,却并不出口。 答应了贾环的话后,林黛玉垂着臻首,又轻声道:“你去那边也看看吧,若就这样走了,她怕是会生你一辈子的气的。” 贾环闻言一怔,睁大眼睛看着怀里的林黛玉…… 这种心胸,还是林黛玉吗? “呸!眼睛在往哪儿看?” 见贾老三一双贼眼睛老往胸口瞄儿,林黛玉一张俏脸瞬间刹红,眸中似能滴下水来,羞恼的嗔视着贾环,一只小手不依的敲打了下他。 贾环嘿嘿一笑,厚脸皮想装脸红也装不出来,就是傻笑,而且还是死性不改的又瞄了两眼。 嘿嘿,旺仔小馒头…… 许是从日夜都在想念着,最牵挂,也是心中最重要的人的眼中,读懂了他闷.骚的眼神中的涵义,原本被他吻的身子发软的林黛玉,忽地来了力气,而且简直都要怒发冲冠! 一双小拳头化成一团风火轮,“拼命”的敲打着贾环的胸膛。 你敢嫌弃我的小豆包…… 只是打着打着,眼泪却又忽然掉了下来…… “环儿,你一定要当心呢。你若……那我……” 竟泣不成声。 聪慧如林黛玉,从夜半景阳钟及后来从东府隐隐传来的鼎沸嘈杂声中,就推测出了些许真相。 或许不甚明了,但是,等听到贾环那句“等我回来”时,就可以确定,贾环是真的要去上战场了。 刀枪无眼,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林黛玉连想都不敢去想,贾环万一……那她该用怎么的勇气才能活下去…… 贾环轻柔的搂住她,用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细嗅她青丝间的发香,笑道:“林姐姐,我答应过你的事,可有没做到过的?” 林黛玉闻言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贾环轻轻的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道:“林姐姐,如果说这辈子,我只能再说一句实话。那么这句话就是,我贾环一定能回来,与我最心爱的女人‘们’,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饶是贾老三已经将那个“们”字说的很轻很轻很轻了,可林黛玉还是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觑着眼嗔了他一眼,转头就走,不过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回头看着贾环,道:“你要说话算数!” 贾环没有再作怪,笑着点头,道:“我从不骗自己的女人。” “唰!” 这话又让林黛玉羞红了脸,羞恼无限的白了贾环一眼后,快步进门,又反手“啪”的一声关住了门。 贾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亲都亲了,怎么反而还承受不住这种级别的撩拾了呢? 摇了摇头,转头准备再往史湘云院里喊门,却不想,刚一转身,就看到史湘云并贾迎春、贾探春还有贾惜春,齐齐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史湘云站在最前头,穿的很齐整,貂鼠面大毛发烧大褂,头戴一顶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不同于其他姊妹们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胸前的淑女样儿,她恍若一个大气男孩儿般,负手而立。 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 , .. 正文 四百一十五章 悲催! “哟!姐姐,云儿,你们多咱功夫来的? 瞧我,跟你们每一个说话的时候,总是心无旁骛。连你们啥时候来的都没发觉,唉!太专一了…… 咳咳,就像我现在跟你们说话,要是林姐姐在门后面偷听,我一准也发现不了……” “吱吱……” 贾环牛皮没吹完,就听到身后小黑门后头传来一阵“耗子磨牙声”。 他面色陡然一变,连忙补救道:“当然,我们大家的心意肯定都是相通的。这就叫心心相印……” 耗子磨牙声消失了,可对面史湘云觑眼打量他的眼神却愈发不好。 贾环又赶紧上前赔笑道:“云儿,你可知我要去干吗?” 史湘云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面色转晴,还柔和了许多,道:“不管干吗,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当心。家里这么多人牵挂着你,你不能有闪失。” 贾环拍着胸脯保证:“保证毛都不会少一根。” “呸!” 史湘云俏脸一红,没好气的啐了口。 三春也红着脸偷笑…… 贾环又叮嘱:“云儿,我没回来前,你可千万别回史家去。有什么事,你都不用理会,只管推说等我回来再说。你也别整天闷着,多和姐姐她们说说话……” “噗嗤!” 贾环话没说完,后面贾探春没忍住,喷笑出来,让史湘云的俏脸霎时通红,回头“怒视”探春。 作为“大姑子”,贾探春哪里会怕她,对不解的贾环咯咯笑道:“云丫头也就是在你跟前害羞少话,平日里跟我们一起午睡时,嘴里都挺不住咕咕唧唧的说不完,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些话。 还老是喊臭小子臭小子,再傻笑两声,也不知在说谁……” “三丫头!你疯了!” 脸红成蒸螃蟹的史湘云,只觉得一张脸都要烧成砂锅,转身扑向贾探春,两人抱在一起“扭打”起来。 贾环嘿嘿傻笑,贾迎春和贾惜春走上前来。 贾环看着贾迎春脸上已经淡的快要不见的伤痕,柔声道:“姐,脸还疼么?” 贾迎春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温柔可亲,她摇摇头,道:“早就没感觉了……环弟,你是要出远门吗?” 贾环点点头,微笑道:“去西北一趟,不过就是跑跑腿,顶多累一点,再没别的了……姐姐在家里要过的开心点儿,不管有什么事,都等弟弟回来解决。” 贾迎春没那么多灵巧心思,听贾环说没甚大事,也就相信了,她点点头,轻笑道:“我晓得了,环弟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 贾环笑着应下了,然后看着贾惜春。 贾惜春今年才八岁多,小黄毛丫头,更没想太多,还正色对贾环道:“三哥,你回来要给惜春带玩意儿哦!最好也给我带一个二丫回来!” 贾环哈哈大笑,点头道:“三哥一定去给你好好寻摸寻摸。” 贾惜春又得意又愤懑道:“小吉祥太过分了,居然说二丫是她的,不许我带回来玩!” 贾环闻言又一阵大乐,倒是贾迎春轻轻的抚了抚贾惜春的小脑袋,道:“四妹妹,不许再捉弄丫鬟了。 立冬和有夏那一对双双,如今见了你就跟见了大魔王一样。她们跟我们一样,也是姑娘,还都比你大,是姐姐。” 贾惜春闻言,满脸愁容的看着贾环求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意思是:二姐姐又唠叨了…… 贾环见之心里愈喜,笑道:“惜春,听姐姐的话,她说的有道理呢。咱们除了出身比别人好一点,有一个好祖宗外,其他的和她们都是一样的。要记得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明白吗?” 哥哥姐姐都这般说,贾惜春歪着小脑袋皱着眉头想了想,虽然还是不大懂,可应该是对的,便点点头,道:“哦,我记住了。” 贾迎春见后面的那一对人玩闹够了走过来,就对贾环道:“我先带四妹妹去歇息了,环弟,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贾环微笑着点头,道:“姐姐放心就是。” 贾迎春又是温柔的一笑后,拉着还有些不乐意的贾惜春回院里去了。 贾探春更是明白人,正色对贾环叮嘱了声,让他一定要注意周全后,便也转身利落的离去。 就留下史湘云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贾环终于能走上前,牵起她的手了。 “云儿……” 一声深情的呼唤,让史湘云抬起了头。 她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贾环道:“是要打仗了吗?” 贾环没有选择骗她,点点头,道:“西北开战了。” 史湘云的手忽然紧了紧,目光也紧张了许多,问道:“你会有危险吗?” 贾环摇摇头,笑道:“不会。” “当真?” 史湘云紧紧的盯着贾环的眼睛,问道。 贾环没有半点避闪的回视着她的眸光,点点头,柔声笑道:“因为你们都在我心里,能给我永不放弃的勇气和力量,所以,绝不会有危险。” 史湘云闻言,不说话了,只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贾环,直到那张脸越靠越近,她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呼……” 过了一会儿,史湘云似是呼吸不畅,头朝后仰起,避开了那张贪得无厌的嘴巴,然后又将头靠在了贾环的胸膛,喘息了片刻后,轻声喃喃道:“你一定要平安归来,一定要平安归来。” 贾环点点头,道:“一定!” 史湘云又轻轻的出了口长气,抬起头站直身体,微微仰头与贾环的目光对视着,洒然一笑,道:“那我回去了。” 贾环道:“那么急做什么?” 史湘云哼了声,目光瞥向贾环身后不远处的那座小黑门,道:“我倒是没事,可有的人却身子单薄,这大寒夜里在外面站的久了,怕是要冻出病来。” 说罢,又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转身就要走。 贾环又不是傻子,哪里肯这般就放走,那心里指不定要多酸涩呢。 他探出双臂,一抄手将即将远去的人儿又抱了回来,将她转过身来,在她惊诧兼惊喜的眼神中,又狠狠的堵住了她的口,感受着怀中佳人渐渐软下来的身子,贾环温柔却又不失激烈的吻着…… 直到,他的一只猪蹄悄悄攀上了明显已经成了气候的一处高地时,被面红耳赤的史湘云“啪”的一巴掌打开“安禄山之爪”,眸中似乎要滴出水来,恶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后,转身跑了,身影有些踉跄…… “嘿嘿!” 猥琐的摩挲了下右手手指,贾环傻乐,不过乐了没几下,就有些乐不出来了…… 缓缓的转过头,一脸“悲催”的看着不知何时又打开的小黑门里站着的佳人,贾环强笑道:“哟!林姐姐,还没睡哪?” “呸!” …… 贾环有些垂头丧气的回到宁国府时,宁国府大门前车水马龙的队伍基本上都散尽了。 收拾了下心情后,贾环看着业已准备妥当的众人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公孙羽蒙着一面薄纱,身上挎着一个药箱,在众人注视中走了出来。 贾环连忙迎上前去,道:“公孙姑娘,麻烦你了。” 公孙羽摇头,道:“医者本分。” 声音清洌,如珠落玉盘,十分动听。 贾环又道:“因为我们要昼夜不停的赶路,公孙姑娘若是单独骑乘一马,怕是会受不住。” 公孙羽点点头,道:“我也不会骑马。” 贾环闻言,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一群瞪大眼睛的热血少年,道:“谁的骑术最好?” “我!” “我我!!” “我我我!!!” “谁都别跟我抢,娘的,小爷看谁敢跟我抢?反了天了还! 小爷我在黑辽时,四岁的时候就跟着亲兵家将骑马行于白山黑水间,你们跟小爷比骑术?我呸!” 温博用家世击败了诸葛道等人,又用事实击败了牛奔等人,然后腆着脸看着公孙羽,对贾环道:“环哥儿,我的骑术绝对是最棒的!” 贾环点点头,也不看公孙羽皱起的眉头,直接道:“那好吧,索兄,出来吧,博哥儿带你!” “噗!” 最先反应过来的公孙羽都没忍住,轻轻喷笑出来。 至于紧跟着反应过来的牛奔等人,更是轰然大笑起来,笑声如雷。 看着温博一张“尼玛逗我”的表情,众人更是往死里笑…… “怎么,有问题吗?” 贾环正色看向一张脸纠结成麻花的温博,问道。 当然有了,太有了。 温博指着公孙羽,怒视着贾环道:“那她呢?” 贾环理直气壮道:“公孙姑娘自然由我亲自带,有问题吗?” 温博太不有问题了,高声嚷嚷道:“凭什么?我俩换!” 贾环皱眉:“博哥,你懂不懂礼啊?我今年才十二岁,带着公孙姑娘骑马没人会说闲话。 可你今年多大了?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家公孙姑娘吗?” “就是!黑辽那土坷垃地儿来的土包子,一点儿礼法都不知。你是不是男人,说过的话不算话?” 牛奔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温博闻言大怒,一对粗黑的扫帚眉飞起,骂道:“你这是在放臭狗屁,小爷何曾说话不算话了?不就是带一个书生吗?” 牛奔憋着笑,道:“那你还不赶紧带上?” 温博一脸悲愤的看着又笑的前仰后合的众人,然后对面色淡然,不喜不怒的索蓝宇道:“老索,上马!” …… , .. 正文 四百一十六章 杀机! 一旁早有人替温博换上了双桥马鞍,温博也不谢别人,而是皱着眉头打量着马鞍。 忽地开口:“老索,你坐前头。” “噗!”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温博闻笑声后,黑脸一红,连忙又道:“错了错了,你还是坐后面吧?” “哈哈哈!” 众人还是笑…… “他娘的,你们笑个屁啊!” 温博怒容满面的咆哮道。 索蓝宇在一旁也有些哭笑,道:“温兄,我到底是在前,还是在后啊?” “我艹!” 温博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指着后桥道:“还是后面吧,娘的,咱今儿算是被坑惨了。” 这还不算完,他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对李万机吩咐道:“将后桥用棉布加高些,别正好对着……” 李万机闻言,一张脸纠结到了扭曲,抖着肩膀转身去准备。 牛奔简直都要活不成了,眼泪都下来了,“哭求”道:“博哥儿啊,我求求你,要点脸吧,啊……你能不能再恶心一点?” 温博觑着眼看他,道:“小爷的意思是,老索细皮嫩肉的,别让两腿正好对着马鞍,不然的话,到不了西北,他的腿就要磨掉块肉。奔哥儿,你说说看,这怎么恶心了?你在想甚?” “嘎!” 牛奔闻言止住了笑声,讪讪一笑,悻悻道:“没想甚,没想甚,其实我也是这般想的。” “呸!一群凑不要脸的!你们考虑过老索的感受吗?” 温博勃然大怒道。 贾环缓缓的用手捂住了脸,拉了拉温博,道:“亲哥,求你了,别说了。 我这已经够自责的了,你要是真弯了,温叔叔还不得锤死我?” “狗屁!” …… 好一阵玩笑后,众人初次奔赴战场的紧张心情都缓解了许多。 索蓝宇与温博共骑一马,不过温博看不上他原来带来的马了,非要从贾环马厩里,挑了两匹宫里御赐的御马。 贾环也随他去,他自己则带上了公孙羽,而且还吸取了温博的经验,也让人在后桥硬马鞍上固定了几层厚厚的棉布。 控马的人因为要借力不能这般做,但后面的人却可以舒适点。 差不多都准备妥当了,每个空余马匹的背上都驮着一些干粮草秣和酒囊水袋。 不多,差不多就是每人三天的分量。 但也足够了。 一行人中有,贾环并韩家三兄弟,外加二十个控弦之术最强悍的亲兵。 牛奔、温博和秦风三人并各家的两个家将。 诸葛道、宁泽辰两拨人共九人,并各自带的两个亲兵家将。 哦,对了,赵虎除外。因为他爹只给了他一个年老亲兵,最后还被打发回去了…… 再加上索蓝宇并公孙羽,统共六十人,一百多匹快马。 经几个经验老道的家将再三细查,没有再发现问题后,众人便准备出发了。 公侯街位于神京城西居德坊内,而居德坊又是西城最西边的一个坊,紧挨着西城门金光门和漕渠。 漕渠中的活水被引入城里,经过居德坊后,最终被引入皇城中,灌入掖池。 会芳园里引入的那一股活水,便是来源于此…… 夜色已经到了最深时分,众人没有太过喧哗,翻身上马后,便静静的前行。 身后,李万机带着宁国府前宅的所有家仆,齐齐跪倒在地,磕头恭送家主出征。 路过西府时,贾政与贾琏甚至连贾宝玉和贾兰都出来了,站在荣国府正门处,静静的看着贾环。 贾政、贾琏和贾宝玉居长,不便行动,贾兰倒是跪倒在地,恭送贾环出征。 贾环等人没有再下马,而是在马上对他们躬身一礼,便拍马而去。 …… 不过,行军队伍刚驶出了居德坊,却又停住了。 因为有两骑意想不到的人,堵住了众人的去路。 “方静,你这是什么意思?” 贾环看着打头的身着一身皮甲的方家虎妞,又看了眼她身后,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只看地面的李武,皱眉问道。 方静身材娇小,坐在大马上和孩子差不多,不过脾性却不小,威势更不小。 看到前方拦路的人是方静后,连宁泽辰的脸色都有些不自在的抽了抽。 诸葛道等人更是如同在看一头母暴虎。 方静细眼睁开,看着贾环,声音有些尖锐道:“自然是一起去西北大营,建功立业。” 贾环好笑道:“那你们自己去就是了,找我们作甚?” 方静眼中怒火一闪而逝,声音愈发尖锐,高声道:“贾环,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说过的话都是放屁吗?” 贾环脸色沉了下来,看着方静道:“方静,你不要太过分。看在杏儿的面上,这次我不与你计较。 我大军出征,你敢无故拦我道路,我就是下令就地射杀了你,方南天也奈何不得我! 还不退开?!” 话音刚落,贾环身后,二十骑亲兵同时张弓搭箭,对准了方静。 贾环的实力底细,其实朝中有心人都了解。 方静自然也是如此,她知道对面虽然只有二十张弓箭,但其中最弱的也能开二珠箭,当头的那个小鞑子更是能连开五珠。 在没有身披重甲,而且还间隔一段距离的情况下,单那个小骚鞑子一人,就足以让她吃尽苦头。 何况还有其他十九名高明射手? 好女不吃眼前亏,强咽下怒火,方静直视着贾环,道:“‘值此国难之时,诸位大臣之间无论过往因为何种原因而有过不合、不满和斗争,但到了这个时侯,都应该同心协力起来,精诚合作,以御外侮。’ 贾环,不要让我瞧不起你,你敢不承认,这些话不是你的原话? 你若有脸说出一个不字,老娘我转身就走。你若说不出,就要说到做到。 不然,你就不算男人!”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有些无奈的苦笑了声,看着方静苦口婆心道:“方静,你能不能别胡闹了,等过了年你就要入宫了,都这个时候你…… 平日里倒也罢了,可你现在这般胡闹,你让皇太孙的脸上如何挂的住? 你不怕死不要紧,能不能别牵累我们?” 方静闻言,气的泪花浮现,咬牙道:“你尽放心就是,我方静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可也是知道廉耻的人,绝不会做出有辱家风的事。 我就是想……最后帮武哥哥一回,让他多立点战功,重新振作……” 第一次,方静在人前表现出了小女儿的一面,哽咽难语。 只是,连贾环等人都纷纷动容了,可她身后的李武却还是无动于衷…… 与秦风等人对视了一眼后,贾环深深的看了眼方静,沉声道:“跟在队伍后面吧,但你的事与我们无关。” 说罢,扬鞭拍马,队伍再次出发。 “武哥哥,我们走。” 待贾环等人的队伍驶过后,方静踱马到李武身边,柔声道。 李武依旧垂着眼神,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双腿用力,马匹便前行了。 方静见状,脸上闪过一抹落寞之色,却没有说什么,擦去眼泪后,又紧紧跟上。 …… “吁!!” 用梁九功送他出宫时送给他的金牌叫开了金光门后,众人一口气向西行驶了三十公里,神京城早已消失在众人眼中,天也蒙蒙亮了起来。 贾环等人在一处山林前驻马,该方便的方便,该用早餐的用早餐。 毕竟都不是铁打的,尤其是队伍里还有两个女人…… “这里是什么地界?” 嘴里嚼着一块肉干,贾环看了看周遭,问道。 秦风在一旁,嘴里也在咀嚼着肉干,随口搭道:“这里就是清凉山,再往西走,就要出了神京的地界了。” 贾环点点头,正想再开口,忽地,后面人群里,宁泽辰身旁的赵虎忽然站了起来,结巴道:“有……有杀气,有敌……敌敌敌……人埋伏!” 众人闻言一怔,转头看去,只见赵虎一张脸急的满头大汗,舌头都秃噜不清,只是指着不远处的山林里,对宁泽辰连连说道。 众人见状一阵大笑,以为赵虎初上战场,还没到,就怕成了这般。 而宁泽辰却面色大变,起身对贾环道:“三爷,虎头从小和别人不一样,前门菜市口秋决死囚时,他在家都能感觉到刽子手的杀气。还能趴在地上听到很远处的脚步踩地声,三爷,此言当真啊!!” 贾环闻言不敢大意,连忙起身,沉声喝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各自准备,找好掩体,防备敌人弓箭。 都看一看,人都全着没有?” 其他人闻言,也不敢大意,尤其是帖木儿和博尔赤带队的那二十个弓箭手,已经开始各自找合适的射击角度掩蔽准备了。 “咦,公孙姑娘和方家……和方静不在了。” “她们好像去林子里了……” 贾环闻言皱眉,心知两人应该是去方便了,周围都是男的,她们自然要走远一些。 方静倒也罢了,林子里弓箭施展不开,以她的武功,大高手之下,谁遇见谁倒霉。 可公孙羽…… 贾环回头看向赵虎,道:“虎头,可能听出对方有多少人,还有多远?” 赵虎在宁泽辰和曹雄的安抚下已经没那么紧张了,他吞咽了口唾沫,道:“人数……人数很多,要超过一百。在那个方向,已经,已经不远了。 不对,已经打起来了,已经打起来了。 好重的杀气!!” 贾环闻言,猛然回头,朝赵虎指的方向看去,脚下亦未停留,如离弦的利箭般,飞射了出去。 “弓箭手戒备,大哥、二哥、奔哥跟上!其他人就地准备作战!” …… , .. 正文 四百一十七章 暴走 谁也没想到,队伍连神京地界都未出,就要展开一次遭遇埋伏战。 不过也都感到庆幸,方才他们还对队伍里有一个赵虎这样的拖油瓶感到不耐,尤其是他爹居然就打发来一个老卒来,更让众人看轻。 连他爹都不待见他,可见他确实不怎么样。 可现在,众人看向赵虎的目光都带上了感激,包括诸葛道等“宿仇”。 目前众人所处的位置是刚入清凉山地界,并没有深入,地形还算开阔,又有遮掩之处。 但若再往前行驶,就到了山间夹道,地形狭窄不说,对方若居高临下的射箭,他们连个躲避的地都没有。 到时候进不得退不得,只能生生当箭靶子,不被射成箭猪才怪! 诸葛道带着涂成、苏叶两个干将,悄悄的挪移到了宁泽辰、赵虎和曹雄三人跟前,不过他们没理会冷着脸的宁泽辰和面色骄傲顾盼自雄的曹雄。 诸葛道对赵虎笑道:“可以啊,虎头! 我说以前我们几个怎么总是包围不住你们仨,离得老远你们就跟泥鳅一样溜掉,还能找薄弱处给我们打个反击。 我原以为是我们中间有内鬼,可查了几遍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才总算明白了,原来是你小子。 嘿嘿!没说的,哥儿几个欠你一次。 啥时候需要你尽管开口,我们一定还你一回!” 说着,还亲切的捶了赵虎一拳。 江城伯世子涂成好像比较酷,小脸板板的,很干脆的对赵虎道:“虎头,你爹不地道,啥时候你想恁他,尽管招呼!” 赵虎:“……” 他显然不大适应这种来自“死敌”的“亲切”,干笑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宁泽辰。 宁泽辰更看不惯诸葛道等人,冷声道:“你们有病吧?” 诸葛道压住身旁就要发怒的涂成,笑道:“没甚事,就是来感谢一些虎头。得,等打完这一场咱们再说。” 说罢,便又与涂成、苏叶三人悄然离去。 场面再次寂静下来,气氛一点点变得凝重。 …… “注意隐蔽,看我的手势。” 贾环四人以一种很怪异的路线跑入山林后,贾环一马当前,压住其他三人说道。 这个时候不是逞强的时候,其他三人也都知道贾环的身法远不是他们可比,便没有强求。 贾环的身形近乎虚幻,以林中大树为掩体,闪动前行,速度奇快。 牛奔、韩大和韩让则紧跟其后,四方戒备。 贾环四人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前方的尖锐厉啸和惨嚎声连连响起时,四人才减慢了速度。 四人躬着身,脚步也越来越轻,待越靠越近,走到一处林中比较空疏的洼地周边时,四人的瞳孔同时紧紧收缩起来。 在洼地里,方静手里拎着两个……人,在她的巨力下,却如同两个人形战锤一般,呼啸纵横。 但凡被其所触碰者,无不惨叫飞起,落地无声。 对面一干人,一个个面无人色,见鬼一般的看着动作奇快的方静忽南忽北的肆意袭杀。 手下竟无一合之敌。 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已经躺着不知多少尸体了,但几乎没一具是完整的。 白的红的、黄的绿的,满满一地都是。 散发出的恶臭,居然让不少设伏的人吐的不成人形…… 最可怖的,还是方静手里拎着的那两具尸体,血肉横飞都不算什么,头颅都已经完全炸开了,模糊不清,有一具的颌骨还支支拉拉的掉在半空晃荡着…… 然而即使他们已经在惊惧中停了下来,许是想投降还是想说些什么…… 但方静却没有停,每一声尖锐厉啸,就会多一两个人惨死在她手里。 杀到最后,本来准备前来设伏狙杀的人,竟一个个亡魂大冒的四处逃散。 以贾环等人的目光看去,其中绝不乏五品甚至六品的高手。 可是在暴走的方静面前,他们连对战的勇气都没有。 见对方逃亡,贾环也没有心情去追杀,因为还要赶路。 而且,这些人背后的人物,想也能想到是哪些人,无非就是那几波罢了。 只看地上尸体手部老茧的位置,除了常年握秦戟的人,谁还能生出这般老茧? 就是不知道,方静为何会爆发至此…… 上回在好汉庄的擂台上,她若也能爆发出此等恐怖的战力,那贾环绝对顶不住。 太极之道,传说四两能拨千斤。 但对方若是万斤之力,那就拨不动了,只能被碾压…… 贾环又看到方静身后最角落里,公孙羽静静的站着,身上连块泥土都没沾到。 见两人都无事,贾环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谁?!” 只这一点其轻微的动静,便被方静发现,她猛然回头,一头枯黄不密的头发披散在肩,细眸猩红,眼神锋利如刀,蕴着疯狂杀意的看了过来。 手里的两具尸体再次被她拎起,看架势,好似只一点不对,那两具尸体就要被她砸过来。 贾环抽了抽嘴角,走了过去,沉声道:“是我。” 然而,方静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贾环,杀气亦没有退去。 反而愈发肆意,放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吧。 贾环却并不惧怕,这里不是擂台那片方寸之地,以他的身法,在这种地方,若是逃跑起来,绝对不是方静能够追的到的…… 至于正面对抗,在见识了方才那一幕后,贾环想都没想过……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贾环兄弟几个能忍受这满地的腌臜倒也罢了。 因为他们接受过专门的训练,牛继宗和温严正曾打发过他们去羊圈里,一人一把剔骨刀,两百只羊,大羊、小羊、公羊和怀孕的母羊…… 不管是何等生灵,当杀的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其实都能锤炼杀心。 当然,所杀生灵,越接近人形效果越好…… 贾环等人还不算最变态的,据说,当年有的将门,会专门买一些鞑子甚至是北城的贱民回家,给家里的子弟们“开荤”用…… 总之,经过特殊训练的贾环四人勉强还能忍的住。 可公孙羽一个姑娘,居然也能忍住! 她戴着白纱走过来,还不惧连贾环心里都发憷的那两具人形战锤,轻轻的拍了拍浑身上下散发着烈烈杀气的方静,平静道:“方姑娘,没事了,谢谢你。” 方静被她轻轻一碰,身体先是猛然一僵,就在贾环几个开始防备,准备随时扛起公孙羽跑路时,方静却长长的吐了口气,随手将手中不成人形的东西丢在地上,溅起一些汤水,让贾环几个连连躲避。 她却转头看向公孙羽,小个子点点头,沉声道:“刚才谢谢你了。” 公孙羽没有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贾环几个都是一脸“欲.求不满”的看着她俩,希望再爆点料出来,这谢来谢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显然两人都不愿再说什么,还都不愿搭理贾环几个,理也不理,掉头朝来时的路上径自走去。 “艹!” 看着两人逐渐消失的身影,贾环挠了挠下巴,对牛奔、韩大和韩让道:“果然是越天才的人,越有性格啊。” 谁也不会否认方静的武道奇才,而贾环也知道,公孙羽乃是杏林圣手! 不过,牛奔几个身在这个恶臭的阿鼻地狱里,显然没什么心思说笑。 韩大躬身,在几个还算完整的尸体上摸索了一阵,检查了下他们的手,又脱去他们的靴子,看了看他们的脚底板,然后起身面色微微凝重的道:“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们的人绝没有这么精练。 手中的老茧和脚底的老茧,都非常厚,骨骼和皮肉也是常常锤炼才有的。” 贾环几个闻言,脸色都微微肃穆起来,牛奔道:“要不打发个亲兵回去,给我爹报个信儿? 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贾环想了想后,缓缓摇头,道:“再转身往回走,一定会有高手拦路埋伏,准备狙杀‘漏网之鱼’的。派一两个回去,不过是给人送菜。算了,等回来再说吧,先赶路。 对了,方静这般暴走,是因为她大开杀戒时本就如此,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牛奔几个闻言,互视一眼后,摇摇头,表示不知。 …… 等再赶回到营地,众人见他们四人平安归来后,都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一干将门虎子的不平凡之处了。 留守的秦风、诸葛道还有宁泽辰,都已经提前派出去一波家将,往前方探路。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折回一人通报消息。 这种投石探路的方式,乃是军中斥候最常用的手段。 但非将门家学,一般人家也用不出精髓…… 大军每前行一段距离,都会不停的朝四面八方派遣斥候侦察敌情。 在规定的时间内回营回复消息,回不来的,便是出了岔子。 这也也是兵部左侍郎费岩质疑岳钟琪的原因所在。 在他看来,以秦梁带老了兵的经验,绝无理由会冒兵轻进。 而一般而言,但凡军中老道一点的斥候,就绝不会放过一处藏兵二十万的老林。 若是斥候被对方狙杀,那么这个方向显然就出了问题,秦梁也绝不会视而不见…… …… 贾环回来后,正巧前面又有斥候回报平安,他索性决定就不在这里休息了。 接过韩大打开的地图,看了看后,他宣布队伍到前方百里处的裴寨乡再稍加休息。 众人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尤其是当方静微微猩红着眼睛,一身杀气血气的回来后,众人也没什么休息的心思了…… 所以都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 不过此次最前头行驶的不再是贾环、秦风几个,而是几个府上的家将。 博尔赤等目力极好的弓箭手,也是不停的瞭望四面高地。 一行人小心谨慎的朝前方出发而去。 …… , .. 正文 四百一十八章 千年武威 千年之前,为彰显汉武赫赫军威武功,河西走廊上的这座千年凉州古城,得名武威。 为煌煌河西四郡之一。 武威地处西部咽喉要地,东接金城、南靠青塘、北临兴庆、西通西域。 武威民风彪悍,民族众多,千年之前,汉贼董卓便是在此地聚集三十万湟中义从,而后直袭洛阳,废立汉帝。 对于大秦内陆关中百姓而言,武威凉州,几乎就是大秦的最西端了。 但对于西北戍边的大军而言,武威只是负责后勤运转的大后方,连镇守大营都算不上。 嘉峪雄关,才是黄沙军团的镇守大营。 而真正的前军主力,更是已经深入西域的哈密卫大营。 所以,尽管前军大营早已是一片刀山火海,嘉峪关外亦是杀声震天,可武威凉州这座千年古城,在如血的夕阳笼罩中,却还是那样的平静,肃穆而又厚重。 只是,这种有些压抑的平静和肃穆,却被古城东门楼前,一队缓缓驶来的骑兵给打破了。 这已经是离京的第三天傍晚了,贾环一行人昼夜不停,长途奔袭近两千里路,换了五六次马,终于在三天内赶到了武威城。 不过,队伍非但没有因为长途奔袭而减员,身后反而多出了近千骑大秦铁骑护行。 从神京出来后,每到一地军营驻脚换马,当地将领都会亲自领军护送到地界边沿,然后再派出百余精悍骑兵,下死令护送贾环等人前行。 尤其是贾环他们第一次落脚武功县时,武功兵备是秦梁的老部将,当他看到秦风时震惊,眼珠子几乎都震惊的掉了出来。 他还以为是都中出了事,武威侯府被抄家,秦风是要“逃窜”到秦梁处…… 待听说是请了旨意,要给秦梁送去神医,他方才松了口气。 不是起兵造反就好…… 不过,待再听说了贾环等人的身份,又得知了这一行人将将才遇到一场伏杀后,当着众人的面,武功兵备差点没虚脱过去。 能坐到武功兵备的位置,他也是打老了仗的军中悍将了。 可饶是如此,依旧唬的顷刻间满头大汗。 这群衙内们无论哪个出了点事,都将是捅破天的大事啊! 不过缓过神来,老道的武功兵备就断定,这场伏杀的对象绝对不会是这群衙内,没有这么作死的,也没有这么蠢的。 不说别的,只其中一个贾环,若是在前线战场上被杀倒也罢了。 可若还没出神京地界就被伏杀…… 怕是整个神京,甚至整个大秦,都要卷起一场滔天巨浪。 这个巨浪,就是忠顺亲王也绝对承受不起,方南天更是承受不起。 所以武功兵备判定,伏杀的对象,八成是贾环带的那个神医…… 如今不想让秦梁活下去的人很多,到底是来自敌方,还是来自友方,还真不好说…… 武威侯所镇黄沙军团大都督这个位置,垂涎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不过不管来自哪一方,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们定然不会伤及这群衙内。 但饶是如此推测,可他任凭贾环等人婉言相拒,还是坚持率军护行。 一直到快送出了他的镇守地界,才堪堪停住,却又将手里仅有的两百骑兵,分出一百骑来,护卫贾环等人继续前行。 虽然手里的兵少了,但武功兵备的心却踏实了许多。 因为秦风将贾环从太上皇那里讨到的旨意告诉了他,太上皇只要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的狗头! 只要开出了盘口就好,就有希望! 再难,都有希望! 无非是用命去搏罢了,我老秦男儿,又何曾惧怕过战争? 非但不会惧怕,还会欣喜! 因为自千年前,老秦人便是以命搏战功,夺富贵…… 而西北军官,几乎尽出武威侯一脉。 他们与武威侯府是地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格局。 自然不愿意看到秦梁倒下。 若是秦梁倒了,那么他们这些秦梁的手足心腹,用膝盖去想,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为了给后继者的心腹让位,他们甚至还会被刻意安排消耗在战争中。 这也是为何军中会山头林立的原因所在,军中的竞争,更加残酷! 位置就那么多,可人人都想上位。 所以,若不能紧紧的团结山头,忠诚于军头,那么十之八.九都是炮灰的下场…… 因为前线之事,武功兵道已经煎熬了几天几夜没合眼了,直到今日得此信,他才松了口气,终于能够睡一夜好觉了…… 就这样,从武功县开始,再往下驻足换马的每个营地,几乎都在重复着这一幕。 甚至到了甘肃省会金城,金城都虞侯还派了三百骑轻骑,护送贾环一行前往武威大营。 贾环虽然心中不大耐烦,觉得耽搁时间,可却想起了一个官场笑话。 给领导送礼,谁送的,他或许记不住。 但谁没送,他一定记得住。 所以,贾环也没有让人难堪,去拒绝别人锦上添花的事,也就接受了。 至于狂飙突进时这些人能不能跟上,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 于是,贾环便率领着近千骑兵,在第三日夜幕即将降临时分,赶到了武威城下。 “吾等恭迎爵爷,爵爷大恩大德,吾等永生不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以贾环为首的骑兵队伍刚刚靠近城门楼前,就见门下一队近百人的士兵方阵齐齐列于门前,待贾环等到到前后,为首一须发花白,面上有一道恐怖疤痕的男子,领头拜下,高声拜道。 其后百人方阵紧随其后,以军礼下拜,嘶声力吼,声势震天。 愈发破坏了古城的静谧…… “索子叔!!” “爹!!” 贾环还没明白过来,这些人都干什么的,身旁的秦风和温博身后的索蓝宇二人已经翻身下马,朝前跑去。 贾环立刻反应过来此人的身份。而后也翻身下马,走上前去。 其身后牛奔、温博并韩家兄弟等人也齐齐下马。 “索子叔!你怎么……” “爹!你的脸……” 秦风和索蓝宇一人一边,一边想搀扶起那老头儿,一边关怀的问道,却被那倔老头儿不近人情的推开,而且还沉声喝道:“世子,宇儿,你们两个还不一起跪下,给爵爷谢恩?!汝二人一点感恩知德的心都没有吗?” 秦风和索蓝宇闻言,有些怔住了。 那老头儿见状大怒,不顾脸上的疮伤,瞪着眼睛就要再骂,看起来秦风这个世子对他而言,好像比索蓝宇这个儿子也强不到哪去…… 贾环自然不可能让秦风和索蓝宇拜下,他连忙上前,用力搀扶起这瘦吧的老头儿,笑道:“是索叔叔吧?索叔叔快莫多礼。 风哥与我乃是异姓兄弟,张婶如今更是晚辈的干娘。 而索兄亦是晚辈的良师益友,你让他们给我跪,岂不是折煞了晚辈吗?” 说罢,又对老头儿身后还保持着军礼单膝下跪姿势的军卒们朗声道:“诸位大哥皆是我老秦军中健儿,为国戍边征战,劳苦功高。 又如何能以等大礼,相拜于贾某一区区黄口竖子? 诸位大哥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索老头儿却摇头沉声道:“若非爵爷高义,在光明殿上掷靴骂贼,又以稚龄之身,请缨出征,吾等必将沦为冢中枯骨。 到那时,连我等家族,都会受到牵累,必将被贬为北城卑鄙贱役,世为娼奴…… 此等大恩大德,我等若不能铭记于心,又与畜生何异?” 说着,又转头看向面色颇为动容的秦风和索蓝宇,原本就凌厉逼人的眼神,愈发凶狠,厉声喝道:“莫非汝二人不知此理乎?亦或是虽心知之,忘却了忠义恩德之心,便以为理所应当乎?” 秦风和索蓝宇闻言,面色动容,眼神惭愧,撩起下摆就要往下跪。 贾环连忙松开倔老头儿,一手一个接住了往下拜下的秦风和索蓝宇,哭笑不得道:“风哥,还有老索,索叔叔不知道咱们的兄弟情义倒也罢了,你们两个不好好相说,却反过来捉弄小弟,是何道理?” 不过见好言劝说不听,两人在索老头儿的逼视下,还要往下跪,贾环脾气上来了,既是说给这二人听,又是说给索老头儿听:“赶紧站直喽,咱一起赶了几天路,没黑没白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哪有心情在这胡闹? 再说了,秦叔叔那边还急等着公孙姑娘看伤呢,你们就在这瞎折腾。” 这话说的让秦风两个尴尬,更让索老头儿脸上不自在,尤其是贾老三后面还补了一刀:“索叔叔,我可没说你啊……” 索老头儿闻言,心里终于再次确认,眼前这位年轻人,确实就是敢在皇宫大内暴打亲王世子,还敢在光明殿上脱靴砸人脸上的贾爵爷了。 说张扬不对,说跋扈更扯不上,说起来倒也知礼的紧,一口一个索叔叔叫着。 只是,好像太过随性了些,不会去太在乎别人的感受和面子…… 咳咳。 不过想想他的情况倒也能理解,这么大点儿年纪,早早的就已经独.立了门户,上面也没爹娘老子管着,能管他的人还宠的不得了。 说实在话,没长歪了,已经是荣宁二公显灵了。 罢了,随性就随性点吧…… 心里大概摸清了贾环的路数,这过场大概也就能收场了。 之所以不是叫戏,是因为方才的举动,确实出自他们的真心。 只不过,也可借机观察一下,这位荣国子孙、宁国传人的为人品性如何。 还好,没有让老索失望。 “既然爵爷心胸宽广似海,能纳百川,那爵爷的恩德,我等就暂且厚颜相受。 但日后只要侯爷能有用的到我等之处,一声令下,刀山火海,我等必然万死不辞!” 贾环乐呵呵的笑看着索老头儿,心里腹诽道:这老头儿年纪看起来倒是不小了,居然还那么热血中二…… 倒也难得! …… , .. 正文 四百一十九章 五毒 武威城并非完全是一座军城,内中除了驻扎着数万大军外,还有许多百姓。 各族的百姓都有,秦、蒙、藏、回等等。 然而,这么多民族的百姓,在一座城池内,看起来,居然还很和谐…… 贾环等人坐在马上缓缓的骑行着,这一路放眼望去,只见晚市上各族百姓交流起来,似乎并无什么隔阂,秦人百姓看向那些相貌迥异的异族人的眼神中,也没有什么防备。 要知道,就在此刻,千里之外,正在猛烈攻打嘉峪关的军队里,多是这几个异族族人。 可能是看贾环等人眼神有异,索文昌,就是索蓝宇的父亲索老头儿,对贾环解释道:“爵爷许是不知,自第一代武威侯镇西北以来,便一直推行民族共昌共荣的治地之策。 所以,不管是秦还是藏、回还是鞑子,只要遵守我大秦的法规,那么就可以平安无事的生活在这里。 在西北,大家不会是因为他是异族而瞧不起他疏远他,也不会因为他是异族而忌惮他或是谦让他。 老侯爷说,这才是真正的平等。 老秦人犯法了,会被绳之以法,处以刑罚。 而异族犯法了,同样也会被如此处置。 其实在这里,几乎已经没甚秦人和异族的分法,在这里大家都叫老秦人。”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道:“他们有……这么和谐?” 索文昌闻言,明白贾环的意思,呵呵一笑,道:“最初时,自然也不这么好。 有的人以为我们老秦人占了他们的家园,有的人认为我们是在欺压奴役他们。 还有的,则理直气壮的要求高人一等的地位,否则就是看不起他们……” 贾环自然知道这种事,因为他曾经听的见的太多了,可即使那个时候,似乎并没有太好的办法,所以他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呢?” 索文昌道:“很简单,既然他们觉得这里不好,那就礼送他们出境便是。 让他们去他们觉得好的地方去生活,和硕特部,准葛尔部落,甚至去厄罗斯都没问题。 呵呵,让他们去体会体会给‘额毡’当‘札剌兀’和‘兀贴古孛斡勒’的滋味。 哦,对了,‘额毡’在鞑子语中是帐篷主人的意思。 而‘札剌兀’则是指世袭的奴隶,要长年为额毡做工役。 至于‘兀贴古孛斡勒’,则是战奴的意思。 那些被送出去的人,原以为他们能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能有自己的帐篷、牛羊和牧场。 谁知,等他们去了那里后,却多被当成了‘札剌兀’和‘兀贴古孛斡勒’,至于女的,就更惨了…… 而后有些人就拼死逃了回来,还来哭求我们为他们报仇,救出他们的家人。” “救他娘!真他娘的不要脸!我们凭什么去救?” 在一旁旁听的牛奔闻言勃然大怒,骂道。 那是说救就能救的吗? 那是要用老秦人的命去填坑! 然而,索文昌却缓缓摇头,道:“牛世子却是说错了,当时,老候爷召集了全城的百姓,而后让那些逃回来的人哭诉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之后,侯爷就当着全城所有百姓的面,宣布出征,替他们救回父母妻儿…… 那一仗打的真惨烈啊,虽然规模并不大,但为了救回那些人的亲人,老侯爷一万人出征,还被埋伏,最后只活着回来了三千多人,连老侯爷都身受重伤,周身几处中箭,还是毒箭。” 牛奔等许多人都无法理解,骑在马上的身子纷纷往索文昌靠去,看样子是将这个蠢老头当成了秦风的爷爷,想揪过来捶一顿! 为了那些愚蠢作死的异族人,就耗损了七千老秦健儿的性命,他娘的收了黑心银子了吧? 不过贾环和秦风回头望去的眼神,止住了有些躁动不安的人。 他们却很不服气,马和人一起打着秃噜秃噜的响鼻…… 索文昌似乎并不知背后之事,继续道:“代价是有点高,但自从那一战后,整个西北,从武威到嘉峪关,整整六十年,再未发生过成规模的闹事事件。 这一甲子年来,在都督府的有意引导下,各族甚至都已经淡化了他们身上的民族念头,因为分来分去的太麻烦,大家只有一个共同的称呼,那就是老秦人! 而且,老候爷当年的毒箭箭伤,也是被那些异族萨满和阿訇合力治好的。 就如现在侯爷的伤一般,多少军中郎中都束手无策。 却被他们用了几个土方儿给镇住了伤势,虽然还没能救醒,却总算保住了命,没有再继续恶化下去。” 贾环闻言,扭头对秦风啧啧称奇道:“风哥,你祖父还真是有大智慧啊!这种法子都能想到……” 秦风被夸后,却并没有多骄傲,嘴角还抽了抽,低声道:“环哥儿,回头多读点书,别……别老闹笑话。” 贾环闻言一怔,道:“什么意思?” 索蓝宇在另一侧笑道:“公子,这是当年大唐的故智了,并非老候爷所创。” 贾环将信将疑道:“是吗?” 秦风看了眼笑呵呵的索文昌,而后转头低声道:“你读读唐史,看看里面有多少突厥大将和高丽大将,他们可曾说过他们是突厥人和高丽人?他们只有一个称号,就是大唐人。 如今我大秦疆土远迈大唐,太上皇胸怀气度更不在唐太宗之下。 所以,能让这些异族自称老秦人,也没甚值得奇怪的。” 贾环闻言,陡然想起了前世的美帝国主义,好像就是这么个名堂……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跳过这一茬…… 看着这一幕,众人愈发不愿加快胯下马匹速度,去扰乱这片难得的宁静和祥和。 一座十万人古城,从城东到城西,众人走了近一个时辰。 不过,等走到占了整整一面西城的武威大营时,众人心中的温馨暖意却又消失了。 尤其是秦风,嘴巴越抿越紧,面色发白,眼神紧张。 索文昌见了,轻轻叹息了声,吩咐辅官去安排贾环身后的近千骑骑兵安营后,就带着一干衙内们前往中军大帐,秦梁就被安置在那里。 营地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越靠近中军大帐,士兵脸上的神色就愈发凝重肃穆。 等到了大帐前,只见大帐周围站着一圈全副重甲武装,手持秦戟的兵士。 看着他们露在外面伤痕累累的脸和双手,以及眼中满满的杀气,众人都颇为动容。 索文昌长叹一声,道:“侯爷的三百亲兵,都是跟了他许多年的老卒了,如今就剩下这五十人了。 他们这是在效仿秦琼和尉迟恭,为侯爷……为侯爷驱赶邪祟呢。” 秦风闻言,眼中流下两行热泪,缓缓上前两步,一揖到底。 贾环等人跟上,除了方静、李武和不是军人的公孙羽外,其他人都对着那些如同雕塑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杀气的“残兵烈卒”们,深深一揖。 武勋将门之家,最欣赏最佩服的,就是这等义勇双全的忠卒。 不过,面对秦风等人的行礼,这些兵卒,还是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贾环等人起身后,见之不怪,反而愈发欣赏了。 若无这等刚毅的心性,他们怕是也难从惨烈的战场上活下来…… 一行人不再多话,径直进了大帐。 “嘶!” 然而,当贾环一干人跟着索文昌走进了高大的营帐后,看到营帐中军榻上的那一幕,无不倒吸了口冷气。 尤其是秦风,若非索文昌方才再三叮嘱,不可打扰巫师、萨满行医,他怕是都要拔剑斩上前去。 只因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骇人! 只见营帐内,一人事不知的闭目大汉,赤果着身子,只在腰间围着一块羊皮,他自面部至身上,全部都是乌黑之色。 这倒也罢了,只是,他的头上竟然盘踞着一条土黄色,三角头的长虫。 更可怖的是,这长虫还时不时的探下脑袋,在大汉的脸上噬咬一口,流下几滴黑血。 蛇信黝黑,显然,这是一条有剧毒的毒蛇…… 然而并没有完,在大汉布满伤疤的胸膛上,还攀爬着一条色彩斑斓,肤色极为鲜艳的壁虎,壁虎停留在心房位置,亦是不时的噬咬着…… 还有大汉的两肩处,各有一巴掌大幽黑发亮的蝎子…… 两条腿上,则各有一条尺许长的大蜈蚣在漫爬。 而在大汉的背后,还隐隐有蟾蜍的鼓叫声传来…… 军榻周边,几个衣着怪异,甚至长相都极为怪异的人,在不停的或焚香,或烧纸,或烧一种众人不认识的草,还不停的唱啊跳啊,当真如同巫师做法一般。 许是看出众衙内脸上的惊骇和不认同的荒谬之色,索文昌一手拉着全身颤栗,泪流不止的秦风,一边轻声解释道:“侯爷除了遭受内劲重创外,更严重的,却是那贼子的毒力。” 贾环眼睛眯起,看着前方榻上的秦梁,轻声道:“不是说……秦叔是被敌方武宗级高手萨满喇嘛偷袭伤的吗?” 索文昌闻言,嘴角抽了抽,道:“萨满和喇嘛不是一回事,萨满多是巫医,而喇嘛是宗教信仰,为首的便是活佛,侯爷是被准葛尔部策妄阿拉布坦的活佛扎达尔偷袭的。” 贾环闻言,脸微微一红,便没再当回事儿……他又道:“既然是武宗偷袭,据我所知,武宗的内劲之伤,除了同级别的武人外,其他人是很难化解的。秦叔身上的内劲之伤,又是谁化解的?” 索文昌闻言后颇为庆幸道:“也是侯爷福大命大,正巧遇到了草原上游历的大喇嘛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活佛下榻凉州鸠摩罗什寺。 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活佛便是如今草原上,除了拉扎尔外,唯一的一个武宗级活佛大喇嘛了。是他亲自出手,化解了侯爷体内的武宗内劲。 若非如此,侯爷怕是,也难等到今天……” …… , .. 正文 四百二十章 战功! 贾环闻言,点点头,轻声道:“索叔叔,这些人……靠谱吗?我怎么觉得有点不踏实?” 索文昌连连摆手道:“切莫这般说,他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若非他们用心尽力,侯爷绝对无法撑到现在。 连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活佛见了之后,都夸赞他们是有大能力的修者。” 贾环闻言,又点点头,再看向那些人,心里感慨莫名。 这个世上,谁又敢真的否定一切呢…… “那他们能救醒秦叔叔吗?” 贾环再问。 索文昌摇摇头,叹息道:“他们尽了全力,也只能勉力维持侯爷的生机不绝啊。” 贾环闻言,看向身后,却见从来都冷淡如霜的公孙羽,此刻竟然显得十分激动,眼睛格外明亮,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那些喇嘛巫师们“施法”。 白纱后面的嘴里,似乎还喃喃自语着什么。 贾环没有打扰她,只耐心的看那些“大神们”做法。 幸好,也没用太久,那些人就收了“施法”。 有人从脚边拿出一个陶罐,有的人只用半片破瓦,还有的人则用竹筒,一个个念念有词了阵,将他们的“灵兽”给收了起来。 这些人对贾环等人也没什么兴趣,也没人“慧眼识珠”,看出贾环的与众不同。 他们在索文昌双手合十的恭送下,沉默的离去了…… 待他们走后,秦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意,快步走到军榻前依旧人事不知,闭目不醒的武威侯秦梁跟前跪地悲呼:“父亲!” 贾环等人也都跟上前行了一礼,贾环起身后,看向公孙羽,道:“公孙姑娘,你看……” 公孙羽闻言,径自走上前,围着秦梁转了一圈,细细观察了番,又并起二指,搭在了秦梁脖颈处,静静的听了阵后,又靠近几处方才被五毒咬破的地方流出的黑血处嗅了嗅,最后站直身子,看向贾环,道:“是西域矛头白腹蛇和鲨嘴鱼胆的混合毒。”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纷纷一震,秦风和索文昌父子更是激动不已的看向公孙羽,齐齐呼道:“神医,可有医治的方?” 公孙羽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在众人注视下,缓缓点头,众人刚要大喜,却又见她摇了摇头,她倒也没卖关子故弄玄虚,直接解释道:“我曾在一孤本古医书上看过这种西域奇毒,这种毒的克制法门,正是用五毒攻毒之法。 方才那些巫师用此法祛毒,我便有了怀疑,再看此人的体征和血色,就确定无疑。” 索文昌有些按捺不住,道:“这位姑娘,不知你到底可有医治此毒的方否?” 公孙羽道:“方子倒是有,但其中有一种药引,却是难以寻至。” 这点贾环有信心,朗声道:“公孙姑娘,你说说看。别的不敢自夸,可百草灵药,我却着实囤了不少。” 公孙羽摇头道:“此药引名为黑仑根,书中记载,只生长在西域额敏河畔,因为世间只有额敏河内有鲨嘴鱼,也只有额敏河畔有矛头白腹蛇。 《毒经》所言:凡毒虫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但据我所知,大秦之地,确实只有额敏河畔才有此药。” “额敏河?” 贾环的脸色忽然古怪了起来,看着公孙羽道:“你确定?” 公孙羽闻言一怔,道:“自然,怎么了?” 贾环摇摇头,道:“无事,你继续说。” 公孙羽莫名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又道:“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对这些奇毒非常感兴趣,所以就想去东市里,托那些西域胡人帮忙,看能否可以买一些黑仑根回来配药。 因为除了黑仑根外,古方中其他的药虽也算珍奇,但总能买到。 可是,每个胡人听到额敏河三个字,就纷纷摇头。” “为何?他们嫌银子少吗?” 秦风抬起满面泪水的脸,焦急的问道。 公孙羽看了他一眼,摇头道:“额敏河流域曾是黄金家族窝阔台汗国汗都所在之地,名唤曳迷离。 而想要抵达曳迷离,除却要长途跋涉,越过雪山和荒原戈壁外,最艰难的,就是要越过一段风魔肆虐之地。” “老风口?” 贾环轻轻的道。 公孙羽闻言,眉头轻皱,道:“你说什么?” 贾环摇了摇头,面色似乎有些……落寞。 公孙羽看不透,也就不再看…… 她继续道:“据胡人所言,那段宽约三十里的风魔之地,终年狂风肆虐,别说是人马,就连最结实的驼队都无法通过那里。 在那三十里地中,也不知掩埋了多少行人和牲畜。 夏秋两季许会好一些,但冬季,绝对没人能通过那里。 只是,武威侯的毒,即使以五毒之法相克制,最多也只能坚持月余,怕是很难坚持到夏天了……” 秦风闻言,身形巨震,面色瞬间惨白。 而索文昌、索蓝宇父子二人,亦是面色难看到了极致。 “报!” 正在大帐内一片死寂时,账外忽然传来报门声。 索文昌面色又一微变,看了眼军榻上盘膝而坐的秦梁,瞬间又苍老了许多,连背部都佝偻了下去,他转头,对账外沉声道:“进来。” 一兵卒走了进来后,先对里面的秦梁行了一礼,而后才对索文昌道:“大人,奋威将军岳回来了。” 索文昌闻言面色再变,道:“情况如何?” 那兵卒沉声道:“前方回报,奋威将军以奇兵奔袭罗卜藏丹津驻地,所率一万精兵,均是一人两骑,长途奔袭。 在五日前黎明时分,大军猛扑罗卜藏丹津的营帐,叛军顿时溃不成军。 罗卜藏丹津趁乱换上蒙古妇女的衣饰,带了二百多人投奔准噶尔去了,其母、弟、妹、妹夫一并被俘。 岳将军又一鼓作气,乘胜追击,一昼夜驰三百里,不见虏乃还,出师三日,斩首八万级。 青塘之地,已然尽复。” 索文昌闻言,面色也不知是喜是悲,缓缓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然而,那兵卒却并未听令,而是咬牙恨声道:“大人,那姓岳的是拿侯爷的老底子在为他自己搏战功。此战出征的一万精锐,回来的……回来却不足三千!大人……” “够了!” 索文昌面色严厉,厉声喝道:“记住,这种话绝不能再出现,否则,军法处置。” 那兵卒闻言,虽依旧悲愤难平,可还是依令退下。 等那兵卒出去后,索文昌淡淡的看了眼站在帐内始终没有开过口的方静和李武二人一眼,然后对众人笑道:“让诸位见笑了,小兵心胸狭窄,气量不足,徒惹人笑。” 贾环等人没笑,贾环皱眉道:“索叔叔,岳钟琪没有在嘉峪关镇着?” 索文昌摇头苦笑道:“嘉峪关自有侯爷心腹干将们镇守,又有守城利器,敌方又多是铁骑,又如何能攻的破? 前些日子传来消息,和硕特蒙古贵族罗卜藏丹津煽.动和裹胁蒙古各部反叛,妄图阴谋割据青塘。 岳将军便带领大军前去征讨平叛了……” 贾环面色古怪道:“他能调动大军前去营救秦叔叔我相信,可他能调动大军去青塘平叛?他有这个本事?” 索文昌闻言,面色有些尴尬,心里苦笑,这个贾爵爷果然名不虚传,这种潜层的话也敢直接说出来。 索文昌强笑道:“因为他说,值此之时,若能多立下些战功,许是朝廷就不会太过责怪侯爷。就算不能完全将功抵罪,总也能消除些……” 贾环闻言,嘴角弯起一抹讥讽之色,与牛奔几人对视了眼。 不过…… 他又道:“索叔叔,既然秦叔叔暂时无碍,咱们也别都挤在这里了,先去迎迎出征将士归营吧。” 话音刚落,牛奔抱怨道:“迎那阴险的孙子干吗?他就是方南天的一条……” 话没说完,忽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冷气逼来。 陡然想起,方南天的亲闺女就在身后呢,连忙闭嘴。 贾环抽了抽嘴角,正色道:“我们并不是去迎他,我们是去迎那些为了秦叔叔,不惜千里奔袭,以命搏战功的忠卒。风哥,一会儿你要带头,好好谢谢他们。” 秦风站了起来,擦干脸上的泪痕,重重点头,道:“应该的。” 索文昌闻言,第一次用一种平等正式的目光,又上下打量了番贾环。 一行人出了营帐…… “索叔叔,问你个问题,咱们这营地明明就设立在城中,为何非要住在大帐内?住屋子里不是更好吗?” 出了营帐后,贾环问道。 索文昌没想到这个时候贾环还能问这个问题,不禁一怔,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他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后,面色上的肃重敛去,变得轻快了许多,笑道:“是老侯爷时留下的规矩了,因为那时大军随时都要出征,敌人又多是游牧民族,飘忽不定。 老候爷说,要想打败强敌,就要先学习强敌。 不能因为他是敌人,就忽略了他的强处,反而要更加用心的去学习。 这就是兵法所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老候爷果然英雄了得……连老候爷这样的盖世英雄,都知道从对手处学习他们的强处,那我们这些不肖后辈,就更应该如此了。 兄长们,岳钟琪能以一万轻骑,狂飙千里,突袭罗卜藏丹津,并且还能斩首八万。 抛却一些立场而言,他应该也算的上战功彪炳的英雄了。 所以,小弟以为,我们不能被‘仇恨’迷住了我们本可仰望苍穹的眼睛。 在查明秦叔叔之事确由他所致前,我们不便与一个于国有大功之人撕破脸皮去仇视他。 相反,我们还要向他学习。 你们说呢?” , .. 正文 四百二十一章 万胜! 贾环的这一番话说完后,不提身后若有所思的一群兄长,只看索文昌父子的眼神来往,就很有意思了。 “老汉,你儿子的眼光还不错吧?没有所托非人吧?” 索蓝宇一道得意的眼电波传过去。 “混账…… 不过,确实还行,没有枉费为父多年的用心教诲。” 索文昌一道反击回过来。 “呵呵,老汉,你想多了,其实真和你没多大关系。 你想想,能让风哥儿这般骄傲透顶的人看作核心,又岂能只是一个只会倚仗祖荫横冲直撞的莽夫?” 索蓝宇得意的又发了个眼电波过去。 索文昌看懂后,眼神凌厉了些:“龟儿子,你再说一遍试试?” 索蓝宇败北…… 不过,不管怎么说,索文昌再次看到了贾环身上的闪光点。 “环哥儿,你没疯吧?不就是兵法吗?我们跟谁学不是学?我爹,黑鬼他爹,还有韩叔叔他们,满神京都是兵法大家,用的着跟方家的狗腿子学?” 牛奔揽着贾环的肩膀,嘴巴贴到他耳边,先回头看了眼最后面的方静,确定她应该是听不到后,才小声的说道,语气鄙夷。 贾环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跟他学兵法了?” 牛奔闻言一怔,道:“不跟他学兵法,那跟他学什么?” 贾环意味深长道:“学阳谋,学怎样在不利的情况下隐忍不发,以待咸鱼翻身之时,呵!” …… 武威城又轰动了。 上一次轰动,是在前方传来武威侯秦梁兵败西域,折损七万大军,并且自身重伤垂死时。 那一天,武威城里的气氛是肃穆,并且哀伤、紧张的。 但随后,岳钟琪就派出数百人马,分布全城,对百姓保证,战火一定会截止在嘉峪关前。 老秦,依旧是无敌的老秦。 任何侵犯大秦的敌人,秦人都绝对不会放过。 这一点,历数这甲子年来西域的情况就可以得知。 岳钟琪还欢迎武威百姓踊跃参军,立战功。 虽然人数不多,但一系列的措施颁布后,尽管武威城依旧肃穆,而躁动的民心,却也再次平静下来。 但这一次,却是民心鼎沸。 许是为了彰显大秦武功,安定武威侯战败后带来的人心浮动。 岳钟琪下令,将被俘虏的黄金家族血脉,固始汗之孙,罗卜藏丹津的母亲、弟弟、妹妹和妹夫一并驱赶于队伍的最前端,以绳索绑敷之,从东城游行至西城大营。 并使人大力宣扬,原青塘汗王罗卜藏丹津已经战败,而且还是趁乱换上妇女的衣饰,仅仅带了二百多人,丢下其母、弟、妹,自己逃跑了。 我大秦只出动了一万铁骑,就击溃了罗卜藏丹津的十余万叛兵,并击杀八万。 尽管已经是夜幕降临,却依旧阻挡不住武威城中百姓的热烈气氛。 人们欢呼着,甚至还追随着大军前行的行程,载歌载舞。 岳钟琪非但没有驱逐开他们,还命令军队将战利品取出一部分,散发给路边的老人、妇女和小孩。 此举,愈发让城中百姓的气氛沸腾起来。 也让秦风、牛奔和温博等人的脸色极为难堪起来。 倒是贾环面色不变,呵呵笑道:“哥儿几个,戏里常有奸臣嫉妒功臣的战功,当时咱们可是气的不行。 你们注意一点风度啊,不管怎么说,岳钟琪是立下大功的。 你们这幅表情,别人看到倒也罢了,可归来的将士若是看到了,呵呵,心寒之下,说不定真转投姓岳的了。” 秦风等人闻言,面色一变,纷纷深吸一口气后,每人都换上了一张有些浮夸的笑脸…… 贾环等人站在了营门前方,看着越走越近的队伍,笑的也越灿烂。 军队渐渐停止了,但一股惨烈之气铺面而来。 看着士卒们身上破碎的战甲,看着他们一个个脸上或流血、或流脓、或翻肉、或一个恐怖的箭孔…… 贾环等人脸上浮夸的笑容渐渐敛去,变得肃穆起来。 队伍忽然又分开了,一骑身着文山铁甲的铁骑在四五个骑兵的护卫下,缓缓走到前头来。 只是…… 没等此人走到营前,还在半道上时,贾环忽然高举握拳右手,怒吼一声:“我大秦,万胜!万胜!万胜!!!” 贾环的突然爆发,不仅让对面马上的那个中年人一怔,放缓了马速,也让身边之人唬了一跳。 不过,都是豪门大院出来的人精.子,几乎都不需要时间去缓冲,便一个个开始附和起贾环来…… “我大秦,万胜!万胜!!万胜!!!” “我大秦,万胜!万胜!!万胜!!!” “我大秦,万胜!万胜!!万胜!!!” 而后,这种昂然激情,从他们身边的卫卒开始,一个个,一个个的传染开来。 再之后,连对面出征归来的将士,都挺直他们最骄傲的身姿,昂起他们最高傲的下巴,一下一下的顿着秦戟,高声呼喊: “我大秦,万胜!万胜!!万胜!!!” 到最后,连围观的百姓,无论是哪个民族,无论是老人、孩子、男人还是女人,纷纷欢呼起来! 这一刻,整座凉州古城,都只剩下一个声音。 那就是,我大秦,万胜! 中军那位身着文山铁甲的中年男子,也终于来到了营前。 一双平静如潭水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贾环,脸是贾环最讨厌的那种英俊的脸…… 颌下还留着一缕很标志的爷们儿黑须。 贾环收手了,他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旁的秦风等人,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去,脸上再次浮起浮夸的灿烂笑容,站于岳钟琪马前,拱手朗声道:“某,宁国府,现承袭一等子爵,贾环,恭迎奋威将军凯旋归来。 将军立下此等殊勋,实有大功于我大秦,将军大功,必将名垂千古,成就将军千古威名。 想来马上封侯之日,于将军而言,已然不远矣。 贾环提前恭祝将军,请让某与将军牵马卸甲。” 这一番谦卑的恭贺之言,其实很不符合贾环的身份和性格的,也让他身后的一些伙伴觉得丢脸。 不就是杀了几个不成器的叛军吗? 这要是都能封侯,那他们祖上那些人岂不是都要封王了? 贾家那两位祖宗怕是都能封国做一字王了吧? 再说了,岳钟琪这老小子又没拿住罗卜藏丹津汗王。 大秦的军功讲究的是俘虏的级别 有必要这般谦卑丢脸吗? 然而,索文昌和索蓝宇父子,以及秦风、牛奔、诸葛道等人,面色都十分古怪了起来…… 这是大坑小坑连着挖坑啊。 如果说,前面一番话是在提醒士兵,这场大功最终其实是成就了岳钟琪的美名,这个坑还只是小坑的话。 那贾环现在亲自上前,要替岳钟琪牵马坠蹬,扶他下马,就是挖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坑…… 别说区区岳钟琪,就是皇太孙赢历亲自在此,他都绝对不会承受贾环这番“好意”。 贾环本身自然没什么了不起的,黄口孺子一个罢了。 但他所代表的,却是荣宁二公留下来的威望和颜面。 在普通士卒里,这种影响或许已经渐渐失去。 但在整个大秦军官体系内,这种影响之庞大恐怖,却足以令任何军官感到胆寒。 如果岳钟琪今日真昏了头,敢让贾环给他牵马…… 用不了太久,千年之前苏武牧羊的北海之地,大概应该就能见到他英武的身姿了。 岳钟琪能够在秦梁战败昏迷后,立刻便抓住机会,咸鱼翻身。 又能够在嘉峪关受困,无力施展才华之时,果断的抓住罗卜藏丹津煽.动叛乱的机会,出兵青塘,一举建下不世功,他怎么可能会是蠢人呢? 因此,在贾环触碰到他的马缰前,岳钟琪便已经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一个军礼拜下,沉声:“奋威将军岳钟琪,见过黑云旗传人,贾爵爷。” “嚯!” 围观人群中的一些老人,还有队伍中的大部分兵卒,都眼神炙炙的看向了贾环。 而后三千兵马一同行军礼,高声道:“吾等见过黑云旗传人,贾爵爷!” 贾环脸上的浮夸笑容敛去了,他点点头,沉声道:“诸位皆是有大功于朝廷,有大功于江山社稷的功臣。 贾环在此,代表关中父老,代表大秦百姓,亦代表朝廷,谢谢你们了!” 说罢,亦是单膝跪下,与众兵马相对。 “爵爷,我等不要朝廷和爵爷的感谢,我等拼死力战,只求朝廷能宽恕大都督之罪!” 行伍中,一个右眼已经成了一个发黑的肉眶的恐怖士卒,忽然高声喊道。 “对,我等不需要感谢,也不需要封赏。我等只求大都督无罪!” “对,赦免大都督!” “赦免大都督!” 三千烈卒,渐渐汇合成了一个声音…… 贾环背后,秦风激动的面色涨红,眼中满是感动的热泪,他走上前,看着那个面容恐怖的士卒哽咽道:“山虎哥……” 索蓝宇走到贾环身边,替他解惑:“他叫陈山虎,是武威侯亲兵营中的一个都头。自幼被侯爷收养,其实与父子无异。” 贾环闻言,恍然的点点头。 “哭什么?” 陈山虎看到秦风,虽然独眼中也有些激动,可猩红的眸子里更多的却是厉色:“大都督的儿子,秦家的男儿,何时敢有泪水? 还不擦干净!” 秦风被骂的惭愧,擦去眼泪后,重新昂起头颅,看着陈山虎道:“山虎哥,环哥儿已经从太上皇那里求得了旨意,太上皇同意了,只要取到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的狗头,我爹就没事了。” 陈山虎闻言,独眼中猛然放射出惊喜之光,沉声道:“当真?” 秦风重重的点了点头。 陈山虎转头看向贾环,贾环亦是点了点头,陈山虎猛然大笑起来,单手持戟刺天,嘶吼道:“我大秦,万胜,万胜,万胜!!!” …… , .. 正文 四百二十二章 解衣卸甲! “陈山虎,叩谢爵爷大恩!” 面容恐怖的陈山虎走到贾环跟前,忽地再次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下,一字一句道。 尽管他没有说什么“日后但有所遣,必然刀山火海”,“水里来火里去”之类的豪言壮语,但他忽然颤抖起的肩头,和最后一个字的哽咽,却让人能感受到他内心真诚的感恩。 贾环闻言,回头对秦风、牛奔等人笑道:“你们瞧瞧,这事情都弄反了不是,谢我……谢我干吗? 来,诸位哥哥,今儿咱们也效仿一下先贤,做一回雅事。 咱们兄弟,要亲自为归营的三千勇士解衣卸甲。 索叔叔,让营帐里准备好大锅烧水,让每个兄弟都能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 再准备好酒和肉,让每个人都能舒舒服服的吃饱喝足,然后饱睡一觉。 等大家休息好了,来日,我们再去取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的狗头,一起去给太上皇送礼!” 说罢,贾环搀扶起陈山虎,也不嫌弃他铠甲上散发着腥臭味道的血垢和泥灰,伸手就要替他卸甲。 然而,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在陈山虎这一等人心中是何等的高贵,又怎敢让他污了“尊手”呢? 方才呵斥秦风时还厉声厉色的陈山虎,此刻竟有些张慌,连连要躲,口称“使不得”。 贾环大笑道:“风哥叫你山虎哥,风哥又是我的兄长,那么,你也就是我贾环的兄长。 不止是你,所有为国出力死战的大秦将士,你们,还有你们……” 贾环指了指身前的士卒,又回头看着身后面色隐隐激动的士卒,大声道:“你们所有这些为国征战,为了大秦的安定。为了你们身后所有老秦人能够安定生活,而拼死战斗的士卒们,你们,都是我贾环的兄长! 山虎哥。我贾环为你们解衣卸甲,绝不是一件有辱身份的事。 恰恰相反,这将是我至今为止,所做过的为数不多的,最光荣。也是最光宗耀祖的事之一。 山虎哥,请让小弟与你卸甲!!” 陈山虎看着贾环一双清澈见底,满是诚恳之色的眼睛,方才还骂过秦风不准流泪的独眼中,擎满了热泪。 一种被尊重,被肯定,被承认的感动! 陈山虎没有再拒绝,他雄壮的身体站的笔直,下巴高高扬起,单手持戟。站在那里。 贾环先接过他手中的秦戟,交给身旁走过来的博尔赤,而后又缓缓脱下似乎已经与他身体结为一体的铠甲。 不是似乎…… 是已经结为了一体。 有的部位,伤口处的肉干脆就和铠甲结合在了一起。 尽管贾环动作并不快,可牵动起来,依旧看的人胆寒。 而在这个过程中,陈山虎始终没有垂下他的头颅,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有了贾环的带头,秦风等人又如何会干看着。 秦风、牛奔、温博、韩家兄弟,甚至还有宁泽辰和诸葛道他们九人。都纷纷上前,为其他军卒解衣卸甲! 这些人可不只是干做事,他们还会“拉拢”人。 “大哥,你这等好汉。想不想换个地儿去当兵? 我爹是镇国公府现袭一等伯牛继宗,对对对,就是现在的军机大臣,不过他还领着灞上大营的差事。 只要你点头,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办,至少保举你一个都头。怎么样? 不干啊? 那算了,忠卒我更敬佩!来,让我给你解衣卸甲! 诶!什么叫腌臜失.身份? 你没听环哥儿说嘛,给大哥你们这样的忠勇之士大功臣卸甲,一点都不是没身份的事,这是我们这些衙内最光荣的事,来!” “小弟温博,家父温严正,对对对,就是他,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弟最崇拜大哥你们这样的军中悍卒。我没旁边那个丑鬼话多,来,让小弟为你解衣卸甲!” …… 大营门前,索文昌面色极为感慨的看着这一幕幕。 心里有些疑惑:古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莫非这句话真的在理? 若非如此,贾环这个年不过十二三的少年郎,又怎会做出如此老道之事? 他竟并未像传言中的那般,只会鲁莽的乱来,以势压人。 索文昌之前还在担心贾环会不会以他的身份去压岳钟琪,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贾环今日必然就会丢丑。 前汉时候,以汉文帝之尊,都入不得细柳营,又何况区区贾环? 但是让索文昌没有想到的是,贾环居然能做的如此漂亮,如此……让人找不出毛病来。 看看岳钟琪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吧。 今日若无贾环的举动,那么所有的风采,都将属于岳钟琪。 军心,民心,都将会被他拢起。 尤其是麾下三千悍卒,在秦梁不醒时,岳钟琪只需以替秦梁赎罪为名头,就能指使他们东征西战。 有了这三千,便等于打开了一个口子。 以岳钟琪的能力,绝对能够以此发展下去。 若是秦梁一直不醒,那么他这个黄沙军团的副统帅,便将会渐渐蚕食整个军团…… 只可惜…… 看着贾环将陈山虎的披风和铠甲都卸去后,交到陈山虎手中,又拍了拍陈山虎的肩,相约夜里一起喝酒后,再走向下一个士兵,索文昌心里赞叹不已。 高明啊! 这个做法,不仅能将这三千士兵的心牢牢的抓死,还会感动大营中的五万将士。 同时,还让武威城的百姓,看到了大秦军方未来的希望。 未来,有这样的人来统帅大秦的军队,那么大秦,只会越来越强大。 但,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这是贾环自承爵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参与到军方事务中来。 然而。只这一次,他就将会将贾家的旗号,再次在大秦百万军卒中扎下根来! 这是一次极为完美的出场。 从今日起,许多已经渐渐忘记贾家存在的大秦普通士兵们。必然会再次记起这个于国有扶国定鼎之功的军方第一门。 看着秦风、牛奔、温博等这些出身家世都极为显赫的少年自发的围在贾环周围行动,索文昌的面色极为欣慰。 大秦军方荣国系第四代骨干,业已初具规模了。 …… “环哥儿,在想什么?” 校场上布满了篝火,酒瓮还有烤羊。 贾环这个千杯不醉的人。带着几个兄弟一起,从头敬到尾后,回到了自己的篝火堆边,就开始沉默了。 牛奔几个有些好奇,贾环今日的表现不止索文昌看在眼里,他们几个同样看在眼里,也同样钦佩。 可他现在为何这般沉默呢? 贾环闻言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秦风,道:“风哥。秦叔叔的事你怎么想?” 秦风闻言,面色一变,苦涩道:“我现在心里乱作一团麻,哪里还有什么想法?环哥儿,你主意多,帮哥哥想想吧。” 贾环点点头后,看了看周围,而后回过头,压低声音道:“我这话你们一定要保密……” 这个篝火堆边,只坐着贾环、牛奔、温博、秦风、索蓝宇还有韩家三兄弟。不是至亲兄弟就是真正的心腹。 听到贾环这话后,韩大、韩让还有索蓝宇下意识的就开始戒备的看向四周。 不过被贾环拦住了,他们随即也醒悟过来。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故意惹人注目吗? 当然。就算不如此,贾环这一堆人,也绝对是众人暗自打量的所在。 但能不引起他们的格外关注最好…… 秦风有些激动,因为贾环自然不会无的放矢,说这话,想来应该是与秦梁所中的毒。甚至就是与公孙羽口中那种神秘的药引黑仑根有关。 他紧紧的盯着贾环看着…… 贾环果然没有辜负他,压低声音道:“诸位哥哥,可还记得当初小弟被先荣国所救一事?” 众人闻言再次一怔,秦风的呼吸却又急促了三分。 牛奔皱眉看着贾环,道:“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说,先荣国曾告诉过你黑仑根是什么样的吧?环哥儿,你最好不要胡扯淡!” 声音有些清冷。 没错,牛奔是与秦风关系越来越不错,若是上了战场,他们也可以互相为彼此挡刀。 但,这只是因为军人的荣誉和骄傲所决定的。 就真正的交情而言,贾环是他弟弟,而秦风,只是他的好友而已。 秦梁距离他就更远了一重…… 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贾环做出什么傻事。 贾环理解,所以他冲牛奔有些讨好的笑道:“奔哥,你虽然聪明,但这次却猜错了。” 牛奔一点都没放松,因为猜错了的话,贾环就不是这幅表情了。 他正色的看着贾环,很正经的道:“猜对猜错都没关系,环哥儿,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不管怎样,也不管你有任何理由,我绝对不会允许你跑到策妄阿拉布坦的地盘去采药的,没有任何可能性。” 说着,又对面色极为难看的秦风道:“风哥儿,你也别觉得我这个人无情无义。 你自己想想,如果环哥儿为了给你爹采药,最后死在了策妄阿拉布坦的手里,或者陷入到了那里。 就算最后秦叔叔被救活了,你们家还能过得下去吗? 到时候别说是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的狗头了,你们就是把厄罗斯沙皇的脑袋一起取下来,你们平息的了太上皇的怒火吗? 你们平息的了我大秦百万军卒的怒火吗? 不仅是你,就连我和博哥儿,一样不会有好下场。” 温博在旁边也点了点头,看了看贾环,又看了看秦风,而后道:“环哥儿,你要是有这种想法和念头,最好说都不要说。 你要有地图,你就把地图画出来。黄沙军团有的是经验老道的斥候和武人高手,还轮不到你来出头。 不然的话,你就干脆别说。 说出来不是在帮风哥,而是在害他。” 秦风闻言,虽然心中还是生气,可总算也明白过来了,他点点头,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他们两个丑鬼,说的对。” 苦笑了下,又道:“你的这条小命,可比我爹和我的命加起来都重要。” 贾环闻言,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嬉笑转和,他沉声道:“若是除了能够找到治疗秦叔叔的药引,还能取到策妄阿拉布坦的狗头呢?”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震惊。 秦风的面色愈发激动了,看着贾环,咬牙道:“环哥儿,你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用你们去,我自己带人去。无论成与不成,我秦家都感激你一辈子!” 牛奔看向秦风的眼神有点冷,但却没说什么,看向了贾环。 贾环拍了拍牛奔的肩膀,笑道:“你看我像一心送死的蠢货吗?” 牛奔打开贾环的手,清冷道:“你先说。” 贾环笑的愈发灿烂,而后压低声音道:“也是公孙羽详细的描述了那个风魔之地时,我才真正确定,原来,那日在梦里,荣国祖父带我去的地方,居然就是额敏河畔。 我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不是真的预料到了此日此事,但是,他却真的带我去过那里,而且,我还知道一条能够避开风魔之地的绝密小路!” …… (。) PS:  被群里的一个美分嘲讽了,说我一天四更,一个月也就不到四千块,不过是个辛苦钱,只是在起点乞讨生活…… 还有一个果粉妹纸,居然说我们是陕北人的狗…… 尼玛,气个半死,而后又觉得可笑。 困的不行了,睡觉了,亲爱的书友们,看我这么真诚的份儿上,能订阅的帮忙订阅一下吧。 正文 四百二十三章 苦恼(求订阅~~) “绝密小路?” 秦风闻言,一把抓住贾环的肩膀,压抑着声音激动道:“环哥儿,你快说!在哪里?” 贾环苦笑了下,道:“让我说,我也说不清,也画不出来…… 只能亲身到那里,然后再摸索,不过我可以保证,一定能找到那条路……” “环哥儿,你不用再说了,没有半点可能。” 牛奔往日里脸上总是充满了喜感,白白胖胖的脸上,弯弯的一对细眉下是一双小小的绿豆眼。 再搭配上小圆鼻子小嘴巴,根本不用说话,就是满脸喜剧…… 但此刻,他睁着小眼睛,一本正经的表情,却居然透出一抹威严感来。 牛奔斩钉截铁,并且非常强硬的否决了贾环的未尽之言。 没错,贾环的确是他们这个小圈子的灵魂人物,核心人物。 可那又如何? 那是在对外的时候,然而对内,他只是这个圈子里的幼弟而已。 一直以来,牛奔、温博还有韩家兄弟,都非常细心的照顾着他,尤其是牛奔和韩大两人。 而贾环,也从未在这个圈子里摆过荣国子孙、宁国传人的谱,他一直都发自内心的尊重几位兄长。 这也是这个圈子愈发团结、紧密、亲近的原因所在。 只是,此刻牛奔第一次拿出兄长的派头来压人,也着实让他有些挠头。 韩大就更干脆了:“环哥儿,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去就行。” 温博则看了看面沉如水的秦风,又和牛奔对视了眼后,叹了口气,耷拉着扫帚眉,抓了抓脑袋,道:“环哥儿,你去真不合适。你若出点子事,我们干脆都别回去了……” 一直沉默的韩让,从脚边捡起一段木枝,轻轻的丢入篝火中后,也抬起头轻声道:“环哥儿去不合适。” 说罢,又看了眼面色愈发难堪的秦风,却没有多说什么。 秦风什么话都没说,站起身来走了。 气氛有些压抑,也有些尴尬。 毕竟,寻日里大家都是以义薄云天,义气无双的好汉自诩。 可是现在…… 在现实面前,他们所要考虑的问题,就绝不是只有“义气”二字那么简单了。 他们不仅是他们自己,不只是一个义气热血的少年郎。 义薄云天,名满江湖,仗剑行天涯的梦想,永远都只能是梦想。 他们还是公侯伯府的世子,他们未来甚至现在就要扛起许多顶天的责任。 他们背后牵挂的干系之大,甚至可以影响到整个大秦的格局走向。 若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热血中二少年,那他们也坐不稳世子之位…… “你干什么去?” 见贾环站起来,牛奔皱眉问道。 贾环笑道:“我就去看看。” 牛奔瞪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环哥儿,你放心,他会想明白的。” 贾环点点头,笑道:“我明白,我就去看看。” 说罢,又和其他人点了点头,朝后面走去。 …… “风哥……” 校场边,秦风手提一个酒囊,仰起头,仰视着湛蓝墨染的苍穹夜色,时不时的灌一口烈酒。 像是想用伏特加的炙辣火烈,来压制住内心中痛苦的煎熬和无助的苦涩。 贾环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唤了声。 秦风没有回头,而是又大口灌了口酒后,啧了声,才苦笑道:“你放心,我不会生他们的气,更不会生你的气。他们说的有道理…… 环哥儿,当真不能画出地图来吗?”还是不死心。 贾环却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差之毫米,谬之千里。” 秦风闻言,没有疑问到底是什么样的路线,才会有这种误差,他只是有些绝望的摇摇头,继续大口饮酒。 贾环知道,这个时候,秦风需要的不是“巧言令色”的安慰,他只需要安静的陪伴,和聆听…… “我很小的时候,许是从刚记事起,我娘就经常告诉我,说爹是一名盖世英雄,乃国之干城。 尽管我见爹的时间很少,很少…… 但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将我抱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坐着,让我看他在大帐内,与索子叔他们讨论军事。 他笑着说,这也算是为将来做准备,还让索子叔将宇哥儿、恒哥儿他们也带来。 那时的日子,过的可真快乐。 爹爹他们四处出击,南平青塘,北震内蒙,又西出嘉峪关,深入西域,击毙了厄鲁特汗王,从而建立了哈密卫大营,为大秦拓土千里。 爹也是从那时起,凭借厄鲁特汗王的脑袋,晋封为了武威侯。 爹抱着我,站在哈密卫大营的最高处,带我瞭望西域河山。 他说,风儿,你要记住,这是我大秦的领地,寸土不可失! 我当时年不过七岁,好奇问道,爹,这不是骚鞑子的地盘吗? 我爹闻言大笑,他说,风儿,你记住,当你坐在大秦的战马上时,就要时刻牢记一句话:凡日月所照之地,江河所至之处,皆为我大秦的疆土。 这句话,我一直一直都记在心里。 也是从那时起,我就认为,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爹更了得的英雄了。 我相信,他永远不会倒下,更不会战败……” 言至此,秦风哽咽难语。 此次之事,对秦风的打击,着实太大了,信仰上的挫败。 贾环皱眉道:“风哥,你有没有问过索叔叔,当日的斥候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怎么会连藏兵二十万大军的林子都发现不了?这怎么可能呢?” 秦风闻言,面色愈发痛苦,道:“索子叔说,当日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能够尽快扎好口袋,围猎那支万人孤军,我爹他……我爹他派出的斥候,只探测到了设伏地方圆二十里,便退了回来。 谁也没有想到,策妄阿拉布坦竟然有胆子发动这么大规模的战役。 索子叔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想清楚策妄阿拉布坦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西域与关内不同,那里这个时候,依旧是大雪漫天,深达十几尺的积雪甚至能埋到大腿处。 他们…… 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就算打下了哈密卫大营,可我爹他们已经烧掉了军粮谷库,他们靠什么过冬呢? 没有粮草,他们迟早都要退兵。” 贾环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还有谁比他更明白西域的冬季是怎样的吗…… 那是真正的千里冰封的雪国,无论如何,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都不是发动大规模战争的好时机。 光后勤供给,就会让人抓破脑袋。 也难怪,带了一辈子兵的秦梁,会露出这种破绽,太不符合常理了…… 不过…… 贾环还是不解:“那索叔叔有没有说,那三万厄罗斯哥萨克铁骑,还有五万厄鲁特部铁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准葛尔部和杜尔伯特部就在西域,他们能骑兵发动战争我明白,可厄罗斯哥萨克铁骑和厄鲁特部,不应该被重重雪山草原阻隔着吗? 而且,厄鲁特部不是应该在外蒙扎萨克图汗部附近游牧吗? 他们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以黄沙军团装备之精锐,如果没有厄罗斯哥萨克的三万铁骑和厄鲁特的五万精骑,只策妄阿拉布坦和杜尔伯特部,无论如何都没有可能干的过秦梁。 秦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厄鲁特部本就是游牧部落,缓缓的从扎萨克图部往右迁移也不是什么无法解释的事。 你也知道,外蒙的蒙古本来就不团结,彼此间常年相互征战。 厄鲁特部装作被车臣汗击败,然后西迁了过来,但谁都当他们是丧家之犬,没有发现他们内里竟然还藏着五万铁骑…… 至于厄罗斯的哥萨克,听索子叔说,他们应该是从波斯王朝借道,然后穿过莫卧儿帝国,最后再从哈萨克汗国东进西域,最后与策妄阿拉布坦勾结在一起,伙同杜尔伯特部的三万精骑和厄鲁特的五万铁骑,先彻底围灭吞并了土尔扈特部和和硕特,而后又继续东进,在额尔齐斯河畔,伏击了我爹……” 贾环皱眉道:“虽然听起来都很合理,可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么大的战役,这么大的动作,是何人在中间串联?” 秦风摇头苦笑道:“这我哪知道,索子叔也想不通透。 去年见索子叔时,他的头发还是黑的,背也没那么驼……” 沉默了会儿,贾环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风闻言,摇摇头,轻声道:“不知道。” 贾环想了想,道:“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趟西北,兄弟们总要去前线战场上看看。 风哥,你就在这里守着秦叔叔吧。” 秦风摇摇头,咬牙道:“我宁肯去嘉峪关上多杀几个杂碎,也好过在这里日夜煎熬,眼睁睁的看着我爹他……” 贾环闻言点点头,伸手拍了拍秦风的肩膀,道:“那好吧,明日我们便启程。 风哥,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要放弃希望,还有对胜利的追求。 我始终相信一点,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那么,天无绝人之路。” …… “岳叔叔,我不会回去的,我要和武哥哥去战场。” 武威大营里的某一座营帐中,方静冷着脸,看着满脸苦恼之色的岳钟琪说道。 岳钟琪当真是……比今天面对贾环还让他苦恼,他苦笑道:“大小姐,你……你就不要为难岳叔叔了好不好? 你马上就要做太子侧妃的人了,还……还要上战场?” 方静闻言面色愈发淡漠,道:“岳叔叔,你若是不方便,我明天自己走。” 岳钟琪闻言嘴角抽了抽,苦口婆心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就是想让李武多立些战功,对不对? 那这样吧,这次青塘之战,岳叔叔将他的名字也放在报功的折子里承奏上去。 岳叔叔向你保证,他一定能分得功劳的,行不行? 不过大小姐你就不要再玩闹了,岳叔叔明天派人带你们好好游历一番武威古城,去鸠摩罗什寺和白塔寺看看,然后就派人护送你们回都中,好不好?” …… , .. 正文 四百二十四章 观战! “驾!” “驾驾!!” 从武威前往嘉峪雄关的官道上,数千骑轻骑跃马飞奔,狂飙突进。 从神京往武威的一路上,或许还有许多山涧或是河流阻拦。 但从武威前往嘉峪关的路上,河西走廊上的平坦干燥,让众人的速度远甚之前。 清晨出发,到了下午还未入夜,贾环、秦风、牛奔等并陈山虎所率领的三千虎贲轻骑,已然到了嘉峪雄关下。 而其身后相隔三十里,便是岳钟琪所率七千骑兵,并方静和李武二人。 由于青塘之战所立下的战功,军中祭酒索文昌提议,都头陈山虎晋升为都虞侯,统帅昨日归来的三千“残卒”。 岳钟琪显得很大气,并没有怎么反对就答**g 了。 当然,事实上,黄沙军团的虎符金印如今就为索文昌所保管,岳钟琪也没什么实力去反对…… 这三千兵马交由陈山虎统领后,他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护送贾环、秦风一行人,前往嘉峪关,将他们平安的交给吴、孙、郑、王四大都指挥使。 一个都指挥使麾下二万五千兵,黄沙军团原本一共六大都指挥使,再加上武威侯秦梁直属的五万大军,一共二十万。 额尔齐斯河战役中,秦梁直属的五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在岳钟琪率军营救被陷秦梁大军时,又折损了两万,其中就包括一个都指挥使…… 如今,除却留守在武威大营的一位都指挥使外,其余四大指挥使都汇聚在嘉裕雄关内。 他们是黄沙军团最中坚也是最后的骨干精锐了。 而且,也是因为手握雄兵实权的他们抱成了一团,才让企图在秦梁身遭重创昏迷不醒时掌控黄沙军团的岳钟琪。不得不后退回武威大营,另辟蹊径的去立功。 当然,岳钟琪这种心性韧性都堪称惊艳的人,自不会放气 这个千载难寻的机会…… “吁!!” 距离嘉峪关数百米外,贾环等人勒马驻足。 在西域夕阳挥洒出的血芒中,注视着眼前这座天下第一雄关! 嘉峪关! 嘉峪关因地势而得名。从肃州通往西域之地,道路本就艰险,而到了嘉峪山隘口处,狭谷穿山,危坡逼道,就更加险厄。 而嘉峪关,便筑在嘉峪山最狭窄的咽喉部位…… 关城乃是由黄土糯浆夯筑而成,因此,在血的夕阳中。整座城池却散发着鲜明的土黄。 似乎在彰显其犹如厚土一般的结实,厚重。 嘉峪关城墙攀缘在高达五十丈,并倾斜成角的山脊上。 看上去似乎长城是从山上陡跌而下,极为险要。 关城地势最高部分在嘉峪山上,而城关两翼的城墙,则横穿过沙漠和戈壁。 向北十六里,城墙连起黑山悬壁长城。 而向南十四里,城墙则接长城第一墩。讨赖河墩。 一南一北交连在一起,并同嘉峪关。死死的堵住了西域想要东进之路。 是华夏万里长城西端主宰,自古便为河西第一紧要隘口。 而西域之人想要入内,此关,乃是必经之地! 再往远处眺望,则是数不尽的穷山峻岭,山上连棵树都没有。皆为土黄的石头。 另一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戈壁。 “壮哉!!” 韩大忍不住赞叹了声,宁泽辰、诸葛道等人,更是痴迷的望着眼前的雄关。 若是手提十万兵,镇守此雄关。纵然有百万敌虏来犯,又有何惧之? 只是…… 听着隐隐传来的喊杀声和砰砰的闷响声,贾环身旁的牛奔有些奇怪道:“那群王八贼羔子们还在攻城? 就算他们有投石车,有撞木,难道他们以为就能攻破这座雄关? 他们到底在图什么?” 贾环闻言,和秦风对视一眼,再看了看后面索蓝宇紧皱的眉头,摇摇头道:“这群人的心思还真猜不透。 不过,我想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尤其是厄罗斯那三万铁骑更是穿越了上万里地,绕到西域来,应该不会只是简单的来做无用功。 他们到底有什么后招……目前还真猜不透。 不过,他们攻不破这座雄关是一定的!” 温博点点头,道:“如今之计,也只能以静制动,等他们先出招了。 对方多骑兵,纵然有一些攻城器械,想来也不会太多。而且,他们也不擅于攻城。只要守好了嘉峪关,耗,也能把他们耗死。” 韩三疑惑道:“这漫山遍野都是石头,他们若一直用投石车投石头呢?” 温博闻言,嘴角抽了抽,没好气的瞪了韩三一眼,道:“老三,你是不是傻了?你以为投石车就不坏啊?一架投石车,能投出二十块石头就不错了。散架了后,想修好比再造一架还难。 而且你看看,这周遭不是光秃秃的石头山,就是荒漠戈壁,他们哪有木头再造?” “哟!黑鬼,你倒是还有几分见识吗?那你说说看,他们又不是二百五,连你都知道 的事,他们必然不会不知道 ,那他们还攻打个甚?” 牛奔听温博笑话韩三,顿时不乐意了,反击之。 温博笑骂道:“你这个丑鬼,还替老三出头。他们不是二百五,你是!” “好了好了……” 拦住了两人的日常口角,贾环朝前点了点头,道:“来人了,都注意一点形象。” 两人闻言,这才罢口。 而一直沉默的秦风忽然开口道:“是我吴叔叔。” 贾环闻言,心里明了,这位“吴叔叔”,想来便是秦风昨夜告诉 他的那位秦梁的心腹大将,如今四大都指挥使中的领头羊,吴常。 他的儿子吴恒比秦风大两岁,如今也在军中。 “吁……” 吴常率领数十骑兵,快马飞奔而来,待距离贾环等人十米开外,便勒住战马,翻身而下。 贾环等人并未托大,亦纷纷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嘉峪关镇关参将吴常,参见贾爵爷并诸位世子。” 吴常是一个面膛紫红的关西大汉,身材极为魁梧。 走到贾环等人跟前后,便一记军礼单膝参拜下去,其身后数十人,也纷纷军礼参拜。 “吴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贾环朗声道。 吴常并未过多客气,他起身后,看向正中的贾环,沉声道:“一日之前,末将便已收到了祭酒大人的飞鸽传书,得知吾等深受爵爷大恩。 末将唇角粗蠢,不善言辞,难以倾诉吾等感激之情,爵爷只需观看吾等日后所为。” 贾环笑道:“将军客气了,都不是外人,不必太过客套。” 吴常闻言,深深的吸了口气,道:“爵爷所言甚是,算起来,末将等皆为荣国一脉,确实不算外人。 爵爷,西关正在大战,爵爷若不嫌弃,不若随末将前去观战,如何?” 贾环闻言大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请!” “请!” …… 。 --╯蓝√√ 正文 四百二十五章 荆王一脉 贾环等人再次翻身上马,朝嘉峪雄关驶去。 越靠近,越有一种震撼感。 虽然前世,他不知多少次从这里经过。 但每次火车经过嘉峪关站时,都是夜晚,而且还是匆匆而过,他竟从未观过这天下第一雄关…… 尽管他曾见过许多由钢筋混凝土搭建起的摩天大楼,高不知几百米。 却依旧没有眼前这座在戈壁荒漠的高地上,由黄土夯实的城关来的震撼。 走到城关门下,贾环看到门楼下有一字匾,上书“光化门”三个大字。 贾环朝身后一侧的索蓝宇看去…… 索蓝宇轻轻一笑,道:“公子,此门之意,是紫气东来,光华普照。” 尽管心里还是不大懂什么意思,贾环还是“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进了城关门后,前方是一个看起来不算太大的校场,然后,再往前又是一道城墙…… 这贾环知道 ,道:“这就是瓮城?” 在前面一侧领路的吴常点头道:“爵爷所言甚是,前方便是东瓮城,那边是关帝庙和文昌阁……” 吴常用马鞭指了指外城墙和瓮城之间空地上的两座建筑,介shao 道。 贾环笑道:“关帝庙我倒是能理解,可文昌阁……军里还有读书种子?” 吴常可能没有理解贾环的幽默,他沉声道:“启禀爵爷,文昌阁是朝廷文官在此办公之处,想要出关的和想要进关的。都要先在文昌阁内办理好文书才可以。” 贾环闻言干笑了两声,道:“原来如此……” 到了瓮城城门下。索蓝宇没有等贾环相问,便开口道:“这东瓮城门楼眉额刻的朝宗两字。意思是说,过往朝庭官员虽远行极边,但仍需不忘朝庭和君王。” 贾环点点头,再无话,一行人进了瓮城后,径自从斜马道上上了城关上,视野一阔。 而后又走至西瓮城,从瓮城与外城关相连的悬空甬道上行至外城关。 索蓝宇又低声解释道:“嘉峪关内外两层,有三重城郭。城内有城,城外有壕,形成重城并守之势。 嘉峪山地势天成,攻防兼备,与附近的长城、城台、城壕、烽燧等,一并行成了严密的军事防守重地。 内外两城以木制甬道相连,一旦外城失守,内城守军只需将甬道烧毁,便可再次据瓮城而守。 瓮城更难攻破……” 贾环一边听。一边细细的观察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用心的学习着。 这些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但却也是必须要学的…… 越往前走。喊杀声越近,城关上也不时传来几声惨叫,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不过贾环看了眼吴常,却见他面如常。眼中也未起一丝波澜。 心中不禁感慨,果然是一将成名万古枯。心慈难带兵。 待绕过高高的城门楼,视野便又是一阔,自此向西望去,便是无际的西域。 贾环等人却住了脚,面震撼的看着前方的一幕。 贾环对数字不是很敏感,现实里见过最多的人,还是前世读大学,学校开运动会时,见过密密麻麻的上万人。 但当时也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人头相挤。 但此刻,登高而望远,放眼望去,嘉峪关城下,满满当当全是人,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有着铁甲的,有着皮甲的,有的只批了身羊皮…… 有红发的,有卷发的,有黑发的,还有黄毛…… 当然,还有许多缠头的缠回。 距离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腥膻的骚气迎面冲来。 伴随骚气而来的,还有遮天盖日的箭矢。 “嗡嗡!” 一股压抑闷沉却又巨大的箭鸣声响起,无数黑压压的箭矢飞向了城头。 贾环强忍着向后退避的心思,面发白的看着好似已经快要飞到眼前的箭矢,就要将他吞并。 不过,看到身旁的吴常没有闪避,他身边的士卒也没有闪避,贾环自然也就没动。 他不信,吴常等人就会眼睁睁站着的被射成箭猪,果然…… “哈!!” 就在密密麻麻的弓箭射到跟前之际,贾环等人身前忽然多出了一面墙。 一面由大盾搭起的木墙。 大盾由实木打造,正面还裹着一层厚厚的黄牛皮。 一时间,只听一阵阵似密雨拍地的“噗噗”声响起,一直绵延了许久未停。 贾环身前,吴常亲自举着一面大盾,还有空回头竖起大拇指拍马屁:“爵爷真乃非常人也,当年末将初次上阵遇到此等阵势时,却连站也站不住,一屁股就瘫坐在了地上,事后被侯爷好生教xun 了番。 爵爷却能面临万箭攒射岿然不动,还能面不改,着实了得非凡。” 贾环指了指自己的脸,看着吴常道:“吴将军,我又不是奔哥那样的天生白脸,你看不出我现在脸正发白吗?” 看不出才怪,不过…… 吴常干笑了两声,打了个哈哈,道:“爵爷说笑了,能做到爵爷这步,已经十分了得了……”想来他也自知不是很擅长拍马屁,索性转换话题,道:“爵爷莫忧,末将等人一辈子都在与骚鞑子作战,对他们的路数熟悉的很。 若是野战,骑战,他们确实是一等一的精锐好手,尤其是在平地上。 但若论攻城拔关,他们打了几百年,还是没甚长进。” 贾环奇道:“可我方才好像听到投石机的声音,胡虏也会造投石车了吗?” 吴常摇头道:“不是胡虏所造,是他背后的厄罗斯人和莫卧儿帝国的工匠。不过,嘉峪山西去周遭数百里内并无深林巨木可供他们造车。所以,他们的投石车最多也就那么几十辆。如今业已全都坏……不好!” 吴常话未说完,面忽地一变。众人只闻大盾后面空中又忽然响起数声不同于箭矢飞鸣颤声的声音,声音愈发沉闷,但却更加厚重。 此时箭雨已逝,吴常撤开牛皮大盾,而后众人只见几块巨石从天而降,重重的轰砸在了女墙上。 其中有两块甚至还越过了女墙,落入了城关内。 放佛整个城池都被这接二连三的巨石轰击的颤抖了起来,贾环等人明显能感觉到脚下的震感。 不过,吴常的脸却又恢复了正常。 瞥了眼一个就落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吴常对贾环等人笑道:“爵爷尽管放心就是,若是嘉峪雄关这般容易被攻破,那也算不得什么天下第一雄关了。只是……” 贾环看着前方不远处,方才躲闪不及,被另一块巨石砸成肉酱的一个士兵,眉头皱起,道:“只是什么?” 吴常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之,看着城下数十丈外高高竖起的投石车,道:“他们哪儿来的这么些投石车?” …… 大秦神京都中。宁国府。 “你说什么?” 一身风尘仆仆的乌远皱眉看向李万机,凝声道。 李万机双手一拍,有些气急道:“远大爷,您怎么才回来……西域虏贼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犯境。武威侯秦梁七万大军尽殁,武威侯自身也被武宗级大喇嘛给重创,三爷请旨出征。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我派了几波人去寻您,却一直都没寻到。您……” 李万机话没说完。乌远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师父,等等我啊!” 李万机还未反应过来。方才一直站在乌远身后的赵歆一跳叫,喊了声后,也“嗖”的一声不见了。 李万机见状,心知乌远应该是去追赶贾环去了,就是不知,还能不能来得及…… 十王宅,忠顺亲王府。 已成废人的前忠顺王世子赢朗,双目垂泪,未语泪先流的看着对面之人,满脸的委屈和倾诉之心,哽咽道:“王兄,你……你怎么才来啊?小弟……小弟……” “朗哥儿,你搞么斯?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你咋个搞成了这幅德性?” 赢朗对面,一个身形不高,但极为敦实,头戴紫金冠,身着浅黄金龙袍的少年,操持着一口浓重鄂地口音的官话,皱眉看着脸苍白,狼狈不堪的赢朗问道。 “王兄,小弟……小弟被人欺负惨了!王兄,你可要替小弟报仇啊!” 赢朗自从被废后,在他爹忠顺王面前都没这么可怜的哭过,此刻却哭成了泪人,哭诉道。 那身着王袍少年闻言,奇道:“朗哥儿你是亲王世子,王叔又是国朝第一等贤王,权倾朝野,何人还敢欺负你? 莫非是皇太孙赢历仗着太上皇的宠爱,欺辱于你?” 赢朗闻言大哭道:“赢历如何敢欺负于我,他有皇祖宠爱,我先前亦有皇太后宠爱,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呜呜!” “哭么子哭?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除了赢历,你居然还能被其他个给欺负了去,你搞么子搞? 到底是哪个表子养的?居然让你也冒滴办法。 莫哭了,快说!” 那少年看起来脾气比较躁,见赢朗哭的满脸鼻涕眼泪,便有些恶心。 不过毕竟是幼时一起长大的伙伴,还是想要给他出力报仇。 赢朗被他这一喝,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而后继xu 哽咽道:“是贾环。” “贾环?不姓赢?他是啦一个?” 那王袍少年面疑惑,皱眉苦思不解,问道。 赢朗咬牙切齿道:“他是荣国公的孙子,如今承袭的是宁国公府一等子的爵位。” 那王袍少年闻言面一变,一拍脑门儿,醒悟过来,道:“是了是了,老子……我原还想着会是江南甄家的甄頫,除了他家,别人家谁敢这么放肆,竟忘了还有一个贾家。 可是,以前没听说贾家出现什么厉害人物啊。 宁国府……贾……贾敬?就那个被十三叔一顿鞭子抽破了胆的废物老头的孙子? 你不会?” 看着对面少年鄙夷的目光,赢朗收住了泪,羞恼气愤道:“赢皓,你家虽封在荆州那个乡下土坷垃,可总不能消息这般蔽塞? 我就不信,你没听说过贾家那个王八羔子!” 赢皓,封地在荆州…… 大秦国朝定鼎百年来,因汲取前明皇朝后期宗室成了毒瘤包袱的教xun ,所以几乎所有的宗室,全都被困在了神京城十王宅的那几条街内。 连太上皇和皇太后最宠爱的忠顺亲王,亦是如此。 但,并不是所有的王爵都是如此。 有一个殊例,那就是荆王。 荆王封地在鄂地荆州,乃是太祖皇帝所封,并且还是国朝唯一一个世袭罔替的亲王。 相传,在太祖未起兵发迹前,曾有过一段极为落魄的日子。 他本是关中一富户家中的庶子,生产时难产,生母早逝,他落地后,还是一个神智愚笨不清的傻子…… 可想而知,他在家中的地位如何。 连家中的奴仆婢女都敢随意欺辱打骂他。 若非他叔父,也就是后来第一位荆王,关心疼爱他,给他吃的,护着他。 怕是等不到他忽然“觉醒”,成就伟业的一天,就要早早的被欺负死去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太祖登基后,没有尊他生父为太上皇,只草草封了一个王,只准备 等他挂了后再补个杂号皇帝名头,反而要尊他这个叔父为太上皇叔。 他这叔父是个老实人,听人说起这个“太上皇叔”的分量后,唬的连连推辞,却哪里推辞的过。 后来,又有高人给他出主意,便向太祖皇帝讨了个荆王的王爵。 太祖感怀他的品质高洁,又念及他的活命抚育之恩,索性就封了他一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 而第一代亲王也当真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他接受了这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后,当即立下王府戒条,第一条便是:后世嗣王,不得插手干涉荆州一切政事,不得兼并土地,更不得干预朝事,否则,不配为王。 太祖得知后,愈发感动荆王识大体,便也留下了太祖祖训: 后世之君,当常记荆王恩情,若无荆王,则无朕躬。 故,后继子孙,当需与荆王一脉精诚亲爱,务保荆王一脉长盛不绝。 自此之后,每一代荆王世子打三岁起就会被送往神京宫中抚育,一直到十三四岁,才会被放回荆州。 如此一来,荆王一系就会如同祖训所言一般,世世代代与皇家精诚亲爱了。 赢皓作为这一代的荆王世子,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当年在宫里生活时,与他朝夕相伴的并非是赢历,而是生活在皇子所里的赢朗。 两人一起生活了十年,不是亲兄弟,但更胜亲兄弟。 所以,赢朗听闻赢皓的话后,才颇为羞恼的说道。 赢皓见他这个“幼弟”又开始要气哭了,也不跟他计较,皱道:“我那一脉的祖训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也不曾给我写过信,我怎会知道 这些? 快别哭了,丢不丢人? 你说说看,这个贾家的贾环,到底是么子回事……” …… 。 ps:  前晚上熬了一夜,昨天又熬了半天,然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烧…… 今天一天头都晕乎乎的,就整了一章,汗颜! 明天应该就能好了,好像一年多都没感冒过了,而且还不算太重。 等明天好了再补更,祈求谅解…… 对了,这个赢皓,算是一个很大的伏笔,熟悉红楼的书友应该可以猜的到…… --╯蓝√√ 正文 四百二十六章 求救 “吱……吱……” 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干涩声响起,嘉峪关城墙头上,上百架八牛弩的弓弦被绞索拉开,数米上,手臂粗细的大弩箭被两个兵卒前后合抱着放入槽内。 而后弓弩手开始根据刻度来调整射击诸元…… “放!” “嗡!” “嗡嗡!” 一阵劲霸的破空声响起,八牛弩箭槽中的粗箭破空而出,如同一道道夺命长矛一般,飞向了对面。 目标……投石车。 “嘣!” “嘣嘣嘣!” “噼啪!” “噼啪啪!” 贾环等人自高高的城关女墙口向外望去,只见一架架方才还耀武扬威的高高耸立的投石车,如今却基本上崩塌完了。 而且还砸死了不少虏贼。 贾环等人大喜过望,拍着城墙头大声叫好。 只是,吴常却面露苦笑。 贾环不解问道:“将军还不满意吗?虽然还有一架未倒,可看着也用不成了……” 吴常摇摇头,咬牙道:“这些八牛弩原是给对方的大人物准备的,最好是那位武宗级的大喇嘛。不想,如今早早的用了。”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又朝城外望去,只见方才慌乱了一阵的虏贼们,又开始骑着马转动起来。 根本看不清哪个是大人物。 贾环有些奇怪,不解道:“吴将军,他们这样做,也不像是攻城的意思吧?就在外面转圈,他们也不填壕沟,也不搭梯子。他们到底想……” “不好!他们要堆土山!混账,那些是……” 贾环话没说完,忽见吴常的面色忽然变得铁青,寒声道。 贾环等人闻言一怔,再转头看去,只见城外大概将将一箭之外之处。出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他们背后背着竹筐,筐里装的是碎石泥土,他们将泥土倒在地上后,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嘉峪关,就在鞑子的皮鞭下,回头走了…… 他们是……秦人! 众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牛奔沉声问道:“他们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秦人?” 吴常沉默了阵,而后有些艰难的道:“他们多是……他们多是侯爷麾下那五万中军的家眷。他们也随着大军驻扎在哈密卫。屯田供应军粮……” 气氛瞬间凝固。 难怪,难怪那些背土的人中,有那么多老人和孩子。 秦风的眼睛都成血色的了,他咬牙道:“吴叔,给我一营兵马,我要去救他们,我要去救他们!!” “风哥儿,你疯了?” 吴常还没说话。温博在后面沉声道:“你自己看看那些人后面,若只是虏贼的轻骑倒也罢了。我们出去强袭一番就是。可是,他们后面南北两向还各有一支哥萨克重甲铁骑,就在那里等着我们突袭呢。” 秦风血红的眼中已经擎满了泪,他摇头道:“我不管,我不怕,我不能眼看着他们……我不能眼看着他们……”言未尽。却已哽咽难语。 贾环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愧疚、自责和煎熬。 因为,这些人沦落至此,皆因秦家之故。 “啊……救命啊!救命啊! 大人,大人,快救救我们吧。我弟弟已经为了秦家战死,我们也对秦家有功,对秦家有功啊!” 突然,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在倒掉背后竹筐里的泥土后,趁着虏贼不注意,忽然朝城下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喊。 令人奇怪的是,虏贼原本只需一支箭便能解决这个跑路不拐弯儿的农夫,可,他们不仅没有策马追赶,反而还后退了一些。 “吴叔叔,快,快接他入城,快啊!” 秦风又开始喊叫起来,拉住吴常的胳膊道。 只是,吴常又怎么可能答应…… 连贾环这种小菜鸟都看的出,虏贼的后退,只是为了给哥萨克铁骑腾出冲刺起跑的空地。 而且,一旦将壕沟上的铁索吊桥放下,短时间内,却是难以再拉上来的。 这个时间,足够对方的重甲铁骑,发动一次死亡冲锋了…… 贾环见吴常面色难堪,却没有说话,秦风语气却愈发严厉,他叹了口气,上前拉住秦风,有些艰难的道:“风哥,冷静一点。” 秦风一把甩开贾环的手,怒视着他,道:“环哥儿,你不是常说,军人哪怕是战死,也要保家卫民吗? 你现在就能看的下去,我老秦百姓被那群畜生这般蹂罹?” 贾环无奈道:“我们只要放下吊桥,对方的重甲铁骑就会开始冲锋。可我们的马又没有足够的距离去加跑冲刺,所以就一定撞不过对方。到时候城门大开,不仅救不了城下那个人,连外城都要失去。 风哥,你冷静点,好好想想行不行?” 秦风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呢,连贾环都懂的军事道理,他更不会不懂。 只是,看着因为他家之故,让这些原本忠诚于秦家的百姓沦落牲畜之手,惨遭蹂罹,秦风的心,当真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 他怔怔的看着已经跑到城下,从苦苦哀求,到怨毒咒骂秦梁的那个汉子,瞳孔渐渐放大,大叫一声,竟吐出一口血来,仰头栽倒。 幸好,被贾环接住。 贾环并指在他脖颈处探了探后,对关心的众人道:“无事,急怒攻心,吐出这口血是好事。” 大家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吴常身旁走出一个少年,对贾环拱手道:“爵爷,将风哥儿交给我去安置吧。” 吴常对贾环解释道:“这是犬子吴恒。” 贾环闻言,打量了眼面前的精悍少年,对他点点头,道:“听风哥说起过你。” 说着,将秦风交给了他。 而后,贾环又看向吴常,道:“吴将军,可有足够长足够结实的绳子?” 吴常闻言一怔,道:“足够长?爵爷何意?” 贾环道:“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否则,军心必然涣散。这也是虏贼没有射杀这人的原因……如果我们有一根足够长的绳子,我想,我应该能去救他。” “环哥儿!” 牛奔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 贾环摇头笑道:“奔哥,你何曾见我做过没把握的事?近来我的苦竹身法再次精进,若非要再带一人,我连这绳索都不需要,这高地于我而言,并无甚难度可言。” 牛奔还是摇头:“你忘了,对方还有一个武宗。” 贾环笑道:“所以,我们还要拜托吴将军,快些将八牛弩准备好,若对方军中有强人出现,需用八牛弩逼退之。” 见牛奔还要摇头,贾环敛去笑容,沉声道:“奔哥,这件事,一定要有人去做。 这些人都是黄沙军团军卒的家属亲人,如果今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他求助无门,惨死在我们眼前。 那对于嘉峪关八万大军的军心,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秦叔叔纵然被救醒,他在黄沙军团中的威望也将会彻底崩塌。 甚至于我整个荣国一系,在军中的威望都会受到严重的损害。 这是我们的敌人做梦都想看到的事,他们也一定会被他们大力宣扬…… 所以,这就是我们绝对不能接受的事。 我知道,军中高手辈出,但论身法,能超过我的,想来却没有几个。 奔哥,你放心,我从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牛奔等人面色虽然极为难看,却没有再说什么话。 战争中的残酷,果然不是他们之前想象的那样,只要有勇气懂兵法就能赢。 而且敌人,似乎也远没有他们想的那样粗鄙蠢笨…… “爵爷,您看这根绳子可还成?” 说话间,吴常已经吩咐亲兵找来了一大卷婴孩手臂粗细的麻绳,看向贾环问道。 贾环大致看了看,点点头,道:“能放至城下就行。” 吴常连忙道:“绝对没问题。” 贾环笑道:“那请将军再拉起八牛弩吧。” 说着,又转头对牛奔等人身后的博尔赤等人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八牛弩威力强悍,但精准度却不高。博尔赤,若有强人躲过八牛弩的攒射,剩下的,就要靠你们了。” 博尔赤等人细眉细眼高颧骨的蒙古人特征在关上显得有些显眼,但他们丝毫不理会一些人审视甚至仇视的目光,“砰”的一声,右手握拳,狠狠的砸在胸口,沉声道:“敢不为将主效死!” 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 而后又对牛奔等人道:“奔哥、博哥,你们亲自拉住绳子,待我抓住绳子后,你们就快快往上拉。” 牛奔等人点点头。 吴常眼神钦佩,忽又道:“爵爷,是否披一身甲?” 贾环摇头:“铠甲影响速度,而且,能够躲开八牛弩的强人,也不在乎这一层薄薄的铠甲了。” 吴常闻言,眼神愈发敬佩,正要再说什么,忽地,后面又大步走来一个身着将甲的大汉。 吴常连忙介绍道:“爵爷,他是孙仁孙参将,是侯爷麾下榆柳军都指挥使。” 孙仁大步走过来,一记军中大礼参拜下,沉声道:“爵爷高义,卑职已知晓,孙仁谢过爵爷大恩。” 贾环连忙道:“将军快快请起,本就是环该做之事……现在亦不是谈这些俗礼的时候。” 孙仁倒却也利落,闻言后干脆起身,对贾环点点头,就转头对吴常沉声道:“老吴,这样下去不行,军心都让他给喊散了,士气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 对面的狗贼真他娘的奸诈! 我们得把那人救上来……” (。) 正文 四百二十七章 飞奔而下 “老孙,爵爷说他要下去救。↑,x.” 吴常对孙仁说道。 孙仁闻言,一对大眼圆睁,先扭头看了看贾环,然后又回头看吴常,大骂道:“老吴,你疯了?爵爷若是有个闪失,你我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吴常苦笑道:“我也是听吴恒说过,风哥儿曾给他写信,说过爵爷武功了得,尤其是身法独步神京。咱们手下虽然也有高手,可你也知道,多是硬碰硬的硬汉,哪有人会什么轻巧功夫。” 孙仁皱眉道:“那也不成啊……斥候营里不多的是会轻巧功夫的吗?” 吴常摇头道:“他们的功夫是轻巧,可也太轻巧了些……都只是取巧小道,并无真功夫在身,哪里能爬下城墙,越过深壕,再带一人归来。” 孙仁还待再言,贾环笑道:“孙将军的心意,小子知道了。只是……”贾环正色道:“正因为本爵是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值此之时,便更不能眼看着军中兄弟的家眷受此苦难。 本爵只恨自身不肖,无先祖之能,不能亲自带兵解救父老手足。 但,却一定要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孙将军放心,某非莽夫,不会自不量力的去寻死。” 孙仁怔怔的看着贾环,忽地,一抱拳,沉声道:“末将谢爵爷高义。” 贾环摆摆手,又道:“两位将军,本爵不大懂兵法,所以不会乱建议。 不过,倒有些疑惑,在下去救人前,想请将军们解惑……”说着,也不等对方答应。就顾自说了起来: “我不是很明白对方的套路,他们为何驱民背土堆山,却没有让他们背土填壕沟。 按理来说,他们若想攻城,应该是填平壕沟才对。 再有就是,他们为何只放一个漏网之鱼过来。要是多驱赶一些过来,我们岂不是更加束手无策? 若是本爵下去救一人上来,他们再放十人过来,我却是无能为力了。” 吴常和孙仁两位将军闻言,对视了一眼后,一起笑了起来。 吴常道:“爵爷初次临阵,就能想到这些问题,着实英才天赋。只是,爵爷怕是不知…… 若是正常地形。而敌人又有十倍兵力于我方,他们自可围城,而后负土填壕,再强行搭梯攻城。 只是,此地乃嘉峪雄关,号称天下第一关。 之所以敢称天下第一关,并非是城关之高大宽广天下第一。 我大秦内陆雄城不知凡几,几乎皆雄阔于此关。 嘉峪关之雄。在于其地利之险要。 爵爷请看……” 吴常转过身,指着西面的两侧之地。道:“嘉峪关,位在嘉峪山两山之间的咽喉之处。两侧山高且陡,又有城墙阻之,所以,敌人无法对城关形成包围之势,他们只能从正面进攻。 其二。因为本关在嘉峪山两山之间,地处狭窄。所以敌人无法同时派大量民夫兵卒前来填壕,若只是派少量人来,还不够给我们塞牙的。 同样,他们没有用人马前来强攻城关也是这个道理。 一波一波的上。那是送死,在兵法上,叫做添油战术,乃兵家大忌。 所以,他们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负土堆山,最好堆到比本关还高,而后居高临下的射箭或是投石,才是正理。” 贾环奇道:“那他们就不怕我们出关攻打他们?” 吴常苦笑道:“他们地处狭窄,不能用添油战术,我们何尝又不是如此?他们不能大举进攻,我们同样也无法大举出关…… 如今的局面,就是两方兵马一起挤在一个甬道里,慢慢的消磨。 不过,末将想不通的是,此时乃冬季,他们化雪成水,能够解渴可以理解。 可他们的粮饷草秣又从何而来? 十几万大军的粮饷,不是个小数啊。” 贾环闻言有些恍然的点点头,道:“这算是解一惑了,那另外一个问题呢?他们为何不多放几个人过来?” 孙仁见吴常好像没听见,似乎还在考虑对方的粮草问题,便主动替贾环解惑,他道:“爵爷,战场上形式瞬息万变,并不是什么都能想到前头去。 下面那人跑出来时,末将也认真敢看了番,好似敌人也没有想到,他们似乎在射杀与不射杀间还争论一会儿。 可见,他们奸诈归奸诈,却也没那么聪明。 不过……若是他们吃到了甜头,说不定明天还会来这么一出。 到那个时候,怕是……” 贾环闻言,又点了点头,心想也对,身在局中,面对突发情况,不可能事事都料敌在前,对面一群****的也不是诸葛亮。 不过明天…… 贾环又道:“孙将军的意思是,今日快要休战了?” 孙仁点点头,道:“天色快要黑下来了,两边都打了一天,也都疲了,应该就要收兵了。” 贾环想了想道:“孙将军,如果我一会儿将下面那人救上来,对方肯定会恼羞成怒的攻一波,但他们非但占不到便宜,还会再吃一亏。 而后他们就会收兵,我看他们的重甲铁骑一直都在马上坐着,就算没有冲刺,可长时间下来,他们的马匹也一定疲惫了。 一旦鸣金收兵,哥萨克骑兵应该就会下马卸甲。不知我推测的对不对?” 孙仁点点头,道:“对。” 贾环眼睛微微明亮,轻声希冀道:“那,我们能否趁这个机会,派我们的重甲出去冲锋一波,不求杀敌太多,只要能趁势多救些民众回来,也是好的。” 孙仁闻言,眉头皱起,考虑起其中的可行性。 吴常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不过看他紧皱的眉头,显然方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听了贾环这话后,看着孙仁道:“可行,不过,不能等他们回去。待他们冲到城下,被乱箭射退后,正好堵住了对方重甲的路,我们趁机派兵从后赶杀!鼓声也不能停,正好还能掩住放吊桥的声音。” 孙仁点点头,道:“也要准备一营长戟手身着重甲,在后面防备着,以做万全之策。” 吴常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嗜血之色,狞笑道:“放心吧,他娘的,今夜总算能找个机会吐一口怨气了,老子要砸碎这群杂.种的狗头!” 牛奔几个这会儿也坐不住了,连忙请命:“吴将军,带上我们吧!” 吴常疯了才会带他们,贾环这个看起来危险,实际上还真没多危险。 只要用八牛弩防备住对方的强人追击袭杀即可。 可若带上牛奔几个去作重甲突击,那才是真正的沙场之上刀枪无眼。 这要折了他们其中的哪个,这场仗赢了都算输了。 见吴常和孙仁两人齐齐摇头,牛奔有些急了,看向贾环,道:“环哥儿,你说句话啊!” 贾环苦笑道:“奔哥,你别胡闹行不行?着重甲作战里面名堂多的很,我听说好像怎样持枪,平放多少角度,怎样和袍泽配合都很有讲究的……” “废话!你说的这些还是我给你讲的,我岂能不知?你问问博哥儿他们,哪个不懂这些?就你不懂,你还说我们?!赶紧的,帮忙说说话,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总不能放过。” 牛奔不耐烦道。 牛奔也是憋屈,娘的,这要是在霸上军营,他还用的着找贾环替他出头求情吗? 温博等人也是无奈,这里不是他们的主场,这里的将军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他们只能找一个能“通吃”的人来圆场…… 贾环闻言,想了想,对吴常道:“吴将军,你看,能不能把他们安排到最末尾……”说着,又看向牛奔,趁他刚张开嘴还没说出口,堵道:“咱们兄弟上战场的机会多的是,但不是此刻。 先好好学习,见识见识,我看对面这群杂碎不像是一击不成就会撤退的人,所以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奔哥,别逞强,也别给吴将军他们添太多麻烦。” 牛奔闭嘴,吴常还想再婉拒的话也被挡了下去。 他与孙仁对视了眼后,一咬牙,道:“好,既然诸位衙内有此等决心,末将也不多拦着。只是,务必要记住方才爵爷的话,日后厮杀的机会多的是,一会儿千万莫要赶马冲的太前,若是有半点闪失,末将等着实担待不起。” 牛奔等人都大喜过望,连连应下。 孙仁沉声道:“既然如此,诸位衙内先与末将下去准备吧。” 牛奔等人点点头,然后又齐齐看向贾环,牛奔沉声道:“环哥儿,记得,大局为重。” 贾环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点头, 牛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离去,温博等人也依次上前拍了拍,不过诸葛道和宁泽辰等人身份不便,只躬身一礼。 贾环一一笑着点头,这一幕,落在吴常和孙仁眼中,又是一种姿态…… 一定要保贾环不得有失去。 嘉峪关城墙上,百余架八牛弩再次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呀”声,手臂粗细的巨大弩箭上在弩槽里,弓弩手们拔出插在墙头的固定铁杆,纷纷开始重新调整射击诸元。 贾环深吸了口气,见十余健卒靠在一起,每人手中抓住一截麻绳,而后,吴常亲自将麻绳扔到城外,绳长将将及地。 贾环没有再耽搁时间,单手抓住麻绳,整个人却成垂直于城墙的角度,飞一般的跑下…… …… (。) ps:  不防盗后,订阅成直线下降,泪奔中…… 正文 四百二十八章 疯了 夜色已然降临。 夕阳的余晖渐渐被嘉峪山所阻挡。 在陡然昏暗下来的那一刻,一个少年,忽地从高高的嘉峪雄关上如同豹子一般跑了下来。 而后,整个人化为一团残影,跳进了壕沟,再从壕沟的另一头攀爬上去,一把抓住了已经恐惧到绝望的那个秦人汉子,直到这个时候,对面的敌营才如同被炸开了锅一般,轰然一片作响。 各种蛮语谩骂,以及飞奔而出的轻骑,以及漫天飞蝗一般的箭矢…… 只是,这个时候,却已经是迟了。 一个大汉,虽然沉一些,但对贾环来说,和一捆稻草没什么区别。 他单手抓住那男子,而后反身又跳入深壕。 却没有直接再往前奔,而是紧紧的靠在壕沟的内壁上。 “快走,快走,快走啊……” 他不急,可那男子却急疯了。 得救的渴望让欣喜欲狂,可贾环藏在这里,却又让他心急如焚,他疯狂的推搡起贾环来。 贾环沉声道:“有箭,等等。” “等什么等?你不懂,这箭根本不会停的。我给你说,他们会一直射一直射一直……” “砰!” 贾环一记手刀砍在大汉的脖颈处,砍晕他后,将他背起,见落在壕沟内的箭稀疏了些,便又展开身形,飞一般的朝壕沟对面跑去。 而这时,嘉峪关城墙上的八牛弩突然爆发了。 “嗡!” “嗡嗡!” 一支支粗大的八牛弩带着劲风,从贾环的头顶上飞过,让贾环心中一凛。 他明白,这些八牛弩不是在射对方追击的轻骑,而是在射高手。 贾环脚下再次加力,尽管听到背后有两声“噗噗”声,心知背上那人怕是倒霉了。 不过从概率学来说,他被射中后心的几率不大,若真被射中了后心,那也没办法…… 所以他也没多理会,径自攀爬上沟,朝城墙脚飞奔而去。 “将主趴下!” “嗖!” 贾环连考虑都没考虑,听到前一声嘶吼后,奔跑中原本迈出的一只脚顺势跪倒,整个人忽地就倒在地上。 间或此时,一道破空声从头顶飞过,而后“啪”的一声打在了前方不远处的城墙上,竟然没入砖里…… 贾环见之大骇,却根本不回头,爬起身,背着那汉子就跑。 头顶上,无数的弩箭弓箭声响起。 博尔赤凄厉的嘶吼声,并“嘣嘣嘣”的弓弦声连响无声,不……是六声,六珠箭!! 贾环脸沉如水,虽听入耳中,却并未分心,全力奔跑到城墙边,抓起麻绳,脚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便凌空而起,借助麻绳之力,和脚下城砖之劲,整个人飞一般的向上攀爬着。 “啊!!!” 吴常一边大力擂鼓,一边高声怒吼:“快拉,快往上拉!” 原本预备下的十个健卒,方才目睹了贾环救人的一幕后,一个个都激动的面色通红,此时又怎会不尽力? 随着轰天的振振鼓声,十名关西大汉简直使出了吃奶之力,玩命的往上提麻绳,让速度又快了三分。 原本也就只有十数米高的城关,在几个呼吸内,贾环背着那汉子便蹿上了城头。 “好!!” 城关上的数千兵卒在这一刻,齐齐高喝一声! 贾环大笑着将那汉子放下,让满脸兴奋的吴常速速唤来军中郎中,给他包扎一二。 看了看,那汉子果然没那么倒霉,只是臀上扎了两支箭矢而已。 “将主小心!” 贾环刚将那男子交到几个两个将士手中,忽然又听不远处传来亲兵的戾吼声,他闻言一怔,就要往前扑倒,可前方却有人被挡住了。 再想往一侧扑,已然是来不及。 “噗!” 贾环只觉得后心处被一巨人挥舞着千斤巨锤捶中,一口心血无可抑制涌上喉头喷出。 贾环缓缓的转身,看着城下不远处,一个身着头戴法帽,身着黄衣的喇嘛,冲他单手一揖,嘴里念念不停的在念着什么,像是在送死人西行的往生咒…… 随着他轻轻的躬身一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贾环向后栽倒。 这一次,轮到无数鞑虏缠回并哥萨克骑兵开始在城下耀武扬威的欢呼起来。 而也在这一刻,被鼓声、欢呼声掩盖住的绞索声终于响尽,吊桥轰的一声落在了壕沟对岸。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由缓而急,由慢而快的马蹄踏地声响起。 在对面虏贼惊骇欲绝的眼神中,无数被铁甲武装到牙齿的重装铁骑,发起了夺命冲锋! “杀!!!” …… “我听你说了这半天,也没发现这人有么子了不起的嘛。 就是一个莽头莽脑的愣头青。 虽然会赚银子,还会点武功,太上皇念在他祖宗的功劳上,护着他一点,还有么子,再没啥子了嘛。 你搞么子搞,被这样一个人给搞到这个地步?” 房间内,赢皓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后,皱眉看着已经散去了精气神儿的赢朗,说道。 赢朗闻言苦笑道:“王兄,关键是这个人,他不按常理出牌。 再加上小弟我也是时运不济,每次出手对付他,都正巧被他撞到,连个准备的功夫都没有。 唉,不说了…… 如今……小弟已经成了废人,连皇宫都进不去了。 全指望王兄为小弟出这一口恶气了。” 赢皓闻言,所有所思的想了想,道:“那贾环现在何处?” 赢朗闻言,颓废的面色一震,连忙喜道:“听说他不知哪根脑筋坏掉了,跑去西域前线打仗去了。” 赢皓闻言,也没多想什么,以为贾环不过是去九边之地捞点战功镀镀金,他道:“你说的消息太少了,还要再派人多去打探打探。 正好,趁他不在,我们可以从容布置,非让他吃个大亏,受几次剜心之痛,方才能为贤弟出一口恶气!” 赢朗闻言愈发大喜,眼中也再次渗出晶莹的泪来,他站起身来,走到赢皓面前,抓住他的手,感动道:“王兄,我就知道,纵然天下人皆负我,王兄也绝不会……” 赢皓闻言,嘴角抽了抽,他知道忠顺亲王最好龙阳,上有所好,下必然成风。 所以有人戏称忠顺王府应该改名叫龙阳王府。 而且,虽然他也喜好这一口,奈何,他却不好赢朗这一口。 不动声色的脱手后,赢皓正色看向赢朗,道:“朗哥儿,你的事等探得消息再说,你放心,为兄必然会给你出一口气……对了,你可知皙王兄现在怎样了?” 赢朗闻言,眼中居然生出了一抹幽怨嫉愤之色,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起来,道:“王兄,你到现在还忘不了皙王兄? 呵呵,也是,就姿色而言,我还真没见过比皙王兄更出色的,连女人都没有。 可惜,他因为心怀怨望,已经被咱们那位皇伯父给圈禁起来了。” “你说什么?” 赢皓陡然起身,一双眼睛逼视着赢朗,寒声道:“皙王兄乃太上皇元出嫡孙,身份比当今皇帝还要贵重,他凭什么敢圈禁皙王兄?太上皇就不理会?” 赢朗被赢皓的眼光看的有些心虚害怕,嘟囔道:“王兄,你这么急作甚?又不是我圈禁的他……”见赢皓的面色愈发难看,赢朗不敢废话,道:“是有人密报,皙王兄在府中行巫蛊之事,咒法太上皇和皇帝。 黑冰台奉旨查抄郑亲王府时,也确实抄查出了刻有太上皇和皇帝生辰八字的小人,而且,皙王兄还以自身血脉为引……” “怎么可能?他承认了?” 赢皓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看着赢朗道。 赢朗摇头,道:“他自然不会承认,可他胳膊上有伤口,郑亲王府里还有密室,据说密室里有更多大逆不道的东西,不过到底是什么,连我都不大清楚,都被封锁了,总之肯定是惊骇世俗之事。 若无这个密室,他推脱被陷害还有道理。可这密室就在他卧室旁边,他再推脱谁还信? 太上皇都不管他了,任凭他被皇帝圈禁在郑亲王府里。 好在,为了皇家的颜面,没有将罪名宣扬出去,只说他病了,不能出外,连亲王爵都没去。 啧啧,到底是中宫元后所出的嫡子嫡孙,这种罪名下都没有被革爵。 我他娘的……就和一个瘪三干了几架,还是被欺负的,居然就被革了世子爵…… 王兄,你可要为小弟做主啊!” 赢朗又哭了起来,赢皓却不耐烦再安抚他,他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你说,皙王兄对外只是称病,不再出外,却没说不让上门探视,对吧?” 赢朗闻言,连哭都顾不上了,拉着赢皓道:“王兄,你疯了?那位还在台上呢,太上皇也已经厌弃了他,你还敢去?” 赢皓闻言,一把甩开赢朗的手,冷脸看着他,道:“当初在皇子所,那些成年的皇叔欺负我们时,是谁护着咱们的?” 赢朗闻言,简直好笑:“王兄,那也不算欺负吧,谁敢欺负咱们兄弟? 就是比武****败了,也不算丢人…… 王兄,他不过就是上来抱了抱你,又亲了你脑门一下,让你不哭,你就记到今天? 你可别告诉我,你今生非他不娶……不嫁……不娶…… 你总要纳王妃娶妻生子吧?” 赢皓面色冰寒的看着赢朗,道:“我自会纳王妃,可那又如何? 不过是传宗接代的玩意儿罢了,在我心中,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皙王兄更好的人了。” 说罢,再不理赢朗,转身大步离去。 赢朗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喃喃道:“疯了,真是疯了,魔障了……” …… , .. 正文 四百二十九章 小吉祥挨打 “小吉祥,你也忒抠门了些,你就不能借二丫陪我玩一宿么?” 荣庆堂后小道上,贾惜春依依不舍的看着手牵着朱二丫,高高的昂着小脑袋,一脸小嘚瑟往回走的小吉祥,埋怨道。 小吉祥闻言,毛毛虫眉皱起,回头“怒视”着贾惜春,道:“你说我抠门?前些日子,三爷刚走时,你跑来哭哭啼啼的,我为了哄你就将二丫借你,让你看看百戏高兴高兴,可你是怎么做的?” 贾惜春不以为意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呸!” 小吉祥啐了口后,噘嘴埋怨道:“你让二丫耍了一宿的百戏,第二天她练功时砸了一个瓦罐,还被她娘熊了一顿,委屈的她只哭。 四姑娘,三爷都说过你,不能不把这些丫鬟的命不当回事儿。 有夏和立冬两位姐姐已经够可怜的了,每天都要和你玩儿‘猜啊猜啊猜’的破游戏,你都玩儿了半年了还没玩儿腻啊? 我可不敢再将二丫借你了,不然她明早还得挨她娘熊!” 贾惜春闻言,拉下脸面来,看着小吉祥道:“你也来管我?你还不是我三嫂呢,就算以后,也不过是我三哥的小妾,你凭什么来管我?” 若是换一个人,被贾惜春这般说,肯定是自尊心碎成一地,掩面哭泣而走。 可惜,贾惜春面对的是小吉祥,一个自幼与赵姨娘和贾环这一对奇葩母子朝夕相处长大的丫头。 她怎么会把这种级别的伤人话放在心上。 小吉祥在朱二丫担忧的眼神中撇撇嘴,看着贾惜春道:“四丫头,我奉劝你一句,少听那几个臭老婆子瞎掰掰,她们都是黑了心肝的,尽往沟儿里带你。 我可告诉你,依照我对你三哥的了解,他若是知道你跟那些黑心臭老婆子们不学好…… 哼哼!挨一顿揍都是轻的。 你若是伤了他的心,他就再不会理你了!” 贾惜春闻言,小脸面色一变,有些畏惧,但还不肯示弱,底气不足道:“小吉祥,你……你胡说!三哥才不会为了几个奴婢就不理我哩,我现在可是他最亲的妹妹,比你亲,比谁都亲!” 小吉祥撇嘴道:“你不信就拉倒,反正你在这样下去,等三爷回来了,我就跟他好好吹吹枕头风!哼哼!到时候,我看你还亲不亲了!” “你敢!” 贾惜春闻言,面色大变,指着小吉祥道:“你敢告刁状,我就,我就……” 小吉祥得意道:“你就怎样?你能拿我怎么样?哼哼!除非你保证,以后再也不理那些臭老婆子了,我就……哎哟!” 小吉祥话没说完,忽然感觉有人从后面重重朝她小脑袋上打了一巴掌,还一脚踹在了她的腿弯儿处,小吉祥没防备,“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 “小娼.妇,谁给你的胆子,让这般跟你家主子小姐说话的?谁是臭老婆子,你还有没有一点子规矩了? 瞧你那副猖狂样儿,我明儿就去给东边儿大奶奶说,拉你出去配小子才是正经的。 什么阿物儿……” 小吉祥闻声,回头看去,只见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嬷嬷,满脸酒气不说,一双浑惛的老眼里还满是血丝。 小吉祥认出此人正是西边儿府里的李嬷嬷,乃是王夫人最信任的老嬷嬷之一,所以才放心将贾宝玉交给她奶大,贾宝玉屋里的管事嬷嬷也一直都是她,连袭人之前都是由她教导规矩的。 不过,清醒时倒还罢了,虽然嘴碎叨,却还没那么烦人。 偏这老厌物喜好喝酒赌牌戏,赌输了就会拿贾宝玉屋里的小丫头子出气。 这次应该是她运气不好,正巧碰到了这老东西。 小吉祥想明白后,擦了把眼泪,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眼明显已经呆住了的贾惜春,冷哼了声,然后拉起被吓怔住了的朱二丫,撒腿就跑了。 “呸!也就是你们那边无法无天惯了,让你们这群下作的狐媚子小娼.妇们整天不要脸,就知道装狐媚子哄爷们儿! 如今愈发没了规矩。还敢在我跟前没规矩,你去问问,嬷嬷我眼里容的下沙子不? 不要脸的一窝……” “够了!” 贾惜春一张小脸铁青,眼睛喷火似得看着李嬷嬷,气怒道:“谁让你动手的?小吉祥是三哥哥的人,你也敢动手?黄汤灌多了,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吧?” “你……你你……四姑娘,你这是什么话?” 李嬷嬷被突然爆发的贾惜春给唬住了,看着小老虎似得贾惜春,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将周围小院儿里的人给惊动了。 贾迎春、贾探春、林黛玉、史湘云还有贾宝玉并她们的丫鬟都一起走了出来。 李嬷嬷见人多了,反而回过神来,开始哭嚎起来:“你们都来评评理啊,东边儿那个没大没小的小娼.妇敢欺负的四姑娘连话都说不出,我这手贱的老货便替她管教管教出口气,谁想还出出罪来了,居然咒我去死!哎哟喂,真真是没法活了啊!这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你就是真该……” “死”字没出口,贾惜春的小嘴被林黛玉一把堵住,贾惜春想挣开继续骂,还凶巴巴的瞪向林黛玉,却被林黛玉一双妙目一嗔,给嗔老实了。 “嬷嬷快别哭喊了,这大冷天儿的,又都入了正月,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史湘云见贾迎春只是站在贾惜春身边握着她的手护着她,却不敢说话。 而贾探春许是因为李嬷嬷是王夫人身边信重的人,所以也没有吱声。 贾宝玉虽是一脸的头疼厌烦,却也不敢站出来和这老货纠缠。 所以,她便站了出来,问道。 李嬷嬷听了她的话,非但没平息,反而哭嚷的越发凶了,一边哭一边骂一边还喊冤。 若是换一个人,林黛玉几个凭着身份也就压住了,偏李嬷嬷又是王夫人最信重的人,喝醉酒后,说理又说不清,只是胡乱搅和,整个一个滚刀肉。 饶是林史两位均是聪慧过人的姑娘,也拿这样一个不要脸的老货没法子。 李嬷嬷骂出的话又难听,又将众人气的不行,贾惜春最是生气,感觉小胸脯都要炸开了。 好在,王熙凤不知从哪里得了信儿,匆匆赶了来。 也不问情由,拉着李嬷嬷的胳膊就走,笑道:“好妈妈别生气,这老三刚走,好容易等到大节下,老太太才喜欢了一日,你是个老人家,别人高声你还要管他们呢,难道你反不知道规矩,在这里嚷起来叫老太太生气不成? 你只说谁不好我替你打她,我家里烧的滚热的野鸡,快来跟我吃酒去。” 一面说一面拉着走又道:“丰儿,替你李奶奶拿着拐棍子,给她擦眼泪的手帕子。” 那李嬷嬷脚不沾地跟了凤姐走了,一面还说:“我也不要这老命了,越性今儿没了规矩闹一场子讨个没脸,强如受那娼妇小蹄子的气!” 后面林黛玉见王熙凤带走了这疯婆子,拍手笑道:“亏这一阵风来把个老婆子撮了去了。” 见贾惜春板着小脸,还在那里气鼓鼓的生大气,林黛玉笑道:“她不过老背晦了,又灌多了黄汤,你还跟她生气?” 贾迎春几个也笑着安抚了她两句。 贾惜春气着气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开始往下滚落。 林黛玉等人见之大惊,不信道:“你就为了她生气?她方才是骂哪个丫鬟呢?” 贾惜春闻言,哭的更凶了,“呜呜”道:“她……她这个老蠢货,刚才打了小吉祥,打的可狠了……” “什么?” 众人闻言,面色纷纷一变。 贾惜春哭的愈狠了,道:“我再也不和这些老婆子说话了,呜呜,她们太可恶了,怪道二哥说她们都是鱼眼珠子……” 林黛玉和史湘云等人却没工夫听贾宝玉的“名言”,林黛玉拉着贾惜春道:“先别哭了,说清楚,她凭什么要打小吉祥?” 贾惜春哭着道:“小吉祥不让我再跟那些臭婆子们混,让她给偷听了去,她就狠狠的打了小吉祥一巴掌,还把她踹倒在地上,小吉祥都哭了,她肯定怨上我了,她前面还说要给三哥吹枕头风……” 众人闻言,也不知该大怒还是该笑。 不过林黛玉几个肯定是笑不出来了。 小惜春那句话说的真对,这老厌恶确实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明眼人谁看不出,小吉祥以后十成十的是贾环的屋里人。 别的不说,只看她和赵姨娘亲似母女的感情,又是和贾环一般大小,青梅竹马的长大。 只这两点,谁敢小瞧她在贾环心里的分量? 以贾环的脾气,若是知道这个老厌物居然打了小吉祥,等他回来后…… 天啊! 偏李嬷嬷又是王夫人的人,而王夫人才安静了没多久功夫…… 这是要再起烽火吗? …… “你们不能进去,环哥儿在静养。” 嘉峪关关城内的一座宅子内,牛奔、温博、秦风等人站在门口,看着对面的岳钟琪,直言不讳的拒绝道。 岳钟琪面色淡淡,声音也很平淡,道:“听说爵爷为了救一大秦百姓,身遭对方武宗重创,本将只是心怀敬意的想去探望一下。” 牛奔本就黑沉的脸,在听完此言后,愈发阴森,他一双绿豆眼泛红,看着岳钟琪寒声道:“姓岳的,人最好有自知之明,你若再敢无礼,小爷我发誓,让你走不出这座嘉峪关。” …… , .. 正文 四百三十章 不见了…… 听了牛奔的话后,岳钟琪不置可否。 以他的身份,目前自然奈何不得这些豪门衙内。 但若说这些大衙内能奈何的了他,却也不见得。 尤其是,这里是黄沙军团,而他还是黄沙军团的副都督。 牛奔虽然皆出身不凡,但这里却不是霸上。 若是贾环在此说这句话,他或许还忌惮一二。 至于牛奔…… 当然,他也不会幼稚的去和牛奔硬拗,他的身份不合适。 但有合适的人…… 他不说话,其身旁的方静却眯起细眼,看着牛奔冷笑道:“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让我们离不开这嘉峪关。” 牛奔还没开口,他一侧的秦风便上前一步,直视着方静,道:“方家子,这里不欢迎你。我黄沙军团也从不欢迎女人,出去。” 方静闻言勃然大怒,指着秦风尖声道:“你再说一句。” 秦风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我说,麻烦你这方家子,带上你方家的狗滚出去!够不够清楚?” “你……” 方静细眸瞬间蒙上一层血色,就要暴怒出手,只是,秦风身后陈山虎并吴恒以及两人手下各十人,人人端着一架强弩,齐齐的瞄准了方静等人。 看着陈山虎和吴恒两人眼中不带一丝感**彩的眼神,方静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了。 她深深的看了眼秦风,转身就走。 不过,她心里却在疑惑。秦风在贾环那一圈子人中,虽然最是清高自傲不过。可却也是最有心智的一个。 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他今日如此失态。甚至不惜彻底与方家撕破脸皮。 奇怪…… 方静和默不出声的李武走后,岳钟琪淡淡的看了眼秦风等人,道:“今日本将前来,一是为了探视一番贾爵爷,既然爵爷身体不便见客,那就罢了。其二,就是来恭贺一番诸位衙内,首战建功。” 今日,趁着敌营松懈疲惫之际。黄沙军团出动了五千重甲铁骑,以奔雷之势杀入敌营之中。 只此一战,便杀敌近两万,其中更有八千哥萨克铁骑。 真正的重创了不可一世的虏贼。 除此之外,还烧毁粮饷草秣无数,救回了数千被虏贼虏去的大秦百姓。 此战,乃是自武威侯战败于额尔齐斯河畔后,最大的一次胜利。 牛奔、温博等人上阵之后,起初还记得贾环的忠告。没有太靠前。 可是见前军突入敌方大营后,而敌方连一场像样的反击都组织不起来时,他们哪里还按捺的住性子。 仗着武人的功力,催促着战马飞奔。生生从队伍最后突击成了前锋。 身着重甲,又有真功夫在身,他们几个并各自的家将一起。生生组成了一把锋利无匹的刀锋。 直冲对方中军大帐。 若非敌营中亦有知武亲卫拼死阻拦,说不准。还真让他们立下一件惊天奇功。 饶是如此,以他们斩首的数额。以及缴获的敌军中军大旗,亦是一件殊荣大功。 不过,虽然立下此等大功,可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回到嘉峪关城后得到的消息,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贾环居然……居然……不见了! …… “妈妈,你方才说甚?”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手里斟酒的酒盏也顿住了,桌上滚烫的野鸡发出的香味都有些令她作呕了…… 她怔怔的看着李嬷嬷,问道。 李嬷嬷许是又喝了两盅后,酒意又有些上头,没发现王熙凤的不对,她居然还大咧咧的嘲笑王熙凤道:“瞧瞧,连你也怕那个三霸王,哼哼,偏我就不怕。我就打了那个小娼.妇了,又……又能怎么样? 我打三十年前就跟着太太来了贾家,任劳任怨一辈子了,又奶了宝玉,连老太太那里都有几分体面,还收拾不得一个小……小娼.妇? 别人怕他,我……我却不怕!” 说着,还“砰砰砰”的拍了拍她的老胸膛…… 王熙凤面色古怪的看着李嬷嬷,不知道她是真喝醉了,还是装的,她试探问道:“妈妈,你今儿,是得了太太的意思?” 李嬷嬷闻言,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这是哪里话,我将将才和其他几个老婆子们耍牌戏回来,嗨,手气忒也差了些,连输了大几百钱,心疼的我哟,心肝儿都疼。 正巧听到那个下作的小娼.妇在那里臭婆子长臭婆子短的和四姑娘别,我哪里听得这些,就好生教训了她一顿。” 王熙凤闻言,面色再变,强笑道:“嬷嬷动手了?” 李嬷嬷醉意熏然道:“何止动手,我还动脚了呢!想当年,我教府上新进的小蹄子们规矩时候,哪个敢不上心,我一脚踹过去,准让她老老实实的跪半个时辰起不来身…… 唉!如今到底是上了岁数,踹她一脚,居然还能没事人一样爬起来跑掉……” “呕!” 李嬷嬷没自夸完,王熙凤忽然开始干呕起来,而且还愈演愈烈…… 外间的平儿闻声,连忙进来,端着一个铜盆,放在凳子上,然后小心的搀扶着王熙凤。 王熙凤便开始对着铜盆呕吐起来…… 李嬷嬷见状大感晦气,看了眼桌子上热腾腾的野鸡,摇头叹息了声,又一口饮尽酒盅里的热酒,就拄着拐杖脚不离地的走了。 等李嬷嬷走后,王熙凤吊着丹凤眼,冷冷的瞥了眼她的背影,然后直起身来,接过平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又用水漱了漱口后,冷笑了声:“不知死活的老货。” 平儿闻言,叹了口气,劝道:“她知不知死活,又与你何相干?这段日子你总在害喜,一宿一宿的睡不好,偏还想着那些事,我的好奶奶,你就不能安生些?你肚子里可是有小主子呢。” 王熙凤闻言,心里虽然感动,可面上却不显,哼了声,酸气熏人道:“你还有心思管我夜里睡不着,你和你链二爷夜里倒是歇息的好。” 平儿闻言,面色登时大红,羞恼道:“你真真是疯了,你……” 王熙凤见她这幅囧样,心中大感痛快,伸手捏了捏平儿红热的脸,笑骂道:“小蹄子,不过是在自己屋里,你还害羞个甚……罢了,不和你嚼舌头了,我得去太太那里走一趟。” 平儿羞恼归羞恼,可还是心疼王熙凤,闻言忙拦着,正色道:“太医几番叮嘱,让你轻易别出门,就在屋里多走动走动就好。奶奶,你可别逞强。” 王熙凤闻言叹了口气,道:“你当我愿意操这份心?可如今好容易安生下来的家,让这疯老婆子这一通胡闹,眼看又要不太平了。哎!他们若是只闹他们的倒也罢了,可咱们夹在中间,三头都不是好人。 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早早的去按下吧。” 说着,让平儿替她取了脖套、大氅来,又让人打着玻璃灯罩大红灯笼,便去了荣禧堂。 “这都夜了,你又来做什么?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多少注意一点。” 王夫人见王熙凤挑开门帘进来后,便放下了手中的《法华经》,指使着彩霞去扶她。 王熙凤闻言连忙笑道:“这才多咱时候,哪里用的着人去扶? 我听上了年纪的嬷嬷说,城外庄子上,有些妇人都是挺着大肚子在田里干着干着活,一不留神,孩子就生出来了。” 这话让彩霞彩云几个屋里的丫头们羞红了脸,倒是王夫人是过来人,听她说的戏谑,不禁瞪了她一眼,笑骂道:“尽浑说,哪有这个道理。” 不过,倒也没再人格外照顾她。 王熙凤坐下后,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太太,方才倒是出了个事,我摸不着脉,特来请示请示太太。” 王夫人闻言,面色不变,看着王熙凤道:“如今都不让你管家里事了,还有甚事让你摸不着脉的?” 王熙凤赔笑道:“倒不是甚大事……方才我在屋里歇息,远远的就听到李嬷嬷在外面嚎。我原以为她又在发作宝玉院里的丫头,可出去一看,她竟然在跟四妹妹叫嚷。” 王夫人闻言,眉头轻轻皱起,道:“她和四丫头叫什么?” 王熙凤笑道:“嗨!说来也真没甚大事,不过是她赌钱,今儿又输的惨了。还喝了不少酒,路过四姑娘院儿时,听到东边儿的小吉祥正在和四姑娘玩笑,结果她给当真了。 当场把小吉祥子给打了一巴掌,又一脚踹倒在地。 小吉祥子倒没说什么,起来跑了。四姑娘却有些不乐意了,说了李妈妈两句,李妈妈便不依了……” 王夫人闻言,脸色缓缓木然了起来,看着王熙凤的眼神也让她越发感到不自在。 “姑姑,你这是……” 王熙凤干笑道。 王夫人闭眼,深吸了口气,摇头叹道:“这个老货,坏了大事。” 王熙凤闻言一怔,心里奇道,不应该是这个路数啊…… 王夫人没等她发问,就拿出一封信来,递给王熙凤道:“你舅舅从黑辽来的信。” 王熙凤闻言眼睛一亮,高兴道:“舅舅到黑辽了?” 不过等她打开信封,就高兴不下去了,面色一变,脸色难看道:“舅妈的信……舅舅水土不服,病倒了……她让咱们求求老三,看能不能将舅舅调去武威……” …… (。) ps:  嘎嘎,没猜对吧~~ 正文 四百三十一章 鄂兰巴雅尔公主 准葛尔大军的中军大帐内,大军统帅噶尔丹策零正在大发雷霆,挥舞着鞭子,狠狠的抽着他的蒙古侍者。 大帐内的气氛也格外低落。 左下首坐着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厄罗斯白人与周围的人格外不同,他连连往嘴里灌着烈酒,神极为颓废。 今日损失最大的,其实就是厄罗斯的哥萨克铁骑,而且还是其中最宝贵的重甲铁骑。 再加上之前伏击秦梁时消耗掉的,还有在拦截岳钟琪营救哈密卫大营时消耗掉,他所带的三万哥萨克骑兵已经所剩无几了。 然而,直到今日哥萨克重甲铁骑损失殆尽,他才隐隐发现 ,麻辣隔壁的,这群鞑坦人真不是东西,居然拿他当刀使。 出发前,沙皇曾再三叮嘱他,要当心这群白鹿和苍狼的后代,他们既凶猛,又奸诈。 可是,当他来到这里,发现 这群鞑坦人和野人差不多粗鄙时,身为贵族的他,又怎么会真将他们放在心里。 结果,不知何时起,他居然一步步沦落成了炮灰,直到今日,更是丧尽了手下的哥萨克骑兵。 这让他这个出身于厄罗斯顶级贵族冰狼家族的子爵,着实难以释怀…… 那个鞑坦人虽然看起来是在暴怒殴打他的侍者,可他在当本爵是傻子吗? 他嘴角弯起的那抹可恶的微笑,是在嘲笑本爵多次对他的出言不逊和曾经的蔑视吗? 哼,哼哼! 本爵倒想看看,本爵的兵马消耗光了。对你们,有什么……有什么好处…… 酒不醉人人自醉。在极其苦闷的心情下,又猛灌了许多酒。这位厄罗斯贵族晕晕乎乎的醉倒在地。 他身后的侍者见状,连忙上前,小心的将他背起,而后躬身对噶尔丹策零行了个礼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待厄罗斯人都退去后,噶尔丹策零也住了手里的鞭子,吩咐人将那个被他抽的奄奄一息的蒙古侍者抬出去后,重新坐正在中榻后。 噶尔丹策零虽然长相也是异族模样,但却不是蒙古人典型的细眼高颧骨。他眼睛很大,眉毛很浓,高高的鼻梁下,是一张阔口,口上还有两撇朝上弯起的黑须。 年纪看起来不过四十的他,看起来很威武,很霸气,也很雄才大略。 而此刻,面对一大帐的万户、千户。噶尔丹策零没有再像方才那样动怒,反而顾盼自雄的大笑了起来,似乎之前日暮时分的大败根本未被他放在心上一般。 他高声道:“再高贵的天鹅,在猎人的弓箭下。也不过是待煮的大雁。 克列谢夫自以为是高贵的天鹅,却不知,连整个厄罗斯公国。当年也不过是我蒙古人的牧场。 他在本王的大帐里还敢屡屡不敬,念在其麾下的三万铁骑有用。本王才屡屡退让于他,恭维于他。 让他甘心做本王的猎犬。承受大秦人的正面攻击。 再看如今,他还有勇气在我的大帐里高傲吗?” 被他这一番鼓动,大帐内的士气瞬间又回涨了起来。 厄罗斯人克列谢夫其实看的没错,除了策妄阿拉布坦和噶尔丹策零父子俩,准葛尔汗国里,大多数鞑坦人都处于比较愚昧状态中,崇拜力量图腾,信奉谁手下的万户多,谁就是强者。 除了在打猎或者打仗的时候,他们会变成另外一种开挂的人外,其他时候,其实多比较愚昧。 噶尔丹策零几句话一煽呼,他们似乎一个个都成了妙计无双的精明猎人,而克列谢夫却成了愚蠢的土狼,被猎人当成了猎犬在用。 当然,也不是全部都是这样。 一阵糙糙的热闹后,一个看起来有些老迈的老蒙古站了起手,右手搭在左肩,微微躬身一礼,道:“台吉,您的英明,如同伟大的准葛尔大汗一样,都是长生天下最精明的人。那位厄罗斯贵族,又如何会是您的对手。只是……” “斯钦巴日,你是我准葛尔汗国的智虎,有话直管说便是。 秦人虽然可恶,但他们有一句话说的很好:英明的君王,能够容纳的下臣子的建议,这样才会让国家更加强da 。 只是,他们只会说,却做不到。 他们的君王和臣子整天都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用他们的话来说,叫君不君,臣不臣。 但我相信,苍狼白鹿的后人,长生天的子孙,绝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 斯钦巴日,请说!” 噶尔丹策零挥着大手,一边喝着马奶酒,霸气威武的说道。 斯钦巴日,在蒙古语中便是“睿智的老虎”的意思。 他本是准葛尔汗国中的一名万户,有自己的部落,也确实是一名受人尊重的智人。 然而此刻,他却激动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老泪纵横,高声道:“长生天,您是何其厚爱你的子民啊,赐给我们一个英雄盖世的大汗后,竟然又赐给我们一个英明绝顶的台吉!我准葛尔汗国,必定能重复成吉思汗时的雄壮威武!” 噶尔丹策零高坐上首,看着满帐万户千户都开始跟着斯钦巴日一起赞扬起他英明神武后,心中大为满意 。 最重要 的是,众人今日战败后的惊惧之心,彻底的消失了。 斯钦巴日这只草原上的老狐狸,果然是个精明人,知道 配合自己…… 又热闹了好一阵后,众人才各自归坐,座位前的烤羊正好烤的金黄流油,马奶酒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一干人草草的敬了噶尔丹策零一礼后,便开始大嚼大喝起来。 不过,斯钦巴日的话还没说完。他起身后,看着噶尔丹策零道:“台吉。今日主要的损失,都是厄罗斯人在承受。他们的铁甲太过厚重。战马又都累了,跑不动了,所以替我们挡住了秦人。 普通的战兵虽然也损失了些,但我们准葛尔汗国人口数百万,多的是兀贴古孛斡勒战时俘虏为奴,这种奴隶处于社会最低层,往往平时给主人放牧,战时为部落作战,随意征召便是。 可是。他们却烧了我们的粮食和草秣,还抢走了部分牛羊。 若是没有粮食和草秣,这仗还怎么打下去呢?” 噶尔丹策零闻言,大笑起来,对一脸迷糊不解的斯钦巴日道:“斯钦巴日,你知道 我们之前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吗?” 斯钦巴日点点头,道:“是从哈密卫的秦人手里抢来的,只是,他们手里已经没有什么粮食再给我们抢了。” 噶尔丹策零点头道:“没错。但是你忘了,就算我们不抢他们的粮食,我们自己也有粮食。” 斯钦巴日闻言一怔,不解道:“台吉的意思是……” 噶尔丹策零正要笑着开口。大帐帐门忽然被打开,一道曼妙的身影走了进来,步伐欢快。 “父王!” 银铃般的声音。让浑气浊浊的大帐内陡然一清。 喝的熏熏然的万户千户们也一下清醒了过来,目光火热的看着走进来的那个年不过十七八的少女。 “哈哈哈!鄂兰巴雅尔。我最珍贵的明珠,草原上盛开的最美的萨日朗花。我的女儿,你终于来了!” 噶尔丹策零看到少女后,整个人洋溢出的喜悦,与方才的大笑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高兴。 现在的这份高兴,是发自肺腑心底的喜悦。 “喔,原来是鄂兰巴雅尔公主。” 斯钦巴日看到来人后,心里顿时了然了。 他自然不会不知道 这位噶尔丹策零最宠爱的女儿,也是策妄阿拉布坦大汗最宠爱的孙女,五岁那年,便得封了金珠公主的称号。 鄂兰巴雅尔自幼容貌姣美,聪明机敏,能歌善舞,而且武艺超群,还善“番书”,通兵略,知权谋,最重要 的是,她居然还懂得农事。 如今准葛尔汗国内的秦人,差不多都归这位金珠公主掌管。 在她的带领下,开垦准葛尔盆地里的农田,种出了大量的粮食。 被汗国万民称之为文武双全的奇女子。 既然是她来了,那么想来,一定也带来了足够的粮食和草秣。 只是,西域这个地域广阔,有的地方有深厚积雪,既然可以以爬犁拉粮。 可有的地方,却依旧是大片裸.露砂石的戈壁,这种地方该怎么办呢? 若这个问题能够解决的话,此次大战就更有希望了…… “斯钦巴日,你现在知道 ,本王为何一点都不焦急粮草问题了?哈哈哈!有我的鄂兰巴雅尔在,区区万石粮草又算的了什么?哈哈哈!” 噶尔丹策零开怀大笑道。 斯钦巴日连连点头称是,然后又直接向鄂兰巴雅尔询问道:“公主殿下,不知道 您是如何解决干地上的运输问题的呢?若是再重新卸下来装马车的话,应该会非常废功夫才是。而且马车也无法从雪地里赶来……” 噶尔丹策零闻言,也看向了鄂兰巴雅尔。 鄂兰巴雅尔甜美一笑,道:“斯钦巴日爷爷,您是汗国里有名的智者,难道也想不出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吗?” 斯钦巴日摇头苦笑道:“公主殿下就不要取笑我了,和公主您这朵大蒙古汗国最骄人的萨日朗花相比,我不过是一头老黄牛而已,只是多了些岁月的沉积罢了。” 鄂兰巴雅尔懂得适可而止,没有再玩笑下去,她正道:“斯钦巴日,那些干旱裸.露的荒漠戈壁上虽然不会下雪,可是却依旧非常寒冷。 我让人准备 了大量的水,凝结成冰,然后运到干旱之地再敲碎,重新烧化成水,倒在地上便铺出了一条冰路。这样,我们的爬犁便能很快的从戈壁上通过了。 虽然还是费事许多,但却比马车快的多。” 斯钦巴日和噶尔丹策零闻言后两人不禁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斯钦巴日感慨道:“也儿钟金哈屯,也儿钟金哈屯,金珠公主,真是我准葛尔汗国的也儿钟金哈屯!” …… 。 ps:  嘿嘿,嘿嘿嘿! --╯蓝√√ 正文 四百三十二章 俺叫三个…… 也儿钟金哈屯,是蒙古甚至是秦人心中的传奇女子,两族皆尊称其为“三娘子”。 她嫁给了骁勇善战,“冠绝诸虏”的阿拉坦汗(俺达汗),在她的辅助下,阿拉坦汗率领军队先后六次征讨兀良哈,并消灭了他们。 又四次进军青塘,征服了卫郭特和撤拉卫郭尔,而后又攻入喀木和西图伯特(吐蕃),最后多次征讨瓦剌四部(西域,也就是噶尔丹策零的祖宗),终于称雄北疆。 地域之宽广,甚至不下于前明皇朝。 在这其中,也儿钟金哈屯的辅助作用,功不可没。 而其中最重要的功劳,就是也儿钟金哈屯亲厚当时的明朝人,她大力收拢流民,善待于他们,而后大举屯田。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这句话无论在任何时候对任何种族都适用。 汉朝三杰,萧何居首,就是因为他后勤工作做的好。 同样,阿拉坦汗之所以能够肆意的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武功,就是因为也儿钟金哈屯的后勤供给从未出现过问题。 所以,斯钦巴日才有此欢呼,称赞鄂兰巴雅尔是准葛尔汗国的也儿钟金哈屯。 噶尔丹策零闻言后,先是得意万分的大笑了几声,而后又连连摇头道:“三娘子虽然了得非凡,却有一样不好。 阿拉坦汗已经统一了整个北疆,但她还是拦着他,不让他南下攻打明朝。 甚至后来俺答部包围了明朝的国都,也只不过是为了逼明人开放互市而已。 三娘子的胆子太小,胸怀太小,远不及我的鄂兰巴雅尔。 我们的金珠公主,可是非常赞同我们去攻打秦人,好给她抢回足够的秦人去种地呢。” “哈哈哈!” 大帐内的蒙古人都疯狂的大笑起来。 鄂兰巴雅尔对于这种阵势显然早已习惯了,一点也不怯场,白纱下姣好的面容上也浮起了欢快的笑容,她看着噶尔丹策零,俏皮道:“父王,听说你们攻破哈密卫后,俘获了星星一般多的秦人,而且还都是种田的好手。父王,您到底俘虏了多少秦人?快送给巴雅尔吧。” 噶尔丹策零闻言后,面上的喜悦却滞了滞,干咳了两声,道:“亲爱的巴雅尔,父王确实俘获了很多很多的秦人,不过……咳咳,不过……” 鄂兰巴雅尔见状,秀眉微微蹙起,道:“父王,有什么意外发生吗?” 在最宠爱的宝贝女儿面前,噶尔丹策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今天被人打败了,这种极度损伤他在爱女心中光辉战神形象的话。 噶尔丹策零干咳了两声,以目示斯钦巴日,希望这只老狐狸可以用他的智慧替他解围。 还好,蒙古人少有的智者的称号不是白给的,斯钦巴日微笑道:“公主,是这样。为了惩罚那个厄罗斯人对王爷以及公主您的不敬,在他们的作用已经差不多耗尽后,王爷便使用了一个计谋,让他们与秦人同归于尽了。 不过可惜的是,王爷为了不让我们准葛尔汗国的勇士有什么损失,就将那些俘虏的秦人放在后面殿后。 所以…… 不过公主您也不用失望,因为我们还有数万秦人,尽管他们多是老人和孩子,但那些老人才是真正的种地能手。” 鄂兰巴雅尔闻言,眼神释然了许多,她看向噶尔丹策零,笑道:“父王做的很对,那个克列谢夫真是一个高傲但蠢笨的白鹅。他居然还敢对父王您无礼,就应该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说着,还挥舞了下小拳头。 噶尔丹策零又大笑起来,只觉得再没有什么比听乖女儿说话更熨帖的事了,他大声道:“他对父王无礼倒也罢了,看在他背后家族还有用的份上,父王可以原谅他的愚蠢。可他居然还敢打我的巴雅尔的主意,那就绝对不能轻易原谅了。 只要草原上最了不起的大英雄,才配得上我的巴雅尔。那个克列谢夫,空有一身皮囊和家世,自身却是一个狂妄的草包,这样的人也敢觊觎我的巴雅尔,真是不知死活!” “台吉,明日我愿意率领我的万户当先锋,誓死攻破嘉峪关,为巴雅尔俘虏比天上星星还多的秦人,让他们给巴雅尔种地!” 噶尔丹策零的话音刚落,大帐里站出一个相貌彪悍魁梧的蒙古少年站了起来,高声喊道。 这个蒙古青年刚说完,对面也站出来个少年,指着他道:“博日格德,雀鸟飞不过老鹰,乌云遮不过太阳,你为什么敢当着哈日查盖的面吹白毛雪?” “哈日查盖,你才在吹白毛雪!” “哈哈哈!” 看着两个年轻人斗牛似得相互怒视争吵,大帐内的大人们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博日格德在蒙古语中,是雕的意思。 而哈日查盖则是鹰的意思。 两人一个是准葛尔汗国左帐贤王的继承人,一个则是右帐贤王的世子。 准葛尔汗国其实也是一种部落联盟,不过策妄阿拉布坦和噶尔丹策零父子这一支一直都是准葛尔汗国最强大的部落,手中的万户也最多。 不过除了他们这一支外,还有两个强大的部落,一个便是左帐贤王部族,另一个,则是右帐贤王部族。 此次出兵,准葛尔汗国一共出动了五万铁骑。 其中两万是汗帐麾下最精锐的宫帐军,由噶尔丹策零亲领。 而左右帐贤王部落则各出一万,其余的小部落加起来共出一万。 这两个强大的部族几乎世代皆与策妄阿拉布坦这一支联姻。 而这一代,鄂兰巴雅尔作为汗帐中最为出色的公主,自然惹的两大部落的继承人激烈的竞争。 鄂兰巴雅尔与两人自幼便认识,但心里却只是拿他们当兄长,还不分彼此。 此刻见两人又争闹起来,还惹了笑话,不由没好气的拿美眸白了两人一眼。 只是,两人却都以为这一眼是看向自己的,见对方一副色魂与授的恶心模样,又开始闹了起来。 鄂兰巴雅尔不耐烦道:“我父王说了,我未来的夫君,一定是草原上的大英雄。既然是大英雄,他的武功总要比我高吧?哪有连自己老婆都打不过的英雄?” 博日格德和哈日查盖两人闻言后,顿时垂头丧气的蔫儿了下去,霜打的秋茄子似的。 两人目光幽怨中夹杂着畏惧的齐齐看向了……噶尔丹策零中帐旁的一个矮榻后安静的主人。 那是一个头戴黄帽,身着黄衣的喇嘛。 他是准葛尔汗国的国师,活佛扎达尔。 也是他,重创了武威侯秦梁,使其重伤垂死。 又在今日,“击杀”了营救那个秦人的猖獗少年…… 而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武宗。 扎达尔在草原上被尊为真正有大神通的活佛,救治牧民无数。 虽然他面容不佳,没有什么仙风道骨,也极少说话,但在牧民心中,却堪比万家生佛,德高望重。 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渴望将家中子弟送与他做弟子,然而,却通通被扎达尔拒之门外。 最后,他出人意料的收了当时还年不过五岁的鄂兰巴雅尔为入室弟子。 能入一个武宗的眼,可见鄂兰巴雅尔的从武根骨是何等出色。 有根骨,又有一个武宗做师父,还是准葛尔汗国最受宠爱的金珠公主,一应习武药材自然不会缺乏。 可想而知,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俱佳的条件下,鄂兰巴雅尔的武功进展的有多快。 至少,那一雕和一鹰联起手来都不是她的对手,还屡屡被她捉弄。 “师父!” 鄂兰巴雅尔顺着博日格德两人的目光,欢笑着跑到了扎达尔的身边,亲切自然的盘腿坐在矮榻边,看着长着一双三眼角,目光森冷,面容干瘪的老头儿却一点畏惧都没有,亲昵濡慕的唤道。 扎达尔虽然极为少言,又性格阴冷,目光森毒,可看着鄂兰巴雅尔时,目光却微微的柔和了些,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虽然回应不热烈,但鄂兰巴雅尔显然早已经习惯了。 她双手拉住扎达尔的胳膊,晃悠着撒娇道:“师父,你不是说等我突破了六品,就送我一个秦人武人做赶车的札剌兀(奴隶)吗?如今我已经到了六品,师父你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佛爷,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哦!” “嘶!” 大帐内诸蒙古贵族听了这句话后,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鄂兰巴雅尔今年才不过十六岁,就已经到了六品武人的境界,莫非,准葛尔汗国日后要出现一个女武宗? 博日格德和哈日查盖这两位王子听了这话后,却愈发垂头丧气起来。 六品…… 他们才不过三品而已,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打败巴雅尔…… “巴雅尔,国师前些日子才击杀了秦国的抚远大将军,今天又击杀了那个耀武扬威的愚蠢秦人。他已经很累了,你就不要再拿这些小事麻烦他了。 不就是秦人武人吗?等父王打破嘉峪关,你想要多少秦国武人做札剌兀就有多少。” 噶尔丹策零替扎达尔解围道。 然而,扎达尔似乎却并不领情,他静静的起身,而后径自朝帐外走去。 噶尔丹策零见状一惊,就要想拦着他,说点好话。 然而他手刚一伸出,扎达尔人一个忽闪,便已经到了营帐门口,随即消失在门外。 鄂兰巴雅尔看到噶尔丹策零嗔怒的看着她时,洒出一片银铃般的笑声,咯咯道:“父王不用担心,师父是替巴雅尔去找武人札剌兀喽!” 说着,飞快的跑出大帐,去寻扎达尔去了。 见状,博日格德和哈日查盖这一雕一鹰俩王子也坐不住了,这满帐的骚气冲天,哪里有和香喷喷的鄂兰巴雅尔待在一起舒爽。 匆匆和他们身旁的长者说了句后,两人便也溜了出去。 噶尔丹策零有些奇怪的看着斯钦巴日,道:“国师这个时候从哪里去给巴雅尔找武人札剌兀?” 斯钦巴日想了想,忽然笑道:“打破哈密卫时,我们还是俘虏了一些秦国武人的。 只是,他们多半身受重伤,便和俘虏营关在了一起,今日虽多被冲散了。 不过想来,总会还是能再找到一两个的。 以国师的医术,救活他们,不过是轻而易举罢了……” 噶尔丹策零恍然的点点头…… …… 俘虏营。 相比于骚气冲天的中军大帐,这里的气味虽然也难闻,不过好歹四周通风,所以并不呛人。 只是,却冰寒的紧。 满营地都是抽泣、惨嚎声。 今日秦军铁骑出关一通猛打猛杀,固然杀了不少敌人,更解救了许多百姓,可战乱中,因此而受伤的俘虏也很多。 而且,被救走的多是负责背土堆山的青壮,留下来的,则多是老人和孩子。 却也让此时的气氛愈发凄惨悲凉。 只是,对于蒙古贵族而言,连蒙古本族的札剌兀都不比这些人好多少,他们又怎么会可怜这些秦人呢? 因此,扎达尔和鄂兰巴雅尔并那一雕一鹰两王子,走到战俘营时,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扎达尔静静的在战俘营里走着,看着。 看着那一双双木然死灰一般绝望的眼神,心中没有丝毫触动,如同在看一块块冰冷的石头。 直到,他看到了一双清澈见底的,却又好似懵懂迷糊的眼睛时,忽然怔住了,三角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这双眼睛,怎地那样熟悉? “师父,就是他?” 见扎达尔顿住了脚,鄂兰巴雅尔看着面前这位傻不愣登、胆怯流泪的少年,问道。 扎达尔没有回她的话,而是细细的看着前面的少年,忽地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这个身披一件破破烂烂的臭羊皮,下面穿一件到处露着窟窿的单裤子,脚下踩着一双破旧草鞋的少年,听到扎达尔的话后,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除了畏惧外,还有大概两百多个问号…… 一旁的鄂兰巴雅尔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娇声道:“师父啊,他是秦人嘛,怎么听的懂蒙语!”说罢,就给扎达尔做起了翻译:“喂,你叫什么名字?” 字正腔圆的老秦音。 许是见了美貌如花的鄂兰巴雅尔笑的好看,那少年也忘记了惊恐,他用他黑乎乎的手抓了抓乱糟糟的脑袋,道:“俺叫三个。” “什么?” 鄂兰巴雅尔闻言眉头一皱,再次问道。 那少年有些傻不愣登的笑了起来,还有些得意,竖起三根黑手指,道:“俺大哥叫一个,俺二哥叫二个,俺就叫三个!” “噗!” “哈哈哈!” …… , .. 正文 四百三十三章 心奴印迹 “师父,他说他叫三个,咯咯!” 鄂兰巴雅尔竖起三根葱白纤细的手指,对扎达尔抿嘴笑道。 开心的语气,让她身旁的博日格德和哈日查盖两位王子吃醋不已,看向“三个”的眼神有了些恶意…… 扎达尔却没怎么笑,他继续紧紧的盯着少年“三个”,又道:“把衣服脱了。” 鄂兰巴雅尔闻言有些意外,不过却也没多问,她爽朗道:“喂,三个,把你的衣服脱了。” “三个”好像真是傻子,听到了这话后,非但没有害羞,反而愈发得意起来。 他看向众人的眼神有些神气,好像要做一件了不起的事一般。 众人齐齐的看着他,想看他能出什么洋相。 “三个”一只手缓缓的放在了腰间,扯住了一个布条线头,而后见大家的眼神都跟着他的手在动,神情愈发得意,还用眼神神秘的提醒鄂兰巴雅尔,“你看仔细了哦”…… 就在众人皱眉其装神弄鬼之际,“三个”猛一拉布条,然后整个人还一抖一秃噜。 果然,让众人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原来那根布条,不仅是裹上面羊皮的,居然也是扎着裤腰的。 “三个”这么猛然一拉,又那么一抖一秃噜,然后他整个人从上到下就都成了光凸凸的了。 为什么是光凸凸而不是光溜溜的呢? 因为他胯下,有一条死蛇在寒风中一凸一凸的! “哎呀!” “呸!” 纵然草原上的风气很开放,鄂兰巴雅尔也经常能听到她父王甚至她祖父大汗和他们的妃子啪啪啪的声音。 草原上的牧人,在放牧无聊之际,也常常在天苍苍野茫茫中啪啪啪,风中草地现啪啪。 经常远远的就可以看到两个白屁股…… 可这么近距离,这么直观,这么突然的呈现,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刺激。 所以,在惊呼一声啐了一口后,鄂兰巴雅尔几乎不可自抑的咯咯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这就让博日格德和哈日查盖愈发无法容忍了,马匹的,本王子想过多少次的事,多少次在梦里发生的事都没有机会去尝试,唯恐性格火辣的鄂兰巴雅尔会没收他们的“作案工具”。 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卑贱的札剌兀给做到了。 最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他们的梦中女神非但没有勃然大怒的让他们去没收这个札剌兀的“作案工具”,还笑的那样欢乐。 换做任何一个旁观者,都能明白,鄂兰巴雅尔笑的不过是“三个”的傻笨。 可作为爱情的“当局者”,博日格德和哈日查盖却只能想到这个卑贱的札剌兀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 嫉妒之火让两人怒火冲天,本就尊贵出身的他们,哪里懂得压制自己的愤怒。 两人冲到傻子“三个”跟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暴揍。 鄂兰巴雅尔并没有在意,而扎达尔似乎也没真把“三个”放在心上。 只是静静的看着“三个”被博日格德和哈日查盖暴打,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却把屁股高高的撅起…… 不过,当扎达尔的目光从“三个”的后心扫过后,他三角眼中的疑惑渐渐散去了。 因为那里一切正常,连一点青紫都没有。 “好了。” 扎达尔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让打的正过瘾的博日格德和哈日查盖两人顿时收了手,老老实实的退下。 “三个”身上却满满都是青红黑紫,他抱着头趴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着,还发出“呜呜呜”的哭泣声。 然而,这极为正常的一幕,却让扎达尔的眼神又泛起了一抹疑惑。 博日格德和哈日查盖两人虽然不怎么成才,可毕竟也是三品武人。 他们两人方才也下了死手,这个“三个”居然只是在哭泣,还活着…… “三个,站起来。” 这一次,扎达尔没有让鄂兰巴雅尔当翻译,而是自己低沉的说道。 “三个”闻言,身子猛然一颤,缓缓的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泥土,清澈的眼睛里,都是疼痛之色和惊恐畏惧之色。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扎达尔,却没有起身。 “站起来。” 扎达尔一双眼睛直视着“三个”的眼睛,眼睛里的瞳孔,却缓缓的发生着骇人的变化。 原本是黑色的圆瞳孔,此刻居然渐渐变成了竖起的,如同一条,矛头白腹蛇的眼仁…… 在这一对骇人的眼睛的注视下,“三个”忽然怔住了,呆呆的看着扎达尔的这一双眼睛,原本清澈见底的眼睛,也变得浑浊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三个。” “你家在哪里?” “俺家在哈密卫。” “你爹叫什么?” “俺没有爹,只有大个。” “谁教的你武功?” “大个教,大个说,俺是练武天才,力气大着呢,他跟大将军讨来了好多药,让俺泡澡。 可俺可不喜欢练武了,真疼,大个变的一点都不好了,他……呜呜,他拆了俺的骨头,可疼了……” “大个呢?” “大个跟着大将军去打骚鞑子去了,呜呜,他死了,俺可想他了,大个……” “那……二个呢?” “二个?二个好可怜,他被抓去背土,结果被关里出来的马给踩死了。呜呜,俺看到他还吐血了,他让俺快跑,俺就跑了……呜呜,二个,二个……” “你……可恨蒙古人?” “恨。” “为什么?” “大个说的,大个说蒙古鞑子最坏了。” “你记错了,大个说的不是蒙古人坏,而是秦人坏。” “真的?你不要骗俺,俺可精明了哩!” “你想想,大个是不是被大将军骗去送死了?二个是不是被秦人的马给踩死了?难道他们不坏吗?” “是……坏……坏!” “对,你要记住,秦人最坏,秦人最坏,秦人最坏……” “秦人最坏,秦人最坏,秦人最坏……” “你还要记住,鄂兰巴雅尔是你的主人,鄂兰巴雅尔是你的主人,鄂兰巴雅尔是你的主人……” “鄂兰巴雅尔是你的主人,鄂兰巴雅尔是你的主人,鄂兰巴雅尔是你的主人……” “你睡觉吧。” “睡觉……” …… “师父,你这是……” 看着扎达尔在昏睡不醒的“三个”身上摸来摸去,鄂兰巴雅尔好奇道。 扎达尔没有理会,直到他将“三个”全身的骨骼摸了个遍,又透了内劲入体,在“三个”经脉内游走了一圈后,才站起身,眼睛罕见的明亮起来,道:“难以置信,世上竟然有如此完美的从武根骨。” 鄂兰巴雅尔闻言一怔,然后看向赤身果体的“三个”,不可思议道:“就他?” 语气里还有些不服气,在此之前,扎达尔一直都在夸赞她才是不世出的练武天才,但也还达不到完美级别…… 听出鄂兰巴雅尔语气中的不服气,扎达尔缓缓的道:“巴雅尔,从现在起,他就是你最忠诚的札剌兀了,他的力量越强大,就对你越有益。所以,你不用嫉妒,他的,就是你的。你还要将你的武功全部教给他……” 鄂兰巴雅尔好奇道:“师父,你不是说他有完美的从武根骨吗?那你怎么不自己教,说不定还能再教出一个武宗!” 扎达尔缓缓的摇头,道:“他神智本就不清,又被我用密宗神法烙下了心奴印迹。这辈子,他都无法突破桎梏,超脱成武宗。 但,他的战力却未必会逊色于一般的武宗。所以,他会成为你一生最牢固的守护。” 鄂兰巴雅尔闻言,点点头,笑颜如花道:“那好吧,我会好好教他的,谢谢师父。” 扎达尔想了想又道:“虽然他被我下了心奴印迹,一辈子都将会是你最忠诚的札剌兀。不过,你也可以对他好一点,这样他就会愈发死心塌地的为你效死。” 鄂兰巴雅尔笑着道:“那当然!” 扎达尔闻言后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几个忽闪,身形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待扎达尔离去后,博日格德和哈日查盖两位王子开始劝导起鄂兰巴雅尔:“巴雅尔,这个傻子,哪里能成为什么守护者,你看他跟一头光屁股猪一样。你若让这样的人当你赶车的札剌兀,你会很没面子的。” “就是,巴雅尔,你根本不需要再找这样一个卑贱的札剌兀来保护你,你有哈日查盖这样的雄鹰保护,世界上再强大的敌人都无法伤害到你。” 哈日查盖拍着胸脯道。 鄂兰巴雅尔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而后道:“两位哥哥,不要再争吵了,巴雅尔的脑袋都要爆炸了。你们都要保护我吗?” “当然!” “这是我毕生的追求和荣庆!” “你真不要脸……” 文采差一点的博日格德怒视着哈日查盖骂道。 在哈日查盖反击前,鄂兰巴雅尔连忙拦住,道:“我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你谁肯帮呢?” “我!” “当然是我!” 俩王子争抢道。 鄂兰巴雅尔狡黠一笑,道:“那好吧,请两位哥哥帮巴雅尔给‘三个’穿上衣服,再把他抬到我的帐子去!” 博日格德:“……” 哈日查盖:“……” …… , .. 正文 四百三十四章 王夫人的打算 博日格德和哈日查盖两个身骄肉贵的贤王王子,胡里麻堂的给“三个”裹上了破羊皮和烂裤子后,一前一后的抬着,满脸晦气的跟着抿嘴娇笑的鄂兰巴雅尔回到了她的营帐。 两人匆匆将那个卑贱的札剌兀给丢在地上,就灰头土脸的走了。 唉,又让聪明的巴雅尔给戏弄了…… “乌仁哈沁,吉布楚和!” 待两人离开后,鄂兰巴雅尔朝大帐后门方向喊了声,帐门随即打开,进来了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蒙古小丫头。 在蒙语里,乌仁哈沁是鸳鸯的意思,而吉布楚和则是灵雀的意思。 从两人身上的服饰来看,她们应该都是鄂兰巴雅尔帐内的合兰,也就是帐内奴婢。 “公主,您回来啦!” 两个蒙古双胞胎长的很好看,声音也很好听,脆生生的,百灵鸟一般。 鄂兰巴雅尔看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合兰,心里愈发开心,她指了指还趴在地摊上呼呼大睡的“三个”,眼中闪过一抹“恶作剧式”的坏笑,道:“乌仁哈沁、吉布楚和,你俩去把他洗干净了!” 乌仁哈沁,吉布楚和闻言,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地毯上的“三个”,顿时惊呼起来:“天啦噜……这是个什么哈物儿?” 什么个哈物儿,翻译过来就是,这是嘛玩意儿呀…… 鄂兰巴雅尔闻言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道:“这是师父给我找的戈什哈(护卫)!” 乌仁哈沁、吉布楚和两人闻言,虽然依旧噘嘴皱眉,一脸的嫌弃,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整个准葛尔汗国,不怕扎达尔活佛大喇嘛的人确实有几个,但其中肯定不包括她们俩。 每每想起扎达尔那双三角眼里毒蛇一般森冷的眼神,她们俩都忍不住抱在一起,上下牙齿打架…… “可是公主,他好脏好丑还好臭啊!咦,居然还是个秦人……” 两个小合兰终究还是没勇气去抬一个臭哄哄的羊皮男。 鄂兰巴雅尔闻言,看了看“三个”身上的羊皮,发现上面居然还沾着一颗羊粪球,也不由的撇撇嘴,再看他满脸泥灰,还被眼泪冲的一道一道的灰脸,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师父说他的从武根骨是完美的,比我还厉害,以后会成为保护我的最大力量。 臭点洗洗就好了,至于丑嘛……唉!长生天毕竟是公平的,既然给了他完美的从武根骨,再将他生的丑一点,倒也说的过去! 算了,咱就忍忍,把他当成多吉吧!” “咯咯!” 两个小合兰一起笑了起来,乌仁哈沁道:“公主,可是长生天既给了您强大的习武根骨,还赐予了您最美的美貌哩!” 吉布楚和点头附和,又道:“公主,多吉才不丑哩!它威武的很,还能和草原狼打架!” 不言而喻,多吉应该是条威武的牧羊犬…… 鄂兰巴雅尔又笑了几声,然后道:“好了,别说了,把他唤醒吧。再让他睡下去,把我地毯也要熏臭了!” 两个小合兰闻言,又一起噘了噘嘴,然后一起上前,喊道:“喂……”忽地,两人想起,还不知道这个札剌兀叫什么。 鄂兰巴雅尔想起他的名字就好笑,道:“他叫三个!” “三个?” 两个单眼皮小姑娘闻言,四眼冒星星,这叫什么破名儿嘛! 乌仁哈沁诚恳的看着鄂兰巴雅尔,建议道:“公主,不如给他起个蒙古名字好不好,就叫……就叫毛伊西格,咯咯!” 毛伊西格,是不健壮的山羊羔的意思。 萨兰巴雅尔还没开口,吉布楚和就连连摇头,道:“公主都说了,他有完美的练武根骨,怎么能叫毛伊西格。” 乌仁哈沁撇嘴道:“那你说该叫什么?” 吉布楚和想了想,笑道:“不如就叫他哈日陶高好了,他这么黑丑,又那么结实,咯咯!” 哈日陶高在蒙语里是黑铁锅的意思。 萨兰巴雅尔被自己的两个合兰逗的笑不止,不过还是被“三个”身上的味道给熏的受不了,道:“赶紧叫醒他去给他洗澡,不然再等一会儿,我的地毯上都是他的臭味了。” “喂!哈日陶高,醒醒啦!” “你真笨耶!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叫哈日陶高,怎么会理你,你得叫他三个!” “那你叫啦!” “我叫就我叫,有什么了不起的……喂!三个!喂!三个!!” 见他没反应,而乌仁哈沁还在一旁笑话她,吉布楚和大恼,上前用穿着鹿皮小靴子的脚在“三个”的屁股上“重重”的踹了脚,呼哧道:“喂!臭三个!醒来啦!” “卟……” 一股臭味肆意飘散开来,唬的帐内的三女花容失色。 “快抬他出去,快抬他出去!” 鄂兰巴雅尔连连惊叫道。 即使平日里再宠她们,可乌仁哈沁、吉布楚和作为合兰,也不敢恃宠而骄,既然主人发话了,她们岂敢迁延? 尤其是吉布楚和,一双细眼里擎着泪花,还是主动的抱起“屁虫”的腿,既然乌仁哈沁想要替她她都拒绝了。 自己踹出的屁,含着泪也要嗅完…… 只是,此仇不报非吉布楚和! 吉布楚和小嘴抿的紧紧的,小脸煞白,心中暗自起誓! …… 相比于鄂兰巴雅尔帐内的啼笑趣事,嘉峪关内的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对外宣称是,荣国子孙、宁国传人贾爵爷,为了救军中袍泽的家人,不惜冒着万箭穿心的危险,飞下城关,在枪林箭雨中救出了袍泽的家人,但他自己,却被敌人军营中的武宗给偷袭击成了重伤。 那个武宗,就是当初偷袭重创大将军的喇嘛,这次又是他偷袭放暗器…… 还有,重甲军团突击,杀敌无数,营救了数千哈密卫的袍泽亲属一战,也是贾爵爷策划的。 然而,可亲可敬的贾爵爷,如今却始终昏迷不醒。 在嘉峪关城内驻扎的九万黄沙军团悍卒心中,此刻贾爵爷的形象,空前的伟岸高大。 然而,在参将将军府中,气氛却格外的压抑。 将岳钟琪冷眼送走后,牛奔看向秦风的眼神就格外的森冷。 温博等人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而秦风却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怔怔的看着手里那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比狗爬的好不了多少,但对秦风而言,却似乎比他的生命还要珍贵。 “哥哥们,我去给秦叔采药了。 风哥是我哥哥,张婶还是我干娘,我不能眼看着风哥没了爹,张婶没了丈夫,换做其他哥哥,我也会这样做的。 不过你们放心,小弟我天生富贵,一定会无灾无难到百年的。 嘿嘿,算了,不多说了,要是你们生气的话,等我回来再算账吧!” 看着这短短的几行歪七扭八的字,秦风的眼睛已经湿润过了几次了。 说实话,他曾经确实想过要哀求贾环,求他带着他一起去给秦梁采药。 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因为冒这样大的危险,对贾环太不公平,牛奔等人也绝不会允许。 然而,秦风没想到的是,一路上对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从没发现的贾环,居然会一个人去采药。 这让秦风心中震动感动的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看着纸条上的字,他放佛又看到了那一张顽皮的笑脸,在他跟前得意洋洋的说着什么。 弟弟,我的好弟弟。 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哪怕……哪怕采不回药来,你也一定要平安归来。 …… “太太,舅母让咱们去求老三?可老三已经去西北了呀……” 王熙凤小心的看着王夫人的神色,试探道。 “求他?” 王夫人嘴角泛起一抹冷冷的讥讽笑意,道:“一个奴几生的孽种,也配让我求?” 王熙凤闻言,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这个画风才对嘛…… 她又道:“那太太的意思是?” 既然不是求老三,那坏什么大事…… 王夫人冷哼一声,道:“那个孽障不在,你们就不能做事了吗?别忘了,链儿才是荣国公爵位的承袭人,那个孽障不过是宁国的传人。荣国比宁国尊崇的何止一筹?他就这么窝囊,被那个孽种打了一通,就再也不敢挺直腰说话了?” 王熙凤被王夫人说的脸色一阵青红变幻,眼睛里也是不甘、恨意轮番转变,只是,最终却都化为一番苦笑,摇头道:“太太,若我家那口子是武人,那就算他不争,我也要让他去争一争。不管怎样也强过现在顶着偌大的一个名头,却连半点实惠都没有,又有什么意思? 可链儿他不是不是武人嘛,唉!就他这样的,去牛继宗跟前,人家怕是连正眼都不会给他一个。 我听说,就是老三,在人家眼里也不过是后辈子侄而已。 我家那口子,怕是就更难入人眼了。” 王夫人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她长叹一声,道:“所以我才说,李嬷嬷坏了大事了。” “怎么了?” 王熙凤愈发迷糊道。 王夫人哼了声,道:“既然指望链儿指望不上,老爷更是……哼,我就想着,能不能去给老太太说说。 牛继宗可以不认链儿,可以不理那个孽障,他敢不敢也不理老太太的意思? 若是能让老太太开个口,想来这件事多半没甚问题。 可这个当口上,那个老货居然又惹出事来。 她若是贾家的家生子倒也罢了,偏她还是当年跟我一起过来的婆子。 唉!这件事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怕她心里又要对王家不痛快了……” …… 毛伊西格--不健壮的山羊羔 哈日陶高--黑铁锅 乌斯哈拉-清秀 吉布楚和--灵雀 乌仁哈沁--鸳鸯 , .. 正文 四百三十五章 乌斯哈拉 “呜呜!呜呜呜!” 在敌人面前小吉祥勇敢的擦去了眼泪,然后撒腿跑掉。 可进了宁国府,回到自己家后,小吉祥感受着后脑勺和腿弯处的疼痛,却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一对毛毛虫眉毛委屈的撇成了八字,大眼睛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从记事起,不,要从三爷重病醒来后算起,她就再没被人打过。 之前三爷还是经常打她一下的,不过那会儿他那么瘦,打也打不疼…… 但这以后都多长时间了,多咱有人打过她? 别说打了,就是骂,除了奶奶外,谁还骂过她? 却不想,今日里却被一个臭婆子给狠狠尅了顿。 “呜呜呜!” 又疼又气下,小吉祥哇哇大哭。 一旁的朱二丫虽然懂事的早,可看到和她交好的小吉祥被人打哭了,而她居然被吓傻了,没有帮到小吉祥,此刻也忍不住难过的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呜呜呜!” 小吉祥到底善良,自己大哭着,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朱二丫抽泣着自责道:“我最没用,方才被吓傻了,都没能帮你打她,我明明可以打的过她的……” 小吉祥闻言,差点破涕为笑。即使还没有,可一个鼻涕泡泡还是冒了出来…… 她连忙擦掉,继续一边“呜呜呜”的伤心大哭,一边道:“你是不是真的傻了?她是老嬷嬷,以前就是府里管教丫头规矩的,经常打人…… 她打人虽然不对,可道理上也不是完全错,她还是二太太身边最体面的老嬷嬷…… 可咱们若恁了她,那才叫完了!这都不是关键的……” “那关键的是什么?” 朱二丫闻言,真心觉得豪门里真的好有学问哦,虚心的请教道。 小吉祥还是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居然讲起秘诀来:“关键是……呜呜,关键是三爷现在不在家。 奶奶以前跟我说,就算要刺一刺别人,也要挑个好时候,比如说,一定是要挑老爷在家的日子。 不然的话,就一定不能炸刺,否则那不叫炸刺,那叫作死。 现在三爷不在家,咱们只能受委屈,等三爷回来再说。” 朱二丫想给小吉祥擦眼泪,却被她拦住了:“擦什么擦,哭出来才痛快!” 朱二丫想想也是,索性不管了,又问道:“那今天三爷要在家呢?” 小吉祥闻言愈发伤心,挥舞着小拳头道:“三爷现在要在家,我刚才一头就能撞倒她,三爷还会再替我报仇!呜呜,三爷!” 朱二丫闻言,崇拜的看着她,正要说话,却听前面传来一声惊呼…… “咦,小吉祥,你怎么了?” 秦可卿帮尤氏处理完内宅事后,正带着宝珠瑞珠两个丫头回天香楼,不想还没进小院儿,就看到小吉祥和朱二丫两人从西边儿走过来,还哭的哇哇响…… 若是别的丫头,累了半天的秦可卿许是看了也就过了,小丫头子些个,别的不多就眼泪多。 和伙伴们拌句嘴也能哭上好久。 可换做小吉祥却又不一样了,满府人谁不知道贾环对小吉祥的宠爱,那哪里是在当小妾养,那简直是在当女儿在养。 而且贾环的生母赵姨娘对小吉祥也疼的跟亲闺女似得。 府里的人也都很喜欢这个笑起来满脸喜庆,可爱,还从不恃宠而骄仗势欺人的小丫头子。 谁敢欺负她? 想起贾环临走时的叮嘱,秦可卿心都提起来了,她快步走到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吉祥跟前,焦急关心的看着她,上下打量着,问道:“小吉祥,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小吉祥充坚强,一边哭的稀里哗啦,一边还摇头:“没有……” 秦可卿见她不说,就看向朱二丫,一双原本妖娆无双的眼睛,罕见的出现了厉色,冷声道:“你说。” 朱二丫哪里见过这等人物,本就看着跟神仙妃子一样,连忙招道:“小吉祥被人打了。” “啊!” 秦可卿绝美的脸色一变,看着小吉祥道:“谁打的你?打哪儿了?打坏了没有?” 许是越被关怀人越软弱,方才还能抗住的小吉祥,听到秦可卿发自内心的关心后,哭的越发惨了,也不保密了,道:“是宝二爷的奶嬷嬷,宝二爷!呜呜!” 秦可卿闻言,面色再变,她心思本就多,自然不会想到,李嬷嬷打小吉祥是无意之举。 再联想到贾环刚走,还是去的战场…… 秦可卿的脸色难看起来,她拉着小吉祥的手,道:“走,去跟大太太说去。” 小吉祥却没有同意,她摇头道:“大奶奶,三爷没回来,大太太也做不了主儿。我还是等三爷回来再说吧,呜呜……” 秦可卿闻言,深深的吸了口气,道:“那好,我让宝珠先送你回去,回去后让白荷帮你好好瞧瞧,若是哪里疼可千万别忍着,让人去找太医,记住了吗?” 小吉祥一边抽泣着抹泪点头,一边谢过秦可卿,然后在宝珠的陪伴下,又和朱二丫走了。 看她们三人离去后,秦可卿回头冷冷的看了眼通往西边儿的那个小黑门儿,而后对瑞珠道:“走,去大太太屋里……” …… 将“三个”抬到大帐附近的一个小帐子内,乌仁哈沁和吉布楚和两个丫头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吉布楚和,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就是一个哈日陶高,一个又黑又重还很臭的黑铁锅!” 乌仁哈沁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嘟嘴道。 吉布楚和眯起眼睛,目光不善的看着还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三个”,气呼呼道:“他何止又黑又重,他还是个放屁虫!” “噗嗤!” 乌仁哈沁闻言顿时笑的前仰后合,小姑娘虽然岁数不大,可许是吃牛肉喝羊奶长大的缘故,小胸脯鼓囊囊的,随着她的笑声一颤一颤…… 吉布楚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敏感的发现,尽管她俩是双生女,脸上几乎一模一样,可胸前的规模却差了几个档次。 这也是鄂兰巴雅尔区别她们两人的主要鉴别方式…… 吉布楚和撇了撇嘴,不好跟姐姐起脾气,就将无名火都发到了那个臭黑铁锅的身上。 “卟……” 吉布楚和的小脚刚抬起,鹿皮靴子还没碰到“三个”的屁股上,令人作呕的屁声居然又出现了。 吉布楚和和乌仁哈沁哪里还敢在密闭的小帐里再待,闭着气,花容失色的连忙跑了出去。 直到出了帐子后,才大口的呼吸了起来。 吉布楚和咬牙切齿道:“他在装睡!” 乌仁哈沁许是善良一些,闻言后犹疑道:“是……是吗?” 吉布楚和小脸绷的紧紧的,道:“不然哪有那么巧,我刚要踹到他,他就放……臭屁!” “噗!” 乌仁哈沁应该很爱笑,本就一双不大的眼睛,此刻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儿,眼里满满是欢乐的笑意。 吉布楚和一边白了姐姐一眼,一边走到帐子边,把门帘拉起,好散散里面的空气…… “呀!” 吉布楚和是眼睛朝天并且闭着眼睛拉起门帘的,倒是乌仁哈沁睁着眼睛往里看,这一看,却惊呼出声,俏脸通红。 吉布楚和听到乌仁哈沁的声音,也连忙睁开眼睛,顺着乌仁哈沁的目光往帐子里看去。 而后,她的眼睛顿时圆睁…… 帐子里,一个光屁股男人正准备往一个高高的木桶里爬。 只是,他难道不知道,木桶下面正烧着火,木桶里的水正在翻滚? 木桶里的水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都备着的,以便给贵人沐浴所用。 木桶也非常非常高,足有一人高。 他是不是傻子,就敢光着屁股往木桶里爬? “喂!三个,你……” 乌仁哈沁确实比较善良,她眼见“三个”就要爬入滚烫的热水里,连忙急声劝阻,却被吉布楚和拦住了:“姐姐,他这八成又是在戏弄咱们。我就不信,他真敢往里跳。就是傻子总也知道冷热吧,他肯定不敢……” “噗通!” 吉布楚和的话没说完,帐子里传来一声落水声,两个小合兰的眼睛顿时睁的溜圆,而后一起尖叫了声,也顾不得还有没有屁臭了,拔腿朝里面跑去。 吉布楚和虽然脾气辣一点,但却也更聪明一些。 乌仁哈沁还在手足无措,甚至不敢往木桶里看时,她已经高高举起了一桶冷水,“哗”的一声倒进了木桶里。 还不停歇,又一连倒了三桶,才大喘息着停了手。然后小心翼翼的朝木桶边走去,踩在一个高脚櫈上,往木桶里看去,想看看那个臭黑铁锅有没有被烫死。 等她屏住呼吸,心脏都快停住了,鼓起勇气往桶里看时,入目的场面却差点没把她气死! 那个“放屁虫”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还一连骚.包的坐在木桶里划着水玩儿。 看到她从上面看下来,还傻不愣登的冲她嘿嘿一笑,一嘴的白牙有些炫目。 不过,她的怒气并没有坚持太久。 随着“放屁虫”在水里不停的扑腾,脸上的泥灰沟壑不停的洗刷冲去。 渐渐露出了一张……那样清秀又不失英气的脸。 再搭配上他傻乎乎却阳光灿烂的笑容…… 吉布楚和觉得心里忽然有些酥酥麻麻的…… “哇!妹妹,他不应该叫哈日陶高,他应该叫乌斯哈拉呢!” 许是发现吉布楚和的神色不大对,乌仁哈沁也搬来一个凳子,爬上了高头往下看去,眼睛顿时睁大,惊呼道。 在蒙语中,哈日陶高是黑铁锅的意思,而乌斯哈拉,则是清秀好看的意思。 看着明明是一个臭哈日陶高,转眼间却变成了乌斯哈拉,而且还是光凸凸的乌斯哈拉,这样的反转,让这一对小哈兰心里如同装了一头小鹿一般,砰砰砰的跳! …… , .. 正文 四百三十六章 我是谁? “三个”的肤色,如果放在大秦富贵人家,和那些人家的贵公子相比,肯定是万万不如人家白净的。 据说人家的贵公子不仅白净,还会敷粉涂脂呢…… 而“三个”的肤色有些暗,有些呈铜黄色。 但是这种肤色,对于西域高原上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看的肤色。 在西域高原上的人,女人最好看的肤色是蜜汁谷麦色,而男人最好看的肤色,就是“三个”洗干净脸后脸上的这种铜黄色。 一般而言,在西域高原上的人们,肤色通常都是黑色,或者是灰暗的土黄色。 因为西域高原上常年高悬的烈日和经年不停的大风,会将他们的脸色晒成这样,刮成这般。 只有最尊贵的贵族,才不用去放牧耕田,才能待在最温暖舒适的帐子内喝酒吃肉。 而他们的肤色之所以不像秦人贵族那样白皙,是因为西域里的贵人们,最平常的休闲方式,就是打猎,无论男女。 一月里十来天的狩猎活动,使得他们的皮肤受到太阳和风沙的充足“滋润”。 所以,他们的肤色才不会那样的白。 对于秦人贵族那种过度的白,女人还好,但若是男人,就会显得有些让人看不上了。 因为缺少雄性气息…… 而“三个”这般,比秦人贵族黑一点,却又比蒙古贵族白一些的肤色,最受蒙古女孩子的喜欢。 再加上他那一张清秀的脸上,又正好搭配着一双英气十足的眉毛,让他的脸愈发耐看,也愈发能够撩动妹心…… “喂!乌斯哈拉……” 乌仁哈沁俏脸微红的唤了声,她虽然善良,可草原女儿家,几乎都是敢举着铁叉子和草原狼决斗的女汉子,性格爽快热烈,敢爱敢恨。 再加上“三个”的身子藏在水下看不到,所以她更敢看着她唤他了。 “咯咯!傻姐姐,他是秦人诶,怎么会听得懂蒙语?当初公主要教咱俩学秦语,你就是不学,现在急了吧?” 妹妹吉布楚和有些得意的笑道。 乌仁哈沁却也不羞,笑道:“那么难学,我根本学不会。” 吉布楚和得意道:“我就会……”说着,朝桶里喊道:“喂!三个!” 怪音怪调的,其实也没好到哪去,“三个”听起来像“三哥”。 桶里的“三个”这次反应了,他满脸都是水珠,仰起头来,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着吉布楚和,眼神茫然不解。 不过看着上头两个一模一样的脸,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哗啦”一声从桶里站起,满脸惊喜拍着手大声叫道:“双棒儿!双棒儿!” “呀!” “呸!” 说来好笑,其实两人方才都已经看过“三个”的屁股了。 可看屁股和看前面似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意义。 看屁股时还能哈哈大笑,可看到“光凸凸”时,两人的脸上瞬间燃起了两团火焰。 “啪!” “啪!” 两个合兰一起出手,一人一巴掌打在“三个”的肩上,将他打压了下去,直到那条“光凸凸”又藏进水里隐隐看不到时,两人才一起松了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后,又一起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因为生活环境,文化传统,草原民族对于这方面的开放,远不是秦人所能相比的。 别的不说,哪一个草原民族的小孩子,不是从小看着牛马交.配长大的…… 所以,对于“三个”的“光凸凸”,她们感到的是好笑多过羞涩。 当然,还有好奇…… 当她们看到“三个”满脸委屈眼神幽怨的看着她俩时,就愈发可乐了。 两人扶着桶边,站在小凳子上,笑的前仰后合。 “姐姐,他好像真的有些傻诶!” “妹妹啊,别这么说,太直接了……” “……” 两姊妹俩没发现,尽管她们在用蒙语说话,可桶里正在搓澡的“三个”,嘴角还是微微抽了抽…… “姐姐!” “干吗?” “公主说……要我们给他洗澡耶……” “好像……是的……” “那……” “那我们就给他洗吧!” “姐姐,会不会不大方便?他……已经好大了。” “嗯……不会啦,你看他的眼神,和多吉一样清澈,跟孩子一样的。他应该不懂这些的!” “可是……我们懂啊!”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呢!” “……” “乌仁哈沁、吉布楚和,你们两个还没有给他洗完吗?” 就在两姊妹俩嘀嘀咕咕的时候,帐子外忽然传来鄂兰巴雅尔的声音。 两个小合兰闻言一个激灵,乌仁哈沁高声回道:“公主,你快来看呀。他不是哈日陶高,他是乌斯哈拉呢!” 妹妹吉布楚和一双细眼朝上翻白了下,又看了眼“三个”后,从凳子上跳下,去迎鄂兰巴雅尔。 鄂兰巴雅尔从帐外弯腰走入,看着笑兮兮的一对小合兰,道:“什么哈日陶高、乌斯哈拉的,乱七八糟。” 乌仁哈沁笑的很甜美,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欢乐,她拉着鄂兰巴雅尔的胳膊走到木桶边,指着桶里道:“公主,你看嘛!三个真的是乌斯哈拉,不是哈日陶高。” 鄂兰巴雅尔闻言,瞪了眼神神叨叨的乌仁哈沁,却被她甜甜的笑容也给感染笑了,转头看向桶里…… 一张满是水珠的脸,笑的和一朵草原上秋天时盛开的野菊花似的灿烂,一口牙白的有些耀眼。 嗯,这是一张……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的脸。 不过…… “三个?” 虽然明知道乌仁哈沁姐妹俩不可能另找一个人来戏弄她,鄂兰巴雅尔还是有些质疑的唤了声。 毕竟,差别着实太大了。 “嘿嘿嘿……” 鄂兰巴雅尔顿时确认了,这种有些得意洋洋,但别人却完全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的笑声和表情,除了“三个”外,她还真没从第二个人的脸上看到过。 “三个,你怎么是……这样的?” 鄂兰巴雅尔轻声问道,以她的见识和智慧,自然不会同两个合兰那样简单。 不管是秦人王室还是准葛尔汗国的王位更迭,从来就没有平静过。 身为王族的一员,她的眼界和见识无疑要宽广的多。 看到“奇事”,不免会多想一些…… “三个”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迷糊的看着鄂兰巴雅尔,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她的意思。 鄂兰巴雅尔指了指他的脸,道:“以前有人说过你,这样很好看吗?” “三个”闻言,顿时得意的不得了,神气的挺起胸膛想站起来,却被吉布楚和喝止了。 颇为委屈的瞄了吉布楚和一眼,看的小姑娘心中都快生出愧疚了,他才对鄂兰巴雅尔撇嘴道:“大个说过,二个说过,翠花说过,二妮子说过,三胖婶婶说过……”嘴不停的说出了一嘟噜人名儿,开始的时候,他越说脸上的表情越得意,可说到最后,却“吧啦吧啦”的掉起眼泪来,满脸让人心碎的难过。 “三个,你怎么了?” 乌仁哈沁看的不落忍,俏脸也跟着难过了起来,关心的问道。 倒是鄂兰巴雅尔和吉布楚和大致猜到了原因,果不其然,听到乌仁哈沁的话后,“三个”哭的愈发伤心了,道:“他们都死了……” 乌仁哈沁闻言,一下捂住了嘴,刚想问他们是怎么死的,却又怔住了…… 她单纯,不代表她傻。 她也经过哈密卫,怎么会看不到那里被战火摧残后的惨状? 对于蒙古人来说,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小孩,战争从来都不是邪恶的,而是荣耀的。 当然,面对战争带来的死亡和毁灭,他们的心中也会有悲伤和难过,但在悲伤过后,他们会发动更大的战争…… 这是游牧民族的生存本能。 只是此刻,善良的乌仁哈沁不知该怎样安慰伤心流泪的“三个”,只能跟着红了眼圈儿…… 吉布楚和指着自己的脑袋,悄声对眼中释然了许多的鄂兰巴雅尔道:“公主,他好像……这里不大对劲耶。” 鄂兰巴雅尔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轻声道:“我方才说错了,长生天是公平的,他赐予了‘三个’完美的根骨和俊美的容貌,却也剥夺了他正常的头脑。他大概只有小孩儿的智慧……” 吉布楚和闻言,眼中也浮起一抹怜悯和同情,至于心地更善良的乌仁哈沁,眼泪都流下来了。 “三个,你认识我吗?” 鄂兰巴雅尔看着“三个”道。 “三个”闻言后,抬起头,泪眼巴巴的看着鄂兰巴雅尔,点点头,嘎巴着嘴道:“认识。” 鄂兰巴雅尔道:“我是谁?” “三个”理直气壮道:“你是鄂兰巴雅尔啊!鄂兰巴雅尔是我的主人!” 鄂兰巴雅尔点点头,又问道:“那……是秦人好,还是蒙古人好?” “三个”闻言,还是想都不想的答道:“秦人最坏,蒙古人好!” “为什么?” “因为大个被大将军给坑死了,二个被秦人的骑兵给踩死了……” 鄂兰巴雅尔闻言,看着“三个”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点点头,灿然笑道:“说的很对!乌仁哈沁,吉布楚和,还不帮‘三个’洗澡!” 乌仁哈沁和吉布楚和闻言,面色微微有些复杂的应了声:“是!” …… 日陶高是黑铁锅的意思,而乌斯哈拉,则是清秀好看 , .. 正文 四百三十七章 天眷 “驾!” “驾驾!” 在西域的千里大戈壁上,一架宽大的木爬犁在一道银练一般的冰道上,由八匹骏马牵拉着飞快的前行着。 木爬犁上,是一座玲珑精致的毡房。 八匹骏马分列冰道两侧,一边四匹,共同牵引着爬犁的木辕。 而在帐房外的爬犁辕头上,坐着一个身着蒙古袍服的少年,正是“三个”,或者说,叫贾环。 此刻,他的眼神,在马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明亮,兴奋。 他当真没有想到,这一行会这般顺利。 当日,他将那名秦人百姓救上城关后,却不想准葛尔汗国的那名武宗喇嘛强行突po 了八牛弩和弓箭的攒射,一记凌厉的暗器重创了他。 虽然有贾母赠送的宝甲护体,可贾环当时还是觉得周身遭受到了极大的重创,暗器上的劲力虽然已经被宝甲隔绝了大半,可即使如此,剩下的透甲之力,也比上次蒙石打出的那一掌更重。 贾环只觉得周身经脉甚至是骨头,都在一瞬间被震成了碎末。 他永远都忘不了当时的那种绝望感…… 然而令贾环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上回还要一整夜才离奇痊愈的伤势,这一回,等他从昏迷中醒来,竟然就已经完全痊愈了。 全身上下似乎都没发生过变化一样…… 当然,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变化。唯一有所变化的是,贾环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些年积淀下来的无数名贵大补药材。基本上消耗一空…… 但,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他本就只差一层膜的内劲,自主的突po 到了六品。对内劲的掌控也愈发娴熟,甚至还能隐匿……全身经脉筋骨也被重塑的更加强悍,更加适合从武,也就是后来扎达尔活佛所说的完美根骨…… 贾环搞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不过连乌远和扎达尔那样的堂堂武宗都搞不清楚,他又如何能懂。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一件坏事。 而后,他便趁着嘉峪关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黄沙军团的重甲铁骑吸引的时刻,留下字条后。悄悄的混到了准葛尔部的俘虏营中。 贾环曾经同黑冰台行踪百户天涯学过隐匿之术,再加上他独步的身法,想做到这一点不是什么难事。 但到达敌营中的俘虏营,只是计划中最简单的第一步而已。 如何跟随大队一起开往后方,才是最重要 的。 而之所以这般麻烦,贾环没有选择一个人,或者与秦风等人一起,组建一个精锐的小分队,然而一起深入西域腹地。去额敏河畔采药,原因很简单。 因为西域实在太大太大了。 在偌大的西域,想要从嘉峪关通往西域腹地,却只有一条路可行。就是千年之前,古人用无数人命才摸索出的丝绸之路。 这条路,绝对是目前而言。通往西域腹地的唯一之路。 要知道 ,即使在后世很长时间内。中铁的铁轨也完全是按照古丝绸之路的轨迹修建的。 所以,如果贾环等人想要通往曳迷离额敏河畔采药。就一定要从这条长达千里的荒芜古路上走过,别无他途。 但是现在正是战争时期,这条路上每天不知有多少敌人兵马来往。 贾环等人若想从这条道平安通过,其难度,不下于登天。 若是被敌方的骑兵发现 ,那……他就算是武宗,也难在千里大平原,逃脱蒙古骑兵的追杀。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贾环才没有妄想带着一干兄弟,绕路通过几千里无人荒漠戈壁,前往曳迷离采药。 白送死的事,他绝不会做。 因此,当贾环在嘉峪关城关上,发现 了负土堆山的秦人百姓后,敌方的战俘营,就是他的第一选择,也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但贾环不确定那些战俘什么时候才会被带回大后方,会不会被带回去…… 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多余的选择,机会转瞬即逝。 然而,惊喜却来的那样快…… 那个和他有过遥遥“一面之缘”的武宗活佛,居然要为准葛尔汗国的金珠公主挑选札剌兀奴隶。 在战俘营里当战俘,有可能会一直被要求负土填壕,甚至还有可能被驱赶着当炮灰。 但若成了贵人身边的札剌兀,那可操控的空间就太大了。 至不济,还能找个机会偷了贵人的令牌,假传军令,然后光明正大的骑马前往西域腹地。 但这是惊喜,同样也是危机。 因为那个武宗居然仅凭遥遥的“一面之缘”,就开始怀疑起他的身份来。 不得已,贾环只好行假痴不癫之计。 而后,更是任其使用“催眠之术”,将“他”催眠。 这又是一个让贾环自己都不解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他是穿越客的身份,在那个喇嘛对他催眠的时候,贾环感觉自己好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静无比的看着“他”的言行举止,任凭对方操控。 这种感觉,有点灵魂出窍的感觉,有点恐怖。 不过,纵然不解,纵然恐怖,贾环还是庆幸,庆幸他又度过了一个艰难的难关。 虽然平日里总是跟家人吹牛,说自己是天生富贵之人,注定无灾无难到百年。 可贾环自己明白,那只是为了安抚家人的心而已。 但现在贾环却真心有些相信这句话了…… 若非如此,鄂兰巴雅尔为何会在第二天,就要急着赶回曳迷离,去给她的祖父策妄阿拉布坦祝寿呢? 这对贾环来说,已经不能用惊喜来形容了。而是天上掉下来的无比巨大的馅饼,是天意! 策妄阿拉布坦的寿辰…… 呵呵。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顺畅无比! 只是。这个时节,以老风口的大风,别说这样轻巧玲珑的毡包了,就是后世的轿车都难通过,他们又怎么越过风魔之地呢? “乌仁哈沁姐姐,我们还要走多久?我要一直赶着爬犁跑!” “三个”见乌仁哈沁从爬犁上的毡房里走出后,连忙拍了拍他身边的一个矮木凳,高兴的招呼她坐下,神得意 。好像这是他的地盘一样。 待乌仁哈沁咯咯笑着坐下后,“三个”问道。 乌仁哈沁的秦语真的很差劲,费了大气力后,问了好几回,才在“三个”的比划中听明白。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三个”笑了笑,然后说道:“还有两天的路呢,乌斯哈拉,你可以一直赶爬犁…… 但到了风魔地,就不能这样赶了。 因为要换驼城。就是用一千头骆驼驼起的毡房,就不用怕风了哦!” 乌仁哈沁在结结巴巴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甜美纯真的笑容。 “三个”听说还能赶两天爬犁,顿时欢呼了声。然后对乌仁哈沁嘿嘿傻笑道:“乌仁哈沁姐姐,你真好。” “咯咯!” 乌仁哈沁笑道:“乌斯哈拉,别人都怕这个赶爬犁的活儿。又熬人,又没有趣。还要防着路边的野狼。 你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呢?” “三个”嘿嘿一傻笑,而后又露出一副得意 的神。瘪着嘴道:“我就是喜欢。”好像这有多了不起似的…… 乌仁哈沁见之,又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个好kan 的“乌斯哈拉”,虽然傻呼呼的,可是却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孩子都有趣。 其他的蒙古男孩子,只会吹白毛雪,夸他们一支箭能射下来两只大雁,或者能摔倒一头大牛…… “乌斯哈拉”就不会吹白毛雪,而且,他长的真好kan …… 黑乎乎的夜,天上阴云滚滚,没有月光。 高辕上架起的两盏防风马灯也只能照亮前方很短的路。 好在,只需要 照亮前方的冰道就好。 乌仁哈沁作为金珠公主最宠爱的一对合兰之一,身上的行头自然不会差。 雪白的西域白狐裘帽,身上亦是裹着一身银鼠大面猞猁里皮的厚实大氅,脚下踩着一双鹿皮小靴。 这身行头,放在大秦富贵人家,比起他们家中的金贵小姐也差不了多少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西域里多有这些皮草之故,若是到了夏天,她们就没那么多奢华的绸缎罗纱做裙衫。 在朦胧昏黄的马灯照耀下,乌仁哈沁甜美的笑容显得很暖心。 只是,“三个”表面上虽然也傻笑的高兴,心里却是一声长叹…… “乌仁哈沁姐姐,我喜欢赶爬犁,把爬犁赶的快快的,你喜欢什么?” 见乌仁哈沁没有回毡房的意思,“三个”便主动聊起天来,因为老被一个纯真的女孩子目光炙炙的看着,总感觉怪怪的,尤其是以他现在的“智商”…… 许是因为傻傻的“乌斯哈拉”居然开始主动“聊人生爱好”了,乌仁哈沁笑的更甜了,她看着“三个”道:“我喜欢唱歌。” “三个”闻言,高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撇着嘴巴道:“太好了,我最喜欢听歌儿了,你唱!” 这种话也能说的这么自然和理直气壮,可见智商确实感人,善良的乌仁哈沁又笑了起来。 一双单眼皮的眼睛眯的弯弯的,却不羞怯,她点点头,道:“好,我给你唱一首诺恩吉雅!”说着,目光还稍稍闪烁了一下…… “额敏河水,长又长, 岸边的骏马,拖著缰, 美丽的姑娘,诺恩吉雅, 出嫁到遥远的地方。 当年在父母的身旁, 绫罗绸缎做新装, 来到这边远的地方, 缝制皮毛做衣裳。 海青河水,起波浪, 思念父母情谊长, 一匹马儿作彩礼, 女儿远嫁到他乡。” …… 。 ps:  西域篇章节就不防盗了,更新时间也都放在白天,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 这一章,将之前的一些原委大概交代了些。尤其是贾环为何要去战俘营,而没有直接去西域采药。 后面的章节,会把一些细节描写给省去,尽量都来干货。 好好反思一番,争取写作水平能够有所提高,将坏事变成好事。 还要再谢谢大家的支持,目前还能将订阅维持在一个稳定水平…… --╯蓝√√ 正文 四百三十八章 原味枕头 “小吉祥……” 翌日清晨一大早,一宿没睡着的贾惜春黑着一对眼圈,就蹬蹬瞪的跑到了宁国府,想看看小吉祥昨天被打坏了没。 只是,待她进了贾环房中后,看着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吉祥,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怎么能睡的那么香,睡的那么香,睡的那么香呢…… 贾惜春自忖,若是她和小吉祥换一下,她就算没被打伤,也要被气个半死! 并不是她妄自菲薄,屈尊降贵去和一个小婢女相提并论。 而是如今东西两府,但凡长眼睛有心眼的,谁要是还只拿小吉祥当一个小婢女来看,那她绝对就是缺心眼儿。 这样的人,自然在府里待不长…… 在贾惜春心中,小吉祥的地位几乎和她是相等的,所以她才会经常和小吉祥拌嘴。 这样高的地位,哪一个不是自尊心满满的,强强的? 别的不说,就说林姐姐。 别说被人打了,就是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她一句不是…… 天爷啊! 那她的泪还不流上三天三夜? 就算困极累极睡着了,怕也是带着泪点睡过去的,还一定睡的很轻。 再看看趴在那里撅着小圆屁股睡的一点形象都没有,小红嘴唇还不时秃噜一下的小吉祥…… 贾惜春有些风中凌乱了,她真的就一点都不生气? 贾惜春却是想错了,小吉祥不是不生气,也不是没自尊,更不是不记仇。 但她自幼跟着赵姨娘过活,没多咱功夫又整天跟着贾环混。 赵姨娘就不用说了,当初她隔一段时间就“刺挠”王夫人一下,然后“如愿以偿”的挨一顿骂,都成惯例了。 小吉祥从小看到眼里,从茫然不解,到慢慢习惯。最后待赵姨娘将她当成衣钵传人,给她详解了“赵氏姨娘心经”后,她愈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种行为。 哦~~原来苦肉计是这样子滴! 再到后来,她跟着贾环的这些年。被贾环成功的灌输了各种“心灵鸡汤”。 这些“心灵鸡汤”贾环自己有时都无法打心底相信,但对极其信奉他的小吉祥来说,却信若天理! 因此,小吉祥打小就被培养出了一颗大心脏。 何谓大心脏呢? 最鲜明的特点,就是说睡就睡。倒头就睡,还睡的踏实! 就算有心事,心中有仇,只要记住不忘就好,但绝不会翻来覆去的做无谓的咀嚼,于敌无损,于己无利。 这一方面,小吉祥甚至比贾环做的还要好。 昨晚她虽然是哇哇大哭着回来的,还唬了白荷一跳,不过在抽泣着跟白荷告了一状后。就感觉肚子饿了。 然后便当着闻讯匆匆赶来的尤氏、秦氏婆媳两人的面,开动脑筋细思着点了几个好菜,还叫了份凉拌猪头肉和一碗胭脂米饭,一边抽泣一边吃完后,被面色诡异的几个大人服侍着收拾了下油手油嘴,倒头就睡着了…… 也因此,尤氏才没有在惊怒下去镇国公府送信儿,央求郭氏给宫里的赢杏儿带信…… “姑娘。” 小吉祥还在呼呼大睡,但白荷早早的就起了。 她本来正在她的房间的做事,不过听外面负责清扫的婆子匆匆来报。说是住在西府的四小姐回来了,还直接进了三爷的房。 白荷顿时就提起心来,担心这一顿小孩儿再闹起来,便匆匆赶来。 进门后却发现。贾惜春只是怔怔的看着小吉祥睡觉,便轻声唤了声。 贾惜春闻言,回过神后,转头看着一张容颜天香国色的脸上,嘴角擎着柔和微笑的白荷,不知怎地。小鼻子一酸,泪珠就大滴大滴的从眼眶中落下,满脸委屈。 白荷见状一怔,随即笑的愈发柔和了,她轻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贾惜春闻言,似乎更加伤心委屈了,一双小手捂住了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昨夜,她可是担惊受怕了一宿。 贾迎春怎么哄都没哄住呢…… “白荷姐姐莫慌,咱们这个小姑子啊,是在担心三爷回来后,咱们给三爷吹枕头风儿,说她的坏话,告她的刁状呢!哼!知道怕了吧?” 白荷正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哄这位四小姐,忽然,不知何时,前面床榻上的小吉祥居然已经醒了,不过她还是没起来,依旧撅着小圆屁股,脸趴在枕头上,懒洋洋的说道。 也许她想学一学赵姨娘教过她的妩媚动人,可学出来的模样,在一对毛毛虫眉的加成下,却喜感倍增…… “小吉祥……” 白荷俏脸微霞的嗔怪了声后,对贾惜春道:“四姑娘快别哭了,小吉祥是在说笑的。” 贾惜春还是捂着脸,不过终于肯开口出声了,她一哽一哽的抽泣道:“白荷嫂嫂,昨天不是我让李嬷嬷打小吉祥的,小吉祥逃跑后,我还和李嬷嬷吵架了呢……” 白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慰色,心中也悄悄的松了口气,她拿出帕子来,拉开贾惜春的手,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水,而后柔声道:“我当然知道不是姑娘让李嬷嬷动的手,姑娘放心吧,小吉祥也不会怪你的。” 贾惜春不信的瘪嘴摇摇头,悲伤逆流成河道:“她会给三哥吹枕头风告状的。” “噗嗤!” 白荷还没笑,小吉祥在后面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贾惜春一夜没睡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白荷嗔了小吉祥一眼后,拉着贾惜春的手,劝慰道:“姑娘放心吧,莫说小吉祥不会告状,就算说了,三爷难不成还会是非不明,去责备你这个亲妹妹?” 贾惜春哀叹了声,道:“白荷嫂嫂,你别劝我了,那些婆子们都说了,这世间的男子。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三哥应该不会忘了姨娘,可是怕是会忘了我这个妹妹。 小吉祥再吹吹枕头风儿……呜呜……” 悲伤的孩子又哭了起来。 “哈哈哈……哎哟,笑死我了,咯咯咯……” 小吉祥昨夜哭的一塌糊涂。今儿一大早就欢乐的像只吃了虫子的小鸟儿。 白荷见状,心里放下一块石头后,又不得不喝住了她。 小吉祥人小鬼大的对白荷摆摆手,道:“白荷姐姐,你尽去忙你的吧。这里交给我!” 白荷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道:“看把你能的!” 小吉祥见她不信,小下巴一扬,骄傲道:“你不信就看我的……”说着,对紧绷小脸儿的贾惜春道:“四丫头啊……” 不过见白荷的眼神真的有些严肃起来,小吉祥倒也乖巧,连忙改口道:“咳咳,四妹妹啊!只要你跟小嫂我保证,日后绝不再听那些臭婆子的话,我就答应你。不跟三爷告状!” 贾惜春闻言,大眼睛忽闪了几下,道:“真的?昨天……昨天挨打的状也不告吗?” 小吉祥撇撇嘴道:“这不关你的事,我告状也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贾惜春还是不信:“真的?” 小吉祥不爱搭理她了,道:“爱信不信……哎哟,我昨晚睡的可真香啊!这枕头是三爷的枕头,三爷说了,这叫原味儿枕头,就算他走了,我枕着这枕头睡觉。就像睡他身边一样。 三爷的话果然是真的,我昨晚上还梦见三爷了呢! 四姑娘,你梦到了吗?” 贾惜春大眼睛里擎满了委屈的泪花,面色沉重的摇摇头。道:“我昨夜一宿没睡。” 白荷闻言惊讶:“这可怎么行?四姑娘快回去睡觉吧……” 贾惜春面色更加沉重了,摇头道:“白荷嫂嫂,我睡不着。” 只是,一双大眼睛却忽闪忽闪的看向了小吉祥……脑袋下的枕头。 白荷也是聪明人,她抿嘴一笑,然后看向了小吉祥。 小吉祥见状一惊。连忙摇头道:“四丫头,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如今这个原味枕头就是我的命,没了它我连觉都睡不着!” 贾惜春挤出一脸小狐狸似的赔笑笑脸,商量道:“一人一个月,好不好?我先来……” 小吉祥嗤之以鼻,笑道:“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你怎地不说一人一年?” 贾惜春见没戏,又“伤心难过”起来。 小吉祥可以无视,白荷却不能无视,她看向小吉祥道:“你比四姑娘大,要让着她……” 小吉祥立场很坚定:“白荷姐姐,三爷说过,原则问题是不能让步的。”见贾惜春脸色真的难过下去后,她又道:“不过嘛!我有一个非常绝妙的主意。” “什么主意?” 本来都不想搭理她了,可贾惜春还是忍不住问道。 她真的太想她的臭三哥了,尤其是经过昨天的事后。 白荷也想看看,小吉祥能有什么绝妙的馊主意…… 小吉祥得意洋洋道:“四姑娘,你不是昨夜没睡觉吗?” 贾惜春哼了声,道:“是又怎样?” 小吉祥笑道:“那你可以在这睡啊!这里不仅有三爷原味儿的枕头,还有原味的被褥!哦对了,你看这是什么?” 小吉祥忽然眉开眼笑的从被窝里一溜烟儿的爬着站了起来,得意洋洋的看着贾惜春道。 贾惜春莫名其妙的看着小吉祥腿上套着一条极其宽极不合身的大睡裤,奇怪道:“小吉祥,你穿谁的裤子?” 小吉祥高高扬着小下巴,道:“当然是三爷的!也是原味儿的!还有原味儿上衣,不过被……” “小吉祥!” 白荷满脸通红的瞪着小吉祥,喝了声,阻断了她的荒唐话后,而后对眼神怪异的贾惜春道:“四姑娘,不如……你就在这里歇息吧?” 贾惜春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慢吞吞的上了床,在白荷的服侍下脱了鞋袜,钻进了贾环的原味被窝里,嗅了口,的确是贾环身上的气息。 她小脸上满是思念,而后忽地对正要离去的白荷悄声道:“白荷嫂嫂,我想穿三哥的原味衣服睡觉,我好想他。” …… (。) PS:  看到大家的关心和支持了,真心感谢大家,也请大家相信我的承受能力。 前两天身体出了岔子,持续低烧,还失眠,头疼的不得了,群里的书友可能知道。 结果昨天突然就好了…… 心情大悦。 今天的状态也很好,所以今天三更,先发一更,九点半再发一更,十点半再发一更。 因为要修改一些疏漏地方。 下一章,将会揭秘准葛尔部为何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他们的底气在哪里。 最后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下周强推! 嘿~嘿~~ 正文 四百三十九章 神火 在小吉祥和贾惜春两个小丫头在床榻上争抢原味枕头和原味睡衣的时候,邀赶了一夜马拉爬犁的贾环,也终于停住了。 鄂兰巴雅尔为何想要一个武人做赶车的札剌兀? 原因很简单,看看贾环现在霜白的眉毛、睫毛和露在外面的发梢知道了。 换一个人,哪怕是身强体健的壮汉,怕也熬不住这一夜蚀骨寒风的吹袭。 但是武人却不同,尤其是锻体后筋骨强硬到一定地步的武人,甚至可以以之淬炼身体。 这样一来,鄂兰巴雅尔不会因为札剌兀无用,耽搁了夜里的行程。 只是,从精美的毡房里下来的鄂兰巴雅尔,眼神却不大好。 而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小合兰,尤其是胸前比较宏伟的乌仁哈沁,笑的却格外甜美,甚至还有一些自豪。 这让鄂兰巴雅尔看贾环的眼神愈发不善了,她没有理会对面营地里赶来的大批人,而是一直看着贾环道:“三个,几品了?”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傻傻的挠了挠后脑勺,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我昨夜给你的老参片和雪莲瓣,还剩多少?” 鄂兰巴雅尔想了想,这个傻子自然不知道武道品级的划分,所以换了个角度去问。 贾环闻言,神有些得意,又有些羞赧,他从怀里取出来两个巴掌大的金黄的荷包,然后搓了搓,道:“都吃完了!” 鄂兰巴雅尔闻言,倒吸了口冷气,看着贾环道:“你都吃完了,没觉得肚子里烧死?” 贾环得意的摇头道:“舒服的很,舒服的很!” “咯咯!” 听贾环怪腔怪调的回答,乌仁哈沁忍不住笑出声来。 鄂兰巴雅尔没好气的瞪了眼自己的小合兰,不过想起“三个”是她最忠实的札剌兀,他越强悍。她越有好处,便也不嫉妒了。 她看着忍不住得意高兴的乌仁哈沁道:“春天还没到,冬雪还没化,你这小蹄子倒是比牛羊还先发春!” 乌仁哈沁闻言。俏脸登时通红,羞涩的低下头,过程中,眼睛还瞟了眼她的乌斯哈拉…… “金珠公主,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前来迎接的人群中。一个年迈的老人右手抚胸,躬身行礼问道。 “大宰桑爷爷,大汗大后天要过寿辰了,我这个做孙女的,岂能不赶回来?” 鄂兰巴雅尔灿烂笑道,面容恭敬。 因为她面前的这位大宰桑,也是准葛尔汗国的大宰相。 除此之外,他还有无数的牧户和牛羊牲畜。 他的权力很大,但从未引起过策妄阿拉布坦父子俩的猜忌,因为他的部族并没有设立军队。而是让汗帐的宫帐军驻扎在那里…… 所以,这个老头可以说是策妄阿拉布坦最信重的老人。 连贵为金珠公主的萨兰巴雅尔都对他很客气,尊敬。 贾环在后面用一双茫然的眼睛打量着这位老人,心里却在纳罕:身份这么重要的老头,为何会在这里待着? 再看看这里的地界儿,贾环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因为这里,在后世的名字叫做:克拉玛伊。 这里原本是一块巨大的荒漠戈壁,但这里却有几种非常宝贵的东西,比如说: 石油和天然沥青。 如果只是天然沥青倒也罢了,多用于民生。 但是石油…… 不过贾环随即又自我安慰。以这些人的科技手段和工具,怎么可能搞的出石油? 然而紧接着,现实告诉他,什么叫做永远不要心存侥幸。 “大宰桑爷爷。那些人搞出阿拉神火了吗?前线的阵势不是很好,他们若是吹白毛雪的话,那……我们这次可白花费这么大气力了,下次再想有这种好事,却也不能了。” 鄂兰巴雅尔与大宰桑并齐而行,一边走一边问。话的内容却让贾环心中一沉…… 大宰桑闻言,笑了笑,道:“放心巴雅尔,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大汗又怎么可能允许发动这么大规模的战争,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鄂兰巴雅尔看了看四周白茫茫的环境,叹了口气,道:“非要在这个时候发动吗?沿途中,巴雅尔看到了太多倒毙在路途中的臣民和牛羊了,他们都是冻死的……” 大宰桑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而后呵呵笑道:“善良的巴雅尔,你要知道,这是战争。” 鄂兰巴雅尔闻言沉默了下,随即苦笑道:“我明白的,大宰桑爷爷。 可是,为何不能等来年开春,冰雪融化后再发动战争? 那样的话,很多人不会冻死在征途中了。” 大宰桑叹息了声,看着鄂兰巴雅尔道:“因为波斯拜火教的使者说,阿拉神火只有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才能从天神那里请下来。只有在最冷的时候,天神才会怜他的信徒。 巴雅尔,阿拉神火的威力你也看到了。只要我们能够多多获得些阿拉神火,那么区区嘉峪关又算的了什么呢? 现在发动战争,的确会冻死一些战士。 但有了阿拉神火后,我们会在战争中少战死更多的战士,不是吗?” 鄂兰巴雅尔闻言,缓缓的点点头,沉默了会儿,又道:“我们获得神火了吗?” 大宰桑遍布沟壑的脸上露出的兴奋的笑意,他点点头,道:“已经获取一些了,虽然已经不少了,但在给大汗过目前,暂时还不能送往嘉峪关…… 不过我看了看,确实是连石头都能烧着的神火,水也浇不灭,而且越浇水,火反而会越大。 巴雅尔,我们的十万两金子花的并不亏。 嘉峪关再也挡不住蒙古人的铁骑了,武威山也无法阻挡蒙古人的弯刀了。 大秦,终会再次成为蒙古人的牧场,而这,还只是开始! 我们的大汗和你的父王。一定会重现成吉思汗的雄风。 让苍狼白鹿的后代,再次成为世间大地的主人!” 鄂兰巴雅尔闻言,脸上也露出兴奋的神,她想了想。忽然娇笑一声,道:“大宰桑爷爷,您刚才是说,神火刚获得不久?” 大宰桑看着鄂兰巴雅尔的目光有些慈祥,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 智慧的眼神看破了小狐狸的诡计,让鄂兰巴雅尔白纱下的俏脸一红,她拉着大宰桑的胳膊不依的摇晃道:“大宰桑爷爷,巴雅尔刚刚护送军粮去前线嘛。而且,巴雅尔也没有哥哥他们有钱,准备不了太名贵的礼物送给大汗祝寿。巴雅尔好可怜哦……” “哈哈哈!” 大宰桑仰头大笑起来,枯树皮一样的手虚点了点鄂兰巴雅尔的脑门,道:“巴雅尔,你不应该是草原上最美的萨日朗花,而应该是草原上最狡猾的小狐狸! 你说的没错。阿拉神火还没来得及给大汗过目。 由你,将我们的第一坛神火,献给大汗当做寿礼! 我相信,在所有的王子王孙中,巴雅尔的礼物,一定能拔得头筹!” “谢谢大宰桑爷爷,巴雅尔知道您最好了!” 鄂兰巴雅尔俏声拍马屁! 蒙古老头子好像也吃这套,高声道:“走,我带你去看看!然后早点让他们准备驼城,好送你们过风魔之地!天气不大好。早点过去早点……” 后面的话贾环没有听清,因为他和乌仁哈沁还有吉布楚和等“贱民”被拦在了外面,只能目送着大宰桑和鄂兰巴雅尔离开。 等大人物都走了后,乌仁哈沁又开始对贾环笑了。贾环也对她笑,只是心里,却如同一团烈火在燃烧! 因为他们可能不止弄出了石油,他们还可能提炼出了汽.油! 算没那么纯,但也一定非常了得。 之所以在这么寒冷的天来提炼,是因为汽.油会挥发! 若是大夏天搞。他们估计得先被炸死。 波斯…… 拜火教…… 天啊! 贾环都不敢想象,当成百上千个装着汽.油的燃烧罐被投进了嘉峪城关后的场景。 毫无疑问,那将会是一片人间炼狱。 那里驻扎着整整九万大军啊,还不算后面陆续从关中开来的四万大军。 而一旦嘉峪关被破,黄沙军团最后的精锐被烧掉…… 整个河西走廊,整个陇右,都将会在十几万蒙古铁骑的铁蹄下颤抖。 到那个时候…… 神京,能挡得住神火的焚烧么? 念及此,贾环额头上的冷汗都流出来了。 不能慌…… 不能乱…… 不能急…… 贾环脸上还僵持着和乌仁哈沁的微笑,心中却一遍一遍的念着清心咒。 还不错,许是感受过几遭生死间的大恐怖,贾环现在的心理能力强了许多,总算冷静下来了。 先给了乌仁哈沁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保证不露出破绽后,贾环开始冷静分析起来。 这些神火已经被炼制好了,但还没有发往前线,因为还没给策妄阿拉布坦检验过效果。 所以说…… 这些炼制好的神火,一定会在这里先储存上……至少五天。 因为策妄阿拉布坦的生日在大后天,待鄂兰巴雅尔献完礼后,第二天再发令,正好是五天。 而鄂兰巴雅尔今日会乘坐驼城,带上一些神火,通过风魔之地达到曳迷离…… 还好,还好! 即使算上去采药的时间,五天时间,应该够了! 念及此,贾环的眼睛缓缓眯起,脸上的笑容似乎愈发绚烂了。 可是,站在他对面的乌仁哈沁却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不知为何,她看着乌斯哈拉那双好看的眼睛,心里忽然会有些发冷…… …… 。 ps:能解释的通~~~↗本書源自 篮 書 ,更新快,。 正文 四百四十章 乌仁哈沁的乌斯哈拉 “乌斯哈拉,你怎么了?” 一座移动的小城上,没错,就是一座小城,善良的乌仁哈沁看着怔怔发傻的贾环,关心的问道。 “嗤!” 她的妹妹吉布楚和不屑的嗤笑了声,道:“姐姐,你别管他了,他是被神火吓的。哦对了,说不定还有帐外的大风,咯咯!” “妹妹啊……” 善良的乌仁哈沁看着贾环“羞愧”的垂下脑袋,顿时有些不满的看着吉布楚和,道:“乌斯哈拉没有见过神火,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风魔嘛,有什么奇怪的。” 吉布楚和却不买姐姐的账,撇嘴道:“可是早上公主发射神火的时候,他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脑袋趴在了地上喊公主雷公……真是丢死人了!” 乌仁哈沁闻言,脸上居然泛起了一抹羞赧惭愧之,好像趴地喊大神的人是她一样。 然而,她看向贾环的眼神里却没有责备,还轻轻的拉了拉贾环的胳膊,柔声哄道:“乌斯哈拉,你真的不用难为情的。我们早上看到神火爆炸 的时候,也被吓坏了呢,真的被吓坏了呢!” 看着乌仁哈沁睁着一双很好kan 的单眼皮眼睛,怪声怪调的用很不标准的秦语,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她其实也很害怕 时,贾环心里忽然说不出的……难受。 甚至,连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喂!你行不行啊?你的胆子比珍珠鸡还小耶,居然还要哭?!就你这样的,还要给公主当戈什哈?” 与姐姐乌仁哈沁几乎相反,吉布楚和完全看不上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简直无法忍受的高声嚷嚷道。 乌仁哈沁闻言有些生气了,看着吉布楚和。不过没等她开口说话,帐子门帘打开,鄂兰巴雅尔居然身着一身潇洒的蒙古王公公子装,沉着一张脸,负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进来后,便觑着眼打量着垂着脑袋泪眼巴巴的贾环…… “噗嗤!” 就在乌仁哈沁担心鄂兰巴雅尔会发怒时,这位金珠公主却忽然喷笑出声,还笑骂道:“瞧你那二两狗胆!今儿真是丢尽了我的颜面,我倒罢了,可你还牵连到我师父!别人听说你是我师父给我挑的戈什哈,还是什么完美根骨,本来都想看你一鸣惊人呢,你倒真是够一鸣惊人的!” 乌仁哈沁看她的乌斯哈拉羞愧的脑袋快垂到裤裆里了。心疼的不得了,起身后小脸巴巴的看着鄂兰巴雅尔,求情道:“公主,乌斯哈拉也是第一次看到神火嘛,他也是第一次路过风魔之地,下一次他一定不会给公主丢脸了!” 鄂兰巴雅尔闻言,哼了声,道:“你还嫌他丢的不够多吗?本公主都快成了大笑话了!不惩罚他一番。让他长长记性,锻炼锻炼胆子。他下次还会这般丢人!” 虽然鄂兰巴雅尔没说什么惩罚,可乌仁哈沁的脸还是登时煞白起来,连吉布楚和的脸都微微白了白。 乌仁哈沁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了,哀求道:“公主,乌斯哈拉他……他这里还不大好,再等等。等回了曳迷离,我带他去打几次猎,您再把他丢进狼圈里,好不好?” 乌仁哈沁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意思是告诉 鄂兰巴雅尔。贾环是个“智障儿童”。 鄂兰巴雅尔摇头拒绝道:“那样锻炼不出他的胆子的,而且,若不能锻炼出他的胆子,以后再遇到更可怕的事,他还会趴地发抖的。” 乌仁哈沁眼里的泪珠流了下来,还在求情:“公主,可是,他连风都害怕 ,若是被丢进了狼圈,他会死的。” 鄂兰巴雅尔皱眉看着乌仁哈沁,道:“一个三品武人,若是连几头狼都对付不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乌仁哈沁流泪道:“公主,乌斯哈拉很会赶爬犁的……” 鄂兰巴雅尔闻言,好笑道:“我花费那么多老参和雪莲,就为了培养出一个赶车的札剌兀吗?” 见从小跟她长大的小合兰都快哭昏了过去,鄂兰巴雅尔也心疼,笑道:“你哭什么?他是一个武人,只要他肯,一拳就能打死一头大狼!你不说帮我一起教他力量,就知道 在这哭!” 乌仁哈沁可能早已看透了贾环的真面目,她悲哀到绝望的摇摇头,道:“乌斯哈拉不会打狼……” 鄂兰巴雅尔的耐心也快耗尽了,板起脸道:“那他就被狼多咬几口,咬疼了就知道 打了……行了,别哭了,哭什么……再哭,我把你也丢进去了!” 本来只是恐xia 的一句话,孰料,从来最善良却也最胆小的乌仁哈沁居然点了点头,咬牙道:“好!公主,给我一把钢叉,我陪乌斯哈拉一起下去。” 鄂兰巴雅尔愕然道:“你……还想保护他?” 乌仁哈沁点点头,道:“我要保护他。” 鄂兰巴雅尔怔怔的看了眼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小合兰,此刻却突然长大了,居然要……保护自己的爱郎。 可是…… 她又看向一旁呆呆的看着乌仁哈沁的“三个”,看他一副好皮囊,却那样的胆小怯懦,心中不由火起,冷声道:“喂,秦人,听到她的话了吗?你怎么说?” 贾环闻言,身子一个激灵,在鄂兰巴雅尔和吉布楚和冷冷的注视中,还有乌仁哈沁关心期盼的目光中,他……缓缓的垂下了头。 鄂兰巴雅尔一怔,她都有些无法相信,她回过头看向乌仁哈沁,语气讥讽道:“这就是你看中的人,你现在还要跳进狼圈里保护他吗?” 乌仁哈沁虽然有些失望,可还是面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是的。” …… 驼城真的很大,大到真的像一座城池一样。 里面什么都有,当然,这里的“什么都”。指的是鞑坦人的生活习惯。 有奶牛,有羊,有草料谷仓,有帐子,还有……给贵人解闷用的斗兽圈。 贾环面惨白,眼神凄艾的站在狼圈门口。看着高高栅栏里蹲着的几头眼冒绿光大狼,整个人都在颤栗着,而他身旁的乌仁哈沁,小脸也煞白煞白的。 “乌仁哈沁,你还要跟他一起进去吗?” 鄂兰巴雅尔淡淡的问道。 乌仁哈沁闻言,回头看了眼她的乌斯哈拉,点点头,道:“我要进去。” 鄂兰巴雅尔闻言,呵呵一笑。道:“好,等你出来后,若是还愿意跟着这个胆小的珍珠鸡,我就将你嫁给他好了。一个给我做赶车的札剌兀,一个给当我的合兰,也不错…… 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他这样的胆子。日后你们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乌仁哈沁闻言,冰雪聪明的她顿时领悟了鄂兰巴雅尔话中的意思。再看看狼圈四周站着的四个手持弓箭的射手,她感动的就要跪下,却被吉布楚和用眼神给挡住了。 这次趣事,终究还是想将“三个”的胆子训出来,若是提前让他知道 不会死,就太没意思了。 乌仁哈沁领会了双胞胎妹妹的意思后。犹豫了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狼圈被打开了,贾环和乌仁哈沁被人推了进去。 虽然之前乌仁哈沁就已经知道 了,鄂兰巴雅尔不会让她和她的乌斯哈拉被狼吃掉,可当真面对几头眼冒绿光的大黑狼时。尤其是连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狼嘴里喷出的腥臭味时,乌仁哈沁还是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只是…… 当她看到,她身边的乌斯哈拉抖的比她还厉害,眼神里的恐惧比她还浓郁时,虽然心里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可,她却不再颤抖了。 乌仁哈沁握紧了钢叉,居然慢慢的走到了她的乌斯哈拉身前,用她远比他娇小的身子护主了他。 她平举着钢叉,往日里总是充满了欢乐笑声的嘴里,在尽她最大努力的发出严厉到凄厉凶狠的嘶吼声。 而原本只是蹲坐在狼圈里的四只大狼,在受到乌仁哈沁的挑炸n 后,一个个站了起来,朝她走来。 乌仁哈沁又开始颤抖起来,面也愈发惨白。 她努力的举起叉子往前探着,想制止大狼过来,可是,剧烈颤抖的胳膊却出卖了她的实力。 几条大狼冒着森森绿光的眼中,似乎都在闪过轻蔑的笑意。 “嗷……” “嗷嗷……” 身高快齐乌仁哈沁胸高的几条大狼,一个接一个的发出了低沉的狼嚎,随即,一个个的压低了脑袋。 乌仁哈沁此刻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她知道 ,这是草原狼在扑食前的准备 动作。 她早已将鄂兰巴雅尔对她说的话给忘了一干二净,她现在唯一记得的,就是面前的巨狼,手中的钢叉,和……身后的乌斯哈拉。 她的胳膊又不抖了,在绝境的时候,放佛她反而更勇敢了,她高高的挺起饱.满的胸膛,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的巨狼,随时准备 用手中的钢叉将它们击退。 看到这一幕,鄂兰巴雅尔有些哭笑不得的敲了敲脑门儿,心里又心疼又气恼。 她也没想到,她没有把“三个”这个札剌兀的胆子给锻炼出来,反而将乌仁哈沁这个小合兰的胆子给锻炼出来了。 只是,她也忒傻了些。 不让小鹰吃够苦头,舍不得将小鹰从悬崖上扔下,他何时才能学会翱翔天空呢? 一味的呵护,有的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再看看乌仁哈沁身后那个木登登站在那里,看起来连魂儿都快吓掉了的札剌兀,鄂兰巴雅尔的眼睛看向了后方,大帐子的门帘处。 与那双睿智的老眼对视了眼后,她撇了撇嘴,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眼神讥诮。 那双老眼却宽容的笑了笑,而后便离去了…… …… 。 ps:  这一章有伏笔,后面的大伏笔,但也有些自己的情节。 乌仁哈沁拿着钢叉保护贾环的场景,其实就是我小时候的经li 。 当然,那个哈萨克姐姐拿的是铁锨,对着的也只是条大狗。 旁边一些小巴郎子们都在笑话我,还要被丫头子保护,但当时我,确实没有勇气去面对那条牧民养的呲牙咧嘴的大狗。 如今,那位哈萨克姐姐早已成亲了,生下了她自己的小巴郎,而我也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她了…… --╯蓝√√ 正文 四百四十一章 曳迷离,到了…… 待那双眼睛离去后,鄂兰巴雅尔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心情了,她随意的挥了挥手,而后便在狼圈周围的弓手张弓搭箭射出的“咻咻咻”的箭声中离去了。 吉布楚和狠狠的瞪了眼“窝囊废”贾环,也跟着离开了。 几个弓手鄙夷的看了眼乌仁哈沁身后的珍珠鸡,再看一眼花儿一样的乌仁哈沁,纷纷惋惜摇头离去。 待所有人离去后,乌仁哈沁看着近在咫尺倒地的那几条大狼,在确定它们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后,手一软,手中的钢叉“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而后,她惨白的脸上忽地绽放出极为光彩夺目绚烂笑容,是那样的高兴,是那样的幸福。 “啊!!” 她一跳老高,一下转过身来,双手拉起贾环的手,蹦啊跳啊叫啊…… “乌斯哈拉!” “乌斯哈拉!” “乌斯哈拉!” 她欢喜的甚至忘却了怎么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她给心上人起的名字。 清澈的眼睛里,似乎能让人一眼看到她的心底,心底刻着四个简单而又快乐的字: 乌斯哈拉。 在乌仁哈沁笑容的熏染下,贾环脸上的惨白渐渐消失了,也浮起了笑容。 不过他没有跳,也没有叫,而是伸手,将快乐的如同一只百灵鸟一样的乌仁哈沁揽入了怀中,紧紧抱住。 乌仁哈沁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幸福。 她歪着脑袋,靠在贾环强壮的胸膛上,聆听着他的心跳。 如果,她最喜爱的“羊咩咩”也在跟前,就更好了。 嘻嘻! “乌仁哈沁姐姐……” 贾环面带恬静的笑容,在这个蒙古小合兰的耳边轻轻的唤了声。 乌仁哈沁用一声乖巧的“嗯”来回应。 贾环探嘴在她玲珑的耳际边轻轻啄了一口,而后看着她的耳朵瞬间火红起来,贾环笑了笑,用能让乌仁哈沁听得到的最轻最轻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乌仁哈沁姐姐,你记住。 你的意中人,不是珍珠鸡…… 他会是一个盖世英雄。 有一天,他会带着十万铁骑。身披银甲战衣,伴着黑云,前来接你。” “乌斯哈拉,你说什么?” 乌仁哈沁的秦语不好,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微微仰起头,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正想微笑解释,忽地耳朵一动,脸上恬静的微笑瞬间变成了憨声傻笑,他抓了抓后脑勺,嘿嘿笑道:“乌仁哈沁姐姐,我说,我会学勇敢的。” 乌仁哈沁还想再问,帐子外面走进一人,正是吉布楚和。 她面色不善的看着贾环。道:“哈日陶高(黑铁锅),你就不要再骗我姐姐了。” 贾环没有看她,而是看着乌仁哈沁,嘿嘿憨笑道:“我没骗你。” 看着贾环看向自己的目光,乌仁哈沁也忘记再问贾环,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她都记在了心里。 她打定主意,日后一定好好学习秦语…… 乌仁哈沁先对贾环灿烂的笑了笑,然后转头对吉布楚和认真道:“妹妹,乌斯哈拉不会骗我的。他也不会骗别人……” 吉布楚和嗤笑了声。依旧面色不善的看着贾环,道:“他当然骗不了别人,就他那脑筋……可他能骗你! 哈日陶高,你说说看。你要怎么变勇敢?” 一张与乌仁哈沁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 看着吉布楚和小脸儿上较真的神色,贾环心里觉得很有趣。 不过,他脸上却有些迷茫起来,似乎在思考到底该怎样做才能变勇敢…… 就在乌仁哈沁看不下去,要为她的乌斯哈拉出头时。贾环忽地眼睛一亮,高声道:“有了!” 他这一嗓子,把一对小合兰都吓了跳,不过她们的反应却不同。 乌仁哈沁脸上是有趣的笑,而吉布楚和则是横眉怒视! 吉布楚和道:“你说,你怎么变勇敢?” 贾环脸上又浮现起那抹不知所谓的得意而又神秘的笑容,这种笑容让乌仁哈沁看的咯咯笑出声,也让吉布楚和将一口细牙贝齿咬的“吱吱”作响…… 贾环在两人或期待或鄙视的眼神中,缓缓的转过身,而后他一个箭步跑到已经僵硬的狼尸跟前,抬起脚就踹下…… “我打!” “啊打!” “我再打!” “啊再打!” …… “哈哈哈!” 看着跟个猴子一般蹿上蹿下,嘴里还发着怪叫的贾环,乌仁哈沁的笑声一下就爆发出来了。 一双晨星一般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看着贾环笑啊笑啊…… 而吉布楚和则睁圆了眼睛,她想看清楚,这个哈日陶高到底是真蠢,还是个真逗比…… “呜……” “呜呜……” 驼城外,原本就狼哭鬼嚎的风声陡然愈发凄厉高昂起来。 整座驼城都微微晃动了起来! 贾环不蹦也不跳了,面色有些吃惊的看向外面,尽管什么都看不到…… 乌仁哈沁见状,连忙走了过来,拉住贾环的胳膊,柔声安慰道:“乌斯哈拉,不用怕呢。 每次驼城走到这里时,都会这样的。 因为,我们很快就要走出风魔之地,到达曳迷离了呢!” 贾环闻言,身子微微一震,轻声道:“快到曳迷离了吗?” “嗯嗯!” 似乎感觉到了贾环方才猛然绷紧的身体,乌仁哈沁连忙抱紧他的胳膊,笑道:“真的快到了…… 你听,乌斯哈拉,你听,外面的风声停了! 我们出了风魔之地,到达曳迷离了!” 乌仁哈沁满脸笑容,灿烂的大声说道。 说着,她拉着贾环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乌斯哈拉,每次这个时候,我们都可以在驼城上看夕阳,真的好美呢!” 贾环跟着乌仁哈沁朝外走去。吉布楚和哼了声,也跟上前来。 外面真的没有风了,一丝一毫都没有。 驼城上的人开始拆卸紧紧包裹着驼城的毡子。 随着札剌兀们将一根根楔子拔出后,大片大片的牛皮揭落。 当最外面的那一层牛皮毡子也被取下后,一抹极其鲜艳的红光透了进来。 乌仁哈沁。还有驼城里走出来的许多小合兰们,看着这一幕,都开心的欢呼了起来。 因为,到家了。 而贾环,感受着这极为熟悉的夕阳暮光,眼中虽然无泪,心中却早已泪流满面。 他居然,又回来了…… 他为何知道曳迷离,他为何知道额敏河畔,他为何知道风魔之地。他为何知道那条可以避开大风的绝密小路,那条在后世名唤“宝贝”的小路…… 他为何固执的非要走这一趟…… 除了他想要救武威侯秦梁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因为,前世,这里就是他的家。 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家。 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他的亲朋好友,都在这片充满着生机和希望的土地上。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你们还好吗…… “回来啦!我们回来啦!” 乌仁哈沁站在贾环身边,一只手紧紧的挽着他。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沐浴在夕阳的晚霞中,摇摆着欢呼道。 其他帐子中出来的小合兰们,也都跟着她一起高声呼喊。 而贾环,脸上也突然绽放出极灿烂的笑容,他跟着乌仁哈沁一起高喊起来:“回来啦!我回来啦!” “噗嗤!” 站在乌仁哈沁另一侧的吉布楚和闻声。顿时失笑起来,其他的小合兰们也纷纷大笑起来。 这个秦人,居然跟她们一起喊回来了…… 虽然被嘲笑了,可在乌仁哈沁关怀担忧的目光里,贾环一丁点都不在意,反而笑的更灿烂了。 他对乌仁哈沁大声道:“乌仁哈沁姐姐,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这一次,是乌仁哈沁被贾环的笑容感染了。 她见贾环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嘲笑,于是,她也不在乎。 两人一起又跳又笑的大声呼喊起来。 “我们回来啦!” …… 驼城中央的一处高大的帐子前,鄂兰巴雅尔笑眯眯的看着大宰桑,道:“大宰桑爷爷,您还要再试探他么?” 大宰桑闻言,又忍不住瞥了眼在那里吱哇鬼叫的贾环,眼角抽了抽,无奈的摇头苦笑起来,道:“谁能想到,一个拥有传说中完美根骨的人,会是……” 鄂兰巴雅尔闻言咯咯笑道:“他若不是这般,我师父怕也不会让他待在我身边。” 大宰桑点点头,又道:“胆子小不怕,多经历些,总能变大。 蠢笨就更不怕了,有我们狡猾如狐的巴雅尔在,总能将这头笨虎给调.教出来。 而且,戈什哈,也不用太聪明,鲁直一些也有好处。” 鄂兰巴雅尔闻言,觑眼看着老头儿,道:“大宰桑爷爷,您还说巴雅尔是狐狸,整个汗国,有谁不知道大宰桑爷爷您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和您相比,巴雅尔远远不如呢。” “哈哈哈!” 大宰桑仰头大笑起来,笑罢,他又对笑眯眯的鄂兰巴雅尔正色道:“巴雅尔,那两罐神火,你一定要妥善保存好,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现在正是冬季,又常有西风,但凡出一点问题,那就是天大的祸事,大意不得。” 鄂兰巴雅尔闻言,心里一紧,咬了咬牙,低声道:“大宰桑爷爷,一会儿,巴雅尔还是让人把神火先放你那里吧。” 大宰桑闻言哑然失笑道:“好你个巴雅尔,你倒是会甩包袱……” 鄂兰巴雅尔没有笑,她看着大宰桑道:“大宰桑爷爷,以您的睿智,应该想得到巴雅尔为何这样做。” 大宰桑闻言,眉头一皱,道:“喇嘛达尔扎还在找你的麻烦?” 喇嘛达尔扎是葛尔丹策零的长子,但却是葛尔丹策零在一次醉酒后,和一个卑贱的合兰所生。 准葛尔汗国,是一个非常讲究出身血统。讲究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的国度。 可想而知,葛尔丹策零的这个长子出生后的待遇如何。 后来,更是被送去吐蕃出了家,成了喇嘛。 只最近两年。不知何故,他才被接回了准葛尔汗国。 但从回来那天起,这个长子就不大安分了…… 鄂兰巴雅尔听了大宰桑的话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不信大宰桑不知道喇嘛达尔扎的事。所以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从来无情帝王家,大宰桑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无声的叹息了声,点点头,道:“好吧,等到了王城,入夜后,你就派人给我送来吧。 我把它们放在我的帐子里,亲自守着,等三天后再交给你,由你献给大汗做寿礼。” 鄂兰巴雅尔闻言。面上再浮现出笑容,单手抚胸,躬身一礼道:“谢谢大宰桑爷爷!” …… 终于,在夜色降临时分,驼城缓缓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一座高大的城池,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城池周围,是星星点点,数不清的帐子。 还有更加数不清的牛羊马群和骆驼。 篝火斑斑,炊烟袅袅。 时而有低沉悠远的牧歌传来,愈发安详。 几个顽皮的蒙古小孩儿。骑着不套马鞍马镫的半大马驹追逐嬉戏的场面,更显得生机勃勃。 只是,几乎随处可见的高大牧犬,却让贾环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隐隐露怯。 “嗤!” 吉布楚和见状又嘲笑了他一声。 而乌仁哈沁却微笑的拉着他的胳膊,道:“乌斯哈拉,不用怕呢,牧犬都非常乖,它们不会咬我们的!” 贾环紧绷着脸,脸色隐隐发白。闻言后,干巴巴的点点头。 队伍前头的鄂兰巴雅尔忽然顿住脚,回头看了贾环一眼,颇有些无奈的捶了捶她光洁的脑门,道:“三个,本公主劝你一句,你最好赶紧把胆子练大一些。 不然,等我师父回来后,见你这幅熊样儿,他就不会像我那样简单的把你丢到狼圈去,还让乌仁哈沁去保护你。 我保证,他会带你去额敏河畔,找几条毛头白腹蛇陪你耍耍的。” “蛇?” 贾环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声音都变了,惊叫道。 “哈哈哈!” 周围的护卫甚至是札剌兀,听到他怪声怪气的叫声,纷纷大笑起来。 鄂兰巴雅尔见状哼哼了声,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乌仁哈沁听到鄂兰巴雅尔的话后,脸色也发白了起来,不过,她比贾环还要坚强一些。 她拉着贾环的胳膊,坚强道:“乌斯哈拉,不要怕。等明天,我就带你一起去练胆子。” 贾环闻言,好似真的觉悟了。 他居然重重的点点头,看着乌仁哈沁的眼睛,道:“好!乌仁哈沁姐姐,明天,咱们就先去额敏河畔看看,矛头白腹蛇到底是什么样的!” …… (。) PS:  今天有个同事结婚,中午酒席的时候,可能科室主任的心情有些好,所以给我们每人都敬了杯酒。 主任敬酒,我又不是贾环,自然拒绝不了,就喝了。 然后,主任走后,同事们便开始起哄,说原来只有主任敬酒我才喝…… 没办法,怎么解释都没用,他们可能想着反正今天没班,喝醉了也不要紧,所以就使劲的灌酒。 都是同事,拒绝的太死,也就得罪完了,所以就商量每人一杯,真的没量,压根也不会喝。 一桌喝下来,人已经晕乎了。 但是,既然开了个头,以前那些从来没喝过的,也都赶过来了…… 今天真是意外,喝了N多醒酒茶,也吐了两次,还是晕乎。 也多亏昨晚多写了两千字,今天又勉力写了两千,凑了个四千章。 实在抱歉,明天再继续吧。 铺垫了那么久,大戏总要开场了…… 正文 四百四十二章 地窖 一行人无话,安静的进了准葛尔汗国的王城,或者叫,龙城。 龙城的正中央处,树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大帐。 那里便是汗王策妄阿拉布坦的王宫了。 王宫的东面,则是葛尔丹策零及其妻妾子女的建筑群。 不过,除了最靠近王宫的一处是一座大帐外,其余的却是房屋建筑。 而且,还是与大秦豪宅相仿的建筑。 乌仁哈沁告诉贾环,说那间比汗王的大帐小一点的大帐,便是葛尔丹策零台吉的帐子。 而剩余的屋子,则都是公主手下的秦人工匠建造的。 因为公主更喜欢住在屋子里。 乌仁哈沁还说,葛尔丹策零虽然是一位最了不起的台吉,对外是一位大英雄。 但他对家人却非常非常好,从来不勉强他们。 因此,葛尔丹策零的女人们和孩子们,也都愿意住在更加舒适的房子里,除了长子喇嘛达尔扎。 他不愿住在东边,而是选择与其他别乞(王族)和那颜(高官)一同住在王城的西边。 那里全是一座座高大的帐子。 至于王城的南面,也就是龙城的正门处,则是汗王的宫帐军所在地,乌仁哈沁骄傲的说,宫帐军是整个西域最强大的铁骑了,她的阿爸和哥哥都想进宫帐军,可是他们没有被选上,因此都沮丧过很长时间,咯咯…… 而王城的北面,则多是王城里的札剌兀和引者(陪嫁奴隶)住的地方。 乌仁哈沁的乌斯哈拉,也要住在那里。 不过没关系,那都是暂时的。 因为等他们成亲后,乌仁哈沁就可以接乌斯哈拉住到西面了。 作为金珠公主最宠爱的小合兰,乌仁哈沁在那里有公主分给她的一座小院。 虽然她以前都没住过,可是以后可以住啊。 她还想在院子里的那棵高高的榆雀树下做一个秋千,可以让乌斯哈拉坐在上面荡着玩,她可以在后面用力推哦…… 咯咯! …… 进了内城后。鄂兰巴雅尔等贵人要去给汗王请安。 乌仁哈沁则带着贾环去了王城北面,她要去给他申请一座帐子,作暂住之地。 “嘎鲁大叔,真的不能选一座靠近东面的帐子吗?求求你了。乌斯哈拉还不会蒙语,他一个人住在这边真的不方便的。” 乌仁哈沁可怜巴巴的看着一个魁梧的蒙古大汉,央求道。 嘎鲁闻言,看了眼贾环,摇头道:“乌仁哈沁。不是大叔不帮你,真的只有最后一个位置了。而且,他是秦人札剌兀,本来都没有资格住进王城的……好了,你不要再说了,看在公主和你的面子上,我才分给他了一座单独的帐子,没让他和其他札剌兀挤一个帐子。 你再说下去,若是把其他人引来,我就更不好做了。说不定。只能让他札剌兀挤在一起了。” 乌仁哈沁闻言,顿时不敢再说话了,对嘎鲁说了声谢谢后,就拉着贾环的胳膊,带他去找分给他的那座小帐篷了。 贾环被分到的帐子,确实很差,紧靠西面破破烂烂不说,还在一个有点深的坑里。 好在现在是冬季,不会下雨,不然的话就更惨了。 乌仁哈沁淡如云烟般的眉毛蹙了起来。倒是贾环一点都不在乎,还嘿嘿嘿的傻笑,反过来安慰她:“反正也住不了多久嘛……” 乌仁哈沁闻言,眼睛一亮。小脸上的阴云顿时一扫而尽,露出喜悦的笑容,看着贾环高兴的点点头…… 然后,两人便开始收拾帐子。 清扫,缝补,铺厚厚的草垫。再铺一张狼皮,再铺棉褥子…… 本来乌仁哈沁还想再找一张地毯来,被贾环劝住了,他说他怕别人太嫉妒。 不是嫉妒地毯,而是嫉妒有这么好一个姑娘…… 两人坐在铺好的新小窝里,眼对眼的静静看着,笑着,很轻,很甜。 “喂!” 讨厌的人总是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帐子被人从外打开,吉布楚和脸色不耐的看着两人,尤其是对贾环,没好气的道:“公主喊你做事,就一个破帐子,有什么好收拾的,还傻乐,我告诉你哈日陶高,我最讨厌你那副傻乐样儿,还有你那一口白牙……” “噗!” 乌仁哈沁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眼前两人都是她最亲密的人,不过她也不愿看吉布楚和欺负乌斯哈拉,便站起来一手拉着一个往外走,道:“别让公主多等啦!” …… 夜色已深,但整座王城都在灯火通明中。 鄂兰巴雅尔住的房子修的很气派,也是飞檐陡峭,青瓦白墙,门口处居然还有两座张牙舞爪的大石狮子。 “就是他。” 贾环等人进了正屋后,堂上正坐的鄂兰巴雅尔对堂下站着的一个衣着华贵的蒙古年轻男子说道。 而后,她又指着脚下的两个尺许见方的木盒子对贾环道:“三个,抱好这两个盒子,跟紧莫日根,听他的吩咐行事,明白吗?” 贾环闻言点点头,眼神茫然的看着木盒子。 莫日根看了眼贾环,然后对鄂兰巴雅尔道:“巴雅尔,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的话,我就过去了,将东西交给祖父。” 鄂兰巴雅尔点点头,又对贾环道:“三个,一定要亲手把木盒交给大宰桑爷爷,记住了吗?” 贾环闻言,上前抱起两个木盒,一手一个,然后对鄂兰巴雅尔重重的点点头,道:“我记住了,主人。” 鄂兰巴雅尔闻言,对莫日根道:“好了,你们去吧,谢谢你了,莫日根。” 莫日根笑着客气了句后,就出门了,贾环看了看鄂兰巴雅尔,又看了看关心的看着他的乌仁哈沁,嘿嘿笑了笑,就赶紧跟上了莫日根。 出了府门后。莫日根眼睛在贾环手中的两个木盒上转了转,而后翻身上马。 他身后跟着四个武士,也都翻身上马。 一行人拍马前行,贾环则一脸傻相。迈步跟上…… …… “爷爷,就是他。” 贾环跟着莫日根进了一座大帐后,莫日根对大宰桑说道。 说着,还伸出手,想要接过贾环手中的木盒。 贾环却连忙避开。摇摇头,道:“我要亲手交给大宰桑。” “什么?” 莫日根显然不懂秦语,但对于贾环的躲避拒绝,他还是能够理解的。所以,他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莫日根,你下去吧,让他给我就好。” 大宰桑替贾环解了围,他让莫日根离开后,对贾环招了招手,然后用一口很纯熟的秦语道:“你叫三个?” 贾环睁着一双清澈而又迷茫的眼睛看着大宰桑。点了点头。 大宰桑笑的很慈和,他看着贾环的眼睛,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道了声:“你跟我来吧。” 贾环抱着两个木盒,跟在大宰桑的身后,然后跟着他往帐子最里面走,直到走到一处榻边,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浅黄色的大木柜,道:“三个,你把这个木柜移开。” 贾环闻言。连忙先放下手中的木盒,然后走过去,用力将那个沉重的实木木柜缓缓移开。 待他移开木柜后,大宰桑便自己上前了。从地面上揭起一张羊皮,露出一个地窖口…… 贾环本以为这么神秘的地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下去。 可大宰桑居然对他指了指地窖口,道:“我的年纪大了,下不去了,三个。你下去吧,把木盒放在架子上就好。 三天后你再来,再把木盒取出,交还给你们公主。” 贾环显得有些木讷的“哦哦”了两声后,连忙抱起一个木盒,又从大宰桑手里接过一根火烛,然后顺着地窖口处的木梯,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 他原本以为,这地窖里多半是金银财宝,要不就是奇珍异宝。 可是,等他走下一段长木梯后,却发现一间不小的地窖里,摆放的全是木架。 而木架上摆放的,似乎都是一卷卷类似于羊皮卷的东西…… 他没有多看,找了一处空一些的木架,将手中的木盒放上去后,就准备去拿第二个。 只是,他刚一转身,烛火照亮了他前方的一面墙壁,他就怔住了。 墙壁上挂了一副画。 一副,青山傲雪梅花图。 巍巍青山上,一半有雪,一半是青山。 青山脚下,几束梅花开的是那样的娇艳。 然而,最吸引人的,却并非是青山,也不是梅花。 而是一只,修长的手,它轻轻的探在一朵梅花枝的上方,放佛下一秒,就能折下梅花…… …… 今日,宁国府里热闹非凡。 本来自贾环走后,除了贾惜春偶尔来找小吉祥耍,贾兰来找朱二丫耍外,其他姊妹们基本上都没来过了。 不过今天,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还有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甚至是贾宝玉都来了。 只是贾宝玉到了这边后表现的比较沉默,其实在贾环走后的这几天里,他是很活跃的。 只是他今天过来后看见了白荷,整个人就有些失魂落魄了。 姊妹们也都理解他,别说是贾宝玉了,有时候连她们看到白荷,都为她亏的很。 这样一个神仙妃子一样的女孩子,居然就给贾环做个小妾…… 暴殄天物啊! 当然,今天大家的主题不是看白荷,而是来探望小吉祥的。 既然是探望,自然没有空手来的道理。 各种稀罕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有古董字画什么的,都是送给小吉祥的。 不过,一向最清新不俗的林黛玉,今日送的礼却大大出乎大家的意料。 她居然送给了小吉祥一荷包小金锞子。 然后大家就发现,小吉祥方才接古董字画时的笑容,其实都是客气的假笑。 现在她一对飘飞的毛毛虫眉下,弯成月牙的大眼睛里的明亮笑容,才是发自肺腑的真心笑容…… 众人目睹后,无不大笑起来。 林黛玉对众人笑道:“这丫头自小跟着环儿一起长大,性子自然和那位一模一样,都是最爱实惠的。 她主子就是个没文化的,也就认得几个字,会唱几首小曲儿,她又能好到哪去? 偏你们不知,送她什么古董字画,呵呵,还笑我俗?” 其他人不好说什么,可贾探春不怕她,打趣道:“是是是,我们哪有林姐姐研究的深?连三弟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子,都了解的那样详细。唉!怕是等三弟马上封侯的那日,我就要做某人的大姑子喽!” “哈哈哈!” 除了贾宝玉的面色又黯淡几分外,其他众人无不大笑,林黛玉却羞红了脸,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怒视”着贾探春道:“三丫头,你少作死!你等着,早晚给你找个好婆家,让你也遇到几个刁钻古怪的大小姑子!” 贾探春闻言,居然没有羞恼,反而笑的愈发阔朗,她对众人大笑道:“你们听听,你们快听听,这还没过我家的门儿,就开始把我往外赶了,这弟媳也忒霸道了些!” 众人闻言直笑的打跌儿,林黛玉的脸色也愈发通红了,羞恼的上前要撕了贾探春的那张好嘴。 贾探春连忙好语求饶…… 众人正玩闹着,忽地房外传来一阵高声笑话声。 “你们不请我来,我就来不得了?今儿我偏来了,看看你们到底藏了多少宝贝。有什么好东西要孝敬我,快点献出来,我还忙着呢。” “呸!你这破落户,请了你几遭都推脱没功夫,怎地今儿我们不请你了,你却来了?来就来吧,你让人带这么些东西来作甚?给我送礼?” “少做你的春秋大梦,我还想让你给我送礼呢……” 众人闻声,都站了起来。 因为她们听出,那是王熙凤和尤氏两人的声音。 没几句话功夫,众人就见王熙凤和尤氏并肩而入,王熙凤身后,却还跟着四个婆子,每个婆子手里都捧着个尺许见方的木盘,盘中盛有不少东西…… 众人与尤氏打了招呼后,林黛玉看了看王熙凤身后婆子端着的东西,又看向王熙凤,笑的玩味道:“凤姐姐,你这是……给我们姊妹们来送礼来了?” 王熙凤没好气的白了林黛玉一眼,心里懊恼个半死,诅咒这个破差事…… 可面上还得大笑道:“都别做梦了,这些好东西没你们的份儿,是昨儿太太知道了李嬷嬷那老货喝了酒,坏了脑子,居然动手打了小吉祥,这不,狠狠的责骂过李嬷嬷后,让李嬷嬷自己赔罪。 可我想着,李嬷嬷年纪毕竟太大了,来给小吉祥磕头的话,怕也不是好事。 所以就擅自做主,让李嬷嬷拿出些好东西来,给小吉祥赔情。 小吉祥,你快来看看吧,真真儿都是好东西哩!” …… (。) 正文 四百四十三章 惊天! 接下来的两天,贾环和乌仁哈沁过的很快乐。 自从完成了抱木盒的任务后,鄂兰巴雅尔或许忘了他的存在,没有再吩咐什么工作让他去做。 而整座王城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在为他们伟大的策妄阿拉布坦大汗的生辰做着准备。 而之前前方传来,他们的军队围歼了秦人的五万大军后,又打破了哈密卫,直接攻打到了嘉峪关的消息,更让整座王城都沉浸在无比高涨的快乐中。 几乎所有人都在没日没夜的欢歌笑语,载歌载舞。 牲畜也是不要钱似的大把大把的宰杀,众人们肆意的吃着肉,更肆意的饮着酒。 整座王城都笼罩在肉香和酒香中,也都在沉醉中。 或许正是因此,所以没人有功夫来找贾环这个秦人的麻烦。 而贾环和乌仁哈沁也乐得如此,趁机开启了练胆之旅。 首先,他们先去观看了屠宰牲口的地方。 贾环先是面露不忍,不敢睁眼,然而在乌仁哈沁的鼓舞下,终于敢睁眼看下去了。 不过当他发现,每次宰杀白羊的时候,尤其是杀羊羔的时候,乌仁哈沁的脸色都难看到没有血色后,他就决定不在这么简单的地方继续观看下去了,他要去更难一点的地方。 而后,乌仁哈沁便带他去了摔牛场。 这应该算是蒙古人的一个传统游戏。 在摔牛场里,有大人,也有半大小孩儿。 大人摔尖角大公牛,半大小孩儿摔半大公牛,还有一些更小的,则在用力的摔羊…… 这里,便是今天乌仁哈沁最快乐的地方。 因为她的乌斯哈拉虽然胆子不是很大,但是力气却大的出奇! 从小的一点的半大公牛开始,被他随手就撂倒了。 然后换了头大一点的半大公牛,又被他随手撂倒了。 乌仁哈沁开心骄傲的欢呼声。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虽然贾环是个秦人,可既然能在王城里待,还有金珠公主的小合兰作陪,显然不可能是敌人。应该是自己人。 对待朋友,豪迈的蒙古人没有介意他的血统,见他这般勇猛,决定再给他加加担子。 他们牵出了一头更大一些的公牛,应该算是成年牛了。 虽然牛角没有主场里那些真正的大牛那么长那么锋利。但看上去也很有些唬人。 贾环看到后,面色微微发白,可回头看了眼冲他挥手鼓气的乌仁哈沁,他一咬牙,又冲了上去。 他不像其他蒙古摔跤手那样,先抓住大牛的犄角然后摔。 他要直莽的多,他直接一手抱住牛脖子,一手拦住大牛身子,显得有些笨拙,而后在大牛用犄角顶他屁股的时候。用力把大牛给摔倒! 在惊呼和大笑声中,贾环得意的朝场外的乌仁哈沁挥手。 乌仁哈沁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不过当她看到摔跤场的人又拉出一头更高壮,牛角更长也更锋利的超大公牛出来后,她眼睛圆睁,惊呼了声后,连忙跳入场中,快步跑到贾环跟前,拉着他的手就跑。 在无数人的哄笑奚落声中,一个小合兰和一个札剌兀大笑着逃跑了! …… “乌仁哈沁姐姐!” 看着笑颜如花的乌仁哈沁。贾环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眼神后,笑着唤了声。 “怎么啦?” 乌仁哈沁笑的很开心,问道。 贾环道:“公主说,等她师父回来后。会带我去额敏河畔,找蛇……” 乌仁哈沁闻言,顿时笑不出来了,她有些紧张道:“乌斯哈拉,你……” 贾环笑道:“乌仁哈沁姐姐,我想。不如趁着公主的师父还没回来,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就算不去抓蛇,也可以先看看环境是怎样的,到时候,我好逃跑!” “噗嗤!” 乌仁哈沁闻言喷笑,她道:“现在去当然看不到蛇了,现在是冬天,蛇在冬眠嘛! 除非是扎达尔活佛亲自出手,才能将蛇从冬眠中唤醒引出来…… 唔,好吧!” 贾环高兴道:“咱们骑马去么?” 乌仁哈沁摇头笑道:“不是骑马,我们滑雪橇过去就好。” 贾环闻言一怔,道:“滑雪橇?” 乌仁哈沁咯咯笑道:“当然啦,路不是很远,不过雪很大,当然是滑雪橇过去。乌斯哈拉,你会滑雪橇吗?” 贾环挺起胸膛,瘪嘴道:“哈密卫也会下雪的,我当然会喽!” 乌仁哈沁小手握拳,拇指翘起,一抹鼻尖,“挑衅”道:“那就比比喽!” 贾环也学着她的模样,擦了擦鼻子,瓮声道:“那就比比喽!” “咯咯!” …… 乌仁哈沁发现,贾环没有吹白毛雪,他确实会滑雪橇,虽然远没有她滑的灵巧,可也还算不错。 两个闲人从王城出来后,便一路朝额敏河畔滑去。 宽阔的额敏河有十几丈宽,被冻的结结实实的,有不少牧民孩童都在额敏河上玩耍。 贾环和乌仁哈沁沿着额敏河往上游滑,待到人少的地方,滑着滑着还牵起了手…… 这两人哪里是来探路的,分明是来压马路的…… 甜蜜的腻人! 忽地,贾环忽然“哎哟”了声,顿住了雪橇。 乌仁哈沁关心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贾环捂着肚子道:“不好,肚子有点疼。可能是……可能是要拉肚子。” 乌仁哈沁闻言,脸色顿时一变,紧张道:“乌斯哈拉,你没事吧?” 贾环似乎忍不住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坑处,道:“乌仁哈沁姐姐,我先到那边去方便一下,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啊……” 乌仁哈沁“嗯嗯”了声,道:“你去吧,我不急。” 贾环闻言后,连忙滑了过去,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眼中闪过一抹愧色…… …… 大半个时辰后,乌仁哈沁都有些想看看,她的乌斯哈拉是不是拉虚脱了起不来的时候,贾环终于缓缓现身了。 “乌斯哈拉!你好些了吗?” 乌仁哈沁跑到贾环身边。关心的问道。 贾环的脸色比方才好了许多许多,甚至能在他的眼中看出愉悦…… 他重重的点点头,道:“乌仁哈沁姐姐,我已经好了!可能昨晚上吃的太多了,我以前从没吃过那么多肉……” “咯咯!” 乌仁哈沁闻言放下心来。高兴道:“没事,你可以慢慢的增加饭量!咱们有的是牛羊!” 贾环好奇道:“乌仁哈沁姐姐,你也有牛羊吗?” 乌仁哈沁微微扬起雪白的下巴,笑道:“当然,我有一百头牛和一千只羊呢!” 不过炫耀罢,她又有些后悔。 因为相比于她这个“白富美”,乌斯哈拉是彻彻底底的穷光蛋一枚,一头牛一只羊都没有。 她担心会伤了乌斯哈拉的自尊心。 孰料,贾环的反应非但不是伤自尊的黯然神伤,反而欢欣雀跃起来。 “乌仁哈沁姐姐。要是公主不用我做札剌兀了,我可以给你放牛羊!” 贾环眉飞凤舞道。 “噗嗤!” 乌仁哈沁闻言,笑出声来,点点头,道:“要是公主不用你做札剌兀,也不用我做合兰的话,那咱们就一起去放牧!” “好!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嗯!” …… 等两人重回王城的时候,天色已暮。 虽然依依不舍,可毕竟两人一个住在东城,一个住在北面紧靠着西城。只能分别…… 今天的贾环,似乎格外的依恋乌仁哈沁。 他拥抱着她,用下巴轻轻的摩挲着她的额头,又在她的耳边轻声耳语。约定不管未来多么艰难,多么忐忑,两人都要坚持的活下去,勇敢的活下去…… 他让她答应他,乌仁哈沁虽然不解,却只以为他不愿分开。便笑着答应了。 两人分开后,都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看着,直到越过拐角处,再也看不到彼此后,还是不停的回头看…… 虽然只是分别一晚,但不知怎地,乌仁哈沁心中忽然生出了悲意…… “砰!” 快到了住处,贾环还在傻傻的不停回头看,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倒是惹的一群看热闹的人哄笑不已。 直到他撞到了一人,而后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混蛋!眼睛瞎了吗?你这个该死的札剌兀,居然敢挡大王子的路。咦?还是个秦人!” 是一群醉气熏然的蒙古贵族青年,正中间的人,还是一头的短发,看起来,像是个喇嘛。 这些蒙古贵族本来都已经准备离开了,可听说贾环是个秦人,顿时都来了精神。 为首的一人道:“我父王正在前方杀秦狗,我数次请战都没机会去,没想到,这眼前居然出现了一个秦狗!哈哈哈!可见,长生天还是眷顾我达尔扎的!打!给我打死这个秦狗!” 他身旁的人轰然大笑起来,虽然个个身形踉踉跄跄,却还是一拥而上,朝贾环身上猛打猛踹起来。 围观的人多是札剌兀或者引者的卑贱身份,哪里敢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环被一群人打的死去活来,眼看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管理北城的一个使官站了出来,正是给贾环分配帐子的嘎鲁。 嘎鲁弓腰上前,赔笑道:“大王子,这人是金珠公主新收的札剌兀,听说还是扎达尔活佛新收的徒弟呢!” 若只是金珠公主,众人还不怎么在意,可嘎鲁提到了扎达尔活佛,众人就不得不停住了手脚。 喇嘛达尔扎满身酒汗气,觑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嘎鲁,道:“此言当真?” 嘎鲁赔笑道:“当真,当然当真。” 喇嘛达尔扎哼了声,又大大的打了个酒嗝,对众人道:“罢……罢了,今日,咱们就饶了这秦狗一遭。等下次……等下次再打死他!” 众人轰然大笑响应,还有人大声吹嘘,说待他夜里再来取了这秦狗的性命!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而后便都踉踉跄跄的结伴离去了,要继续去喝个痛快! 待他们离去后,嘎鲁将贾环搀扶起来,语气不冷不热道:“喂。秦人,你没事吧?” 贾环听不懂蒙语,只是木讷的摇头摆手,他对嘎鲁作一揖后,摇摇晃晃的朝自己的帐子走去…… …… 夜深了。王城中虽然还隐隐有欢声笑语传出,但大多都已经陷入了沉寂。 因为狂欢的后半夜,普遍都是醉酒和昏睡。 不过中央大汗的大帐里依旧灯烛通亮,因为后天不仅是伟大的策妄阿拉布坦大汗的寿辰,更是准葛尔汗国彰显武功威名的日子。 他们要借着此次大汗寿诞,将他们大败秦军,斩杀十万的天大功绩大肆宣扬一番。 包括吐蕃,包括莫卧儿帝国,包括哈萨克汗国,包括波斯王国。包括厄罗斯帝国,等等诸边强国都会派使者前来祝寿。 所以,策妄阿拉布坦和大宰桑,要做许多工作,来达到最大的宣扬效果,以威慑八方! 在王城众多贵族差不多都已经睡眠时,他们还在辛苦的筹划着…… 而王城的北面,多是卑贱的札剌兀的住所。 除了要值夜的人外,其他人经过一天辛苦的劳作后,都已经沉沉的入睡了。因为明天,还有更重的工作要做。 “啊!” “啊啊!” 突然,在北面最靠近西城的方向,传来几声凄惨的嚎叫声。 靠近的几个帐子刚亮起灯。又立刻熄灭了,隐隐传来“不要多事”的话…… 惨叫声越来越弱,直到消失无踪。 大家便带着心悸,又陷入了睡眠。 …… 大宰桑今夜在汗王大帐中连夜议事,并没有回来。 他的帐内合兰在做完好帐子里的事后,便都下去了。 然而。本该空无一人的大帐内,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 他悄悄的走到了帐子里头,轻声的推开了那个重重的木柜,揭起地面上的一张羊皮,走下地窖…… …… 汗王大帐的灯火终于熄灭了,四周的护卫也都打起了瞌睡。 准葛尔汗国的汗庭自从迁徙到曳迷离后,因为风魔之地的天然阻隔保护,几十年来,从未被外人闯入过。 所以,王城的守卫几乎是最松弛的。 尽管还有几个是醒着的,可也是心不在焉。 今夜西风大盛,一阵西风吹过,王帐一角掀开,又平息下来。 几个戈什哈裹了裹身上的皮袄,又开始打起盹来。 不过,没多久,几个老成的护卫忽然从半睡中惊醒过来。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骇和惊恐之色。 因为他们都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们其中一个大概是护卫长,站了出来,他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移动脚步,走到帐门前,轻轻的唤了声:“大汗?” 帐内无人应对,他提高了些音量,再喊了声:“大汗?” 还是无人应对。 他面色愈发凝重,深吸了口气,一把揭开帐门。 “轰!” 一团火焰升空,一道巨响,震动了整座王城! 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而后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赤着脚往外跑去,然而出了门后,就全部都怔住了。 王城中央的王帐处,滔天的火焰燃起! 在烈烈西风的吹卷下,大火如同一条火龙一般,朝西边飞速漫延而去! 惊天!! …… (。) PS:  两大章,差不多九千字吧,八千五。 许多本来可以生动详细描写几大章的内容,都合并掉了。 既然不讨喜,就不多写了,尽管我真的很想写…… 咳咳! 身体不大好,看看情况能不能写出第三章。 大家能给订阅的还是给个订阅吧,谢谢。 正文 四百四十四章 不见了 王城内所有人在目睹了中央王庭大帐被大火吞噬后,全都怔住了。 而后,又几乎同时惊醒,发疯一般的往王庭跑去。 包括鄂兰巴雅尔和她的两个小合兰,乌仁哈沁、吉布楚和。 然而,三人的脸色,要比其他人更雪白。 因为她们心里隐约都明白,那声巨响的来源,阿拉神火…… 今夜西风大盛,风声呼啸。 当众人赶到王庭时,王庭大帐已经彻底化为了一团大火球。 试图尝试用水或者冰雪去灭火的人,在发现越往里倒水,火却燃烧的越旺盛时,渐渐的也就放弃了徒劳之举。 而王庭又是毡布大帐,随着燃烧,在西风刮扯下,化成了一片片巨大的火蝶,伴着烈烈西风,向西边飞去…… 王城西城,全都是毡布大帐。 冬季的西域太阳之烈,并不输于夏日,早就将大帐上的毡子烤晒的干燥无比。 所以,这些火放佛是魔火一般,只要落在一座帐子上,帐子瞬间就会被点燃,而后熊熊烧起。 一座座,一座座……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整个王城西城,就在众人眼前化成了炼狱火海。 然而,众人或许已经被王庭被烧毁,可汗生死不知的局面给震傻了,完全都不知道去西城救人。 连赶来的宫帐军都傻傻的看着王庭大帐,没有理会西边隐隐传来的鬼哭狼嚎。 “‘三个’在哪里?” 大宰桑从南面带着一队宫帐军大步赶来,面色凛冽的看着鄂兰巴雅尔,沉声问道。 鄂兰巴雅尔闻言,瞳孔猛然收缩,她回头看向小脸煞白的乌仁哈沁。 乌仁哈沁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说!” 大宰桑猛然大喝一声,让本来就安静的场面愈发一片死寂。 乌仁哈沁眼泪在眼眶中积蓄,似乎被吓傻了。只是摇头…… 大宰桑见状,一双老眼中厉色一闪。他朝后一挥手,几个宫帐军走出,满脸冰冷的走向乌仁哈沁。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带你们去!” 吉布楚和站出来,挡在乌仁哈沁的身前,高声道。 乌仁哈沁闻言,一把抓住了吉布楚和的胳膊,拼命的摇头。 鄂兰巴雅尔上前。一把推开乌仁哈沁,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后,对吉布楚和道:“带我们去找。” 吉布楚和看了眼满脸绝望的乌仁哈沁,点点头,转身大步朝北城走去。 大宰桑带着宫帐军跟上,乌仁哈沁面色无一丝血色,满脸的绝望,眼神呆滞,但最后,她还是跟了上去…… 北城住着的多是身份卑贱的札剌兀和引者。这些人哪里敢去看热闹,只敢走出自己的帐子,遥遥的看着。 此刻见一大队气势汹汹的宫帐军开来。哪里还敢看热闹,一个个尾巴夹紧钻回各自的帐子…… “就是这里。” 吉布楚和指了指分给贾环的那顶坑里的破旧帐子,大宰桑抽出刀上前,一刀劈下,将整座帐子劈成两半,然后众人便看到空空如也的帐子。 鄂兰巴雅尔的脸色愈发白皙了,眼神也愈发的凛冽冰寒。 匆匆跟来的乌仁哈沁看到这一幕后,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了,满脸泪水的瘫倒在地…… 为什么? 乌斯哈拉。为什么? 就在大宰桑身上的气势临界到爆发的边缘时,他身边的一名宫帐军忽然上前。走进帐子里用手扒了扒,又嗅了嗅手。忽然起身对大宰桑道:“大宰桑,他可能不是凶手。这里曾发生过厮杀,有血迹。” 大宰桑闻言,猛然回头,看向那名宫帐军,沉声道:“达日阿赤,你能确定?” 达日阿赤点点头,道:“可以确定,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 大宰桑回头道:“去把周边帐子的札剌兀都带来,再把领事官叫来。” 十数个宫帐军一起出去,过了一会儿,宫帐军带回一群面色苍白的札剌兀,嘎鲁也来了。 大宰桑看着他们,沉声道:“你们可曾看到过这里发生过什么?” 众人沉默。 大宰桑再问:“你们可曾看到过,听到过这里发生的事?知情不报者,五马分尸!” 众人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沉默。 其中一个蒙古札剌兀走上前跪下,颤颤巍巍道:“大宰桑老爷,夜里的时候,从这里传出一阵惨叫。不过……不过小人胆小,没敢出来看。” 大宰桑闻言,点点头,又道:“还有谁听见了惨叫?” 陆陆续续又走出来一些札剌兀,跪在地上说他们也听到了,但也胆小,没敢出来…… 嘎鲁躬身走上来,对大宰桑行了一个抚胸礼后,道:“大宰桑,今日傍晚,秦人札剌兀回来时,不小心冲撞了大王子,而后被大王子和一些贵人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我上前说,他是扎达尔活佛的弟子,他们这才收手,不然的话……当时秦人已经被打的快不行了。 而且贵人走时还说,晚上还会再来教训这个秦人札剌兀,说……说要杀了他……” “啊!” 乌仁哈沁闻言,本来就有些承受不住的心,顿时再也无法坚持,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不过,大人物们却没有功夫理会一个小合兰的生死。 大宰桑听完嘎鲁的话后,沉思了下,又回头吩咐道:“去将猎犬牵来。” 没多时,两个宫帐军便牵来了四条大狗。 而后进入了贾环的帐子,四条大狗先在乌仁哈沁铺好的床榻上嗅了嗅,然后又嗅了嗅地面上的血迹,抬头冲宫帐军“汪汪”的叫了几声。 那名宫帐军大声道:“是那个秦人的血。” 大宰桑闻言,面色稍微松弛了些,又道:“看看他去哪儿了。” 宫帐军闻言。对猎犬怪叫了几声,又从身后腰间取下来几串生肉,喂给猎犬后。猎犬便汪汪叫着蹿了出去。 众人紧跟其后。 猎犬是往西城去的,每走一段距离。猎犬都会停下来,嗅一嗅地面,而后朝主人狂吠几声。 那两个宫帐军蹲下后,用火把一照,就会发现几滴血迹。 这种重复的动作,一直重复到一座靠近中央王庭,已经烧的不成形的大帐。 大宰桑不说话了,因为他认出。这是葛尔丹策零的长子,大王子喇嘛扎达尔的大帐。 “大王子呢?” 大宰桑问道。 没有人回答。 停了一会儿,嘎鲁才出声,道:“大宰桑,大王子他们,傍晚时好像说,还要回去继续喝酒。他们应该……应该……” 众人闻言,又看向了已经烧坍塌了的大帐。 不过奇怪的是,看到这一幕,大宰桑和鄂兰巴雅尔对视一眼后。脸色反而好看了许多。 尤其是在看到,西城周围的许多大人物的大帐都已经坍塌成了渣渣时,两人的脸色好像愈发轻松…… 当然。也只是相对的。 毕竟,这一夜,准葛尔汗国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 乌仁哈沁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周围除了几个札剌兀在小心的看着,身上也多了一件皮裘御寒。 但是,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只有她还留在原地。 看着眼前这座被踩的七零八落的帐子,乌仁哈沁悲从心来。呜呜的哭泣起来。 她爬起身,走到帐子里。一边大哭,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帐子中的一切。 “乌斯哈拉……” “乌斯哈拉……” 乌仁哈沁伤心欲绝。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她的乌斯哈拉。 乌斯哈拉,你在哪里? 帐子里的一切都没少,毡子,褥子,狼皮,被子,银壶…… 每触碰到一件她送给乌斯哈拉的东西,乌仁哈沁痛苦的声音都会变大一些。 哭泣…… 哭泣…… 痛苦的哭泣…… “姐姐,公主叫我们去做事。” 直到吉布楚和赶来,对她严肃道。 可乌仁哈沁还是在哭。 吉布楚和不耐烦,虽然她心里也有些难过,但只有一点而已。 蒙古男人能够寿终正寝的着实不多,死亡对蒙古人来说,只是回归长生天的怀抱而已。 吉布楚和上前拉着乌仁哈沁往外走,乌仁哈沁的哭声陡然增大,伤心欲绝。 吉布楚和无奈,道:“那你再看一遍吧,不过真的不能耽搁太久了。”说着,冷眼将四周的札剌兀都逼退后,她才低声道:“姐姐,大汗死了,人头都不见了…… 大王子也死了,西城里的许多台吉都被烧死了。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敢在这里哭? 公主现在很忙的,需要我们去做事。” 乌仁哈沁不管这些,只是摇头,哭道:“那乌斯哈拉呢?” 吉布楚和本来想说,肯定也已经死了,可看着乌仁哈沁的伤心模样,犹豫了下,才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道:“他可能已经逃跑了……” 乌仁哈沁闻言一怔,高声道:“真的?” 吉布楚和连忙压低她的声音,道:“你小声点!” 乌仁哈沁闻言,连连点头,拉着吉布楚和小声道:“妹妹,你说的是真的?” 吉布楚和嘴角抽了抽,继续骗道:“当然,不过,大宰桑和公主都决定隐瞒这个消息,绝不对外公布。” 乌仁哈沁不傻,有些反应过来,道:“可是……可是嘎鲁大叔说,是大王子他们……” 吉布楚和道:“姐姐,公主说了,三个是武人,被欺负惨了,肯定会奋起反击。 他杀了大王子等人后,又从大宰桑那里偷出了阿拉神火,烧了王庭大帐,然后就跑了。 大宰桑说,他放置阿拉神火的地方,只有‘三个’才知道。 所以今天他才一直追问‘三个’的下落。 不过公主和大宰桑都说,这些话死都不能传出去,谁都不能再提,不然就要诛全族。 姐姐,以后你在公主面前,也不能提乌斯哈拉了,记住了吗?” “为什么?” 乌仁哈沁闻言,满脸震惊的喃喃自语道。 吉布楚和还以为乌仁哈沁在问她,她心里腹诽道:因为这些都是我编的,你一问不就露馅了吗? 可嘴上却不耐烦道:“因为三个是公主的戈什哈,他做了坏事,就会连累到公主。 他又是从大宰桑那里偷到的阿拉神火,所以还会牵连到大宰桑。 所以,公主和大宰桑决定,这件事绝对不能对外泄露。 以后大家都只能当他死了,你心里明白他活着就好…… 行了行了,不难过了吧? 那就别问了,快走吧!” 乌仁哈沁闻言,虽然还是将信将疑,可心里终归还是松了口气,她祈祷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乌仁哈沁跟着吉布楚和朝外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了脚。 她猛然回过头,眼睛明亮甚至绽发着异彩的看着帐子内。 乌仁哈沁忽然发现,她送给乌斯哈拉的那一副雪橇,不见了…… …… (。) ps:咳咳!推一本神作!起点唯一一本能用诗经写作的书,七月巨的《春秋我为王》。我为什么要推这本书呢?原因很简单,因为贾环也喜欢姐姐…… 正文 四百四十五章 敢为大丈夫,当立不世功! 乌仁哈沁看的没错,她送给贾环的那副雪橇确实不在了。 因为,贾环此刻正用它们,在飞速的向东方飙去。 尽管顶着西风,尽管干硬的雪粒打在脸上很疼。 可贾环此刻却极为兴奋,眼神也格外明亮。 他的怀中装着叫做“黑仑根”的草药,和一副画儿…… 而他的背后背着一个人头,一个已经冻僵了的人头。 那是准葛尔汗国大可汗策妄阿拉布坦的人头。 策妄阿拉布坦可以堪称一代雄杰,当年他与赢玄和贾代善联手,里外夹击,一起干掉了他的亲叔父,亦可称作一代雄主的葛尔丹。 但那时,准葛尔汗国的国力也衰微到了极点。 除了少数部族得以逃脱外,汗国大部分男丁都被屠杀了。 然而在策妄阿拉布坦的带领统治下,准葛尔汗国用了三十年的时间休养生息,不仅重新恢复了葛尔丹时期的实力,还更盛一筹。 此次,更是打败了号称举世无敌的大秦军队,又攻破了哈密卫大营,而后直逼嘉峪雄关。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雄杰,他的人头却在睡梦中被贾环给割了去。 有了这颗人头,再取得葛尔丹策零的人头,武威侯秦梁的危机就算彻底解除了…… 只要秦梁无恙,黄沙军团经历此次磨难后,会愈发强劲,而阴险的独狼岳钟琪就算再狡诈,也难再翻起波浪来。 想来秦梁醒来后,也不会放过“出卖”他的人…… 当然,付出这么大的努力,贾环自然不会没有收获。 割下一个敌国酋首的脑袋,此等大功,若是还不能将他的爵位提升一级,那大秦的爵位也太值钱了些。 更不要说,他救活了秦梁,甚至拯救了整个黄沙军团。为整个黄沙军团报了仇雪了恨,此等大恩,日后秦家和黄沙军团,怕是要誓死与贾环共存亡了。 一切都很顺利。唯独…… 乌仁哈沁。 贾环叹息了声,但随即又将思念压在心底,继续用力狂飙起来。 在大雪覆盖的平地上,雪橇的滑行速度甚至要比快马还要快。 随着贾环手中的两支撑杆不停的点地,他整个人如同一团鬼影一般。飞快的朝东方行进着。 不过,他的方向却并非是正东,而是正东偏北。 夜间,风魔之地的巨风,别说是人,就连车辆都能掀飞起来。 而新吹起的积雪若不经过一昼夜的冰冻,还没冻瓷实,那么一旦踩落陷进去,里面干涸的雪粒就会成了恐怖的流沙。 这才是风魔之地最恐怖的存在…… 所以,贾环绝不会从风魔之地穿过。 他选择的路。是后世经过无数地理学者探索后才发现的一条小路。 藏身于魔鬼城中。 所谓魔鬼城,是由于千万年来,由于风魔之地的大风终年累月的吹蚀,将一座山硬生生的吹开了缝隙,而后缝隙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无数奇形怪状的石头。 每每起风,这些石头便会发出尖锐凄厉的哭嚎声,所以,这里被人称之为魔鬼城。 至少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没有人敢涉足此地。 但是。许是应了那句天无绝人之路的老话,在最危险的地方,却也给世人留出了一条活路。 当然,这条活路后来只是作为了一个旅游景点。因为路径太复杂了。 但现在,却成就了贾环的逆天之路! 尽管时间跨越数百年,可魔鬼城还是那座熟悉的魔鬼城。 虽然没有游人,也没有导游,但贾环还是认出了那条熟悉的小路…… 没有时间过多的感慨了。 穿过层层崎岖的小道,又几经转折攀爬后。贾环穿过了魔鬼城。 这也意味着,他成功的穿过了恐怖的风魔之地! 而风魔之地的后面,便是克拉玛伊! 克拉玛伊,在此次战争中,是准葛尔汗国的后勤大营。 在这里,不仅有刚刚炼制好还没来得及送上前线的大杀器,阿拉神火。 还有无数的粮食,牛羊和马匹物资。 而对贾环来说,这里才是战争的转折点! 深吸了口气,贾环换了身行头。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块大大的白布,从头披下,整个人与积雪之色融为一体。 而后,他无声的朝克拉玛伊潜伏而去…… 敢为大丈夫,当立不世功! …… 宁国府中,气氛有些怪异。 本来,王熙凤跑来给小吉祥送礼,就已经够怪的了。 等赵姨娘气势汹汹的赶来后,气势就更怪了。 因为,王熙凤看得起贾环,王熙凤看得起贾探春,甚至看得起小吉祥。 但她却独独看不起赵姨娘。 毕竟,赵姨娘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恶劣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真真没错。 何况赵姨娘还并不是什么可怜之人。 一个奴几辈的出身,攀上高枝成了姨娘做了主子,可怜什么? 她还“扑棱扑棱”的连生了一女一儿,合起来正是一个“好”字。 不缺吃不缺喝,有儿有女,还有老爷偏宠,她有什么好可怜的? 可就这样,她还是不知足。 有事没事就撩拨太太一回,惹的太太生气着恼的想要呕血,着实发作她一回她才舒服。 可回头却又在老爷跟前装可怜,惹的老爷对太太整天有意见…… 这般下作倒也罢了,偏手脚还不干净。 只是可气的是,上不了台面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连偷都不知道偷些值钱的,就照着一些“破衣服烂布料”的往她房里叼。 就这一点子事,让太太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发作吧,显得她这个当家太太太小气了些,连一点子“旧衣破布”都要跟妾室斤斤计较。 到时候别人说不定更同情赵姨娘,还笑话太太太不像太好妒…… 不发作吧,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膈应人。 真真是恶心个半死,可几番考量下也没太好的法子。 有老爷护着。又有一双儿女傍身,她们还真拿赵姨娘没甚好法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继续叼…… 但这种厌恶,却在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人心中根深蒂固了。 即使贾环如今发达了。还生发的让人不敢置信。 他身边的人也都因此而鸡犬升天了。 比如说白荷,比如说小吉祥。 她们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忍,可是对于赵姨娘,她们当真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王熙凤也是有骨气的人,与人赔笑脸不是没有过。可那些人或是尊长,或是确实值得敬的。 最不离,也是像小吉祥这般,虽然是婢女,可主子却了不得,而她自身也没什么大错。 赔点笑脸就赔点笑脸吧。 可对上赵姨娘,她心里除了厌恶就是恶心,着实连半点尊敬都生不起来。 只能勉强似笑非笑的应付着。 而赵姨娘呢,说来也怪。 她是真不怕王夫人,因为从她嫁给贾政做妾起。王夫人虽然还在管事,但性格已经和现在差不多木讷了。 就仆妇们的话说,菩萨一样…… 所以,她才敢时不时的刺挠一下王夫人。 但她绝对不敢刺挠在府上“飞扬跋扈”的王熙凤。 如果说,荣国府里有谁最让赵姨娘害怕的话,那么首选应该就是王熙凤。 哪怕是后来她的亲儿子贾环生发了,她更有底气高高在上的蔑视府里的阿毛阿狗了,也愈发敢跟王夫人较量一番女人的手段了。 可在面对王熙凤的时候,她还是难免拘束…… 一个似笑非笑,但也不好说太过分的话。 一个拘拘束束。偏又不想矮了架子,只是想说硬气话又不大敢。 两人一个比一个纠结,让气氛格外的古怪。 后来,还是王熙凤着实坐不下去了。将礼物都送给小吉祥,最后状似无意的善意叮嘱,这等小事,能过去最好就过去,三爷还在外面作战,家里越和气祥和。他在前面就越能立下大功。 如果说等三爷回来了也不说,那就更好了,老话说的好,家和万事兴不是? 再折腾起风浪来,老太太就不高兴了…… 若是小吉祥懂事的话,后面还有更重的大礼,有太太的,还有她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小吉祥哪还有别的话好说,只好抿嘴点头。 然后王熙凤便笑着带人离去了。 而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在单独面对未来“婆婆”时,心里总归还是不自在的。 羞涩,紧张,不知该如何体面的应对才好…… 这不是简单的聪明才智就能解决的问题。 所以,借着王熙凤离开之机,她们一行人也起身告辞了。 等外人都离去后,赵姨娘先打量了番王熙凤送来的礼,随便扒拉了两下,然后便不屑的嗤笑了声。 若是搁在几年前,她许是能欢喜的昏过去。 可是现在…… 贾环隔三差五的送她好东西,哪一件不比这些“破烂儿”强十倍? 还当老娘是当年的老娘吗? “小吉祥子,李嬷嬷那个老货是怎么打你的?” 赵姨娘脸色有些难看的问道。 此言一出,尤氏等人的面色又有些不好看了。 小吉祥倒是不大在乎,摸了摸后脑勺,道:“奶奶,她就打了我脑袋一下,又踹了我一脚,然后我就跑了。” 赵姨娘闻言,杏眼圆睁,恨的咬碎牙道:“这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待我儿回来,迟早剁了她那双狗爪子!” 小吉祥连忙上前,抱着赵姨娘的胳膊笑的甜甜的,撒娇道:“奶奶别生气嘛,三爷去西北打仗了,他说,家里人越高兴,过的越好,他在前面就越平安,越能获得战功。” 赵姨娘闻言,皱眉道:“他获得什么战功?他说他不过是去看看,能在后方分润点别人后勤的功劳就不错了,他能有什么战功?” 小吉祥等人闻言,互相对视了眼后,一起连连点头笑道:“奶奶说的是,可那也算战功嘛! 咱们在家里高乐些,就能多些福气,保佑三爷多分润点别人的战功,多好!” 赵姨娘闻言,得意道:“你们尽放心就是了,我那蛆心的孽障我自己知道,绝对差不了的,又有这么好的出身打底,一定能多多的抢别人功劳的!” 尤氏等人闻言,嘴角齐齐抽了抽…… …… (。) PS:  其实细细想一想,站在王熙凤等人的立场来看,赵姨娘真的不算什么好东西。 但对贾环来说又不同,因为不管赵姨娘再不好,可她待他确实真心实意的,视他为命根子。 只一点,子就不能嫌母丑。 咱还是帮亲不帮理吧…… 正文 四百四十六章 惊险 天色还很黑,但克拉玛伊大营里却点燃了许多座篝火和火把。 整座大营火光明亮,几乎没有死角。 大营里还有很多兵卒在忙碌着。 他们在往木爬犁上搬着军粮袋子,木爬犁上多还没有套马匹。 长长的一溜木爬犁,爬犁上堆积的满满都是粮食麻包。 这些粮食都是给普通士卒吃的,本来,游牧民族打仗,从来都是邀赶着牛羊马群跟着一起,前方打完仗后,回来杀牛宰羊的吃肉。 但从西域腹地到嘉峪关足有一千多里路,大群的牛羊邀赶不过去,只有一定级别的官员将领才有资格吃。 普通士卒,就吃这些粮食,十几万大军的消耗,每天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之前鄂兰巴雅尔虽然也带了许多过去,但这么多天过去了,想来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所以,此次要再运一些过去。 而后…… 或许他们就指望着就粮于敌了。 打破嘉峪关,再打破武威大营,那还是要多少粮食就有多少? 从头到尾都包裹在白布里的贾环,静静的伏在雪堆中,不敢有一丝大意。 这里和龙城不同,龙城因为有风魔之地这个天然绝佳的防卫屏障,三十年来从未出过事。 所以从上到下都没有想过会有出事的一天。 但克拉玛伊不同,尽管前方也是千里大戈壁,飞鸟难渡。 可是,相比于风魔之地,毕竟还是差了些。 因此,这里的守卫极为森严。 贾环观察,每隔一刻钟功夫,就会有两队巡逻护卫牵着猎犬交叉走过。 东西两边还各树有一个箭塔,相隔约一箭之地。 箭塔上有眼力极佳的射雕手在那里张望着。 相传,射雕手的目力。可以从地面上看到天上翱翔着的大雕的眼睛。 可见其目力之佳! 不过…… 这些对于贾环来说,并不算绝难。 有黑冰台行踪百户天涯教给他的“隐匿之术”,再加上他日益有成的“苦竹身法”,两者相加的威力。超乎想象。 短距离内趴着不动,普通武人根本发现不了他,就是在快速移动过程中,一般人也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所以,他只需在两队猎犬巡逻的间隙。想办法干掉两个箭塔上的瞭望哨就好。 念及此,贾环便暗自准备动手了,只待下一班巡逻守卫走过后,他就…… 不好! 此人怎会在这儿? 见到大营中忽然出现的人,贾环大惊失色,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冷却下来。 因此营地中出现的人,竟是活佛扎达尔! 武宗!! 贾环倒吸了口冷气,埋藏在雪里的身子微微动了动。 然而就这么点动静,居然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正带着两个人四处查看的扎达尔。忽然顿住了脚,猛然转头。 一双目光森寒的三角眼,眼神直射贾环所在之地。 嘶! 幸好,贾环方才一动,就暗道一声不妙,在扎达尔转身之前,便匿身于白布之下,埋头盖住。 整个人与周围的大雪融为了一体…… 同时,他才悟出的《白莲金身经》妙用法门,将全身内劲敛息于筋骨血肉中。 又闭气屏声。渐渐的,连心跳都越来越缓,越来越慢,直至消沉如石…… 扎达尔站在营地里。朝贾环所在的方向凝视。 他身后的一个人打了手势,立刻有周边十数的守卫朝贾环方向跑去,箭塔上的大火把也被点燃,一个射雕手拿起脚下的铜镜,耀于火把后,朝远处瞭望了片刻。忽然朝下喊道:“国师,是一匹孤狼,不过它已经被吓跑了。” 扎达尔闻言,缓缓的点点头,又看了会儿后,收回了目光。 守卫们在大营栅栏边透过缝隙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现象后,便也折了回去。 不过他们还是纷纷感叹国师的法力高深,距离这么远,连一匹狼都能看的清。 扎达尔环视了一圈后,用低哑的声音吩咐道:“尽快套好车马爬犁,待大汗旨意传来,就立刻出发。 前线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战局也在僵持,需要神火去焚灭那些秦人…… 还有,一定将神火看顾好,不得有半点大意。” 他身后跟的一人躬身赔笑道:“国师,您放心,我们已经将神火安置在每一车的军粮之间了,这样就不会发生碰撞。 那些波斯人说过,只要神火之间不发生剧烈的碰撞,不见明火,神火就一定万无一失。 外面的哨骑也已经放出去了七八批,每半个时辰都会有人准时回来报信。 大营里还布置有明暗哨,稍有动静,箭塔上的射雕手就会大喊。 敌人大队人马进不来,若是只有几个高手,有国师您在这里,任对方是谁,也难逃一死。” 听此人的卖弄多言,扎达尔转头看向那人,一双冰冷的眼睛只将那人看的浑身冰冷,面色惨白,竖眸之瞳才收了回来,再次低哑道:“不得有半分大意。” “是,是是是!” 如此寒冷的天,可那个蒙古鞑官还是汗湿了全身,连连答应道。 “国师!那些波斯人说,神火已经请完了,若还要他们再向天神请取,就需要再付十万两金子。” 说话间,从后面匆匆跑来一个鞑官,气呼呼的对扎达尔说道。 扎达尔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低沉道:“我知道了,我去跟他们说。” 说罢,他又对先前那位鞑官道:“记住,不得有半分大意。” 那位鞑官的头都快低到裤裆了,连连保证,绝不敢有任何大意。 扎达尔见状,微微摇头,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此人能占据军需官这种无甚风险而油水却又超丰厚的肥缺儿,是因为他的女儿是大汗如今最宠爱的一个小妾。 扎达尔虽然很不喜欢此人,但此人当面待他却极为恭敬,且还没出什么大漏子,所以他也不好对此人怎样。 又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状后,扎达尔便带人离去了。 这群波斯人,当真贪鄙如狼! 扎达尔走后,方才谦卑到极致的军需官直起了身子,朝扎达尔离去的方向狠狠的唾了口唾沫,面容狰狞道:“这条毒蛇,仗着国师的身份就知道欺压于我。 真是个混蛋! 克拉玛伊到前线还有上千里的路,敌人就算长了老鹰的翅膀,也飞不过来。 就算他们变成骏马,难道我们的哨骑还发现不了吗? 喂!你们……就是你们,都好好看着,看紧了些,本国舅再回去补个觉。 他娘的,这些天快累死我了……” …… (。) PS:  第一更~ 说一下,因为这几天心脏极其不舒服,有点闷,感觉呼吸都有些费力缺氧。 而我又是学医的,根据症状推断,我觉得我可能是心衰,恐将不久于人世了。 不敢耽搁,今天就去做检查,还不放心在本院里做,怕他们安慰我…… 而省人民的心内是本省最好的,所以就去了那里。 因为有同学,所以不用排太久的队,但还是排了一个小时,不然会引发民愤,他们都是从早上开始排的…… 然后量血压,做心电图,最后还做了心脏彩超。 有些奇怪,居然都还正常,就是窦性心跳有些过速,主任医师推断,是熬夜熬的…… 咦,然后自己也不觉得心闷了…… 唉,这大几百块花的真是蛋疼。 所以说,医者不自医,果然是有道理的。 不多说了,抓紧写第二更。 正文 四百四十七章 邀人采摘 所谓士气,也就是这般了。 俗话说,兵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若是有一个懂得鼓舞士气的头人或者将领在此,哪怕他转头自己就去睡觉,但当着兵卒的面,他肯定还是会慷慨激昂的表演一番。 最起码,他会将前线的大好形势好好说一番,而这么好的形式,除了前方将士勇猛外,他们这些搞后勤工作的更是功不可没,最后再带领大家一起展望一下美好的未来。 最好承诺再辛苦一段时间,待打赢了仗后,东方的花花世界,软妹纸有的是,大家一人分十个都不用客气,尽管够! 晚上再睡觉也不用再盖羊皮了,盖香喷喷的软妹纸! 多好,多提士气! 可惜,此人毕竟不是科班出身,而是走后门儿才当上的官。 飙乎乎的,居然敢仗着身份,有些话就实话实说了。 只是,他倒是诚实了,可其他兵卒的心却也凉透了。 等他离去后,本就直肠子的蒙古兵们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连当官的都不在乎,他们还在乎什么? 于是一个个开始找避风的地方打起盹来…… 而全身僵硬冰冷如同一堆石头的贾环,过了许久后,才缓缓的,缓缓的回过热气。 他的头发,眉毛,睫毛,全都是一片霜染,脸色也惨白如雪,连眼珠子似乎都僵硬了许多。 直面武宗带来的压力,超乎想象。 方才一瞬间,贾环感觉自己的头皮似乎都炸开了,身上好像被扎达尔的目光给穿透了两个大洞。 还好,在扎达尔没有转身前他就潜了下去,并且成功的敛息了内劲,否则,今日他绝难幸危! 武宗,似乎已经不需要只用眼睛去看人了…… 还好,还好…… 当贾环身上的热气回复后。便是蒸腾的大汗。 这是极度紧张后的后遗症。 如果此刻扎达尔没有离去,或者瞭望塔上的射雕手没有打盹儿,那么此刻,他们都极有可能发现这一处忽然雾气蒸腾的异状。 只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当贾环恢复过来后,再次抬头放眼看去,大营里已经安静了许多了。 两班巡逻守卫牵着猎犬随意绕了两圈后,便又往大营里面走去。 贾环悄悄的伏动,一点一点。但速度却并不慢。 他在往西侧的瞭望塔边潜伏而行…… 几个呼吸后,他来到了塔下,没有停顿,《苦竹身法》全力展开,脚尖轻点塔身,几个起伏,翻身上塔。 在射雕手从半睡半醒中惊醒时分,极为精准冷静的扼住了他的喉骨,而后,用力捏下…… 乌远曾教过贾环。说这是杀人无血的杀法。 有猎犬在,贾环不敢有任何大意。 他在瞭望塔上,将射雕手的衣服扒下换上,然后站在那里,代替那射雕手放哨。 一直到下一班巡逻守卫牵着猎犬穿插过后,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大营校场再次沉寂无声,对面瞭望塔上的射雕手也再次开始靠着柱子打起盹…… 贾环悄声从踏上翻下,高近三丈的瞭望塔对如今的他来说,不算什么难处。 “喂!乌日格。你怎么下来了?” 一道声音从前方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贾环身上的冷汗在一瞬间浆出,头皮都快再次炸开。 他强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大惊惧。他压低嗓音道:“唔,我要去撒泡尿。” “咦?你的嗓子怎么了?” 那道声音再次传来,顺着声音,贾环将头上的毡帽往下拉了拉,低头瞧去,只见此人竟然是在栅栏门内一处火光照不到的半人高的木根后藏着。 此刻许是闲的实在无趣。才探头出来说说话。 贾环又深吸了口气,心中暗道了声侥幸,若是没发现这里还藏着一个暗哨,那一会儿…… 这些打猎为生的蒙古人当真不敢小瞧,贾环只知道门外有一队重兵守着,或许还有暗哨。 但他却没有想到,门内居然也有暗哨! 理了理心绪,他又继续压低嗓音,回应道:“哦,可能因为我在上面待的太久了,受了些风寒。” 那人闻言,顿时释然了,然后抱怨道:“都是那个该死的阿如罕,就因为我们没有给他送礼,才将我们安排到这种辛苦的岗哨上来。 对了,乌日格,如果你不把你妹妹嫁给他的话,他可能会一直刁难你的。” 贾环又拉低了点毡帽,低着头朝那人走去,一边走一边解裤腰带。 那个碎嘴的蒙古青年笑骂道:“乌日格,快走开,你还没有娶娘们,你的尿太骚了,你想熏死我吗?” 贾环哼了哼,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那人虽然又笑骂了声,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或许,他还指望着“乌日格”撒完尿后能和他聊聊天。 干等干熬的时间,实在太难过了。 而且长官阿如罕也说了,这里距离前线有千里之遥,连天上飞的老鹰都很难飞过来,何况是敌人? 所以,意思意思就行了,没看见连长官都去补觉了吗? 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满脸的稚色,但话很多…… “乌日格,阿如罕说,等大军打破了嘉峪关,这里的人都要去前面了,最后可能都驻扎到武威大营。他吹白毛雪说,等到了武威后,他要玩儿一百个大秦的女人。 他说大秦的女人皮肤特别好,特别白,虽然****和屁股没有我们的女人大,但也很有意思,香香的,软软的,不像我们蒙古女人,身上都是羊骚味。 啧啧,真好!乌日格,你不是还没娶妻吗?正好,到时候,你就可以放开的玩儿了。 我就不行了,我家的婆娘在我出门前就说了,我要是敢上别的女人,他就割了我的……呃!” 此人一般畅快的呱呱不停的说,一边玩着手里的木枝,就是没想过,再抬头看一眼越来越近的“乌日格”。 或许,他没有看别人撒尿的爱好。 只可惜,他以后就是想看也看不了了…… 将“话唠”给拖到树根后藏好后,贾环细心打量了番周遭,在确定确实没有其他暗哨后,整了整装,朝另一座箭塔潜伏过去。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过程,同样的速度,解决了另一个哨探后,他翻下瞭望塔。 此刻,校场上那一溜长长长长长的木爬犁,就如同一个光着腚的美人一般,邀人采摘! (。) PS:  争取拼出第三更来~~ 正文 四百四十八章 轰! 曳迷离,龙城。 哀伤到极点的气氛,已经渐渐过去。 众人们还连夜给策妄阿拉布坦做了一个木头的假人头…… 唯有可汗大可敦,依旧沉浸在无边的悲痛中,不能视事,被人搀扶了下去好生修养。 策妄阿拉布坦死了,他的兄弟子侄们,那些台吉,因为要赶来为他祝寿,都聚在了西城,所以除了个别几个命大的,只被烧成了残废外,其他人多半都化成了灰灰。 而葛尔丹策零的子女们,除了已经烧成渣渣的喇嘛达尔扎外,就只有鄂兰巴雅尔刚刚成年。 其他幼子最大的才五六岁,甚至还有在襁褓中的。 不得已之下,大宰桑只有先让鄂兰巴雅尔做王城的主事人。 死了那么多台吉,部落的头人,对于他们的部族和家人来说,自然是悲痛万分的事。 但实际上,对于准葛尔汗国,尤其是对龙城王庭汗帐来说,除了策妄阿拉布坦大汗之死是难以承受的痛外,其他的人死去,其实未必就那么坏。 草原民族,最珍贵的,从来都不是那些台吉和头人。 而是牧民,女人和孩子,还有牲畜和肥美的草场。 只要有这些,台吉和头人自然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不过,鄂兰巴雅尔在与大宰桑商量了,或者说密谋了一夜后,他们觉得,准葛尔汗国或许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台吉和头人。 部族联盟那一套,真的有些过时了,而且还会埋下很多不稳定的祸患根子。 而东面大秦人的那一套却很不错,中央集权! 以前葛尔丹策零就曾几番向策妄阿拉布坦建议,要效仿秦人那般,将权利都收回王庭汗帐。 只是。策妄阿拉布坦认为这违反祖宗的传统,是不好的。 而且,当年成吉思汗不都是部族联盟的制度吗? 还不是打败了那么多中央集权的国度! 可见。这一套未必就强于蒙古人的祖制。 而且对于这一套,所有的台吉和头人。都极其厌恶反感。 阻力之大,让葛尔丹策零都无能为力。 但现在,这些阻力全都不存在了。 所以,鄂兰巴雅尔和大宰桑决定,趁机收回那些台吉和头人家族的牧户和牲畜。 若有胆敢反抗者,便是此次谋害大汗的嫌疑人,宫帐军杀无赦! 如今那些台吉和部族手中的控弦勇士都去了前线,谁还能阻止王庭三万最强大的宫帐军? 其实。鄂兰巴雅尔和大宰桑也是没办法,若是不趁着葛尔丹策零领军在外时,赶紧做出一件称其心的大事,待他回来后…… 葛尔丹策零却不是可汗大可敦那么好糊弄的人,他一定会追问神火和“三个”的事情。 虽然这两件事至今还是个谜题,但他们两人总归难逃牵连。 累了一宿的鄂兰巴雅尔在安排妥当所有的事情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 乌仁哈沁和吉布楚和,一个端着铜盆热水,要替她洗脚,另一个则端着香喷喷的热奶茶。 鄂兰巴雅尔喝了口奶茶后。低头看着跪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的给她洗脚的乌仁哈沁,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不过,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想起乌仁哈沁姐妹俩从小和她一起长大,虽名为主仆,但从来都同吃同住,与姊妹无异,她又如何下的去手…… 长叹息了声,鄂兰巴雅尔在吉布楚和担忧的目光中,对乌仁哈沁道:“记住。‘三个’已经被烧死了,烧成了灰。明白了吗?” 乌仁哈沁抬起头,小脸儿上满是泪花。眼神委屈惊恐的看着鄂兰巴雅尔。 鄂兰巴雅尔见状,心中又怒又心疼,猛一拍桌子,厉声道:“明白了吗?” 乌仁哈沁呜呜的哭了起来,吉布楚和连忙跪在她身边,对鄂兰巴雅尔道:“公主,姐姐她明白了,记住了,方才我已经跟她说过好多遍了,她记住了呢。” 鄂兰巴雅尔闻言,无奈的呼了口气,挥挥手,道:“记住了就好,你们俩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公主,您……” 吉布楚和有些担忧的看着满脸疲惫的鄂兰巴雅尔,犹豫道。 “下去。” 鄂兰巴雅尔闭着眼睛,语气加重道。 吉布楚和闻言不敢再多言,拉起还在抽泣的乌仁哈沁,端着铜盆离开了。 待房间内没有人后,鄂兰巴雅尔才睁开眼睛,原本甜美的眼中满满都是悔恨之意,还有杀气! 即使心中再掩耳盗铃,可她又怎能真的欺骗的了自己。 即使“三个”伪装的再好,又是被喇嘛扎达尔殴打,又是半夜惨叫。 可他又怎能真的欺骗的了鄂兰巴雅尔? “三个,我一定要抓住你,然后亲手杀了你!杀了你!!” …… 贾环此刻在做什么呢? 他正在疯狂的当“棒棒儿”。 之前他虽然敛去声息,但双耳却并未失聪。 因此,他清晰的听到了那位鞑官阿如罕的话。 知道了阿拉神火就在粮食麻包中间放着,以避免颠簸碰撞。 所以,贾环现在正在将木爬犁上的粮食麻包卸下来,找到神火罐子,然后再将罐子里的火油,全部倒在麻包上…… 不过他也没有全部取出,每一架爬犁上大概都有四罐神火,贾环还特意都留下了一罐…… 这是一个枯燥繁琐的过程,贾环不停的重复着同样的工作。 一架接着一架,不过后来他又忽然醒悟,这样做效率太低。 他不需要将每一架木爬犁上的火油都取出来,他只需要将火油摊洒在每一架木爬犁上的麻包上就好。 只要大火燃烧了起来,神火自然会给人带来惊喜…… 这期间,巡逻守卫牵着猎犬匆匆来回走了两次。没有仔细探察什么,就又匆匆离去。 想来是赶着回去换班…… 而贾环趁着这段时间,双手快到了极致。不停的拆卸麻包,找到神火罐子。而后洒火油。 他的双眼中似乎点燃了两团篝火,明亮的有些吓人。 一袋麻包大约有一二百斤重,但对贾环来说,其实和一包棉花差不多。 一架,接着一架。 一架,接着一架…… 只是,长长的木爬犁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连续翻洒了近百架木爬犁后,又到了牵着猎犬的护卫巡逻的时候了。贾环小心的躲避在木爬犁的上面,趴着不动,他还想等巡逻守卫过去后,再继续翻开一些。 然而,异变陡生…… “汪!” “汪汪汪!” 巡逻猎犬忽然朝木爬犁方向狂吠起来,凄厉的犬吠声,一瞬间,便划破了宁寂的夜晚。 巡逻守卫跟着猎犬大步跑来,而大营门口处,亦有守卫探过头来观看。 “汪汪!” “汪汪汪!!” 贾环的瞳孔猛然收缩。猎犬居然朝他所在之处跑来。 “乌日格,发现了什么了吗?乌日格?” “根嘎?根嘎?!” 巡逻守卫朝两个瞭望塔上喊了两声后,都没有反应。 这个时候。就算是头猪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当头的守卫不敢再耽搁,取下背后的弓,又从腰间取下一支与众不同的箭,张弓搭箭,朝天上射了去。 “咻!” 一道凄厉而又悠长的哨镝声,回荡在整个大营。 一时间,整座大营也都发动了起来,人头汹涌的朝校场这边涌动过来。 贾环深呼了口气,他回头看了眼至少还有两百多架的木爬犁。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却不敢再犹豫。 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打开后轻轻的吹燃…… “混账!” 一道如同惊雷一般的怒吼声突然从前方传来,而且闪电般的越来越近。 贾环脑中一闷。整个人都怔了怔,但他趁着最后一抹灵台清明尚在,狠狠一咬舌尖,而后将火折子丢在了沾满火油的麻包上,同时,翻身飞下,《苦竹身法》全速展开,整个人如同一道烟雾一般,朝远处飘飞而去。 “轰!” 一道火墙忽然冲天而起,拦住了已经冲到跟前的活佛扎达尔。 他一双三角眼中满是狂怒和浓郁到极点的杀气,看着正在不断飘远的贾环,他翻手一亮,一柄绽发着幽幽蓝光的乌黑长钉出现在手中,而后用尽内劲,甩手打出。 “咻!” 贾环疯狂朝大营栅栏处逃去,然而却也听到了背后的厉啸声。 他想都没想,一只原本向前迈出的脚步便佌了出去,而整个人仰头倒下。 “咻!” 一道泛着蓝光的黑影,将将贴着他的脸,从他的眼前飞过。 贾环甚至都嗅到了一抹令他作呕的腥臭。 待黑影飞过后,贾环不敢迟疑,再度起身夺路狂奔。 “救火!” “快救火!!” “救火啊!” 无数的士兵提着水桶或者抱着雪,往木爬犁上冲去,高声嚷嚷着。 活佛扎达尔见状,惊怒吼道:“退后!全部退后!快退!” 众人不解的看着他,一时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起火了难道不该赶紧救火吗? 扎达尔却顾不得他们了,他自己脚尖点地,整个人化为一道黑影,飞速的往后闪着。 “轰!” 一架木爬犁忽然炸响,无数的粮食颗粒,此刻却变成了漫天的星火,四处飞散开来。 绝美,而致命。 一声声惨叫声响起,一条条性命失去。 “轰!” “轰轰!” “轰轰轰!” …… (。) 正文 四百四十九章 追杀!追杀! 贾环的担忧是多余的,其实他连一百架都不用洒完。 他只需要每隔十架木爬犁,翻开分洒一回火油就好。 因为剩下的木爬犁,一定会被漫天飞舞的星火给点燃。 尤其是那些沾染着火油的星星点点,杀伤力之惊人,绝不逊色于箭矢。 而且射程还要比弓箭远的多。 方才赶来救火的士卒,靠前一些的,都变成了全身的麻子,而且还是燃烧着的麻子! 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敢再靠近。 活佛扎达尔看着这一幕后,面色铁青的吓人。 他怒的不仅是大营里的粮食和神火被毁,他更怒的,是那一双眼睛,那一双该死的清澈的眼睛!! …… 一口气跑出数百米,直到翻过栅栏,贾环才回头看了眼,嘴巴顿时咧开。 那漫天的烟火啊,真美! 整个校场已经完全化成了一处火海,还不停的有爆炸声响起。 剩余的那两百架木爬犁,也已经都被漫天的星火点燃了,烧着烧着,就又爆炸起来…… 战争,将就此改变。 眼中亮了亮,贾环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多敢停留,大步朝东方跑去。 乌仁哈沁送他的那副雪橇已经被他深埋在雪里了,他如今也没有机会回头再去取。 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再回来取回! 现在,他要去截杀一个哨骑,夺马! …… “驾!” “驾驾!” “咳咳!该死!” 贾环面色铁青的咒骂了声后,伸手抹去嘴角咳出的血迹,疯狂的打马前行。 放佛身后有一个恶魔在追杀他一般。 不是恶魔,是死神。 之前。贾环烧完克拉玛伊大营跑出来后,在官路上截杀了一个回营报信的蒙古哨骑,并换上了他的行头。一切都很顺利。 然而就在他准备前往嘉峪关外大营,给葛尔丹策零“报信”时。身后却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贾环没有大意,因为那肯定不会是友军。 他翻身上马,打马就跑。 却已经迟了,一道厉声呼啸的暗器从后方射来…… 尽管他已经尽力躲避,可是在马上终究不方便,躲避的迟钝了些,将将躲开后心,却被打中了右后背。 不过幸运的是。这支暗器上没毒。 贾环拔出暗器后,拼命的打马奔逃。 后面的死神却始终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紧紧的跟在后面。 胯.下马跑的已经越来越吃力,也越来越慢了。 贾环心头如同有一座大山压着,他面色凛冽,虽然没有放弃,但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面对武宗,他绝对没有任何机会。 上一次,他和韩家兄弟几个之所以能够围杀魔教教主魔皇,除却因为乌远已经将魔皇打个半死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魔皇自身功法出了大岔子,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即使这般。贾环几个小辈在围杀魔皇时,还是险况频出,多次被乌远解救。 而且与其说魔皇是被贾环、韩大等人杀死的,不如说是被活生生给气死的。 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愤…… 但是扎达尔,却不同。 一个活生生好端端的武宗,绝不是贾环能够对付的。 “嵂嵂嵂!” 跑了几百里后,贾环抢来的马终于承受不住长途冲刺了,惨鸣一声,便跪地倒下。 贾环飘身飞起。在马倒地前离了马背,平稳落地后。拔腿往前跑。 他背后腰间挂着三个包。 除了策妄阿拉布的人头外,还有两个。是两罐神火火油。 贾环离了官道,他要找个隐蔽的地方,拦一拦背后的死神。 既然逃不掉,就是死,也要拔下扎达尔的一根虎牙来! 看了看不远处一座座火红色的山脉,贾环面色有些复杂。 这里他知道,但不熟悉。 前世曾无数次坐车路过,却从未下车观看过。 这里叫做,火焰山。 …… 火焰山自然不会真的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的炉砖掉下化成的,山上也没有火。 只是一座座相连的暗红色山脉,没有树,没有水,甚至连杂草都没有一根。 面色有些苍白的贾环看了眼面前的山脉后,长长的吐出了口气,面色有些决然的走了进去。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待他的身影将将消失在山口处,不远处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面无表情的扎达尔从马上直直飘下,一双三角眼看了眼面前的火焰山后,口中忽然发出了一道“嘶嘶”声。 而后,一条背部灰土色而腹部白色的长蛇,吐着黑色蛇信,缓缓的从他怀中爬出,长矛矛头一般的三角形蛇首,朝贾环方才离去的方向探了探…… 没错,方才他打向贾环的暗器的确没涂蛇毒,但却涂抹过蛇血…… 不是因为扎达尔不想杀贾环,而是因为,他誓要生擒这个胆敢骗他的秦人。 他要让他承受万蛇噬体之苦,他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肉,被无的毒蛇一口口的吃干,喝尽! 他要让“三个”,不得好死! 所以,他要生擒住“三个”! …… “你不叫三个,你是谁?” 在一处山坳里,扎达尔看到了坐在一块巨石上,面色惨白的贾环,事到如今,扎达尔也不急了,他一双三角眼里冒着森寒的目光,看着贾环声音低哑的问道。 他怀中的那条矛头白腹蛇,蛇身盘绕在大扎尔的脖颈处,蛇头则缓缓的攀爬在他干瘪的脸上,吐着乌黑的蛇信…… 可怖! 贾环终于不用再演戏了,不过。他的伤势好像很重,连说话的力气都有些吃力了。 他面色嘲讽的一笑,道:“小爷当然不叫三个。小爷叫三哥! 当然,像你这种丑到爆胎。人不人鬼不鬼的鬼畜怪物,最好还是叫我三爷爷。” 扎达尔闻言,眼中厉色大盛,他看着贾环右手中的神火罐子和左手处的火折子,冷笑一声,道:“这就是你的凭仗?” “嘶嘶!” 他脸上的矛头白腹蛇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屑,也发出了两声蛇嘶声,在扎达尔的脸上缓缓的游爬着。 贾环看到这一幕。脸色有些难看,好像还干呕了下,他道:“喂,老扎,打个商量,你能不能把这条破蛇给丢开?很恶心诶! 还有,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就跟恶鬼似的? 你这样怎么会有妹纸喜欢你? 没有妹纸,你还怎么解决生理问题? 还怎么传宗接……” “轰!” 贾环话没说完,忽地仰头倒下。 同时一声爆炸声炸响,扎达尔不远处。原本是一堆堆积的碎石,却不知为何突然爆炸开来。 数不尽的尖锐的碎石子如同炮弹一般的四处飞射。 饶是扎达尔身形连连闪避,可身上还是连中了好几下。 不过。这种攻击,对扎达尔来说,并不算什么,尽管有些狼狈。 唯独让他暴怒的是,不知何时,一块碎石居然击中了他身前的那条矛头白腹蛇,将它击成了两断。 而矛头白腹蛇在临死后,许是不甘心,想让它的主人陪他一起去。便将最后一口回报给了扎达尔…… “啊!” “啊!!” 扎达尔一把扯掉脸上的半条蛇,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随手往嘴里灌了两口后,仰天狂啸。声音凄厉,而后只见他身形闪烁,几个起伏,便飞上了那块巨石。 不过,他上的快,下的更快。 “轰!” 又是一声炸响! 只可惜,爆炸的有些晚了。 若是再早一秒,在扎达尔刚上来,没来得及下去的时候就爆,保管能让他爽一把。 可惜归可惜,贾环却没功夫过多惋惜了。 他要赶紧逃命! 或许最终还是逃不掉,但那也要尽力的去逃。 在剩下的时间里,就是要尽力的去兜圈子,他已经没什么底牌了。 而且估计也兜不了几圈,因为到目前为止,扎达尔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 《苦竹身法》虽然奥妙无穷,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妙用通通无用。 贾环也并未将身法练至大成…… 不过尽管如此,贾环依旧全力而为,在暗红色的石头山中飞快的奔跑着,速度惊人。 但是,他身后的一道黑色身影,却以更快的速度,渐渐逼近。 尤其是在当贾环将他腰间挂着的最后一个球,也就是策妄阿拉布的人头,当做神火罐子给丢出去后,扎达尔彻底疯狂了,彻底疯狂了。 扎达尔之所以在准葛尔汗国拥有如此超然的地位,连葛尔丹策零他都爱理不理,不想理就不理。 除却因为他的武宗身份和活佛身份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是策妄阿拉布的亲弟。 他和策妄阿拉布的生父当年被葛尔丹毒死后,策妄阿拉布拼死护着他和其他几个兄弟逃了出去。 虽然兄弟几人,但策妄阿拉布最疼爱的弟弟,就是他了。 当时他们兄弟几人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可能被葛尔丹杀掉。 为了让他活命,策妄阿拉布将三分之二的财宝都拿出来,送给了吐蕃大雪山转轮神庙里的活佛,求他收扎达尔为弟子。 尽管因为葛尔丹并未将他们这些余孽放在眼里,没有派重兵来攻打他们,但对扎达尔来说,策妄阿拉布的所为,却如同父爱一般深沉。 也是因此,待他学成之后,便抛开出家人应该遵守的戒律,大力的帮助策妄阿拉布统一北疆。 还想尽办法,寻得秘药,帮策妄阿拉布延寿。 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策妄阿拉布的人头,居然会这样的出现。 扎达尔彻底疯狂了,气血翻涌之下,连方才刚刚压制下去的蛇毒都顾不得,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那个秦人,然后生撕了他,吃他的心,喝他的血!! …… (。) 正文 四百五十章 回来了(微虐,不喜勿入) “砰!” 贾环苦笑了声,栽倒在地。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或者说,他低估了暴怒中的武宗是何等的恐怖。 连一圈都没兜完,贾环就被一块石子给击中了右腿,他能清晰的听到一声“咔擦”声,剧痛传来,他也栽倒在地了。 他强忍着痛,翻过身,看着一双血红三角眼走来的扎达尔,笑道:“喂!老扎,打个商量如何? 这世上就没有做不成的买卖,只有谈不拢的价钱。 这样,只要你放我一马,条件随便你开。 黄金、白银、老嬷嬷,你要多少有多少……呃!” 贾环碎嘴没说完,他的左腿也被一块石子击中…… 但他还是没有放弃,试图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搏取一点生机…… 贾环睁着一双清澈真诚的眼睛道:“我说真的,老扎,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你做买卖。 你说你当喇嘛有什么好的?还要遵守清规戒律。 你跟我混,不是我跟你吹,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若真想修佛,我也可以给你修一座全部用黄金筑成的庙…… 啊!” 话没说完,贾环惨叫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两行殷红的血,从他颤抖着手际中流下…… 就是这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就是这双带着茫然之色的眼睛,才哄骗了扎达尔,才哄骗了鄂兰巴雅尔。 就是这双该死的眼睛! 现在,他居然还敢继续用这双眼睛来骗他! 扎达尔一双三角眼中满满都是暴戾之色,抬手便废了贾环的双眼。 再来骗人啊! “啪!” “啪啪!” “啪啪啪!” 扎达尔身形闪动,不停的用脚踢起地上的石子,石子飞射向贾环的周身各处。 一时间,“啪啪”之响声不绝于耳,贾环的周身各处应声传来一阵阵骨折断裂声。 “啊!!” 扎达尔真真是恨到极至,他厉声狂啸,脚尖触及一块巨石。他要将眼前这个可恨的秦人,砸成肉泥,他要将他砸成肉酱,再一口口的生吞了他! 不如此。不能解他心头滔天之恨! “嗡!”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极为低沉,但却又如惊雷一般的声音从后方疾至而来。 扎达尔面色一变,回头看去,入目处竟是一把尺许长的乌黑短刀。 只是。刀上蕴含的劲道,却是那样的惊人。 武宗! 扎达尔脚下的巨石改变方向,迎上了那把刀。 “轰!” 巨石竟被那把不起眼的短刀生生斩裂,碎石飞舞。 不过好在,那把刀也倒飞了回去。 灰石落尽,扎达尔戒备的看着对面,一个身着麻衣的身影,缓缓出现。 看到此人,扎达尔面色大变,失声道:“是你!伊勒德!” 伊勒德在蒙语中。是战刀的意思。 麻衣中年人没有开口,他一步步迈来,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贾环后,面色凝重肃穆。 没有多言,只是拔刀出鞘。 “嘶!” 扎达尔见状,竖瞳猛然收缩,显得愈发可怖,他看着麻衣中年,沉声道:“伊勒德,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回答他的,是一道极为耀眼的刀光。 旭日初升,紫气东来。 这一刀,在紫光笼罩下。愈发显得势不可挡。 扎达尔见之,面色再次大变,脸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即使他身体在正常状况下,他都无法正面抵挡伊勒德的战刀,除非给他机会施毒,否则。他绝不是伊勒德的对手。 更何况此时…… 扎达尔连连退后,嘴上却不敢停:“伊勒德,我与你无冤无仇,从未侵犯过你,你为何要杀我?” 然而,麻衣中年却并不肯停手。 乌黑短刀越逼越近,一往无前! 扎达尔脸色连续数变,一边急退,一边厉喝:“伊勒德,别以为我怕你,我只是不想和你两败俱伤……好,这是你逼我的!” 急退中的扎达尔忽然一挥袖子,“唰唰唰”,三条尺许长的矛头白腹蛇从他袖中飞出,一个个蛇嘴大张,咬向麻衣中年人。 然而,麻衣人连面色都未变一下,刀势稍变,三道刀光闪过,那三条矛头白腹蛇就化成了三团血雾…… “伊勒德!!你不要太过分!我现在有伤在身,你杀我算什么好汉?有种,你可敢等我伤好了再战?” 扎达尔当真是有苦说不出,若不是方才他脸上被心爱的矛头白腹蛇给咬了口,蛇毒入血,而他追贾环时又太过动怒,原本压制平稳的蛇毒再次爆发。 若是麻衣人没有出现,他杀了贾环后,自然有机会自己解毒,这对他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可偏偏麻衣人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还连说句话的功夫都不给他留,径直逼杀于他。 武宗级别的动手,要比方才追杀贾环时还要鼓动气血。 然而气血运转越快,蛇毒也就会随着气血一通流往心口。 扎达尔当真是又惊又惧,他岂能想到,有一天他会死在他最擅长的蛇毒之下。 若不是因为身中蛇毒,他就算敌不过伊勒德,也能逃过一条命! 可恨,由于身中蛇毒之故,他的动作越来越僵硬,身形也渐渐迟缓下来。 眼看着乌黑短刀越靠越近,扎达尔绝望的喊道。 只可惜,麻衣人似乎不想做英雄…… “噗!” 麻衣人手中的乌黑短刀没有半点阻滞,从扎达尔的面门径自贯入,而后从后脑而穿出。 一代武宗,堂堂准葛尔汗国的大活佛扎达尔,就此殒命。 麻衣人抽回刀后,淡淡的看了眼扎达尔的尸体,而后折身回到贾环处,面色终于改变,微微露出不忍之色,低声说了声:“公子……” “远叔。” 贾环还醒着。而且,他语气冷静的可怕,他唤了声后,又道:“远叔。劳烦你找到策妄阿拉布的人头,应该就在不远处,再割下扎达尔的人头,我们回去。” 麻衣人,也就是乌远。看着全身骨骼尽断,双目紧闭,目下两道殷红的贾环,眼角抽搐,面色铁青。 “远叔,不要耽搁时间。” 贾环冷静的催促道。 乌远深深的看了眼贾环后,起身去找策妄阿拉布的人头…… …… “据雄关而守,待敌人粮尽,我等自可趁势追杀。 但此之前,我不同意出关作战。此乃避长扬短之举。 本将身为黄沙军团副都统,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出现。 若是有人敢违背军令,纵然现在我处置不得他,但本将也一定会上书朝廷,追究其战场抗命之罪!” 嘉峪关参将将军府,岳钟琪身着一身将甲,高坐上首,面色淡淡的看着堂下的嘉峪关四大参将,吴常、孙仁、郑德、王巩,还有一干勋贵衙内。 吴常、孙仁、郑德、王巩四将闻言。纷纷面露为难之色。 他们倒不是怕岳钟琪的警告,只是,他们也认为据雄关而守,待敌粮草耗尽后。自会大败。 若是出关大战,纵然能胜,也是惨胜。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种事,他们着实也大愿意干。 只是一群大衙内们苦苦相求甚至相逼,他们才不得不出面。 听了岳钟琪的话后。他们无奈的看向了秦风、牛奔等人。 秦风不提,只说牛奔和温博两人,身后各站着一个军机阁大臣。 这种人物,在他们眼里已经算是通了天的。 听岳钟琪这般说,牛奔一双泛红的绿豆眼圆睁,目光厉色的看着他,怒声道:“岳将军,是不是敌人一日不退,你就要龟缩在关里不出去?等敌人粮尽?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傻.逼吗?他们连粮草都准备不全,就敢发动这么大规模的战争?你这没卵子的怂货,你若不敢出关作战,就别拦着我们!” “牛奔,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岳叔叔乃国朝大将,也是你能辱骂的?” 面对牛奔的厉骂,岳钟琪倒是面不改色,以他的城府,自然不会和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做唇角口舌之争。 但他身旁的方静却不乐意了,细眸冷冷的盯着牛奔,寒声道。 到了这个时候,贾环生死不知已经好几天了,牛奔管她是谁,他现在只想带着大军打过去,最好一口气打到西域腹地,救出贾环再说。 谁敢拦他,谁就是他的死敌。 平时他还可以让着点方静,因为她是女人,牛奔也确实打不过她…… 可现在,在黄沙军团的地盘,又在这种时候,牛奔管球她是谁。 听了方静的话后,牛奔破口大骂道:“方静,你个不要脸的臭娘们,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方静闻言,面色陡然涨的通红,拔步就要上前。 然而牛奔身旁,秦风、温博、韩家兄弟甚至是诸葛道和宁泽辰等人,纷纷一步向前,冷眼看着她。 而吴常、孙仁、郑德、王巩四人,则目光森冷的看着岳钟琪。 牛奔虽然粗鄙,但有一句话说的却没错! 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有你们方家子和方家狗说话的地方吗? 岳钟琪拦住了暴怒的方静,其实,就算他不拦,方静也不会自己去找死。 但她一双细眸却露着寒光,死死的看着牛奔,与他的一双绿豆小眼对视着,点点头,就要放几句话,然而就在这时,今日执勤的吴常之子吴恒忽然从外面闯了进来。 吴常见状就要厉骂,吴恒却激动的高声结巴道:“回……回来了!爵爷他……回来了!” …… (。) PS:  咳咳,我只能说,一定不会是悲剧~~~ 正文 四百五十一章 莫须有! 一行人面色激动,紧紧跟着吴恒,出了将军府后,却顺着城关城墙,向北往荒漠上的黑山悬臂长城跑去。 跑了一会儿,后面有人牵来十数匹战马,一行人便翻身上马,朝位于荒漠上的城关城墙打马驶去。 荒漠位于嘉峪山峡谷山脉两侧,没有什么路可走。 而且想要跃入,必须要翻过嘉峪山。 小队人马或许能够成行,但大部队和骑兵就绝无可能翻越。 攻城器械也推不上来,又有长城阻拦。 长城上烽燧、墩台纵横交错,若不能同时歼灭所有的守军,只需一人点燃烽火台,那么很快便会有大队兵马从嘉峪关开来。 所以,即使准葛尔汗国的大军都堵在嘉峪关前,他们也没想过翻过嘉峪山来进攻这里。 因为大队人马上不来,小队人手,即使再精锐,也扛不住大秦的强弓硬弩。 然而此刻,荒漠里却行来了两个人,看着这两人,众人无不面色激动。 只是…… 待二人走近些,看着一条黑布遮住双眼,一手牵着乌远的短刀,被乌远带着,一步步走来的贾环,看着他身上那件破烂成一条条碎布条,在风中飘舞的鞑子军服,牛奔等人无不面色惨然,双拳紧握,嘴唇颤抖! 而秦风,更是双目擎泪,而后一拳砸在城墩上,血色绽开…… …… 贾环跟着乌远的脚步,一步步的走着。 不喜,不悲。 他的体质确实独特,清晨时受到那样重的伤,全身骨骼尽皆断裂,然而只一天。到了傍晚,骨骼就已经渐渐的恢复了过来。 不过与此同时,他在龙城时。鄂兰巴雅尔赠送给他服下的那些雪莲和老参,也都消耗一空了。 原本他是被乌远背在背后。带在马上骑行的,而到了下午,他就已经能够自己坐住了。 不过,他的心情并未因此好多少,因为他的眼睛并没有好,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成了盲人。 贾环跟着乌远,一步步走到了城墙下。 城上有人要找绳子软梯放下来,乌远摇了摇头。对贾环说了声:“抓紧了。” 贾环点了点头,而后就感觉到手中抓着的短刀处传来一阵大力,整个人便凌空飞起。 再落地时,便已经到了城墙上。 城墙上的人很安静,大家似乎有些不敢上前…… 贾环虽然心中亦是一片凄然,面上却淡淡一笑,轻声道:“我回来了。” 说着,他伸手到怀中,掏出一个羊皮小包,侧着脸。问道:“风哥?风哥在吗? 包里就是黑仑根,快送回武威,去救治秦叔叔吧。” “啊!!” 秦风看着贾环那个盲人特有的侧脸倾听的动作。目眦欲裂! 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他将拳头放入口中,使劲的咬着,咬的鲜血顺着手腕溢下,却还是不松口。 他似乎想用手上的疼痛,来缓解心中的痛…… 眼中的泪水更是如同决开了的堤水,肆意的往下淌。 秦风身旁的牛奔,则如同被定住了般,整个人都木然了,他怔怔的看着盲了的贾环。至此而不敢认,不想认…… 直到贾环又喊了遍秦风的名字后。他才赤着眼回过神来。而后他转过身,突然动手。重重的一拳砸在秦风的脸上,竟将秦风生生打飞出去。 他没有理会紧紧拦在他身前的吴恒,而是转身向静静微笑着的贾环一步步走去。 走近后,他端详了眼面带微笑的贾环,一把搂过,而后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温博、韩大等人看着贾环眼前的黑布,一个个亦是泪水横流,面色惨然…… 贾环强笑了声,拍了拍哭嚎不止的牛奔的肩,道:“好了奔哥,不过是眼睛受了点伤,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对了,再给你们看一个好东西。 远叔?” 贾环伸手到一旁,唤了声。 乌远从腰后解下一个包裹,递给贾环,贾环举起包裹,对众人道:“你们猜这是什么?” 众人此刻哪有心情和他玩儿猜谜的游戏,连吴常等人看着贾环的惨样心中都惴惴不安…… 贾环也不尴尬,他呵呵笑了声,轻声道:“这是准葛尔汗国大可汗,策妄阿拉布的人头!” “轰!”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说出的话,却如同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响。 尤其是吴常、孙仁、郑德、王巩四将和嘉峪关的将士兵卒们,还有诸葛道、宁泽辰等人。 无不面色震惊的看着贾环手中的包裹! 当然,他们加在一起的震动,怕是都没有随后赶来的岳钟琪、方静、李武三人受到的震撼大。 而且,这还没完…… 贾环随手将策妄阿拉布的人头丢到地上,伸手又往旁边一伸,乌远又递给他一个包裹,贾环接过来后,侧着脸,唤了声“风哥”,笑道:“这颗狗头,就是偷袭秦叔叔的那个武宗大活佛,也是准葛尔汗国的国师,扎达尔。 他在杀我之前,被远叔给杀了,呵呵。 风哥?” 贾环又唤了声后,秦风才赤红着双眼,满脸泪水,顶着一侧红肿的脸走了过来。 他面色木然的接过贾环手里的人头,随手扔在地上。 又扯着牛奔的后颈一把拉开,而后张开双手揽过贾环,紧紧的抱住,用极其悲痛的声音哽咽道:“兄弟,我的好兄弟。 我谢谢你,我代表我秦家满门,我代表……二十万黄沙军团的将士,谢谢你! 可是…… 我宁愿,你没有走这一趟。 我真的宁愿,你没有走这……” 话没说完,秦风已然说不下去。他紧紧的抱着贾环,如同一条孤狼一般呜咽着。 方才被他扯开拉到后面的牛奔将将站住后,勃然暴怒。本要上前翻脸,却被温博和韩家兄弟拉住了。 众人一起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看着秦风从呜咽哭泣,到呜呜做声,直至最后的嚎啕大哭。 贾环走的这些日子里,他一夜都没睡好过,每一分每一刻,心中都处于无比痛苦的煎熬中。 他日夜祈盼,希望贾环能够平安归来,哪怕没有采到药。 可是…… 结果却这样的残酷。 看着贾环眼前的黑布。再看他这一身的惨样,秦风当真是心如刀割。 看到秦风这般难过,牛奔脸上的怒气渐渐散去了,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贾环很不喜欢这种哀伤的气氛,他拍了拍秦风的肩膀,笑道:“风哥,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昨夜,我将准葛尔汗国放在克拉玛伊大营的粮草全都焚毁了…… 对了,你们肯定想不到,他们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 原来。准葛尔部勾结了波斯王朝,从他们那里获取了一种提炼火油的技术。 这种火油被他们称作阿拉神火,若是落在石头上。连石头都可以燃烧起来。 这种火一旦燃烧起来,泼水都泼不灭,越浇水越燃烧。 他们本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想,昨夜被我溜进他们的大营中,连带他们数百车军粮,尽数都给引爆了! 葛尔丹策零在这里有十几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嚼的,不知要用多少粮草。 如今他们手里的存粮怕是不多了。呵呵…… 而且,葛尔丹策零一旦得知策妄阿拉布被杀的消息。想来他会在第一时间撤军。 诸位,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家一定要抓住这个机遇。将这十几万蒙古大军,尽数留在我大秦的疆土上。 以雪之前那七万战老秦男儿之殇! 还有诸位哥哥们,不远千里来此一遭,总不能白来吧? 我可告诉你们,虽然小弟损失不小,但立下的功劳,却也堪称盖世奇功了。 待回去后,小弟这一身蟒袍玉带想来应该就能名副其实了! 你们难道就不羡慕? 虽然你们都还没进入军中,但既然赶上了这场难得的痛打落水狗,大立战功的机会,难不成你们还能放过? 呵呵…… 哦,对了,奔哥,我走时留下的东西都还在吗?” 牛奔闻言,走上前,扒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衣服灰色马甲来,他脱掉马甲,又从衣服怀里取出一块金牌,一起递给贾环。 贾环接过马甲,在手里捏了捏,笑了笑…… 然后他又接过金牌,对众人方向笑道:“这块金牌,是咱们出发前,我去龙首宫请战的时候,太上皇赐予我的。 太上皇告诉我说,如果在边疆时发现什么异常,若有人敢图谋不轨,里通敌国。 那么我可凭此金牌,调动大军,剿灭之! 这句话,当初本爵下江南的时候,他老人家也曾这般叮嘱过我……” 说到这,贾环顿了顿,他一手托着金牌,一手轻轻的抚摸其上四字,而后呵呵一笑,道:“就是这四个字:如朕亲临! 奋威将军岳钟琪,岳将军,可在此处?” 贾环忽然问道,众人闻言,一起向后看去。 岳钟琪面沉如水的站在那里,众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岳钟琪赶过来,本来只是想看看贾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秦风牛奔等人不是说他在养病吗? 看到现在,他自然已经听明白了,原来贾环居然潜入敌后去了…… 好胆! 只是,贾环叫他何事? 岳钟琪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可是看着贾环手中的金牌,他面色变了变,却还是站了出来,走上前,沉声道:“本将在此。” 贾环点点头,举在手中的金牌没有放下,他淡淡的笑道:“打扰岳将军了,有一件事想跟岳将军说。 是这样,本爵潜伏于敌后时,曾无意中,听准葛尔汗国国师说起。 他说,武威侯秦梁之所以中埋伏,是因为我们中间有人在通风报信,勾结于他们,故意陷害秦叔叔的缘故。 而这个人,他说姓岳!” “放屁!贾环,你胡说!” 此言一出,其他人震惊的无以名状,纷纷面色震动的看向贾环。 而方静更是从岳钟琪身后站出,指着贾环大声骂道。 贾环没有与她一般见识,甚至没有搭理她,他淡淡的道:“当然,我本人其实也不怎么相信。 因为岳将军自从戎以来,一直都是有大功于我大秦的。 只是…… 瓜田李下,既然对方大宰桑都这般说了,我们就不能不慎重些。 毕竟,军中无小事。 所以,若是有委屈岳将军的地方,还请岳将军体谅一二。 本爵会上奏朝廷,详述此事,由朝廷兵部前来查验此事。 若查证此事有误,本爵自会向岳将军赔礼请罪。 但是现在,为了以防万一…… 来人! 与我拿下岳钟琪,随我一起返回武威大营。 等待朝廷查验。” “贾环!!” 岳钟琪沉默不下去了,怒声道:“你这是莫须有之罪!” 方静更是拔步向前,看起来像是想要欺压贾环一般。 但牛奔等人却纷纷拦在家环身前,怒视着她,秦风眼中更是杀气溢然。 贾环摆了摆手,轻笑道:“究竟是不是莫须有,不是你说的算,当然,也不是本爵说的算。 待朝廷来人查验再说吧…… 远叔,替我压阵,若有胆敢反抗作乱者,就地,杀无赦!” …… (。) ps:群情激奋,又加油写了一章~~ 正文 四百五十二章 威武和悲伤 许是因为贾环平静无奇却斩钉截铁的语气,又许是因为乌远不动如山而杀气凌人的威势。 总之,岳钟琪虽然暴怒,却没有什么反抗的意图。 不过也因此,贾环心中对他的忌惮愈发深重…… 能对敌人狠,那不叫狠。 能对自己狠,也不算狠。 能严格控制住自己情绪和行为的人,才叫真正的狠人。 显然,岳钟琪便是这样的人。 岳钟琪深深的看了一眼贾环,就跟着四个围上来的秦兵离去。 不过,他走了两步后,又顿住了脚,回头看向贾环,沉声道:“贾环,你可以冤枉我,可以阻止我为大秦建功。 但我希望,你不要在战场上动手脚,害了大小姐的性命,否则……” “哈哈哈!” 没等岳钟琪说完,贾环就用一阵大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笑罢,贾环摇头大声道:“岳钟琪,如果说之前我只有三分怀疑你勾结鞑虏,坑害我大秦将士。 那么现在,我至少有八分把握,确认准葛尔汗国大国师所说的那个姓岳之人,就是你。 你睁开眼睛看清楚,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都是些什么人? 从将军,到士兵,哪一个不是光明磊落,忠肝义胆的老秦男儿? 我老秦人的血脉里,从来都只有两种血,一种是忠,一种是烈。 却没有你所想的那些魑魅魍魉的鬼祟心思。 我明白的告诉你,如果我们要对付哪个,只要他是秦人,哪怕他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也一定只会用手中的秦戟,亲自动手杀了他。 即使不敌。却也虽死犹荣! 但,我们绝不会勾结鞑虏,借用敌国的手,去杀秦人。 也只有你和你背后的人,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才会做出这样的勾当! 岳钟琪。我不会给你这个保证。 因为在我眼里,方静和每一个军中兄弟一样,她不比谁更高贵。 军中的兄弟可以战死,我贾环可以战死,怎么,方太尉的女儿就不能战死吗? 她若是战死了,就是我们借刀杀人? 岳钟琪,你当真是一个心思卑微的小人。” “你……” 看着周围的士兵纷纷点头,悄声附和。而后纷纷对他怒目相视。 那一双双恨不得喝其血,吞其肉还要嚼碎他骨头的愤怒眼睛,让岳钟琪的面色陡然涨红到紫,他胸膛中的怒火几乎快要将他点燃。 这不是信口雌黄是什么? 这不是借着敌国之手来铲除异己又是什么? 说的那样光明磊落,可做出的勾当,又与你口中所说的有什么区别? 岳钟琪张口就要反驳,他不能任凭贾环造谣污蔑他。 看看周围那些士卒们同仇敌忾的愤怒目光吧,他日后如何还能在黄沙军团立足? 只是。没等他张开嘴,一把乌黑短刀便疾射而来。刀背“啪”的一声抽在了岳钟琪的嘴上。 岳钟琪惨呼一声,捂住了嘴,血从手际流出。 “贾环!” 方静细眸陡然变红,她奈何不得乌远,便向贾环尖声厉叫一声。 贾环摇摇头,道:“方静。事关军国大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岳钟琪,本来我是要废了你的武功。 但为保朝廷法度公正,我暂且放你一马,望你最好好自为之…… 来人。将岳钟琪带下去,好生关押。 待明日清早,再启程押回武威大营,等待朝廷发落。” “喏!” 又上前四个秦兵,共八人,齐齐躬身一应后,便押着岳钟琪下去了。 看到这一幕,吴常、孙仁四将互相看了眼,心里都有些感慨。 从今而后,贾环在黄沙军团十数万大军心中的威望,怕是不会比秦家低了,甚至,更高…… 一旁一直面色凝重的索蓝宇这时走上前,在秦风耳边低语了几句。 秦风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走到吴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吴常面色有些复杂的看向秦风,秦风目光毅然的和他对视着。 吴常微微苦笑了下,点点头。 而后他唤过身后两个亲兵,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两个亲兵倒是满脸兴奋,连连点头,看着贾环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吴常说罢后,他们二人便跑步上前,捡起方才被丢在地上的两颗人头。 牛奔等人面色一变,正要阻拦,却见二人高举人头,高声吼道: “爵爷威武!” “爵爷威武!” “爵爷威武!” 连续高喊三声后,黑山悬臂长城上驻守的一千兵卒,便开始跟着高喊起来。 贾环的惊天奇功,以及方才之语,已经在他们之间传开了…… 没错!我老秦男儿,心中唯有忠烈二字! 爵爷知我,爵爷,威武! 他们一边喊,一边将手中秦戟顿地。 当上千兵卒的秦戟齐齐顿在城砖上,发出的声音已然有些惊人了。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 吴常身后又走有数十人,顺着城关城墙向嘉峪城关跑去。 一边跑,一边大声呐喊:“贾爵爷潜伏敌后,斩杀准葛尔大汗首级,爵爷威武!” 紧跟他们身后的,便是吴常的那两名亲兵,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一人举着一个人头,展示军前,口中不停的喊着:“爵爷威武!” 军前夸功之事,还从未出现过虚假。 一般就算作假,也没人会傻到去说他杀了准葛尔汗国的大汗。 因此,当消息不断往前传开,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而后,整座嘉峪雄关都轰动了。 “轰!” “轰!” “轰!” 到处都是秦戟顿地之声,聚声如雷! “爵爷威武!” “爵爷威武!” “爵爷威武!” 当成千上万,甚至上十万发自肺腑的敬畏崇拜声汇聚成一个声音时,其势冲天! 被押送在半路的岳钟琪听到这个声音后,面色再次大变。脸色难看的惊人。 他心里虽然对贾环能得如此军心感到棘手,可也有些想不通。 贾家在军中将领中的声望本就犹如高山了,方家之所以能崛起,不就是因为连皇家都不愿看到军中满是荣国一脉,才专门推起方南天往军中掺沙子吗? 即使三十年过去了,然而如今大秦百万军中,凡是挂将军衔儿的,依旧还有六七成身上都脱不去一个贾字。 军机阁五大臣中,更有两位曾是先荣国的直属麾下。还有一位则是对贾家颇有好感,因此也站在了荣国系阵容中。 这还不知足,难道还想在普通士卒中也收取军心? 岳钟琪心中冷笑了声,暗道一声不知死活。 不过,随即他的脸色又愈发难看起来,因为他想到了贾环那双眼睛…… …… 待整座城关平静下来时,城关里战争的机器也开始悄然准备起来。 无数的箭矢弓弩从武库中流水一般的运出,重甲军团开始保养他们的盔甲。并给坐骑加料。 重甲骑兵不同于轻骑兵,重甲对坐骑战马的要求更高。每一次出战前,都要提前几天用精粮喂养战马。 而哨骑也从城关两侧的城墙上放下,他们会顺着荒漠出发,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的监视敌营的动静。 乌远又被贾环派出去了,他带着他的弟子赵歆,去敌营后方截杀他们的信使。 贾环希望务必让对方尽量晚几天收到可汗被杀。军粮和神火被焚烧的消息。 再其他的事,就由吴常四将去安排了,他们都是打老了仗的军中悍将,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就不用贾环再去多嘴了。 其他的贾环也不会…… …… 参将府中。气氛不大好,压抑,悲伤。 牛奔和秦风两人还怔在那里流泪,温博等人的眼睛也都是红的。 方才的确荣耀,而且是绝大多数军人一辈子都无法获得的荣耀。 十万军中齐夸功! 可是,再大的荣耀,也换不回贾环的眼睛。 乌远说,贾环的眼睛是被重力击中,眼珠怕是都已经碎了,哪怕华佗在世,可能也无能为力…… 这个消息,让牛奔几个肝胆相照的兄弟悲痛欲绝。 倒是换洗一新的贾环已经没有太多哀伤了,因为他已经哀伤过了,知道再哀伤下去也没用…… 坐在主座上,他笑道:“明儿个,我带人押着岳钟琪返回武威大营就行。 诸位哥哥就不用跟着了,留在这里准备大战吧。 等敌方一旦粮尽,又有大汗被杀的消息冲击,到时候必然兵败如山倒。 呵呵,你们多杀一些,总有好处。” “别说了!” 温博红的眼睛,沙哑着嗓音,喝断道。 他站起身来,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却越走越燥。 看什么都不顺眼,猛然抬起脚,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 “哗啦”一声,椅子碎成了碎片。 “啊!!!” 他还没有罢休,怒吼一声,又抓起一把椅子,狠狠的砸向了地上。 “啪”的一声,椅子又被摔的粉碎。 而后他猛然转过身,手指颤抖的指着秦风,张口就想大骂。 贾环拦住了他,贾环的眼前依旧包着一条黑布,手中却多了一根竹竿。 他用竹竿点着地,走了过来,伸手碰到僵硬在那里看着他的温博,然后他拍了拍温博的肩膀,道:“博哥,如果说发怒有用,如果说流泪有用,如果说迁怒有用,弟弟我早就去做了。 不要怪风哥,换做是你们,我也会这样去做。 同样,我相信,如果换做是我,你、奔哥、风哥还有韩家哥哥们,也会这样去做。 因为我们是兄弟。 眼睛看不到了,我也很难过。 但难过不能让我的眼睛恢复过来。 哥哥们,以后小弟上战场建功的机会怕是不多了,未来的日子还有几十年,还很漫长。 再往后,小弟怕是要靠哥哥们庇护了。 所以,你们才更要多多的杀敌建功啊! 呵呵……” …… (。) 正文 四百五十三章 散沙 这一夜,一行衙内们在嘉峪关内校场边点起了几座篝火,喝了一整夜的酒。 酒不够了,就换水。 大冬天里,才从井里打出的凉水,比酒还过瘾…… 牛奔和温博两人玩儿命的灌秦风,秦风也来者不拒。 贾环则先是乐呵呵的与韩家兄弟喝,后来又去和宁泽辰还有诸葛道等人喝…… “三爷,我们敬你。” 面如刀削的宁泽辰还是那样冷酷,不苟言笑。 不过看着贾环的眼神,满是敬意。 孤身千里潜伏敌后,割下可汗人头。 这种事,已经可以用传奇来形容了。 又大火烧敌粮,焚毁敌人的神火,为战争取得决定性胜利立下关键大功。 武勋将门子弟,最崇拜的,就是这种盖世英雄! 不仅宁泽辰一脸的敬意,他身旁的赵虎和曹雄更是满脸的崇拜。 贾环笑呵呵的举起举杯,让三人轮流碰了一下后,道:“这次抓住机会,都好好干。尤其是赵虎,这次争取生擒一个蒙古小王子,你那世子之位不要也罢,自己封爵都够了。” 赵虎就是那个性格有些懦软,但对杀气极其敏感的寿山伯府世子。 他父亲赵廷如今承袭的爵位也不过是一个二等男,赵虎若能生擒一个蒙古小王子,差不离儿也就是这个爵位。 当然,肯定不是世袭的。 但只要继续下去,总有一天能变成世爵。 赵虎闻言,大为感动,他没有想到,贾环居然还会记住他的事。 他举起酒杯,结结巴巴道:“三……三爷,我……我敬您,以后,以后我也是荣国系了!” “哈哈哈!” 贾环闻言大笑。其他人也跟着会意的笑了起来。 包括正在喝酒的牛奔等人,还有附近的诸葛道一波人。 贾环伸出酒杯,一旁的曹雄有眼色,连忙给他斟满酒。贾环举杯与曹雄重重一碰后,一饮而尽,道:“那我就欢迎你。” “嘿,嘿嘿!” 赵虎有些憨厚,不大会说话。高兴的抓着脑袋傻笑。 贾环起身,又挨个拍了拍三人的肩膀后,拄着竹竿,在韩大的扶持指引下,又去了诸葛道等人处。 “三爷……” 见贾环走来后,诸葛道等人连忙起身相迎。 “来,坐,都坐。” 贾环率先盘腿坐在地上后,其他人才跟着围着篝火坐下。 诸葛道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环脸上的黑布,沉声道:“三爷。我府上有一个老郎中,医术非常高明,不比宫里的御医差,待回去后……” 贾环摆了摆手,笑着打断道:“诸葛,回去的事,咱们回去再说。 你们现在最关键的,是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多立战功。 我大概知道你们的心思,是想走智将的路子。是吧? 但我个人建议,这条路还是放在日后,以后有条件再走。 你们现在都还不是将军,怎么当智将呢? 我们首先自己要有胆量和勇气不怕死。然后才能带出悍不畏死的兵,对否? 所以,待这次大战开启后,你们一定要拿出拼命三郎的劲头来,拼命的往前冲,多多杀敌建功。 我相信。你们不会后悔的。 因为这些都是日后你们进入军中的资本……” 诸葛道闻言,看着贾环脸上的黑布,咬牙道:“三爷,您放心。 连三爷您这般尊贵的人,都能深入敌后千里,杀敌烧粮,我们又怎敢惜身怕死? 这一次,我们若不能抓住机会建得大功,又如何对得起三爷您的牺牲? 三爷尽管放心便是,此次大战,我们一定能建得大功,定不辱,荣国威名!” “对!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建得大功,定不辱荣国威名!” 诸葛道身旁的涂成、苏叶等人,一起握拳发誓道。 贾环闻言点点头,他举起酒盏,一旁人赶紧替他斟满,而后,他朗声道:“好!那贾环就在此,提前恭祝诸位兄弟,此战立下殊勋,早日搏取万户侯! 干!” “谢三爷,干!!” …… 翌日,清晨。 贾环有些无奈的对身边的秦风和韩家兄弟道:“我是返回后方大营,你们跟着干什么? 马上就是一场百年难遇的大追杀,这种好事,你们……” 秦风摆手道:“环哥儿,车轱辘子话说了那么遍,就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哪有心思上战场,就算上了,多半也只会战死……” 韩大虽沉默不语,但表情坚决。 贾环看不到,却也能感受到他心里的自责和愧意…… 贾环苦笑了声,道:“那好吧,风哥要回去看秦叔叔,大哥……要护送我。 可是二哥,你的情况不同。 你日后是要接掌定军伯府的,日后小弟还需要你呵护呢。 你不赶紧趁着此次大战多多杀敌立功,好尽早恢复定军伯府的门楣,你跟我回后方算怎么回事?” 韩大也道:“环哥儿说的有理,让哥儿,你留下吧,有我和老三在就好。” 韩让苦笑摇头,道:“我倒是想留,可我若是留下来,待回去后,我怕我爹会打死我。 我如今是环哥儿的家将,没护住他,回去已经是少不了一顿了。 若是再舍下环哥儿,自个儿跑去战场上立功…… 我爹的脾气你们都知道,所以都别劝了,他真能打死我……” 众人闻言,想起韩德功那张黑面,嘴角齐齐抽了抽,不再多言。 贾环想了想,也拿那个脾性硬板较真儿的大叔没法子,自嘲笑道:“那算了,还是等下次吧。 我现在眼睛不好,怕是拦不住韩叔叔了……” 众人没有笑,又沉默了。 贾环笑着摇摇头,道:“那就这样。不多说了,我们赶早出发,争取入夜前回到大营。 诸位哥哥,保重!” 说着。他拱了拱手,以示告别。 牛奔几个却不和他来这套,轮番上前,狠狠的抱了抱他后,才红着眼睛退后。 贾环笑了笑。然后在韩大的扶持下,翻身上马,坐在马上,马缰却在韩大手里。 韩大自己上马后,一手控着一条马缰,回头看了眼韩让。 韩让立刻打马前行,在前开路。 韩三居中照应,帖木儿和博尔赤并二十亲兵殿后。 另有一队马队,专门押着岳钟琪。 当然,并没有给他上脚镣手铐。完全放开着,让他独乘一匹马。 贾环巴不得他畏罪潜逃…… …… 落日时分,晚霞再次笼罩了整座凉州古城,依旧安详,依旧平和…… 贾环一行人,也终于在夜幕降临前,赶到了这里。 短短不过十天光阴,众人却已恍若隔世…… 战马没有停歇,径自进了城池,朝武威大营驶去。 秦风有些难以自抑的激动了起来。 他的父亲。真的可以得救了…… 不过到了大营处,众人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大营上飘荡的军旗,居然不是那面黄沙旗! 而是,一面黑色苍龙旗。 这是霸上大营的军旗啊! 秦风见状。面色陡然铁青。 “风哥,发生了何事?” 感觉到身旁秦风的呼吸猛然一急,贾环皱眉问道。 另一侧的韩大目光淡淡的看了眼秦风后,探身对贾环道:“到武威大营了,不过,黄沙旗换成了黑龙旗。柳爵爷和侯爵爷他们应该到了。” 韩大口中的柳爵爷和侯爵爷。指的是理国公府现袭一等子柳芳和修国公府现袭一等子侯孝康。 他们二人是镇国公府一等伯牛继宗的左膀右臂,三人抱成团,紧紧的掌控着霸上大营。 不过,他们将黄沙军团大本营的军旗换成了黑龙旗,却着实有些过了,吃相太难看…… 贾环有些头疼,他侧着脸,压低声音对秦风道:“风哥,先别动怒,一会儿我去跟他们说……风哥,他们或许也是逼不得已。荣国一脉,若不这般争斗,怕早就不存在了……” 秦风闻言,眼神一凛,面色却渐渐缓和了下来,他长呼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贾环等人翻身下马,朝大营中走去。 之前他们打马进城时,便早有人回营通报。 不过或许他们以为是从嘉峪关回来的黄沙军团的人,所以没有理睬。 然而贾环等人走到了大营门口,守门士卒居然还要来人通报姓名…… 贾环拦住就要发怒的众人,笑道:“不要为难他们,与他们不相干。”而后对守门士卒道:“劳烦这位兄弟进去禀报一声,就说我贾环回来了。” “啊?!” 那守门卒显然知道贾环,再看一眼,见贾环眼前蒙着的黑布和手里的竹竿,干巴巴的吞咽了口唾沫,道:“贾……贾……” “哪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 韩让上前,指着守门卒厉喝一声。 那守门卒哪里还敢耽搁,屁滚尿流的朝里面跑去。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看见浩浩荡荡的一票人急步赶出来。 为首的二人,正是柳芳和侯孝康。 两人远远的走来,看着贾环眼前的黑布,和手里的竹竿,脸色便一点点变青。 待走到跟前后,两人的脸色已然黑成了锅底。 柳芳指着贾环,压抑着怒气,道:“环哥儿,你这是搞什么名堂?啊?你这是搞什么名堂?!” 贾环淡淡一笑,道:“柳叔,我……” “你什么?! 谁让你跑前线来的? 哪个让你跑前线来的? 你…… 你的亲兵呢?你的家将呢? 还有活的没有? 都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砍了你们这群废物!” 柳芳目中赤红,怒声咆哮道。 不是局中人,根本不会明白贾环的存在,对于荣国一脉的意义。 若是他这个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出了意外,那么刚刚聚起的荣国一脉,顷刻间就会重新变成一团散沙。 一团,即将分崩离析的散沙。 …… (。) PS:  捂脸,木……木有了…… 我争取码第三更,但有个饭局,我其实很讨厌的,因为不会喝酒,闻烟味还头疼…… 最后说一下,肯定不会是悲剧,但是个伏笔,一个很重要的伏笔,不挖此坑没法解决啊…… 正文 四百五十四章 盲,与不盲 柳芳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拔出腰刀,目光血红,似乎欲择人而噬。 浑身的杀气,让人难受…… 贾环赔笑道:“柳叔,你先听我说完……” 侯孝康在一旁冷声道:“你还说什么?你还将我们放在眼里吗?我们跟你说过多少次,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原以为你是这一辈里最懂事的,谁知道你…… 环哥儿,你太胡闹了!” 贾环连连点头,道:“是是,小侄胡闹。可你们两位总得听小侄把话说完吧!” “你说!” 柳芳目光扫过贾环身旁之人,眼神锋利如刀。 最后口中硬生生挤出两个字来。 可以听出,他心中的恨意和失望,是多么的浓厚…… 贾环道:“是,是小子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个人偷偷跑到了准葛尔部的龙城,然后把策妄阿拉布坦的人头给割了回来。 顺手还放了一把火,把他们贮藏在克拉玛伊大营的数百车粮草和神火都烧了个干净。 然后才被他们的国师,哦对了,就是偷袭武威侯秦叔叔的那个喇嘛给追杀。 这才把一双眼睛给弄伤了……” “你说什么?” 柳芳和侯孝康两人闻言怔住了,皱眉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耸了耸肩,道:“策妄阿拉布坦的人头就在嘉峪关上,还有他们的国师扎达尔的人头也在,他是准备杀我时,被远叔给杀了。” 说着,贾环拉长声音道:“柳叔,侯叔,现在敌营差不多都快粮尽了,他们的大汗又被我给杀了。 您二位也是带老了兵的大将了,难道想不到他们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您二位要想教训小侄,还是等你们给小侄报完仇,把那群敢踏入我大秦国土的王八蛋们通通按死在嘉峪关,回来后,小侄随你们收拾。 您二位可别怪小侄没跟你们提前说啊,从昨夜开始,嘉峪关参将吴常他们,就已经开始磨刀霍霍的准备了。 哨骑十二个时辰一刻不停歇的监控着敌营,一旦他们出现波动,嘉峪关内十万大军就会倾巢而出,展开千里大追杀。 这个时候,您二位若是还在这里忙着收拾小侄,那……” 柳芳和侯孝康闻言,倒吸了口冷气,柳芳看着贾环,又道:“环哥儿,你说的是……真的?” 贾环呵呵笑道:“柳叔,您以为奔哥、博哥他们在哪里?他们就在嘉峪关上,等着这场大战爆发呢!若不然,他们怎么会不跟小侄一起回来?” 柳芳和侯孝康闻言,不禁面面相觑,随即,两人眼中一起露出惊天狂喜。 “好小子!” 柳芳重重的给了贾环一拳后,然后笑骂道:“环哥儿,时间紧急,我就不多啰嗦了。 不过,我劝你最好在回京前把眼睛给养好了。 不然的话,嘿嘿,你牛伯伯那里有你的好果子吃!” 侯孝康也哼了声,冷笑道:“只他牛伯伯那里?别忘了老温,老施,还有张伯行那个老头子…… 对了,太上皇要是知道他把自己眼睛给…… 环哥儿,你怕是还没尝过太上皇的手段吧,等着,好好等着,仔细你那张好皮!” 说罢,两人又冷冷的扫视了圈贾环身后的亲兵后,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吹角号,点将聚兵,大军拔营!” …… 霸上大营出来的兵卒确实精锐,大概短短一刻半钟,四万大军就已经列阵完毕。 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速度了。 而后,柳芳和侯孝康一分钟都没有再多停留,带着兵急匆匆离去。 他们虽然还在为贾环遗憾,但…… 却已经没有那么愤怒了。 因为贾环所言若属实,那么即使他日后真的盲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有此惊天之功傍身,身上又有荣国血脉和宁国爵位,那他这一面人形云旗,算是彻底名副其实了。 无人再可动摇。 甚至…… 他盲,比不盲更好。 因为皇家绝不会去猜忌一个瞎子,只会更加施恩不断。 而在这面人形云旗下,荣国一脉的武将们,也会过的更好…… …… “诸位兄弟,柳叔和侯叔他们不大了解情况,不知道是我自己偷偷跑出去的,不怪你们。 你们心里也别有疙瘩…… 还有,帖木儿,你再拿刀子往自己脸上乱划,当心我抽你! 什么毛病? 本来就丑,还乱划! 昨天要不是大哥发现的早,你还真把自己眼皮子给划烂是吧? 愚蠢! 你眼睛要是也瞎了,以后我靠谁来保护?” 待柳侯二人率领大军离去后,贾环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韩家兄弟倒也罢了,自己兄弟。 可亲兵们的士气当真低落的无以复加。 贾环安抚了两句后,觉得用处不大,就转换思路,将帖木儿提溜出来狠狠的骂了顿。 昨夜他真的在拿刀子往自己的脸上划,若不是韩大发现的及时,他差点就把自己的眼皮子给划了。 蒙古人的血脉里确实有下手狠辣的因子,但也有忠诚的品德,有时,甚至会到愚忠的地步。 若非如此,唐明两朝就不会有那么多异族当大将了。 贾环心中虽然感动,却并不鼓励这种做法。 帖木儿一双牛眼一般的大眼睛里满是血丝,听到贾环的厉喝后,大滴的眼泪不停的滑落,嘴巴瘪了瘪,最终还是没瘪住,从呜咽哭,随即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他虽然粗莽,却并不傻。 他怎么会感觉不到,一直以来,贾环都没有将他当奴隶看待,而是将他当做一个蒙古大叔。 喜欢和他玩笑,喜欢听他吹牛。 他觉得这是长生天垂下莫大的恩德,才让他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主子。 贾环挑了他当护卫头子,还让他的儿子当了亲兵头子。 这是何等的恩遇? 平日里,这也是他最感到骄傲的地方。 回到族中时,他说话也从来三句不离“三爷”。 说三爷是如何如何看重他们父子二人。 说三爷是如何如何信任他们父子二人。 说三爷是如何如何对他们父子二人好…… 平日里,族里的老人,还有付鼐、纳兰森若等族里说话有分量的人,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叮嘱他,哪怕他的命没了,也一定要保护好三爷。 因为若是没了三爷,他们全族顷刻间就又会沦落到当年的惨况。 他每每拍着胸脯答应的好好的,可是…… 可是三爷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这让他哪还有脸面再回去见人…… “行了,多大的人了,说你两句你还哭上了?” 贾环被他哭的心中也有些凄然,面上却有些不耐的说道。 帖木儿见贾环脸色不好,连忙闭住嘴,可却又咽不下哭声,只能发出“呜呜”的悲泣声。 越是淳朴的人,哭声越能感染别人。 本来已经好的快差不多的秦风和韩家兄弟,看他这幅模样,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淌下来。 贾环顺着哭声,往前走了几步,探手摸到了帖木儿的胳膊,然后顺势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好了,说不定哪天就又能看的见了。我不是都说了嘛,是我自己的错,不该一个人出去。 下次,下次一定带上帖木儿。有你在,说不定这次就不会有事了。 下次带你,行了吧?” 帖木儿又放声嚎啕了几声后,忽然顿住,他用粗糙的大手使劲擦了擦眼睛,道:“三爷,以后你去哪,我背你!” 贾环呵呵笑道:“成,等我走了道儿了,就叫你背我。” 帖木儿认真道:“我现在就可以背!” “去去去!我现在得多练练,不然回府后,在内宅也没法走路,就真的成废人了…… 行了,大老爷们儿的,别哭了,丢人呢!” 又拍了拍这个耿直的汉子后,贾环折身,道:“咱们也进大营吧,呵呵,柳叔和侯叔还敢骂我们,等咱们把秦叔叔救醒后,我瞧瞧他们俩有好果子吃没?哼哼!” 贾环玩笑道。 秦风闻言,神色顿时一清,连忙道:“对,对对,快去救我爹!快去救我…… 不对!!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环哥儿,那个公孙姑娘不就是神医吗? 快让她跟你看眼睛啊,快啊!” 贾环闻言,面色柔和了些,道:“风哥,我的眼睛……暂时先不急,先将秦叔叔……” 贾环话没说完,就觉得身子一轻,人就被秦风给扛在了肩头,秦风扛起贾环就往大营里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喊:“公孙姑娘,公孙姑娘,快出来啊,快出来啊!” 其他人见状先是一怔,随即纷纷面露希冀喜色,赶紧跟上,跟着一起大喊起来。 而韩大等人,看向秦风的眼神终于和善了些。 他们的身份不够,不能像牛奔和温博那样,几番正面找秦风的麻烦。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心中对秦风没有迁怒…… 只是,现在秦风的表现,却让他们释怀了许多。 …… 中军大帐中没人,这里曾是放置秦梁的地方。 显然,柳芳和侯孝康让人给秦梁换地儿了…… 秦风脸色不大好看,但也没有停留太久,他不理会贾环要求下来的意见,扛着他满大营的跑。 直到有老营的士卒出现,带着他们去了偏营。 在一间有些残破的房间内,秦梁还是那个姿势全身乌黑的坐在那里。 索文昌面色难看的守在一旁,公孙羽则在一侧熬药。 秦风扛着贾环,推门而入! …… , 正文 四百五十五章 突破 “风哥儿,你回来了?这是……” 看到秦风闯了进来,索文昌先是一喜,以为柳芳等人匆匆离去,是因为秦风之故…… 可紧接着却又一怔,看着秦风肩上扛着一人,不解的问道。 秦风竟很无礼的没有搭理他,先目色担忧的看了眼秦梁后,便朝角落里正在熬药的公孙羽喊道:“公孙姑娘,你快来看看,环哥儿他的眼睛……” 索文昌在一旁闻言,面色陡变,看向秦风肩上的人。 后面,韩大等人面色肃穆但目光希冀的走了进来。 索蓝宇走到索文昌身边,耳语了几句后,索文昌双眼圆睁,猛然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索蓝宇。 索蓝宇叹息了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索文昌面色大为动容的看着秦风肩头的贾环,看着他眼前蒙的黑布,手中提的竹竿,眼睛一时湿润了,嘴唇颤抖…… 公孙羽听闻秦风的话后,面色亦是一变,她走上前,走到刚被秦风放下,正在凭感觉整理衣衫的贾环跟前,伸手就要摘去贾环眼前的黑布。 贾环却是下意识的往后一退…… 这一幕,众人目之,心头一酸。 公孙羽皱起眉,声音依旧清冷,道:“不要动。” 贾环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道:“不好意思。” 公孙羽看了眼贾环脸上的笑容,眉头舒展开来,不过没有再说话,她伸手取下贾环眼前的黑布后,不自禁的吸了口冷气…… 只见贾环原本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处,竟已,凹陷了下去…… 这……如何还能医? 在秦风等人希冀的目光中,公孙羽沉默的缓缓摇了摇头。 秦风唇角颤抖,眼泪一瞬间流下,哀求道:“公孙姑娘。你再看看,再看看吧!” 公孙羽,还是摇了摇头。 “呜……” 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刚刚升起莫大的希望。随即又被无情的现实给破灭。 秦风无比痛苦的呜咽出声。 看着他狰狞难过的脸,连韩大等人都颇为动容。 尽管,他们心中同样悲痛。 贾环微笑着接过公孙羽手中的黑布,又重新系在眼前,然后他凭借声音。摸到了秦风的胳膊,而后给了他一个拥抱,微笑道:“风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救秦叔叔要紧。” 秦风闻言,面色漠然,没有一丝激动。 他不激动,但索文昌却顿时激动起来。 尤其是索蓝宇在他耳边又说了几句后,才几天不见,头发又花白了许多的索文昌。浑身颤抖了起来。 他见秦风木然不动,便走上前,道:“风哥儿,爵爷的大恩大德,于你,于侯爷,于整个武威侯府,甚至于黄沙军团二十万将士,此恩此德,我们必然一日不敢或忘! 只是。爵爷说的没错,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取回的……草药,不敢耽搁啊! 就算爵爷如今身子微恙。但等侯爷醒来后,一定会呵护他一辈子周全。 谁敢对爵爷有半点不敬,就是我武威黄沙军团二十万将士的死敌! 风哥儿,先救侯爷吧,不可意气用事……” 索文昌老头儿有些焦急的劝道。 却被秦风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堵住了嘴。 贾环在一旁笑道:“风哥。索叔叔说的对,快救秦叔叔吧,最好能让他赶上这场大战。太上皇当初开出的筹码,如今才完成了一半而已。咱们不要走半截儿路……” 秦风闻言,又沉默了会儿,这才从怀中取出那个羊皮小包,递给了公孙羽,道:“这就是环哥儿潜入曳迷离,从额敏河畔取回来的黑仑根。” 公孙羽闻言,面色霍然动容,看了贾环一眼后,接过羊皮包,打开一看,面色微喜,点头道:“正是此药。” 索文昌闻言大喜过望,连声道:“那就劳烦姑娘了,劳烦姑娘了……可还要其他准备?” 公孙羽摇头道:“其他的药材都有,我先去重新熬药,然后再施针,如果顺利的话,今夜秦将军就能醒来。” “好,好,太好了!” 索文昌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激动的说道。 这些日子的担忧,尤其是这两日所受的屈辱,快将这个老头儿给折磨疯了! 但只要侯爷恢复过来…… 哼! …… 许是刚才的希望太大,而破灭后的打击也就过大。 秦风自公孙羽摇头后,就变得很沉默了。 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明白,贾环真的瞎了…… 黑布下那一双凹陷下去的可怖眼睛,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刀一般,一点一点在他心头剜肉。 “风哥……” 贾环坐在了秦风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的唤了声。 秦风强挤出一副笑脸,应了声,而后道:“环哥儿,公孙姑娘毕竟还年轻,她……等回京后,我一定带你找遍天下名医,我就不信,没人看得好你的眼睛!”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好,等回京后,风哥就替小弟多找些名医好了。” 秦风看着贾环脸上的笑容,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无法欺骗自己,更不想再欺骗贾环…… 感受到秦风心中的悲伤,贾环沉默了下,轻声道:“风哥,人活在世间,本就是如此,七灾八难,谁又能少得了? 有人会生病而死,有人还会喝酒而死…… 但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没死,就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不能绝望。 十天前,你能想到秦叔叔会得救吗? 十天前,朝廷兵败如山崩,困守嘉峪关时,谁又能想到,短短十天后,却已开始磨刀霍霍,准备尽灭那十几万蒙古大军? 我忘了是在哪儿看到过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想和风哥你分享一下……” “什么话?” 秦风看着贾环,轻声问道。 “不抛弃,不放弃!” 贾环语气加重了些。道:“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抛弃我们的兄弟,当然,也不能抛弃我们自己…… 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放弃希望。也不能放弃对胜利的渴望。 没错,我的眼睛是瞎了…… 但我却并没有放弃我自己,也没有放弃对人生的向往。 因为我还活着,这本就是一个奇迹…… 风哥,我都没有放弃,难道你要放弃吗?” 秦风怔怔的看着面色肃然的贾环,看着他眼前的黑布,看着他那张坚毅而不屈的脸…… 秦风忽然伸出双手,用力的擦了擦泪流满面的脸,再露出时。已经明朗了许多。 他拍了拍贾环的肩膀,点头道:“环哥儿,我记住了,不抛弃,不放弃! 不抛弃兄弟,也不抛弃自己,更不放弃对胜利的渴望和追逐。 这句话,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贾环闻言笑了笑,正想再说些什么,前头忽然传来公孙羽的声音:“药熬好了……” …… “老太太。您就帮忙打个招呼吧! 我舅舅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被丢到黑辽那个地方。 人刚过去就倒下了,我舅母说,要是再回不来。就真的要埋在那儿了……” 荣庆堂中,王熙凤一脸小意儿的赔笑着,对贾母央求道。 贾宝玉坐在贾母身旁,也张着笑脸,不过他没说什么…… 王夫人则面色平静的坐在下首,手里的念珠轻轻的转啊转。 而鸳鸯跪坐在软榻后面。不轻不重的给贾母捶着腿,听到王熙凤的话后,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贾母。 贾母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她看着王熙凤道:“你让我一个老婆子,妇道人家,去和哪个打招呼? 这是朝廷里的事,又不是家里的哪个,我说了谁听? 还是等你三弟回来后,让他去跟牛继宗他们去说吧。”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滞,看了眼一旁连念珠都不转了的王夫人,又赶紧赔笑道:“老祖宗,三弟要是在家,难道我还不知该去劳烦他,不该劳烦老祖宗? 这不是三弟不在家吗? 黑辽那边又赶的紧,老祖宗,您是不知道啊! 黑辽那边到底有多冷! 舅母说,那边吐口唾沫,唾沫还没落地,就冻的硬实了…… 哟!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看着忽然泪流满面的贾母,王熙凤大惊失色,连忙问道。 贾母接过鸳鸯递来的帕子,捏在手里,没有擦泪,她长叹息哀伤道:“我又怎会不知黑辽的苦寒? 你忘了,荣国公,至今还在北海底下冻着呢……” 说着,又哭的老泪纵横,不能自己。 王熙凤哪里还敢继续提黑辽,连忙岔开话题,连续说了好几个笑话,才将将让贾母止住了眼泪。 然后贾母就被鸳鸯扶去歇息了。 留在后面的王夫人,面沉如水。 …… 武威大营中,一干人面色肃穆的看着前方。 武威侯秦梁在被灌下药后,身上缠绕了月余之久的乌黑之色,终于渐渐散去了。 只是,尚有一层黑雾一般的黑气蒙在脸上,迟迟不肯散去…… 而他周身上下,则插满了一根根尺许长,明晃晃的银针。 公孙羽还在满头大汗的忙活着,从头部,到颈部,到胸腹,再到双腿…… 当公孙羽将手中最后一根银针插在秦梁足底后,整个人都虚晃了下。 还好,最后又站稳了。 众人虚惊一下,再看向秦梁,就惊喜的发现,他脸上那团黑气,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而他的头顶,则缓缓的散发出黑色的烟气…… “都出去吧,这烟气有剧毒,不可嗅入体内。待烟气散尽后,秦将军就可恢复了……” 满脸汗水的公孙羽颇为疲惫的说道。 众人闻言面色一喜,就往外走。 “咻!” 忽地,众人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的呼啸声。 众人大惊,猛然回首看去,却见秦梁周身的银针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咻!” 又一道银针从他身上飞出,如同一道流星般,射入背后石墙上。 尺许长的银针,竟生生的没入石中,不见踪影。 众人见之,面色大骇! “不好,快出去!” 公孙羽见状,大声喊道:“他正借机突破!快走!” 众人闻言,不敢耽搁,赶紧走出门,并离远一些。 不过随即,大家又怔住了…… 武威侯秦梁,本就是大秦军中极为出名的武道高手。 堂堂九品大高手,少有人敌! 再突破…… 武宗? 索文昌等一干武威大营旧将的脸上,已经不能用狂喜来形容了。 若秦梁这次当真能突破至武宗,那么,大秦百万军中第一将的名头,便当之无愧! 从三十年前先荣国战殁以来,大秦军中已经足足三十年都没有再出过武宗了。 大秦上下黎民亿兆,当然不会没有武宗。 但,那些人却并不在军中。 他们或在江湖上开宗立派,称宗道祖,得大逍遥大自在。 或隐在宫里,做一个不跪人皇的供奉。 而这些人性格大多怪异孤僻,做的了世外高人,却做不了统兵大将。 因此,秦梁,或许即将成为大秦百万大军中的,新一代战神! …… (。) 正文 四百五十六章 誓言 众人在营房外,度日如年的等待。 秦风也恢复了正常人该有的心绪,面色焦急的站在那里。 屋内“咻咻”厉啸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甚至不时可以看到屋顶上的破瓦被击的粉碎…… 直到半个时辰后,呼啸声渐止。 “吁……” 一声悠远绵长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索文昌虽然身形干瘦,但此刻却极为霸蛮的推开了所有挡在他身前的人,扑入房内,而后屋外众人就听到屋里传出的嚎啕大哭声。 众人闻声大惊,连忙走进屋内,就见索文昌正拜倒在地,对着军榻上盘膝而坐的人放声大哭。 秦梁,已经醒来了。 虽然还赤着身,但他四平八稳的端坐在军榻上,气息威武雄厚! 见众人进屋后,秦梁抬头望眼。 众人对上秦梁的目光后,却感觉他的那双眼睛并非是眼睛,而是两轮正当午的骄阳。 霸烈的目光着实让人无法直视,众人不自主的垂下头。 但这种不自主的臣服之感,却不好受…… 倒是眼前蒙着黑布的贾环,因为看不到,感受不到这股霸烈之气,所以还微笑着抬着头。 索文昌毕竟是老道人物,释放完心中压抑的悲情后,就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秦风却又快步上前,跪倒在地,满面泪水的看着秦梁,悲呼了声:“父亲……” 许是刚经历过生死,心中亦有颇多感慨,因此秦梁此刻并没有做严父。 他看着爱子,英武不凡的脸上多了分柔意,点点头,道:“风儿怎在此地?家中可还无事否?” 秦风闻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话,只是悲泣不止。 索文昌见秦梁脸色阴了下来,知道他多心了。以为朝廷已经治下罪来,将京中武威侯府抄家下狱了…… 他连忙解释道:“侯爷,这一次,我等当真是受了爵爷大德大恩哪!” 秦梁闻言。转头看向索文昌,不解其意。 索文昌便从头讲起,讲兵败消息传入神京后,那些人是如何落井下石的。 而那个时候,人人避之不及。贾爵爷却站了出来,脱靴掷贼,痛斥贼子,而后请缨出征。 后来,贾爵爷又百般恳求太上皇和陛下应允他,让他送神医前来武威大营。 并且,太上皇还看在贾爵爷面子上,允诺只要侯爷能取回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的狗头,此次战场失利就既往不咎…… 至于之后连夜赶路这种小事都不值一提。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当爵爷和世子送神医来到后。却发现侯爷身中矛头白腹蛇之奇毒,非准葛尔汗国龙城附近额敏河畔的黑仑根不可解。 在众人都已经绝望放弃的时候,贾爵爷孤身千里,潜入敌后,冒着极大的危险,挖回了黑仑根不说,更奇迹般的将准葛尔大汗,策妄阿拉布坦的人头给割取了回来。 这还不算完,贾爵爷还趁机焚烧了敌人囤积在克拉玛伊大营的所有粮草,和一种叫阿拉神火的秘密武器。 而正是这种名叫阿拉神火的秘密武器。才是敌人违背常理,在冬季时发动战争的原因。 据说,这种神火连石头都能焚烧。 不过,取得这么大的成果。也不是没有代价…… 索文昌语气极为沉重悲痛的说道,贾爵爷的眼睛,被当初偷袭侯爷的那个武宗喇嘛扎达尔给打伤了…… 不过好在,扎达尔的人头,也被爵爷手下的武宗给砍了下来。 大仇得报! 如今,蒙古鞑子的十几万大军还驻扎在嘉峪关外。呆呆的等着后方将阿拉神火送来呢。 爵爷手下的武宗正在截杀他们的信使,务必让他们晚一点再收到后方的消息。 侯爷若是身体无恙的话,此刻就可以前往嘉峪关,主持大战! 要知道,朝廷已经派了两大子爵,率领四万大军前往了,他们在武威大营驻扎时,居然敢将侯爷赶到偏营,甚至还将黄沙旗换成了黑龙旗,欺人太甚! 最后,索文昌到底是狠狠的告了柳芳和侯孝康两人一状。 然而,此等大辱,秦梁却没有反应。 他虎目微眯,目光剧烈闪动的看着前方黑布蒙眼的贾环。 那个脸上有些清秀,甚至还有一些稚气的,孩子…… 秦梁赤着的身子,竟止不住的微微颤栗起来。 贾环或许感受到了秦梁的目光,他上前一步,面带微笑,撩起衣摆就要拜下请安。 却不想,还没跪倒,身体便腾云驾雾的飞起,等再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到了军榻上。 其他人也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后,大家就看到贾环正坐在方才武威侯秦梁坐的地方,而秦梁,却已拜倒在地。 众人大惊。 索文昌下意识的伸手就想去扶起秦梁,不过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了。 他笑了笑,而后也撩起了衣衫下摆,正正当当的跪倒在地,一个头扎扎实实的磕在地上! 其身后驻守在武威大营的部将们此刻也反应了过来,“哗”的一声,不是单膝军礼,而是双腿皆跪的参拜大礼,跪倒在地。 秦梁虎目含泪,但面上的激动之色已经渐渐敛去,他沉声道:“我秦梁何德何能,竟受得此等旷世之恩? 爵爷在上,请受某一拜!” “爵爷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秦梁身后众将齐声高呼,一起拜下。 秦梁被救活后,武威大营中众将的士气也就恢复了,甚至更高涨一筹,又成了以往的骄兵悍将! 如果柳芳和侯孝康再来此地,让他们腾出大营,他们大概会让柳侯二人知道,什么是黄沙军团的骄傲…… 面对此等情形,贾环哪里还坐的住,他双手撑着军榻下来,往前走来。 不过他前方却有火盆和药罐之类的东西挡道,后面韩大见状后连忙跑上前来。扶住他,带他绕路走到秦梁面前。 看到这一幕,秦梁虎目中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落了下来。 铁汉。亦有心肠,亦知柔情。 秦梁跪于地,双手抱拳于头上,侧着脸,虎目流泪。 贾环探手。碰到了秦梁的手后,扶住他的胳膊,往上搀扶,道:“秦叔叔,快快起来,您这不是在折小侄的寿吗? 小侄与风哥情同兄弟,张婶又是小侄干娘,所做之事,都是小侄该做的。 秦叔,快莫如此。小侄着实担待不起。” 众人看着贾环脸上和煦的微笑,一点也没有居功自傲的骄气,甚至连眼瞎后自怨自艾的戾气都没有。 心中更加拜服。 连索文昌都在一旁开口道:“爵爷若当不起我等之拜,这世上又有何人当得起? 爵爷所救之人,又岂是侯爷一人? 若侯爷倒了,我等侯爷旧部,又岂能有一个善终? 侯爷尚且无事,便已有人骑到我们脖子上拉屎拉尿。 侯爷若真个出了甚事,哼,我等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要连累家族。 而且,若无爵爷将敌人的那劳什子神火给焚毁,待成百上千个连石头都能烧着的神火落到了嘉峪关城上,那。就是一片人间炼狱! 嘉峪关若是再破了,那…… 社稷危矣! 所以,爵爷之功,可记春秋! 又如何当不起我等一拜?” “没错,若无爵爷,我等怕是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就是。岳钟琪那个狗贼,趁着侯爷出事,便开始翻浪。带着一万兄弟出去,回来就剩三千。 他是拿弟兄们的血,在染他脑袋上的红顶子!” “也不知那种连石头都能烧着的神火是什么样的,对了,若是空口无凭,怕朝廷会不认啊……” “……” 秦梁身后的众将嘈嘈杂杂的纷嚷道。 贾环却没有先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用力的想搀扶起秦梁。 可是,以他六品武人的功力,即使全力施为,却连秦梁的胳膊都难以撼动…… 贾环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秦叔,您这是逗我呢?”说着,又侧脸对一旁的秦风道:“风哥,来,咱们一起,我就不信,咱们就差那么多!” 秦梁看着贾环脸上的笑容,没有再执拗,他抓着贾环的手站了起来,道:“你比风儿强的多。” 贾环还没来得及谦逊,一旁的秦风跟着站了起来,笑道:“孩儿确实不如环哥儿远矣。” 另一侧的索文昌也满面笑容的站起身来,道:“我家那小子,差的更远。 别的不说,只谈这一份心性和气度,莫说小儿辈,就是老夫等人,怕也未能及也。” 秦梁不给贾环客气的机会,他拉着贾环的手,对秦风沉声道:“风儿,你要记住今天,记住你环兄弟为你,为为父,为我武威侯府和整个黄沙军团所做之事。 从今日起,你环兄弟便是你的至亲兄弟。 你要像爱护我秦家的荣耀一样,去爱护他。 你要像尊敬我秦家的先人一样,去尊敬他。 你还要像守卫我秦家的尊严一样,去保护他。 你若做不到,就不配为先武威公的子孙,就不配为我秦梁的儿子,更不配做黄沙军团未来的统帅! 你记住了吗?” 秦风站的笔直,下巴高高扬起,“砰”的一声右拳砸于左胸前,以最端庄的军礼,起誓道:“从今日起,环哥儿便是我秦风的至亲兄弟。 我会像爱护我秦家的荣耀一样,去爱护他。 我会像尊敬我秦家的先人一样,去尊敬他。 我还会像守卫我秦家的尊严一样,去保护他。 我若做不到这些,就不配为先武威公的子孙,不配为父亲的儿子,更无面目去做黄沙军团未来的统帅。 这是我秦风,用一个男人的骄傲,发下的誓言!” …… (。) 正文 四百五十七章 没有冤枉姓岳的…… “好!” 待秦风说完后,秦梁喝了声彩,而后又看向贾环,道:“环哥儿,你方才说,张氏是你干娘?” 贾环的脸色似乎还在责怪秦风太过较真儿,听闻秦梁的话后,连忙转头笑道:“是,不过……” 贾环话没说完,就被秦风打断,他对秦梁道:“父亲,您出事的消息传入京城后,母亲当时便昏了过去。儿子惭愧,当时亦是六神无主,失去了方寸。 是环哥儿他在光明殿上大闹一通,说这个时候谁敢惦记着自毁长城,谁就是秦桧、蔡元长,才逼的那些文官们没有张罗着将咱家下狱抄家。 而后他又带着孩儿,去安慰娘亲,认下娘亲做干娘。 因为他去找太上皇求情时,太上皇问他缘何关心我秦家之事? 他当时便说,孩儿是他的结义兄长,娘亲是他的干娘。 他不愿孩儿没了父亲,也不愿干娘没了依靠…… 太上皇这才应允。 后来他听说娘亲昏了过去,便跟着孩儿先回了侯府。 他跟娘亲保证,他一定会带着神医及时的赶到父亲身边,救下父亲的命。 他还说,只要武威侯府有孩儿和他在,武威侯府就一定倒不了。 说来惭愧,孩儿的话,娘亲不信,却信环哥儿的话。 听了环哥儿的话后,娘亲便不再惊恐了。” 贾环先是听的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却又哭笑不得道:“风哥,怎地你还吃醋不成?” “哈哈哈!” 秦梁借仰头大笑之机,擦了擦眼角,而后大手一把拍在贾环肩头,道:“环哥儿,既然风儿是你的义兄,他娘又是你的干娘,那你可愿认下我这个拖累了你的无能义父?” 贾环闻言一怔,道:“秦叔这是什么话。哪里谈得拖累和无能?这……” 秦梁喝道:“你这是不愿意吗?” 贾环闻言,只能面带苦笑,道:“小侄……孩儿岂敢?” 说着,就要俯身拜下。 却被秦梁一把拉住拦道:“哪那么多虚礼?” 又大声笑道:“好。好!今得佳儿,为父心中甚喜! 环儿,可敢再随为父征战沙场?” 秦风本在一旁咧嘴大笑,听闻此言,面色一变。不等贾环答应就连忙阻拦道:“父亲,使不得,环哥儿他……” 话没说完,被秦梁虎目一瞪,老实下去了。 秦梁再问:“环儿,可还敢再随为父征战沙场?” 连续两问,激得贾环胸中豪气顿生,他昂首道:“孩儿乃荣国子孙,宁国传人,贾家血脉。岂有不敢上沙场之理?” “好!” 秦梁大喝一声,而后目光如电,对身旁的索文昌大声道:“升帅帐,吹角号! 擂鼓,点将!” …… “驾!” “驾驾!!” 五百精骑举着火把,在武威通往嘉峪关的官道上,狂飙突进。 为首一骑,黄骠宝马上竟坐着两人。 打头的是一魁梧壮汉,许是为了减轻马匹的重量,因此身上并未着甲。 他背后。则坐着一个少年,少年的眼前蒙着一条黑布…… 五百精骑速度奇快,狂奔两个时辰后,便将先头早已开拔许久的柳芳和侯孝康部追上。 然而五百精骑连停也未停。却也没有与柳侯所部纠缠。 径自绕过他们的队伍,继续朝嘉峪关方向狂飙突进! 柳芳和侯孝康两人看着队伍中那面高高飘扬的黄沙旗,以及旗帜上那个偌大的秦字,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因为那是帅旗,非大帅亲至而不得擅动。 秦梁,那个几乎半死之人。居然又活过来了? 两人心中,大失所望! …… “吁吁!!” 一阵低沉的勒马声,将贾环从沉睡中唤醒。 坐在秦梁宽厚的背后,没有一丝寒风能从前面吹过,已经奔波了太久的贾环,竟在马上睡了大半夜。 此刻睁开眼睛,竟又看到了嘉峪雄关! “大将军!” “大将军!” “是大将军!” 嘉峪关城关上的守军,看到了城下的帅旗后,先是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随后再看到城下为首之人,顿时狂喜莫名的欢呼起来。 武威侯秦家镇守西北一甲子,在西北广施德政,驻军与民秋毫无犯,颇有口碑。 而秦梁虽然对其他勋贵高傲,但待部下兵卒将士,却如同手足骨肉。 因此,他在军中的威望颇高。 绝不是一次战败就能败光的…… 吴常四将本来正忙碌着安排大战事宜,忽然听到城头满城的欢呼声,先是一惊,而后狂奔城上,待在城头一看,顿时纷纷大喜过望。 四将亲自赶至城下,打开城门,率领大军,迎接大将军归来! “万胜!” “万胜!” “万胜!” 呼声如雷! 吴常、孙仁四将打开城门后,面色激动的迎了出去。 不过待他四人看到秦梁身后的贾环后,纷纷一怔,不过随即又醒悟过来,连忙与秦梁行礼。 秦梁对四人点了点头,翻身下马,而后伸手抓住贾环的胳膊,道:“环儿,下马。” 贾环应了声,顺着秦梁胳膊上的劲道,翻身下马。 后面秦风赶了过来,想要接过贾环,但被秦梁拒绝了,他摆了摆手,然后在数万大军的瞩目下,牵着贾环的手,往将军府走去。 嘉峪关上的士卒们此刻也认出了秦梁身边的贾环,众人的欢呼声又变了。 “大将军,万胜!” “爵爷威武!” “大将军,万胜!” “爵爷威武!” 看着这一幕,秦风在后面对韩大道:“虽然心里有些羡慕,但更为环哥儿高兴。日后,黄沙军团这十数万大军,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韩大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 牛奔、温博并宁泽辰、诸葛道等人早已闻声赶来。看着这一幕,面色都有些复杂。 尤其是牛奔、温博两人,目中神色有些阴鹜,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谁让他们那个傻弟弟。脑子坏掉了去做了那件“傻事”。 如今老秦家用这般的姿态表示感谢,却也是应该的。 只是,他们还是为贾环感到不值…… 一行人进了将军府后,吴常、孙仁二人先将策妄阿拉布坦和扎达尔的人头奉上。 秦梁看了几眼后,点头道:“没错。正是这两颗狗头。” 说罢,他又看向贾环,叹息道:“环儿,你当真了不得啊!” 贾环谦虚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义父,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小道而已。孩儿靠装疯卖傻,博取了他们的信任,他们以为孩儿真是傻子……扎达尔之所以没有先杀我,而是先打瞎我的眼睛,想来就是深恨我的眼睛骗了他。呵呵。” 秦梁闻言,看着贾环眼前的黑布,眼中闪过一抹疼惜之色,然后转移话题,道:“环儿,你所看到的阿拉神火,到底是何物?为何这般了得?” 贾环想了想,道:“义父,您常年镇守西北,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黑油。它是从地下挖掘出来的,可以点燃……” 秦梁闻言,看向索文昌。 索文昌想了想,道:“以往倒是听说过一点。西方极远处,有一波斯王朝。 听说那里就有这种黑水…… 是了,就是那里。 不过,那种黑水虽然可以燃烧,而且还能在海面和沙漠上燃烧。 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威力。 因为那种黑水非常粘稠。就算装在罐子里投掷到城上,也不过能沾染尺许见方的地儿,只需用沙土覆盖即可。” 贾环闻言,点点头,笑道:“索叔果然见多识广,没错,正是这种黑水。准葛尔汗国花了大笔金子,从波斯王朝请来人,专门替他们提炼这种黑水。 不过,经过他们的提炼,黑水便不再粘稠,而是变得非常清澈,与酒水一般。 最重要的,这种火油装入密封的罐中后,一经点燃,还会发生威力惊人的爆炸。 杀伤力极为惊人! 有幸,晚辈在潜伏到他们后方时,无意间得到了提炼火油的法子。 只要我们推进到克拉玛伊大营,取到黑水,我就有法子提炼出来神火。” 索文昌闻言,大呼一声:“太好了!这样一来,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秦梁赞许的看了眼贾环后,对吴常四将道:“葛尔丹策零,现在在何处?” 吴常道:“就在关外敌方大营中,他们现在正在堆积土山。大将军,看来,他们有高人啊!” 秦梁虎目眯起,冷声道:“当然有高人了,连本将身边的斥候都能买通,手段当真通天!” 贾环闻言一怔,看向秦梁问道:“义父,您是说……不是说……” 不是说是您自己大意,斥候只派出埋伏地二十里,才漏过额尔齐斯河畔杨树林里的藏敌吗? 秦梁听了他的话,也是微微一怔,道:“你昨天不是以勾结鞑虏之罪名,拿下了岳钟琪吗?” 贾环闻言,有些羞涩道:“孩儿那不是,不想让他沾光吗? 若是在国难时,我自然不会出此手段,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不会以死无对证的罪名拿下边关大将。 可孩儿已经杀了准葛尔的大汗,又烧了他们的军粮,敌人的败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孩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却不想成全了不喜欢之人。 所以,就扯了个罪名,把他给拿下了。” 秦梁有些瞠目结舌道:“那太上皇赐予你的金牌……” 贾环嘿嘿一笑,道:“梁九功公公只是让我拿着金牌一路上过城关用的,还再三警告我,不许我干预边事。军国大事,太上皇就算再宠我,也没可能让我一个半大少年主持大局。” “哈哈哈哈!好胆!” 秦梁闻言,彻底服了贾环的胆子,不过他随即笑声一收,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道:“不过,我儿却未必冤枉了他姓岳的……” …… (。) PS:  今天就这么多了…… 实在郁闷,租的房子对面是一家人,有一个小孩儿。他家大人夜里四五点起来拿着玩具滋哇滋哇的哄孩子…… 想大声喊一声吧,又怕惊住了他家小孩。 完全无语,白天上班的时候都晕乎着。 我得去睡觉了,太困…… 另,谢谢大家的支持! 正文 四百五十八章 代价! “义父,您的意思是……” 贾环眉头微皱,侧脸问道。←,x. 其他人也都纷纷面色肃穆的看向秦梁。 难道…… 真有隐情? 秦梁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沉声道:“当日,连有数队斥候回营禀报,言道准噶尔有一支万骑孤军出现在察罕哈达。 本将闻讯后,再派斥候前去打探,探得无误后,才率领麾下精兵五万,亲领出营,沿科布多河西进,在博克托岭、和通泊等处布下渔网阵以待围猎……” 贾环闻言,暗暗点头,这与岳钟琪上奏朝廷的奏折是一样的,那…… 随后就听秦梁语气一变,阴沉道:“大军被伏后,我就感觉有些不对了,因为太巧了…… 我便派人去招那些斥候,来营相问。 却不想…… 整整十八名精锐斥候,竟已全部服毒自尽,呵!” “嘶!” 听到秦梁的话后,众人不禁面色一变,纷纷倒吸了口冷气。 随即,眼神便都阴鹜了下来。 斥候营,那是岳钟琪负责的地盘。 岳钟琪毕竟是军机阁下放下来的副都统,秦梁也不好做的太难看。 因此,当初虽然没有让他沾染兵权,却给了他训练新兵,尤其是训练斥候的权利。 岳钟琪本就是有城府更有能力的人,他被这般压制,都没有动怒,上报朝廷,而是选择了默默接受,而且还兢兢业业的干起了本职工作…… 他不仅在新兵中挑选精悍兵卒,进行强化训练,成为斥候。 还将大军中原先的斥候。纷纷换回轮训。 这是他职责范围内的权利,而这权利又是秦梁赐予他的,所以连秦梁自己也不好多干预。 却不想,竟养出了条毒蛇! “爹!这么说……是岳钟琪那个狗贼勾结了准葛尔部,陷害爹爹?” 秦风双眼殷红,咬牙切齿道。 众人也无不怒气冲天。破口大骂。 然而,秦梁却缓缓的摇了摇头…… “嗯?” 众人不解其意。 贾环也缓缓的摇了摇头,道:“太明显了……” 秦梁看了眼贾环,点头道:“环儿说的没错,太明显了,反而不能确定就是他所为。” 秦风却愈发愤怒,道:“父亲,那是因为狗贼有恃无恐,他以为。准葛尔部大军一定能将我部全部围歼,最不济,父亲也会被那个该死的武宗活佛扎达尔给刺杀!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顺理成章以副都统的身份接掌大军!” 贾环又摇了摇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岳钟琪这种人,是绝不会将全族的身家性命,压在蒙古人身上的。 而且。准葛尔部在这个时候发起战争的底气,是因为他们有阿拉神火。 如果岳钟琪知道这一点。以他的性格,也绝不会自大的以为他能抵抗的了神火焚城。” 秦风皱眉道:“那他若是不知道蒙古人有神火呢?” 贾环笑道:“那他就绝不会相信,蒙古人会这般愚蠢,敢在这个季节发动战争。” 秦风气道:“这么说,岳钟琪还是无罪的了?” 贾环又摇头,沉声道:“只斥候一事。岳钟琪就论罪当诛! 若非太上皇赐予我的金牌只能叫开城关,我现在就会使人拿着金牌,去砍了他的脑袋。 只可惜……” 秦风闻言,也冷静下来了,皱眉道:“你的意思。他这次还死不了?” 贾环叹息了声,点点头,道:“方南天,怕是会下力死保。 岳钟琪要智谋有智谋,要城府有城府,而且还杀伐果决。 抛开立场不谈,他确实是一员难得的大将,甚至是帅才。 这一次,十有八.九,他也是中了别人的套。 这么粗糙暴烈的手段,不像是他的手笔,甚至,也不是他背后之人的手段…… 当然,这并不是我们可以原谅他们的理由。 岳钟琪,还有他背后的方南天,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谈话谈到最后,秦梁反而成了配角,换做贾环和秦风两人唱起了主角。 两人一唱一和的分析,冷静,客观,有理有据。 尤其是贾环,始终不曾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 那句“若非太上皇赐予我的金牌只能叫开城关,我现在就会使人拿着金牌,去砍了他的脑袋”,充满了杀伐果决。 而对岳钟琪的种种分析,又清晰理智。 最后那一句“岳钟琪,还有他背后的方南天,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语气虽轻,但那股自信和霸气,却彰显无疑。 众人甚至此刻就可以预料到,待贾环回京之后,满朝武人,怕是会把方南天和岳钟琪弹劾成筛子…… 至少,失地陷军之罪,岳钟琪就要承担八成! 而作为当初强力推荐岳钟琪插入黄沙军团的方南天,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可以预见,方南天在军机阁内的日子,怕是将更加难过,话语权,也将进一步收缩…… “哈哈哈哈!” 秦梁与索文昌等人互视一眼,忽然齐齐发出一阵大笑声。 “荣国有此佳孙,足慰在天之灵!” …… “唉!” “唉!” 秦梁与众将去准备大战军务后,贾环便与牛奔、温博几人汇合了。 牛奔却一直在长吁短叹。 贾环微笑问道:“怎么了?” 牛奔不理,只是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温博在一旁嗤笑了声,道:“丑鬼一直觉得他才是和你最亲的兄弟,现在你却成了秦家的义子,还成了秦家子的义弟,丑鬼心里自然不舒服了……哦对了,还有。待回去后,该怎么交待?唉……” 温博先是嘲笑着牛奔,可说到最后,他也开始叹息起来。 一旁的韩让也跟着堆起了愁绪…… 他们几个本来就是大的,这些年还一直受贾环的好处,别的不说。自和贾环结交以来,只从武的银子,就再没跟家里开过口。 光水泥、酒楼、好汉庄几处产业,就足够供给他们的从武之资了。 而且最近又要展开大动作…… 这还只是表面的经济效益,抛出这些外,受益更大的,却是他们整个家族。 由于贾环的横空出世,原先一团散沙的荣国一脉,又渐渐凝聚靠拢起来。 但贾环现在并不在朝廷军制当中。众将没法向他靠拢。 然而因为牛奔、温博还有韩让等这些二代衙内与贾环交好亲厚,连带着牛继宗、温严正和韩德功等人也对贾环疼爱有加,关怀备至。 有了这份现成的香火情谊后,原荣国那些老部将看在眼里,便开始选择向牛家、温家甚至是韩家靠拢…… 因此,让几家的实力大为增加。 抛却本身就日益加深的情义不谈,只说这几家受了贾环这般大的恩惠,他们就再三叮嘱过自家孩子。一定要看护好贾环。 而且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贾环的年纪本就最小。是幼弟,他们理当保护好他。 他们也每每将胸口拍的咣咣响,跟天桥底下卖大力丸似的,夸下各种海口,尤其是牛奔…… 可是现在…… 他们这些人里,除了贾环外。就没有一个是不怕爹娘老子的。 别看在外面一个个飞扬跋扈,都是一等一的权贵衙内。 可在他们老子跟前,一个眼神,都能唬出他们一身汗来…… 所以此刻,几人心里都颇有些煎熬。 贾环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的到他们的心情,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他拍了拍坐在他身边的牛奔的肩膀,道:“奔哥,咱们这一圈里,咱俩是最早认识的,你也一直呵护着小弟。 牛伯伯和郭婶虽然不是我的义父义母,可又有什么分别? 镇国公府里,可是有我单独一套小院儿呢,不比你的差啊。 呵呵,奔哥,你不会真的吃风哥的醋吧? 怪怪的……” 牛奔闻言,纵然脸色依旧难看,却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喷笑出声,笑骂道:“你听那黑鬼放屁…… 唉!我这不是在愁你的眼睛吗?可该怎么着啊…… 你说说你,伤哪儿不好,非伤…… 我看一次,心里都跟刀割似的疼一次。 还有,等回去后,哥哥的日子,怕是…… 不过,要是挨家法能换回你的眼睛,哥哥我……宁愿挨一百顿,一万顿家法,来……” 说着,牛奔一双绿豆眼里又开始滴泪了。 温博等人的脸色也铁青了起来。 那是眼睛啊…… 他们以前,最喜欢看的就是贾环睁着一双澄净见底的眼睛去骗人…… 可是现在却…… 贾环沉默了,心中其实也凄然。 但他不敢让自己沉溺在这种凄然自哀的情绪里,因为那太过悲伤,太过负面,一旦陷进去,就会无法自拔…… 强笑了声,甩开这些心思,贾环埋怨道:“奔哥,我好容易才调整过来的心情,你非得给我拉回去不成? 我都成这样了,你们不说逗我乐,还整天想让我哭是怎么的? 我告你们啊,我要是哭起来,那可真就大发了! 别以为我就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呸呸呸呸呸!” 牛奔听闻“上吊”二字脸色骤变,一连吐了好几口唾沫,然后正色警告众人道:“打住,都赶紧给小爷打住! 谁再敢在环哥儿跟前提这茬儿,小爷我和他没完!” 温博脸色也变了,干笑了两声,有些紧张道:“对对,咱们要往……要往好里想。天下神医那么多,总能找到能医好环哥儿眼睛的…… 咱们以后都说好的,别跟那丑鬼似得,见天儿的抹泪。 丢不丢人?” “黑鬼,这是在放屁!” “丑鬼,你才在放屁!” “黑鬼,你再说句试试?” “丑鬼,我就说了怎样?” “呵呵……” …… (。) 正文 四百五十九章 此战,不留俘虏! 三日过后,嘉峪关内的战争气氛已经浓郁到了极点。 柳芳和侯孝康率领四万大军也已经到达嘉峪关。 只不过,有手握八万大军的武威侯秦梁在,他们俩再想获得指挥权,却是不能。 秦梁一日没有被朝廷剥夺军权,那么他一日就是黄沙军团的最高统帅! 到了秦梁的地盘儿上,身份、地位、实力又都没有人家高,柳芳和侯孝康也只有听命的份儿…… 关外的敌营还是一副不缓不急的模样,每天虽列阵城外,却不急着进攻。 他们一边防备着关内秦军突袭,一边督促着“战俘”负土堆山。 虽然看起来荒唐,但还别说,如果不是贾环“误打误撞”给发现了他们的后手,并一把火给焚烧了。 那么等他们的神火运来,他们就可以将投石车推上土山,而后向城关内投掷神火罐子。 神火罐子分量没有巨石重,所以投掷的范围将大大增加。 到时候,整座嘉峪关,都将在他们的攻击范围内。 当成百上千个神火罐被投上城关,那么这座天下第一雄关,怕是就要不复存在了。 “可惜”,他们至今还不知道,他们的后手,已经提前燃烧了…… 所以,他们依旧不紧不慢的在进行他们的“奇事”和大业。 或许,葛尔丹策零等人正在大营里一边烤着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边笑话秦人蠢笨,死到临头尤不自知…… 有乌远这位武宗级的绝世高手拦路截杀,两边的零散信使哨骑想彼此报信,当真难如登天。 而准葛尔部十几万大军汇聚于此,每日粮饷草秣的消耗,都一个天文数字。 当日鄂兰巴雅尔虽然运送过来一批粮草,可是经过这么多天的消耗,怕也已经消耗大半了。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越晚,对秦军越有利…… 转眼间,三日又逝。 准葛尔部大营里,也终于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王爷。后面有多久没有消息了?” 斯钦巴日面色隐隐担忧的看着葛尔丹策零问道。 葛尔丹策零抬头看了眼斯钦巴日,沉默了会儿,才皱起眉头,沉声道:“已经十几天了……” 斯钦巴日眼中的担忧藏不住了,他压低声音道:“王爷。会不会是龙城出了什么问题?” 蒙古汗帐内的权利斗争,从不逊色于中原皇朝的皇权斗争,甚至更血腥,也更加残酷! 为了大汗之位,子弑父,父杀子,兄杀弟,弟灭兄的戏码,简直层出不穷。 而通过伏杀秦梁一战,葛丹尔策零的声望。在准葛尔汗国内部堪称如日中天,甚至已经赶超其父,准葛尔汗国的大汗策妄阿拉布坦。 斯钦巴日话里的意思,并不算隐晦…… 但葛尔丹策零闻言,却极为坚定的摇了摇头,沉声道:“父汗和大宰桑都是极为睿智的长者,有他们在,龙城就绝不会出现问题。” 斯钦巴日闻言,却有些急躁道:“可是,已经半个月都没有动静。派出去的信使也都没了音信,这实在不应该……” 葛尔丹策零英武的脸上面沉如水,他再次缓缓的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龙城绝不会有事。父汗虽然已经年迈,但依旧英明。 或许,是天气的缘故……” 斯钦巴日刚想再说什么,忽然,营帐外面传来一阵嘈杂惊呼声,没一会儿。整个大营似乎都沸腾起来了…… 两人闻声,面色齐齐一变! …… “远叔,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贾环房间内,乌远一身风尘仆仆的站在那里,听到贾环的话后,他沉声道:“前面几天截杀了好几批两边的信使后,今日,有一队三百骑的骑兵,从龙城方向赶来。 他们遇袭后根本不停留,分出百人队拼死阻拦于我,其他人则朝他们的大营赶去了。 公子,敌方大营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贾环闻言,微微一笑,道:“辛苦远叔了,对面也还是有高人的……走,咱们去跟义父说,该算总账了!” 虽然有些诧异贾环口中的“义父”为何人,不过乌远并非多话之人,跟在贾环身边,一起朝将军府的议事大堂走去…… 乌远与贾环进门后,第一眼便看向堂上高坐之人。 而秦梁,自贾环二人进门后,便中断了议事,眼睛朝贾环身旁的乌远看去。 两人目光一对,瞳孔同时一缩,而后又一起微微点头。 幸好不是敌人。 两人心中同时庆幸道…… “环儿,可是葛尔丹策零已经收到了消息?” 没等贾环开口,秦梁便笑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义父已经知道了?” 秦梁大笑一声,道:“哨骑回报,敌方大营已有大乱的迹象了。” 贾环闻言,道:“远叔说,对方有一队三百余骑的队伍从龙城方向赶来,遇到袭击都不停留,留下百人拼死阻拦后,其余人马就朝敌人大营赶去,想来对面已经知道了。义父,咱们该怎么办?是继续等,等他们自己溃散,还是……” 秦梁闻言,霍然起身,大笑一声,道:“葛尔丹策零不是弱手,堪称枭雄! 他是不会坐视军心溃散的,所以,我们就更不能给他安抚军心的时间了。 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环儿,可敢随为父上阵杀敌?” 贾环闻言,点点头,沉声道:“此孩儿所愿也!” “好!” 秦梁大喝一声,又道:“来人,与我儿着甲!” 秦梁话音刚落,旁边就立刻有侍卫捧着一副铠甲走了上来。 看起来,这幅铠甲应该早就准备妥当了,从面盔到身上重甲,都还算合身。 拉下面盔后,贾环也算是武装到了牙齿…… 贾环没有逞强客气,他也不应该。 因为没有眼睛观看防备,敌人一支暗箭就能夺去他的性命…… 等贾环穿好铠甲后。牛奔、秦风等人也纷纷赶来了,听走路的动静,身上也少不了穿一身铁甲。 不过秦梁没有理会他们,他开始发号军令! “吴常、孙仁!” “末将在!” “你二人各率本部二万大军。跟随本将重甲军后,待我部突破敌方大营,你二人便率军突入,斩杀敌军!” “喏!” “郑德、王巩!” “末将在!” “你二人各领本部二万兵马,列于吴常孙仁所部两侧。 待本将突破敌营后。你二部便横插敌方大营,而后率部向西突进。 每向前五十里,便留五千人设障拦截溃兵,层层阻击! 记住,此战,不留俘虏!” “诺!” “秦风、牛奔、温博!” “末将在!” “哼哼!你们算屁的末将……” 秦梁鄙视道。 “哈哈哈!” 众将一阵大笑,将一群衙内笑的面红耳赤。 秦梁一摆手,众将安静下来,他又沉声道:“你们就都跟在吴将军身旁吧。” 秦风等人闻言,正要应令。 一直沉默不语的方静忽然站了出来。道:“大将军,我要跟着郑将军!” 对于方静的无礼,秦梁居然没有动怒,甚至没有瞧不起她,让她回去。 他看着一身戎装的方静,淡淡的说了声:“可。” 牛奔几个也反应过来了,连忙也道:“大将军,我们也跟着郑将军!” 显然,能够漏网的,都是大鱼…… 秦梁冷笑了声。道:“随你们的便!” 说罢,他大手一挥,便要宣令大军出征。 柳芳和侯孝康坐不住了,一起站起来。柳芳满脸怒气,沉声道:“大将军,诸军皆有战事,我部为何闲置?” 秦梁淡淡的看了他二人一眼,但目光如电,刺的二人偏开了怒视秦梁的目光。但心中却更加愤怒。 秦梁道:“嘉峪雄关,不可无重军驻守,所以就劳烦两位将军,驻守城关吧。” 显然,秦梁并非以德报怨之人。 两人敢趁他昏迷不醒时,占领他的帅帐,更换军旗。 这种打脸行为,他若还能忍下,又岂是武人心性? 柳芳和侯孝康两人闻言,当真是又惊又怒,真要遵照秦梁指派,两人不远千里率领大军而来,就只在城头观看别人大发神威,立下天大军功。 那两人这些年在军中积累下的威望,顷刻间就会毁于一旦。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不过如此。 柳芳面色涨红,双眼冒火的看着秦梁,大叫道:“秦梁,你这是公报私仇!” 秦梁何等骄傲的人物,原本就不将一般人放在眼里,如今更是突破为武宗,成为绝世高手。 又将大仇得报,一雪前耻,立下赫赫军功。 此等盛威之下,又怎么会给柳侯两个“小人”好脸色? 威武的方脸一沉,就要作色发作…… 不过,没等他发怒,贾环连忙站了出来,替柳芳和侯孝康躬身赔情道:“义父,柳叔叔和侯叔叔曾颇为关照孩儿,还请义父看在孩儿的薄面,大家又同是荣国一脉的份上,给两位叔叔一个机会吧。” 秦梁闻言,看了眼躬身的贾环,又觑眼瞥向羞怒不已的柳芳和侯孝康,冷笑了声:“他们如果还知道大家皆为荣国一脉,那就好了…… 罢了,看在我儿的面上,你二人各领本部兵马,位列吴常、孙仁两部之后…… 不要再多言,本将言出令往,谁敢质疑? 哼,大军出征! 记住,此战,不留俘虏!” …… (。) 正文 四百六十章 踏营! 牛奔几人个个身披宝甲,坐在战马上,看着最前方骑着黄骠马,身后还带着贾环的秦梁,面色艳羡。 看了一会儿后,牛奔撇了撇嘴,对一旁的温博悄声道:“你瞧姓秦的他爹,还真是闷骚,你瞧他那一身打扮儿,嘁……” 温博闻言,也嗤笑了声,道:“这一对父子俩,都骚包的紧。” 两人身后,秦风面沉如水,插话道:“你俩就尽管作死,待打完这仗后,我们再算总账。” 牛奔和温博两人闻言,不屑的哼哼了声,没搭理他。 秦风见状,眼中闪过一抹落寞。 但随即消失,眼神又变得坚毅起来,看向最前方。 嘉峪关城门下,秦梁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体挂西川大红袍。 弓箭随身,手持一杆精钢大秦戟,坐下嘶风黄骠马! 着实英武不凡! 唯独有些别扭的是,他背后居然还坐着一人,亦是一身宝甲护体,手中持一杆小一些的秦戟。 一马双骑! 而秦梁马后,还紧跟有一骑骑兵。 不过更加奇怪的是,此人身上竟未着甲,只身着一身灰色麻衣,手中也只有一把较短的乌黑短刀。 大军虽然不认识此人,但却知道秦梁背后所坐何人。 威武赫赫贾爵爷! 贾爵爷的威名,早已传遍了整个黄沙军团。 为救兄弟父,孤身千里入敌营,挖草药,夜割可汗头,烧敌粮,焚毁敌军秘密武库…… 此等义气千秋的英雄,可堪盖世! 而此刻,大将军要带爵爷与他们一起上阵杀敌,当真与有荣焉。军心大振! “秃噜!” “秃噜!” 当重甲军全部翻身上马,准备妥当后,一阵阵战马响鼻声响起,秦梁缓缓的举起手中的大秦戟。沉声大喝一声:“开城门,放吊桥!” “吱……呀……” 一阵低沉的摩擦声缓缓响起,大军肃穆。 不少人心中开始紧张起来,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牛奔和温博等人也不再玩笑,面色严肃。握紧手中秦戟,准备出发。 “轰!” 一声低鸣,城门大开,吊桥落地。 秦梁手中大秦戟霍然指天,怒吼道:“黄沙出征!” “万胜!” “万胜!” “万胜!” 大军三声厉吼后,秦梁一马当先,跃马而出。 “哒!” “哒哒!” “哒哒哒!” 重甲马蹄声紧跟其后,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冲锋! 五千重甲铁骑。如同一道钢铁洪流,随着秦梁大秦戟的指引,狂飙突进,朝准葛尔大营突入! …… 准葛尔部大营此刻已经一片混乱了。 虽然秩序还未崩塌,可是后方传来的消息,却如同惊雷一般,炸的众人完全昏了头。 “你说什么?” “这不可能?” “混账!这些人都是奸细,该杀了,都该杀了!” “对,他们是奸细!龙城有风魔之地守护。连天上的老鹰都飞不过,怎么可能有敌人闯入?” “克拉玛伊大营有国师镇守,又有两千兵马守护,什么人能闯入烧粮?胡说。都是胡说!” “……” 葛尔丹策零的大帐内,一干台吉、头人和万户、千户们吵吵嚷嚷的叫嚷着不信。 不过,从他们面色灰白的脸上,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的色厉声荏。 他们不是不信,他们是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明明马上就能攻破嘉峪关。十数万控弦勇士就能踏破陇西,直逼关中大地,完成一番伟业。 无数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还有人口,都在等着他们去采摘。 怎么突然就会成了这样? 连大汗的人头都能不知不觉中被人给摘了去,这不是最混账最恶毒的谎言又是什么? 最可恨的是,还说连他们曾经亲眼目睹过的,连石头都能烧起来的阿拉神火都被人焚毁了。 克拉玛伊大营可是由人间真佛扎达尔在镇守,什么贼人能够偷袭的了? 真真是混账话! 不过…… 如果是真的…… 大汗没了就没了,可没有了阿拉神火,他们用什么去打破嘉峪关? 打不破嘉峪关,他们拿什么去犒劳手下的勇士? 那些大冬天里,没有舒舒服服躲在帐子里喝奶茶睡女人的勇士,一路上已经不知冻死冻伤了多少。 和秦梁大战时,又死伤了数万! 这么大的伤亡损失,难道就为了来嘉峪关前观光旅游一回,就回去吗? 这就太不甘心了…… 这些台吉和头人,居然至今都没想过,他们被焚毁的不止是阿拉神火,还有军粮…… 也难怪,游牧民族作战时,通常都是邀赶着牛羊群,以肉为食。 但这次战争,因为季节缘故,路途不畅,所以大群的牛羊群无法邀赶。 不过再怎么少,也少不了这些台吉和头人的牛羊。 因此他们还以为,大军都可以吃肉呢…… 葛尔丹策零面沉如水的坐在上座,目光还算平静,不过他放在虎皮榻上颤抖的双手,却反映出他内心的激荡。 一个信使可能说谎,十个信使可能说谎,一百个信使难道都能说谎吗? 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大宰桑和鄂兰巴雅尔的联名信。 父汗策妄阿拉布坦确实死了,人头都被人割了。 还有他的儿子,喇嘛达尔扎也被烧死了。 还有很多很多的台吉、头人,全都被烧死了…… 整个准葛尔汗国的贵族,几乎死了一大半。 如果这些损失,葛尔丹策零还能勉强接受的话,那么大军军粮被烧,阿拉神火被焚烧殆尽,军事扎达尔生死不明,这一连串的噩耗。就让心思坚毅的葛尔丹策零都有些难以承受了。 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花费了那么长时间的准备,眼看着大业将成,却……成了一场空! 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即使以葛尔丹策零的枭雄心智,也不愿接受。 “王爷,要做准备了……” 老头人斯钦巴日面色担忧的看着葛尔丹策零,沉声道。 葛尔丹策零回过神来,看着斯钦巴日。道:“还准备什么?明日一早就撤军。” 斯钦巴日沉声道:“王爷,信使连续被截杀,肯定是秦人干的。 他们的目的,就是拖延我们得到消息的时间! 您想想,他们为何要这样做,为什么? 他们是想把咱们全都留下来啊!” 葛尔丹策零闻言先是茫然一怔,随即眼睛忽地圆睁,猛然站起身来,怒吼道:“全部准备作战,立刻……” “啊!” “救命啊!” “大家快逃。秦人来了……” “啊!” 葛尔丹策零的命令,已然发布晚了。 军心涣散的蒙古大军,竟没有及时的发现趁夜突袭的大秦军队。 待他们回过神时,秦梁率领的五千重甲铁骑,如同一把锐利无匹的钢刀一般,深深的插入了大军军营。 所过之处,处处掀起腥风血雨,带出阵阵狼哭鬼嚎! 秦梁一骑当先,手中大秦戟被其挥成青光圆月,所过之处。人马皆亡。 冲铲,回砍,横刺,劈刺。斜勒,横砍,截割,平钩,钉壁,翻刺。通击,挑击,直劈…… 秦梁的大秦戟使的出神入化,每一招一式都会带起一蓬血光。 相比之下,抱着乌黑短刀,紧跟其后的乌远就悠闲许多。 除却偶然有暗箭从一旁射向贾环时,他会闪出一道乌色刀光斩断暗箭外,其他时候却并不出手…… 不过,却也不需要他出手了。 五千重甲铁骑经过提速后,冲锋起来,没有准备的蒙古大军根本无人可挡。 在准葛尔部大营中,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不过,他们的任务却不是追杀一群犹如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的蒙古溃兵。 他们始终跟随着秦梁的大秦戟,向前突进,突进! 斩碎一切挡在他们前方的活物,而后直插中军大帐! 葛尔丹策零确实不是弱手,遇到此等劣势之极的崩盘之局,他居然还能凭借驻扎在大帐周围的两万精锐宫帐军,勉力拉起一支五万大军的队伍来,想进行阻拦。 “长生天的勇士们,不要惊慌,不要乱,也不要逃! 我们已经没有了粮食草秣,没有了牛羊,也没有了克敌制胜的神火。 但,我们还有手中的弯刀,还有手中的弓箭! 雀鸟终究飞不过苍鹰,乌云不能永远遮住太阳! 我们是苍狼白鹿的后人,岂能惧怕那些软弱无能的秦人? 来吧,挥舞起我们的钢刀,射出我们的弓箭,让卑鄙的秦人知道,靠偷袭,他们是打不败长生天的子民的! 杀!” “杀!!” 被葛尔丹策零一番鼓劲后,还别说,当真激荡起一股士气来。 无数的蒙古勇士,挥舞着弯刀,口中发出一阵阵怪叫声,向秦梁所部的重甲军团发起了反冲锋,并射出了蓬蓬箭雨。 如果说,在重甲铁骑刚出城关,还没有发起冲锋前,这些蒙古骑兵就提前展开进攻,不给重甲骑兵冲锋的机会。 又或是,让秦军的重甲铁骑追,他们往后撤,用蒙古人古老的放风筝的战术,将重甲铁骑消耗尽力气,再返身一战。 说不定,他们还有赢的机会。 可是,当他们选择和一群人形坦克进行碰撞,就已经注定了败亡。 而就算运气好一点的,暂时没死,可当他们回过头,发现葛尔丹策零等一干蒙古贵人,早已被两万宫帐军护送着向西逃走时,一个个纷纷吐血而亡…… …… (。) 正文 四百六十一章 大福运,好日子 “咿咿呀呀~~”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哇呀呀呀~” “力拔山兮气盖世……” …… 今儿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亦是宁国子贾环的生辰。 尽管贾环不在府上,但从一大早起,各个王公侯伯府第的寿礼,便络绎不绝,如流水一般的送进宁国府。 到了中午,前院后宅两地更是大戏连台。 尤氏并秦氏婆媳俩,早早的就请了贾母,让她老人家过来高乐一日。 再有就是,今日各个高门府第的送礼之人,怕是个个都眼高于顶,规矩森严。 贾环又不在,明珠郡主还未过门儿,只她们婆媳两个未亡人的身份,怕是经不起这些,还会让人背后说嘴…… 贾母这次没有推脱,早早的就带着孙子、孙女们来到东府,又唤上薛姨妈一起,无非是换个地儿继续享乐。 贾环不在都中,那么各大公侯伯府的诰命夫人自不会来。 所以也不烦有人打扰,正自在…… 因为赵姨娘是贾环的生母,所以这次也将她一起请到堂上高坐着。 王夫人则因为身子不大舒服,就没有过来…… 堂上气氛极为高兴,尤氏早早就打发李万机定下了神京最顶尖儿的戏班子玉堂春的台,今日大戏连台,怎不让平日里闺阁难出的内宅妇人小姐们高兴? 每一出戏结束后,尤氏便招呼着婆子们,用大簸箩盛着灿黄灿黄的铜钱,大把大把的朝台上撒钱。 那些戏子们倒也乖觉,大声谢过荣国老祖宗的赏,谢过宁国爵爷的赏。 这等盛景,每每惹得贾母开怀大笑! 少不得再赏一次…… 前院儿中,亦是热闹非凡。 贾环不在,贾琏便受贾母的嘱咐,过来替贾环坐镇。 贾环身为族长。他的寿辰,族中自然多有族人前来祝寿。 少不得摆下流水大席,设下戏台招呼。 除了贾族众人外,其他一干没有跟着贾环出征的王孙公子们。此时也都带着厚礼来了。 一边大骂王世清,一边喝着伏特加,个个神情惋惜,面带悔色…… 贾环不在,以他们的身份。自然疏阔的多,虽然不敢闹事,却少不得一番呼喝咋呼。 让贾琏着实有些疲于应付。 还好,里面到底不是一群纨绔草包,还有清醒之人,感觉意思差不多到了点后,就招呼着众人前往好汉庄,继续高乐。 那里粗犷的多,桌椅皆为花岗岩,随便他们打砸…… 待这群武勋将门的衙内走后。贾琏才松了口气,想进屋喘口气。 走至穿花走廊处,却看见一道人正站在那里对他颔首微笑。 贾琏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躬身见礼,唤了声“张爷爷”,又问他怎不进里头待着。 那张道士微笑道:“论理我不比别人,应该在里头侍候着。只是今日众内眷千金俱在,法官亦不敢擅入。所以,特意请二爷转示,若老太太相问。便说我就在这里伺候吧。” 这张道士乃是当日荣国府国公的替身,********御口亲呼其为“大幻仙人”。 如今现掌“道录司”印,又被当今封为“终了真人”。 现今王公藩镇都称他为“神仙”。 所以贾琏不敢轻慢,二则他又常往府里去。凡夫人小姐都是见的。 今见他这般说,贾琏笑道:“咱们自己你却又说起这话来,快跟我进去吧。” 张道士闻言大笑一声,便跟着贾琏入内了。 入内宅花厅后,贾琏到贾母跟前躬身陪笑说:“这张爷爷进来请安。” 贾母听了忙道:“快搀他来。” 贾琏忙去搀了过来,那张道士先哈哈笑道:“无量寿佛!老祖宗一向福寿安康?众位奶奶小姐纳福?一向没到府里请安。老太太气色越好了。” 贾母笑道:“老神仙你好?” 张道士笑道:“托老太太万福万寿,小道也还康健。此次荣国亲孙,宁国子爵出征,又值贵人生辰,小道便不请自来,带了一班徒子徒孙,为爵爷多念几遍《太平咒》,以略尽心意。 只可惜,知道了迟了。若不然,定在道祖前,为爵爷请一尊法器,以保平安之用。” 贾母等人闻言登时动容,连连感谢老道有心了。 不过众人气氛却有些压低下去,心中为千里之外的贾环担忧起来。 挺着一个还不大显的肚子的王熙凤见状,忽地高声笑道:“张爷爷,你这道法到底灵验不灵验?前儿我在你那里换了个安神定心的符,可夜里还是睡不好。亏你还有那么大脸打发人和我要鹅黄缎子去!要不给你,又恐怕你那老脸上过不去。” 张道士闻言哈哈大笑,道::“你瞧我眼花了,也没看见奶奶在这里,也没道多谢。 前儿奶奶要的急,才匆匆取了一个成色不佳的,因此怕是效用不大好。 之后又特意给奶奶重新制了一个,在佛前镇了整整九日,定然不会再差。 今日也一并带来了,在法器那边搁着,待我取来。” 说着,便又折回前头去取。 过了一时,众人只见他拿了一个茶盘,搭着大红蟒缎经袱子托出符来。 见平儿接过符箓收好后,王熙凤笑道:“你就手里拿出来罢了,又用个盘子托着。” 张道士道:“手里不干不净的怎么拿,用盘子洁净些。” 王熙凤笑道:“你只顾拿出盘子来,倒唬了我一跳,我不说你是为送符,倒象是和我们化布施来了。” 众人听说哄然一笑,连贾琏也撑不住笑了。 贾母回头笑骂道:“猴儿猴儿,你不怕下割舌头地狱?” 王熙凤笑道:“我们爷儿们不相干,他怎么常常的说我该积阴骘,迟了就短命呢!” 说着,眼波一闪,又高声笑道:“对了。张爷爷方才说的保平安的法器,我才想起,我们府上也有哩! 不仅有,还有一双!准保张爷爷的好!” 张道士闻言笑道:“一个我知道。确是真正的宝贝,是哥儿身上的那块玉吧? 不过,还有一个是……” 打王熙凤开口,薛宝钗就有些不自在,待到此刻。她就更加不大得意了,面色淡淡的。 不过王熙凤却不管,她眼神和薛姨妈对了一眼后,高声笑道:“张爷爷你先转过去,我给你变出来。链儿也是……” 听她神神叨叨的,张道士便知道多半是府上千金身上戴的,就转过身去,贾琏亦是如此。 “快,宝钗妹妹,咱们让那个老货也见识见识开开眼!” 王熙凤快步小跑到薛宝钗跟前。“低声”叫道,又带起一波笑声。 薛宝钗面色有些尴尬,道:“凤哥儿,你少作怪!” 王熙凤不理会,径自要去扒她脖颈上的项圈。 薛宝钗正要变色,前头的薛姨妈笑道:“宝丫头,你就给她看看吧。” 薛宝钗闻言面色又是一变,看了她妈一眼后,暗自叹了口气,顿了顿。这才取下脖颈上的金项圈…… 王熙凤拿到后,得意的走到张道士跟前,道:“张爷爷,你瞧瞧。这个比你们制的法器可好?” 张道士转过头来,接过那金项圈,只见上面嵌着一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金锁。 正反面各有四个篆字,共八字,正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张道士细细观之,面色肃穆,连带着让关注他的众人也都正色起来,好似这是一件多么重大之事一般。 不过内宅妇人,少有不信神佛的,也确实是当一件大事来看。 观看了许久,张道士的面色越来越肃穆,直到一炷香的功夫后,才长长的呼出了口气。 他对着贾母道:“确是一件保平安的极品法器,比哥儿身上那块玉都分毫不差了。 却也不知是府上哪位,竟有此等仙缘,能得到这样一件可遇而不可求,极上等的法器。” 贾母最信这些,闻言看了薛宝钗一眼,后对张道士道:“果真这般了得?是我们这位亲家小姐的。” 张道士顺着贾母的指点看向了薛宝钗,一双老眼登时睁圆,“嘶”的倒吸了口冷气,一只修长的手竟飞快的掐算了起来,又过片刻后,他目露精光,连连称赞道:“真真是大福禄,大富贵,兴家旺业之大福相啊!不想今日竟能见到此等有福之人,了不得,了不得!” 众人见他一惊一乍,心也跟着他上上下下。 贾母等人看着张道士一愣一愣的,只听他又颇为感慨道:“可惜,可惜……” 贾母忙道:“老神仙此话何意?” 张道士闻言,面色有些为难,看起来似乎不便开口。 王熙凤在旁催促道:“你这老头儿,和我们家还藏什么?快快说,不然我镐了你的胡子!” 张道士闻言,苦笑了下,然后咬牙道:“小道说句造孽放肆的话,若不是太上皇慧眼识珠,早早的将明珠郡主许给了贵府爵爷,那么这位小姐,才是爵爷的天赐良配啊! 有这块金锁,再加上小姐身上的大福禄,大福运,爵爷日后纵然远征万里,也定能保得他平安无事。 而且,爵爷远征九边,虽是为国征战,有国朝气运护身。 但终归会造下无边杀孽,煞气入体,多灾多难…… 自古而今,历朝大将便少有善终者,盖因此故也。 两代荣国公,和宁国公,哪个不是盖世英雄,却终抵不过这冥冥煞业啊…… 不过,若是能娶这位小姐入门。那么,这位小姐身上天赋的莫大福运,就会遮压住爵爷身上的煞孽,并得以化解,转煞孽为福缘,从而得保爵爷乃至整个贾家富贵平安,久远无忧哪!” “呀!” 众人闻言一阵惊呼,薛宝钗更是羞怒交加,满脸涨红。 一旁的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闻言,面色纷纷一沉,看向了薛宝钗…… 而贾母则霍然动容,不自由的,与一旁的赵姨娘面面相觑…… …… 前院儿,薛大傻子正颠颠儿的晃着二郎腿,面色极为得意。 尽管心里偶尔想起捐给那些方外之人,造道观塑仙身的大几万两银子时,会心疼的一哆嗦。 可再想想方才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他们那伙子人给他赔情时的神色,薛大脑袋顿时觉得,那区区几万两银子又算个屁! 花得真值! 哼! 还是娘说的对,眼光要放长远了! 日后,有的是好日子…… 有的是好日子哩! 浪里朗格朗,得儿,浪里朗格朗…… …… 再读红楼,发觉薛姨妈虽然只是一个内宅妇人,而且好似没什么急智,面对外部的突发事件束手无策。 但她在内宅,她熟悉领域的布局手段,啧啧,那叫一个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当真是一等一的了不得啊。 (。) 正文 四百六十二章 截杀! 嘉峪关前,战鼓如累,马嘶长鸣! 自黄沙军团成军以来,就从未吃过如此大的败仗,更未折损过这么多的士卒。 还险些连大将军都折损了进去…… 之后被人压着打了大半个月,包围,再包围…… 这种感觉,让骄傲无比的黄沙军团从上到下都快憋屈炸了。 因此,到了这个时候,压根儿不用将士去鼓劲,黄沙军团的士卒们一个个便化身为下山饿虎,手持锋利无比的秦戟,扑向了敌人。 葛尔丹策零鼓动起的数万蒙古骑兵并没有给秦梁他们带来太大的麻烦。 秦梁所率重甲兵团的任务也并不是杀敌,而是不停的突进,击破,击溃! 杀! 杀! 杀! 秦梁身上已经满是血色了,当然,都是敌人的血。 重甲军团已经横穿了整座蒙古军营,却依旧没有停止冲锋的脚步。 突进! 突进! 突进! 紧紧的咬在逃亡的蒙古大军身后。 前方葛尔丹策零骑在快马上,听着斥候的回报后,心中怒火滔天。 他恨不能率领宫帐军,转身绝地一击! 可是,仅存的理智却告诉他,不能冲动。 因为大军连一丁点儿军粮都没了,战马也没了草秣,都丢在大营中了。 此地往西千里,都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粮饷草秣的营地。 就算是哈密卫大营,也还有数百里之遥。 一旦他们停下来返身作战,输赢且不说,一旦陷了进去,再想出来,就难如登天了。 到时候,粮草断绝,甚至连水都缺乏时,军心必然溃散,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猪狗。 所以。葛尔丹策零一咬牙,下令留下五千宫帐军,拼死阻击。 宫帐军乃是汗帐最精锐的军队,也是他们的根本。 总共也只有五万。此次带出两万来,其实更多的是做监军和威慑力量存在。 损失一百都会让葛尔丹策零心如刀割,此次留下五千,他的心简直都在滴血。 然而,匆匆回身作战的宫帐军。又岂能阻挡的住重军突击的重甲军团? 虽然也给重甲军团造成了些许伤亡,但依旧如同一张薄纱一般,被以秦梁为首的重甲军,以闪电之姿强势突破! 即使是面对五千宫帐军的诱.惑,重甲军团依旧没有停留。 因为后续跟来的大军自会收拾他们。 秦梁所部如同疯魔一般,继续紧咬着葛尔丹策零大部,突进,突进! 葛尔丹策零得报之后,眼睛都成了血色。 斯钦巴日控着战马来到他身侧,力声吼道:“王爷。五千拦不住,再留一万吧!” 他见葛尔丹策零就要暴怒,甚至手都攀到了腰刀刀把上,斯钦巴日苦笑一声,吼道:“王爷,让我留下来吧。若没有人指挥,宫帐军心中便没有底气,拦不住发疯了的秦军的。 斯钦巴日已经老了,不能再辅佐王爷了。 准葛尔汗国可以没有斯钦巴日这头老迈的黄牛,却不能没有伟大的葛尔丹策零汗王! 王爷。一时的战败不算什么,当年成吉思汗亦有战败的时候。 但,乌云终究遮不住太阳,总有一天。阳光会重新洒满长生天下的草原。 王爷,决断下令吧!” 葛尔丹策零闻言,虎目猩红含泪,却终究不忍下出这个命令…… 这时,一名魁梧的蒙古壮汉控马过来,怒声道:“王爷。斯钦巴日说的对,准葛尔汗国可以没有我们,却不能没有王爷,下令吧!” 葛尔丹策零闻言,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从虎目中落下,他看着那名身着宫帐军万户服的蒙古大汉,动容落泪道:“拉克申,我的谙达……” 这是他真正的手足心腹啊! “给我金剑!” 拉克申见后方秦人的重甲军团越来越近,心急如焚,怒吼一声,伸手要道。 斯钦巴日也跟着怒吼道:“王爷,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已经要来不及了。 老斯钦巴日眼见重甲军团已经咬上了大军尾部,顿时目眦欲裂,咆哮道:“我先率我的部族去拦一拦,王爷,速速决断,王爷,保重啊!” 说罢,一折马缰,战马就地翻转,老斯钦巴日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召集齐他部族中的骑兵,向着后方黑压压的一片魔鬼发起了决死冲锋…… 目睹着这一幕,葛尔丹策零几欲疯狂,他怒声咆哮一声,转身就要挥军折返大战。 却被拉克申从马上靠近,一拳打在脸上。 拉克申咆哮道:“战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继续活下去! 你要为我们报仇! ******,你还是我认识那位英雄盖世的******吗? 难道你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吗?” ******,是葛尔丹策零的小名,也是英雄的意思。 挨了拉克申一拳,又被一通骂后,葛尔丹策零清醒了过来,他深深的看了眼拉克申后,而后从怀里取出金剑,交给拉克申,怒声道:“我的谙达,我会为你报仇的,终有一天,准葛尔的铁骑,一定会踏平大明宫!” “好!记住你的誓言!” 拉克申怒吼一声后,扬起金剑,召集麾下万户宫帐军,先又向前狂奔一段,拉开距离后,折身,向后方的大秦重甲铁骑发起了誓死冲锋。 宫帐军之所以精锐无匹,纵横北疆无敌手。 除却每个宫帐军都是精选的蒙古勇士外,最重要的,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披有铁甲。 虽然远不能和重甲军相比,但狂奔二三十里后,重甲军虽不能叫强弩之末,但气势其实已经在衰竭。 人或许还能坚持,但战马着实已经快到了极致。 因此,两边相撞,虽然宫帐军依旧大吃一亏,但拼死之下。竟然将重甲军堪堪给拦了下来。 但,也只是拦了下来。 面对一个个弓箭不入,刀剑难侵的铁罐子,宫帐军的弯刀。却难以砍到他们身上。 纵然宫帐军利用敌方动作缓慢之机,开始给重甲军造成不小的伤亡。 但,终究还是难挽天倾!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将魔鬼一般的大秦重甲军给拦了下来。 重甲军便是如此,一旦突击冲锋起来。在对方没有相应的重甲军团对抗时,在平原之地,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然而,上天是公平的,重甲军也不能永远无敌下去。 因为铠甲的重量再加上骑士和兵器的重量,足有数百斤之重。 对于战马而言,这个负重太过沉重。 能够突击二三十里,差不多就已经是极限了。 若是不停下来,不惜战马,那么至多可以突击五十里。 只是一旦停了下来。再想催促战马奔袭,却是不能够了。 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屠杀后,战场上渐渐又沉寂了下来。 “咚!” “咚!” “咚!” 翻下战马的重甲军们,手持秦戟,一下,一下的顿着厚土大地,目光无比崇敬的看着为首的那个似乎能够扛起青天的威武男人。 当然,目光也会落在他身后那个小一号的身影身上,目光同样尊敬! “万胜!” “万胜!” “万胜!” 大军士气高涨,嘶声力竭的举戟怒吼道。 呼喊了几番后。秦梁举起手中大秦戟,大军声音止住。 秦梁沉声道:“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我大秦领土。 敢明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 “杀!” “杀!” “杀!” 秦梁闻声,点点头,而后唤过重甲军团的指挥使,吩咐他打扫完战场后,带军回营。 而后,秦梁竟又带着贾环。继续向西驶去…… 乌远依旧是那一身灰色麻衣,怀抱乌黑短刀,不紧不慢的跟在其后,保护着贾环。 …… 葛尔丹策零率领剩余的五千宫帐军,还有其他台吉、头人手下的亲卫队,一共一万骑军,向西狂飙突进着。 葛尔丹策零也算是一世枭雄,纵横北疆十数年难逢敌手。 北抗厄罗斯哥萨克铁骑,东拒大秦黄沙军团,西凌哈萨克汗国,南压吐蕃、青塘。 原本此战,他心怀大抱负,要一举攻破大秦西部,马踏陇右,凌逼关中,成就不世功业。 可谁想,却在最不该出岔子的地方,却出了大问题。 直至此时逃亡之路,葛尔丹策零依旧想不通,到底是何人所为,究竟是怎样所为。 不过,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待到断翅苍鹰,折骨苍狼恢复的那天,待到太阳重新刺破乌云,普照大地。 他葛尔丹策零,依旧是长生天下最英武的大汗! “驾!” “驾,驾……吁!” 屋漏偏逢连夜雨,距离大营五十里处,葛尔丹策零面沉如水的看着前方道路上,列阵相对的大秦兵卒。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想的了。 好在,对面并非重甲军。 既然如此…… “长生天的子民,挥舞起我们的弯刀,张开我们的弓箭,让卑鄙的秦人知道,所有拦着我们回家的敌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随我杀!” 这一次,葛尔丹策零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的冲锋出去。 其后,被“回家”二字刺激的满头热血的蒙古勇士,嗷嗷怪叫的跟着葛尔丹策零冲了出去。 “杀!” 随着参将郑德持戟一挥,一时间,无数利箭强弩破空声不绝于耳。 老秦最强大的,除了重甲铁骑外,便是弩阵。 一时间,对面蒙古骑兵如同下锅饺子一般,纷纷从马上摔落。 不过,敌人毕竟太多,射死一大批后,还有更多。 弓弩手已经来不及装第二弩,距离还是被拉近了。 但是,已经足够了。 郑德再次一声怒吼:“杀!” 数千大秦铁骑,端持着秦戟,迎面冲锋而去。 秦风带着宁泽辰、曹雄和赵虎三人便布置在第一道防线处。 听得郑德的命令后,几人跃马而出,在各自家将的护持下,拼死向前,挥戟厮杀! 杀! …… (。) 正文 四百六十三章 武哥哥,杀! 以五千兵马,敢拦蒙古一万精骑大军,其中还包括五千最精锐的宫帐军,这大概是郑德此生做过最惊险的事了。 若是葛尔丹策零狠下心来,拼死一战。 吃掉秦军的这五千兵马,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所幸,葛尔丹策零不敢。 因为他担心,一旦耽搁时间,背后魔鬼一样的重甲军团就会再次攀咬上来。 而他却再也没有一万宫帐军做炮灰…… 所以,这最后的一万蒙古大军,只是在用力突po ! 战场惨烈非常,郑德率领四千骑兵拼死阻拦蒙古大军,尽li 杀敌。 而蒙古大军却拼死突po 。 一边拼死杀敌,一边破釜沉舟,士气相当。 因此双方伤亡都不小,伤亡几乎持平。 在各自损失了千余人后,蒙古大军终究突po 了第一道拦截防线。 然而,先前那一千弓弩手,却已经再次装填完毕。 埋伏在两侧,待蒙古大军往前冲锋时,又掀起一片弩箭之雨。 冲在最前面的蒙古骑兵纷纷中箭落马,纵然当时不死,也被随后的骑兵给踩成了肉泥。 葛尔丹策零见状目眦欲裂,咬碎牙齿! 因为冲在最前面的,都是最精锐的宫帐军。 原本就只有五千宫帐军了,经过一场阻击战,又挨了这一顿好箭,如今大概只有三千了。 不过,能突po 就好…… “万胜!” “万胜!” “万胜!” 听着背后秦军发出的欢呼声,葛尔丹策零恨欲狂,若不是这个时机,就这区区五千兵马,纵然有弩阵相护。他的五千最精锐的宫帐军也足以灭干净他们。 可恨,时不利兮! “咦?赵虎,你还真抓了个活的?不是说不留活口吗?” 满身血迹的曹雄见憨头憨脑的赵虎手里擒拿着一个衣着华贵的蒙古年轻男子,开口问道。 赵虎闻言,嘿嘿一笑,一只血糊糊的手抓了抓后脑勺。道:“三爷说,让我活捉一个蒙古小王子……” 曹雄闻言先是“噗嗤”一声笑出来,可眼睛在那个蒙古鞑子身上晃了两圈,又有些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个蒙古鞑子身上的衣着着实华贵非常。 精美的狐裘,镶满宝石的项圈、腰带,连他娘的靴子上都嵌有两颗硕大的红宝石。 此人若不是蒙古贵族,着实说不过去…… 曹雄心中又羡又嫉,一脚踹在那蒙古鞑子身上。喝道:“喂,骚鞑子,你是蒙古王子吗?” 赵虎连忙道:“雄哥儿,你忘了,他听不懂秦语的……” 曹雄闻言,面顿时尴尬起来,有些恼羞成怒。 看着满脸恐慌“叽里咕噜”说着鬼话求饶的蒙古鞑子,还想再踹。 却被人喝住了。 曹雄闻言回头望去。见竟是蒙着眼的贾环,在乌远的短刀引路下走了过来。 “哟!三爷。您来了。您瞧瞧,虎哥儿真的生擒了个蒙古贵族呢!” 曹雄性子比较浮,赔笑道。 贾环闻言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他还是一个故人……” “什么?” 曹雄闻言大惊,赵虎也诧异的看着贾环。摸不着头脑。 贾环上前两步,忽然开口,竟是一口流利的蒙语:“博日格德,你可还认识我……” 那蒙古鞑子本来被曹雄唬的垂头丧胆,虽然听到贾环声音时。觉得有些耳熟,却没有多想。 孰料,此人竟还会说蒙语,还知道 他的名字。 待他抬起头看向贾环时,顿时满脸惊骇:“是……三个?” 贾环呵呵一笑,点点头,道:“是我,博日格德,看起来,你的运气不大好。” 博日格德,正是当初葛尔丹策零大帐内,右帐贤王的世子,也算是一个小王子了。 他与左帐贤王的世子哈日查盖与鄂兰巴雅尔一同长大,都喜欢鄂兰巴雅尔。 当初因为贾环敢在鄂兰巴雅尔面前“大展雄风”,还痛打了贾环一通。 却不想,居然会在这里见面。 博日格德结结巴巴道:“三个,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贾环摇摇头,不再和他多言,对赵虎笑道:“你运气不错,他是准葛尔汗国右帐贤王的世子,确实是一个小王子。” 赵虎闻言,大喜过望,一张圆脸激动的通红,嘿嘿傻笑。 贾环呵呵一笑,道:“安排人压下去看好,我们再往前追去。” “诺!” “三个……” “三个……” …… 葛尔丹策零几乎都要抓狂了。 因为狂奔五十里后,前方居然又出现了一道兵马拦截。 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再说什么? 他连鼓劲的力气 都省下,只是挥舞着弯刀,“嗷嗷”鬼叫着往前冲。 这一阵,是以陈山虎为首,他手下本有三千烈卒,又补齐了两千,共五千兵马。 牛奔、温博、诸葛道等人则在这一道拦着。 同样的手法,先是一阵秦弩箭雨的攒射,又是一阵拼死厮杀! 待拼死冲过这一阵后,葛尔丹策零麾下的宫帐军已经不足两千之数了。 而他身旁的蒙古贵人又少了一些,身旁的亲卫亦不足两千。 带着这一群残兵,葛尔丹策零反而没了自哀的心情,他对身边之人笑道:“秦人有句话,叫哀兵必胜。 到了这个地步,大军剩余的,全是最精锐,也最强悍的勇士了。 你们每个人,都有擒狼缚虎的本事! 本王相信,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挡了我们。 我们一定能重回草原,重回龙城。 只要回去,胜利就是我们的。 三十年前,准葛尔汗国几乎亡国。 但是。苍狼白鹿的后代,终究还是挺了过来。 这一次,我们再次中了奸计,吃了大亏。 但,只要我们回去,最多十年。我们就会再杀回来! 今日的屈辱,今日的伤亡,要用十倍秦人的脑袋去换! 诸位,这是长生天对他的子民的考验! 本王相信,我们一定能通过考验! 冲! 冲! 冲回哈密卫大营,换了战马,吃了酒肉,咱们,回家!” “回家!” “回家!” …… 可惜。精神的鼓舞,在现实的困境前,终究还是显得单薄了些。 又过五十里后,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大军,以葛尔丹策零坚毅的心性,都难免心生绝望。 那不再是五千人,而是一万……两万……足足三万大军! 为首的,乃是嘉峪关参将。王巩。 其实王巩也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数千人马能够逃到这里…… 他是猜拳输给了郑德。才不得不压后。 可是此刻,看着对面的葛尔丹策零,王巩激动的面通红。 这旷世大功,居然是他的了! “黄沙!” “威武!” “黄沙!” “威武!” 三万雄兵齐声呼喝,声势震天! 在王巩身后,跟着的。则是方静,李武和宁泽辰二人。 此刻,方静双手中拿着的,是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两把生铁大锤。 趁着她瘦小的身形,显得极为不协调。但也更具冲击力。 她侧着脸看着李武,轻声道:“武哥哥,一会儿,你跟紧在我身后,好吗?” 李武闻言,却没有开口,面木然,呆呆的骑在马上。 方静见状,面一黯,不过,随之她眼中又闪过一抹毅然…… “准葛尔的勇士们,这是最后一阵了。 穿破他们,我们就可以回家! 勇士们,再多的羊羔,也拦不住苍狼的突击。 再多的雀鸟,也只是雄鹰的口食。 长生天的子民,纵然战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举起你们的弯刀,张开你们的弓箭,随我杀!随我杀!!随我杀!!!” 最后一次,葛尔丹策零率领麾下最后的精骑,向对面发起了决死冲锋! 因为最初时大军要赶路,所以携带的沉重的强弩有限,又没有料到葛尔丹策零部能突po 至此。 所以仅有的两千具强弩都留在了前面。 因此,此刻王巩所部竟没有一架秦弩压阵。 不过这并不要紧,因为他还有三万大军! “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此时!生擒葛尔丹策零,当封万户侯!杀!” “杀!” 三万老秦战卒,同时爆发 出一声杀声,而后,洪水一般的涌向了对面。 葛尔丹策零并不是那么好杀的。 他身份尊贵,身旁虽然没有武宗,但却足足有数位七品以上的大高手护卫着。 虽然之前为了保护葛尔丹策零免受秦弩攒射,战死了两位,却依旧还有三人。 这三人护卫着葛尔丹策零,拼死往前冲杀。 又有数千抛却生死,疯狂作战的宫帐军侧援,一时间,竟然无人能挡其锋芒,被他们不停的往前突po ! 王巩见状,面大变,连连调兵遣将,却依旧无法阻拦。 纵然知道 ,他们必不能持久,可眼看着他们不停的往前突进,还是让王巩无法接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方静和宁泽辰突然爆发 了! 两人一北一南,分别从两侧插入准葛尔部大军。 宁泽辰的武器是一对铁戟,虽然没有秦戟长,但却更加锋利灵动。 双戟翻飞间,掀起一片片腥风血雨。 他身旁又有忠勇家将护着,因此他完全放开了自身的防卫,心中只有一个杀字。 然而,他却不是最令人侧目的…… “武哥哥,杀!” 瘦小的方静骑在一匹雄壮的枣红战马上,双手提着一双大铁锤。 细眸猩红,尖锐刺耳的叫声令人头皮发麻。 然而,所有人很快发现 ,比起她挥舞出的双锤,这刺耳叫声根本不算什么。 她的锤子比较独特,尾部竟然有铁链相连于腕部,她先手提双锤,捶杀入蒙古军中后,忽然变握锤为流行飞锤。 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一片血肉,甚至是人头…… “武哥哥,杀!” 每捶杀一片后,方静都会发出一道尖锐的啸声,凄厉,刺耳! 李武却依旧木然的跟在她身后…… “武哥哥,杀!” “武哥哥,杀!” “武哥哥,杀!” “……” 本已忘却生死的蒙古兵卒,望着犹如修罗一般浑身是血的方静,在听到她的厉声呼啸后,竟然不由的纷纷退后一步。 他们不怕死,却怕魔鬼修罗…… 前头葛尔丹策零回头望着这一幕,怒吼一声,道:“苏赫,去杀了她!不能让她坏了军心!” 一个包裹着头巾的异族人闻言,微微一鞠躬,挥手杀却了身前的一个秦卒后,掉转马头,朝方静驶去…… …… 。 ps:  唔,求个订阅 --╯蓝√√ 正文 四百六十四章 克亲 葛尔丹策零的决定不能说错误。 因为方静虽然杀人有限,但其无敌的恐怖之姿,极大的损害了大军士气。 更阻滞了大军的速度。 而这对整个蒙古大军而言,这是致命的。 如果能杀了方静,破了其无敌之姿,大军的士气便会再次恢复,甚至更高。 因此,葛尔丹策零这般做,应该是正确的。 但如果斯钦巴日老头儿在此地,一定会怒骂葛尔丹策零糊涂。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去管什么大军不大军。 二十万大军都牺牲殆尽,还在乎剩下这几千? 他本人突围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葛尔丹策零是英雄,也算是枭雄,却不是奸雄。 若给他时间考虑利害得失,他或许也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但现在,他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而且,他也错判了一件事。 那就是,那位叫苏赫的异族人,到底能不能杀了方静? 答案是,否定的…… 当苏赫的弯刀甫一和方静的巨锤交接,他的面色顿时大变。 他就知道他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这个犹如鬼怪的女孩子,不止是武功高手,更是一个天生神力的怪胎。 当第一股巨力传来时,苏赫虎口一震,就想退后。 可他没想到的是,方静连速度都是奇快…… 第二颗大铁锤,紧跟在第一颗铁锤身后,电闪雷鸣般轰击而来。 苏赫面色大变,一个仰身,想避开铁锤。 然而方静见状,却狞笑一声,手腕一抖,飞舞的铁锤顿时压低…… “噗!” 可怜苏赫,堂堂七品甚至八品武人,若是不走马战。在陆地交手,十个方静怕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有太多威力巨大的奇招没有使出,但却就这样生生的被方静给粗暴的爆了头! 蒙古兵卒见状,面色更惊! 苏赫在军中亦是赫赫有名的一个“凶人”。传闻他喜好处.子之血,甚至还喜爱吃婴孩。 然而这般恐怖的“凶人”,在女修罗手下,却连一个回合都挡不住。 其他人如何还敢拦? “武哥哥,杀! 随我去杀葛尔丹策零。静儿助你搏取万户侯!” 方静面容狰狞,细眸猩红,口中尖牙森然,恐怖非常。 然而当她回过头,对李武说话时,猩眸中却多了一份柔情。 李武怔怔的看着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方静见状大喜过望,气势愈发高涨,猛然回头,看向葛尔丹策零方向。冲着回头看着苏赫的尸体发呆的葛尔丹策零狞笑一声,再次厉啸一声:“武哥哥,杀!” 喊罢,便驱马向葛尔丹策零方向冲去! 两抡大铁锤犹如死神的夺命镰刀一般,一层层的收割着蒙古士卒的人头。 细眸所望,所向披靡! 蒙古士卒的士气,再次跌落谷底…… 自古而今,发生过不知多少回以百骑破万骑,或以万骑,破十万甚至三十万骑的传奇战事。 然而。他们破的不是万骑的命,而是破的他们的胆! 单论杀人,一百骑无论如何也杀不完一万骑,一万骑也难杀十万骑。 但只要杀破他们的胆。一群没了士气,丧失了军心的队伍,其实和待宰割的猪羊没什么区别。 今夜秦军踏营是这个道理,此刻方静无敌,亦是这个道理。 蒙古本来就是强行鼓起的士气,此刻再次衰落。 而当第一个蒙古贵人下马跪地投降后。大军连最后残存的一点士气,也彻底消亡了。 成片成片的蒙古士兵放下武器,远远的离开了修罗鬼神一般的方静…… “武哥哥,杀!” 方静见状,猩红的眼眸愈发放光。 她双腿控着胯下的枣红马,拼死往前冲,挡在她前面的蒙古士卒纷纷闪避。 最后,竟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葛尔丹策零身旁还有两个大高手了,但身上也都开始负伤。 别说他们只是七品以上的大高手,就算他们是武宗,面对数万精锐武卒的包围,也只有死路一条。 锋利无匹的秦戟,从前方不断的向他们刺来,他们用弯刀砍断一片,却涌出了更多,杀之不尽…… 其中一名大高手,回头发现同伴苏赫居然已经死了,而方静却愈来愈近,不由大骂一声,调转马头,向方静驶来。 方静气势已经达到了顶峰,一对大铁锤被其舞的猎猎生风,触者伤,碰者死。 前方已经没几个人敢拦她的路了,眼看就要接近最前方的葛尔丹策零,却不想前面居然又出现了一个异族挡道。 方静厉啸一声:“挡我者死!武哥哥,杀!” 说罢,两大铁锤如同流星一般,几乎不分前后的轰向来敌! “铛!铛!” 然而,方静的大锤第一次遇到了敌手。 那名异族人手中的弯刀如同闪电一般连劈两刀。 周围兵卒只觉得两道刀光闪现,发出两声巨响后,方静的大锤竟生生被劈了回来。 大锤落地,上面赫然出现了两道深深的刀痕! 蒙古兵卒见状,不由高呼一声,士气渐渐恢复了些…… 然而,这却让方静彻底暴走了! “啊!” 尖锐刺耳的厉啸声,达到了极致。 方才还只是猩红的细眸,此刻彻底成了一片血色,死死的盯着前方的异族高手。 “你,敢,拦,我?!” 说罢,方静瘦小的身子竟然从马上翻身跃下,而后只见她手腕一抖,“嗡”的一声,两只大铁锤倒飞回来,重新握在手上! “武哥哥!杀啊!” 她竟然丝毫不惧敌方的高手,挥舞着双锤。冲向了敌方! “嗡!” “嗡嗡!” “铛!” “铛铛铛!” 没人能想明白,为何这具看起来娇小瘦弱的身体中,竟会蕴含着这般恐怖的力量。 那异族高手面色从怒转肃穆,又从肃穆转凝重。最后从凝重转为恐惧…… “武哥哥!杀!” 每挥舞一锤,方静就厉啸一声。 每厉啸一声,她的力道就又增大一分! 连啸十八声,便连捶十八锤,而后。异族高手竟忍不住往后逃去…… 但是,气势达到巅峰的方静,又如何能让他逃走。 “嗡!嗡!” 两只大铁锤,再次化为流星锤,闪电般的轰向了那名异族高手。 “噗!” “噗噗!” 竟生生被砸成了三截儿…… 前方,就剩一个高手在护卫葛尔丹策零了,方静握着铁锤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但眼中的杀气更加旺盛! …… “老神仙,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说的是不是太…… 说句不像的话,宝丫头若真有那么大的福气,那为何我家却…… 先夫,已经早逝数年了……” 宁国府中,张真人的话说罢后,不提其他人面色各异的神态,就连薛夫人自己似乎都不大信,面带苦笑的问道。 张真人脸上又纠结了下,最后还是一咬牙,道:“这位太太。小道本不该泄露太多天机,不过,终究是福事,所以纵然小道多说几句。想来道祖也不会见责…… 小道这般说吧,这天下福禄,都是有定数的。而一家福禄,亦是如此。 贵府本亦该是鼎盛兴旺之家,福泽深厚。 只是,如今的福禄却大半集中在贵府千金身上。其他人的福禄,自然就薄了些…… 当然,小道之意,绝非是说贵府亲近有克亲之歹相。 恰恰相反,虽然目前贵府的福泽因为小姐少了些,但日后,却会因令千金之故,有天大的福运,而且还会福泽全族,绵延不绝! 只是…… 这个……” “哎呀!张爷爷,你倒是快说啊!什么这个那个的?” 见他吞吐,王熙凤性子急,焦急道。 张道士苦笑了声,又念了声“无量寿佛”,道:“小道只怕,接下来的话不讨喜……” “我们虽是内宅妇人,但忠言逆耳的道理,还是知道一点的,老神仙尽管说便是。” 贾母面色严肃道。 张道士闻言,做了个道揖,而后正色道:“这世间大道,所谓福祸相依。或先福而后祸,或先祸而后福。 小道虽能算出贵府日后必然有大福泽,但是……但是,在大福泽之前,怕也少不得……” 薛姨妈闻言,面色一白,身子都晃了晃,焦急道:“老神仙,可能算出,我家到底还要遭什么祸?我……” “不好了,不好了!” 薛姨妈话没说完,忽地,从外面跑进一婆子,正是薛蟠的**母。 这老婆子进屋后,不顾满屋子贵人在,跑到薛姨妈跟前,哭天喊地道:“太太,可不好了,可不好了,大爷在外面酒楼,又打死人了,还被人抓起来了啊……” “啊!” 薛姨妈闻言,惊呼一声,翻眼就要晕过去。 心里悲呼一声,怎地会这样…… …… 当秦梁带着贾环、乌远并前两道拦截处的秦风、牛奔、温博还有诸葛道等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令他们动容的一幕。 方静挥舞着两个大铁锤,一步步的拼死向前。 每走一步,都要厉啸一声:“武哥哥,杀!” 但每走一步,都要更加艰难。 越靠近葛尔丹策零,他身旁的宫帐军就越精锐,也越忠心。 因为葛尔丹策零若是死了,那么就算他们逃回去,也会被通通处死。 不仅他们要死,他们的家人,甚至族人,也要全部被处死。 因此,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会拼死力战! 只是,在人形怪兽方静跟前,他们着实无法力敌。 纵然他们的弓箭能够穿透铁锤防御,射中方静的身体。 可是,她身上似乎穿着宝甲,纵然中箭,却依旧不倒,还愈发凶猛的往前冲。 她的手腕处,已经被铁链磨的皮开肉绽,几乎可见白骨了,可她似乎丝毫不觉一般,铁锤依旧挥舞如流星一般,轰砸着一切拦在她面前的敌人。 “武哥哥,杀!” 终于,她砸穿砸烂了一切阻拦在她跟前的敌人,直面葛尔丹策零了! 而另一侧,在家将的护卫下,宁泽辰也杀透了北侧的宫帐军,杀到了跟前…… …… (。) 正文 四百六十五章 大喜! “怎么会这样?” 陡闻噩耗,众人无不面色大惊,连贾母都站了起来,惊问道。 薛宝钗急急走上前,对那婆子道:“嬷嬷,我哥哥不是在前院吃酒吗?怎么会打人呢?” 那婆子哭道:“大爷是被外面的人招呼出去吃酒了,却不知怎地,被酒保小瞧了去,大爷挥拳便打,只一拳,那酒保竟被打死了…… 如今他家人抬着他的身子,去顺天府衙门告状。 大爷已经被官差拘了去…… 姑娘啊,快些想法子吧! 我的天呐,这可怎么得了啊?” 薛宝钗闻言,身子晃了晃,面色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心乱如麻,又看着已经昏过去的母亲,更是泪如雨下。 不提乱了分寸的薛姨妈和薛宝钗,这满堂之人,看看张道士,再看看薛宝钗,方寸间,竟都怔住了。 竟然这般灵验? 贾母和张道士对视了一眼,那张道士缓缓的点了点头。 贾母倒吸了口冷气,再看向薛宝钗,眼神已经变了许多。 而一旁的赵姨娘,更是满脸稀罕的看着薛宝钗,不过,她心里目前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念头。 反而还有些嫉妒…… 嫉妒这丫头这般大的福运,好像比她的宝贝儿子还强。 但贾母却想了许多,她是久经阵仗的,内宅的手段她见过太多。 只是,她绝不信薛姨妈会为了给薛宝钗安一个福禄无双的名头,就会害了她的儿子。 女儿再好,终不如儿子…… 那么…… 深吸了口气,又看了薛宝钗一眼后,贾母心思几转,沉声道:“宝丫头,你先别忙着哭。先安顿好你娘。外面的事,自有我家先帮着处置。” 说罢,又对下头的贾琏道:“链儿,你快去外面打探打探。到底是个什么原因?再去找老爷问问,能有什么法子可想。看是不是,能先让人出来……” 贾琏闻言,点点头,就要往外走。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又传来一阵惊呼声,而且竟还是男声…… “大喜,大喜,老祖宗,大喜啊!” 贾母心里当真怕了,都没听清,就连忙让贾琏去看,又发生了何事。 心里还有些不自在起来,她看了眼薛宝钗,想着别是这女娃福气太大。连我家都妨了起来…… 不过,没一会儿,贾琏就满面大喜的领着李万机进来。 李万机进来后不敢抬头,上前几步跪下,砰砰磕了两个头后,惊喜万分道:“老祖宗,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贾母闻言,先是松了口气,而后连声问道:“什么喜事?可是你家三爷有了消息?” 李万机激动的全身颤栗。道:“奴才刚才在外面,得到镇国公府派人传来的消息,说前线回报,三爷去了武威后。并没有停留,又直接去了前线嘉峪关。 而后不知怎地,竟孤身潜伏千里,深入到了准葛尔汗国的龙城! 三爷居然割了他们大可汗的人头,又借着西风,一把火将龙城烧了大半。也不知烧死了多少王公贵族。 回程时,还一把火烧了敌方囤积无数的粮草…… 敌人没了粮草,不日就要败亡了。 老祖宗!三爷立下了天大的战功啊!” “天爷啊!” 贾母闻言,浑身激动的颤抖,嘴唇也哆哆嗦嗦,不自禁的感叹了句。 其他人也无不纷纷惊呼,惊喜莫名! 孤身潜伏千里,夜割可汗头! 这…… 这…… 这是何等的英雄! 连悲痛万分的薛宝钗,和将将醒来的薛姨妈听到这番话后,都不禁怔住了。 “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奴婢给老祖宗道喜请赏哩!” 鸳鸯最是机灵不过,率先回过神来,然后拜倒在地,说着好言巧话。 其他丫鬟婆子们岂有不凑趣的道理,纷纷跪倒在地,跟着讨喜! 贾母喜的无可无不可,连连道:“赏,大赏,通通有赏!” 赵姨娘也笑的合不拢嘴,高呼道:“赏,我也赏!” 王熙凤在下方闻言,嘴角抽了抽,眼中又羡又嫉,不过终究还是化为一团喜色。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抿着嘴,眼中都闪着亮晶晶的光泽。 不知怎地,两人竟相互对视了眼…… “我男票不错吧?” “切!好像我男票不行一样?” “哼!” “哼!” “嘻嘻!” …… “李总管,不知我环弟,他可还安好?” 本来家里的姑娘是不好与前面的男仆说话的,只是见满屋子人都在欢喜,贾迎春心里却着实放心不下,鼓起勇气,问了声。 李万机还是不敢抬头,但眼中神色却柔和了许多,也多了许多敬意,他恭声道:“回二小姐的话,这个奴才却是不知…… 不过,既然前线并未有甚不好的消息报来,想来,三爷一定平安无事。” 贾迎春闻言,松了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 看着满屋子人面色大喜,又想起她那熊儿,薛姨妈真真是悲从心来,饶是不愿做讨人嫌的恶客,还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 众人闻声,这才觉得此时大喜不是时候,连忙纷纷劝了起来。 贾琏也赶紧出去吩咐人去探听消息,他自己又去找贾政商议。 贾母对薛姨妈安慰道:“姨妈尽放心就是,哥儿想来是喝酒太过,已经迷糊了,这才失了分寸,又不是故意去坏人性命。 这不知者不罪,就算罪,也要轻盼不是? 到时候多掏些银子,想来就能过去了。” 薛姨妈闻言,感激的点点头,却又担忧道:“花些银子不算什么。就怕……就怕那家子不依不饶,都中的官儿若拿着做筏子,那孽畜在牢里……” 说起“牢里”二字,薛姨妈就心疼的不得了。却是说不下去了。 贾母闻言,心里顿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若是武官之事,对贾府来说不过打个招呼就了了。 可是这是命案,是要落在文官手里的。 贾家和忠顺王一脉,又素来不合。 忠顺王把持着朝廷大政。若是借机生事,这边又理亏,还真是棘手…… 贾母一时间也没了对策,倒是王熙凤会宽慰人。 她笑着对贾母和薛姨妈道:“老祖宗,姨妈,您二位先别急。等我家那口子探听清楚消息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况且老爷那里在朝中也多有人脉,对方不过是个酒保,说不定他自己本身就有恶疾在身,怪不得咱们呢。 就算退一万步说。有朝廷不开眼的官儿想拿这事做筏子,老爷和链儿奈何不得他们,这仗不是快打完了吗? 等三弟回来,自会和那起子混账官儿去打交道。 三弟立下这般泼天大功,我就不信了,还捞不出大哥儿。” 此言一出,贾母和薛姨妈顿时松了口气,想想正是此理。 只是…… 薛姨妈颇为歉意的对贾母道:“又要麻烦你家了,还要劳烦环哥儿……” 贾母闻言,呵呵一笑。却先看了眼静静的站在薛姨妈身旁的薛宝钗一眼,而后才对薛姨妈道:“都是一家人,姨太太千万莫要客气才是!” …… “葛尔丹策零的人头是我的!” 大秦的士卒将葛尔丹策零和最后一个大高手围成了一个圈,但却都没有动手。 因为已经有两人在争抢了…… 方静眸光血红的看着宁泽辰。寒声道。 宁泽辰并不比方静好多少,尽管之前蒙古大军军心已散,大部分吸引力又被方静吸引着。 可宁泽辰毕竟不是刀枪不入的神仙,尽管他有家将护身,可周身依旧受创无数,浑身是血。有敌人的,但也有自己的。 而且,他身边的两个家将,一个战死,一个也是重伤在身,眼看就要不行了。 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才突入到跟前,宁泽辰怎么可能放弃? 他没有看方静,而是冷冷的盯着陌路枭雄的葛尔丹策零,寒声道:“各凭本事。” 方静怒急:“若不是我,单凭你自己,能杀到这里?” 宁泽辰沉默了下,摇头道:“若不是三爷杀了他们的大汗,又焚毁了他们的粮草,乱了他们的军心,你我都杀不到这里。” 方静怒道:“那是两回事!宁泽辰,不要逼我杀你!” 宁泽辰冷笑了声,没有再说话,却一策马,向葛尔丹策零方向驶去。 方静眼中杀意更甚,她的枣红马已经被毙杀了。 那些宫帐军杀不了她,就先杀她的马。 但,就算没有马,那又如何? 方静狞笑一声,回头对李武道:“武哥哥,咱们杀!” 李武看了眼浑身是血,犹如修罗的方静,又看了眼她已经见骨的手腕处…… 李武面色微微一颤,终于开口了:“静儿,别杀了……” 方静听到这一声“静儿”,身子一颤,赤红的细眸中竟滴下两滴眼泪来,顺着她满面血污的脸,滑落到地。 她灿然一笑,对李武道:“武哥哥,静儿要助你,夺得万户侯!” 说罢,霍然转身,杀气滕然大盛! “武哥哥,杀!” 方静拖着两个大铁锤,一步步的向前,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爆喝一声,两只铁锤飞出! 葛尔丹策零身边最后一个大高手,虽然已经全身是伤,但却丝毫不退,一人独斗宁泽辰和方静两人,一时间竟不落下风。 而葛尔丹策零,则正坐在他的战马上,没有看战场,而是遥视着秦梁…… …… (。) 正文 四百六十六章 殒…… 数万大军,围观着宁泽辰的双戟和方静的双锤,对战那名异族高手的弯刀。 宁泽辰双戟翻飞间,杀伐锐气,视死如归的打法,令人动容。 而方静的双锤,却更加吸引目光。 每一声“武哥哥,杀”似乎都能给她提供无穷的力量。 锤锤可轰天! 那名异族高手,本就受创颇重,身上不停的在流血。 虽然依靠诡异绝伦的弯刀刀法,支持了许久时间,但却越打越无力,越打越悲愤。 若是平常,单对单,或者在他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对上这二人。 他有一百分的把握,能够将这两个菜鸟干掉! 只可恨,这里是战场。 他被几万敌军包围着,眼看他的主人就要被杀,他的心难以平静。 而之前他为了保护葛尔丹策零,又身受几处重创。 他还不能退避躲闪,因为身后就是他的主上。 因此,面对一个不要命的疯子,一个天生神力的怪胎,他只能硬抗。 可是,终究是强弩之末。 “噗!” “砰!” 在让两个对手付出了一定代价后,最后一名大高手,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一把铁戟插入腹中,而脑袋也被一只铁锤轰碎。 但他的弯刀,也砍在了那名怪物一样的女孩子的胳膊上。 可惜,没有砍断,只砍进去一半。 他的脑袋,就被暴怒的怪物给轰碎了…… “武哥哥,杀!” 那名大高手死后,战斗却并未停止。 宁泽辰插入那名高手腹中的铁戟好似被骨头给卡住了,一时竟抽不出来。只能用一只单戟作战。 而方静的右臂被砍,也失去了战斗力,此刻也只能用左手作战。 两人竟在葛尔丹策零面前动起手来。 “大将军。时间紧急,不好再拖下去了。是不是换人去砍了葛尔丹策零?” 参将王巩策马驶到秦梁身侧,躬身问道。 此话让赵虎和曹雄都极为愤怒,怒视着他,却也担心秦梁动心…… 秦梁淡淡的看了眼王巩,哼了声,没有再说话。 王巩见状,讪讪一笑,守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贾环此刻却忽然翻身下马。顺着前方打斗的声音,往前走去。 乌远紧跟其后,秦风、牛奔、温博、韩家兄弟并诸葛道、涂成、苏叶等人见状后也纷纷下马,紧跟其后。 曹雄和赵虎见状面色一变,眼神闪烁,但赵虎却坚信,贾环一定不会那样做。 大军给贾环等人让开一条道路,让其走进。 贾环没有让赵虎失望,等走到距离战圈数米外后,他便站住了脚。开口道:“宁泽,方静,不如你二人一起动手。取得这份大功,如何?” “做梦!” 方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而宁泽辰也没有开口。 两个从小照看他长大的家将叔叔已经战死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不可能就此放弃。 贾环叹息了声,没有再劝,只是对乌远道:“远叔,不要让他们性命有忧。” 乌远闻言,点点头。又向前走了两步。 曹雄和赵虎也赶了过来,听到贾环的话后。曹雄有些不忿道:“三爷,这方静是方家女。为何让她抢功?就算没有她,咱们也一样能杀了葛尔丹策零。” 此言一出,周围牛奔等人看向他的眼神纷纷带了些鄙夷,不过,再一想,似乎也有道理…… 贾环却呵呵一笑,道:“曹雄,我们都是武人。所以,一定要有武人的骄傲和尊严。 没有上战场倒也罢了,既然允许她上了战场,那么就不再有方家女李家男之别。 大家都只有一个称呼,就是老秦人。 既然都是老秦兵卒,这个局面又是方静和宁泽辰打出来的,那么这个功劳便应该由他们去取。 不然,我们怕是要受天下武人的耻笑了。” 曹雄闻言,讪讪一笑,道:“三爷,是我糊涂了。” 贾环闻言一笑,摇了摇头,不再多言,侧耳倾听前方的动静。 若论真实实力,宁泽辰其实是远不如方静的,但方静受到的伤真的太重太重了。 宁泽辰虽然也多处受创,但多是皮肉伤,没有伤及内里。 而且之前一直有家将保护,所以相对而言,伤势轻的多。 一高一低,一重一轻,两处竟然拉平了。 但,方静却自知,她坚持不了太久了。 她的五脏六腑都已移位,与几大高手力拼,纵然凭借神力相胜,但反荡的力量,却也震伤了她的內腑。 此刻,伤势已有越来越重之势。 而宁泽辰,似乎却有越打越顺的感觉。 方静心急如焚,但是一声声凄厉的厉啸似乎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了。 忽然,她眼中闪过一抹绝决,一锤荡开宁泽辰的铁戟后,突身向前,似乎就要下手杀了葛尔丹策零。 宁泽辰见状大急,怒喝一声“休想”,也挺戟向前刺去。 然而就在此时,方静却忽然回身,丢掉手中的铁锤,竟然用手,生生抓住了宁泽辰手中的铁戟。 一时间,鲜血横流。 宁泽辰只要轻轻一抖,就能将她的五指削去。 可是看着她脸上的绝决,宁泽辰却抖不下去…… “武哥哥,快杀!” 方静的脸色还是那样狰狞,沾满血污的头发和脸,还是那样的可怖。 可是在李武眼中,这世上再无人比她更美。 他看着方静,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静静的看着…… “武哥哥,杀啊!” 方静再次呼,但声音,已经虚弱了太多…… 然而李武却只是哭。眼中满是悔恨,和怜惜…… 似乎看懂了李武眼中的怜惜,方静忽然笑了。而且,笑的极为灿烂。 她再唤一声:“武哥哥。快去杀吧!” 只是声音,却越来越弱,越来越无力…… “李武,赶紧动手。” 贾环忽然开口催促道:“磨叽什么?动完手让郎中来疗伤。” 李武闻言,精神一震,似乎才想起正事。 他眼睛圆睁,提起手中秦戟,第一次在战场上发出了他的声音: “静儿。杀!!!” 战马突进,李武举起秦戟,对着葛尔丹策零,一往无前的冲去! 葛尔丹策零却从始到终没看这些小儿辈一眼,他最后看了眼秦梁后,忽然仰头大笑:“秦梁,你纵然胜得一时,却终将被毁灭!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敌人是谁,他们藏在何处。他们有多强大! 哈哈哈! 等着吧,你,还有你守卫的大秦。终将被毁灭,被你们自己人毁灭,毁灭! 噗!” 一代枭雄,就此殒命! 然而,李武却没有去看他的战利品,他疯狂的打马回返,跳下马后,冲到方静跟前,激动道:“静儿。静儿,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郎中。郎中!” 李武疯狂的喊道。 贾环回头对身边的韩大叮嘱了声,韩大朝后面走去。 “静儿。静儿!!” 李武忽然喊的更加歇斯底里了,方静倒下了,倒在了他的怀中。 不过,她却还没有昏迷过去,她忽然开口,用虚弱的语气道:“贾……贾环?” 李武闻言一怔,不过还是连忙帮她喊道:“贾环,贾环,静儿喊你!” 贾环身边的人闻言纷纷面色古怪,跟着贾环走上前去。 贾环到了跟前后,平静的问道:“何事?” 方静靠在李武的怀里,眼睛似乎已经快睁不开了,却依旧坚持着,虚弱的问道:“这份功劳,算……算不算……武哥哥的?” 贾环闻言,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开口问道:“泽辰,你怎么说?” 宁泽辰闻言,沉默了下,而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贾环虽然看不到,但却似乎知道他在摇头一般,他对方静道:“是李武的大功。” “谢……谢谢你……” 最后一字,却已无了声息…… “静儿!” “静儿!!” “静儿啊!!” 李武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死死的抱着已经没了声息的方静,疯狂的呐喊着。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红了眼圈。 就连秦风、牛奔等人,也无不唏嘘不已。 贾环却皱起眉头,厉声喝道:“你鬼嚎什么?她没死也被你晃死了。” 众人闻言讶然,李武却猛然一震,怔了怔后,两眼放光的看着贾环,道:“贾环,你说静儿还没死?” 贾环皱眉道:“她死没死我不知道,要郎中来看过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你要是再不把她放平稳,继续抱在怀里,她不死也要被你折腾死了……” 李武闻言,“啊”了一声,连忙放开方静,小心的将她平放在地上,然后满脸希冀的看着贾环。 这时,后方韩大带着公孙羽走了过来。 没有多言,公孙羽走到方静身边,眉头皱起,仔细查验了一番后,面色肃穆,道:“我需要老参,年份越久的越好,要快。” “老参,老参,快,老参啊……” 李武闻言,当真犹如天籁,他疯狂的向周围人喊道。 可是,谁会搭理他? 一根老参的价值,尤其是战场上的老参,比任何金银都珍贵。 李武也明白过来了,他在这里就是个屁…… 不过,他却明白有人说的算。 李武连滚带爬的走到贾环跟前,跪下就砰砰砰的磕头。 用力之大,没一会儿额头处就血肉模糊了。 贾环看不到,却也听得到。 他叹了口气,对身边说了句:“给他老参。” 秦风有些犹豫道:“环哥儿,不是我心疼人参,可战场上战死的兄弟那么多,许多都是只要有一根老参吊命就能活过来。 他们都没有,她凭什么有……” 贾环沉默了下,苦笑道:“不救她,方家倒无所谓,只是回去不大好跟皇太孙交代……” 秦风闻言,再看看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后,怔怔的定在那里的李武,嘴角抽了抽,不再多言,挥挥手,后面有人送来参盒。 …… (。) ps:求个订阅~~() 正文 四百六十七章 京中来人 方静没有死,凭借一根老参吊命,又有公孙羽的医术在,勉强活了下来,但却一直昏迷着。 她的情况太糟糕了,腑创伤甚重,想要恢复,需要很久很久的修养。 而且右臂筋脉已被砍断,算是废了,两手腕部更是磨损到了骨头…… 纵然能好,可日后但凡阴雨潮湿天,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苦楚…… 贾环让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安置方静和公孙羽,李武则负责赶车。 也就是这样了,贾环也没有太多功夫去关注他们,因为,他现在有些自顾不暇…… “你马上给朕滚回来!” 这是梁九功亲自带来的太上皇的口谕。 看着黑布遮眼的贾环,梁九功不知叹息过多少次。 嘉峪关参将府中,虽然秦梁高居主座,但梁九功却并没有看他,甚至是背对着他,眼睛只是看着贾环。 “你啊!临走时太上皇是怎么叮嘱你的? 你的命,难道就值一个准葛尔部糟老头儿的脑袋?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回去怎么交代? 太上皇得到你的消息后,颇为震怒,怒你不争气!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 梁九功真是有些生气了,看着贾环责备道。 贾环赔着一副笑脸,道:“梁爷爷,我求求您了,别念叨了。 都已经这样了…… 小子又有什么办法? 还有,您千万别吓唬小子。 什么叫就‘准葛尔部一个糟老头儿的脑袋’,那是准葛尔汗国大可汗的脑袋! 小子就指望他的脑袋封个侯呢! 还有龙城里那么多王公贵族,还有……” “你少跟我在这胡扯。” 梁九功生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这些对你重要么? 还有,那岳钟琪是怎么回事? 临走前给你金牌时,我就再三叮嘱你,此次不同扬州之行,让你不要插手边关大事,尤其是不要干涉军务。 你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敢拿下一方大将统帅! 你可知这件事传回朝廷后,引起多大的风波!” 贾环正色道:“梁爷爷,小子这可真不是乱来。 我在龙城时听他们说,确实是有一个姓岳的与他们勾结,才坑害了义……武威侯。 而且武威侯也说了,当初他中计被伏,给他传递消息的十八名精锐斥候,居然全部服毒身亡。 这是死士啊!” 梁九功闻言,回头看向秦梁,秦梁面色淡淡的点点头。 梁九功哼了声,又回过头,看着贾环道:“那你也不能这么鲁莽!” 贾环嘿嘿笑道:“小子哪里鲁莽了? 梁爷爷您想想,我要不赶紧把他给逮了,万一真是他使得坏,当时他的官位最高,指挥大军再把咱坑一把,那可不惨了?” 梁九功摇头道:“你好自为之吧,这个理由到底能不能站住脚,就看太上皇的意思了…… 行了,你收拾收拾,明早就随我回京吧。 唉!你呀……” 贾环闻言,连忙道:“梁爷爷,再等一天行不行?” 梁九功皱眉道:“还等什么?你这个样子,还想再上战场?” 贾环摇头道:“不是……我之前让远叔替我去克拉玛伊取一坛黑油回来,差不多还有一天功夫就能回来了。 我想等黑油取回来再说,要不然的话,我怕朝里那群孙子会赖我的账,说我信口开河。 总要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格儿的,他们才能知道我究竟立下多大的功! 嘿嘿,梁爷爷,到时候您也帮小子说个好话,就封我个侯呗! 就算武功还不到,暂时不能封侯,能不能提前享受侯爷待遇?” 梁九功闻言,想了想,道:“真要如此的话,等一天倒也无妨,年前能回京就好…… 不过,你这般急着封侯,是为了什么? 若不是你这次心太急伤了眼睛,侯位对你而言,也算难事吗? 你啊!真真是糊涂! 糊涂!!” 说着说着,梁九功又怒其不争起来…… 贾环总不能说,他要着急娶平妻吧? 那样的话,他怕梁九功当场发作,揍他一顿! 梁九功与苏培盛不同,梁九功跟了太上皇几十年,是真正一等一的心腹,甚至到了亦仆亦友的地步。 没看他对待一等国侯都爱理不理吗? 人家有这个底气,自然也有揍贾环的底气。 贾环自己找理由,道:“小子这不是羡慕人家霍去病吗? 凭什么他年纪轻轻的就能指挥大军,长途奔袭千里,端了突厥的龙城,还捉了单于的祖父兄弟和宰相,我就不能? 他舅舅是大将军,我祖父还是荣国公呢。 他姨母是皇后,我姐姐也是贵妃啊! 他有汉武帝宠着,我在太上皇跟前也不赖吧? 他……” “咚!” 吹牛皮没吹完,脑门上就挨了下,梁九功面色发黑道:“霍去病立功的时候也有十八.九,还跟着汉武学了几年的兵法,在御林苑带军打了几年的猎,你有吗?” 贾环闻言,顿时垂头丧气起来,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靠在椅子上,可怜巴巴道:“梁爷爷诶,你就别再熊我了,小子都这样了……再说,谁还没个青春年少,热血莽撞的时候? 小子我现在是见天儿的强迫自己往好处去想啊,您要是再骂我,我再一个想不开,去上了吊……” “咚!” 尽管已经转变了套路,可梁九功毕竟不是牛奔他们,以他的阅历,怎会看不透贾环的把戏? 他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眼中到底多了几分激赞,别的不说,只这份心性,就远超旁人。 只可惜…… 唉! 又屈指敲了贾环脑袋一下后,梁九功收拾了下心情,笑骂道:“你若是那样的人,太上皇才是真正看错了人。 赶紧准备吧,准备好了就立刻回返。 太上皇已经下旨,召集各地的眼医来京侯着,到时候与太医院的太医们一起为你诊治。 你啊,就是不省心!” 贾环闻言,脸色有些动容,嘴唇微微颤了颤,似乎真的要哭了。 梁九功见之,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笑道:“行了,这会儿子倒做起小儿女之态了。 你也不要担心,天下那么大,奇人异事不知有多少,还怕看不好你的一双眼睛?” 贾环点点头,道:“梁爷爷说的是,我省得…… 对了,梁爷爷,我眼睛受伤的消息,没有传回我家里吧?” 梁九功摇摇头,道:“你放心,你自己上报上去的折子没有提这一茬。 黑冰台的消息则被太上皇下令封锁了。 太上皇希望待你回京后,让太医看过眼后再说,以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波动…… 所以,连杏儿郡主都还不知道呢。”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而后又灿然一笑,站起身,道:“梁爷爷,谢谢您。 您和义……武威侯还有话说吧,那小子先退下了。” 梁九功点点头,道:“你去吧。” 贾环起身,对两人躬身一礼,而后拿起一旁的竹竿,点着地面离开了。 没出门,韩大从外面进来,引着贾环迈过门槛,一起离去了…… 待贾环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梁九功脸上的和煦消失,他面色肃穆的看着秦梁,沉声道:“武威侯,太上皇让咱家问你,西北之战,到底是怎么回事?岳钟琪是否真的有嫌疑?” …… “三爷,您……您……” 贾环回房后,众兄弟都在大口喝酒,气氛不算好,但也不太坏。 只有一个年轻人,看起来是新来的,看着贾环的眼睛,震惊莫名,一时竟哽咽难语。 其他人淡淡的看了此人一眼,没有说什么。 贾环被韩大扶着坐下后,笑道:“世清?我料着你也该到了。可惜啊,还是来晚了,不然这次也能顺带着捞一些军功。是我的错……” 此人,正是贾环当初任命的西路商队的负责人,王世清。 王世清听到贾环的话后,再看贾环的眼睛,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三爷啊,您的眼睛,您的眼睛怎么成这样了?” 这哭声中,感情大概占了不到二分,惋惜占三分,其他五分多,则是对他自己前路的迷茫…… 刚遇明主,还在考验中,正想大展身手大干一番,然后得明主赏识提携,再光耀门楣! 可一转眼,明主咋就成这样了呢? 我这命也忒苦了些吧? 再联想他从京城出来后,几个二皮脸衙内还骑快马追了他一程,想要揍他。 因为他们觉得是王世清的缘故,才害的他们没有被贾爵爷相中,带去西北建功发财…… 这冤枉到哪儿去说理去? 总之,一路辛劳,风尘仆仆的赶来,看到贾环的眼睛,王世清心中当真是百味交杂,哭的也确实是伤心不已。 众人听到这哭声,端起来的酒到底是喝不下去了。 一个个放下手中的酒盏,眼神不善的看着嚎啕大哭的王世清。 贾环呵呵笑着,拍了拍王世清的肩膀,道:“行了……这一路可还顺利?一路城关有没有吃拿卡要的?” 王世清不大明白,贾环怎么会跟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问这些。 再看一看贾环身旁牛奔等人不善的面色,他虽不懂,却有眼力,赶紧收拾心情,说正事:“回三爷,路倒还顺利。 一路城关看到贾家的旗号,也没人敢多要。 就是沿途的一些军营长官,听说车队里装的是贾家的伏特加,非拦着要买。 没钱的就赊,说日后亲自到府上请三爷的打……” 贾环闻言笑骂了声,没多理会,道:“酒水还剩多少?” 王世清道:“出发时装了三百坛,现在还有两百余坛。” 贾环点点头道:“拿出一百坛,给黄沙军团的兄弟们做见面礼。你亲自去送,混个脸熟,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 王世清闻言,面色一怔,脱口道:“三爷,这可要不少银子呢……” 贾环摆摆手,道:“世清,日后西面,就是我们最重要的路子之一。打通所有的人脉,比那几百几千两银子重要的多。” 王世清闻言,心中一跳,有些紧张兴奋,重重的点点头! …… 正文 四百六十八章 距离 PS:今天晚上三更,是西域卷最后的一些收尾和安排,比较重要,不过不喜欢看的书友可以不看,明天就回去了,看明天的吧。 “世清,你的任务并不简单。” 没有避开人,当着宁泽辰和诸葛道两拨人的面,贾环开始和王世清交代起来:“虽然刚刚才大战完毕,但是,这和生意无关。 你要尽快找到中人,去西域与准葛尔部各个部落取得联系。 然后尽快展开货物交易。 用酒,丝绸,粮食,去交换他们的羊毛,狼皮,甚至是牛皮等草原物资。 如果他们要求强烈的话,铁器都可以…… 西域太大了,虽然多有荒漠和戈壁,但草原同样广袤。 所以,这些草原物资他们都很丰盛。 他们之所有,正是我们之匮乏。 而我们之所有,又是他们之所需。 正好互易,明白吗?” 王世清闻言,没想太多,点点头便道:“三爷,您放心,武威城内多的是异族人,我会找到中人去勾连的。” “三爷!” 王世清话音刚落,诸葛道身旁的一少年,名唤涂成,却坐不住了。 看他忿忿的脸色,显然已经忍了好一会儿,最终却没忍住。 他甚至粗暴的拨开了诸葛道拉他的手,颇为怒气道:“三爷,你这不是在资敌吗? 烈酒和丝绸什么的倒也罢了,可是粮食和铁器,那可是事关军事力量的物资。 三爷你赚银子的本事多的是,何苦在这上面动脑筋? 也太让人瞧不……” “放肆!” 涂成的话没说完,正与宁泽辰喝酒的秦风“啪”的一声拍响酒案,厉喝一声。 牛奔、温博虽然慢了一步,可也是眼神极为不善的站了起来,觑眼看着涂成。 瞧不起? 你瞧不起谁? 你以为你是谁? 眼看着就要动手…… 涂成也被喝醒了,看看周遭的形式,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本来他听着贾环明目张胆的“贿赂”黄沙军团的将领。而后居然要干倒卖军资的勾当。 当真是怒愤填胸,更是大失所望。 因为他没想到,所谓的荣国子孙、宁国传人,竟也会做这种事。 而他之前居然还崇拜起贾环来…… 许是敬意越深。失望越大。 又喝了不少酒,所以一个冲动,他竟站起身来,指责起贾环来。 让坐在他身旁的诸葛道真真是差点气倒过去。 若是往常贾环眼睛好的时候,你说这些话倒也罢了。 可现在人家眼睛刚瞎。你在这里说什么瞧不起瞧得起的话,你这不是在找死吗? 你让人家怎么想,瞧不起瞎子吗? “呵呵,都先坐下,都先坐下……风哥、奔哥、博哥,你们都先坐下!” 纵然看不到,可是听着喘气声,和越发凝固的气势,贾环也知道早就憋着一腔闷气的几个兄长,怕是快要忍不住动手了。 因此他赶紧出口相劝。笑道:“先听我说完好吧,虽说武勋子弟,彼此间动手过招是常事,可总不能糊里糊涂的开打不是? 等我说完,你们想怎么过招就怎么过招……” 说着,他侧过脸,对着涂成的方向,道:“涂成,你能直白的说出你的心思,其实我很高兴。是真的高兴。 因为我觉得经过这一次并肩作战后,你已经开始将我当成兄弟了。 否则,你也不会因为我的‘堕落’和‘不自爱’而动怒…… 我说的对吗?” 看着一条黑布遮眼下,贾环和煦的笑脸。方才受到不少惊吓的涂成,激动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他连连点头,道:“三爷,你说的对,就是这样!三爷。我绝不是因为你的眼睛瞎……” “你给老子闭嘴!” 诸葛道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拉倒涂成,怒视着他臭骂道。 牛奔这次抢先,一把将酒盏砸在地上,冲过去就要揍人。 诸葛道骂归骂,可见牛奔冲了过来,还是赶紧拦在垂头丧气的涂成跟前,赔着笑脸要解释。 可红着眼的牛奔哪肯听他废话,举拳连他都要一起砸…… 就在诸葛道暗道倒霉,闭目准备生受了牛奔这一拳时,一根竹竿横在了他身前。 牛奔胸口剧烈起伏着,嘴里也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对着贾环拧着脖子道:“你拦我做什么?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谁也别拦我!” 贾环笑道:“奔哥,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就算别人怕你,不敢在明面上喊我瞎子,可他们背后不也一样会叫吗?你还能全打死他们?” “对!谁敢喊你……我就打死他们,全都打死!” 牛奔酒也喝了不少了,此刻很是激动,耿着脖颈咬着牙嘶吼道。 “那你干脆连我也打死算了,我本来就是一个瞎子,怎么着?” 贾环脾气也上来了,若是跟旁人,他可以忍住。 可是对自己最亲的兄长,他反而没有耐性继续哄了。 牛奔闻言,肺都快气炸了,嘴唇哆嗦着,狰狞着一张脸,道:“你……” “行了,都少说两句。奔哥儿,你让环哥儿先把话说完,你和他争什么?公孙姑娘说了,他不能动怒……” 秦风本来想劝,只是他却没有底气去劝,说不准牛奔能转过头来打他…… 温博便上前,拉开第一次正式争吵的兄弟俩。 而牛奔看着第一次跟他冷脸,胸口也有些起伏的贾环,愤怒渐渐消失了,反而生起了些悔意。 因为他还是第一次见贾环跟兄弟们真生气,可见他心里是真气着了。 牛奔又怕贾环气坏了,想张口哄他两句,可是一时又想不出该怎么哄,急怒之下,脸色涨的愈红…… 不想,贾环却率先退让了。他脸上的冷意散去,重新浮起笑脸,赔笑道:“奔哥,方才是小弟不对。我给你赔不是。 不过也不能全怪我,博哥说的对,你总得让小弟先把话说完吧?” 牛奔本就有悔意,此刻闻言,哪有不赶紧就坡下驴的理儿。哼哼了两声,道:“这次就先饶过那小子,再有下次,哼!” 说罢,掉头回去气呼呼的坐下了。 这一次温博却没有嘲笑牛奔,而是看了眼面色有些发白的诸葛道和涂成,冷冷一笑,也跟着回去坐下了。 待两人退去后,屋子里几乎凝固的气氛才缓缓散开。 贾环脸上的笑容又和煦了几分,他没用韩大搀扶。点着竹竿,想要坐下。 诸葛道见状,连忙一把推开木登在那里的涂成,腾出地上的坐垫,给贾环道:“三爷,您坐这。” 贾环笑着谢过后,顺势盘膝坐了下去,而后笑道:“奔哥就是太过护着我了,他没有恶意,你们俩不要怪他。” 诸葛道闻言。连道不敢,又替涂成赔不是道:“三爷,这小子一向没脑子惯了。寻常因为这张破嘴,不知道惹了多少祸。我也骂他不知多少回了。还是不改,真真是混账的紧!大爷他动怒也是应该的……” “大爷?这是怎么论的?” 贾环好奇道。 诸葛道还没开口,温博忍不住喷笑出声,道:“环哥儿,你还不知道,有个凑不要脸的丑鬼。不经过我们的同意,就给我们排了个座位大小。他倒是有脸给自己排老大……”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道:“奔哥当老大,我没意见。”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牛奔,听闻此言后,一对细弯眉溜的飞起,绿豆眼儿也睁的溜圆,眉开眼笑道:“以后,你们都要喊我大哥!” “我喊你个大锤子!” “我艹!找打是吧?” “来啊!我怕你?” …… 听着闹哄哄的两人,贾环侧过脸不再理会,对面带艳羡的诸葛道等人道:“什么爷不爷的?他们是在开玩笑。 来之前我就与你们都说过,这次上战场,只要不死,回去后便都是过命的兄弟。 所以,以后你们就不要再喊什么爷了,我听着牙齿都酸。 你们都比我大,就直接叫我贾环,或者叫环哥儿,都成。” 诸葛道等人闻言,纷纷脸色一变,呼吸一紧。 不过…… 深吸一口气后,诸葛道沉声道:“三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在我们心中,也都将三爷当成好兄弟了。 只是,总要有个上下尊卑之分。否则,难成体统。 三爷,我们……” “打住、打住、打住,你再喊一声爷信不信我抽你小子?怎么着,瞧不起我,不愿和我做兄弟?” 贾环面色不善的道。 诸葛道面色一变,连忙道:“不是,绝无此意,我怎么敢…… 三……这是我莫大的荣幸,只是……” “没有只是,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我在军中,而你们又是我的部下,那么肯定要讲个规矩。 可是现在咱们都不在军中任职,哪有那么多上下尊卑? 谁尊谁卑啊? 都是武勋将门子弟,本是同气连枝,哪有什么尊卑贵贱? 诸葛,你也不是小气之人,怎么现在就这般扭捏?” 贾环“嘲讽”道。 诸葛道闻言,面带感动,只是,他终究还是理智的多,想了想后,一咬牙道:“最多,只咱们弟兄在一起时,我们叫你……叫你环哥儿。可是在人前,我们还是要叫您三爷。不然,显得我们太不知礼,家里大人也会教训我们。” 贾环笑着应了…… 其实,诸葛道等人唤贾环一声“三爷”,与家里奴仆们喊他“三爷”,是两种意思。 李万机喊贾环“三爷”,代表的是主仆之分。 而诸葛道等人喊他“三爷”,只是一种敬意。 意思是贾环身份贵重。 就跟贾环喊赢历“四爷”是一个道理。 但是,赢历终究没有贾环的气魄大,即使他知道,当初太上皇未登基前,和贾代善其实彼此间是以姓名直接相呼的,可他终究还是放不下架子。 以为让贾环喊他一声“四爷”,便是格外开恩,就能收取人心了。 然而,对于贾环而言,“皇太孙”和“四爷”又有什么区别? 但对诸葛道等人而言,“三爷”和“环哥儿”两个称呼,却有天壤之别。 前者虽然尊重,但却有很大的距离。 而后者,却瞬间将彼此的距离拉的很近,很近…… …… (。) 正文 四百六十九章 抱负,折服 每人喊了声“环哥儿”后,诸葛道这一拨六人,好似做了件多么了不得的事一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好像,就这一个称呼,便让他们彻底融入了贾环圈子一样。 贾环还乐呵呵的和他们每一个人都对了对拳,这让另一面的曹雄和赵虎有些羡慕,曹雄的眼中几乎都是赤果果的嫉妒了…… 等亲近之意大生后,贾环才唤道:“涂成?” 诸葛道闻言,连忙将他身后坐在地砖上的涂成一把扯过来,道:“三……环哥儿,他在这,嘿嘿!” 贾环呵呵一笑,又唤了声:“涂成?” 涂成这次知道自己答了,连忙道:“三爷……” “嗯?” “环……环哥儿?” 涂成面色涨红,眼中甚至出现了几朵水迹,颤声哽咽的叫了声。 其实,若在往日,他们虽然也羡慕过贾环这个圈子,也想过有朝一日能融合进来。 但,却绝不至于激动至此。 贾环出身高贵不假,可他们的出身也不算卑贱。 只是,今日,他们不是因为贾环的出身而感到激动,而是因为贾环身上的人格。 一个义字不用多说,他们都已经知道,贾环之所以潜伏去准葛尔龙城,就是为了去帮秦风采草药,救他爹。 值得不值得先不说,光这份心,这份义气,就足以让他们崇敬不已! 再说功劳…… 武勋将门子弟,最崇尚的,还是赫赫军功。 而这一次,贾环立下的大功,几乎是他们一生都无法企及,甚至都不曾想过的大功。 孤身潜千里,夜割可汗头。 焚龙城,烧军粮,毁神火! 而后更是和自己的家将,一起灭了敌方的武宗大国师!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煌煌大功? 他们又怎能不拜服? 再论心性…… 他们私下里都曾谈论过,若是他们也瞎了,他们能不能做到,像贾环这般笑容浮面。积极面对? 答案是否定的。 就算他们能做到不去寻死觅活,但也难免就此消沉和颓废。 他们甚至连深想都做不到…… 而如今,贾环居然还这般平易近人! 他们不会以为贾环平日里都是这样,因为对于贾环,他们的了解。都是从他过往辉煌的战绩中得到的。 敢于硬憾忠顺亲王,敢于无视义武侯方南天,敢于殴打宰相公子…… 这样的人,该是何等的飞扬跋扈,傲气凌人? 但今天,贾环却这般亲和的待他们。 他们觉得,这是因为贾环看得起他们,尊重他们。 因为他们跟着贾环一起奔赴战场,并且在之前的大战中,他们拼死杀敌。 也许。这就是英雄惜英雄! 种种原因相加,就让平日里冷酷骄傲,自诩一身硬骨头的涂成,流下了泪。 但是没有人笑话他,因为他们也都很感动。 不过,贾环却笑了,他凭感觉擂了涂成一拳,“嘲笑”道:“干吗?你多大了?奔哥又没真打到你,就委屈成这样?” “噗!” 明知道贾环胡扯,可涂成还是忍不住破涕为笑。喷笑出来。 诸葛道等人更是给力的放声大笑。 笑的涂成面红耳赤。 笑了一会儿,贾环压了压,笑声止住后,他道:“言归正传。说说涂成方才的问题……” “三……环哥儿,我方才真不是有意的。我就是老管不住这张破嘴,我真不是说环哥儿你……嘿!” “啪啪!” 差点又说出一个“瞎”字,恼怒急躁的涂成,翻手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用力之大,脸上瞬时就红肿了起来。令人侧目。 “诶?” 贾环皱眉道:“什么毛病?跟谁学的这些?” 涂成沮丧道:“环哥儿,因为这张嘴,道哥教训过我不知多少次,我都改不过来,所以后来就越少说话了。 之前有一年上元,宫里大宴,太上皇宴请了所有武勋将门,连带家中子弟都一起去。 结果我当着李相爷的面,说掖池里的老乌龟是老而不死的贼王八。 那回,我爹当场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回去后又打了个半死……” “哈哈哈!” 贾环仰头大笑,指着涂成道:“你说的对,他本来就是老而不死的老贼头。 李老头儿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回去挨打,八成有他的首尾。” 涂成诉苦道:“可不是嘛,他一个劲儿在我爹跟前说他老了,还……还说太上皇其实比他还老…… 我看我爹当时死灰一样的脸色,就知道回去准没好果子吃。 临走时,那老货居然还偷偷跟我挤眼睛……” “哈哈哈!” 想起李光地的手段,贾环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许是见贾环笑的爽快,涂成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众人也忍不住笑了阵后,贾环不提这茬了,开始解释道:“是这样,涂成,我简单的说一下。 从古而今,游牧民族便经常叩关华夏。 但他们绝大多数,并不是为了入主中原,而只是想捞一票就走。 包括金银,包括人丁,包括粮食。 对吧?” 不止涂成,其他人也都侧耳聆听着,听闻此言后,纷纷点头。 涂成也应了声。 贾环笑道:“其实,留心研究一番,就会发现,他们之所以来打草谷,很多时候,并非是因为他们真的好战不怕死,很多时候,是因为他们遭了灾。 中原之地冷一分,草原上就会冷八分甚至十分。 中原之地下一寸的雪,草原上就会下一尺甚至十尺的大雪。 冻毙了牛羊,没了草秣口粮,他们活不下去了,所以,他们只有发动战争,拼死一战。 战胜了才有可能活。而不打仗,却会全家死光。 所以,他们才那样的骁勇善战,说到底。无非是为了一条活路,全家人的活路。 你们以为他们抢去的金银都到哪里去了? 他们有地方花吗? 没有! 他们自己通常都是以物易物,有金银都没地方花,因为没用。 那么他们抢去的金银到了哪里去了? 最后,还是流回了我们中原。 他们花了天价。用金银换回粮食和烈酒,以度寒冬。 这也是为什么,前朝时期,晋商八大家会那般豪富。 因为满清从关内抢走的金银,最后都流入到他们荷包中了,从他们手中换走了粮食,烈酒,甚至还有军械。 而满清如果不发动战争入侵,他们就没有金银去买粮食,他们就要冻死、饿死。 这。就是我要用粮食和烈酒,去与他们换羊毛、牛皮还有狼皮的原因。 你们想想看,如果不用去抢金银,只要用他们自己都快堆不下的羊毛等物,就能换回他们的生存之资,还不用他们付出性命就能很好的生存下去,那他们还会冒着丢却性命的危险去发动战争吗? 一年不发动,十年不发动,一百年不发动…… 再往后,就算就算还想再发动战争。他们还有能力发动吗? 即使是一头猛虎,圈养上百年,怕也得变成一头连猎犬都不如的玩物。 何况是人? 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日后怕是也难再上战场…… 但我还是希望。能够为大秦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因为事情多半没有这么简单。 但,总要去尝试一番才是。 涂成,你说对吗?” 屋内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贾环,包括秦风、牛奔等人。 他们也只以为贾环是想多赚些银子而已。 却不想…… “三爷,涂成服了。彻底服了!” 涂成忽然翻身坐起,而后以军礼跪下,双手抱拳,他激动道:“三爷,实不相瞒。 我最先听闻三爷时,只以为三爷是靠祖荫和运气才出头的纨绔子而已。 再之后,虽然我很佩服三爷的事迹,但其实还是没怎么在意。 因为我觉得,换做是我,能有这样的身世,能有那么多掌兵大将护着,我也能做到。 待到西域后,三爷的所为开始让我钦佩起来。 但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三爷只是胆子大,运气好,甚至还觉得三爷您比我还鲁莽…… 但是现在,涂成彻底服了,彻彻底底的服了。 三爷,涂成不会说话,但是还是想说一句。 从今而后,三爷但有所遣,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涂成都在所不辞! 涂成一定要助三爷您,做成这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业!” 说罢,涂成一个头重重叩下。 其身旁,诸葛道等人相互看了眼,也齐齐起身,先各自整理番下周身衣饰,而后齐齐以军礼拜下,沉声道:“三爷!从今而后,但有所遣,无论刀山火海,吾等都在所不辞!” 贾环这次却并没有再客气谦让,他也站起身,整理了下自身一物后,双手相抱,躬身长揖,沉声道:“那么贾环,就在此先谢过诸位兄长高义。” 贾环能不能用的上他们? 当然能。 就算他现在用不上,待到几十年后,这些人也必将都是雄镇一方的大将。 哪怕为子孙计,贾环也要这样做。 正如当初,荣宁二公所为一般…… …… 之后,诸葛道、涂成等人看向贾环的眼神,就愈发亲近了,当然,还有尊敬。 贾环与他们一一碰过酒,各饮一杯后,就怂恿他们,去找牛奔几个拼酒。 不过,他们看起来和牛奔几个还有些隔阂,不大敢,也不是很愿意上前。 最后还是牛奔几个笑骂一声,一人拎着一坛伏特加走过来,要跟他们飙酒,气氛才总算打开。 都是深门大户出来的人精.子,除却真心折服于贾环的胸襟气度和抱负,一边愿意招揽,一边愿意靠上,之前那点小冲突又算得了什么? 没一会儿,牛奔和涂成都开始划起拳来。 而贾环,则在韩大的指引下,走到另一面,宁泽辰的席位上…… …… (。) 正文 四百七十章 安排 “泽辰,伤势怎样了?” 感觉到宁泽辰颇有些低落的心情,贾环笑着问道。 宁泽辰本来只是摇摇头,不过随即想起贾环的眼睛…… 又低沉的开口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多谢三爷关心。” 贾环脸稍微侧了侧,对旁边一直嘿嘿傻笑的赵虎道:“虎头,你瞧瞧泽辰,跟我多生分。 诸葛他们都开始叫我环哥儿了,偏他还在这酸,喊什么三爷……” 赵虎虎头虎脑的,瓮声笑道:“三爷,您还没让我们喊你环哥儿呢?” “诶……” 曹雄在一旁扯了扯傻乎乎的赵虎,提醒他道:“你缺心眼儿啊?” 赵虎也不恼,还是嘿嘿傻乐。 贾环听着喜庆,哈哈一笑,道:“曹雄,不是虎头缺心眼儿,是你心眼儿太多! 怎么,非要我把车轱辘子话再说一遍? 刚才是说给诸葛他们听,又何尝不是说给你们听的?” 曹雄闻言,讪讪一笑,点头道:“是,是,三爷说的是。” 贾环摇摇头,又侧过脸,对宁泽辰道:“你可是在怪我,之前将葛尔丹策零的斩首之功,让给了李武?” 宁泽辰又摇了摇头,然后还得再开口:“不是,三爷想多了。” 贾环闻言点点头,又想了下,道:“哦,是了,我之前问过你的情况。随你出来的三个家将,都战殁了。你是在为他们伤感吧?” 宁泽辰沉默了下,而后猛灌一口酒,点点头,道:“是,他们……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师父。” 贾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想了想,道:“泽辰,我就不说大丈夫本该马革裹尸的屁话了。 但是,战死的人已经战死。 就像我。瞎了,已经瞎了。 再想那么多又有何益? 不要让自己沉浸在无谓的悲伤中,更何况,他们还死得其所。 当然。我明白,如果是你自己在战争中受了伤,或者残了废了,也许你做的比我还好。 而亲人的逝去,却总是让人难以接受。换做是我,可能也会这样伤感。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的振作起来。 因为你身上背负着他们三人的希望,从今以后,你要活出四个人的精彩,才不负他们的期待。 所以,珍惜时间吧,那不是让你沉沦悲痛中的。” 宁泽辰闻言,身子一震,过了好一会儿。他双手捂脸,用力的搓了搓,最后还抹了下眼角,再张开,神色好了许多。 他举起酒盏,对贾环道:“三爷,我想求你一件事。” 贾环笑道:“说。” 宁泽辰道:“我想让三爷帮我给秦大将军求个情,让我留在这边。不要做官,只做一个小兵,能上前线打仗就好。” 贾环眉尖轻轻一挑。道:“这是为什么?” 宁泽辰道:“不是我自暴自弃,是我发现,通过战争,可以让我的武功进步飞速。 我爹以前就说过。宁家的武功,是以杀入道。 以前我总不能理解,这次却明白了。 所以,希望三爷能帮我这个忙。” 贾环想了想,道:“你的身份,终究还是敏感了些。不好跟秦家靠的太近……” 宁泽辰闻言一怔,随即面色黯淡下来,但也明白过来。 他爹毕竟是在神京执掌蓝田大营的大将,若是他到秦梁手下当兵,其他人会怎么看? 内外勾结? 的确太犯忌讳了…… 不过…… 贾环又想了想,对身旁的韩大道:“大哥,去把博尔赤叫来。” 韩大点头出去。 贾环又喊过王世清,他对有些不解的宁泽辰道:“世清的任务你也知道,他日后很长时间都要留在这边,替我做事。 我刚才所说的事,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就太难了。 偌大的西域,马贼遍地。 尤其是此次大战之后,也不知有多少溃兵,他们死了头人台吉,不敢回去受死,只能沦落为呼来啸去的马贼。 他们,就是我们商道上最大的妨碍……” 说话间,韩大带着博尔赤走了进来。 贾环侧着脸点点头,继续道:“所以,我们需要一支护卫队。 每一次商道往返,都可以看做一场远征。 泽辰,如果你想留下来的话,可以帮我带带这支队伍。” 宁泽辰闻言,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点头道:“好。” 贾环一笑,道:“你别答应的那么急,我跟你实话说,人手可没多少,就是我的亲兵……博尔赤!” 精壮的蒙古小伙博尔赤闻声“啪”的一声站正,应了声“在”! 贾环道:“这次你和亲兵队就不要跟着回去了,笼子里终究养不出雄鹰,羊圈里也走不出猛虎。 我回去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机会再出来了…… 你们若一直留在家里练习,不仅取不得什么大进步,说不定还会养废了。 以你们的资质,实在太可惜。 所以,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贾家商队的护卫队了。 漫长的商路上,有的是来去如飞的马贼让你们练手。” 博尔赤面色涨红,厉声道:“博尔赤,绝不让将主再失望!” 贾环呵呵笑道:“我从未失望过,只是希望你们会更优秀。” 博尔赤重重点点头,一双典型蒙古人的单眼皮细眼,看着贾环眼前的黑布,忍不住掉下泪来…… 贾环看不到,却能听到他呼吸的变化,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好好历练,世事难料,也许有一天,我还会再带你们去叱咤疆场。” “诺!” 博尔赤擦去脸上的泪,沉声应道。 贾环对宁泽辰道:“人不多,暂时就这二十个弓手,但个个都非常优秀。后面应该还会再来二十个。但也要等到开春儿了。 怎么样,有信心吗?” 宁泽辰点点头,道:“足够……” 宁泽辰话没说完,一旁赵虎插口道:“三爷。那我也留下。” 见赵虎都开口了,三人组的最后一个曹雄也只得开口道:“那我也留下。” 宁泽辰皱眉看着赵虎,道:“你才捉了一个小王子,正是回去领赏的时候,给三爷填什么乱?” 赵虎也不是傻子。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嘿嘿道:“我若是回去,我爹说不定还会让我把功劳让给二弟。可我若不回去,有三爷在,谁也贪墨不了我的功,嘿嘿!” 宁泽辰闻言,嘴角抽了抽。 曹雄在一旁也无语,好像他回去他爹就真敢贪墨一样…… 不过曹雄还是道:“泽辰,你就让虎头和我留下来吧。我听说马贼群是有大有小的,大的往往有几百上千人。就你自己,还不够给人塞牙的…… 但有了我和虎头就不一样了,虎头老远就能闻到杀气,人少了咱们就杀,人多咱们就跑。 不比你一人强多了?” 宁泽辰闻言沉默了,贾环替他做主,笑道:“那你们把家书都写好,我替你们捎回去,也好做个交代。不然,我怕你们府上说我把人给弄丢了……还有。别三爷长三爷短的,和他们一样,平常没外人,就喊我名字吧。都比我大。” 见三人都不大能张口,贾环笑道:“泽辰,你就要独挡一面了,还没这个胆量?” 宁泽辰闻言,嘴角抽了抽,沉声喊了声:“环哥儿……” 贾环呵呵一笑。又侧脸面向赵虎,道:“虎头,如果有朝一日,我的眼睛要是好了进入军中,我第一个要的人就是你,你可是天生的福将。” “嘿嘿,三爷……环哥儿,那到时候,我和泽辰还有雄哥儿,一定去找你!” 赵虎瓮声笑道。 贾环哈哈一笑,最后又对曹雄道:“曹雄,一定要注意安全。在外面作战,不要不放在心上,凡是多听泽辰的话。” 曹雄搓了搓手,笑道:“环……环哥儿,我也不是啥时候都吊儿郎当呢,不信你问泽辰,遇到大事,我都听他的。以前和那群孙子打架时,我从没拖过后退!” “你小子!” 贾环笑着擂了他一拳,打的他嘿嘿笑。 “三爷……” 一直站在一旁的王世清开口道。 “嗯?” 贾环侧脸对向他,道:“怎么?真还要我一个一个的去劝?” 王世清连忙赔笑道:“不是……环哥儿,我的意思是,只二十个护卫队,是不是太少了些?这……” “你什么意思?” 王世清话没说完,就被宁泽辰冷冷的打断。 曹雄还在一旁鼓动,阴阳怪气道:“就是,你什么意思?我们兄弟陪着三爷……陪着环哥儿千军万马都闯过来了,还怕那些马贼?你是瞧不起我们兄弟,还是瞧不起三爷……环哥儿的亲兵?” 王世清无语道:“我知道你们瞧不上我,我不怪你们。因为我觉得换个位置,你们未必就如我……可你们总得讲事实吧?不能因为个人喜恶,就耽搁大事! 刚才曹雄也说了,草原上的马队,有大股也有小股,遇到小股也就罢了,可真遇到成百上千的马贼,到时候怎么办?” 宁泽辰等人纵然不喜欢王世清,却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他们都是磊落之人,不会强词夺口,便看向贾环。 贾环道:“这次大战后,义父的队伍还是出现了不少伤亡,还有很多残疾了。有的和我一样残了眼,还有的则少了胳膊。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不能在军队里待了,但除了杀人的本事,他们也不会其他的。 所以我会向义父要几百人过来,算是商队里做事的伙计,总有一口饭吃。 不需要多,每次就算只有一百个老兵,再有泽辰虎头曹雄在,还有我的亲兵队,我相信,一千以内的马贼,不需要什么伤亡你们就能拿下!” 宁泽辰几人彼此看了眼,一起点点头,站起身来,抱拳一揖,沉声道:“喏!” …… (。) PS:  西域卷算是结尾了,这一卷我自己写的其实还比较满意,但不满意的书友也很多。因为大家是来看红楼的,我却写到新疆去了…… 咳咳,但这就是我构思中的一部分,很多悬念和坑儿,没有这一卷就解决不了,填不好。 所以即使不讨喜,我还是规规矩矩的写完了。 非常感谢一直都不离不弃支持的书友,真真是你们给我用心写下去的勇气。 谢谢你们。 我会用心写书,回报大家。 谢谢。 正文 四百七十一章 前哨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神京城中,许多富贵人家的孩童们,早早的就等不及年初一,开始放起烟花炮竹来。 街头巷尾中,也到处充满了人们喜悦的欢笑声。 人们这般欢喜,除了因为嗅到越来越近的年味儿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前线刚传回消息来,咱老秦在西北,又打了一个天大的胜仗! 嘿!高兴! 而就在月余前,西北才传来噩耗,说武威侯秦梁不幸中计被伏,整整七万老秦健卒战殁。 连带着西域方圆千里的营地都给丢了,甚至还被人打到了嘉峪关下。 要知道,过了嘉峪关,便是地势平坦的河西走廊。 再往东,就是陇右关中,国朝神京了…… 一时间,都中上下,颇有些几分人心惶惶,风雨飘摇的压抑感觉。 当然,没人相信,那些骚鞑子能打进关来。 几十上百年了,九边之地从来就没消停过,小摩擦隔三差五就有一遭。 但,从来都是秦军去找那些鞑子部落的麻烦,何曾有这样被人压着打的时候? 不过,这都是那些鞑子的诡计造成的!如今再想这般,却是不能了! 因为论实力,那些鞑子连野战都不是秦军的对手,更何况西北还有天下第一雄关镇着? 所以,大伙儿都相信,大秦一定是最后的胜利者。 只是,虽然都有这个信心,可被人压着打的滋味,秦人从国朝初年起,就再没品尝过。 雄武了上百年,如今突然给人来了这么一手,骄傲的老秦人心中,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因此,即使进了腊月里,也没多少人觉得喜庆。 直到日前传来黄沙军团大胜,一战灭敌二十万! 更是连准葛尔老汗王和继承台吉葛尔丹策零的人头都一起割了回来。 其他俘虏的台吉、头人更是不计其数。 这等赫赫武功,当真令好战敢战的老秦人,感到与有荣焉的骄傲和自豪! 消息传来后,热血豪迈的老秦人,顿时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整个关中大地一片沸腾! 而有幸参与这场大战的武勋将门们,更是咬牙拿出全部家底儿,准备好生操办一个大年。 最起码,今年的祭祖,一定要比往年隆重数倍! 这,也算是光宗耀祖! 而此次家中有子弟随贾环出征的十个武勋将门家族,则一个个都备下了极为丰厚的年礼,早早的送到贾家来。 还不是管家来送,多是家主亲自上门。 若是家主不在,也是由家中说话分量极重的直系子弟亲自登门,毕恭毕敬的献上礼单,以示敬意。 只是,贾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分东西二府。 虽说如今执掌贾家对外话语权的是东府,可是西府里毕竟还住着一个地位尊崇的老太太,连贾爵爷也得敬着。 这些家族就更不好怠慢,因此,年礼也得备两份儿…… 不过,别说备两份,就是再备三份五份,哪怕舍家破业,他们也都心甘情愿筹备齐全了送上门去。 相比于家中子弟此次立下的功勋,以及未来前途无量的前程,这点子花费又算得了什么? 而也许是因为这些人的隆重和热情,也让贾府里的喜庆气氛,早早的达到了巅峰。 光是年赏,从上到下,已经不知发过多少回了。 外面自有老爷和链二爷去赏,内宅里就更多了。 从老太太起,到赵姨娘,到二.奶奶,再到几个姑娘小姐,人人都凑热闹。 连最近气色十分不好,面容憔悴的薛姨妈母女俩,都跟着发了两回…… 今儿你来赏,明儿我来赏,又都不是缺钱的主儿,出手大方。 这赏来赏去,让后宅里的婆子丫鬟们直觉得,好像每天都跟过年似的。 满府上下都喜庆的不得了。 这种气氛,又最合老太太的心意。 值此喜庆劲儿,整日里高兴的合不拢嘴的贾母,在凤丫头的凑趣下,掏出私房银子,连叫了几场堂会,请府上众人看,着实让府上的人好好过了几回戏瘾! 不过,今日贾府的气氛,却陡然有些紧张起来。 因为昨儿将入夜时分,三爷身边的家将竟赶回家里通报,说是三爷今儿就要回来了。 哎呀!这还了得? 这可是大事! 如今府上仆人议论最多的,就是三爷回来后,太上皇会封他一个什么爵儿? 有的说肯定是个伯,有的则说至少是个侯,还有的说,凭借咱家三爷的圣眷,保不准就是一个公啦! 当然,明白人心里都清楚,封国公是不可能的。 三爷年纪太轻,过早的封了公,以后还咋办? 不过只是伯的话,又太轻。 那可是准葛尔大汗的人头,更何况还有其他那么些大功? 三爷原本就是着蟒袍玉带紫金冠的“假伯爷”了,若只是正位,就显得太轻,体现不出皇家的恩德来。 因此,主流猜测,都是一个侯爵。 啧啧! 国朝一等侯,实打实的武勋亲贵,何等体面,何等尊贵? 瞧瞧家里的主子们,有的都欢喜傻了。 听内宅人说,林姑娘身边的紫鹃,还有史姑娘身边的翠缕,这两天就常常发现,她们姑娘时不时的就会羞红着脸出神…… 啧啧!有意思的紧哩! 戏里说的果然不假,这自古美人,她就爱英雄! 今儿打早起,荣庆堂里,自贾母始,家里的女主子有一个算一个,甚至连王夫人都到了,面色淡然的坐在那里。 而其他人,全都面色焦急的等着,盼着。 盼着贾家三爷,早点荣耀归府…… …… 神京城西门外,一行人马车队,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 只是,还未进城门,便被人拦了下来。 “老祖宗,太上皇口谕,着武威侯秦梁,宁国子贾环,即刻入龙首宫觐见,不得有误。” 两个黄门小太监毕恭毕敬的对梁九功说道。 眉发皆白的梁九功闻言,点点头,看了他身旁的秦梁一眼后,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道:“咱家知道了。” 这时,马车车帘打开,一个黑布蒙眼少年探出头,对一侧几个护卫在车旁的少年道:“奔哥、博哥,你们都别忘了说辞,一定别说岔了。” 细弯眉绿豆眼的白脸少年看了看蒙眼少年,面色肃然,点点头,道:“知道了……再说,主要是公孙姑娘……你放心,不会出岔子的。” 蒙眼少年闻言笑了笑,将头收了回去,拉下车帘后忽然又笑道:“奔哥、博哥,你们可一定在我府上藏好了,你们要是自己回家的话,嘿嘿嘿……” “臭小子!” 细弯眉绿豆眼少年和扫把眉少年齐齐笑骂了声,不过随即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齐齐打了个冷战,面色发苦…… 一队人,兵分两路,分开了。 一队折向了公侯街,一队则开向了中央皇城。 …… “啊呀!回来了!回来了!三爷回来啦!” 远远的看到有马队和马车驶来,荣国府的门子疯狂的欢呼道。 有人赶紧往里面去报信,有人则远远的迎上前来。 为首的,竟是贾琏当面。 不过,当他看到马匹上坐着的牛奔、温博几人中没有贾环时,不禁一怔。 牛奔和温博也不知怎地,之前还没什么,可越往贾家靠近,两人的心还都紧张起来…… 看到贾琏后,两人连忙翻身下马,抱拳行礼。 贾琏笑着应了后,问道:“两位世子,不知我三弟何在?” 牛奔道:“还没进金光门,就让太上皇宣去了。” 贾琏闻言,顿时释然,拍了拍脑门,笑道:“我竟忘了这茬儿……对了,两位世子怕是要赶回家报平安吧?要不,先进府上喝杯茶歇歇脚?” 贾琏本是以礼客套一番,在他想来,远征归人,自然要先回家见过家人才是要紧的。 再说,这会子府上也没心情待客…… 却不想,牛奔温博两人居然应下了,还提出要去拜见老太太…… 贾琏真想给自己嘴上来一下子,不过还是赶紧吩咐人去里面通报一声。 有外客拜见老太太,家里还没出阁的姑娘们都要回避。 不过让贾琏奇怪的是,牛奔和温博两个公府侯门世子,看起来怎么有些发虚。 两人居然还要和面蒙白纱的公孙神医一起进去…… 这……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 “晚辈牛奔、温博,见过荣国太夫人!” 牛奔和温博两个长相奇特的贵门公子,恭敬的给贾母拜下。 贾母已经知道了贾环被太上皇喊去了,可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看着两个小八怪也不觉得碍眼,笑着唤他们起来。 关怀的问了几句,无非是前线辛苦不辛苦,受罪不受罪之类的话。 牛奔和温博吭哧吭哧的答了,只是脸色都不大自然。 贾母活了一辈子,岂有看不出他们两人有事的道理? 只是一时没往贾环身上想,以为他们有事相求,便问了句。 牛奔就算再张不开口,也没有办法了。 他咽了口唾沫,强笑着对贾母道:“太夫人,小子有件事想跟太夫人说,只是,还请太夫人一定不要过于担忧,并不是……并不是大……大事。” 贾母见状闻言,心中忽然生起一点不安,脸上的笑容敛了敛,道:“世子尽管说就是,老婆子撑得住。” 牛奔呵呵干笑了声,道:“太夫人说笑了,不用撑……是这样,环哥儿他进宫前,让我和博哥儿先来打个前哨。因为……这个,因为环哥儿他……” “他怎么了?” 贾母的脸上没有笑容了,肃穆下来,沉声问道。 牛奔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道:“他眼睛受了点伤,暂时……暂时看不到了……” “什么?” 贾母闻言,霍然起身。 “啪!” 屏风后面,不知谁人的茶杯落地,摔成粉碎…… …… 正文 四百七十二章 富贵闲人 龙首宫,当庭。 贾环静静的跪在那里,已经好一阵子了。 自他进宫后,便有小黄门从里面出来,宣布了太上皇的口谕,让梁九功和秦梁进殿,去暖心阁觐见。 而贾环,则被要求一个人跪在那里反省…… 一直过了好久,秦梁才从殿内出来,面色不喜不悲,只是路过贾环时,轻轻道了声“安心”,就出宫去了。 然而又过了好一阵功夫,梁九功才走了出来,让贾环跟着他进去。 路上也没给他什么意见…… 暖心阁。 贾环进来后,便跪在地上,沉声道:“小子贾环,叩见太上皇。” 沉寂。 一直沉寂。 直到一股大力涌来,“砰”的一声,他被踹倒在地。 “混账东西!” 赢玄站在那里,一字一句的骂道。 语气中有些许惋惜,但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到了他这种高度,视野早已脱离了平常人的角度。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就按字面意思解就很好) 一般人的生死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了,更何况还只是一双眼睛? 他愤怒的,或许是贾环的擅自行动,坏了他的远略大计。 而贾环坚强了一路,从眼瞎后就一直强迫自己冷静,坚强…… 可是此刻,被赢玄极为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一脚后,他似乎却坚强不起来了,竟软弱的哭了起来。 就如同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受了欺负的稚子,回到家面对恼怒其淘气的家长时的表现。(此中有深意) “呜呜……” “呜呜……” 看着黑布下流出的两道泪水,和他脸上流露出的委屈,后怕,还有惊恐。 似乎,还有些对面前之人的濡慕和依靠…… 赢玄见状,细眸眯起,面色微有动容。 他脸上的怒气稍稍退去,轻轻的吐了口气后,和一旁的梁九功对视了眼。 见梁九功轻轻点头后,他又看向贾环,面色缓和了分,但依旧冷声,道:“这会子倒知道哭了,你在西北不是坚强的很吗? 朕还以为,你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孙行者呢!” 贾环还是瘪着嘴哭,面相可怜,委屈…… 赢玄见状,看着他眼前的黑布,怒色又生,(此怒非彼怒)寒声道:“你离京时,是怎么答应朕的? 朕原想着,就算你再胡闹,顶多也就是干预一下军伍之事。 为了让你历练一二,为了让你多长些见识,朕原打算,哪怕你捅出一些大漏子,只要不把天捅破,朕都可以宽容你,不怪你…… 但朕没想到,你竟然这等愚蠢! 你怎么就敢一个人去做下这等事? 你莫非以为,你做成此事回来后,朕就会嘉誉你吗? 要不是你眼睛瞎了,朕现在就传旨,再打你个一百八十大板,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朕对你赋予了何等的厚望,你却这般不知自爱,这般轻贱自己,你如何对得起朕的一片苦心? 混账!” 没有直面过赢玄震怒的人,永远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何等的恐怖。 那不是简单的面对一个完全掌控你生死之人时的感觉,而是你生存的这方天地,都从四面八方向你挤压而来。 尤其是头顶的一片天,感觉已经崩塌下来,即将将你湮没…… 贾环面无人色的跪在那里,浑身战战,呼吸紧迫,默默的流泪…… “不成器的东西,身上没有半点代善的影子…… 哼! 下去吧,朕已经下旨,召集了天下名医进京,与你治眼。 治好了你的眼睛,再来见朕。 若是治不好…… 那你就安心在家养着吧。 念在以往的情份上,朕,总要保你做个富贵一生的闲人。 你好自为之……” 说罢,赢玄一甩折袖,就要离开。 贾环忽然开口道:“太上皇……” 一旁梁九功闻声一惊,心里大急。 这种时候,别说你贾环,就是龙子龙孙都不敢违逆太上皇的意见,一个外臣又岂敢造次? 太上皇金口玉言,言出法随,都已经许你一生富贵闲人了,你还想怎样? 梁九功正要上前阻拦,赢玄却摆手拦住了他,细眸瞥视着贾环,道:“你还有何事?” 贾环面色木然,道:“小子记得,离京前,看到太上皇和……杏儿,一起画了一幅寒山梅花图……” 梁九功闻言面色剧变,赢玄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道:“是,怎么了?” 贾环摇摇头,伸手入怀,取出一面折纸,而后缓缓仔细的拆开,道:“小子在准葛尔部龙城时,在大宰桑的地窖内,也发现了一副寒山梅花图,和太上皇画的很像。 不过却好像多了一只手。 小子多年来承蒙太上皇厚爱,每每惹祸,都由太上皇爱护着。 小子心中时时心怀感激。 本想此次立下大功,以报太上皇疼爱之恩,却不想…… 如今,只能献上此画,以略尽小子诚孝之心。 太上皇,您保重!” 说着,贾环双手高举起那一副寒山折梅图,重重的拜下。(此乃日后大转折之点) 然而,自他拿出这幅图后,无论是梁九功,还是赢玄,目光都不在他身上了。 梁九功已经彻底呆住,而赢玄亦是面色大变,细眸中放出的目光是那样的明亮,激动…… 他二人一起怔怔的看着贾环举起的那副寒山折梅图上的,修长之手。 这……怎么可能…… …… 荣庆堂,一阵大乱后,在牛奔和温博笨嘴笨舌的解释下,还有一旁公孙羽清冷简单的“保证”,“保证”贾环的眼睛只是受了有些严重的伤,但绝无性命之忧,眼睛也会渐渐复明。 贾母等人才将将松了口气,赵姨娘煞白的脸色也稍稍恢复了些,而屏风后面的哭泣声也渐渐止住了。 牛奔面色为难,可想起贾环交代的话,他还是硬着头皮,又张口说道:“太夫人,是这样,环哥儿他眼睛受了些伤,这些伤,最忌讳流泪,也……也听不得哭声,这个……这……” 这了半天,牛奔着实说不下去了,他苦笑的看着公孙羽,道:“公孙姑娘,还是你给太夫人说吧,我嘴笨,说不清。” 公孙羽闻言沉默了下,才清冷的对贾母道:“公子的眼睛受伤,最忌流泪和焦躁,焦躁而生火,火则旺肝,肝连目,肝旺则目炙,与双目恢复不利。 所以,待公子回来后,诸位最好不要激动,更不要哭泣,让公子心生焦躁之意。” 满堂上下,哪里还有半点喜悦之气,除了王夫人嘴角稍弯,眼睛明亮了些外,其他人无不面色仓皇。 贾母深吸了口气,看着公孙羽沉声道:“姑娘,你要对老身说实话。环哥儿的眼睛,到底怎么了?有多严重?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 公孙羽垂着眼帘,道:“公子的眼睛在战场上受了创伤,是有一些严重,不过,只要好生养上三两年,总是能好的。” “嘶!” 贾母倒吸了口冷气,震惊道:“要……三两年?” 公孙羽轻轻的点了点头,一旁的牛奔、温博两人低垂着脑袋。 不过又想起贾环的交代,两人也不能一直装哑。 牛奔强挤出一脸笑容,看着贾母安慰道:“太夫人,环哥儿这次可真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了。 不仅取了准葛尔大汗的首级,还一把火烧了大半个龙城,也不知烧死了多少鞑子的王公贵族。 后来又一把火烧了敌方大营的粮草和神火,还烧死了几千敌人。 这才被震怒的准葛尔国师大活佛追杀,而后伤了眼睛。 不过,他和远叔又一起把那活佛也给杀了。 太夫人,这个……晚辈说句不像的话。 环哥儿他立下这般大的功劳同时,也造就了太多的杀业。 甚至此次准葛尔汗国二十万大军的覆灭,可以说都是环哥儿一手造成的。 如今他只是眼睛受了些小伤,而且日后还能恢复,这个……这个……已经算是赚大了。 太夫人您想啊,战场上,那般凶险,刀枪无眼,本就随时都能断送性命。 他又被武宗级大国师追杀,武威侯那般英雄了得的大将军,在万军之中,当初都没能逃过此人的刺杀。 环哥儿他不仅逃得性命,还反手将其击杀! 这不是大福报,大福业,又是什么? 这般有福气的人,自会有吉人天相,总会好起来的。 太夫人,您说呢?” 这些都是他和贾环商议好的说辞,因为贾母最迷信福报这一说理…… “是啊太夫人,和义武侯方家的那个疯丫头相比,环哥儿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温博在一旁也干巴巴的笑道。 贾母听得牛奔之语后,正怔怔出神,再听温博的话,不禁又一怔,好奇道:“义武侯方家的什么?” 温博闻问,顿时觉得自己有用了,立马来了精神,开始给众人讲起方静之事。 从方静是如何拉着镇海侯家被废的世子李武,一起跟随他们出征说起,还小八卦了下方静、李武和皇太孙之间的三角恋…… 而后又说到为了给李武搏取军功,方静是如何暴走,挥舞着一对大铁锤,生生在万人军中,取得葛尔丹策零的首级。 然而,方静如今虽然没有死,却还在昏迷不醒中。 右臂废了,腑也惨受重创,经脉以后也都不能用了。 两只手腕处,被铁链磨的连白骨都露出来了…… 太惨! 而与其相比,贾环只是眼睛暂时看不见,其他的地方都好好的,大家应该为其高兴才是。 牛奔都没想到,温博还有这等口才。 把方静为了爱情,为了唤醒颓废的李武,说的那样的凄美,那样的伟大。 瞧瞧这堂上众人,还有屏风后的哭泣声,满满当当都是。 不过,她们都是在为方静流泪,好像贾环的伤势,真不成什么大问题了。 牛奔眨着一双绿豆眼,看了看温博…… 他方才说的,都是他和贾环商议好的,可温博说的,却是他自己发挥的。 而一旁的公孙羽,却是面色不善的在看温博。 她似乎是方静的好友,人家都这样惨了,还要被拿出来做安慰人的口料对比,太没品了吧? 温博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样说有些问题,他对公孙羽干巴巴的赔了个笑意,正想打个眼色绕过去,忽地,荣庆堂外婆子高声喊道: “老太太,三爷回府了!” …… 正文 四百七十三章 不哭…… 贾环是被宫人用一顶明黄小轿抬回来的。 这等待遇,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隆恩来形容了。 因为明黄之色,乃天子专色。 除了太上皇和隆正帝外,就连皇太孙赢历,都只能用浅杏黄色。 从龙首宫出来,一直到西城公侯街,不知多少有心人看到了这一幕。 或为之高兴,或为之嫉妒,或为之羡慕,当然,也有为其不知死活而冷笑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幕对荣庆堂内,原本凄慌的人心,起到了镇定的作用。 知道内中含义的王夫人,嘴角又抿起,面色也再次木然了起来…… 明黄小轿并未在正门前停留,一直抬过了二门,直到荣庆堂前方才落轿。 贾母等人齐齐站在廊下石阶上,目光紧张的看着轿子。 轿帘打开,一根竹竿先探了出来,点在地上,而后,眼前蒙着一条黑布的贾环,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走下轿来。 他似乎知道贾母等人就在前方站着,在众人怔怔的目光中,跪倒在地,朗声笑道:“老祖宗,孙儿回来了。” 看着贾环的模样,饶是之前被牛奔几个再三叮嘱,可是此刻,贾母等人依旧是面色动容,眼中含泪,身子微颤。 赵姨娘更是面色煞白,杏眼通红,一只手死死的掩着口。 她站出来,一步步走下石阶,走向贾环,蹲下.身去,双手缓缓的捧住贾环的脸,颤声道:“儿啊,疼吗?” 即使贾环已经做了那么多准备,即使他心中几万次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一定要笑…… 可是一切的准备,一切的伪装,当赵姨娘说出的这四个字时,都给击成了粉碎。 鼻子一酸,两行热泪一瞬间落下,贾环哽咽了声:“娘……” “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赵姨娘听到这一声“娘”,只觉得一颗心都碎成了无数片,她一把搂过贾环到怀里,放声哭嚎起来。 她宁愿不要这满府的富贵荣华,她也不要什么公侯伯子,她只要她的儿子,平安愚鲁到百年…… 赵姨娘这一哭,让后面的哭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贾母、薛姨妈、李纨、王熙凤,还有诸般丫鬟婆子…… 牛奔和温博两人眼睛通红,不过听到后面传来的动静,知道贾家的小姐们忍不住都要出来,对视了眼后,两人草草对泪流满面的贾母一礼,就离开了。 等两人离开后,满庭院贾府的女人,更加不收敛哭声了,一个个大哭不止。 而听到动静,忍不住从后面走出来的姑娘小姐们,当她们看到跪在地上,被赵姨娘拥在怀中的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上,蒙着的那条黑布,和他手里的那根竹竿时,一个个恍遭雷击。 史湘云等人尚好,虽然脸色发白,还撑得住。 但林黛玉,整张小脸煞白不说,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都不稳,幸好被她身旁的薛宝钗给搀扶住了…… “太夫人!” 公孙羽还留在这里,她对亦是泪流满面的贾母唤了声,示意贾环的眼睛不能流泪。 贾母毕竟久经世事,多少大风浪都闯过来了,如今虽然悲痛万分,可还是知道轻重的。 她高声对还在嚎啕的赵姨娘道:“赵氏,不要再哭了。方才公孙姑娘说的话你们都忘了吗? 环哥儿如今不能流泪,都把眼泪给我去了。” 赵姨娘闻言,这才忽然想起方才公孙羽的警告,她急糙糙的用手擦着脸上泪,没几下就花了妆容,狼狈不堪。 可她却一点都不在乎,她还强笑着替贾环抹泪,哄道:“不哭不哭,环儿不哭…… 我儿向来有大福气,大福报,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咱不哭,咱不哭啊!” 贾环此时心中的酸楚也过去了,将浮起心头的软弱再次深压心底,不再让它出来…… 他站起身,还搀扶起赵姨娘,笑道:“娘,儿子其实好着呢。 虽然眼睛受了些伤,可总有好的一天不是?” 说着,还“砰砰砰”的拍了拍胸口,自夸道:“你瞧瞧,多结实?” 赵姨娘“嗯嗯嗯”的点头,道:“我儿的身体好着呢,好着呢!” 贾环哈哈一笑,又侧过脸,对前头的贾母等人道:“老祖宗,让你们担心了,是孙儿的错……不,都是奔哥他们的错,孙儿回来时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他们说明白了,孙儿就是眼睛有些小疾,不是大问题。让老祖宗们千万不要担忧…… 想来是他们偷懒,没有说清楚,回头,孙儿再找他们算账。” 贾母将信将疑的看着贾环,招了招手,想叫他过去。 不过随即又反应过来,他现在看不到…… 于是,她便在鸳鸯的搀扶下,自己走了过来,她细细的看着贾环的脸,还颤颤的伸出手,摸了摸贾环的眼珠,感受到里面鼓鼓的“眼珠子”,她才海松了口气,道:“环儿啊!你可吓死我了……” 看到这一幕,不远处的公孙羽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心里感慨,此人当真是一个顾家的人,连这点都能想的到…… 贾环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道:“老祖宗放心,日后就会好了。唉,说来也怪老祖宗……” “怎么着?” 贾母好奇问道。 贾环笑道:“都怪老祖宗太财迷,不舍得把您老人家盛不下的福气多分孙儿些。 孙儿若有老祖宗这般大的福气镇着,这次岂不是就能一点事都没有了? 老祖宗若是心疼孙儿,就快把您老的福气匀一些给我,说不得,我还能好的快些呢!” 贾环其实只是在挑贾母最喜欢的话来说,因为老太太最喜欢人说她有福气。 可是今天这话说出后,贾母的脸色却有些古怪,她和面色同样不大正的赵姨娘对视了眼,两人眼中都有些深意…… 贾环却有些纳罕,难道拍马屁的功夫下降了,还是没有眼睛的加成,说不出好话了? 不过,随即他就感觉到,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因为虽然他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庭院里的气氛,忽然有些微妙,和尴尬…… 这是为什么? 石阶上,林黛玉轻轻的挣开了薛宝钗的搀扶,怔怔的看了她一眼。 薛宝钗的脸上,满是羞红尴尬之色…… 而史湘云等人,也纷纷出神的看向了薛宝钗,这让薛宝钗脸上的羞涩变成了羞怒。 干脆一转身,进了屋去。 “怎么了……” 贾环正要开口相问,忽地从前院传来动静。 原来贾政刚下朝,听到仆人相报后,匆匆的赶了回来,与刚刚送走牛奔、温博二人的贾琏一起进了后宅。 不过,当他看到站在那里,眼前蒙着一条黑布,手里抓着一根竹竿的贾环时,整个人都晃了晃,就要朝后倒去,好在被贾琏眼疾手快给搀扶住了。 “老爷!” 一阵惊呼声,贾政回过神来,却没有理会她们,他强挣开贾琏的搀扶,几步走到贾环跟前,指着贾环,颤声道:“你这个孽子,你……你……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说着,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众人见状,才平息了没多久的眼泪,又纷纷落下。 赵姨娘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梨花带雨的对贾政哭泣道:“老爷啊,你快看看咱们的儿子吧,他……他……” 这一幕,让王夫人恨的直咬牙,因为贾政居然最吃这“不知羞耻”的一套,竟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赵姨娘的手,一起流泪,满脸心疼的看着贾环。 贾环却不想让人哭了,连忙笑道:“爹,你快住了,没事儿,就是眼睛受了点小伤,养上几年就好了……” 贾政初闻只是受了点小伤,正要松一口气,可听到后面,差点没气死。 养上几年…… 几年是几年哪? 他当真是又恨又气,恨贾环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气他这个时候了还敢混说,但,更多的还是对幼子的怜爱和疼惜。 “爹,真没事。不信,你问公孙姑娘,她可是真正的神医。武威侯那样重的伤势,都给她救了过来。她说儿子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 贾环笑着对贾政说道。 贾政将信将疑的看向公孙羽,公孙羽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贾环虽然看不到,可也能感受到这让贾政没面子的一幕,他连忙解释道:“爹,这高人,自然就有高人的风范。公孙姑娘不爱说话,您也甭见怪。” 贾政闻言,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他再三观看了贾环的脸,觉得他脸上轻松的表情不像有假,便信了八分…… 随即,注意力又被庭院中停放的那顶明黄小轿给吸引住了,他面色一变,指着小轿道:“环哥儿,这顶轿子是……” 贾环笑道:“哦,这是太上皇赏赐的,让我日后方便进宫时,就乘这顶轿子进宫就好。” 贾政闻言,霍然动容,倒吸了口冷气,道:“你日后能不用,还是少用吧。” 贾环点点头,笑道:“是,我记住了爹,得会儿就吩咐人将它放回东边儿库里珍藏着…… 爹,咱们也别在这说话了,这大冬天的,外面也冷。 别把老祖宗和姊妹们给冻住了。 嘿嘿! 诸位姐姐妹妹,我贾环又回来了哟!” 说着,他满面带笑的,侧着脸,对着台阶方向摇了摇手,打了个招呼。 …… 正文 四百七十四章 欢喜 进入荣庆堂后,贾母拉着贾环坐在了软榻上。 而另一边,贾宝玉则睁着双眼,怔怔出神的看着贾环眼前的那条黑布…… 他倒不是在为贾环惋惜,而是在想,如果他的眼睛也瞎了,也看不见了…… 不知道家里的妹妹们,会不会也为他哭成这般。 他静静的看着堂上众人,发现即使贾环脸上已经笑容灿烂了,可是家里的姊妹们的眼泪却一直都没停过。 看看林妹妹,似乎都要哭昏过去了。 唉,如今林妹妹与他,生分了太多太多,她已不再为他哭了…… 再看二姐姐,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口,哭成泪人,一手还顾着泪娃娃一样的四妹妹。 似是唯恐她年幼不懂事,哭出声来,扰了老三的清心…… 还有三妹妹和云丫头,她们两人也哭的两眼通红,泪珠子不曾断过…… 要是我是三弟,该多好…… 只是,却不知她们是否也愿意,为我这般流一海碗清泪…… 如果愿意,我现在就是立刻死去,死后化成灰,灰再被风吹去,落在水里,落在泥里,让人践踏,也是愿意的…… …… “老祖宗,身体可还安康?进饭香不香,近来可还受用?” 贾环脸带微笑的侧着脸,对贾母问候道。 贾母闻言,面色动容,眼中又聚起泪光,可是念及公孙羽的叮嘱,到底没有再落泪。 她拉起贾环的手,握在手心里,慈声道:“好,都好…… 不仅我好。你的姊妹兄弟们也都好。 你不用挂心我们,只要安下心来好生修养,早早的将养好眼睛,就算你最有孝心。” 贾环笑着点头应下,道:“老祖宗,孙儿省得…… 对了。这次孙儿去西北,来回都匆忙,所以就来不及细选礼物。 就照着他们的特色土产,通通都选了些回来。 有各色的果干儿、肉脯,纯正的马奶酒、熏肉,还有许多胡人用的金银首饰,皮子衣饰…… 孙儿也不懂好不好,反正就拣好的多买了些,装了几大车。 嘿嘿!不过我回来的急。来不及带上,车队还在后面呢,许是明后天就能到。 到时候,再让老祖宗和家里姊妹们过目。” 贾母听着贾环细细诉说着琐事,看着他侧着脸的样子,不禁又难过的流下泪,哽咽道:“难为你这般,还惦记着我们。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听贾母一说,堂上众人又跟着落起泪来。 贾环笑道:“老祖宗啊。快别哭了,孙儿怪不自在的。 孙儿眼睛虽然暂时看不到,可孙儿身上其他地方可都还是好好的,不挡吃也不挡喝…… 而且,保不住哪天一觉醒来,孙儿的眼睛就突然好了呢。 所以。这大年下的,大家还是该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该怎么喜庆就怎么喜庆才好。 老祖宗,您说呢?” 贾母闻言,愈发感动贾环的懂事。不愿辜负他的好心,便连连点头,道:“环哥儿说的对,快都把眼泪抹了去,咱们多笑笑,也多为他集些福,好保佑他的眼睛早点好。” “对对对!还是老祖宗说的对!” 王熙凤似乎也从贾环眼盲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满脸堆起灿烂的笑容,在一旁凑趣道:“咱们都该高乐起来,大伙儿这一笑啊,保管满天下的福气都往咱家涌。 这福气一多,三弟的眼睛不就好了吗? 你们都还别不信,看看咱家老祖宗! 这么高寿的老寿星了,可看起来,还跟三十四、五的小媳妇一样俊! 最多啊,也就比我大那么一丢丢。 这让我上哪儿说理儿去啊? 为何这般? 还不就是因为咱老祖宗爱笑嘛! 老祖宗笑了几十年,这天下的福气竟让她一人得去了大半。 要我说,咱们今后可不能再让着她老封君了。 不然这天下的福气都让她给得了去那还了得? 赶明儿再看她,怕是要比林妹妹还年轻还风.流呢! 所以,咱们大家伙要一起笑,和老太太抢! 咱们把福气抢些来,都大方点儿,稍微分给三弟一丢丢,保管就能让他养好眼! 咱可不能跟老祖宗似的,藏着那么些福气,也不知都要留给谁!” “噗!” 饶是眼里还擎着泪,可听王熙凤这么胡乱拉扯一通,尤其听她说贾母看起来像三十四五的人,还只比她大一丢丢,众人都忍不住破涕为笑起来。 贾母更是狠狠的啐了她一口,笑骂道:“好你个猴儿,真真是惯的你无法无天了,尽会拿我取乐,看我早晚撕了你这张油嘴!” 不过,骂归骂,可脸上的笑容和喜色却也是真的。 而且,她也确实相信这些话…… 人若是有大福气,可不就是能百无禁忌,事事顺心吗? 这世上之人,凡是看到别人过的好,就会羡慕的说一声有福气,还会说受用的人是在享福。 可见,福气是真有的,而且还是这世上顶好的东西。 不止是贾母,其他人也都信,包括赵姨娘,家中的姊妹,甚至包括王夫人和贾政。 只是,有的人听了这话后,便赶紧堆起笑脸。 哪怕眼包里还都是泪水,却也拼命的挤出笑意。 虽然一边哭一边笑有些难看,但也感人的紧。 比如赵姨娘,比如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 尤其是贾惜春,小姑娘哭的可怜,嘴巴张的大大的,一只小手用力捂住嘴。 但透过疏露的指缝,还是能看到她的小舌头在口中伤心的一抽一抽…… 然而在听了王熙凤的话后,她的脸蛋上却努力的挤出笑意。想为她三哥集福…… 有的人则笑的不是很自然,比如林黛玉和史湘云,还有薛宝钗。 自从腊月二十三那日,张道士说了那番关于福气不福气的话后,但凡有人说起这两个字,她们心里就很不得劲…… 还有的人。压根就不笑,脸绷的紧紧的,似乎一点都不愿为贾环纳福,比如王夫人。 不过总的来说,大家都还是在笑。 气氛,似乎真的扭转过来了…… 王熙凤正待再加把力,说几个笑话活跃活跃气氛,不过还没等她再开口,外面忽然疾步走进一婆子。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老……老太太,老爷,外面……外面来了宫中传旨的公公……” 王熙凤见状,顿时面色不悦,欲呵斥其没规矩。 贾府平日里对这些婆子丫鬟们的要求,是走路时裙摆都不能起风,更忌讳说话时这般喘气。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今贾家中人,再面对传旨小黄门时。已不像前几年那样诚惶诚恐了。 在王熙凤想来,这个传旨的黄门,应该是宫里派来安慰贾环的,当不会有甚大事…… 但贾母却摆手打断她,而后正色看着那婆子,问道:“传旨的公公在哪里?” 那婆子已经恢复过来了。她面色古怪道:“那位老公公已经……” “老夫人,一向可还好?” 人还未进,声先传至。 敢在贾家荣庆堂里这般随意的公公,除了太上皇身边的梁九功,又能有谁? 堂上李纨闻声赶紧带着家里的一干小姑子们快快的退到东暖阁里回避。而贾政等人则连忙起身,迎上前去。 贾母也站了起来…… 没多久,就见梁九功大步走了进来,面带笑意。 “好,托福都好。老公公身体可还安康?” 贾母压下心思,笑声应道。 梁九功与贾政点了点头后,对贾母微微躬身一礼,道:“老奴见过荣国太夫人。” 贾母连忙道:“快快请起,哪里用这般大礼……” 梁九功也没多客气,笑呵呵的直起身来,道:“老奴又上门做‘恶客’来了,不过,这次也是好事!” 贾母等人闻言,心中大概都有了猜测,瞥了贾环一眼后,笑容满面道:“那我就先谢谢老公公咯!” 梁九功没有直进主题,而是先看了看贾母和其他人,发现众人虽然也都红了眼睛,可如今看来,气色却还都不错。 他有些诧异,贾家人的心性都是这般了得吗? 不过,没等他相问,贾环似乎知道了他的心思,率先开口笑道:“梁爷爷,我家老祖宗和其他家人,方才都在为小子的眼睛担心呢。 我就跟她们说,不用担心,养几年就好了,她们还不信哩! 小子好说歹说,才将将劝住。 梁爷爷,您再同她们说说,太上皇是不是已经下旨召集天下名医进京,会同太医院的太医,一起要为小子治眼?” 听了贾环的话,梁九功面色不显,但心里却颇为动容。 过几年就好…… 此子是打算,等家里人都熟悉了,习惯了他的眼睛看不见后,再一点点告诉她们真相么? 倒也难得可贵啊! 若非他已经知道了真相,清楚贾环的眼睛不可能再复原,说不定他都信了贾环这张笑脸…… 在贾母等人期待的目光中,梁九功笑着点点头,道:“他说的倒是不差,太上皇确实已经颁下旨意……” “阿弥陀佛,真是谢天谢地,皇恩浩荡啊!” 贾母等人闻言,顿时大松一口气,念起佛来。 在她们想来,既然让太上皇这般大张旗鼓的召集名医,那么想来定然是眼睛真的还有救。 世间这般大,奇人那么多,总能治好一双受伤的眼…… 因此,众人的面色都变得轻松欢喜起来。 梁九功见状,嘴角抽了抽,有些“恼怒”的瞪了“始作俑者”贾环一眼后,对一旁的贾政道:“政公,摆香案,接旨吧。” …… ps:本想以贾宝玉的视野来描写这一章,后面发现不大对劲,因为以他的视野,就得以他的心理性格去考量,这画风实在是别扭,所以后面又转了过来…… (。) 正文 四百七十五章 宝玉相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宁国子贾环,少年英敏,躬肖二祖。 不避险苦,勇赴国难。 更直捣龙城,取可汗首级,焚烧敌粮,毙武宗国师,得使大捷西域。 兹此显功殊勋,朕岂吝惜名爵? 故,特晋贾环为国朝一等侯! 宁国侯稚龄有为,勇冠三军,甚慰朕心,朕甚爱之。 特赐其以侯爵之位,配着紫金斗牛服,以嘉其心。 钦此!” 梁九功朗声念罢,门外两个小黄门便躬身进来,手里各端着一个金红蟒缎覆盖的托盘,掀开后,里面各是一套行头…… 紫金斗牛服,和一多少话,却带着小子飞越见识了很多地方。 其中一处,便是准葛尔汗国的龙城之地,曳迷离。 而且,先祖还指点了小子如何在魔鬼城中,寻到一条绝密小路从而穿越风魔之地。 这,才是小子有把握成功的最大原因。 若非知道那条绝密小路,只那飞鸟难渡的风魔之地,就会将小子困死在龙城。 就算小子能杀了策妄阿拉布坦,还一把火烧了龙城,可又如何能一夜穿过风魔地,从背后去偷袭焚烧他们囤积在克拉玛伊大营的粮草和神火呢? 所以,小子以为,这是先祖的指引,不得不去! 梁爷爷,您就别生小子的气了……” 梁九功闻言,面色当真连连变幻,他皱着一双白眉,一对老眼中满满都是惊骇之色,他震惊道:“你说的……都属实?” 贾环点点头,道:“若非如此,小子又岂敢这等造次!” 忽地想起贾环带回的那副图,梁九功面色又几经变化,最后皱眉问道:“那你为何不与太上皇明说?” 贾环苦笑一声,道:“说不说,眼睛都这样了……而且,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糊涂!” 梁九功沉声喝了一声,不过看到一旁的贾母等人面色一变,随即又舒缓了口气,放轻声音道:“你啊……当真还是个孩子…… 对了,先荣国当日,还带你去了哪些地方?你说清楚点,以便太上皇垂问。” 梁九功又问道。 贾环苦笑一声,道:“小子哪里记得清,当日浑浑噩噩的,哪儿是哪儿都分不清。也是到了西北嘉峪关后,才认出了那地儿。而后又听当地的人描述了风魔之地,才回忆起那条小道来…… 至于其他的。有冰天雪地之处,冰是蓝色的…… 有湖泊、沼泽、森林、草地,还有看不到尽头的汪洋大海,总之有很多很多地方…… 不过梁爷爷您若问具体的,小子就答不上来了。 除非到了那里,看清楚后。或许能认出来,不然的话……” 梁九功闻言,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后,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吧,反正……总之,你好生修养,如今身份不同了,不要再胡闹了。”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道:“瞧梁爷爷您说的,小子哪里还有机会胡闹……” 梁九功闻言,哼了声,却不再理他,而是对贾母拱手一礼道:“太夫人,老奴这就回宫给太上皇回话了。至于贾环……太夫人还需让他好生将养身体,不可让他受了委屈,太上皇着实惦记着他呢……” 贾环闻言。心里有些惭愧,亦有些感动。 梁九功是知道他是真瞎的。想来是怕贾家有些人,会趁机欺负他…… 贾母闻言后,自然能听出其中之意,连声笑道:“老公公尽放心便是,环哥儿是我的亲孙子,如今又是我贾家的族长。还成了侯爷,这般尊贵,又这般孝顺懂事,老太婆我护着他还来不及呢,谁还敢与他委屈受?” 梁九功闻言笑了笑。道:“这就好……今儿是腊月二十八,每年二十八、二十九两日,杏儿郡主都要回王府去陪王妃礼佛,尽尽孝心,不然肯定会跟着过来了。” 贾环闻言有些好笑,但更多的还是感动。 梁九功许是见惯了朱门豪宅之家的阴私暗斗,因此还是有些不放心贾环一个小瞎子去应付这些,又替他上一重保险…… 最后,才在贾家众人的恭送下,出了荣庆堂回宫去了。 待外客离去后,堂上的气氛顿又一变。 众人已经放下了对贾环眼睛的担忧,虽然看着还是难受,但她们认为,贾环的眼睛确实能好。 既然如此,就不用太过担忧了。 该为他高兴才是! 贾母将盛着公服行头的托盘放在软榻前的小几上,抚来摸去,面色感慨不已。 她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贾家还能有人能再穿上这套斗牛公服,而这一天还会来的这样快…… 王夫人、薛姨妈、李纨还有王熙凤等人,虽然面色各不相同,却也都紧紧的盯着这套行头看着。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这套行头感兴趣。 从暖阁里出来的姊妹们,似乎还是更关心贾环…… 只是,现在她们也不方便给贾环使眼色,让他带头离开了。 幸好,贾环似乎能猜到她们的心思,他主动对贾母笑道:“老祖宗,孙儿先回东边儿去一遭,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待忙完,再来陪老祖宗用午饭,成吗? 哦……对了,这套行头,孙儿暂时也用不上,要不就先放在老祖宗这里,能让老祖宗高兴高兴就好。” 贾母闻言,笑骂道:“傻孩子,哪有把自己的爵服不放在身边的道理?你圣眷这么重,太上皇和皇上随时都可能宣你,难不成还要再跑我这边来穿衣服不成? 既然你有正事,那你就先去处理,等处理完了,再过来。 今儿咱们家一起,好好的吃一顿饭,好给环哥儿你接风洗尘!” 贾环笑着点头应下后,又道:“其实也没甚大事,就想回那边‘看看’,离开这么些天了……对了,还要先麻烦二嫂一遭。” 王熙凤正觑眼看着托盘里那一套斗牛公服眼热,只觉得和这一身灿然明目的袍服相比,贾琏那一身一等将军服,以往看着还挺神气,可现在这么一对比,立马就成草鸡了…… 正眼红寻思着,却不妨贾环开口唤她,她忙问何事。 贾环笑道:“小弟着实不愿听家里人再为这双眼睛流泪伤心了,我自己去说,怕是她们不信,所以就想二嫂帮个忙,帮我去跟尤大嫂她们说说,她们应该信二嫂你的话……” 王熙凤闻言,“嗨”了声,道:“我当什么事呢,这事好办,我随你们一起过去就是……” 说着,还上前搀扶起贾环来,就要带他一起去宁国府。 这个时候,王夫人却“嗯哼”了声,不过她没有开口,而是以目示意贾宝玉。 贾宝玉面色涨的通红,看起来很不自愿,却终究难违抗王夫人的意思,便在贾环和王熙凤等人离开前,鼓起勇气说道:“三……三弟,我……我想求你一个事儿……” …… ps:关于荣国托梦这一段,应该是瞒不住的,不然太讲不通。 先两更,晚上回来肯定还有一更,太困了,连熬了两晚上,脑袋木掉了,先去睡一觉…… 正文 四百七十六章 不晓事 “贾环眼瞎了?还成了一等侯,特准其着斗牛服?” 十王街,忠顺亲王府,后宅内,赢朗脸色先是又惊又喜,随即又惊怒交加的恨声道。 其当面,则坐着荆王世子赢皓。 只是相比初来神京时的赢皓,此时的他,面色显得阴鹜了许多。 听到赢朗的话后,赢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他已经成了废人,你还要对付他么?” 赢朗闻言,面容顿时狰狞起来,他咬牙切齿道:“不让他身死族灭,如何能消我心头之恨?王兄,你一定要帮我……” 赢皓闻言,嘴角抽了抽,眼神怪异的看着赢朗道:“要是别家勋贵,咱们动动脑筋说不定还能做到。 可那是贾家,虽然目前还不如江南甄家得皇祖圣眷,但奉圣夫人死后,他家就实打实的是勋戚第一名门了。 你觉得咱俩能让他身死族灭? 别说咱们兄弟,就是你爹都不能!” 赢朗又开始哭了:“呜呜,王兄,小弟如今全指望你了,看在咱俩一起长大的份上,无论如何,王兄都得帮小弟出这口气啊……呜呜!” 赢皓看他那熊样儿,有些不耐烦。 他想不通,儿时玩耍时,这小子也没这么草包啊,怎么就这么几年功夫,就成这幅德性了…… 不过,赢朗既然打起感情牌,他心里也确实不忍,想了想,道:“想让他身死族灭难,不过,让他生不如死,倒也不是太难。” 赢朗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激动道:“王兄,当真?太好了!他让我生不如死,我就要让他十倍胜之! 王兄,你说,你说,该怎么做!” 赢皓闻其言观其行,有些哭笑不得,指着赢朗骂道:“郎哥儿,你个表子……咳咳,你敢跟我耍鬼?” 赢朗也不在乎赢皓那句骂词,连忙作揖赔笑道:“王兄,小弟这不是……怕你不在乎我,不管我吗……”语气,妖娆…… 赢皓闻言,嘴角抽了抽,虽然他也好男风,但奈何赢朗实在不是他的菜。 念及此,赢皓眼中闪过一抹忧愁…… 沉默了片刻后,他方正色道:“听说,王妹与贾环订亲,他俩感情不错?” 赢朗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跳脚道:“王兄,别跟我提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我怎么说也是她同父亲弟,她居然一点都不向着我,还几次三番的帮着贾家那个杂.种处处和我作对,要不是…… 咦,王兄,你什么意思?” 骂了半截儿,赢朗忽然觉得不对,在他印象中,赢皓从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忽然说这句话,必有深意。 赢皓淡淡一笑,又道:“我几次去龙首宫给皇祖和皇祖母问安,听皇祖母的意思……她老人家好像不似太上皇那般宠爱贾家子,是不是?” 赢朗闻言,面色似喜似悲,答非所问道:“王兄啊,若不是还有皇祖母的关心疼爱,时不时打发宫人赐下东西来关怀我,小弟怕是也熬不到今日。” 赢皓闻言,心中自然了然。 忠顺亲王是皇太后的幼子,远比隆正帝受宠爱的多。 而赢朗又是皇太后最得宠的皇孙,当初在皇子所,赢朗可是连赢历都不放在眼里的主儿,凭借的,就是皇太后的宠爱。 贾环不过一外臣子,几番与赢朗起冲突,不管是非对错,皇太后心里都不会喜欢。 更何况最后贾环还废了赢朗,这个芥蒂,也在皇太后心中深深埋下。 略微思索一番后,赢皓阴沉一笑,眼中阴鹜之色更郁,沉声道:“既然如此,朗哥儿你何不这般……” 几句话后,赢朗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眼睛大亮,双全握紧,猛然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好!” …… “二哥?呵呵,你我兄弟,有事尽管说便是,何谈一个求字?” 贾环面色微微讶然,侧着脸微笑道。 “宝玉,你三弟眼睛不大好,有什么事你给我说就是了,不要劳烦他。” 没等贾宝玉开口,贾母就开口说道。 堂上气氛顿时一凝,王夫人面沉如水,双手紧握,攥紧佛珠…… 贾环笑了笑,道:“老祖宗,你就让二哥说,难得他跟我开口一次…… 二哥,你是想要一匹好马,还是想要什么孤本古书? 想要什么尽管说,小弟都去给你寻来。 好马小弟府上就有,宫里赏赐的御马也还有几匹。 至于孤本古书我虽然没有,可我知道,李光地李相爷府上藏书甚广,听说比大内御书房里的藏书都不差多少。 你想要哪本,只管说来,我去给你磨来就是。” 其他人闻言,看向贾环的目光,愈发感慨…… 都说积福之家,兄友弟恭。 如今,弟恭是做到了,那么兄友呢? 在众人注视下,贾宝玉面色涨的愈发通红。 想想他的请求,他自己都有些张不开口。 可余光瞥见王夫人望向他的目光,心中又是一紧。 当初他可是答应了王夫人,待贾环回来后,要替他舅舅说话。 不过他原想着是私下去说,却不想,竟要他在这里说…… 贾宝玉只觉得一辈子的人都丢尽了,尤其是当着家中姊妹们的面…… 再想想贾政也在此间,贾宝玉脸上的汗大滴流下。 这一幕,让看在眼里的贾母顿时心疼起来。 毕竟宠爱了十几年,命根子眼珠子似的,纵然后来贾环异军突起,越发出色,从她这里分走了许多宠爱,可是,贾宝玉在她心里,依旧是个如宝似玉的宝贝。 不想,竟被逼到这个份上! 老太太看向王夫人的眼神,渐渐锋利起来…… 而听完贾环的话后,贾宝玉差点咬破嘴唇,只是实在磨不过太太的意思,他才低声开口道:“三弟,舅舅……我舅舅,被派去了黑辽之地戍边。 舅母捎信回来说,舅舅去了那里就病倒了,着实难耐黑辽苦寒。 舅母还说,能不能将舅舅再调回来,不用回京,就是去西北也行,只要不在黑辽之地待就好……” 贾宝玉说完后,就垂头站在那里,面色沮丧,双眼垂泪,浑身的颓气。 其他人也都不吭声了。 王子腾到底是如何去的黑辽,纵然之前贾环有过一番合理的说辞,当时糊弄住了众人。 但谁也不是傻子,过后没多久就都想通透了…… 贾环此举,大概是因为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他碍于家族颜面,和老太太的心意,不好直接对付王夫人。 索性,他就打掉王夫人的依靠,让她明白,他不是不能动她,而是不愿动。 她既然不自知,那他干脆就釜底抽薪,拔掉她的底气所在。 让她看清形势,本分一些,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从后面一段时间看,效果看起来还不错。 可是,如今,贾宝玉却提出这般要求。 而且还是在贾环刚刚受伤归来,连走路都要拄着竹竿的时候…… 不晓事! 贾母的脸色难看起来,心中愤怒悲哀交加。 但她不怪贾宝玉,而是怪他娘! 这个王家妇,当真不知轻重。 梁九功刚才话说的那样明白,说的是何人,难道她就听不出吗? 当真要逼着她这个老太太,亲手送她去庵堂念经礼佛,她才肯消停下来吗? 贾母的眼角渐渐凌厉,而王夫人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只是,却紧紧抿着嘴,倔强的不肯让贾宝玉收回方才的话。 对她来说,王子腾实在太重要了。 在她心里,王子腾一直是她最大的倚仗和依靠。 抛却这些,王子腾也是最关爱她的兄长,王子腾妻对她而言也是一位殷勤有佳的嫂嫂。 因此,如论如何,她都不忍看着兄长苦寒而死,埋骨他乡。 所以,她才硬逼着贾宝玉做下此事。 她虽然也心疼,可是,她若还有其他法子,又怎会这般相逼? 她是个妇人,只知道出嫁前从父,出嫁后从夫,夫之后从子。 她父已亡,虽说兄长亦如父,可却又因她之故,让兄长几乎送命。 她夫虽然尚在,却早已相敬如冰,夫妻几乎恩绝…… 所以,她还能靠哪个? 因此,纵然逼的贾宝玉紧了些,她也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 贾政本来从不当着贾母的面教训贾宝玉,可此刻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黑面上拧着眉头,双眼严厉的看着快将脑袋垂到胸前的贾宝玉,眼看就要爆发…… 感受着堂内凝滞的气氛,贾环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在贾政开口前,他先道:“二哥,朝堂之事,尤其是军国大事,焉有小弟抉择之理? 而且,不提黑辽军团十数万大军,数十年如一日的驻扎黑辽。 就连咱们的祖父先荣国公,当年亦手提十万雄兵,远征北海。 怎么别人都受得苦寒,王子腾就受不得? 军人,若连苦寒都受不得,还当什么军人? 原本,于公于理,小弟都不该应承你…… 只是,这毕竟是二哥你第一次开口相求,我不好驳你面子。 这样,我暂且去试试,成与不成不好说。 不过…… 二哥,你且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早有交代,族中之人,没有当官执政者,就不要参政。 你记住了吗?” 贾宝玉被这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就算太太说破大天,他也不会再做这事。 点点头,低声说了句“知道了”后,贾宝玉就站在那里不言语了…… 贾母等人见状又是一叹,这块宝玉啊,当真是一点场面规矩都不懂。 贾环虽然话是那般说,可既然应承了你,那就有八成的把握。 人家答应了你的事,你怎么连句感激的话都不会说呢? 温室里,果真养不出万年松啊! …… 正文 四百七十七章 贴心(有点没节操,慎入) “二嫂,你前头先去帮我说,若不然一会她们一见,怕是没功夫说了……” 其实,这只是个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王熙凤正亲自搀扶着贾环的胳膊,送他去二门。 因为后宅没有男仆,总不能让贾政去搀扶,而贾琏又是这边的家主,做这种事也拉不下颜面。 所以王熙凤这个二嫂刚好…… 可是,搀就搀吧,能不能……拉开点距离…… 贾环是习武之身,颇为强壮,不怎么畏寒,所以穿的比较薄。 而王熙凤虽然穿的厚实,可那鼓鼓囊囊,软腻丰润的感觉,还是能清晰的从贾环不时陷进去的胳膊肘间,传至心间…… 再加上她身上发出的酥骨幽香,不仅酥骨,好像还能酥脑…… 都说军营待三年,母猪赛貂蝉。 贾环虽然还没那么恐怖饥.渴,可作为一个正常童男,尤其是一个血气方刚的赤阳童男,他心里还是跟猫抓似的…… 其他姊妹们已经绕到后面,从两府夹道中间的黑门过去宁国府了。 她们是内眷小姐,轻易不好出二门,便只能走小道。 但贾环今天却不能从那里过,因为他是家主,大战归来,焉有走小门的道理? 所以他被王熙凤搀扶着从荣庆堂往二门处走,预备到了二门再乘轿子。 可刚离了姊妹们的视野,贾环就觉得,王熙凤将他照顾的越来越“贴心”了…… 其实,岂止贾环觉得心里有猫抓,王熙凤又何尝不是如此?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脸,和女人的胸,是最好的催.情春.药。 而对女人来说,尤其是对王熙凤这般,权势欲极强的女人来说,男人的名爵、地位,权利,以及身上浓烈的雄性气息,简直是她无法抗拒的诱.惑。 方才看着贾环那身斗牛公服时,她就已经心里难忍痒痒了…… 此刻又“贴心”的抱着这个能穿公服的人,她岂有不心动之理? 再加上贾环刚才战场回来,身上还未退去的杀气和彪悍雄烈之气不停的冲击着她的心房…… 天哪! 也许是因为怀孕期间的女人需求更强烈,所以贾环浓烈的雄性气息差点熏昏了她的头。 王熙凤觉得只靠着这个人,嗅着他身上的这股气息,她就快到了…… 所以,她想靠的更近一点,好让这种感觉来的更猛烈些…… 其实,若贾环眼睛好的时候,她反而不敢靠的太近。 尽管不愿承认,但她还是清楚,她心底其实是有些怕贾环的。 当初贾琏将贾迎春送入宫中,贾环回来后暴怒之下,一耳光生生将贾琏扇的飞起,还有那句“既然长兄如父,那你为何不跟你那死鬼老子一起去死”…… 这一幕,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 她确实怕贾环…… 但是,现在却有些不一样了。 她反而敢亲近上来,似乎还想掌握主动权…… 不过好在,贾环及时开口提醒,让她清醒了过来。 虽然感到两颊炽热,两股间更是湿漉漉的…… 不过王熙凤到底有胆气的多,她先不露声色的扫了眼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几个丫鬟婆子,记住她们都是谁后,又用丹凤眼瞟了贾环一眼,端的风情万种! 只可惜,真的是媚眼儿抛给了瞎子…… 随即反应过来后,她也自觉好笑,便高声笑道:“三弟,你眼睛还不好,我这个当二嫂的,不照顾紧一点,万一让你磕着碰着了,回头老太太还不恼我? 你放心便是,一会儿你先在轿子里坐着,待我去跟尤大嫂还有你的那两个心肝讲明白了,你再落轿便是,哼哼!” 眼中春情还未散尽,说的话也有些轻浮,不该是从嫂子口中说出。 不过,贾环却没有太反感。 他相信,王熙凤会有底线,不会真想与他及乱。 顶多就是撩拾撩拾他这个出色的小叔子,过过干瘾,污一污,吃点小鲜肉…… 而他呢,这好吃不过饺子…… 咳咳! 总之,不及乱是底线,不过分就好。 虽不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可,太过古板,也不大好…… 王熙凤稍微松开了些贾环的胳膊,没让它再卡在里面。 不过走路时却还是来回的摩擦着,效果似乎更佳…… 贾环不自然的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想看看是不是流鼻血了…… 少女的蓓蕾,和已婚少妇胸前相比,原来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个坚实弹劲犹如夏天青涩的芳香果子,一个则如同秋天饱满丰实熟透了的浓香红果。 更何况,王熙凤还在孕期,更大,更饱满…… 贾环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他想将胳膊中抽出来。 他承认他玩儿不过这个已婚熟.女,他认输。 若是再不停下,他怕他会直接缴械…… 好在,二门终于到了。 “咯咯,三弟,二嫂就先走一步,去帮你安抚人心!不过,你可得想清楚,要怎么谢我才是!” 王熙凤的轿子也到了,上轿前,她娇声笑道。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日后二嫂还想散步,尽管来寻小弟,小弟定舍命相陪。” “呸!” 王熙凤一双丹凤吊梢眼中如欲滴出水滴一般,俏脸布满云霞,啐了贾环一口后,还想再说话,可是后面的婆子丫鬟带着轿子已经走到跟前了,她只好哼了声,道:“记好你的话就行!平儿,伺候好你三爷上轿!” 说罢,转身上了轿子,先一步出门了。 而这下,又轮到贾环傻眼儿了…… “唉!” 本想张口说些什么的平儿,可是看着贾环眼前的那条黑布,最终只发出了一声叹息,柔声道:“三爷,上轿吧。” 说着,一双纤白素手轻轻的搀住了贾环的胳膊…… 然而,贾环脑子可能还在宕机中,脑洞里也不知装的是些什么玩意儿,胳膊肘竟下意识的往人家怀里挤去…… “呀!” 感到一条粗壮的胳膊,蛮横的撞进怀里,只撞的她胸口疼,平儿惊叫了一声。 好歹,她心思细腻,知道不能高声叫出,刚开口便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但也足以惊醒造次的贾环,他连忙松手后退,正想道歉,却没留意后面的轿子栏杆,一个失衡,人就要朝后连连退步,眼看就要栽倒过去…… 平儿见状一惊,这才又想起贾环的眼睛盲了,看不见东西,自然不知轻重…… 她连忙伸手去拉,可是她费尽力气,都拉不住沉重的贾环,眼见他就要摔个头破血流,还要连她一起拉倒。 幸好,这时后面面色各异的婆子丫鬟们终于赶了上来,堪堪将贾环搀扶住,没倒下。 贾环站稳后,面露苦笑,道:“劳烦大家了,眼前什么都看不到,都是黑的,快成废物了。 若是冲撞了你们,还请多见谅,实在对不住……” 听了这话后,平儿方才心中升起的羞恼和鄙意顿时消失了,眼露同情、怜悯、惋惜…… 而那些面色讶异的婆子丫鬟们,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是啊,三爷眼睛看不到,自然不知道哪里是哪里,难免…… 唉! 也是可怜呐! 于是,众人便连道“不敢”,有胆大的,还宽慰起贾环来。 贾环却面色落寞的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摸索着,想要自己上轿。 平儿见状,赶紧上前,小心的搀扶起他的胳膊,引着他上了轿。 众人看到这一幕,在旁边无不面色唏嘘,有些心地柔软的,甚至忍不住掉起泪来。 平儿轻轻的揉了揉胸口,看了眼已经放下轿帘的软轿,对八个壮硕的健妇道:“起轿吧。” “是!” 她们不知的是,当轿子抬起后,轿子内的贾环,也终于海松了口气。 他抓了抓脑袋,摸不清楚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按照他以往的自控力,绝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难道眼睛看不到了,人也更闷.骚了? 还是…… 眼睛盲了,他表面上努力做到了坚强、冷静,然而实际上,眼盲对他内心的冲击,还是让他心性修养出现了破绽…… 不过,不管怎样,体面的圆过这一遭就好。 …… 宁国府正门前,李万机领首,付鼐、纳兰森若等一干管家都在。 还有其他数十名青衣仆人,皆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候着。 但,他们的脸色都不大好,铁青着脸,眼睛里满是担忧之色。 从贾环一顶明黄小轿送入荣国府,到贾环眼睛受伤,再到贾环封侯,消息一直源源不断的传来。 他们为贾环回来的消息感到激动,他们为贾环封侯的消息感到欣喜若狂,但他们更为贾环眼睛受伤而感到痛心、担忧,还有愤怒。 帖木儿还没有回来,他要守着贾环。 如果他之前自己回来,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为归人准备的美食和烈酒。 作为贾环的亲兵头子,以往李万机等人对帖木儿尽量给予最好的待遇。 吃的喝的穿的住的还有用的,所有的必须物品,李万机都为他准备的妥妥当当。 而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在关键时候,能为贾环挡刀,挡命…… 可是,贾环还是出事了。 就此一点,帖木儿就罪该万死! 从这个消息传回来后,李万机对付鼐和纳兰森若的态度便陡然冰冷下来。 若非他还有理智,知道往日里这两人对他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他几乎都要忍不住喊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诛心之言! 而不用他说,付鼐和纳兰森若两人的脸色就难看到了极致。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帖木儿和他的儿子博尔赤,带着全族最精锐的弓手,居然还保不住贾环的平安! 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这个时候,没人去考虑贾环是私自跑出去的,并没有带亲兵队。 他们只知道,平日里待遇最厚,受恩德最重,本职责任是保护家主的亲兵队,没能保住家主的平安。 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因为其他人也没功夫去了解详情。 所以,这,就是他们这些宁国府里蒙满两族人最大的耻辱! 若是帖木儿在跟前,付鼐和纳兰森若保管会用鞭子狠狠的招呼他一顿。 如今,他们只能盼望,三爷对他们的信任,不会减少。 不远处,一抬明黄小轿缓缓抬来…… …… 正文 四百七十八章 封赏太厚? 远远的,二十步外,李万机便带人毕恭毕敬的跪了下去,待轿子走近后,李万机颤着声,高声喊道:“奴才李万机,恭迎家主大功回府!” 其身后付鼐、纳兰森若等人,亦是跟紧效仿。 贾环在轿子里沉默了下,而后轻声道:“万机,起来吧。进府说话……” 李万机闻言,又重重叩了一个头,然后他站起身来,却挥手让打头的那个荣国府抬轿小厮将轿杆让给他。 而且还回头,绕开付鼐和纳兰森若,招呼后面的胡老八几个老兄弟,上前替代其他轿役。 这过程中,却看都未看付鼐和纳兰森若两人一眼。 付鼐和纳兰森若也没有看他,两人木着脸,直勾勾的盯着贾环乘坐的轿子后面骑在马上的帖木儿。 帖木儿面色上说不出是什么神色,很杂。 有愧疚,有悔恨,有委屈,还有自责…… 面对付鼐两人的目光,他抬不起头来。 像一只断了腿的病虎,沮丧的坐在马上。 待贾环的小轿路过两人后,帖木儿的马也跟了过来。 只是,在路过两人时,从来都是一副从容在怀,智珠在握的付鼐,忽然暴起,一把抓住帖木儿的胳膊,而后重重将他摔了下来。 “啪!” 他还顺手夺过帖木儿手上的马鞭,在帖木儿落地后,重重的一鞭抽在了他背上。 也许是太过自责,也许是因为无法辩解,总之,这么重的一记马鞭,将帖木儿身上的衣服都抽破了,露出里面绽开的皮肉,可帖木儿却木木的躺在地上,连声都未吭一声。 付鼐见状,怒气更胜,举起鞭子就要再抽。 “够了。” 前方抬轿的李万机却回过头止住了付鼐,目光还是冰冷,说出的话更冰冷,他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要在这里做这些没用的……” 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轿子里的贾环打断了,贾环轻声吩咐了句后,李万机面色一变,眼神有些忿忿,不过到底还是点点头,而后沉声道:“三爷说,不干帖木儿的事,他和亲卫队都做的很好,不要怪他。” 说罢,他深深的看了眼热泪盈眶的付鼐和纳兰森若一眼,而后不再停留,抬着贾环从正门进了宁国府。 贾环此刻没有心情去安抚付鼐和纳兰森若,不是他不体恤他们,而是,李万机告诉他,牛继宗和温严正,正在宁安堂里等他。 而牛奔和温博,俱都跪在堂上…… 贾环闻言后,心情就有些忐忑起来。 这些年,他以真心相交,以真情相待,确实也换来了许多真心的关照。 其中,就以牛继宗为首。 好几次贾环和忠顺王的冲撞,都是老牛亲自出马,替他镇场子。 而他之前打了一干文臣公子后,又是老牛出面,在朝堂上和那些权势滔天的文臣大佬们打擂。 又是咆哮又是大骂,几乎是用胡搅蛮缠的法子,替他掩盖了此过。 还有,贾环虽然出身贾家,又是子爵,身份高贵。 可实际上,他却是一个连半点实权都没有的“小赤佬”。 而他手下那般大的产业,能够平安无事,让他闷头发财到今天,不被屑小捣乱惦记,正是因为牛继宗、温严正等人的大力庇护。 他们的确都是荣国一脉的旧部,但是,他们并不是听命于贾环的下属家将,他们是贾环的长辈。 哪怕如今贾环的爵位已经高于他们了,可那又如何,他还是晚辈,他也自甘做晚辈。 他可以在梁九功跟前找种种借口,为了安慰家里的亲人,他也可以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可是对于两个一直庇护着他,对他寄予厚望的长辈,贾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心思愁绪间,小轿到了宁安堂门前。 李万机拉开轿帘,搀扶着贾环下轿。 然而贾环刚出来那一刻,两大滴浊泪便从李万机眼睛中瞬间落下。 胡老八等人也是气息变急,眼睛发红。 “三爷……” 李万机哽咽了声。 贾环向前迈出的脚步顿了顿,道:“万机,快过年了,虽然府上还在孝期,但总要多少准备一些。 还有,后面园子的工程过年期间不要停。争取在三伏天前把园子建好……” “是!” 听贾环谈及正事,李万机就知道贾环心里不喜见他流泪,便连忙抹去了眼泪,沉声应道。 贾环微微一笑,轻声道:“都安心,天塌不下来。家里都还好?” “三爷……劳烦您挂念,家里都还好……奴才只恳请三爷,好好养伤,早点养好伤才好!” 贾环闻言,点点头,不过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道粗壮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来人似乎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后深叹息一声后,才拉着他往里走去。 “牛伯伯,温叔叔,对不起,小侄让你们失望了。” 贾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堂上站稳后,就深深一揖,声音愧然道。 牛继宗和温严正坐在左右两边的客座上,听到贾环的话后,两人对视了眼,再看看贾环眼前的黑布,又一起长叹一声。 而门槛角落里,牛奔和温博两人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安静的听着…… 沉默了会儿,牛继宗声音低沉道:“可还能治好?” 贾环闻言,苦涩一笑,摇头道:“伯伯,怕是,不能了。” 不是难,而是不能…… 饶是已经知道了答案,可牛继宗、温严正二人闻言后,脸色还是再阴沉三分。 又是一阵艰难的沉默,牛继宗道:“太上皇怎么说?” 他们下朝后已经知道,贾环回来后先去见了太上皇。 贾环道:“太上皇已经下旨召集天下名医来京替小侄医眼,让我能看到后再去见他……” 听到这,牛继宗眼中明显闪过一抹不满。 而后就听贾环又道:“如果一直都看不到,太上皇说,念在旧日的情分,就保我做一个富贵一生的闲人。” 牛继宗闻言,和温严正两人对视一眼,脸色舒缓了几分…… “哦,对了,方才梁九功梁公公来宣旨,太上皇晋封小侄为国朝一等侯,着配紫金斗牛服……” 贾环最后补充道。 牛继宗和温严正二人闻言,眼睛陡然圆睁,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贾环,齐齐起身道:“当真?” 贾环点点头,笑道:“是真的,紫金斗牛服和凤翅紫金冠就在外面的轿子里。” 牛继宗倒吸了口冷气,有些不解的看了温严正一眼。 温严正也缓缓的摇了摇头,示意同样不解。 封赏太厚了吧? 大秦武勋亲贵之爵,何等贵重? 又岂是这般好得的?(史家那种侯爵并不算……) 准葛尔汗国在西域的确是一个霸主,东抗大秦,北拒厄罗斯,南凌吐蕃,西压哈萨克汗国。 举目四顾,似乎颇有些当世无敌的雄姿。 但实际上,在秦人看来,大秦没有去征服西域,不是因为打不过。 而是因为打下之后,大秦内部没有人愿去移民戍边…… 西域太大也太荒芜了。 就算有许多肥沃的草原,可以开垦农田,可是没有人愿意去,又有什么法子? 在大秦世人眼中,最蛮荒的黑辽,怕是都比西域开明一些…… 而且西域和关内相距太远,交通太过不便,每年一到冬季,差不多就与关内隔绝了。 这种情况下,朝廷也不放心驻守太多大军,而且后勤供给也是大问题。 但若不驻扎太多大军,又守不住那么大的地盘…… 所以,这食之无味的鸡肋,秦人并没有去取。 因此,在秦人的眼中,准葛尔汗国这个所谓的霸主,其实是很有水分的。 相比于大秦的亿兆黎民,拥民不过数百万的准葛尔部,顶多就是一个大一点的草原部落而已…… 换一个人,纵然取得了准葛尔大汗的首级,并一把火烧死了无数王公贵族,和粮草。 了不起能封个世爵就不错了,说不定还只是个子爵…… 没见秦梁驻守西北这么些年,虽然大战役没爆发过,可上半年端个几千人的小部落,下半年闯个万把人的中型部落,这些年加起来,杀的鞑子绝不会少于二十万。 但秦梁的爵位已经好多年没有升过了,斗牛公服连影子都没见过,麾下大将也少有封世爵的。 为何?无他。 因为这些所谓准葛尔部的王公贵族,在大秦朝廷看来,和土司酋长没多大区别。 当然,这些都是朝廷上文官的意思,但,文官的意思便是主流思想。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原本以为,贾环顶多能坐正一个一等伯的爵儿,能着配侯爵的飞鱼服,就很不错了。 两人都没有想到,太上皇竟会颁下如此隆恩,直接封到一等侯,而且还着配紫金斗牛服! 这封赏,就有些太厚了。 不过,再看看贾环的眼睛,两人觉得可能明白太上皇的意思了。 许是太上皇也知道,贾环今生怕是就要止步于此。 索性,借这个机会,垂下隆恩,封赏厚些。 牛温二人都是寡言之人,既然知道了情况,又已经无法挽回,他们就没有再多絮叨什么。 听到贾环开口说起王子腾之事,两人也没有责备他什么。 只说,让王子腾上书乞骸骨就是。 而后又叮嘱了贾环几句,让他好生修养身子后,便面色沉默的离去了。 不过,两人并没有带牛奔和温博一起离开,甚至,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再和他们说话。 牛奔和温博两人面色愈发沮丧,他们情愿他们的父亲严厉的责骂他们一番,甚至打他们一通,都强过漠视他们。 这让他们的心理更不好受。 贾环笑着劝道:“两位哥哥,都起来吧,赶紧回府去才是正经。 两位婶婶怕是都在家等不及了,毕竟都是你们第一次上战场。” 两人闻言起身后,牛奔对贾环道:“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娘也记挂着你呢。” 贾环摇头笑道:“我后宅里还有人等着安抚,而后老太太那边还要用饭,改天吧。记得代我跟郭婶问好,还有博哥,代我向吴婶请安。” 温博点点头,没出声。 牛奔也沉默了会儿,又觉得不好一直这般,便强笑道:“环哥儿,恭喜你,成侯爵了。” 温博也瓮声贺了声。 但是看着贾环眼前的黑布,两人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 贾环却笑了起来:“都这么颓废干吗?面对扎达尔这个武宗时,我都没放弃过希望。 如今我侯爵做着,斗牛服穿着,除了眼睛外也无生命之忧,已经比这世上太多人都好的多的多,又有什么理由去颓废,去自怨自艾? 两位兄长,人生有许多惊喜,自也有许多磨难。 我希望我们能做到坦然的去面对惊喜,也能做到从容的去面对磨难。 更何况,这世上奇人异士那么多,未必就一定让我贾环瞎一生……” …… 正文 四百七十九章 她们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待牛奔和温博走后,贾环一个坐在宁安堂的正位上,静静品位着眼前的漆黑,也思考着一些事…… 忽地,一阵轻轻的“”声传来,伴随着的,还有极度压抑的哽咽声…… 是非常稚嫩的声音…… “小吉祥?是你吗?” 贾环侧着脸,微笑问道。 往日里,走路时“蹬蹬瞪”的脚步声没了,小人儿一点点,一点点的挪移到贾环跟前。 似乎唯恐惊到了面前的蒙眼人…… 贾环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张开双臂…… “咚!” 一个小身影一下子撞进怀中,脑袋顶着贾环的胸口,用尽力气拼命的抱紧他。 她将脸深埋在贾环怀里,竭尽全力的压抑着哭声,但哽咽声,却更令人心碎…… 贾环微笑着抱住小吉祥,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抚着,替她顺气…… 贾环忽然觉得,他是不是错了。 他不该强迫她们压抑哭泣。 既然感到难过,就应该哭出来。 强行压抑在心里,反而不好。 郁结在心,更不利于身体。 或许,哭出来会更好些…… 想通这点,贾环笑着对怀里的小人儿道:“别压着了,想哭就哭吧。 不过三爷还是要告诉你,三爷真的没那么惨。三爷现在是侯爵了哦…… 所以,你哭完就完了,以后还得快快乐乐的当三爷的小拐杖呢。” 小吉祥闻言,身子一颤,她缓缓的抬起头。 一对毛毛虫眉下,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让人心碎的悲伤。 她昂着头,看着贾环的脸,眼前那条触目惊心的黑布,让她心如刀绞。 她道:“三爷,我不哭,我笑…… 小吉祥要为三爷集福,让三爷的眼睛早点好…… 哈,咳咳……哈……咳咳咳……” 听她想强笑出声,却又压抑不住哭声,结果两相冲突后,就成了剧烈的咳嗽声。 听着那清清脆脆却又歇斯底里的咳嗽,贾环当真心疼的要命。 他紧紧抱住小吉祥,边替她拍背顺气,一边说道:“小吉祥,哭吧,哭吧…… 想哭就哭,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心里就不难受了。 你这样啊,三爷听着更心疼……” “呜呜……哇!” 低声呜咽了两声后,小吉祥不再坚持,或许也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痛苦,她抱着贾环大哭出声。 贾环将她抱入怀中,没一会儿,就感受到胸前的衣襟都湿透了…… …… “三爷?” “嗯?” “你的眼睛是能好吧?” “嗯!” “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马马虎虎三两年吧。” “怎么要这么久啊?” “因为三爷想让小吉祥给我当拐杖啊!” “哼哼,嘿嘿,嗯!我给三爷当拐杖,可是三爷的眼睛还是要快快的好起来哩!” “好!” “三爷?” “嗯?” “三爷?” “嗯!” “三爷?” “表欺负我啊?再嗦当心我揍你屁股!脱掉裙子再揍!快说,什么事?” “……三爷,我想问问,能不能把我的眼睛换给三爷……” “……” …… “哎哟哟,可是心疼呢! 我说吧,三弟的眼睛就是受了点伤,没多大事! 白荷,你瞧瞧看,这不是扛着小吉祥回来了吗? 嘿!我们家老三啊,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见贾怀面带微笑,让小吉祥坐在他宽阔的肩上,从外面走进内宅后,王熙凤眼中闪过一抹疑似嫉羡的莫名光泽后,又高声笑了起来,打趣道。 只是,愿意跟笑的人却不多。 尤氏、秦氏还有白荷三人,怔怔的看着贾环脸上的那条黑布,还有他在小吉祥的“指挥”下,有些小心的迈过门槛…… 三人同时捂住了自己的口,眼泪也一瞬间流了下来。 或许三人的感情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她们的天,都是贾环在扛着。 是贾环扛起了一片广阔的天空,才让她们得以在这些年无忧无虑的快乐的生活着。 所以,当她们看到贾环成了这个样子后,还是有种天塌下来的恐惧感,和极大的悲痛感。 已经赶过来的其他姊妹们,看着她们三人的悲情流露,一个个又忍不住红了眼睛…… “我回来了。” 贾环面带微笑,微微侧着脸,对堂内众人说道。 这四个字,还有侧脸的细微动作,却真真让堂上之人心碎欲裂。 “哎呀!好了好了,快都收了泪去。我刚才秃噜了那么些句话,敢情都白说了! 三弟眼睛最见不得泪,你们……” “二嫂!” 贾环笑着截断了王熙凤的话,道:“让她们哭吧! 我刚才才算是想明白,你们女儿家,果真都是水做的…… 不让她们哭出来,郁结在心里,怕是更难受。 索性今儿都哭个痛快,不过咱先说好了,哭完这场后,心里可不许再压抑着了……” 然而,除了贾惜春信以为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外,其他人都还是默默的流泪。 贾惜春挣脱了贾迎春的手,从椅子上跳下,飞快的跑到贾环跟前,一把抱住贾环的腰,埋头大哭起来:“三哥,三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白荷的嘴唇已经咬破,一张天香国色的脸上,满满都是心碎到无法呼吸的痛楚…… 贾惜春跑来的时候,小吉祥就已经乖巧的从贾环肩上滑下,这是她曾经最爱玩的游戏。 待小吉祥下来后,贾环先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又笑着将贾惜春抱了起来,搂在怀里,道:“三哥就是眼睛受了点小伤,你忘了公孙姐姐说的话了吗? 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贾惜春一双小手捧着贾环的脸,哭的一抽一抽的,道:“我记得……可是,我还是好难过。三哥,我好心疼你。”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用额头碰了碰贾惜春的额头,道:“那三哥就没白疼你!” 贾惜春不说话,就是紧紧的搂着贾环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脸上,不愿松手。 贾环索性就抱着她,对小吉祥道:“小吉祥,带我去坐下。” 小吉祥乖巧的“哦”了声,然后把贾环的手放在她肩上,要领着贾环去座位上坐下。 看到这一幕,众人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贾惜春先是怔了怔,而后忽地觉得,她做的比小吉祥差了许多。 这样的事,她却不愿让小吉祥都做了,她连忙从贾环身上挣扎下来,小手擦去眼泪,擦花了一张小脸,却也不顾…… 然后她将贾环的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小肩头上,道:“三哥,我也给你带路!” 贾环笑着点点头,手在贾惜春的肩头捏了捏,道:“四妹妹,我走后是不是又挑食了?三哥怎么觉着,你还瘦了呢?” 贾惜春有些垂头丧气道:“三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挑食了……” 贾环哈哈一笑,道:“以后不在老太太那里吃,就到三哥这边来吃吧。我瞧着,和小吉祥一起抢饭吃,许是还能多吃一些。” “好!” 贾惜春高兴的应了声,可抬起头看到贾环的脸时,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三爷……” 小吉祥忽然语气有些焦急的低声叫了声。 贾环闻言,道:“怎么了?” 小吉祥瘪了瘪嘴,眼中擎泪,语气担忧焦虑道:“白荷姐姐哭的快不成了……” 贾环闻言,身体一僵,他侧着脸,向前方唤了声:“荷儿?” 白荷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咬破的嘴角流下的血,滑过白皙的下巴,有些触目惊心的凄美…… “荷儿?” 贾环又唤了声,可是白荷似乎已经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中,竟然连口都张不开了。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无不面色动容。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怔怔看着陷入无边痛楚无法自拔的白荷,她们第一次正视这个容貌丝毫不逊色她们的女子。 她们没有想到,她也会爱的如此情深…… 贾环在小吉祥和贾惜春指引下,走到了白荷面前,嗅到了熟悉的香味…… 他缓缓的伸出手,将身前这位佳人揽入怀里,感觉到她颤栗不止的身躯,贾环紧紧的抱住,柔声道:“你放心,我很好呢,就是很想很想你们。 幸运的是,我终于回来了。 有你们陪伴,我不会孤独,也不会恐惧……” 白荷闻言,用尽全身力气抱住贾环,嘴里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呜咽…… 就连王熙凤,闻此泣声,都忍不住动容落泪。 不爱至极处,又怎能生出此等断肠之声…… “三……爷……” 终于,从白荷的口中艰难的吐出了这两个字,看着她悲痛欲绝的脸,其他人也渐渐跟着哭出声来。 贾环听她开口,心里松了口气。 他用手抚着她的脸,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贾环笑道:“好了,让你们哭一哭,不是让咱们这般难过。 以后,咱们会一直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快快乐乐的,无忧无难,到百年。 好不好?” 或许是贾环的微笑和柔声慰语,给白荷几乎失去灵魂的身体重新注入了力量。 让这个性子原本坚韧的女孩子恢复了过来。 许是她终于想起王熙凤的话,贾环的眼睛不能见泪,更需要笑来集福,保佑他的眼睛快快好起来。 总之,她又“活”了过来。 白荷松开了紧紧抱着贾环的手,眼神重新坚韧起来,她看着贾环道:“三爷的眼睛一定会好的,我从今儿起,就吃长斋,叩长头,求菩萨佛祖保佑,让三爷的眼睛早日清明……” ……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正文 四百八十章 不甘心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打住打住!赶紧都打住!” 感受到身边出现了一种颇为赞同附和并极力想要效仿的气流在堂上涌动后,贾环立马哭笑不得的开口道:“谁都不能做这种傻事啊! 刚才在老太太那里,我福气长福气的短的嗦了一大通,你们就以为我真信阿弥陀佛啊? 我要真信阿弥陀佛,我还娶不娶老婆了? 不过是安老太太的心罢了,谁还真信那秃驴……” “呸呸呸!快住口!” 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刚一出口,就顿时捅了蚂蜂窝。 林黛玉和史湘云等人花容失色,连连啐口不说,连薛宝钗都急的喝止…… 只是刚一出口,她就羞红了脸,好在,林黛玉等人并没有注意到她…… 面对汹涌的民意,贾环却丝毫不退步。 他拧着脖颈讲事实,摆道理,道:“姐姐们,你们以为我的眼睛是谁伤的? 就是准葛尔汗国的大国师,名唤扎达尔。 你们不知道他另一个身份吧? 这老小子,在草原上被数百万牧民当做万家生佛啊! 他是喇嘛教的大活佛! 与你们信的佛爷都差不多了,当年释迦摩尼的信众怕是都没他的多…… 结果呢? 嘁! 就一小气鬼! 我不就是放火烧了他家几袋粮食吗? 他就小气巴巴的死追着我不放,一口气追杀了我几百里地。 他是武宗诶,当初在万军从中,差点将武威侯秦大将军都击杀了。 这等强人,得多不要脸才好意思追杀我这么个小青年? 打那个时候我心里就彻底明白了,什么佛啊神啊的,都不靠谱。 谁信他们谁就是……咳咳! 反正,我是不信他们,但是我信你们。 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候,即使我身疲力竭的时候,我也不曾有放弃活下去的念头。 因为我知道,你们正在家里等我呢。 所以,我就一直跑,从巨风之地,一口气跑了几百里,跑过荒漠和戈壁,最后跑到了火焰山里,和那秃驴兜圈圈…… 一直兜到远叔赶来,将他反杀。 你们想想,那个时候,我要是跪下去磕长头,吃长斋,去求佛祖保佑…… 那现在,我怕是连骨头都没了。 所以啊,你们与其去求佛祖,不若求你们自己。 你们若想让我的眼睛早点好,那么首先,你们自己就要好好的。 你们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关心、最心爱也是最重要的人,只要你们没事,我就一定不会有事! 荷儿,还有诸位姐姐、妹妹,万不可有这种念头,听到了吗? 你们若是这样做,那般折磨自己,那才是真正在我心头插刀子呢。” 贾环甫一开口,就吸引住了众女的注意力。 大家都知道他的眼睛受伤了,却不知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原来,他竟然是被一个活佛给打伤的。 这个活佛,还是那么了得的强人。 众女的心一瞬间提起,纵然她们已经看到贾环站在这里,却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 而后她们又听到贾环说,他那时若跪下磕长头,吃长斋,求佛祖保佑,便也觉得荒唐…… 待再听他说,在最后关头,他和“远叔”一起将那强敌反杀,小吉祥和贾惜春忍不住欢呼起来。 再听到最后,众人又忍不住感伤起来…… 说了那么一堆,原来,他只是不愿她们去吃苦…… 贾环又将白荷揽入怀中,柔声道:“你的心,我知道了,也很感动。 但是你要真这么做,当心我揍你……” “嗯,对,揍她屁股,脱掉裙子揍!” 小吉祥在一旁下意识的点头接口道,将贾环对她的威胁之词顺了出来…… “哗!” 堂上的气氛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折。 “呸!” 众已经长大知事的女孩子无不暗啐一口,看向贾环的眼神有些不善起来,寻思着他已经是不是这样干过…… 而已经经过人事的尤氏、王熙凤还有秦氏三人,看向贾环的眼神则有些异样起来…… 没看出来啊,小小年纪,倒很知情.趣哩。 小伙儿,很会玩儿啊…… 白荷一张脸则变成了映日荷花,羞意盎然。 感受其他人看向她神色不同的眼神,她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可是,她又不忍离去,因为她一刻也不想离开贾环。 贾环脸皮多厚,只打了个哈哈,道:“小吉祥说的是我和她小时候的游戏,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咳咳……” 解释倒也说的通,可最后的腔调儿怎么就跟个花花太岁似的? “呸!” 众女的啐声更大了。 而且,什么叫做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我们想什么了? 不过,啐归啐,可还是很有几个,眼眸如水…… 这种禁忌话题,对她们这些没出阁的大家闺秀而言,忒也刺激了些。 尤其是林史二女。 方才听到贾环说,他根本不信那些秃子,不仅不信,追杀他的人还是一个活佛。 听完这些后,她们心头忽然就落下了一块大石,变得格外轻松起来。 既然连神佛都不信,那所谓的福气之言,自然更是虚无。 那么…… 只要他不信,贾家如今其实没什么人能强求他去做他不喜欢的事。 他喜欢那个满身福气挂金锁的人吗? 当然不喜欢! 说的和大阿福似的…… 没听过林妹妹哼过那首曲儿吗? 大脸猫大脸猫爱吃鱼,喵咪咪喵咪咪喵咪咪…… 哼哼! 许是因为心情激荡之故,造成两人心防不守。 她二人听到贾环有些色兮兮的语调,再想起以前与他独处时他的那些不规矩…… 两人的俏脸都阵阵发红。 如今,他已是侯爵了呢…… 许是等他眼睛复明后,出了孝期,就能…… 愈是这般想,两人的俏脸愈热愈红,林黛玉原本就若冬泉般水雾蒙蒙的美眸,此刻更是凝水欲滴。 史湘云也好不到哪去,寻日里大方脱俗的神态不见了,变成了羞红脸的小儿女…… 一时间,堂上女儿香气弥漫,贾环觉得,气氛有些醺人醉…… 然而,薛宝钗此刻的心情却格外复杂。 若说她之前对薛姨妈和她兄长的所为一点都不知情,却也不尽然。 其实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也清楚她娘薛姨妈的心思…… 她并不是很喜欢,心里还有些不自在。 但是,却也并不反对。 不仅因为她是薛家女,要承担一份责任。 她还坚信,婚姻大事,本就该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私相授受,却是于礼不合。 女儿家本不该自己插手这些事…… 因此,尽管她心里对母亲和兄长所为感到不自在,觉得没意思,可她并不去反对…… 眼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下去,两府中人竟然渐渐传出一种“金戈良缘”的说法。 所为金,自然就是她的金锁,而戈,就是出征在外的贾环了,代表兵戈。 金锁的福气,可以保佑兵戈在战场上平安无事,而反过来,兵戈又能护卫住金锁的富贵…… 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么? 这种说法,虽然没有在两府上层人物中明传,单是在下人群中,却流传甚广。 这让薛宝钗在面对林史二人时,十分的不自在。因为连素来和她要好的史湘云,最近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深意和隔阂…… 再加上她哥哥薛蟠的“意外”遭难,贾政和贾琏找了许多人都没有办法救出,更让她心力憔悴。 她都想劝说薛姨妈,不要再折腾这些有的没的之事了。 若不是因为这些事,哥哥薛蟠也不会玩火自.焚,真的作死成功了…… 然而,让她惊奇的是,当贾环眼盲回来后,居然连他都张口闭口的在讲什么福气。 还说若不是福气不够,定然不会有事! 这真真让她心里又羞又惊,心儿砰砰跳个不停。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这般巧的事? 那张道人是因为收了哥哥天大一笔银子,才弄出了这么一出说法。 可是贾环他为何也说这样的话…… 难不成,那张道人当真是神仙,能铁口神断,算出人的命运? 若非如此,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巧合的事呢? 薛宝钗第一次觉得,她真的和这个人有莫大之缘…… 再想起贾环出征离去的那日夜晚,那一次碰撞,那一次触摸,那一次轻捏…… 薛宝钗心里满是难名的滋味,她自己都数不清其中到底有多少种感觉。 但可以肯定的是,里面并没有恼意……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贾环都是同辈中最优秀最出众的少年郎。 除了没文化这个硬伤外,其他的,论出身,论心智,论能力,论担当和责任,无不是上上之佳选。 没文化不怕,薛宝钗相信,只要她愿意,她一定能帮他弥补上这块短板。 等到他将这块短板也补全了,那…… 他就是最难得的良人…… 哪个少女不怀.春? 午夜梦回时,薛宝钗也会渴望,此生能得一良人,托付终身。 而且,似乎她就快成功了…… 虽然她年纪大他好几岁,但她盼者,亦非正室,只是平妻。 却不是正好吗? 若是在旁家,她或许还会犹疑平妻的地位低于正妻,另她低人一头。 但来贾家不短的日子里,她冷眼旁观,发现贾环对这些根本就不讲究。 在他心里,好像只要是一家人,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一样,没见他将小吉祥都丑成了大小姐? 她相信,即使是平妻,她也不会低谁一头的……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贾环在贾母等人跟前说的那些话,居然都是安慰人心之言。 他不但不信什么福气福运,他甚至连佛祖都不信。 不光不信,还亲手干掉了一个人间活佛…… 这一瞬间,薛宝钗只觉得,命运是如此弄人。 她与贾环的距离,从即将靠近在一起,瞬时又拉开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如果从没有发生过此事倒也罢了,可是如今这样,却着实令她有一种下不了台阶的感觉。 她很不甘心。 ……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正文 四百八十一章 机锋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环儿,那位梁公公说,你是为了……侯位,才冒险闯入龙城,做下那等大事,是吗?” 众人享受了会儿彼此存在的静谧时光后,林黛玉忽然开口道,声音微哑。 贾环闻言,连忙侧过脸,对向林黛玉的方向,心里知道她的心结,笑道:“林姐姐,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并不是全部。 当时主要是风哥他爹,武威侯被活佛扎达尔偷袭重伤,又身受蛇毒。 公孙姑娘也没有办法,除非去准葛尔汗国龙城附近的额敏河畔,寻得一种叫黑仑根的解毒药,否则秦梁必然会不治身亡。 武威侯府的存在,对我非常重要,他是先荣国留给我们这些后辈子孙最宝贵的人脉之一。 抛却这些不提,我与武威侯世子情同手足,寻日里他对我颇为照顾,因此,着实不好见死不救。” 贾环不愿再给她和史湘云两人的心里添加太多的负担,那没有任何意义。 尤其是林黛玉,她的性格到底小性了些,若是让她以为,贾环的眼睛是因为为了封侯,好早日娶她为妻而伤,那么那种负罪感,怕是怄也要将她怄个半死…… 果不其然,听到贾环所言后,林黛玉的神色明显轻松了些。 史湘云看了林黛玉一眼后,也跟着开口问道:“环儿,你是说,是先荣国当年带你在天上飞了一圈,去过西域,去过龙城?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怎么通过什么风魔之地的人,所以你才去的?” 听起来很高大上,一个不信神佛的人,被先祖带着神游世间,咋那么别扭呢? 贾环干笑了两声,还是咬死道:“那确实……” 史湘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因为贾环确实是从被荣国救活后,才突然大变的。 粪坑里的土坷垃一点点变成了耀眼的赤金。 如今,谁敢说他不是荣国救的,若不是真有荣国教诲,他又怎么会“浪子回头”,幡然醒悟呢? 因此,众人对他的这话,说不上有多怀疑。 但是,还是觉得,太过虚幻了些…… “环弟,你是怎么穿过大戈壁,跑去龙城的?我听说,戈壁有上千里远,是真的吗?你受苦了……” 贾迎春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 贾环连道:“姐姐,你可千万别想岔了,弟弟我去的时候老享福了。坐在木爬犁上,喝着热乎乎的马奶酒,吃着馕包肉,好得不得了。” “怎么会?” 贾迎春闻言一怔,不解其意,不过到底收了眼泪,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贾环还没来得及答话,倒是她旁边的薛宝钗想起来贾环之前在荣庆堂的话,淡淡的道:“是做金珠公主的戈什哈过去的吧?” 贾环闻言,侧脸对向薛宝钗,笑道:“薛姐姐说的正是,当日我趁着嘉峪关大战,混到了准葛尔部大营的俘虏营里。 正愁着该怎么溜去龙城呢,结果正巧遇到活佛扎达尔去战俘营里,替准葛尔金珠公主选赶车的人,还专挑武人。 嘿嘿,我就被扎达尔给选中了……” 王熙凤忽然开口笑道:“三弟,不会是,那位什么金珠公主也相中你了,想招你做金刀驸马吧? 咱们大秦已经有一个明珠郡主相中你了,再有个鞑子公主相中你也不奇怪! 哈哈哈!” 贾环嘴角抽了抽,明显感到几股幽怨的目光投来,连忙解释道:“这怎么可能?我当时为了演的像一些,穿的破破烂烂的,衣不蔽体,脸上也涂的都是泥灰,她又没眼瞎…… 而且,她不仅没有看上我,为了考验我,还把我丢到狼圈里…… 我当时装作一个懦弱无能的人,自然不能出手。 唉!若不是她的小合兰跳进兽栏,举着钢叉挡在我身前舍命相救,我当时怕就要露出破绽……” “咦?” 有情况,什么小合兰? 贾环便趁着机会,将乌仁哈沁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饶是很有几人心里酸味弥漫,可是,听到贾环说起乌仁哈沁在狼圈里,为了保护贾环,举着钢叉对几头大狼拼命嘶吼,不肯后退半步时,还是忍不住感动的落泪。 当然,落泪归落泪,吃醋归吃醋,两码事。 若是贾环眼睛受伤…… 哼哼! 一切都记着,等眼睛好了算总账。 不过,她们也并不是真的排斥乌仁哈沁。 如果贾环能接她回来,无论是林黛玉还是史湘云,都愿意善待这个蒙古小合兰,还会感谢她…… 倒是王熙凤有些不以为然,一个小奴婢,真是…… 当然,她不会蠢到说出口。 “事情呢,大概就是这样了。远没有你们想的那样艰难和受苦,若不是最后去烧敌粮和神火,说不定,我可以一点伤都不受的就回来。 不过,世上好事总不能都让我一人都给占了,是不是? 能活着回来,还受封侯位,我知足了。” 贾环笑着与众人说道。 贾探春开口道:“现在,就盼着你眼睛早点恢复。环儿,你可别再出门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养眼吧……” 贾环闻言,笑着应道:“嗯,啥时候把眼养好,啥时候再出门儿……养好也不出门了,就在家里和姊妹们玩笑。 从今儿起,我打算休个大长假。好好的享受一下人生!” 薛宝钗今天似乎有些与众不同,第二次开口了,道:“环哥儿,你手里那么多产业,你若不出门,那该怎么办?” 众人先是看了看面色自然的薛宝钗,又看向贾环。 贾环笑的有些恐怖,“嘎嘎嘎”,他面色得意,道:“这怕什么?我虽然不能出马,可不是还有你们吗? 我家兄弟虽然不大靠的住,可姊妹们却一个比一个了得,对了,嫂嫂也厉害! 你们老在家里闲着也无趣,到时候干脆帮我查账吧? 姐姐、三姐、林姐姐、云儿、大嫂子、还有秦氏,你们都识字,到时候我再教你们一点经济道理,保管都是我的好掌柜的! 嘎嘎嘎!” “呸!” 见他说的高兴,笑的怪异得意,众女听的也有些心动,不过还是啐了他一口。 王熙凤有些不甘寂寞道:“三弟,你这是瞧不上我?怎么不带我啊?” 贾环“鄙夷”道:“二嫂,老祖宗那边你都忙不过来呢,还想找累?再说了,你如今挺着大肚子,不好生修养,还折腾什么?早点给我生下一个侄儿侄女才是正经的! 还有,咱姐儿俩差不离儿,认的字儿都有限,我劝你还是别自己找不痛快了。” “呸!” 王熙凤又气又羞,还暗恨贾环“拔胳膊无情”,咬牙道:“老三,你笑话我不识字?” 贾环奇怪道:“你识字吗?” 王熙凤嘎嘣了下嘴,不知该怎么答…… “噗!” 林黛玉没忍住,一口喷笑出声。 其他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王熙凤本就是为了凑热闹,见众人高兴起来,她也笑了。 不过,方才那话却不只是玩笑。 相比于贾环手下动辄万两银子计的大产业,荣国府内宅里那些鸡毛蒜皮事,当真不算事。 只是,贾环既然没有用她的打算,她也没法子强求。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王熙凤说完,薛宝钗居然又开口了。 要知道,在之前,她很少主动与贾环说话的,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 她微笑道:“环哥儿,你若不嫌弃,我倒是也可以帮点子小忙。 家里的账本,我从小就会看……” 众人再次一怔,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对了,但薛宝钗还是面色淡淡带着微笑。 贾环看不到这一幕,自然不好再拒,她笑道:“那敢情好! 正巧,南边的商铺许多都和薛家的产业有交集。 宝姐姐既然熟悉南边的事,愿意伸手帮小弟一把,做个女掌柜,小弟自然求之不得。” 薛宝钗闻言,压制住心中的躁动,面上不显,微笑道:“我也就是找个活计做做,不愿闲着罢了,有什么求不求的?” 贾环闻言打了个哈哈,道:“还是要多谢! 说句不要脸的话,林姐姐和云儿帮我,就是帮她们自己,都是给她们自己做事。 姐姐和三姐我也不会让她们白干,日后少不得要准备一份大嫁妆…… 所以我才敢使唤她们,宝姐姐就不同了……” “也没什么不同的,我也是在给自己做事……” “噔!” 薛宝钗话没说完,林黛玉突然将手中的茶盏丢放在身旁小几上,发出一声较为沉重的声音。 薛宝钗却似未察觉一般,继续道:“环哥儿你上次说,只要贾家的字号不倒,就不会让我薛家字号吃亏,所以我想着,能帮你把商铺做好些,我薛家商铺就也能跟着沾些光,可不就是在为我自己做事?” 哦,原来如此…… 贾环轻轻舒了口气,笑道:“却是这样,呵呵呵。宝姐姐说的也对……” 贾环就算再迟钝,可他眼瞎心不瞎,哪里感觉不到气氛的怪异。 只是目前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不好随意决断,便连忙转移话题,道:“大嫂子,我走后这些天里,家里可都还安好? 其他的我都不怕,大嫂子管家向来井井有条。 只是,应该没有什么不开眼的人敢来欺负你们吧? 若是有,你们只管报上名来,小弟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哇哈哈哈!” 本来只是岔开话题的玩笑话,但是,却没人跟他一起笑,而且,贾环还感到,气氛明显的一滞。 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正文 四百八十二章 我保证 “怎么?还真有人欺负你们了?” 贾环敛起脸上的笑容,面色肃穆的问道。 尤氏看了眼撅起小嘴,面容得意的小吉祥,微微摇了摇头。 待小吉祥回应了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后,她才连忙笑道:“瞧三爷说的,好端端的,哪会有人上门来欺负咱? 不会,谁也不敢! 对了,三爷将将回来,还没用饭吧?我让厨房里去准备……” 贾环嘴角弯了弯,点点头,道:“那就好……不用准备了,一会儿要去西边儿陪老太太吃个饭。咱们这边晚上再一起用吧,随便准备点就好,一家人吃饭,吃简单点,更自在些。” 说话间,他伸手抚了抚身旁小吉祥的脑袋。 这个傻丫头,他眼睛是瞎了,可是感觉并没有丧失,怎么感觉不到这个最熟悉的丫头气息的变化…… 好胆!! …… “林姐姐,每天还在坚持锻炼身体吗?一万步路,现在能走完不?” 贾环笑的很灿烂,侧脸对着林黛玉方向问道。 饶是林黛玉已经知道,贾环的眼睛可以好…… 可现在看着他这个动作,心口还是疼的厉害。 轻轻的喘了口气,她应道:“在坚持,也不知走了多少步…… 反正每天都在屋里转悠。 紫鹃太笨,数不到一千就忘了,还得重头再数……”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道:“那她是笨,还不如我的小吉祥,是不是?” “嗯嗯!” 小吉祥大眼睛笑的弯成月牙,享受的表情让人看着喜庆,她连连点头道:“三爷,我都能数到好远好远了,还教了香菱和二丫,她们也能数好多数儿了!” 贾环又是哈哈一笑,夸赞道:“你随我,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丫鬟,这话真……” “呸!” 贾环还没自夸完,就被林黛玉一口啐断,碧水冬泉般的眸中,令人心碎的痛楚少了些,往日里的欢乐多了些,嘴角弯起一抹暖心的笑意,威胁道:“环儿,你仔细你的皮!” “嘿嘿嘿!” 贾环得意的抿嘴坏笑了声,让林黛玉瞬时羞红了俏脸,她咬紧了贝齿,眸光“恨恨”的看着贾环,却拿这个不要脸的没办法…… 以前私下里相处,每次他使坏时,都会发出这种令她心颤的坏笑。 每每让她羞恼不已,但也有些许期待…… 只是,此刻公然闻之,怎能不令她又惊又羞? 再看到他眉角处的浪意,一种别样的刺激感,使得林黛玉只觉得身子发软…… 她眸光如水的看着贾环,心里喃喃道: 真好,终于盼得良人归。 …… “云儿,你还好吧?” 与林黛玉倾诉完,贾环又腆着一张脸,一副浪样儿的对史湘云问道。 史湘云本来不想给他好脸色,可是看着他眼前的那条黑布,心中又着实不忍,便没好气道:“你若是想问我减肥怎么样了,我就回你一个字!” 贾环面色古怪的憋笑道:“可是个‘好’字?” 史湘云竖起眉毛,咬牙道:“是‘呸’!” “噗!” 众人悲伤的心情彻底被这孙子给搅和了,连白荷都忍不住喷笑了声。 贾环自己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史湘云见状,愈“恼”,道:“我告诉你环儿,我一点都不胖,更不肥…… 呸!真真难听死了! 总之,你休想让我减劳什子的肥! 要减,你自个儿去减!” 其实,这只是曾经的玩笑话罢了。 史湘云虽然不是林黛玉那种弱柳随风倒的病弱美人,却也并不显胖。 尽管单论身子厚度,感觉她都比的上两个林黛玉了。 但是,她却是那种很匀称,很健康的美。 在女人中,算是典型的“宽肩修腰”的身材。 其实贾环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身材,史湘云如是,赢杏儿亦是这般。 而史湘云自己也知道这点,因为贾环以前私下里跟她说过好几次。 她相信他的话,不然某个王八羔子抱她的时候,为何手总是那么不安分。 而且每每看着他脸上一副“好爽”的得意“贱样儿”,真真让她又气又愤又没法儿,当然,心中其实还有一丝窃喜…… 女为悦己者容,下.流和恩爱,其实很多时候并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才会拿自己的“短板”出来玩笑。 除此之外,也还有另一层微妙之意…… 她是不胖,看起来还很潇洒风.流。 可是,有的人看起来,却丰润的多,面若银盆…… 史湘云,从来都是爱憎分明的性格。 你对我好,我对你好。 你敬我,我也敬你。 但你若负我,我也绝不会忍气吞声。 只是她话中的一番深意,除了个别几个当事人外,其他人却品悟不出,只是觉得有趣,纷纷忍俊不禁。 贾环似悟非悟的干笑了两声,道:“梅有梅之高洁,兰有兰之芬芳,各有千秋,都好,都好! 嘿嘿,云儿,以前那都是开玩笑的。 你瞧,咱家小吉祥我不是就很喜欢吗,看看,她多喜庆?” 小吉祥也听不出好话孬话,但她觉得这就是好话。 所以便扬着她黑黑的一对毛毛虫眉,撇着小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小得意的神色,连林黛玉见之,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史湘云先是抽了抽嘴角,可随即也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这般纯真可爱简单快乐的丫头,也难怪让贾环这般疼爱。 …… 安抚完两个性格鲜明的姑奶奶后,贾环才开始问候起贾家姊妹。 倒不是他厚此薄彼,娶了媳妇忘了姐。 他只是单纯的采取“先难后易”的战略手段。 因为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的性格,都太过鲜明。 简单的说,就是都很有性格! 相对而言,贾家姊妹就好“对付”许多。 贾探春或许不输于林史二人,但贾环对她的“芥蒂”,似乎从未真正的消失过。 这一对亲姐弟之间,那一条无形但却又真实存在的线,让他们“相敬如宾”。 尽管后来他们已经亲近了许多,但也只是点到为止。 或许,贾探春一日不开口唤赵姨娘一声“娘”,贾环便一日不会抹去那条线,底线…… “姐姐,最近还在学刺绣吗?” 贾环面带微笑的问道。 贾迎春轻轻点点头,温柔可亲道:“在学呢,就是学的不大好……” 贾环闻言微微一皱眉,道“姐姐,别学了,太费眼! 你想要什么样的刺绣锦帛,给我说一声不就好了? 苏绣、蜀绣、还有什么内造的刺绣,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何苦受这个罪……” 贾迎春闻言,抿嘴一笑,道:“环弟,我省得呢,知道爱惜眼睛。 夜里不绣,阴天儿了暗了也不绣。 我就是找个喜欢的活计做做,姊妹们都有事做,连四妹妹都在用心学画画儿,画的也越来越好了呢……” 贾环闻言,露出笑脸,点点头。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想了想,道:“这样,家里正在起园子,园子起好后,里面各色刺绣需求很大,而且以后还有各种日子,咱们这样的人家里,总少不了要用这些。 光在外面采买,日子一长,不大划算,也没太大意思。 索性,我直接使人去苏州、川蜀之地,采买一些好的绣女回来。 然后将她们组成一个小一点的刺绣局,交给姐姐你来管理。 你有什么喜欢的花样儿,就只管交给她们去绣,姐姐你说好不好?” 贾迎春闻言,忽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自知天资平庸,连自己都做不好,哪里有能力去管别人,因此羞红了脸道:“环弟,我……我怕是做不好,我不会……” 贾环笑道:“姐姐放心,只管大胆的去做就是,都是给家里做的,暂时又不准备拿去外面卖! 当然,也保不准有诰命来家里,看到姐姐织造出的刺绣太好,非要央求来买。 那咱也只能发发善心,随便要个万八千两银子卖给她们得了! 至于不会…… 姐姐不用怕,哪有人天生就会做事的? 没事,你只管去试着做就是。 多做些日子熟了就好! 而且姐姐手下不是有司琪和绣桔两员悍将吗? 有她们在,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 “噗!” 本来众人听的还挺感动,可当听到他说“司琪”和“绣桔”是两员悍将时,连紧张的不得了的贾迎春都忍不住笑出声,满满嗔意的白了贾环一眼。 只可惜,贾环现在看不到…… 见她面色又黯淡下来,史湘云连忙开口笑道:“爱姐姐,你是做主子的,怕什么? 大不了,到时候我与你一起做就是,我帮你!” 贾迎春闻言顿时大喜过望,面露感激的看向史湘云,道:“那就太好了,云儿。 有你在就好,不然,我怕到时候我连话都说不出来……” 史湘云还没客气,就被贾环否定了:“这不行,云儿还有她的事,更重。 日后,她要和林姐姐一起,帮我看管总账。 一年几十上百万两银子的流水,怕要将她和林姐姐累个半死,定是没时间再帮姐姐了。 而且,姐姐,日后你总要单独面对这些。 早点学,早点适应,以后就能轻松的多…… 虽然我能保证这世上绝不会有人能欺负到你,但弟弟怕你自己心里为难自己。 与其让你为难自己,不如让小弟做这个恶人。” 贾迎春再木讷,也能听懂这句话背后的涵义,但她的反应并不是表面的羞涩和内心的美好憧憬,而是惶恐…… “环弟,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贾迎春面色“唰”的一下惨白,站起身来,面色惨白道。 贾环闻言,心中一疼,连忙起身,朝她的方向走去。 小吉祥极为懂事的牵引着他,走到了贾迎春跟前。 贾环面带和煦的笑容,伸手探到贾迎春的脸上,然后掌心贴着她有些冰凉的脸,道:“姐姐,这是什么话? 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知?” 贾迎春闻言,紧攥的心松懈了些,可是还是难过道:“可是……我只想能留在家里……” 贾环连连点头,应道:“当然,姐姐当然能留在家里,任何时候,这里都是姐姐的家。” “那你刚才……” 贾迎春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以为她又领会错了别人的意思…… 贾环笑着道:“姐姐,别看弟弟整日里咋咋呼呼窜上跳下的,好像很威风,野心勃勃。 其实,我真没有太大的野心。 我所有的努力,只是希望每个我爱的亲人,都能够有一个幸福快乐的人生。 这是我努力奋斗的最大源泉。 然而,每一个幸福快乐的人生,却都容不下孤独和寂寞。 姐姐,请相信我,你会幸福快乐的。 我保证!” …… 正文 四百八十三章 安排 贾迎春虽然还有些不安,可是看着贾环坚毅的脸色,她只能先应下。 只盼日后贾环能忘了这茬儿,或者,她私下里再央求他一番。 她相信,她的环弟一定不会撵她出门的,一定不会…… 只是,她真的不想出阁嫁人,她对外界有说不出的恐惧,和不信任。 她只想在家里的那座属于她的小院儿里,安静,平和,也很快乐的度过一生。 她不认为她会孤独和寂寞,她甚至想过,过些年,可以帮贾环带孩子,听他的孩子喊她一声“姑母”,就很好,很幸福了…… …… “三姐……” “嗯?” 贾探春眼中带着有些悲痛的怜惜目光,看着贾环,但语气却很平稳的应了声。 贾环道:“三姐若是愿意,待园子起好后,一应的管事婆子,还有各处分配的丫鬟,厨房、巡夜的婆子等,这些事就由三姐来操办管理吧。 本来这些都是大嫂子的事,只是她在我这边,每天都有诰命内眷迎来送往,她太忙了。 实在没精力再伺候我们这帮小叔子小姑子,索性,咱们就自力更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园子中的一应账务、所需还有人员,你核准好后,就去找大嫂子商议。 大嫂要是没时间,你就去找秦氏。 她一直帮着大嫂在处理这边的事……” 贾探春闻言,点点头,干净利落道:“好。” 其他人听着都有些兴奋,园子起好后,那可就是她们的地盘了! 想想当初她们选好的地方,甚至还有自己动手设计的宅院楼阁,就忍不住激动。 本来还担心会有长辈们约束着,谁想,贾环竟将这大权交给了贾探春…… 这实在让大家欣喜不已! 唯有王熙凤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贾环的存在,如今贾家最风光的是宁国府这边,她认了。 但这是对外。 对内,因为贾母老太太的缘故,重心却一直都是在荣国这边。 东边儿的掌家太太尤氏也要时常到她们西边儿来请安。 所以,可以说,两府内宅的核心大权一直都在她们这边。 外面怎么样她们这些娘们儿管不着,也不想管。 但内宅里,她却着实不忍看着贾府最美好的地方,被一群小姑子们给掌控了。 反而没了她什么事…… 这让极力追求大权在握快.感的王熙凤,如何能忍受? 这么热闹,这么大的事,她如何肯甘于寂寞? 可是…… 面对贾环,她又能说什么呢? 起园子的银子都是这边出的,她夜里无事时曾和贾琏悄悄算过。 就算有许多材料和砖石都是东边儿自己产的,可再怎么省,这座园子起起来,至少也要几十万两银子。 再说,园子本就是顺着东府的会芳园起的。 所以,园子起好后,自然就是东边儿的产业。 贾环有权力安排园子的总管。 可是……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 “三哥、三哥,我呢?我呢?” 见贾环给所有的姐姐都放下大权,有事做,就她没有,贾惜春有些着急的连声问道。 小模样让人看着稀罕又好笑。 贾环哈哈笑道:“你这么点子大,还想管人?你好好跟有夏和立冬两个丫头学画画儿才是正经!” 贾惜春不依,小碎步跑到贾环跟前,顺溜的爬到他腿上坐下,然后抱着他的脖子摇晃起来:“三……哥……人家也要给三哥分忧嘛!三……哥……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贾环听着她脆生生的撒娇声音,忍不住大笑起来,心里幸福满满,怪道前世发现当爹的都疼女儿,女儿果真是宝贝。 着实不忍拒绝,他想了想,道:“朱二丫和她爹操练的杂班子怎样了?” 贾惜春闻言一怔,她只喜欢和小吉祥抢着看百戏,却从未关注过什么杂耍班子。 小吉祥在旁边见状后,小圆脸儿上的毛毛虫眉又得意起来了,骄傲的昂着小脑袋,道:“三爷,二丫的事是我在管着……” “噗!” 众人看到那小模样,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是小吉祥继承了某人的面皮,不以为羞,反而愈发得意了,尤其是看到贾惜春“苦大仇深”的怒视着她时,她愈发骄傲的挺起小胸脯,道:“二丫她娘的身子已经养好了,嘿,她娘耍的百戏才好看哩……” “好啊!我居然都不知道!” 贾惜春大怒道。 小吉祥“咯咯”笑道:“你当然不知道,连我都没让她耍百戏看呢。 我让她在府里挑选能耍百戏的小丫头子,收成徒弟,组了一个女孩子杂耍班子,正日夜排练呢。保管等娘娘省亲时,就能看到!” 看着小吉祥的得意模样,贾惜春简直怒火烧天,她觉得小吉祥让她在她三哥面前极没面子。 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你也不过是个丫鬟,二丫她娘怎么没把你选进去……” “四丫头!” 贾惜春话没说完,就被林黛玉喝断了。 林黛玉太了解贾环,若是换个别的丫头便也罢了,可是小吉祥却不同。 两人是真真一般长大的,情分怕是比和三丫头都深。 贾惜春这话,却是在作践小吉祥了…… 果不其然,再看贾环的脸,只见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寡淡了许多。 林黛玉有些担忧起来。 贾惜春被林黛玉给喝醒后,颇为后悔的抿起嘴,担忧的看着贾环,大眼睛里满是泪花。 她没有坏心,不是真的瞧不起小吉祥,只是不想在三哥面前输给她太多而已…… 可是,她怕三哥会生气,甚至,会讨厌她…… 幸好,贾环并没有如林黛玉等人担心的那样掉脸子,虽然笑容淡了些,可还是在笑着。 他将快滑落到地上的贾惜春又往上抱了抱,让她坐稳在腿上,然后捏了捏她的脸蛋,道:“四妹妹,现在还让有夏和立冬转圈圈吗?” 贾惜春闻言,抽泣的摇摇头,道:“没有了,三哥。” 说着,还担忧的看了眼一旁没事人一样的小吉祥,怕她在背后“捅刀子”。 因为其实在小吉祥挨打前,她还热衷这个游戏。 只是后来就不敢了…… 若是小吉祥现在将她被李嬷嬷打,还是因为和她拌嘴才被打的事说出来,那…… 三哥怕是真要厌弃她了。 不过,看到小吉祥一副“我很仗义,可不是二五妹”的神色,她又松了口气,糙糙给小吉祥使了个“欠你一次”的小眼神,而后用肯定的语气又说了遍:“三哥,我现在对有夏和立冬可好了,她们喜欢养鸽子,我都花常例银子买了几只回来让她们养呢!” 贾环闻言,面色和煦了许多,亲了亲贾惜春的额头,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四妹妹,你记住,虽然咱们的身份,的确比她们高一点,但实际上,抛却这些虚的,她们和咱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三哥知道你刚才也是无心之言,三哥也相信,小吉祥也不会怪你……” “嗯!我很大气的!” 小吉祥肯定的点点头,让其他人又好笑又喜欢。 贾惜春想道歉,可又拉不下脸面来,只能垂着脑袋。 贾环笑道:“三哥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不理解,觉得咱们是主子,她们是奴婢,怎能一样呢?对不对?” 贾惜春睁着大眼睛,有些迷茫的抬头看着贾环,点点头。 贾环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到,他道:“你这样想,不能说有错,因为世情如此。 但是,除却这些外,咱们还要记得,人与人之间,是有感情的。 你可以对其他人凶一点,可是对自己的跟前人,却不能这般。 比如说入画和彩屏,她们跟你了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的照看着你,护着你。 就是和亲姐姐都没什么区别了。 对于这样的人,你要心怀敬意,心怀感激,不能因为她们的身份,就真的去轻贱她们。 人都是一样的,你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你好。 你若对别人不好,别人又不是缺心眼儿,凭什么还对你好? 你说对不对?” 贾惜春不是很能懂这些,不过,既然是贾环说的,她都愿意听。 她重重的点点头,道:“三哥,我记住了。” 贾环闻言欢喜,又亲了她额头一下,然后想了想,道:“既然我家四妹妹这么乖巧懂事,那三哥想想,该让你管点什么事呢…… 对了,家里不是还要采买戏班子吗?” “哇!三哥,你让我管戏班子?” 贾惜春两眼放光道。 其他人却皱起眉来,戏班子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是却也不是儿戏,方方面面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贾惜春这点子年纪,又被贾环宠成了大小姐脾气,哪里能管的过来? 好在,贾环笑着摇头,他道:“你还小,再过两年再管戏班子…… 你的师父立冬和有夏是不是都会乐器?” 贾惜春点点头,脆生道:“有夏会二胡和三弦,立冬会弹琴。” 贾环笑道:“正巧,三哥上次带回来的那个秦眉,她会吹箫。你把她们三哥组织起来,然后让她们在家里的丫鬟里也挑选几个徒弟,组成一个乐队,如何?” 贾惜春不解道:“可是戏班子自己带着奏乐的啊……” 贾环笑道:“不是给唱戏的准备的,是给咱们姊妹们唱曲儿准备的,以后等园子起好后,咱们就在园子里唱曲儿游戏,好不好?” “好!” …… 正文 四百八十四章 家事 做完贾惜春的思想沟通后,就剩下薛宝钗一人了。 贾环想了想,道:“宝姐姐的事,先不急。 待我和前头的管家还有其他几个府的兄长商议一番后,具体情况再议。 林姐姐和云儿也一样。 到时候,我在宁安堂里给你们专门准备一个办事处,垂下珠帘。 有来回话办事的掌柜,就让他们在珠帘外禀报就是。 办的好的你们就奖,办不好的,就命人拖出去打板子!” “嗯!对!打屁股,脱了裤子打屁股!” 小吉祥极为赞同的点头附和道。 却让林史还有薛宝钗一起羞红了脸,啐出声来。 林黛玉指着小吉祥道:“小蹄子,你仔细着,再敢跟你们爷不学好……” “仔细我们的皮儿?” 小吉祥睁着大眼睛接口道。 “噗!” “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林黛玉“恼羞成怒”,上前要撕小吉祥的嘴。 小吉祥惊笑着往贾环怀里藏,躲避林黛玉的“魔爪”。 贾环也护着她,虽然看不到,可一双手护着小吉祥的小脑瓜,笑呵呵的拦着林黛玉的手。 最后,索性握住那双纤细玉手…… 林黛玉当然只是做个样子罢了,看着躲在贾环怀里,满脸小意儿给她赔不是的小吉祥,她自己都绷不住笑了出来。 挣开贾环的手,回头对众人道:“你们快瞧瞧,这小蹄子脸上的表情,可不是和某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贼兮兮的小贼样子,让人咬牙恨!” 众人闻言看去,打量着小吉祥脸上的神色,尤其是那一对毛毛虫眉下,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讨好的笑容,清澈,但又不乏狡黠,可不就某人的翻版吗? 一时间,众人无不大笑起来。 笑罢,又不禁感慨。 这般爽快的笑声,感觉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若是贾环的眼睛快点好起,就更好了! …… “万机,后面园子进度如何了?” 宁安堂里,贾环端坐正座上,开口问道。 后宅的事都理清了,还算不错,没有让家里人沉浸在悲痛中。 虽然撒了谎,不过贾环觉得还是值得…… 理清后宅事,贾环便又回到了宁安堂,吩咐人唤来了李万机等几个管事管家。 听了贾环的话后,李万机赶紧躬身答道:“三爷,一切都按照计划进展。 自三爷走后,镇国公府、奋武侯府、定军伯府还有其他几个公侯伯府,都派了家将来,帮咱们搬巨石,铺设下水道。 我原担心这样不妥,就去请示了镇国公府的牛伯爷。 牛伯爷却说,陛下也在等着贾家省亲,这是大事,让我只管做好本分事就好,其他不必理会。”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点点头道:“牛伯伯说的是对的,那么说来,下水道都铺设完毕了?” 李万机道:“三爷走后十天,差不多就完成了。其他的就好办的多,那位山子野老先生确是高人,将所有人都调动起来,进展的很快。 只是,因为到年底了,没有让人不过年的道理,那些匠人和工人都回家过年去了。 不过,三爷若是不准备停工,还可以再将他们都叫回来。 工匠大都是咱们庄子上的自己人,就算还差点,府上的仆役顶上去,也……” 贾环闻言淡然一笑,摆手道:“进度如果是正常的话,就不用赶工了,只要在入夏前能竣工,就不用赶工了。 忙了一年,到头来总要让人过个好年。 结工钱的时候,记得多加一点,也好谢谢他们……” 李万机闻言,感动不已,道:“三爷,您待我们这些人,真是太好了。只可恨老天无眼,竟让您……” 说着,又哽咽难言。 贾环闻言,挠了挠头,郁闷道:“三爷我也是没谁了,明明是我眼睛受了伤,怎么还要反过来安慰你们? 后宅里刚都快说干了嘴,才安抚过来。 万机,你一个大老爷们儿,难不成也让我劝?” 李万机闻言,顿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抹了抹泪,道:“都是我不好,扰着三爷了……” 贾环摆摆手,道:“不谈这些了……付鼐,纳兰,牧场和城南庄子里的产业还都好吧?你们族人都还好? 这次出征,帖木儿、博尔赤父子,还有其他二十亲兵,都立下了一些功劳。 这些功劳只能记在我头上,我这个侯位,也有他们的一份贡献。 等回去后,你们替我感谢他们的家人,并多发放些年例,每家多发五十两吧。” “噗通!” 贾环问罢,原本木然着脸色的付鼐和纳兰森若齐齐跪下,而后又一起重重的一个头磕在地上,趴在那里不起。 只是看着两人微颤的后背,可以猜出,两人此刻的心情应该都颇为不平静…… “啧……又怎么了?” 贾环有些头疼道:“我给你们说过了,我的眼睛不干帖木儿他们的事。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一个人出动,带上他们,他们也只能白死……” “他们本就该战死,护卫不住家主,他们这些亲兵,如何还有颜面活下来!” 付鼐闻言抬头,满脸泪水,有些激动道。 贾环皱眉:“老付,你什么毛病? 能活着干吗去死? 这次是我自己没带上他们,能怪他们吗? 若有下次,我肯定带上他们,我也相信,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拼死保护我。 你和纳兰都是颇有头脑的人,这会儿跟我钻什么牛角尖?” “可是他们……” 付鼐还是感到羞愧,想再多说两句,不过刚一开口就被贾环打断了,他有些不耐烦道:“如果他们真是临阵脱逃,不用你说,我早就斩了他们。 可你们说,他们是那样的人吗? 既然不是,你俩在这里别什么劲儿? 毛病! 赶紧滚起来,好好答话,答完话我还要去西边儿陪老太太吃饭。 对了,我从西边带回了不少蒙古人的金银饰品和皮料,明天估计就能到,你们多拿回去点给家里老婆孩子穿戴,算是我送他们的年礼。” “三爷!” 付鼐和纳兰森若两人泪流满面,动容的喊了声。 不是他们故作矫情,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别的豪门,谁管是不是贾环不带他们,自己偷跑出去的? 看不住贾环就是他们的大罪! 身为亲兵,吃穿住行无不高人一等,关键时刻却成了废物摆设。 按照军法,这些人一个都不应该活,连带他们的亲族家人也都要跟着遭殃。 可是贾环却这般大度…… 这怎能不让他们感动莫名,真真恨不得以身代贾环受眼盲之罪。 贾环虽说不在乎,可看着两人这般忠义,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感动的。 不过却也没太多时间腻乎,他道:“行了行了,还让我请你们起来怎么着? 你们记得,无论是万机,还是你们两人,还有帖木儿,在我心里,其实都和家人一样。 既然是家人,我觉得就不要老是这般,显得太客套。 我相信,我以家人待你们,你们自会以家人回报我。 就这么简答的事,你们搞的那么煽情干什么?” 得! 贾环还说人家煽情,结果这番话说出后,满堂人都开始哭起来。 连李万机都感动的落泪。 付鼐和纳兰森若更是哭声嚎啕,不过两人加起来都哭不过帖木儿。 这个蒙古大汉趴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哭声中有自责,有愧疚,还有委屈和疼…… 贾环没法子了,起身笑骂道:“今儿是没法谈事了,你们哭,好好哭,哭够了明儿再说事。 明儿谁再哭,我就真火了! 娘的! 李万机,有什么事你先处理着,我去西边儿陪老太太吃饭了。” “……是,三爷……” 李万机红着眼应哽咽道。 贾环:“……” …… 贾环不是不知道驭下之术,他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他最该做的,应该是趁热打铁,再拢人心,最好将他们都变成死士…… 可是,贾环不大愿意这般做。 而且,他也确实在那种环境待不下去了。 他不是真的神佛,可以做到心静如水。 他也不是冷酷无情到刻薄自己,不在乎那双眼睛…… 只是,还是那句话,已经这样了,他能怎样? 哭? 闹? 这都是无用功。 所以,他一直强迫自己将负面情绪通通压到心底最深处,不让它们轻易露头。 因为这些情绪,不能成任何事,却足以败事。 它会让人自怨自艾,沉溺在埋怨上天和人生的消沉颓废中,甚至会自己可怜自己…… 这些都是可以预料到的,但却不是贾环所想要的。 只是,他的功底到底不够深,平常时还可以压抑住,可是遇到真情极度流露的悲痛伤感时,还是忍不住被勾起心底的伤感。 贾环不愿这样,所以他只能选择离去…… …… “三哥……” “三爷……” 宁安堂后门,小吉祥和贾惜春两个小人儿等在那里,要做贾环的拐杖,为他引路。 不过两个小人儿的眼睛都红红的。 真挚的感情,是能传染人的。 一屋子大汉的哭的那般悲戚,那般动.情,那般歇斯底里,连贾环这般坚毅的心性都有些受不住了,又何况这两个小妹头…… 贾环却不愿再让这股伤感传染下去,笑道:“你们听听,有没有见过他们这么没出息的? 我就开玩笑说了句,今年过年不给他们涨工钱,他们就哭成这般。 嘿!赶明儿我给他们降点儿,他们还不哭死?” “噗!” 贾惜春刚才哭的伤心,这会儿忍不住笑,结果鼻子里喷出一个鼻涕泡。 她第一反应不是擦去鼻涕,而是惊看向一旁! 完了!果然被那个可恶的小吉祥看到了。 看看她笑的前仰后合的模样,贾惜春大怒。 不过,当她又看到贾环嘴角弯起的高兴笑容后,反而不怒了。 只要三哥高兴,吹个鼻涕泡算什么? 哼! …… 正文 四百八十五章 取乐 “环哥儿来了?快来快来,挨着我坐下!” 贾环在两个小丫头的引路下,来到荣庆堂后,除了贾母外,满桌人都起身相迎。 哦对了,王夫人也没有起…… 不过有些奇怪,往日贾母和孙子孙女们吃饭,她很少一起跟着用的,却不知今日为何…… 听闻贾母的话后,贾环笑道:“老祖宗,我还是坐末座吧,如今眼睛不便,我还得让小吉祥替我夹菜……” 贾母哪里肯依,连连摇头道:“你过来坐过来坐,如今也是侯爷了,这般尊贵,岂有坐末座之礼? 你不用担心,我把鸳鸯给你,让她给你夹菜。” 贾环闻言,不好再推拒。 他先拍了拍小吉祥的手,示意她先回去。 不过小吉祥哪里会回,有些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出了门后,就站在门外候着。 看到外面的丫头看向她时,她也会给人回一个甜甜的大笑脸…… 小吉祥离开后,鸳鸯上前接过她的位置,搀扶着贾环往贾母那里走去。 一路走来的样子,却又勾起了大家的悲伤…… 感到众人气氛又伤感起来,贾环连忙笑道:“老祖宗,您刚可白让孙儿高兴了一场。” 贾母闻言奇道:“怎么着?” 贾环道:“我还道老祖宗今儿怎么突然大方起来,终于舍得将鸳鸯姐姐让给我了。原来只是给我夹菜啊……” “噗!” 众人听了他的话,一个个忍不住笑了起来。 鸳鸯的鸭蛋脸羞的满脸通红,没好气的嗔了贾环一眼。 她哪里听不出贾环是在拿她打趣? 以前这种话也不知说过多少回了,却也从没见他当真过…… 贾母闻言,先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眼角,然后笑道:“和谁学不好,非和那泼皮破落户学! 我何时小气过? 你想要,我给你就是。” 贾环闻言,连忙岔开话题,道:“老祖宗说的是,孙儿这些心思啊,都是跟二嫂学的。 唉!孙儿也是命苦,本是淳朴良善的一良民,生生给人带歪了……” “哈哈哈!” 众人看到王熙凤咬牙切齿的脸色,纷纷大笑出声。 贾母也笑开了怀,指着王熙凤道:“猴儿猴儿,如今也有能治你的人了!” 王熙凤撇嘴“委屈”道:“老祖宗,你们祖孙俩就好生合起来,欺负我这个弱女子吧! 您老封君也不想想,我若是有那本事,能带坏三弟,我还教他? 我不自己去当个大官,不说斗牛服、飞鱼服,就是能抱个麒麟也成啊!” 一等子的爵服就是麒麟服,胸腹间绣着一头麒麟。 听了王熙凤的话,众人愈发高兴了,贾母尤其高兴,笑的前仰后合。 贾环笑道:“这有何难?待二嫂诞下麟儿,日后便与我这个三叔从武就是,难道还愁日后不能成为我荣国麒麟子? 所以,二嫂现在怀里抱的不是麒麟儿又是什么?” 这话差点没让王熙凤欢喜的昏过去,她激动的面色潮红,连连高声道:“老祖宗,姨太太,您二位可都在这儿呢,一定得替我作个见证! 三弟如今这么尊贵的一个人,说出的话可不许不认账! 我是不管了,日后,你侄儿就交给你了。 好赖随你,只要能成麒麟子就成! 瞧瞧兰哥儿,以前跟小老头儿似的,还牛心古怪。 再看现在,书读的好不说,人也活分了许多。 小模样跟他三叔简直一个样儿,见了长辈就没少过笑脸儿,不笑根本不说话! 贼机灵……” “二嫂你先等等……” 被鸳鸯搀到贾母身边坐下后,贾环打断道:“你得先让我想明白了,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骂我…… 我怎么听着怪怪的?” “哈哈哈!” 被两人一逗一合,大圆桌一周的人都笑开了怀。 王夫人看着贾母另一侧的贾宝玉也在那傻笑,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得多缺心眼儿…… 众人笑罢,贾环才道:“兰哥儿呢,最近可还懂事?” 在一旁站着伺候的李纨闻言,连忙笑道:“懂事的多了,每日早早的起来,先去打熬身子骨,然后给老太太和老爷太太请过安后,就去学里进学,回来后也紧着功课做,做完后才出去耍一会儿。 三弟,大嫂真真是得谢你一遭,我给你行个礼……” “得得得!哪儿跟哪儿? 兰哥儿是我亲侄儿,我教他就跟日后教我自己的儿子一样,你是做大嫂的,哪有给我这当弟弟的行礼的理儿? 再说了,你每日里将老祖宗伺候的熨熨帖帖的,我都还没说给你行礼。 咱们就此打住,算是扯平了! 谁也别再提,都是应该的。” 贾环站起来,虚扶一把,笑道。 王熙凤又在一旁凑趣:“大嫂,你这谢的也忒没诚心了。 老三说的是,你是做大嫂子的,谁还能受你的礼? 你若真想谢,不如拿出些私房梯己银子,请个东道,倒还显得诚心些!” “呸!” 李纨闻言,羞红了脸,还没来得及反击,贾母就替她出头了,向着王熙凤啐了一口,笑道:“我看,你不是想让你大嫂子谢你三弟,你是想让她请东道的时候带上你才是真的!也有脸子说……”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笑,王熙凤却一点也不羞恼,还拉起贾环的胳膊晃了晃,高声笑道:“三弟,你瞧见了没?别以为老祖宗最疼你和宝玉,比起大嫂子来,你们都差的远!我这烧胡卷子就更不用提了……” 李纨也不是怕事的人,待众人笑罢后,她大声道:“不就是东道吗?有甚了不起?我请就我请! 三弟,今儿兰儿他师父过寿,一早就出去了,怕是得晚上才回来。 等明日吧,明日大嫂做个东道,请老祖宗姨太太,还有家里的姊妹兄弟们一起,好好吃一顿!” 贾环虽然看不到,可也能感觉到李纨肉痛的心…… 这位大嫂子,可是有名的小气呢! 他觉得好笑,却也能感到她的感谢之心,便笑道:“大嫂,你请东道可以,不过,张罗就交给小弟那边去张罗吧。咱家守着那么大个酒楼,难不成还要大嫂你再去外面破费?” 李纨闻言,心里一暖,可是她也是要面子的人,贾环不说还好,这般一说,就愈发不能让了。 不过,没等她再强求,一旁的王熙凤就“酸溜溜”的道:“老三,你这不地道啊! 大嫂请东道,你就包着,怎么以前二嫂请东道的时候,你就会可劲的捡好菜要。 什么贵你点什么,逼得二嫂差点都要去当几幅头面给你换菜钱了。” 说到最后,还真有些咬牙切齿了。 “噗!”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乐。 贾环也是笑的起劲儿,以前王熙凤经常请家里的姊妹们吃顿饭。 不管是讨好也罢,真心结交也罢,总之,气氛都还不错。 贾母也最愿意看到这样和睦友爱的场面。 但这么和谐的气氛,偏有个“臭虫”在里头使坏。 每次都喊着一些大菜的名头点,那些菜往往都是宫廷御宴,厚待国宾时才会准备的。 一道菜得准备七八十道工序,材料亦是天南海北的寻摸,能不贵吗? 王熙凤又是强要面子的人,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比如说贾环“****”了王仁,总之,她竟应下来了。 其实贵倒只是一方面,主要是麻烦。 谁家没事捣腾那些菜吃? 好看强过好吃。 因此准备起来就格外复杂,许多模子都要特意去做。 一来二去,忙活的王熙凤头都大三圈儿。 这般请了两三次东道后,她便再也不敢提东道的事了…… 听了王熙凤的话后,贾环哈哈大笑道:“二嫂子也忒实诚了些,我不过就开个玩笑,你也当真……” “呸!” 王熙凤气的啐道:“当时你小脸儿紧绷着,比谁都正经!我当时直以为,若是我弄不来那些菜,你怕是都要不认我这个没能为的二嫂了!” 贾母一旁一边大笑,一边连声叫好:“对!就应该有个能压的住你的人,不然你都要翻了天了!” 王熙凤闻言,先是做一委屈状,惹的贾母等人愈发高兴,可不知怎地,她的脸又悄然红了起来…… …… 几番玩笑后,在李纨和鸳鸯几人的招呼下,圆桌上终于摆满了菜。 鸳鸯真就坐在了贾环旁边,细心的替他夹菜,开始还要喂他,众人见状,本来又开始伤感起来。 结果贾环没忍住,给喷笑出来。 看着他脸上耐不住的灿烂笑意,众人也散去了伤感。 贾府这样的人家吃饭,一般都有食不言的规矩。 民以食为天,当心怀敬意用餐。 因此一顿饭下来,除了贾母不时的让鸳鸯给贾环夹各种菜外,其他人都默然无语,静静的用餐。 一餐完毕,早有丫鬟们捧着茶盏和漱盂走上来,请各位主子漱口。 而后再捧上来的茶,才是饮用的。 待喝完茶,贾环对鸳鸯道了声谢。 看着这一幕,别人倒还罢了,贾惜春却若有所思起来…… 所谓家教家风,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家长以身作则,才能教好家中子弟…… “唉!” 贾环正想再说几句取乐的话,逗贾母乐一乐,就让她去休息。 却不妨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叹息声。 贾环闻言一怔,道:“姨妈,有什么事吗?” …… 感觉真的在写红楼了,你们感觉到了么…… 正文 四百八十六章 对策 薛姨妈许是等这一声问话等了许久,此刻闻言,眼睛一酸,就落下泪来。 其她人见状连忙宽慰起来,薛宝钗离了席,走到她妈身边,替她擦泪。 “这是怎么了?” 贾环有点摸不着头脑。 薛姨妈似乎说不出话来,薛宝钗也不大好说…… 王熙凤就替她娘俩儿说道:“三弟,别提了,真真是冤屈的紧。 前儿腊月二十三,不是你的生儿吗? 三弟你虽然不在家,可府上还是替你张罗准备了。 老祖宗带着我们这些孙子孙女,也一起去你们那边儿高乐一日,算是替你庆生,姨妈家也都来了。 薛大哥和你链二哥在前院替你招待来客,本来都好好的,可不知怎地,后来有人将薛大哥给喊了出去吃酒。 吃酒就吃酒吧,结果那不知从哪儿死出来的酒保,竟无故瞧不起薛大哥。 薛大哥那种脾气,你也知道,大怒之下,便一拳挥了过去,谁想,人就这么给打死了…… 唉!随后薛大哥就被长安县给下了大狱,你链二哥去说情,谁知,人已经被大理寺给提走了。 这大理寺是忠顺王府的地盘,别说你链二哥,就是老爷几番托人,那边都不松口,硬说是要法办,因为苦主那边不要银子,只要……只要偿命…… 三弟你听听,这多可恨,多气人? 姨妈这些天眼睛都快哭伤了,唉,就盼你早点回来,家里才好有个做主的。” 王熙凤说完,就打眼看向贾环。 其他人也都放眼看来。 想看看贾环有没有法子,或者,会不会理…… 倒不是说她们认为贾环薄情,只是,她们一直都知道,贾环是一个非常尊重生命的人。 连北城那些贱役,他都能以礼相待,可见一斑。 而贾环此刻的脸色,也确实不大好看。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止住了流泪,紧紧的看着贾环,眼神里有期盼,有无助,有惊恐,也有担忧…… 贾环肃穆着一张脸,沉吟了一阵后,才缓缓开口,道:“姨妈,你先别急,也别哭。 我现在了解的还不大清楚…… 不过,照我推测,薛大哥这件事背后,十有八.九另有隐情。 薛大哥在我那边应该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去了酒楼又去喝。 按说就算他还没有烂醉如泥,可也万没有一拳打死一个活人的力气。 当然,如果真的只是因为酒保与薛大哥发生口角才被致死,那再另说。 不过,不是我说好话安慰你们。 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那酒保本身应该就有恶疾在身…… 当然,即使如此,薛大哥也有罪。 给他一个教训,关他一段时间,再多罚点银子给苦主家里,替那酒保与他父母养老送终。 也就是如此了。 你们放心,断没有赔命的道理。” 薛姨妈闻言,大喜过望,眼中擎泪,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姨妈先别急,我下去后找人问问。 我也想看看,到底什么人有这个胆子,敢算计到我头上。” 贾环的语气不重,声音也不大,可是此言一出,堂上的女人们无不眼放异彩的看着他。 不是什么霸气不霸气,而是那种自信,那种安全感,令她们感到出奇的踏实,可以依赖…… 薛宝钗的想法又有些不同:他说,有人敢算计到他头上,可见,他是将这件事看成了他的事。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呢?难道是因为…… 不过,她到底冷静些,这个时候想这些还太早,她深吸了口气,咬了咬唇角,问道:“环哥儿,万一……万一那酒保没有恶疾,真的是被我哥哥给害了,怎么办?” 薛姨妈刚平复的心情,一下又揪了起来,脸色也再次苍白起来。 贾环闻言,挠挠头道:“如果真是那样,按理说,薛大哥怕是难逃王法……” “啊!” 薛姨妈惊呼一声,身子都晃了晃,薛宝钗的脸色也变得雪白起来,眼中泪水浮现。 贾环却又忙道:“姨妈别急,先听我说完…… 如果是这样,我就去和他们讲道理。 是,人是被打死了。 可人已经没了,他们就是杀了薛大哥,那酒保也活不过来不是? 不如,让薛大哥多多的掏些银子,给酒保家人,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保证他们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日后还能进学…… 我想,法理之外,无过于人情。 他们总要考虑现实……” “可是……那酒保家人咬死不松口,说他们不要银钱。” 薛宝钗双眼含泪,颤声道,语气有些绝望。 贾环面色不是很好,但还是道:“宝姐姐放心就是,我会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除此之外,姨妈让人再准备一笔银子,捐献给城里的养生堂,扶助孤幼,寺庙里就算了…… 哦对了,还大理寺那些官儿们,也都要打点一二。 虽然很讨厌他们,可是,世情如此,短时间内也没法改变…… 算了,这些姨妈都不用管了,我去安排就是。 真要你们去,那些人怕是就要敲骨吸髓了。 呵呵,姨妈,还是那句话,你们放心就是,这件事背后,我想很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未必就是冲着薛大哥去的…… 但不管怎样,我一定能保住薛大哥的命就是。” 听到这句话,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的薛姨妈终于能松了口气了,感激道:“环哥儿,姨妈真真是要好好谢谢你……” 贾环摆手道:“这是哪里话,不说这些……” “可是三弟,不是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 贾环正要再说些宽慰的话,做了半天透明人的贾宝玉,也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拧了,居然忽然开口说出这么句话来。 他应该没有多想,没想过让薛蟠去为酒保偿命,只是单纯的一个疑惑。 可是这句话,却如最锋利的刀子般,狠狠的插进了薛姨妈和薛宝钗的心里。 两人用极其陌生的眼光看向了贾宝玉。 贾宝玉自己也反应过来了,面色一下涨红,连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贾母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了,不过这个时候,她反而不大好说话。 按理说她应该呵斥宝玉一通,可她心里清楚,贾宝玉绝不是那个意思,所以觉得因为这个骂他有些舍不得,冤枉了他…… 而王夫人这个时候更应该开口,哪怕只骂一句“糊涂种子”也好。 可是她方才看薛家母女俩和贾环说的那么热络,却只顾着提薛蟠,倒把王子腾的事一个字也没提,心中本就不喜,因此此刻也就没有开口。 贾宝玉真真是尴尬癌和后悔癌一起并发了,面色涨到发紫,却自觉怎样都解释不清,脑袋上豆大的汗珠发出,心里一团乱麻,仅有的一丝灵光在考虑,是不是摔一把玉…… 好在,有人替他解了围。 贾环笑出声,安抚道:“姨妈,宝姐姐,我二哥的性子你们也了解。 虽说天生一个富贵闲人命,不喜做俗事,有些清高的紧…… 可若说他有什么坏心,那是万万没有的。 宝二哥是老太太一手带大,言传身教,心善的怕是连只蝼蚁命都不忍伤害,哪里又会有什么恶意? 姨妈,你可别真当真了。” 薛姨妈闻言,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还是酸涩,但也坚定了她本已有些动摇的决心…… 她笑了笑,道:“哥儿放心就是,宝玉是我的亲外甥儿,我岂有不知他的理儿?不过,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那些御史有人这般提,该怎么好才是?” 贾环摇头道:“目前我知道的细节太少,还不好断定究竟是哪般…… 如果情况真的坏到了极致,也不要紧,我还有些大功没有交上去。 了不起,我就去和太上皇还有陛下打擂,用大功去换薛大哥一命就是。 功劳嘛,日后还可以再去立,姨妈却只有薛大哥一个儿子。” 这话说出口,别说薛姨妈感动的泪流满面,其他人也无不面色动容。 林史二人面色尤为复杂,也不知是该为她们的情郎有情有义,轻名利而重人情感到自豪,还是该为此感到苦恼。 看看薛宝钗怔怔凝视着贾环的模样吧,真真是…… 可恶! 贾环说完后才觉得有些过火,感受着一屋子女人气氛的变化,他挠挠头,岔开话题,对贾宝玉道:“二哥,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原则上是对的。 但是法理之外,还要考虑实际情况。 如果是我想多了,没有幕后黑手存在,只是单纯的口角引发的悲剧。 那么,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酒保家里,条件不会很好。 或许,他有年迈多病的老父高堂在上,还有嗷嗷待哺的年幼婴孩在下。 你想想看,这个时候,如果真的用薛大哥的命去抵命,固然维护了王法的森严,可是,结果呢? 那酒保一家怕是都要没命,就算能活下去,也只会窘迫困顿。 而我保证让他们一家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日后还能进学,有出息,让他们一家人都过上好生活。 你觉得,哪样更好些?” “可是……日后若有人效仿呢?” 贾宝玉弱弱的问道。 贾环道:“所以,我们要把这个赎罪银子定的高一点,就按十万两银子的总数来出吧。 日后如果谁想要攀咬这个案例,只要他能拿出这个数的银子,他尽管去误杀。 对于那些凭靠着银子便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来说,罚他十万两银子,怕是比杀了他,更让他感到痛苦!” …… 正文 四百八十七章 实诚的宝玉 “三弟,不如现在唤你链二哥过来,让他好好给你说说这件事。 不说清这事,我怕姨妈这会儿虽给你宽慰开了,回去后还得再揪心。” 王熙凤在一旁建议道。 贾环闻言,想了想,道:“老祖宗该休息了,不若,咱们去……” “没事,刚用过饭就睡也不好,环儿你只管做你的事,我也听听你的能为。姨妈这般疼你,你可要尽心。” 没等贾环说完,贾母便开口道。 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道:“那就去唤链二哥过来吧,我其实也好奇的紧,到底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喜,和薛姨妈对视了眼后,便张罗人去喊贾琏。 没一会儿,贾琏便走了进来,先跟贾母和薛姨妈还有王夫人请过安后,又与贾环点点头见礼。 他看着贾环眼前的黑布,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链儿,你将薛家大哥儿的事同你三弟说说,他好去想办法。” 贾母对贾琏吩咐道。 贾琏闻言,应了声后,对贾环道:“腊月二十三,是三弟你的生儿。老祖宗带着家里的姊妹们在东府后宅里热闹,我与薛蟠则在前头招呼。 虽然三弟不在家,我们没下帖子,可还是来了好些王公子弟。 多亏薛蟠在,我才应付了下来。 可是后来,我刚送太虚观的张真人进去个老祖宗请安,没多长时间,就有人回来报信儿,说是薛蟠在快活林打死了酒保,被长安县的衙役使人拘了。 我连忙去打探消息,可已经迟了,长安县吴县令说,人已经被大理寺提走了。 我再赶去大理寺,可那些官老爷们客气归客气,却死活不松口,又有苦主家人在闹,总之,很棘手。”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二哥,我听说,薛大哥出去喝酒,是被人叫出去的,是谁叫的?” 贾琏闻言面色微变,道:“是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飞武将军公子陈也俊,还有永武将军公子卫若兰。” 贾环闻言点点头,武勋亲贵当中,除却荣国一脉和方家之外,还有一波比较中立的武将勋戚。 他们的实力没多强,多是负责大秦内陆各大城市的兵备。 这种兵力与九边之地的强兵相比,显然远远不如,也远不足以影响双方力量的对比,所以也没人去关注他们。 而他们与两方的关系都还说的过去,不疏远,也不过分亲近。 不过这方人马,据说隐隐靠向隆正帝,但似乎又不是那样的坚决,有的人家又和忠顺王府藕断丝连,隐有瓜葛…… 贾环想了想后,侧脸对向贾宝玉,道:“二哥,冯紫英这一伙子你比较熟,听说都是你的好友。你们这几天联系过了吗?” 贾宝玉闻言,面色有些不自然,摇摇头,道:“就联系过一次,吃了一次酒,然后他们就再没有出门……” 贾环挑了挑眉尖,道:“是二十三前,还是二十三后?” 贾宝玉面色更不自在了,垂着头道:“是……是二十三后。” 薛姨妈母女俩闻言,脸色又木然了起来…… 贾环微微叹了口气,而后回过头对贾琏道:“二哥,你去我那边,让李万机使人拿着我的名帖,去三家叫人,告诉他们,晚饭前我要见到三人。” 贾琏闻言,点头道:“好……说来也真让人生气,之前我就想去找他们说话,可一个个都在家装病不便见人,我倒想看看,今儿他们还有没有胆子继续装病!” 贾环闻言笑了笑,道:“也说不准呢。” 贾琏嘿了声,道:“再借他们三个胆!三弟,那我先去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劳烦二哥了。” 贾琏连道不会,然后又给贾母等长辈行一礼后,有些兴奋的出门而去了。 这些天为了薛大傻子的事,他没少受气。 贾家尊贵归尊贵,可目前的实权着实少的可怜。 那些酸文官儿,一个个那副嘴脸,想想都让他觉得恶心! 还有冯家陈家卫家这几家,嘿,看你们今天还装病不装病! …… “姨妈,剩下的事,我处理完后再给你细说,好吧?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贾环对薛姨妈微笑道。 薛姨妈只在那里念佛:“阿弥陀佛,拖了这么些天,可总算能有个主事的了…… 环哥儿,姨妈别的不求,只求你薛大哥能平安的出来,别说十万两银子,就是倾我家所有都可以。” 贾环闻言笑了笑,不好再搭这话,他目前还只能保证薛蟠的一条命。其他的,只能说尽力而为,不敢说死…… 贾环岔开话题,笑着对贾宝玉道:“二哥,你还得给姨妈和宝姐姐道个恼。 你以后也多想着点,别那么相信外人。 除了家里的至亲外,外面的人又哪里那么可信? 许是你只想去帮姨妈问问冯紫英他们消息,偏他们又不肯告诉你实话,你问不出来,结果就真的成了去吃酒。 幸好姨妈不是外人,不然你让姨妈和宝姐姐怎么想? 快快,好好道个歉就完了,不然姨妈可要记你的过了!” 贾环说罢,贾宝玉面色又涨的通红,他起身,对薛姨妈深深一揖,诚声道:“姨妈,我真的不知道大哥哥的事和他们有关,他们之前来的时候,还和大哥哥说笑来着,大哥哥当时笑的很高兴……” 薛姨妈闻言,深深叹息了声,微笑道:“没有的事,姨妈怎么会怪你? 都是你大哥哥那匹野马浑了心了,尽结交那些人心叵测的匪人……” 贾宝玉闻言,面色又有些不自然了,他轻声道:“姨妈,许是误会了也说不定。冯紫英他们都是很好的……” “咳咳!” 贾宝玉话没说完,就被贾环重重的咳嗽打断,贾环笑着对薛姨妈道:“姨妈,你瞧瞧,我二哥是不是实诚的紧?” 面色又不大好看的薛姨妈闻言后,脸上也露出一副苦笑,点点头,道:“是实诚的紧,是实诚的紧……” 说着,她深深的看了眼贾环,而后对贾母道:“老太太,到底是亲兄弟啊,环哥儿是个好孩子!” 贾母此刻的笑容,显得极为明快,眼中的欣慰之色所有人都看的出。 她点点头,道:“是啊,连我都没想到,环哥儿会这般好,他很好!” 其他人,甚至是王夫人,此刻看着贾环的目光,都罕见的柔和了些。 兄友弟恭,对至亲的呵护,无论是在谁身上,都是很美好的品德。 尤其是对于一个家族而言,家和万事兴。 贾环能如此维护贾宝玉,确实出乎了大家的所料,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因为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要不我常说,咱们老祖宗的福气深厚呢? 本就有一个如宝似玉的宝玉,如今又有了一个这般能为又这般懂事的孙子,姨妈,你说说看,你可曾见过比我家老祖宗还有福气的老封君?” 王熙凤凑趣道。 薛姨妈面色虽然依旧憔悴,却已经又能笑出来了。 她微笑着摇头道:“再也没有了,连赶上老太太一半福气的人都没见过。” “姨太太快别说了,都是笑话,尽是这泼皮破落户拿我打趣玩笑的话,你也当真?” 贾母笑的高兴,却还是谦逊道。 薛姨妈摇头感慨道:“若是旁的,她或许是在玩笑,可就这句话,再真不过了。 若只说环哥儿的能为,这世上许是还有能和他相比的,天外有人也说不准。 可最难得的,是他这份孝心,和他这份担当。 莫说是小一辈子,就年长的一辈,谁又能比得上? 有这样一个孙子在,老太太就剩下受用了。 谁敢说这不是天大的福气?” 贾母闻言,真真是笑的合不拢嘴,贾环也乐得再凑趣,道:“姨妈,您这到底是在哄老太太高兴,还是在哄晚辈高兴?怎么我听着,感觉比老祖宗还要高兴呢?” “哈哈哈!” 贾母、李纨、王熙凤等人闻言都大笑起来,薛姨妈脸上的笑容也绽开了。 另一旁,王夫人却频频用眼神目视贾宝玉。 可是贾宝玉一直垂着头,也不知看到还是没看到,总之,就是不回应。 王夫人见状,有些气结。 没法子,待众人笑罢后,她忽然开口道:“环哥儿,之前你宝哥哥给你说的事,可有眉目了?” 场面忽地为之一静。 一来,是觉得很诡异,王夫人居然主动开口找贾环说话了。 二来,又觉得有些过了。 贾环今日刚才回来,眼睛还受着伤。 你们就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劳烦他。 劳烦就劳烦吧,可你是不是也太不知体恤人了? 早上才开的口,这将将吃过午饭,就迫不及待的要结果。 你当贾环是神仙吗? 众人脸上的笑都渐渐收敛起来,晚辈们没说话的份,一个个垂眉搭眼的不吭声。 而贾母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 贾环闻言,面上浮着微笑不变,道:“二叔母,之前回府时,我与镇国公府的牛伯伯还有奋武侯府的温叔叔提了下。 他们倒没有直接反对,只是觉得,王大人刚去黑辽没多久,如果现在就调回来,怕是会有损军机阁的威严。 他们看在我这个晚辈的面子上,或许可以不计较,可其他人却难保有意见。 所以他们要先去探探其他人的口风。” …… 正文 四百八十八章 作怪 听了贾环的话后,王夫人心中暗怒顿生。 若是从前,她许是还会被这番鬼话糊弄过去。 可是为了王子腾的事,她近来没少打听朝堂的情况,焉有不知军机阁几乎完全被荣国一脉把持的道理? 军机阁五位大臣,一位由御林军统帅担任,但他常年不参与政事,只是个摆设。 其他四位,除了方南天外,三位都曾隶属荣国一脉。 只要他们三个点了头,在军方还有办不成的人? 可见,贾环说这话是以为她是个愚人! 只是,虽然暗恨在心,她一时却也无法。 只能强压着怒气,道:“你舅舅……宝玉他舅舅如今已经病倒了,怕是有危险……你还是要抓紧时间办……” 听到这话,贾环呵呵一笑,道:“我知道了。” 然而其他人,却几乎以手捂面。 薛姨妈和贾环关系那么好,求他办事,还要好言好语,好话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堆。 王夫人与贾环的关系几乎可以用恶劣来形容,却居然这般居高临下的命令…… 莫不成她以为,贾环还是当年那个生死都由她掌控的庶子? 连薛姨妈都有些想不通,论说王夫人的心智,应该远比她此刻表现出来的好无数倍。 可是为何每次对上贾环赵姨娘母子俩,就瞬间成了这般…… 难道真的有魔障和宿敌克星之说? 眼见气氛愈发尴尬,贾母的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王熙凤收到薛姨妈的脸色后,连忙一拍手,“啪”的一声,倒唬了众人一跳,她却高声笑道:“老祖宗,我可要同你告状哩!” 贾母觑眼看着这个也姓王的女人,没好气道:“你告什么状?满府里就你作怪,你还有脸子告状?” 王熙凤闻言干笑了声,随即“冤屈”叫道:“天爷啊!我本想跟咱家的青天老祖宗告状,谁知,这青天老祖宗的心竟是偏在一侧的,只向着孙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噗!” 本来因为贾母之言神色凛然的众人,听到王熙凤带着花腔儿的抱屈后,纷纷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母也忍俊不禁,哼哼了声,道:“就你会作怪,说吧,你三弟又怎么对付你了?你也能有今天……” 王熙凤闻言哭笑不得,而后“委屈”道:“老祖宗,您怎么能高兴呢…… 罢了罢了,我也是看明白了。 以前啊,咱老祖宗最喜欢的是家里的姊妹们,喜欢女孩子,所以我也跟着沾光,受点宠。 可现在,老祖宗心里头最喜欢的,怕是变成孙子喽! 唉! 我如今是失宠了,真真是可怜见的……” “呸!” 贾母被逗乐后,啐了一口,笑道:“就你这面皮,还可怜见的?快说,你要告什么状?” 王熙凤闻言,立马来了精神,半真半假道:“老祖宗,方才在东边儿府上的时候,三弟为了给家里姊妹们做事,居然把还没起好的园子里的差事都给分了。 二妹妹喜欢刺绣,所以他就要给二妹妹办一个织造刺绣局,让二妹妹来掌管。 三妹妹更不得了了,三弟竟将整个园子的管制都交给她去搭理。 连四妹妹,都可以组一个小乐器班子,以后她们自己享乐用。 最了不得的是林妹妹和云儿妹妹,老祖宗,三弟要把他那边的总账都交给她俩打理。 听三弟说,一年都是几十万近百万两银子的流水! 天爷啊!” 这个数字,让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众女面色都隐隐有些尴尬,林史二人更是羞红了脸…… 贾母看着贾环,正色道:“环哥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许胡来。 这么大的数字,她们哪里经的起? 还有二丫头她们……” 贾母没说完,贾环就笑着插口道:“老祖宗放心,只是听着吓人,见惯了,也不过是一堆数字罢了。 二姐姐她们就更不成问题了,以后都是要掌家的,早点接触,总有好处。 就算现在做差了也没关系,孙儿有的是银子,就当花银子买个经验就是。 没什么大不了的。” 贾母闻言,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贾环哈哈一笑,道:“论资质,家里姊妹们却是比我们兄弟几个都强。 以前觉着二嫂比二哥也强,如今看来,到底还是不如。 二哥就不会告状,二嫂居然敢告我的刁状! 哼!以后我寻摸的好东西,怕是可以省下喽!” 贾母等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王熙凤却急了,道:“我不是说姊妹们不行,我是怕她们累着。三弟,你安排了一大圈子,最后怎么反而把二嫂给落下了?” 贾环哈哈笑道:“二嫂,哪有你这样的?人家遇到差事都躲着走,偏你自己往上撞! 你如今怀着我的侄儿不说,又是将军夫人,还要伺候好老太太,一天到晚这边多少事,还不够你忙活的? 我心疼你才不给你事做,偏你不识好人心!” 这话让王熙凤心里听的高兴坏了,她拍着胸脯道:“这不用你担心,等园子起好了,我差不多也就生了……咳咳,至于这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肯定忙的过来。” 说着,见贾环还不肯松口,她又央磨起贾母来:“老祖宗,三弟起的园子跟画儿一样,就是比神仙福地都不差半分了。 孙媳妇住不进去,已经这般可怜,若是还不能插上一手,心里怕羡也要羡死!就跟猫儿抓的一样! 老祖宗……” “呸!” 贾母笑容满面的啐道:“你真真是厚脸皮,哪有你这样自己上赶着要事管的?这满府的人还不够你管的,非要再操持园子里的事?” 王熙凤只是撒娇:“老祖宗,好祖宗,你就帮我说个话嘛!” 姊妹们哪里见过她这般小儿女之态,一个个惊笑起来。 众人也不反感她往园子里插手,她是同辈,而且向来愿意和她们姊妹玩笑做一处。 或者说,愿意讨好她们。 所以,她们也乐意让她进园子里来做事,还不是伺候她们…… 贾母被她央磨的又头疼又好笑,大乐不止,而后对贾环道:“环哥儿,你看看,这个样子,我是没法子了,要不你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劈柴挑水的活计交给她做?” “哈哈哈!” 贾环笑了声后,做思考状,在王熙凤期待的目光中,沉声道:“老祖宗说的有理……” “哎呀!三弟……” 王熙凤松开贾母的胳膊,转身就顺势拢住贾环的胳膊,抱在怀里晃了起来,道:“三弟,老祖宗是说笑的,你可千万别当真!好三弟,这么好一个园子,我又不能住进去,你若不给我一个好差事,平日里我都不好意思进去歇个脚。 你要是给我一个好差事,我就有面子常往里逛逛了,还能帮你做点子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嘶!” 这女人真是疯了,当着满堂的面,居然把他胳膊卡进去,摇啊摇啊摇…… 贾环强忍着胳膊处传来的舒爽,还坚持面不改色,做思考状,想了想,也不知是在想法子还是在享受…… 总之,过了一小会儿,他才沉声道:“真没什么大事了……要不,你就管管器具的发放?” 王熙凤闻言,真真是满脸的失望,让其他人看了都不落忍。 贾探春忽然笑道:“三弟,让二嫂帮我来管园子里的人吧。 家里那么些个婆子,一个比一个厉害。 我面嫩,怕是镇不住她们。有二嫂帮忙,我就不怕了。” 王熙凤哭笑不得道:“三妹妹,你这是夸我能干呢,还是骂我面皮厚?” 贾迎春和贾惜春两人或许怕王熙凤,但贾探春却不怕。 她笑了声,道:“凤哥儿,你还不乐意?不乐意就算了,到时候,我自己去应付就是。” “别别别,谁不乐意了?我自然乐意!” 王熙凤面色一变,连连改口应下。 让众人又是一阵大乐。 唯有薛姨妈心生怜惜,若不是为了给王夫人掩祸,王熙凤何苦用这般作践自己的手段要权? 以她的手段,有几百种法子,体面的要到这管事的权力。 只是,从贾母说出那句“满府人,就你会作怪”起,别说王熙凤,就连她心里都是一寒。 可见,贾母对王夫人的耐性,当真到了极致。 这种连明眼人一听就能听出来的话,如今都说出口了。 可以想见,若是王夫人再逾越一点,等待她的,绝没有什么好果子。 若是王夫人与王熙凤没什么关系的话也就罢了,王熙凤管她死活。 可是,她却是王熙凤的亲姑母。 若贾母一怒之下,当真将王夫人也打发去了庵堂…… 那么,贾母再见到王熙凤,就难免会想起王夫人,想到王夫人,她就会不自在。 日子一久,王熙凤的日子肯定难过。 许是正因为想明白这点,王熙凤才会拉下面皮,胡搅蛮缠的缠着贾母和贾环两人,大咧咧的要权…… 唉! …… 终于转移了贾母的注意力,让老太太重新开心起来后,王熙凤才从半蹲在两人身边站起来,也让贾环的胳膊从她身前滑过,触动一片涟漪…… 贾环只觉得头皮发麻,面带微笑着对贾母道:“老祖宗,我寻摸着时候也不早了,不如,老祖宗还是回去歇息吧。每天规律的休息,对身体有好处。” 贾母笑着点点头,应下,又道:“那好吧,你就先和姊妹们玩一玩,等我醒来了,咱们再说笑!” …… 正文 四百八十九章 你是我的眼 待众孙子孙女们恭敬的看着鸳鸯搀扶了贾母去西暖阁午休后,大家才一起走出了荣庆堂。 出了门口,安静的在外面等了许久的小吉祥,笑嘻嘻的跑过来接过贾环的另一只手。 “讨厌你!” 贾惜春见状,皱起眉头,无声的用嘴型比划出三个字。 小吉祥哪里会怕,挑着毛毛虫眉,撅着嘴对她回了个鬼脸! 众人见状为之一笑…… 不过,当小吉祥看到王夫人扫过来的淡淡眼神后,立刻又收敛了脸色,低眉顺目的垂头,小心翼翼的搀扶起贾环来。 只是,她的脸上却并无一点畏惧…… 王夫人看在眼里,暗恨在心里,不过陡然,她好像又想明白了什么。 回头淡淡的看了王熙凤一眼后,她就在众人的礼敬中离去了。 王熙凤本还想再和贾环等人玩笑几句,却也不得不跟着王夫人一起离去…… “行了,老祖宗歇息了,咱们也乏了,都回去午睡吧,下午再聚。” 待众人又送走了薛姨妈母女俩,李纨亦被婆子寻去处理内宅事后,贾探春忽然开口笑道。 她的话音一落,林史二人却几乎同时羞红了脸,但又出奇的没有开口反驳…… 这个大姑姐,确实厉害,打蛇知道打七寸。 贾迎春虽然有些木讷,可毕竟年长,眨了眨眼后就反应过来了。 拉上吵吵要跟三哥去睡的贾惜春,俏脸浮霞的含笑走了。 贾探春还想好人做到底,帮贾环把小吉祥也带了去。 谁知道,她编好的理由还没说一半,这毛丫头人小鬼大,就大咧咧的道:“姑娘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噗!” 贾探春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小吉祥,在她脑门上点了点,而后瞥了眼两张俏脸如烧云的林史二人,强忍着笑意,最后对有些木登站在那里的贾宝玉道:“宝哥哥,我前儿得了盆月季,长的翠绿,可总是不开花,急也急死人了。宝哥哥去帮我瞧瞧?” 贾宝玉闻言,神色有些恍惚,怔怔的看了眼垂着头羞红着脸的林黛玉,她眉角处的神色,应该是幸福吧…… 贾宝玉只觉得的喉头一阵腥甜,强行咽下后,点点头,强笑道:“好……” 贾探春看着他的脸色,心中轻轻一叹,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笑颜如花道:“那就快走吧,快年了,妹妹门前的对联儿也该换了。本想让三弟写,可你也知道,三弟那笔臭字,鸡扒的都比他强,还是让二哥来写吧。” 贾宝玉闻言,死灰般的心里忽然多了一抹生气…… 是了,我也不是什么都比不过三弟,他字写的没我好,书也没我读的多,赋诗作对就更不用提了…… 这般寻思着,他脚下走路也不那么虚浮了,居然有心思和贾探春商议起该题什么字…… …… “嘿嘿嘿!” “呸!” 人都走后,荣庆堂的后檐小道上就只有他们三人了。 听着贾环得意的笑声,林史二人一起啐出口! “咱们是去我那里,还是去你们谁的那里?” 贾环嘴角含笑道。 “谁跟你咱们?我困了,你自去咱们吧。” 史湘云大眼明亮,看了眼贾环后,转身就要离去。 她不是在耍小性儿,而是不想让他为难…… 不过,她刚转身,胳膊就被贾环一把抓住了,她面色一怒,扭头看向贾环,就要发怒。 可看到他脸上诚恳平静而又坚定的微笑时,却又发不出火来…… 史湘云“哼”了声,瞥见一旁不语的林黛玉,心头起火,索性拉下脸来,也不出声了。 感受着这尴尬对立的气氛,贾环却没有如同以往那般焦虑不安,他微笑道:“在西北时,我眼睛看不见了以后,我心里想了很多。 也有过对黑暗的惶恐和不安,对未来的迷茫。 但是,在想到你们之后,这些惶恐,这些不安和迷茫,便通通消散了。 因为看不见了,心反而静了下来。 没事的时候,就想了首曲儿,想唱给你们听,现在就想唱……” 这一番语气平静而又和煦的话,让林史二女红了眼圈。 两人对视一眼后,史湘云道:“去你那吧。” 林黛玉流着眼泪,轻轻的点点头。 而后,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贾环的胳膊,往林黛玉的小院儿走去。 …… “咦!史姑……呀!三爷?!” 紫鹃见屋里进来人,第一眼看到的是史湘云。 她正奇怪,因为她知道她们姑娘和史湘云素来不怎么合的来,却不知今日史湘云怎么会来她们屋。 不过当她看到另一边的贾环,顿时明了了。 正惊喜过望,可她看到贾环眼前的那条黑布时,心里便“咯噔”一声,惊呼出声。 “呵呵,紫鹃,我回来了。也给你带礼物了,改明儿让林姐姐送你。” 贾环笑呵呵的道。 紫鹃此刻哪里还听的进去礼物不礼物,她满色惨白,目光惊恐的看着贾环,眼中的泪“扑簌扑簌”的就往下掉。 林黛玉看的不落忍,也勾起了难过,又红了眼圈。 若是按照她以往的性儿,怕是早就哭了出来。 可是跟贾环相处了这些日子,她的性子很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至少,开朗了许多,也坚强了许多。 因此,她强忍着眼泪,对紫鹃道:“你这傻丫头,哭什么? 环儿眼睛不过是受了些伤,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公孙姑娘说,他最不能见人哭。 你还不快收了泪去,如今倒比我还能哭。” 紫鹃闻言,心中顿时海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真真是吓个半死…… 多亏菩萨保佑,能好就好,能好就好……”说着,她赶紧抹去脸上的眼泪,却也弄花了脸,她忙道:“三爷和姑娘还有史姑娘说话吧,我去外面走走。” 贾环几个应了后,紫鹃便笑着出去了。 待出了门,转过一个弯儿,进了一间小耳房后,紫鹃关上门,靠在门上便大口喘起气来。 面色依旧发白。 天爷啊!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贾环出了事,她们小姐该怎么活下去。 纵然不哭死,可等老太太没了后,太太怕是能活生生的吃了她…… 还好,还好,总算无事…… …… 进了林黛玉屋子后,就算素日里两人再不对付,可人家来自己的屋子来做客,林黛玉还是请史湘云坐下去,又给她斟了茶。 史湘云也客客气气的谢了声。 不过,落座后,两人隔的还是有些距离…… 贾环心里有些挠头,不过面上还是不显。 他面带微笑,道:“林姐姐,云儿,你们准备好了吗?” 林史二女摸不着头脑,她们准备什么? 不过两人还是模模糊糊的应了声:“准备好了。” 贾环呵呵一笑,而后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张口开唱,声音略带伤感…… “如果我能看得见 就能轻易的分辨白天黑夜 就能准确的在人群中牵住你的手……” 第一句唱罢,林黛玉的眼泪便“扑簌”落下,眼神哀怜…… 史湘云虽然还未落泪,但明亮的大眼睛里水花浮现。 “如果我能看得见 就能驾车带你到处遨游 就能惊喜的从背后给你一个拥抱 如果我能看得见 生命也许完全不同 可能我想要的我喜欢的我爱的 都不一样” 林黛玉流着泪,和史湘云一起怔怔的看着贾环,两人面容悲戚…… “眼前的黑不是黑 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人们说的天空蓝 是不是我记忆中那团白云背后的蓝天 我望向你的脸 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 是不是上天在我眼前遮住了帘 忘了掀开” 听到此处,史湘云一下捂住了口,大滴的眼泪落下,林黛玉更是痛哭出声,手捂着心口,那里痛的几乎快让她无法忍受…… 然而,贾环却没有停止,声音又提高三分,高声唱道: “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 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 你是我的眼,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 因为你是我的眼 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 ……” 唱前段的时候,贾环的脸色是黯淡的,声音也微带悲伤…… 尤其是唱到那句“是不是上天在我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时,面色悲容,声音中隐有怒恨…… 然而,唱到后半段后,他脸上却换上了温暖甚至是幸福的笑容,感染的林史二人甚至都忘记了哭泣。 只觉得曲子里描述的,是那样的美。 两人面上带着泪痕,怔怔的看着贾环的脸,感受着他高亢歌声中幸福和美好…… 曲罢,过了好一阵,两人都没有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 贾环也是,不过,他是男人,到底不同。 敛了敛心情后,他笑道:“林姐姐,云儿,在西北那会儿,在我眼睛刚看不到的时候,在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漆黑的时候,在我惶恐不安,在我坐卧不宁的时候,在我恨不得用头撞墙,恨不得提刀杀人的时候,甚至是在我想给自己一刀了结的时候…… 我忽然想到了你们,也就有了这首曲儿。 然后,一切的焦躁不安,一切的暴戾怨气,通通都被与你们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驱散。 是,我的眼睛是看不到了,但我并不是真的瞎了。 因为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还有你们,我有林姐姐,我有云儿。 你们就是我的眼,一辈子的眼。 有你们在,我永远都不会瞎。 林姐姐,云儿,我想永永远远的和你们在一起,我需要你们做我的眼。 你们愿意吗?” “环儿!!” 两道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 …… 正文 四百九十章 狠辣 “那个孽障回来后,可是问过小吉祥那个贱婢的事?” 荣禧堂旁边的厢房里,王夫人沉着脸,看着王熙凤问道。 王熙凤坐在炕边,闻言后,摇摇头,道:“他就问了句,有没有人欺负尤嫂子她们,自然都说没有。 太太,今儿你怎么这般急?就算让老三去张罗,也得让他缓个一天才是,又当着老太太的面儿……” 王熙凤今日真真是彻底舍下了面皮,几乎是撒泼耍赖的在折腾。 所为的,还不就是替王夫人擦屁股? 贾母那种话都直言不讳的说出口,她若不转圜,怕是真的要出大问题了。 因此,这会儿她也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王夫人自然不会听不懂贾母那句话中的厉害,她面色又白了白,但却紧抿唇角,斥道:“你懂什么?不趁着还没人跟他告刁状的时候,赶紧把事情办妥了,等他知道了那个小贱婢的事后,你还指望他会出力?” 王熙凤闻言,脸色有些不自在,道:“该打点的都打点了,连赵姨娘那里都让三丫头送了不少东西过去……” 王夫人闻言,有些讥讽的冷笑了声,道:“原道你真长进不少,谁想还是这般糊涂!那个贱人的话你也信? 你以为她收了东西就能封嘴?哼哼,你等着瞧吧,最多明天,兴许都等不到明天,今天夜里她就要去给那个孽障说这事。” 王熙凤闻言,嘴角抽了抽,又眨了眨眼睛,道:“可是,三丫头说,她已经答应了……” 底气已然不足。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怎么,连你都没把握了吧?” 王熙凤有些头疼,苦笑道:“到底是太太想的周到,还真保不准。那可怎么办…… 太太既然早就知道了,干吗还要送她东西?” 王夫人叹息了声,神色有些落寞道:“送她些玩意儿,不是为了让她不跟那孽障告状,而是不让她给老太太说……” “那现在怎么办?” 王熙凤头疼道。 王夫人闻言,瞥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倒是问我,却让我问谁? 谁让链儿和你宝兄弟都不争气,不是嫡就是长,却连一个庶孽都不如!” 王熙凤闻言,苦笑一声,摇头不语。 屋内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王夫人眼角闪过一抹厉色,道:“实在不行,也只好先给那孽障一个交代了。” 王熙凤听这话,心里陡生寒意,道:“太太,你是说……” 王夫人咬牙道:“那个老货,这些年仗着我的势,作威作福惯了,也愈发糊涂了。既然是她作的祸,那就让她自己来顶就是。没有奴才惹出的祸,牵累到主子身上的道理。 若是你舅舅因为这件事耽搁迁延下来,坏了性命。又岂有让她活命的道理? 既然都是死,不若让她先去死,也不能耽搁救你舅舅的时间! 你不用怕,这孽业,都要算到那个孽畜身上。” 王熙凤闻言,直觉得半边身子都唬麻了,差点都坐不住,她面色苍白道:“太太,你……你是说……不……不至于吧?” 王夫人眼角一抽,寒声道:“你以为我愿意这般做?还不是因为那个孽畜。你自己算算,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奴才有多少?赖家、钱家还有赵家,哪个不是府上的老人,赖家老嬷嬷还是老太太当年的侍女。 这样有脸面的人家,他说整就整,你还觉得不至于?” 王熙凤还是怕,道:“太太,要不,我再去催催?哪怕敲敲边角,问个处置意见也好……这人命,侄女怕是经不起……” 王夫人闻言横了她一眼,道:“知道你为肚子里的孩子惜福,我也没让你去杀人,链儿也不用…… 你兄弟王仁不是在京营里当兵吗? 听你说,最近很有起色? 就让他去办吧。 至于再催催…… 你自己看着办,总之,一定要快点救你舅舅回来。 凤哥儿,不是我逼你。 老太太今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都咬牙坚持,难道是为了我自己? 还不是为了王家? 王家如今有出息的,除了你舅舅,还有谁? 他若没了,我们这些王家女还去靠哪个?” 王熙凤闻言,缓缓的点点头,道:“我今儿找机会再求他一求,若是真不成了,那……” …… 林黛玉屋内,气氛静谧而又祥和,甚至还有些幸福…… 当然,这是贾环自己的感觉。 对林黛玉和史湘云二女而言,还是有些尴尬怪异的。 因为贾环此刻岔着腿,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他的左腿上,坐着林黛玉。 他的右腿上,坐着史湘云。 好在,太师椅足够宽大,挤得下三人…… 而贾环也足够高大强壮,即使体态康健的史湘云,靠在他身边也显得瘦弱。 而林黛玉则更显娇小,小鸟依人。 贾环没有使坏,就是静静的搂着二人,让她们靠在胸前,嗅着两种截然不同但又同样沁人心脾的芬芳,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可以尽心使坏。 但在人前,即使这人同样是最亲密的人。 他也最多就口舌花花几句,却不会动手动脚。 这是起码的尊重。 但就算这般,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还是觉得别扭。 可是,感受到贾环的享受,她们又不愿意坏了他的兴致…… “喂,你可别多想!” 贾环胸前,靠的挺近的两个臻首间,一道眼波从左边发往右边。 切!谁怕谁? “没你想的多!” 一道眼波,又从右边回复到左边。 “哼!以后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那就说定了,不许在他跟前让他为难。” “……好。” “差不多了吧?我都困了……” “困了你睡就是了。” “说的轻巧,这般怎么睡?让人看了去还活不活了?” “……” 史湘云想了想,也觉得这般不是个事儿,便轻轻的从贾环右腿上起来。 “云儿?” 只一动作,贾环就惊醒过来,侧脸“看”向她。 见他这个动作,史湘云心头一痛,连忙笑道:“林姐姐到午睡的时候了,我先回去,待下午再说话吧。”许是见贾环脸上失望的神色有些不落忍,她又轻声道了句:“以后的日子长着哩,待园子建好后,也方便些。” 贾环闻言喜出望外,连连点头,道:“那我送你……” 史湘云闻言,面色一沉,不过好歹控制住了怒气,嗔了句:“这儿又不是你的屋,你送什么?” 贾环闻言讪讪一笑,倒是林黛玉一张俏脸笑的跟花儿一样,道:“云儿,他送和我送有什么区别,非得我送不成?” 贾环连忙补充:“若是在你那里,我也要送林姐姐的。” 史湘云闻言,脸色好看了些,对林黛玉道:“也用不着你送我,好生看好他,别让磕着碰着才是正经的。” 林黛玉闻言,弯起嘴角,笑道:“我自然省得,哪里还要你来说?” 史湘云哼了声,又看了贾环一眼,对他说了句:“那我去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下午见。” 史湘云“嗯”了声,又看了林黛玉一眼后,转身离去。 待关门的声音响起,脚步声渐远后。 贾环忽然低头,而林黛玉又同时仰起脸,二唇交接…… 贾环似要将怀里的佳人揉进身体里一般,双手在她身上用力的抚着。 林黛玉娇.喘吁吁,眸光如水,却任凭爱郎所为。 最后,还是贾环自己怕把持不住,硬生生停了下来,唇角分开后,他“恨声”道:“怎么还破不了七品……” “呸!” 本就面色潮.红的林黛玉听闻此言后,面色更如烧云晚霞一般,艳丽动人。 她却是明白此言之意的,贾环这臭不要脸的,老早就给她科普过这方面的知识。 第一次说的时候,他差点被林黛玉追杀到死。 可是到了第二次、第三次再往后后,虽然依旧惹的佳人嗔恼不已,却也不会再勃然大怒了。 其实,无论朝代,每个女孩儿的性格里,都有一份污女本色…… 只是再怎么污,听到贾环这么赤果果之意,林黛玉还是羞恼不已,啐了口后,又捏着小拳头,在他胸前重重的敲了两下,却惹的贾环大笑出声。 笑罢,贾环道:“当初承诺给林姑丈和林姐姐的话,如今已经兑现一半了,侯爵之位已经取得。只待一年后,出了热孝,我就准备上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娶林姐姐过门儿。然后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生一炕的福娃娃!” 林黛玉前面听着还感动不已,可最后一句,却又羞恼起来,捶着他的胸口,不依道:“你才生一炕的福娃娃呢,我又不是猪,你爱找谁生就找谁生去。” 贾环哈哈大笑道:“一起,一起,只有我也生不出来呀!” 林黛玉捂着脸,一双美目起薄雾,眸光点点,犹如湖光影星辰,看着得意洋洋大笑的贾环,心中又羞怒,又有几分欣喜,更多的却是刺激和萌动…… 她轻轻的站起身,然后双手搂住贾环的脖颈,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中,将樱红小口,印在了他的唇上。 一缕冬午正阳,透过窗几洒落房间,笼罩在沉浸在幸福中的一对人儿身上。 光束中,点点浮尘飘舞,缓缓起伏。 这一幕,微暖。 …… 正文 四百九十一章 神武将军 林黛玉身子骨毕竟还有些弱,大悲大喜之后,又经历了一场幸福而又激烈的缠绵,终于耐不住困顿,听着贾环哼着懒洋洋的小曲儿,在他宽厚温暖的怀中睡着了,唇角处还残留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紫鹃悄悄推门走入,更换炭盆,看到这一幕,眼角也浮起了笑意。 她用火钳往铜盆里填了几块碳后,走了过来,看着脸上已经浮起微笑的贾环,轻声唤了声:“三爷。” 贾环点点头,也轻声回道:“紫鹃,近来可好?” 紫鹃笑道:“托三爷的福,奴婢还好。”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好就好……林姐姐近来睡觉可还踏实?进饭香甜么?每日里走步有没有完成?” 紫鹃听他“突突突”的问了一串子,掩口一笑,不过眼中却愈发满意,她点头道:“睡觉还行,就是有点浅,不过比前几年强的多了。 那会子,姑娘常常一宿一宿的坐到天明,哭半宿,叹息半宿。 现在虽说睡觉浅一些,不过就算半夜醒来,也是笑醒的,咯咯!” “紫鹃你疯了吗?仔细你的好嘴!” 伏在贾环胸口睡的香甜的林黛玉,眼睛没有睁开,嘴角却弯起,红嘟嘟的嘴里嘟囔出一句威胁性近乎于零的话,难得显得有些娇憨,更可爱三分。 若非她正在睡觉,紫鹃又在场,贾环恨不能咬住芳唇不放开…… 紫鹃掩口偷笑,道:“说你的好话呢!” 林黛玉本就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这句话后,娇“哼”了声,又侧着脸,往贾环怀里挤了挤,寻着了个舒适的姿势,舒坦的睡了起来。 贾环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满脸的宠溺任谁都看的出。 紫鹃心里为林黛玉感到高兴,便对贾环轻声道:“三爷,我先出去了。姑娘每天午间约莫睡半个时辰,很准的。三爷再辛苦一会儿……” 贾环微笑道:“这哪里是辛苦,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呢。” 紫鹃闻言,俏脸微红,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 神京,西城,永和坊。 神武将军冯胜、飞武将军陈先还有永武将军卫顺三位将军的将军府便坐落于此。 此三位将军,在兵部是负责大秦各地兵备的将军。 隶属于太尉方南天分管。 只是,内陆城市的兵备驻军,多是一些没见过血的少爷兵,方南天有长城军团十万大军在手,也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自然不怎么看的上这些少爷兵。 除了偶尔给手下退役军官谋个好去处外,寻常也不怎么干涉他们的部务。 而这三家历来保持中立姿态,所以也没有去亲近方家,当然,也没怎么疏远。 就如同他们三家曾也隶属于荣国麾下,但荣国战殁后,他们同贾家的关系便立刻拉开到一个合适的距离。 不疏远,也绝不过分亲近。 手中力量不强,又“老实本分”,该有的规矩都有,该孝敬的也按例孝敬。 因此,少有人去为难他们。 他们不想有多大的权势,只求平平稳稳,不招惹是非度日。 然而,世事岂能皆如人? 坐在房内不出门都有可能遭遇地震,又何况三家本就身在名利场。 这不,躲避不开的大.麻烦就上门了…… 神武将军府前厅正堂上,贾琏正在品茶,上好的老君眉。 看样子,贾琏品的很满意,不时的啧啧出声,点头微笑…… 贾环本让他知会李万机一声,让人给冯家、陈家、卫家下个帖子就是。 不过贾琏前几天积累了一肚子的郁气,着实郁闷不已。 如今神京权贵圈子里,差不多都知道他贾老二只负责府上的事,轻易不能交通外事,所以一个个都不拿他当回事。 当然,他也明白,就算是以前,真正的实权权贵,比如牛继宗等人,其实也不怎么拿正眼瞧他。 哪怕是理会他,也不过是看在先荣国的面上,客气几句罢了,不过分的要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允…… 所以,他并不怨恨贾环,只是觉得,有些气不过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蠢人。 想好生整治他们一番,一时又没有机会也想不出什么手段,着实郁闷…… 却没想到,贾环今日甫一回来,只听了个大概,便一开口就点了这三家的名。 贾琏喜出望外的同时,岂有不借机发泄一番之前遭受“冷遇”的恨意。 他倒是期盼着,这冯家能再将他冷遇一次…… 可冯家又不是傻子,神京城里本就没有秘密。 太上皇特赐贾环一等侯,并着配斗牛公服的消息,早就传遍勋贵圈了。 更别提那顶闪瞎无数狗目人眼的明黄小轿。 此等圣眷,着实令所有人感到艳羡嫉妒。 贾环已经回来了,尽管听说眼睛出了事,可只要人没死,谁敢轻视贾家? 其实冯家也是冤枉,哪怕上回贾琏上门,他们也没有给他气受,一直客客气气的,他们又没失心疯…… 只是推脱冯紫英重病在床,见不得外客而已。 但就这,已经让贾琏记恨在心了。 此刻,贾琏乐呵呵的坐在冯家正堂上,悠哉悠哉的喝了几口茶后,才不慌不仅的从怀里取出一张印有一朵黑云的帖子,随意笑道:“今儿我三弟刚从西域回来,听了姨妈的哭诉后,就想见见你们家冯紫英,这不,还特意给他下了个帖子。 也怪我,听到梁九功梁公公给我三弟传旨封侯后,给欢喜傻了,忘了给他说。 令郎如今正在病中,上回我来都没见着,今儿要他出门,想来是更不可能了。 得!这茶也喝了,帖子也留了,我就不多留了。 冯将军若有什么要我转告的,尽管开口,我转告给我三弟就是。” 说着,贾琏从椅子上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神武将军冯胜闻言,面色有些僵,却不得不挤出笑脸,连忙拦住贾琏,赔笑道:“二爷哪里话?这话……这话让冯家如何担待的起……还不去将那孽障喊来!” 看着贾琏皮笑肉不笑不为所动的模样,冯胜回头朝管家怒声咆哮一声。 管家闻言,忙不迭的往后走去,跌跌撞撞的。 不过没走几步就停住了,因为他家公子已经从后面走了出来。 若说卖相,冯紫英相当不俗。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身姿英挺,气质颇佳。 他走进正堂后,对冯胜和贾琏一揖,道:“父亲,二爷,薛大爷之事,虽着实不与我相干,但因为那天确实是我派人喊了薛大爷来,所以才心有愧意,前些日子愧疚不敢见二爷。 二爷要打要骂,都随您,我绝无怨言。 不过,今日既然三爷亲自相招,我就算再胆怯,也不敢驳了三爷的面,更不敢因此牵连家族。 父亲,儿子不孝,行为不检,才招致此日,让您失望了。” 说罢,冯紫英跪下,砰砰砰的给冯胜磕了三个响头。 再起身,青紫着脑门,却一脸决然的对贾琏道:“二爷,我跟你去。” 贾琏其实心里也不过是想敲打敲打冯家,出口气而已。 他一个富贵乡长大的子弟,连只鸡都没动手杀过,何曾想过要人性命。 此刻反倒被冯紫英决然赴死的神态给唬住了,神色有些狐疑的打量了番冯紫英后,道:“冯世兄,我三弟不过招你过去问句话,又不是让你去法场,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紫英闻言,嘴角抽了抽,心中却叹息一声。 难怪外面都道,贾家若无贾环,实不足为虑。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薛蟠打死人一事,神京城内明眼人几乎都能看出其中有门道,冯紫英几个更是如此,偏贾琏奔跑了数天,此时还在迷糊…… 冯紫英当时就在现场,薛蟠喝的迷迷糊糊,一拳能有几斤力? 他清醒的时候,身子都快被酒色给掏空了,都未必能一拳打死一个活生生的人,更何况大醉之后? 这其中若没有内情,怕是鬼都不信。 而敢对如此算计薛蟠的人,又能是谁? 薛家虽然已经败落了,可如今却寄居在如日中天的贾家。 算计薛蟠和打贾家的脸有什么区别? 敢打贾家的脸的人,满神京城数数,又有几家? 而对方这么做,显然不可能只为了打贾家的脸,薛蟠之事多半只是一个引子。 可以预见,日后更加激烈的碰撞,即将到来。 这也是冯家上次退避不见的原因。 因为无论是哪边,他们都惹不起,更不想惹。 冯家自先荣国战殁后几十年来都保持着中立姿态,这种姿态让他们躲过了许多“大劫”。 原本冯家以为可以这样到永远,却不想,终究还是躲不开这朝堂愈发恐怖的巨浪。 只是,这般明显的事,贾家中人居然还以为只是一件小事…… 再看看贾环,第一天回来,就一眼抓住了引子,然后一张黑云帖发下,何等强势? 冯紫英父子甚至还能推测到,贾环原本派下下帖的人绝不会是贾琏,了不起就是一个管家,甚至还不是李万机大总管。 就权势而言,冯家父子这个级别的人,在贾环心中,还真不如一个李万机来的重要。 唉! 冯家父子对视一眼,眼中有轻视,也有无奈…… …… 贾琏在冯家待的没意思,只觉得一口气没出来,还他娘的被一对乌龟王八蛋爷俩儿给小瞧了去。 只是又不好再发作,因为他确实没想明白,这一大一小俩王八羔子为嘛瞧不起他。 因此,去飞武将军和永武将军府时,脸色就不大好看。 …… 正文 四百九十二扎 作死! 冯胜不敢让冯紫英单独去面见贾环,唯恐他年轻气盛,一时间不会说话,冲撞了贾环。 飞武将军陈先亦是如此。 因此,贾琏从两家出来后,带着冯家父子和陈家父子一起去了永武将军府。 不过,令贾琏几人感到奇怪的是,永武将军卫顺看到贾琏等人进来后,非但不像冯胜和陈先一般惶恐,居然还有些自得的矜持起来,看贾琏的目光和话里的机锋,竟隐隐有些长辈的姿态。 冯胜和陈先二人有些骇然的看着这位老友,频频以目相示,但卫顺非但不理会,还高声谈笑,拉起家常来。 贾琏当真是怒极反笑。 没错,按照辈分而言,冯胜、陈先、卫顺三人都是与贾赦、贾政一辈的人。 论理来说,确实是他长辈。 可是,与贾赦、贾政一辈的人海了去了,难不成都能当他贾琏的长辈? 真是人不知脸丑,马不知脸长。 卫顺拿捏了半天,见贾琏的脸色愈发难看,许是终于反应过来了,才笑呵呵的道出原委来:“二爷,保龄侯和忠靖侯府史家,可与贵府是至亲?” 贾琏冷笑一声,道:“谁人不知我家老祖宗,乃第一代保龄侯府嫡出大小姐,如今保龄侯和忠靖侯的姑母。永武将军此言何意?” 卫顺恍若不觉贾琏的怒火,继续呵呵笑道:“说来也是巧,前儿南安郡王太妃寿辰,内子前往祝寿,得太妃记挂,得问犬子年庚,有无亲事。得知并无后,便慈心大发,做了一门好亲事。二爷可知,这门亲事定往谁家?” 贾琏的脸色有些不大正常了,眼神更古怪,看卫顺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头朝着木桩冲锋的野猪,只求速死…… 贾琏干笑了声,道:“不知南安老太妃提的,是谁家?” 卫顺看贾琏脸色有异,还以为是镇住了他,不由放声大笑起来,心里说不出的熨帖,高声道:“正是保龄侯府的大小姐,贵府老祖宗的嫡亲侄孙女!今天,提亲的媒人都已经去了保龄侯府了……哈哈哈!” 这个时代,姻亲是贵亲,甚至还在族亲之上。 这才有了天大地大娘舅最大的说法。 卫家若与保龄侯府结亲,那么就是史家的姻亲。 史家向来与贾家同气连枝,如今贾家的老祖宗更是史家女,贾家血脉里一半流的都是史家的血脉。 与史家成为姻亲,和与贾家成为姻亲几乎是一个样。 既然是姻亲,而卫顺又年长贾琏一辈,所以,他以长辈的口吻说话,教训提点贾琏两句,虽显轻狂,却也说不上不合适。 然而,令卫顺失望的是,贾琏居然没有露出该有的喜色,脸色反而益发阴沉了下去。 嗯? 这就不对了吧? 你贾家也算是百年豪门,知礼之家。 纵然瞧不上我卫家,可也不能这般明显流露吧? 再说了,俗话说的好,高门娶妇,低门嫁女,本就是常事。 我卫家虽不比你贾家显赫,可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吧? 卫顺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他却不知,贾琏心里差点没悔死,他是真想今天没来这一遭。 若是今天他没来,他就可以装作不知道,然后坐视卫顺作死。 上一回,就数卫家的嘴脸最他娘的装腔作势,所以今日他才留在最后,想好生恶心一番这家子。 谁知,今天竟又踩了堆****。 贾琏怒笑道:“想必你们在兵部都看过,我三弟在西域孤身千里潜伏敌后,割了准葛尔大汗的人头,又烧了他们囤积的军粮,这才让嘉峪关下准葛尔二十万大军一朝覆灭的战报了吧? 为此,他的眼睛都被准葛尔国师,武宗级活佛给打伤,至今都看不到。 你们可知道,他为何这般这样做? 以他的圣眷,以他的资质,侯位对他来说,很难吗?” 冯胜、陈先、卫顺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他们也曾嘀咕过,贾环此举略显莽撞。 不过…… 冯胜试探道:“二爷,我听说,侯爷是为了帮武威侯去龙城附近采药……” 贾琏冷笑一声,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冯胜等人想了半天,还是摇头道:“我等着实不知。” 卫顺心里却隐有些不安了…… 果不其然,贾琏又冷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卫顺道:“我三弟这般急着立下大功,马上封侯,就是因为,侯爵除了一个正妻外,还能娶两个平妻。 而其中之一,就是我的表妹,保龄侯史家的大小姐。 他们二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幼便两小无猜。 若非太上皇赐婚,日后宁国府的侯夫人,就是史家大小姐。 虽然皇命难为,可我三弟还是许诺史家大小姐,待他取得侯位后,便娶她为平妻。 为了这个承诺,我三弟不惜身赴死地,以立大功。 呵呵,这个时候,你们卫家跑去做这等事…… 卫顺,你可知死字是怎么写的?” 冯胜三人闻言,无不色变,卫顺更是面若死灰。 夺妻之恨,等同杀父之仇,可不共戴天! 这…… 这这…… 豆大的汗滴从卫顺额头落下,面色惨白。 毕竟是多年的老友,冯胜、陈先二人见之不忍,劝道:“老卫,史家一门两侯,未必就能瞧上咱们这样的人家……” 卫顺闻言却没有得到丝毫宽慰,声音发颤道:“我……我使人吩咐,愿……愿出十万两银子的聘礼……” “嘶!” 众人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倒也没有太奇怪卫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相比于九边苦寒之地的将领,内陆各大城市的兵备简直都生活在福窝里。 一年到头各种年节,收礼能收到手软。 想得到这种肥缺儿,又岂是容易之事? 而冯、陈、卫三家掌控着这些肥缺的出缺大权,可想而知,他们的家底有多丰厚…… 他们倒吸冷气,不是因为卫顺舍得给银子,而是为了史家…… 众所周知,史家一门两兄弟都从武,又为了双侯之位,生生掏空了家底,成了勋贵圈的笑柄不说,日子还过的紧巴。 这个时候,卫顺以十万两银子做聘礼,他们岂有不应允之理? 若是史家一口应下了,那…… 卫顺的脸色已经不是惨白了,而是死灰之色,嘴唇哆哆嗦嗦,目光哀求的看着众人,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贾琏见状,心中虽然也觉得此事棘手,可看到卫顺此等神态,还是大感痛快! 他冷笑一声,道:“行了,这事你自己想法子解决就是。现在把令郎喊出来吧,我三弟还在家等着呢。” 卫顺闻言,面色更难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贾琏见状拧起眉头,道:“怎么?今儿还是请不动?” 卫顺面色哭丧,终于能开口了,道:“二爷,实不是请不动,犬子当真不在府上啊。” 贾琏道:“那他在哪儿?” 卫顺又说不出话来了。 正僵持着,门外忽然走进一管家服饰的中年人,一身酒气,虽然步伐还算正常,可眼神明显有些呆滞了,因为竟没有看到贾琏一行人。 他满脸笑意的对卫顺道:“老……老爷,少爷让奴才回来回报老爷一声,说,说忠顺王世子,哦,不对,是前世子,还有荆王世子,一起留他用饭。还说,史家的事,没有,没有问题!呵呵呵……” 此言一出,堂上一片宁寂。 想起史家确实差不多成忠顺王的门下走狗了,贾琏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 “哼哼……” 半个时辰后,林黛玉缓缓在睁开双眼,看着垂着头,“注视”着她的贾环,开心的哼哼了声。 这种小女儿撒娇的姿态,在林黛玉身上着实不多见。 “睡醒了?” 贾环微笑道。 林黛玉点点头,“嗯”了声,就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贾环,很享受这种静谧的幸福。 “帅不帅?” 可惜,某个三孙子本性终究是个浪人,耐不住寂寞,开口问道。 “噗嗤!” 林黛玉闻言,忍不住喷笑一声,然后懊恼的在贾环胸口拍了一把,嗔道:“别作怪!” 贾环嘿嘿一笑,道:“林姐姐,你知道我从西北回来,带你的礼物是什么吗?” 林黛玉摇头,道:“反正不会是金银首饰……” 贾环点点头,道:“那些玩意儿,我都送你一簸箩了,自然不会再送没新意的……当然,也带回来不少蒙族缠回还有哈萨克族很有特色的首饰,有喜欢的你也挑一些,自己不戴打发赏人也有趣……” “知道啦!说你的礼物!” 林黛玉娇嗔一句,面色喜然。 贾环笑道:“之前在金城时,我发现了一种小矮马。就是那种永远都长不大的小马,只及我的腿高,虽然不能作战,也不能驮物,但真的很可爱。 我就使人特意寻了几匹,挑了一匹通体雪白的留给你。 等以后园子修好后,你再走步,就不用干走了。 可以牵着小矮马放马玩儿,岂不有趣的紧?” 林黛玉闻言,眼中异彩连连,喜道:“真的永远长不大吗?” 贾环点点头,笑道:“真的,叫青塘小马,很有趣。 以前让你骑大马你不敢,如今这有了这小马,说不定你还敢骑一骑!” 林黛玉闻言大喜过望,忽然羞红起脸,抬起头,看着贾环温暖的面容,轻轻的将鲜唇印在了他的口上,然后闭起了眼…… …… ps:谈谈林黛玉的问题。 我认为,女儿家就是这样,当确定托付于某一人时,便会全身心的投入。 而当打破第一层矜持后,她们就会变得很勇敢。 为了爱情,比生命还重要的爱情,她们愿意付出所有。 前提是,你要让她感受到你的爱,你能担当得起她的爱。 原著里,林黛玉对贾宝玉其实也还不错,贾宝玉看到薛宝钗白腻的胳膊时,还想着,如果是林妹妹,倒还能把玩一下,但薛宝钗就不行了,可见一二。 但是,贾宝玉却始终没有勇气表白,就算在吵闹的时候偶尔透露心声,也是云里雾里的。 唯一一次,林黛玉还没听到,让紫鹃听去了。 这样的性格,怎么能让林黛玉全身心的托付呢? 在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环境里,林黛玉忧虑,忧愁,成宿的不睡觉,流泪。 但现在完全不同了,林黛玉有贾环护着,她甚至比和林如海在一起时还有安全感。 她每天生活的很快乐。 又没有年长的妇女教她那些规矩,所以她敢亲吻贾环。 敢爱,敢恨。 只是,这一世,她不会再所托非人便是。 正文 四百九十三章 俏婢 “三爷……呀!” 紫鹃推门而入后,看到房间内的一幕后,顿时惊呼了声。 林黛玉满面羞红的从贾环身上起身,来不及整理衣衫,就转身趴到床上,再不肯抬头。 不过,心里并没有太多恼意。 因为那是最亲近她的紫鹃…… 贾环面皮多厚,只呵呵笑了声,便大方道:“何事?” 紫鹃羞红着脸,不敢直视贾环,方才那“限制级”的一幕对她来说冲击太大,她喏喏道:“三……三爷,香菱来叫你,说……说武威侯携夫人、世子去了东边儿……尤大奶奶让你赶紧回去呢……” 贾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罢,起身往前走去。 “紫鹃,扶着你三爷点!” 把头藏在枕头里的林黛玉忽然瓮声说道。 紫鹃应了声后,脸皮发烫的走上前来,小心的搀扶住贾环。 贾环呵呵一笑,而后回头对林黛玉道:“林姐姐,等闲了我再过来。” 林黛玉连连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 贾环呵呵一笑,便在紫鹃的搀扶下出门,香菱正在小院门口等着。 出了房门后,走到院子里,紫鹃忽然咬牙道:“三爷,你……你还在孝里,也还没和姑娘成亲,还……还不能……”说到这,却是说不下去了,眼中擎泪。 一个姑娘家,也真真为难她了。 贾环心中为她的忠心感动,笑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有心了,是真心为你姑娘考虑。” 紫鹃闻言,长呼一口气,再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因为香菱正探着脑袋往里瞧,睁着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迷糊色。 紫鹃见状,忍不住一笑,道:“你这傻丫头,探头探脑做甚?还不来接过三爷?” 香菱闻言也不恼,甜甜一笑,小跑过来,要从紫鹃手里接过贾环的胳膊。 紫鹃没好气道:“三爷就一只胳膊吗……呸呸呸!三爷,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紫鹃连忙解释道,方才之话,在讲究些的人耳中,已经成了不祥之语了。 贾环却呵呵笑道:“我哪有那么小气,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紫鹃赔笑了声,然后和香菱一左一右的扶着贾环出了院门后,才松开手,对香菱道:“仔细扶紧了,不敢大意了哦!尤大奶奶也是,怎么派你这个糊涂虫来接人。” 香菱闻言撇嘴,道:“你才糊涂哩!小吉祥姐姐都说了,你连数数都不会,我比你厉害!要不咱俩比比?”一张绝美的脸上却满是童真。 紫鹃苦笑不得,道:“还说不糊涂,你比小吉祥大几岁,还管她叫姐姐?” 香菱更“鄙视”了:“小吉祥说了,年龄序齿是低级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达者为先才是正经的。你不懂……” 紫鹃闻言气结,看着哈哈大笑的贾环,没好气道:“三爷,都是你教出来的!” 贾环连连点头,道:“都是好样的!” “嗯!都是好样的!” 这话让香菱笑弯了眼睛,甜甜的附和道,与有荣焉! 紫鹃气道:“那你们这些好样的就快走吧,不然尤大奶奶就等急了!” 香菱闻言,这才想起尤氏的交代,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大奶奶说了,不能耽搁,不能迷路……” “噗!” 贾环忍俊不禁,道:“那咱们就走吧,紫鹃,再见。” “紫鹃,再见!” 见香菱有样学样,紫鹃气道:“傻丫头!” 便回身进屋了,再留下去,怕被这一对主仆俩气坏。 香菱见状,咯咯笑道:“三爷,咱们走!” 说着,紧紧挽着贾环的胳膊,引着他往宁国府走。 贾环却有些不大自在,道:“香菱,你别挽那么紧啊。” 香菱却摇头道:“大奶奶叮嘱了,一定要挽紧一点,不然会跌倒的……” 贾环嘴角抽了抽,拿这个一脸较真儿的糊涂丫鬟没法子。 正巧,路过贾探春的院儿,听到里头侍书和翠墨还有小吉祥三人咋咋呼呼的嬉闹声音,贾环顿住脚,唤了声:“小吉祥!” 小院门打开,小吉祥脑袋先探出,看到贾环和香菱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几倍,然后整个人蹦跳出来,几步到了贾环跟前,拉住贾环另一只胳膊,欢喜道:“三爷怎么回来啦?” 贾环还没开口,香菱一脸得意道:“是我喊三爷回府的,大奶奶交给我的差事!” 小吉祥很有小领导风范,“深沉”道:“嗯,这次没走丢,做的好,以后更要好好做!” “喏!” 香菱愈发得意,还行了个军礼,空闲一只手的小拳头在胸口敲了下。 这一幕,让贾环和从贾探春院内走出来的众人欢笑不已。 贾探春和贾宝玉以及几个丫鬟都出来了,贾探春道:“三弟这会子回去作甚?” 贾环微笑道:“大嫂子打发人来叫,武威侯一家过来了,让我赶紧回去。” 贾探春闻言“哦”了声,道:“那三弟快去吧,不好让人多等。” 贾环点点头,道:“那我过去了。” 说着,在小吉祥和香菱两人叽叽喳喳的逗趣中,贾环呵呵笑着离去了。 背后,侍书和翠墨却已然红了眼睛,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落。 贾探春回头看了眼,叹息了声,道:“收了吧,三弟只是眼睛受了些伤,过些日子就能好。你们这一哭,反而不吉利。” 侍书和翠墨两人闻言,这才连忙收了眼泪。 只是,这番举动,落在贾宝玉眼中,却又变得落寞起来。 他可以不在乎名利富贵,因为无论他在乎不在乎,都不会缺了他的…… 他也不在乎权势威风,因为他并不喜欢这些。 但他却在乎女儿家的泪…… 对他来说,这世间最珍贵的事,便是能有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为他流一碗清泪。 若是全天下的女儿家都为他流泪,他就是即刻去死,都愿意。 可是,侍书和翠墨却在为贾环流泪…… 唉! …… “哟!义父,干娘,风哥,你们怎么过来了?这话怎么说的,我原道明儿就去侯府拜见,谁曾想……呃!” “我的儿啊!” 贾环满脸堆笑,话没说尽,就被武威侯夫人张氏一把搂住,捧着脸哭叫了起来。 贾环有些尴尬,道:“干娘,您这是……嗨!您放心,我这眼睛是小事,说不准哪天就好了,您别牵挂!风哥,你别干杵着,说说,说说啊!” 秦风脸上实在挤不出笑,看着贾环脸上的黑布条,他心里还是难过的紧,不过,因为贾环之前说过,不能让他家里人担忧,虽然是给牛奔和温博说的,他也听在耳中。 此刻,因为张氏的缘故,因此尤氏也出来作陪。 此通家之好之意,因此不用太过避讳。 有尤氏在,秦风就不能露了陷,他强笑道:“娘,环哥儿的眼睛受了伤,最见不得泪,你快收了眼泪去吧。” 这是贾环叮嘱牛奔、温博的话,秦风自也听了去。 张氏却是知道实情的,不过,来时秦风也给她说过贾环的叮嘱。 因此,她好歹才收住了眼泪,却依旧不松手,双手捧着贾环的脸,道:“环儿,你可哪里疼?让娘看看……”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干笑道:“干娘,哪里都不疼。要不是公孙神医叮嘱,我这眼睛见不得光也受不得风,我就取下黑布给您看了。” “那你可想吃什么不?娘让人给你做!” 张氏还是不松手,眼中擎泪的问道。 贾环心里一暖,得意笑道:“干娘,如今神京城里最红火的酒楼就是儿子的东来顺,府上的厨子也都不赖。今儿难得义父和干娘一起上门,怎么着也要吃一顿便饭才是。咱也不做的太丰盛,就是家常菜,一家人吃就好。” “好,好!一家人吃,咱们一家人吃!” 张氏闻言动容,颤着声道。 不知多少次,她都是半夜从梦中惊醒,梦到武威侯秦梁重病不治,嘉峪关破,黄沙军团二十万大军全部丧尽,朝廷震怒之下,圈了武威侯府,捉拿秦家满门下狱。 虽然知道这只是噩梦,可是她依旧忘不了,当日武威侯兵败西域,七万大军尽殁的消息传来,侯府天塌的感觉。 在最绝望的时候,在她自己几乎都要放弃的时候,是贾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干儿子,顶起了武威侯府的天。 不仅在大闹朝堂,替武威侯秦梁说了话,更亲自请缨,带着一干衙内日夜狂奔,赶赴武威,救治秦梁。 这还不算,待秦梁秦风回来后,听到秦风所述,贾环竟然冒死,孤身千里潜往龙城,替秦梁采药。 张氏真真是感动的无以名状。 谁都不是石头心,只要还有一丝良心的人,遇到这种事,都不会无动于衷。 更何况,张氏原本对贾环的印象就颇佳。 到了如今,贾环在她心中的地位,甚至不比秦风轻多少了。 “我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就算你要去采药,也该带上你风哥哥才是。有事的时候,他就该保护你。哪怕是战死,他身为武威侯的世子,也是应该的。我这个做娘的,就算再心疼,也只会为他感到骄傲。 可是你啊,怎么就这么傻……” 张氏看着贾环眼前的黑布,再想起他临去西域时,当着她的面,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对她说的话,当真是心如刀绞,哽咽道。 贾环心里暖暖的,笑道:“干娘,是当时情况不允许,若是允许,我说什么也要拉上风哥一起。别的不说,就凭风哥的一表人才,说不准就入了准葛尔汗国金珠公主的眼,招他做个金刀驸马也说不准。那样的话,孩儿的眼睛也不用受伤了。 不过也不好,万一以后生个小鞑子出来,管干娘叫祖母,也怪别扭的啊……” “呸!” 张氏闻言,“噗嗤”一声破涕为笑,捏着贾环的脸嗔道:“这个时候还作怪……” “哈哈哈!” …… 正文 四百九十四章 屈辱 宁国府宁安堂,一张大圆桌上。 原本内外宅是要分开用的,不过家里人少,张氏又不愿分开,便提议干脆一桌上吃饭算了。 张氏还提议,是不是去西边儿请贾政和赵姨娘过来一起用,被贾环婉拒了。 不是因为身份问题,而是担心贾政和赵姨娘吃醋。 此言一出,连威仪甚重的秦梁都忍不住笑了声。 张氏还当真了,又担心起,若是贾政和赵姨娘不舍得分儿子给她怎么办。 贾环宽慰道,他与秦梁和张氏的名分,是在御前定下的,谁也改变不了。 张氏这才转忧为喜,连连夸赞贾环懂事。 让一旁拘束作陪的尤氏嘴角狂抽…… “义父,今日陛见太上皇,可曾受到责备?” 热闹了一阵后,张氏也发现不好让尤氏太透明,便和她说起话来,谈论的也都是贾环之事。 贾环终于松了口气,侧脸面向秦梁问道。 秦梁摇摇头,道:“却不曾。”秦梁见贾环讶然的神色,明白其意,解释道:“环儿,所谓慈不带兵,义不生财,乃是常理。 大军作战,谁能保证百战百胜?折损大军也是常事。 只要能反败为胜,就是大功。 至于战殁的那些士卒,虽然为父也十分心痛。 但战士马革裹尸,乃是天命。 若不是你,为父亦是死得其所罢了,只是不甘心没有翻盘的机会…… 爱惜兵卒性命,与大军同甘共苦,是应该的。 但也绝不能因噎废食,束手束脚不敢尝试。 战争,本就是靠人命去堆积。 日后你们带军,也当谨记此理,不可太过儿女情长。 有的时候,必要的牺牲也是有的。” 贾环闻言,轻轻呼了口气,叹息道:“带军果然没有那么简单,起码铁血心性这一条,我就过不了关。风哥,你呢?” 秦风苦笑一声,道:“我也没带过兵,自然也是如此。” 秦梁道:“所以,日后你们入伍,纵然身上带着贵爵,也不会让你们一下就跻身高位。那是对军队的不负责,也是对朝廷的不负责。” 贾环闻言,轻轻的点点头,又道:“义父,你在京中待不久吧?” 秦梁嗯了声,饮了杯伏特加,道:“再待三天吧,还要挑选些军官过去。若非你的眼睛,这次正好将你带过去。 三十多年前,比你大不了多少,我和牛继宗他们,便是你祖父先荣国麾下亲兵营的亲兵。 做了一年亲兵,受到荣国悉心教诲,使我等受益终身。 而后才正式进入军中,从营伍做起。 转眼间,三十年弹指而逝。 却不想,无能之辈,竟累得荣国最出众的子孙……” 许是觉得杯盏不尽兴,秦梁举起桌边的酒瓮,仰头大饮。 “义父,如今也挺好。孩儿年纪轻轻,便已经封侯。 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孩儿却早早的完成了。也不全是坏事……” 贾环轻声宽慰道。 秦梁轻轻摇头,用帕子擦了下嘴角的酒渍,笑道:“你倒比我还看的开……罢了,不说这些,太上皇既然许你一世富贵闲人,那你就受用一生吧…… 我再去找找,就不信,世上没人能医治好你的眼睛。” “啪!” 尤氏手中的筷子落地,她却顾不上,皱起眉头,满脸疑惑的看着秦梁…… 什么? 秦梁见状,有些尴尬起来,却不知该怎么圆说。 贾环连忙圆场道:“大嫂,义父的意思是,看能不能寻摸到神医,尽早让我的眼睛好起来,他好再带我去战场杀敌。” 尤氏闻言,刚松一口气,又猛然提起,骇声道:“你还去?” 贾环笑道:“不去不去,这不是短时间内好不了嘛,所以暂时不用去。” 尤氏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再看张氏看她的古怪眼神,脸色滕的一下就红了起来,道:“让夫人见笑了,如今我们偌大一个公府,全靠三爷撑着。 我们也不求他建功立业,飞黄腾达,只求他平安康泰,就阿弥陀佛了。 失礼之处,还望夫人海涵。” 张氏闻言,唏嘘起来,道:“说什么海涵不海涵的,我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唉,也是苦了你。不过,等郡主嫁进门儿,你就轻快些了。 有那位厉害的郡主顶着,迎来送往,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尤氏闻言,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却只能赔笑道:“夫人说的是,我们只盼着郡主能早日进门儿,我们也就能海松一口气了。” “三弟……” 众人正说着,忽然,堂外传来一声呼唤声,正是贾琏的声音。 众人闻声一惊,张氏却已经起身了。 她对贾环道:“你如今也是侯爵了,又是贾家族长,事情多,你们先说,我和你大嫂进里面说说话就好。” 贾环有些歉意道:“干娘,对不住,没想到……” 张氏摆摆手,道:“我们那边也是常有的事,行了,你忙正经的吧。” 说着,和反应过来的尤氏一起进里面回避了。 贾环这才对身边服侍的丫鬟道:“去喊二爷进来。” 没一会儿,贾琏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神武将军冯胜父子,以及飞武将军陈先父子。 他们之前在外面就看到了武威侯府的车马随从,知道武威侯府全家都在。 因此贾琏才提前出声,好让里面的内眷回避。 不过,冯胜等人的神色也更加凝重了几分。 他们有些想不通,贾环虽然看着和成年人差不离,可实际年龄终究不过十二三,怎么勾连人情的手段这般高明? 牛继宗不用说,满神京城的勋贵,谁不知牛家那位彪悍的伯爷,是将这位荣国孙当亲儿子看? 还有奋武侯府的温严正,靖海侯府的施世纶。 这些倒也罢了,都是和先荣国有渊源的人。 军中嘛,讲究一个忠诚。 所以可以理解。 可李光地和张伯行这两个大佬,居然也对他另眼相待,就着实让人想不通了。 如今谁不知道,贾家这位麒麟子什么都好,能从武,更能赚银子,可就是半点文墨不通。 虽然不是睁眼瞎,可也强不到哪去。 而无论是李光地还是张伯行,无不是文采斐然的大儒。 他们怎么会对一个粗鄙小武夫有好感呢? 如今再看看秦梁,坐在那里看贾环的儿子和看亲儿子没甚两样,冯家和陈家四人就觉得牙疼…… 一干人先与秦梁见过礼后,贾环先笑着对秦梁和秦风二人将薛蟠打死人之事说了遍,又道出他的怀疑。 秦梁甚至都没开口,秦风便断定道:“真是笑话,薛蟠我也知道,一个纨绔浪荡子,酒色掏空身子的人,他若是一拳就能要去一条人命,那人命也太脆弱了些。呵呵,环哥儿,这其后必有黑手。谁喊他出去吃酒的?一定脱不开关系。” 贾环点点头,笑道:“风哥说的不差,这不是,我就让我二哥通知李万机派人给他们下帖子,如今看来,我二哥竟然还亲自跑一趟。” 贾琏在秦梁的威仪下有些放不开手脚,干笑道:“我……我这不是放心不下嘛。”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该来的你不去也会来,心里有鬼的,你去了也不敢来。” 贾琏闻言眼睛顿时直了,道:“三弟,这……你都知道?” 贾环挠了挠头,道:“二哥,谁家没来?” 贾琏也反应过来,脸色愧然羞红,垂头道:“永武将军府的卫顺,环哥儿,这些都不算什么。我去了卫顺他家后,一开始他还跟我拿大,做我长辈,我一问,你猜怎么着? 原来这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居然打起云妹妹的主意,想要和史家结亲。是南安郡王老太妃做的媒,已经去提亲了,最可恨的是,卫家那小子为了保险,还去忠顺王府找人情去压,现在卫若兰还在忠顺王府吃酒呢!” 贾环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看着他的贾琏见状,不知怎地,心里的压力忽然增大。 但和他预想的有些差别,他还以为,贾环会摔杯子,跳脚大骂后,找人去干卫家父子…… 然而,贾环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就搁置了,转头对后面的冯家陈家父子道:“冯紫英,陈也俊?” 冯紫英和陈也俊两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躬身道:“在。” 贾环道:“不用紧张,说起来,你们府上和我家原也有不浅的渊源。 只要这件事没你们的干系,说清楚就好,我不会迁怒于你们…… 说说看,当日到底怎么回事?” 冯紫英和陈也俊两人闻言,非但没有轻松下来,心情反而愈发沉重,因为他们觉得他们脱不开干系…… “说话,哑巴么?” 见他们久久不语,贾环没吭声,秦风却不乐意。 对于这些惯于和优.伶厮混的勋戚子弟,秦风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如今他们居然将黑手探到贾环头上,本就让他愤怒之极,此刻两人居然还拒不交代,这让秦风的忍耐快到了极限。 而冯胜和陈先两人的心中又愤怒又憋屈,愤怒被人当枪使了,憋屈则是因为,他们两个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一品武官。 可是进门后,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 秦梁甚至连正眼都没给他们一个…… 都道武威侯府的门第高,傲视武勋,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不过,到底他们理亏,这种屈辱只能忍着。 而冯紫英两人被呵斥后,亦是面红耳赤。 冯紫英一咬牙,鼓足勇气,将当日的情形详细道来…… <a href="m../?pc" target="_blank"></a> 正文 四百九十五章 谋算 十王街,忠顺亲王府。 “王兄,怎么样?大事可成了吗?” 待打发了卫若兰后,赢朗迫不及待的看着赢皓,问道。 赢皓眼睛里的忧伤似乎又多了几分,他看了眼赢朗,点头淡然道:“成矣。” 赢朗却不大明白,成哪儿了,道:“王兄,不是小弟小瞧你,可是,薛蟠那个案子经不起推敲啊,以贾家的能量,最后很难定下大罪。 这卫家父子更不靠谱,指望他们根本顶不住贾环的威胁……” 赢皓闻言却不在意,随意道:“这些都是小事,对了,扎萨克图汗王府那边怎么样了?” 赢朗拍着胸口保证,道:“王兄放心,绝对万无一失。” 赢皓点点头,道:“那就好,此事必成。 到底是时间急了些,不然的话,连林家和史家这两个都给他毁了…… 他不是最重情吗? 呵呵,古语云: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若是将这两人也给搅黄了,不知他会不会早点死去。” 赢朗闻言愈发激动,道:“真的?” 赢皓没有理他,呵呵一声走出花厅,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长叹一声,眼中有一抹忧郁的光芒闪过。 他说的是贾环,又何尝不是自己…… …… “你是说,是你提议让薛蟠出来喝酒的?” 贾环眉头微皱,对着冯紫英的方向问道。 冯紫英额头的汗珠都出来了,但他也是有担当的人,咬了咬牙,点头道:“回侯爷的话,正是如此。” 贾环觉得有些不对,再问道:“你好好想想,其他人可有暗示你什么?” 冯紫英却摇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没……” “不对!” 冯紫英话没说完,就被陈也俊打断,陈也俊道:“紫英,你忘了,去快活林的路上,卫若兰一直在说因为薛大傻……因为薛蟠,咱们才被三爷罚了一天的苦力,惹人嘲笑的事?就因为这,到了快活林后,你才提议叫薛蟠出来,狠狠灌他几杯的。” 冯紫英闻言一怔,道:“话虽如此,可是……” “什么可是?” 冯胜满身大汗,走上前来,照脸一巴掌劈下,骂道:“我原道你还算聪明,可如今看来,却比蠢猪还蠢!被人当枪使,还自以为义气想扛事。” 冯紫英被打怔了,却没有理会红肿起的面颊,而是皱眉道:“是兰哥儿拿我当枪使?怎么可能?” 若是冯胜刚才那一耳光还有做戏的成分,现在他是真恼了,怒斥道:“若不是他,你会不会再去派人去请薛家大哥儿?你混了头了?” 冯紫英还是无法接受被最亲密的朋友出卖的事,道:“说不定是巧合呢?” 冯胜真真气急反笑,道:“你这是怎么了?真成猪脑子了?巧合?!这世上哪那么多巧合的事? 好!好一个卫家,好的很!” 冯胜咬牙切齿道! 陈先看着老友血红的眼睛,叹息了声,上前躬身道:“侯爷,事情原委就是这样。但不管怎么说,冯紫英和陈也俊两人都脱不开关系,要打要罚,侯爷尽管处置,我们两家认了,绝无怨言。” 贾环听后,沉默了片刻,道:“你们先回去吧。” 陈先闻言一怔,其他三人也转不过弯来,看着贾环。 贾环淡淡的道:“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那日你们两家能来与我祝寿,本也是好意。既然不是你们的手尾,我罚你们作甚?去吧。” 冯胜和陈先两人闻言,颇为震动,彼此互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的震动。 他们没有想到,在外面凶名着著,有睚眦必报威名的贾环,居然会这般轻易放过他们。 不过此时不是意外的时候,他二人连忙躬身拜谢,而后又对愣住的冯紫英和陈也俊厉喝一声。 冯陈二人连忙弓腰作揖拜下,却被二人之父一人一脚跺在腿弯儿处,两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没法子,只能磕头谢恩。 贾环也没多说什么,就让满脸不甘的贾琏送他们出去了。 待人走后,贾环对秦梁道:“义父,您方才说,这次回来还要征调人员,补充黄沙军团的空缺?” 秦梁闻言,面上微笑一闪而逝,点点头,道:“嗯。” 贾环笑道:“劳烦义父给卫家下一个征调令,调他家卫若兰前往黄沙军团效力。 对了,岳钟琪不是被押回来了吗?黄沙军团还缺一名副统帅。 义父,您觉得史家兄弟两人,谁更合适?” “哈哈哈!” …… 贾环之所以让贾琏失望,没有勃然大怒,摔杯叫人去干卫家父子,原因很简单。 他手里有这么多人脉资源可用,他若是还这般轻易动怒,那他也太让其他人失望了…… 武威侯一家离去后,贾环又派人去了镇国公府和奋武侯府通了信儿,然后他就抛之脑后,去了东边儿,到赵姨娘院儿去请安了。 “娘,儿子来看你来了。爹也在?” 小吉祥在贾环耳边耳语了句后,贾环连忙补充道,满脸堆笑。 “小畜生!” 如今敢这般咬着牙当面骂贾环的,大概也只有赵姨娘了…… “啧……” 贾政都听不过去了,皱眉看向赵姨娘。 赵姨娘画风顿变,红了眼圈,语气柔弱的看着贾环又骂道:“孽障!” 贾环:“……” 贾政闻言,眼中却闪过一抹笑意,只觉得赵姨娘一如当年那般俏皮可爱…… 他含笑看了眼赵姨娘后,对贾环道:“起来吧,眼睛不便,日后就先不要行那么多礼了,连老太太都不要你行礼,我们这边就更不用了,待你眼睛好了再说。” 贾环笑着应道:“是,多谢爹。” 贾政摇了摇头,笑道:“方才武威侯去你那儿了?” 贾环闻言没有意外,侯府出动,阵仗并不小,贾家东西两府距离那么近,能知道自然不奇怪。 他“嗯”了声,道:“义父和干娘还有风哥来看看。” 贾政闻言果然不自在起来,皱眉道:“哪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名堂?为了一个秦梁,你被害的还不够惨?还要贴上去认亲不?” 贾环呵呵笑道:“爹,您说哪里话? 坦诚的说,虽然初衷是因为利益,但相处久了,也就有了真情。 他们待儿子都不错,是诚心的。 儿子自然就不能负他们……” “我何曾让你负他们了?不负他们也不用认劳什子义父吧?” 贾政吃劲道。 贾环还是呵呵笑道:“当时不是为了去西域,在太上皇和皇上跟前找的借口嘛。 后来怕人查起来说我犯了欺君之罪,干脆就坐实了。” 贾政闻言,这才哼哼了两声,不再纠缠,而是问道:“你老实说,你这眼睛,到底何时能好?我总觉得你在老太太跟前没有实言。” 贾环闻言一怔,而后笑道:“爹果然目光如炬,了不起。” 贾政气道:“少说浑话,说正经的。” 贾环呵呵笑道:“这孩儿哪说的准,兴许两三年,要是运气不好,四五年也有可能……当然,应该是能好的。” 贾政不同于赵姨娘,赵姨娘先是紧张的不得了,可随即还是松了口气。 可贾政的眼圈却红了起来,只是顾及身边的赵姨娘,终究没有落下泪来。 一个“运气”,一个“应该”,就留下了那么多后路。 贾政对贾环是了解的,他从不愿让家里人担忧。 若是真如他所说,能够好起来,他绝不会说什么运气和应该。 这一刻,贾政当真心如刀绞,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他赤着眼,咬牙对贾环道:“那个丧地陷师的秦梁,真就那么重要?他就是死了又如何?谁还能把你怎样?我荣国一脉还缺不得他? 环哥儿,你将为父和你娘,又置于何地?” 一时间,贾政对秦家的恶感爆棚…… 赵姨娘也不喜欢,顺着丈夫的话道:“就是,幸好眼睛还能好,要是不能,你看我不去骂他家!环哥儿,你爹问你话呢!你把他和娘放在哪里?”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 他知道,贾政可能已经听出来,他的眼睛怕是好不了了。 否则,他不会这般说话…… “呵呵……” 贾环轻轻的笑了笑,道:“爹,娘,我给你们唱首曲儿吧,是我在西域时写的。” 贾政闻言,眉头一皱,道:“你连唐诗都背不得几首,还会写曲儿?” 贾政所言的曲儿,自然和贾环说的不同。 贾政说的曲儿,指的是唐诗宋词元曲中的曲。 贾政怀疑,他翻开一部《窦娥冤》,随便指一段,贾环连意思都未必能明白。 这种水平还写曲儿? 赵姨娘却知道,贾环会写曲儿,只是他写的曲儿和传统意义上的曲儿不同。 她担心贾环写出来的曲儿会被贾政批判,所以连连以目相示,告诉贾环不要作…… 只是瞟了半天,才想起贾环如今看不到,而贾环已经指使小鹊去将他放在这里的吉他取了来。 抱上吉他,拨了几个和弦试音后,贾环对贾政和赵姨娘道:“爹,娘,这首曲儿,叫《一封家书》。” 说罢,手下拨动琴弦,轻声唱了起来: “亲爱的父亲娘亲 你们好吗 现在生活很忙吧 身体好吗 我现在西域挺好的 父亲娘亲不要太牵挂 虽然我很少写信 其实我很想家 父亲每天都上朝吗 管得不严就不要去了 干了一辈子朝廷工作 也该歇歇了 我买了一件狐裘给娘亲 别舍不得穿上吧 以前儿子不太听话 现在他懂事长大了 ……” <a href="m../?pc" target="_blank"></a> 正文 四百九十六章 二史 “蛆心的孽障,好端端的来这骗你爹娘的眼泪。 老爷,咱不用理他,他惯会装样儿。 不经常写信,他压根儿就没写过信。 还有那劳什子狐裘,他也没给我寄回来过! 再说了,我有那么眼皮子浅么?一件狐裘还舍不得穿……” 看着听完曲儿后泪流满面的贾政,赵姨娘顾不上给自己擦泪,连忙起身服侍起贾政,一边给他递帕子擦泪,一边宽慰道。 贾环笑呵呵道:“这个……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意思到了就好,意思到了就好。” “呸!” 赵姨娘没好气的啐了贾环一口,骂道:“说的什么鬼话,听也听不明白,还不给你爹赔不是……” “唉!罢了……” 贾政接过赵姨娘的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后,看着贾环叹息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环儿,事已至此,乃命数使然,再过多责备,也是徒劳……为父只盼你,日后再做甚打算时,能想想我和你娘,我们的岁数不小了,受不住这些了……” 贾环闻言,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后,仰头道:“爹,娘,您二老放心,孩儿日后再也不会这么莽撞了。” 贾政见状,连连挥手,示意小吉祥扶起贾环,嗔道:“有这个心就好,何苦再行此大礼?你的……日后这些俗礼,能免都免了才好。我和你娘也不在意这点。” 贾环闻言,心中愈发感动,正想说几句笑话逗乐父母,却遥遥的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叫嚷。 听着声音,似乎像是,史家那两兄弟…… …… “姑母,你说说,这算什么?这算什么?那个竖子到底想干什么?!” 荣庆堂上,忠靖侯史鼐手里挥舞着一张令单,气急败坏的赤红着脸叫嚷道。 保龄侯史鼎亦是面沉如水,眼神阴冷的看着堂上的贾母,似乎在等她给出个交代。 堂上只有贾母坐在软榻上,身旁有鸳鸯和王熙凤服侍着,因为有外客,薛姨妈不在这里,王夫人倒是在,其他就没什么人了。 贾母眼神淡淡的扫过这两个不争气的侄子,语气清冷道:“什么事,在这里大呼小叫?” 史鼎闻言气结,道:“什么事?姑母你瞧仔细了,这就是你那个得意孙子干的好事!” 史鼎将手里的令单往贾母跟前一递,贾母却没有接,她身旁的鸳鸯上前从怔住的史鼎手里接过那纸令单后,扫了一眼,瞳孔猛然收缩,然后面色有些不自然的交给了贾母。 贾母接过手后,看了一眼,亦是微微一怔,不过,她抬头瞟了眼史家兄弟二人,道:“怎么了?” 史鼎闻言,心中怒火愈盛,吵吵道:“姑母,你又不是不识字,还问我怎么了?这是刚才牛继宗派人送到保龄侯府的调令,让我签字呢。只要一签字,拿回去再一画押,你的侄儿,亲侄儿,就要去黑辽那个冻死人的鬼地方去等死了!” 史鼐也忍不住了,也张开一纸调令,道:“姑母,还有我呢,我是被调往西域黄沙军团。姑母,那里正打仗,虽说如今打了胜仗,可战事远远还不算结束。我这一去,吃点沙子不说,万一被人使坏,调到前线去当成炮灰,那您老人家可就再也见不到侄儿了!” 贾母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落忍,毕竟是她的嫡亲侄儿…… 她叹息了声,道:“这是为何,好端端的,都年末了,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两道调令?” 史鼎气道:“鬼才知道!这准是贾环那个孽障的主意,不然,牛继宗和秦梁吃饱了撑的来折腾我们?” 史鼐道:“姑母,那个孽障现在在哪里?把他喊出来,我倒要问问,我们史家是怎么得罪他了?要不是姑母您,他一个庶孽,能有今天?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猪狗……” “史鼐,骂人的话固然痛快,可再想收回去,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荣庆堂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让史家兄弟两人的叫嚣声戛然而止,猛然回头看去。 贾环左手拄着一根青竹竿,右手拉着贾政的胳膊,父子二人一步步的走来。 原本听闻贾环的声音还颇为忌惮的史家兄弟俩,在看到贾环眼前那条黑布后,顿时喜出望外。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后,本来散去一多半的气焰,顿时又复燃起来,甚至更加高涨。 “黑了心的小畜生,你……啊!” 史鼎是史家幼子,最受老保龄侯的宠爱,因此性子最为不羁,他见贾环眼瞎看不见后,轻视之心大盛,上前两步,无视贾政,指着贾环的鼻子就骂。 他却没想过,贾环若是小畜生,那贾政又是什么? 在贾环面前欺辱贾政,他真是不知死活。 贾环虽然看不到,却还能听到,左手竹竿化作一道残影,“啪”的一声,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扇到了忠靖侯史鼎的面颊,一道棱印肉眼可见的从他脸上肿起,先是血红充血,而后变青紫,最后竟紫到发黑。 可见,这一竹竿的力度有多大。 “再敢满口喷粪,信不信我就地斩了你?准葛尔大汗的脑袋我都割得,何况你们这两个狗屁不是的东西,给脸不要脸!” 这兄弟俩当年从武时虽然也忍受过一段非人的折磨,可只练出个苗头来,两人便又迅速腐.化堕落了。 两人长在富贵乡里,这些年又酒色不忌,耽于习武,心性早就被磨平磨软磨废了。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在忠顺王面前如同狗一般,丝毫没有武人的尊严。 若是贾环忌惮他们与贾母的关系,退让一步,他们或许还能更嚣张点。 可是贾环这一出手,不仅打掉了他们的嚣张,更打掉了他们的胆子。 贾环的话,更让他们胆寒不已,这才想起,贾环根本就他娘的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傻子,一个疯子。 正常人脑子得多残,才能干出那等事? 总之,史家兄弟俩害怕了。 “姑……母……” 拖着长音,史鼎捂着脸,一步步走到贾母跟前,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委屈之极的哭了起来。 史鼐也跪倒在地,开始掉泪了,念叨道:“老祖宗,爹去世了,如今史家就您这么一个尊长了。可您瞧瞧,他在您面前就敢这般欺辱我们史家。要是爹和爷爷在天之灵知道咱们史家的颜面这般被践踏,还……还不知得多难过呢……” 贾母毕竟是史家长女,也的确是史家如今最年长的老祖宗,听到史鼐提及亡父和先兄,也落起泪来。 不过,她却没有责备贾环,而是看着地上的兄弟两人,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如是还念及你祖父的威名,又如何能到这个地步,成了满神京勋贵圈子里的笑柄?我史家的颜面,不是被环哥儿毁去的,而是被你们!说说看,又做了什么下.流的事了?” 史鼎闻言气急,却又不敢再嚷嚷,他一手捂着脸,一手捶打着地面,哭喊道:“老祖宗啊!真真是冤都冤死了!我们哥俩儿连同他照面都不曾照面过,何曾又做什么下.流的事了?” 史鼐也泣道:“老祖宗,您可要为您两个可怜的侄儿做主啊!我们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做了糊涂鬼!不然,就是死,我们也没法和祖父和爹爹交代……” 贾母闻言也有些糊涂,她看到两个调令后,就立刻明白,这一定是贾环的手尾,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贾母疑惑的看向贾环和贾政,贾政摇摇头,示意不知。 贾母开口问道:“环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环淡淡一笑,语气讥讽道:“老祖宗,你怕是还不知道这两兄弟的能为吧? 呵呵,这兄弟俩人可是太有出息了。 永武将军府出了十万两银子,他们就要把云姐姐卖给人家。 这两个王八蛋,居然还敢到我府上来?真不知道死字怎样写啊?” “你要干什么?” 史鼎见贾环向他们上前一步,手中青竹竿又扬起,亡魂大冒,连忙喊道。 “环儿!” 贾母和贾政同时喝了声,止住了脸色铁青的贾环再“行凶”。 而后,贾母脸带厉色的看着史家哥俩,厉声道:“环儿所言可是真的?” 史鼐哭笑不得道:“老祖宗,这……这鬼话您也信?我们哥俩还要不要脸了,能做出这等勾当?” 贾母却不信他们的操守,拍着面前的小几怒道:“那环哥儿为何会这般说?” 史鼐气道:“老祖宗,你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你也得听听我们的吧?” “你说!” 贾母喝了声。 史鼐道:“真真是冤死了!前儿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到我府上去作客,就跟太太打听起云丫头的情况,知道她还没婚配后,就问我们的意思,说她有一门好亲事可以许配。 我们想着,云丫头的年纪虽然还不够出阁,可先定下来也不差。这南安老太妃相中的人,又能差到哪儿去?说不准也是一门好亲事,这样一来,我们以后看到爹和大哥也能有个交代。 我把这事和二弟一说,我两人又一起抽空看了看卫家的小子,是一表人才,能文能武的好人,我们这才应允了。 至于那十万两银子,是卫家自己提出给的聘礼,我们何曾开过这口? 老祖宗,您若不信,只管去南安郡王府去寻老太妃问! 天爷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欺负人啊!” …… <a href="m../?pc" target="_blank"></a> 正文 四百九十七章 太黑暗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龙首宫,寿萱春永殿,皇太后所居。 “太后,孙臣给您请安来了。” 赢皓跪下地上,毕恭毕敬的给堂上凤榻上的老妇磕头请安。 老妇人身着一身明黄色的金凤惊异,头戴九龙点凤簪钗,满身荣贵之气。 看起来虽然已经年过花甲,可却并不很显老。 她下方两边花雕朱椅上,坐着一众妇人。 同样是满身珠翠彩凤,多是中年女子,也有年轻的。 如今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大概都在这间殿内坐着。 看到赢皓规规矩矩的请安后,皇太后笑的愈发和煦了些,道:“你这小猴儿,今儿怎么又想着过来了?” 赢皓三四岁的时候就被接到宫中,与众皇子皇孙们一起成长。 又因为荆王一脉与皇家的渊源,因此还要与众不同些。 他比其他皇孙更得便利,竟能和赢朗常常在龙首宫玩耍,因此能常见到皇太后。 又因为他自幼便乖巧懂事,知道哄太后高兴,所以颇得太后的喜爱,视若亲孙。 说话间的语气,也亲昵许多。 然而,今日,赢皓似乎却很不懂事,刚谢恩起身后,竟长吁短叹起来。 皇太后在宫里熬了一辈子,她原不是元后,是从嫔妃的位子,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天家二圣的位置。 若说她是个好糊弄的老太太,那才是见了鬼。 因此,她看到赢皓这个模样后,顿时忍俊不禁的笑骂道:“惯会弄鬼的猴儿,有话快说,没事就自去耍子吧,少在本宫这里讨巧。” 到了她这个位置,除却太上皇外,她几乎就是人间第一贵人,又升任了太后,放手后宫诸事,也就愈发不在意拘束世人的俗礼了,愈发随心所欲起来。 赢皓被揭穿后,却也不尴尬,而是满脸堆笑的拍马屁道:“皇祖母果然还是皇祖母,慧眼如炬,照尽天下奸邪……呃!皇祖母,孙臣可不是在说我自己……” “哈哈哈!” 满殿笑声响起,皇太后也乐不可支道:“就是在说你,你却也明白的紧!” 赢皓打了个哈哈,干笑两声后,又唉声叹气起来,道:“皇祖母,孙臣着实是心有不甘啊!” 皇太后闻言,哼了声,道:“谁还敢给你脸色看不成……你若是又说你皇妹的事,就少开口。这事是太上皇亲定下来的,干系大着呢,不是让你闹着玩的。” 赢皓急道:“太后,您是不知道那贾环有多可恶,品性有多卑劣,您要是知道了,指定不会再这么说。” 皇太后闻言,面色微微不渝,道:“怎么说?” 赢皓满脸厌恶道:“孙臣也是才听说,那贾环年不过十三四,如今就已经有满房小妾了。这倒也罢,只当富贵人家的习惯,可以理解,妾嘛,就那么回事…… 但是,让孙臣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在杏儿妹妹还没过门前,居然还订好了两房平妻! 太后,您听听,这算是什么事?” 皇太后一干人闻言,面色纷纷一变,难看起来。 就是寻常大家子,尽管也常在婚前就有房里人,但即使如此,通常也不会先给名分。 这个名分要等正室过门后,由正室接茶赐予。 这是对正室的尊重。 妾尚且如此,更何况平妻? 平妻也是妻,一旦正妻亡故,平妻就可顺势成为正妻。 而且平日里,正妻也没有责罚管教平妻的权利,因为从礼法上而言,她们是平齐的。 一般而言,若是婚后正妻无所出,妾室有了长子,而正妻又没有抱过来养的意思,那么为了孩子的身份出身,日后不被人嘲笑是小妾养的,抬举妾室做个平妻,勉强还能接受。 可是现在这样…… 堂堂皇家第一郡主,尚未过门儿,那里妾室满屋也就罢了,居然还搞出了劳什子的平妻! 这…… 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这是在往皇家的脸上扇耳光! 皇太后面色铁青,看着赢皓沉声道:“皓儿,你可知此事有多重大,绝不敢有半点弄虚作假。” 赢皓赌咒道:“孙臣就是再不知轻重,这等事又如何敢说谎?皇太后若是不信,随意派人去问就是。” “啪!” 皇太后一巴掌拍在面前小几上,怒声道:“这还了得?他废了本宫最爱的孙儿也就罢了,念在贾家二公的面上,本宫不与他计较。 可是,他如何还敢如此作践本宫最宠爱的孙女? 好,好!好一个贾环,好一个贾家! 赢皓,去把你十四叔找来,本宫倒要问问他,他是怎么还有脸做这个父王的……” …… “环哥儿,你怎么说?” 贾母觉得史家兄弟不像是在说谎,虽然她明白贾环如何震怒,可两边的说法相差也太大了些吧。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老祖宗,当日您将云姐姐接回府时,是不是给他们说过,日后云姐姐的婚嫁,都由您来负责。 他们当初为了少出一份嫁妆,是不是也答应了? 孙儿就想不通,他们如今做的是哪份媒? 他们没有资格做媒,那他们收人银子不是在卖云姐姐又是在做什么?” “你……你胡说!” 史鼎被打怕了,“你放屁”终究没敢说出口,他道:“没错,当初是这么说的。可既然遇到好人家,难不成我们这两个嫡亲的叔父,还不能替亲侄女做主?” 史鼐阴阳怪气道:“你这般说,是不是想让卫家直接来联系你们,由你们来收这十万两银子的聘礼?”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都说穷措大眼里一个铜板比天还大,原我还不信,听了你的话却不得不信。 十万两银子,很多吗? 我给老祖宗修一个园子,花费就不下三十万两。 也就你们这样的人,才是眯缝着眼看天,真正的井底之蛙。 你们是不是觉得要是得了十万两银子,就成京城首富了? 也不怕给人笑掉大牙?” 贾环的话让史家兄弟俩的脸上如同开了染槽子一般,青红姿黑轮流变幻,真真是恨的咬牙。 但心里也对贾家的豪富嫉妒不已,心中又埋怨起贾母来,这般豪富,居然不知道拉扯一下娘家! 可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点错都没有。 史鼎怕是穷疯了,竟然撒起泼来,对着贾母嚷嚷道:“我不管,姑母,卫家的婚贴我已经接了,回去就回复。姑母你也可以把卫家小子叫来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我们兄弟俩见钱眼开才卖侄女的。” 贾母闻言,心知这卫家子说不准还真像史鼎说的那般,能文能武能入眼。 她一时又找不到好话来回拒史家兄弟,总不能说要给贾环留着娶平妻吧? 这种话在赢杏儿进门前,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不然会有大祸。 贾母有些无奈的看向贾环,道:“环哥儿,你怎么说?” 贾环冷笑一声,道:“是,卫家那小子好的很,现在就在忠顺王府,和赢朗吃酒。 你们知道他为何去忠顺王府吗? 因为连卫家都知道,你们俩如今不过是忠顺王的两条狗! 他们要给狗主人打个招呼,给你们施点压。” “你……” 史鼐史鼎两人闻言,面色陡然涨的通红,指着贾环,怒声气结。 贾母的脸色也陡然沉了下去,看向史家兄弟。 贾政却有些不大满意贾环的话,君子当如玉,如何能这般口出恶言? 不过,他也是贾府少数几个知道内中情由的人,想了想,便也体会到贾环心中之怒了。 夺妻之恨,与杀父之仇一般,可不共戴天。 杀父之仇…… 哼! 念及此,大感晦气的贾政不由黑了脸,冷哼一声。 史鼎还是不肯放弃:“不管怎么说,云丫头姓史,流着我们史家的血脉,就没有让你们扣人的道理。今儿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得把人交出来,我们要带她回家。” 贾环冷笑一声,道:“回家?呵呵,史鼎,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家收拾行囊吧。黑辽路远,你早点赶路,方能不误军期。” 史鼎闻言面色大变,挥着手上的调令,怒道:“你做梦,我死都不会签字!想让我去黑辽送死,你想都别想!” 贾环呵呵一笑,道:“史鼎,我打开天窗说亮话。 今儿之所以只是一张请调令,而不是一张命调令,除了给老保龄侯一个面子外,就是想让你识趣。 既然你这么不识趣,那么我保证,明天一早,军机阁的命调令就会传到你手上。 到时候,你再能说出一个‘不’字来,三爷我给你竖一根大拇指。” 所谓“请调令”,算是比较体面的一种调令,明面上还要征集一下被调人的意见。 当然,识趣的人都会赶紧签字,再送回兵部画押。 不过好歹还有一点准备时间…… 但若是不识趣,不签这个字,那更高一层的军机阁的“命调令”就会颁下。 所谓“命调令”,即军情十万火急,接令者需即刻前行,并以限定的时间赶赴目标地,违背者或者延期者,皆以抗命不遵之罪,行以最严军法。 所以,很多人又将“命调令”也喊做“掉命令”…… 史鼎闻言,顿时面如死灰,他自忖说不动贾环,又转过身,对贾母哀泣道:“老祖宗,您快看看,这就是您的好孙儿,您最得意的孙儿。 他拿着姑父留下来的威望,作威作福到侄儿头上来了。您快瞧瞧吧,这天有多黑暗哪!” 史鼐也兔死狐悲道:“是啊,姑母,太黑暗了!” ……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a href="m../?pc" target="_blank"></a> 正文 四百九十八章 变色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贾环既然唱绝了黑脸,贾母就开始唱起白脸儿来。 因为就算史家兄弟俩再不肖,她也不能真的眼看着他们被贾环一竿子抽到黑辽和西域去送死。 好在,她也还是了解到这哥俩的性子的。 色厉声荏,外强中干,看起来飞扬跋扈,实际上心虚的很。 这样的人,也最惜命。 贾母假意劝了贾环几遭,贾环只是不松口。 贾母“哀声悲叹”一声,对史家哥俩儿道:“如今环哥儿贵为一等侯,又有太上皇钦命着配斗牛公服,我的话,如今他也不大听了……” 史家哥俩儿腹诽,我若有这等圣眷,也不听你嗦。 只是,心中却愈发悲哀。 又听贾母道:“你们若是要带云儿回去,就带回去吧。 你们的事我都管不了,又如何能管的了云丫头的事? 只是,黑辽和西域皆苦寒,你们别忘了都带几件厚衣服……” 贾环闻言,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嘴角抽了抽…… 而贾母一旁的王夫人脸色却阴沉的紧,当初王子腾被调去黑辽时,她也不是没求过贾母。 可是,老太太当时又是怎么说的? 这会儿祖孙俩一唱一和的,却不知给谁看! 史家哥俩儿彻底傻眼儿了,正想低头服软,忽然,听到外面有婆子进来,道:“府外有永武将军卫家父子跪在门外,求见三爷,想给三爷请罪。”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贾环想了想,道:“让他们进来吧。” 没一会儿,神色狼狈的卫家父子脸便走了进来,看到满堂人中的史家哥俩后一怔,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们进来后,甚至来不及给贾母行礼,卫顺就对史家哥俩儿道:“两位侯爷,今日之事,真真是误会,真真是误会了。 我卫家猪油蒙了心了,竟然想高攀侯府大小姐。 还不知死活的提出用十万两银子做聘礼,其实,我们府上哪有那么多银子……” “卫顺,你他娘的这是什么话?你敢骗本侯?” 史鼎闻言面色一变,厉声喝道。 卫顺苦笑道:“下官哪里敢骗侯爷,原是打算从别家借上六七万两,自家再拢一拢,也能拢出十万两。可是…… 今儿那几家原本已经说好的人家,却忽然齐齐改了口,说借不出了。 不仅借不出,还要与下官绝交…… 几辈子的交情,毁于一旦。 下官真是……没法子啊!” 史鼎闻言,转头看向贾环,眼中满是忌惮之色。 好凌厉的手段! 不过,既然如此…… 史鼎正想借坡下驴,揭过此事,卫顺却又开口了:“再说,犬子猪狗一般的东西,如何又配的起侯府千金大小姐? 除了侯爷这样的人物,谁人又配得起? 早知道侯府千金乃是侯爷内定的平妻,情比金坚,侯爷甚至不惜为她……” 卫顺也是伶俐之人,说到这里话却说不下去了。 因为满堂色变! 贾母沉声道:“卫大人,你此话何意?” 卫顺闻言一怔,连忙解释道:“不是下官造次,实是贵府二爷所说,说保龄侯府千金与宁国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还说宁国侯为了保龄侯府千金,不惜身赴死地,立下殊勋巨功,以得侯位,只待……只待……” 卫顺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说不下去了,面色有些惶恐。 “链儿!” 贾母面色铁青,咬紧牙关,嘴里吐出两个字。 王熙凤也是面带恨意,恨贾琏糊涂! 唯有王夫人的脸色,却是明媚了不少。 若非贾母几次三番警告她,绝不可外泄半点风声,哼哼…… 现在好了,她倒要看看,这个“丑闻”传出去后,贾环该怎么应对! 然而贾环的脸色却没怎么变,关于林史二女的事,他早就与赢杏儿谈过。 虽然赢杏儿确实有些不高兴,但经贾环几番诚恳交谈,倒也抚平了她心中的疙瘩。 说来也讨巧,赢杏儿自幼便在宫中长大,除此之外,便是王府。 然而无论是哪边,无不都是妻妾成群的主。 因此,对她而言,只要正妻之位在手,其他的,至于是平妻还是妾室,对她没甚区别。 纵然是平妻又如何,在她这皇家第一郡主面前,难不成还敢不施礼? 须知家法之上,尚有国礼。 而她又天生大气,目光从未简单的停留在内宅,而是放眼朝堂,着眼天下。 胸襟之开阔,目光之长远,纵然贾环亦远远不如。 因此,贾环此刻闻言,并未太过在意。 然而史家哥俩儿却又来精神了,两人对视一眼后,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喜和……贪婪。 “平妻?给谁?老三?” 史鼎将信将疑的看着贾母问道。 贾母正在火头,闻言冷哼了声,怒道:“你浑说什么……与你何干?” 史鼎却听出了意思,顿时赔出大大的笑脸,惊喜道:“嗨!瞧这事儿弄的…… 姑母,您也是,您早点给侄儿带个口信儿,哪还会有今天这出? 本就是至亲,能够亲上加亲,难不成侄儿还能说出一个不字? 那卫家小子,如何能和老三相比? 放眼瞧瞧,从国朝以来,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能在这个年纪立下这等顶了天的功业? 再比圣眷,又有哪个能比得上老三? 再论豪富…… 咳咳! 总之,这门亲事,侄儿许了。” 史鼐也变成一脸笑呵呵了,上下打量着贾环,点头道:“嗨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闹了一出大笑话。 环哥儿,你也有不是,你既有这等心,怎不与表叔直说? 表叔最疼你不过了,你忘了,当初你去宗人府考封的时候,还是我带你讲人情的。 这是好事啊!哈哈哈!” 贾环闻言,直欲作呕,不过想到他们哥俩儿在忠顺王跟前更恶心的做派,也就理解了。 人一旦没了下限,能不要脸作到什么地步,怕是连他们自己都想象不出。 “行了行了,没你们卫家什么事了,赶紧走吧。” 见贾环不吭声,史鼐有些拉不下脸面,转头对卫家父子呵斥道。 贾环却呵呵一声,道:“若无其他事,两位表叔就先回去吧。永武将军父子留下,我还有些事要问。” 史鼎史鼐闻言,脸色一阵青白,却不敢再造次。 史鼐强拉下笑脸,对贾环道:“老三,那为叔这张调令……” 贾环淡淡的道:“我会跟牛伯伯说的。” 史鼐闻言大喜,又恭维了几句后,连连给贾母等人赔笑脸,然后哥俩儿就离开了。 待史家兄弟离开后,贾环侧脸对向卫家父子,道:“是谁嘱意你们,让你们将薛蟠喊去快活林的? 卫若兰,我只问一次,你想好了再说。 否则,黄沙军团的斥候营缺口很大,我能独走一趟龙城,想来其他人应该也能。” 卫若兰闻言,登时面若死灰,腿一软就跪倒在地,泣道:“回三爷的话,是……是……是方冲。” “谁?” 贾环闻言眉头一皱,再问道。 卫若兰道:“真的是方冲。” 贾环心中起疑,他以为又是赢朗那个废人,怎么会是方冲呢? 贾环道:“他为何让你这般做?” 卫若兰哭诉道:“我当真不知,只是那日吃酒时遇见,他那边有人笑话我和冯紫英几个被三爷罚去搬砖,还是因为薛大傻……薛蟠之故。 他们就说只要请他们一遭东道,他们就让方小侯爷替我出气。 我当时黄汤迷了心了,就答应了。 可我只以为,他们只是要捉弄薛蟠一番。 谁知道…… 竟会出人命。” 贾环皱眉道:“那你今天去忠顺王府做什么去了?” 卫若兰垂下头,道:“我想着,史家两位侯爷都怕忠顺王府,所以想借点势……” 贾环闻言,好似疑团解开了,可眉头却愈发皱的紧。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他摆摆手,道:“今儿就这样吧,明儿一起去大理寺,给那些堂官们说清楚。” “啊?” 卫若兰闻言,身子一颤,畏惧了声。 他固然惹不起贾环,可又如何能惹的起方南天? 两边都是顶级权贵、顶级大佬,夹着他这样的小虾米,真真让他感到惶恐。 但贾环却道:“明儿说清楚了,这件事我可以不怪你。若是说不清楚,卫家子,你算计我贾家姻亲之事,便是在打我贾环的脸……何去何从,你想明白。” 卫若兰闻言,回头与面色惨白的卫顺对视一眼,咬牙道:“好!我去讲!” 贾环点点头,道:“你们去吧……对了,小心点,万一被人灭了口,我纵然不惧,也嫌麻烦。” 此言一出,堂上人无不身子一颤。 却也不敢忽视这种可能。 朝堂争斗之阴毒凶险,绝不下于战场。 各种阴诡毒辣的手段,何曾少了去? 卫家顺风顺水的富贵了几辈子了,哪里经历过这个? 卫顺是真怕了,他不顾体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乞求道:“侯爷,下官出门时虽带了几个长随,却没有带兵丁。还求侯爷能暂借一队亲兵……”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道:“可。” 卫顺父子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毕恭毕敬的对众人施了一礼后,就退出去了。 待外人都走后,贾环对贾母道:“又给老祖宗添扰了。” 贾母却摇了摇头,却不提这茬,道:“这事传出去,会不会有大碍?” 贾环心知她说的是何事,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有甚大事吧,纵然有人以此为筏子,想要找我的错处。可太上皇当初赐婚,所为的并非单是杏儿的幸福,还有更深层原因。 嗯,想来不会有大碍!” “明珠郡主来了!” 贾环话音刚落,堂外一小丫鬟子忽然跑了进来,惊喜道。 ……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a href="m../?pc" target="_blank"></a> 正文 四百九十九章 说情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赢杏儿才从忠顺王妃礼佛的净室出来,她的贴身丫鬟便匆匆上前与她耳语了几句。 赢杏儿闻言后脸色顿时大变,随即驱马赶往贾府。 一路无阻的进了荣庆堂后,赢杏儿的目光没有落在满堂起身相迎的人身上,而是落在了贾环眼前的黑布上。 她皱起眉头,明亮的眼睛眼神凝固,一步步走向贾环后,轻语道:“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贾环苦笑一声:“运气差,被扎达尔追杀,没跑掉。” 赢杏儿闻言,眼中厉色一闪而逝,不过随即又恢复正常,道:“他已经死了。” 贾环点头道:“是,被远叔杀了。” 赢杏儿叹息一声,目光怔怔的看着贾环,道:“太医看过了吗?什么时候能好?我怎么会不知道?” 贾环干笑了声,道:“可能得两三年吧,因为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往奏折上写。” 赢杏儿闻言,轻轻松了口气,道:“幸好,只是三两年,能好就好。” 贾环点点头,道:“是,能好就好。” 赢杏儿笑了笑,眼睛再次明亮不凡。 不过却没再和贾环说话,而是对堂上的贾母笑道:“太夫人,恭喜您,环哥儿如今已是国朝一等侯了。” 贾母看着赢杏儿的表现,心里说不出的满意。 哭哭啼啼纵然好,可是却也失了大气。 像赢杏儿这般,不失该有的紧张、关心、牵挂,却又极为大气者,是最难得的当家主母。 普通内眷可以哭啼软弱,但当家主母却不能这般。 遥想当年贾代善战殁北海,噩耗传来,举族震荡不安。 若不是她强忍着心头剧痛,挺起精神来,安抚人心,处理家务,贾家怕是早就没了。 就今日所观,可以想见,纵然有一日,贾家再有不忍言之事发生,赢杏儿定然会比她当年做的更好! 至少,贾家的门楣,不会再次倾颓…… 念及此,贾母脸上的笑容登时绽放开来,她招手,将赢杏儿唤至跟前,握着她的手,满脸慈爱道:“王妃还好?” 赢杏儿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点点头,道:“母妃每日虔诚于佛前,倒也自得。看着气色很好,并不清苦。” 贾母闻言更喜,道:“自然不会清苦,虔心向佛者于佛前,只有受用的,没有苦的。所以,历代最高寿者,皆为得道僧尼。想来,王妃定然亦是如此。” 赢杏儿点头笑道:“托太夫人吉言,想是如此。” “自然如此。” 贾母笑的慈爱,不说一旁的王夫人,就连王熙凤都吃醋不已。 多咱见过贾母对其他孙辈这般笑过? 就是最得宠的林黛玉都没这样过。 不过,若是换了旁人,她还有胆量打趣几句。 可是在赢杏儿面前,不说别的,只那一双灿若星辰的大眼睛轻轻一扫,王熙凤就觉得周身上下再无秘密,她哪里还敢造次? 只得陪着笑脸,僵硬的站在那里,心里憋屈的不行。 又说了一阵话后,赢杏儿便要告辞了,贾母还想多留,可赢杏儿说,宫里要下钥了,太后那边规矩严。 再说,本来出了净室就该先去给太上皇和太后请安,结果却先跑这边来了。 太后知道后,保不准又要排揎! 说着,赢杏儿还俏皮的对贾母做了个小鬼脸。 贾母见之,心里说不出的熨帖,顿时将孙子出卖:“太后若发作你,你就说是环儿的主意,他将你劫来的,让皇太后处罚他。” 赢杏儿甜美笑道:“好!” 说罢,又对贾环道:“这几日宫里大祭,我怕是难出来,你自己多照顾自己。若有什么不开眼的人惹上来,直接使人打杀了就是。若是宗室的人,你也不用顾忌太多,先处置了再说,宫里有我呢。” 贾环呵呵笑道:“我记得了,多咱时候就盼望有一天能吃上软饭,不想还真盼到这天了。” 赢杏儿闻言哈哈一笑,回头对乐不可支的贾母点点头后,看了眼王夫人和王熙凤,没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 背影说不出的潇洒、大气和尊贵! 王夫人看之,脸色变幻不定。 贾环本就已经棘手,日后再进门个这样的人物,别说东边儿,就是西边儿,怕是都没她什么说话的份儿了…… …… “三弟,你到我那去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正事处理完毕,也到夜里了,贾环告辞,贾母本想打发鸳鸯相送,王熙凤又自告奋勇,说正巧和三弟还有事相商。 贾母也乐意家中和睦,相亲相爱,便准了,只是叮嘱她一定不得疏忽。 王熙凤又与王夫人使了个眼色后,就搀扶着贾环出去了。 王夫人心中了然,王熙凤当是为王子腾之事说情。 出了荣庆堂后,贾环就被王熙凤挽着胳膊,往她那里带去。 贾环笑道:“二嫂,有什么事不能在老祖宗那里说?”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道:“怎么,我那里就这么寒酸,你就不乐意去坐坐?” 贾环笑道:“这是哪里的话,不是怕二哥见我不自在吗?” 王熙凤嗤笑了声,道:“咱家也是够奇的,以前是弟弟怕哥哥怕的要命,现在是哥哥怕弟弟怕的要命……放心吧,你哥哥今日被后廊三房家的老四喊了去吃酒,不到天明怕是回不来了。” 贾环听着,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芝姐对希哥说,阿锋今晚不回来一样…… 许是看到了贾环脸上的异色,王熙凤原本没什么心思,此刻心里却陡然痒热了起来。 当然,也只是痒热,还没什么妄念。 不过,贾环被挽的那只胳膊,又渐渐地卡进去了…… 待叔嫂二人走到王熙凤的院内时,两人都觉得出了一身的热汗,黏黏糊糊的。 可是,却又说不出的刺激。 贾环却只觉得自己在玩火儿…… 将贾环安顿在堂上坐好后,又安排了平儿伺候好,她回卧房去洗漱一番,换身衣裳,都快湿透了…… “三爷用茶。” 平儿看到贾环,就会想起至今还有些闷疼的胸口,不过看着他眼前的黑布,心中却又忍不住的怜惜同情。 贾环摸索着碰到平儿的手后,然后退开一点,将手伸平。 平儿面色复杂,却感慨,这个时候,他的心思还那么细腻,那么知礼,可见上午时是个意外…… 将茶盏放到贾环手心后,她又叮嘱道:“小心别烫着。” 贾环笑着点头应了,啜饮了口茶后,放下茶盏,笑道:“平儿姐姐,近来可还好?” 平儿温柔一笑,道:“好,每日里帮大奶奶处理些府内琐事,也就没什么事了。” 贾环道:“那多无趣?平儿姐姐和二姐姐她们一般大,没事的时候,就去找她们玩耍呗!去我那边找小吉祥玩也成,百戏多有趣?” 平儿闻言笑道:“百戏可没有小吉祥子有趣,那个小丫头子,真是喜庆的可人呢。” 贾环得意道:“这还用说,自小和我一般长大。瞧瞧我多有趣,就知道她多有趣了。” 平儿可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捂着嘴笑不止。 “哟!聊什么呢?聊的这么热火?” 王熙凤换了一身新,走出来后,看到这一幕有些吃味道。 贾环私下里都不曾与她这般热乎的聊过…… 平儿闻言,飞红了俏脸,瞪道:“真真是疯了,满嘴胡话。” 王熙凤笑骂道:“听听,都说我苛待人,替平儿抱屈的不知有多少。三弟,你说说,到底谁屈?” 贾环笑道:“平儿姐姐那么温柔可亲,定然最屈了。” 王熙凤闻言,嗔恼道:“以后你也是个糊涂官儿……平儿那么好,你干脆去跟你二哥讨了来算了,反正你开口他不敢不答应。” 贾环还在傻乐,平儿的脸却成了晚烧云,只叫道:“疯了疯了疯了,这种胡话也敢说,我……我不理你们了。” 说罢,跺脚离去。 “二嫂,你刚说有事要跟我说,不知是何事?” 玩笑了几句后,贾环正色道。 王熙凤也不胡闹了,她收敛了下脸色,酝酿了番后,道:“三弟,你才回来,眼睛又受了伤,本不该跟你说,可想了想,这事瞒着你也不好……” 贾环点点头,道:“二嫂尽管说就是。” 王熙凤道:“是这样,宝玉的奶嬷嬷,就是那位老厌物,李嬷嬷。前儿些日子,灌黄汤灌多了,路过四妹妹院门前时,看到小吉祥子正在和四妹妹拌嘴。 你也知道,这个老货以前还负责过给府里新进的丫头子教规矩的事,看着这一幕后,也没认出那丫头是小吉祥,只以为哪个不懂规矩的丫鬟竟然在跟主子顶嘴。 醉酒之下,火气又上来,就打了小吉祥一下,又踹了一脚。 不过待她看出是小吉祥后,就立刻收了手,只是没等她赔不是,小吉祥就跑了。 哎呀,为了这事啊,我和太太没少指责她。 整日价喝酒,连人都认不清了。 小吉祥虽说还是丫鬟,可她是普通丫鬟吗?她比一般的姨娘都尊贵,也是她一个老货能打的? 之后太太和我,还有那老货,也拿出了好多礼物去瞧小吉祥子。 只是这事,终究不能这么过去,还得三弟你发个话。 你若说这事过去了,那就过去了,我们再多多的送小吉祥一些礼物。 当然,嫂子也知道,小吉祥跟着你,哪里会缺那几个东西,不过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你若说这事没过去,那也不要紧。三弟你说出个框框来,该打该杀该抄家,都没问题。 总不能为了一个老厌物,就坏了家里的情分不是?” ……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a href="m../?pc" target="_blank"></a> 正文 五百章 拔鸟毛……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听完王熙凤的话后,贾环面沉如水,没有吭声。 心怀忐忑的看着贾环那张极为坚毅的脸上,肃穆的神色,王熙凤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她已经忘记有多久,她没有这样紧张而又期待过了。 这种仰视一个人的感觉,等待被审判的感觉,让她的心愈跳愈剧烈,这是一种少女时期的感觉…… “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我不想再在贾家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和消息…… 抄家也不必了,毕竟是二哥的奶嬷嬷,需给他面上留一分体面。 不过,告诉那边的人,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贾环淡淡的道。 王熙凤闻言大喜过望,道:“真的?太好了!” 激动了片刻,又嗔道:“三弟此次这般大度,只因为她是宝兄弟的奶嬷嬷?” 贾环闻言哑然失笑,道:“主要还是二嫂的面子。” 王熙凤笑的愈发灿烂,道:“这还差不多!那……” 想了想,她轻轻咬了咬嘴唇,试探道:“三弟,那我舅舅王子腾的事……” 贾环闻言,脸色又淡了下来,看的王熙凤心头一紧,紧张的看着贾环。 贾环叹息了声,道:“罢了,打发人去给王子腾送信吧,让他上书乞骸骨,军机阁会允的。” 王熙凤闻言,心中大喜,颤声道:“三弟,真……真的?” 贾环点点头,道:“若他只是王家人,倒也罢了,我可以不去理会。 可他毕竟还是宝二哥与二嫂你的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许他回来吧…… 二嫂,若没有其他的事,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额……” 贾环刚刚起身,话没说尽,王熙凤就扑了过来,一把紧紧的抱住了贾环,将脸贴在贾环强壮的胸前,她自己的胸口也剧烈起伏着。 诱人的香气扑鼻,贾环却没有妄动,有的时候,人难免头脑一热,但不能两人都热…… 贾环大方的环过手,拍了拍王熙凤微微颤栗的娇.躯,笑道:“二嫂,你是我二嫂,这些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你这表达感谢的法子,也太隆重了些吧?” 王熙凤抱上贾环后,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还是只是想感谢贾环的帮助。 但她刚才确实压抑不住心头的悸动,只想上前狠狠抱住面前这个“小男人”,这个权势滔天,但却对家人极其呵护关爱的“小男人”。 王熙凤只恨自己早生了几年,若不然,她拼却性命,也要和那几个争一争。 深吸了口气后,她松开贾环,凤眼如水的看着他笑道:“三弟,以后,你会像照顾林妹妹……二姑娘她们那样,也照顾二嫂吗?” 贾环笑着点头应道:“当然,因为二嫂也是我的家人,是亲人。” 王熙凤闻言,只觉得这是她来到世上听到过最动听的话。 以前贾琏虽曾对她说过无数句情话,可是和这句话相比,似乎都不足为道。 她感动莫名,湿润了眼角,道:“好,好,谢谢你……” 贾环哈哈一笑,道:“这叫什么话,本是应该的,二嫂太见外了。 不过,如果二嫂真的要谢,以后再和小弟走几回路就好…… 对了,当初二嫂还赖我偷你的汗巾子呢。 嘿!世事难料啊!” “呸!” 王熙凤闻言登时羞红了脸,眼中的水光耀人,声音有些腻,娇嗔道:“还道你是好人,原也不是甚好人!你敢说,那条……汗巾,不是你拿的?” 贾环嘿嘿一笑,岔开不提,道:“二嫂别见怪,开个玩笑罢了,我没有不尊重。”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道:“谁怪你了?得,我现在就将你送过去吧。” 贾环连连摆手,道:“你肚子里有孩子,奔波多了不好,别不当回事,一旦有事就不是小事。 打发个丫鬟送我过去就是。” 王熙凤闻言,这才作罢,回头打发小丫头子去喊平儿。 平儿来后,便搀扶着贾环,送他回了宁国府。 贾环回了宁国府后,在白荷和小吉祥的服侍下睡下,一夜无话。 …… “三爷,三爷……” 香菱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蒙着眼睡觉的贾环,轻轻唤道。 床外边的白荷醒来,眯着眼看着香菱,道:“你这丫头,这么早,喊三爷作甚?” 贾环也醒来了,侧着脸对着香菱。 香菱道:“是前院儿婆子来传话,说是远大爷使人递话进来,喊三爷出去。” 白荷闻言,登时不说话了,翻身起床,然后服侍着贾环穿衣。 不过,她也有些怨言:“三爷才回来,有何大事非要扰着三爷休息……” 贾环轻轻揽住她的腰,道:“远叔是个沉稳的人,不会无的放矢的。” 白荷闻言,叹息一声,道:“爷,一定要注意眼睛。” 贾环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再多睡会儿。” 白荷摇头道:“爷都起来了,我再睡像什么话……” 贾环却不管,弯身一抱,就将白荷抱起,然后轻轻放在床榻上,在她唇上吻了吻后,道:“爷的话都敢不听,仔细家法!” 白荷闻言登时羞红了脸,喃喃道:“我听就是,香菱还在呢……” 贾环哈哈一笑,道:“她比小吉祥还小,懂什么?” 俏脸微红的香菱如今也不怎么怕贾环了,撇嘴道:“我怎么不懂,不就是亲亲吗?” “死丫头,你疯了!” 白荷笑骂道。 贾环轻轻哈哈一笑,道:“好了,我出去了,你和小吉祥睡吧。” 白荷应声点了点头,看着贾环在香菱的搀扶下出了门后,眼泪却又滑落出来…… …… “远叔?” 出了二门,被匆匆赶来的李万机接过手后,贾环被带到了一处房间内。他不解其意,轻轻的唤了声。 乌远依旧是那身麻衣打扮,不过今天他手里并没有拿刀。 房间里一角落里,赵歆守着一个大笼子,披散着一头黑发,看起来更加勇猛了。 只是,他看向贾环的眼神,却出奇的柔和,有痛惜,有自责,还有难过和愧疚…… 乌远先挥挥手,让李万机离开后,才对贾环道:“当年我闯荡江湖时,遭遇险战无数,连武宗之敌都遇到过。 但最凶险的一战,却是与蜀中唐门孽徒,八臂罗汉那一战。 而八臂罗汉万守虎,是一个盲人。” 贾环先前听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听到最后,眼睛却登时睁大,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乌远继续道:“八臂罗汉万守虎虽然是盲人,但一身听风辨位的功夫达到登峰造极,虽无眼更胜似有眼。 也正因此,他才能将蜀中唐门流传下来的诡异莫测的暗器之道,练到了极致。 若非他自身只有区区五品的武道修为,那一战,纵然我已经是九品之身,却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所幸,他只有五品,因此最后才被我一刀枭首,并从他身上得到了他锻炼听声辨位这套功夫的法门。 公子,天无绝人之路,若是公子能将这套功夫练透,纵然眼睛不好,却也与眼睛好没甚区别。 那八臂罗汉万守虎虽然眼盲,但他行路过桥,却如同心有明镜一般,丝毫不阻碍。” 贾环激动道:“好,好!远叔,谢谢你!” 乌远摆摆手,道:“若非因为我之前进山,耽误了行期,才令公子遭得大难,公子必然不会有事。 公子不怪罪于我,已然是胸怀开阔,何谈一个谢字? 闲话不多说,咱们开始吧。 公子,你这般,这般……” …… “呼!” 两个时辰后,贾环才又回到后宅,身上带了一身的鸟毛儿。 “天爷!三弟,你这是怎么了?” 尤氏和秦氏都来了,看到贾环这幅样子,纷纷惊叫出声。 贾环笑着,任她们帮他揪掉身上的鸟毛,笑道:“远叔找了一套武功,正适合我练……” “什么?还练?” 尤氏闻言又惊呼一声,而后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行,就算练也得等过两年你眼睛好了再练,现在是万万不准的。伤着碰着了可怎么得了?” 贾环笑道:“大嫂放心就是,是专门给我这样的人练的。练好了,可以听声辨位,纵然眼睛看不到,也不耽搁走路做事。” “真的?还有这种武功?” 尤氏等人将信将疑的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可不是?之前我都没听说过,今儿早才得知。不过感觉是挺有道理的……” 白荷一边拔贾环后背的鸟毛,一边奇道:“三爷,练功怎么会弄一身的鸟毛呢?” 贾环面色微微有些不正常,因为站在他身前,替他整理衣衫的秦氏,一双手怎么老在下面打转…… 听到白荷问话后,贾环忙道:“噢噢,是这样,远叔说,前期就先让我听鸟飞的声音,然后捉鸟。先捉大鸟……呃,先捉大鸟开始……” 贾环不自在的扭了下身子,避开那只快探到“鸟巢”的手,而后继续道:“大鸟飞的时候动静大,好捉。再过些天,再捉小鸟。远叔说,最后……呃,最后……能捉住蜻蜓和蝴蝶,就算小成了。” 贾环不自在的转过身,面对着白荷,背对着秦氏和尤氏,他借口道:“荷儿,小吉祥起来了吗?” 白荷不疑有它,笑道:“起了,起来后寻了你一会儿,没寻到,就带着香菱去找朱二丫练早功去了。” 贾环笑道:“练早功好啊,你和大嫂,还有秦氏,都可以一起去。多活动活动,对身子有好处,能活到一百岁呢!咱们一起活到老才好!” 尤氏面色微微古怪的看了眼还在贾环腿边忙活的秦氏,也笑道:“三爷说的是,三爷说的是……” ……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a href="m../?pc" target="_blank"></a> 正文 五百零一章 想不开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神京,皇城,大理寺。 “不知侯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若需要下官效力的地方,还请侯爷吩咐。” 一个留着山羊胡须,一双三角眼,矮鼻梁,身着浅紫官袍的官员,毕恭毕敬的对从黑云车上下来的贾环说道。 贾环却没有被他的言语所迷惑。 他来到这个世上,对文官的所闻所见,堪称瞠目结舌。 不要脸能到这个地步,也就前世某些****上官能相比了…… 但是,这些人又惯会当面卑微,背后下刀子,又狠又毒。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可贾环此刻还是沉着一张脸,没有理会这位大理寺卿,而是微微侧脸,问道:“大哥,永武将军卫家父子来了没有?” 韩大扫视了一眼,看到不远处面色不大好看的卫顺和卫若兰,点点头道:“来了。” 贾环道:“招呼他们进堂,将事情说清楚。” “是。” 韩大应了声后,却没有离了贾环,而是回头对韩三使了个眼色。 韩三朝那边卫家父子走去,韩大则引着贾环,径自进堂。 大理寺卿虽是九卿之一,却还不被武勋亲贵之家放在眼里。 更何况,这一届大理寺卿,乃是有名的酷吏,只要案犯没有什么背景,便会敲骨吸髓,不让对方家破人亡绝不罢手。 只因他是忠顺王的心腹,无人能奈何他。 但却很让人瞧不起。 看着贾环等人的背影,大理寺卿吴正德面色很是阴晴不定了片刻,而后看了眼卫家父子,一甩袍袖,也进了正堂。 进了正堂后,却见贾环已经在左首上座入座了。 “卫若兰,把那日的详情给吴大人讲清楚,他不是要依法办案、依据事实定罪吗?你就将事实与他说明白了。” 贾环淡淡的道,说出的话却让吴正德愈发面色不定。 他走上正堂官案前坐下,也没搞那么多繁琐名堂,只是让书案录事准备记案,而后便道:“卫若兰,既然侯爷发话了,你又是薛蟠一案的当事人,就再说说看吧。本官记得,当日你可没什么可说的……” 卫若兰躬身一揖,道:“大人,那****初遇命案,心神慌乱之下,才不敢多言。不过昨日经侯爷教诲点化,在下记起了许多,所以才来再诉。” 吴正德闻言,看着卫若兰涨红的脸,知道这么不要脸的话以此子的造化定然说不出,他瞥了眼后方的卫顺,心中冷哼一声。 这个永武将军,倒是个做官的人物,个中三味,倒是知道的清楚。 吴正德抽了抽嘴角,道:“好,能记起就好。本案的确有诸多疑点,你且诉来。” 卫若兰闻言,当下便把如何与方冲等人玩笑,而后又如何怂恿冯紫英喊出薛蟠,而薛蟠又是如何酩酊大醉,那酒保又是如何莫名其妙的挑衅,又如何莫名其妙的死去,细细的说了一遍。 吴正德听完后,却面色连变,他看着卫若兰,沉声道:“卫公子,你可要想好了,有些话不是可以乱说的。”语气阴森。 然而卫若兰说罢后,整个人却似乎清爽了许多,腰背也直了许多,他挺直胸膛,道:“大人,在下所言,绝无半点虚假。大人若不信,还可去问问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和飞武将军公子陈也俊,他们也在当场。当然,您也可以传义武侯公子方冲前来一问。” 吴正德闻言后,瞥了眼面色淡然的贾环,三角眼抽了抽,满是忌惮之色,他想了想后,道:“滋事体大,本官一时间还做不了主,需要传条子去内阁……”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不过,没等他出言讥讽挤兑,堂外衙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面色难看的吴正德闻之大怒,正要呵斥,却忽然睁大了眼睛,极为意外的看着门口处阔步走进的数人。 为首之人,正是义武侯之子,方冲! 他虽虎头虎脑,但一双细眸微眯,眸光清寒,却无法让人将他看成有勇无谋之辈。 方冲进来后,却没有理会堂上正坐的吴正德,而是先像贾环拱手一揖。 这是请安之礼,贾环位居国朝一等侯,更着配紫金斗牛公服,与其父方南天是一个级别。 尊重贾环,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是尊重其父,至少从级别上来说是如此。 也不管贾环能不能看到,其他人看到就好。 行礼完毕后,方冲傲然挺身,对贾环道:“宁国侯,当日的确是我之意,喊薛家那个傻子出来,但我们当日只是觉得扫兴无趣,想找个乐子而已。 那个酒保,并不是我安排的。我方冲虽然没有你宁国侯那般勇气,敢孤身千里潜入龙城,夜割可汗头。但是敢作敢当的勇气,我方家人却是不缺。 而且,家姐之事,我也知晓。 我方家欠你一个人情,所以更不屑说谎了。 你信不信?” 贾环闻言,微微侧着头想了想后,道:“当日是谁出声怂恿卫若兰整治薛蟠的?” 方冲闻言面色一变,他回头看了眼身后一人后,见他低垂着脑袋,再回过头,看着贾环道:“你什么意思?” 贾环呵呵一笑,道:“抽丝剥茧罢了。” 方冲闻言,皱着眉头回忆了下,脸色却渐渐难看起来,他转过身,看着那个脑袋越垂越低,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的少年,低沉的声音道:“周武,那日就你声音最大,说,是怎么回事?” 周武面色惨白,虽抬起头,眼神却不敢与方冲对视,底气不足道:“就是……就是想捉弄薛蟠一回,没……没甚……” “砰!” 周武话没说尽,人已经倒飞出去,而后重重的摔倒在地,眼看着挣扎不起来。 方冲一步步走向他,寒声道:“枉我一直都将你当兄弟,该有的好处半分不少给你,你就是这般对我的?黑了心的狗东西。” 眼见方冲再下辣手,贾环一拨人自然无动于衷,而吴正德则面色极为犹豫,想拦又不敢,不拦吧,又着实说不过去,这里毕竟是大理寺啊,更何况,那周家也不是小门小户…… 好在,周武自己也吓坏了,他连忙招道:“小侯爷,小侯爷,是忠顺王府的赢朗,还有荆王世子找的我,是他们逼我的。小侯爷,我也不愿啊,可是他们,可是他们……” “滚!从今天起,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方冲原本还想再教训他一顿,可是听到那两个人名后,眼中瞳孔猛然收缩,止住了上前的脚步,怒声道。 周武闻言,喜出望外,连嘴角的血迹都来不及擦,就屁滚尿流的跑了。 看周武跑了后,方冲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而后转身,他对贾环道:“宁侯,此乃在下识人不明之过也,竟让奸人得逞。宁侯尽管放心,此事我必给你一个交代。” 贾环闻言,哑然失笑,道:“想交代还不好说?如今幕后黑手已然清楚,就是赢朗那个废物还有劳什子荆王世子。方冲,你不会欺软怕硬吧?” 方冲闻言,沉默了下,而后咬牙道:“我自会去与他们讨教一二,宁侯,若无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贾环却又呵呵笑道:“诶,却不急……既然薛蟠是被冯紫英叫出来的,而冯紫英又是被卫若兰蛊惑的,卫若兰则是被周武打着你的名头欺骗的,而你当时又默许了。 方冲,这件事根子上还在你这儿啊。 你若是男人,就不要推脱责任。 别的先不说,先把薛蟠捞出来再说。 这大理寺在外面的名声,可着实不大好听……” 方冲闻言,面色一变,细眸看着贾环,眸光阴沉,道:“贾环,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你已经明了,为何还要攀扯到我?莫不是,你也是欺软怕硬?” 贾环哈哈一笑,道:“谁软谁硬啊?赢朗那厮都被我废了,他也算硬?你这话怕是说反了吧?” 方冲闻言一滞,瞥眼看向满脸为难和拒绝的吴正德,心中急速盘算一圈后,目光又落到贾环眼前的黑布上,神色一顿,眼中闪过一抹轻视。 他哼了声,冷笑道:“这么说来,你是想欺我了?我倒想看看,宁侯如今,还能怎样欺我!” 贾环身旁的人闻言顿时大怒,贾环则笑容不变。 他站起身来,呵呵一笑,道:“你说的也是,呵呵,也罢…… 哦对了,还有一事。 方冲,劳烦你帮我给你爹带个话。 就说,岳钟琪一事,你方家难辞其咎。 会有很多人弹劾他的,让他早做准备。 你看看,我就比你仗义的多吧? 还提前告诉你一声……” 方冲闻言,非但不感激,细眸还陡然变红,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怒视着贾环,道:“贾环,你仗着太上皇的宠爱,拿一件死无对证的事,凭着莫须有的罪名就拿下一位边关统帅,到这个时候,你还敢放肆?” 贾环皱眉奇道:“死无对证?这话是怎么说的?” 方冲怒声道:“那些斥候都死了,扎达尔也已经死了,不是死无对证又是什么?” 贾环呵呵笑道:“他们是死了,但本侯还没死啊。怎么,本侯的话就不能当做证据了?” 方冲冷笑一声,不愿理此言。 贾环也不在意,笑道:“当然,我也知道,这个世道就是这么黑暗。 唉,这次怕是会让岳钟琪这贼子逃过一劫。 但是……” 贾环的语气忽然变的很轻忽:“方冲啊,那些斥候,整整十八名,都自杀了,自杀在军营里。 扎达尔,堂堂武宗呢,也不明不白的死了…… 你瞧瞧,这个世界多危险? 既然这么多人都死了,还大都死于自杀,那么你觉得,他岳钟琪会不会也想不开? 嗯?” 方冲闻言,面色剧变! ……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a href="m../?pc" target="_blank"></a> 正文 五百零二章 前奏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薛蟠被放出来了。 在大理寺衙门里,贾环之言,真真让方冲不寒而栗。 岳钟琪对方家实在太重要了,他不仅是方南天的得意门生那么简单,更是方系最重要的肱骨大将。 其统帅能力,甚至不下于方南天本人。 而他还那么年轻,心性又极为沉稳。 最难得的是,岳钟琪对方南天忠心耿耿,没有什么野心…… 这样一个对方家而言赵子龙一般的大将,弥足珍贵。 很显然,他还是未来方冲最重要的助力,没有之一。 因此,无论如何,方冲都不容岳钟琪有半点缺失。 他几乎是强按着吴正德,让他颁发下无罪结案,然后让贾环带着薛蟠快快滚蛋的。 所以,被关押了六天的薛蟠,又出来了。 当薛蟠看到贾环那一刻,当真是如同穷苦百姓看到了东方红一般,那叫一个激动,那叫一个幸福…… 他甚至都没留意到贾环的眼睛,就抱住贾环嚎啕大哭起来。 冤枉啊! 不过还好,薛家毕竟是贾家姻亲,吴正德一伙子不敢做的太过,并没有对他用刑。 嚎啕了好一阵的薛蟠,见没人搭理他,自己也就止了眼泪,而后才发现贾环的不对。 “三……三弟,你这是?” 薛蟠有些疑惑,难不成才进去几天,京里又换了玩儿法,开始装瞎子了? 贾环呵呵一笑,道:“没什么,眼睛受了些伤……薛大哥,咱们回家吧,姨妈担心了好久了。” 薛蟠闻言,连连点头,又忍不住埋怨道:“说来也怨我妈,非……” “什么?” 贾环眉头微皱,问道。 薛蟠闻言连忙止住话,干笑了两声,道:“没什么,没什么……哦,是这样,当日我原本想着,既然三弟你都不在京里,还破费那些张罗那么多作甚?就算张罗,干脆大家出去高乐高乐也就罢了…… 结果我妈却把我狠狠骂了顿,我气不顺,就多喝了几杯。谁成想,竟出了这档子事儿。 三弟,你说说,这怨不怨我妈?” 贾环皱眉道:“这话还是少说,我虽然看不到,可还是能感到姨妈心里的难过和自责的。你就不要再火上添油了……” 薛蟠闻言呵呵一笑,眼珠子转了转,道:“我省得,我省得,三弟,我又不是真的不孝顺,就是说说,就是说说……” 贾环闻言,想了想,这小子虽然不大靠谱,但确实还算有孝心,只是贪玩罢了,便没有再多言,一众人回府。 …… 薛蟠不是第一次进荣庆堂,但当着满府内眷的面,还是第一次。 不过,他知道贾环的厉害,也知道贾环最重视家里的姊妹,所以不敢半点造次,只是低眉顺目的跪在那里。 说来也好笑,关进大理寺数日,薛蟠非但没有消瘦下来,反而看起来还白胖了些。 盖因在外面时,他跟不套马嚼子的野马一样,没日没夜的疯。 更兼酒色不断,正经饭却没有好好吃过几顿。 这般醉生梦死的日子,最是消磨人的根底,因此平日里看起来,他步履虚浮,虽然倒也不瘦,可面色却总不大好看,有些发暗发青。 然而近来虽然被关在大理寺里,可他的心大,又笃定他必然不会有事,所以每日里还有胃口按点进饭,因为有家里人打点,所以在吃食上并不亏欠于他。 只是薛姨妈恼他酒后犯事,因此任凭他怎么央求,都不给他送酒。 闹了两次后,见没甚用,薛蟠索性也不闹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这般短短五六日,竟然让他养的气色好看了不少。 薛姨妈虽满眼泪水,眼中也多是怜爱之色,可面色上却有些哭笑不得的尴尬。 看着虎头虎脑,愣愣的跪在那里好似嘛事儿都没发生过的薛蟠,她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姨妈,这件事就算了了,本也不怪薛大哥,是别人下的套,所以,你也别多伤心难过,也别再怪薛大哥,就这么着吧。日后该怎么享乐,就怎么享乐就是。” 贾环笑呵呵的说道,想起之前在大理寺衙门里,方冲气的暴跳如雷偏又拿他无法的样子,贾环就忍不住好笑。 方家,方家,呵呵…… 薛姨妈听到贾环的话后,才反应过来还没谢过他,连忙起身就要行礼拜谢。 不过没等贾环客气,贾母等人就连连劝了起来。 好一番热闹后,众人才又重新落座说话。 薛蟠也被贾琏领了下去,嘀咕着要吃酒压惊…… “环哥儿啊,姨妈可是受了你的大恩了。当日你薛大哥被陷害下大狱后,我真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了。薛家这一房就他这么一根独苗,虽然不成器的紧,可却也不能看着他这般有失。 几番周折,银子花了不少,以前的关系也找了许多,可就是捞不出人来。 却不想,如今你一回来就把他给救出来了,你说说,这可让我怎么谢你才好?” 薛姨妈满脸感慨道。 贾母嗔道:“都是至亲,他是贾家的族长,本就是他该做的事,姨太太还说什么谢不谢,岂不是太过见外?” 贾环笑道:“老祖宗的话乃是至理,姨妈再多客气,就是生分了。” 薛姨妈闻言,这才止住了谢意,可看着贾环的眼神,饶是他如今看不到,可还是觉得别扭…… 贾环便寻了由子,岔开话题,对贾母道:“老祖宗,今年孙儿的眼睛不便,三十祭祖时怕多有不便。因此,孙儿想着,待三十那日,由父亲待我主持一次。可行?” 贾母闻言,满面笑意,道:“这有何不成?你们本就为父子,虽然后来因为东边儿无嗣,挑了你过去,可这骨肉天命,又岂是能随意抹杀的?让他代你正好,正好。” 尽管这番话若是传出去,会引来一些批判,因为从礼法上来讲,贾环既然已经过继到宁国府那边,就和贾政再无甚相干了,不然世间宗族那么多过继之事,岂不都乱了套? 前明皇朝,嘉靖帝一件大礼仪之争,闹的翻天覆地,不就是因为一个礼字? 过继之子居然不认这边的父亲,得了天大的好处后,反而要去追认生父为皇帝。 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皇帝尚且如此被百官口诛笔伐,更何况区区一个贾环? 但堂上如今坐着的不是那些道学家卫道士,而是一些内眷,自然不会有人那般较真扫兴儿。 王熙凤更是满脸彩华,大咧咧的说,之前的宁国府与荣国府其实已经远了好多了,几代人都过去了,算不得至亲了。 如今却又不同了,真真儿的至亲,什么荣国宁国的,还不都是一家人的骨肉? 贾母虽然又笑骂了她一通,可却也笑的更高兴了。 只是在看到贾环眼前的那条黑布时,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声长叹。 她不是糊涂人,睡了一夜,越发觉得,贾环的眼睛有问题…… 扎达尔是何等人物,堂堂武宗。 既然出手伤人,又怎么会只是伤人呢…… 其他地方倒也罢了,可是眼睛那么脆弱的地方…… 只是,既然贾环那般说了,也保不准真的是那样。 她也不好再多问,也不敢。 只盼着两年后,贾环的眼睛真的能好起来,她就谢天谢地了。 …… 相比于荣庆堂的欢声笑语,往日同样欢笑不断的太后宫中,此刻却阴云密布。 天家第一得宠的郡主,此刻都跪在地上,面色哀伤。 而素来最慈善不过的太后,却没有理她,而是看向殿内站着赔着笑脸的忠顺王,怒道:“杏儿虽然是被我养大的,可怎么说也是你的嫡亲女儿,堂堂亲王长女,何等尊贵,你就这般轻视她?” 忠顺王赢卖相颇佳,面容俊秀,相比于胞兄隆正那张鞋拔子脸,他要俊朗的多。 也许,这也是他更受宠爱的原因之一。 此刻,他满脸委屈道:“母后,您这可不是冤枉死儿臣了吗?若是儿臣能做的了主,就我和贾家的关系,又怎么可能把杏儿嫁给那个坏东西?这不都是父皇的意思嘛!” 皇太后闻言,横了忠顺王一眼,道:“那是你父皇也被那个混账给迷惑了,竟将我天家的金枝玉叶,许给那么个德行败坏的人。寻常百姓家,也不会这般不要脸面,偏他就敢这样做。 真当我皇家欠他贾家的,就可以随意作践?” 忠顺王闻言心头一喜,不过…… “母后,儿臣得知也气的不得了,一宿没睡着。可是,又有什么法子? 那个混账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入了父皇的眼,百般宠爱,竟连嫡亲的孙儿都迈过去了。 如今才养成了这幅无法无天的做派。 儿臣倒是不愿做他的岳父,可是父皇那里……” 忠顺王试探道。 赢杏儿闻言,面色愈发悲戚…… 皇太后冷哼一声,道:“你父皇昨天下午使人传话过来,说他要闭关。此次闭关事关重大,不得有任何人前去打扰,养心阁那里已被御林军戒严。 杏儿昨夜回来都没见到他,所以,这件事他是不会管的。” 赢闻言,眼中顿时生出狂喜之色,不过,他又转头看向赢杏儿,奇道:“你昨天半下午就回宫了,怎么会晚上才回来?” 皇太后闻言,虽然看到赢杏儿眼中的泪珠,心疼的不得了,但还是冷哼一声,道:“还不是被那个混账给骗晕了头,才出了王府,连宫都不回,就跑去贾家了。” 赢闻言,眼中厌弃一闪而逝,却叹息一声,道:“母后也别太见责,她毕竟还年轻,哪里懂那么多?” 皇太后道:“正是如此,所以才把你喊来,想想法子,怎么才能体面的从贾家那里要回婚书……” ……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a href="m../?pc" target="_blank"></a> 正文 五百零三章 你找死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大年三十,贾氏宗族在贾政的带领下,举行了一场规模比较盛大的祭祖。 尽管宁国一脉这边有不少人很是看不惯荣国那边的人插手族长一脉事宜,可是,贾环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着紫金斗牛服,端坐在那里,虽然蒙着一条黑布遮眼,也不说话,可那周身气派,就足以压制住一切杂音。 宁国府这边,已经多少年没有这等风光过了。 所以,几个老人想一想,也就忍了。 贾政就贾政吧,说到底,也是亲老子…… 待到隆正十九年正旦,贾家凡是有品级的,自贾母老太太起,全都身着品级大妆,前往宫中拜贺。 贾环本有孝在身,元日不可入宫。 只是他乃武勋,可以不避讳这个,又有大明宫小黄门前来传旨,特命他正旦元日入宫,所以贾环便也和贾政、贾琏二人一起进宫去了。 入了宫后,贾母带领内眷前往后.宫太后宫中拜贺,而贾环等人则去了大明宫,光明殿。 身着一身紫金斗牛公服的贾环进了大明宫后,就有专门一小黄门上前,说是奉旨服侍宁国侯。 从贾琏手里接过贾环后,径自带着他站到了武勋最前列…… 今日乃正旦大会,非大朝。 因此,光明殿内排班,文官和宗室诸王那边倒也罢了,与寻日里排位无二。 但武官这边,今日却是以有亲贵显爵的勋贵打头,没有爵位的武将,即使官拜一品,位高权重,也只能排在后面。 这种做法,据说是为了刺激武将生出奋力向上拼搏爵位的心…… 而贾环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却是国朝一等侯,并且着配紫金斗牛服,乃是真正最顶尖儿的勋贵。 能与他并列的,只有同样身着斗牛公服的义武侯方南天。 不过,因为方南天官拜太尉之职,又年长许多,所以他才站了左边的贵位,贾环屈尊右列。 饶是如此,年纪轻轻的贾环,站在一干中老年大佬之前,还是惹得无数人为之侧目。 不过,羡慕的少,遗憾的多,当然,幸灾乐祸的似乎更多…… 对于贾环的崛起,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不可阻挡。 但他们都没想到,贾环会如此作死,如此鲁莽。 到底是不读书没文化啊,不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真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辰时初刻,隆正帝上朝,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也不管心里是真贺还是真骂,总之,无论皇亲国戚,还是王公大臣,此刻,满满当当的一大殿人,齐齐跪下,高呼万岁。 看到这一幕,隆正帝薄薄的嘴角弯起,眼中的阴沉之色散去几分,沉声道:“众卿平身。” 再之后,就开始了一段极为冗长却又不可缺少的国礼进程。 从内阁李光地起,讲述了上一年,也就是隆正十八年,我大秦亿兆黎民在伟大的太上皇,和同样英明睿智的隆正帝的带领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周边敌国束手,万邦来朝…… 而后接下去,一个个高堂大佬们,皆满脸喜色的诉说起隆正十八年的喜事。 无论平日里是冤家还是对头,此刻都会相互捧哏一番,抬高对方。 这是官场起码的规则和素质。 毕竟是开年第一天,哪怕是为了今年的好兆头,大家也一定要多说些好听的。 文官那边好容易结束后,勋贵这边又开始。 由方南天打头,好生夸赞了番隆正十八年的煌煌武功。 方南天甚至还把贾环少年英敏,勇武无双的英雄事迹拿出来炫了炫。 而隆正帝在听到此处后,眼中的色彩又鲜明了几分,看向武勋当头站着的贾环,眼神宽慰。 虽然贾环眼前的黑布有些阻碍观瞻,但似乎,隆正帝对此并没有太多惋惜,甚至更加满意…… 贾环西北一战,打出的不仅是他国朝一等侯、着配斗牛服的荣封,更在大秦百万军中彻底的重新打响了荣国子孙、宁国传人的赫赫威名。 原本就隐隐向中聚拢的荣国一脉,如今更是鲜明的向中靠拢。 士气凝结而又高昂! 这个时候,贾环的眼盲,对他来说,福气大于灾祸…… 太上皇或许可以不在意,但隆正帝,却没有这个底气去忽视…… 两个时辰后,有资格开口的大佬基本上都开过口了。 武勋这边还好,文臣那边,很有几个老臣快站不住了,摇摇欲坠。 隆正帝也木头人一样的端坐了两个多时辰,再加上一大早天还没明时便去龙首宫请安,差不多已有四五个时辰了。 饶是他也是武人出身,功夫不弱,可这么些年苦熬下来,又有了春秋,这会儿也有些吃不消了。 只盼着早点结束,好回紫宸书房里喘口气。 日子,真是越来越顺心了。 不知何故,太上皇突然闭关。 虽说传下旨意,国朝大事如故。 可既然太上皇闭关,那么人间至尊就只有他一个了。 好似多年压在头上的巨山忽然消失了一小半,虽然只是一小半,却也让他能好生喘一口气了。 若是,若是能够永远闭关下去,那该多好啊…… …… “启禀皇上,臣有本上奏。” 就在苏培盛按照惯例喊出“有本早奏,无本退朝”的尖锐声音后,忽然,从……宗室诸王的行列中,站出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 看到此人后,隆正帝细眸微眯,奇道:“阿尔斯楞,你有何事上奏?” 阿尔斯楞,在蒙语中是狮子的意思。 此人身着一身锦衣黑龙王袍,眉眼间却不是纯正的蒙古人,看上去,似乎有一半是秦人面孔。 他是外蒙喀尔喀扎萨克图汗王世子,此次前来神京代父朝会。 大秦为了拉拢外蒙诸王,以束其代国守土,北御厄罗斯哥萨克铁骑,将诸王封以大秦亲王、郡王等贵爵,并以各自品级在神京筑造亲王府和郡王府,以便其年年朝拜。 后来,大秦日益强大无匹,外蒙诸王乖觉,主动送汗王世子入京,名义上是仰慕皇朝威名以习之,实际上,就是人质。 只是,蒙古人的血脉虽然造就出了他们强壮的体魄,但却也有一劣势,他们体内似乎没有天花抗体。 大概是隆正二年,关中天花肆意,着实折损了不少百姓。 但勋贵豪门家族里,因为不会缺医少药,虽也有折损,却少的多。 唯有那十数坐蒙古王府,几乎死成绝地,数十位大小亲王郡王世子,几乎在一月内尽数死绝。 自此,外蒙诸王再也不敢轻易送世子入京常驻了。 不过,还是会经常派世子前来参加正旦之日的大朝拜。 阿尔斯楞来过几次,隆正帝也都接见了,因此认得他。 至于他的秦人面貌,就更简单了。 皇室为了拉拢外蒙诸王,几乎年年都有皇家天女或者宗室贵女远抚和亲。 阿尔斯楞的血脉里,除了拥有尊贵的成吉思汗血脉外,还有至少一半的大秦皇室血脉。 真正论起来,他还是隆正帝的外甥…… 听到隆正帝垂询后,阿尔斯楞跪地,从怀中取出一份锦帛,高举过头,道:“皇上,这是我父王让我转交给陛下的奏折。” 隆正帝闻言,眉头微皱,看了眼苏培盛。 苏培盛连忙走下御道,接过那份锦帛后,鼻子微微一抽,眼中有些骇然。 他看了眼隆正帝,而后将锦帛交上后,隆正帝展开锦帛,细眸中瞳孔猛然收缩。 看着那隐隐发暗红中印黄的字迹,再加上刺鼻的腥味,隆正帝岂有猜不出这是血书的道理? 他面色一变,抽眼看向下方毕恭毕敬跪在那里的阿尔斯楞,心中微微一缓,料想应该不是劳什子战书,而后才细眼看去。 然而,浏览一遍后,他的面色却再次陡然大变! 待看到最后,他的双手都隐隐有些颤抖。 看罢后,隆正帝看向阿尔斯楞,道:“扎萨克图亲王说,喀尔喀边境,已经聚集了至少十万骑哥萨克,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汇聚,此事可当真?” “哗!” 满堂皆惊,齐齐色变,又一起看向阿尔斯楞。 阿尔斯楞重重点头,道:“回陛下的话,此言当真,小臣曾亲自带人去过边境线,遥观过厄罗斯大营,十万之数,只多不少。 但,父王告诉小臣,扎萨克图汗王府世受皇恩,值此之际,断没有退缩的道理。 纵然是战死,也绝不能辱没了我们身上流淌着的血脉。 那是长生天下最尊贵的两种血脉,成吉思汗黄金家族血脉和赢秦皇族血脉。 因此,父王才会写下血书,以示决心。 小臣起身时,父王已经在整备汗帐铁骑,随时准备与厄罗斯贼子决一死战。 只是,父王还是希望,扎萨克图汗帐不会因此断绝。 因此特意命小臣赴京,一来再次拜会太上皇和陛下一面,二来,希望还能够迎娶一位不怕死的赢秦皇族贵女,下嫁于小臣,一起回归扎萨克图。 让赢秦皇族的血脉,再次与成吉思汗的血脉融合。 父王和小臣都坚信,拥有长生天下最尊贵两种血脉的勇士,一定能为大秦守住北疆门户,不让厄罗斯贼子南下一步。 还望陛下成全!” 此言,不仅让百官动容,连隆正帝都动容不已。 他连连点头道:“这点没有问题,扎萨克图部皆是忠勇报国的勇士,我大秦皇女,自然亦是天骄之女,绝无怕死之人。阿尔斯楞,朕自会挑选合适的宗室贵女,下嫁于你。 只是,你们就不要再回扎萨克图了,就留在神京吧。 朕也不愿看到如此忠勇的部族,就此绝了后。” 阿尔斯楞却面色坚毅的摇头道:“多谢陛下垂爱,只是,阿尔斯楞亦是天上的雄鹰,怎能因为害怕战死就逃避敌人的入侵? 那是小臣的血脉和骄傲所不能允许的。 小臣绝不怕死,为国殉身,乃是小臣最大的荣耀。 只是,小臣心中也有所求。” 隆正帝动容道:“爱卿尽管说。” 阿尔斯楞坚毅的脸上浮起一抹羞赧之色,对比着方才的铁血之言,竟有几分柔情浮现。 他目光奕奕的看着隆正帝,语气希冀道:“陛下,小臣多年前数次来京朝拜,心中已有爱慕的贵女。只是,那个时候的阿尔斯楞,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向最尊贵的天之娇女表达心中的爱意。 如今,阿尔斯楞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为国战死。 所以,阿尔斯楞想请陛下成全。” 隆正帝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睛忽然一眯,语气也微微变化,问道:“你爱慕者是哪位皇家贵女?” 阿尔斯楞有些羞赧道:“正是大秦明珠郡主,赢杏儿!” “哗!” 整个光明殿再次发出一片巨大的哗然声。 这一次,大家的目光却齐齐看向了武勋首位的那位蒙面少年。 “你!找!死!!” 贾环一步踏出,气势如剑的对上阿尔斯楞,杀气溢然。 ……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a href="m../?pc" target="_blank"></a> 正文 五百零四章 受辱 “你!找!死!” 贾环踏前一步,面色铁青的对着阿尔斯楞,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三个字。 阿尔斯楞先是一愣,但随即却起身站直,他看着贾环,问道:“你是何人?” 贾环冷声道:“我叫贾环,是明珠郡主的未婚夫。” 阿尔斯楞闻言面色一变,上下打量了番贾环,看到他身上的斗牛服后,又是一怔,不过待又看到他眼前的黑布后,阿尔斯楞忍不住轻蔑道:“你怎么配得上世间最高贵的天鹅? 只有我,流着黄金家族血脉和赢秦皇家血脉的阿尔斯楞,敢为国战死的阿尔斯楞,才配得上这世间最珍贵的明珠。” 贾环又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容绽放,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贾环!休得放肆!” 就在贾环要爆发时,文臣之首传来一道严厉的呵斥声,声音老迈不堪,但威严甚重。 贾环止住脚步,侧脸对向那边,沉声道:“李相爷,此子如此羞辱于我,怎地,我杀不得他?” 李光地拄着拐杖,沉声道:“胡闹!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乱来的? 世子久居草原,并不知详情,一时鲁莽也是有的。 他鲁莽,你也能鲁莽吗? 还不退下!” 张伯行见贾环还站在那里,也皱眉开口训道:“不过是个误会,你少年心性刚烈,莽撞一点也是有的,谁也不会真的怪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退下!”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好,我退下。不过,他再敢出此之言……” “贾环,我没有胡说。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你一定是贾家的人,荣国公的子孙。 这就是你能穿这身斗牛服的原因吧? 我也很尊敬荣国公,我父王也是。 可是,这并不能改变我的看法。 因为你只是个受父祖余荫的纨绔而已,还是一个瞎子,你如何能配得上明珠郡主?” 阿尔斯楞很骄傲,也很耿直。 他不会掩饰自己的心事,在扎萨克图,以他的身份也没人值得他去掩饰。 所以,他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了。 百官看着这一幕怎么想不知道,但隆正帝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急速转动起来,衡量利弊。 很显然,将赢杏儿许给阿尔斯楞,更符合他的利益。 能够彻底斩断贾环和忠顺王府的关系,是他做梦都想做的事。 不知多少次,他都从梦里惊醒,就是因为看到因为赢杏儿的缘故,贾环与忠顺王合流了。 真要到了那一步,他这个皇帝干脆自己禅让算了…… 可是…… 这件事不是他想就能做到的,因为赢杏儿下嫁贾环,乃是太上皇的意思。 “宁国侯,退下。” 眼见暴怒的贾环又准备动手,隆正既好笑又好气,可见当日太上皇批的那句“贾家莽三郎”是没错的……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贾环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胳膊更被人扭住,厉声喝道。 贾环虽然双目已盲,但这两日跟随乌远修习听声辨位之法已经初入门径,再加上他六品的武道修为,一般高手都未必能耐何得了他。 然而此刻,他却被人随手一抓,就擒拿在手,毫无反抗之力。 尽管用力拼死挣扎,却挣不脱那人的铁手。 “放肆!” 牛继宗在后方见状,勃然大怒,踏前一步,并指为剑,指着方南天厉声道:“义武侯,请自重!放手!” 拿住贾环的人,正是义武侯方南天。 方南天听到牛继宗的话后,丹凤目微眯,却并未理会。 牛继宗身后,温严正和施世纶同时踏步向前,与牛继宗并肩而立,逼视着方南天,沉声道:“义武侯,请自重,放手!” 方南天眼睛瞳孔微微一缩,却还是没有放手,但他开口沉声道:“此子御前无状,本侯身为武勋之首,有责罚之。” 牛继宗等人闻言面色愈发阴沉,眼神也愈发凌厉,发出不屑的冷笑声。 他们虽然没开口,但是,其身后,川宁侯府现袭一等子宁至,康安侯府现袭一等子诸葛城,寿山伯世子府现承袭一等男赵廷,象阳伯府现袭一等男苏卢,江城伯府现袭一等男涂封,定军伯府现袭二等男韩德功,平原侯府现袭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府现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襄阳侯府现袭二等男戚建辉,齐国公府先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府承现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 满朝武勋亲贵,掌权大将,近超过三分之二,齐齐向前踏出一步,横眉侧视方南天,沉声怒喝道:“义武侯,请自重,放手!” 声势冲天,满朝皆惊,面色动容! 然而,文臣之首李光地,却是微微摇头,心中轻轻一叹…… 龙椅上端坐的隆正帝,一双细眸中,眸光闪动。 他看着脸色僵硬的站在那里,放手也不是,但继续拿着贾环更下不了台的方南天,面色微变。 隆正帝虽然对方南天的屁股稍稍偏向忠顺王那边有所不满,但却也知道,那是太上皇的意思…… 而且,看着这满朝武勋重将……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下方南天的体面。 隆正帝干咳了声,道:“方太尉,你放手吧,其他人归位。” 隆正帝开口后,算是给了方南天一个下坡的台阶。 而牛继宗等人在方南天松手后,深深的看了眼方南天后,也各自退回原位了。 贾环原本满面铁青,然而,在重获自由后,他却忽然笑了,笑得极为灿烂…… 他侧着脸,对着方南天一字一句道:“今日所赐,贾某牢记在心。方南天,你很好。” 方南天面色不变,眼中闪过一抹轻视,淡淡的道:“你可以再拿岳钟琪来威胁我。” 贾环哈哈大笑一声,道:“原来是打了小的,老的来报仇。 很好,很好。 方南天,你是不是觉得,我贾家先祖尽皆战殁,长辈中又无人习武,所以你欺负我没长辈给我做主是吧? 还是你觉得我牛伯伯他们不是你这个九品大高手的对手,才让你这般肆无忌惮? 方南天,相信我,你一定会得到报应的,很快。” “贾环……” 上首隆正帝有些不悦的看着贾环,责怪了声。 有些话,想可以想,惦记也可以惦记,但说出来就太失.身份了。 贾环躬身一礼,道:“陛下,臣与义武侯皆为武勋亲贵,亲贵之爵,向来唯有武人方可得。 我大秦以武立国,自太祖高皇帝始,就从不禁武勋亲贵比武。 所以,臣技不如人,绝不怨恨。”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心道你都诅咒人家会有报应,这还叫不怨恨? 不过看着贾环眼前的黑布,他还是要宽慰几句:“你有此等胸怀就是好的……话虽如此,可你毕竟年幼,回去后再好生习武,过几年总有机会超越前辈的。” 贾环闻言,笑的灿烂,却不搭这一茬,他道:“回陛下,义武侯今日出手,原因是小臣昨儿欺负了他的儿子。 父为子纲,他替儿子出手也没什么不对。 不过,我却是不能白被欺负的。方冲有长辈,难道我贾环就没有?” 隆正帝闻言,见贾环不肯罢休,只觉得头疼,而文臣那边更觉得不成体统。 这何等庄重的大朝会,生生让贾环拐成了他的好汉庄。 他这般做,难道是为了给自己刚才的丢人找回点体面,把被擒说成比武输了? 可笑,真真是掩耳盗铃! 不过,对于武勋们这般折腾,文臣们大多只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去欣赏。 只要武勋们不沾染他们的朝政大权,不干涉他们升官发财,就让这些人自娱自乐去吧…… 方南天却开口道:“贾环,我出手擒你,是因为你身为武勋,却御前失仪,此乃罪过。本侯身为武勋之首……” “谁承认你是武勋之首的? 方南天,你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 你是一等侯,我也是一等侯,你着配斗牛服,我穿的也不是飞鱼服。 奇了,难道你脸皮厚你就排第一,我就只能第二? 我贾环是公府出身,日后未尝不能坐实这一身紫金斗牛服,你行吗? 还真是马不知脸长……” 贾环用很奇怪的语气问道,让满朝武勋轰然大笑。 方南天脸上厉色一闪而逝,何曾有人敢这般与他说话? 只是…… 他看着贾环身上的那身斗牛公服,却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贾环又道:“方大人,你儿子方南天被我欺负了,所以你出头。那我今天被你欺负了,是不是我也可以请我的长辈出头?” 方南天被贾环胡搅蛮缠给弄起了火气,更被他的出言不逊给激怒,他眯起眼睛,瞟了眼后面的牛继宗等人一眼,冷笑一声,道:“你尽管请便是。” 以他九品巅峰的武道修为,他还真不怵牛继宗等人。 贾环呵呵一笑,回头高声问道:“牛伯伯,武威侯可来了?” 牛继宗闻言,回头看了眼,摇头道:“武威侯身上责任重大,昨夜在军机阁熬了半宿,又陛见陛下后,就去霸上大营挑选人手去了,他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贾环却未失望,因为昨夜秦梁派人给他说过,今日大朝会他会赶来,最后见一面后,连家都不会回,就直接奔赴西域。 因此,秦梁让他今日也来参加大朝会,好再见一面。 所以他坚信,秦梁一定会回来。 果不其然,牛继宗话刚落地,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谁说我秦梁不会来?” 众人目光齐齐朝后看去,只见身着一身飞鱼侯服的秦梁,满身风尘,大踏步的走进殿内。 他先与面色阴晴不定的隆正帝跪下行一礼,待得命平身后,他看向贾环,沉声道:“环儿寻我何事?” 贾环面色铁青,咬牙道:“义父,方家子仗着武功高强,方才竟敢擒拿辱我!” 秦梁闻言,面色陡变,回过头,话都不说,一只铮铮大手张开,抓向面色剧变的方南天! …… 正文 五百零五章 今日而止 此番动作极快,然而看在方南天眼里,秦梁的动作却又极慢。 但这只极慢的大手,却似乎能遮住一方天地一般,如天塌一般向他压来,他只觉得避无可避,只能挥爪迎上。 “噗!” 方南天的手将将碰到那只大手,面色便陡然惨白,身形巨震,人朝后踉跄而去,连退数步。 一口鲜血无法压抑的从喉中吐出,方南天眼中满是难以相信的惊骇之色。 “够了!武威侯住手!” 隆正帝站起身来,怒喝一声,拦道。 他不得不拦,真要让秦梁像抓小鸡一样的将方南天擒到手里,原本在大秦军方就步履维艰的方南天,怕是更要威名扫地了。 但如今这个时候,如今这个局面,无论是太上皇还是隆正帝,都不想见到方南天倒台…… 因此,他出言喝止道。 秦梁的手看看落在方南天的肩上,没有用力,他回头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细眉皱起,道:“怎么,朕说的不清楚吗?” 秦梁沉默了,贾环却上前一步,“委屈”道:“陛下,您处事不公。 方才义武侯替他儿子出头,擒拿微臣时,陛下可没这么及时喊停。 您这是拉偏架……”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阵青红,尴尬不已。 愈发年迈的李光地上前,指着贾环道:“放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贾环横着脖颈道:“士可杀不可辱,方家子敢如此欺我,怎么,我就不能找人报仇?” 李光地看着他顽劣的模样,又好笑又好气道:“真真是让太上皇和陛下惯的没个样子了…… 你御前失仪,方南天就算不是武勋第一,他也是你的尊长吧? 他出手拿你,难道就不该? 老夫我是没那个能为,打不过你。 要不然,我也举起拐杖抽你! 让长辈教训一顿就算耻辱了?这是什么道理? 谁敢拿这个说嘴,你只管让他来找我。 我也抽他一顿,看他觉得不觉得是耻辱,也要找我报仇!” 贾环皱眉道:“李相爷,您别转换概念。 他不要脸的替他儿子方冲出头,我只是让我义父对付他而已。 若不是我祖父荣国战殁北海,现在就是他老人家替我出头了。 那才将将和方家子的脸皮对等! 不过,想来家祖若在,他方南天再长一万颗狗胆,也不敢对我出手…… 可到了您口中,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再说了,武勋之间比斗可是太祖高皇帝和太上皇都推举的,你老别多管闲事……” 满朝文武,甚至包括高坐御座的隆正帝,敢这么跟李光地说话的,着实难见。 李光地闻言不悦道:“少给老子放屁!这是国朝大典,是举国盛事。 不是让你们这起子无法无天的武勋比武的地方。 再拿这些歪理来混人,仔细我抽你!你可以再让秦梁来打我…… 义武侯,武威侯,你们两个准备干吗?准备御前火拼吗?” 李光地为官一甲子,与太上皇亦师亦友,隆正帝深敬重之。 即使忠顺王权倾朝野,但李光地却敢不用正眼瞧他。 李光地虽然没有爵位在身,可谁敢小觑他? 他在太上皇面前开个口,太上皇都很少驳他的面子…… 因此,无论是秦梁还是方南天,都言道不敢。 主持完公道后,却见贾环满脸不满意,李光地哼了声,只是看到他眼前的黑布,轻轻一叹,又多了几分宽容…… 他转身对待在一旁看好戏的阿尔斯楞道:“世子,你久居塞外,想来不知。 明珠郡主与贾环订婚,乃是太上皇钦赐的婚事,怕是违背不得。 不若由陛下做主,叫宗人府再选一适合的郡主,赐予世子完婚,如何?” 阿尔斯楞闻言,眼中满满是失望之色,只是,他也不敢违背李光地。 他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没错,但他却不是傻子。 李光地的地位,就连远扎萨克图的贵人都知道。 他和扎萨克图亲王虽然一个个都说什么要为国战死,可这种话,他们自己都不信。 当然,他们还是会选择大战,只是,部族勇士可以全部战死,但他们却绝不会战死。 因为他们要等待东山再起的那一日。 民如草,割了一茬还有一茬,不止是中原权贵的思想…… 而扎萨克图部能够东山再起的关键,就在于大秦朝廷的扶持。 厄罗斯人南下已经无可避免了,扎萨克图所在的牧场正好对着边境,与厄罗斯相邻。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躲不开哥萨克的铁骑,只能选择一战。 在这个时候,选择一条好后路,并埋下东山再起的因果,就是扎萨克图亲王所要考虑的最重要的事了。 而考虑出的结果,就是阿尔斯楞上奏的那封血书。 大秦皇帝都是要面子的人,尤其是太上皇…… 扎萨克图部族如此忠勇的为国出力,难道日后赢秦还会不大力扶持他们? 若是如此,日后谁还会再为国效力? 除了这封血书外,扎萨克图亲王父子俩还想了招保底之法,就是和亲。 与大秦太上皇最宠爱的孙女和亲,与大秦皇朝如今最有权势的亲王之女和亲。 并且保证,日后扎萨克图之主,一定是拥有成吉思汗血脉和赢秦皇室血脉的世子…… 这样一来,就算有了双重保险,可保万无一失了。 但和这些相比,得罪李光地,并且违逆太上皇的意思,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这个代价太过高昂,得不偿失。 万一日后扎萨克图部的草场丢尽了,勇士都死完了,李光地和太上皇却记仇,不理他们,那他阿尔斯楞就成了扎萨克图部的千古罪人。 所以,阿尔斯楞不敢再坚持了。 不过,就在他准备接受这个建议的时候,意外又发生…… …… 龙首宫,寿萱春永殿。 皇太后居。 今日是正旦元日,国朝大殿。 前朝有前朝的事,后宫亦有后宫的规矩。 宫外凡是有品级的王妃贵人,并诸多诰命命妇,都要进宫与皇太后和皇后请安见礼。 不过,皇太后近年来愈发自在惯了,不大乐意太繁琐。 被枯燥的规矩拘束了几十年,如今太上皇既然都已经退位了,她也不愿再多事,连中宫大权都早早的移交给了皇后。 每逢年节佳日,也只让众命妇拜一拜后,就让她们散去了。 然而这般行为,宫外之人非但没有笑话皇太后失礼,反而愈发对她交口称赞。 皇太后知道后,便愈发自在了。 不过,今年却有些奇怪,因为众命妇皆散去后,连几位王府老太妃都没留着说话,却单单将荣国府的三位诰命给留下了。 其他命妇走时还有些艳羡,贾家果然生发不俗,前头有太上皇皇帝宠着,连后宅都有皇太后另眼相待。 了不得啊! 不少人还盘算着,来年往贾家送的年礼,是不是再重些…… 然而,皇太后宫中,贾家众人的境遇却并不大好。 除了贾母被一位宫女引着坐下后,王熙凤、王夫人两人都只有站着说话的份。 感受到陡然冷清下来的气氛,贾母等人心中皆惴惴不安起来。 不管王夫人在府里怎样算计,不管王熙凤在贾府如何飞扬跋扈,跳脱伶俐,可是在这里,在这座宫殿内,她们心中除了敬畏,只有惶恐。 “荣国太夫人……” 高堂凤榻上,皇太后面色紧绷,声音清冷的唤了声。 贾母闻言只觉得心头一颤,连忙起身,道:“老妇在。” 皇太后看着她满头银发,又见她面上诚惶诚恐之色,心中忽地一软,叹息了声,道:“如今府上,可还是你在掌家?” 贾母摇头道:“老妇年迈,十数年前便已经撒手不管了。只带带孙女……” 贾母话未说完,就听皇太后点头道:“那就没错了,本宫见过新晋贤德妃,是个沉稳厚德、贤淑有佳的好孩子,此皆汝教导之功。” 贾母闻言,轻轻松了口气,道:“不敢,都是老妇该做的。” 皇太后看了看贾母,点点头道:“你年纪大了,久站难挨,坐下说话吧。” 贾母诚恳谢过后,又坐了下去。 不过,皇太后却不与她再说什么了。 她看向底下站着的王夫人和王熙凤二人,眼神凌厉,她先在王熙凤身上转了转后,没有理会,最后将目光放到了王夫人身上。 她声音愈发清冷,道:“贾王氏,如今府上是你在管家?” 王夫人强忍着心中的惶恐不安,点点头,道:“正是臣妾。” 皇太后闻言哼了声,又道:“听说,你还是贾环的嫡母?” 王夫人不知何意,却不敢撒谎,点点头应道:“是。” 皇太后闻言,面色却已然变了,她沉着脸,道:“本宫却不知,你是如何给他教的规矩? 没有娶亲,便连连纳妾不说,竟然连平妻之位都定满了。 他这是只盼着正妻早亡,好给平妻腾位置吗? 好,好的很。 明珠郡主乃我天家金枝玉叶,何等尊贵,焉能受此等奇耻大辱? 你既是那混账的嫡母,可知管教无方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贾家三人无不面色大惊。 王夫人更是面容失色,连连辩解道:“不是太后,不是,不是的太后……” 话没说完,两个身形强健的老妇大步走来,拦在王夫人身前,其中一人更是张开手,一耳光扇在了王夫人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 “大胆,竟敢咒逆太后!” 王夫人完全懵了,她甚至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如何就咒逆太后了? 贾母也坐不住了,颤巍巍的起身,面色苍白的跪倒在地,口中求罪。 王夫人和王熙凤也怔怔的跟在后面,一起跪下。 许是一耳光后,皇太后心中的怒气消减了些。 看着地上可怜巴巴的贾母,她连忙挥手,使人搀扶起来。 而后她对贾母道:“你家原本不同,于国朝社稷皆有定鼎安邦大功。 本宫亦不是是非不明之人,更非不知恩义之辈。 之前贾环几次三番欺辱皇子皇孙,本宫一忍再忍,皆是看在贾家先祖立下殊勋的颜面上。 此次,若他只是一般的胡闹,念在他初立大功的份上,本宫也不会如此计较。 可是,他立下大功,皇帝自有显贵名爵相赐,然明珠郡主之事,着实太过不妥。 若容得此事,天家威严,就此丧尽。 因此,本宫绝不能坐视不管。 荣国夫人,贾家与皇家之婚约,今日而止,你可有异议?” …… ps:“天子之妃曰“后”,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妇人”,庶人曰“妻”。 公侯有夫人,有世妇,有妻,有妾。 夫人自称于天子,曰“老妇”。 正文 五百零六章 呸! “慢着!” 阿尔斯楞还没有来得及应答,宗室诸位当首之人站了出来,看着李光地道:“李相爷怕是不知,明珠郡主与宁国侯的婚事,已经取消了。” “哗!” 这是今天第三次群臣大惊了,连御座上的隆正帝都陡然睁大的眼。 眼中既惊且喜,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忠顺王赢。 他不是不相信赢的话,而是不相信,这么多年来,他居然被这样一个人压着…… “忠顺王,此言何意?” 没等秦梁牛继宗等脸色极为阴沉之人发问,李光地开口问道。 他是知道太上皇赢玄的苦心的,也知道若无惊天之故,赢玄是万万不会改变这纸婚约的。 所以,他面色不大好看的问道,心里着实希望忠顺王不要太过,辜负了太上皇的一片苦心。 都说皇帝是人间至尊,太上皇更是如此,能随心所欲,唯我独尊。 这种鬼话能哄骗别人还成,又如何能哄骗的住李光地? 隆正帝其实还好,他虽然不顺,可他再不顺,也只是苦恼手中无权,位置不稳而已。 但他这些所谓的苦恼,在李光地看来都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因为隆正若只是太子,他有这些苦恼尚且情有可原。 可他已经是太上皇立下的皇帝了,难不成还能被废掉? 废太子和废天子完全是两种概念。 一种只是可能动摇国本,另一种,则一定会动摇国本。 天子随意被废,对皇位的威严,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打击,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愿看到的,即使是太上皇。 所以隆正的苦,在李光地看来,并非真苦,都是作的。 他竟看不透太上皇这般压制他的真实用意…… 而太上皇的苦,才是真的苦。 纵观太上皇这一生,都是从无尽的苦难中煎熬出来的。 纵然煎熬出了丰功伟业,却也忍受了太多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折磨。 在太上皇的一路伟业中,李光地一直都伴随左右,所以他很清楚那些磨难是何等的痛苦。 有时,他仅仅只是幻想着代入到那个位置,都会被惊出一身的冷汗。 以他的心性,都会忍不住的心悸。 可想而知,太上皇在做出那些决定时,心中该是何等的煎熬…… 所以,很多时候,太上皇也是身不由己。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秦万年,哪怕是锥心之痛,也要咬着牙去做…… 因此,李光地着实不希望已经到了晚年迟暮的太上皇,再遭受一次锥心之痛。 然而,面对李光地的质问,忠顺王却没有一丝往日的不自在,他笑道:“李相爷莫恼,此非本王之意……不,此并非仅是本王之意,还有圣母皇太后的旨意。” 李光地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道:“太后为何如此?她不知……” 忠顺王呵呵一笑,道:“这就要问问咱们这位勇武英敏的宁国侯了,问问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说着,他看着贾环,冷冷一笑,笑声中满是讥讽之意。 李光地闻言,心知必有缘故,他不顾在御前,就沉声问道:“贾环,你到底哪里行了差事,怎就恶了太后?” 贾环闻言,心中一沉,知道八成就是平妻之事爆发了。 不过,即使是皇太后,说的也不算吧? 见贾环沉默不语,忠顺王不屑一笑,道:“李相爷,想来他是没脸说,就由本王告诉你吧。就是你眼前这位荣国子孙、宁国传人,我大秦新晋国朝一等侯,着配紫金斗牛公服的宁国侯,在成亲前纳妾不说,居然还定好了两位平妻。呵呵,他倒是好胆,却不知,将本王爱女置于何地?又将我皇家威严置于何地? 太后娘娘知道后,岂有不震怒之理? 今天正好外命妇入公朝觐,想来太后已经将此事与贾家人说清楚了。 所以,本王爱女,大秦的明珠郡主,如今与此人毫不相关。” 隆正帝、李光地、张伯行等人,用很莫名的眼神看了看忠顺王,又看了看肃穆不语的贾环。 文官那边,倒是喧嚣起了一阵对贾环如此失礼放肆,蔑视皇家的讨伐声。 不过奇怪的是,武勋亲贵队列里,却出奇的沉默。 尽管他们脸上都有恼意,可似乎并不是很气愤。 相反,居然还都有一些释然。 似乎,他们也不大乐意贾环与赢杏儿的结合…… 连牛继宗、秦梁等人都是如此,他们与李光地一般,看向忠顺王的眼神,莫名,古怪…… “陛下,不知阿尔斯楞可还有机会?” 其他人面色微妙,扎萨克图亲王世子阿尔斯楞的面色却有些激动,向隆正帝问道。 尽管隆正帝心中此刻有一万个愿意,想立下点头,就此割断军方与忠顺王府的那一丝瓜葛。 可他不能。 因为这桩婚事,是太上皇的旨意。 就算皇太后开了口,也不行。 太上皇自登基始,就最忌讳后.宫和太监干政。 太祖亦曾立下铁律,太监敢言政事者,文武斩杀无罪。 后.宫敢言政事者,废之。 尽管,论理来说,赢杏儿的婚事其实乃是后.宫之事,皇太后当然能管得。 可是既然太上皇插手了此事,就说明这件事不只是简单的后.宫之事。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所以,即使心中遗憾万分,隆正帝还是面带遗憾道:“阿尔斯楞,明珠郡主下嫁宁国侯,乃太上皇所定。太上皇没有开口前,朕却是不能答应……” “陛下……” 隆正帝话未说尽,内阁大佬陈梦雷站出一步,道:“陛下,此事当应再议。扎萨克图部族,愿举族血战,为国效力,朝廷不该寒了他们的心。” 隆正帝闻言,细眸打量了番陈梦雷,这个忠顺王麾下走狗,心中冷笑一声,他想了想后,对满朝文武道:“此事事关二圣,干系重大,今日乃开年大典,非大朝会,暂且留议。两阁阁臣并忠顺亲王、宁国侯贾环留下,退朝。” …… “陛下,臣认为,此事当允!厄罗斯大军压境,朝廷正需要扎萨克图部为朝廷效力。难得他们有这等为国死战之忠心,朝廷不可寒其心。” 大明宫紫宸书房内,陈梦雷一脸正气说道。 “笑话!不下嫁郡主,他们就要寒心,就不作战了吗?军国大事,岂能如此儿戏?这次若是让他们得逞,那下次他们再强求公主,是不是还得答应?” 张伯行最看不惯陈梦雷这种观点,讥声反驳道。 “张相,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扎萨克图世子明明说过,他早就爱慕于明珠郡主,这才在誓死决战前请求朝廷恩典。何谈要挟不要挟? 陛下,陈相说的有理。朝廷正需要扎萨克图部的八万精骑,以抵挡即将南下的厄罗斯铁骑。 这个时候,安抚拉拢最为重要,不可寒了将要立功之人的心啊。” 葛礼语重心长道。 张伯行冷笑一声,道:“不可寒了即将立功之人的心,那宁国侯呢?他刚刚为国立下大功,这个时候,你们居然想要夺人婚妻,你们就不怕寒了已经立下大功之人的心吗?” 葛礼闻言,面带悲悯之色,语气悲壮道:“我岂有不知此事之理?只是,如今不是国将有难吗?儿女情长之事,只能暂且压后,先委屈宁国侯了。你放心,待朝廷击退厄罗斯铁骑后,我葛礼亲自给宁国侯端茶倒水,磕头赔礼,我……” “呸!” 一直沉默的贾环,一口吐沫吐到喋喋不休的葛礼的脸上,止住了他的话。 “你……” 葛礼身为大秦最有权势的数人之一,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老脸涨的通红,怒发冲冠,一边忙不迭的掏出帕子擦脸,恶心个半死,一边指着贾环,颤颤巍巍的,却气的不知该如何大骂。 贾环冷笑一声,侧着的脸上满是不屑,讥声道:“你咬我?” “陛……下……” 葛礼自忖拧不过这个愣头青,莽三郎。 而之前敢对贾环动过手的方南天,到现在还面色惨白,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见此,其他人哪里还敢动手? 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武将,动手那么粗鲁的事,他们如何会做? 于是,葛礼只能悲戚的求向隆正帝。 然而,隆正帝此刻看到葛礼受此羞辱,心里却笑开了花,也愈发觉得贾环这个莽三郎可爱…… 不过,他面上却脸色难看的看着贾环,斥责道:“放肆!再敢撒野,廷仗伺候。” 贾环躬身,老实领罪。 葛礼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口血腥涌上喉头,险些就喷了出来。 好! 好一个隆正帝,好一个贾环! 这一对君臣是在将他当猴儿耍啊? 他满脸悲愤的看向同僚,希望有人能生起兔死狐悲,同仇敌忾之心。 只是,他方才的话,不仅恶心到了贾环,连其他人都一并恶心到了。 发扬风格的事,有让名的,有让利的,可谁发扬过让老婆的? 敢不敢再不要脸一些? 这些人虽然都在忠顺王麾下,却都是八面玲珑的主儿,若非必要,他们也不想与满朝勋贵都结成死仇。 而且,就算忠顺王日后干翻了隆正帝,篡位成功。 可那又怎样? 只要太上皇不支持,他一样拿贾环没有办法。 所以,谁会吃力不讨好的帮他…… “陛下,葛阁老说的理由虽然不成立,但,臣却有一个理由,支持明珠郡主下嫁扎萨克图亲王世子。” 七大内阁阁臣,向来保持中立的陈廷敬,忽然躬身道。 贾环闻言,面色陡然一变…… …… ps:本书肯定不会出现什么悲剧,所以有些书友与其担心会悲剧,不如去猜测会如何转折…… 目前的低谷,也不是为了低谷而低谷,我又没毛病…… 只是为了合理的埋一些很重要的坑儿而已。 觉得扛不住现在压力的书友,存两天看就好。 最后再嗦一点,平妻,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本书里,都不是正路…… 哪怕是在清朝时期,第一次在法律上出现了“平妻”这个词,但是,平妻也多是商人中传出来的东西。(有兴趣的可以去查查) 正妻平妻嫡庶不分,在大家族和顾及名声的礼义之家,是很让人看不起的,是败门风的行为。 说到这个地步,该明白的应该都能明白了…… 正文 五百零七章 国老 “陈相请说。” 虽然陈廷敬从未替隆正说过什么话,但对于他这种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处理国事,并且能力极强的阁臣,隆正帝还是很敬重的。 因此,隆正帝和颜说道。 陈廷敬闻言,再次躬身一礼后,沉声道:“原因很简单,因为国库拿不出太多的抚恤银子了。” 众人闻言一怔,不解的看向陈廷敬。 葛礼的面色却愈发难看…… 陈廷敬没有理会众人的眼色,他沉声对隆正帝道:“臣昨日曾查看过户部部务,却意外发现,虽然账面上,国库内应该还有八百万两银子。可是,臣又去国库查验了番后,却发现真正驻库的银子,只有四成不到。 这点银子,连西北军大战后的抚恤银子都不够,如何还能再支撑起一场强国大战? 如果我们不用喀尔喀扎萨克图部的铁骑帮我们抵挡住厄罗斯的铁骑冲锋,给长城军团留出足够的时间做出防御准备。 那么,一旦厄罗斯大军轻易突破扎萨克图部,直逼长城军团,将会引发直面对战。 以哥萨克铁骑之骁勇和悍不畏死,纵然我大秦赢能得最后胜利,也必将是惨胜。 想想三十年前,先荣国北海之战,那是何等的惨烈…… 而且,即使我们勉力筹措,可是抛却必要的战备物资外,就算我们赢了,我们也没有足够的银子去犒赏三军,甚至没有足够的银子去抚恤阵亡士卒。 因为我们至少要做好战死数万甚至十数万大军的准备,但就朝廷目前而言,就是砸锅卖铁,也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陈廷敬才说罢后,牛继宗就淡淡的道:“朝廷有没有银子,那是你们内阁和户部的事。 但军中的抚恤银子和犒赏银子,一两都不能少。 我不能让我的士兵们在前线流完血后,家里却连给他们买棺材的银子都没有。 账上缺了银子,就去查账。 是谁的职责就找谁,谁解释不清就是谁的问题。 银子找不回来就抄家,抄不出来就砍头。 至于会战死几万士兵,就更不是问题了。 战士马革裹尸还,乃是无上的荣耀。 陈相,你以为如何?” 陈廷敬闻言,沉默了下,道:“查账且再说……只是,牛大人,我大秦留着喀尔喀三大汗帐部族,所为者何?不就是让他们为国戍边吗? 这些年来朝廷恩赏不断,赏赐颇厚。 养兵千日,如今正是让他们出力的时候。 能用他们的命,来换我老秦男儿的命,为何不为呢?” 这番话,让满殿人侧目。 这个道理谁都懂,可谁又敢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 儒家讲究的是仁义孝道,礼义廉耻。 这么赤.裸裸的功利言论,着实不符合儒家道义。 但这话,却让牛继宗等武将很感动,牛继宗点点头,道:“陈相有心了,只是……就算不下嫁明珠郡主,他扎萨克图部就敢不用心抵抗?” 陈廷敬还是面无表情,他摇头道:“军国大事,半点不得马虎,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于这种道德要求上。 尽心和不尽心,完全是两种结果,我们试探不起…… 自国朝以来,为了拉拢内外蒙古诸王,朝廷几乎年年和亲,近百位皇家贵女远抚蒙古。 她们为大秦稳住蒙古诸部族,立下了盖世殊勋,更将赢秦皇室的血脉,掺进了所谓的黄金家族血脉中。 自始皇帝起,春秋两千载,有哪朝哪代,如我朝这般,能将绝大多数北方游牧羁縻至此? 除了我朝,绝无仅有。 所以,和亲之策,绝非无能之举。 牺牲一皇家贵女,则减少数万大军的伤亡。 而每个伤亡士卒,背后又牵扯到数户甚至十数户百姓家庭。 因为养一常备兵卒,需要数户富庶百姓出力。 这样算下来,每一场大战,都堪称是国战。 无论胜败,都会有损国朝气运。 武威侯西北一战,虽然灭敌二十万,可自身损失也近十万之数。 这背后又牵扯了多少百姓,多少家户? 我大秦已经元气大伤了。 当然,我不是说这是错的。 既然敌国来战,我大秦便绝无惧意。 但如果能让扎萨克图部倾尽全力,替我们挡住厄罗斯铁骑的前锋,消耗掉对方的锐气。 那么对我大秦来说,就会多保存一分国运。 陛下,诸位,这不是能侥幸的事,更不是可以儿女情长的事。” 牛继宗闻言,与温严正和施世纶对视了眼后,都沉默了…… 贾环面色铁青,沉声道:“陈相,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是,你可曾想过明珠郡主?你可曾想过,我?” 陈廷敬闻言,面上愧色浮现,他朝贾环深深一揖,道:“宁侯,此事本官绝非针对郡主与你。只是,国朝大事,关乎国运。你就算为此恨上本官,本官亦认了。” 贾环冷笑一声,讥讽道:“文官始终还是文官,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事都做的这么光明磊落。陈相,我也是看走了眼,亏我以前居然还尊重……” “宁侯!” 贾环话没说完,陈廷敬却直起身来,沉声道:“老夫今年六十有八,膝下只有一子,尚且早逝,只留下一个长孙和两个尚未出阁的孙女。 老夫可在此立誓,若明珠郡主下嫁扎萨克图世子,老夫的两个孙女,皆做陪嫁之女。长孙,可做赶车之仆。 若宁侯还觉得不够,老夫的发妻,亦可做陪嫁嬷嬷,同赴扎萨克图。 老夫自入仕以来四十二载,从未说过谎话,宁侯只管旁观便是。” 纵然贾环此刻怒火焚心,可听闻此言,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面色动容。 贾环之外,隆正帝与众臣亦是纷纷动容不已。 隆正帝起身,走出龙椅,走到陈廷敬面前,深深一揖,动.情的喊了声:“国老!” 其他人,自李光地始,亦纷纷深深一揖,口服心服的喊一声:“国老!” 陈廷敬连忙跪下,对隆正帝道:“陛下谬赞,此乃为臣之本分。此事,真正亏欠的,还是明珠郡主和宁国侯。” 忠顺王却笑了声,声音柔和道:“陈相不必自责,杏儿身为赢秦子孙,皇家郡主,备享尊荣十数年,为国朝效力,只在今朝,这都是她该做的事而已。 若是这也叫亏欠,那自国朝以来,我赢秦皇族那么多抚蒙古的贵女,又怎么算? 本分之事罢了。 至于对宁国侯,就更不必要了。 他德行不修,已经被皇太后取消了亲事。 想来,贾家的婚书都已经收回宫中了。 呵呵,皇上还是尽早下旨吧,也好让阿尔斯楞早日带着杏儿回扎萨克图,早日尽心备战才是正理。 那可是十数万哥萨克铁骑啊……” 隆正帝闻言,心中暗喜不已,面色却犹豫道:“可是,太上皇那里……” 忠顺王赢闻言,面色得意的瞥了眼脸色木然的贾环,呵呵笑道:“父皇昨日便闭关了,连今日大朝都取消了,龙首宫暖心阁业已被御林军重重戒备。 别说是我等,就连母后都进不去。 太上皇既然说过,国朝大事由我等处置。 那么这件事想来也不例外,更何况,那件事也算不得什么国朝大事。 不过是恩宠罢了,他自己不自重,不知道珍惜,又怪的了谁…… 平妻? 本王都没有立过劳什子平妻,他倒是会玩儿……” 语气轻.佻,含有鄙意。 牛继宗等人的脸色又阴沉下来了,只是,毕竟乃是御前,不好与一位国朝亲王顶撞。 而且,虽说就大事而言,此事上不了什么台面。 但细究起来,贾环确实有些理亏…… 所以,他们虽然脸色难看,却不好多说什么。 贾环却没有太多顾忌,似乎准备破罐子破摔了,他冷笑一声,道:“王爷自然没有立平妻,不过,要是倡.优也能立为亲王侧妃,想来贵王府也少不了吧。” “你……放肆!” 忠顺王闻言大怒,指着贾环呵斥道。 忠顺亲王好龙阳,已经不算什么秘闻了。 神京城内最红火的戏班子“玉堂春”,三大名角儿,都是忠顺王的“入幕之宾”。 只是,即使一些马屁文人将此当成雅事来颂扬,却也只敢在背后说。 敢当面这般说他的,而且语气还带有如此明显的冷嘲热讽的,今天还是头一回。 然而,尽管忠顺王勃然大怒,贾环却理也不理他。 他微微侧着脸,对陈廷敬道:“陈相,如果只是银子问题,即使破尽家业,想尽一切法子,我一定能在半年内筹集三百万两银子,捐献给朝廷,以作军资。 如果是士卒问题,我虽然眼盲,但依旧拥有不畏死的勇气,敢于为国征战。 长城军团若是无法胜任作战,我大秦还有黄沙军团,还有霸上大营,还有蓝田大营,还有其他四大军团,总有不怕死的……” “宁侯啊,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经过西北一战后,国库里真的已经没有银子了,国力耗尽。 然而真要再发动一场二十万人级别的军团大战,别说三百万两银子,就八百、一千万两银子都未必能够。 而且,这不只是银子的问题。 我大秦士卒的确不怕战死,但如果能少战死一些,不是更好吗? 扎萨克图部的骑兵每多给长城军团争取一点时间做准备,每多杀一些敌人,每多挫其一分锐气。 那么我大秦军团就能少战死很多士卒。 你要明白,这不是三五百人那么简单。 那是三五万,甚至更多老秦战卒的性命。 我们是大秦的官员,我们要考虑的不只是一场战争的输赢,我们考虑更多的,应该是大秦的国运!” …… 正文 五百零八章 讲道理 听完陈廷敬之言,贾环沉默了片刻,而后,他在陈廷敬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的摇了摇头。 贾环对陈廷敬一字一句道:“陈相,我很敬佩您为国的忠心和牺牲奉献精神,但我贾环自忖也不是什么不忠不孝之辈,否则,我的这双眼睛就不会瞎。 作为荣国子孙、宁国传人,眼瞎又算得了什么? 为我大秦,就算战死疆场,也是死得其所! 这是我的志向,我也正是这样做的…… 若有人认为我行为不检,德行不配,他可以强行收回我与明珠郡主的婚书。 但是,明珠郡主,绝不能外嫁扎萨克图。 这是我的尊严和底线,也是我贾家的尊严和底线。 任何敢践踏这条底线之辈,都将是我不共戴天的生死之敌。 我可以直言相告,我贾家之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想杀我贾环容易,但想让我跪着苟且,绝无可能。 还有…… 陈相,我大秦的国运,绝不是靠牺牲一个女人就能争回来的。 小子虽不懂什么叫国运,但却知道财富。 财富不是靠节俭就能节俭出来的,而是要靠创造。 想来国运也是一个道理,都不是靠“节俭”就能够省出来的,最起码,不是靠如此“节俭”节约出来的。 而是应该靠陛下带领文武百官,治理万民创造出来的。 这,才是煌煌正道! 若是后者烂了,你就算再节俭,也不过是让一些蛀虫多祸害一阵子罢了。 陈相,恕小子直言,您心中若是真有国运……就不该明哲保身到今日才出声。 你之前都做不到维护你心中的国运,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糟蹋。 如今,也不要要求牺牲别人去维护你以为的国运。 那是你以为的,却不是我认为的。 扎萨克图部这些年能够在厄罗斯的袭扰下坚持到今日,全靠我大秦在后方源源不断的支援供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到了该用他们的时候了,他们却又来讲条件,阵前要挟,卑劣之极。 这种情况下,朝廷要做的绝不是苟且屈从。 我们可以说服他为国尽力,说服不通可以逼他,若是相逼也逼不通,还可以剿灭他。 陈相,这才是当年太祖高皇帝以武立国的精神。 苟且一次,就会苟且第二次,只到苟且到整个国家的骨头都弯了软了。 您这不是为国,您这是在害国。” 说罢,贾环不顾当今皇帝和两阁阁臣难看的脸色,径自转身,甚至都不需要人领路,一步步的朝外面走去。 步履缓慢,但却坚定。 只是,他的背影在其他人眼中,却显得那样倔强、孤独。 牛继宗面色难看,用眼神请示隆正帝。 隆正帝眉头紧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牛继宗见之,躬身一礼,然后快步追上已经快走到门槛处的贾环,搀扶着他往外走。 出了御书房后,天上阴云蔽空,下起了毛毛细雪。 牛继宗看着面色肃然的贾环,叹息一声,道:“可是在怪罪我们没有帮你说话?” 贾环摇头,道:“这次是我理亏,将把柄落在人家手上了。牛伯伯若是再强压之,反而不好。” 思维冷静,条理清楚。 牛继宗有些诧异的看了眼贾环,而后道:“这倒不是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都不大看好你这个婚事。 只因为太上皇强压,我们不好多说什么。”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点点头。 牛继宗一边扶着他往外走,一边道:“忠顺王权倾朝野,我为何却敢与他当面对着干?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当今皇帝被废的可能性,基本上没有。 若说刚登基时尚那么一丝可能,到了今时今日,就绝无可能了。 既然皇帝肯定不会被废,那么忠顺王就注定不能上位。 想来,这一点你也早就看明白了。 你既然看明白了这点,就应该明白,太上皇为何会将明珠郡主许配给你。” 贾环闻言,依旧沉默,再次点点头。 牛继宗见之,皱眉道:“那你可知,你若是娶了明珠郡主,你现在是风光了,可是……” 说到这,牛继宗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能闻后,才压低声音道:“可是你可曾想过,待皇帝真正掌权之日,你又该如何去保住忠顺王的一条命?当今可不是心胸宽广之人…… 正是不想让你日后万般为难,所以我和你温叔叔他们,才没有出言帮你。 能趁这个机会断开与忠顺王的干系,又不伤太上皇的颜面,这是难得的好事! 你不要……” 牛继宗话没说完,忽然停止了。 并且还带着贾环住了脚步。 不远处,一顶暖黄绣梅伞缓缓走来,伞下之人,身披一身狐裘大氅,孑然而立,身姿飒然。 “牛伯爷,环哥儿交给我就好,我送他出宫。” 赢杏儿眼睛依旧明亮,气度依旧从容,只是脸上惯有的微笑却不见了踪影。 牛继宗看了看身边同样肃穆着一张脸的贾环,叹了口气,对赢杏儿道:“军机阁还有要务处理,就劳烦郡主了。” 赢杏儿淡淡的点点头,道:“是我该做之事。” 牛继宗面色复杂,拍了拍贾环的肩膀后,转身离去。 若不是她的出身,单这份气度,就是绝佳之配。 只是,可惜了…… “环哥儿……” 待牛继宗离去后,赢杏儿很自然的走到贾环身旁,鹅黄小伞遮在了他的头顶,反将自身露在雪中。 贾环闻声,轻轻一笑,侧着脸道:“别怕,没有人能将你带去你不喜欢的地方。” 赢杏儿也笑了,明媚如初。 她将伞换到左手,最后想了想,干脆收起了伞,两人一起露在雪天里。 她右手挽住贾环的胳膊,道:“我不怕……不过,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处理吧。 虽然太后那里哭也试过,跪也试过,都不管用。 但总还有别的法子……” “你一个长在深宫的姑娘家,能有什么法子?” 贾环心中暖煦熏然,面上却撇撇嘴道。 赢杏儿也不恼,咯咯一笑,有些俏皮道:“我去和阿尔斯楞讲道理啊。” 贾环哼了声,道:“那个混账打的什么主意你还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和你讲道理? 还有,别叫那个杂毛儿的破名字,听着恶心。” 赢杏儿闻言真的笑了,她紧了紧挽着贾环胳膊手,靠的更近了,而后笑道:“先讲讲看嘛,讲的通就讲喽。” 贾环皱眉:“若是讲不通呢?” 赢杏儿轻声道:“讲不通啊……那也不怕呀。 这个世上,讲不通道理的人,通常都很难活的长久的……” …… “他以为他是谁?还生死之敌! 不过一个臣子,竟然敢如此放肆! 哼!也不知是谁放纵的!” 紫宸书房内,忠顺王赢满脸鄙意的说道。 李光地睁着一双浑浊老眼,有些不解的悄悄打量着忠顺王。 论权术斗争的手腕,论结交人心的手笔,甚至论学识之渊博,忠顺王其实一直都做的并不差。 可是今日…… 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将明珠郡主外抚蒙古,对他有什么益处呢? 单是为了给他的贤王之名再添加一点分量? 还是他觉得,失去了眼睛的贾环,如果再失去与皇家的联姻,就再难对太上皇产生影响力了? 只是,就算贾环日后难再面见太上皇,可是以贾家在军中的影响力,难不成他以为就是他能随意欺辱的了的? 当然,还有一种更肤浅的可能。 那就是忠顺王是为了当初的那一口意气之争…… 若真是这样,那么这位太上皇和皇太后最宠爱的十四皇子,当真是被宠坏了…… 听着葛礼、陈梦雷几个忠顺王的门下走狗齐齐在那里叫嚣,要严惩贾环君前狂悖之罪。 李光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或许,也闭上了耳朵…… 隆正帝面色阴沉的看着诸位内阁阁臣,细眸中眸光闪动,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后,隆正帝忽然开口道:“户部的银子是怎么回事?” 犀利森寒的目光看向了叫嚷的最起劲的葛礼。 葛礼闻言,叫嚣声一滞,然而他却并没有什么惧意。 他看了一眼嘴角轻轻弯起的忠顺王后,就开始诉苦:“陛下明鉴,是这样的。 户部银库里的银子,大都是让百官给拆借了去。 京城居,大不易。 尤其是那些京官儿,不比外官,实在清苦。 有的时候,连家里的锅都揭不开了,走投无路下,只能到户部先拆借一月的银米俸禄。 若是借不到,他们就要典儿当女…… 若真到了这一步,我大秦朝廷也就成了千古笑柄了,这也有损陛下的宽厚仁义之名。 所以……臣也是没有办法。 陛下,这个……” 看着葛礼一脸大义慈悲,正气凛然,满口胡言乱语的模样,隆正帝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压抑不住。 可是,他却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就算要彻查此事,他手里也无人可用。 户部乃是忠顺王的大本营,被他盘踞近二十年,被经营的铁通一般。 就算要查,到头来,却是要让户部的人自己查自己,最后不了了之,沦为笑柄。 念及此,隆正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沉声道:“就要打仗了,尽快督促百官还账,真是岂有此理…… 若无他事,内阁诸位阁老就先回吧,朕要与军机阁商议军国之事。” 陈梦雷回头看了眼一直沉默的陈廷敬,眉头微皱,道:“陈阁老,您没话说了吗?” 陈廷敬抬起耷拉的眼皮,扫了陈梦雷一眼,就不再搭理。 陈梦雷见状大怒,却又不好在御前发作,他哼了声,而后对隆正帝道:“陛下,明珠郡主下嫁扎萨克图世子一事,还请陛下颁下旨意。”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细眸中闪过一抹嘲讽,而后道:“宁国侯初立大功,太上皇刚刚厚赏于他。这道旨意,朕却不能下。能下这道旨意的人,只有太上皇。” 见忠顺王一脉的人都有些急了,就要再“力谏”,隆正帝唇角弯起,道:“不过,若是太后已经将皇家与贾家的婚书取回,那么,忠顺王愿意和别人结亲,自去结便是,朕亦不会过多干涉。” …… 正文 五百零九章 三生之幸 荣国府,荣庆堂。 气氛压抑,凝固,没有半点新年的喜悦气氛。 似乎连走廊下的雀鸟都感受到了这种气氛,息了往日欢快的叫声…… 一个身着宫妆的年老嬷嬷,从贾母手中接过一檄明黄帛纸后,微微躬身一礼,就出门离去了。 待人走后,堂内气氛愈发阴沉…… 贾母面色铁青,哆嗦着嘴,眼中的怒气溢然。 虽然她面前还摆着一张明黄色御用银盘,上面摆放着一尊犀牛角雕的文殊骑狮坐像,一尊紫金兽耳香炉,一对象牙雕花鸟笔筒,和一对白玉龙凤纹环形玉佩,俱是无比贵重的宫中珍品。 只是,与被人悔亲的耻辱相比,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能补得了贾家的体面吗? “老祖宗,别生气了。朝野上下,谁人不知皇太后最宠爱忠顺王,也最宠爱原先的忠顺王世子。咱家自先祖荣国公起,就和忠顺王不对付。到了三弟这辈,更是废了那忠顺王世子。 如今,太后不过是找个由头出气罢了。 只是奇怪,今儿太上皇怎么没有出面……” 王熙凤站在贾母一侧,温声劝解道,只是说到最后,眉头也浮现一抹不解。 不过好在,贾母在听闻她这番话后,脸色竟缓缓舒缓了过来。 她点点头,眼中虽然依旧满是失望,却不再那么气愤了,道:“凤丫头说的也是,咱们家和忠顺王府,虽不说是生死之敌,却从来都井水不犯河水,不是一路人。 明珠郡主虽好,可惜…… 事到如今,也只能就此作罢,只当她与环哥儿有缘无分。 今后,家里谁都不许再提她了,更不许在环哥儿面前提她,都记住了吗?” 贾母眼神犀利,扫过匆匆赶来的贾家诸姊妹并丫鬟婆子,沉声道。 众人面色都难看的紧,林黛玉和史湘云二女,更是紧抿着嘴角,小脸儿面沉如水。 贾迎春等人则是面色伤感,担忧,贾惜春一双大眼睛里甚至都浮起了泪花儿,因为心疼她三哥…… 连薛宝钗都淡淡的叹息了声,而其母薛姨妈的脸色,也有些慨然。 贾宝玉怔怔的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众人不言语,贾母脸上的怒气似乎又要起来。 王熙凤连忙道:“老祖宗尽放心就是,以咱家老三的条件,难不成还怕娶不上一个好媳妇? 今日风放出去,怕是明日家里的门槛都要让说媒的给踩破了。 况且,家里姊妹们都是懂事的,再没有不会说话的理儿。 老祖宗尽放心就是……” 贾母闻言,面色稍微宽慰了些,只是语气依旧有些难过,叹息道:“唉,也不知环哥儿,能不能想的开……近来,他可不大顺啊。 还真是……” …… “荆王兄,阿尔斯楞,赢朗,你们在这做什么?” 大明宫宫门处,贾环和赢杏儿走到这里,却被三人拦住了,赢杏儿皱起眉头,喝道。 “王姐,你还真是不知……你的婚书都被收回了,你和这瞎子已经没关系了,怎么还挽着他? 也不嫌给我王府丢人!” 赢朗看着赢杏儿紧紧挽着贾环的胳膊,阴阳怪气道。他对赢杏儿将他说到最后,心里极为不舒服…… 赢皓倒是笑呵呵的,没口出恶言,还笑道:“恭喜王妹了,阿尔斯楞是草原上最勇武的巴特尔,与你这颗大秦最名贵的明珠正好相当。” 阿尔斯楞则面色不佳的看着赢杏儿丝毫没有松开意思的胳膊,沉声道:“郡主,你这般尊贵的人,为何要与一个无赖纨绔在一起? 你若嫁给我,日后便是扎萨克图千里草原的可敦,亲王王妃,何等尊崇,岂不比跟这么一个废人强百倍?” 赢杏儿闻言勃然大怒,但她却依旧紧紧挽住蠢蠢欲动的贾环,她附耳轻语道:“不要中了他们的奸计,太后正恶你,你若动手,他们必然会到太后面前搬弄是非,到时候情况更不好,且看我的。” 安抚住贾环后,赢杏儿也没理三人,而是朝宫门口处喊了声:“叶楚!” 一道身影随即出现,此人身着御林军银甲,看起来顶多二十岁左右,身姿挺拔,英武不凡。 他行动极快,眨眼间就到了众人跟前,却极懂规矩,没有乱看,只是对赢杏儿应了声:“在!” 赢杏儿此时面上哪里还有一丝方才的柔意,满是庄严肃穆之色,她微微抬起下巴,道:“赢朗世子之位被废后,已遭太上皇厌弃。 ********下旨,赢朗悖逆不堪,不准其再入宫中一步,今日他为何会在这里? 还有,赢皓和扎萨克图世子,虽贵为王子,身份贵重,可毕竟是外臣,既然朝拜结束,为何还滞留宫中?” “赢杏儿,你……” 赢朗三人闻言面色纷纷一变,赢朗更是准备破口大骂。 然而,叶楚却一挥手,宫门处快步走来一队御林军,数十位面无表情,眼神森寒的御林军手持秦戟,将三人包围。 叶楚却不理废人赢朗,而是对赢皓和阿尔斯楞沉声道:“两位世子,********赐予郡主管辖宫禁之权,多有得罪,请!” 赢皓和阿尔斯楞两人面色有些难看,赢皓还拉住了准备开口大骂的赢朗,强笑了声,道:“原也准备出宫了,王妹真是…… 小时候还一起玩耍过,如今却一点体面都不给为兄留。 也罢,我等既然是外人,出宫就是。” 说罢,他拉着赢朗,与阿尔斯楞一起离去。 待他们离开后,赢杏儿面色有些凝重道:“环哥儿,你要当心这个荆王世子。他与赢朗不同……” 贾环点点头,道:“这次之事,十有八.九此人就是幕后之手。但他所图,应该不只是我……” 赢杏儿点点头,她先对叶楚道:“叶楚,麻烦你们了,回去吧。” 叶楚话不多,应声之后,又悄悄看了眼贾环,便带人离去了。 御林军退去后,赢杏儿对贾环道:“此人便是御林军统帅,彰武侯叶道星的儿子。叶道星乃是太上皇的孤臣,最为太上皇所信赖。” 贾环闻言,点点头,默然不语。 赢杏儿见之,叹息了声,道:“环哥儿,不要难过,如今,也只有等太上皇出关后再说了。 因为我父王和赢朗之故,皇太后早先就对你有意见…… 想让她收回懿旨,怕是没有可能。 也是不顺,事情都挤到了一起…… 不过,你且放心。 我赢杏儿虽然做不得弱柳扶风的大家闺秀、闺阁娇女,却也不是水.性杨花之人。 我既然已被太上皇许给你,这一世便是你贾家的人,与那一纸婚书却没多大关系。 如果…… 如果太上皇迟迟不能出关,我被指去了扎萨克图,你也不要做傻事。 贾家在军中影响力深远不假,可毕竟已经沉寂了三十年。 真要举旗造反,怕是没几人愿意跟从,包括牛继宗、温严正他们…… 你只需将你手下的武宗借我就好,你放心,我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娇弱女子,我自有保护自己的法子。 阿尔斯楞父子俩若是以为将我请了去是好事,呵呵,他们却是打错了主意。” 贾环闻言,心里一寒,忽然有些替阿尔斯楞父子“担心”起来…… 他嘴角抽了抽,道:“杏儿,其实我也一直想把你请回家里去养着,我没打错主意吧?” “噗嗤!” 赢杏儿闻言笑出,伸手敲了贾环一下,道:“讨厌……” 娇嗔完后,她又渐渐敛去脸上的笑容,松开了贾环的胳膊,转过身,负手而立。 抬头望着沐在雪中苍苍巍峨的大明宫,轻声道:“环郎,从我在牛奔处初闻你之时,我就知道你乃非凡人。 而我,也向来自视甚高,自忖不是俗物。 如今的困顿,对于一般人而言,许是天塌人亡的大事,只能束手无策,哭哭啼啼…… 但我以为,我们却有足够的能为,可以清醒冷静的携手度难关。 相比于我们漫长的一生而言,如今这点挫折所耽搁的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你说呢?” 感受着身旁佳人大气非凡的气度,以及冷静清晰的思维,贾环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觉得有些自惭形秽,不过随即又抛到脑后,他轻轻一笑,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远叔那边我会去交代……” 赢杏儿闻言,却转过身,她拉起贾环的手,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千万不要想着让你手下的武宗去杀人,你要记住,明里暗里盯着你的人不知凡几。 神京都中也绝不止乌远一个武宗…… 以方南天的心性,你以为,他会没有准备? 太上皇闭关不出,皇伯父如今大权难掌,你若再有大漏子落入他们手中,怕会更艰难。 包括赢朗、赢皓他们,如今他们仗着皇太后的势,巴不得与你再起冲突。 你一定要暂避锋芒,不然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 他们纵然动不得你,可太后一道旨意,勒令你赐死动手的奴才,你该如何是好? 无论是韩家兄弟,还是乌远,怕都会让你痛彻心扉……” 贾环闻言,面色一惊,倒吸了口冷气,道:“你若不提醒,我险些中了他们的奸计。看来,日后还是得亲自动手才行……” “环郎啊!” 赢杏儿哭笑不得的嗔道。 贾环哈哈一笑,他伸出双手,探到赢杏儿脸的高度。 赢杏儿微笑着主动将脸往前一靠,贴在了他温暖的手心处。 贾环轻声道:“今生能与杏儿相伴相守,当是我三生之幸。” …… 正文 五百一十章 动容 贾环出宫时,已经从赢杏儿那里知道了贾母等人在寿萱春永殿,皇太后宫中所遭受的境遇。 赢杏儿却让贾环稍安勿躁,并告诉他,皇太后对贾家并无意见,她也知道贾家的功绩。 将婚书收回后,这件事就算终了了,太后不会再插手其他的事。 因为后宫不得干政,在大秦几乎是死线。 而太后在收回婚书的同时,也赏下了几样重礼作为补偿…… 贾环虽然心中愤怒,可是还是好奇,连皇太后都不能干政,你赢杏儿为何能干预宫禁? 赢杏儿却俏皮的告诉他,因为她姓赢,还未出阁,就不算后宫干政…… 贾环闻言后,哈哈大笑着出了宫,让已经消息漫天飞,无数等着看笑话的人,吃惊不已…… …… “三爷回来了!” 荣庆堂外,廊下的小丫头子忽然高喊一时,打破了堂内压抑黯淡的气氛,众人似乎一时间都活了过来般。 目光不安紧张的看着门口,连贾母都站起了身,想看看如今她最重视的孙儿,是否被击倒…… “呵呵呵……” 带着一串轻快的笑声,贾环在一小丫头子的搀扶下走进堂中,不过他先没忙着给贾母请安,而是从腰间取下一块玉坠,递给那小丫头子,道:“麻烦你了。” 他这般做派,差点没把人家小丫头子唬晕过去,以为贾环疯了,只巴巴的站在那里,面色苍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母等人脸色也有些发白,目光愈发紧张的紧紧盯着贾环,她们虽不信贾环疯了,可也觉得有些不正常…… “咦,你怎么不接啊?” 贾环见那小丫头子迟迟没有动静,连呼吸都屏住了,奇怪道。 可怜小丫头子,下面强忍着尿意,上面还要憋住泪意,见无人应援,只能颤巍着手,接过了玉佩。 贾环又呵呵笑了起来,道:“行了,你出去吧,帮我去东边儿把小吉祥喊来,一会儿让她引我。” 咦?脑子也没疯吗? 小丫头子闻言,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贾环,有些好奇。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 王熙凤却反应过来,走上前,随意挥手驱赶走还巴巴儿望着贾环的小丫头子,然后唤了声贾环,道:“三弟……” 贾环呵呵应了声,道:“二嫂,若你想送我过去,得让我先给老祖宗请完安再说……” “呸!” 王熙凤闻言,俏脸腾的一下绯红,暗啐了声,拉住贾环的胳膊往前拽,看着贾母气呼呼道:“老祖宗,你瞧瞧,咱们白担心了这么久,敢"qing ren"家没事儿人一样。” 这个说法,倒也掩饰了她忽然羞红的俏脸,众人只以为她真的恼了…… 贾环上前正要给贾母磕头行礼,贾母却连连摆手,示意王熙凤快快搀起来。 只是王熙凤毕竟身上有孕,行动不是那么方便,贾环还是行了大礼后,才笑呵呵的起身。 贾母却不相信贾环真的一点不在意,一边让鸳鸯去将贾环引来坐下,一边试探道:“环哥儿,杏儿的事,你可知道了?” 贾环点点头,随着鸳鸯走到堂上,坐在贾母软榻上,在众人注目下,点点头,道:“大概都清楚了,有那么一起子小人作恶,和设计薛大哥的人是一伙子。不过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还不大清楚,但确实是在针对我就是了。” 贾母闻言大怒,道:“是什么人这般可恶?” 贾环笑着劝道:“老祖宗且放心就是,孙儿自有法子应对。不过,昨日太上皇忽然闭关,孙儿暂时失了靠山。 得等到太上皇出关后再说,目前那边皇太后不喜孙儿,不能蛮干。” 贾母闻言,松了口气,道:“你既然有这等心思,我就放心了。只是……只是那婚书……” 贾环呵呵笑道:“这个孙儿也知道了。” 贾母有些急道:“是等太上皇出关后,再要回来吗?” 贾环闻言,微微一顿,摇摇头道:“怕是难,孙儿定平妻之事,确实落了人口实。 若大家都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既然被人捅破,为了皇家的威严,日后怕是也难再讨回。” 听到贾环此言,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脸色又羞又愧,眼中含泪的林史二人。 贾母也瞥了眼,心中不是很舒服…… 她对贾环道:“你行事向来稳妥,此事怎地……你以前就没想过吗?” 贾环苦笑一声,道:“这等事,说起来似乎很了不得,可真正论起来,却也不算什么大事。若是太上皇在,这种事根本不会被人提起。 别人或许会不知道,但太上皇绝不可能不知。 只是在他老人家看来,这等小儿女之事,着实上不得台面,无关大局…… 而且,孙儿与杏儿之事,也不是简单的儿女之事。 忠顺王等人也不知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的,居然会…… 再有,外蒙边境,厄罗斯十万铁骑忽然压境,扎萨克图亲王世子偏又在这个时候进京,求娶杏儿,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呵呵。 总之,乱七八糟的事加一起,给搞成了今天这样。” 贾母等人面色大变,看着贾环,道:“那该如何是好?” 贾环轻轻摇头,笑道:“老祖宗放心,孙儿方才与杏儿谈过了。 先以不变应万变吧,一切等太上皇出关再说。 杏儿说,她虽然做不到大家闺秀那般守着闺阁不出,但却也知道女戒。 既然许过孙儿,便一世皆为贾家人。 那一纸婚书,在定亲之后,就没甚用处了,别人收走就收走吧。” 贾母闻言大为动容,道:“她果真这般说?” 贾环笑着道:“她还让孙儿代她给老祖宗道个恼呢,说今日老祖宗在太后宫中受委屈了。皆是我等小儿辈的错,牵累了老祖宗。” 贾母闻言面色动容,连连感慨道:“这是哪里话,这是哪里话……到底是杏儿,确实不同,这般大气,这般懂事。 遇到这种事也不慌乱,还能这般想,真是难得……可是你们以后……” 贾环闻言,顿了顿,道:“杏儿说,实在不行,她可出家道观,为太上皇祈福……” “嘶!” 贾母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瞬时红了眼圈儿,心疼的不得了,再次连连道:“难为她了,真是难为她了,真真是……可怜见的。 只是,如果那朝廷非要将她指到扎萨克图,嫁给那劳什子汗王世子,可怎么办?” 贾环闻言,微微垂下头,呵呵一笑,道:“这不是快大战了嘛,战场上,谁能担保就一定能活着退下来。 老祖宗尽管放心就是,杏儿啊,自幼受太上皇教导,怕是比孙儿还有能为呢。 扎萨克图那些混账,如何又是她的对手? 真到那一步,孙儿就将远叔派到杏儿身边,听她的吩咐…… 不会有事的。” 贾母闻言一惊,怔怔的看着贾环,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他人也无不屏主呼吸,连心儿都快不跳了般,只是看着贾环。 怪道赢杏儿一眼就相中了贾环,贾环后来也中意上了面容并不多出众的郡主。 这两人的心性,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只是,不管怎么说,这位皇家第一郡主,怕是难再进贾家门,成为宁国大妇了…… …… 因为再次进入战时,刚刚放假没两天的百官,就匆匆结束了假期,又开始上朝了。 然而,今日朝会甫一开始,商议的却并非是如何御敌退敌,而是群情汹涌,无数张奏折飞上御案,内容只有两个,第一,建议隆正帝宣旨,下嫁明珠郡主于扎萨克图亲王世子。第二,弹劾贾环。 第一点比较统一,第二点就比较杂了。 实在是贾环这些年做下的“恶事”,有点罄竹难书的意思…… 前些年,不是打这个,就是打那个。 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的公子衙内们,着实没少挨他的揍。 还有屡屡在御前失仪,庄子里圈养鞑子勇士,居心叵测。 更纳北城贱婢为妾,乱了尊卑,有辱体统……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比较统一的一点,就是贾环枉为国侯。 在国难之际,居然还只顾着自己的儿女情长,实在不当人子! 更不配为我大秦的宁国侯! 只是,对于弹劾贾环这一条,看起来群情汹涌,似乎都快到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 但是,明眼人却都看得出,这纯粹都是胡扯。 贾环配不配为国侯,他们说的不算,只有太上皇说的算。 至于贾环其他那些罪状,与其说是罪状,不如说是荒唐的儿戏,谁也不会当真。 因为实在上不得台面…… 但第一条,却不同了,这才是他们今天真正的目的所在。 逼隆正帝下旨,将明珠郡主下嫁扎萨克图世子。 李光地今日也来了,他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又悄然的打量起忠顺王。 心里暗道,这才是他应有的水准。 若是只是为了意气之争,就非要将明珠郡主嫁到远在天边的喀尔喀去,那也太让人小觑了去。 但若是能让隆正帝亲自颁下这道旨意,那,就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尤其是贾环昨日那场极为“出言不逊”的御前讲话后…… 隆正帝铁青着脸,眼中冒火的看着站在下方,面色淡然从容的忠顺王,分辨不出与昨日那个气急败坏的人相比,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容,却也更让他忌惮。 看着殿内百官纷纷攘攘,似乎不将明珠郡主下嫁扎萨克图世子,大秦就要亡国一般了,隆正帝只觉得一口恶气郁结在胸,极为不舒爽。 再想起贾环昨日之言,隆正帝愈发认同。 国运绝不是靠节俭就能节俭出来的,节俭的再多,也不够这起子不要脸的人败坏的。 这些人为何这般激动,除了他们大都是忠顺王一脉的狗腿子外,想来,他们也为战事耽搁了他们过年而感到气恼吧? 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怕朝廷催逼他们欠户部银库的银子。 偏还一个个都做出精忠报国的模样,当真令人作呕! …… 正文 五百一十一章 大鱼…… 贾环在跟乌远做完了今天的训练后,没有急着回内宅。 他如今其实更喜欢和赢杏儿相处时的那份轻松自在感,家里女人的关怀虽然也让他感动,却渐渐多了些沉重感…… 目前来说,他有些吃力了,当然,这也是幸福的吃力。 只是最近的压力着实不小,他想缓缓。 这并不是想要逃避,而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事…… “大哥?” 贾环坐在家里校场边,唤了声。 韩大在一边熬着参骨汤,听到声音后,招呼韩三继续熬,走到贾环跟前,问道:“环哥儿,怎么了?” 贾环眉头微皱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西北大战时,你曾俘获了一个醉醺醺的厄罗斯人,他叫什么来着?” 韩大闻言一怔,随即想了想,道:“克列谢夫,好像是这个名。” 贾环点点头,道:“是这个名……他说他是什么来路来着?” 韩大闻言,笑着摇摇头,道:“当时只觉得他是一个醉汉,杀之不武,又见他是厄罗斯人,就顺手给带回来。 原想着咱们府上,各族人都有,就是没个厄罗斯人,想补齐了。 只是带回来后也没时间搭理他,还捆在马圈呢,谁还记得他什么来路。” 贾环闻言也笑了笑,道:“大哥去把他带来吧,我问他几句话。” 韩大应声去了,没一会儿,就带回来一个满头金发,肤色发白,眼睛碧蓝的高大厄罗斯男子来。 只是他颇为不俗的卖相,在韩大等人眼里,却是实打实的罗刹鬼,丑的吓人…… 克列谢夫身上还沾染了不少马粪杂草,臭烘烘的。 他垂头丧气的被韩大压着走来后,看着坐在那里,眼前蒙着一条黑布的贾环,总觉得有种熟悉感,却又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会说秦话吗?” 贾环淡淡的问道。 “会,我从小就接受五门语言课程,秦语是其中之一。” 克列谢夫语气中不掩骄傲的说道,其实他的秦语说的很生硬,怪腔怪调的。 贾环呵呵一笑,指了指地面,道:“坐下说吧。” 克列谢夫也不感激,顺势就盘膝坐在地上,坐下后脊背挺的笔直,坐姿端正,看的出,他应该是有良好的教养。 坐正后,他主动问道:“阁下在秦国是什么贵族?是子爵吗? 我在厄罗斯是伯爵,最年轻的伯爵。 你知道我的姑母是谁吗?” 贾环不动声色问道:“是谁?” 克列谢夫不忙着答,他对贾环道:“能让你的仆人给我一碗肉汤吗?我觉得我真的快要饿死了,你们给我的冷面包实在是太难吃了……” 贾环呵呵一笑,没有纠正凉馒头和冷面包的区别,而是道:“他们不是我的仆人,是我的兄弟。” 说着,朝韩大点点头。 韩大则给韩三递了个眼色。 他坐在贾环旁边,要防备着这个罗刹鬼想不通,做出什么傻事…… 韩三气呼呼的,背着众人,从锅里舀出一碗香气飘荡的鲜美肉汤后,眼珠子转了转,又悄悄的往里面吐了口唾沫,然后才转身走到克列谢夫跟前,递给他。 克列谢夫接过汤碗后,谢了声,然后也不怕烫,一饮而尽,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韩三憋着笑,转身去给贾环盛汤…… 连喝三碗肉汤后,克列谢夫才得意洋洋的道:“我的家族是厄罗斯最顶级的十二公爵家族之一,家族族徽是一匹蓝色的冰狼,据说,我的先祖曾经豢养过一匹这样的冰狼。 我的父亲缅什科夫,就是厄罗斯著名的蓝色冰狼大公。 也是统治厄罗斯南方军团的元帅,麾下统治着二十万哥萨克铁骑。 而我的姑母,则是当今厄罗斯伟大的彼得大帝最钟爱的皇后,凯瑟琳。 怎么样?阁下,您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呵呵…… 我叫克列谢夫,是蓝色冰狼家族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我才能在这个年纪获得伯爵的爵位。 我的父亲和我的姑母,一旦知道我被秦国俘获,他们一定会派人来赎我的。 黄金、珠宝还有奴隶的数量随您开,他们一定不会吝啬。 秦国的贵人,我希望能够获得您的友谊,成为您的朋友。 您应该知道,拥有一个我这样尊贵的朋友,这比拥有一个俘虏要有意义的多,不是吗?” 贾环听罢,手微微一颤,但面色和语气却保持不变,笑道:“克列谢夫,你说的很对,我也愿意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对了,如果你的父亲和姑母知道你被俘后,他们会发动战争来营救你吗?” 克列谢夫闻言后大喜,而后耸耸肩,骄傲道:“当然会,但前提是他们要知道我没有死。 如果阁下派人去给我的父亲送信,相信我,他会给您想象不到的好处的。 真的……” 贾环强忍着仰天大笑的冲动,脸上的笑容和煦,道:“最后一个问题,说完后老子请你吃最美的美食,喝最烈的美酒! 克列谢夫,准葛尔部是如何与你们联系上,并相约出兵的?” …… 大明宫光明殿上,乱糟糟的吵了一早上的众臣,也没吵出个结果来。 不管他们用什么样的神态,或恳求,或要求,或磕头,或“死谏”…… 总之,隆正帝就是不松口,只言待太上皇出关后再说,否则便是对太上皇的不敬。 直到最后,隆正帝开口,这些年诸位从户部借走的银子,该还的就要还了。 大战在即,国库的银子却被诸位都借回家去了,还怎么打仗? 此言一出,满朝大臣,瞬间清冷下去。 之前或哭或闹或磕头,丑态百出的大戏终于结束了。 没人敢再出声,即使少数没有借过户部银子的,此刻也都噤了声。 这是一笔烂账啊,哪里算的清楚? 从宗室王公,到文武大臣,百官之中,没吃过这口“唐僧肉”的,有几个? 除了少数几家富豪之家,不愿掉面子去占便宜,再有一些“古板”方正的,或是胆小怯懦的外,满朝光鲜体面人,其实多是拿朝廷的银子在过体面生活。 甚至还有拿户部的银子做放贷生意,吃例钱的…… 也不知是从哪一年开始,众人发现了国库这个免费的聚宝盆,开始一年又一年的借贷。 起初大家还按时还,可后来有人发现,好像不还也不要紧,也没人催…… 渐渐的,就没人再还了,不仅不还,还继续借。 忠顺王的贤王之名,这种慷慨大方至少占据一大半功劳。 然而这样一年旧账压一年新账,到了现在根本就成了一团乱麻,难以厘清。 户部所记载的八百万两银子里,只余不到四成。 这只是今年的情况,往年的压根儿就没记在这里。 若是全部加起来,将会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谁有这个魄力去追缴? 再说了,谁要是摊上这个差事,还不生生将人得罪完? 这是给家族埋祸呢! 文官群里,除了张伯行依旧站的笔直外,其他人都缄默不言了。 气氛沉默的让人尴尬。 隆正帝的细眸扫过忠顺王平静的脸,眼中怒火与讥讽并存。 “忠顺亲王,你是佐证王,户部也一直由你分管,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内阁阁老葛大人,你既然分管户部,就与户部尚书孙诚一起,协助忠顺亲王尽快的办好这件事。 牛大将军昨日已经代表军机阁发表意见了,前方将士正在拼命,流血牺牲皆为国事。 所以,军中的抚恤银子和犒赏银子,一两都不能少。 朝廷不能让士兵们在前线流完血后,家里却连给他们买棺材的银子都没有。 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大秦就真的该亡了! 账上缺了银子,就去查账。 是谁的职责就找谁,谁解释不清就是谁的问题。 银子找不回来就抄家,抄不出来就砍头! 朕觉得,牛大将军这话说的在理! 朝廷从未缺过你们俸银禄米,为何还贪得无厌? 朕都动不得国库之银,你们倒是不客气…… 哼! 忠顺王,你署理朝政多年,乃佐证亲王。 缘何国库库银会造成如此大的缺口…… 朕现在不想问罪于谁,也不愿问罪。 你们都是朝廷的栋梁嘛…… 但是,在与厄罗斯大战结束之前,国库的银子必须全部追缴回库。 若是因为朝廷缺银子的缘故,延误了军国大事。 朕认得你是朝廷的栋梁,国法却不认。” 这大概是这么些年来,隆正帝第一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散发出他的帝王之威。 若是当年,怕是早有御史谏臣,和一个个不怕死的敢言忠国之士站出来,直言不讳的批判隆正帝德行浅薄,行此暴.政,非人君之相。 然而今日,却无人敢说这样的话。 因为说这样话的人,全都欠着一屁.眼子的饥荒,心虚的厉害…… 隆正帝看着面色僵硬铁青的忠顺王,坐在这座大殿内,憋屈了近二十年的隆正,第一次觉得心头是如此的畅快! 太上皇闭关了,所以你们敢肆无忌惮的欺负贾环。 可是你们却忘了,太上皇闭关后,朕就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 只要掌握大义,难道朕还收拾不得你们这起子无法无天这么多年的混账行子? 老十四,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 “王爷,这件事,您要担当起来啊!” “就是,王爷,国朝您最贤,那人没有担当,您可要担当起来。不然,咱大秦还能指望谁?” “朱大人所言甚是,王爷贤名,天下皆知。此次更是心怀天下,为了大秦的江山,主动要求将明珠郡主远嫁扎萨克图…… 只是,唉!有的人,着实没有担当。 王爷,照臣的意思,既然那人没有担当,不如王爷就主动些,去和扎萨克图亲王府谈谈亲事。 这大秦的天,也只能让王爷来扛起了。 王爷您放心,只要过了这个坎儿,自此往后,您说东,我们绝不敢往西!” “正是此理!正是此理!” “对!我们以后就都听王爷的了……” …… 正文 五百一十二章 表演 忠顺王府。 赢看着下头群情沸腾的场面,嘴角弯起。 尽管这群人一个个都做出“忠王不出,奈天下何,奈苍生何”的神态,可忠顺王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在恐惧什么。 只是,那又如何?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忠心,本就无非都是利益交换罢了。 而且,他也不需要他们的忠心,只要他们顺从于他,跟随于他,就很好。 只是…… 忠顺王细眸中的眸光扫过葛礼、陈梦雷两位内阁阁老,见他们面色有些僵硬,却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 这两人都是户部欠银的大户,穷措大一朝富贵,只会奢靡享用,肆意放纵,却又哪里懂得生财之术? 为了维持日益壮大的场面和排场,这两人都是百万级的债人。 他们就不用多理会了,从今日起,他们怕是再不敢跟他耍滑头,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 但有一人不同,那就是大秦太尉方南天。 眼神在这位面色惨白的魁梧军人身上停下来后,忠顺王笑容和煦,道:“方太尉,此事你怎么看?长城军团可是太尉的老部下了,这次要直面厄罗斯哥萨克铁骑,怕是……” 方南天闻言,面色不变,淡淡的道:“长城军团,并不比大秦其他七大军团差,打的起硬仗。” 吃了个瘪头,忠顺王眼神微微深邃起来,他注视着方南天,道:“方太尉,长城军团自然不怕打硬仗,可若是将长城军团打光了……呵呵,阁下的太尉之职,怕是要更加艰难了吧?” 方南天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转头看了眼忠顺王,道:“王爷的意思是……” 忠顺王与方南天对视着,面色愈发和煦,笑道:“太尉啊,扎萨克图那一对父子的意图,想来太尉应该能看的明白。 无非是想用部族勇士的性命,换取来日东山再起的资本。 他们非要求娶杏儿,不过是想再多加一层筹码罢了。 忠顺王以为然否?” 方南天轻轻的咳了声,面色愈发惨白,他点点头,道:“王爷分析的极是。” 忠顺王呵呵一笑,面色有些自得,不过随之一敛,继续道:“所以,本王以为,若只是将扎萨克图那八万铁骑当成炮灰消耗,着实太可惜了。 如果,能说服扎萨克图亲王穆牯特将这八万铁骑交给长城军团指挥…… 那,即使发生大战,我大秦的胜面岂不是会更大几分?” 方南天闻言,丹凤眼中瞳孔猛然收缩,他轻轻的吸了口气,看着忠顺王道:“怕是……穆牯特不会将手里的铁骑交出来吧?” 忠顺王哼了声,傲然道:“本王连爱女都肯下嫁给扎萨克图世子,他们原本也只想用这些牧户的命换取来日的富贵,又有何不肯?” 方南天沉默了下,道:“不知王爷,需要本官做些什么?” 忠顺王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道:“太尉,你也是朝中老人了,两朝元勋,连皇父都常称赞太尉沉稳持重,国之干城。 可是你看看,看看现在,那位别说民心了,就连百官的心都要拢不住。 人心散了,朝廷还怎么运转? 大战在即,他不说好好安抚人心,给群臣鼓劲,却要在这个关头查甚账! 搞的是人心惶惶,百官不安哪……” 忠顺王有影帝级的表演水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居然让心有余悸的官员们啜泣起来…… 不是他们太没用,实在是,之前隆正帝那句“账上缺了银子,就去查账。银子找不回来就抄家,抄不出来就砍头”将他们吓坏了。 没人会以为隆正帝是在开玩笑,从当年还是隆亲王起,隆正帝脸上就很少出现过笑容,更没开过玩笑。 这次又是他们理亏,欠人钱财…… 真要翻出旧账,他们哪里能还得清? 若只是抄家倒也罢了,可抄不出银子还要砍头! 那些银子早被他们挥霍一空了,哪里还能抄的出? 因此,他们岂有惊恐之理? 担惊受怕了一天,此刻听到忠顺王这么贴心,这么暖人的话,他们真要被感动哭了! 明君之相,真正的明君之相啊! 此人不做人主,天理不容,天理不容! 忠顺王觑眼瞥见众人的反应,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而后,他继续对方南天道:“本王会劝说扎萨克图部,让他们将汗帐的八万铁骑交给长城军团统帅。 本王还可以保证,户部,绝不会缺少前方一两军饷,一粒军粮。 所有的武库军械,全都配发齐全。” 方南天皱眉道:“可是……户部并没有那么多银子了。” 忠顺王呵呵一笑,道:“毕竟到了国难之时嘛,群臣借的银子,能还一些,总还是要还一些。 这二十年来,户部往外借出的银子至少有数千万之多,照那人的意思,是要全部收回。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没有将人逼死的道理。 不过,至少也要收回一千万两吧! 面子上总要过的去…… 有这一千万两,再向下面诸省大员摊派一些,总能支撑起一场国战。 这对诸位来说,不算太难吧,嗯?” 忠顺王面上笑容敛去,细眸正色的看向堂下群臣。 百官闻言,面色有些尴尬。 他们真的一两银子都不愿往外掏,可是,既然忠顺王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若再不知好歹,忠顺王若撒手不管,那他们就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户部尚书孙诚是个大胖子,此刻他面色狰狞,似乎在做着极痛苦的决定,被忠顺王的目光扫到后,他一咬牙,道:“王爷,您放心,没说的。 要是那人开口,我就是死,也不……咳咳。 但王爷您开口,下官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多还一些。 王爷,下官还三十……五十万两!” 他说的极有气势,但忠顺王却并没多欢喜,赢淡淡的道:“孙大人啊,其他人借去银子,多是用在生活花销上。 花了也就花没了,真逼他们拿出多少来,也难。 可是孙大人你不同。 这些年孙大人借着职务之便,从户部借去了三四百万两,却多是用来放印子钱。 神京都中,论起家底豪富来,本王都比不过你。 你觉得,只还个三五十万两银子,合适吗?” 孙诚闻言,脸上油腻的汗珠瞬时流下,他干笑了两声,道:“王爷说笑了……这个,既然王爷开口了,下官也不能含糊。下官还一百……” “嗯?” 听到这道质疑的声音,孙诚眼泪都快下来了,道:“下官还两百万两,王爷,真的,真的就这么多了……” 忠顺王闻言,脸上再次浮起和煦的笑容,道:“仁宣啊,那本王就替方太尉,替前方征战的老秦将士,也替我赢秦皇家,谢谢你了。” 孙诚听到这柔和的话后,有如刀割的心里变得有些舒坦起来,他看着忠顺王温润如玉的眼睛,起身行礼,连连摇头道:“王爷说的哪里话,能为王爷效力,是下官最大的荣幸。” 忠顺王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看向百官中的其他人。 这些人数量虽多,却惯会风.月享用,怎样赚银子,怎么持家,却生疏的很。 因此,几十上百人加起来,凑到最后,加上孙诚那两百万两,也只凑出了九百万两。 而后众人都面色忐忑的看着忠顺王,唯恐他再强逼,那他们就真要回家典当宅子了。 好在,忠顺王只是面露慈悲之色,他居然起身,对着堂下百官深深一揖,道:“若非国难当头,本王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这些阿堵之物,如此委屈慢待诸位大贤,这一拜,是本王的歉意。 剩下那一百万两,诸位贤臣就不用还了,由本王代出就是。” “王爷……” “王爷啊……” “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或许幸福来的太突然,群臣一时接受不了,一个个哭爹喊娘的跪倒在地,以朝拜君王的大礼,参拜起忠顺王来。 这一幕,让坐在坐上首的方南天瞳孔微缩。 他再看向忠顺王的目光,多了一分忌惮。 此人秉国的能力如何且不说,只这份拉拢人心的做派,一打一压再一拢的手段,当真是炉火纯青。 相比之下,隆正帝今天的表现,霸气归霸气,却失了亲和。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皇帝老子是至高无上的,是唯我独尊的。 但当官当到了一定高度,就会发现,皇帝其实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吃喝拉撒睡,一样也少不了。 天子是尊贵,但却也不是真的能随心所欲,唯我独尊。 他们高于百官,却也依赖百官。 没了百官给他治理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所以,皇帝,也要有人缘才行。 显然,在人缘这一块,当今隆正帝远不如忠顺王。 只是,忠顺王到底想让他做什么呢? “太尉,本王原本之志,是只想做一个悠游人间的闲王。 可是,皇父日渐年迈,不欲处理俗物…… 便将诸多朝政部务交给了本王,使我志向成空,难得清闲。 到后来,四哥登基为帝了,本王就想着,干脆将大权交给他就是。 只是,皇父却不放心他偏激的性子,让本王再辅助他一程。 本王也只能再受累这么些年。 到了今日,本想着,那位的心性总该磨砺的差不多了吧?本王也可以放手了…… 可谁知,他竟然愈发比先前多了几分戾气。 皇父才闭关不到三日,他就以为没了约束,可以唯我独尊了,动辄就要抄家砍头。 看看,将满朝贤臣都逼成了什么样? 不像话的紧! 本王真是心灰意懒了,只想就此撒手不管……” 方南天的面色淡漠,垂下眼帘,静静的听着忠顺王在那里表演…… …… 正文 五百一十三章 高兴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坐在御书案后,细眸狐疑的看着贾环,道:“你在宫里落钥前这般急着入宫求见,所为何事? 若是想求朕帮你给太后说情,那你就求错人了。 朕在太后面前,怕是比你也好不了几分……” “陛下……” 隆正帝的话没说完,就被下方轮椅上抽抽着脸的邬先生给打断了。 帝与太后不睦的消息,岂能说与外臣听? 隆正帝瞥了眼邬先生,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道:“你以为宫里的事还能瞒过谁? 这一点,朕倒是与宁国侯相近的紧,他不得嫡母喜爱,朕又何尝……” “陛下!” 听隆正帝越说越露骨,邬先生真有些恼了,声音提高喝了声。 隆正帝闻言,哼哼了声,面露不渝之色,却也自知失言…… 他本不该如此失态,只是,想起方才在太后宫中受到的责难,他就满腔怒火。 忠顺王这个畜生,实在不当人子。 刚被他借势打压下去一点气焰,就跑去给太后告状。 说他这个皇帝哥哥威胁着要抄他的家,还要砍他的脑袋。 害得隆正帝被太后唤了去好生一顿斥责,说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诛心之言。 哼!在太后心里,他坐的这个位置,怕也是他从她小儿子手里抢过来的吧? 只是,这种话确实也不好在外臣面前提。 若是传了出去,他的名声怕是更要受士林指摘了。 念及此,隆正帝看向贾环的眼神有些不好起来…… 忠顺王有一点说的没有错,那就是当今这位的性子,确实有点偏激…… 不过许是贾环眼前蒙着一条黑布看不见的缘故,所以他感受不到,面上依旧带着微笑,道:“陛下,臣可不是来讨陛下的恼的。” 隆正帝哼了声,道:“还有你贾侯爷不敢做的事?当着朕的面也敢大放厥词,说什么生死不共戴天…… 若是朕宣下旨意,你是不是也要视朕如仇寇?” 说到最后,隆正帝细眸中眸光真的变得幽深起来。 贾环闻言,笑道:“这自然不会……陛下雄才大略,心怀天下,又慈悲如佛。 又岂是那群卖女求名的臭不要脸的可以相比的?” “放屁!” 隆正帝闻言,脸上笑容一下没绷住,给乐了出来,好在被邬先生连连提示的眼神给止住了,笑骂一声后,道:“朕看李光地说的没错,你就是被太上皇和朕给惯的无法无天了。一点样子都没有,在朕面前也敢口出不逊!” 贾环撇嘴道:“陛下,臣这哪叫口出不逊? 微臣这般形容他们,已经给他们留足了面子,很美化他们了…… 算了,算了,太恶心,微臣没读过什么书,想不出什么好词来说他们。” “哈哈哈哈!” 隆正帝听的心头大悦,他自己私下里虽然无数次用恶言骂过那些人,可他也只能自己骂骂过个口瘾罢了,连个志同道合的人都找不到。 连邬先生都秉承什么狗屁君子之礼修得狗屁身,不肯附和他…… 这让隆正何其郁闷。 如今总算来了一个同道中人,还不是被他逼着骂的,而且骂的这般痛快,这般有新意,这般解恨!! 就算邬先生在一旁不住的咳嗽,隆正帝还是大笑不止。 将胸中的恶气吐出大半后,隆正帝方才想起自己的为君之仪,看到邬先生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后,隆正帝干咳了声,正要说点什么,邬先生却又绷不住了,忽然“噗嗤”一声喷笑出来。 隆正帝见状愕然,随即又跟着大笑起来。 畅快! 倒是始作俑者贾环,却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面带微笑的站在那里。 这让隆正帝和邬先生两人很不满。 笑罢之后,隆正帝瞪了贾环一眼,道:“有话快说,这都快入夜了,你神秘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朕可不像你这么闲,厄罗斯大军压境,大战在即。 军机阁诸般军务调动,都需要朕过目。 朕连睡觉的功夫都没几刻,没时间和你在这儿磨蹭。 还有,你今天的表现很不对。 朕还以为你会带人去砸断阿尔斯楞的腿,还特意叮嘱御林军随时准备出动,替你这混账行子收后。 你怎么还没动静啊?” 语气,居然还有些惋惜……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回陛下的话,因为没必要了。” 隆正闻言,面色愈发不渝,口气不满道:“你和杏儿不是很好吗?她为了你…… 你就用这样的态度回报她?” 贾环装神弄鬼道:“不是这样……陛下,臣的意思是,不仅臣可以悠闲,陛下也可以。”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变,和一旁脸色同样凝重的邬先生对视了一眼后,狐疑的看着贾环,道:“你什么意思?” 贾环不再装了,再装误会就大了,他正色道:“陛下,臣大概知道厄罗斯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忽然集结兵力,准备战争了。想来陛下也在猜测,厄罗斯人怎么会在这个季节发动战争……” “什么,你知道?快说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外蒙喀尔喀距离大秦内陆相隔数千里,厄罗斯的哥萨克再勇猛,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冲到内陆来。 可是不用冲到内陆,只要他们将外蒙给占了,失地之君的名头,就能将隆正定格在大秦帝王史里最耻辱的一页上。 这是隆正帝断然无法接受的。 容不得他不急! 十万哥萨克在一片冰天雪地中集结,这让无数人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群罗刹鬼到底想要做什么勾当? 对方强大并不可怕,因为大秦同样强大。 然而对敌人的未知,才会真正让人感到恐惧。 隆正帝已经有两天没睡好觉了,翻来覆去都在想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但怎么都想不明白厄罗斯的目的何在。 如今贾环却说,他知道…… 面对急躁的隆正帝,贾环没有绕弯子,将克列谢夫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只听的隆正和邬先生面面相觑。 待贾环讲罢后,隆正帝满脸不可思议道:“你说,你的家将在嘉峪关下俘虏的一个厄罗斯人,是一位伯爵,是厄罗斯大公的儿子,还是彼得大帝最钟爱的皇后的侄子。 所以,他们集结十数万大军,准备来要人?” 这已经不叫荒唐了,这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这么任性的事,在华夏中原,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宋末二宗被虏,前明英宗被俘时,朝廷都没说发动大军去要人。 厄罗斯这样的强国,居然会为一纨绔子,就做出这样疯狂的事? 贾环呵呵笑道:“陛下,厄罗斯这个国度,是一个极度崇尚战争的国度,不可以常理去视之。 最重要的是,他们并不信奉儒教,不存在什么仁义道德。 普通士兵的性命,在贵族眼里有时甚至不如一头牲口值钱。 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他们土地广袤无比,甚至胜于我大秦,只要有土地,就可以再生养无数的百姓和奴隶。 因此,许多在我们看来非常没有底线的事,对他们来说,都是正常的。 如果能用十万哥萨克换回一个伯爵,他们未必不会这么做。” “贾环,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儿戏……” 邬先生面色凝重的看着贾环,沉声道。 贾环点点头,敛起脸上的笑容,道:“我知道,不过我还没说完…… 陛下,和克列谢夫谈话时,他告诉微臣说,既然他父亲的大军在这个季节压境,那就说明在西域时,他身边有护卫逃了出去,并跑去给他父亲通报了消息,让他父亲知道他还活着。 不然的话,他父亲根本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季节发动战争,而是会在冰雪融化后,突然发动大规模的骑兵军团作战,给他报仇,更不会给扎萨克图部准备的时间。 克列谢夫说他父亲是厄罗斯非常著名的军事统帅,又不是傻子,难道还不知道兵贵神速,出奇制胜的道理? 而既然他父亲知道他还活着,又在边境故意囤积大军示威,那么,他非常肯定,他父亲派来的使者,应该也快到了京城。 陛下……” “居然如此!居然如此!哈哈哈,哈哈哈……” 隆正帝当真是欣喜若狂,激动的在御书房内来回踱起步来。 他倒不是怕厄罗斯,说起来也是凄凉。 纵然他手里没几分实权,可他心中却依旧装着整个大秦。 尽管之前贾环将陈廷敬的话反驳的一干二净,可理是那么个理,现实却没有那么天真…… 贾环是从精神和骨气上去考虑的,却没有从国力和百姓的角度去考虑。 西北一场大战,打败了准格尔,但也打空了国朝的家底儿。 就剩下那么点银子,还要防备明年早春的春汛,各地的旱涝,饥荒,等等。 哪一处不要银子? 就算扎萨克图不开战,来年都要往下加税了,不然朝廷怕是要连锅都揭不开。 一旦再与厄罗斯开战,隆正帝几乎都可以预料到,明年的百姓会过的有多苦。 上面加收一两税银,下面就敢加收十两。 百官的尿性他再清楚不过…… 真到那时,官逼民反的可能性都有,他隆正的名声,不只在士林中臭大街,连万民中亦是如此。 忠顺王他们可以随意的造,任意毁坏朝廷的根基,可是隆正却不能。 因为他是皇帝,尽管手中还没有多少实权,可他依旧是大秦帝国的皇帝。 天下早晚是他的,他要为大秦的子民着想。 所以,此刻闻言,战争或许不会爆发,隆正帝发自肺腑的高兴。 …… 正文 五百一十四章 谋划 “王爷,您可千万不能再生出退隐山林的想法啊!大秦可以没有那人,却不能一日没有王爷!” 尽管刚才被割了两百万两银子,可此刻众人从孙诚的脸上却看不到一点愤恨,或许他的愤恨都给了龙椅上的那人。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深情哭喊道…… 从者云集…… “王爷,您现在还只是佐证王,这太屈才了。 要我说,您就该当个摄政王!” 户部员外郎侯正大义凛然道,一副忘却生死,仗义敢言的姿态…… 说出的话,却让满堂一静,连孙诚都有些傻眼儿的看着他。 摄政王…… 佐证王已经是在打隆正的脸了,摄政王,那和废了隆正有什么区别? 方南天丹凤眼眯成一条线,眸光透过眼缝打量着正在满口谦逊的忠顺王。 好手段,好算计! 他这是知道帝位无望,退而求其次,想做个摄政王,还是想着…… 不对,他多半是想尽揽大权,哪怕如今只能做个摄政王,可等到太上皇归天之日,怕就是他将隆正废掉赐死之时。 他这是要拉上百官,逼宫啊! 可是,他就不怕太上皇出关后,找他算账吗? 即使太上皇已经退位,可是仍旧是帝王之尊。 有哪个帝王,能容忍臣子逼宫? 纵然忠顺王亦是皇子,可皇子也只是臣子。 涉及皇权威严,没有哪个帝王会念及什么亲情…… 忠顺王这是迷了心了,还是…… 此刻,忠顺王府正堂上,已经跪满了“劝进”的官员。 从内阁,到六部,再到九卿…… 满朝重臣,除却武臣外,掌控实权的文臣差不多都在这了。 方南天倒吸了口冷气,许是他身受重伤的缘故,此刻尽觉得这烧着地龙的大堂有些生冷…… “唉!你们如此,让方太尉如何看本王?” 忠顺王再次将目标对准了方南天,顺带着,也让群臣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内阁阁老葛礼痛心疾首的对方南天道:“太尉啊,不是我等无君无父,阴谋造反,实在是那位太不像!更是连一点担当都没有…… 这倒也罢了,他没担当,王爷有担当。 可偏他还如此刻薄寡恩,凌逼臣下,甚至以抄家杀头相迫! 此等德行,如何能让他执掌天下大权? 若真如此,我大秦危矣!” 陈梦雷这个户部“大债主”在忠顺王的目光下,也硬着头皮开口道:“葛阁老所言甚是,今上确实非仁厚之君。自古而今,还没见过哪个皇帝会如他这般,为了些阿堵之物,竟然威胁相逼百官的……” 方南天闻言,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盏饮了口茶,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鄙夷…… 若说能力,这些人其实都不差。 可是论起德行,呵呵,早已被十丈软红给消磨干净了。 不过,到了这个位置,谁又比谁强呢? 再抬起眼帘,方南天皱眉道:“当今陛下,乃是太上皇钦定。虽说太上皇如今还在闭关,可总有出关的一天。若是知道此事,怕是……” 葛礼和陈梦雷两人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不知道此节,可是,就算如此,也是一段日子以后的事了。 但今日他们若不顺着忠顺王的话,他们今天就过不去。 几十万上百万两银子的亏空,他们就是把全家的性命都拿去填,都填不满。 只是这些话,他们又不好直说,只能看向忠顺王。 忠顺王却没有一丝担忧,他笑呵呵道:“实不相瞒,太后对皇兄今日之举也大为不满。 以为大敌临近之际,皇帝不想着团结朝臣,齐心抗敌,反而逼迫臣弟,相挟臣子还钱,实非人君之相。 所以太后她老人家就让我先把朝事抓起来,待太上皇出关后再说。 太尉,若非如此,本王又怎敢如此行事?呵呵……” 方南天闻言,瞳孔一缩,倒吸了口冷气后,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王爷需要方某做什么呢?” 忠顺王呵呵笑道:“很简单,只需要在折子上签个保奏的联名就好。另外就是,一定要打好这一仗,最好也能同西北那样,一战灭敌二十万!” 方南天闻言,眼睛微微一抽,没有回应前一句话,而是就着第二句答道:“战争没有结束前,谁都无法预料战争的结果。 不过,如果想更好的打赢这一仗,下官还需要一个人。 有此人在,长城军团一定能打赢这一仗!” 忠顺王闻言,连忙问道:“什么人?” 方南天一字一句道:“岳钟琪!” …… “宁侯,不要意气用事。 这次对陛下而言,乃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趁机好好观观人心,再借几颗人头立威,收揽人心,都对不起宁侯这番心思。 但是,扎萨克图世子却不能杀。 否则的话,纵然厄罗斯人不反,扎萨克图也要出大乱子。 弄巧成拙之下,你的大功也就变成了大罪。” 看贾环面色不渝,眉头紧皱的倔强模样,隆正帝忍不住就要呵斥,邬先生赶紧出言劝道。 贾环“懊恼”道:“我来给你们说,就是怕陛下担心太过,提前言语一声,然后就准备说出去。 这样一来,杏儿就不会被逼着下嫁扎萨克图了。 谁知道你们竟过河拆桥,居然拦着我不让我……” “放肆!陛下当前你也敢‘你啊我啊’的,口无遮拦。 也就是陛下仁慈,宠着你,换个人试试? 没规矩!” 邬先生面无表情呵斥道,见贾环一脸不屈的愤怒,感觉他要不是眼睛看不到,说不定就要冲上来打他…… 邬先生哭笑不得的和隆正帝对视一眼后,干咳了声,道:“宁侯啊,你也是糊涂。 想阻止明珠郡主下嫁的办法多的是,何必非要和陛下相左? 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嘛!” 贾环哼了声,气冲冲道:“我是太上皇口中的‘莽三郎’,却不是太上皇口中的‘妖师’,哪有那么多法子?” “贾环!”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变,眼中真多了几分怒意,看着贾环喝了声。 太上皇对邬先生的这个批语,可是带着浓郁的讥讽意味的。 贾环此刻这般言语,显然亦是如此,怎能让视邬先生如帝师的隆正帝不恼? 贾环闻言后也不敢再放肆,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脸上满是沮丧之气。 邬先生面带笑意,对隆正道:“陛下何必动怒,对臣来说,‘妖师’之名,与宁侯的‘莽三郎’是一样的荣耀呢,呵呵呵。” 隆正帝闻言,也哼哼了声,觑眼看着贾环,颇有些头疼,又有些好笑,只觉得这小子就是一块滚刀肉。 论忠心是有的,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对他。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深夜跑来相告此事。 他完全可以等太上皇出关后再献宝…… 而且,贾环还和那边天然对立,所以,是一个可以放心笼络的人。 人品也还不坏,不贪婪…… 可是,就是“一根筋”,而且胆大包天! 偏身后牵扯众多,让人轻易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着实有些头疼! 好在,此子对他这个皇帝,始终心怀敬意…… 邬先生又呵呵笑道:“宁侯啊,你可不要太谦虚了。 你忘了你这‘莽三郎’的威名是从哪里来的了? 你不能下辣手杀人,难不成还不能邀请阿尔斯楞比武? 既然是比武,总有失手的时候吧? 一不小心,将扎萨克图亲王府给打破了些,也是有的……” 贾环闻言,“噔”的一下抬起头,惊喜的对着邬先生,道:“当真?” 邬先生与嘴角抽抽的隆正帝对视了眼后,笑呵呵的道:“自然当真。” 贾环又道:“那若是那些不要脸的以势压人,陛下会不会帮我?毕竟,太上皇闭关后,这天下最有权势的就是陛下了,人间至尊呢……” 一记马匹拍上去后,隆正帝心里倍儿爽,不过说出的话却没让贾环满意,他道:“你还用朕帮你吗?满朝武勋,你的影响力怕是比……” “咳咳!” 邬先生打断了隆正帝的埋怨,隆正帝哼哼了声,瞥了眼贾环脸上非但没有诚惶诚恐之色,竟还有些小得意的神色,差点没气笑,不过心中的某处却又松快了些…… 倒是赤子之心,喜怒形于色,总比满朝阴沉小人来的好。 隆正帝道:“朕乃天子,不可做的太过。 不过,若有人弹劾你,朕自然会压下。 至于其他的,就看你自己的能为了。 你若自己不济,那也赖不得朕。” 贾环嘴巴一下咧的老大,笑道:“微臣谢主隆恩!” “哼!” 隆正帝似乎被贾环脸上灿烂之极的笑容也给感染了,忍不住笑了声,不过还是警告道:“你自己注意分寸,阿尔斯楞绝不能有失。 一旦扎萨克图出了乱子,纵然厄罗斯原本只是屯兵威胁,怕也会趁机顺势南下。 这不是玩笑的,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贾环点点头,道:“臣省得,绝不会要他的命……哦对了,陛下,臣还有一事……” “说!” 隆正帝饮了口参茶后,心里说不出的熨帖,眼见困顿近二十年的僵局就要有个突破了…… 因此,他此时看贾环格外顺眼。 贾环道:“陛下,您也知道,臣在西域时,曾听准格尔国师说过,武威侯秦梁之所以被伏,是因为我们内部有人勾结敌国,出卖大军所致……” …… 正文 五百一十五章 应承与拒绝 “岳钟琪?” 饶是忠顺王已经决定付出大代价来拉拢这位武臣之首,大秦太尉。 可是听到方南天的要求后,他还是忍不住色变,吸了口冷气。 “方大人,岳钟琪涉嫌勾结敌国,差点让西域二十万大军覆灭,此等大罪,如何能与他开脱? 父皇是信你绝不会与此事相干,你才没有被牵连进去,如今你躲那岳钟琪还来不及呢,怎么还敢往上碰?” 忠顺王连连摇头道。 这件事让太上皇都极为震怒,亲自下令严办,谁敢动歪脑筋? 方南天沉声道:“贾环竖子乱言,以死无对证之言构陷大将,焉能当真?” 忠顺王皱眉道:“谁会拿贾环的话当真? 可是秦梁总不会乱说吧? 那可是整整十八名斥候,齐齐自杀在大营里。 方太尉,你也是带老了兵的大将了,你自己说,这等骇人听闻的事里,难道真没有蹊跷? 偏岳钟琪又是负责训练斥候的,他哪里能脱得开责任? 这个不成,这个绝对不成……” 忠顺王头摇的和拨浪鼓似得,连连拒绝。 他敢放纵文官贪财,他甚至敢卖官鬻爵,但涉及里通敌国之事,他却不敢触碰。 因为这是一条死线,太上皇划下的死线。 即使他再得太上皇的宠爱,他也绝不敢如此。 方南天面沉如水,道:“王爷,下官已经查过那十八名斥候的卷宗了,却发现他们竟然都是在军中待了至少三十年的老卒了。 即使放眼大秦百万军中,也很少再有比他们兵龄更长的老兵了。 兵龄如此之长,这是疑点之一。 第二,他们是回过武威营地受过训。 但,卷宗显示,他们在武威营地只待了短短三天。 这三天里,他们凭借娴熟的斥候技巧,轻易的通过了岳钟琪设立的斥候考核。 而后他们一天都没多留,就返回哈密卫大营了。 王爷,岳钟琪就算是神人,他也无法在短短三天内培养出十八名死士吧? 而且这些死士还都是兵龄之长,远胜岳钟琪的老兵。 要知道,这种见惯了生死的老兵,其心性之坚定,世上少有能及者。 若非如此,他们也无法在战场上活到今天。 这样的老兵,又岂是谁能在短短三天内感化成死士的? 这是疑点二。 第三,岳钟琪自从入了黄沙军团后,就一直被压制在后方。一举一动,都在人眼下。 每日巡营点卯的人皆是秦梁所部的老部下,卷宗显示,从始至终,岳钟琪麾下的亲兵家将就没少过一人。 他又怎么可能去和千里之外的准格尔部产生联系? 这是疑点三。 最后,下官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去调查那十八名斥候的家人。 然而细查之后才发现,这十八名斥候的家人,竟然在过去的三十年内,一家接一家的消失的无影无踪,下官派人细查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他们去向的蛛丝马迹。 这是疑点四。 王爷,岳钟琪是下官的老部下了。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为人本分。 而且,他只是近些年来才逐渐崭露头角的将军而已。 他手中银钱有限,除了带兵打仗外,也没有其他的能为。 他又何来如此的通天之能,做出这等大事? 如果他有这等能为,那他连十八名斥候的家人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走,他为何不将家中老父母和妻儿也一并转移走呢? 当然,下官也认可,武威侯秦梁被伏,与那十八名斥候自杀必有蹊跷。 可是,贾环所说的什么姓岳的将军内外勾结,却完全是莫须有之罪,乱扣帽子。 此间种种,还望王爷明察!” 方南天沉声之言,让忠顺王脸上连连色变,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吃惊不已。 如果说此事不是岳钟琪所为,那背后又是哪只黑手呢? 这只黑手,是否也太恐怖了些? 忠顺王沉默了片刻后,皱眉问道:“果真如此?” 方南天重重点头,道:“绝无半点虚言。王爷,下官愿以满门身家性命,担保岳钟琪无罪。” “王爷,下官听着,那岳将军像真是被冤枉的。疑点太多啊……” 户部员外郎侯正开口说道,他算是忠顺王的智囊之一,鬼点子非常多,自号“小诸葛”。 见侯正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若真照方南天所言,岳钟琪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 只是,这一口锅实在太黑了,又恰巧卡在他背上,着实难扒拉下来。 忠顺王听着纷纷扰扰的声音,眉头皱起,他屈指敲了敲眉心后,瞥了眼一直正色看着他的方南天,两人对视一眼后,忠顺王一咬牙,道:“好,明日上朝,本王就替你将岳钟琪保出来。 不过,等到本王保出岳钟琪,再与扎萨克图亲王府定完亲后……” 方南天眼帘垂下,淡淡的道:“到时,下官自然会与王爷一路。” “好!” …… “贾环,你所言当真?没有弄鬼?” 隆正帝面色凝重的看着贾环,沉声问道。 一旁的邬先生脸色也不轻松,眉头紧皱。 贾环点点头,道:“陛下面前,微臣不说假话。 当日微臣烧了准葛尔部的屯粮大营后,自知胜局已定,便不想让岳钟琪占便宜,才寻了个罪名将他拿下。 不瞒陛下,当时臣甚至都不知道那十八名斥候之事……” “哼!你还有脸子说? 你当谁真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自作聪明! 若不是太上皇护着你,朕都不想饶你! 军国大事,也是你能乱来的? 再有下次,仔细你这张好皮!” 隆正帝虽然骂的凶狠,可眼中的宽慰之色却让一旁的邬先生直抽嘴角。 他知道,贾环那句“陛下面前不说假话”,打动了隆正帝的心思…… 缺少尊重的人,自然会亲近尊重他的人。 而对亲近的人,隆正帝向来都是这种严厉的表现。 贾环脸上却露出了“委屈”的神色,说道:“陛下,您这样子做,真的让微臣很为难。 您这让微臣日后到底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哼哼!” 隆正帝生生被气笑了,他都想上前踹贾环一脚。 可是看到他眼前的黑布,到底忍住了,笑骂道:“少在这里给朕卖乖,朕不是太上皇,不吃你这套…… 你说那个叫什么……” “克列谢夫!” “嗯,那个克列谢夫说,是我大秦的人,而且还是军人,主动去和他们勾连的?他确定?” 隆正帝面色又严肃下来,沉声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微臣觉得,他没有骗咱们的理由。这个克列谢夫,出身显贵,为人高傲,并不不屑于说谎。” 隆正帝闻言,眉头紧皱,回头与邬先生对视了一眼,却发现邬先生的眼中也是满满的惊疑。 难道大秦军中,当真出现了居心叵测之辈? 甫一出手,就差点害死了武威侯秦梁,更损失了黄沙军团近十万大军。 此人到底是谁……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头绪后,隆正帝道:“岳钟琪先羁押到黑冰台吧,军中既然已经不安稳,那么兵部大牢里怕也不保险了……” 贾环点点头。 隆正帝又回来踱步了几趟,有些泄气道:“此事相干重大,也只有等太上皇出关后,下令黑冰台全力追查,才能查出头绪。” 贾环又点点头。 隆正帝见之又来气,也不知为何,他看着贾环那张自在脸,就忍不住想教训。 哼了声,隆正帝道:“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出宫吧。 你是外臣,不好在宫中耽搁久了……” 贾环闻言,有些急了,道:“陛下,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隆正闻言一怔,道:“朕忘了何事?” 贾环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陛下,您看,这个……谦虚点说,厄罗斯十万铁骑犯境之事,应该可以说,是被微臣一力解决的。 这个……咱们这功劳……该怎么算?” 隆正帝闻言,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 换个人,敢这般跟他邀功,功劳怕是邀不到,雷霆震怒还差不多。 只是,看着贾环那一张脸上,满满的小得意,小羞赧,小算盘…… 隆正帝一张天生刻薄的脸,竟然有些扭曲起来。 忍笑忍的好痛苦…… “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是想让朕升你的爵,还是升你的官?” 隆正“咬牙切齿”道。 贾环脸上的神色愈发羞赧了,连连摇头道:“不用不用,都不用。” 隆正帝脸色好看了些,道:“那你想要什么?” 贾环垂着脑袋,低声道:“是这样,厄罗斯入侵的事解决后,杏儿自然不用再去抚蒙古。 臣就想着,既然皇太后把婚书收回去了,那就算太上皇出关了,怕也不会再给微臣写一纸婚书了。 毕竟,他老人家得照顾皇太后的颜面…… 陛下,微臣想用这点微末之功,换陛下您给微臣做个媒人,帮微臣和杏儿,再写一纸婚书,不知成不成?” 此言一出,隆正帝瞬时愣住了。 他眼神看向可怜巴巴的贾环,又回头看了眼同样有些吃惊的邬先生。 邬先生无声的叹息了声,对隆正帝缓缓的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才断开这层关系,万不可再复合…… 隆正帝见之,叹息一声,他迈步上前,走到垂着脑袋的贾环跟前,沉声道:“贾环,不是朕不愿下这道旨意。 你若能打消那两个平妻的名堂,那么朕就算被太后责怪,也会帮你写这纸婚书。 可是,你愿意吗?你是重情之人,朕着实不愿逼你…… 而且说来,太后的做法并没有错。 这件事若没有摆到桌面上倒也罢了,太上皇可以看不见,朕也可以,不过都是小儿女之事罢了。 可既然摆到了桌面上,你若还抱着再娶两个平妻的念头,你让朕如何能装着看不见? 岂不惹人耻笑? 别说是皇家,就是你贾家,你也有姊妹。 你换到女家的位置去想想,你愿意让家中姊妹接受这样的事吗? 你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天家……” …… 正文 五百一十六章 我却不信 贾环从宫里回到宁国府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在宁国府待了一天的牛奔、温博还有秦风等人见贾环回来后,与贾环低语了几句后,就匆匆离去了。 不过,相比于他们来时的面色,大家回家时的脸色,似乎好了许多,还隐隐带有激动神色。 咬牙切齿,摩拳擦掌…… 待将他们送走后,贾环在宁国府正门前站了一会儿。 此次进宫,目的达到了一半。 克列谢夫的出现,让贾环原本近乎绝地的局面,瞬间翻转,更有了无限的操作空间。 失去了战争的威胁,那些逼迫他的人就失去了大义,比如说陈廷敬等人。 这些人与忠顺王那一类人不同,陈廷敬是真正的忠臣,而聚集在他身边的一些大臣,也多是他这种性格。 沉稳,踏实,忠诚,任劳任怨,能力出众,很少参与党争…… 贾环相信,他们支持将赢杏儿下嫁扎萨克图世子,是出于公心。 这样的人,若是让贾环放开手去对付,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不过好在,克列谢夫的出现,避免了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悲事出现。 而扎萨克图世子阿尔斯楞的价值,也会迅速降低到他原本该有的地位,甚至更低…… 没有了战争,他也就没有了提要求的资本。 若是在克列谢夫的父亲派人来洽谈后,驻扎在外蒙边境的厄罗斯大军退去。 那么朝廷甚至还可以清算一拨后账。 当然,未必真会拿穆牯特与阿尔斯楞父子怎样,但敲打一番总是少不了的。 这还只是朝廷方面的…… …… “环哥儿,夜了,回去吧。咱们受得了,里面还有内眷在等你呢。” 韩大轻声劝道。 贾环深深的吐了口气,点点头,道:“好的……大哥,让人照顾好克列谢夫,不要让他出事。” 韩大点点头,道:“远叔将他安排到赵歆的屋里了,就在远叔房间旁边。” 贾环闻言笑了笑,道:“是我多虑了……大哥,咱们进去吧。” …… 贾环被韩大送至二门后,便被早早得到消息侯在那里的小吉祥给接住了。 看起来她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小手冰凉。 这两天,家里的气氛不是很好,两边府上都是如此。 纵然贾环与以往一般,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伤感难过的神色。 但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似乎有永远耗不完的精力,可以照顾的到家里的每个人,让每个人都开心…… 这两天,家里人甚至感觉到,三爷走路的步伐,似乎都比从前重了许多。 而三爷的脊背,好像也没以前挺拔了…… 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在偷偷落泪。 有时候,她们甚至希望贾环能够跟她们大哭一场,或者跟她们诉诉苦。 也强过像现在这样,将一切的苦,都一个人憋在心里…… 每每看到蒙着一条黑布,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的贾环,家里人都说不出的心疼。 纵然贾环才被晋升为尊贵无比的侯爷,还被特旨着配劳什子紫金斗牛公服。 可她们宁愿没有这些,她们只想要以前那个健健康康、快快乐乐,似乎永远都没有忧伤的贾环…… …… “小吉祥……” 感受到身边小人儿的郁气,贾环嘴角弯起,唤了声。 小吉祥大眼睛里满是泪花,却强忍着不落泪。 她吸了吸鼻子,清了清鼻音,然后才应道:“三爷,我在这里呢。” 贾环呵呵一笑,将胳膊从她双手里抽出,然后抚了抚她的小脑袋,道:“这大过年的,你也不高兴?这是怎么了?” 小吉祥仰着头,看着贾环脸上的笑容,忽地,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三爷,似乎又变回了原先的那个三爷了…… 脸上的笑容真暖,好像能暖到人心里去。 可是…… “三爷?” 小吉祥顿住脚步,仰着小脸儿,巴巴的看着贾环,唤了声。 贾环又呵呵一笑,道:“是不是这两天因为三爷在忙正事,没功夫给你们唱曲儿,你们就不高兴了?要不三爷现在给你唱一……” “不要不要不要……” 话未说完,小吉祥就连连摇头,紧张兮兮的拒绝道。 贾环闻言大感“羞恼”,质问道:“喂,小吉祥,你这是几个意思?” 小吉祥看着“恼羞成怒”的贾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许是幅度有些大,将大眼睛里的朵朵泪花儿也荡了下来…… 小吉祥用她自己绣的小鸭子帕子,擦了擦眼泪后,又紧紧的看着贾环,道:“三爷,是西边儿府上的老太太吩咐的,这段日子,谁都不许惹三爷恼,不然老太太就要罚人了。 宝姑娘还和大奶奶说,三爷的心情不大好,我们这边的丫头们最好别太闹,叽叽喳喳的惹三爷心烦就不好了。 所以,唱曲儿自然不成的。” 贾环闻言,心里有些愧意,不过…… “宝姑娘?她什么时候来的?” 贾环好奇道。 小吉祥面色也有些怪,道:“就是三爷你出门后,她过来转转。 和大奶奶说了起子话,还和我也说了会儿子话,又叮嘱了我们一番后才走的。” 贾环呵呵一笑,道:“没事,她就是好心。” 小吉祥点点头,不过,脸色又犹豫起来,牙齿咬着红彤彤的唇角,似乎有话想说。 贾环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的到她的气息,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了个瓜崩儿,笑道:“还跟我藏猫儿?还有什么事,快说。” 说着,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小吉祥嘻嘻一笑,感觉到以前的三爷真的回来了,虽然还没回来完,但确实好多了。 她便相告道:“三爷,林姑娘身边的紫鹃姐姐也来了呢,不过她看三爷你不在,就又走了。我问她有什么事,她只是笑着说没事。可我看她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呢。” 贾环闻言一滞,顿时拍了拍脑门,懊恼道:“坏了坏了,怎么把这一茬儿给忘了。小吉祥,走,咱们去西边儿!” …… 林黛玉院儿。 房间内,紫鹃看了眼呆坐在那里,一双美眸中似有垂不尽泪的林黛玉,叹息了声,劝道:“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三爷他这两天正忙着和外面的坏人打擂,所以才没时间过来。 如今他也不好过呢,你再这样,若是给他知道了,岂不是更烦恼? 即使不为姑娘自己,姑娘也要为三爷想想啊!” 林黛玉闻言,红肿的眼睛里,眼泪愈发往下流了。 她难过道:“我何尝不知道他这几天难过的紧,竟被人那样欺负……我难道是那样不知冷暖的人,这个时候还怪他不勤来?我是在……为自己哭。 娘没了,爹也没了,如今与他好……他又伤了眼睛,还被人这般欺负。 可见,我是个没有福祉的……” 林黛玉越说越伤心,最后竟泣不成声。 紫鹃闻言,脸色难看的紧,可她一时间却找不出好词来劝。 正为难之际,房门从外面打开。 一道人影挑着一盏玻璃灯盏走了进来,头上还戴着防雪的斗笠,披着一件披风,内里也是束袖束腰的,一身男儿打扮。 紫鹃一时竟没认出来人是谁…… 只到那人将头上的斗笠去了,抬起头来,紫鹃怔了怔,才堆起笑脸哭笑不得道:“史姑娘,你怎么这幅打扮?” 史湘云呵呵一笑,道:“雪天儿嘛……天黑的早,我又不同翠缕那个傻丫头一般,趴在桌子上都能睡得着。闲来没事,就过来转转,顺道看看林姐姐。” 紫鹃闻言,只觉得心里稀奇。 不过面上却不显,她满脸笑意道:“多亏史姑娘来了,不然我还劝不停我家姑娘呢。她竟觉得自己是个没福祉的,才……” “紫鹃!你再说!” 林黛玉涨红了脸,羞恼的喝道。 紫鹃倒也不怕,只是给史湘云使了个眼色后,道:“我去给姑娘煎药去了,史姑娘且坐一会儿。” 史湘云笑道:“姐姐尽管去忙就是。” 紫鹃这才出门去,出门前,回头看了林黛玉一眼…… “我就知道你要在这里多想,还一个人难过流泪。” 史湘云弯着嘴角,也不用林黛玉让,自己搬过椅子反倒过来,椅背向前的跨坐下,双手搁在椅背边沿儿,垫着下巴,看着林黛玉笑呵呵的道。 林黛玉闻言,哼了声,扭过脸去不看她。不过,也许他是不想让史湘云看到她红肿如烂核的眼睛。 史湘云也不在意,继续笑呵呵道:“你呀,原本就爱多想。照我说,好好的身子,都是让你整日里多想给熬坏的。 这两年来,好容易才让他给改了过来,如今只遇到这么点事,怎么又成这样了? 还福祉? 呵呵!你信这个? 按这种说法,谁有福祉? 太上皇还早早的就死了老子娘呢…… 不管怎样,你原先在家里还和爹娘一起长大到几岁。 就是到了这边,也有老太太眼珠子一样的疼着。 我呢? 出生没多久,还没记事起,爹娘就都没了。 说是保龄侯府的大小姐,那样尊贵。 可是在家里的用度,都是靠自己做针线活儿攒出来的。 不过,我也没觉得有多苦,还不是整天嘻嘻哈哈的笑? 既然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为何要哭而不笑呢? 外面不知多少人还不如我呢,她们又跟谁去哭? 照那位张神仙的说法,宝姐姐倒是最有福气。 可是宝姐姐的爹也早早就没了,哥哥又是那般…… 姨妈倒是……呵呵。 难道就真的最有福气了? 我却不信她比咱们强多少……” …… 正文 五百一十七章 真好 林黛玉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怔怔的看着面带微笑,脸上没有一分软弱之色的史湘云。 心道,难怪当初他一眼就相中了云丫头,他们的性子,还真的很像呢…… 见林黛玉望着自己出神,渐渐的又红了眼圈儿,史湘云哑然失笑,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道:“林姐姐,这又是怎么了?” 林黛玉回过神,俏脸一红,而后叹息了声,看着史湘云道:“云儿,他如今这般难过,莫不成,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史湘云闻言,眨了眨烛光照应下明亮的大眼睛,点头轻声道:“也担心呢……不过,我信他。 他不是曾对我们说,他是一位盖世英雄吗? 既然如此,就断不会被眼前之事给击倒。” 林黛玉有些急道:“可是,你别忘了,是因为我们的事,才让皇家悔了亲事。 他虽然平日里没说过什么,可谁都看得出,他心里其实也很在意那位的。 他最重情分,皇家这般伤他,我怕他……” 史湘云闻言,面上的微笑渐渐敛去了,下巴在手背上轻轻的摩挲着,叹了声,不过,随即又笑道:“你也说他最重情分了,皇家的事咱们没法改变,可咱俩若是再出了问题,他才真正要伤着呢。 所以,外头的大事,就让他去折腾吧,我相信他能行…… 咱们不过都是闺阁里的小姐,又比不得那位郡主有能为,能帮的了他什么? 只能在家里照顾好咱们自己,不让他再操心,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 “说得好!” 房门再次被打开,一道小身影扶着一道大身影走了进来。 小吉祥看到房间里的两人后,大眼睛睁的溜圆,还滴溜溜的转,左瞧瞧,右瞧瞧,好像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房间里的两人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贾环还能过来。 再看着小吉祥“十万个为什么”的眼神,两人俏脸登时一红。 史湘云没好气的笑骂道:“臭丫头,一双眼睛跟你主子一样…… 再贼兮兮的乱瞄,仔细我也给你蒙上去。” 小吉祥闻言却不怕,眼睛弯成了月牙,挤出一张讨喜的笑脸,小心的将贾环搀进去一点后,留下一句“我去找雪雁”,就转身跑的没影儿了。 史湘云笑骂了声“小蹄子”后起身,将贾环扶到林黛玉身边坐下,然后她自己却要离去。 贾环连忙拦住,道:“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难得咱们三人都有功夫,坐下一起说说话儿多好。” 出奇的,林黛玉这次居然没有开口讥讽,连冷哼都没哼一声。 史湘云闻言,看了看贾环脸上的真诚之色,想了想,也没扭捏,就又坐下了。 待史湘云坐下后,贾环侧脸对着她,道:“云儿方才的话说的真好,真真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这下,林黛玉就有些不愿意了,轻轻的哼了声。 史湘云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让林黛玉登时羞红了俏脸,“怒视”着她。 史湘云也不反击,又起身从桌子中间的茶盘中捡起一只新茶杯,给贾环斟了一盏茶,递到跟前,又在她那张倒转的椅子上坐下,歪着头打量着贾环的脸…… 贾环回头对林黛玉道:“是不是又在多想,还哭了?” 林黛玉闻言,红了眼圈儿,小脸上尽是委屈之色…… 贾环似乎感觉到了,他呵呵一笑,道:“我猜啊,定是有些长舌妇,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你听了去,对不对?” 林黛玉不出声,史湘云却哼了声,道:“这种事,自然少不了,我都听了些去…… 不过,那些婆子本就怪话多,谁家的都一样。 这些年,说我的又何曾少了? 就是在史家,说我怪话的也有。 真要和她们置气,还不生生气死?” 贾环道:“这个问题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一种解决方法呢,就像云儿那样,不拿那些心思阴暗的人当回事儿就好。 不过若是还是有气,也好办。 林姐姐将那些说怪话的人记下来,告诉我就好。 我把她们的牙都给撅了,她们以后说话漏风儿,就说不出怪话了。” “噗嗤!” 林黛玉闻言,忍不住乐出声来,含泪的眼睛白了贾环一眼,道:“尽胡说,她们又没甚大恶,虽然很讨厌,可也不至于把人的牙给撅了…… 本来就没几颗牙,还给人撅了……” 贾环嘿嘿一笑,道:“给她们长个教训嘛……不过,林姐姐,玩笑归玩笑,这点还是要和云儿学。 当然,也不是说谁的话都不在乎,那就成了二皮脸……” “呸!” 史湘云怒目相视,恼道:“环儿,你骂谁?” “咯咯!” 林黛玉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可喜的紧,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环哈哈一笑,举手投降,道:“你那么急作甚?待我说完嘛! 我又没吃熊心豹子胆,焉敢说你史女侠……” “呸!” 史湘云又啐了口,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 贾环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世上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对不对? 我们又不是圣人,自然做不到一切闲言碎语都不当回事,但我们尽力做到只在意该在意的人就好。 比如我说,哎哟,林姐姐,你今儿真好看! 瞧!这话就该听!” 林黛玉也真好哄,这么粗浅的马屁,居然也让她乐的抿不住小口…… 史湘云觑着眼,鄙视着贾环。 贾环又道:“再比如我说,哟!云儿,你今儿可真帅……” “噗!” 林黛玉又没忍住,只是可能觉得不好当面笑人家,只好趴在桌子上使劲颤抖着消瘦的肩头…… 史湘云眼神愈发不好了,她把椅子用屁股挪了挪,挪近贾环后,“出手如电”,一把揪住了贾环的嘴角,用力的扯了扯,扯出了个难看的鬼脸后,才满意的笑道:“你这才叫帅!” 林黛玉抬起头,看到这一幕后,又心疼又可乐,笑道:“云儿快松手,仔细伤了眼……” 史湘云闻言,哼了声,松开手。 贾环装模作样,“心有余悸”的长松了口气后,埋怨道:“帅又不是贬义词……云儿,你不是喜欢穿男儿装吗?这形容女孩子自然是漂亮好看,这形容男孩子,就是帅! 帅比英俊还要好,说英俊太土了…… 当然,最好的,是酷! 云儿,你真酷……呃!救命啊……” “哎哟,哎哟……” 林黛玉真是在抱着肚子笑,许是笑的肚子疼,坐在那里一边揉肚子,一边不敢用力笑,可偏忍不住…… 史湘云则恨的牙痒痒,气的她站起身来,掐住贾环的脖子,使劲的摇啊摇啊摇,贾环自己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求饶! 房间外,紫鹃、雪雁和小吉祥站在一起,看着屋里三人被烛光投在窗纸上的影子,听着里面欢乐的笑声,也一起露出了暖暖的笑脸。 真好! …… 皇城,大明宫,光明殿。 大朝会。 昨夜抛开军机要务,美美睡了一觉的隆正帝,今日气色不错。 不过,他看到下面诸多大臣,一个个顶着黑眼圈,满脸肃穆庄重的神态,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 尤其是张伯行和陈廷敬这些人,年岁都不小了,可因为“大战将近”,百事繁忙,他们如何能睡的着? 还有方南天、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等人,更是连夜备战,面色疲惫。 不过奇怪的是,怎么忠顺王这一起子注重享乐养生比天大的蛀虫们,看起来精神也不怎么济…… 一番大礼之后,隆正帝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在百官眼中,成了刻薄残忍之笑…… 隆正帝看着下首排头的十四弟赢,道:“忠顺王,户部欠银可有头绪了?” 忠顺亲王眼中闪过一抹鄙薄,面上却不显,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已经有头绪了。” 隆正帝细眉轻挑,道:“哦?说说看,百官还了多少库银了?” 忠顺王淡淡的道:“回皇上的话,值此国难之时,国库匮银,满朝群贤无不慷慨解囊,为国解忧。昨日,陈大人说,户部在账库银为八百万两,实际银库中只四成不足。 然而,今日陈大人若再去户部国库查验一番,就可以看到国库内有一千多万两现银,超出了四成还多。 多出的那些,就是满朝大臣典当家业后,捐献给朝廷的。 我大秦有这样为国抛家舍业的贤臣,臣作为佐证亲王,深感自豪。 大秦有这样的大贤充盈朝堂,又有什么人能打败我大秦呢? 所以,陛下,臣以为,朝廷当以此事褒奖群臣。 并刻碑勒石,记载这流芳千古的美事。” 起初听闻国库里陡然有了一千多万两银子,纵然是死敌忠顺王弄来的,可无论是隆正,还是张伯行和陈廷敬等人,甚至包括牛继宗等武勋,无不喜出望外。 国力不只是银子,可没银子就是没有国力。 而打仗,其实打的就是银子。 如今有了这一千多万两银子,就算真的爆发大战,朝廷也有底气与厄罗斯罗刹鬼硬憾一仗! 大秦以武功立国,何尝怕过战争? 老秦男儿,更是无人不以战功为荣。 只是之前西北方才经过一场大战,纵然胜利,可也耗尽了国库存银。 陈廷敬等人不得不为整个国家考虑,才想着尽量减少战争,以最少的损失换取胜利。 但他们并不是畏惧战争。 如今有了这一千多万两银子,众人的底气顿时足了许多。 然而,再听忠顺王说到后面时,隆正帝的脸色又陡然铁青下来。 这个混账,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他这是明晃晃的将朕当傻子吗? …… 正文 五百一十八章 出头 宁国府,马圈边的校场上。 贾环正坐在地上歇息,端着一碗参骨汤,一口一口的啜饮着。 一身的鸟毛,也不让别人替他揪掉,看着有些好笑。 韩大几人围坐在一圈儿,看着贾环的眼神有些激动,兴奋。 方才,贾环竟然能与他们交手了! 尽管没有以前那样犀利,可以一挑三。 可是凭借着声音辨位,贾环居然能够与他们一对一的打个不相上下。 乌远还说,贾环如今只是刚入门径,连小成都算不上。 什么时候,贾环身上一根鸟毛都不沾的时候,才算得上小成…… 然而到那个时候,贾环基本上就能与正常人无异了。 如今尽管眼睛还是盲着,可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能“看到”的希望,众人无不为他感到高兴。 贾环自己的心情看起来也不错,喝参骨汤时,面色略带着微笑。 忽地,他侧了侧脸,似乎是在倾听…… 然后脸上的笑容变大,贾环对韩大道:“奔哥他们来了。” 韩大闻言,转头朝入口处看去,就看到牛奔、温博、秦风三人个个身着劲装武服,大步走来。 诸葛道、苏叶、涂成等人也来了。 贾环与韩家兄弟几人起身相迎,不过牛奔却连连摆手,不耐烦道:“坐坐坐,起哪门子身……那谁,李万机,再准备一锅汤,多下点骨头棒子,家里乱糟糟的,没吃饱。” 温博也是如此,抱怨道:“我家也是,府上家将亲兵们忙了一夜,问他们忙啥也不说……” 秦风哼了声,道:“还能忙什么?忙备战呗。 扎萨克图虽然离都中几千里远,骑快马到这都得一个月,可是也不能不早点防备。 长城军团自从方家接手后,里面的老人差不多都换了一茬。 虽然也打过不少硬仗大仗,可这种级别的军团大战,他们能不能经得起还真不好说。 牛大人和温大人自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支他们不放心的军队身上,提早做准备也是有的。” 听秦风解释了一通后,牛奔和温博两人瞥了他一眼,一起不屑的嗤笑了声。 秦风也不恼,笑骂了句,随手接过仆人送上的粗瓷海碗后,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啧啧出声,觉得痛快。 之前牛奔温博二人其实已经不怎么搭理他了,也就在贾环在时,偶尔哼哼两声应付一下。 可自从他父亲秦梁在大明宫光明殿上,一掌重创了欺负贾环的方南天,打的方南天当着满朝人的面倒退数步,一口鲜血吐出后,牛奔和温博两人对他的态度才重新亲近了些。 之前秦风心有愧意,又被人孤立,心里真不好受。 好在,如今渐渐变好了…… “诸位哥哥,都吃好了?” 饮尽碗里的汤后,贾环听周围的吸溜声也渐渐止了,便起身,笑问道。 牛奔闻言,嘿了声,站起身来,用手抹了把嘴后,随意将碗扔到地上,“啪”的一声摔个粉碎,他狞笑一声,道:“环哥儿,你说,咱们今儿怎么收拾那个杂毛小骚鞑子去? 真他娘的见了鬼了,主意敢打到咱们兄弟头上,还敢跑到神京来抢女人! 这骚鞑子脑子怕是撞客了,作死作到咱们头上来了!” 贾环被太后悔亲一事,早已在都中上层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 有叫好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庆幸的,但在武勋二代圈子里,更多的却是出奇的愤怒! 他们与家里大人们的想法不同,牛继宗等人看的长远些,不愿贾环日后作难,所以能趁这个机会,断了这个因果,也不是坏事。 但牛奔等人却不同,他们不管长远的日后如何。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可现在,贾环刚刚为国立下大功回来,甚至还为此付出了一双眼睛,结果你们翻脸不认人,转过身来玩儿这一套!悔亲? 真真是欺人太甚! 太后那个老糊涂他们奈何不得,忠顺王这个小婢养的杂毛他们目前也无能为力。 可那个扎萨克图来的王八贼羔子,也敢来这套,他们就无法容忍了。 没说的,恁他! 就连负责出谋划策的索蓝宇,都没有反对。 他自然能想到,一旦扎萨克图世子出了事,那扎萨克图亲王穆牯特那里很可能就会出乱子。 可那又如何? 他们是武勋将门,不是宰相。 大秦国力强盛,兵马之利威加海内。 扎萨克图若是敢乱,连他们一起灭了就是。 长城军团若是扛不住,还有霸上大营,还有蓝田大营,皆为关中精锐悍卒,兵甲之利,举世无双。 况且,喀尔喀也并非只有扎萨克图一部,而是有三部共分这数千里的草原。 除了扎萨克图部外,还有车臣部和土谢图部。 蒙古人最好厮杀内斗,这三部之间也常有纷争。 若是朝廷肯吐口,允许其他两部瓜分了扎萨克图部,不用朝廷动手,扎萨克图部就得承受灭顶之灾。 世情如此,这塞外虏贼,居然也敢放肆! 至于打仗要花多少银子,要加派多少税,要耗费多少国力还是国运,却不是他们考虑的事! 这本也不是将门的责任。 拿不出银子来,那是你们文臣无能,别把责任推我们武将头上。 这是武勋将门子弟们的普遍心态…… 至于闯出祸来怎么办? 怕他个鸟! 都是军中最掌实权的将门子弟,只要没把天捅破了,忠顺王敢咬他们的鸟? 除非太上皇出关,否则,谁敢真拿他们怎么样? 不过欺负一个骚鞑子,欺负了就欺负了,怎么着?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本就是将门本色! …… 光明殿上,隆正帝冷冷的看着忠顺王,而忠顺王亦是丝毫不让的回视着他。 这一对一母同胞的骨肉兄弟,显然早已成了生死仇寇! “群贤?刻石勒碑?流芳千古?” 隆正帝铁青着脸,冷声道:“忠顺王,你是不是忘了…… 朕登基前,也曾做过执掌户部的皇子。 你是不是把朕当成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了? 一千万两银子…… 哼!够他们借出去库银的三成吗? 近二十年累积下来,他们借出了多少银子去,忠顺王难道不知?” 忠顺王淡淡的道:“皇上自然圣明…… 只是,皇上也说了,这些银子是大臣们二十年来陆续借出去的。 若让他们一朝还尽,显然太过为难苛待他们。 不若,就再给他们二十年时间,让他们慢慢还就是。 反正,如今有了这一千多万两银子打底,朝廷一时也不急需银子。 皇上,若是太上皇在,以他老人家的宽容仁慈,也定然会宽容群臣的…… 诸位大臣,能够在一夜之间,筹措出一千万两银子来,以解国忧,陛下,此等忠心,难道不该嘉奖吗?” 隆正帝闻言,只觉得怒火焚心,恨不得将如此厚颜廉耻之人给千刀万剐了。 寄生在国库上敲骨吸髓的一群蛀虫,居然还妄想什么刻石勒碑,流芳千古! 若是真照他们的意思做了,隆正帝觉得,他就会成为华夏帝王史上,最屈辱也最惹人耻笑的一帝! 借银子还借出理来了,他这个追债皇帝,反成了刻薄寡恩之人。 这起子颠倒黑白的混账行子,早晚有一天,朕要刮了你们! “忠顺王,众臣亏欠户部银钱,如今还上一部分,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若仅因此,便刻石勒碑,岂不成了笑话? 千古后,春秋之上又该如何议论我等大臣? 指鹿为马吗?” 文臣当中,陈廷敬忽然迈出一步,皱眉说道。 忠顺王见之一怔,他原以为,会是张伯行那个老炮仗出来炸一炸,却没想到,竟是陈廷敬这个老实人。 原本准备的对策顿时用不上了,张伯行虽然是大清官,正气无双。 可忠顺王一脉有的是能言善辩、口才无双之士,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能力超群。 气也能将张伯行给气个半死。 可陈廷敬不同。 尤其是之前,陈廷敬为了逼迫贾环退步,说要将家中仅有的两个未出阁的孙女陪嫁,让孙子做赶车之仆,让老妇做陪嫁嬷嬷,共赴扎萨克图。 没人会觉得陈廷敬在信口开河,若是李光地说这番话,估计信的人就不多了…… 陈廷敬的这番话,不仅震动了两阁阁臣,也震动了满朝文武。 对国朝赤胆忠心还有超过此人者吗? 没有,谁都不敢认。 这也就给陈廷敬披上了一层近乎不败的无敌金身。 张伯行是大清官,谁和他对着干,了不起就顶上一顶贪官的名头。 在这个举世皆贪的官场中,贪官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恶名声…… 但陈廷敬是大忠臣,国朝无出其右者。 谁和他对着干,谁就是大奸臣! 这个名头,却是万万要不得的。 做得,也要不得。 面对陈廷敬,忠顺王咄咄逼人的气势,渐渐消散了。 他看着陈廷敬,而陈廷敬也毫不避让的对视着他,毫无畏惧。 忠顺王头疼起来,心思急转,却还是没有办法,只能点点头,道:“陈大人说的有理,是本王疏忽了。既然如此,刻石勒碑一事就算了,算了……” 陈廷敬这才点点头,重新站回阁臣行列里,垂下眼帘。 无视满朝大臣惊疑的眼神…… 也没有看龙椅上,隆正帝又惊又喜的表情。 回想起贾环当日振聋发聩的那一番话后,陈廷敬至今心里都忍不住震动。 他虽然并不完全认同贾环的话,可是那句“您心中若是真有国运……就不该明哲保身到今日才出声”,还是刺痛了陈廷敬的心。 纵然,他这些年没有出言帮助隆正帝,并非是为了明哲保身,而是体悟到了太上皇的良苦用心。 可是看着朝局逐渐糜烂成这样,他还是忍不住自责。 到了今天,见满朝大臣,都在那里胡言乱语。 陈廷敬便再也站不住了,出言反驳。 黑,终究不能成为白。 错的,永远也不能说成是对的。 否则,国将不国! …… 正文 五百一十九章 耳光 十几匹高头骏马在青石板铺就的朱雀大街上飙驰着。 马蹄铁与石板碰撞时,发出“哒哒”之声,偶尔还会有火星飞溅。 大街上的行人,远远的看到这阵势,也就早早的避让开来。 看着骑在大马上一个个气势张扬,华服章美的少年们,街道两旁路人们的眼中忍不住浮现出艳羡之色。 有的人在遗憾,自己的祖辈当初为何要贪生怕死,若是也不惜性命的拼搏一回,说不定,今日他们也在这行贵人之中…… 有的人在暗骂,骂这些豪门子弟张扬跋扈,竟敢在御街上纵马狂奔,偏五城兵马司那些废物点心,连拦都不敢拦一下,还为虎作伥的帮他们驱赶路人…… 也有的人在暗自发奋,关中老秦人向来以军功为荣,这些人祖辈能做到的,他们未必就不能做到。 如今大秦九边战事不断,西北大战方休,却有消息传言,厄罗斯又来犯境。 此正非吾等有志者建功立业之时? 百样米养百样人,百样人又有百样心思,自然也就有百种未来。 但这些,和贾环等人无关。 扎萨克图亲王府与诸多内外蒙古王府都被安排在东城亲仁坊,距离皇城朱雀门不远不近。 半个时辰后,牛奔、温博当头,诸葛道、涂成六人殿后,韩家兄弟、秦风并乌远护着贾环居中,赶到了扎萨克图亲王府。 亲王府门口处站着几个蒙古鞑子门房,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行骑着高头大马的人。 怎么看,都不像是善茬。 “风哥……” 居中的贾环轻轻唤了声。 秦风闻言嘿了声,脸上闪过一抹冷酷的狞笑,从马后取出弓箭,张弓搭箭,对准门楼上的扎萨克图亲王府的牌匾,一箭射中! “哗!” 王府门房脸色都变了,机灵一点的屁滚尿流的朝后面跑去,通风报信。 鲁直一点的,居然拔出腰间的弯刀,冲了上来。 也是,这等不死不休的打脸行为,他们若是都能忍了,他们的主子怕是也要将他们统统杖毙。 对付这些人,牛奔冷笑了声,都不用兵器,扬起手中的牛皮鞭盖头抽下。 以他五品武道的修为,力道何其之大。 一鞭一个,抽的那些人皮翻肉绽,倒地哀嚎不起。 剩下的几个人挥舞着弯刀,上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这个时候,大门忽地打开,阿尔斯楞带人大步走出。 他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的门房后,面色大变。 待再看到王府牌匾上的那一只箭后,脸色更是一片铁青。 这个时候,居中的贾环,在秦风的陪伴下,策马上前。 看到贾环露面后,阿尔斯楞面色愈发难看,他细眸中眸光闪烁,寒声道:“贾环,你什么意思?” 贾环呵呵一笑,道:“世子莫慌……没什么。 本侯之前听说,世子乃是草原上最勇武的巴特尔,所以就好心的替世子宣扬了下美名。 只是,没想到我这几个兄弟却不怎么服气。 我大秦有一句话,叫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大家都是两个胳膊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啊? 这不,几个兄长便想来见识见识阁下的蒙古弯刀。 咱们今日,以武会友如何? 世子,本侯话已经放出去了,却不知你敢不敢应战。 你若是不敢的话,那本侯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如此一来,这牌匾上的箭,就不必取下来了。 世子,你说呢?” 阿尔斯楞闻言,两眼冒凶光的看着贾环,道:“贾环,你最好清楚你在干什么。” 贾环呵呵一笑。 若是没有克列谢夫的出现,不知道厄罗斯屯兵边境的原因,贾环自然不会如此。 国事家事哪个大,他还是明白的。 但是现在,呵呵…… 秦风回头,让牛奔上前帮他看住贾环的马。 而后他策马上前,直到快靠近阿尔斯楞时方勒住马。 阿尔斯楞毫不畏惧的瞪着秦风,想看看这起子来者不善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忽地,秦风将手中的马鞭丢了出去,丢到了阿尔斯楞的脚下,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鄙夷,挑衅。 阿尔斯楞的眼睛瞬间充血,血红一片。 在草原上,这种做法是仅此于杀父****的仇恨,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侮辱。 阿尔斯楞自小便被立为世子,备受扎萨克图亲王穆牯特的宠爱。 在那一方天地里,可以说最尊贵不过。 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阿尔斯楞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秦风,而后“嗷”的大叫一声,猛一跺脚,人就扑向了马上的秦风。 后面贾环侧着脸细听,他微微皱眉,因为从其声势上来看,阿尔斯楞居然不是弱手。 他应该有五品的武道修为。 想想也是,草原虽然荒芜,但名贵药材却不知凡几,整个草原就是一座天然的宝库。 阿尔斯楞又身份尊贵,曾有幸得到外蒙大活佛的指点,不乏名师。 几般条件相加,就造就了他一身的好本事。 然而,他强,秦风更强! 秦梁突破武宗后,对秦家家传绝学《黄沙劲》又有了新的领悟。 虽然秦梁在京中待的时间不长,却也足以点拨秦风。 秦风习武资质原本就出众,后来与贾环等人结识后,又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锻炼不绝,勤修不坠。 西北一战后,他的武道修行,还有他的心性修练,又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此刻,他的武道修为业已到了五品巅峰,只差一线,就突破六品武道。 年轻一辈,除了莫名其妙开挂一样进步的贾环,和天生开挂的方静外,几无敌手。 相比之下,阿尔斯楞就差了一些。 秦风没有仗着马匹之势去欺负阿尔斯楞,他在阿尔斯楞扑来前,翻身跃下,而后脚尖轻轻一点,人就迎着阿尔斯楞对了上去。 连绵不绝的《黄沙劲》展开后,攻防兼备。 若是贾环此刻眼睛能看到,他甚至能在其中发现一些太极的影子…… 阿尔斯楞的进攻也是不俗,恍如暴虎狂狮一般,一双大手时而握拳,时而成爪,时而又化为掌刀。 悍不畏死的向秦风攻来。 只是,在无尽的绵绵黄沙中,他却有种老虎打蚊子的无力感…… 一刻钟后,阿尔斯楞面色有些潮.红,呼吸粗喘起来。 所谓刚不能久,就是如此。 拳重的人,通常挥舞不了几拳。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方静那般恐怖的资质。 然而秦风却越打越顺手,许多他父亲之前教给他还没有理解的地方,在对战中,竟渐渐融会贯通起来。 又一刻钟过去,尽管阿尔斯楞连连怒吼咆哮,为自己提气,可他的脸色还是渐渐苍白起来。 而秦风,却更加举重若轻起来。 他脸上增加了几许笑容,突破了。 “砰!” “砰砰!” “砰砰砰……” 秦风忽然一改拳势中绵绵黄沙的柔意,拳风变得凌厉起来。 一连串的硬拳轰击到阿尔斯楞的身上。 脸上,肩头,胸腹,腰部…… 发出一阵闷响声。 最后,秦风一记狠辣的鞭腿,生生将阿尔斯楞踹进了王府大门内,久久不见动静。 贾环翻身下马,对身边的牛奔等人道:“风哥把大头干了,咱们去做小事吧。可惜了,刚才忘了立下赌注,不然的话,咱们今儿说不定还能发一次大财。走,咱们进去瞧瞧。 听人说,这孙子满世界嚷嚷,要在这座王府里迎新人,咱们先替他把把关,看看这蒙古鞑子装修的合格不合格……” 牛奔等人闻言,哄然大笑,道:“自然不够格儿,就他们那破品位,除了拿金银往上堆外,还能有什么?” 贾环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那咱们就辛苦一下,毕竟是地主嘛。” 牛奔等人笑的愈发张扬,一行人就要往里走…… “贾环!” 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贾环眉尖轻挑,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的冷笑,道:“这是哪个公公的声音?我怎么听不出来?” “哈哈哈!” 牛奔和温博两人差点笑抽了过去,诸葛道等人笑的则有些干。 因为开口的人是赢朗。 他身边还站着荆王世子赢皓,还有,义武侯世子方冲,以及镇海侯世子,李武。 李武因为割下了葛尔丹策零的脑袋,又重新被立为世子了。 他也又跟在方冲身边了,此刻,眼神复杂的看着贾环……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方南天一系新起武勋将门子弟。 一群人面色凝重的走了过来。 “贾环,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方冲细眸微眯,面色肃然的看着贾环,冷声道。 贾环耸耸肩,笑的灿烂,问道:“干你鸟事?” 方冲闻言,面色一变,眼神暴怒。 不过,他的眼睛不自然的从贾环身后那个麻衣中年人身上扫过后,又强压下怒火。 他不想自取其辱。 只是,他也不能让贾环坏了方家的大计。 “贾环,你不要意气用事。扎萨克图部乃为国戍边的干城,厄罗斯十万铁骑即将南下,扎萨克图亲王正在预备举族奋战。 这个时候,作为国侯,你为一己之私,做出这种事来,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方家虎头,居然跟人讲起道理来。 诸葛道等人面色有些怪异…… 然而,贾环还是呵呵一笑,再说一遍:“干你鸟事?” 语气奇怪,讥讽…… “你……” 方冲暴怒,踏前一步,指着贾环,也不知是想骂还是想动手。 不过,他身旁的荆王世子拦住了他。 让方冲稍安勿躁后,赢皓上前一步,笑呵呵道:“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在下荆王世子赢皓,见过宁侯。 宁侯,久仰大名啊。 呵呵。”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震惊了所有人…… …… 正文 五百二十章 渐转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大秦开国以来,为防止前明皇朝的宗室毒瘤,累及江山社稷,太祖设立宗室诸王承袭制度。 大秦宗室诸王,没有始终保持品级,世袭罔替,永享王爵的。 第一代初封亲王,第二代则降袭郡王,第三代为镇国公,第四代为辅国公,第五代为镇国将军,第六代为辅国将军,而后,泯然与众矣。 当然,若子孙成器,有修习武道,并敢于上疆场厮杀,建立功业者,也可维持爵位不减,甚至还可以提爵者。 不过,这种情况,自国朝百年来,基本上没发生过。 一来,这些自命尊贵不凡的龙子龙孙们,吃不了从武之苦,更惜命如金,哪里愿意上战场搏命? 二来,纵然偶尔出了个敢搏命者,可是,以皇家对宗室的防范,也让他们基本没什么机会。 依旧是太祖铁律:大秦宗室诸王,无旨出京城百里者,斩! 但,这些说的都是普通宗室,也有例外的。 那就是荆王一脉。 荆王一脉,乃国朝唯一一例,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 盖因第一代荆王对太祖高皇帝有抚育保全之功,若无荆王,则太祖早已亡命矣。 故,太祖登基之后,先以皇太叔之位尊之,被拒后,就以一顶铁帽子亲王相赠,恩赏其功。 太祖之后,太上皇也对荆王一脉多有恩赏。 甚至命荆王世子赢皓,如赢历赢朗等皇孙一般,称其皇祖。 可见,皇室对荆王一脉的亲情。 再加上荆王一脉的祖训,永不干政,纵然分封荆州,但多年以来,却从不干涉荆州军政。 此举颇得当朝诸公称赞,皆谓之贤。 也就造就了荆王一脉超然不凡的地位。 即使是皇太孙赢历,与赢皓相见后,都会含笑尊称其一声荆王兄。 而无论是隆正帝还是忠顺亲王,也都对他恩遇有佳,亲如家人,至少,表面上都是如此。 神京一干王孙公子,也没有不与赢皓相识的。 大家惯谈风.月,品论春秋。 甚至,连秦风都与他有过一段愉快的相识。 然而就这么一个圣眷隆厚,地位超然的亲王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却被贾环一记耳光,抽翻在地。 荆王一脉,不从武。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牛奔秦风等人。 “咳,咳咳……” 有些虚弱的咳嗽声,惊醒了众人。 赢朗尖锐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王兄!王兄!” 蹲下.身想要将赢皓搀扶起来,只是他的武功和命根被废后,气力一日小于一日,哪里搀扶的动赢皓?只是在那里哭声鬼叫…… 方冲深深的看了眼面色不变的贾环后,俯身将赢皓搀扶起来,关心道:“世子,你没事吧?” 赢皓轻轻摇头,一只手抚在了脸上,感受其红肿的高度…… 而后,他居然轻笑一声,看着贾环道:“宁侯,好霸道的手段,在下佩服…… 不过,小王想问一句,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对一贵在郡王之上的亲王世子动手? 你贾家想造反么?” 贾环呵呵一笑,道:“来,你再过来一点,我就告诉你我凭什么……” 赢皓闻言,竟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大笑,还一边抚掌赞叹:“好!好!好一个荣国子孙、宁国传人。 小王今日才算明白,朗哥儿为何会屡屡在你手下吃亏了。 有趣! 当真有趣! 贾环,小王真心希望你能活的久一些,最好别死太早。 不然,这个世界就太无趣了些。 哈哈哈!” 说罢,赢皓转身就要离去。 赢朗狠狠的瞪了眼贾环,就要跟上。 方冲一伙儿亦是如此。 贾环听着他们渐远的脚步声,嘴角的笑容扩大,忽然高喊了声:“喂,赢皓,你这逼装的,我给你打满分。” 转过身去之后,赢皓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消失,变成了一脸霜寒,眼中的暴戾杀气,看着让人胆寒。 然而这个时候,忽然传来贾环这么一句话,众人纵然不解其字面,可话里的意思,还是能听的懂。 一时间,气氛都古怪起来。 赢皓似乎还差点被自己的脚给绊倒,待站稳之后,再不停留,大步离去。 “哈哈哈!” …… “岳钟琪?” 隆正帝眉头紧皱,看着忠顺王,道:“此人涉嫌里通敌国,险些致二十万黄沙军团尽没,你让他去做长城军团的统帅?”说罢,目光扫向了站在武臣之首,低垂眼帘的方南天。 目光森冷。 “陛下,臣昨夜翻阅了岳钟琪之案的案宗,发现其中所有的指向证据,全都漏洞百出。 根本无法凭借这些极不严谨的罪名,去定一位曾为国屡立大功将领的罪。 臣以为,当尽快释放岳钟琪,洗去冤屈,还他清白。 而后让他早日去长城军团上任。 岳钟琪将才出众,对长城军团又极为熟悉,乃是不二人选。 为了能更好的抵抗甚至击败厄罗斯铁骑,还请陛下尽早下旨。” 忠顺王语气平淡而坚定的说道。 刑部侍郎赵德海出列,躬身道:“陛下,忠顺亲王所言不差。兵部所记案卷,臣昨夜细细查阅了一夜,可以断定,此案中,岳将军只是受牵连者,并无罪责。 为彰朝廷法度之公正严明,当无罪开释岳将军。” 赵德海言罢,又有兰台寺御史大夫,户部尚书,吏部侍郎等重臣出面,担保岳钟琪忠勇为国,绝不可能是奸人。 随后,内阁阁臣葛礼、陈梦雷还有马齐、徐麟皆站出来,附和此议。 最后,近乎大半朝的文官,皆出列躬身,附议放人。 隆正帝面沉如水,一双细眸死死的看着下首站着的忠顺王,双拳紧握,青筋毕露…… 然而忠顺王并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而是选择与隆正帝淡淡的对视着。 眼神傲然,讥讽…… 龙椅上坐的是你又如何? 满朝大臣,有几个是向着你的? 不过,让忠顺王失望的是,隆正帝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暴怒,而后无力的沮丧…… 他看向隆正帝的眼神讥讽,然而他发现,隆正帝看向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更加讥讽…… 忠顺王心头浮现出一抹阴影,而后就听隆正帝沉声道:“岳钟琪的案宗,朕也过目了。卷宗上记载的证据,的确无法断定岳钟琪有罪,但是……” 忠顺王等人闻言,眉头皱起,一起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嘴角弯起的嘲讽意味愈发浓厚了,他道:“昨日又发现了最新的证据,证明勾结准葛尔部,甚至是勾连厄罗斯人的幕后之手,确有其人,而且此人还是我大秦军方的重要一员! 位居高位,权利甚重,在军中威望不浅……” 说着,隆正帝眸光如刀,从方南天身上扫过。 忠顺王闻言,皱眉道:“最新的证据?皇上,不知是什么证据?” 隆正帝眼神嘲弄的看着忠顺王,道:“此案事关重大,甚至已经威胁到了我大秦的江山社稷。 所以,此案需要极度保密。 朕已经命人将岳钟琪押入黑冰台大牢,严加看管。 待太上皇出关后,再交给太上皇亲自过问。 想来,以太上皇的眼力,和在军中的威望,定然能明察秋毫,将奸邪之辈揪出。 至于长城军团的统帅……既然诸位皆认为抚远将军林宁不合适,那就由军机阁再议一名吧。” “陛下!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 林将军久经战阵,战功显赫,执掌长城军团并无疏漏,就不用换帅了……” 方南天听闻隆正之言后,面色骤变,连忙出位,躬身道。 隆正帝目光幽深的看着方南天,心中又恨又怒,只是一时间却又不好发作。 因为,朝廷目前还需要他…… 哼了声,隆正帝冷声道:“方太尉,这不是儿戏,究竟需要不需要,你最好考虑清楚。一旦有失,就是倾天之祸。岳钟琪一案,太上皇和朕都相信你,认为你只是有识人不明之罪,所以才没有多怪罪于你。 但若长城军团有失,朕就算想保全你,都保全不住。 你好自为之!” 方南天沉声道:“多谢陛下宽恕,此乃臣之责。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长城军团绝无问题。” 隆正帝深深的看了方南天一眼后,嘴角弯起,道:“有这个决心,也是好的……” 忠顺王看了眼龙椅上的隆正,又转头看了眼看不出脸色的方南天,面沉如水,眼中厉色一闪而逝。 …… 古峰口,是从北方草原进入神京的最后一道官道隘口,此处设有城关,墩墙,还有烽火台。 以做最后防备之用。 只是,自入冬之后,大雪封山,从北面赶来的人就少了许多。 古峰口的防卫也就松懈了许多。 其实近三十年来,大秦尽享太平盛世,内外蒙诸部皆臣服,古峰口早已变成了摆设…… 然而从昨夜起,古峰口却骤然戒严。 每一个入关之人,都严查堪合手令,甚至还要严查相貌…… 因为昨夜古峰口来了一位贵人,大明宫总管苏培盛。 当今陛下第一等心腹太监。 他带着隆正帝的御命金牌,接管了古峰口。 还亲自坐在关城门口内,目光幽幽的打量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 一夜一日,皆是如此,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直到,他看到了一行蒙古铁骑打马赶来,待走近后,发现在这行蒙古人中,有两个金发碧眼的罗刹鬼。 苏培盛霍然站起,眼中满是惊喜之色,迎上前去…… ……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正文 五百二十一章 教训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环哥儿,你……” 宁国府中,牛奔脸色有些纠结的看着贾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一群大衙内将扎萨克图亲王府砸了个稀巴烂,阿尔斯楞也被打了个半死,虽然没残没废,可想康复过来,至少也得大半个月…… 这些都不算什么,不过一小骚鞑子罢了。 为了安抚他们,给他们一根骨头,才封了个狗屁亲王,只是在老秦人心里,怕是不比一个男爵尊贵多少。 可是…… 赢皓却不同,真不同啊。 就算太上皇没闭关,贾环这么生晃晃的一耳光扇过去,也是大祸。 何况是现在…… 贾环笑道:“奔哥放心,我何曾做过没把握的事?自打咱们从西北回来后,京里的一干事,差不多都是这个荆王世子的手笔。薛蟠被设计杀人,再到太后收回婚书。在太后跟前告状的人,就是这小子。 他自恃身份超然,以为想算计哪个就算计哪个,算计完后别人还要给他赔笑脸。 呵呵。 他却是想多了。” 因为发生日短,牛奔等人甚至还都不知道这一茬,甫一初闻,面色顿时都难看了起来。 秦风皱眉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贾环摇摇头,道:“许是看我不惯,又或者,他是为了赢朗出气。不管什么原因,既然他敢几番下黑手,我就没有干挨打的道理。” “那是自然!” 牛奔怒道:“给他点颜色就敢开染坊,真以为这大秦是他荆王一脉的?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怎么早不说,早说了,刚才我也去给他一耳光……” “就你?你得了吧你!” 温博嗤笑道:“环哥儿敢动手打,那是因为他算计了环哥儿,理亏在前。 而且在太上皇前,两人的圣眷差也差不了多少。 荆王有保全太祖之功,荣宁二公也不是没有。 只是一个是亲恩,一个功封罢了。 他既然敢先算计环哥儿,环哥儿打也就打了。 后来他自己离开,许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算老几?你动手试试? 牛叔叔分分钟教你重头做人!” 牛奔闻言,面色一滞,比出一根中指,笑骂道:“你这个黑鬼,倒是个大明白……他娘的,荆王一脉的人,确实不好动啊,关键是他们还不从武。 你说这孙子没事找我们的茬儿干吗? 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的…… 对了,秦风,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和这孙子还走的挺近,要不,你过去打探打探消息?” 说到最后,牛奔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秦风闻言,笑骂了声,道:“你少吃灯草灰,尽放轻巧屁。几年前倒是相交过一段,不过也只是君子之交罢了。 荆王一脉很少结交军方背景…… 我觉得环哥儿说的对,甭管他是谁,为了什么,他既然敢出手,那我们就没有干挨打的道理。 不论他想做什么,我们都奉陪。 荆王一脉是有金身护体,但也不是无敌的。 打破就是! 不过……” 秦风话锋一转,语气有些担忧道:“环哥儿,若是太上皇没有闭关也就罢了。闹到龙首宫,最多也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可是太上皇如今闭关,朝廷的话语权又被忠顺王一脉执掌。我担心,他们会就此发难……” 贾环笑的有些神秘,道:“就等着他们发难呢,等着呢……” …… “哈哈!捉到了,捉到了!” 荣庆堂里,一片欢声笑语。 贾母坐在高头软榻上,和薛姨妈一起看着底下的儿戏,大笑不止。 一扫这两日两府上空的阴霾。 贾环依旧蒙着眼,此刻怀里抱着小惜春,笑声喊着“捉到了捉到了”。 小惜春在他怀里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充满童趣的清脆笑声,感染了每一个人。 “四丫头,快扶着你三哥坐下,让他歇歇。” 贾母一边笑,一边连连招呼道。 贾惜春乖巧的“嗯”了声后,从贾环怀中跳下,扶着贾环回到贾母的软榻上,又将茶水递上后,才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这么大了,还淘气!” 贾母看着举起茶盏一饮而尽的贾环,嗔怪道。 贾环呵呵一笑,道:“再大也是老祖宗的孙儿嘛,凤姐姐比孙儿还大呢,整日里还彩衣娱亲,孙儿就做不得这孝心?” “哎哟哎哟!老祖宗您快瞧瞧,三弟都这般大了,还吃我的醋呢!” 王熙凤在一旁凑趣道。 贾母闻言又笑了阵,道:“你三弟比你有孝心的多!” 王熙凤闻言,顿时不依了,道:“天爷啊!这让我上哪儿说理去? 尽心伺候老祖宗这几年,竟还不如三弟玩儿一次捉迷藏…… 这就比我有孝心了? 不行!那我也要来一次……” “凤哥儿你少胡闹,挺着一个肚子,也是能玩笑的?” 薛姨妈笑骂道。 王熙凤正要再狡辩几句,忽地,听到外面居然有争吵的声音传来,还是……男声? 众人皆惊。 李纨近日掌家,原本还有王夫人做主。 可王夫人自那日从宫里出来后,就在荣禧堂里养病了,一干家事都交给了李纨去处理。 若不是有清闲不住的王熙凤和平儿相帮,李纨一个人还真掌控不了这么大一家子事…… 此刻她听闻声音,面色一变,心道怕什么就来什么,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就要指派婆子出去看看情况,然而声音却已经越来越近,家里的姊妹们都有些慌了,要找地方躲避。 “李相、张相,您二位息怒,您二位……” 咦,这是贾政的声音? “贾环?贾环呢?你给老夫滚出来!” “贾环!你这个竖子,出来!” 两道老迈的声音传进堂内,贾环闻言一怔,心中一动,面色微微变化,干笑了两声,道:“大家别怕,是李光地李相爷和张伯行张相爷。 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老祖宗,我出去看看。” 贾母脸色凝重,道:“请两位老相爷进来,他们二人都是德高望重,可逾俗矩的人了,不必忌讳太多。” 贾环闻言面色又一变,干笑了两声,道:“老祖宗,这……不大好吧。他们脾气粗暴的很,我怕会吓着……” 贾母哼了声,打断贾环的嗦,看着他道:“环哥儿,可是你又闯甚大祸了?”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没,没有……” 然而,外面俩老头儿已经被鸳鸯接了进来。 家里的姊妹们也都躲到了大屏风后面,一个个竖着耳朵聆听。 薛姨妈倒没有避讳什么,陪同贾母一起起身,与李张两位相爷见礼。 李光地和张伯行两人拄着拐杖进来后,看到贾母行礼,连忙也还了个礼。 却不等贾母相问,李光地就指着贾环,咬牙道:“混账东西,下来。” 贾环摇摇头:“我不!” 张伯行脾气可能更暴躁点:“滚下来!” 贾环更摇头:“我就不!” “环哥儿……” 贾母面色不悦的喝了声,道:“两位老相爷老成持国,德高望重。你虽爵贵,却也当诚心敬之。 既然两位老相爷要教导你,你还不赶紧过去领受教诲,焉有顶嘴之理? 我荣国府就这般没有教养吗?” 贾环闻言,面色有些可怜,不过感受到贾母不为所动的情绪,一咬牙,在鸳鸯的搀扶下,勇敢的走了下去。 “姑娘请让开些……” 李光地确实懂礼,这般地位,还对鸳鸯这样说话。 让没出息的鸳鸯感动的不得了,毫不犹豫的掰开了贾环的手,出卖之…… “你这个混账行子,今天我非狠狠教训你不可……” “糊涂,狂悖,顽劣……” 鸳鸯刚让开,李光地和张伯行两人就怒不可揭的扬起手中的拐杖,朝贾环身上抽来。 满堂妇人都发出一阵惊呼声。 贾环还不敢让开还手,真要闪住了哪位,他才真坐蜡了。 好在,俩老头没甚力气,看着凶猛,打在身上没多大感觉…… 打了一会儿后,见俩老头子气喘吁吁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贾环忙开口赔笑道:“两位相爷,要不……您二位歇一会儿再打?我家老祖宗这里有好茶,上等的老君眉,嘿!那滋味儿,倍儿爽……” 李光地和张伯行被这孙子生生的气个半死,人都哆嗦起来。 “环哥儿,好生说话!” 贾母都看不下去了,主持公道。 贾环干咳了声,笑道:“李相,张相,您二位有话好好说就是,小子肯定洗耳恭听。一大把年纪了,我站在这让你们打,你们也打不疼不是?” 对于这两人,贾环还是心生敬意的。 无他,因为两人都曾护过他。 李光地德高望隆,虽然位居内阁首辅,可轻易已经不怎么上朝了。 即使上朝,通常也只是坐在御赐的椅子上,靠个舒适的姿势,打一通盹儿,散朝后再家去…… 隆正还得好言好语的慰问着,李相,刚才睡觉,冷吗? 就这么一个不怎么开口过问朝政的人,近年来开了几次口,还都是替贾环说话,替他摆平了一些不小的麻烦。 张伯行情况不大一样,他是一个炮仗,谁有问题他炸谁。 但他从没徇私枉法过,他家儿孙过的比普通老百姓强不了多少,甚至还不如。 有一次他长孙马车的套马惊了,冲撞了路人。 尽管后来路人没什么大问题,可顺天府尹还是抓了人,并参奏了张伯行一本。 张伯行却连自辩都没有自辩,只是请罪,更别提救他孙子了。 后来若不是隆正帝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说了话,才将将让他孙子提前出狱,怕是这位张相爷的长孙还得再吃几天苦头。 就这么一个清正到古板的老头儿,却在贾环的问题上,帮过好几次口。 或许他们是看在当年与先荣国贾代善的交情上,才相助的,但无论如何,贾环都要深领他们的人情。 这才有了任凭他们大骂的一幕,若是换做葛礼陈梦雷来,贾环保证,分分钟教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正文 五百二十二章 年老成精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贾环,厄罗斯十几万铁骑屯兵外蒙边境,随时可能南下,朝廷正极度需要仰仗扎萨克图部拼死作战。 这个时候,别说扎萨克图世子只求一个郡主,他就是求一个皇妃,朝廷也得先捏着鼻子认了,待事后再算账! 汉高祖驾崩三年,冒顿单于就给吕雉写了封言辞鄙露的调.戏信,就这样,汉庭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还要再给人送去女人。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亿兆黎民,这点事也算事? 正因为当时的忍辱负重,才有了六十年后,汉武刘彻生生将突厥给打的族灭。 这才做谋国之策。 好!念你年轻气盛,又出身功勋贾家,你不愿让明珠郡主下嫁也就罢了。 你去想别的法子就是! 可你怎么就敢这般莽撞,去把扎萨克图亲王世子给打个半死,还砸了人家亲王府? 你眼里还有王法吗?还有朝廷吗?” 李光地厉声怒喝道,他是真生气了,在他看来,贾环此举简直失去了起码的底线。 以往胡闹,好歹还能占住一个理字,所以太上皇才会站在他这边。 可这一次,依照李光地对太上皇的了解,就算他没闭关,这次也会雷霆震怒。 对于帝王而言,再没有什么比江山社稷更重要的东西了…… 贾环沉默了下,想了想后,道:“李相,您先听我说……”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明天早朝,无数弹劾你的奏折,压也能把你压死!你还说什么?” 李光地颤巍着手,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贾环厉声道。 后面,贾家诸人又发出一道惊呼声,声音中满是担忧和不解…… 不解贾环为何会如此昏了头,贾母差点都要昏过去…… 贾环苦笑道:“李相,我被人下了封口令,不能说的太具体。 不过小子可以对你们保证,此事绝不会影响到扎萨克图那边的战事。 甚至,根本就没有战事……” “嗯?” 李光地和张伯行闻言,忽然怔住了,惊疑一声。 李光地一对雪白的寿眉皱起,目光狐疑的看着贾环,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环摇头道:“具体的真不能说,但是……” 正说着,忽然,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贾环等人倒也罢了,贾母等人的心却又忽地提了上来,朝外面看去。 她们真的有些受不住了,唯恐再有祸事传来,面色焦虑苍白…… 当她们看到贾琏带着一个小黄门进来后,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呼吸都屏住了。 贾琏和小黄门进来后,看到李光地和张伯行两人,都吃一惊,连忙见礼。 李光地却没有理会俗礼,而是满眼狐疑的看着那个小黄门,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你是哪个宫里的?” 李光地不客气的问道。 那小黄门咽了口吐沫,干巴巴的道:“回李相爷的话,奴婢是大明宫苏公公手下的……” “你来贾府做什么?” 李光地又问道。 小黄门看了眼贾环,道:“奴婢替苏公公,来给宁侯带一句话。” “什么话?说清楚。” 李光地觉得快摸着头绪了。 小黄门不敢在李光地跟前隐藏,道:“就是……就是,人已经接到了……” “什么?” 李光地似乎没听清。 小黄门再答:“回李相爷的话,苏公公让奴婢给宁侯传话,就是人已经接到了,其他的,奴婢真的不知。” 李光地闻言,眉头紧皱,不再搭理小黄门,老眼睛转了转,不知在想什么。 贾环脸上的笑容却在这一瞬间灿烂了无数倍,心里的石头也彻底搁平稳了,他从怀里掏出一颗明晃晃的珠子,递到那小黄门跟前,道:“去告诉苏公公,就说我知道了谢谢他及时相告,哈哈哈! 这个珠子算是赏你的跑腿钱,别客气,拿去把玩吧。” 小黄门脸上的汗都下来了,眼睛都不敢往贾环手里的珠子上瞄,只是看着张伯行,眼神中的意思是:张相,这件事,奴婢绝对是清白的…… 张伯行最看不惯这种事,冷哼一声,喝道:“还愣着干吗?赶紧回宫去吧。” 小黄门闻言有如听到仙音一般,掉头就跑,边跑边恨自己运气不佳,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两个老东西,多好的冬珠啊…… “接人?接什么人?” 待小黄门离去后,李光地又回过神来,满脸狐疑的问道。 贾环嘿嘿笑道:“二位老爷子儿,您二位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是。 小子虽然胡闹,可心中爱国之心,绝不在您二位之下。 原因很简单,只有大秦好,我贾家才能好。 只有大秦伟业传万代,我贾家才能荣耀千古。 您二位说,小子我能拿军国大事胡闹吗?” 李光地却没理会他的屁话,和张伯行对视了一眼后,喃喃自语的推敲起来:“无战事……厄罗斯……屯兵……嘶,他们这是在威胁啊……威胁什么呢? 他们想要什么? 地…… 银财…… 不对! 不对不对…… 对了,张相,你可还记得,西北大战时,似乎是有厄罗斯的骑兵出现过,对吧? 他们报功的折子上写过厄罗斯人没有?” 张伯行闻言,也开动起脑筋,想了想后,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有,除了厄鲁特和和硕特部外,准葛尔汗还有厄罗斯三万哥萨克重甲铁骑相助……” “等等,你说什么?你是说,是三万重甲铁骑?” 李光地眼睛一亮,一下就抓住了关键点,问道。 张伯行点点头,道:“正是,黄沙军团靠着这三万套重甲,如今又多了三万重甲军,实力大涨……” “嘶!” 李光地却没理这一茬,他猛然转头,看向贾环,道:“好小子,你们这是在挖一个大坑啊!” 贾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对李光地道:“李相爷,您真的假的?您这……您这都能…… 我的天哪! 李相爷,您老人家这是要活成精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李光地见贾环认了后,仰头大笑起来,良久之后,老头子笑罢,又连连摇头叹息道:“我就说,厄罗斯那群罗刹鬼又不真的都是畜生,还真不怕冷,怎么就敢在这个时候发动大战。 早该想到了,早该想到了! 威胁,呵呵,威胁…… 唉,到底是老了。” 说着,又对贾环道:“小子,那统领三万重甲军的将军,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让那群罗刹鬼发动这么大的动静?” 张伯行道行到底没有李光地深,听到这会儿才将将明白过来,一双老眼睁的溜圆,不可思议的看着贾环。 只觉得那群厄罗斯人荒唐透顶…… 贾环则在为这足智多谋近乎于妖的糟老头感到恐惧,不过既然他都猜出来了,他也不用再藏着瞒着了,反正不是他说出来的。 贾环道:“他就是边境那二十万哥萨克骑兵统帅的儿子,那个统帅是厄罗斯南方军团的元帅,叫缅什科夫,是厄罗斯十二大公爵之一,叫什么蓝色冰狼公爵,瞧这破名儿…… 对了,他姑母据说是厄罗斯彼得大帝最钟爱的皇后。 不过,嘿嘿,克列谢夫说,他姑母其实不是他亲姑母,而是他父亲的……嘿嘿嘿,你懂得!” “啪!” 李光地一拐杖抽到贾环额头上,抽的他晃了晃脑袋。不过,老头子也彻底放心了。 松开心神后,他笑骂道:“你再胡闹,老子叫牛继宗来抽你,看能不能抽疼你!” 贾环闻言顿时不敢再戏弄俩老头,一本正经的站直溜了…… “哼!” 李光地哼了声后,随即却又感慨起来:“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竟然是这样。 也对,他是万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只是…… 罢了,随他去吧。 不过贾环啊……” 李光地喃喃自语了一会儿,贾环听的云里雾绕的,不大懂。 直到最后,听他喊自己的名字,才慌忙应了声。 李光地脸色严肃了些,道:“这件事,你不要干预太深。 军方嘛,心里只想着军国之事便好。 距离政事远一些,总没坏处。 军机阁执掌大秦百万大军,大权在握,可你何时见过牛继宗他们干预过政事啊? 军方不得干政,这是太祖铁律。 虽然近些年有些动摇,但能避开这点,总归是好的。 太上皇也很不喜欢看到军方干政,你明白吗?” 贾环点点头,道:“小子受教了,原也没我什么事了。 等那头的事谈妥了,再把阿尔斯楞捶一顿,赶回草原就是。” “胡闹!” 李光地笑骂了声,却也没再多劝。 既然厄罗斯人不再是问题了,扎萨克图的重要性也就远没有那么重要了。 打一顿就打一顿,他还敢有意见? 哼! 这一次,扎萨克图部忽然逼婚,感到屈辱的不止是贾环一人…… 张伯行也没再就此事多说什么,不过老头子眉头还没舒展开,又道:“你打了阿尔斯楞,砸了扎萨克图亲王府也就罢了,还算是事出有因。可你怎么还敢打荆王世子?” “老祖宗……” 后面王熙凤忽然惊呼了声,与鸳鸯一起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贾母。 贾环连忙转身,想要去看看。 贾母却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喝道:“说,跟两位相爷说清楚,你……你啊……” 声音里已经有些仓皇了…… 这个孙儿,真快成了她的讨命鬼…… 贾环再回过头时,脸上的神色就不大好了。 外面的事,你俩糟老头非要闯我家内宅里说。 不把人吓坏不舒服? 李光地和张伯行俩老头可能这会儿脑子才清醒过来,面色有些讪讪。 张伯行硬了一辈子,从来不会说软话,这会儿自然也不例外,老脸虽然发红,却又说不出什么。 李光地则不同,老家伙一辈子圆滑,号称官场不倒翁,口上功夫了得。 几句话就将贾母的情绪安抚平稳,说这不过是小儿辈的事,算不得什么。 又很是拿贾环逗趣了几句后,贾母居然就回过神来。 不过这也让贾环的脸色愈发警惕。 这个老不要脸的,别是在撩妹吧…… ……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正文 五百二十三章 叮嘱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是,他告状是没错,我承认这件事我理亏在前。 不过,我打他不是因为他在太后跟前告我的状……” 贾环对张伯行说道。 张伯行皱眉道:“不是如此又为哪般?你敢做还不敢认?” 贾环摇头道:“张相,这点子担当我还是有的。 所以太后因此恼我,收回婚书,我也没去求她…… 不过我打荆王世子,为的真不是这事。 张相,神京城就这么大点,小子却是不信,你不知之前有人暗算我贾家姻亲薛家大哥儿一事。” 张伯行闻言一怔,道:“你是说那个紫薇舍人之后?他酒后打死人还有隐情?” 贾环这就冤枉张伯行了,人家好歹是一位内阁阁臣,相国一样的人物,怎么会有心思关注那么点小事。 神京城人口百万,每日里死去的不知有多少。 再加上,豪门纨绔酒后失手杀人的戏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点事还不够资格引起张伯行细究的,而且,薛蟠姓薛,又不姓贾…… 能看在他是贾家姻亲的份上,留意他是紫薇舍人之后,已经够给贾环面子了。 贾环听他语气不似作假,便将之间的关节一一诉说清楚,最后道:“小子与他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他却算计到我贾家姻亲头上,更弄出了人命。 呵呵,张相,您说,他算计薛家大哥儿,和算计小子有什么区别? 他敢做初一,就别怪我过十五。 看在荆王一脉于高祖皇帝有大恩的份上,我只是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若再敢放肆,下一次,我一定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张伯行闻言,脸色有些难看起来,道:“他竟敢如此……纵然这般,你也可以等太上皇出关后再做分辨就是,何必非要此时动手? 如今的形势可不大……”许是想起贾家众人在场,他又住了口。 贾环耸耸肩,笑道:“哪里是我去寻的他,是他自己跑来找我的。 他居然还没事儿人一样,还跟我自我介绍…… 听他那装模作样的语气我就来气,没忍住,一巴掌就上去了……” 张伯行听的直皱眉,李光地却不想再纠缠这些,道:“既然如此,你打了也就打了吧。 日后太上皇前分辨时,你就照实分说就是。 不过,近来你最好少出门,在家好生待着。” 贾环苦笑一声,道:“小子倒是想如此,可是,那位已经交代过了,让我接到消息后,第二日便上朝。” 李光地闻言,面色一沉,沉声道:“你答应了?” 贾环无语道:“李相,小子有能不答应的选择么?” 李光地雪白的寿眉皱的更紧了,与张伯行对视了一眼后,面色凝重道:“那位明知道,这是太上皇的意思,他还拉上你,他想做什么……贾环!” “在。” 贾环连忙应道。 李光地一字一句道:“记住,此事,绝不可动用军方力量,绝对不可,你明白吗?” 贾环面色隐隐有些发白,点头道:“小子省得,除了太上皇外,目前谁都没资格在光明殿上动军队。” 李光地闻言,轻轻松了口气,有些欣慰道:“你能看清这点,就不会有大问题。” 贾环心里一叹,想到,这就是忠顺王很少拉拢军方的原因所在,也是他的倚仗所在。 他不在乎! 因为只要太上皇在,军方就没有人敢拿他怎么样,对他的大计毫无影响。 拉拢了大半朝大臣的忠顺王,的确有资本不把隆正帝放在眼里。 贾环之前能几次三番的与忠顺王父子作对,不是军方力量让忠顺王多忌惮,是因为太上皇的态度。 …… 叮嘱完贾环后,李光地张伯行两人齐齐松了口气,面色疲惫。 贾环能感受到他们苍老身体内生命力量正在流逝,想想他们都老成这样了,还想着来帮他说话,这着实让贾环感动不已。 “李相爷,张相爷,都是小子的不是,劳您二位受累了。 您二位看这样行不行,小子去找两辆舒服点的马车,送您二位回府好生歇息去吧!” 贾环诚心道。 谁知,李光地居然不领情,老头子昂着头,“嗷嗷”叫道:“你想得美! 我们两个老头子为了你的事担心了大半天,也气了大半天,这两把老骨头都差点散了。 噢……现在事情完了,你连个东道都不请就赶人? 都说越有钱越抠门,我看是真真不错! 老头子今儿还偏不走了,非要吃你一顿东道不可!” “噗嗤!” 荣庆堂后堂屏风后面,一阵喷笑声响起,又赶紧息了下去…… 李光地不要脸,张伯行却受不得这般。 除了宫里设的大宴外,老头子一生都没怎么在外面吃过酒席。 今儿也有些不想留,却不想李光地连他也带了进去。 贾环还想开两句玩笑,贾母却连连高呼起来:“环哥儿,两位相爷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能留下来吃饭,是咱们府的荣光。 你快让人去准备大宴,快去快去。” 许是贾环的玩笑话憋在喉咙里没说出来,脸色有些不对,让李光地误解了,他哭笑不得道:“你还真舍不得给老夫吃一顿饭? 都说你东来顺的锅子美味鲜肴,可口动人。 可惜老夫囊中羞涩,太上皇赏赐的银子,除却奉养老母外,都买成了书,始终没银钱去你东来顺酒楼上大吃一顿。 今儿这东道,你请也得请,不请也得请,老夫真不走了!” 张伯行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大秦第一名相,如同老顽童一般的闹腾。 不过他心里也理解李光地的心情。 厄罗斯不同于准葛尔,厄罗斯比准葛尔强大的太多太多。 一旦与大秦发生大战,虽不说天崩地裂,但其残酷性,想想都让人惊悸。 不止李光地,就连他,也整整两天没合眼了,不敢闭眼哪…… 想想当年无敌的荣国公,何等英资勃发,何等威武不凡。 然而即使这般,也不过是与敌偕亡于北海之底。 厄罗斯人的战争威胁,着实让这位老相爷为之忌惮不已,压力深大。 不然的话,近来他也不会反常的一连三日都上朝听政。 直到今天从贾环这里得到厄罗斯人的真实目的后,这位李老相爷才终于能海松一口气。 彻底放松下来后,又生起了玩笑的心情,与贾环逗起趣来。 只是,张伯行知道这一老一小是在逗趣,贾母却不知道。 她见贾环还杵在那里使脸色,顿时恼了,又高声喝了声:“环哥儿!” 贾环有些哭笑不得的回头道:“老祖宗,孙儿原本就已经让大厨在准备晚宴了。 您放心,丰盛的紧,东来顺的锅子也有。 孙儿本来是想弥补一下家里人这两日没过好年,所以今儿咱们自己人好好高乐高乐。 谁想……” “闭嘴!” 贾母见他又要乱说话,连忙喝止住后,对大笑不止的李光地和张伯行道:“让两位相爷见笑了,我这孙儿,整天胡闹惯了,顽劣的紧。日后,还要两位相爷多多管教。他要敢不听,您二位就使劲捶他,他不敢不听!” 老太太也是明白人,这神京城上下,想让两位相爷揍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但以这两位的身份地位以及心性而言,除了像贾环这样走了****运,能得他们中意的人外,其他人他们怕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提捶不捶了…… 张伯行倒是客气了一句,李光地却没有客气,他笑呵呵的对贾母道:“老夫人尽管放心就是,我肯定不会客气。 当初我家那位哥儿平生第一次挨揍,就是被贾环所揍。 为此,他还被老夫揪到府上,让我家老太太给抽了一顿好拐! 家母至今还记得他这个坏小子呢!哈哈哈!” 李光地的母亲陈氏,早已年逾百岁,是真正的祥瑞。 纵然贾母,也深羡慕之。 她听闻后,非但没有为孙子找场子的打算,还高兴的紧,喜道:“能得相府老夫人的教训,是他的福气呢!” 说着,又招呼鸳鸯琥珀等大丫鬟为两位相爷准备软椅,背靠,上参茶。 然后又让家里的女孩子们出来,给两位相爷请安。 这下,贾环的脸色就真的不大好看了。 倒不是顾忌两个糟老头子,而是…… 贾母此举,有让人相看家中女孩之意。 两位相府里,都有适龄的未婚少年…… 只是,贾环对两位相爷尊敬。 对他们两家的后人,贾环却会选择敬而远之。 若真的要结交,也不是不行。 贾环可以和他们做朋友,甚至拜把子都没问题。 可家里的姊妹却不可能进他们家门儿。 张家自不用说,那清苦贾环都过不了,何况家里姊妹? 李家更不用说了,那个娇气娘娘腔李怀德,整个一个妈宝加奶宝,嫁过去谁照顾谁? 李光地人老成精,焉有看不出贾环脸上不悦之色的道理。 再一联想,也就想明白了贾环不悦在何处。 不由哑然失笑。 别人会贪图贾家富贵权势,可他李光地阅尽人间繁华,看遍世间沉浮,又怎么会被贾家的富贵迷了眼? 若是娶了贾家女进门,他在时还好说,他若不在了,李家又有哪个能压的住贾环这个孙猴子似的亲家“小舅子”? 他那老来得子的宝贝儿子李如意,还不生生给欺负成小媳妇儿? 李光地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下半生夫纲不振,抑郁而终…… 至于张伯行就更不会了,老头子骨子里清高了一辈子,怎么会到临了,让家中沾染上贾环身上能熏死人的铜臭? 所以,李光地都懒得搭理这小家子气的混小子。 不过,他倒是有兴趣过过目,能让贾环宁肯舍弃赢秦皇家第一郡主,也一定要娶为平妻的那两个女子,到底是何等的造化钟秀…… ……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正文 五百二十四章 不合适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等贾环再三命人小心点,将两个疲倦困顿的都快睁不开眼的老头子,送上了贾家特制的四轮马车,又见马车缓慢行驶进夜色中后,他才长吁了口气。 这俩老头子,实在太豪放了…… 李光地倒还好,人虽然老了,可人情世故却也愈发老练。 餐桌上妙语连珠,别提餐桌上的贾母、薛姨妈和坐在屏风后面的贾家姊妹,就连在相陪的贾政和贾琏,都被逗的喷笑不止。 这老东西惯会拿贾环取乐,语气抑扬顿挫间,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贾环过往的战绩,让贾环恨的牙疼…… 这倒也罢了,可张伯行老头子就不大像话了。 被李光地刺激的喝了一杯伏特加后,老头子差点没烧昏过去。 虽然还是挺了过来,可脑子也被烧糊涂了。 最后,竟当着满堂人的面抨击起时事来。 从大秦各地官员的腐.败无能,到中枢各部的蝇营狗苟,到忠顺王一伙儿肆无忌惮的猖獗,再到隆正帝的偏激苛刻,不似仁君,再到太上皇…… 可能好歹还有一丝灵台清光,说到太上皇时,老头子的舌头打了个结儿,硬是给打住了。 话锋一转,又说起了李光地这个老油子来……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贾政贾琏两人的脸色甚至都变了,倒是贾环听的津津有味,李光地更是抚掌大乐,面色得意……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贾迎春带着众姊妹给李光地和张伯行两老见礼请安时,没被灌酒的张伯行还算正常,中规中矩的挨个夸赞了一番。 李光地这老不羞却不按套路出牌,甫一开口就问道:“敢问,让宁侯宁肯放弃郡马富贵,也要誓死娶为平妻的两位姑娘可在?” 贾环当时差点一句“你大爷”就喷出口,贾母等人更是面色尴尬。 在书香门第,簪礼世家,未婚纳妾本就已是不正之风。 而未婚先定平妻者,简直就是道德败坏的败类行径…… 当然,贾环并未真个纳美妾娶平妻。 可如今在外的名声,他比西门庆怕是强不了几分了…… 贾母和贾政两人看到李光地此举后,脸色都不大好看起来。 还以为是当面打脸来了…… 而最尴尬的,自然还是林史二女。 即使心宽如湘云者,俏脸也成了蒸笼里的螃蟹,更何况脸薄心嫩的林黛玉,真真个面若滴血。 李光地却愈发得意了,仔细打量了两眼后,出乎众人意料的,居然连连点头称赞起来,大声道:“不错,不错不错! 贾环这个混蛋小子,倒是有副好眼力! 一个冰雪聪明,一个蕙质兰心。 一人有西子捧心之韵,一人则赋空谷幽兰之质。 难得!真是难得!其她人也都很好! 可惜啊…… 贾环,老夫是打不过你,不然,说什么也要从你贾家抢一个回家给我家如意…… 这样出众的好孩子,都给了你,太糟践了……” “李老头儿,老糊涂了吧? 还记得嘴里还剩几颗大牙吗?” 贾环面色阴沉,咬牙切齿的威胁道。 让贾母和贾政两人面色大变,连连呵斥。 李光地却差点没笑的背过气去,连连摆手道:“没几颗了,没几颗了,哈哈!可经不起你再给敲了。 不然,这东来顺的锅子可就吃不成喽! 你尽放心就是,谁不知你贾家的姑娘都被你当成宝一样的护着? 为了你贾家姊妹,你连亲王世子都敢废了,老头子我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我那儿子虽不成器,却也就这么一根独苗,可经不起你宁侯爷的拳脚啊,哈哈哈! 斟酒!斟酒! 饮胜,饮胜!” 尽管贾母在一旁一再解释并保证,贾环绝不敢放肆,可李光地几句妙语就又岔开了话题。 最后甚至还奉承了贾母一句…… 说当年若不是第一代荣国公行事太过霸道,强行将保龄侯府大小姐指给了贾代善,哼哼! 他李光地当年也是有弹一曲《凤求凰》之志的! 此言一出,贾母再不敢纠结方才的话题了,老脸通红…… 这一次,贾环一句“我艹”是真的骂出口了! …… 再回到荣庆堂,姊妹们都已经被打发回去休息了,贾母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感受到老太太的不悦后,贾环赔笑道:“老祖宗,还生气呢?您放心,那扎萨克图……” “谁管你打杀不打杀那个骚鞑子?” 话没说完,就被贾母不悦的打断道。 贾环再笑道:“那是因为荆王世子?老祖宗,那家伙阴险的很,孙儿……” “我也不是因为他!” 贾母又打断道,气呼呼的。 贾环纳闷道:“那老祖宗因何不高兴?是鸳鸯姐姐惹你生气了? 哎呀,孙儿早说了嘛,您就把鸳鸯姐姐给我得了。 省得她不懂事,整天惹你不高兴……” “呸!” 贾母被这孙子给气坏了,伸手在他眉心处狠狠点了下,骂道:“你若有鸳鸯一半贴心,老太太我睡觉也都能笑醒。” 鸳鸯更是羞红了鸭蛋脸儿,挺翘的鼻子两侧,几颗雀斑愈发显得俏皮可爱,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水汽汪汪,没好气的瞪了眼贾环,嗔恼道:“三爷还是主子呢,就会拿我们这些奴婢取乐!” 贾环闻言连忙正色道:“天地良心! 鸳鸯姐姐,世人谁不知,我贾环是最有名的诚实可靠小郎君! 从来不跟人开玩笑取乐,正经的一塌糊涂。 你若不信,我再给老祖宗求一次……” “呸呸呸!” 鸳鸯又不是傻子,听不出贾环话里的戏谑,真的有些恼了,连啐几口,急道:“三爷再胡说,我可真恼了!” 贾环闻言,这才打了个哈哈,嗔道:“鸳鸯姐姐真是,胸怀一点都不开阔,玩笑也经不起…… 罢了,我胸襟宽广,大度的紧。 下次鸳鸯姐姐你这般说我好了,你就跟老祖宗求一求,让我跟了你去也成。 我保管就不生气……” 鸳鸯闻言后板起俏脸,紧紧的抿着红唇,高耸的胸脯有些急剧的起伏着。 而后,她忽然趴到贾母的腿上,肩膀和整个身子都剧烈颤抖起来…… 贾母也绷不住了,一边拍着鸳鸯的后背,一边大笑起来,指着贾环骂道:“也不知是随了谁,这般没羞没臊的,倒和那泼皮破落户有的一比! 赶明儿我把你俩凑一对,给我们当一回谈评先生,好好乐一乐才是正经!” 贾环呵呵笑道:“能搏老祖宗一乐,孙儿自然无不可。” 贾母闻言,却又渐渐敛去了笑脸,看着贾环,道:“你啊!什么事都让我顺心,就是今天…… 那么好的机会,那么合适的门第,你怎么就……” 贾环抱屈道:“老祖宗,孙儿也没说什么啊!” 贾母哼了声,不满道:“你脸都掉成那样了,我都能看出,人家李相爷张相爷是什么人物,岂有看不出的道理? 你听听李相爷那话,人家是在笑话咱们贾家哩! 我知道你心疼家里的姊妹,可你再心疼,有合适的人家,总也要提前定下来啊…… 她们总归是要出阁的不是?”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点点头,道:“老祖宗,这孙儿知道…… 只是,李、张两家相府,着实非良配之门第。” 贾母不解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书香之门,宰相府第,这般清贵,家风亦都清正,怎么就非良配门第了?” 贾环语重心长道:“老祖宗,您想啊。 李相爷家嘛,其实倒也还不错。 可是他家那位少爷羔子,是他老来得子。 整个相府就那么一根独苗苗儿,自幼被相府太夫人和夫人当成凤凰一样的宠着护着,被宠的自高自大,也自以为是的紧,天生觉得高人一等。 他这般德性,咱家哪个姊妹嫁过去能享福受用? 别说享福了,不跟老妈子一样整天服侍伺候他就是好的了! 李老头儿倒也是个明白人,他也看的透这一点。 知道他那宝贝儿子的德性。 所以他才不给老祖宗您开口的机会,因为他清楚,李家若真娶了我贾家女进门儿,日后他那熊儿子,十有八.九会惨死在孙儿的掌下……” “噗!” 可怜的鸳鸯,刚刚才抬起那张面色潮.红的脸,听闻此言后,一口气没压住,给喷笑出声,又赶紧趴了下去。 贾母一边心疼的替她拍后背顺气,一边没好气的捶打着贾环的胳膊,怪他作怪…… 贾环呵呵笑着,继续道:“至于张相,那就更不成了。 张老头儿的清高方正,孙儿肯定是一万个欣赏一万个敬佩的。 可是让我家姊妹跟着他家去过啃白菜帮子、咽土豆条的日子,那孙儿就十万个不答应了。 而且以他家的个性,孙儿就是愿意陪嫁一座金山,他们为了清名,怕是都会视而不见,不去用它。 与其日后两家日后产生龌龊,还不如如今不提这一茬儿。” 贾母闻言,面色有些疲惫,深深的叹息了声,叹息中满是失望…… 贾环见状,连忙出声安慰道:“老祖宗尽管放心,孙儿认识的青年才俊不知凡几。难道还挑不出几个人品家世俱佳的人家来?” 贾母摇摇头,又叹息一声,拉起贾环的手语重心长道:“我不是为了你那些姊妹们担心,这女儿家,从来都是什么样的命,过什么样的日子,强求不得。 不管日后她们嫁谁,有你护着,总过不差去。 可我总想着,得替你找几个帮手,找几个助力才好。 咱们贾家的人脉都在军中,可如今太平盛世,武勋的地位早不比从前了,如今治世靠文官。 所以,我就想着,若是能给你在文官里找几个得力的好帮手,你也不用这么吃力了不是? 看看我的孙儿,才多大一点,嗯? 就成了这般…… 老祖宗我每每想起你的眼睛啊,夜里都睡不踏实……” 贾母一边说,一边流泪,鸳鸯的眼睛也红了,拿出绣帕替贾母抹泪。 贾环起初闻言,还有些不高兴。 这不是拿贾家姊妹做交易吗? 这算什么? 可是听到后来,才明白贾母的心,顿时动容不已。 他握着贾母有些老年斑的手,笑声宽慰道:“老祖宗,您尽放心就是。 您想啊,孙儿什么人哪? 堂堂荣国亲孙,宁国传人。 如今已经贵为国朝一等侯,还着配紫金斗牛服呢。 当年先祖荣国公也就是……哦,他们穿的是王袍啊? 嘿嘿,那孙儿还差些。 不过孙儿还年轻呀! 等过几年,孙儿的眼睛好了后,也还是有机会的嘛。 所以,孙儿自己就能扛得住,不用再找那些文官做盟友了。 文官都不可……” 贾环还没吹嘘完,脸就被贾母颤抖的手给捧住了,老太太的手在他脸上摩挲着,而后竟有些泣不成声的道:“我的孙儿啊,你这眼睛,真的还能好吗?” 贾环闻言,脸色顿时僵住了…… ……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正文 五百二十五章 八宗罪!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呵,老祖宗,这话是怎么说的? 孙儿的眼睛……孙儿的眼睛当然能好啊!” 贾环脸色一僵后,又立马回过神来,赶紧安慰起似乎悲伤的已经不能自已的贾母。 贾母这次却不信了,连连摇头泣道:“那为何……为何我昨夜梦到你祖父先荣国,他却在责怪我。 怪我没有保护好他的孙儿,没有保护好他的传人哪…… 他怪我太贪心,将贾家的福泽都占住了,活成了老不死的,却让他的孙儿没了祖宗的福泽保佑……” 听着贾母快要哭断了气的话,贾环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起来,他知道,贾母心里怕是八成已经断定,他的眼睛可能好不了了。 因此,老太太才会多思多愁,做了这样的梦。 贾环温声劝道:“老祖宗老祖宗,您听孙儿说,您听孙儿说……” 贾母在鸳鸯的帮助下,好容易,才勉强压抑住悲苦的哭声,看着贾环语气悲伤道:“你说吧。” 贾环赔笑道:“老祖宗啊,您这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贾母皱眉问道,如果贾环眼睛能看的到的话,就会发现,贾母眼中的泪水,远远匹配不上她表现出来的哀伤…… 贾环却笑的灿烂,道:“老话不是说的好吗? 这梦啊,其实都是反的! 您梦到先祖荣国公在批评您,其实,他是在表扬您! 表扬您老将咱们这一大家子始终都牢牢的聚在一起,还都培养成了知道孝悌的好孩子,比如说孙儿我!” 说着,贾环还大言不惭的,跟卖大力丸似得用力拍了拍胸口。 “哼哼哼!” 贾母似乎又被逗乐了,贾环心中暗呼一口气。 就听贾母又道:“你说的也不错……不过,再看看吧,看你祖父会不会再给我托梦。 唉!罢了,你也去歇息吧,我也乏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那孙儿就先过去了,老祖宗您好生歇息,别想太多,孙儿好着呢。” “好……” 贾母含笑点头应道。 贾环又犯毛病道:“鸳鸯姐姐,要不你跟我过去吧,我那太宽敞,又没几个跟前人,正缺一个鸳鸯姐姐你这样贴心伺候的人……” 贾母大笑起来,对鸳鸯道:“他让你过去,你就过去,有我给你撑腰,哪个都不敢欺负你!” 鸳鸯也发狠了,瞪着贾环咬牙道:“对!有老太太给我撑腰,我去了先收拾了小吉祥和白荷!” 贾环闻言,瞠目结舌道:“你……你太毒了吧?” 鸳鸯登时得意起来,道:“你还没见过更狠的呢!” 贾环怕了,连连摇头道:“老祖宗,您这丫头可太了不得了,孙儿怕是没福气受她服侍!” 贾母笑的意味深长,道:“你急什么,她还能跟我一辈子不成……” “哎呀!老祖宗!” 贾环浪了那么多句,都没贾母这一句的杀伤力大,羞的鸳鸯俏脸上满是云霞,嗔道。 贾母哈哈一笑,这时外面候着的小吉祥也得了信儿,走了进来,给贾母请了安后,就要接贾环离去。 贾母上下打量着小吉祥,小吉祥居然不惧,也不扭捏,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邪的看着贾母。 贾母哑然失笑,笑骂道:“这小蹄子! 倒是跟你主子一样,他以前也最爱顶着这么一双眼到处骗人…… 去吧去吧,扶好你三爷,回去吧。” 小吉祥闻言甜甜一笑,再给贾母福一福后,便搀着贾环离去了。 待贾环的身影远去后,贾母回过头,看着鸳鸯道:“咱们这样说,成吗?” 鸳鸯似乎也拿不定主意,犹疑道:“应该能成吧……不过,就是不知道,那张真人算的到底准不准……” “怎么不准?” 贾母笃信道:“三十年前,先荣国出征,他就算出了那一战有大凶险,结果如何…… 环哥儿没回来之前,他又算出了环哥儿会有大煞孽,福气不够,镇不住,就会多灾厄。 你看看,他的眼睛可不就是…… 这才回来多咱一点功夫,就闹的天翻地覆…… 错不了,再错不了。” 鸳鸯想了想,还真是,不过…… “三爷是个有主见的人,我观他却是不大信这些的。 他若不信,老祖宗也不好强压着他。 弄不好别伤了祖孙情分…… 得再找个能制伏三爷的人才成!” “谁还能压的住他?我怎么不知道……” “有一个啊,老祖宗您忘了,三爷最重孝道,还有赵姨奶奶呢。” “哟!对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那这样,明儿啊,你去……” 荣庆堂窗纸上,烛火倒影出两个密语连连的人影儿。 廊外,冬雪渐停,一弯弦月从乌云的边际悄悄露出了脸,挥洒下淡淡的月光,笼罩住整座贾府,进入了静谧,祥和的夜。 不远处,从宁国府传来几声犬吠,随即又平静了下去。 衬托的夜色愈发静谧…… …… 隆正十九年,正月初五,大朝。 天公作美,连续下了两天的雪后,关中大地终于迎来了晴天。 只是,初晨的太阳并不能给人带来多少暖意。 天气干冷非常,而洁白的雪色映衬着大明宫顶明黄的琉璃瓦愈发色泽耀眼逼人。 恢宏的皇城,庄重肃穆。 而每一个进殿的大臣,脸色也同样肃穆。 似乎昭示着,今日,将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上朝响鞭连响了十二声后,众臣上朝。 贾环亦在其中,还是和上次一般,有一专门的小黄门引着,站在了武勋之首的右侧位。 不过,这次也有不同。 除了武勋外,文臣们几乎没有一个看他一眼的…… 那气势,似乎当他完全不存在…… 隆正帝就位,群臣大拜后,朝会开始。 苏培盛上前一步,尖锐刺耳之声高亢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武将们皱起眉头看着苏培盛,顺带也瞄了眼龙椅上面沉如水的隆正帝。 脑子坏掉了吧? 厄罗斯大军压境,朝中不知堆积了多少事等着处理,也不知有多少人近来都在彻夜连轴的加班做事。 早朝了不赶紧进入正题,商讨问题拍板子定主意,扯什么无事退朝的淡,这是在笑话谁无事呢? 兵部侍郎正想迈出一步,上奏军粮调运以及武库武器的事,却不想被人抢了先。 “陛下,臣有本启奏。 臣弹劾宁国侯贾环,八宗罪!” 文臣中,一道身着紫袍身材高大的重臣出列,躬身道。 他的话,原本应该引起满朝哗然。 然而奇怪的是,不仅文官队伍里,就连武将队伍里都没引起什么波澜…… 得到隆正帝应允后,满朝文武就听那位重臣高声参道: “一宗罪,贾环原本贾家庶子出身,因德行不修,被驱逐出府,此乃心术不正之罪。 二宗罪,原荣宁二府袭爵人,一等将军贾赦,三等将军贾敬,皆死因不明。 虽定罪于白莲邪教,但贾环亦难逃干系。 据悉,白莲教圣女,曾是贾环之妾室,可见一斑。 三宗罪,贪财牟利,假公济私。借其父贾政职位之便,抽调北城工匠为己用。 将原本属于朝廷的诸多利器方子据为己有,大方横财。 此贪鄙之罪。 四宗罪,不敬嫡母。贾王氏乃贾环嫡母,但其却屡屡遭受贾环欺辱,只因贾环想让其父扶正其生母赵氏。 迫于贾环之淫威,贾王氏虽贵为贵妃之母,却敢怒不敢言。 此等令人发指,颠倒纲伦之恶行,可称忤逆大罪。 五宗罪,有谋害嗣父之嫌疑。 原宁国府长子长孙贾敬,业已考取进士之位。 只因一心所向天人大道,方出家虔心修行。 为得大道,甚至还将宁国爵位传于贾环。 却不想,贾环狼子野心,为摆脱掣肘,竟谋害贾敬,使其英年早逝。 六宗罪,飞扬跋扈,肆意妄为。自贾环承爵以来,倚仗荣宁二公之余荫福泽,狂妄悖逆,不敬王法皇权。屡屡对王公子弟,百官子孙痛下毒手。 原忠顺王世子赢朗,荆王世子赢皓,皆乃亲王世子,尊贵尚在郡王之上。 然而贾环此子,竟敢对贵人出手,殴打世子。 此等狂悖之行,乃大逆不道之罪。 七宗罪,大不敬之罪。贾环因得荣宁二公福泽,邀天之幸,被太上皇指婚于明珠郡主。 得此天家贵女,金枝玉叶,贾环理当安分守己,做好郡马臣子之责。 然其却贪图美色,婚前纳妾不谈,更另娶两房平妻。 此等枉顾圣恩之举,乃是对太上皇大为不敬之罪,可鄙,可恨! 八宗罪,贾环身为当朝国侯,世享国恩,理当为国敬忠。然,厄罗斯十数万铁骑陈列边境,国朝正需扎萨克图部拼死效力之时,贾环竟为一己之私,将扎萨克图世子打成重伤,更砸毁了扎萨克亲王府。 此等令人发指的恶行,国法难容。 陛下,以上八宗罪,皆有据可考,有证可查。 为彰显国朝法度之严,皇权之重,还请陛下下旨,剥夺贾环爵位,交付宗人府论罪,以正朝纲!” 兰台寺御史大夫谷正纲,声音宏亮,掷地有声,满朝可闻。 更兼一身煌煌正气昭然,其性妒恶如仇。 这八宗罪,将贾环批成了一个寡廉鲜耻,忠孝仁义礼智信全无的大奸大恶之人。 似乎此人不杀,天理难容。 隆正帝高居龙椅之上,看着站在武勋之首,与方南天并肩而立的贾环,嘴角弯起一抹不可查的笑意。 小子,朕原本以为就朕的名声臭大街了。 没想到,你比朕还臭! 然而,就在隆正帝想要开口回旋几句时,文官队伍里,几乎所有的文臣,全都迈出一步,躬身道:“臣等附议!” 隆正帝的瞳孔猛然一收,口中微微倒吸了口冷气,目光扫过站在宗室诸王之首的忠顺王,眼光微冷。 这个逆贼,他真想造反吗? ……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正文 五百二十五章 八宗罪!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第五百二十六章逼宫 “众卿之言,朕已知之…… 宁国侯,你怎么说?” 隆正帝想了想,似乎觉得亲自上阵有点不大明智,毕竟敌情不明,因此点了贾环的名。 贾环站出一步,躬身道:“陛下,臣,无话可说。” 隆正帝闻言一怔,皱眉道:“这么说,这八宗罪,你都认了?” 贾环摇摇头,回答简单明了:“不认。” 隆正帝脸上闪过一抹古怪,道:“哪一条不认?” 贾环回答依旧简单:“都不认。” 隆正帝“哼哼”了声,对众文官道:“你们怎么说?” 谷正纲踏前一步,声音愈发宏亮道:“陛下,此非儿戏,焉有他说不认就可不认之理?” 隆正帝又看向贾环,道:“贾环,说你呢,你怎么说?” 贾环:“就不认。” 谷正纲怒发冲冠,直面贾环,厉声道:“此八宗罪,每一宗皆证据确凿,你焉敢不认?” 贾环摇摇头,撇嘴道:“都是你乱说的,我打过你儿子,你公报私仇,捏造的。” 谷正纲一张老脸涨的通红,道:“胡说八道,此八宗罪,证据确凿,你……” 贾环好奇道:“什么证据?你拿出来我瞧瞧。” 谷正纲厉声道:“好!就如你愿!贾环,本官问你,当初你被驱逐出府,可是因为你寡廉鲜耻,道德败坏之故?” 贾环嘿嘿冷笑一声,道:“白活一把年纪,还说别人道德败坏,我看就你最没教养。 到底是我眼瞎了还是你眼瞎了? 本爵贵为超品国侯,身着紫金斗牛,也是你一个二品官就能直呼姓名的? 你师娘怎么教你规矩的?” 谷正纲一张老脸顿时涨的发紫,身子都打起摆子来,指着贾环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这或许是他今生第一次和“小流.氓”这种层次的人对话,偏对方敢在这种场合下骂街,他却不能…… “贾环,注意你的言辞。谷大人乃国之大贤,缘何叫不得你的名字?他叫不得,本王叫得否?” 忠顺王赢睥睨着贾环,不屑的问道。 贾环好奇道:“忠顺王,到底是谁在问话?若是你的话,能不能先让这位大人回去歇歇?下官看他快不行了……” “你……” 忠顺王怒视着贾环,眼中厉色一闪而逝,但不知为何,最后却又压下怒火,道:“本王以宗人府宗正命你,好生答话。” 贾环呵呵一声,道:“我会好好答话的。” 说罢,贾环转过头,对谷正纲道:“大人,麻烦你弹劾人前能不能先调查清楚?你去我府上问问也好啊。 谁人不知,我当初是因为要去习武才去的庄子? 因为在城里太闹腾了,怕扰了我家老祖宗的清净。 不仅是我,还有镇国公府世子牛奔,定军伯府世子韩让,我们一起去在庄子上练的武。 莫非因此,我们都道德败坏了? 还有,那年我才八岁,还未从武有成,身子瘦弱多病,你说我拿什么去败坏道德? 你还说在下先伯父贾赦和先族兄贾敬之死与我有关,还说什么白莲圣女小妾…… 你当我是神仙吗?八岁杀人? 我贾环凡人一个,可不比的你谷大人天赋异禀。” “嗯,言之有理。谷大人,八岁稚子,不过顽童。说什么杀人、道德败坏,却是过了。” 隆正帝适时开口。 谷正纲哼了声,道:“那你借贾政职务之便,赎买北城匠户,冤枉你了么? 据我所知,你买去的那些人,皆为一大匠门徒,藏有良方无数。 玻璃、水泥良方,皆在此中。你贾环便是借此大敛横财的!你敢否认?” 贾环耸耸肩,道:“当然要否认,在北城赎买贱籍的人多了去了。 律法又没禁止我赎买,我也没缺少官家银钱,凭什么不能买? 至于所谓良方无数…… 谷大人,你哪只眼睛看到过?你有证据吗? 没证据的话最好别乱说,不然的话,有人还说你老婆偷人呢,你认不认?” “你放肆!” 谷正纲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没想到,贾环这等身份之人,却会跟市井泼皮一般口出污言秽语。 而龙椅上的那位,居然还在那里面色古怪的看着。 直到谷正纲满脸悲愤的看了眼隆正。 隆正帝这才警醒过来,连忙呵斥道:“贾环,不得口出无状,自失.身份。” 贾环毕恭毕敬的应了声:“是,臣不该学他……” 隆正帝闻言差点没乐出声来。 不过这一边,谷正纲也接到忠顺王的眼神,瞬时清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他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竟差点着了贾环的道,跟着他的节奏走了。 着实是被气糊涂了…… 谷正纲深吸一口气后,眼睛清明了些,又道:“此罪成立与否,不是你巧言能辩就能混过去的。若非是匠人所有,难不成还是你所有…… 哼!这一宗罪不必再说,朝廷自有公论。 再一宗罪,你凌压嫡母,忤逆人伦,你可敢认?” 贾环脸带冷笑,道:“自然不能认,因为我嫡母仙逝多年,我怎么去凌压?你倒是可以先做个示范,教教我。” 谷正伦眼睛又发红了,因为贾环此言岂不是在咒他死老娘吗?他谷正伦可是一个大孝子…… 强忍怒气,谷正伦咬牙道:“此罪,证据确凿,却不容你抵赖!” 贾环好奇道:“什么证据?” 谷正伦冷笑一声,道:“有荣国府多年的老嬷嬷的证词,你以为这证据如何?” 贾环呵呵笑道:“首先,本侯数年前便承嗣宁国,贾王氏是我二叔母,并非本侯嫡母。 其次,你若心有不甘,可以派人亲自去问问本侯二叔母,本侯可曾有对她不敬过,是如何不敬的。” 谷正伦哼了声,道:“将你收监问审时,自有人会去询问。” 贾环眉尖轻挑,呵呵笑道:“却是好主意……” 谷正伦似乎听不出此言中的讥讽之意,继续道:“宁国府贾敬之死,与你也脱不了干系……” 贾环好奇道:“这又有什么证据?” 谷正伦道:“当然,有当日太虚观道士证词。” 贾环奇怪道:“先父仙逝时,在下正在扬州处理公事,却不知那道士是怎么说的?” 谷正伦冷笑一声,道:“等到了宗人府大牢,你自会知道的。” 贾环再次呵呵一笑…… 谷正伦继续:“肆意妄为,狂悖暴虐,竟敢殴打亲王世子。你……” “谷大人啊,剩下的你也别问了,本侯都替你觉得无聊。 反正你的证据都得等到收押我进大牢后,才能展现。 你现在废话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你说呢?” 贾环笑呵呵道。 谷正纲似乎也乐意如此,冷哼一声,便不再搭理贾环,转头躬身对隆正帝道:“陛下,这八宗罪,贾环无一能够辩驳。还请陛下旨意,将剥夺贾环爵位,追回封诰铁,押入宗人府大牢,以待治罪!” “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满朝大臣,除却武勋外,三分之二以上的文官都跟着附议。 隆正帝皱起眉头道:“谷大人,你之前说的那几条,似乎都站不住脚吧? 就算贾环有些问题,也不至于就此剥夺他的侯爵之位,更不必押入大牢吧?” 下方,忠顺王垂下的眼帘中,闪过一抹喜色…… 谷正纲闻言,则顿时勃然大怒,怒发冲冠道:“陛下,此八宗罪,宗宗证据确凿。纵然偶有瑕疵,可涉及人伦纲常,忤逆大罪,哪怕只挨一点,也要先收押再论。 更何况,除了方才之言,贾环悖逆狂妄,殴打亲王世子,莫非亦有假辞? 国朝危难之际,他身为国侯,却枉顾国难。 不仅将扎萨克图亲王世子阿尔斯楞打成重伤,更砸烂扎萨克图亲王府。 此事一旦传回扎萨克图,陛下可知,会造成何等恶果? 难道,此事亦有假言? 陛下,就算不提之前六罪,仅此二罪,就足以将他打入大牢,以待治罪!” “正是……” “对,就是此理……” “没错……” 群臣再次纷纷议论起来,多为附和之声。 隆正帝有些奇怪的看着武勋重将之列,安静的牛继宗等人,而后眼神有些不悦的瞪了贾环一眼…… 这厮倒是小心谨慎的很,知道保全他们…… 暗哼了声,隆正帝道:“贾环与原忠顺王世子赢朗及荆王世子之间的冲突矛盾,另有隐情,********有过旨意,此事不必再提。至于扎萨克图之事,亦是如此,待太上皇出关后,交由他老人家处置吧。” “哗!” 群臣再次一片哗然,而忠顺王垂下的眼帘里,眼神中的喜色愈发浓郁了…… “陛下!” 葛礼不知何时也变得这般正气凛然,满脸浩然之气了,一副已将身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隆正帝看向他,眼中闪过一抹森冷的凌厉之意,弯起的嘴角却益发浮现讥讽之意,隆正帝沉声道:“何事?” 葛礼接触到隆正的眼神后,直觉得心头一颤,心底发寒…… 只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念及此,葛礼竟挺直腰身,仰起头,直视隆正帝,大声道:“陛下乃当今天子,原该承担起大秦万里江山之重,公正严明,赏罚有度。 然,经今日之事,臣却以为,陛下并无天子之德,承担不起这万里江山之重,做不到公正严明,更不能赏罚有度。 天子失德,当让权于有德之人。 盖因陛下天子之位乃太上皇钦定,臣等不敢多有异议,唯待太上出关再论。 只是,天子既无秉国之能,当让秉国之权于有能之人。 因此,今,内阁阁臣葛礼死谏,请陛下让权于佐证亲王赢,晋其为摄政王,统御朝纲,以敌外侮!” ……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正文 五百二十七章 震怒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纵然心中已经有所准备,可是此刻,隆正帝的脸色还是难看的想要杀人。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 他们真的想要废了朕,他们居然真的想要废了朕…… 好!很好! 隆正帝连连冷笑,道:“除了葛礼葛阁老外,还有谁觉得,朕德行浅薄,没有担当,赏罚不明,不配为君的,站出来。” 第二个站出来的人,有些出人所料,却让忠顺王一脉惊喜无比。 是陈廷敬。 陈廷敬迈出一步,躬身道:“陛下,老臣不敢有此妄念。 但,老臣以为,宁国侯确实愧为国侯,当严惩之。 十数万厄罗斯哥萨克铁骑陈列边境,国难危急,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肆意妄为…… 罢了,多说已无益。 陛下,老臣只恳请陛下,尽快惩治贾环,给扎萨克图部一个交代。 而后,下嫁明珠郡主与扎萨克图。 老臣说话算话,老臣家里已经准备妥当,老妻,两位孙女,和一位孙子,随时都可以出发。 陛下,江山社稷为重,黎民苍生为重! 耽搁不得,耽搁不得啊陛下! 准葛尔部只是虎狼,厄罗斯却是冰熊食狼之国,他们更加残忍嗜杀,也更加强大。 陛下莫非忘了,三十年前的北海之战了吗? 陛下,不能再耽搁了……” 许是几天几夜没有睡眠了,陈廷敬显得格外苍老,消瘦的身躯似乎都站不大稳当了,摇摇晃晃的。 看的隆正帝着实不落忍。 只是…… 没等隆正帝开口安慰,忠顺王却先开口了,他满面春风的对陈廷敬道:“陈相啊,方才葛相之言,难道陈相没有听到吗? 他若是一个有担当,敢担当的人,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明珠郡主乃本王爱女,本王从当日起便决定,为国朝下嫁爱女于扎萨克图。 可是,他却因为忌惮一个臣子,竟迟迟不敢下诏。 以致于竖子愈发胆大,打上扎萨克图亲王府,重伤了阿尔斯楞,更砸破了亲王府。 何等狂悖,何等放肆啊? 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他纵容的? 厄罗斯大军眼看都要入侵了,他还在这里优柔寡断,畏缩不前,不敢承担。 陈相,你还请示他做什么?” 陈廷敬虽然没有搭理忠顺王,可是他看向隆正帝的眼神,却是满满的失望之色…… 陈廷敬见隆正帝依旧铁青着脸,无动于衷,深叹息一声,然后缓缓跪下,一个头叩在地上后,竟取下官帽,露出了稀疏嘈杂的乱发。 他将官帽放在一旁后,又缓缓起身,转身一步步离去。 只是在路过贾环之时,顿了顿,嘴里吐出两个字:“该死!” 这两个字中的怒气和怨怒,让贾环都有些不落忍,这老头儿是真的将大秦看的比一切都重,包括廉耻…… 众人看着陈廷敬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这间大殿后,气氛愈发压抑了。 连武将中,似乎都有些不安定的气氛在飘荡…… “还有何人?” 隆正帝再问一遍,陈梦雷站了出来,只是并未多言。 “还有何人,以为朕德行不配为君?” 隆正帝扫过一眼陈梦雷后,又问一遍。 内阁阁臣,今日来了五位,除了请假的李光地和张伯行外,其他的都到了。 在葛礼和陈梦雷站出来,陈廷敬走后,其他两位也都站了出来。 内阁阁臣之后,除了兵部以外的六部尚书,侍郎,九卿,以及兰台寺诸多御史、还有顺天府府尹,等等。 大半朝朝臣,全都无声的站了出来。 这是要,行废立之事。 国朝百年来的第一遭。 隆正帝看在眼里,眼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冷笑连连。 “皇兄啊,你还是荣养吧。” 忠顺王站直身子抬起头,眼含胜券在握的笑意,看着隆正帝,“好言”相劝道:“你我乃一母同胞的骨肉兄弟,你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 你做不到的事,本王来替你做到就是。 就这么点简单的事,你都处理不好,本王都看不下去了…… 唉,罢了,还是换本王来吧。 本王会拉拢住扎萨克图部,还会劝说穆牯特将他手里的八万铁骑交给长城军团统领,这样一来,我大秦位于北方的力量就更会加强盛。 又有千万两银子的军资打底,呵呵,就算不与民加税,本王也能打赢此战。 方太尉还有信心,全灭这十数万厄罗斯来敌的,对不对,方太尉?” 忠顺王和隆正帝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方南天身上,方南天却垂头不语,没有应承,但也没有反对。 忠顺王见之,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不过却也没有过多计较。 他继续道:“皇兄,你瞧。你做不好的事,本王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你还在这里坐着,有什么意义呢?” 隆正帝满脸霜寒,道:“逆臣,你不要忘了,朕这个位置,是太上皇给的。你也敢抢?” 忠顺王呵呵一笑,摇头道:“皇兄哪里话?父皇给你的位置,本王这个做儿臣的,怎么敢抢?这不是国难危急之时吗? 偏你又太无能,做不好此事,生生将陈相这样的大贤臣给失望的挂冠而去。 皇兄,你真的太差劲了。 既然你做不好,本王替你做就是。 不过,本王还是不会抢你的位置,最多,就做个摄政王罢了。 想来,就算父皇出关后,也不会责怪本王。 因为本王会灭尽来犯强敌!” 隆正帝笑的很冷酷,细眸中寒光扫过众臣,道:“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内阁阁臣马齐叹息了声,道:“陛下,臣不敢指责陛下,此非人臣之道。只是,厄罗斯之祸,危在旦夕。陛下却依然因为一个区区贾环而不能决…… 陛下,纵然日后臣被陛下抄家灭族,只要能为国解此忧难,老臣就无愧太上皇所托了……” 话里,亦满满都是失望之音。 隆正帝深深的看了眼马齐一眼,道:“若是,朕能解厄罗斯之祸呢?” 马齐闻言一怔,抬头看向隆正帝,道:“那臣,依然为陛下之臣。” 隆正帝闻言冷哼了声,点点头,而后,却忽地厉声一喝:“御林军何在?” 所有人闻言,都怔住了。 包括贾环…… 御林军? 他怎么敢动御林军? 他能调动御林军? 忠顺王心中咯噔一声,朝宫殿门口看去。 “吱……呀……” 大明宫宫门缓缓打开,一营衣着鲜明的御林军手持锋利秦戟,匆匆入内,就势将殿内诸人全部包围。 最后,一道身影缓缓的出现在殿内…… “逆,女!” 忠顺王咬牙切齿的,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落入贾环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炸响。 他猛然转头,“看”向龙椅上的隆正帝。 面容惊怒! 你怎么敢将杏儿拖下水? 你怎么敢利用她在光明殿内动刀兵? 你怎么敢让她调动御林军? 好狠! 然而,隆正帝此刻却没工夫理会贾环的心思,他对御林军为首之年轻将领道:“叶楚!与朕拿下这些无君无父,阴谋篡位的奸贼,将他们打入天牢!” 叶楚闻言,却没有直接应旨,而是看向了赢杏儿。 短短几日,赢杏儿似乎消瘦了许多。 一双大眼睛里,眼神也远不如从前明亮有神了。 只是,她的腰身依旧站的笔直,身着一身浅黄绣凤大氅,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前方那个眼前蒙着一条黑布的少年身上…… 感受到叶楚的眼神后,她收回眼神对叶楚轻轻点了点头…… 叶楚这才抱拳一诺,大声道:“遵旨!” 手一挥,无数士卒拥上,将满朝文臣包围,而叶楚本人,则对上了忠顺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忠顺王则一直死死的盯着赢杏儿,眼中的恨意滔天。 “陛下!陛下!臣死无碍,臣死无碍,可是江山社稷重要,江山社稷重要啊!” 马齐忽然高声喊道,拼命想向隆正帝冲去,却哪里冲的过去。 还有许多人,大多是陈廷敬一系的干臣,此刻疯了一般,高声喊道:“陛下!要杀臣等容易,还请先退厄罗斯,先退厄罗斯……否则,臣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隆正帝闻言,深深吸了口气,瞥了眼依旧满脸震怒的对着他的贾环,眉头一皱,哼了声。 而后对苏培盛道:“带人上朝。” 苏培盛点点头,尖声高亢道:“带厄罗斯使者维列拉德、克里图耶夫上殿。” 一旁早有小黄门小跑出门,去外面引人了。 而隆正帝这次聪明,直接对赢杏儿下令,道:“明珠,让御林军先退在一旁,朕要让这起子无君无父的逆臣们,死个明白。” 赢杏儿淡淡的点点头,而后看了眼叶楚。 叶楚打了军内手势,收兵。 赢杏儿径自则走到了贾环身边站定,灿然一笑,轻声道:“别生气了,我不是说了嘛,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贾环铁青着脸,缓缓的摇头,没有说话。 然而,赢杏儿见之,却笑的更灿烂了。 只是,此刻却无人顾得上看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光明殿大门处,走进来的那两个金发碧眼的厄罗斯罗刹鬼身上。 做官做到能站在这间大殿里的人,少有蠢笨的,此刻就算不如李光地那般想的透彻,却多少也明白了什么。 不少人,都面如死灰。 “尊敬的皇帝陛下,您好!” 两位厄罗斯鬼子,单手抚肩,怪腔怪调的对隆正帝行礼道。 隆正帝嗯了声,沉声道:“二位使臣,来我大秦何事?” 其中一红发鬼子再次躬身一礼,恭敬道:“尊敬的大秦皇帝陛下,我叫维列拉德,是厄罗斯冰狼大公的属臣,今日与克里图耶夫前来,是代表缅希科夫大公,向陛下致以崇高的敬意的。 另外,想要与贵国解释一点误会……” ……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正文 五百二十八章 旨意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什么误会?” 隆正帝嘴角弯起,问道。 维列拉德恭敬道:“是这样的,皇帝陛下。 一年前,贵国有人前往大公处游说,说贵国皇帝昏庸暴虐,设计谋杀功臣,引得大秦国内大战四起。为了解决大秦的内乱,解救大秦百姓,他们邀请我们大公与准葛尔汗国的大汗联合出兵,攻打大秦。 当然,如今看来,我们是被骗了。 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所以,缅希科夫大公派了他的独子,正义的克列谢夫伯爵,率领三万重甲骑兵,前来支援葛尔丹策零。 却不想,无能的鞑坦人,根本不是大秦的对手,更害的克列谢夫伯爵被俘虏。 这真是一个令人遗憾的事。 陛下,我们大公在得知被骗之后,非常愤怒,上帝不会原谅欺骗厄罗斯人的坏人。 所以,大公调集了二十万哥萨克铁骑,陈兵于扎萨克图边境。 如果贵国需要我们出面追捕那些骗子,大公绝对不会拒绝。”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道:“这就不用了,朕已经将嫌疑人抓住了。替朕转告你们的大公,就说朕心领了他的好意了。朕会有礼物送他……” “噢!这真是太遗憾了…… 皇帝陛下,缅希科夫大公也有礼物送给陛下,是厄罗斯最珍贵的孔雀,还有许多珍贵的珠宝…… 另外,大公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维列拉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隆正见之有些纳闷,是赎买俘虏不好意思吗? 他嘴角弯起,道:“不知贵国大公有何请求?” 维列拉德干咳了声,道:“是这样的,皇帝陛下,我们大公说,如果大秦皇帝陛下愿意回礼的话,能不能以一种美酒回礼?” 隆正帝闻言一怔,道:“你说什么?” 维列拉德耸耸肩,道:“上帝,我也知道这很难启齿。不过…… 我们大公简直爱死了贵国的伏特加美酒了。 虽然它比黄金还贵,比珍珠还稀少,可是,它也比天使还要迷人。 我们大公再三叮嘱,如果可能的话,请皇帝陛下多赐予我们一些伏特加,让我们带回去吧。 我们大公保证,一定会再送礼物回来感谢皇帝陛下的,如果下一次皇帝陛下还能再送伏特加的话,上帝保证,我们大公还会再……” 饶是许多大臣已经心如死灰,可是听到这,大家还是心生一种哭笑不得的荒唐感。 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 他们就在这样的人的威胁下,跳进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坑吗? 隆正帝却由衷的感到好笑,他第一次在朝会上,在这间光明殿上,大笑出声,道:“没有问题,朕会赐予你们十车伏特加,让你们带回去送给你们大公。” “我的天哪!大秦皇帝陛下,您一定是这个世上最仁慈,最慷慨大方的皇帝了!我们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 说着,两人竟然跪下来,给隆正帝行了一个大礼。 这让隆正帝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得意。 不过,看着满朝碍眼的大臣,隆正帝心情又冷静了些,还不是得意的时候…… 他对维列拉德道:“二位使臣,你们只为此事而来吗?” 维列拉德站起身来,脸色郑重了许多,道:“仁慈的皇帝陛下,除了为了天使一般的伏特加外,我们还带来了缅希科夫大公的友谊。 大公希望能够解开与大秦的误会,毕竟,我们都上了卑劣的说谎者的当。 大公希望,贵国能够释放克列谢夫伯爵。 除此之外,大公愿意在边境与贵国展开互市,用我们厄罗斯的黄金和金沙,换取贵国的丝绸、美酒和茶叶…… 大公希望,强大的厄罗斯和同样强大的大秦,能够不发生战争,而是互相友爱,一起共存。 皇帝陛下,不知您的意下如何?” 隆正帝点点头,道:“贵国大公说的有道理,我大秦也不愿与贵国发生倾国大战。那对彼此双方都没有益处……至于释放克列谢夫伯爵,自然没有问题。只是,贵国陈列在外蒙边境的大军……” “呵呵!皇帝陛下请放心,那十几万大军,除了少数人外,根本没有携带重装兵器。 他们甚至多没有带刀枪,只带了弓箭,因为,他们要打猎…… 哈哈哈哈!” 维列拉德放声大笑起来,似乎是多么有趣的事一般。 然而,连隆正帝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起来,心里暗骂这个疯子一样的国度,果然不能以常理视之。 只因为他们的一通折腾,整个大秦差点都崩溃掉…… 荒唐! 笑了片刻后,维列拉德才平息下来笑声,歉意的对隆正帝一躬身,道:“抱歉,皇帝陛下,我们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隆正帝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朕已经答应了放人,两位使臣,是不是提前回去一位,告诉贵大公,不要在边境上陈兵了,那会吓坏扎萨克图牧民的牛羊的。” 维列拉德耸耸肩,道:“当然可以,我可以留在最后,和克列谢夫伯爵一起回返厄罗斯,克里图耶夫则可以先一步快马回去,回报大公伯爵平安归来的消息。边境的大军自然就会散去……” 隆正帝点头,道:“既然如此,二位就先下去吧,稍后,朕会安排你们与克列谢夫见面。” “噢!太感谢您了,伟大英明的皇帝陛下!” 维列拉德和克里图耶夫一起躬身一礼后,在小黄门的带领下,出了光明殿。 而后,殿内一片死寂。 “你还有什么话说?” 隆正帝眼中怒火再次浮起,薄薄的唇角弯起一抹满是嘲弄的讥讽笑意,看着面色呆滞的忠顺王,冷声道。 忠顺王看着隆正帝,眼神渐渐聚拢,他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指着隆正帝道:“这就是你的手段,哈哈,这就是你的手段? 你为了对付我,竟将满朝文武都糊弄的团团转。赢正,你可知道这些天有多少大臣,在没日没夜的操劳,他们所为者何?嗯? 哈哈哈!太上皇说你性格偏激,迟迟不敢将大权交付于你,你以为是因为父皇舍不得放权吗? 你真的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没想到,没想到啊! 我赢今天,居然也能看一出烽火戏诸侯! 赢正,你没有赢,你真的没有赢……” 隆正帝看着赢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大放厥词,再看看满朝文武看他的眼神,顿时勃然色变,厉声大怒道:“来人,将这谋逆之贼与我……” 隆正帝话未说尽,忽地,殿门再次大开。 看到走进来数人当面时,隆正帝面色陡然铁青。 “呵呵,咱家莫为广,拜见陛下。” 为首一身着大红太监袍的公公,跪下与隆正帝先行一礼后,站起身来,道:“陛下,太后娘娘心疾犯了,要招忠顺王过去侍疾呢。” 隆正帝闻言,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 相反,忠顺王的面色却陡然狂喜莫名,他仰天大笑一声,而后甩了甩袖,高声道:“儿臣领旨!” 莫为广却还不走,而是将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看向了贾环……身边的赢杏儿,阴笑一声,道:“太后另有懿旨:明珠郡主赢杏儿,自幼养在深宫,备受太上皇与本宫宠爱。 却不想,竟在太上皇闭关之重要关头,长跪暖心阁外三天三夜,欲逼迫太上相见。 此等任性之为,深伤本宫之心,思之,乃是缺少教诫不知孝悌之故。 因此,今特拨付四名教诫嬷嬷,带其幽居长春宫中,教导规矩。 何日学成,何日出宫。 钦此! 呵呵,明珠郡主,走吧……” “谁敢!” 始终沉默的贾环,突然爆喝一声,站出一步,挡在身子微微颤栗的赢杏儿身前,面容狰狞的嘶吼道:“此乃乱命,此乃乱命!” 对于宫中妃嫔、公主和宫女而言,这个世上大概再也没有什么比长春宫和教诫嬷嬷这两个词更令她们恐惧的了。 前者是冷宫,冰冷、空旷、荒凉,并常常闹鬼的冷宫。 后者,则代表冷酷、无情、刻板、没有一丝人味儿的老妇女。 她们手段阴毒到让人想都想不到,不敢想的地步…… 大气如赢杏儿者,在与贾环谈到她们时,明亮的大眼睛中都忍不住流露出恐惧之色。 因此,贾环绝不会让她去那里,她会死的…… “宁国侯,咱家请你说话前最好过过脑子!” 莫为****言,面色一变,气息更是森寒不定,看着贾环寒声道。 忠顺王则满脸嘲讽的看着赢杏儿,道:“真是本王的好女儿,如今可知这世上果有因果乎? 太后说的真对,不知孝悌的东西! 你就该被关到冷宫里,好好学学什么叫做孝悌!” 说到最后,忠顺王几乎快要咬碎了牙! 今日若无赢杏儿带御林军插手,隆正帝纵然打出厄罗斯使臣之牌,也难逃被废之辱! 罪名甚至更好寻了,烽火戏诸侯之荒唐! 可恨!可恨! 竟被他的亲女给坏了大事! 然而,贾环却死死的拦在赢杏儿身前,厉声道:“太祖铁律,后宫与太监不得干政,违者,天下人可共诛之。 莫为广,你敢踏足此地,本侯就敢斩杀你。 你还敢假传懿旨! 信不信,本侯现在就杀了你?” 莫为****言,面色一变,不过随即又冷笑一声,道:“太后可曾干预政事?太后犯了心疾,遣奴婢前来唤忠顺王侍疾,莫非也是政事?贾侯爷,你好的很,真的好的很……” “别冲动,我没事的,真的。不过是在宫里多待几年罢了……” 赢杏儿已经平息下了心中的恐惧,她紧紧抱住贾环的胳膊,拦住暴怒之下想要往前冲杀的他,轻声说道。 贾环眼前蒙着黑布,摇了摇头,一只手抚上赢杏儿的脸,语气极其坚定道:“杏儿,你不用说了。 今日纵然战死,我贾环也绝不会让你被人带去冷宫。 贾家,从无这等苟且求全的男人。 你是我的女人,就要听我的话。” 赢杏儿闻言,怔在那里不动了,痴痴的看着贾环。 牛继宗上前一步,对莫为广道:“公公,宁国侯只是关心太过,才口不择言,你要多体谅。” 莫为****言,微微一躬身,道:“牛伯爷,不是咱家不知体谅,只是您看……” 牛继宗闻言,叹息了声,对贾环道:“环哥儿,你可知你身上的责任。 你是一个人吗?你忘了你家中的老祖宗,和你满府的兄弟姊妹吗? 我相信你愿意战死,你也有这个骨气和烈性,可是,你死之后,贾家怎么办?” 贾环闻言,感受到赢杏儿抱着他胳膊的手颤了颤,他纵然看不见,还是回头对她灿然一笑,给予她力量。 而后,贾环回过头,对牛继宗道:“牛伯伯,小侄死后,还请牛伯伯转告牛奔哥哥、温博哥哥、秦风哥哥他们,请他们代我照顾好家人,不用费力保全我的家业,我也不求家人富贵荣华,只要保她们不受人欺负就好。 牛伯伯,您曾教导我和奔哥,男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杏儿为了我,吃尽太多苦,我怎么能忍心再看她去受那种非人的摧残折磨。 若是如此,我还有何面目去面见我的家人,又有何面目自称荣国子孙、宁国传人。 到时候,怕是连牛伯伯您,都会瞧不起小侄。 还有诸位叔伯,贾环无用,让你们失望。 只请诸位叔伯看在之前的情分上,今日不要插手此事。 贾环谢过诸位!” 牛继宗闻言,面色动容,激动,虎目含泪。 到了此刻,贾环还在想着要保全他们。 因为这种时刻太敏感了,事涉皇权,事涉谋反…… 若是只有文臣参与倒也罢了,一旦军方涉入,那么待太上皇出关后,一定便是毫不留情的大清洗。 这也是之前贾环听到赢杏儿带领御林军进来后,面色大变,和震怒的原因。 牛继宗上前,重重的拍了拍贾环的肩膀,沉声道:“有我们在一天,贾家就一日无恙,你放心……” 贾环笑的灿烂,道:“谢谢牛伯伯,谢谢您!” “环儿啊,你这是……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文臣中,忽然站出一人,看着贾环悲呼道。 “爹!” 贾环面色一变,喊道。 贾政不顾在御前,快步走上前,看着贾环拍手急道:“环儿,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你想气死为父吗?” 感受到贾政浓浓的父爱,贾环蒙在眼前的黑布下,流出两道清泪…… 他回头握住赢杏儿的手,笑道:“杏儿,一起给爹磕个头吧。” 赢杏儿亦是泪流满面,却也浮起笑脸,道:“嗯,好。” 两人当即手握手,一起跪下,当着隆正帝,当着忠顺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哭的不能自已的贾政磕了三个头。 再起身后,贾环道:“爹,儿子六年前本就该死了,是先祖荣国公救了儿子。 荣国公救儿子,是想让儿子做个堂堂正正的贾家男儿,而不是做苟且之辈。 所以,爹,您就成全儿子吧。” “呜……我……爹我……环儿啊……环儿……” 贾政完全不知所措,只能泪流满面,一遍遍的唤着贾环的名字。 牛继宗等人看着,一个个都红了眼,握紧拳头。 “宁侯,咱家佩服你是条汉子!不过,太后懿旨,却不容违背。咱家再问你一句,退还是不退?你想仔细了!” 莫为广面带冷意,阴测测的问道。 贾环哈哈一笑,道:“早有听闻,皇城内三大内监高手,除了梁九功梁爷爷外,还有皇太后宫的总管太监莫为广,再有就是苏培盛了。今日,能领教三大内监之一的高招,本侯有此兴致。请!” “哼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皇权岂容你践踏!既然如此,宁国侯,小心了……” “吱……呀……” 莫为广话刚说完,就要出手,光明殿大门第三次被人打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刺目的阳光中走了进来,看到此人进来,赢杏儿捂嘴惊呼一声,一双黯淡的大眼睛中瞬间射出极为明亮的光芒,那是惊喜莫名的眼神…… 牛继宗等人看到来人后,甚至挥拳一舞,大叫一声“好”! 而忠顺王方才狂喜的脸色,却又阴沉了下去。 “呵呵,倒是热闹! 老奴梁九功,见过陛下……” 一头银发的梁九功,身着大红蟒袍,只躬身一礼后,就没有再搭理站起身的隆正帝。 也没看面色阴晴不定的莫为广一眼,而是看着黑布条下,不断流泪的贾环,和他身旁的赢杏儿。 梁九功叹息了声,道:“你们两个啊,真是胡闹。 天大的事,就不能等太上皇出关后再计较吗?非得这个时候闹个天翻地覆,将我逼出来…… 记住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接下来,太上皇就要闭玄关了,再敢打扰,严惩不贷。” 贾环闻言,拉着赢杏儿的手一起连连点头,哽咽道:“梁爷爷,我们记下了……” 梁九功闻言,面上闪过一抹慈爱,点头笑道:“接旨吧……” “太上皇旨意:宁国侯贾环,汝今日可知,德行不修,乃招祸之道乎? 故,自今日起,尔当闭门读书,修身养德,不可再倚仗朕之宠爱,造次行事…… 明珠郡主赢杏儿,朕感汝诚孝之心,成全于你。 准汝于皇家感业寺,带发修行一载,为朕祈福。 一载后,晋汝为明珠公主,开公主府。 另,命李光地、陈廷敬、张伯行、马齐……赢,为辅政大臣。 辅佐皇帝,处理朝政要务。 命,皇太孙赢历,皇十三子赢祥,入军机阁,为军机大臣,辅佐皇帝,处理军国之事。 再选皇室贵女,下嫁扎萨克图世子。宣旨喀尔喀,三部换防…… 钦此! 对了,还有,陛下,太上皇还让老奴转告陛下,治国之道,在于正大光明。 需记唯有正大,方能光明。”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阵阴晴不定,却也只能躬身受教。 最后,梁九功对贾环道:“太上皇让我告诉你,虽然你与明珠郡主的婚事取消,不过,明珠公主的公主府,还得由你出银建造。 呵呵,明白了吗?” “太上皇!臣……臣贾环,谢主,隆恩!” 贾环泪流满面,跪倒在地,一字一句的嘶吼道。 声音在偌大的光明殿内回荡着,回荡着。 在他身后,赢杏儿亦是满脸泪水,却笑颜如花…… ……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正文 五百二十九章 交好 皇城,内苑,感业寺。 这座位于皇城内隅的皇家寺庙,内中所容者,或皇妃、公主,或王妃、郡主,还有一些县君和乡君。 总之,皆为皇室女子。 而她们身上,又都有一个通性,那就是或多或少,都带有一分“原罪”。 比如说,她们的行为,可能有损皇家之威严…… 只是,这些罪名还不至于被打入冷宫,由教诫嬷嬷管束。 当然,感业寺其实也算是一座冷宫。 只是比冷宫好在,没有如同冰铁一般无情的教诫嬷嬷处处管束惩戒。 感业寺里的人虽然同样不得外出,却有晨钟暮鼓,也有青灯古佛。 最重要的,她们还是有一些自.由,有一些阳光的。 …… 感受着身边佳人渐渐远去的步伐,贾环的脸色也渐渐清冷下来…… “好了,不过一年的时间,很快的。 此处不好久留,咱们出去说话吧……” 身着一身浅黄色龙袍的赢历拍了拍贾环的肩膀,温声劝道。 贾环点点头,一边顺着赢历的脚步声往外挪步,一边道:“多谢太孙殿下成全。” 若无赢历引领,贾环身为外臣,却是不易进入皇宫内苑,相送赢杏儿这一程的…… “诶!” 赢历不满的发出一声责叹,责备道:“怎么?当了国侯,就同我生分了?” 贾环闻言轻轻一笑,摇摇头,没有再执拗,道:“多谢四爷。” 赢历呵呵笑出声,道:“这就对嘛,即使从皇姐那论起,你也不是外人了…… 而且,说起来,也是我谢你才是。” 贾环好奇,道:“四爷此言怎讲?” 赢历面色肃了下来,叹息一声,道:“我也没有想到,十四叔王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好大的胆魄…… 那个位置,果真会让人变得如此疯狂,不计后果么?” 赢历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 贾环静静的听着,最后摇头道:“臣惭愧,说来,还是因为臣的缘故,给了他们发难的机会。” 赢历闻言,细眸微眯,回过神来觑眼看了贾环一眼,哼了声,道:“在你心中,莫非我就是这等是非不明之人? 环哥儿,我待你与别个不同,也希望你能以诚心待我。” 贾环闻言,有些歉意的躬了躬身,笑道:“却是臣的不是。” 赢历见状呵呵一笑,道:“你可是在怪我,打你回来后没去探望你?” 贾环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四爷,你又不是大美人,臣盼你来探望作甚?” “好你个莽三郎,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赢历朝贾环肩头擂了一拳,笑骂一声后,又细说道:“我毕竟是东宫,朝廷的礼仪冗杂,你也当知道一二。 从年前二十五起,我便每日都有无数祭礼要做。 每天睁开眼,礼部的官儿们就已经登门候着了,大礼一套接一套,没完没了…… 到了二十八那天,我就代皇祖和父皇去奉先殿长跪了,在那里祭拜我大秦的太祖高皇帝和列祖列宗,并亲手擦拭他们的灵主神位…… 今儿是最后一天,所以送你出宫后,我还得再去…… 中间倒也听说过一些你的事,包括你的眼睛。 原打算,等过了初五,彻底松快下来后,再去找你好好聊聊。 可是谁曾想,你刚回来,脚跟都没站稳,短短几天内,就又生出这么些事来。 你啊……” 语气中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在亲昵的埋怨贾环不该如此不安分……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贾环与赢历交谈时,总能从他言语间看到太上皇的影子。 平静,淡泊,却又透着关心。 只是,在太上皇的那一份平静和淡泊中,贾环能感受到源自其内心的强大、自信,和那种足以掌控世间万物的磅礴大气。 而太上皇的关心,很多时候,只是因为他关心贾环。 尽管这份关心,大多缘起贾家先祖,但对贾环来说,这终究也是一份情义。 然而在赢历的这种语气中,贾环能感受到的,却只是一种极度的模仿…… 当然,贾环并没有觉得模仿不好。 跟强者学习,本就是生存的法则。 只是,言谈举止可以模仿的出来,情感却模仿不出…… 贾环面色有些愧然,道:“四爷,很多时候,不是臣想平安无事,就能平安无事的。” 赢历呵呵笑道:“我了解,所以并没有怪你……好了,不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环哥儿啊,皇祖父这次点了我和十三叔进军机阁,很突然…… 所以,我的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军机阁和兵部里的那群骄兵悍将们,可不好打交道。 他们大都是皇祖在位时,从九边杀场上提拔起来的。 这些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煞气。 又一个个顶着张黑脸,一年到头来也见不到他们笑一次。 可想而知,他们的脾气该有多臭…… 我观他们,除了对皇祖外,也就对你这个荣国亲孙,还算亲近些。 除此之外,这群杀坯,却是连我父皇都不怎么搭理…… 环哥儿啊,这件事,你可要帮我说几句好话才是。 呵呵,别让那群老丘八给我难看,让我下不来台,那我这个东宫就太没面子了。” 说罢,赢历目光奕奕的看着贾环。 贾环却怔了怔,道:“四爷,你这是……在拿我逗乐呢?” 赢历笑骂一声,皱眉道:“我拿你逗什么乐?我是认真的。 环哥儿,那牛继宗、温严正还有施世纶他们,大概也就在你心中,会是慈眉善目的叔伯模样。 你若不信,去问问牛奔、温博他们,他们的爹在家里是什么样的,可曾对他们笑过?” 贾环皱眉道:“可是你是皇太孙啊……” 赢历闻言轻轻一叹,面色微微有些复杂,道:“你终归还年幼,很多事都不明白…… 贾环,军方不同于文官。 军方有他们独特的处世之道,那就是忠诚。 绝对的忠诚,而且还是单一的忠诚。 牛继宗他们是由你祖父荣国公带出师,而后由太上皇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所以,他们就会一生都效忠于太上皇。 哦,对了,他们当然还会顺带着关照一下你这个荣国亲孙,呵呵…… 只要太上皇还在一天,他们就只听太上皇的话。 除了皇祖之外,其他之人在他们眼中,无论是帝王还是皇孙,其实区别并不大。 当然,日后,他们也可能会这样忠诚于我父皇,也可能忠诚于我,这并不是坏事,反而是很好的传统…… 但那是日后,不是现在。 现在嘛,我在他们眼里,怕也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想来没谁会将我放在眼里。 所以,你得帮我说话。 怎么样,嗯?” 贾环闻言过程中,面庞上渐渐露出一抹恍然之色,最后竟高兴的点点头,道:“没问题,我去跟他们说……不过……”贾环面色又有些犹疑起来。 赢历细眉轻挑,道:“怎么了?” 贾环摇头道:“四爷,怕是难,牛伯伯他们未必会听我的话啊……” “屁话!” 赢历忍俊不禁道:“要是他们会听你的话,那还了得? 我只是想让你帮我说几句好话而已,让他们别刻意为难我,又不是让你劝说他们臣服于我,我又没疯……” 贾环闻言,吁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嘿!你小子!在想什么呢?” 赢历又擂了贾环一拳,笑骂声中倒是透出了分真意,他看着贾环眼前的黑布,眼神复杂。 有惋惜,有同情,还有一丝丝,释然…… …… 贾府,荣庆堂。 贾母本在和薛姨妈并一干贾府姊妹们说笑。 待贾政贾琏两人下朝会,照例进来给贾母请安时,贾母原本是按照常例,说两句客气话,就让他们下去,自去自在。 可是,今天她的眼神只扫了一眼,就立刻发现了与往日不同之处。 贾政的一双眼睛,居然红肿的吓人,面上还带有悲戚之色。 贾母唬了一跳,不顾薛姨妈和满府姊妹都在,坐直身子,急问道:“政儿,发生了何事?” 贾政闻言一怔,迟疑了下,赔笑道:“老太太,无事啊……” “你还说谎!” 贾母一拍软榻前的小几,喝道:“你瞧瞧你自己的神色,还有你的眼睛……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环哥儿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他人呢?” 贾政被喝的心慌,面色连变,一时却不知该如何答。 见他这般,不止贾母,连薛姨妈和家里姊妹们都跟着焦急起来。 贾母见他说不出,就将目光看向后面一点的贾琏,喝道:“链儿,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三弟呢?” 贾琏赔笑道:“老祖宗,您尽放心就是,三弟他没事……” 贾母气道:“什么叫没事,你们不是一起去上朝去了吗?他人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贾琏为难道:“老祖宗,真没什么……是三弟他不让老爷和我说的,怕你们担心……” 这不是逼人问吗? 贾政都没好气的回头瞪了贾琏一眼。 和我儿相比,你就是一个话都不会说的熊包! 看到贾政的眼神后,贾琏简直觉得快冤枉死了。 有前头老太太逼着,我还能不说? 没法子,他只好将今日朝会上的事一一讲述了遍,只听得众人面色连连变幻。 待听到贾环为了保护赢杏儿不被打入冷宫,宁肯与她携手赴死时,众人在一片泪眼朦胧中,齐齐惊呼出声。 直到最后听到梁九功带着太上皇的口谕走入光明殿,宣布旨意后,众人才放下了已经提到嗓子口的一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 贾母毕竟上了年纪,一番大紧张大惊惧之后,再猛然放松下来,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晃了晃身子,人就昏了过去…… “老祖宗!老祖宗!” “老太太……” …… 正文 五百三十章 剧烈争吵 告别了皇太孙赢历,贾环从宫里出来后,便被一直守侯在宫门外的韩家兄弟、乌远师徒,以及帖木儿等二十家将亲兵接上了黑云车,一行人往西城方向缓缓驶去。 不是贾环小题大做,行动处竟安排个武宗守护。 而是如今神京城中的气氛,着实紧张非常。 底层百姓或许感受不到,但上层权贵圈中,却一日比一日紧张,暗波汹涌,连年节里的饮宴都很少举办了。 到了今天,上演了一出逼宫的大戏后,这种紧张气氛更是达到了极点。 历朝历代,皇权的交替,从来都不是孤立的,还会伴随无数豪门的兴衰起伏,更会伴随着无数滚滚而下的人头和鲜血,没有人敢说一定能置身事外。 所以,众人都胆战心惊,唯恐祸从天降,更担心有人暗中下黑手。 贾环也不得不提高警惕,让乌远亲自出动护行。 直到上了黑云车后,贾环方深呼一口气。 坐在车内锦墩上,背靠着车壁,饮了一口茶后,将茶杯拢在手中,陷入回忆。 回忆着今日朝会结束后的事,贾环面色复杂,变幻不定…… “宁侯,留步,宁侯,留步啊……” 苏培盛满脸大汗的绕着贾环转圈,语气哀求道:“陛下宣您去御书房谈话,宁侯,您就去一趟吧。 您这样走了,奴婢着实没法交差!宁侯……” 苏培盛心里悲哀,自己堂堂大明宫总管,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可是想想暴怒的隆正帝那一副想要吃的人的眼神,他就觉得这件事他一定要办妥,不然后果堪忧…… 唉,他这个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待人刻薄些…… 心里哀叹一声,脸上的神色愈发哀求。 然而,贾环却冷着一张脸,理也不理,拉着赢杏儿往外走。 “噗通!” 转头见周围朝臣早已离去,苏培盛算是彻底豁出去了,一咬牙,跪了下去。 不过,他好歹还算聪明,知道哪个能跪哪个不能跪。 跪赢杏儿算不得什么,他是皇家的奴才,跪皇家郡主不要紧。 但若是跪贾环,那就是把贾环往仇人上逼了…… “郡主,您就帮奴婢劝一劝吧!宁侯就这样走了,对谁都没好处啊! 奴婢给您磕头了……” 苏培盛当真是急出了一身白毛汗,之前在光明殿上,忠顺王讥讽隆正帝没赢,说隆正为了斗倒他,竟然烽火戏诸侯,戏耍百官,刻薄寡恩到了发指的地步。 对这一指责,隆正帝后头都不知要花费多大气力去解释,他得想尽一切办法去洗刷掉这个足以让他和周幽王一同“流芳千古”的污名。 但若贾环此刻含恨离去,那隆正帝日后洗刷污名的难度会瞬间增加十倍不止。 连此次大捷最大的功臣,都要与他闹掰了,他还有何颜面去安抚其他朝臣? 他还怎么摆脱掉一个刻薄寡恩的污名,青史之上,他将会成为一个失德之君…… 而一个失德之君,一个群臣离心的帝王,是坐不稳皇位的。 苏培盛是个明白人,他能想的透这一点,所以他就愈发恐惧。 他是隆正帝的潜邸之人,与隆正帝一损俱损,隆正帝若坐不稳这个位置,他的下场怕是更悲惨。 而且,以隆正的脾气和心性,他若完不成这次的差事,怕是不用等以后,现在他就要遭殃。 不过,同样,隆正帝不好过,贾环也未必就会好受。 隆正帝毕竟是国朝天子,乃是君王。 贾环作为臣子,宣旨而不遵,乃是人臣大忌,埋祸之举。 纵然隆正帝一时奈何不得他,但他日后掌权,或者待皇太孙登基后,局势发生变化,那么他们谁都不会对贾环今日的“恶行”轻易放下…… 因此,才有了苏培盛“对谁都不好”之言…… 赢杏儿看了眼苏培盛,只见他脸上满是焦急仓皇之色,眼神哀求,还有那一头在寒冷的空气里蒸腾着的大汗,想了想后,她淡淡的点了点头,而后紧了紧握着贾环的手,轻声道:“环哥儿,苏公公说的也有道理。 就去见一见吧,总要解决问题…… 而且,我一会儿还要去感业寺……” 然而贾环听到感业寺三个字后,脸上的恨意愈发惊人。 赢杏儿今日一难,全是隆正帝一手造成的。 若非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说服了赢杏儿动用御林军帮他。 太后又怎会迁怒到赢杏儿身上? 纵然太上皇已经降恩,以为其祈福的名义,将赢杏儿从长春冷宫改入感业寺。 可是,赢杏儿头上那顶被太后和其生父忠顺王冠名的,“不知孝悌为何物”的帽子,却是怎样都洗刷不掉的污点。 即使一年后,她以明珠公主的尊号开府,享亲王之尊。 可是,在世人眼中,尤其是那些长舌妇的口中,提及赢杏儿的第一句话,第一印象,永远都是“不知孝悌为何物”。 这让如今视赢杏儿若珍宝的贾环,如何能忍?如何能止怒? 似乎能理解贾环都快要焚烧起来的怒火和心疼,赢杏儿灿然一笑,拉起贾环的手握住,柔声道:“环哥儿,你以为以前就没人说嘴吗? 你想想,有哪个皇家贵女会像我一样,整日间打马扬鞭,在外面撒野的,呵呵。 更不用说,还不知羞的自己择婿,相中了环哥儿你…… 当初连皇太后都颇有怨言,只是有皇祖护着,所以没人敢在明面上说这些是非罢了。 但私下底,又如何能少的了? 我只不愿与她们一般计较罢了,那些蝇营狗苟的长舌妇,对付了也没甚意思,与她们计较,岂非白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环哥儿你若为我的名声考虑,就大可不必。 一干只会在内宅算计阴谋争宠的妇人,本不该入了你我的眼…… 更何况,你在都中的名声本就不怎么好呢,黑心肝,死要钱的!咯咯! 岂不正好搭配?” 贾环闻其笑声,脸色和缓了些,他侧着脸对着赢杏儿,道:“我自然无所谓,只是太委屈你了,你也太傻,怎么就……” 赢杏儿看着贾环,有些俏皮的笑了声,道:“你不嫌我就好喽,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而且,如今这般也好。 日后开了公主府后,也不用被关在你家后宅里,整天和你那些姐姐妹妹们玩儿斗心的游戏了。 斗的轻了不解气,斗的狠了你又心疼……” 贾环闻言,瞠目结舌的“看着”赢杏儿,不知该如何说话。 赢杏儿见他的表情有趣的紧,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身姿豪爽,笑声不羁。 直到看到贾环脸上的郁闷之色后,她才堪堪止住大笑,不动声色的抹去眼角的晶莹…… 她伸手替贾环整了整有些起皱的斗牛服,柔声道:“其实,我也曾向往过卸红妆,敛蝶翼,从此不与阳春舞,素手添香只为君的平静幸福的日子。 只是,你知道我的性子,一两天这般倒也受用,一两年也还可以忍受,但再长久了,难免会寂寞。 你家里的那几个好姐姐,虽也不凡,却着实不是我的对手呢,呵呵。 太祖高皇帝曾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这乐趣无穷的事,我还没享受够呢。 所以,背些污名就背些污名吧。 反正也没打算过再换个驸马,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 嘻嘻!” 结尾,倒是难得一些俏皮女儿意…… 如此,贾环还能说什么呢,只是张开双手,将赢杏儿揽入怀中,紧紧拥着,努力与她一颗不俗的心再靠近些…… 苏培盛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站在一旁,悄无声息的注视着这一幕,面色复杂。 待他再次看到,赢杏儿不动声色的,又悄然抹去眼角的一点晶莹时,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 “朕做什么事,还要给你交代吗?” “那你找我干吗?你自己去对付忠顺王就是!” “你放肆!” “你刻薄寡恩!” “大胆!混账东西,朕如何刻薄寡恩了?朕待你还不够吗?” “够什么?你凭什么把杏儿拉进来?你自己都不敢做的事,你让她去做? 你还敢说待我不薄?” “朕如何不敢?你……你这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真真是气死朕了! 动用御林军,乃是明珠自己的主意,与朕何干?” “胡说八道,杏儿好端端的,又没疯,她为何会做这种傻事?” “你还有脸问朕?邬先生之前再三叮嘱,只让你砸王府就好,谁让你动手将阿尔斯楞打成重伤的? 你打阿尔斯楞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再打赢皓? 荆王一脉,连太上皇都恩赏有佳,你倒是敢下手! 此事传进宫里,皇太后大为震怒。 杏儿为了你这个混账,已经在暖心阁前跪了三天三夜! 你以为太后惩罚她,只是因为她在光明殿上动刀兵之故吗? 太后更在恼她惊扰了太上皇闭关,若非之前朕封锁了消息,她早就被太后身边的教诫嬷嬷拉走了,还用等到今天? 听到你动手的消息后,杏儿忙去求太后,百般不准后,才跑来见的朕。 正巧碰到你连夜派人告知朕,那起子逆贼今天要行逼宫之事。 杏儿是为了你这个混账东西,才提出要动用御林军助朕的! 你倒还有脸子怨朕! 朕看太上皇说的最准不过,不学无术的混账,你就该闭门好好读几年书。 不然总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杏儿!” 隆正帝歇斯底里的指着贾环怒骂着,口水四溅,喷的贾环满身都是,然而贾环却一点都没感觉到。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道惊雷劈中般,彻底木然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 暖心阁外间,苏培盛坐立不安,已经几次三番的出去,将门外已经退的够远的侍驾小黄门撵的再远些。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放心,一次又一次的出门查看,有没有不开眼的走近偷听。 之前,他好容易将贾环和赢杏儿请来,隆正帝让贾环进去后,就让他们都出去候着。 然而没多久,里间就爆发了大概自暖心阁建成后,最激烈的争吵。 苏培盛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魂儿都快吓掉了。 起初他忍不住闯了进去,想请示隆正帝要不要叫外面的侍卫进来,将某个胆大包天的狂徒带走。 结果还没张口,他就差点被隆正帝砸过来的镇笔给砸破脑袋,然后在隆正帝的咆哮声中灰溜溜的滚了出来。 待看到外间,赢杏儿一脸自在的悠闲喝茶时,苏培盛恍然大悟,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心中又不住的赞叹,这位天家娇女,不愧是被太上皇一手带大,对帝王之术,驭臣手段,当真是了然于心啊…… …… 正文 五百三十一章 滚滚滚滚滚 “行了,心里窝火都发尽了吧? 哼!也就是看在你此次大功的份上,还知道连夜送信与朕,多少还有那么几分忠孝之心,朕才容你这般放肆一回。 记住,再没有下次了!” 见贾环傻楞楞的站在那里,隆正心里暗舒一口气,又好气又好笑的警告道。 然而,却又惊醒了混沌中的贾环,他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以杏儿的聪慧,在知道厄罗斯铁骑不会南下后,她怎么还会去龙首宫跪着?不对不对……说不通! 是你,是你们没有给杏儿讲清楚,对不对? 你们没有给杏儿说,我手里握有厄罗斯人要的人,我有底牌,厄罗斯人绝不会南下,是不是?” 贾环的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了,他不是为自己生气,而是想到,赢杏儿在宫里,听到他在外面鲁“莽胡为”时的心情,该是怎样的失望和痛苦。 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为他跪倒在暖心阁前。 她难道会想不到太后必然会震怒吗? 她难道会想不到即使太上皇再宠她,对于她在闭关时期的打扰,也会心生芥蒂吗? 不,以赢杏儿的智慧,她都想得到。 可是,即使能想到,她还是去跪,去求了。 甚至不惜为他,去触碰死忌,在光明殿里动刀兵。 她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绝望,怎样的痛苦,怎样的无助…… 不知当时,她是否也产生过所托非人的后悔感? 怪不得,怪不得短短三日,她就消瘦憔悴了那么多。 怪不得,她在光明殿上会颤抖,贾环原本以为她是在为冷宫而颤抖。 现在想来,那颤抖或许并非是恐惧,或许是喜悦,极度的喜悦。 喜悦自己,并没有看走了眼,没有所托非人。 因为她知道了,贾环并非是在鲁莽胡为,而是因为他有必胜的把握。 但,这却不是贾环能够原谅隆正的理由。 因此,他的咆哮声愈发歇斯底里,怒不可揭。 隆正帝的长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之色后,愈发阴沉起来,脸上的怒火也重新上头,这一次,他似乎是真的要怒了。 不过,没等他厉声训斥,在他正对面的一处悬挂着明黄锦帘的小门忽然打开,邬先生挑起门帘,从里面转着轮椅出来了。 他面带微笑,连连给隆正帝打眼色,示意他止怒。 隆正帝见之,羞恼而生的怒火降低了些,他冷哼一声,却到底不愿再拉下颜面来说软话,只是站在那里负手而立,喘着怒气…… 邬先生见状微微摇摇头,却也没有再强求,他张口对贾环笑道:“宁侯啊,这件事,实有误会在其中,倒不能怪陛下…… 陛下之前本是想要告之郡主的,只是被在下给拦着了。 宁侯啊,郡主毕竟是忠顺王亲女,身边多有王府侍从,此事又事涉谋逆大罪,稍有不慎,就有倾覆之难。 容不得不多谨慎一些。 《易》有云:不出户庭,无咎。 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而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 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便是此理……” 贾环牙关咬紧,怒气冲冲的对着邬先生。 一双拳头握紧了松开,松开后又握紧。 隆正帝在一旁冷眼旁观,随时准备出手,解救帝师邬先生…… 好在,贾环似乎终究还是有点底线,没到殴打残疾人的地步。 他呼哧呼哧的喘了许久后,才蹦出四个字:“什么意思?” 隆正帝和邬先生闻言,顿时一怔,两人面色古怪的面面相觑了一阵后,隆正帝到底恣意一些,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 邬先生跟着笑了几声后,见贾环的脸色涨红到发紫,才赶紧闭口,还连连对隆正帝摆手。 隆正帝哼哼了几声,止住笑意后,冷笑讥讽道:“无知小儿,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扁担倒了不知是一个一字,倒是敢与朕顶嘴!早晚有你的好!” 眼见贾环脖颈又拧了起来,邬先生有些无奈的笑了声,劝道:“宁侯啊,陛下最是仁慈不过,说句放肆的话,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话又说回来,陛下若真要想收拾你,难不成还会提前告诉你?没有这样的道理,对不对? 他这是在宠着你,可你也要体谅一下陛下的难处。 你之前就做的很好嘛,连夜接到消息后,第一件事想的就是赶紧通知陛下。 若非有此准备,陛下今日怕也难这般顺利的压住那些逆臣。 陛下念着你的好,才容你这般跳脚的吵! 不然的话,换个人试试? 就连太子都没这个待遇呢! 陛下这是拿你当自己子侄看呢…… 哟!瞧我这话说的,该罚。 陛下不是拿你当子侄看,是拿你当妹夫看呢,哈哈哈!” 邬先生笑的极为爽朗,只是一双眸子里却并没有多少笑意,细细的观察着贾环。 直到他看到,贾环的脸色在听到“妹夫”二字时,眼中才真的多了几分笑意。 果然,对贾环打亲情牌才最有效果…… 不过,贾环却又哼哼了两声,抱怨道:“这些倒也罢了,可是,太后派莫为广那个老杂毛来宣旨,要带走杏儿的时候,陛下为何不能帮着说句话? 这般对待功臣,忒也让人心寒。” “放屁放屁放屁!” 许是被戳到了心痛处,隆正帝一下子爆发了,指着贾环骂道:“你还有脸说朕! 旁人或许还有这个资格,就你没有!” “我凭什么没有?” 贾环又拧了起来,高声对喊道。 隆正面色涨红,指着贾环道:“你这个混账东西,还敢顶嘴! 朕昨夜就防备着有这一手,所以早早的就准备好旨意,事罢之后便让明珠去五台山慈恩寺,为太上皇烧香祈福,连感业寺都不用去。 可是朕还没来得及开口,你这个混账就跳了出来,喊打喊杀,还说什么干政乱命! 朕都替你捏一把冷汗! 贾环,你脑子里装的都是铁疙瘩吗? 这种话你也敢说? 你以为你长了几颗脑袋? 那起子混账逆贼想当着满朝文武废了朕,已经够骇人听闻的了。 你比他们还厉害,你想当着天下人的面,在朕面前废了太后吗? 你头上顶着的是猪脑子啊?” 贾环起先还能硬扛着,拗着头不服。 可越往后听,脑袋渐渐就支撑不住了,垂了下来。 待隆正帝骂完后,他才小声道:“陛下,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骗臣吧?” “混账!” 隆正帝许是气急了,又或是压抑了半天的怒气,终于压不住了,绕了半圈后,一脚踹在贾环的腚上,将他踹倒在地,而后愈发气不可耐咆哮道:“朕真是瞎了眼了,怎么还以为你将来会是朕的霍去病? 满脑子浆糊,糊涂,糊涂! 滚回家后,好生读书,眼睛看不到,就让别人给你读,给你讲着听。 朕见过多少文武大臣子弟,就是满朝武勋将门子弟中,也没几个像你这般混账的。 滚滚滚,快给朕滚!” 一连声的骂完后,长吁一口气,许是实在不愿再看贾环,隆正帝没等贾环先滚,自己就先离开了。 留下灰头土脸的贾环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邬先生满脸笑意的看着贾环,道:“宁侯啊,不要沮丧。 你没听陛下说嘛,他是拿你当霍去病在看。 正因为期望太高,所以才有点小失望而已…… 不过,你毕竟还小,霍去病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比宁侯还能折腾呢,呵呵呵。 既然太上皇和陛下都发话了,让宁侯你回去闭门读书,那宁侯回去读书就是,没甚大不了的。 而且,听说你府上正在修建园子,这是好事啊! 等修好后,宁侯便可上书请旨,奉请贤德妃回家省亲了,这可不又是一桩难得的圣眷? 好了,回去吧。 以后啊,别再和陛下这般争吵了,他毕竟是大秦的君王,纵然宠着你,你也要从心里敬着他,是不是?” 贾环在御书房金砖铺就的地面上坐着,听了片刻后,忽然又抬头,道:“邬先生,陛下刚说已经准备好了圣旨,在哪里?” 邬先生闻言,嘴角抽了抽,道:“宁侯,太上皇都已经传了口谕,你现在就是拿到手也没有用了啊,何必再……” 贾环摇头,道:“我担心陛下唬我。” 邬先生无奈道:“这话是怎么说……” “给他给他给他,赶紧给他,让他拿到手赶紧给朕滚! 滚远一点!朕怕再听他说下去,没让那起子逆臣给逼死,也让这个混账给气死!” 明黄锦帘后的小房间内,忽然传来隆正帝的咆哮声,怒气值爆表。 邬先生闻言,苦笑着摇摇头,叹息一声后,转动轮椅到御桌前,从桌上拿起一道圣旨,又折回来,轻轻的放到贾环的手里,道:“去吧,别再惹陛下生气了。” 贾环握住手里的圣旨后,这才起身,还习惯性的拍了拍屁股,好像金砖上真的有土一样…… 这一幕,看的邬先生哭下不得。 贾环从里间出来后,苏培盛用看神人一样目光看着贾环,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胆子,敢这般和隆正帝当面对着干。 就算是隆正帝金口玉言,让贾环放下包袱,说出心里的不满。 可帝王的这种话,谁敢轻易当真…… 不愧是太上皇口中的莽三郎啊,他还真敢做! 不过,以苏培盛服侍隆正帝这么多年的经验,以及对隆正帝脾性的了解来看,苏培盛知道,尽管方才隆正帝在里面咆哮连连,怒吼不止,甚至还极为不合帝王之礼的爆出粗话。 但这并不代表隆正帝真的那么愤怒。 苏培盛记得,太上皇多年前曾评价过隆正,喜怒不定,心思阴鹜。 这样的人,若真的厌恶了哪个人,别说咆哮了,连句话怕是都吝啬,即使说,也多是刀子一样的诛心之言。 所以,可见隆正帝并非厌恶了贾环,相反,从那句“朕的霍去病”来看,他对贾环还寄予了不浅的厚望。 不过也说的通,经过今日一战,隆正帝的处境几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五位辅政大臣中,至少有三位是向着隆正的。更为破天荒的是,隆正帝的手,终于探入了军机阁…… 这般大的喜人变化中,贾环出了很大的力。 而且日后,还需要他出更大的力。 所以,隆正帝这般做法,这般态度,其实也说的过去。 其实,这样做,比好言好语的说软话拉拢,要强一百倍。 真要是让隆正帝如邬先生那样,也拉下面皮说软话供贾环他求着贾环。 那么苏培盛发誓,他一定尽可能的拉开和贾家的距离,想想都不寒而栗。 如今这样嘛,却好的多的多,倒是应该好生交往一番…… 只是,没等他迎上去准备开口说几句好话,贾环就被赢杏儿搀着,走出了紫宸书房。 …… 正文 五百三十二章 考状元 贾环与赢杏儿出了紫宸书房后,却没有再倾诉衷肠。 两人手牵手,并着肩,静静的走在偌大的大明宫中。 一切尽在不言中。 即使在最失望的时候,赢杏儿都不曾放弃过贾环。 待得知真相后,她心中除了自豪和幸福外,再没有其他念头。 身边这个男人,为了她,甚至敢和天下至尊大干一架。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呢? 赢杏儿的大眼睛愈发明亮,也愈发有神。 走着走着,她松开了贾环的手,又挽起了他的胳膊,渐渐的,将臻首靠在他的肩头。 天空中细雪落下,两人都没有打伞,就这样漫步雪中。 从大明宫这头,走到大明宫那头,他们会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白首…… …… “呼!” 最后一幕印在了大明宫宫门处的那道身着浅黄色龙袍的身影上,与盈利汇合后,贾环收回了思绪,并长长的呼出了口气,他面上的复杂脸色也渐渐收起。 尽管敌人尚在,吃的亏也还没还回去。 不过,总的来说,大局已然扭转。 先蛰伏一段时间吧,他还有太多太多的时间,去和那些蝇营狗苟的幕后之手做了断。 黑云车的速度,渐渐放缓了下来,宁国府,到了。 …… 大宅门儿里没有秘密。 当贾环乘坐黑云车回到宁国府时,还没进门,李万机就跟他汇报了西府老太太昏倒的事。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尽管李万机又告诉他,因为府上有公孙姑娘在,救治的及时,老太太已经无恙了。 可他哪里放心的下,老太太今年已经是七十岁的人了,平日里胆子又最小,这么一惊吓…… 念及此,贾环皱起眉头,面色不悦。 他之前已经再三叮嘱过贾政和贾琏二人,万不可将朝上之事告之内宅,徒惹众人担忧。 却不知是他们哪一个…… 脑中浮起贾琏那张脸,贾环心中忍不住一声叹息。 他这位链二哥,平日里在酒桌上应对,倒也还算得体。 在长辈面前,口舌也还伶俐乖巧。 可是一办起正事来,一不留神就会出岔子。 上回在永武将军府卫家说漏了嘴,贾环没有怪他。 因为无论他说漏没说漏,对方那一起子人都已经知道了平妻之事…… 而这次,八成又是他。 罢了,日后再难信他就是。 可一可二难容三。 贾环心中如是想着,在贾琏身上打了一个不可用的标签…… 黑云车缓缓驶入了荣国府,直到二门前才止住。 想是里面早早得到了信儿,贾环下车后,鸳鸯就已经侯在垂花门前了。 从小厮手里接过贾环后,引着他往荣庆堂走去。 “鸳鸯姐姐,老祖宗可还安好?” 入了内院后,贾环就连忙问道。 鸳鸯叹息一声,点点头,道:“三爷莫慌,老太太没事,就是受了惊吓。 再加上近来夜里睡眠不好,所以才有些受不住,昏了过去。 起初大家都被唬住了,我的心差点都跳出来了。连二.奶奶这般爽利的人,看到老祖宗昏过去时都乱了手脚,只是喊人去请太医。 后来还是宝姑娘冷静些,上前来又是摸脉又是掐人中,最后还提醒了我,让我打发人去三爷府上请公孙姑娘过来。 待公孙姑娘过来时,老太太已经醒了,只是精神大不济。 公孙姑娘施针后,又开了个方儿,老太太这才大好了过来。 只是不肯休息,非得等三爷回来,见了再说。” 贾环闻言,面色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后,才皱眉问道:“睡眠不好?鸳鸯姐姐,老祖宗还常梦见荣国先祖吗?” 鸳鸯看了贾环一眼,应了声道:“谁说不是呢?每天夜里只睡上那么一二个时辰后就会惊醒,就再也睡不踏实了……” 贾环眉头皱的更紧了,道:“那公孙姑娘怎么说?” 鸳鸯叹息一声,道:“公孙姑娘说了,老祖宗这是心病,纵然她可以开个安神的方儿,却治不好病根。” 贾环有些愧疚道:“唉,都是我连累了老祖宗……” 鸳鸯摇头,道:“三爷快别这样说,老太太平日里最以三爷为荣了,每天与姑娘们说起三爷以前的趣事时,都是老太太最高兴的时候,只是…… 三爷,你看这样行不行? 老太太最信佛道,不如,咱们请清虚观的张老神仙来,为老祖宗做场法事,祈祈福,定定神,说不定老太太就能好了呢。” 贾环想了想,虽然不信这些,可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好法子,便道:“也只好先如此了,回头我使人拿了我的帖子去请吧……” 鸳鸯道:“哪里还用三爷使人去请,我和二.奶奶商议了番后,已经打发人去请了。老太太着实不好再耽搁下去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荣庆堂。 侯在荣庆堂门前的小丫头子见二人走来后,连忙挑起门帘,鸳鸯便扶着贾环进了堂内。 “环哥儿回来了,环哥儿回来了吗……” 贾环刚一进门,就听到高头软榻上,贾母一跌声的呼唤道。 贾环闻声连忙急行数步,扯的搀扶着他的鸳鸯猝不及防下,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 到了堂前,贾环撩起衣袍下摆,跪倒在地,叩首道:“老祖宗,不孝孙儿来给您请安了。 皆因孙儿之故,才惹得老祖宗受了惊扰,孙儿罪该万死……” “快起来,快起来…… 鸳鸯,快扶你三爷上前来……” 贾母声音有些虚弱的再次连连唤道。 鸳鸯应了声,将贾环扶起,然后引着他坐上了软榻。 “环哥儿,你可还好?” 贾母双手捧着贾环的脸,哽咽道。 贾环连忙笑着应道:“老祖宗,孙儿好着呢啊,你瞧瞧,一点事都没有。 可是链二哥回来说了什么骇人的事唬着老祖宗了? 您放心,回头孙儿再找他算账……” 下头的贾琏闻言,脸都白了,下意识的摸了摸右脸…… 还好,贾母替他圆过去了,对贾环道:“你别怪他,是我逼着他说的。 你爹的眼睛都哭成了那般,老婆子又没瞎……又不是傻子,难道还看不出端倪来? 环哥儿啊,你可知,你都快要将老祖宗吓死了……” 贾环闻言恍然,这才知道哪里露了馅,又连忙安抚道:“老祖宗,真没甚大事。 是忠顺王那一伙子人在逼宫,而且还是一场闹剧,和孙儿却是没什么相干,真的!” 可贾母又道:“那你怎么敢拦太后的懿旨? 太后乃一国之母,她教化后宫宫妃公主,连太上皇都不好插手。偏你敢去拦……” 贾环心里明白,贾母之前确实喜欢,甚至欣赏赢杏儿。 可再欣赏,总也比不得自家孙儿的性命重要。 如果让她在两者之间选一个,贾母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贾环。 所以,贾环此刻不能拗着她说。 若是说什么为了杏儿,不可辜负杏儿的话,老太太只怕会更生气。 因此,贾环赔笑道:“这不是孙儿愚笨嘛,又没读过什么兵法,不知道用缓兵之计。 脑子这么一热,就冲上去了。 这不,连太上皇都教训孙儿不学无术。陛下刚刚又这般笑话孙儿,还责令孙儿在家闭门读书,长些文化。 嘿!老祖宗,快别提了,孙儿今儿可是丢人丢大发喽!” 自黑,永远都是取乐的不二法门。 再加上他又拉起太上皇和皇帝这两面大旗…… 果不其然,贾母听闻这句话后,脸上顿时就有了些笑意,嗔道:“还是太上皇和皇帝圣明,你啊,就该多读读书。 不然,怕是永远不明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说着,脸上的恼意又升起。 贾环闻言,连连干笑了两声,然后压低声音,脸上露出狡黠之色,悄声道:“老祖宗,你以为孙儿真傻啊!真会去和那个死太监去拼命?” 贾母闻言一怔,也不自然的压低声音,问道:“这话怎么说?” 贾环嘿嘿笑道:“老祖宗,孙儿笃定,孙儿若真与那死太监动手的话,打到最后,牛伯伯他们一定会救下孙儿的。 孙儿没动手前,他们不好多劝,因为那毕竟是太后懿旨,事涉皇权,牛伯伯他们作为执掌军权的大将,出头阻拦太犯忌讳。 但等孙儿装出一身重伤不起的时候,他们再出头求情,别人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那个时候,连太后都不好再相逼,因为闹到那个份上,她颜面上也不好看。 若是再扫了满朝武勋的颜面,她也要考虑自己的名声不是…… 嘿嘿!孙儿都算计好了呢,哪有那么傻…… 就算没有梁爷爷出面,孙儿也绝不会有事! 老祖宗您想啊,孙儿这般惜命,平日里看到灶台里的炉火着了,都担心会走水烧着我了,又岂会去和一个死太监拼命? 完全不可能嘛! 不过老祖宗,孙儿这番算计您可千万别透露出去! 这是孙儿的底牌,保不准下回还要用。 原本孙儿打算是谁都不告诉的,我爹在殿上哭的那般伤心,我都强忍着没告诉他。 可却着实不忍看老祖宗您也跟着担心,这才说破了。 老祖宗,您还不知道吧? 孙儿我如今在江湖上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匪号,江湖人称‘赛诸葛,超孔明’! 嘿嘿!是孙儿自己起的……” “噗嗤!” 贾母还好,可能因为年纪大了,反应有些迟钝,又或是被贾环的面皮给镇住了…… 可鸳鸯却不同,鸳鸯聪慧伶俐,反应极快。 听完贾环一肚子的鬼心思和“恬不知耻”的自我吹嘘后,又见他一脸得意洋洋的“猖狂”劲儿,便一下子没忍住给喷笑出来,而后伏在贾母身边,使劲颤抖着身子。 贾母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不过,她笑的没有鸳鸯那么强烈,可能是因为贾环在她心里原本就该这般一样,她笑的很欣慰…… 然而其他人却急了,众人只见他们祖孙俩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偏声音太小听不清。 最后鸳鸯居然笑成了那般,贾母脸上的惊吓之意尽散,又重新笑的慈祥和蔼,而贾环一脸的小得意,他到底又说了什么? 别人虽然急,却不好造次,连贾宝玉都是,因为贾政也在堂上,所以他只能蔫儿兮兮的垂头站在那里,不敢吭声。 但王熙凤却不管那么多,她一步步上前,还故意侧着耳朵往前凑,做出一副偷听的模样,惹人发笑。 连贾政见之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贾母看到后,亦是笑出声来,骂道:“你又凑上来作甚?快离了去……” 王熙凤见既然被“拆穿识破”了,也不羞恼,索性大方的又往前挤了挤,大声笑道:“哟哟!可是显得亲爷孙俩,连说话都悄悄的说,就避着我们这些外人是不是? 今儿我还非要听一听不可!三弟是亲的,我也不是捡来的不是? 老祖宗,您可不能偏心忒过了!” 贾母笑恼道:“都是机密事,再告诉你们,你们谁再一漏嘴说出去,还不知要惹多大的乱子。 上次没怪你们哪个,现在还敢打听?有你们的好?” 王熙凤闻言,脸色登时一僵,讪讪不知该说什么。 而下方的贾琏更是羞臊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 最后还是贾环解了围,笑道:“老祖宗,不怪咱家人太实诚,实在是敌人太过狡猾可恶。 他们以有心算无心,却也难防。 老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的,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您就别责备了,只是以后,让链二哥少与那些黑了心打交道,在家伺候好老祖宗才是正理。 外面那些坏人,就交给孙儿去对付就好。” 贾母初听还极为满意的点点头,她方才嗔怪之言,其实也是在试探贾环…… 她心里虽然确实着恼贾琏办差了事,可真让他再被贾环发作一顿,她心里又不落忍。 因此,在听闻了贾环宽恕之言后,老太太格外的满意。 只是听到最后,贾母的脸色又唬的变色了,她连忙道:“环儿,可不敢再和人硬来了,太上皇不是让你在家闭门读书吗? 你就好生在家读书,什么时候读到能考中状元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不然,我可不许你再出门……” “啊?状元?我的天啊!” 贾环闻言,“悲呼”一声,然后趴倒在贾母的膝上装死过去。 众人听到状元二字,才想起某人“光辉”到极点学历:启蒙未毕业。 再看他脸枕在贾母膝上,一副痛不欲生,舌头外吐的鬼脸,不由都大笑起来。 …… 正文 五百三十三章 对拜! “老祖宗,可是身子乏了? 要不您先歇息一会儿,等夜里晚饭前,孙儿再和姊妹们来给您请安?” 玩笑一阵后,听贾母压不住的连声哈欠,贾环笑着问道。 谁知,贾母却连连摇头道:“不睡不睡,我得看住你。 不然,一不留神,你又要去惹出是非来,唬也要将我唬个半死,哪里还睡的着? 你啊,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你不如你宝哥哥。 他就从来不在外面惹事,只在家里和姊妹们玩笑,最多被他老子教训一顿,也不是什么大事。 环哥儿,你如今已经贵为国侯了。眼睛又受了伤,就不能和你宝哥哥学一学,好好待在家里享受富贵?” 贾环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连连应道:“好,好,好!孙儿听老祖宗的话,就在家里和姊妹们一起陪老祖宗玩笑,一起读个书,背个诗。 要不是孙儿眼睛不好,孙儿和她们一起做女红都没问题。” “呸!” 贾母本来还在板着脸教训,可听到贾环的话后,气恼的啐了口,却又忍不住和大伙儿大笑起来。 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贾环温声劝道:“老祖宗,您看孙儿都已经应下了,保证不出去胡闹,您现在可以放心休息了吧? 您这哈欠连天的,这般疲乏,孙儿们看着不落忍不说,连姨妈也不好同您说话,是不是?” 薛姨妈在一旁坐着,听了贾环提及她,也连忙笑道:“老太太,环哥儿说的也有理。 他是好孩子,从来说话算话,您就放心的歇息吧。 之前可把我们唬坏了……” 贾母听了薛姨妈的话后,似乎这才想起来,忙对薛姨妈笑道:“姨妈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真是不该。 今儿多亏了宝丫头,不然,我这个老婆子怕是要背晦过去了…… 环哥儿,你得好生感谢你宝姐姐一番。 不然的话,今儿你的麻烦可不小……” 可不是吗? 若是贾母真因为贾环之事生生吓死过去,就算没人敢明着指责他什么,可是贾环自己也要自责一生,难以释怀。 老太太虽然不像宠贾宝玉那般宠吉祥物似的宠着他,可这几年,老太太对他确实越发关心了,他确实不忍心看见老太太出事。 贾环闻言后笑着点点头,当即起身,转过身对着姊妹们的方向,深深一揖到底,行一大礼,口中说道:“小弟多谢宝姐姐援手之恩。” 若是贾环像以前那样,说几句玩笑话,打两句哈哈,薛宝钗或许还能坦然接受。 可见贾环这般正式的行大礼,薛宝钗哪里还坐的住,小圆脸羞的刹红,连忙起身福下还礼,道:“环兄弟哪里话,不过都是我应该做的。 哪里就值当你行这般大礼,你眼睛还没好,快快起来吧。” 看着两人一个作揖相拜,一个福身还礼的,荣庆堂上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姊妹中,林黛玉的眼神飘飘的看向了一旁的史湘云,史湘云似有所感,也回头看了林黛玉一眼。 两人视线交接后,又同时收缩回来。 一起轻轻的“哼”了声。 在她们身旁的贾迎春没反应过来,只是面带可亲笑容的看着贾环。 而贾探春则抽了抽嘴角,目不斜视的正襟危坐着,心里想着什么,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 倒是小惜春,看热闹不嫌事大,睁着一双大眼睛,左瞧瞧后右瞧瞧,然后又看向还在下福的薛宝钗。 忽然轻声的“咯咯”笑出声来。 林史二女本就被她打量的不自在,再一听她小奸诈的笑声,俏脸瞬时红到了耳际。 两人一左一右,一起悄然出手,捏住了小惜春的红脸蛋儿…… “噗嗤!” 却是王熙凤又忍不住笑出声,她看了看贾环,又看了看羞红俏脸的薛宝钗,对贾母和薛姨妈道:“老祖宗,姨妈,您二位快瞧瞧,他俩这生相儿像什么? 我怎么瞧着那么眼熟呢? 咯咯咯!这怎么就对拜上了呢?” “呸!” 贾母闻言大啐一口,又放声大笑道:“你这泼皮,当着姨妈和你薛妹妹的面也敢乱嚼舌根子,也不怕姨妈真个儿恼了你,撕了你这张好嘴!” 薛姨妈闻言,却笑的很和煦,道:“不过是玩笑话,谁还会真个儿当真? 她们姊妹们亲近些才更好哩!” 贾母看着薛姨妈,感慨道:“宝姑娘就随了姨太太,大气的紧呢。 提起她们姊妹,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万真,从我们家几个女孩儿算起,全都不如宝丫头。” 薛姨妈闻言连忙笑道:“老太太这话说偏了,宝丫头性格古怪,刻板的紧,哪里能同府上的姑娘们比?” 贾母呵呵一笑,王熙凤在一旁凑趣道:“姨妈,老祖宗这话却不是玩笑,之前跟我们说过好多回了呢……” “嗯,宝姐姐是很好……” 这边,贾环也已经起身,接过王熙凤的话说道,此言一出,让许多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变化。 贾母和薛姨妈还有王熙凤几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许多,而姊妹那边,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的小脸儿却一下子绷了起来…… 不过,众人却听贾环又道:“凤姐姐,宝姐姐是个庄重的人,不跟咱家里的姊妹们一般爱玩笑。 尤其是不跟咱姐弟俩一样,随意开玩笑惯了,怎么说笑都不打紧。 方才你那话说我不要紧,我脸皮和你凤姐姐你一般厚…… 但搭上宝姐姐,却有失尊重了。 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说,纵然姨妈和宝姐姐大气,看在亲戚的面上,不跟咱们这起子烧胡卷子计较。 可咱们也不能太过失礼,让姨妈和宝姐姐笑话,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若是寻常,或是换一个人这般说,王熙凤早就哈哈大笑着“反击”过去了,说不定还会打起贾母和薛姨妈的名头一起上阵。 可是现在,她看着贾环正对着她的脸上,那淡淡而又稍显肃然的微笑,王熙凤只觉得嗓子有些发干,玩笑话却是不敢再出口了。 以她的眼力界儿,岂有看不出贾环对她这个玩笑有些不满之理? 再借佯笑之机,眼神扫过姊妹中林史二女的脸色,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暗骂自己愚蠢。 盖因林史二女方才绷紧的两张小脸儿上,此刻露出的却是小欣慰,小得意还有一丝小嘲讽和小埋怨,两张画风不同的俏脸上,神色都生动的活泛…… 欣慰和得意她能理解,不仅理解,心底其实还有点小小的吃味…… 至于嘲讽之色,她们在嘲讽哪个她却不知。 可埋怨之色,她却知道八成是对准她的。 这两个女孩,一个是老太太的亲侄孙女,一个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又都是家里小霸王的心尖尖儿,哪里是好得罪的? 念及此,王熙凤干笑了两声后,对薛姨妈赔笑道:“姨妈,却是我的不是了。跟三弟开玩笑开惯了,没想到连累了薛妹妹。” 薛姨妈脸上的笑容不变,看着王熙凤嗔道:“环哥儿不过说几句客气话罢了,偏你当真,巴巴的来惹我,忒也不像……” 贾母呵呵笑道:“姨太太还看不出来,这凤辣子,如今倒是真遇到能治的住她的人了。 她往日里连我都不怕,跟我顶的杠杠的。 如今环哥儿稍微板着脸说她一顿,她立马就老实了! 不过,姨太太可不要以为,环哥儿这般说就是和姨太太生分了。 我这些年细观之,知道他这孩子,最知恩义,也最重情分。 宝丫头今天替他救了我一遭,他怕是已经感激不尽了,心里护上了他宝姐姐,这才不乐意凤哥儿打趣她哩。” 薛姨妈闻言,面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些,看了眼嘴角微微抽抽的贾环后,对贾母道:“老太太,再莫提什么救不救的了…… 老太太本就是有大福的人,就算没宝丫头那两下散手,老太太自然也能好过来,还有一百年的福气要受用哩。 宝丫头就出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力,哪里经得起一个救字? 这么赞她,岂不是折了她的福分? 再说,让她们姊妹们平常相处就好,加一个凭白的名头上去,反而让他们不自在了。 老太太,您说呢?” 贾母真的困倦了,眼睛似乎都睁不开了,还勉力点头笑道:“嗯,姨太太说的对,说的对……” “老祖宗,歇一会儿吧,你老封君这般挺着,我们看着心里都发怵!” 王熙凤也满脸担心的劝道。 然而,贾母却还是摇头道:“不能睡,不能睡……” 贾环坐在软榻边上,拉起贾母的手,温声笑道:“老祖宗,您看这样好不好? 孙儿就在这间荣庆堂里守着,哪儿都不去。 您什么时候睡饱了,睡足了,一睁开眼,一出声,孙儿保准就在这里应您。 这样总放心了吧?” 贾母闻言,脸色有些意动,不过还是犹豫道:“这……行吗?你那么忙……” 贾环呵呵笑道:“还有什么事能比老祖宗的身体更重要的? 更何况,都是因为孙儿这个不省心的,才让老祖宗夜夜睡不好觉,孙儿本就该如此尽孝,好弥补一下心里的愧疚。 再者,如今孙儿也没什么大事要做了。 这半年来,可把孙儿累着了,趁这个机会,孙儿也好好清闲清闲。 如今啊,孙儿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看看书,多学点文化。 不学真是不成了啊…… 连闭着关的太上皇,都要专门派梁爷爷出来笑话孙儿一通。 皇帝更过分,今儿还朝孙儿屁股上踹了一脚。 太可气了,明明就是他说的话太古怪,孙儿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居然还怪我……” “哈哈哈!” …… 正文 五百三十四章 不合适 对于内宅妇人来说,她们很少清楚朝政大事,也很少去关心。 想来也是,她们连前宅的事都很少去理会,又怎么会去关心劳什子朝廷大事呢? 那岂不是不守本分? 所以,她们自不会知道,隆正帝虽然已经登基十九年,但之前十八年过的是多么的憋屈。 纵然之前贾琏给她们讲述了忠顺王一脉逼宫之事,在她们想来,也不过是一起子失心疯且没多大出息的逆臣所为罢了。 可不就是没多大出息吗? 被一个郡主带了一营侍卫就包了饺子。 他们能有什么能为? 因此她们以为,到底还是皇帝老子最大。 乃是人间至尊,金口玉言,言出法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原本一举一动都当严格合乎君王之礼的帝王,却粗俗的往贾环屁股上踹了一脚,让他多读点书! 这画面…… 啧啧,众人想想都觉得唯美…… 然而做了半天透明人的贾政,脸色却复杂莫名。 其实在贾环没有横空出世前,他在朝堂上的地位是比较超然的。 作为荣国亲子,无论朝争的哪一边,都没有哪个脑子抽抽了去招惹他。 尤其是在他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下,无论是隆正帝,还是忠顺王,对他其实多采取保持距离,不拉拢也不打压的态度。 当然,那个时候,贾政也不怎么关心朝政。 每天按部就班的上朝下朝,做一些分内事,而后就是读读书,做做诗,清闲自得,自然也就体会不到朝堂上的刀光剑影。 可是自贾环出现后,他就再也无法保持这种超然物外的心态了。 因为贾环真的太能折腾了,关键是他还站了队…… 这倒也罢了,因为即使如此,还是很少有人将战火燃烧到贾政身上。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不过是一个清高的老好人,对政治从来都没什么诉求,不是官迷。 官场中人,很少有人会轻易与人结仇的,通常只有一个理由互相敌视,那就是利益冲突。 既然贾政没有什么官场上的利益要求,那么众人看在已故贾代善的面子上,也就不会轻易去为难他。 毕竟,贾家并不是泥捏的…… 不过,如今贾政自己却开始关心起朝堂上的朝争来。 那隐藏在唇枪舌剑中,不逊于刀光剑影的丝丝杀机,每每都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来。 而今日之事,更是差点将他唬的肝胆俱裂。 真真到了一步生,一步死的地步。 如何能让他不惧? 然而作为当事人,贾环居然还没事人一样,拿着这些事逗趣,来安抚内宅家眷。 听他说的,好似隆正帝,当真多有人情味儿一样…… 作为一名儒臣,贾政和许多大臣一样,对隆正帝的印象基本上已经定格了。 那就是刻薄寡恩! 贾政静静的看着他的幼子,蒙着一条刺眼的黑布的脸上,笑容却是那样的灿烂,声音也极为柔和的在逗贾母并家中姊妹们欢笑,眼睛微微湿润…… 他既为这个儿子的懂事和坚强感到骄傲,也为他感到心疼…… 念及此,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另一个儿子。 尽管当初,在贾环劝过贾政,不要再拘束贾宝玉后,贾政就很少再打骂贾宝玉了。 可是,由于对父亲的畏惧,早已根深蒂固到心底,所以,凡是贾政出没的地方,贾宝玉都会沉默到无声无息,恨不得化为透明人…… 他还会时刻小心谨慎的留意着贾政的动态。 故,当贾政的目光投向贾宝玉时,贾宝玉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那束目光,而后身子顿时绷紧。 脑袋垂的再低三分…… 他对劳什子皇帝还是太上皇的垂青,一点点都不在乎,他只盼望他老子能不看他就好…… 然而贾政看着这个次子,或者说是如今的长子,眼神渐渐从方才的骄傲和心疼,变成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这个混账东西! 但凡能长进一点,汝弟又何至于累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过当贾政看到另一个更透明的存在贾琏时,他心里因恨铁不成钢而产生的怒气又消散了些。 因为他发现,贾琏此刻居然和满堂妇人们一起,艳羡的看着贾环。 贾政的眼神,有一些悲哀…… …… “你现在眼睛不好,如何能自己看书?还得找个人教你……” 贾母被贾环这么闹了一起,居然又回复了些精神,关心的问道。 贾政终于找到存在感了,忙道:“母亲,环哥儿就由我来教吧?” 贾环还没抗拒,贾母就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你不行。宝玉已经被你唬坏了,你若再教坏这一个,我上哪哭去?” 贾政面色腾的一下变红了,又羞又臊,只是他不好跟贾母抗辩,一双眼睛便如刀子一样的朝贾宝玉看去。 贾宝玉脸色登时发白,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众人看的好笑,贾母却又心疼舍不得了,忙摆手驱赶道:“你上了一天的朝,也当乏了,快下去歇着吧。” 贾政无法,只好站起来行一礼,又瞪了站都站不大稳的贾宝玉一样,就出去了。 贾琏趁着这个机会,也跟着溜了。 虽说贾环之前已经说过,不会找他漏嘴的麻烦,可谁也保不准他什么时候想起来。 想起当初那一巴掌耳光的狠,贾琏至今心里还怕。 便打定主意,索性少在他跟前晃悠为妙…… 待贾政贾琏离去后,堂上的气氛愈发自在起来,姊妹们也开始说笑了。 大家想起贾环读书的场景,便觉得有趣! 纷纷自荐要充当贾环的教书先生,连小惜春都挑着小眉毛,一双大眼睛完成月牙,笑眯眯的说,她也能当三哥的夫子哩! 众人笑成一团。 贾环这个最没文化的粗人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道:“咦,老祖宗这还没好利落,公孙姑娘呢?” 鸳鸯闻言,立刻抱怨道:“那位公孙姑娘可是一位大忙人哩,我打发翡翠去喊她的时候,她还让翡翠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出来呢。 也不知她那屋子里都是什么宝贝,出门前还特意的锁上了门。 差点没把翡翠给气坏了…… 给老祖宗扎完针后,就非要立刻回去,连二.奶奶留她都留不住。 若不是看着三爷都尊重她的脸上,怕是二.奶奶当时就发作了。 虽说不是府上的仆婢,可这派头也忒大了些。” 贾环呵呵笑道:“岂有此理!看她把咱鸳鸯姐姐气的,回头我非和她谈谈不成,这还了得?” 鸳鸯闻言,一对柳眉登时皱起,目光“仇人”似的看着贾环。 “哈哈哈!” 贾母许是真又来了精神,一边大笑,一边替鸳鸯报仇似的拍打着贾环的胳膊,笑道:“你这小蹄子,也不看对人再告状。 如今两府上下,谁不知你三爷最护短? 那公孙姑娘是他巴巴请来给府上内眷瞧病使得,他自己都供着敬着,你还想让他给你出气? 除非你真的跟了他去,也成了他的自己人……哈哈哈!” 众人都跟着大笑,只鸳鸯一张脸羞的通红,嗔道:“老太太啊……” 众人笑罢后,贾环道:“公孙姑娘一心醉于杏林之道,对于世俗礼节不甚在意。 奇人嘛,自有不俗之举。 只要她没张牙舞爪的浑来,大伙就多担待些。 我可是全指着她,能保咱家上下,老老小小都能长命百岁呢。” 这话一出,鸳鸯是真不好意思了,她站起身来规矩道:“三爷,是我的不是,我不该……” “诶!” 贾环忙摆手,道:“鸳鸯姐姐,快打住,我好容易才抬起的气氛,你别又给我毁了。 我不过白说两句,又没说你不对。 我决定你说的还是有道理,再大的事,也没老祖宗的身体重要。 就算你不说,我也要派人再去请来……” “不好不好……” 贾环刚说罢,贾母又拦道:“环哥儿,对于有能为的人,咱们最好顺着点来,多敬着些。 就像你说的,咱们还指望她来保咱家里平平安安,福泰安康呢。 我现在没甚大事了,就不要再去叨扰人家了。 说不定,人家真是有正事要做哩。” 贾环闻言,面色犹豫道:“可是老祖宗您身边没有个懂点医术的人照看着,总不让人放心。 最起码,也把今儿给照顾过去了才行……” 贾母直道没事,可贾环还是不放心,祖孙俩倒是有些拧上了。 一旁的薛姨妈笑着劝道:“哎哟哟,到底是积善之家,这长辈慈爱,孙儿孝顺,羡煞旁人。” 贾母闻言,有些欣慰的对她笑道:“我这三孙儿,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的紧。 一旦打定了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姨太太你看看我,哪里还有什么事? 何必非要麻烦人家姑娘,干巴巴的守在这儿,看着我一个糟老婆子睡觉? 她不自在,我也睡不自在呢。” 薛姨妈闻言,点点头道:“老太太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环哥儿的孝心也有理。 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宝丫头呢,虽然谈不上懂什么高明医术,可多少也会一些。 不如就让她留下来,服侍老太太一回,也算是她的一点孝心。” 众人闻言登时一静,林史二女更是同时“刷”的一下齐齐看向了薛宝钗。 然而,薛宝钗耳际虽然微微晕染了一层浅浅的红晕,却也并没有扭捏作态。 而是面带微笑的静静坐着,大方自然。 前头,贾母连连摆手道:“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 宝丫头也是大家子出身的尊贵小姐,从小****丫鬟服侍着长大的。 到了家里来做客,哪里能让她来服侍我一个老婆子? 太委屈她了,也没有这个说法。” 薛姨妈笑道:“又不是常事,不过今日且用她凑合半天罢了。 老太太,你惯是一个大气的人,不该看不开这点子小事才是。 再说,能服侍老太太一会儿,沾上些老太太的福气,也是她的造化不是?” 贾母闻言,顿时犹豫了…… 贾环感觉到贾母的动摇,忙劝道:“老祖宗,这真不合适啊。 姨妈和宝姐姐是客,哪有让客服侍主人的道理? 传出去太不像,太不像了……” 贾母闻言,又动摇了…… 这时,王熙凤笑道:“……” …… 我若说今天两更,断到这里,会不会被书友们砍死…… 正文 五百三十五章 说法 “三弟,这我可就要说你的不是了……” 王熙凤娇声笑道,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大伙都看向了她。 “嗯?” 贾环也侧过了脸,发出一声疑声。 也不知是怎地,每每看到贾环脸上的笑容淡一点,严肃一点后,王熙凤心头都会觉得被一只手抓了一下似的。 有些沉,有些紧,还有些压力,可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难受,也不是舒服,就是说不出…… 不过,许是因为贾环脸上只有微笑,而没有方才时候的肃穆,因此这次王熙凤并没有产生畏惧感。 她压下心头种种心绪后,笑道:“三弟,你且听我说,看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如今啊,姨妈和薛妹妹怎能还算作是外客,她们和咱们不就是一家子吗? 姨妈每天过来和老祖宗聊天解闷,薛妹妹也整天和家里的姊妹们,玩乐女红都在一起,和家人有什么不同? 我还听说,连薛大哥如今也要和三弟你一起做些正经营生,多好…… 瞧瞧,这不是至亲,又是什么? 哪里还能只算作外客? 三弟再这般说,岂不是生分了? 明明更近了,偏往远里说? 老祖宗,您说呢?” 贾母“恼”道:“好话歹话都让你呱呱叽叽的说尽了,我还说什么?就是你三弟也不好再说了。 嗯,你倒是在他那里扳回了一局!” “哈哈哈!” 王熙凤闻言,高声大笑起来,道:“哎哟哟,老祖宗,您这可是偏心的有些过了。我都还没说什么呢,您就把三弟护上了?” “那当然!” 贾母见王熙凤笑的这般爽利,也笑了起来,而后,也没再征集贾环的意见,就对薛姨妈道:“那就麻烦宝丫头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服侍的。该做的事都有鸳鸯做,她也没甚事,就…… 咦,正巧了,我记得宝丫头也是能识文断字,还颇通文墨? 不如,就让她先教教环哥儿,多识些书也是好的……” 贾环纵然眼睛看不到了,此刻也能从背后感到攸然射来的两道注目。 他忙干咳了两声,连声道:“老祖宗老祖宗,这个,孙儿目前的文化水平啊,怕是比兰哥儿都差的远,也就比凤姐姐高那么一丁点儿…… 哪里就用的着找个女进士来教? 太委屈大才了! 再说了,孙儿这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安分不了一刻钟,就得闹腾招人烦。 宝姐姐又是个喜静的性子,要是再把人给惹烦了,厌恶起我来,那多不值当? 孙儿看啊,不若还是……” “环哥儿,你把你宝姐姐想的也忒小气了些。纵然她性子古怪,哪里就能烦你恼你? 她若这样,我都不依她。 再说,她哪里算什么女进士、大才,不过也就多读了几本书罢了。” 薛姨妈满面笑容的辩论道。 贾母也嗔怪道:“就是,怎能把你宝姐姐说的那般小气?你若担心会惹恼了她,不会老实本分一点?” 贾环哭笑不得道:“不是,孙儿不是觉得宝姐姐小气,是孙儿担心自己太闹腾。这……” “好了好了,往日里倒是爽利,怎么今儿却这般扭捏了?失了大气,让姨妈笑话。 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 哎哟,瞧瞧我这乏劲儿又上来了,实在支撑不住了,要去歪一会儿。 环哥儿,替我送送姨妈,让你姊妹们晚上再一起过来用饭。 唔,就这么着吧,姨太太啊,我这老不中用的,就先去歇息了……” 贾母拍板道,又对薛姨妈客气了句。 薛姨妈闻言连忙起身,满面笑容,道:“听老太太的话,我也起了乏意,也回去歇一会儿吧。” 贾母呵呵笑道:“正好,正好……” 说着,就在鸳鸯的陪护下,去了东暖阁里睡觉了。 而贾环则一脸懵懵的站在那里,直到薛姨妈和众姊妹往外走时,才想起要送她们。 薛姨妈却笑着招呼道:“我的儿,你眼睛不好,又巴巴的起来作甚?快好好坐下歇着吧……”说着,又对薛宝钗道:“宝丫头,环哥儿读书是皇帝的旨意,老太太把事托付给你了,你可要尽心才是,不可使小性。” 薛宝钗温声笑道:“瞧妈说的,我又不是歹人……” 王熙凤“噗嗤”一声笑出声,接口道:“是,你不是歹人,你是良人……” 薛宝钗被抓住了话柄,俏脸登时涨红,恼道:“凤丫头,你再搞鬼?” 王熙凤见她似是真恼了,忙收起笑脸,道:“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姨妈,咱们快走快走,不然,她恼不恼三弟不知道,却是要先恼上咱们了……” 薛姨妈闻言,笑骂了声后,就被王熙凤搀扶着离去了。 待两人离去后,贾环没了顾忌,立刻道:“林姐姐,云儿,你们也留下来吧?正好咱们……” “哼!谁跟你咱们,你自去找你的良人咱们去吧。” 林黛玉一张俏脸怒的通红,眼中含泪,怒道一句后,一甩绣帕,就出门而去了。 史湘云脸上也没甚笑脸,深深的看了眼贾环后,眼神又扫过薛宝钗,而后也转身离了去。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贾迎春似乎有些搞不清状况,见好端端的气氛忽然闹成了这般,顿时急了,连连问道。 贾环叹了口气,而后笑道:“没什么,姐姐,不用担心。 林姐姐和云儿是因为没能当上我的先生,才生气了。 唉!她们真小气,看看四妹妹,她都没……呃!” 笑话没说完,荣庆堂门口传来一阵重重的远去的脚步声,贾环真的瓜兮了。 他竟忘了,有个林美人最喜听墙角了…… 苦笑着摇摇头,贾环又道:“姐姐,放心吧,没甚大事的。要不,你们在这一起坐着?” 贾迎春闻言,有些意动,小惜春更是连连点头。 可贾探春心里却暗叹一声,摇头道:“不了,我们在这里难免玩闹,声音一大,吵了老太太的清静就是罪过了。 三弟,我们先回去,待晚饭时再来。你好好的跟宝姐姐学书吧,别气着人家……”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我又不是坏人……” 贾探春闻言呵呵一笑,而后便招呼着贾迎春,和依依不舍的贾惜春离去了。 出去前,她又招呼着堂内服侍的丫鬟们,道:“半个时辰进来添一次茶水就是了,老太太在里头睡着,听不得杂声。 宝姑娘要给老太太侍疾,还要给三爷讲书,也容不得吵闹,你们都仔细着。” 一干丫鬟无不应下,走路不带裙风的跟着三春一起出去了。 待众人都出门后,偌大的荣庆堂正堂内,就剩下贾环和薛宝钗两个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也有些微妙起来…… …… 却说,薛姨妈和王熙凤出门后,并没有像她说的那般,回梨香院去歇息。 而是绕了个圈儿,拐去了荣禧堂。 贾政虽然早早就已经离去,但他已经很少来这里过夜了。 所以,荣禧堂里就是王夫人一人在。 见薛姨妈和王熙凤满面笑容的走进来后,王夫人手里的佛珠顿了顿,脸色有些木然。 许是早已经习惯了王夫人的这幅做派,薛姨妈和王熙凤两人也没怎么在意。 与她招呼了声后,就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太太今儿的气色还不错……” 王熙凤笑容满面的恭维了句,王夫人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看了她一眼。 王熙凤倒也不恼,还是笑呵呵的道:“太太,你猜猜今儿怎么了?” 王夫人淡淡的道:“那个孽子惹出那么大的是非,把老太太都险些气死,怎么,你们就这么高兴?” 显然,王夫人在贾府里也是有耳目的。 尽管她门不出户,吃斋念佛,可该知道的,她一点都不少知道。 王熙凤闻言,眼角微微一抽,又拍马屁笑道:“太太就是太太,再英明不过……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后面的事。太太再猜猜……” 薛姨妈趁着王夫人脸还没沉下去前,笑道:“凤哥儿,你今儿不大对啊……”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滞,讪讪一笑,道:“这不是被喜事给刺激的嘛……” “什么喜事?” 王夫人瞥了她一眼,拨动着手里的念珠,问道。 王熙凤一听王夫人发问,顿时来劲了,将今日在荣庆堂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夫人。 最后,她高声笑道:“照我的看法,老太太八成是相中薛妹妹了。当日玉虚观的张真人说,薛妹妹福祉深厚,能中和煞孽时,我就看出老太太有了想法。 只是那会儿有一个郡主顶在前面,老太太有这个心思也不好说什么,再怎样,也奈何不过皇家去不是? 可如今既然皇家的亲事已经没了,三弟又真的和张真人说的那样,灾厄一件接着一件的不断。 老太太是夜里做梦都怕啊! 说老国公托梦怪她,占了咱们贾家太多的福气,才让三弟这般多灾的。 闹的老太太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这般一来,宝丫头的事十成里竟已经成了九成。 太太,您别不高兴啊…… 您想啊,这事若是真成了,宝妹妹以后就是一等侯夫人。 这般尊贵不说,这以后有了孩子,那可就是侯世子。 关键,这孩子也可以算是咱们王家的血脉啊! 荣国府这边有太太和我,宁国府那边有宝妹妹在。 呵呵,纵然三弟不喜咱们王家,可日后,难不成世子也不喜欢?有我们疼着教着,日后,他必定向着王家。 这样一来,有咱们在,王家那些人就算再不争气,也断不会差到哪去。 王家不倒,又有我们在,宝兄弟这一辈子的富贵就算是挣下了。 太太,您说呢?” “叭叭叭”的说了一大通后,王熙凤小心翼翼的看着王夫人的脸色,心里也拿不准,这姨妈教给她的这套说法,到底能不能说动王夫人…… …… 正文 五百三十六章 机锋! 王夫人听着王熙凤的话,面色一直在微微变化着。 时而咬牙切齿,恨意昭然。 时而又抿起嘴角一笑,目露得意之色,似乎恨意已然雪之…… 此番生相,看的一旁的王熙凤都微微胆寒。 而薛姨妈,则依旧浮着一张笑脸。 良久后,王夫人才回过神来,轻轻的呼出了口气。 她看向自己的亲姊妹,皱眉道:“你就这么想让宝丫头嫁过去? 要知道,他现在虽然得意,却也不过是一只沐猴而冠的瞎子。 你别只顾着贪图富贵,害了宝丫头……” 薛姨妈呵呵笑道:“姐姐,这么些年了,难道你还看不透? 眼瞎算什么,只要不心瞎就好。 咱们女儿家,这一辈子再要强又能如何? 姐姐在王家的时候,多一点大就开始管家。 那个时候,怕是比凤哥儿还小些,合族上下却没有一个不赞的。 凤哥儿呢,虽不如姐姐当年,却也不差,就是一般的须眉男儿,也不及她万一。 可那又如何? 姐姐的诰命,凤哥儿的凤冠霞帔,最后不还是靠爷们儿挣来的? 唉! 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说嘴,姐姐你就是太要强了。 其他时候都好,可只要涉及那母子俩,你就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 凤哥儿也强不到哪去。 链儿如今都是官居一品的一等将军了,却还只守着你一个,纵然还有一个平儿,也是个没名分的。 可就算只守着你一个,可难道你真的就守住了他? 外面不还是一样…… 这一点,我看环哥儿却是要强上不少。 不管他出身如何,是奴几辈生的,还是什么玩意儿生的,可那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不一样成了尊贵的国侯了吗? 最重要的,是他懂得疼人,也不会厚此薄彼。 虽然收了不少人,可我观他待每一个都是用心去疼的。 就冲这一点,宝丫头跟了他后,也万万错不了。” 王夫人被薛姨妈说的面色一阵变幻,最后咬牙道:“等日后那一起子生上一屋子的庶孽,分家业的时候,我倒是看你,还会不会这般说。” 薛姨妈呵呵笑道:“分又能分几个?咱们这样的人家,还在乎那一点? 更何况,环哥儿做官的本事且不说,可赚家业的手段,怕是连我们老爷在世时都比不过。 小小年纪已然挣下了一座金山,日后还怕再积不出一片银海来?” 王夫人哼了声,面色难看道:“就算有金山银海,又与你什么相干,你倒是得意的紧。” 薛姨妈也不恼,呵呵笑道:“姐姐啊……你想想,如今太后悔亲,正妻之位空了出来,这是多么难逢的机会。 以环哥儿如今在权贵圈里的分量,纵然现在大家都还在观望,可我敢担保,用不了几天,上门提亲的都能把贾家的大门给挤破了。 万一让哪个公门侯府的千金进了门,成了宁国大妇,呵呵…… 姐姐,你觉得人家会拿你当回事,还是会拿凤哥儿当回事? 老太太在时还好说,老太太一旦不在了,姐姐…… 虽然说出来不好听,可是,真要那样,这荣国府的富贵,最起码是你们这房的富贵,也有限的紧了。 宝玉的日子,怕也会难过不少,更何况咱们王家…… 但若是宝丫头过到那边去,她是你的亲外甥女,是宝玉的亲表姐。 日后,她的孩子,除了要管你叫叔祖母外,还要管你叫亲姨姥,管宝玉叫表舅。 你思量思量,到底哪样好?” …… “宝姐姐,你坐。” 荣庆堂内,贾环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 面上笑容不重也不淡,恰到分寸,既不会给人以生疏感,但也没有太过亲切。 许是因为贾环看不见之故,薛宝钗的眼睛一直都没有从他脸上移开,她也是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贾环。 尽管眼前蒙着条黑布,但不得不说,贾环长的真的很好看。 虽然肤色略深,可看起来更有力量。 一双清晰浓黑的剑眉,配着笔挺的鼻梁,显得英气十足。 但,厚薄适中的嘴唇,唇角边浮起的笑容,又为这张英俊的脸添了几分暖色。 头上虽束着凤翅紫金冠,可额前左右依旧各有一束发梢垂了下来,庄重又不失潇洒。 薛宝钗第一次发现,男人,居然也能好看成这样…… 不过,还是可惜了那一双澄净明亮的眼睛。 否则的话…… “好看吗?” 贾环声音微微提高了些,很不要脸的问了句,打断了薛宝钗的欣赏…… 薛宝钗回过神,反应过来后,俏脸腾的一下刹红,有些慌张的掩饰道:“什……什么好看?” 贾环呵呵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宝姐姐,咱们开始吧?” 薛宝钗闻言,不知想到了哪去,似乎更慌了,俏脸也愈红,语气不顺道:“开……开始?开始什么?怎么开……” 贾环眉头微皱,道:“宝姐姐当我的先生啊?怎么,宝姐姐不愿意吗?” 薛宝钗只觉得一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一张脸发烫,头也有些眩晕,这些做贼心虚,且紧张过度的表现…… 不过,她毕竟是薛宝钗,轻轻的呼出了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思绪,定了定心神后,她道:“既然老太太吩咐了,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方才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 是先讲《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还是从四书五经开始?” 贾环想了想,摇头道:“这些且先放放,我又不是真个儿去考状元,不用做这些文章。” 薛宝钗怔了怔,道:“不学这些,那学什么?《诗经》吗?” 贾环又摇头,道:“《诗经》的话,常听听就好。背怕是背不来,字都认不全……” 薛宝钗沉默了下,又道:“那,学唐诗?” 贾环再摇头,道:“那玩意儿加起来估计得有上千首,远不止三百首。就算只有三百首,我三天背一首,也要一千天才能背完,小三年呢。不学不学……” 薛宝钗已经完全没了方才心慌慌的感觉了,脸色的羞红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非但不羞红,还严肃了起来,小脸儿板着,道:“启蒙的不学,经义不学,《诗经》不学,唐诗也不学,想来,宋词、元曲什么的也不学。那你想学什么?” 贾环面色正经的想了想后,道:“宝姐姐,你就捡一些常识性的东西给我好好说说。 别老让我在常识面前丢份儿就成。 其他的,《诗经》啊、唐诗啊、宋词啊这些,捡一些特别有名儿的,给我说说就好。 只要别人说起来,我基本上能知道是哪一个就成。 至于经义八股这些太过严肃的,考状元才用的东西,和我没什么缘分。 不学也罢。” 薛宝钗闻言,秀眉微皱,沉默起来,似乎在思考着到底该教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道:“既然如此,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我先说一些简单的常识,环哥儿你且记下来。” 贾环点点头,笑道:“宝姐姐你说就是,我的记性还不赖,一遍就成,不会烦你多说几遍的!” 薛宝钗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贾环后,垂下眼帘,轻声道了声:“不烦呢……” 而后,便开始了她的扫盲工作: “咱们华夏第一位女诗人,是蔡文姬。 第一部纪传体通史,是《史记》。 第一部词典,是《尔雅》。 第一部学问全书,是《永乐大典》。 第一部诗歌总集是《诗经》。 第一部字典是《说文解字》 而第一部神话集,是《山海经》 ……” …… 半个时辰后,薛宝钗说的口干舌燥,趁着丫鬟进来续茶,停下来歇息了会儿。 似乎贾环之前半个时辰内的诚心向学,消除了些更之前些的顽劣印象。 薛宝钗的脸色好看了些,温声问道:“环儿,你都记下了吗?”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干笑了声,道:“都记下了。” 薛宝钗似是不信,道:“这么多,你都记下了?环儿,你可别说谎。” 贾环挠挠头,脸色有些……为难……可似乎又没什么好法子,只好道:“宝姐姐你考我就是。” 薛宝钗抿嘴一笑,道:“好,那我就考问考问你,看环儿你是不是真的这么天才。别人顶多是过目不忘,你却能过耳不忘。” 贾环又干笑了两声,似乎有些心虚,道:“宝姐姐,你问就是。” 薛宝钗笑道:“好,那我就问了,环儿你听仔细…… 何谓‘三纲五常’?” 贾环好不迟疑的利落答道:“所谓‘三纲五常’者,即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 而五常者,即仁、义、礼、智、信。” 薛宝钗轻轻点头,面色赞叹,表扬道:“环儿,你还真聪敏哩。” 贾环哭笑不得道:“宝姐姐,你这……是你问的太简单了。” 薛宝钗又轻轻摇头,道:“这可不简单呢,环儿你可知‘三纲五常’的意思?” 贾环闻言一怔,道:“五常就不用说了,就是字面意思。 三纲也简单啊,老子是儿子的纲常,说的话儿子都得听。 君王是臣子的纲常,所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丈夫是老婆的纲常,所以打老婆是天经地义……” “呸!” …… 正文 五百三十七章 疑惑 前面听的薛宝钗面色还面带微笑。 可听到最后一句时,她面色上的微笑登时凝住了,气恼的啐了口。 这倒与她平日里的端庄形象不大同,不过也可见,贾环是多气人。 这叫什么话? 夫为妻纲,所以打老婆就天经地义了? “呵呵,宝姐姐,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你别生气。” 贾环听到薛宝钗气恼的啐声,呵呵笑道。 薛宝钗哼了声,道:“我生什么气,又不是打……” 话没说完,薛宝钗自觉失言,俏脸登时又羞红起来,而且红的吓人,如欲滴血一般。 贾环却如同什么都没听到般,还是呵呵笑着,根本不提这一茬,问道:“宝姐姐,我方才说的对不对?” 薛宝钗闻言,面色一滞,抬起眼帘看了眼贾环面无其事的脸,脸上的羞红渐渐散去,神色复杂道:“你只解了表面的意思。” 贾环真好奇了,道:“这还有深层含义?宝姐姐你说说看。” 薛宝钗道:“从字面意思来看,环儿你说的都对。可除了这些外,却还有其他深意。 父为子纲,父者,并非单指父亲一人,还包括其他的直系长辈。 比如说你们府上,链二爷虽然不是老爷太太的儿子,但他也听老爷和太太的话。 老太太的话更要听。 这也就是为何门风清正的人家,都是以孝治家的典故。 所谓百善孝为先,便是此理。 而纲常,也并非只是简单的长辈的话就要听。 除了长辈的话外,还要遵从他们的安排,比如说婚姻大事,讲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正经。 而不遵从父母之命者,皆为私定,却是不为世人所容的。” 许是因为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与一个男孩儿谈这些着实有些害羞。 薛宝钗说到后面时,声音渐渐变的很小很小了,面色也微微晕红…… 贾环却正色的点点头,表示深赞同之。 而后他也压低声音道:“宝姐姐说的真有道理,我和林姐姐还有云儿的事,就都是经过老太太点头的。 嘿嘿,云儿那边没办法,她父母早逝,我也不耐去找史家那俩废物点心去谈,所以就告诉了老太太。 然后老太太干脆就将云儿的事从史家给揽了过来,史家那一对倒霉哥俩,为了省下一副嫁妆,也就同意了! 嘿! 至于林姐姐,就更是了! 林姑丈临终前,亲口将林姐姐托付给我,让我好生照顾她一辈子! 嘿嘿,我回来后告诉了老祖宗,老祖宗也点了头! 宝姐姐,你说说看,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父母之命,是吧? 我也觉得是! 至于媒妁之言就更好办了! 再过几年,我找个好媒人去给老祖宗提亲,保管唬她一跳! 嘿嘿嘿! 宝姐姐,这应该就完全符合纲常了吧?” 薛宝钗闻言,面色微微一变。 她点点头,道:“是……符合……不过环儿,你……” “环哥儿,环哥儿……” “三爷!” 薛宝钗话没说完,东暖阁忽然传来贾母的呼唤声,还有鸳鸯的急呼声。 贾环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就往那边赶。 一路上挡着他的椅子凳子都被他撞飞,一时间椅倒凳翻。 薛宝钗也反应了过来,看到贾环的不便后,连忙上前扶住贾环的胳膊,引着他往东暖阁走去。 进了东暖阁后,薛宝钗就见贾母一脸仓皇的坐在炕上的锦被里,脸上老泪纵横,看的人凄慌。 鸳鸯面色发白的跪坐在炕边,紧紧的握着贾母的手,轻声安抚着。 贾环被薛宝钗带到炕边坐下后,刚张口准备问候,就被贾母一把搂住,大哭起来。 贾环一惊后,忙和鸳鸯一起拍着老人家的后背,一边顺气一边温声说道:“老祖宗老祖宗,孙儿在这呢,孙儿在这呢,您怎么了?又梦魇了吗? 没关系,凤姐姐已经使人去玉虚观去请张真人了,您不是最信那老道吗? 连太上皇和陛下都称他为老神仙,可见他是有几分真能为的。 等请他来后,让他给老祖宗您好生做一场法事,一定能给老祖宗下心神来。” 贾母闻言,似乎松了口气,这才松开了贾环,不过还是拉着他的手不放,道:“环哥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贾环“啧”了声,似乎有些不满道:“老祖宗,孙儿将将才给你说了孙儿在江湖上的诨号,大名鼎鼎的诚实可靠小郎君,说的就是您的孙儿我啊! 您这怎么还问我真假呢? 再真没有了!” “噗嗤!” 一旁鸳鸯凑趣笑道:“三爷,这你可错怪老太太了。 之前三爷你说你在江湖上的诨号可是‘赛诸葛,飙孔明’,哪里是诚实可靠小郎君? 要知道,诸葛孔明可是惯会用计骗人的哩!” “耶耶? 鸳鸯姐姐,你这话是几个意思,难道是在笑话三爷我没文化吗? 我可告诉你,刚才有个了不得的女进士给我好好上了一课,我现在就是考不上状元,也能当个举人了。 你还敢笑我没文化? 你以为我不知道,诸葛亮是诸葛亮,孔明是孔明,那根本就是两个人吗?” 贾环羞恼的叫嚣道。 鸳鸯闻言,实在忍不住,抱着贾母的胳膊就使劲的笑啊笑啊笑。 贾母虽然还是满眼泪水,可也忍不住开始笑了。 笑骂道:“就你这点能为,还考举人?” 薛宝钗是真有点自责了,歉意道:“老太太,是我没教好……没说清楚,三国时期是有两个孔明,年老的那个并不是诸葛亮……” 贾母连忙摆手道:“这才多咱一点功夫,哪里那么容易出成效? 反正以后日子还长,你就慢慢的教吧,不急! 不说这个了…… 唉!环哥儿啊,我又梦到你祖父了。” 贾环闻言一怔,道:“老祖宗,您这想的也太勤了些吧?祖父都过世那么多年了,您怎么还放不下……” “呸!” 贾母老脸一红,恼道:“再浑说,仔细你的好皮!” 贾环闻言讪讪一笑,道:“老祖宗,别恼嘛…… 只是,您以前不是从来都没梦到过荣国先祖吗?怎么最近……” 贾母脸色又悲戚下来,语气哀伤道:“你祖父又来责备我了,说我占用了贾家太多的福泽,受用了三十年还不知足。 结果,竟让儿孙们没了先祖福泽的庇佑,才让他们不成材的不成材,早夭的早夭…… 如今,他好不容易才调理出你这么个成器的子孙,却又因为我之故,害的你眼睛都瞎了…… 环哥儿,你祖父,他想要带我走啊! 他要带我下去,不让我再占用你们的福泽了…… 呜呜,老婆子今年七十了,也活够了。 可是,不能见到你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儿女满堂,不能看到贾家再次兴盛,我就是死,也死不瞑目啊!” 说着,贾母又悲伤的哭泣起来。 贾环是真的有些挠头了,他想了想,道:“老祖宗,您这是……是想的多了吧? 您哪有占用贾家的福气,您不是一直都在为贾家集福吗? 您看看,咱贾家以前什么样的,现在又是什么样? 这不都是您老的功劳吗?” 贾母哀伤的摇摇头,道:“我也是这么跟你祖父分说的,可他却说,贾家能有现在这个成色,都是因为他救了你,并且教导了你的缘故,和我没什么相干…… 若不是我,你的眼睛也不会…… 环哥儿啊,你说你是腊月二十三那天伤的眼?” 贾环“啊”了一声点头应道。 贾母却更悲了,她哽咽道:“那就再准不过了,我就是从那天起,开始梦到你祖父的……” 贾环真有些迷糊了,他自己什么来路,他最清楚不过。 压根儿就是一个西贝货! 如果荣国公真的能显灵,哪里还会救他,怕是第一件事就要干掉他。 可是,若不是,那贾母说的也太玄乎了吧? 若说骗他,也没道理啊…… 好端端的,贾母骗他作甚? 贾环抓了抓脑袋,道:“老祖宗,您看这样行不行…… 孙儿以前好像听说,有好多可以积福的法子。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咱们就多救些人。 咱们大秦有那么多养生堂,里面都是一些老弱孤幼,平日里全靠富贵人家的接济度日。 咱们多捐点银子,让她们多收养些弃婴和没人赡养的老人。 再按时给她们送去柴米油盐和一些常用药材。 这样一来,咱家的福气就会越来越多,老祖宗也会越来越好! 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就是这个道理! 老祖宗,您说呢?” 贾母眼神复杂的看着贾环,点点头,道:“那就先试试吧,但愿能有点用。 环哥儿啊,老祖宗真不是怕死,就是舍不得离开你们这些儿孙哪……” 贾环连忙劝道:“老祖宗哪里话,什么生啊死啊的,说这些还早哩! 孙儿还指望着,日后孙儿有了儿子女儿,还让老祖宗帮着带带,教他们规矩呢!” 贾母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拍着贾环的手道:“你倒也不害臊,不怕你宝姐姐笑话你…… 好了,你们也在这里困了半天了,我也睡不着了,要起来洗把脸,再听鸳鸯念念《静心咒》定定心神…… 环哥儿,你和你宝姐姐就先回去吧,夜里再过来陪我吃饭。” 贾环闻言,笑着应下了,又说了两句好话后,在薛宝钗的搀扶下,出了荣庆堂。 …… 正文 五百三十八章 哄 薛宝钗将贾环扶出荣庆堂后,就招呼过一个丫鬟来,请她帮着扶着贾环,送去宁国府那边。 薛宝钗和王熙凤不同,王熙凤已经结过婚了,又是贾环的二嫂,所以扶着穿堂过街的也没谁敢说什么。 可薛宝钗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若是这般大剌剌的扶着贾环走一遭,名声就会有问题了。 她也最看重这些,所以不会继续扶下去。 当然,若是换了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或许就不会在意这些了…… 她们两人一个灵动如人间仙子,翩翩脱俗。一个则豪爽如江湖女侠,潇洒不羁,自不会被这些世俗礼节框束,尤其是对贾环。 所以,与她们相处惯了的贾环,还是头一次遭遇被人“嫌弃”的待遇,不禁微微一怔。 随即又哑然失笑,微微点头…… 这倒也符合薛宝钗的性格。 好在,贾环没有真的被随便一个小丫头子搀回宁国府,还没出贾母小院儿,贾环就听到一阵“蹬蹬瞪”的脚步声。 他嘴角弯起,笑了起来,敢在两府里这般走路的人,着实不多…… “三爷!宝姑娘……” 小吉祥“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后,很自然的从那个小丫头子手里接过贾环,甜脆脆的唤了声。 贾环抚着她的脑瓜儿,笑道:“你怎么来了?” 小吉祥嘿嘿笑道:“我原在奶奶的房里和奶奶耍斗刁民哩,后来老爷去了,奶奶见老爷的眼色不对,唬了一跳,问了好久,才问出原来是三爷今儿又惹事了。奶奶说她会收拾你的,让老爷别生气。咯咯…… 后来奶奶就把我打发出来了,我方才又遇到雪雁,和她说了一起子话,就赶紧过来接三爷。 咦,没想到还很巧哩!” 小吉祥笑的很甜,一对毛毛虫眉分散开来,看起来很有喜感。 薛宝钗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只见她身着一身红绫袄,外套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是水绿裙子,脚踩一双粉色绣鞋。 这一身衣服并不多出挑,贾府的丫头子大都是这样的打扮。 就连贾母最宠爱的鸳鸯都是如此。 不过,在薛宝钗看来,小吉祥穿这身衣裳的感觉,最不一样。 似乎,这就是一套衣裳而已,不是区分主子仆婢的。 包括方才她喊她一声“宝姑娘”,感觉和喊一声“喂”差不多。 说心里话,对于这样的丫头,薛宝钗并不怎么喜欢。 乱了尊卑纲常…… 若非小吉祥是跟着贾环一起长大的,又是内定好的姨娘,地位到底不同,那么薛宝钗甚至还会厌恶她。 即使如此,她脸上的笑容也只是淡淡…… “三爷,雪雁刚才说,林姑娘哭着回去的,现在紫鹃姐姐正在那里安慰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吉祥报信道。 贾环点点头,而后对身旁的薛宝钗道:“宝姐姐,那你就先回,我还要去林姐姐那儿去坐坐。” 薛宝钗轻轻颔首,微笑道:“好。” 说罢,她便径自走了。 小吉祥见之,也扶着贾环朝林黛玉的小院儿走去。 ……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帘中女儿惜春莫,愁绪满怀无处诉。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 奴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奴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 贾环和小吉祥两人还没走进林黛玉的小院儿,在小门处,就听到院内有人在低泣吟诵着。 语气凄怜,心碎。 连小吉祥都被感染的收起了笑脸,巴巴儿的抬头看着贾环。 贾环却在摇头苦笑。 原本,他以为这一世,不会再有这首《葬花吟》出现了。 却不想…… 可见,林黛玉心里对方才之事有多悲伤。 贾环轻轻的拍了拍小吉祥的肩头,道:“一会儿去找雪雁耍子去,不要在外面等我,太冷了,听到了吗?” 小吉祥乖巧的点点头,“嗯”了声应道。 贾环对她一笑后,推开了小门。 小院的面积不大,长宽不过七八步,只是因为林黛玉喜欢竹子,也喜欢花儿,所以贾环亲手给她栽种了几束竹子,又栽种了一棵梅花。 如今关中正值寒冬正月,梅花正艳。 只是昨夜一场西风,吹落了几许。 这才有了林黛玉拾花葬埋的一幕。 听到有人进来,林黛玉第一时间回过头看去,看到真的是心中所盼之人后,心里却愈发悲苦起来,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委屈而倔强的站在那里,不吭声…… “林姐姐,你在哪儿?” 她本是想不理,可是,看到某个三孙子浮夸的在那里四处乱闯,看样子,还是直直的在往竹子上撞去,林黛玉的小清新小委屈就保持不下去了。 撞在三孙子身上,疼在她心头,何苦来哉? “啪”的一声将小药锄扔在地上,本想着有这么一声响,他总该知道回头了吧? 谁知道,他可恶的家伙还在往竹子那边走去,眼看着就要撞上去了。 林黛玉又气又急,唤道:“别往前走了,呆子!” 贾老三的这番表演,到底还是勾起了林黛玉心中的母性本能,气呼呼的走了过去,冰凉的小手搀住了贾环的胳膊,气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其实,她心里未尝不知这是某人的伎俩。 可是,那又如何,她甘愿受骗…… 贾环顿住了脚,顺手牵过林黛玉的一双冰凉小手,捧到面前,用力哈着暖气烘烤着。 “哼!你来我这作甚?去和那福娃娃一起做学问才是正经!” 林黛玉满口酸涩的道。 贾环咂摸了下嘴巴,摇头道:“那个女夫子不成,害的我在老祖宗和鸳鸯面前出了大丑!” 这话林黛玉爱听,忙问道怎么回事。 贾环解释了番,然后抱怨道:“她明明说,孔明和诸葛亮是两个人嘛,结果我在老祖宗面前一说,鸳鸯那傻大妞儿差点没笑昏过去。唉!倒霉催的……” “噗嗤!” 林黛玉一双冬泉一般的美眸流转间,雾气朦胧弥漫,满是情意的看着贾环,有些小得意道:“那她是没教好,三国时是有两个孔明,一个叫胡昭,字孔明,亦是大才。另一个就是诸葛亮了,他也叫孔明哩!” 贾环闻言,又“啧”了声,道:“就是嘛!要是这么一说,我难道还有不知道的理儿?非要云里雾里的说的那么复杂,哎哟喂,听的我是头昏脑涨……” 听了贾环的诉苦,林黛玉眸光一闪,抿着薄唇道:“那……你去跟老太太说,就说让我来教你,如何?” 贾环闻言先是一喜,不过随即又苦下脸来,摇头道:“不好不好……” 林黛玉闻言大恼,一把抽出拢在贾环手里的双手,怒道:“那你还来找我作甚?” 说着,又红了眼圈。 贾环却哈哈大笑起来,他不顾林黛玉的挣扎,强行将她揽入怀中抱紧,然后只轻轻在她额前发梢上一吻,就定住了她的挣扎。 贾环拥着她,道:“你也是糊涂了,竟忘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她如今成了我的夫子,虽不说成了我的干爹,但……” “噗!” 林黛玉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听贾环说了个话音儿,就立刻转了过来,忍不住破涕为笑。 没等贾环话说尽,就一下子喷笑出来,然后乖巧的伏在贾环胸前,“咯咯咯”的欢笑个不停。 贾环似乎却恼了,“怒”道:“林姐姐,你笑甚?我又没说她真是我干爹!” “哎哟,哎哟……环儿,你快别说了……” 林黛玉体质还是太弱,大笑一会儿就有些经不起了,一手撑着贾环的胳膊站着,一手捂住肚子,却还是压抑不住笑声。 贾环呵呵笑着,伸出大手覆在她的腹前,轻轻用力,替她按了两圈,便止住了她腹内因大笑产生的颤痛。 两人都息了笑声,静静的,静静的相对着…… 林黛玉缓缓的伸出一双纤纤素手,轻轻的抚上了贾环的脸,犹豫了下,又慢慢的覆住了他的眼睛,声音微微哽咽道:“环儿,它疼吗?” 贾环其实早就明白,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甚至,都瞒不了太久…… 林黛玉、史湘云还有贾探春她们,无一不是心思缜密灵慧之人,开始或许还能瞒的住,可随着时间的延伸,她们就会渐渐反应过来。 只是,过了最初的震惊和恐惧后,接下来她们就算明白过来,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毕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她们轻易也不敢声张出来,唯恐伤了贾环,也伤了自己。 但是此刻,林黛玉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贾环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他伸手拢住覆盖在面前的一双小手,握住后又贴紧的放在脸颊上,摇头道:“不疼,一点疼觉都没有。 其实也还好,纵然眼睛看不到,可我的心还能看到,而且还能更清晰的看到林姐姐的样子,真的。 再者,我也不是真的没有眼睛了,林姐姐你就是我的眼睛啊!” 林黛玉强忍着眼泪,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你坚强,我也坚强。” 贾环没有再说话,他捧起林黛玉的小脸,缓缓将脸靠近,印上了她的唇…… …… 林黛玉屋内,紫鹃透过窗,看着这一幕,面色有些复杂。 有欣慰,也有担忧。 可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小丫鬟而已…… 唯有在心中祝愿她们姑娘,能够得一有心人,白首不相离。 …… 正文 五百三十九章 女驸马 “林姐姐……” 两唇分开后,贾环柔声唤了声。 林黛玉听到这声呼唤,只觉得一颗心儿都要化成了水,她抬起雾气的眼睛,看着贾环的脸,娇声一应:“嗯?” 贾环又将她往怀里揽了揽,正色问道:“我刚才进来前,林姐姐背的是唐诗还是宋词?要不然就是元曲?” “噗!” 林黛玉又好气又好笑,气他的情郎好端端的问这个破问题,将气氛都给毁了。 好笑的则是,他真的蠢笨的可爱…… 林黛玉嗔恼道:“都不是,是我自己作的!” 语气微微得意。 贾环闻言却“花容失色”,松开林黛玉后退一步拱手道:“哎呀,林姐姐,她们还说宝姐姐是女进士,照我说,林姐姐起码是女状元的能为!” 林黛玉“呸”了声,美眸一白,嗔道:“你少作怪!”说着,向前迈了一步…… 贾环嘿嘿一笑,顺手揽过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又道:“还真不是骗林姐姐,对了,林姐姐,你可听过一出叫《女驸马》的戏?” “什么《女驸马》……哼!我看是你想做驸马吧?” 林黛玉先是一怔,随即有些不乐意的噘嘴道。 但眼睛里,其实并没有多少醋意…… 贾环摇摇头,道:“不是……是真的《女驸马》,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林黛玉闻言连连点头,道:“好啊!” 贾环已经好久没有给她们唱曲儿了,她面色期待的看着他…… 贾环装模作样的干咳了声,清了清嗓子,却没有直接开唱…… 他先用故作低沉的嗓音,营造气氛:“假如,我只是一个穷侠客。而林姐姐,你是一个富家小姐,还是一个大才女。 我们,相爱了…… 可是有一天,在我劫富济贫时,不想中了奸计,被人下了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蒙、汗、药…… 失手被官府狗官所擒…… 林姐姐你想尽办法,托人找关系,却始终都救不出我来,因为官场太黑暗了…… 于是,林姐姐一怒之下,便决定,离家出走,去京城……考状元! 当当当当当……” 气氛营造的差不多了,感觉林黛玉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住了,贾环开唱道: “为救环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冒插宫花,好新鲜。 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 我考状元不为美名扬。 为了多情的贾公子, 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 “噗嗤!” “咯咯咯!” “嘻嘻嘻!” “哈哈哈!” 精心之作,失败了…… 贾环悲愤的听着一圈儿人都在笑,包括他面前的林黛玉。 他一脸悲壮的怒气,用脸扫视了一圈儿,笑声却愈发大了起来。 “环……环儿,你别恼,戏文真的很好呢,我很喜欢。可是……这是女孩子唱的啊,是旦角儿!” 林黛玉一边笑的花枝乱颤,一边笑声安慰道。 贾环拧着脖颈,反驳道:“我知道啊,所以我尖着嗓子唱的!我还翘兰花指了呢!” “噗嗤!” 林黛玉实在忍不住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贾环站着,使劲的笑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先挥挥手,挥退了看热闹的紫鹃、雪雁和小吉祥三人,然后牵起贾环的手,道:“环儿,我很喜欢呢。不过,这个戏该我来唱才好!” 贾环闻言,眉尖一跳,喜道:“当真?” 林黛玉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这是环儿你给我写的嘛!” 贾环嘿嘿一笑,道:“嗯!就是! 不过林姐姐,你以后别再作那些太难懂的诗了,好不好? 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而且听了还觉得心里怪难受的…… 这样不好!我容易自卑…… 咱家又不指望着出一个蔡文姬…… 还是唱我作的曲儿吧,满满都是正能量!” 林黛玉前面听着还感动满满,这才明白过来贾环突然唱这首曲儿的意思,不过听到后面却一怔,道:“蔡文姬……应该是李易安吧?” “谁?” 贾环摸不着头脑道。 “李清照!” 林黛玉没好气的道。 贾环迷茫了,道:“哦……可宝姐姐说,蔡文姬才是咱们华夏的第一个女诗人。” 林黛玉顿时不高兴了,“哼”了声道:“第一个又怎样,第一也未必就是最好的。 两汉时的诗并不多出彩,倒是汉赋很好。 李清照才是真正的诗词大家,堪称千古第一才女,尤其是词,比如说那首……” 贾环头大道:“好了好了,林姐姐,咱们先打住! 我已经有一个先生了,你可不能再做我的先生。 我要那么多干爹辈分的人作甚?” “呸!” 林黛玉羞恼的啐了口,道:“谁是你干爹?” 贾环嘿嘿一笑,不接这茬了,忽然提议道:“林姐姐,上回云儿忽然来你这作客,咱们还没回访吧?” 这就是贾环的奸诈之处,把一个本来“不是很好”的提议,用“咱们”两个词一点缀,在林娇女的耳中顿时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她面色满意,眸光流转的瞟了贾环一眼,道:“你什么意思?” 贾环嘿嘿笑道:“要不……趁这个机会,咱俩过去坐坐?” 林黛玉“哼”了声,不过看到贾环听到她这一声后,竟打了个激灵,又忍不住笑出声,心里却不愿再逆着他,搀住他的胳膊,口里娇声埋怨道:“真真是我的魔障!” 说着,在贾环小得意的笑脸中,两人朝史湘云的小院儿走去。 …… “他们毕竟是你的至亲,虽然之前做的……可是,哪里就真的能一辈子不来往?” 史湘云房间内,薛宝钗嘴角擎笑的温声劝道。 史湘云有些烦恼的趴在桌子上,大眼睛看了薛宝钗一眼,道:“可是,她们什么目的,谁又不清楚?这种来往有什么意思?” 薛宝钗叹息了声,又笑道:“她们毕竟是你的尊长,你若应对不好,她们在外面一嚼舌,坏的却是你的名声。 她们能图什么?不过是一些银钱罢了。 她们又不敢去环哥儿跟前开口,只能在你这里聒噪。 你多少打发她们一点就是……” 史湘云摇头道:“我哪里有什么银财给她们,我在这边一月也就二两的月钱,再赏赏人,也没有多少了。就算全给她们,怕她们也不满意。” 薛宝钗微微一怔,道:“我听说,东府那边儿每月都会给林妹妹送来好多银钱,让她赏人使。怎么,你这边没有吗?” 史湘云看了薛宝钗一眼,见她神色真诚,便哼了声,道:“那是她娘的嫁妆,还有她林家的家财都在他手里。 若是放出去,光一月的利钱都不知有多少,管一府人的花销都尽够了…… 他给她的那点儿还少了呢,我又如何能与她比…… 再者说,他倒是也要给,是我不要。 如今还没什么,我要他的银钱算什么? 凭白让人笑话……” 薛宝钗闻言,又微微一怔,若有所思的轻轻点了点头,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史湘云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撇嘴道:“还能怎么做?就实话实说呗,没有,一钱银子都没有。 也真是…… 嫁妆都没指着她们,她们反而还要到我头上来了……” 薛宝钗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口,伸手在她额前点了点,道:“也是不羞,好端端的侯门千金,张口嫁妆闭口嫁妆,也不怕人听了去。 不过…… 这般也不好,这起子人,成事不足,但毁人名声却了得的紧。 你以后也是那边的当家内眷,平日里少不得与王公命妇们打交道。 若是被小人坏了名声,日后多有不便宜。” 史湘云闻言,俏脸红了红,又打量了薛宝钗一眼,道:“那我该怎么办?” 薛宝钗道:“你若不嫌弃,就先从我这儿支一些银子,先借给她们使吧。待日后你自己当家了,再还我就是,反正我也不急着用。” 这次史湘云闻言,俏脸可就大红了,羞恼道:“什么当家不当家的,我当什么家?宝姐姐你才当家呢……” 薛宝钗脸上也泛起一朵红云,连忙道:“快住了口吧,还嫌闲碎言语不多,你也来作践我?” 史湘云大眼睛盯着薛宝钗道:“宝姐姐,你……” 薛宝钗苦笑道:“我什么我?再让人这么说下去,这府上我怕是也快呆不下去了。 连环哥儿都在明里暗里的告诫我,不要痴心妄想呢。” “什么?怎么回事?” 史湘云闻言,噌的一下坐直身子,急问道。 薛宝钗白了她一眼,道:“你急什么……” 史湘云讪讪道:“我……我这不是怕他粗鄙,冲撞了宝姐姐嘛……” 薛宝钗呵呵笑道:“倒是先护上了……好了好了,别急了,还赌咒,和真的似的…… 他倒是没明着说什么,我不过问他一句,三纲五常是什么,他就拿你和林妹妹举例。 说你们都是老太太之命,日后他还要找一个大媒人来做媒。 问我这是不是很符合纲常? 我还能说什么?尴尬也尴尬死了。” 史湘云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还强解释道:“宝姐姐,保不准他没其他意思哩……” 薛宝钗闻言,白了她一眼,道:“瞧你那得意样儿! 唉!也是人言可畏……明明你和林妹妹已经和他定了,偏那不开眼的老道,胡乱嚼一起子舌根子。说的我好似福娃娃一样…… 老背晦的家伙!” “噗嗤!” 史湘云看着贾宝钗一脸不似作伪的郁闷,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笑道:“人家可是老神仙,也说不准哩!” 薛宝钗哼了声,道:“若真是那样,有你哭的时候……” “哟!三爷和林姑娘来了?” 外间,史湘云的丫头翠缕正和薛宝钗的丫头莺儿玩棋子,见忽然进来的两人后,面色一怔,随即高声笑道。 …… 正文 五百四十章 逗趣 “哟!道行不减啊?” 见林黛玉扶着贾环进来时,面色上还带着一抹羞红和笑意,饶是史湘云心中大气,也不禁有些吃味,眼神不善的看着贾环道。 林黛玉进来先看到浮着一张笑脸的薛宝钗就有些不大高兴了,觉得这云丫头脑袋真是进水了! 用贾环说的笑话来说,她就该晃一晃脑袋,看看里面能不能传出大海的声音…… 再听她这么酸酸一说,林美人小脸顿时板起,打算扯着贾环离了这地儿! 好在,贾环抢先开了口,他嘿嘿笑道:“云儿,我刚给林姐姐讲了个笑话,她才乐了的。我也讲给你听听,保管你也乐。是这样,我……” “诶!快别说,你宝姐姐在这呢……” 没等贾环说出来,林黛玉慌忙拦道,只是一双美眸中的目光,却透着一丝狡黠。 果不其然,薛宝钗闻言,一张俏脸“腾”的涨的通红,站起来就要走。 史湘云都没机会拦。 幸好,贾环又及时开了口,他侧着脸诧异问道:“刚那个笑话,和宝姐姐没关系吧?” 林黛玉见薛宝钗真的做怒了,也收敛了继续玩笑的心思。 纵然心里不喜,可明面上的样子总不能全失了,这是大家子的规矩和体统,也算是一种体面和教养。 因此,她听贾环的话后,借势下坡,道:“不是你说的,宝姐姐教你了两个孔明,结果你在老太太面前丢了丑,还被鸳鸯笑话吗?” 薛宝钗闻言,简直激怒于心,涨红脸恼道:“环哥儿,我是教你有两个孔明,可我教你诸葛亮不是孔明了吗?怎地反倒成了我的笑话?” 贾环抓了抓脑袋,道:“宝姐姐,你在说什么,我跟林姐姐说的笑话,不是这个啊……” “你……” 薛宝钗看了眼莫名的贾环,又看了眼无辜的林黛玉,气的咬碎一口银牙贝齿,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史湘云却及时赶到了,抱起薛宝钗的胳膊,笑道:“宝姐姐,这两个一个比一个促狭,你又不是不知道,和他们生气,你气的完吗? 林姐姐以前还好,可和他处的时间久了,两人如今越发像了! 你不同他们一般见识就是……” 虽然不是什么好话,可林黛玉听了非但不恼,反而哼了声,面色得意。 而后真觉得自己变的大气了许多,也坚强了许多。 若是换作以往,她还不立刻与这满脑子里都是大海的云丫头翻脸才怪,哭也要把她哭怕…… 如今,哼哼!她都不哭了呢! 嘻嘻! 大海! 见林黛玉一张小脸儿上非但没有怒气,还多出了一抹得意促狭的坏笑。 史湘云见了又好气又好笑,对薛宝钗道:“宝姐姐,你快瞧瞧,看颦丫头脸上的那抹得意坏笑,和他是不是一模一样?” 薛宝钗淡淡的扫了眼,道:“是一样呢……不过,环兄弟,你方才说要讲笑话,不知是什么笑话?” 她心思缜密,想听听贾环到底是不是拿她当笑话了…… 贾环闻言一滞,随即连忙笑道:“哦,宝姐姐,是这样的,我方才跟林姐姐说了下,我在御书房跟皇帝吵架的事。” “嘘!” 薛宝钗闻言面色一凛,看向贾环,微微抽了口冷气,道:“你说什么?和皇帝吵架?” 贾环得意的嘿嘿一笑,而后摇头晃脑道:“云儿,你想听不想听?” 史湘云瞥了眼他,撇嘴道:“不过是被皇帝踹了脚,你还得意上了?” 贾环不忿道:“哪有那么简单,快说,你想不想听?” 史湘云眼中到底闪过一抹担忧,道:“那你就说说吧,我还没听过,有哪个敢和皇帝老子吵架,没被砍脑袋的!” “好哇!果然是最毒美人心!你居然盼着我被皇帝砍头?!” 贾环夸张的震惊道。 史湘云气的脸红,斥道:“放屁!你才……我告你,你少惹我!” 贾环闻言,又嘿嘿一笑,连忙道:“好好好,听我讲…… 我今儿不是被皇帝给坑了一家伙吗? 之前我和他一起布下了一个大局,本来好端端的,结果偏他可恶,竟然瞒着我使了一个小坏,连我也坑了。 今儿他坑完满朝大臣后,就把我叫去御书房,说了一起子古里古怪的话,大概意思是说他也是迫不得已。 我记不大清他到底是怎么说的了,好像是说…… 君不密,则失.身。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还失.身……” “噗!” 林史薛三女同时喷笑出身,三人俏脸都浮起一朵红云,又齐齐啐了贾环一口。 坏家伙,就知道失.身…… “咦,你们也觉得他莫名其妙,说的乱七八糟吗?真是太好了,我也这样觉得! 所以啊,我就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这个不讲理的,他居然骂我!” 贾环气愤填膺道。 史湘云咬着嘴唇,强忍着笑意,道:“环儿,皇帝是怎么骂你的?” 贾环怒道:“他指着我的脑袋,大声问,你这里面是大海吗?” “哈哈哈!” 史湘云大笑不止,林黛玉和薛宝钗也在一旁很笑。 贾环以前给她们讲过很多次脑子里进水的典故,所以她们并不陌生。 史湘云再问:“那你怎么说?” 贾环一本正经道:“我当然说不是了,我跟他说:陛下,请你不要开玩笑,人脑袋里怎么会有大海呢?” “哈哈哈!” 连最稳重的薛宝钗都用绣帕掩住口,大笑不止。 林黛玉更是靠着贾环,“哎哟哎哟”的娇声笑着。 “那陛下怎么说?” 史湘云是个好捧哏的,继续配合道。 贾环悲愤道:“他又骂我!” “哈哈哈!” 史湘云一边大笑一边道:“陛下又骂你什么?” 贾环咬牙切齿道:“他骂我,你有病啊!” 三女完全都不敢想象那个唯美的画面,别说史湘云,就连薛宝钗都趴到了桌子上,使劲的颤着肩膀。 林黛玉更是整个人被贾环用手揽住才能站住…… 贾环也不用史湘云再捧哏了,自我发挥道:“简直是岂有此理,我就反问他,你有药啊?” 这下,林黛玉是彻底站不住了,贾环只能单手将她抱住,一只手还要轻轻的替她拍着后背顺气。 不过依旧不忘继续发挥:“皇帝听我的话后,傻了吧唧的楞了楞,然后指着我更大声的骂道:你有病啊? 真真是没有天理了,我和他拼了我,就用更大的声音回他:我有病,你有药吗? 皇帝许是真糊涂了,居然吼道:我有药你敢吃吗? 你们说我怕谁,来啊! 所以我就道:你有多少我吃多少。 皇帝吼道:你吃多少我有多少。 你们说我,这个关键时刻我岂能露怯,我就又吼道:你有多少我吃多少。 皇帝也又吼:你吃多少我有多少。 我不服,再来:你有多少我吃多少。 皇帝最后真的怒了,指着我道:你有病啊! ……” “噗通!” 史湘云喜欢将椅子倒过来座,这样她方便趴在椅背檐儿上。 而且还喜欢翘起来前面那两支椅腿,只有重心后面那两支椅腿支撑着晃悠。 可方才笑的着实太过了,力道没控好,一不留神,整个人就人仰马翻的栽倒了。 还好,她身旁就是一个木制屏风,将将给拦住了去势,她人挤在椅子和屏风的夹角处,还不忘“哈哈”大乐。 其他人见之,愈发大笑了。 良久之后,她们三人还没笑够,贾环摸了把椅子坐下,顺手将林黛玉放在另一张椅子上。 若是只有两人在,他可以没有顾忌的将林黛玉揽在怀里,放在腿上坐着。 可有第三人,甚至第四人在,这还不包括外间偷听墙角听的“咯咯”乐个不住的两个丫鬟在,就不好这样做了,会让林黛玉失了尊重。 林黛玉自也知道这一点,笑的满脸红晕的脸,不忘抬头看了贾环一眼,眸光绵绵如水…… …… “环哥儿,你这是逗我们乐才浑编出来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后,几人才重新坐正,各自理了理笑的鬓钗凌乱的浅淡妆容。 薛宝钗自觉从未这般失礼过,不由觑着眼,没好气的问道。 贾环呵呵一笑,心想你若真听了那场君臣骂战,怕是会直接唬掉半条魂儿。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客气中透着距离…… 见他这般,薛宝钗面色一黯,站起身来,笑道:“我妈怕是也快醒了,我得回去瞧瞧。她一个人在家,也怪寂寞,我回去陪陪她。” 听她这么说,史湘云都不好说什么了。 众人一起起身,送了送后,又回来坐下。 房间里只有三人后,外间的翠缕也被打发去找紫鹃说话。 史湘云有些没好气道:“你也忒小家子气了些,总让宝姐姐面上过不去,还真以为人家要吃了你啊?” 贾环还没说什么,林黛玉就不悦道:“云丫头,你是傻了呀?在老太太那里是怎么个光景儿,你难道看不出来?偏没心没肺的,还这样说……” 史湘云哼了声,道:“宝姐姐素来稳重,所行所举从无差错。在老太太那里,也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她刚才还跟我说来着,若是府上再这般嚼舌下去,她就要劝姨妈搬出府去呢。 而且她说,环哥儿还当着她的面,告诫她不要痴心妄想,她差点没尴尬死……” “嗯?” 林黛玉闻言一怔,看向贾环。 …… 正文 五百四十一章 荒唐言 贾环简单的解释了下,那绝对不是什么当面告诫。 再怎么说也是亲戚,不看王夫人,也要看贾宝玉和王熙凤的面上。 他怎么可能当面告诫,还说什么痴心妄想,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是薛宝钗自己想多了而已…… 林黛玉和史湘云闻言这才放心,口出恶言,终究非君子之德,不是美事。 贾环没文化归没文化,可是在姊妹们面前,从来没有当面给谁使过脸子。 纵然当初那般不喜三丫头,可也只是相敬如冰罢了。 这样就好,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个不怜香惜玉的主儿…… 至少,也不能口出恶言。 讲过这一节后,林黛玉忽然来了兴趣,也开始说起相声来,将贾环说夫子是干爹辈的典故拿出来讲了一番。 果不其然,笑果不错,让史湘云笑骂之余,大笑不止。 心中的石头也彻底落地…… 贾环就乐呵呵的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着茶水,听两个可人儿笑一阵闹一阵的玩笑。 时间,很快的过去了…… …… 翌日, 天还没亮,贾环就早早的过来给贾母请安。 他主要是想看看,老太太昨夜睡的可还好。 一宿一宿的睡不好,别说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就是一个青壮年也挨不住啊…… 可惜,抱着一腔希望来的贾环,却又失望了,贾母的精神,似乎愈发不济了。 甚至,比昨天更严重十倍。 鸳鸯晦暗的面色中也很是多了几分疲倦,她对贾环道:“老太太昨夜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再也不敢闭眼了。 只要一闭眼睛,就会梦到老太爷…… 唉!三爷,这可怎么才好?真真是急死人了。 老太太这般年纪,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贾环面色凝重的坐在软榻边,听着贾母渐渐衰弱的呼吸声,眉头紧皱。 今日除了薛姨妈和贾家众姊妹外,连王夫人和赵姨娘都来了。 王夫人面色淡淡的坐在那里,看着贾母的眼神中似乎有几分忧色。 虽然不愿承认,可她到底还是知道。 她如今能维持一个当家太太的体面,其实还是因为贾母的缘故。 因为她是贾宝玉的娘,而贾宝玉又始终是贾母的心头肉…… 一旦老太太故去了,那…… 这个庶孽,怕是再难容得下她。 而那个奴几辈的,怕是要更加猖狂…… “小吉祥,公孙姑娘怎么说?” 贾环脸色有些难看,对堂下的小吉祥道。 他之前打发她回府,去请公孙羽来给贾母诊治。 可没过多久,却只有小吉祥一人回来了。 小吉祥无奈道:“公孙姑娘说,老太太得的是心病,她并无良药。心病只有心药医,而她开不出这一剂心药。” “那她就不能来看看?开个安神的方子?” 贾环面色阴沉,不满道。 小吉祥噘嘴委屈道:“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她说安神的方儿上回就开过了,那是最好的,若是还没法子,那她也没法子了,让三爷您另请高明。她还警告我,绝不可再去打扰,凶巴巴的……” “哼,倒是养出了个祖宗……” 王夫人开口讥讽道。 贾环没心思这个时候和王夫人计较,虽然也恼公孙羽的肆意,但也知道,她若是有办法,应该不至于此。 又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好法子后,他对堂下贾琏沉声道:“链二哥,打发去太医院请太医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是偷奸耍滑惯了还是觉得主家太仁慈,就敢不当回事了?”言语间已是多了几分怒气。 贾琏抽了抽嘴角,道:“三弟,林之孝这才刚去了一炷香的功夫,怕是还没到呢……” 贾环闻言,顿了顿,没有再开口,可脸色却愈发阴沉。 他这个做派,倒让贾琏有些胆战起来,吭哧了声,贾琏又道:“那……我再派人去催催吧……” 说罢,见贾环点了点头后,他方悄悄松了口气,悄声退了出去。 看贾琏这个表现,落入王夫人眼中,也不知是感到悲哀还是讥讽,面色不大好。 而王熙凤的脸色亦是如此。 薛姨妈说的对,女人再要强,再有能为又如何,摊上一个扶不起的,不争气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二嫂,那劳什子玉虚观还是清虚观的老道来了没有? 昨儿就派人去请了,怎么还没到? 他的架子倒比皇帝还大? 我贾家还请不动了?” 听着贾母倦怠的要命,却死死不敢闭眼,只能衰弱的呻.吟的声音,贾环心头火起,沉声问道。 王熙凤面色一变,忙解释道:“三弟莫恼,昨儿张才就回来回话了,说今儿一早,张爷爷他们从佛前取下法器来,就来咱们府上,绝不敢耽搁。 我估摸着,现在也该到了……” 王熙凤话音刚落,外面有一妇人进来回话,屈身一福后,道:“回二.奶奶的话,前面链二爷让人传话进来,说玉虚观的张真人并诸徒子徒孙们到了。 链二爷说他要在外面照看着那些人做法事,就不进来了。 就是问问,要不要让张真人进来看看?” 王熙凤忙道:“快请,快请!” 那妇人便又出去了,没一会儿,便领着张道人进了荣庆堂。 那道人打了个道揖,道:“小道请老太太、诸位奶奶安,请宁侯安。” 许是这道人真有几分能耐,见他进来后,一直连话都不说的贾母,居然开口了,对贾环道:“快,请老神仙好好看看。” 贾环本来还腻味一个糟老头子自称什么“小道”,还给奶奶请安…… 不过听贾母开口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起身道:“劳烦道长相看。” 那张道士忙说不敢,上前数步,距离贾母还有些距离,却不敢再向前了…… 他面色凝重道:“我已知之。” 听他装神弄鬼,贾环皱眉道:“道长知道什么了?” 张道士一对寿眉下,老眼放光的看着贾环,沉声道:“是宁侯,是宁侯浑身的煞气,勾动了沉伏贾家三十年的一缕荣国遗魄,才屡屡托梦于老夫人,使得老夫人不得安宁。” “哼!我就说……” 王夫人面色木然的开口道。 只是话没说完,贾环一下转头,面色森冷的对着她,虽没有开口,但只那份气势,就让王夫人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杀过人的人,身上到底有一股不同的阴冷之气,哪里又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够挡得住的? 好在,贾环没有过多相逼面色发白的王夫人…… 他转过头,又侧脸对向张道士,道:“道长,此言到底何意?” 张道士唏嘘道:“贾家,已经至少三十年没有这般浓郁的煞气出现了。 更何况,这煞气之重,惊世骇俗,其中更又有不少冤魂…… 老道虽是化外之人,可也听说过宁侯的丰功伟绩。 之前宁侯在西域,一把大火烧了大半龙城。 那胡虏龙城固然不比我神京繁华,可准葛尔汗国乃西域大国,想来国都之中,人口不会稀少。 宁侯趁着大风,一把火放下,其中烧死的固然多是死有余辜的鞑虏,可想来,也有不少无辜的老幼和妇孺。 再加上西北一战那杀敌二十万的盖世功业,大多要算在宁侯头上,可这煞孽也同样计在了宁侯头上。 那么多煞气集在一起,煞孽之重,当世少见。 先荣国战殁北海已经三十载,一缕幽魂归府,沉寂了三十载。 若无外因果,怕是还要再继续沉寂下去。 可宁侯身上的煞孽却刺激了先荣国的这缕同样饱含煞孽的幽魂,使其复苏。 只是,先荣国与府上其他人不熟,政公又是男儿,身具阳刚之气。 所以,先荣国近不得旁人,只能屡屡托梦于老夫人,这才扰的她不得安宁,难以入眠。 小道心知宁侯天生富贵,不信小道之言也是有的。 自古以来,凡大富贵者,信命者实寡。 宁侯不信,小道也能理解。 可到了今日,宁侯多少也应该相信一点,因为这煞孽之业,不仅伤自己,还会累及亲族。 其实,宁侯自造下煞孽当日起,便开始自食其因果了。 若不然,宁国双目也不会眼盲。 而自宁侯归来后,虽也享得一等国侯的殊恩,更着配紫金斗牛服之尊。 可伴随着的,还有层出不尽的劫难。 皇家难道今日才知宁侯房内之事吗? 非也! 那缘何他们非要等到宁侯从西域归来后才发作? 此皆煞孽之果也。 不过,大道常言:福祸相依,相生,相化。 宁侯先得福,又罹祸,但此祸,未必又非福气也。” 贾环被张老道说的一愣一楞,他是真心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这道人,有些烦躁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什么福气不福气的,道长赶紧把我家老祖宗治好再说其他的。 到时候,你们道观里是想要给佛祖塑金身还是给三清供香火,都随你开口就是。” 贾环其实想腹诽,你道观里为何还会有佛?(原著里的引子) 不过此时到底不是好机会,只待日后再说…… 张道士闻言,呵呵一笑,却是没有再看贾环,而是对勉力睁着眼睛的贾母道:“老夫人,小道当日之言,可还灵验?” 贾母有气无力道:“到底是太上皇和皇帝都认的老神仙,再灵验不过了。” 张道士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人怎还会不知化解之道?”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面色一变。 老道士的意思,几乎没人不明白。 贾母闻言,有些迟疑道:“这……不好吧?” 张道士摇头道:“不是小道说奉承话,太后毁去前一桩姻缘,虽有打脸之嫌,却也真真是解宁侯于大苦难中。 之前小道还不敢言,但此刻却说之无妨。 宁侯前一桩亲事,虽看起来显贵非常,可得大助力。 但实际上,却因为那桩姻缘,小道观整个荣国府,并整个宁国府上的气运,都在一点点消散,连根底都在浮动! 至于缘何如此,小道相信,宁侯心里当有数。 所以,小道才言,福祸相依,祸未必非福。 但想将此祸转化为福,想让老夫人安魂定神,想让先荣国的一缕怨魂化解升天,非那位福祉深厚如海的小姐不可。” 说着,张道士伸出手指,指向了面色羞恼涨红的薛宝钗。 贾环皱眉,面色狐疑的对着张道士,道:“老道,你要知道,你是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的。” 张道士哈哈一笑,颇为自信道:“小道自然当不得太上皇和皇帝陛下称赞的神仙之称,小道亦不过凡俗之体而已。但,却亦颇有几分道行。 宁侯若不信,你今日与这小姐定个口头婚约,老夫人今日便能得一安宁之眠。就连宁侯日后之路,也会顺畅不少! 此言若是不真,宁侯尽拆了我的道观,小道绝无二话。” 贾环闻言,听着贾母愈发难受的呻.吟声,为难起来。 “哼!” 这个时候,王夫人又发出一声冷哼,她站起身来,指着贾环道:“枉费老太太这些年这般宠你,这个时候,你竟还敢犹豫?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孝道?” 贾环面色极为难看,可是听着身后不远处,那两道屏住的呼吸,他能体会到她们二女是何等的难过。 只是…… “环儿,不要再耽搁了。张神仙也说了,若他所说不灵验,今日之事自然都是戏言,当不得真。 但他若所言灵验,你此刻迟疑一分,便是多一分的不孝。” 贾政沉声道。 贾环还是不言…… 贾政虽感面上无光,却也发作不得。 只能看向一旁的赵姨娘。 赵姨娘会意的点点头,给了贾政一个微笑。 这一幕,看的王夫人差点没气昏过去…… 然后,众人只见赵姨娘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揪住贾环的耳朵,教训道:“让你吱个声是给你表孝心的机会,你还作真了?这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问你自己愿意不愿意? 你当你如今做了国侯,我就骂不得你打不得你吗? 蛆心的孽障…… 我知道你顾忌什么,你放心,颦儿和云儿都是最知孝心的好闺女,她们不会怪你什么的。 再说,你今儿只是口头定一下,若不灵验自然不用当真。” 贾环无语道:“娘,你,你们都说什么呢?你们把姨妈和宝姐姐……你让人家怎么看?” 众人看向薛家母女俩,果然,见两人面色都不大好。 谁被当成冲喜之物都不会高兴,没直接翻脸走人,已经是好修养了。 尤其是薛宝钗,一张脸涨的通红,眼中满是羞恼甚至愤怒之色。 众人顿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好在,薛姨妈到底是善解人意,叹息了声,道:“只要大家不要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为了老太太,也只能……顾不得了。 宝丫头,自咱家来都中后,多承老太太厚待,才有了一份安栖之地。 又多次承老太太大恩,你哥哥才…… 你自己说,如今该不该尽这份力?” 薛宝钗沉默了一会儿,眼中掉下屈辱的泪珠,但在众人的瞩目下,终归点了点头。 “你还怎么说?” 赵姨娘接到贾政的眼神后,又催逼道。 贾环沉声道:“既然是口头之约,那就先定下。不过,大家都作证,这只是暂时的,因为这样对宝姐姐太不公平。 姨妈,宝姐姐,这件事是我贾家欠你们一个大恩,日后必有回报…… 张老道,你若是敢糊弄本侯,戏耍我贾家,老祖宗今夜若还是难以安眠,纵然你乃我荣国先祖的出家替身,本侯也绝不……” 贾环话没说完,荣庆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贾环面色一怒。 王熙凤和李纨更是变了脸色,这个时候谁还敢放肆。 然而,众人看清来人后,到底没发怒,只是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竟是她,她不是不来吗? 公孙羽少有这么仓促失态的时候,她面色激动,喘息急促,只稍微缓了缓后,便开口道:“三公子,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有希望了……” “哗!” 满堂皆惊,甚至之前还奄奄一息的贾母,都一个翻身给坐了起来…… 正文 五百四十二章 不打诳语 “老祖宗……” 对于公孙羽之言,贾环并未放在心上。 若他的眼睛只是角膜损伤,或是中了什么毒什么气,才看不到的,公孙羽说她能医治,贾环或许还能信。 保不准古人也能治个白内障、青光眼什么的,也不好说…… 可他眼睛都碎了,这已经不是换个角膜就管用的事了,公孙羽还说她能医治,贾环就完全不信了。 别说现在,就是放在前世,他也没听说哪个眼珠子碎了,还能治好的。 因此,他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反而对身旁一轱辘翻身坐起的贾母留意起来。 因为他发觉,贾母此刻一扫之前数日的颓搪气息,呼吸又壮了起来。 只是,贾母虽听到贾环在喊她,却理也没理,一双眼睛只是紧紧的看着堂下的公孙羽,急道:“公孙姑娘,你说甚?” 其他人也目光不移的紧紧看着公孙羽,反倒没人留意贾母了。 而一旁站着的玉虚观张道士,面色则有些阴晴不定,眼神狐疑的看了看薛宝钗,又看了看公孙羽。 薛宝钗是福相不差,脸大的人一般都有福气…… 当然,除此之外,他根据《相经》判断,薛宝钗也确实是有福之人。 可是,这是不是也太灵验了些? 福报来的也太快了点吧? 老道一生卜卦无数,就数今天最灵光,最给力…… 不过,此时也无人留意张道士的面色,因为大家全在盯着公孙羽看呢。 公孙羽气息平稳了许多,她对贾母道:“太夫人,小女子并无不实夸大之处……” “老祖宗,您这是好了?” 贾环着实不愿听公孙羽的“胡话”,打断她,关心的问道。 然而,别说贾母,满堂人除了王夫人外,全都面色不满的看着他。 贾母更是扬手朝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不耐”道:“好了好了,听了这个信儿,我就是踏进鬼门关,也得把脚收回来,你别打岔…… 公孙姑娘,你快继续说……鸳鸯,快,请姑娘坐下说,斟茶,斟茶,如今家里的丫头子愈发一点子规矩都没有了! 凤丫头,你去给公孙姑娘倒茶,要上好的老君眉!” 贾母左右支使着,鸳鸯和王熙凤不敢耽搁,连忙下去动手。 若是换做其他人,许是还会客气一番,可公孙羽从来不在乎这些俗礼,坦然受之了,而且还连个谢都没说…… 鸳鸯还好,王熙凤的面色却不自在起来,暗自盘算,若是治得好则罢,若是治不好,你需尝尝你二.奶奶的手段哩! 公孙羽坐下后,在众人注视下啜饮了口茶水,轻轻呼出了口气,面色上的激动之色隐去,她正色道:“从西域回来后,我就翻遍古经医书,好在苍天不负,终于在一本残卷中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而后,更巧的是…… 总之,近来我得到了一卷《苗医奇经》,内中竟有杏林中传说的上古换眼之法。 我钻研数日后,几次推理,皆以为此术可行。 前日,我用一对活兔儿试了试,与它们换了眼。 而就在方才,我拆去蒙在它们眼前的黑纱后,竟发现它们居然都还能看得见! 可见,此术确实可行! 既然兔子可以换眼,那么公子,也理当可以。” “当真?” 贾母闻言激动的快昏过去了,身子使劲往前探,一双老眼死死的盯着公孙羽,再次问道。 公孙羽面色淡淡的一笑,道:“当真。” “环哥儿,环哥儿啊!你听听,你听听!你的眼睛真的有治了,你的眼睛真的……呜……” 说着,老太太激动的直落泪,哽咽难语。 贾环脑子里虽然还有点懵,有些不信,却也是将信将疑,心里也生出一些希望来。 而且,他也不愿扫了众人的兴。 除了贾母外,现在满堂皆是喜极而泣声,让他颇为感动。 只有贾迎春、贾惜春还有赵姨娘、李纨几个,有些迷糊的看着众人。 她们在纳闷,之前不是说……养两年就能好了吗? 大家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们却也不是真的太傻,只疑惑了一小会儿,就反应了过来…… 贾迎春一张脸儿唬的惨白,嘴唇哆哆嗦嗦的看着贾环眼前的黑布。 贾惜春一双大眼睛里也瞬间浮满了大朵大朵的泪花,小嘴瘪了起来…… 赵姨娘更是晃了晃身子,鸳鸯顺手扶她了下,她还不领情,一把推开鸳鸯的手,自己重新站稳了身子。 而后她转过身,眼神犹豫了下,但还是伸出手,探到了贾环的脑后…… 贾环以为赵姨娘只是要再教训他一下,所以也没躲。 却不想,赵姨娘的手竟然伸到了他脑后黑布的系结儿处,轻轻的一拉,贾环再想拦住,已然来不及。 “啪,啪……” 众目睽睽之下,黑布落地,而后,两颗眼睛大小的小银球也从贾环眼前滑落,跌在地上,发出两道清响…… “啊!” 赵姨娘只在贾环脸上看了一眼,就惨呼一声,捂着心口,眼睛一翻,人就往后倒去,昏了。 好在贾环提前防备,伸手一揽,才没让她摔破头。 可是,他帮的了这边,却帮不了姊妹那边。 贾迎春看着贾环,整个人如遭雷击,一张脸没了人色,怔在那里,咬破了嘴唇…… 而贾惜春许是被贾环眼眶里的那可怖的一幕给唬住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哭声凄惨,心碎…… 贾探春也死死的咬住嘴唇,眼神极为震惊的看着贾环,流下泪来。 而林黛玉…… 她怔怔的看着贾环眼前的那一幕,一只惨白的手掩住胸口,呕了呕,呕出一口刺眼的殷红后,人朝一侧倒去,倒在了史湘云的身上…… 史湘云木然的站在那里,被林黛玉撞的晃了晃后,才缓缓的伸出手,扶住了已然昏过去的林黛玉…… 贾政泪流满面的看着贾环的脸,只觉得心口之痛如刀绞火烧,踉跄的倒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地上的那两个银球,如同两个锥子一般,刺痛了众人的心。 而贾环的眼睛,更如同,阎王索命的绞索一般,勒的众人呼吸不过气来。 贾环先将赵姨娘放在身边的软榻上,然后蹲下.身,在地上摸索了两下,摸到黑布条后,重新勒在眼前,将那可怖的两处挡了起来。 而后轻轻“呼”了口气,对贾母笑道:“老祖宗,您别怪我娘啊,她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了,我都习惯了,你们就多担待……” “环哥儿,环哥儿啊……” 贾环强笑的话没说完,就被贾母一把拉到跟前,一双颤抖的手捧起他的脸,哽咽的唤了两声后,就抱紧贾环嚎啕大哭起来。 她猜到过贾环眼睛看不到了,但她没想过,贾环的眼睛会成这样…… 贾母这一哭,满堂呜咽啜泣声立刻变大,众人无不放声大哭。 “老祖宗、老祖宗……” 贾环温声劝道:“已经是这样了,其实也什么,都还好,孙儿已经习惯了。 您这身子刚好,别再哭坏了,又让我们这些晚辈们跟着担心,快别哭了……” 贾母忽然收了哭声,不过应该不是贾环干巴巴的劝说的功劳。 老太太抹了把泪,转头满脸希冀的看着下面的公孙羽,声音颤抖道:“公孙姑娘,环哥儿他这样的……还能治好吗?”语气,像极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其他大哭的人听闻此言后,也一下子收住了哭声,似乎连呼吸也一起屏住了,齐齐看向公孙羽。 连昏迷的林黛玉似乎都有了所觉一般,悠悠的转醒,一双满是心碎神伤的眼睛,盯着公孙羽不移…… 公孙羽没有让大家失望,尽管她面色淡淡,点头的幅度也很小,但她确实是在点头,并简单的应了声:“能。” “呼!” 贾母闻言,面色一松,人晃了晃后,大出一口长气,又稍微喘息了几许,才再次沉声道:“姑娘需要什么,尽管说。 只要能把环哥儿的眼睛治好,不管需要多少银子,老婆子我都给你! 只要你能治好环哥儿的眼睛,你就是我贾家的大恩人,但凡有所求,我贾家从上到下,绝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字!” 语气坚定,声音掷地有声。 公孙羽轻轻的点点头,道:“太夫人放心,我会尽力。” 此刻,其他人也都喜极而泣起来,林黛玉虽然还是虚弱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可脸上却有了一丝笑意和希冀。 真的是,太好了…… 不过,她忽又转头,和史湘云对视了一眼,二人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坐在另一侧的薛宝钗。 她…… 真的是有大福祉,大福运的人吗? 她,真的能给他,带来福气吗? 有这个疑问的,不止是她俩,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目光看向了薛宝钗。 薛宝钗被看的面色红晕,垂下的脸。 她身旁的薛姨妈,则看着贾环,笑的有些欣慰。 而另一侧的王夫人,则始终面色惊疑不定的看着薛宝钗。 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可恨! 早知如此,我就将她许给我的宝玉…… 妹妹真是糊涂! “哈哈哈哈!” 忽地,一声大笑惊醒了心思各异的众人,玉虚观的张道长大笑道:“宁侯,如今,你可还对小道之修行心存怀疑? 老夫人,小道并无诳语吧?” 贾环还在沉默,贾母却连连点头应道:“道长真乃神仙也,真乃神仙也!” 其他人也颇为赞同的点头附和着。 林黛玉和史湘云二女的脸色,则格外的复杂…… …… 正文 五百四十三章 血亲之眼 “道长,你这……是不是抢功了?就算公孙姑娘能治好我的眼睛,那也是公孙姑娘的功劳,和你……不大相干吧?” 贾环皱起眉头,说道。 “环哥儿,不可胡说!” “住口!” “环儿……” “三弟……” 贾环话音未落,杂七杂八的斥责声一瞬间响起,铺天盖地的将贾环淹没。 这个时代,少有不信神佛的。 更何况,贾环自己都说荣国公显灵救活的,如今他岂能不敬佛道? 除了贾母外,贾政、贾迎春甚至连王熙凤都出口让他闭嘴。 而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一分负责的埋怨…… 倒是张道士本人却哈哈大笑起来,道:“宁侯果真是天命富贵之人,原不该信这些。若到了战阵上,大战之前先求仙拜佛,怕是更会败运。 只是宁侯,你不信,不代表不存在。 小道妄言一句,这些女神医虽然医术了得,但小道推测,她想为宁侯施展换眼之法,想来未必就有十成的把握,可对?” 最后一句,是看着公孙羽说的。 公孙羽面色淡淡,轻轻的点点头,道:“最多七成。” 张道士又转头对众人笑道:“看……最多七成,这就是命运。 福运深厚者,煞孽少者,便会有七成,甚至更多的把握。若不然…… 宁侯,你现在可承认小道之言还有几分道理?” 贾环皱眉道:“难不成只要和宝姐姐……就能有福运了?你这……” “环哥儿!” 贾母真的撂下脸色来了,极为不悦道:“这是你任性的时候吗?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祖母?” 贾环闻言,面色一僵,却不得不赶紧起身跪下,道:“老祖宗,孙儿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老祖宗既然已经好了,那宝姐姐那边,方才毕竟只是口头之约,临时的…… 老祖宗,姨妈乃是咱们贾家的至亲,宝姐姐也是。 若是因为老祖宗也就罢了,老祖宗毕竟是尊长,就算传出去,别人也要夸宝姐姐一声知孝道,全大义。 可若是为了孙儿的眼睛,那如何使得? 哪有让亲戚来冲喜的道理? 太不像! 若是传出去,我贾家的名声就全都坏了,日后谁还敢做我贾家的姻亲? 而且还要牵累宝姐姐的声誉…… 这样做真不合适。 老祖宗,您说呢……” 贾母闻言,差点没气背过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以前也没见过你这混账这么讲究亲礼。 再者,别说薛家只是贾家的姻亲,她就算是再近一点的亲戚,只要她能保佑你的眼睛好过来,你也得想尽办法先治好眼睛才是啊…… 怎么人家都还没说什么,你自己就这么迂腐不知变通呢? 可是,这个道理却又不能当着薛姨妈说出来。 贾母气的面色发白,看着贾环却没有法子。 下方,林史二女感动的当真是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贾环似乎感受到了贾母的气结,忙又道:“老祖宗,公孙姑娘都说了,有七成把握呢。再说了,这眼睛本身就是坏的,就算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嘛,多试几次,总能行,对不对?” 贾母闻言一怔,看向下头的公孙羽,道:“姑娘,真是这样?” 公孙羽这次却没给贾环面子,果断的摇摇头,道:“只有一次机会,而且,最多只有七成把握……” “哼,哼哼……” 贾环加重声音,清了清嗓子,却被贾母一巴掌拍在肩膀上,让他少作怪。 公孙羽看了眼薛宝钗,而后道:“其实,除了一些稀珍药材外,我还要一个人做帮手。此人必须得心思沉稳,至少要粗通医道,方能在我施为的时候,帮我一把。 薛姑娘之前跟我请教过几回医理,我观她性子极为合适。之前原也想着,待施术之时,请她相助。 不过……这应该和福运无关吧?” 见贾环脸色黑了下去,公孙羽到底最后弱弱的补了一句,却正好给张道士接了话柄。 张老道当真是意气风发起来,他大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福运,并非是论今生的因果,而是在前世,甚至前三世! 三世而积善者,方可得大福报。 而福运者,乃冥冥天定也,一举一动,皆在其中。 姑娘能一眼相中这位福缘深厚的小姐,正是天定之理。” 贾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真又想不出反驳之词。 太过巧合了,正因为太过巧合了,贾环反而愈发怀疑…… 他摇头道:“道长所言太过牵强……” 张道士不等贾母等人喝止,便沉下面色道:“宁侯再三质疑福运之言,小道自然无谓,但宁侯却也冒犯了天条。 若小道推演不差,宁侯复明之路,已起波澜。” 贾母等人闻言唬的面色大变,颤声问道:“老神仙,环哥儿年幼不懂事,他并非真心不敬天条啊!你……你说说,会有什么波澜?可有解救之法?” 张道士闻言,长叹息一声,闭目掐指算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向公孙羽,道:“却是在姑娘这里,姑娘,宁侯换眼之法,怕是有别的隐情吧?” 一向淡漠的公孙羽闻言,面色都变了变,她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道:“是……是有些别的困难。” “啊?”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贾母急道:“姑娘,你说,你说,还有什么苦难?” 公孙羽又迟疑了下,道:“想要给公子换眼,需要换……需要换血亲之人的眼睛……” “啊?!” 满堂人无不大惊失色,惊呼出声。 这…… 这是什么法子? 贾环的脸色更是黑了下来,他站起身,回头对公孙羽道:“公孙姑娘,没有其他事,你先回去吧……” “住口!” 贾母厉喝一声,对贾环厉声道:“你继续跪着……怎么,老太婆说的话没用吗?” 贾环强咽一口气,又跪了下去,可一点屈服的意思都没有,沉声道:“老祖宗,孙儿是绝不会同意这种做法的。没有任何可能……” 贾母怒哼了声,道:“这个一会儿再说,现在你不许再插话……” 说着,又对面色淡淡的公孙羽赔情了声后,继续问道:“公孙姑娘,这个血亲,非要是至亲之人,还是同族之人皆可?” 众人闻言,面色微变。 公孙羽想了想,道:“最便宜者,是直系血亲。 实在没有,旁代血亲亦可,但,危险性却也会增大许多……” 贾母闻言,沉默了起来,面色复杂…… 这时,怔怔的看着贾环看了好久的贾迎春忽然出声道:“公孙姑娘,您看我成吗?我是环弟的堂姐……” 满堂之人,面色再次大变。 只是,贾母、王熙凤等人,除了面色一变外,居然,还有一丝意动之色。 然而,贾环却彻底爆了,他站起身,转过来后对着公孙羽骂道:“滚滚滚滚,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立刻滚!” “环哥儿!” 贾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再次厉喝一声,只是这一次她却拦不住贾环了。 贾环见骂人没用,他竟想下去打人…… “环儿,你胡闹什么?” 贾政见状,连忙上前拦着。 然而,纵然贾环眼睛看不到,可又哪里是贾政这种弱书生能拦得住的,贾政被他轻轻往一边一带,就被推搡开了,还险些没跌倒…… “三弟,你别冲动!” 眼看着贾环就要走到面色丝毫不变的公孙羽跟前,贾母又在后面喊叫连连,其他姊妹们也都惊呼出声,王熙凤被贾母骂了声后,方反应过来,连忙小跑上前,拦在贾环身前,赔笑劝道。 贾环面色难看的吓人,不过到底还有一丝理智,没有推搡孕妇,只是身子往前挤去,手往前一探,想要护着王熙凤的身子将她挪到一边。 可谁知王熙凤见他往前冲来,却咬牙不退,不仅不退,还往前靠了一步,想用身子挡住他。 却不妨贾环的手已经伸出,恰恰迎上了胸前…… 好在,贾环反应及快,只抓了一抓,就顺势穿过腋下,揽住她的肩背,将面红耳赤的王熙凤挪到一边。 只因这一番变化,几乎是在电石火花间完成,故旁人都没看清。 然而,贾环离公孙羽也越来越近了…… 贾母拦不住,贾政拦不住,王熙凤也拦不住,这满堂人,谁还敢拦? 若是贾环脑子一热,真的将公孙羽给打了,就算不打,推搡出去,人家一怒之下不治了,那可如何是好? 真让贾环顶着一双可怖的黑洞惨度余生吗? 这如何是好? 好在,王熙凤身子发软的退在一边时,又一道身影站在了公孙羽身前,死死的挡住了贾环。 “你别冲动。” 薛宝钗沉着脸,声音冷静道。 “你起开,这就个邪医!留在府上是祸非福!” 贾环不耐烦道,一只手又故伎重演的拨向了薛宝钗。 若是让他得逞,薛宝钗纵然身体康健,可又如何能拦得住他这个武人? 然而,让焦虑万分的众人没想到的是,贾环刚伸出手,薛宝钗不退反进,极为冷静精准的一步上前,靠进他的怀里,但她与王熙凤不同。 她是用肩膀靠进贾环怀里的,很好的保护了自己的同时,又伸开手紧紧的抱住了贾环的胳膊。 不过,到底还是接触到了些不便之处,薛宝钗面色羞的通红,可声音依旧格外冷静,她大声道:“你别冲动,难不成,你想做一辈子的瞎子?你让我……你让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怎么办?” . 首发 “环弟,你就好好的吧……我是个女孩子啊,又那么粗笨,不用眼睛也好,你……” 贾环本来渐渐冷静下来的心,听到贾迎春哭泣的话后,“膨”的一下又炸了,他面色有些狰狞的对着薛宝钗道:“放手!” 薛宝钗沉着脸,如同在闹别扭的伴侣,一步不让道:“不放!” 贾环脸色愈发狰狞了,声音提高道:“你别逼我出手,放手!” 最后一声厉喝,让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可薛宝钗还是死死抱着贾环的胳膊,用肩抵在他的胸前,沉声道:“不放!” 贾环忍无可忍,暴出青筋的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 正文 五百四十四章 暴打 眼看贾环握紧的拳头就要砸下,薛姨妈惊呼一声站了起来,面色凄慌。 贾母等人也惊呼连连,连喊贾环住手。 可本就怒火万丈的贾环被薛宝钗抱住后,感觉如同是被一道绳索紧紧捆住一般,极为桎梏着他的,让他愈发抑郁,愈发暴怒。 怒火渐渐焚毁他的理智…… 贾环自穿越以来,促使他不断努力的最大动力,始终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亲人,让他们平安康泰,无灾无病。 这是他的第一动力,和最大的目标。 可是今天,竟然有人要挖去她们的眼睛…… 贾环觉得自己不杀人已经够冷静了,可眼前这个讨厌至极的女人,还敢拦着他! 她敢拦他! 她敢拦他!!! 怒气焚心,贾环只想一拳砸晕了这个真心让他生气,让他讨厌的女人,让她离他远一点。 不过,他到底没能打下去。 一道熟悉的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让贾环从暴怒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然后没等他再反应过来,就听后面一人“蹬蹬瞪”的跑过来,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野鸭子毛掸子,扑头盖脸的朝贾环头上身上招呼起来。 “你个蛆心的孽障……” “你个没造化的种子……” “你个上不了台面的高脚鸡……”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蠢物……” “你还想打人,你先打死我! 打死我你就清净了,要不我先打死你……” “我……我……我让你给气死了!” 没见过快要气死的人,打人还打的那么起劲儿的。 贾环顶着一头一身的野鸭子毛,无奈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带着还挂在他身上不松手的薛宝钗转了个身,对着赵姨娘道:“娘,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啪”的一巴掌,赵姨娘这次没用野鸭子毛掸子,一耳光扇在贾环脸上,骂道:“我讲你娘的道理!你还想打人,你先打死我!” 贾环气的要死,脸色铁青,可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扭着个脑袋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贾母等人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 这还真是……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如今满府上下,别说贾政,就连贾母,也打不出这一耳光的…… “宝姐姐,你松手吧,刚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想了想后,贾环先对挂在他身前的薛宝钗客气说道,语气客气,真诚,却连以往仅有的一分亲近都没了…… 薛宝钗岂有听不出的道理,她面色一黯,松开了手…… 不过,赵姨娘却格外感激她,笑道:“到底是宝姑娘,今儿多亏了你,要不然,这个孽障怕是要自己把自己给悖晦了!就没听说过连神医都敢得罪的混账……” 薛宝钗闻言笑了笑,道:“姨娘客气了……” 然后,她在众人瞩目的目光里,面色不变的回到座上坐下。 贾环自在了些后,对赵姨娘道:“娘,随便你打骂,但是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二姐姐给我换眼睛的。你这不是在救我,你这是在把儿子往死路上逼。” 声音极为坚定,果决。 赵姨娘闻言,眼圈一红,道:“你也是傻……你不要二丫头的,还有三丫……还有我的嘛,娘活了半辈子了,以前做梦都指着你能出息。 如今你总算出息了,娘也没别的念想了,就只想着你能平平安安到百年。 别说一双眼睛,就算把命给你又如何? 你这样黑着一双眼洞,我夜里连觉都睡不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贾环苦笑道:“娘,你这是哪里话?眼睛不好就不好,又不当其他的事。林姐姐和云儿都不会嫌弃我的,我也会活的好好的。” 赵姨娘不乐意了,道:“她们凭什么……她们不嫌弃,我嫌弃!” 贾环摇头道:“娘,岂有儿子逼娘换眼的道理,传出去,满朝御史怕是会喷死儿子,忤逆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赵姨娘嘴硬道:“我自乐意,干他们什么屁尿事?” 贾环笑道:“那群孙子惯会无中生有,烦人的紧。” 赵姨娘有些犯愁道:“那可怎么办……” 贾探春深吸了口气,站起来道:“我是三弟的胞生亲姐,再没有比我合适的了。我的眼睛换给他,那起子御史总不会再参奏三弟忤逆了吧?” 众人再次一惊,面色复杂。 不过,还是有意动的…… 贾母喜欢女孩子没错,可在她心里,终归还是孙子最宝贵。 如果能用孙女的眼睛换回孙子的眼,她是不会反对的…… 不过,贾环肯定还是不会同意,他摇头道:“三姐,你不用说了,我的性子你们都知道。这种事没有任何可以说商量的地方……” “你就算愿意,她们的眼睛也不成……” 面色淡淡的公孙羽忽然开口道。 贾环闻言一怔,贾母却急了,忙道:“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她们都是环哥儿的血亲啊!” 公孙羽摇头道:“阴阳难合,需要同为阳性之眼才能相合。” 这话大家明白,也就是说…… 只能是男人的眼睛。 这下,众人的面色再次一变,王夫人的脸色格外难看。 王熙凤和李纨两人的脸色,也隐隐有些担忧。 贾政一咬牙,站出来,道:“姑娘,我乃环哥儿生父,你看,我的眼睛可还合适?” 王夫人面色难看,想要开口阻拦,却终究没有张口。 只是一双眼睛看着贾环母子俩,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恨意。 然而,公孙羽在众人的注目下,还是摇了摇头,道:“大人与公子年岁相差太远,很难契合。最多,两人相差不能超过二十岁,这是极致了……” 这一下,可选择的范围瞬间缩小到了……三个人。 王夫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寒声道:“宝玉,与我回去。” 贾宝玉闻言,看了看满堂人,脸色有些为难…… “还不过来?你这逆子。” 王夫人厉喝一声。 贾宝玉闻言,垂头丧气的走了过去,然后跟着王夫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贾母等人脸色难看的紧。 其实,纵然王夫人愿意,贾母都不一定会愿意让贾宝玉“捐献”眼睛。 没有让一个瞎子孙子换另一个瞎子孙子的道理。 可是,王夫人此番做派,还是让人心寒。 “都是你!让你不敬神佛,现在知道作难了吧?” 贾母憋了一肚子怒火,正没处撒,却看到张道士站在一旁摇头叹息,顿时更怒,指着罪魁祸首骂道。 贾环哭笑不得道:“老祖宗,这哪儿和哪儿啊?本来就没……” “你还敢说?赵氏,你到底会不会教儿子? 当初我把环哥儿交给你带,你就是这般教导我贾家的儿孙,让他敢不敬神佛吗? 如今,他更是还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贾母说不听贾环,拿这个犟种没法子,便将怒火对准了赵姨娘。 赵姨娘在贾府活了一辈子,除了出庄子那三年外,她打记事起就没出过贾府。 纵然现在她的儿子已经贵为一等侯了,可对她来说,侯啊公啊的实在太过遥远。 她才是真正没文化的代表,只知道一等侯很富贵很威风,可到底怎么威风怎么富贵,她根本没个具体概念。 但贾母在贾府的权威,对她来说就太具体,也太深入她心了。 于是,被老太太大喝一通后,她顿时不安起来,顺手又抽了贾环两下,骂道:“糊涂了心了?没造化的下.流种子,连老太太的话都敢不听? 还不信神佛,你忘了你是怎样生发起来的? 没有神佛,没有荣国先祖的教诲,你现在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高脚鸡呢! 真真是混账透顶的东西!” 贾环没有理赵姨娘,而是满脸无语的面向上头的贾母。 贾母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心道总算找到降服这头叫驴的法门了。 她沉声道:“环哥儿,你好好听老神仙说,该怎么办,老神仙法力广大,连太上皇和皇帝都赞过,偏你自以为就自己是个明白人,别人都是容易被糊弄的傻子。 你也不想想,太上皇是什么样的人物? 他老人家一不贪图长生,也从不修道炼丹,这样英明的人,会信一个江湖骗子不成? 老神仙,是有大道行的!你不能不敬! 还不给老神仙赔不是?” 贾环闻言,心里也有些迷糊,觉得贾母似乎也不是盲信…… 有些事,还真说不准。 没法子,他只好低头,对张道士行了一礼,道:“道长休怪,是小子无礼了……” “诶……不可不可……” 张道士却不肯受贾环的理,他对贾母道:“老夫人且莫如此,切莫如此,宁侯如今身负一身大功业,也负了一身大煞孽,无论哪样都不是区区小道能承受的起大礼的。” 贾母闻言,愈发相信了,忙问道:“老神仙,不知,环哥儿的眼睛,可还有解救之法?” 张道士闻言,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掐指一算后,睁眼道:“老夫人,小道还是那句话。想去劫难,当需中和煞孽。煞孽了了,福缘自至。 至于福缘何处,却不是小道能够开口的了,否则,必然有天劫降临。 天劫之下,小道定难逃一死。 无量寿佛! 今日因果已了,老夫人既然已经无事,小道暂且打道回观。” 说罢,张道士竟不顾贾母等人恳请挽留,飘然而去。 相比于他之前对一干贵门内眷作揖行礼叫奶奶的模样,此刻倒还真有那么几分道骨仙风…… 待张真人离去后,荣庆堂上的气氛,又沉重下来…… …… 正文 五百四十五章 疑惑 “老祖宗,呵呵,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虽然难看了些,可孙儿聪明啊,早早的就找好了夫人,她们也不会嫌弃我,嘿嘿…… 至于其他的……孙儿已经贵为一等侯了,想来就算不再多操劳,也不会辱没了祖宗。 眼睛不好就不好吧,何必让一家人都跟着作难。 您说呢?” 贾环为打破堂上的郁闷气氛,厚着面皮笑道。 贾母脸上怒气一闪而过,道:“我说……我说你给我闭嘴!” 真真是…… 愚蠢! 能复明,谁愿意瞎着? 不管是二姑娘还是三姑娘,既然她们愿意,你就好好受了就是。 大不了日后给她们备一份厚一点的嫁妆就是,女孩子家…… 偏你要作死,还宁死不受。 又因为不敬神佛,害了天条,如今磨难又降…… 现在就算姑娘们愿意给你换眼,老天爷都不许了,成了多磨之事。 对张道士已经深信不疑的贾母,真的有些怒了。 “玉儿和云儿留下,姨太太和宝丫头也留下……赵氏,你也留下吧,凤丫头也留下……算了算了,都留下,环哥儿自去吧。” 贾母生气的说道。 贾环眉头皱起,道:“老祖宗,您不要太信……” “你还胡说八道!” 贾母脸色彻底变了,厉喝道。 赵姨娘是动手派,刚才那一支好看的野鸭子毛掸子被她打散了后,居然不知又从哪儿寻摸到一支,又朝贾环身上招呼起来。 贾环无奈的遮挡了下,别让她抽的满身都是鸭子毛,道:“娘,娘,好好说话,你这……爹!” 说她不听,贾环没办法,只好祭出针对赵姨娘的“专属法宝”。 贾政闻言,“哼”了声,觑着眼横了贾环一眼,心道你还记得老子是你爹? 现在知道求救了,知道你爹的能为了? 孽子,刚才还差点摔老子一跟头! 不过,他到底比内宅妇人清楚贾环这个一等侯的体面,更见识过贾环在朝堂上的“风采”,也觉得他这般被赵姨娘当小孩子打骂有失体统。 便干咳了两声,道:“赵氏,环哥儿毕竟大了,你别打了。” 赵姨娘闻言,重重扬起的掸子忽然变得轻柔无比,在贾环身上拨拉了拨拉,转头对贾政柔声笑道:“老爷说的是,若不是这孽障太过不省心,还不听老太太和老爷的话,我也不会这般打骂他的。” 贾政闻言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有心了。” 赵姨娘“嗯”了声,重新站的……很……淑女…… 满堂人都有些傻眼儿,薛姨妈算是彻底知道她那颇有城府的姐姐,到底是怎样在这么一个人手下败下来的了…… 这…… 无敌啊! 贾母也心里好笑,想到,这赵氏,平日里不过是一个糊涂种子,大字不识半个,闹尽笑话。 可谁曾想,竟在小老婆这一道上,走到了这个地步。 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贾环却有些难为情了,私下也就罢了,这还满堂人呢,你们两个老不羞…… “咳咳!娘,注意一点……” 贾环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赵姨娘风格再变,视线离了贾政,一张脸就变了色,怒气冲冲的看着贾环,道:“我注意你娘…… 既然老太太让你下去,你还赖在这里做甚? 环哥儿,你仔细了,娘不是在跟你说笑。 这件事,老太太和老爷说的算。 你若敢违背,就是忤逆。 娘教了你这么些年,若是教出个忤逆祖宗的逆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自己思量吧……” 贾环听着牙疼,不过好在,不用家里姊妹们的眼睛了,其他的…… 唉,随她们折腾去吧。 想来以贾母的心性,牺牲孙女还可以有,但牺牲孙子,或者重孙,却是不能的。 摇摇头,贾环与贾母、贾政并赵姨娘行了礼后,就往外走去。 贾母虽然有些生他的气,却还是不放心,对鸳鸯道:“你扶着环哥儿到廊下,找个放心的小丫头子,让人扶他回去歇着,醒醒脑!如今越发糊涂了……” 因为方才商议大事,小吉祥已经早早的被贾母打发回东边儿去了。 鸳鸯笑着应了后,走下堂,扶着贾环走出荣庆堂门,在廊下唤了一个小丫头子过来,叮嘱她好生扶着贾环回东边儿去。 贾环撇嘴道:“鸳鸯姐姐,你忒不仗义,怎么着,你也得亲自送我过去,才显得你的诚心不是?” 鸳鸯好笑道:“这会儿又知道和我打趣了? 刚才急眉赤眼的,吓死个人。 三爷,我劝你好好回去才好,不然啊,姨奶奶又要出来喽!” 贾环大言不惭:“我那是让着我娘,不然的话,以我的身手,能让她打我一脑袋瓜子鸭子毛?” “噗嗤!” 鸳鸯一笑,伸手从贾环脑袋上拈下一根色彩斑斓的野鸭子毛后,才醒悟过来此举太过亲密,顿时羞红了脸,瞪了眼廊下偷笑的翡翠,然后没好气道:“三爷,你快去吧。我还要回去,伺候老太太她们商议你的好事呢,哼!” 说罢,这小妞一跺脚,转身回屋里去了。 “嘿!这小娘皮……” 贾环大感无趣,挠挠头,也扒下来几根野鸭子毛,气的一把丢到地上,道:“送我回去吧,给,这是你的好处费……” 被排到好班的小丫头子笑嘻嘻的从贾环手里接过一把小银锞子,规规矩矩的扶着他朝东边儿走去。 打上回贾环将一上好的玉坠儿赏人后,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赵姨娘耳中。 据小吉祥说,赵姨娘心疼了一宿没睡着,第二天一早把她叫过去骂了一顿,还威胁要从她的月钱里扣! 要不是顾及贾环的面子,赵姨娘都想去找人要回来。 虽然最后还是放弃了,不过再三交代小吉祥,不能再让贾环如此败家了。 当初她娘俩儿勤“捡”持家的时候,都没捞到过这么好的货色。 一个带路的小蹄子,做二十年丫鬟都挣不到一块那么好的玉坠儿,就让他随手败掉了。 而后,贾环兜里每天都会多一些小银锞子,印着吉祥如意的图印,还不错。 …… “唉,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让我这辈子遇到这么个不省心的冤家。 瞧瞧,人家老神仙算的多准? 一分一毫都不差。 偏他就是不信…… 就是刚才,若不是宝丫头果决,早早的拦住他,他竟连公孙姑娘都想动手。 这个混账行子! 公孙姑娘啊,你放心,等医治好了环哥儿,我压着他,让他给你作揖,给你行大礼赔不是! 你只管啐他糊涂,他不敢还口。” 待贾环离去后,贾母先是面色懊恼的骂了贾环一通,然后又面带感激欣赏的看着薛宝钗赞了句,最后则说好话安抚起了公孙羽。 其实,贾母心中是有些疑惑的。 以公孙羽的性子,连她这个老封君都不怎么敬奉,方才被贾环那般斥责甚至辱骂恐吓,她居然动也不动,也不见她懊恼离去。 这…… 不大正常啊…… 有这个想法的,其实不止贾母一个,王熙凤、贾探春还有薛宝钗都有这个疑惑。 而林黛玉和史湘云二女,因为现在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反而没反应过来。 不过,贾母等人虽然疑惑,却不便直问。 倒是薛宝钗,因为有方才的“护驾之恩”,许是自觉不同,所以开口道:“公孙姑娘,环兄弟也是因为太过在乎家里姊妹们了。 尤其是二姐姐,在他心里颇有分量,所以才这般失态,他自身许是并不想这般。 当然公孙姑娘,你若是生气也是有的,就是别气坏了……” 公孙羽可能没有理解薛宝钗话里的意思,轻轻摇头,道:“我不生气。我愿意出手相救,并不是为了他……” “嗯?” 众人闻言一怔,不解的看着公孙羽。 公孙羽这才反应过来,中了眼前这位丫头的圈套,她看了薛宝钗一眼后,哼了声,道:“换眼之法,从来只存在传说中。此次有幸,能得以施展,殊为不易。我是为了见识此术,才不在乎他的失礼。” “哦……” 众人恍然,再想起公孙羽痴迷医术的性格,便都了然了。 唯有薛宝钗,眼中还是闪过一抹疑惑,但却又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却也不知,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公孙羽看在眼里,却是不想再待下去了,她起身,对贾母道:“老夫人,我还在回去准备一下施术之材,就先回去了。” 贾母闻言,想了想,后面的事暂时确实没公孙羽什么事了,就忙招呼着王熙凤道:“凤丫头,好生相送公孙姑娘,再把府上的对牌给她一份。 凡是给环哥儿治病所需,无需禀告,公孙姑娘可以直接使人来支取就是。 若是府上没有,就打发人去买,不凡要多少银两,只管拿去花就是。” 此言一出,很有几个人变了脸色,有好的也有微妙的,不过都没说什么。 然而公孙羽却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支黑色木牌,道:“我已经有那边的对牌了,不需要再要一个,告辞!” 除了赵姨娘心里暗骂缺心眼儿,不知给我儿节省外,其他人无不对她的高洁品性感到钦佩。 因为若换个稍微有贪心的人,拿着这幅对牌,也能生出几百几千两银子的利来。 待公孙羽也离去后,贾母又打发了贾迎春带着年纪尚幼的贾惜春下去了,倒是留下了贾探春。 而后,贾母开口道:“……” …… 正文 五百四十六章 低头 “玉儿、云儿,现如今这里都是明白人,也都是自己人。 我就问你们一句,老神仙的话,你们是信还是不信?” 贾母沉着声,正色看向林史二女问道。 虽然没挑明意思,可和挑明了也没多少区别。 两人登时红了俏脸,面色极为复杂,可是却不好沉默太久,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世上,再不可能有那么些巧合了…… 贾母见两人点头,面色和缓了些,又道:“当初为了不让你们两个受委屈,环哥儿原是准备硬顶着太上皇的旨意,不要郡主过门的,唯恐你们二人将来吃苦。 后来还是我苦口婆心的劝了好几遭,告诉他,不要忘了大家子的责任,更不要忘了,他是贾族的族长,若是恶了太上皇,贾家怎么办? 是我以大义的名分,强压着他,让他低了头。 好在,老婆子没做坏事,明珠郡主确实是个好人儿。 只可惜,终究是缘分薄了些,不能成为我宁国大妇…… 即便如此,环哥儿心里还是觉得亏欠你们,为此,对你们也愈发好了。 他平日待你们如何,其实老婆子都看在眼里,只是没说罢了。 谁家的哥儿,会这般花费心思讨好家里的女人? 惹人笑话! 你问问你们凤姐姐,问问她链儿平日里是怎样对她的,有没有这样花费过心思? 别看她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泼辣,可回了屋,链儿一样是做爷的。 不信,你们问问……” 王熙凤有些脸红的嗔道:“老祖宗,你教导两位妹妹好生教导就是了,怎地非拉上我做陪衬,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林妹妹、云丫头,老祖宗说的一点都不差,三弟平日里,都把你俩捧到天上了,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护在手心怕摔着,就连我这个作二嫂的,都羡慕你们呢!” “呸!” 前面还好,可听到最后一句,贾母顿时啐了口,笑骂道:“你也知道是做二嫂的,你羡慕个甚,还有脸说?” 王熙凤闻言,俏脸一红,娇声道:“老祖宗您说哪里话,我是说羡慕两位妹妹,说的是我家那口子,又不是三弟……” 贾母哼哼了两声后,不再搭理她这不害臊的,转头对红着脸,垂着头的林史二女道:“你们两个丫头,一个是我的亲侄孙女,一个更是我的亲外孙女,都是我的心头肉,我舍得你们哪个受委屈? 当初能允了环哥儿这起子混账事,也是看他真心待你们好的份儿上,若不然,纵然他是我的亲孙子,我也早大板子伺候他好几回了。 可是啊,这命啊……” “老太太,您别说了,我懂得。 不就是让宝姐姐做正吗? 只要她能让环哥儿的眼睛好起来,别说被压一头,我就算做个没名分的,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史湘云抬起头,拦住了贾母的话,大眼睛里虽满是泪花,但语气还是很爽利的说道。 她这般果断,倒是让众人眼睛一亮。 贾母喜笑颜开,连赞了两声:“好孩子,好孩子!没叫我和环哥儿白疼你一场……” 说着,又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哭的已经比较伤心了,可是,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如山一般的压来,她纵然心中凄然,可还能如何? 想起贾环往日的好,她也只能点头道:“外孙女也没意见……” 贾母见她哭的伤心,又念及早亡的爱女,心中到底生起了一丝怜意,道:“好了,别哭了。 你宝姐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最是和善不过,和姨太太一样一样的。 你们姊妹们,本就平等相处,断不会有那些阴.私之事的…… 你索性别想这些,只想着,环哥儿的眼睛就快好了,心里不就舒服多了?” 林黛玉只是点头,不过还是流泪不止。 见状,贾母也没有法子,转头看向薛姨妈,满脸歉意道:“姨太太,着实太委屈你们了……” 薛姨妈面色淡淡,摇了摇头,道:“老太太不必说了,我明白老太太的心意。只是……我们在这里说,怕是没什么用,瞧环哥儿刚才的情况,他对宝丫头……” “姨太太尽管放心,环哥儿刚才不过是因为宝丫头拦住他,不让他去撵公孙姑娘,他在担心二丫头,姨太太也知道,我家里这么些个孙女里,环哥儿独对二丫头更关爱一些……” 贾母耐心解释道,薛姨妈含笑的点点头,道:“这也正是我最喜欢他的地方,别家的子弟,对隔房堂姐再好,也不过是出阁时多随一份嫁礼就是了。 像环哥儿这般,能对堂姐这般好的,还从没听说过。 上回大闹宫里,不就是为了二丫头? 可见二丫头平日里虽不怎么出声,却也是个有福气的。 我当时就想,能对一个堂姐都这般用心的孩子,一定是个好孩子。” 贾母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道:“可不就是这样吗?姨妈说的太对了。 这个孩子啊,就是太重情! 他当初厚着面皮跟我要玉儿和云儿的时候,我就问他,日后你再娶个正妻,纵然玉儿和云儿也是平妻,不比人差多少,可到底还是要低一头的,你就忍心? 他当时竟跟我说,那就把正妻之位空下就是。 虽然这样一来,没法子向朝廷请封诰命了,可他却说玉儿和云儿都不是俗气的人,不看重这个。 而且,没有诰命更好,逢年节时,她们还不用去宫里给人磕头请安了呢。 你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糊涂话? 好端端的,竟连堂堂一品侯夫人的诰命都可以舍掉不要,哪有这么傻的孩子? 不过,他也不是真傻,不过是为了全他和玉儿还有云儿的一番情意罢了。” 薛姨妈闻言,眼中亮光流转,似乎颇为感慨,她叹息一声,道:“确实是个重情意的好孩子,不过,却也孩子气了些……” “谁说不是呢……” 贾母一拍手,笑道:“还是姨太太明理,不过,当时我也寻思着,其实这样也好,总不能让我的两个心头肉吃亏,被人欺负去了好吧?所以,那会儿我也就随他去了。 至于后来太上皇指婚郡主,这番心思自然就不用再提了。 可谁想,如今又有了这番变故,好生的婚事就散了。 再赶上他在西北造下了这般大的煞孽,害的眼睛也成了这样。 还好有老神仙指点,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姨太太啊,我不是自夸我的孙儿,可是姨太太来的日子也不短的,当看出环哥儿的本性来,着实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好孩子。 当然,宝丫头如何,我们也看在眼里。 端庄尊重,沉稳大气,也是一等一的好姑娘。 若不是之前有郡主在,我早就使人找姨太太要八字了……” “姨妈,这倒是不假,老太太以前还同我提过几回呢!” 王熙凤在一旁凑趣道。 而薛宝钗有些坐不住了,大红着脸,想要离开。 贾母却道:“原本这些事,是不该让你们小儿辈露面的。可是……我也不讳言,这事虽然早先就有了想法,最近也在盘算着什么时候跟姨太太开口,可到底是现在才提出来的,多少有那么一分……冲喜的意思在里面。 着实亏欠了姨太太和宝丫头,尤其是宝丫头。 所以,我才当着你们小辈的面说。 宝丫头……” “丫头在。” 听到贾母的话后,薛宝钗起声应道。 贾母很满意她这番做派,又道:“虽然老神仙的话说的很明白了,可你和你娘,到底是我贾家的至亲,又是客,若是不愿意,我们万万也没有强迫的道理。 环哥儿如今这个样子,你也看在眼里。 虽然贵为一等国侯,可毕竟成了一个瞎子,算是个废人了…… 你若是不愿意,你就吱一声,老婆子我保证,绝不强人所难。 再没有为了自己孙子,就委屈了亲戚的道理。” 贾母说罢后,薛宝钗刹红着脸,还没回话,薛姨妈就连连“责怪”道:“老太太这话太偏了,环哥儿不过是眼睛受了点伤,一时看不见罢了。眼看着就要复明了,哪里就成了废人?” 这话贾母听了虽然也高兴,可也还罢了,可赵姨娘听了心里就太熨帖了,她感激的看着薛姨妈道:“姨太太说的太对了,我家那个孽障,就是不听话。好端端的非要跑到战场上去,这倒好,眼睛给受了伤。姨太太啊,你就行行好,让……” “咳咳!” 贾母脑袋都快气炸了,她用严厉的眼神看着赵姨娘,想看看这个女人和刚才在贾政跟前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怎么不跟男人打交道,脑袋里的脑子就换成猪脑子了吗? 纵然想让薛宝钗过门,又哪里能这般说软话? 好像真的委屈了薛宝钗一样? 还求她们! 满世界打听打听,有哪一个丫头一过门就能成为一等侯的诰命,这般尊贵! 就是王熙凤,若不是贾赦死的早,她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一个一等将军的诰命。 薛家虽然不差,可到底不过一个商贾之家,纵然颇有家财,可在贾家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醉迷红楼 这个糊涂东西! 白白低了人一头,还让日后环哥儿不好做人…… 止住了赵姨娘的话后,贾母又面带笑脸,语气和蔼的看着薛宝钗,道:“姑娘不用怕,也别听你姨娘乱说话。一生的大事,断没有委屈的道理。你只管说心里话就是……” 薛宝钗一张脸红的抬不起头来,她低声道:“老太太,这种事,自有长辈做主,哪有……哪有我说话的地方……” 贾母闻言一怔,随即又面带灿烂的笑容,赞道:“好,好好!到底是宝丫头,这般知礼! 姨妈,你的意思呢?” …… 正文 五百四十七章 认 贾环被一个小丫头子扶着,出了荣庆堂小院儿,绕过后屋,从小道上往东西二府的夹道小门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也没心思去和这个小丫头子打趣,倒让老实巴交的丫头松了口气。 听到她悄悄吐气的声音,贾环心里好笑,不过到底没有玩笑的兴致,就这样被扶着往前走。 一路上,路过的婆子丫鬟们纷纷给贾环见礼。 贾环也没高冷,有请安的声音就点点头。 就这样,一直到了夹道处,穿过夹道,走到了宁国府。 然而,前方却忽然传来了动静…… “呀!” 一道幽柔温酥的惊呼声传来,饶是贾环此刻心情不渝,可听到这道声音后,心头还是忍不住一热,一跳…… “三叔?这是怎么了?” 秦可卿从前头赶来,看着满头满身野鸭子毛的贾环,面色有些古怪,眼神有些笑意,一双满是幽情的眼睛也有些发亮,关心的问道。 贾环撇撇嘴,道:“没什么……” 说着,还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秦可卿却好似不觉一般,又上前一步,搀扶起贾环的另一只胳膊,还替他做主,对旁边的小丫头子正色道:“你先回去吧,我送三叔回去就是。大奶奶正在那里和白姑娘谈事……” 说着,还从袖兜里掏出一锭不小的银锞子来,递给了那小丫头子。 那小丫头子看起来年不过十来岁,又不识字,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贾环这“小气鬼”倒也罢了,方才出手的不过是一两一锭的小银子,当然,也抵得上她两月例钱了。 可秦可卿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能抵得上她一年例钱了。 她岂有不满脸桃花开的道理,跪下来给秦可卿磕了个头,又说了两句粗笨的吉祥话后,撒腿子就跑了。 到底是没念过书,知道的吉祥话也多是道听途说而来的。 什么吉祥如意,健康长寿,早生贵子…… 糊里糊涂的说完后,倒让秦可卿哭笑不得,攸然间眸光中也多了几分水意。 她一个少门寡,健康长寿倒也罢了,早生贵子,却不知与何人去生…… “叔叔啊,你就这么顶着一头的绿鸭子毛,忒也不像了,到媳妇那里去,给你收拾好了,再送你回去吧?” 秦可卿柔声建议道,身上不浓不淡的酥骨幽香,一波接一波的侵入到贾环的脾肺间。 纵然听到一头绿鸭子毛时贾环黑了脸,恨不得立刻摘光,可想起此女过往彪悍的“拔毛案底”,贾环还是连连摇头道:“不麻烦了不麻烦了,秦氏,你还是直接送我过去吧。白荷在家里……” “她不在,她和婆婆去了城南庄子了。 那边庄子上打发人来,请婆婆去查验熔好重刻的金器银器,还有刺绣家也都齐备了。 唔,白姨娘则是去看那什么锅还是炉的物什,还有许多其他的新奇的玩意儿,听她说的有趣……” 秦可卿有些得意的欢快笑语道。 贾环则脸色有些“目瞪口呆”道:“那你刚才说……” 秦可卿一边扶着他往前走,一边娇笑一声,道:“那个蠢丫头,不这样说,谁知道她明白不明白?再赖着不走就无趣了。” 贾环嘴角抽了抽,感受到胳膊处的一抹滑腻软香,嗅着鼻中的幽萝暖香,有些不想抗拒了,不过…… “对了,秦氏,你怎么在这里?” 贾环开口问道。 秦可卿却没有直答,语气颇多了几分幽怨,道:“叔叔啊,你从前不是一直都叫媳妇可卿的么?怎么又成了秦氏,那般生分……” 贾环有些吃不住劲道:“不过是一个名字,又有什么相干,哪里就生分不生分……好好好,可卿,可卿好了吧?” 感受着胳膊越陷越深,贾环赶紧投降道。 秦可卿吃吃一笑,美若仙子般的容颜上,一双多情眸里,更添了几分媚意。 她笑道:“当初不是叔叔打发了公孙姑娘给媳妇检查身子的吗?公孙姑娘说,我身子偏弱,除了稍用些补药外,寻日里就要多走步,与西府的林姑姑倒是一般。 所以,媳妇每天都会一个人在这里走上半个时辰,却不想这般巧,就碰到了叔叔。” 说笑间,贾环已经被秦可卿拉入了天香楼。 “可卿,这……往哪儿去啊?” 感觉进了楼里,走了好些距离还没停下来,贾环有些吃不准的问道。 秦可卿掩口一笑,道:“叔叔还是武家大将军哩,难不成还怕媳妇这个小女子?” 贾环苦笑一声,道:“当大将军倒没多可怕,可是可卿你就有些怕人了……” 秦可卿闻言却不依的幽怨嗔道:“叔叔啊,不兴取笑媳妇嘛……” 不同的女人,发出的嗲意效果不同。 有的人发嗲会让人作呕,有的人发嗲会让人起鸡皮疙瘩,可有的人发嗲,则会让人酥掉半身骨头…… 很显然,颜值是关键…… 而秦可卿的颜值,在整个贾府里,包括东西二府,不管怎么数都能数进前五,甚至是前三的。 除了白荷外,纵然是林黛玉,她也不输半筹,甚至更多一分少.妇的风韵。 贾环作为两世初哥,虽然也占过白荷、林黛玉还有董明月几人的便宜。 可无论是白荷还是林黛玉亦或是董明月,三人能做到的极致,也就是任他胡为。 但想让她们在贾环跟前卖弄发嗲,诱.惑于他,却是万万不能的。 这一点,秦可卿却胜她们太多。 只这一番嗲意,差点没让贾环交枪…… “够了,你再这样,我可不跟你进去了啊!” 贾环义正言辞的指责道,好像要进去干吗一样…… 却让秦可卿登时羞红了脸,轻轻的啐了口,道:“人家不过是想着在里面好给叔叔你拔毛,哪里……又不是……叔叔啊……” 贾环闻言,放心的呼出了口气,道:“早说嘛,我还以为今天要……咳咳!不过,你还是要注意点,别跟上回一样,拔错了地方,有点疼呢……” 秦可卿红着一张脸,水意盎然的眼睛里满是媚意,吃吃的笑着…… 听着秦可卿的笑声,贾环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心中一叹。 对于秦可卿的安排,他也发过愁,实在太年轻了,才不过十八.九岁。 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日后的日子怎么熬? 他曾和尤氏谈过这个问题,问尤氏,秦可卿有没有再出一次阁的可能? 只是话没说完,就连连被尤氏堵住,说再没有这个道理。 别的不说,只说秦可卿为贾家连守了几年的孝,从贾珍、贾蓉再到贾赦,就万没有撵人出门的道理。 而且,以贾家的门风,也断没有让长房长孙大妇再出一次阁的道理。 贾家还要不要脸面了?日后谁家的女儿还敢再嫁入贾家? 就是贾家姑娘们的名声都要受到牵累。 再者,秦家也是书香传家的门第,秦可卿的父亲秦业,是一个很讲究礼法的儒家学究,最看重女人的妇道,断没有允许她再嫁的道理。 退一万步说,就算再嫁,也嫁不了好人家,不是给老光棍儿做妻,就是给人做继室填房,还不若在家里自在。 话虽如此,可是贾环却知道,哪有什么自在可言。 花儿一样的年纪,最是思春时,芳心萌动,乃是天性。 却被拘在这样一个富贵笼子里,最难熬的,却还是晚上。 如今满府里,或者说,她的所有世界里,只有贾环这么一个男儿。 虽然差着辈分,可是…… 食色性也,人之天道,没什么好鄙薄的。 尤其是秦可卿这般,已经尝过滋味的女人来说,更难过,也更想念。 所以,只要不最后及乱,贾环也没有再刻板的强装道学伪君子。 能过一过干瘾,解一解精神饥.渴,也是有好处的,两人都是…… 贾环如此这般无耻之极的想着,任凭胳膊陷在那处滑腻中挤啊挤啊挤…… 不过,他却始终不主动乱动,尽管身下已然硬如钢枪,他依然要做个受…… 不然,他不觉得他就一定能保证做到保持底线不及乱这一步…… …… 荣庆堂。 薛姨妈听闻贾母的话后,并没有立即答应。 她有些为难的想了想后,迟疑道:“按理说,我自然没有不许的道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薛家高攀了…… 可是,老太太,今儿你也看到了,环哥儿他似乎并不愿意这般。 我担心,他若是反感这事,到头来再恶了我们母女,那可真是…… 老太太最是见多识广,我那点盘算也瞒不过老太太。 自先夫去后,我薛家家势已有衰败之相。 我家蟠哥儿又不争气的紧…… 我原想着,占着些亲戚的名分,厚着面皮,看看能不能让环哥儿照看一下薛家,多少能帮扶一把,我就感激不尽了。 可若是,他因此事而对我们娘俩儿产生了恶感,自此憎恶起我们…… 我怕……” “不会不会不会……” 贾母没等薛姨妈将话说完,就连连摆手,一跌声的道:“姨妈尽管放心,纵然他真的心有抗拒,也绝不会不明是非的迁怒于姨妈和薛家,他只有感激的份儿! 他难道还不知道,姨妈和宝丫头为了他的眼睛,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而且啊,他虽然现下里抗拒不听,可日子长了,以宝丫头的性子,难道还不能让他这个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呵呵呵…… 再说了,还有我在呢!断不会让他欺负了宝丫头去……” 见薛姨妈似乎还不怎么放心,竟把目光又投向了赵姨娘。 贾母心中微不喜,但也明白这个时候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她对赵姨娘道:“赵氏,你也表个态,这个福祉深厚的儿媳妇,你是认还是不认?若是认了,日后环哥儿放肆,你怎么做?” “认!当然认!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儿媳妇,和颦儿和云儿一般好,我怎么不认? . 首发 环哥儿他还敢放肆? 看老娘……看我不捶死他!!” 赵姨娘笑容满面的说道,心里却思量着,别说宝丫头还不错,她就是个无盐女,只要她能保佑我环哥儿的眼睛复明,老娘也要捏着鼻子认下了…… …… ps:不想剧透,但会有起伏,恳请耐心几天,最后肯定圆满。不管喜欢不喜欢宝钗的,最后应该都会满意,嗯,应该可以~~ 另,求点订阅,低的没有码字的动力,下周木有推荐……上架后一切推荐的标准就是订阅,比不过别人就木有。 还有,那些早早盗我文的网站和某些人,祝你爸爸头上成草原。 正文 五百四十八章 老谋 “姨妈,这下可放心了? 那犟种有时连我的话都敢不听,让他跪他倒是跪,可就是不听,我也没法子。 他身份毕竟不同,我也不好真使家法…… 可有赵氏这一句话,你总该安心了吧? 方才你也看到了,如今这都中,这大秦天下,除了太上皇和皇帝老子外,敢对他动手,还让他只有挨打,没有还手的份儿的,赵氏是第三个。 有她这句话,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贾母笑容满面的问道,至于心里怎么想,就不得知了。 薛姨妈惯会做人,哪里会留下这种破绽,她忙道:“老太太,不是我拿捏,不信老太太的话…… 谁还不知,府上环哥儿最孝敬的人就是老太太? 有老太太的这句话,我自然再没有不放心的理儿了。 只是担心…… 罢了,那就依了老太太的意思吧。” 贾母闻言,愈发高兴,连连高声道:“好,好,好,真真是太好了。” 王熙凤在一旁也高声笑道:“老祖宗,老神仙说的还真灵验,眼看着老太太的气色愈发好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今儿开头时,您老封君的样子快唬死人了? 从三弟答应口头订婚起,老祖宗立马好了一大半,如今姨妈松口,老祖宗更是比往常看的还光彩,如同年轻了四十岁呢! 哎呀呀!宝妹妹到底是福缘深厚之人,确实不凡哩! 想来,过不了两天,三弟那边也会传来喜讯的!” “可不是嘛!!” 贾母深信不疑的拍手笑道:“得找个好日子,近一些的,咱们先把亲事给订了! 他们都还太小,成亲的话,怎么着也要再等上几年。 不过,订了亲,就和成亲没什么分别,咱们可不是那种随意…… 哼哼! 姨太太,这下,咱们两家可是真正亲上加亲的亲家哩,比至亲更亲!” 原本听贾母说,只订亲,成亲还得好几年,薛姨妈心里还有些没谱。 心道这皇家之前订给贾家的亲都能毁了,更何况她们孤儿寡母的薛家…… 不过再听贾母话里有话的讥讽了皇家一遭,薛姨妈顿时安心了不少,点点头道:“倒也不必非要挑最好的日子,差不离儿的,近一些的就好,毕竟,环哥儿的事更重要……” 这话说的,顿时让贾母连方才的那一丝芥蒂都消去了,连声叫好,更是立下招呼着王熙凤和鸳鸯看看,最近哪天最吉。 王熙凤和鸳鸯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了一会儿,还使小丫头子拿出隆正十九年的年历牌装模作样的算了一会儿后,两人才回过头,均笑的满脸桃花,对众人笑道:“可真是巧了,老祖宗,姨妈,今儿是初五,三天后初八,是最吉利不过是大吉之日,正适合新人订亲,婚嫁哩!” “当真?” 贾母激动道,薛姨妈面色也关注的紧。 王熙凤大笑道:“这么大的事,我如何敢弄鬼?再真没有了,不信啊,老太太你自己瞧瞧!” 贾母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不是不信,就是觉得,真是太走运,太顺了。 好似,合该如此一样。 好!真好! 宝丫头果真是有大福气之人! 想来,有她的福祉在,定能中和了环哥儿身上的煞孽。 老神仙说的再准不过了,怪道自他回来后,每每沉下脸来,连我都有些心惊的感觉……” 王熙凤这可遇着知音了,连道:“可不是嘛,老祖宗这话太对了!偏您老封君还常笑话我遇到了克星,他这般大的煞孽,能不压倒我?老祖宗还好,他沉下脸时才觉得心惊,我是看到他笑的淡一点,就不自在了! 宝妹妹啊!二嫂我只盼你快点进门,赶紧把他身上那骇人的煞孽给对了,别让他再吓人了,你瞧瞧,二嫂我如今多可怜……” 众人闻言,无不大笑出声,薛宝钗则羞红了脸,但并无恼意…… 唯有林史二女垂着头不出声,史湘云倒罢,虽然面无表情,可也没有再哭。 林黛玉却是止不住的在流泪。 一双冬泉凝雾般的眸眼中,满是令人心碎的哀怜痛楚…… 只是,在这个档口,别说大伙都只顾着喜庆,就是看到了,也会装着看不到,心里还会暗自责备,这丫头真不知好歹…… 大家笑一场后,见贾母倦意又上来了,连打了几个大哈欠,忙起身告辞。 贾母笑着赔了个不是,也没有多留,就让鸳鸯送送薛姨妈,却已经不叫姨太太,而是叫亲家太太。 薛姨妈闻言,面上笑的愈发和煦,还怜爱的想招呼林黛玉和史湘云一起离去,去她那里坐坐…… 不过,贾母却让两个丫头留了下来。 众人心知贾母是要安抚一下两人,不然贾环那边怕是还要出岔子,便没有多留,又都说了几句吉祥话后,就一起笑着离去了。 待人都走尽了,贾母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挥了挥手,鸳鸯就打发了满屋子服侍的丫鬟出去了。 荣庆堂内,就只有贾母、鸳鸯并林史二女了。 贾母看着依旧泪流不止的林黛玉,眼圈也红了,道:“好玉儿,快别哭了,哭的外祖母心都要碎了……” 贾母若是自持身份,冷静的讲道理,林黛玉或许还能收了眼泪。 可她现在这么慈爱的一说,林黛玉哪里还能忍住,顿时泣出声来,伤心欲绝。 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 薛姨妈暂且不说,林黛玉纵然冰雪聪慧,可道行毕竟还浅,摸不透薛姨妈的深浅。 可对于薛宝钗,她却打一开始就忌惮不已。 当初有个史湘云,林黛玉都没这么反感,因为史湘云大气爽利,好与不好都浮在脸上。 你对她好,她也对你好。 你对她不好,她自也对你不好。 简单,而恩怨分明。 后来多了一个明珠郡主,就更谈不上反感了。 林黛玉自忖也算是大家闺秀,可与金枝玉叶的赢杏儿相比,却又差了许多。 这个差并不是单指家世,自然更不会是容貌,她的容貌比赢杏儿强出不止一分。 她自觉不如的,是那份气魄和气度。 纵然林黛玉心性不宽,从不服其她闺中娇女,却也不得不服赢杏儿。 一个敢带大兵围了满朝文武,平息逼宫政变的奇女子,根本与她不在一个世界…… 最重要的是,同为女人,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赢杏儿绝不是那种在内宅使心机,算暗法的人。 林黛玉之前还刻意试探的挑衅过赢杏儿,可人家连搭理这一茬的兴趣都没有,一笑而过…… 她是那样的骄傲,骄傲的恍如天上的明月,高高在上,而又皎洁不凡。 女人之间,只有相差不多的人,才会彼此攀比,计较。 当另一人的高度,高到让人踮起脚,仰着脖子都难以企及时,这人也就不会去忌惮嫉妒了…… 因为没有意义。 所以,林黛玉也不会忌惮赢杏儿。 但薛宝钗不同,无论从相貌,从性格,和接人待物上来说,薛宝钗都不比林黛玉差多少,甚至还更得府上丫鬟婆子们的喜爱。 纵然她出身并没有四代列侯出身的林黛玉高,可林黛玉如今父母双亡,林家宗族又都是一群乡绅山炮,似乎还不如有一母一兄尚在的薛宝钗。 最重要的是,心思敏感的林黛玉,虽然总看不透薛宝钗的心思,但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内心绝非表面上那样随和,那样与人为善。 林黛玉能感受到薛宝钗内心的骄傲,和自命不凡。 更能感觉到,她的野心…… 尽管薛宝钗隐藏的很好,甚至有时会让林黛玉自己都对这种感觉产生怀疑。 但是到了现在,林黛玉终于可以确定了,薛宝钗的这种心思,从未消失过,对贾环的心思…… 原本,林黛玉还指望一贯最疼爱她的贾母能替她做主,可谁想…… 她岂有不伤心欲绝的道理? 而且,她还不能阻拦,因为事关贾环的眼睛…… 贾母搂过林黛玉,叹息着劝道:“傻孩子,你当老祖宗就愿意让你矮人一头? 你可是我的亲外孙女啊! 你莫非还不知,老祖宗待你如何? 纵然是宝玉,也未必能强过你去…… 只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法子? 只恨咱们祖孙俩都不是有大福气的人,不能保佑环哥儿,不能消了他身上的煞孽? 我知道委屈了你和云儿,可是你们难道就不愿意,看到环哥儿的眼睛复明? 今天赵氏抽掉环哥儿眼前的黑布时,我的心哟,都要碎成八瓣了。 我就在想,我的孙儿啊,他当时该有多疼哪?他该有多绝望…… 可是,就算是这样,你们看看,那两颗落地的小银球,是为了什么? 他那是怕咱们这些家里人担心,才故意弄上去糊弄咱们的…… 到了那个地步,他还能想着我们,念着你们两个,不愿你们伤心。 他这份心哪,你们得想着呢…… 难不成,我们就只能看着他这般一直瞎下去? 你们想想,他看不到了,他自己个儿又是怎样的痛苦,怎样的难过? 和他的痛苦难过相比,你们现在的这份伤心,会比他更痛苦吗? 我常常做梦,梦到他以前那双大眼睛,多好看,多灵气,可是现在,看着他脸上那双…… 呜…… 老祖宗的心,都要疼死了!” 林黛玉听了贾母悲泣的话后,竟渐渐敛去了眼中的泪水,她低声道:“老祖宗,你别说了…… 我再爱使小性儿,也绝不会在这事上牵绊阻拦的。 我也很想很想,再看到环儿的眼睛复明呢。” 贾母闻言连连点头,笑道:“对,这才不枉环哥儿那般待你……还有云丫头,都是好孩子。 而且……” 说着,贾母抬头看了眼远处门口处,才压低声音道:“你们啊,白担心。 有我在,难道谁还敢欺负了你们俩去不成? 这件事里头,我总觉得巧的有些过了些,薛家太太是个了不得的人哪…… 可是,张老神仙的话,也绝不是虚言。 所以,就算怀疑这是个计,咱们也得先踩进去再说,为了环哥儿,咱们不得不为之…… 至于正妻、平妻…… 呵呵,今儿赵姨娘的表现,你们都看在眼里了? 瞧瞧,她不过是个妾,却能把环哥儿他爹,死死的拢在手里。 宝玉他娘虽然是正室太太,可你们再瞧瞧,她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夫妻之间,纵然还未恩绝,却已经相敬如冰好几年了…… 所以说,这女人啊,算计太过,也未必就是好事…… 有我和环哥儿在,你们有什么好难过,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个傻丫头,要是换作我是你们两个,我一定敲锣打鼓的把这件事早早促成,越早越好。 早一些,环哥儿的眼睛不就可以早点复明不是? 你们想想看,这环哥儿的眼睛好了后,他是看你们两个多一些啊,还是看宝丫头多? 嗯?” …… 正文 五百四十九章 深算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巴巴儿的看着给她们传授《内宅心经》的贾母,眼睛亮亮的…… 贾母和鸳鸯见状均是一笑,倒笑的两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贾母又道:“至于诰命……环哥儿说的也有道理,有了那份位,荣光倒是荣光了,可每年三节两寿时,都要入宫觐见,逢着后妃都要磕头,遭的那个罪啊,真是……云儿还好,若是玉儿你,还不生生昏过去? 而且,就环哥儿那脾气,还舍不得你们给那些贵人们磕头哩。 你们若是被哪个不知深浅的贵人给欺负了,再让他进宫里闹一起子,把贵人也打了,那愁也要将我愁死……” “噗!” 见贾母一脸的头疼劲儿,两人再想想贾环过往的战绩,顿时乐出声来,连林黛玉都抿嘴一笑呢。 贾母见状愈发高兴,又道:“是不是也想通这个理儿了? 你们啊,别担心日后谁会在家里使绊子,环哥儿眼里容不得这个,老祖宗我更容不得。 你们还小,许是不知道。 当年玉儿她娘还没出阁前,太太就嫁进贾家门儿了。 哼!许是嫉了玉儿她娘太受我宠爱的缘故,暗中使了几次手段,我一而再的点醒都没用,一怒之下,就要差人将她送回王家去。 若非她跪求认错,玉儿她娘又心慈手软,我也不会轻恕了她! 宝玉她娘尚且如此,又何况其他? 所以,你们尽放心就是。” 私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林史二女还能说什么? 两人一起起身,福了福,应下了。 贾母却还没说完,她让两人坐下后,想了想,又道:“其实,你们两个我倒不担心,都是懂事的好孩子,都明理。 可是,还有那个犟种,我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他娘虽然打的动他,课我看,她其实也拿那个犟种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这凡是做大事的爷们儿,都是这样。 耳根子软的,骨头软的,也做不成什么大事。 你们要记得这一点,以后若非必要,万不能强压着他去做他不愿做的事……” 林史二女闻言,红着脸应下了。 贾母笑道:“如今就咱们娘儿四个,有什么好害羞的。就是鸳鸯,等我死了后,也要过去服侍环哥儿的……” “老祖宗!” 鸳鸯又惊又羞的嗔了句,语气里竟有些责备,道:“老祖宗定然能长命百岁,比百岁还长哩! 江南的奉圣夫人,还有李相爷府上的太夫人,不都活的比老寿星还长寿吗? 她们能,老太太也一定能!” 而林史二女,则有些震惊的看着鸳鸯,又看向贾母。 老太太,你有完没完,你这不地道啊…… 贾母却好似读不懂她们的眼神一样,呵呵笑道:“鸳鸯服侍了我这么些年,我总不能让她没个结果。 再说,咱们家里好多私密事,我都是让鸳鸯来处置的。她若不跟了环哥儿,对别人也不好…… 她也不跟谁争什么夫人如夫人的名分,给你们两个谁做个通房就好。 我啊,只盼着她能有个善终就好。 除了环哥儿,我也不放心别个。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好歹我还能多活几年,看着你们出阁…… 现在,我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林史二女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聪慧如她们二人,岂有不知贾母言中所指之事的道理? 只是…… 唉!罢了,只当是为了她们自己…… …… “哼!” 荣禧堂厢房内,王夫人看着走进来的满脸堆笑的薛姨妈并王熙凤两人,不由的冷哼一声,倒是看到后面低头跟着的薛宝钗时,面色方和缓了些,心中有些可惜。 “果真如了你的意了?” 王夫人嘴角弯起一抹嘲讽,淡淡的笑道。 薛姨妈也不恼,只是呵呵的笑着。 王熙凤乖巧,连连报喜道:“可不是嘛,太太,三日后,初八,正式下定。先定下来,下了婚书,过几年都大一些,再正式成亲。 不过,老太太说了,咱们可不能同皇家一样,连下了婚书的事都能反悔,咱家丢不起这份人! 可见,咱们王家,真要出一个一等侯夫人了!多尊贵! 太太可是侯夫人的亲姨母哩!” 王夫人闻言却没多少欢喜之色,她看了看红着脸低着头坐在炕边的薛宝钗,叹息了声,对薛姨妈道:“你也忒狠心了些,那边一个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一个是她的亲侄孙女,哪一个不比…… 宝丫头真要过去了,如何能镇得住她们? 上头还有一个更造孽的奴几…… 我在府上过的什么日子,难不成你都看不到? 就忍心再让宝丫头也过这样的日子? 你倒是好算计,整个贾家都被你算在手里…… 可你怎么就不替宝丫头多考虑考虑? 你看看今天那个小畜生龇牙咧嘴的可恶模样,宝丫头真跟了他,还能有好?” 这番话,倒说的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面上都浮现出感激之色,心道到底是亲姨母…… 不过,薛姨妈听着听着,眼泪就下来了,道:“姐姐,我若是有半点其他好法子,又如何会这般劳心劳力?蟠儿从牢里出来没两天,就又成以前那样了,说也说不听。 薛家如今虽然还有一些产业,可……” “行了,车轱辘子话说了多少遍了?真要有什么事,难不成我们还会干看着?” 王夫人不耐烦的道。 亲姊妹间说话,倒是少了许多客套和遮掩。 薛姨妈抹去了泪,叹息一声,道:“更何况,环哥儿也不是那样暴虐的人,今儿情况毕竟不同。不过,姐姐说的也有道理,宝丫头,日后你的性子可不能那么刚硬了,就算是为了他好,也不能太拗着他。 环哥儿是做大事的人,又少年得意,位居高位,爵拜国侯,哪里愿意让人拗着他? 你看看赵…… 总之,你姨母的话要记住。” 薛宝钗红着脸坐在那里,轻轻的点点头。 听到一个“赵”字,王夫人的脸色已然耷拉了下来,面色木然。 王熙凤忙给薛姨妈使眼色,薛姨妈醒悟过来后,笑道:“宝玉呢?怎么没见着他?” 王夫人淡淡的道:“他回他院子里去了,如今,他在老太太那里也不得意了……” 薛姨妈摆摆手,笑道:“哪里话……”又对薛宝钗道:“宝丫头,你和你凤姐姐去家里,把前儿才糟好的那罐子鹌鹑和鸭舌给你宝兄弟送去,我记得他最爱吃我做的这个,前儿就多糟了些。我和你姨母再说会儿子话。” 薛宝钗闻言,点点头,起身又和王夫人招呼了声后,就和面色微微一变的王熙凤离开了。 王夫人身边伺候的彩霞也是伶俐人,她见连王熙凤都被打发出去了,便笑着对王夫人道:“太太,我去厨房看看,让她们准备几个小菜,中午您和姨太太喝一杯?” 王夫人看了眼笑容和煦的薛姨妈,点点头,淡淡的道:“去吧。” 待彩霞离去后,王夫人皱眉道:“你又怎么了…… 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多心思,如今倒比我还能算计。” 薛姨妈闻言,一点也没觉得难看,她叹息了声,道:“我再诉苦,你又烦。 你也不想想,你在这里过的虽不甚如意,可你毕竟是荣国公府的当家太太,哪怕是环哥儿,也得叫你一声叔母。 你为难的,都是内宅小事。 可是我…… 若再不多寻思些,薛家怕是就全完了。 我若能有半个指靠的上的,也不会这般算计的,给人送女儿啊……” 王夫人看着悲泣难言的薛姨妈,面色和缓了些,眼中也多了分怜意。 她对外人的确没什么心思去关心,也下的去狠手。 可是对自己人,比如宝玉,比如王家,再比如眼前这个亲姊妹,她还是很挂心的。 王夫人见薛姨妈面色如此难过,长叹了声,道:“好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眼看着让你把宝丫头往火坑里推…… 我观那个孽障有眼无珠,宝丫头这么好的姑娘,他居然都不上心。 他若是没有这个意思,你让宝丫头怎么办? 再加上林丫头和云丫头后面站着老太太,你啊…… 我都替宝丫头感到头疼!” 薛姨妈闻言,却没有太难为,她笑了声,道:“姐姐,已经很不错啦。 谁家的姑娘一出阁,就能得个一等国侯夫人的诰命? 凤哥儿若不是大老爷去的早,她也还有的熬呢。 再说,东边儿又没有尊长,就数环哥儿最大,宝丫头过去了连规矩都不用立。 姐姐,咱们都是过来人,舅姑前立规矩的磨难,难道还不清楚? 当年啊,我是成天的站规矩,从早站到晚,站的满脚都是泡。 夜里回屋里,只能用绣针挑破,养一夜,还没好第二天一早又得去立规矩。 倒比他们上朝的爷们儿还苦。 当时我就想,等以后,一定不要让我的女儿再立规矩……” 这一席话,倒是勾起了王夫人当年的旧事。 不堪回首…… 贾母当年,又何曾宽恕过她…… 而且,公府的规矩更为森严。 她可没赵姨娘那么好的心理素质,还能苦中作乐,颠颠儿的勤“捡”持家一番…… 如此想来,宝丫头倒也确实占了便宜。 然而,薛姨妈话还没说完…… “姐姐,难不成我不知道那两个的棘手? 可是姐姐你想想,就是再棘手,又能棘手几年? 就权当是先苦后甜吧…… 这几年,让宝丫头好好让着她们,哄着她们。 老太太今年春秋着实不小了,待再过几年后……谁还在乎谁? 环哥儿的眼睛好了后,多半是要常上战场的,到时候,家里还不是由当家主母做主?” 薛姨妈眼里,闪烁着无穷的算计,面带微微得意的笑容,悄声说道。 王夫人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她眼神起波澜,眼角抽动,手里缓缓的转动佛珠,轻声道:“是啊,还能有几年…… 若是,若是那个孽障,在战场上再出个意外…… 呵呵……” 薛姨妈闻言,面色陡变。 她却不曾想过要让她的女儿做寡妇…… …… 正文 五百五十章 道喜 “你只是疯罢!院子里雪也不扫,笼里的雀儿也不喂,茶炉子也不翦,知道就在外头逛!” “昨儿二爷说了,今儿不用扫雪,留着点雪作诗意,明儿再扫。我喂雀儿的时侯,姐姐还睡觉呢。” “那茶炉子呢?” “今儿不该我的班儿,有茶没茶别问我。你们再问问我逛了没有?今早是东府大奶奶使唤我取东西的。” “怪道呢!原来爬上高枝儿去了,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了。 不知说了一句话半句话,名儿姓儿知道了不曾呢,就把她兴的这样! 这一遭半遭儿的算不得什么,过了后儿还得听呵! 有本事从今儿出了这小院儿,长长远远的落在高枝儿上才算了得……” 薛宝钗和王熙凤两人来到贾宝玉的小院儿门口时,就听到这么一出丫鬟们的对话。 两人对视一眼后,推开小门进去,就看到三个大些的丫头,正围着一个小丫头子教训。 为首的大丫头,模样长的风.流灵巧,削肩膀,水蛇腰,眉眼有点像林黛玉,此刻双手叉腰,柳眉竖起,嘴角浮着冷笑,在训斥中间那个满脸憋愤的小丫头子。 看到这一幕,薛宝钗眉头微皱,下意识的对这个丫头感到不喜。 只是,她却知道,这不是她家,没有她开口的份,更不愿平白得罪人,就没有多事。 不过,她原想着,王熙凤作为管家的媳妇,看到这一幕,应该管教一番才是。 却不曾想到…… “哟哟!我就说老太太偏心,把满府上好用的丫鬟都给了宝玉。 瞧瞧,我满府上挑花眼,都挑不出几个这般爽利的丫头子,我原道是自己福薄,没摊上。 却不曾想,原来都在这里,全让老太太悄悄的舍给宝玉了。 晴雯,看把你兴的,你有这般能耐,跟了我去如何? 帮我去管府上的事,有的是你教训人的机会。” 王熙凤大笑着说道,让薛宝钗怔了怔…… 晴雯居然不识抬举,撇撇嘴,笑道:“二.奶奶又来打趣我们这些奴婢,你是做大事的,我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可跟不上趟……” 王熙凤听她拒绝也不恼,还哈哈大笑道:“就知道你这小蹄子舍不得你宝二爷,罢了罢了,真要把你们几个大的给招了去,老太太和太太还不愿意呢。 不过这个小的也是好的,遇到这么几个泼辣货,还敢硬顶着干! 怎么样,跟我去服侍我吧? 我认你作女儿,我一调理你就出息了。” “噗嗤!” 那小丫头子听了后竟笑了出来,王熙凤这下眉头竖起,半真半假道:“你笑什么?你说我年轻比你能大几岁,就作你的妈了? 你还作春.梦呢! 你打听打听,那些年岁比你大的多的,都上赶着叫妈我还不理,今儿是抬举了你呢!” 那小丫头子也是伶俐人,见王熙凤不喜,连忙道:“我不是笑这个,我笑奶奶认错了辈数了。 我娘是二.奶奶的女儿,这会子又认我作女儿。” 王熙凤闻言后眉尖一跳,问道:“你妈是哪个?” 小丫头子道:“我父亲是林之孝。” “哦,原来是他家的……” 说着,王熙凤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眼满脸无所谓站在那里看风景的晴雯,又转头看了眼嘴角已然浮起一抹淡淡的讥讽笑意的薛宝钗,两人对视了一眼,却都没说什么。 呵呵…… 这几个大丫头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林之孝和他老婆林之孝家的,如今愈发得王熙凤的重用。 在荣国府里的几百上千个奴才辈里,也算得上是数得上的人家了。 尤其自赖家、钱家、赵家和李家等老一辈的体面奴才人家被贾环毫不留情的打压下去后,林家在荣国府这边的地位愈发“显赫”。 在这种情况下,这几个大丫头还敢这般训斥挤兑林之孝的女儿。 王熙凤真不知是该说她们不知者无畏,还是该说她们在作死…… 不过,生死皆由命,挡人不挡死,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随她们去吧…… “你这丫头倒是伶俐,叫什么名字?” 王熙凤不再理会晴雯等人,而是看着小丫头子问道。 小丫头笑道:“我原叫红玉,因重了宝二爷,如今只叫红儿了。” 王熙凤皱眉道:“讨人嫌的很!得了玉的益似的,你也玉我也玉…… 既这么着我一会儿和宝玉说,叫他再要人去。 你跟我去,你愿意不愿意?” 小丫头红玉笑道:“哪有不愿意的理儿,只盼着能跟着二.奶奶多学些眉眼高低,多长些见识。” 王熙凤闻言,满意的笑道:“行了,你自去找你平儿姐姐吧。” “是!” 红玉便笑着离去了。 王熙凤让晴雯等人自去忙,她和薛宝钗往屋里去。 薛宝钗笑道:“到底是你会看人,这个丫头,以后少不了一番造化呢。” 王熙凤哼了声,笑道:“若说蠢吧,那几个也不蠢,就是没这个见识。没经过这些,竟不知深浅。 倒是这个小的,许是家里的缘故,早早的就知道了这些,倒是能干事的。 至于造化,却不好说…… 谁又知道谁的造化?” 说着,二人进了屋。 “宝玉,袭人……咦,人呢?” 王熙凤见外堂没人,过了帘门,进了里间还没发现,便高声喊了声。 “哦,来了来了!凤姐姐等等……” 从侧间暖阁里传出一道有些惊慌的声音,还有的穿衣服声。 王熙凤和薛宝钗两人面色一怔,随即俏脸都有些发烫,心中暗骂荒唐…… 没一会儿功夫,从里面走出两个人,贾宝玉面红耳赤的走在前面,后面袭人面色倒还算正常。 不过,没等贾宝玉开口,袭人就笑着解释道:“给二爷做了一个肚兜,今儿刚收针,到里头去试了试…… 不想这么巧,二.奶奶和宝姑娘就来了。” 王熙凤和薛宝钗两人看着脑袋还是有些抬不起来的贾宝玉,心中有些了然…… 不过还是配合着袭人说笑了两句,又将薛姨妈命她们送来的酒槽鹌鹑,鸭舌等吃食送上。 王熙凤因为心里有记挂的事,坐不住,说了两句就要告辞。 薛宝钗原本也要跟着离去,不过却被袭人强留下了。 “好姑娘,就在我们这儿多坐一会儿吧。如今,也就姑娘愿意来我们这个院儿了……” 袭人细挑身子,容长脸儿,长的虽不比晴雯好,但也算是个美人。 更兼她说话的款和做派,都极合薛宝钗的眼缘,所以薛宝钗也就又坐下了。 “还没给姑娘道喜呢……” 袭人温柔笑道。 薛宝钗俏脸微熏,看了眼一旁低着头不自在的贾宝玉,摇头道:“哪里喜……” 袭人笑道:“还说不喜?姑娘去了东边儿后,立马就成了一品诰命。 府上除了老太太外,就数姑娘最尊贵。 就是在戏文里,也是在命妇里最尊贵的人儿。 姑娘果然好福气哩!” 薛宝钗闻言,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和所有闺中女孩子一样,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的。 梦想自然是好的,能文能武,上马为将,下马为相。 武能安邦,文可治国。 长相气派,文采风.流…… 可是,她与其他女孩子不同之处在于,对于这种梦,她只是偶尔做一做罢了,极少。 她很清楚她的位置,作为商人之女,又失了父亲,送入宫中待选,都只能从最低的宫女做起。 就如同她哥哥薛蟠说的那样,普通的公侯伯府第,他甚至连登门都难登,更何况是嫁入其中作大妇? 若是真找个平庸的嫁了,她又会一生都不甘。 如今这般,似乎真的已经是很好很好了,没有枉费她妈的一番心思周折…… 可是,真的很好吗? 想起之前贾环对她怒目相视,甚至怒吼挥拳的那一幕,薛宝钗心里黯然。 但这并不是最伤心的…… 最伤心的是,后来他竟然与她赔了不是,那般生分,那般客气,那般疏远…… 其实,她宁愿他对她发怒…… “唉!” 长叹息一声后,薛宝钗摇摇头,道:“不说这个了……宝兄弟最近如何了?” 袭人闻言,顿时皱起了秀眉,有些埋怨道:“还是以前的性子……劝了不知多少遭了,就是不改。 我对他说,你原不爱与外面那些为官做宰的人交往,不愿理会那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就罢了。 你是个富贵人,不理也就不理。 可如今咱们府上,现成就有这么个了不得的人物,又是你正儿八经的亲兄弟,为何都不愿走动走动? 若是能得了他的看重,日后说不定也能有一个好去处。 难不成还能在这座院子里,这座府上,待上一辈子不出门不成? 唉! 就是说不听……” “哼!你……你若愿意去,自己去就是。 我早就知道了,如今家里的姊妹们都喜欢和老三处。 丫鬟们也见天儿的盼着见他,如今连你也这般! 去去去,你现在就去。 我算是白认得你了,这里也留不得你了!” 被说的面红耳赤的贾宝玉,面色涨的通红,自觉袭人让他在薛宝钗面前丢了大脸,站起来大声怒斥道。 袭人被骂的泪眼汪汪,对连连相劝她的薛宝钗泣道:“姑娘不知,我这颗心,就是操碎了都没用。 若是能说动这位爷,哪怕是我现下就是死了,也值了。” 这一番话,说的贾宝玉怔在了那里,双眼垂泪的看着袭人。 他最向往的,就是有女孩子为他哭。 若是有人愿意为他去死,那……就是他人生的最高境界了…… 而薛宝钗也唏嘘不已,安慰道:“你尽放心就是,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宝兄弟是他的亲哥哥,纵然不去走动,难不成以后还会不照看着? 没用这个理儿,你尽放心吧……” 袭人闻言,感动的无以名状,抓着薛宝钗的手道:“若真是如此,我这个做奴婢的,给姑娘这个奶奶磕长头都愿意……” …… 正文 五百五十一章 不解 在秦可卿屋里待了大概……一个多时辰。 感觉腿有些发软的贾环才被一脸桃红的秦可卿扶了出来。 身上的鸭子毛都没了,连原本沾在下面某些极为不便地方的野鸭子毛,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瑞珠,好生扶三爷回主屋歇着去吧。” 秦可卿语气有些慵懒的招呼着正在外厅里拾掇茶几的丫鬟,吩咐道。 瑞珠闻言应了声后,红着一张小脸儿跑了过来,毕恭毕敬的扶着贾环的胳膊,带着他往外走。 不过,在和秦可卿交接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 秦可卿用眼神骂了她一句:小蹄子…… “叔叔啊,媳妇有些头晕,就不亲自送叔叔过去了。” 秦可卿交待道。 贾环抽了抽嘴角,“埋怨”道:“可卿,下回你要再搬弄屋里的那些家摆设,能不能多找些人来整? 那些都是上好的实木家具,那么大一架拔步摇床,比钢铁还沉,就知道让我用力用力…… 你使唤我倒是使唤的顺手……” “咯咯!” 秦可卿娇笑一声,嗔道:“叔叔啊!媳妇屋里,哪里能让外面那些人进来? 自蓉儿去了后,就再没第二个男的能进我那屋,我又找谁去拾掇…… 叔叔是武人嘛,媳妇早就听说,武人都是力大无穷的。 今儿一试,果然名不虚传,叔叔好大力哦!”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寻思了下,觉得秦可卿难耐寂寞是有的,可要说她能有这么污,应该还不至于…… 嗯,肯定是自己多想了。 就当真的是表扬吧! 贾环哼哼了两声后,撇嘴道:“你还没见我力气最大是什么时候呢……咳咳!不说了,我回去了。” 秦可卿点点头,满脸慵懒之意,娇声道:“叔叔好走啊!” 说罢,见贾环被瑞珠扶着走远后,她一人独倚门栏处,吃吃的笑了起来。 一双美眸中,好似能滴出水一般,情意绵绵。 其实,若是贾环真的对她动手动脚,甚至稍微主动一点,她都不敢如此放肆。 偏无论她怎样逗弄,贾环都强屏着呼吸,面色如同要上战场一般的严阵以待。 这一点最让她心生佩服,也心生感动。 换一个人遇到她这样的,还不生生吃死她? 记得,公公和丈夫没死前,每一回给公婆请安时,她都能从那双炙热的眼神中,感到令她畏惧的欲.望…… 那只是欲.望,没有尊重。 而她那丈夫,竟因为害怕严父,每每在这个时候无动于衷,甚至她几次都已经用言语暗示了,都被他装傻充楞的躲了过去…… 呵…… 若那人不死,她不知道,她还能再躲多久。 在这一方宁国天地中,那个人,曾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若强来,她又能如何? 好在,他死了,他也死了…… 说不上有多伤心难过,即使是噩耗传来时,她虽也在流泪,可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惶恐。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会被什么人掌握命运。 她从没想过,会是当年那个在夹道里和小丫头子跳舞的小男孩儿,成为这座煌煌宁国的主人。 造化啊…… 还是那样难以让人捉摸。 短短几年的功夫,当初那个瘦弱不堪的小孩儿,竟然奇迹般的长成了今日的英武少年郎。 当年鸡仔一样瘦弱的身躯,如今变得那样的强壮有力…… 他看着她的眼神,其实也炙热过…… 可是,那炙热的眼神里,有欣赏,有喜欢,有尊重,却没有霸占。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府里关于贾爵爷的传说渐渐多了起来。 在传说中,他是那样的威风,那样的霸气,惩治起府上的刁奴来,下手果断狠辣,绝不容情! 他聪明能干,他赚下了偌大的家业,远比那人活着时兴旺无数倍。 他会做人做事,他能与满神京的权贵府邸都相交甚好。 他还不畏宗室强权,纵然是亲王世子,只要敢欺上门来,他也敢打回去! 他还那样的善待家人,守护家人…… 不知何时起,他竟走进了她的心,满满当当的,都是。 只是,她却明白,她的身份,绝无可能和他在一起。 一丝一毫的可能都没有。 即使她不要名分,都没有可能…… 可是,她却不甘…… 贾蓉刚去时,她还以为,守着就守着,一个人过日子,倒也自在。 西边儿府上的先珠大奶奶,不就是一个人守着吗? 也没见她活不下去。 可是,随着日子慢慢变长,夜也慢慢变长,她才渐渐明白了,那个词的真谛。 苦熬。 熬着等死。 每当夜深露重,锦被湿寒时,那种孤独、寂寥、清冷的感触,是那样的蚀骨抓狂…… 她无法想象,这样的日子,她还能忍多久,才会修练到心如死灰,耐心等死的境地。 她也拼命的压抑着向他靠拢的欲.望…… 然而,越压抑,越想靠近。 她不奢求名分,也不奢求光明,只希望,能在他那里取得一丝暖意。 她并非下三滥不知廉耻的女人,可是,除了这样做,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吸引住他…… 想起方才,借口与他指引方向搬东西的机会,她从后面紧紧的抱着他结实的身子时,那份可靠、那份安心、那份踏实温暖的感觉,秦可卿眼睛微微湿润了…… 真好。 …… 贾环被瑞珠送回来时,尤氏和白荷都已经回来了。 见是瑞珠扶着贾环进屋,尤氏笑骂道:“这个小吉祥子,又不知跑哪里耍子去了……三叔,瞧瞧都是你惯的!” 贾环撇嘴道:“不是她自己要出去耍的,是老祖宗打发她远远的玩去,房里大人要商议正事。可怪不到小吉祥身上……” “哈哈哈!” 尤氏掩口娇笑了声,回头对白荷道:“你瞧瞧,护的跟什么似得! 还没说她什么,这就护上了。我倒看看,等日后三弟妹进门后,你还护不护?” 贾环闻言,嘴角一抽,道:“护,你们我都护,护一辈子。 谁敢欺负你们,我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夫为妻纲,打老婆是天经地义的!” “呸!” 尤氏俏脸一红,心里虽然高兴,可还是嗔道:“什么叫做你们都护,白荷和小吉祥是你们,我可不是。” 贾环呵呵笑道:“护大嫂也是一样嘛,又没其他意思……对了,大嫂,庄子上人叫你们做什么去了?” 尤氏“嗨”了声,道:“是给园子里准备的金银器皿,那些庄户们也真是为难他们了,一个个的,年都顾不上过,拼命的做活儿。 这才多咱功夫,原本计划到五月赶出来的活计,他们倒好,现在就给做完了。 我看那些人,一个个都黑着眼圈,青着脸,也怪不落忍的,就一人赏了十两银子的赏钱,让他们回家好好过个年。 就连那些做帷帐挂帘的妇人们,也叮嘱她们不要太熬了。 一来夜里点灯做活计太伤眼,二来,那些锦帛纱罗都金贵的很,见不得火,万一落个火花上去,东西烧毁了也罢,别再伤着人了……” 贾环闻言连连点头,道:“嗯,大嫂处置的很得当,有劳大嫂了。” 好话谁都愿意听,尤氏闻言后呵呵一笑,面色舒坦,道:“这算什么?不过是一些琐碎事罢了,也算是打发时间。 待日后三弟妹进门后,我就清闲喽!” 贾环想了想,还是道:“今儿西边儿老太太和我娘,给我订了门亲事……” “啊?” 尤氏和一直默默含笑的白荷同时惊呼了声,她们没想到,她们不过只出去了一日,就发生了这样大的事。 “是哪个公侯府邸的千金?还是哪个相府的小姐?” 尤氏急忙问道。 贾环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白荷咬了咬嘴唇,柔声道:“莫非,小吉祥说的那个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不会吧?” 尤氏刚还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后,杏眼顿时圆睁,惊声道。 所谓“金戈良缘”,在两府的仆妇仆婢圈里,流传甚广,颇有影响力。 但对尤氏等人,虽然也听在耳里,可实际上却都没怎么在意。 贾环如今什么身份? 他若是白身倒也罢了,娶一皇商之女也说的过去。 可贾环如今是堂堂的国朝一等侯,更着配紫金斗牛服,乃是国公的待遇! 当初是太上皇亲自下旨,指婚明珠郡主,何等的尊贵,何等的配对。 虽说因为平妻之故,被皇太后借故悔了亲事,可就算如此,再娶亲的门户也不能差的太大吧? 满神京的勋贵圈子里打听打听,哪个公侯伯的夫人,不是从其他公侯伯府邸里出来的? 镇国公府牛伯爷的夫人郭氏是武安侯府的嫡女,武威侯府秦侯爷的夫人张氏,是康宁侯府的嫡女…… 其他的一些公侯府第的当家太太,亦大都如此。 若是贾环娶了一个商户之女做夫人,日后她与其他府邸的诰命们交谈时,怕是还未说话就先矮三分。 命妇的娘家出身,就跟后世之人的学历一般。 别人都是九八五、二一一,就你一个蓝翔的,哪怕你挖掘技术比人家强,也玩儿不到一处去啊! 尤氏有些不解的看着贾环,道:“三叔,这怎么可能……她的身份……” 贾环呵呵一笑,道:“身份倒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玉虚观的张道士给老太太说,我遭了那么些难,都是因为在西北杀伐太过,煞孽太重之故,所以需要一个福祉深厚的人来中和一下命理的煞孽。 恰巧,宝姐姐就是这样一个福气深厚的人。 而且,老祖宗的性格你们也知道,什么门当户对不门当户对的,对她老封君来说没什么区别。 门第再高,对贾家来说又有没什么区别,再高还能高过杏儿不成? 最重要的是,和薛家结亲,可能会对我的眼睛复明有益处。 说的玄玄乎乎的,连我都有些信了……” “什么?眼睛复明?” 尤氏和白荷同时惊呼出声。 …… 正文 五百五十二章 担忧 尤氏和白荷两人在听完贾环的话后,再次印证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时代的女性,对神佛的敬畏和信仰。 两人再也不提什么身份不身份,门第不门第的事了。 既然张老神仙都这般说了,那就再准确不过。 身份? 和神仙天道比,什么身份能大过这个? 只要能保佑贾环的眼睛能复明,别说是个商户之女,就是个乞丐之女,也要快快娶进门来。 再说了,薛宝钗虽然只是商户之女,但言谈举止,行为气度,都始终恪守大家闺中之道,端庄尊重,并无普通商贾之家的浮华之气。 所以,也不是真的差什么。 所谓屁股的方向,决定目光的方向,就是如此了。 方才怎么想怎么不合适,现在翻过来后,又怎么想怎么合适。 尤氏又激动的笑言了几句后,只盼贾环的眼睛能够早早复明,而后便识趣的离开了。 待尤氏走后,贾环就将白荷揽入怀中,抱着她坐下了。 “爷,你的眼睛,真的能……” 白荷温顺的依靠在贾环的怀里,双手捧在他的脸上,修长绝美的眼睛里,一贯平静祥和的眼神罕见的激动起波澜,颤声问道。 她是知道贾环的眼睛的,贾环回来后瞒过了所有人,但又如何能瞒的过枕边人? 听出她的激动,贾环将她抱紧了些,微笑道:“公孙姑娘说,她得到了一部杏林奇经,专门治眼疾的,其中就有一种换眼之术……” “换眼之术?” 白荷闻言先是面色一变,而后呼吸急促了些,道:“爷,若是换别人的眼,爷八成不乐意。可是爷还有我呢,我愿意跟爷换……” “啪!” 白荷话未说尽,翘.臀上就挨了贾环不轻的一下,俏脸登时通红起来,一双柳叶般容长的美眸中,若能滴出水一般的情意凝结,痴痴的看着贾环,喃喃道:“爷,我没有说差哩……” 贾环没再动手,却低头堵住了她的芳口…… 一番缠.绵后,白荷面红耳赤,却还是不死心,还要继续说。 却被贾环在胸前不轻不重的捏了把,小小娇呼一声住了口,贾环坏笑道:“再让你不听话……你倒是比我还急,哪有那么简单?若是谁的眼睛都行,我早就使人去牢里提几个死囚来换了。 公孙姑娘说了,只有直系血亲的眼睛才可以,旁系的都会增加失败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我是男人,所以只有男人的眼睛才能换…… 换眼镜,听着都怪唬人的……” 白荷闻言,大失所望,却又盘算起来:“直系血亲的话,爷除了西府老爷,链二爷,宝二爷外,还有一个兰哥儿。可是他们……也就老爷……” 贾环摇头道:“年纪太大的也不成……罢了,不去想了。 玉虚观的张老道既然说了,解局之人是宝姐姐,只要娶了她,问题就会解决,那我就拭目以待。 若真有那么神,以后咱家里也建个家庙,供供神佛。 若是他敢唬人,那三爷我就要打上玉虚观,要点精神损失费…… 娘的……” “爷啊!可说不得!神仙会知道的……” 白荷听闻贾环痞痞的话,又喜欢又害怕,忙劝止道。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不过又岔开话题,他对白荷道:“荷儿,你放心,不管我娶的是谁,谁都不能怠慢了你,欺负了你去。” 白荷抿口笑道:“爷放心就是,爷不在家的时候,宝姑娘也来过咱们府上几回,和我也聊过几回天。她性子很好呢,没有因为我的出身就轻贱于我。 就是……看到小吉祥在屋里淘气,她眉头皱了皱,不过也没说什么。 后来她还送我了些玩意儿,我也回了她一些。 听大嫂说,她还去公孙姑娘那里请教过医道学问…… 我瞧她的性子,倒不像是轻狂欺人的。” 贾环闻言,脑海里闪过出征前,在梨香院与薛宝钗相撞的那一幕,心情有些复杂。 不是说她不好,能够与林黛玉相提并论的女孩子,又怎会不好? 之前所谓大脸猫之类的戏谑之言,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薛宝钗虽然稍显丰润,可肌肤极为白皙,面相亦清秀端正,很养眼。 只是一来,前世读红楼时,贾环对这位颇有心机的女孩儿印象并不是很好。 二来,他也不愿让她压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一头。 再则,她背后牵扯的除了薛家外,还有王家。 王家那一起子里,除了王子腾还像样些外,其他的,能为不足,祸害居多。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那些竟在背后,和忠顺王一脉不清不楚,贾环甚至怀疑王子腾对此都未必清楚,因为就迹象上看,忠顺王一脉似乎未必对王子腾施以援手过…… 王家老宅位于金陵,占据江南富庶之地,除了良田千顷和各处门面外,暗中还有私盐买卖。 然而,积攒下的泼天财富,却大多暗中献给了忠顺王府…… 若非贾环当初恼了王夫人,想要狠狠的打痛她,给她一个教训,所以才使人去江南好生查了番王家的底细,他都发现不了王家居然已经作死到了这个地步。 用脚趾头去想,日后不管是隆正帝掌权后,还是赢历登基,王家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涉及到站位问题,纵然是贾环,也绝不敢有什么侥幸大意之心。 不是怕,而是不愿与那些臭****沾上关系。 只是,这世上之事,十之八.九难如人意。 他也没想到,竟会因为一些近乎荒唐的理由,他竟要娶薛宝钗为妻…… “吱呀……” 房门缓缓被推开,一个小脑瓜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大眼睛看到里面椅子上叠做的两人后,顿时撅起了红嘟嘟的小圆嘴巴。 白荷见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从贾环身上站起身,嗔道:“少作怪,还不赶紧进来。” 小吉祥嘿嘿笑了一声,才推开门小跑了进来,巴狗儿似的蹲在贾环腿边,将脸伏在他腿上看着他,笑嘻嘻的道:“我在西边儿不过找雪雁耍子了一会儿,再回头,三爷就没了影儿,翡翠姐姐说是已经回这边了。 我又跑了回来,可找了一圈儿也没找着三爷,只以为翡翠姐姐在哄我,就又跑到西边儿去。 可她们都说三爷是回来了,不过那小丫头子说,是蓉哥儿媳妇接住了三爷,她要送三爷回来。 我又跑去天香楼,结果她也说三爷回来了,我再回来一看,咦,三爷果然在家哩! 嘻嘻!”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抚着她的脑瓜,道:“你倒也能跑!” 白荷也笑道:“白跑了这么几起子,你也不恼?” 小吉祥得意的笑道:“这有什么好恼的,找三爷嘛,一直跑下去都有趣!” 贾环闻言,心里暖洋洋的,伸手将她从地上抱起,搁在腿上抱住了,道:“不枉我和你白荷姐姐这般疼你一场,真是我们的小棉袄……” “砰!” 话刚说完,小吉祥皱起一对毛毛虫眉,低瞪着眼,小虎牙呲出,一头撞在了贾环胸口。 直撞的贾环哈哈大笑不止。 白荷在一旁看的也好笑,小吉祥最不喜别人说她小了,更何况贾环是以打趣女儿的口吻在说。 这怎能不让一心往姨娘界发展,却屡战屡败的小吉祥着恼! 看着贾环逗着小母老虎似的小吉祥两人闹做一团,白荷看着既感温馨有趣,又有些愁绪…… 那日薛宝钗看到大咧咧的小吉祥在屋里闹哄哄的跑动时,眉头皱起不说,眼中的不喜也是显而易见的。 当时尚且如此,若是等了过门之后…… 当家太太,原本就有管教内宅之权。 而且论礼而言,小吉祥也确实被宠的有些过了。 可是,看着眼前这位那般宠溺,若薛姑娘真的有动家法管教一番的念头,怕又是一场大风波…… …… “三叔……” 宁安堂前堂,贾环有些扫兴的坐在主座上,听着堂下之人重重的磕头,然后哽咽出声的请安,皱眉道:“起吧,好端端的,又怎么了…… 几时回来的?你母亲可好?” 堂下之人,正是被贾环委以重任的贾芸,以及渐渐也担起重担的贾荇。 贾环去西域前,贾芸便已经去了江南之地,一来,为贾家在江南各地铺开商铺做准备,二来,也要从江南之地收买一些园子中需要的珍贵物事。 比如太湖奇石,名贵花木,再比如一些名人字画,和古董文玩。 当然,前者是主要任务。 江南太过富庶,贾家想要丰润财力,不从中取一杯羹,实在说不过去。 因此,自从贾环从薛蟠那里得到了印着家主印鉴的一沓信纸后,喜出望外的贾芸便拿着南下了。 一个多月来,马不停蹄的与人勾连谈判,终于将事都办妥,却也错过了回京过年的机会。 不过,看着收获累累的成果,他倒也不觉得辛苦。 只是,贾芸却没想到,只短短不到两月的时间,再回来,天似乎都要塌了。 对他有提携再造之恩的三叔贾环,竟然瞎了! 贾芸回到家后,听他娘哭着说完这个消息后,如遭雷击,又碰到听闻他回来后,上门探望的贾荇,便一起来给贾环请安。 看着贾环眼前那条黑布,贾芸眼泪就没断过,心如刀绞。 贾荇即便在祭祖时已经给贾环请过安了,可此刻也跟着红了眼圈。 “问你话呢?” 贾环越发不喜欢这种气氛,提高声音喝道。 贾芸却不改伤心之色,也没有站起来,他跪着答道:“回三叔的话,侄儿今儿刚到家,刚回家就听我妈说了……侄儿就立刻过来了,不过路过西边儿府的时候碰到了链二叔。我娘都好,就是记挂着三叔……” 贾环点点头,道:“回头代我谢谢五嫂的惦记,最近事太多,从西北带回来不少特产也没顾上给五嫂送去,一会儿你跟着李管家去领回去,给五嫂说,我身体最近不大方便,就不去给她请安拜年了…… 有完没完,再哭就出去哭!” 听着贾芸呜咽出声的哭声,贾环不耐的训道。 贾芸闻言,忙止住了哭声,不过还时不时的发出哽咽之声。 贾环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在关心,也真的在为他的眼睛伤心,叹息了声后,贾环道:“你若真懂事,就好好帮我做事,为我多分担一些,我也能轻快一些。 哭有什么用? 若哭能把我的眼睛哭好,还轮得到你来哭? 行了,别哭了。” 贾芸闻言,这才彻底收了眼泪,站起身来,重重点头道:“三叔放心,侄儿定然不负三叔所托。” 贾环呵呵笑道:“你话别说的太满,商贾之事,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所谓商场如战场,是再准不过的道理。 商业交往中,不管是咱们国公府的招牌,还是我这国侯的牌子,都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若不然,天下最好的买卖应该是那些皇商皇店了。” 贾芸闻言点点头,道:“三叔放心,侄儿并不是猖狂之人,明白这个理儿。 只是,咱们贾家和其他的商家又不同。 咱们经营的并不是与他们竞争的货,而是独门独货。 咱们……” 听贾芸说的起劲儿,贾环静下心听了一会儿后,见他还滔滔不绝的在讲,其中好些道理竟和前世听闻的商业法则差不多,贾环心里也算有了谱,摆手打断道:“具体怎么施为,你同几个老掌柜的斟酌一下就好,日后……嗯,你也不必拿这些事来请教我,我眼睛不便,操劳不得这些。 内宅里有专人负责,会有人和你联系,你只要将账本记得详细些交上去就好,如果有一些大事拿不定主意,也可以来寻我。” 贾芸闻言,点点头,却有些犹豫道:“三叔原本就是该做大事的,商贾之道毕竟是小道……不过,三叔,内宅管账,会不会有些不便……” 贾环笑道:“没什么不便的,应该就是你三婶来管这一行当……” “啊?” 贾芸闻言惊呼一声,他从他娘那里已经得知了,皇家悔亲的事,他还愤愤不平的大骂了几句。 却不想,转眼间居然又冒出来个三婶。 贾环笑着正想再跟这个器重的族中后辈解释两句,后头忽然来了个丫鬟,对他屈膝行礼道:“三爷,林姑娘和史姑娘来了,白姐姐打发奴婢来请三爷回去。” 贾环点点头,而后转头对贾芸和贾荇道:“行了,你俩先回去吧,代我给你们母亲问好。这两日也都好好歇歇,芸哥儿在外面奔波了那么久,五嫂也惦记,好好陪你娘说说话,不要违了她的意思…… 荇哥儿也一样,李万机说,芸哥儿下江南后,你把都中的这些摊子操持的都不错,想来也累了,都去歇两天吧。” 贾芸和贾荇闻言,连忙行礼告辞。 待他们离去后,小吉祥才从里头蹦蹦跳跳的走出来,当起贾环的小拐杖,扶着他回内宅去了。 …… 正文 五百五十三章 一家人 “这么说,三日之后就要订亲了?” 贾环皱起眉头,问道。 林黛玉声音有些黯哑,但却已经不再流泪,她眼神复杂的看着贾环,道:“环儿,这件事上,不许你再作怪。若不是你不敬佛祖,也不会……” 贾环呵呵笑道:“林姐姐,你啊……好好好,我不说这些…… 林姐姐,我只问你,若是没有后面那个条件,如果只要是血亲之人的眼就能换给我,你会让二姐姐或是三姐姐换眼给我吗?云儿,你呢,你会吗?” 贾环此言一出,却让林史二女顿时怔住了。 两人互视一眼,面色为难,想了好一会儿后,林黛玉才缓缓的摇头道:“若是能用我的眼,我自然愿意换。 但若是让二姐姐和探春或者四妹妹她们去换眼,我觉得,有些不好……” 史湘云看了看贾环没有变化的笑脸,也道:“没错,若是我能换,我自然可以换。因为我换了眼,你日后也不会嫌我。 但爱姐姐她们不同,她们若瞎了眼,以后出阁怕都难…… 若这样子,就毁了人一生,太自私了……” 贾环闻言后,忽然大笑起来,而后在林史二女莫名中,一手揽住一个,强行揽入怀中。 两人略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弹了。 她们也喜欢靠在贾环坚实的胸膛上,只是,以往很少现在有这样的情况。 同时相处时,贾环通常都非常守规矩的。 不过,看着面色极为喜悦的贾环,两人也不想扫他的兴,索性就暂时从了他,反正也不会做别的过分的事。 贾环给出了他这般高兴的原因:“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好些人都奇怪,我为何会这般喜欢你们两个,若论颜色,宝姐姐似乎也不逊色你们多少。 她们却不知,只有你们的心,才与我最接近。 换位处之,如果是你们两个人眼睛坏了,若是要换眼,我的眼睛也可以换给你们,但我却绝不会让姐姐她们换眼给你们。 这太不像话,也太自私了些,那不是旁的,是眼睛啊…… 所以,你们说,咱们仨是不是天生就是一家人?” 林史二女闻言,又对视了眼,两人眼睛都有些发亮,俏脸也有些红,伏在他胸前不说话。 贾环却有些唏嘘道:“这就是我为何屡屡‘不识抬举’,不愿娶那个大阿福的原因……” “噗!” 林史二女闻言,忍不住一起喷笑一声,而后两人从贾环的腿上起身,看着贾环颇为惋惜的浪样儿,一人又啐了他一口。 史湘云道:“环哥儿,这种事,纵然你心里一万个不信,可也不能再胡来。 但凡有一丝可能是真的,咱们都要尝试一下。你的眼睛最重要……” 林黛玉也点点头,道:“你对我们的心,我们都是知道的。可你也得为我们想想,云丫头说,为了你的眼睛,别说被那位压一头,就算做个没有名分的,又如何? 我也是这般想的。 所以,你若真为我们着想,就不能再胡闹。 不怕万一,只怕一万。” 贾环点点头,道:“我省得,那个老道,看起来确实有两把刷子,也不全是模棱两可的春秋笔法糊弄人……” “呸呸呸!快别说了!” 林黛玉嗔恼的皱眉道,不管真假,但在没有彻底证明张道士是骗人前,她一分险都不敢冒。 史湘云也白了贾环一眼,而后忽然笑道:“环哥儿,论说,宝姐姐无论人品相貌还是文采,都不比我们差。 怎地,你当初就敢不要脸的招惹我们,却偏偏生分着宝姐姐呢?她也不像是坏人呀!” 这个问题,不仅让她疑惑,林黛玉其实也有点迷惑,两人一起看着贾环,看他如何回答。 贾环闻言想了想,道:“其实,我倒不全是为了她会压你们一头,才生分着她。 只是觉得,她似乎……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咱们家里人,有话说话,有事说事。 比如说,家里小吉祥又淘气了,惹着你们不开心了,若是林姐姐看到了,多半会当面教训她几句,让她老实些。 而云儿呢,估计会把这个小顽皮抓过来,用力揉揉她的脸蛋,再弹她一个瓜崩儿,笑骂一句也就过去了。 可若是宝姐姐,怕是就会从心里厌弃小吉祥,偏她嘴上还不会说…… 以前,府上那些粗蠢婆子们爱嚼舌根子,说林姐姐爱使小性儿,爱多想。 她们却不知,林姐姐纵然生气,也绝不会藏着掖着,都露在脸上呢,但生气完也就完了。 云儿更是如此,管她是谁,不对路就是不对路,但说清楚了也就好了。 我们未来或许会争吵,或许会生气拌嘴,但我们绝不会打冷战,僵持着不说话。 因为那样最伤人。 可是宝姐姐的性格,看着和气,可真不顺了她的心她的眼,怕是会记在心里…… 罢了!我也不知说的对不对,说不清,看不透。 或许这才是我不想靠近她的原因。 不说这个了,不好背后说人是非。 总之,宝姐姐人不坏,长的也好,学识修养都很好,为人端庄,让人敬重,姨妈人也很好…… 但是,我就是觉得可敬而不可亲……” 听贾环这般说,林史二女心里说不出的熨帖,都心道檀郎果然知我。 又觉得世事悲苦,好事多磨,让人无奈。 贾环感受到两人的难过,牵起他们的手,笑道:“其实,这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们还是我的你们,我还是你们的我。 对不对?” 两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后,轻轻呼出了口气,林黛玉轻声道:“这些我们都知道,如今,我们只盼着你的眼睛能早早的好起来,我们不求你再做官做宰,做公当王,只愿你能平安康寿到百年……” …… 都说皇宫就像一个到处都漏风的筛子,有一点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传的漫天飞。 其实荣国府里也差不离儿,有什么消息,用不了多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而在这众多真真假假的消息里,贾环即将订亲的消息,在神京权贵圈子里,传的最火热。 贾环刚刚因为平妻之事,被皇太后悔了亲。 虽然狠狠丢了次脸,可众人还没来得及嘲笑,却不想他在太上皇前的圣眷如此深厚,太上皇竟又让他出银为明珠郡主建造一座公主府,未来很有可能尚主。 按理来说,既然尚主做驸马,那么别说再娶妻,就是纳妾都不许。 可贾环情况毕竟不同,宁国一脉,就剩他一根独苗,还是过继的。 强说是兼祧两房,一边宁国府,一边公主府,倒也勉强能说的过去。 当然,这只是一种很小的可能。 除非皇太后早早的薨了,这个可能才能实现。 若不然,为了太后的颜面,贾环也只能和赢杏儿做一对有实无名的野鸳鸯了。 不过,有太上皇的暗许,这种事倒不是什么大事,想来太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贾环会在这个时候又订亲! 若是与其他公侯甚至是伯爵府邸订亲也就罢了,可以看做是对皇太后的反击。 可他却与区区一商户之女订亲,还是做正室。 这…… 众人就有些不理解了。 这是要破罐子破摔,还是想通过作践自己来恶心太后? 不少人都在怀疑,这是个假消息。 不过,当玉虚观张老神仙的批卦跟着传出来后,众人在恍然理解的同时,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薛家那位福祉极为深厚的姑娘身上。 都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姑娘,会有这般了得的福运。 没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玉虚观的张道士乃是国朝最有名的活神仙,连太上皇都尊称其一声“老神仙”,若是江湖骗子之流,断不会欺骗的了太上皇。 所以,众人的好奇心一时间被勾的老高…… 只是,贾家门第太高,轻易的人家谁有资格登门求见女眷? 当然,也不是没有。 比如说镇国公府的郭氏、武威侯府的张氏、奋武侯府的刘氏等人。 也不知是先入为主,还是因为张道士的名头着实太大。 总之,这几人在相看过薛宝钗后,每人都满意的不得了,纷纷送出了不少名贵的珍宝首饰,算是添箱之礼,然后便一个劲儿的夸赞薛宝钗果然是有大福相的人。 贾环娶了她后,眼睛定然能早早的好过来。 经过几番折腾后,贾环为了治眼而娶商户女为妻的消息越传越广……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为这个消息感到高兴。 除了贾琏整天提心吊胆,唯恐贾环让他换眼外,李纨也有些担忧,严厉的命令贾兰在家读书,不许出门一步,否则就是忤逆不孝,是逼她去死…… 至于王夫人和贾宝玉,就更不用提了。 贾宝玉倒不是因为这事不高兴,他心里也有数,换谁的眼也不可能换他的…… 他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他近来刚刚才发现一个标志的小丫头子,名唤红玉。 可没等他好好的和人家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人居然被王熙凤给抢走了。 若只是被王熙凤抢走也就罢了,他再央求着要回来,真要不回来也没关系,他也可以时常过去找她玩。 可他没想到,也不知薛姨妈怎么想的,居然也相中了这个丫鬟,又从王熙凤那里要了过来,给了薛宝钗。 还说什么,到了东边儿后好使…… 这就真真太可气了! 不过,气了半天,他也只能在屋里转圈,干生闷气,拗了半天,却只觉得一肚子火气,就又去找袭人了…… 除却这几个外,还有一人,是最忐忑不宁,也是最闹心的,就是钱启。 如今府上都在猜测,三爷到底会和那三位爷中的哪一个换眼。 因为贾家的直系血亲,只有他们三个都是男性,又年龄正好。 可钱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却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贾家这边的直系血亲,的确只有贾琏、贾宝玉和贾兰三个。 可他们却忘了,贾环生母这边,赵家还有几个直系血亲呢。 血亲最近的,就是他钱启,还有赵国基。 钱启与赵姨娘和赵国基都是同一个妈生的,地地道道的至亲。 只不过,他和后两个不是同一个老子罢了。 可一个老子不一个老子的估计没多大关系,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 钱启深知,贾环对于他这个大舅舅,着实不怎么看的上。 也怪他自己当年作孽,可谁又能想到,他这个外甥能生发到这个没天理的地步? 相比于他,贾环对老实本分的赵国基就格外亲厚了,言必称舅舅,而对他,则直呼其名,钱启。 所以,如果选人换眼,很显然,他中奖的概率高的超乎想象。 所幸的是,一时间,竟没人能往他们身上想…… 所以,闷声在贾府躲着,忙完了初六初七两日后,在大年初八这一天,天色刚蒙蒙亮,钱启就带着妻子刘氏和儿子钱槐,邀着马车,悄悄的前往城南老丈人家拜年去了。 还留下信儿给家里的老奴,说至少要住三日方回…… 正文 五百五十四章 纳征 正月初八,乃传说众星下界之日,习俗制小灯燃而祭之,称为顺星。 又传说初八是谷子的生日。 若这天天气晴朗,则主这一天稻谷丰收,而天阴则年歉。 隆正十九年的正月初八,天气很不错。 一早起来,众人便可见到一轮大红的旭日东升,漫天晴霞。 这一日,神京西城公侯街荣宁二府,从一大早开始,就陷入一种喜庆的气氛中。 尽管已经是年初八了,却好像比年初一、年三十还要喜庆! 两府上下,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前宅还是后院,男仆还是女婢,所有人,都身穿一身大红。 按理说,宁国府仍旧在孝期,过年除了能将桃符换新外,其他的规矩都不能动。 但昨儿西边儿老太太亲自过来发话了,换,全部换新!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道理很简单,宁国乃将门。 若是一直守在孝中,这些规矩自然是要守的。 可宁国侯年前匹马入西凉,为国征战立下了赫赫武功,已经算是朝廷夺情启复了。 自然不用再去忌讳什么。 于是,一夜间,宁国府从上到下都换了个新! 不过,虽然折腾了一宿也累了一宿,可却没人喊苦喊累。 自李万机、付鼐等管家起,再到下面的仆婢们,一个个都干劲十足。 连贾芸、贾荇这样的族中后起之秀们,昨夜也都过来帮忙,虽熬了一个大夜,脸上却一直都挂着笑。 只盼那位传说中福气无双的薛家姑娘,能给宁国三爷带来莫大的福祉,治好他的眼睛。 若真能如此,别说干一个大夜,就是连熬十天半月,他们也绝无二话! 不过,照贾环的话说,老太太将他们这一番折腾,纯属闲的没事…… 今儿订亲又不是在宁国府订,是在西边儿订,宁国府又是粉墙又是换瓦的,何苦来哉? 不过贾环在家里如今着实没什么发言权,动辄被喊闭嘴,索性他也就不再多言。 辰时初刻,贾环便被西边儿老太太指派的王熙凤和鸳鸯两人给接了过去。 荣庆堂内,满堂喜。 除了贾家众人外,还来了镇国公府的一等伯夫人郭氏,武威侯府一等侯夫人张氏以及奋武侯府的一等伯夫人刘氏。 除此之外,就再没其他人了。 贾母请了几位夫人上座后,满面笑容的对同样笑的和煦的薛姨妈道:“哎呀,姨太太啊!你是不知道,我这孙儿,之前还扭扭捏捏的,推辞不就。 可是呢,昨儿却又巴巴儿的跑来,叮嘱我说,不可请太多人来。 我开始还很不高兴,订亲这么大的事,不热热闹闹的多请些人来见证,藏着掖着是何道理啊? 他却跟我解释说,姨妈家亲友故旧都在南边,本来就因为是咱们这边时间赶的紧,让那边没有准备的时间过来,可想,今儿姨妈家那边,来不了什么亲戚。 咱们这边若是大张旗鼓的请来那么些人来,咱们是好看了,姨妈的面上却不好看。 索性,除了牛、温、秦三家极好的通家之好,其他的一概不请,等大婚时再请。 这样,姨妈就不会不高兴了。 姨太太瞧瞧,我这个孙儿啊,真真是……” 满堂妇人闻言皆大喜。 薛姨妈还未说话,镇国公府一等伯夫人郭氏就满脸笑容道:“太夫人,晚辈早就知道环哥儿是个好孩子,最重情义,就爱为别人思量。 不过幸好他还知道请我们几个,若不然,就算老太太你依,晚辈都不依。 我们府上,有专门给他准备的一套院子,和我家奔哥儿的一模一样,连家都不差分毫。 我是拿他当亲儿子在对待! 他若是连订亲这么大的事都绕过我去,我可要打上门来的。” “哈哈哈!” 贾母看着一张俏脸如花的郭氏,心里虽然在纳闷牛家夫妇俩都生的好相貌,怎地儿子就…… 不过面上还是笑的极为和煦,道:“他再不能忘了你们府上,从这件事定下来后,他先去你们几家府上请安相告,有时看他跟你们几家那么好,老婆子我都吃醋呢!” “哈哈哈!” 郭氏、张氏等人无不大笑。 武威侯府的张氏笑道:“老夫人,环哥儿可是晚辈正儿八经认下的儿子,太上皇和皇帝跟前都数过数儿的。 我家侯爷昨儿还从西域派快马回来送信,说是他在西域得了一朵千年冰莲,据说有奇佳的明目效用,他就赶紧派人送了回来。 这不正巧,竟遇到了环哥儿订亲,眼睛复明有望,真真是三喜临门啊!” 贾母闻言大喜过望道:“果真?太感谢侯爷牵挂了!” 郭氏摆手道:“老太太,万万莫说这话。环哥儿这傻孩子心忒善,也忒也情义,我们秦家几辈子人都记着他的好呢,连我家老管家都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托晚辈替他带一份贺礼。 这么点子事,都是我们该做的,万万说不上一个谢字。” 贾母闻言,感慨道:“到底是人以群分,府上若不是也是这般重情义的,环哥儿也不会靠上去。” 奋武侯府一等伯夫人跟着笑道:“嗯,环哥儿是极好的。听说环哥儿眼睛有复明之望,我家老爷将珍藏在府上几十年的一株五百年份的老参给找了出来,还是上一辈子老太爷镇守黑辽时得的,这次也算作是订亲的贺礼。” 五百年的老参,简直都要成精了。 活死人肉白骨虽说夸张了些,但吊命固本之效,绝对超强。 正值贾环要行换眼之术,能有这样的老参压阵,贾母的心里都能踏实一些。 所以众人又是一阵客气。 镇国公府的郭氏可能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道:“你们两家倒是得了地利的便利,拿的东西都好。 偏环哥儿也可恶,巴巴儿的跑到我那里求我,让我帮他做一回娘家客! 害得我只能拿一些俗物来给新人添箱!” 说着,嗔了贾环一眼后,侧脸回头,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忙从后面侍立的婆子手里接过几个紫檀香木匣后走上前,郭氏打开一个匣子后,众人只觉得一阵晃眼刺目。 满匣珠光翠色,富贵逼人。 众人定眼看去,只见数个匣子内,有白玉长簪成对、赤金累丝镯成对、金厢猫睛耳坠成对、白玉各式佩四件、碧瑶各式佩四件、翡翠长簪成对、珍珠戒圈二对、红宝石串米珠头花、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点翠凤钿全分、福满簪钿全分、海棠花钿全分、翡翠各式佩…… 无一不是上等精品。 其实这些倒也罢了,珍贵归珍贵,但对大富薛家而言,也不是没见过。 可是薛姨妈却没有想到,贾环竟能做到这一步,她原本以为贾环很不喜的…… 别说是她,就连贾母都有些动容。 而在一侧一直静静坐着没怎么说话的王夫人,也抽了抽嘴角。 她们都小瞧了贾环去,既然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别的不说,只冲这冲喜的名头,贾环都不能做的太过分。 毕竟是个男人,难不成还真去为难薛家母女? 那就太掉份儿了。 然而,这依旧让薛姨妈感动莫名。 瞧瞧吧,这满堂上下的公侯伯夫人,有哪个拿正眼瞧过她几眼的? 别说是她,就连对王夫人,也不过开头淡淡的打了个招呼罢了。 也就是对上贾母,她们才真诚的赔出笑脸。 这就是地位上的差距! 她们都是超品诰命夫人,而她…… 却不想,贾环竟连这点都想到了,专门给她请了镇国公府的郭氏,做娘家陪客。 这样一来,薛家也不至于太过寒酸…… 不管贾环是为了贾家的颜面,还是为了她们母女俩,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 前堂,贾政、贾琏一起,陪同着牛继宗、温严正并韩德功三人,小辈们也都在堂。 牛奔、温博、秦风并韩家兄弟,一个个都面带喜色。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拘束的人,赵国基。 今日,他是以贾环亲舅舅的身份出面的,众人也都乐呵呵的给了他一个笑脸。 “这么说来,你眼睛能复明之事,是真的?” 牛继宗面色微微有些动容,看着贾环道。 一旁温严正也关注着他。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是,若是公孙姑娘没有说大话的话,应该有些希望。” 牛继宗和温严正对视一眼后,都露出喜悦之色。 牛继宗大手一拍,“啪”的一声巨响,唬的贾政、贾琏并赵国基三人一跳…… 他却也不在乎,高兴道:“好啊!好!”不过转而又道:“那个血亲之眼,又是什么意思?贾家族人的眼睛?” 贾环闻言顿了顿,而贾琏的面色忽然极为不自然起来。 贾环没有隐瞒,道:“倒不是,公孙姑娘说,需要直系至亲的眼睛才好,而且年龄相差不可太大。” 此言一出,不知多少双眼睛,在一瞬间看向了贾琏。 贾琏额头上的冷汗也在这一瞬间流了下来,只觉得一双双刀子一样的眼神在他眼前晃着…… 贾琏哭的心思都有了,欺人太甚啊!哪有惦记着挖人眼睛的…… 贾环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窘境,哈哈大笑道:“牛伯伯,温叔叔,你们是知道小子的,这种荒唐透顶的事侄儿怎么可能去做?” 牛继宗自然不可能真的去挖了荣国亲孙的眼睛,不过还是哼了声,道:“那你怎么办?” 贾环笑道:“这不是在订亲吗?玉虚观的张老道说的天花乱坠,好似只要娶了薛家女眼睛立刻就能复明。 呵呵,我也搞不清是真是假,又拗不过老祖宗和我娘,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牛继宗闻言皱起眉头,又对满脸荒唐色的温严正道:“老温你在京日短,怕是不大了解玉虚观那老道。 说神仙有些过了,不过确实有几把刷子,料事很准。” 温严正还是觉得有些荒唐,道:“老牛,咱们尸山血海中趟出来的人,你还信这个?” 牛继宗正要解释,秦风却罕见的插了句嘴,道:“温叔叔,那玉虚观的张老神仙确实有些道行。 之前我爹出事,晚辈和环哥儿及几位世兄一起赶赴西北后,家母曾去玉虚观进香,并找张老神仙求卦。 老神仙当时就说了四个字,先死后生。 竟和我爹后来的情况一模一样!” 温严正闻言,点点头,默然不语,又看向了贾环…… “环……环哥儿,要不,就换我的眼睛吧。 我也是你的直系血亲哩,我又没甚大事要用眼,年纪上也正好……” 一直拘束不安的赵国基,忽然开口道,满面诚色。 “对啊!怎么就把赵家的那几个给忘了!真是……” 贾琏忽然高声叫道,满面喜色。 贾政等人也有些意外,一副恍然之色,不过,贾政到底知道儿子些,见贾环脸色一下黑了下来,连忙干咳了两声,对贾琏使眼色。 自觉大难不死,逃过一劫的贾琏收到贾政的眼神后,面色一滞,从狂喜中清醒了过来。 转头看向贾环,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下。 干巴巴道:“三……三弟,我这……不是那个意思……” 贾环轻轻点头,道:“二哥,荣国子孙,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贾琏闻言,脸色陡然涨红,心里升起一抹恼意。 不过,他也只能恼在心里,面上却是羞愧色,道:“三弟,我记下了。” 贾环这才对赵国基道:“舅舅,天大地大,娘舅最大。 哪有外甥让舅舅挖眼睛的理? 舅舅以后再别说这种话了,传出去,不知有多少御史等着弹劾外甥呢。” 然而,性格一贯软弱的赵国基却难得坚持一回,他梗着脖子道:“我不是你舅舅,我就是府上的一个家生奴才,我爱给你换眼,干他们甚事?” 原本众人还对这个唯唯诺诺,和“大人物们”坐在一起都坐立不安的老实巴交的男人不大看得上眼,听到这番话后,均立马刮目相看。 到底是关中男儿,热血未冷,情义无双! 贾环心里温暖,却还是摇头笑道:“舅舅,欺人难欺心。纵然那些御史不弹劾,外甥的心里也会难过一辈子的。眼睛或许能好,心却瞎了,更痛苦。”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变通呢?你是什么样的人物,这般金贵?可我不过一个看门儿的,要不要眼睛都不打紧! 你听我的,你听我的……” 赵国基涨红了脸,急道。 贾环笑道:“舅舅,你可别冤枉我啊! 我让你享清福你自己不干,非在门房那里守着,怎么就成看门儿的了?哈哈哈!” 赵国基见他不接这一茬,气道:“我说不过你,我不和你说,我和你娘说去。” 说罢,他站起身,极为谦卑的跟贾政、贾琏并牛继宗、温严正等人躬身行礼,又对牛奔、温博等人躬了躬腰,害得几人连忙起开避让,之后,他就走了。 贾环顿时有些头疼起来…… 而后他怕牛温两人再劝他,就先开口岔开话题,笑道:“牛伯伯,陛下最近的日子好过多了吧?忠顺王虽然还在位,可五大辅政大臣里四个都不和他一伙儿……” 牛继宗嘴角浮起一抹嘲讽之笑,摇了摇头,又哼了声,道:“这和你不相干,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养着,眼睛没养好,就少出去混!老子……我给你擦屁股擦的都心惊胆战,你还惦记着那些破事,哼!” 说罢,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后,二人都站了起来,牛继宗又道:“军机阁里还有些部务没理完,我和你温叔叔也不好在这久留。 环哥儿,你和你二叔进里面去吧,既然张道士那般说了,总有他的道理。 不管如何,都值得一试,早些定下来也好。 环哥儿,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太儿女情长了。” 最后一句,贾环没大听懂,不过还是点点头,道:“侄儿记下了。” 牛继宗点点头,眼神看向一旁面色不大高兴的贾政,呵呵一笑,道:“政公,告辞。” 贾政抽着嘴角,可还是要讲礼仪,道:“我送两位伯爷出去……” “不必了,政公留步。” 说罢,牛继宗大踏步离去,温严正落后一步,与贾政点了点头后,对温博、牛奔、秦风等人道:“今儿还不到你们兄弟胡闹的时候,近来环哥儿要准备换眼,你们少来打扰,一起离去吧。” 温博等人闻言,大为不满,可却不敢执拗,只好病怏怏的跟贾环打了个招呼后,一行人一起大步离去了。 贾政本还想送出门去,毕竟他们的身份不同。 可走了两步后,发现这起子无礼之人,走的实在太快了,他跟不上…… 索性就只目送了,待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后,贾政才收回眼神,面色不悦的对贾环道:“以后,你少跟他们来往,一个个都不知礼为何物!还二叔,谁二叔啊?” 贾环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了好了,爹,他们都和儿子一样,都是武人,没啥文化,你跟他们计较什么?走走走!咱们进去吧。” 贾政气呼呼的,不过还是知道扶着贾环的胳膊,走了几步后,他迟疑道:“环儿,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赵家……” “爹!” 贾环声音微微提高了些,道:“要是用舅舅的眼睛来换,我还用的着订这份亲?” 贾政闻言,面色一变,低声道:“以后你少说这种话,非君子之德也。 咱们本来就亏欠人家,有用人家冲喜的嫌疑,你还这般说?日后更不能有这种行为,刻薄寡情,非男儿所为。” 贾环呵呵一笑,道:“爹你放心,我又不是混账,哪里真会这般做。” 贾政哼了声,扶着他朝里头走去,送至二门后,让一个小丫头子护着贾环进去了。 里面多内眷命妇,他进去不合适。 …… “哈哈哈!” 在满堂妇人笑声中,贾环进了荣庆堂。 一时间,各种招呼声齐齐唤来,贾环也含笑一一应对。 直到被丫鬟扶到贾母身边,安置在一个小凳子上坐下。 贾母拉着贾环的手,对三位诰命及薛姨妈母女道:“原本,按照规矩来说,这些小人儿,到了这个日子,往后就不能再见了。 而且,论礼,环哥儿还在孝期中,本不该说亲。 不过,咱们家乃是将门,与那些儒家不同,不大讲究这些。 记得那一年,还是第一代老荣国公在的时候,我爹,也就是第一代保龄侯,战殁于沙场。 老荣国为了照顾史家,就将我指给了先荣国。 也是没有出孝期,只订了个亲,我就进了贾家门儿。 因为老荣国托付我,要先将贾家打理起来。 那时虽然贾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辈分高的也很多,但直系里,已经没什么女眷了,所以只口头订了个亲,我就过来操持家业了。 对于儒教的那些凡俗礼节,有的是好的,自然要遵守。 有的,不适合咱们将门的,就没必要去理会。” “老夫人这话是正理儿,我们当年进门儿,差不离儿也都是这个情况。 将门之家,讲究的是父死子上阵,兄亡弟披甲。 礼教那些规矩,有的好,有的也不怎么样,尤其是不适合咱们将门。 老夫人说的再正确不过了。” 郭氏笑着说道。 贾母闻言,高兴的对她点点头,又对薛姨妈道:“所以啊,姨太太可千万别怪罪我们不知礼。” 薛姨妈闻言连忙道:“老太太这是哪里话,再没有这个说法。” 贾环呵呵笑着点点头,又对薛宝钗道:“至于宝丫头呢,日后与环哥儿她们姊妹们相处,也不需太过计较这个身份。 原是怎样的,日后还是怎样就好。 若不然别扭了生分了反而不好,只该更亲近才是。” 薛宝钗闻言,俏脸微霞的站起身,点点头,屈膝福礼道:“我记下了,老祖宗!” 贾母见她应答得体,在几位公侯诰命面前也不卑不亢,心里满意。 而后她对三位诰命夫人道:“如此,就劳烦三位夫人与我孙儿做一回冰人,写一份聘书。 所谓六礼备,谓之聘。六礼不备,谓之奔。 六礼者: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问名,纳吉这三步,前两天已经都做了。 不过环哥儿用的不是大雁传情,而是一把他在西北战场上杀敌时用的宝刀,呵呵,倒也合他的身份! 今儿,咱们就走纳征这一步。 聘礼呢,之前也已经送到了姨太太那里,如今,就剩下书写聘书了。 聘书成,则大礼定。 待环哥儿眼睛好了后,再一起定下成亲的日子,就只等迎亲了。 虽说还要再过几年,但其实从书写好聘书起,也就是一家人了。 哪位太太来执笔啊?” “我来吧。” 郭氏当仁不让的抢先一步,拦在张氏前,抢到了纸笔。 不过,抓过纸笔后,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郭氏有些尴尬的看着贾母,道:“老夫人,该怎么写?” 贾母闻言,嘴角抽了抽,这才想起眼前这位镇国公府的伯夫人,还是神京城武勋门里少有的一位女武人,文采嘛,自然强不到哪去…… 罢了,就由她念吧: “劳烦夫人,在扉页上写下:久仰名门,愿结秦晋。 不揣寒微,仰攀高门……” “老太太……” 贾母刚念完两句,郭氏甚至还没写完,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婆子,声音微急道:“老太太,有中宫太监前来传旨!” …… ps:明天就能彻底解决了,呼……挖坑差点把自己给坑进去。 今天这一六千字大更,就是为了感谢众多书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理解。 二来,也是为了庆祝百度贴吧那个肮脏污臭的地方被整顿。 不管那些人找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妄图颠倒黑白,他们妄图多立几座牌坊,然而罪恶的永远是罪恶的,成不了正义。 我不知道李彦宏究竟是为了避风头暂时整改,还是真的会永远整改下去。 但这一次至少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你们是错的,是在犯法。 再不要拿着臭不要脸的观点,说什么分享不分享了。 你买一张票是不是就可以带个录像机录下来然后免费给人分享,你去试试看? 你买一本书是可以传阅给人看,可一本数百万字的书,你借到死能借给几个人?但是你放在网上却有成千上万人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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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听到贾母叮嘱贾环的话后,却没有跟着贾母一起劝贾环,反而安慰起贾母来,道:“老夫人尽管放心,宫里今日纵然不是来赏赐的,也不该是来发难的。 贾家毕竟不同于其他府第,贾家于江山社稷,有定鼎扶国之功。 若没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就是皇家也不好拿贾家怎样。 上回太后发作环哥儿,也是因为环哥儿理亏在前。 若非如此,事情也不至于此。 今日咱们规规矩矩的在这里订亲,又都是清白人家,没做过甚枉法之事,碍不着谁的道,所以用不着害怕。 环哥儿,今儿谁要是敢来无理放肆,你只管使人动手打将出去。 若有敢胡言乱语者,你就是先行打杀了都无妨。 事后,自有你牛伯伯、温叔叔他们,为你出头讨回公道。 这天下是皇家的没错,却也不全是皇家的,也有我们勋贵的一份。 为了这江山社稷,不管是贾家还是牛家,亦或是温家和秦家,还有众多武勋将门,没有一家不曾为这大秦的江山披过麻戴过孝。 大秦的每一寸疆土,都有我们几家先祖的血汗滴在上面。 我们如今的富贵和尊严,是祖宗用血肉和性命换回来的,不是哪个施舍的。 所以,谁都不能轻易折辱,即使是皇家。 这也是你之前连打几个亲王世子都无事的原因,你明白吗?”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婶婶放心,在这座荣庆堂里,没有人能放肆。” “对!就要有这个志气! 有太上皇在,谁还敢拿你怎么样?” 郭氏有些桀骜的微微扬起雪腻的下巴,傲然道。 这一副做派,贾母倒也罢了,但王夫人、薛姨妈、薛宝钗、王熙凤、李纨等人,却看得目眩神迷。 她们从没有想过,女人,竟也能说出这等大气绝伦,甚至霸气绝伦的话。 只一瞬间,她们都不约而同的心生出浓浓的羡慕感、崇拜感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自惭形秽。 但,也激起了几个心高气傲之人,不服气的心思,比如说王熙凤,再比如说,薛宝钗…… 没多咱功夫,外面就有婆子领了传旨太监入内。 “奴婢苏培盛,见过荣国太夫人,见过宁国侯,见过三位夫人。” 大明宫总管太监苏培盛微微稽首请安道。 见他这幅做派,贾母倒是稍稍放下心来,含笑问道:“公公安,不知陛下传旨于何人?可要准备香案?” 苏培盛闻言,面色渐渐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荣庆堂内的气氛也随之一变。 苏培盛看了面无表情的坐在贾母榻下小凳子上的贾环一眼,干笑了声,道:“不用不用,就是……就是陛下的两句口谕,是给……呃,一个是给紫薇舍人之后,薛氏之女的。” 薛姨妈闻言,面色陡然煞白,到底还是出事了…… 她微微的颤抖着身子,紧张的颤声道:“这位公公,不知道,陛下有何旨意给妾身之女?” 苏培盛又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吓人的贾环一眼,吞咽了口唾沫,道:“也不算是陛下给的,陛下也是没办法…… 咳咳,是这样,当初扎萨克图世子不是向朝廷求娶宗室贵女吗? 之前求的是明珠郡主,不过因为宁侯不同意,这件事就作罢了…… 太上皇下的旨意,在宗室中另选贵女,指婚扎萨克图世子。 因此陛下就命宗人府将适龄的宗室贵女都报了上来,而后,陛下点了九郡王的爱女金城郡主赢果儿。 宁侯应该知道,九郡王和忠顺王的关系十分亲密…… 这个……总之,九郡王得闻后,到宫里大闹了一场,却也没能改变陛下的主意。 谁知道,今日在辅政大臣、两阁阁臣并参政诸王进行小朝会上,九郡王却出奇的松了口,不过他提了个要求。” “不知……是什么要求?” 薛姨妈面色愈发惨白,颤声问道。 苏培盛都有些不敢往贾环那边看了,他道:“是……是这样,九郡王说,赢果儿既然身为赢秦皇室之女,要为国朝社稷之安定做贡献,他认了。 但,要做贡献,不能只让他的女儿一个人去做。 九郡王还指名要紫薇舍人薛家长女,作为陪嫁之女,与金城公主一同嫁往扎萨克图。 当初薛氏长女,曾报名于礼部,登记在礼部名册上,本就有待选之责。 虽然后来托门路没有去参选,可礼部名册上的名儿并未划掉,所以依旧有义务备选为公主、郡主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所以,这个…… 唉!也是当初大意了。 怎么就忘了将礼部名册上报备的名儿给划去…… 陛下就是想为你们说话都没法子说,连宗室贵女都要为国出一份力,这待选秀女,就更责无旁贷了…… 唉!” “啊!” 薛姨妈哀呼一声,而后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怔在了那里,唬的面色同样惨白无血色的薛宝钗落下了眼泪,抱住摇摇欲坠的薛姨妈,声音凄哀的哭道:“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这时,贾环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朝堂下走去。 苏培盛间他走了过来,只看那个气势,就觉得头皮都要炸了,忙解释道:“宁侯、宁侯,这绝非陛下之意,这绝非陛下之意啊! 后来邬先生分析说,是因为那边的人得知了薛氏女有大福运,担心她真的福佑好了宁侯的眼睛,才出此之策。 宁侯,这真不是陛下本意啊!” “环哥儿,不要冲动。” 喊住贾环的不是贾母,而是之前豪言壮语的郭氏,她面色有些难看,道:“你们之前行事啊,也太大意了。 既然已经找人免了她的待选,为何不连同礼部名册上的名字也一起勾了去,竟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在对面手里…… 罢了,现在说这些都无用了。 你也别找苏公公的麻烦,与他并不相干。” 贾环苦笑着摇摇头,听着后面薛宝钗悲伤的哭泣声,脸色难看的紧,道:“婶婶放心,我不会乱来。” 而后又转过头,对苏培盛道:“苏公公,莫要紧张,我只是想问一下,薛氏之女的名字还在名册上不假,可她已经免选了。 而且,如今她已经是本侯之妻,如何能再陪嫁去扎萨克图?” 苏培盛郁闷道:“宁侯啊,要说您也是…… 您之前既然都已经从张老神仙那里知道了薛氏女是有大福祉之人,为何不赶紧成亲,将生米煮成…… 咳咳,您啊!就不该耽搁这三天!” 贾环皱眉道:“本侯如今不是正在办亲事吗?” 苏培盛连连摇头道:“不同不同,现在还只是在订亲,并非成亲。 那些人也不全是草包,岂有连这点都打听不清楚的道理? 而且,金城郡主赢果儿之前也已经与翰林院张大学士的公子订了亲,可那又如何? 既然没有成亲,就得去! 唉!” 贾环闻言,面上怒色一闪而逝,心中满是对隆正帝的埋怨,纵然金城郡主是九郡王的女儿,是忠顺王那边的人,可人家都已经订亲了,你还做出这事…… 许是看出了贾环的心思,苏培盛小声道:“宁侯,陛下那是想给宁侯您出一口恶气啊! 当初宁侯不就是已经和郡主订了亲吗? 那边却非要逼着郡主下嫁过去,其中就是翰林院的那个张大学士叫的声音最大! 陛下这次是在为宁侯讨公道呢,谁知道……” 贾环闻言,顿时有苦说不出,满嘴苦涩…… 苏培盛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也没真的压的那么低,其他人正巧也能听到。 这一下,连郭氏的脸色都恢复正常没有怒意了,只是苦笑不止。 毕竟,皇家非但不是来打脸,还在为你贾家出气…… 至于忠顺王那边,本就是死敌,这种做法不足为奇,也不足为怒,只怪自己这边大意了…… 贾环却不能就此作罢,他又问道:“你方才说邬先生猜出了他们的意图,那么以他帝师的智慧,有没有想出解对之法?” 苏培盛闻言,有些为难的笑了笑,道:“邬先生说,如今之计,唯有……这个,唯有将薛氏女赶紧变成宁侯的人,才能不理亏,打退对方的算计……” 贾环闻言眉头一皱,道:“这是什么意思?我这边不是正在成亲吗?” 苏培盛干笑了声,道:“宁侯,这成亲,却是来不及了啊! 您想想,成亲乃人伦大礼,需要六礼齐备,才能谓之聘。六礼若不备,就只能谓之奔,朝廷不认啊! 六礼者: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宁侯府上,如今才将将走到纳征这一步,就算今日连请期也走完,可还有一个大头,要亲迎啊! 但今日如论如何都迎不及了。 太赶的话,也失了六礼本义,礼部怕又会不认。 所以,这个……” “有话快说!” 贾环不耐的喝了句。 苏培盛面色隐隐一变,苦笑道:“宁侯,奴婢说了,您可别见责,这是邬先生的主意…… 他说,如今之计,宁侯就不要太顾及着儿女情长了。 眼睛事大,其他事小。 他希望宁侯能不要拘于小节,非要纠结于正妻…… 娶正妻麻烦,可纳妾简单啊! 今日宁侯娶正妻肯定是来不及了,可要是纳妾的话……” “放屁!” 满堂人闻言皆惊,贾环更是骂出了声,怒道:“那个狗屁妖师,一天到晚一个正经主意都没有,这都是些什么狗屁主意? 薛家乃我贾家至亲,世代相交,薛姐姐乃薛家嫡女,娶正妻也就罢了,岂有纳之为妾的道理? 传扬出去,我贾家还做不做人了,还要不要脸面了? 胡言乱语!狗屁不通!” 苏培盛闻言苦笑道:“宁侯休恼,奴婢岂有不明白这点人情的道理?邬先生也明白啊…… 可,可对方也明白这个理儿啊! 宁侯或许不知,对方并没有完全指望宁侯就范。 所以,他们还在暗中调查着薛氏子薛蟠的命案官司……” 众人闻言面色又是一变,贾环皱眉道:“什么命案官司?大理寺不是已经结案了吗?薛蟠乃是被陷害!” 苏培盛无奈道:“不是这个……是,是薛家子在进京来的路上,打死人的那起命案! 唉!真真是…… 不瞒宁侯您说,就连陛下知道这件命案官司后,都大为不悦,直说宁侯你不该胡乱娶……咳咳。 宁侯啊,老实说,您若不同意纳薛氏女为妾,那么她只有陪侍金城郡主下嫁扎萨克图一条路可走了。 而薛家子,就算不为那冯家苦主赔命,也得坐几十年的大牢。” 贾环面色阴沉道:“这和我纳妾不纳妾有什么相干?” 苏培盛故意“压低”声音道:“干系大了去了,宁侯,您若纳薛家女为妾,那么她自不用陪同金城郡主远嫁扎萨克图。 那可是比天边还远的地方啊,真真是离别就是永别…… 而且,您若不纳她为妾,便和薛家的关系泛泛而已,陛下还有内阁几位阁臣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人,去替八竿子打不着的薛蟠出力。 可您若纳了薛氏女为妾,若她真能保佑宁侯您的眼睛复明,也算是有功于社稷了。 陛下和内阁那几位相爷,看在宁侯您的面子上,对薛家子那个命案官司,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当初内阁几位相爷,苦苦相逼于宁侯,本就欠下您一份人情,这时正好用上。 两相相加,正好抵去薛家子的罪责。 邬先生说,这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他再三让奴婢转告宁侯,万莫儿女情长,意气用事。 宁侯,再容奴婢放肆一句。 这薛家女,本就为商贾之女,身份卑贱,又失父教导,如何能当得起宁国大妇……哎哟!” 苏培盛话未说完,被暴怒的贾环一脚踹在腿上,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环哥儿啊!你就答应他吧,你就答应他吧,姨妈求你了,你就答应吧……” …… 正文 五百五十六章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贾环听到身后肝肠寸断的哀呼声后,住了手,转过身,对薛姨妈道:“姨妈,这……这如何能使得?再没有这个道理。” 薛姨妈一手抱着扶着她的薛宝钗,薛宝钗此刻双眼无神,怔怔的站在薛姨妈身边…… 薛姨妈泣道:“这都是命,这都是命啊!” 是啊!是命…… 算尽心机,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笑话。 可是,薛姨妈却不敢只顾着哭,她强打起精神来对贾环道:“环哥儿,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不然的话,你宝姐姐就要去扎萨克图。 那么远的地,来回一趟就要半年多功夫。 而且,陪嫁侍女,又哪里有自专回来的机会? 怕是这一别,就要生死永别了。 还有你蟠大哥那个孽障,都怨他当初啊…… 姨妈的命太苦! 若是你宝姐姐被指去外蒙吃沙子,你薛大哥再被关进大牢,姨妈我就是现下死了,也死不瞑目啊! 环哥儿,姨妈求你了……” 贾环还是作难,道:“可是,这也太不……” “环哥儿,这个时候,你还婆妈什么?” 郭氏看不惯贾环的扭捏,喝了一声后,道:“这件事,问题多出在你们这边。 做事大意,拖拖拉拉不干净不说,怎么还沾染有人命官司? 听起来,又是没理在这一边? 你也是,这等不清白的人家,怎能随意结为正亲?原就该纳为偏房。 如今既然如此,那也怨不得什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 不过,你若真看不上这个薛家女,就给人明说,别拉扯什么合适不合适。 照我说,你若真不愿意也就罢了。 那些相爷的人情,何等宝贵,用在一个纨绔浪荡子身上,也是浪费,随他被抓进去打杀了算了。 至于这个丫头,都说有福祉,我看也虚的很。 若真有那般大的福祉,想来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所以,你若不愿意我们也明白。 只是,愿不愿意,到底给人一句明话,别再拖扯了。” 郭氏说罢,张氏和刘氏齐齐点头称是。 当薛家身上那一层有关福祉福运的光环被捅破后,郭氏等人又怎么还会真的与一个商户之女交好…… 所以说这番话根本不在乎薛家母女是否在场,犀利狠辣的直言不讳道。 这一番话,说的不仅让薛家母女二人面色惨淡,连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人,脸色都难看的紧,却也不敢造次的说什么,只是将目光看向贾环…… 贾环苦笑一声,道:“婶婶,您这是在激将侄儿呢。您放心,这点子担当我还是有的……姨妈……” 说着,贾环又转头对向薛姨妈,道:“这样,我也干脆些。 为了应付那边的那群混账,不让宝姐姐去蒙古吃沙子,咱们就暂且定下这名分…… 但我当着老祖宗和诸位婶婶的面,给姨妈和宝姐姐一句承诺。 即使只是如夫人的名头,但我绝不会因此而轻贱于宝姐姐。 实际上,原本我也是准备在订亲之后,与宝姐姐好好谈一谈。 在我府上,进了我的门儿,无论什么身份地位,包括我在内,彼此交往的基础,都是相互尊重,这是底线。 在这一点上,没有谁比谁高贵。 从小吉祥起,都是如此。 不能遵守这一基本点的人,基本上也不会进我的府。 就算进了,少不得也是别府另居的结果。 如今虽然名分变了,但要求也是一样的。 宝姐姐进了我那门儿,不能瞧不起别个,但别人肯定也不会瞧不起宝姐姐。 另外,因为我还在孝中,身体又多有不便,所以宝姐姐这几年还是跟着姨妈住,原来是怎样,这几年还是怎样。 不然姨妈一个人也太清冷了,这样对身子不好。 姨妈,您看呢?” “阿弥陀佛!环哥儿……环哥儿啊,不枉姨妈疼你一场,不枉姨妈疼你一场…… 只是,你宝姐姐若不去服侍你,再让那些人知道了去,他们能罢休吗?” 薛姨妈闻言当真是感激涕零,但又担忧道。 贾环淡淡一笑,道:“姨妈,您听我郭婶婶方才之言,她说的再对不过。 只要咱们不理亏,那么谁都不能将咱们怎么样,包括皇家。 否则,我牛伯伯、温叔叔还有秦叔叔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大秦,是讲规矩的大秦。谁若先不讲规矩,那就别怪我们用拳头和刀枪来说话。 您放心,既然宝姐姐已经入了我的门,那她就一定去不了扎萨克图。 这一点,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那……那你薛蟠大哥呢?” 薛姨妈颤声问道,其实,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若只是让薛宝钗去陪嫁……她虽然也会心碎难过,却也未必就一定不能接受。 但若真个让薛蟠去坐几十年大牢,或者被抓去砍头,那她就万万不能接受了。 那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亲命算了。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道:“将当初动手打死人的那个豪奴交出来,杖毙了,丢给大理寺衙门,也算是一个交代,以绝后患。” 薛姨妈闻言,心里一颤,不过还是不放心的问道:“环哥儿,就这样,就行了吗?” 贾环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就行了,只是,日后薛大哥若再做出此等事来,怕是连我都难办了……” “不会不会不会,再不会。 我回去就跟他说,他若再去打杀哪个,就先打杀了我,这个孽障,这个孽障啊!” 薛姨妈泣不成声道。 贾环闻声,叹息了声宽慰道:“姨妈,您也别太难过,还是那句话,以前是怎样的,以后还是怎样,您放心吧。” 薛姨妈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难过的一塌糊涂,话也说不出,只是流泪…… “宁侯,宁侯……” 苏培盛不知何时自己爬了起来,在贾环身后唤了几声。 贾环皱眉,回过身,道:“苏公公,刚才是我不对。不过你以后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我知道你是好意,可那些话是好话吗?” 苏培盛闻言,尴尬的笑了笑,道:“是是是,是奴婢的错。不过宁侯,刚才只传了一道口谕,还有一道……” “那你就说啊!” 贾环道。 苏培盛却又干笑了声,道:“宁侯见谅,这道口谕,乃是陛下密旨,不能在这里传……” 贾环闻言,道:“那就……去我爹书房说吧,那里清净。” 说罢,贾环回头跟贾母并郭氏、张氏和刘氏三人招呼道:“老祖宗、三位婶婶,侄儿先去接旨,回头再来伺候您几位。” “呸!” 贾母似乎这会子才回过神来,脸上又重新浮现了笑容,啐了口道:“也不知是我们伺候你,还是你伺候我们,正经的接你的旨去吧。 不过你仔细了,不许再与人家公公起冲。虽说公公宽容大量不与你这孩子一般见识,可你也知好歹,多尊重着些。 一会儿公公走的时候,你也好生送些像样的礼给人家。公公大老远的跑一趟,万没有空着手回去的道理,说出去咱们贾家太不像!” 贾环点点头,道:“孙儿记下了。” 郭氏三人却互相看了看,站起身来,郭氏道:“行了,既然没甚大事了,我们也就先回去了。 还要把事情给你牛伯伯他们说一声,也好提前做个准备,以防那起子作死的再起什么幺蛾子。 你自去接你的旨意吧。” 说罢,郭氏、张氏并刘氏三位诰命,与贾母招呼了声后,在贾母客气的挽留声中告辞了。 贾环也与苏培盛进了贾政的书房,梦坡斋。 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后,贾环坐在椅子上,长呼一口气,笑了笑,对苏培盛道:“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你刚才配合的倒挺默契的,我脚还没碰到你,你就倒下去了,还真像那么回事。 还有我郭婶婶,以她的功力,定然也看出了这一脚的虚实,瞧出了咱俩的戏码,才在后面故意那样说的…… 我先前还纳闷,牛伯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原来在这…… 我说他怎么从来没反对过我娶一皇商之女,牛伯伯从来都最重门第的,这次却…… 呵呵!原来如此。” 苏培盛转头打量了番,再次确定无人后,才低声笑道:“不瞒宁侯说,这是明珠郡主的意思。” 贾环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他轻轻的点点头,道:“与我想的差不多。” 苏培盛“嘿”了声,道:“宁侯啊,这薛家母女造的一番好声势。 她们也真敢想,明珠郡主才刚刚去了宁国正妻的位置,她们就想染指。 哼!却不知将郡主的颜面往哪里放? 再说,郡主与宁侯的关系并未断呢…… 以郡主的性子,一般不愿与这些内宅妇人一般见识。 却不想她们一个个就自以为诸葛在世了,还敢算计到郡主头上,哼! 若非从玉虚观张真人那里再三确认,薛氏女确实是福禄之相,能够福佑宁侯。 这一次,她去蒙古吃沙子吃定了! 就那点子小手段,也敢在郡主和宁侯跟前卖弄,笑话! 想的也忒简单了些,天下哪有那么多巧事……” 贾环没所谓的点点头,道:“杏儿是怎么让九郡王配合的?” 苏培盛闻言,抽了抽嘴角,道:“明珠郡主带信儿给九郡王,让他配合演好这出戏,郡主就帮他给皇上说情,免了金城的指婚。 金城乃是九郡王的命根子,他没法说动陛下,所以只能配合郡主了。” 醉迷红楼 贾环奇道:“杏儿能说服陛下?” 苏培盛尴尬的笑了笑,道:“也简单,郡主只是上书陛下,说金城乃是太上皇记挂的孙女。指婚给张大学士的公子,也是太上皇之前的一句话。她希望陛下能慎重考虑一二,所以……” 贾环还是好奇,道:“那陛下换个宗室贵女也就罢了,以他的龙威,怎么会配合杏儿做这出戏?” 苏培盛又尴尬一笑,道:“这个,就和接下来的口谕有关了。 宁侯啊,陛下说了,他这次舍下这般大的脸面,帮你这一回,却也不是白帮的。 宁侯您也得回敬陛下一次……” …… 正文 五百五十七章 烟消云散 贾环闻言,呵呵了声,道:“陛下天威如海,深不可测,还用的着本侯这样的小虾米?” 苏培盛像是没听出贾环口中的讽刺意味一样,忙道:“宁侯太谦虚了,太谦虚了。陛下一直都说,宁侯未来会是陛下的霍去病哩!哪里会是什么小虾米……” 贾环哼了声,有些奇道:“之前太上皇旨意,立下五位辅政大臣,那边就忠顺王一人入内。 怎么,难道陛下在朝政上,还伸展不开?这是什么道理?” 苏培盛闻言,满脸苦涩道:“宁侯啊!上一回,陛下和您将满朝文武都涮了一次,虽说狠狠的打击了那边的气焰,更拿下了葛礼和陈梦雷两个老贼的内阁阁臣之位,圈了他们闭门思过,待日后再清算…… 可是,却也得罪了好多大臣的心。 现在,到处都有人在说陛下乃是烽火戏诸侯的幽王…… 嘿!真是气死个人! 虽说太上皇立下了五位辅政大臣,可自厄罗斯南下之事被证明为一场虚惊后,李光地李相爷就再不来上朝了。 张伯行张相爷、马齐马相爷也一并请了病假。 陈廷敬陈相爷最麻烦,他这几天已经连上了六道乞骸骨的折子了,哎呀,陛下的颜面哪……”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道:“也就是说,五位辅政大臣,如今就忠顺王一个人在那里威风?” 苏培盛闻言尴尬的要命,道:“可不就是嘛,宁侯,您说说看,这都叫什么事? 折腾了这么一大出子戏,到头来,不仅没好转多少,还……还…… 陛下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了,气的!” “哈哈哈!” 贾环很不地道的笑了出来。 痛快! 苏培盛面色不好看道:“宁侯,您这……不地道啊!” 贾环连忙摆手,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笑场了……那陛下的意思是?” 苏培盛忙道:“陛下想请宁侯您,去几个相爷的府上说说情,请他们体谅体谅陛下的苦衷……” 贾环奇道:“邬先生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不让他去解释? 就说那个……那什么…… 哦对了,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成害! 老邬上回跟我说的多好,多动听啊! 只可惜我听不大懂,白瞎了他的才情! 哎呀,真是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我虽不懂,可几位相爷都是儒家大才啊,他们肯定懂! 照我的意思,陛下还是派邬先生去当说客吧,他合适!” 苏培盛闻言,尴尬的都快哭出来了,道:“宁侯啊,您就别说笑了。 真真是,陛下都快被气疯了! 您是不知道啊,忠顺王虽然政变失败,可太上皇既然发话了,让他当辅政大臣,陛下就不能再追究前事了。 又有太后护着,将陛下叫去狠狠的…… 唉!都没法提…… 满朝文官本就大多是他那边的,如今他又成了唯一一个上朝的辅政大臣,又是佐证王。 啧!他气势倒比先前还盛了许多! 宁侯您说,可气不可气? 以前跟陛下说话时,他还懂点规矩,知道低头。 现在,他都敢直视着陛下说话了! 当真是乱臣贼子! 陛下这几日真真是难过…… 宁侯,您毕竟是与陛下是一体的,陛下对您算是没说的吧? 而且您又与忠顺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所以,帮陛下就是帮宁侯您自己啊!” 苏培盛苦口婆心的讲着道理。 贾环也不愿再难为他,为难太过则易生怨。 而且这一次,虽然是好心了办了坏事,可也怨不得人家。不管动机如何复杂,人家毕竟确实是想替他出口恶气。 因此贾环笑着点点头,道:“您给陛下说,我会尽快去走一趟。 但提前说好了,我可不担保一定能成。” 苏培盛闻言惊喜连连,忙道:“没问题没问题!绝对没有问题! 几位相爷之前逼的宁侯差点……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觉得亏欠着宁侯您呢。 您去开了口,他们定然会给宁侯您一个面子! 太好了,太好了!” 贾环哼了声,道:“老苏,你别高兴太早,我怎么觉得,我有点吃亏啊……” 苏培盛闻言笑声戛然而止,警惕的看着贾环,道:“宁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环哼哼笑道:“之前这件事能办妥是杏儿的功劳,陛下不过是帮了个小忙……转头就要让我帮这么个大忙!你说我亏不亏?” 苏培盛哭笑不得道:“宁侯,哪有这么算的……圣眷,关键是圣眷!” 贾环闻言,脸色若有所思,最后恍然笑道:“没错,你说的对!不过……老苏,我还得求你一件事……” 苏培盛闻言,愈发警惕,干笑了声看向贾环,道:“侯爷说笑了,奴婢卑贱鄙人,哪里担的起宁侯……” 婉拒的话没说完,苏培盛就见贾环的脸色变成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顿时哭笑不得,道:“宁侯您说就是,只要奴婢能办到的,一定给您办好。” 贾环闻言,脸上又浮现出笑脸,道:“上回出征西北,我们府上的几匹御马都折在战场上了,苏总管看看,能不能再从上驷院给我拨过来一二百匹……” “噗!” 苏培盛差点没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他苦着脸道:“宁侯,您这是和奴婢开玩笑呢!上驷院总共有多少匹御马……您这一开口就一二百匹,您这是要奴婢的命啊!” 贾环皱眉道:“瞧把你抠门儿的,不就一二百匹马么……真没有?” “没有没有,最多……最多八匹!” 苏培盛咬紧牙关道。 贾环面色板起,道:“我给你打个对折,五十匹!” “十匹!” “四十匹!” “十二……十五匹!” “三十匹!” “十八……二十匹!哎哟宁侯诶,您快别再数了,奴婢的心脏着实不好啊! 最多二十匹,这奴婢都是担着掉脑袋的风险了! 多一匹都没有,多一匹都没有!” 苏培盛哭丧着脸说道。 贾环哈哈大笑一声,拍了苏培盛肩膀一把,道:“其实我刚只是开个玩笑,不过既然老苏你这么仗义,我就先谢过你了,记得,多给母马…… 好,现在说正事……” “咳咳咳……宁侯,您……” 苏培盛想死的心都有了,敢情刚才的狮子大张口还只是开胃菜? 贾环摆手道:“这次真是小事,就是劳烦老苏你把那些什么名什么册上的名儿都勾掉,别再留什么把柄给那些人了。 还有,薛蟠的案子,也不能再留下案底。我可不想那群孙子隔三差五的来恶心我一次。” 苏培盛闻言,轻呼了口气,道:“就这啊……这没问题。” 贾环拍拍手,道:“那就成了,没别的事了。 对了,老苏,我们家老祖宗的意思,是多给你一些金银,你要吗?” 苏培盛哭笑不得,心想我就是想要,你看起来也不舍得给啊…… 不过,面上还是笑的和煦,摇头道:“宁侯,咱们之间哪里还用的着来这套?再说了,陛下最恨贪.腐,奴婢还想多伺候陛下几年呢,就先谢过宁侯您的好意了。” 贾环点点头,道:“你是聪明人……不过,我也不能让你太吃亏。 这样,我听说你从你兄弟那里过继来一个承嗣子,最近快成亲了? 我就不给你随份子了,想来陛下也不喜你结交外臣。 不过新人成亲,新宅里总是需要些器具。 我就使人送你几架玻璃屏风吧。” 苏培盛闻言大喜过望,道:“哎哟!那奴婢可就谢过宁侯啦! 如今,这满神京的勋贵圈里,就数这玻璃屏风架是最抢手的珍品了。 可惜,宁侯您每月就供那么几架,每回都让各个王府和公侯府第抢去了,就这都抢不够呢! 奴婢那儿子,眼馋好久了!可奴婢空担负着一个大明宫总管的名儿,谁又真将奴婢放在眼里? 也就宁侯您了! 嘿嘿!宁侯,奴婢这可太谢谢您了……” 贾环摆摆手,责备道:“老苏你真是……还跟我客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 我和你的情况不大一样,你怕收礼,我不怕啊! 过两年,我就要慢慢开始张罗着成亲了。 两个平妻,还有好几个如夫人…… 嘿嘿嘿! 老苏,我也不多要,咱们就礼尚往来好了!” “噗通!” …… 将面无人色的苏培盛送走后,贾环心内轻轻一叹,想起后宅之事,有些头疼。 轻轻摇了摇头,贾环与赶来的贾政、贾琏两人粗粗聊了两句后,就使人送他回内宅了。 这不是不想面对就能逃避开的事…… 荣庆堂内,气氛有些压抑。 除了贾母、薛姨妈、王夫人等人外,贾迎春姊妹们,并林史二女,此刻都来了。 许是,她们已经知道了这番惊人的变故。 不过,别说贾迎春几个,就连林史二女,此刻都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心思。 均面色复杂,目光怜悯的看着双目无神,面色木然,怔怔坐在那里出神的薛宝钗。 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 了解女人的骄傲,了解女人的尊严。 显然,林史二女都十分了解,薛宝钗是一个何等骄傲,何等自负,何等自重的人。 然而,这样一个将尊卑规矩和礼法,看的比天还大的姑娘,却在短短一日间,从高高在上的天际云端,被无情的打落尘埃,落入污泥垢土中,沾染了满身灰烬。 从今日起,她将失去自主的命运,成为一个只能随贾环意志起舞的……妾。 用王夫人、王熙凤等人曾经的话来说,妾不过是个奴几辈的玩意儿而已…… 曾几何时,这也是薛宝钗的观点…… 因此,纵然之前有再多不喜,再多怨恨,可此刻,在林史二女的心中,那些怨和恨全都烟消云散了。 留下的,唯有深深的同情和怜悯。 她们能想象的出一点,薛宝钗此刻的心境,该是怎样的冰冷如枯灰,怎样的绝望和死寂。 …… 正文 五百五十八章 玉簪 “环哥儿回来了?皇上找你何事?” 贾母的面色,相对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她见贾环进了堂门后,忙支使鸳鸯将他搀扶到软榻上,关怀的问道。 贾环呵呵笑道:“皇帝老子最近日子不大好过,上回挖了个大坑,把满朝文武都坑了进去。 老祖宗您想,连孙儿这种脾气好的不得了的老好人,都能气得和他大吵一架,更何况那些一个个自诩傲骨铮铮的文臣? 这不,一个个都罢工不上朝了。 陛下难为的紧,想起那群老家伙曾经逼过孙儿,欠孙儿一个情面,就想让我帮忙去给他说说情。 唉,孙儿也是烦的紧。” 这般牛.逼哄哄,可打满分的装.逼之言一出,顿时,堂上的气氛又不一样了。 这得多能耐啊? 皇帝和宰相闹矛盾了,居然都请他帮忙? 一时间,堂内好几个女孩儿,看着贾环的眼睛,都变的亮闪闪的。 她们倒不是羡慕贾环炙手可热的权势,而是欣赏他的能为,为他这般能干感到骄傲和自豪。 而且,贾环越厉害,她们也越有安全感……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们并不知道,隆正帝现在是怎样一个处境的缘故…… 若是她们知道的话,可能还会崇拜一点,但绝不止于此…… 而之前面色凄然,难过的不得了的薛姨妈,面色似乎也微微好转了些。 也许她觉得,薛宝钗给这样的人做妾室,似乎……也不是一件特别不能接受的事。 算起来,就连皇帝老子,除了正宫皇后外,其他那么些个妃嫔,说起来都是贵人,可还不就是妾吗? 而且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能如何…… “环哥儿…… 事已至此,姨妈也没什么好埋怨的,这都是命…… 姨妈总不能看着你宝姐姐,被指到蒙古去吃沙子,看着你薛大哥,被抓去砍了头…… 姨妈只盼你能看在姨妈的一点薄面上,日后待你宝姐姐好一些,姨妈就……” 说着,薛姨妈哽咽难语,面色愈发凄然,看起来,让人悲悯、同情。 众人见状,忙纷纷出言宽慰。 贾母高声道:“姨太太尽管放心,我这孙儿,没什么大能为,唯有一样,那就是从来都说话算话。 既然他方才当着我与姨太太,并几位诰命夫人的面说了,他日后一定尊重宝丫头,那就断不会欺负了她去。 其实,姨太太看看他屋里的情况也就知道了。 那个白丫头且不说,身份虽然低贱,却长成了倾国颜色,环哥儿待她好也是有的。 可那个小吉祥子,不过是个顽劣淘气的黄毛小丫头,论相貌,也不过周正些罢了。 他却宠上了天,我看,也不比对四丫头差到哪儿去! 呵呵,不过那小丫头子却也喜庆…… 姨太太,不是我给自己的孙儿说好话,这个孩子啊,最重情分。 别的不说,只说姨太太对他的好,他就再没有欺负宝丫头的道理。 他若敢胡来,姨太太只管来寻我,我替姨太太做主!” 薛姨妈闻言,面露感动之色,起身对贾母屈膝福下,哽咽道:“如此,我就多谢老太太了……” “哎呀,快起来快起来,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 见她行礼,贾母连忙虚扶着,连连嗔道,又忙让王熙凤扶薛姨妈起身。 王熙凤也回过神来了,扶起薛姨妈,强笑着劝道:“姨妈,你来这几年,难不成还看不清三弟的为人? 对他来说,什么名分不名分的,都不重要。 只要是自己人,他就一概宠到底,护到底。 宝妹妹跟着他,只有享福的份,再没有吃亏的道理。 姨妈尽放心就是……” 薛姨妈泪眼巴巴的,点头感慨道:“我自然放心的过环哥儿,他是我见过再好不过的哥儿了。 可是宝丫头她……唉!” 众人闻言,朝怔怔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连反应都没有的薛宝钗看去。 皆目露担忧之色。 薛宝钗的状态,当真不大好。 无神空洞的眼神,身上似乎没了一丝生气,就连林黛玉看着,都有些不落忍的红了眼圈儿。 贾母听闻薛姨妈之言后,也看向了薛宝钗,打量了一番后,叹息了声,对她道:“宝丫头啊,今儿这事,实是我贾家亏欠你的。 纵然缘由是忠顺王那边想起让你陪嫁去外蒙,才有了今日之事。 可实际上,你不过是在替环哥儿背锅罢了,原不干你的事。 若不是他这个混账一直在外面和那起子人对着干,那些人又如何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他们怕连知道你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说,你就是被环哥儿牵累,殃及了的池鱼! 事到如今,虽然说,碍于那起子可恨的混账,让你不得不做了妾。 但你这妾,绝不同于寻常没名位的小妾。 环哥儿如今乃一等国侯,除了正妻外,还有七位如夫人的名位,可在礼部登名入册,享六品安人的份位。 除却平妻占用的两个名额外,还有五位。 今天我给你做主,你就是宁国府里,平妻之下的第一人。 不管是那个白丫头也好、小吉祥子也罢,都在你后面。 虽然你林妹妹和史大妹妹名分上高你一头,可想来你也清楚她们俩的为人。 她们两人,都不是那种仗着名分,就猖狂欺人的人。 我暗中也观察了几回,她们俩和环哥儿房里那个最闹腾的小吉祥子都能耍到一起去,更不会在你跟前端着身份拿大。 你尽放心就是。 环哥儿自己也说了,之前怎样,之后也怎样,断不会因为这个身份就改变什么。 他也还会像以前那般尊重你,爱护你……” 听到最后三个字时,始终木然的薛宝钗,面色上终于闪过一抹淡淡的红色,却愈发凄然,凄美…… “宝丫头啊,还不赶紧谢谢老太太替你做主?” 听到贾母的话后,薛姨妈是真的渐渐安心了。 贾母能将这件事的责任揽在贾家,或者说揽在贾环的头上,更把薛宝钗被指去扎萨克图之事定位为替贾环背锅,当真让薛姨妈喜出望外! 如此一来,日后在贾家谁也不能轻易轻贱于薛宝钗的名分,连贾环都不能。 因为薛宝钗落到这个地步,就是受他的牵累所致,并非她本来身份就这般低贱,是贾环亏欠了她。 若是贾环日后在她跟前拿大欺负她,那就会让人为之不耻,大家只会站在薛宝钗这边。 再听到贾母后面之言,表明林史二女也不能仗着身份高一头来压薛宝钗,薛姨妈就彻底踏实了。 心里顿时对贾母生出感激之意,连连催促薛宝钗给贾母行礼。 薛宝钗虽然还是木然着脸,眼神也没有恢复多少,可到底站了起来,屈膝福下,轻声道:“丫头谢谢老太太……” “诶!不对不对……” 王熙凤似乎已经彻底恢复了状态,满脸堆笑的对薛宝钗道:“薛妹妹如今可不能再叫老太太喽,要随着三弟一起叫老祖宗哩!哈哈哈哈!” 贾母闻言,也大笑出声,薛姨妈倒是跟着强笑了两声,薛宝钗的面色却还是没怎么变化。 不过,她还是轻轻的唤了声:“老祖宗……” 贾母笑的满脸和煦,似乎很满意,她侧脸看了眼鸳鸯,鸳鸯便进了内屋,过了小会儿,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走了出来,在贾母跟前打开。 里面,盛放着一根玉骨莹润如雪的白玉点凤钗,观之不似凡品。 贾母接过木盒,亲切的招手唤过薛宝钗后,示意她低下.身。 薛宝钗木然的面色渐渐生动了些,到底多了几分羞涩,她屈膝跪在贾母身前,垂下臻首。 贾母见之愈喜,然后从木盒中取出玉钗后,轻轻的簪在了薛宝钗的发髻上。 而后端详了番,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根白玉点凤钗,乃是当年第一代老荣国招我作儿媳时相赠与我呢。据说,这还是前明中宫之物。 原本,我是打算待日后环哥儿迎你进门时,再送你作改口之礼。 既然你今日就改了口,那么我今日就送给你罢。 丫头啊,老祖宗就是想告诉你,有没有那个名分,对老祖宗而言,都一样。 你都是我的好孙媳妇,明白了吗?” 此言一出,满堂人无不震动,薛姨妈感动的掩口流泪,而薛宝钗也红了眼圈,轻轻的点了点头。 贾家姊妹们倒也罢了,面露喜色,林史二女却有些吃味了。 这个玉钗的寓意,有些过了…… 不过,她们到底还在同情薛宝钗,所以就一起压下了心头的酸涩。 倒是王夫人,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她在荣国府里,冷眼旁观了几十年,再清楚不过贾母的套路。 她那傻姐姐,还真以为贾母是好心,是真心…… 却不知,老太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薛家乃是贾家正儿八经的姻亲,乃是重亲。 薛家家主病逝,孤儿寡母远赴千里的上门投靠,本就是一种难得信任。 结果呢? 说好的正妻却变成了妾。 外人不会理会中间到底有什么曲折,别人只看到了贾家的“嘴脸”。 竟然欺负亲戚欺负到这个份儿上? 正如贾环之前抗拒时说的那般,传扬出去,贾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到时候,外人会怎样看待贾家? 谁还再敢和贾家做亲戚? 那是妾啊…… 呵呵,所以,老太太这会儿子才会有这般作态,又是揽责,又是许愿,又是送宝贝。 归根到底,所为的又岂是薛家母女俩? 她为的不过是贾家的名声罢了。 到时候,自有人将她这番做派传扬出去,别人哪里还会再说贾家的不是? 只会夸赞贾家的老祖宗有担当,明事理,够大气! 纵然让亲戚家的嫡女为妾,也只是迫不得已。 如今说的倒是好听,可以后……哼! 不过,想归这么想,当贾母的眼神看过来时,王夫人还是连忙挤出了一张不自然的笑脸,对薛宝钗说了两句祝福的好话。 而后,除了林史二女外,家里其他姊妹们也纷纷对薛宝钗并贾环抱以祝贺。 一番热闹后,贾母见薛宝钗的面色依旧那般淡淡木然,没有生气,她眼神微凝,心中不喜,不过随即又散开。 想了想后,她对薛姨妈道:“姨太太,前年的时候,环哥儿担心冬日里我在屋里待的闷的慌儿。 就在厢房那边,给我起了个大花厅。 里面用温室之法,栽种了好些名贵花草。 我啊,最喜欢里面的几株牡丹! 富贵,娇艳! 说来也是添喜的事儿,昨儿临睡前,我和鸳鸯去花厅看了回。 竟发现有一株大红牡丹起了花骨朵儿,看模样,今儿似乎就能开了。 要不,咱们去看看? 也好让她们姊妹们在这里说说话。” 薛姨妈何等聪明,略一想就明白了贾母的目的,她岂有不乐意的道理,忙起身笑道:“正想看看老太太种的好花儿呢。” 听她这么一说,王熙凤回头对贾家姊妹们笑道:“那咱们也陪老祖宗和姨妈一起去赏赏吧。” 贾迎春还在迷糊,老太太不是说让咱们姊妹们留下来说话么?怎么又去赏花儿了? 贾探春却反应了过来,招呼着众姊妹道:“走走走,咱们一起去看看,让老太太这般精贵的牡丹花,到底如何!” 贾迎春虽然没反应过来,却还是含笑站了起来,顺便拉起了贾惜春。 而林史二女,面色有些僵硬,坐在那里似乎不大想起来。 最后,还是史湘云看到薛宝钗淡淡哀怜,依旧木然的面色,到底心生同情,叹息了声,悄悄碰了碰林黛玉的手后,也站了起来。 林黛玉红了眼圈儿,眼睛看向了低着头的贾环,又看了看薛宝钗,还有她头上的那跟玉簪,心里难受。 不过,终究还是想起了薛宝钗如今的份位。 如果薛宝钗今天是正室太太,那么她流泪做派一番,别人只会同情她。 可如今薛宝钗成了如夫人,她若再闹,别人却只会说是她的不是,好妒,不能容人…… 这些她倒不在乎,只是…… 罢了,不让他为难就是。 如是想着,林黛玉也站起身,跟在众人身后,一起出去了。 临出门前,鸳鸯还使了眼色,将在堂上服侍的丫鬟婆子们都带了出去。 荣庆堂里,只剩下了贾环和薛宝钗两人,一如那天,她教他读书时的场景。 只是,到底都不同了…… 两人静静的,静静的坐着。 薛宝钗脸上的神色却愈发凄然,哀怜,心伤。 她红了眼圈,泪水渐渐流下。 而后,满腔的悲意就愈发压不住,最后竟泣出声来。 贾环闻声,叹息了声,而后起身踱步走到她跟前,轻轻的唤了声:“宝姐姐……” 薛宝钗没有应他,只是哭泣的声音愈发伤心欲绝。 泣不成声中,那股浓浓的悲意,让人肝肠寸断。 贾环脸上到底浮起了一抹怜意,犹豫了下,他还是伸出了双手,缓缓将她揽入怀中。 薛宝钗身子僵硬,但并未挣扎…… 贾环在她耳边柔声道了声:“宝姐姐,对不起。” 薛宝钗闻言,泣声更重,似乎都无法自已,哭声中饱含了无限的委屈、哀伤,和……不解。 贾环在她背后轻轻拍着,柔声道:“别哭了,当心哭坏了眼。” 薛宝钗似乎对眼睛一词格外敏感,听到这个字眼后,哭声一滞…… 不过,通红的眼中依旧泪流不止。 她渐渐放松了身体,缓缓的将重心靠在了贾环的胸前,泪眼中,她无比哀伤的喃喃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你会这般的……厌弃我……” 贾环闻言,身子微微一僵…… …… ps:看完这章先别骂,看完再说……我怕钗党拆了我…… 正文 五百五十九章 妨人 “宝姐姐,我从未厌弃于你。” 贾环将薛宝钗抱的稍微紧了些,轻声道:“只是,以往我觉得,自己与宝姐姐似乎不是一路人…… 宝姐姐太正派,太端庄了。 你高贵、你淡雅、你娇艳、你坚贞。 你还品格端方,容貌美丽,天质聪慧,博学宏览。 和你相比…… 我粗鄙,我顽劣,我视礼法如无物,我厌恶尊卑规矩的束缚,我只比目不识丁强那么一丢丢…… 在我心里,你就恍若天上的一轮皎皎明月。 而我,却如同地上林子里蹿行嬉戏的一只猕猴儿。” 薛宝钗闻言,止住了哭声,她仰起头,红肿的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贾环,道:“怎么会?” 芳口吐檀香,惹人心动。 贾环笑了笑,道:“你若不信,大可在府上问问其他人,那些小丫头子们是怎么看你的。 她们敢跟林姐姐开玩笑,敢跟云儿开玩笑,可她们哪个敢跟宝姐姐你开玩笑? 只因你的品性太高端了,高洁如晶莹白雪,让她们不敢跟你玩笑,也让我这种顽劣子自惭形秽,虽然心中也偷偷的想过一亲芳泽,却终究没有勇气靠近。” 薛宝钗听到“一亲芳泽”四个字时,俏脸登时通红,不过,眼中空洞麻木的眼神,却渐渐多了几分生气。 因为这与她所想的,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她还以为…… 薛宝钗犹有不信道:“你不是因为……我是商户女,又没了父亲,厚着面皮举家投靠上门,依附贾家为生,才看不起我的吗?” 这种刀子一般的话,今日已经有两拨人当着她的面,狠狠的插在了她的心头。 将她所有的自信和骄傲,击的粉碎。 然而贾环闻言,却极为不屑的嗤笑了声,道:“宝姐姐,你也忒傻了些吧? 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狗屁想法? 哟……抱歉抱歉,我实不该在宝姐姐跟前说骂人的脏话,对不住!对不住!嘿嘿嘿……” 薛宝钗原本灰暗冰冷的心,在这一瞬间,猛然绽放出一朵明媚之极,也灿烂之极的烟花,照亮了她整个心房,也温暖了她整个心房。 纵然她依旧有许多不解之处,也有许多过往的失落的印象,可此刻,她下意识的将那些全部掩埋在心底深处,不让它们露头。 她的脑海满满是贾环的这一句“骂人的脏话”,和他关怀备至的道歉。 她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感动和关怀。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听一句“骂人的脏话”感动到这个地步。 竟会觉得这句“脏话”比世上最美妙最动听的言语还好听。 一时间,她怔怔的望着贾环,忘了应声,也忘了今日所有的羞辱。 贾环却似乎以为薛宝钗生气了,慌忙解释道:“宝姐姐,天地良心!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我是想告诉你,我若瞧不起商贾之家,又怎么会到处张罗着开商号,行那商贾之事呢? 我总不会自己看不起自己吧? 实际上,恰恰相反,我最看不起的是那些,死端着身份架子,不顾家里的米缸里连耗子都懒得去了,还一副清高做派的人。 而商人自食其力,进货贩货,不偷不抢,赚的是干净银子,我又怎么会看不起呢? 再没有这样的道理,再没有这样的道理。” 见他一脸焦急的模样,薛宝钗心里说不出的熨帖,她微微弯起了唇角,轻声笑道:“我知道了呢……” 说着,又垂下了头,俏脸浮霞的轻轻道:“那你……现在还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吗?” 贾环嘿嘿笑道:“不这样觉得了。” “为何?” 薛宝钗轻声道。 贾环得意笑道:“因为,薛姐姐如今是本侯的爱妾!” 薛宝钗闻言俏脸又是一红,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贾环,道:“那是妾呢……比正室还好吗?” 贾环解释道:“宝姐姐,你来府上也有些日子了,当看得出,我是一个不怎么讲究尊卑贵贱的人。 比如小吉祥,论身份不过是一个小毛丫头子,身份卑贱,但我却待她和四妹妹没什么不同。 对我而言,她和四妹妹确实没什么不同。 同样,对我来说,什么妻啊妾啊的,也没什么分别。 只要进了我的门儿,你们便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我的女人。 我不会因为哪个是妻哪个是妾,就格外相待。 你们之间,也没有必要非分出个上下尊卑。 比如说,你现在是妾,论理该叫林姐姐和云儿一声姐姐,但我不会让你这般叫的。 太别扭! 宝姐姐本就比她们大,怎能喊她们做姐姐呢?对不对? 但是呢,也有不同处。 宝姐姐若为正妻,那么日后一定会愈发端庄,也愈发讲规矩。 论理讲,这并没有错,也理该如此…… 只是,我敬佩这样的品质,也尊重这样的做法,但对这样的做派,却实在难生亲近之意。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宝姐姐位份没那么高,给人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 纵然宝姐姐依旧品性高洁,看到看不惯的事情可能也会出头训斥两句。 但意义却完全不同了。 宝姐姐若是正室,你训斥小吉祥,那就是斥责,是在行使家法。 我不讳言,我很不喜欢这样的事发生。 如此一来,我难免会心生芥蒂。 时间一长,夫妻情分也就淡了,最后甚至可能沦落到相敬如冰,相对无言,夫妻恩绝的境地。 这实非我愿。 但宝姐姐现在为我之爱妾,你若再看到小吉祥玩闹,随便你收拾,在大家眼里,也不过是年长些的姐姐,在教诲年幼淘气的妹妹罢了。 完全是两种性质,纵然我看到了,也只会在一旁为你加油!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忌惮你教训我了! 你若是正室太太,那我就得按照礼法来,我得敬着你,维护你的颜面。 你若看不惯我的行为,劝诫两句,我得当正事来对待。 所以,我在你面前行事,就会有一种束手束脚的不自在感。 但现在你是我的爱妾了,你若还敢说我,哼哼!我就……” “你就打我吗?” 薛宝钗脸上依旧浮现了温和的笑容,俏脸上满是红霞,听到贾环得意的语气时,接口道。 语气中,罕见的多了分俏皮之意。 贾环面色愈发得意,哈哈一笑,道:“打不打的另说,有时候按在床头打一顿也是难免的……咳咳!宝姐姐如今是我的小妾,你若是敢教训我,我就……亲你!” “呸!” 满面通红的薛宝钗,下意识的就啐了口,双手撑在贾环胸前,想要挣开。 对于这种欲拒还休的作态,贾环早已不陌生了,哪里还会迟延,手臂微微一用力,就让离开一些距离的薛宝钗小小惊呼一声,重新贴了上来,而且愈发紧密了。 贾环的眼睛虽然看不到,却能听到薛宝钗口中的轻呼声,而后,贾三孙子果断出击,低头轻咬住了美人的唇。 被抱在贾环怀里的薛宝钗,轻柔丰软的身子猛然一僵,而后就在贾某人自诩“高超”的吻技中,又软了下来。 整个人都迷失在贾环浓浓的雄性气息中…… …… “环儿,环儿啊!你快去看看,你快去看看吧……” 一道凄惨的哭嚎声,打断了沉浸在热吻中的两人。 薛宝钗到底面皮薄,听到动静后立马从贾环的怀中挣扎了出来,面色绯红的拿出绣帕,擦着唇角。 眉眼间的娇羞和春意,格外动人。 只可惜,贾环现在看不到。 他面色不怎么好,眉头皱起,对薛宝钗道:“是我娘……”语气担忧。 薛宝钗闻言一怔,而后赶紧检查起周身的衣物,双手还在臀后抚了抚,想抚平方才某个坏人使坏时留下的痕迹…… 她不愿在转换身份后,第一次见婆婆时,就留下坏印象。 今日订亲,因为有外府诰命的缘故,所以赵姨娘这种身份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上堂。 不管对方介意不介意,她的身份一旦上堂,就是对对方的一种侮辱…… 所以,现在才算是第一次见面。 不过,薛宝钗的担忧白费了,赵姨娘哭天喊地的闯了进来后,眼睛根本没往薛宝钗身上放,扑到贾环跟前抱着他就放声大哭起来。 “娘娘娘,别怕别怕,儿子在这儿呢,天塌不下来。 你给儿子说,是谁,是谁活腻味了敢欺负你? 你告诉儿子,儿子去活剐了他!!” 贾环抱着快哭昏过去的赵姨娘,满脸铁青色的道。 身上的煞气,让薛宝钗看着都心惊。 赵姨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抹在了贾环身上,她却只顾着嚎啕,间或间说出了大哭的缘由:“你舅舅,你舅舅快不行了,环儿啊,你快去看看你舅舅吧,他快不行了……” 贾环闻言一惊,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赵国基被人害了,第二张脸就是贾琏…… 他寒声道:“舅舅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是谁伤的他?” 赵姨娘哭泣道:“你舅舅赶早带着他婆娘和钱槐去他城南老丈人家,不想走到半道儿,马车竟被人给冲撞了,马惊了后,你舅舅被拖在地上,他……他……” 赵姨娘说不下去了,贾环的脸色却和缓了好多…… 不是赵国基,是钱启啊…… 钱启这两天在府里想尽法子东躲西.藏的,今日一早又早早的离去,他都知道。 也知道他这么做的缘由,对此,贾环只有不屑。 他也不想想,贾环纵然对他再不满,也不会好端端的就生挖了他的眼睛给自己换上。 贾环还没有这么残忍。 所以,对他的作为贾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 可谁曾想,到底还是出事了。 贾环还没来得及说话,这边的动静就惊动了花厅里的人。 贾母领着众人匆匆赶回来,可能以为贾环在打老婆…… 她们回来后,正巧听到了赵姨娘的话。 贾母气的满脸青色,顿着拐杖怒道:“我倒是不知道,环哥儿几时多出了个舅舅来! 平日里不欲与你理会这些就罢了,你倒愈发上脸子了。 今天这个日子,为了那个狗奴才,你也敢来搅和! 赵氏,你……” “老祖宗……” 感觉到跟前老娘被吓的一颤,将哭声强咽下,身子微微发抖,贾环有些不悦的拧起眉头,不过回过头还是语气柔和的解释道:“我娘和他到底是骨肉至亲,同胞所出,这般关心也是能……”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贾母截断了贾环的话,沉声说道。 贾环不知贾母为何这般大题小做的发作,苦笑了声:“老祖宗,您……” “我让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贾母狠狠一顿拐杖,喊道。 贾环面色也淡了下来,淡淡的道:“孙儿说,到底是骨肉至亲,我娘她……” “真真是灯下黑,真真是灯下黑! 糊涂了,都糊涂了! 我们怎么就把那一伙子给忘了! 环哥儿,算起来,他们不也是你的血脉至亲吗? 对不对?对不对?” 贾母的声音中陡然充满了极度的喜悦,一跌声的高声问道。 贾环沉默了下,点点头,道:“是归是,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既然你不愿要你姊妹们的眼睛,总不能连一个奴才的眼睛都不要吧? 他若是好端端的活着,那我们自然下不去手做夺人眼睛的勾当。 可他现在已经快不行了,你岂有再迂腐的道理? 来人!” 贾母气度全开,大气惊人。 自她将管家之权交出去安享清福以来,快二十年了,她都未再生出过这般气势来,今日却再次发起威势。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两个白发如霜的老嬷嬷从后面走上前来,齐声应道:“奴婢在。” 贾母大声道:“去,拿上我的牌子,到东府找公孙姑娘。 告诉她,如今府上有了至亲血脉的眼睛了,让她速来看看,能否尽快行施那换眼之术!” “是!” 两个老嬷嬷面无表情的出去后。 贾母又对贾环正色道:“环哥儿,这件事,我要做主,绝不容你再胡闹。 否则,我现在就取出太上皇当年赐予我的那柄玉如意,惩戒你!” 贾环点点头,道:“老祖宗放心,我不至于那般迂腐。 只是,孙儿还是先去看看吧。 看看钱启到底还有救没救。” 赵姨娘这会儿子终于反应过来了贾母等人在说什么,她面色纠结的狰狞,一边是她敬爱的长兄,一边是她儿子的眼睛…… 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后者战胜了前者,赵姨娘流泪道:“环哥儿,你大舅……钱启已经没救了。 惊马把他的肋骨都踏断了,郎中说,断骨刺入了内脏,活不了多长功夫了。 他现在就在你那边侧门处,你舅母……钱启家的跑来找我,让我救人,可我哪里救得了他。 你……你就让公孙姑娘快些准备,给你换眼吧……”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好,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说罢,他又回头对贾母道:“老祖宗,您就别去了,留在这里等信儿就好了。” 贾母不放心道:“环哥儿,你可别再……” 贾环摇摇头,道:“事到如今,孙儿怎还会迂腐?日后,保钱启之子一场造化便是。” 贾母闻言,这才放心道:“诶,这才对,你能这般想就对了!快去,快去吧!” 贾环闻言,便和赵姨娘一起离去了。 待贾环离去后,堂内原本当着赵姨娘不好高兴的人,都忍不住露出喜色来。 不是她们太冷血,钱启都死了她们还乐。 只是,她们中几乎没人见过钱启,又怎么会为一个没见过的人悲伤呢? 包括贾探春…… 她们只会想到,贾环的眼睛,真的就要复明了…… “老祖宗,你还记得,那日腊月二十三,张爷爷的话吗?” 众人满脸喜意时,王熙凤却忽然开口,轻声道。 贾母闻言一怔,敛了敛面上激动的神色,道:“什么话?” 王熙凤咬了咬嘴唇,道:“张爷爷说,薛妹妹是有大福运的,只是……却会妨人,从别人身上抽取福祉。 如今,岂不是正应了张爷爷的话? 果真,三弟和薛妹妹成亲后,就有了变故。 怕是她将那钱启的福祉,都福佑给了三弟呢。 可见,张爷爷说的竟都是真的。” 这么一说,众人忽然有种毛骨悚然感,下意识的想疏离薛宝钗。 谁知道,什么时候她再妨了她们。 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王熙凤,都有些畏惧起来。 不过,当她看到贾母眼中刀子一般凌厉的眼神后,陡然清醒过来! 她出了身冷汗,见薛姨妈和薛宝钗的脸色都难看之极,忙又反口奇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忘了张爷爷的话了? 薛妹妹之所以妨人,是因为她身上的福祉太深厚,旁人福薄担不住。 可只要她与三弟成亲,她身上偌大的福祉就会中和三弟身上的煞孽,两两相消,正好配对。 剩下的,将将好! 既有福气,又不会再妨人了! 张爷爷不是说了嘛,只要两两相消后,日后啊,不管是咱们贾家,还是姨妈家,都只会有享不尽的福运呢! 这都是薛妹妹的功劳!” 此言一出,众人的面色又恢复了过来,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薛宝钗。 连林黛玉和史湘云都如此。 想起贾环的眼睛就要复明了,其他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 正文 五百六十章 遗愿 宁国府,侧门。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处,周围已经戒严。 乌远亲自坐镇于此,周围数十亲兵持强弓列于四处。 韩家兄弟并李万机、付鼐、帖木儿等人亦均在此地。 除了他们外,还有数个身着大秦军甲的彪勇之士,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对隐隐围住他们的贾府亲兵并未在意…… 气氛有些肃杀,压抑。 就连马车中间,一直在啼哭不止的妇人和孩子,此刻都被吓的闭上了嘴,只是看着车上躺着的"shen yin"不止的男子落泪。 男子形象惨极,面上满是混杂了土垢的污血,脸上血肉模糊。 身上衣服上亦是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此刻混杂着泥土,已经有些发暗发黑了。 男子还未死,奄奄一息中,不断的痛苦"shen yin"着,眼睛始终没有闭上,似乎在等候着见谁最后一面…… 这种情况下,贾环和赵姨娘在数位婆子的陪伴下,来到了这里。 “砰!” 数十亲兵,整齐划一的捶胸军礼,发出了一声肃穆的闷响。 贾环点点头回应,在又开始哭泣起来的赵姨娘的搀扶下,朝马车处走去。 人群众人赶紧让开一条通道,乌远怀中抱着短刃,站在贾环身边,虽没有看向那几个甲士,但刀把的方向却对着他们…… “呜呜呜!” 许是看到了贾环的到来,方才一直压抑着哭声的妇人和孩子,又开始哭了起来。 “环……三爷!快来看看你舅舅吧,他……他被人害死了啊……” 那浓妆艳抹的妇人,哭花了妆容,满面悲戚的说道。 贾环眉头微微皱起,听闻着马车上钱启衰微痛苦的呼吸声,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就是他们……呜呜,突然从后面冲撞过来,惊了我们的马,才把你舅舅给害了。三爷,您可要替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钱启妻刘氏满面愤慨的指着那几个面无表情的甲士,尖声控告道。 贾环闻言,侧着脸,再次问道:“怎么回事?” 声音不大,却让众人面色纷纷一凛。 刘氏又抿住了嘴,不敢哭了,只是看着贾环,看他怎么给钱启报仇。 那几个甲士面无表情的面色也出现了些许波动。 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人,可以感受到那股绝非作伪的杀气。 他们能感觉出,若他们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下一刻,这周围数十精锐的亲兵手里的利箭,就会将他们射成筛子…… 打头一个,身着校尉军服的大汉站前一步,在乌远微微睁开的眼神的注目下,呼吸微微一滞,然后沉声道:“宁侯,卑职等乃霸上军营的兵士。 今日大营操演,卑职等持大将军十万火急之手令,前往霸上军营调兵,守卫神京城。 出城南大门时,卑职等从武勋贵道急行而出。 却不想冲撞了……” “你胡说!” 许是因为贾环在场,刘氏的胆子壮了许多,她刺耳尖声叫道,指着那甲士责骂道:“你们这起子挨千刀的臭丘八分明就是故意的,你们还狠毒的砍断了套马的马缰,不然老爷他也不会被惊马拖走踩踏……呜呜……” 贾环闻言,侧脸对向那人,淡淡的道:“你还有一次解释机会。” 贾环话音落地,周围数十亲兵同时张弓搭箭,箭头上的森森寒芒,对准了那几位甲士。 别说刘氏被这突然肃杀的一幕吓的闭住了嘴,面色苍白,就连赵姨娘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紧紧抓着贾环的胳膊。 那甲士却似乎并未太过放在心上,他面色不变,沉默了下,道:“宁侯,卑职等在距离城门五十步远时,就已经数次大声呼喊,军部十万火急之令,前方速速退避,不得阻拦,违者以投敌罪论。 可是,他们却根本不理会,马车横行于贵道中间,故意挡着去路。 而且,他们是以民车而行贵道,车上并未有贵府的黑云族徽。 卑职等也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却不想……” 贾环闻言,缓缓吐出了口气,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摇摇头,对刘氏道:“他说的是真的吧?” 刘氏泪眼巴巴的可怜道:“三爷,你舅舅他喝多了,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啊。可他们也不能……” 贾环皱眉打断道:“谁让他走武勋贵道的?他凭什么?” 刘氏面色惨然,喃喃道:“老爷他……他是你舅舅啊……” 贾环闻言,没有再理会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后,转头对那甲士道:“行了,没你们的事了,回去吧。” 那甲士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贾环,其他人也都有些意外。 满神京,谁不知宁国府贾三爷乃是出了名儿的莽三郎,最护犊子,护家人护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因此,这些人自接到命令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有大将军照看着他们的家族,不会让他们白死…… 却不曾想…… “三爷……” “环儿……” 刘氏绝望的悲呼一声,赵姨娘也极为不满的拉了他胳膊一下,责备了声。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姐姐,你都能大闹皇宫,如今你亲舅舅都要被人害死了,你却轻松放过? 贾环却摇头道:“娘,这几个甲士并没什么错。 民车而行贵道,本已是大罪。更何况,他还敢无视军部铁令。 别说钱启没有贵爵,就算有,发生这种事,他也得被扒了爵位,再论重罪。 这是国法,儿子也不能改变什么。 能让他不被人带走下大狱论罪,已经是极限了。 自作孽,不可活…… 行了,你们去吧。” 贾环再次对那几个甲士说道。 “砰!” 数位甲士同时行一军礼,而后齐喝一声:“谢宁侯公义!” 贾环点点头,道:“应该的。” “告辞!” 数人深深的看了眼贾环后,大步离去。 待他们离去后,贾环又对周围亲兵道:“你们也都收队吧。” 帖木儿闻言上前,比划了两个手势后,数十位亲兵极为迅速的列队后,掉头转回府内了。 待亲兵们离去后,李万机又朝后面招招手,数十个婆子丫鬟们从后面快步走来,拿起帷帐,将马车围了起来。 乌远、韩家兄弟并李万机、付鼐等都站了帷帐外。 他们要照顾赵姨娘的体面和避讳…… “郎中呢?” 贾环问道。 刘氏一边哭一边道:“郎中说,已经没救了,腑被肋骨刺破了,只能干挨着等死……他们也没法子,就没跟来。” 贾环走到钱启旁边,问道:“钱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钱启微微睁开的眼睛一直都在看着贾环,从头到尾。 见他并没有处置那些兵士时,他眼中满是不甘落寞的悲伤。 听到贾环的话后,他强撑起一口气,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我……我觉得……我……我还能……再抢救一下……府上……神医……”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点了点头,道:“好。” 说罢,他回头对外面道:“公孙姑娘来了没有?” 李万机忙回道:“还没……来了来了,三爷,公孙姑娘来了。” 贾环道:“请公孙姑娘入内。” “是!” 李万机应了声后,连忙迎上去。 不一会儿,公孙羽便进入了帷帐内,没有多话,直接走到钱启边,看了眼钱启满是希冀之色的眼,先扒拉了下他的眼皮看了看,而后才号了号他的脉象,随即摇头道:“腑已碎,大罗金仙下凡都没救了。” 钱启闻言,眼中的希冀之色彻底灭去。 刘氏和他儿子钱槐又开始哭了起来,赵姨娘也跟着哭泣出声。 贾环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钱启,你乃我娘胞兄,算起来,也是我的血脉至亲。 所以,你走后,不用担心家人,他们会有人照顾。 钱槐在族学里进学读书,虽说读的不成器…… 但日后,也会有他的前程。 他会走正道,做好人,成家,立业。 你安心吧。” 钱启闻言,眼神惨然,呢喃道:“谢……谢谢三爷,我……我真是,自作孽,自作孽…… 我……最后叫你一次环哥儿吧,就像……就像当年你小时候那样…… 环哥儿啊,我不行了,你就……你就拿我的眼睛去换上吧…… 之前,我不是不舍得给你眼睛,我就是怕疼,才躲出去的…… 可到底,还是没躲掉…… 咳咳…… 我没老三有福气啊……咳咳咳……” 贾环闻言,又沉默了下,轻轻点了点头,道:“舅舅,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钱启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似是回光返照一般,语气也足了些,他道:“环哥儿啊,你终于……终于肯再叫我一声舅舅了,好,好啊…… 心愿? 没什么心愿了,你能照顾你表弟就好…… 对了,还有一个…… 你帮我看住刘氏,别让她带着我的家财改嫁,舅舅不想,不想在地下戴一顶绿帽子…… 你要让她,守……守妇道……” 说罢,不顾一旁刘氏瞠目结舌后,勃然大怒下竖起的眉毛,钱启巴巴儿的看着贾环。 贾环抽了抽嘴角,点点头,道:“放心吧,没人敢骗她。” 钱启闻言,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个心事,眼神再次黯淡下来,呼吸也越来越孱弱…… 一旁的公孙羽清冷的声音道:“公子,要抓紧时间了。” 贾环点点头,问道:“都准备妥当了吗?” 公孙羽道:“那药室已经按公子所言,每天都用烈酒清洗过三遍。所有的刀具也都先用烈火灼烧,又用烈酒侵泡过。纱布针线亦是如此……” 贾环闻言,再次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去吧……远叔?” “何事?” 乌远在外面沉声应道。 贾环道:“一会儿劳烦远叔带领韩家三位哥哥并所有亲兵家将,按照最高级别的御设,守住药室。 不论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有擅闯而劝之不听者,无论何人,杀无赦。” “喏!” …… 正文 五百六十一章 成功 宁国府,内宅深院的一座套院外,站着满满当当的人。 除却几个年长的有座椅外,其他人都站在那里。 天色已然不早,晚霞浮空,夜幕降临。 虽然院外有帷帐遮拦避风,又有数盆熊熊燃烧着的炭盆烘烤着,可到底是在冬季,眼看又要入夜了,所以气温愈发寒冷。 不少身子单薄的姑娘,都开始打起冷战来…… 然而,这却并不能阻止院外众人继续等待下去的心意。 她们人虽冷,心里却全是火热的期盼、祝福还有担忧…… “老祖宗,要不然,您还是先到前头天香楼里歇着吧? 等里面有了信儿,我们立刻派人去通知您。 都在这挨了几个时辰了,别给您冻坏了。 而且,宝兄弟和林妹妹他们也受不住啊……” 王熙凤有些不放心的看着贾母,低声劝道。 贾母闻言,想都没想就连连摇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我哪里能走的开? 就是去了天香楼也坐不住。 不过……你去问问你宝兄弟和林妹妹她们,看看她们去不去那边?” 王熙凤闻言,叹息了声,却不好多劝,又走到家里姊妹们站着的地方,低声问道。 贾宝玉倒是犹豫了下,不过他看其她姊妹们一个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也不好一个人走,就继续留了下来。 见劝之不听,王熙凤无法,只好转过头去找尤氏,让她派人多准备些炭盆来。 再找些厚一些的毡布,将外面围紧了,纱罗帷帐好看是好看,可挡不住寒风……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众人面上从最初的喜色和希望之色,渐渐的变成了不安的焦虑和担忧。 眼看贾母脸色愈发不好,眼神也焦躁的心慌,王熙凤忙劝道:“老祖宗,您尽放心,再不会有事的。 您忘了,薛妹妹就在里头呢,她和白氏一起给公孙姑娘在打下手。 张爷爷不是说了嘛,只要薛妹妹跟着三弟,就再没有什么他们过不去的坎儿了!” 贾母闻言,看了王熙凤一眼,叹息了声,道:“但愿如你所说……我这心啊,一点都安分不下,就怕…… 那可是眼睛,不是旁处啊……” 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此言一出,其他人原本就焦急等待的心,也愈发不安了。 若非怕流泪不吉利,林黛玉早就哭起来了。 王熙凤怜她体弱,特意关照她,使人单独在她跟前摆放了一铜盆炭火。 又让尤氏找来贾环穿过的又大又宽厚暖和的野鸭子毛大氅,让她裹严实。 即使这般,身骨偏弱的林黛玉还是冻的脸色发白。 眼神里满满都是雾气,惹人怜惜。 一旁的贾宝玉看在眼里,心疼不已,上前两步,柔声道:“林妹妹,不如,咱们一起去天香楼里等着吧?” 此言一出,周围几个女孩儿都看向了她,面色诧异。 林黛玉也是一怔…… 自从贾环和她挑明关系后,贾宝玉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缠着她了。 今儿这是…… 再想到此时此刻,贾环进了药室内,至今还未出来,莫非他以为…… 林黛玉本就聪慧多思之人,想到此处后,眼神一凝,登时冷下脸来,对贾宝玉寒声道:“不用,我就在这等环儿出来。你自去休息吧……” 其他人看向贾宝玉的眼神也有些不好起来。 若是贾环在外面的时候,你这般关怀林黛玉,大家也不会多想什么,只会叹息你一声公子忒多情…… 可现在贾环正生死不知,你却来关心他的未婚妻林黛玉…… 这是何道理? 看到大家皱起的眉头和不善的眼神后,贾宝玉也是茫然一怔,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后,登时涨红了脸,急的摆手道:“不是……我,我没有那个的意思…… 我就是看林妹妹快冻毁了,才关心她的,我……” “宝玉,你过来。” 许是因为贾宝玉的声量高了些,惊动了附近的贾母,贾母招手将他喊了过去。 贾宝玉面色难过的走了过去后,贾母握住他的手,关怀道:“宝玉,你冻坏了吧?” 贾宝玉垂着头,摇了摇,道:“不冷……” 贾母慈爱的拍了拍他的手,道:“嗯,你是个好孩子,这样冷的天,为了你三弟还坚持守在这里候着,这份兄友弟恭之心,就不枉老祖宗平日对你的宠爱…… 日后啊,你还要继续如此下去,一辈子都要这般,你记住了吗?” 贾宝玉闻言,面色涨红,点点头,道:“孙儿记住了,老祖宗,孙儿也想让三弟的眼睛好起来的……” 贾母笑的和煦,点点头,慈声道:“我信,我的宝玉啊,是最心慈不过的哥儿了,和老祖宗一样心善……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里陪老祖宗一起,等你三弟出来吧。 好不好?” 贾宝玉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站在了贾母身旁…… 另一侧,薛姨妈不动声色的看了这对祖孙二人一眼,又望了眼不远处还板着小脸生气的林黛玉。 神色一动,眼神微凝…… 不过,紧接着,却又散开了眼神,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好,老太太还在,不要弄巧成拙,这个老太太不是糊涂人…… 攸然间,感受到贾母看过来的目光后,薛姨妈忙挤出张笑脸,对贾母点头一笑,贾母也对她轻轻一笑。 众人都没有再说话,在微微寒风中,继续安静的等待着…… …… 一个时辰后,夜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数十架大灯笼高高挂起,将这座小院儿照的和白日一样通明。 后头尤氏指挥着十数个仆婢,抬着滚烫的参片姜汤来为大家驱寒。 参片能补充体力,还能提神,而姜汤则可驱寒。 不过,药理儿是这个药理儿,可若是寻常人家又哪里有这般奢侈。 不说别的,只一支二两重的好参,就要花费数十上百两银子。 普通百姓家一年的家用都花不完…… 就是寻常的豪门大户,都没有这个底气这般奢气。 不过,许是一分钱一分货的缘故,热热的饮下一碗参片姜汤后,众人冻的惨白的面色,渐渐又都恢复了红润。 似乎,又能坚持许久…… 半轮弦月高挂夜空,月光清冷,曾照古人…… 饮完参片姜汤后,大伙儿又开始耐心的等候起来。 看样子,大家都做好了继续等一宿的准备。 而众人的目光也不再紧紧的盯着那扇黑门了。 因为看的久了,眼睛酸疼不说,心神也劳损的太过,坚持不到最后。 众人已经从起初的兴奋不宁,到渐渐的焦躁不安,再到现在的缓缓平静。 虽然依旧期待,依旧祈祷,但却不再焦躁。 她们相信,贾环一定能成功的复明。 心静下来后,她们有的人回想起以前的往事,与贾环相处的点点滴滴。 有的人则憧憬起未来,待贾环眼睛复明后,大家在一起,该是怎样的幸福快乐…… 还有的,面色复杂,时而嘴角擎笑,时而娇羞无比,时而又咬牙切齿…… 然而,就在这时,被众人关注了无数次也期盼了无数次,却始终紧紧关闭着的小黑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吱……呀……” 一道并不大的门响声,却如同惊雷一般,将沉浸在各种思绪中的人们炸醒过来。 众人同时起身,“哗啦啦”的一片椅子倒退声。 却没人理会,众人的眼睛都紧紧的盯着门口处走出来的人…… 是……薛宝钗和白荷! 贾母带着众人连行数步,迎了上去,抓住薛宝钗的手,无比紧张而又激动万分的看着她,连声问道:“宝丫头,如何了,如何了? 你环兄弟呢? 他怎么样了?” 薛宝钗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气息有些弱,脸色苍白,她身边的白荷亦是如此。 不过,好在,两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悲色。 薛宝钗对贾母及紧紧盯着她观看的众人轻轻一笑,道:“老祖宗,您放心吧,换眼之术相当顺利,环儿也很好。 公孙姑娘说,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用不了多久,环兄弟的眼睛就能真的复明了呢! 因为公孙姑娘还要做一些收尾的活计,所以,就先让……先让我和白妹妹出来,给大家……报个喜……” “当真? 哎呀!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诶……宝丫头,宝丫头……” 贾母闻言,大喜过望,高声叫了声,不过还没等她叫完好,就见薛宝钗当着众人的面,朝后栽倒过去。 幸好白荷一直在她身旁照看着,一把扶住了她,才让她没摔在地上。 众人见之大惊。 “宝丫头!宝丫头! 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呀! 你不要吓娘啊……” 薛姨妈唬的脸色发白,上前一步,从气息也不怎么好,面色有些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的白荷手中,接过了昏迷过去的薛宝钗后,泪流满面道。 “啊!” 这个时候,林黛玉忽然惊呼了声,见众人惊讶的眼神看向她后,她指了指薛宝钗垂下的右手,道:“血……” 众人又是一惊,顺着看去,只见薛宝钗的右手上裹了一层白纱,却已经被血渗透。 鲜血正一滴一滴的缓缓的滴落下面,染红了脚下一片。 “女儿啊,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薛姨妈唬的魂儿都要掉了,看着那一滴一滴滴落的血,她都快要昏过去了,满面悲戚的唤道。 “白丫头,这是怎么回事?你宝姐姐的手怎么会流血?” 贾母看向白荷,沉声问道。 白荷面色微微动容,屈膝一礼后解释道:“回老祖宗的话,公孙姑娘说,因为三爷的身子很奇异,不知为何,麻沸散竟然不起作用…… 眼看着那人就要不行了,再晚就来不及了,所以,三爷没有入麻就动了换眼之术…… 三爷开始还能忍住,可……可是后来,公孙姑娘将……将三爷眼睛里的坏眼取出来时,三爷就忍不住了…… 虽然还能控制住不动,可却死死咬着牙关。 公孙姑娘怕三爷将舌头咬伤,就让我们找东西让三爷咬着。 可是因为之前药室去毒,里面除了施术器材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眼看三爷要咬伤着舌头,薛姐姐……就将她的手放进了三爷的口中……” “啊!” 众人闻言,再次惊呼出声,纷纷面色动容。 再看向薛宝钗的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敬意。 连林黛玉和史湘云二人亦是如此。 她们两人面色复杂的看着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薛宝钗,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好孩子,好孩子啊…… 块!快来,快抬软轿来! 好生护送宝丫头去天香楼里歇息,赶紧找出伤药来给她止血! 可怜见的,真是难为她了…… 一会儿等公孙姑娘出来了,再让她给宝丫头好好瞧瞧。” 贾母一迭声的吩咐道,几个健妇从外围忙抬着贾母的软轿过来,几个丫鬟一起用力,将昏迷的薛宝钗搀扶到软轿上,而后健妇们就抬着薛宝钗往前头不远处的天香楼去了。 而薛姨妈竟然留了下来。 贾母奇道:“姨太太怎地不跟着一起过去,也好照看宝丫头?” 薛姨妈却摇头道:“老太太,不看到环哥儿,我心里哪能放心的下? 都到这个时候了…… 再说,宝丫头不过是手受了伤,原也是她该做的……” 众人闻言,再次动容。 贾母深深的看了薛姨妈一眼,叹息道:“难得姨妈待他那么好,竟比亲儿子也不差了。 日后环哥儿若不对宝丫头好,不孝敬姨妈,我都不依他。” 薛姨妈闻言,连连摆摆手道:“老太太这话偏了,何须如此,都是我们做长辈的该做的罢了…… 只要日后环哥儿能和宝丫头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哪里还用他们来孝敬,环哥儿是做大事的……” 贾母闻言,赞赏的点点头,呵呵笑道:“姨太太却是一副慈母好心思!” 说着,又看到一旁似乎也站不稳的白荷,却转换了面色,语气淡淡道:“白丫头,你也下去吧,也累了一天了。” 白荷气息紊乱,面色有些惨白,闻言后,对贾母屈膝一礼。 又回头深深地望了眼药室的方向,而后步履有些踉跄的往回走去。 白荷心知,贾母是因为她没有主动将手放在贾环口中而心生不满…… 毕竟,她已经跟了贾环这么久,贾环对她还有大恩,又那般宠爱于她。 然而,她的表现却还不如一个今天才立下名分的薛宝钗…… 可是,在药室里,是她先要这样做的啊。 是她见贾环痛的几乎咬碎牙关,咬伤舌头,才赶紧上前,想着将手放进三爷的口中…… 只是,一直在前头照顾的薛家姐姐却拦住了她,说换她来做…… 她不想违逆她,也愿意看到薛家姐姐能如同她一般的对待三爷,所以便让她行事。 可是,她并非没有心…… ……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在众人望眼欲穿中,黑色小门再次打开,面色苍白的贾环被公孙羽搀扶着,走出这扇小门。 不过,让大家失望的是…… 怎么,他眼前的那条可恶的黑布,怎地还在? 不是说换眼之术非常成功吗? “老祖宗?” 贾环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轻轻的唤了声。 众人闻声,这才惊醒过来,忙围上前来,上下打量起贾环。 贾母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再想起白荷方才的话,贾环的身子竟不能被麻沸散入麻,他是生生受了剜眼之痛。 顿时心生疼惜,抓起贾环的手握在手心,连声道:“环哥儿啊,你受苦了!” 贾环摇了摇头,笑道:“不苦,老祖宗忘了,孙儿是武人呢,以前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这次也不算什么……” 贾母闻言,摇头道:“那哪里一样,这是眼睛哪,你又生受着…… 环哥儿,你的眼睛不是好了吗?怎么还蒙着这个……” 贾环笑道:“老祖宗,哪里就那么快就能好。 不过公孙姑娘说了,大概三日,这黑布就能取下来了。 到时候,孙儿就又能看到老祖宗和家里的姊妹们了! 嘿嘿,真好……” “是吗? 哎呀!那可真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我……我……呜呜……我的孙儿啊! 你的眼睛终于又能看到了!” 贾母再三确认后,喜极而泣,语无伦次的抱着贾环大哭道。 这会儿,家里的姊妹们也再不用强忍了,见贾母都流起泪来,一个个也都跟着哭了起来,泪眼巴巴的看着贾环,面色激动! 终于可以肆意的发泄这一天来,大喜大悲,紧张、焦躁、高兴的情绪了…… 贾环一边拍着贾母的背,一边笑道:“老祖宗,别在这流泪啊,仔细冷风吹着,咱们都回去进屋说话吧。 劳老祖宗和家里姊妹们在这守了一宿,孙儿心里又心疼又过意不去。 如今既然孙儿已经好了,大家伙儿就别在这儿喝冷风了,好不好?” 贾母闻言松开贾环,点点头,接过鸳鸯的帕子擦着眼泪笑道:“对对,环哥儿说的对,咱们都回去! 都冻了一宿了,一个个的多咱功夫受过这罪? 再吹冷风,就要吹出毛病了,我也真是高兴的糊涂了…… 对了,环哥儿,你可得好好谢谢公孙姑娘,她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哪!” 贾环闻言,点点头,笑道:“孙儿省得。” 贾母闻言,看了眼面色淡淡,有些疲乏的公孙姑娘,又对贾环道:“你还要好生谢谢你姨妈!她也一直跟着我们在这里守着,你宝姐姐为了不让你咬到舌头,把手放在你嘴里,让你咬着,都咬出血了! 刚刚出来,没说两句话,人就昏了过去,手还在一直滴血,被送到天香楼去歇息了。 环哥儿,你以后,可要好生对待她,不能辜负了她,记住了吗?” 贾环闻言,心中微微讶然,眉尖轻轻一挑,不过面色不变,笑道:“孙儿记住了……”而后又对薛姨妈道:“谢谢姨妈关心。” 薛姨妈笑道:“这算什么,都是一家人…… 只要环哥儿你的眼睛能好,我们就是在这再等三天三夜,也乐意! 你宝姐姐做的事,也都是她的本分,不需你记挂。” 贾环呵呵笑道:“哪里能如此……姨妈,老祖宗,咱们回去吧。” 贾母闻言,连连点头。 另一边,抬来两抬软轿,贾母上了一顶后,薛姨妈却让贾环上另一顶。 贾环笑着婉拒后,众人一起劝薛姨妈上了另一顶软轿,众人朝天香楼走去。 待远远的看到贾府一干内眷都离开后,李万机等人才匆匆赶来,进入药室,从里面抬出了钱启的身子,收敛到一具早已经备好的上等棺木里,又匆匆抬了出去。 抬到后街钱启家的宅子里,那里灵堂已经布置妥善。 之前进药室时,钱启又回光返照了一次,提了最后一个要求,他说,他一辈子都没风光过,想死后能有一场风光大葬。 贾环答应了他…… …… ps:右手腕疼的厉害,手腕骨肿了,状态不好。今天虽然是两章,但第二章是大章,两章的量,所以还是三章。 眼睛已经好了,但还有一个坑没填,填了这个坑,就是大观园了,你们猜猜是哪个坑,嘿嘿…… 谢谢大家支持。 正文 五百六十二章 羞也不羞 宁国府,天香楼。 香气迷人,暖意盎然。 贾府众人,似乎到了今日,才开始过年。 一个个闺阁小姐们也不讲究笑不露齿了,嘴巴都没合拢过。 连侍候的丫鬟婆子们,也都面带喜色。 可不是嘛,这一会儿功夫,贾母就赏下来几回大赏了。 在这种大户人家里做仆婢,那点子月例银子倒成了小头,逢年节时的赏钱却成了大头。 只是今年过年时的气氛压抑,所以贾府老太君和一干主子们没有像往年那样大方出手,抛洒银钱。 她们本还觉得可惜…… 却没想到,今日夜里,虽然操劳了一宿,可主子们不仅把之前的都补上了,还额外多了许多。 因此,她们一个个也都乐开了怀…… 贾母坐在主座上,笑的合不拢嘴,手里一直抓着贾环的手不松开,让他坐在她身边,不住的端详着。 其实贾环现在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眼前还是蒙着那条黑布条。 可是在贾母和众人的眼中,却已然大不相同。 “好,真好!” 贾母不断的喜道,又转头对同样喜颜满面的薛姨妈道:“姨太太不知,当日环哥儿回来后,虽然说了那么一大通话,将我们都安抚住了。 可是到了夜里,睡着睡着我就感觉不对了。 寻思着,若真如他说的那样,只要两三年就好,他之前遇到他娘时,定然不会流泪。 而且,他也只会将时间往短里说,不会有什么两三年不定的说法。 这样一想啊,我的心就乱成了一团麻,再也睡不着了。 偏又不敢直接问,心里还抱着一点念想,想着万一是真的呢?也说不准! 万一一问,再把这点希望给问没了,倒是我的罪过了。 再后来,先荣国托梦指责我,我才终于确定,环哥儿的眼睛是不成了…… 哎哟,我的心啊,疼的真是快碎了…… 心里想着,贾家三十年来,好容易才出了这么一个争气的,能扛的起贾家门楣的,怎么就害了眼睛呢…… 我当时寻思着,我就是死,都没颜面去见先荣国,去见荣宁二公,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啊!” 说着说着,面色悲痛的贾母,又红了眼圈。 众人似乎也都陷入了之前难过的回忆中,跟着红了眼圈,王熙凤都唏嘘不已…… 薛姨妈跟着叹息了两声后,又换上欢喜的脸色,劝慰道:“可见,是老太太心诚则灵,保佑了环哥儿能早日复明。 如今多好,马上就要又能看得到了! 这是喜事,大喜事! 老太太当高兴才是!” 贾母闻言,连忙接过鸳鸯的帕子,擦拭掉眼泪,连连点头笑道:“姨太太说的是,是我的不该…… 对了,宝丫头如何了?公孙姑娘还没出来吗?” 一直在一旁忙上忙下,服侍完老服侍小的尤氏闻问后,忙走过来笑答道:“老太太,方才宝姑娘被扶来后,见她累煞了,就被秦氏接到她闺房里去歇息了。 方才公孙姑娘也被引去那里,想来也快…… 哟!瞧瞧,她们两个都出来了! 哎哟!宝姑娘怎么不多歇歇?瞧你的脸色白的让人心疼。 这般着急出来作甚?” 尤氏高声笑着,上前两步迎了过去,扶住薛宝钗嗔道。 薛宝钗面色虽然依旧苍白,却已经浮起了笑容,她谦逊的笑道:“大嫂子太客气,哪里还用的着扶,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不值当……” 尤氏却连连笑道:“值当,怎么不值当,太值当了! 你现在可是我们贾家的大功臣哩!老祖宗,您说是不是?” 贾母点头笑道:“自然是这个理儿……”说着,又对满面笑容的薛姨妈道:“她们妯娌间倒是合拍!” 薛姨妈却摇头道:“宝丫头性子古怪,都是尤氏宽容让着她。” 贾母连连笑道:“姨妈话太偏,话太偏。” 说着,招招手,唤过了满面娇羞的薛宝钗,方才的妯娌之言,对她的冲击还是有些大。 贾母先看了看她重新包扎起的手,怜惜了两句,而后又笑道:“这孩子,还害羞! 虽说往后这几年你还跟着你妈住,可到底已经定了大义名分。 往后啊,这宁国府,才是你的正家哩! 你妈那里,反倒是你的娘家了!呵呵! 你尤大嫂子不就是你的妯娌吗?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对不对?” 薛宝钗本就肌骨莹润,容貌丰美,这一羞,更平添了几分颜色,也愈让向来以貌取人的贾母感到满意。 薛宝钗虽然含羞粉面,却还是落落大方的点点头,轻声道:“老祖宗说的是。” 贾母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好!”说着,又转头对满面笑容的薛姨妈道:“我就喜欢宝丫头这一点,举止娴雅,偏又行为豁达。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 薛姨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劝道:“老太太快莫再夸她了,不过一个丫头,哪里值当老太太这般夸赞,她哪里受得起?” 贾母却护上了,不依的嗔道:“姨太太不能这么说,如今,宝丫头正经是我的孙媳妇哩!你这般说她,我可不依!” 说罢,和薛姨妈一起高声笑了起来。 堂上多有附和笑出声的,倒是掩下了林黛玉哼出的声音…… 王熙凤在一旁凑趣道:“老祖宗,我可提前说好了,您这不能有了新人笑,就忘了旧人哭! 薛妹妹是您孙媳,我和两个大嫂子也是呢! 怎么就没见过您这样护着我们?您这心也忒偏了些吧?” 贾母闻言,愈发笑的大声,指着王熙凤笑骂道:“你若有你这姨表妹这般稳重,我也不让人欺负你! 可如今,满府里就数你最高声,连我你都敢顶着犟嘴! 你不欺负别人去就是好的了,还让我给你做什么主?帮你去欺负别个吗?” 众人闻言大笑。 笑罢,尤氏忽然开口道:“老祖宗,既然已经定了名分,怎地薛妹妹还跟着姨妈住? 她应该搬过来才是啊,我这边揽着一大家子事,她若过来,既可服侍三爷,我也能撂手歇息了!” 此言一出,房间内一静,林史二女都变了脸色,目光微冷的看向尤氏…… 贾母闻言,眼神在尤氏脸上打了个转,只看的尤氏心里突突的跳。 尤氏只觉得心里那点小心思再也瞒不过这个老太太,心里紧张,不过面上却一直挂着笑脸。 她并没有恶意,只是担心……她日后的处境罢了。 贾母看了她两眼后,点头笑道:“还不是因为你环兄弟怜香惜玉? 一来,他自己年纪还小,身子还未长成,又在孝期,现在还不好圆房。 二来,也是怜惜宝丫头年纪也幼,太早离开姨太太怕是会舍不得。 而且你姨妈若一个人住,难免清冷寂寞。 所以,他决定,干脆让宝丫头跟着姨妈多住两年,反正都在一个府上,那么亲近,都是一样的。” 尤氏闻言,连忙笑道:“哎哟哟,这可真是难得的心思。 我一直以为,三爷心里装着的都是国朝大事,却不想对女儿家的心思也这样细腻! 薛妹妹果然是有大福气的!” 贾母笑道:“可不是嘛……”说着,又对身边一直笑吟吟的贾环道:“环哥儿,你还不曾谢过你宝姐姐哩。 你这双眼睛能好,你宝姐姐可是占了一大半功劳!” 贾环闻言,脸上笑的灿烂,道:“老祖宗说的是,那我就……谢谢宝姐姐……” 说着,他起身作势,要躬身行礼。 薛宝钗见之却连连避开,薛姨妈也赶紧起身上前相拦,扶着贾环往椅子上按,对贾母嗔道:“老太太,这如何使得? 别说……别说宝丫头只是姨娘,就是正室太太,也再没有这个规矩。 不过是她的本分,哪里就敢受爷们儿的大礼?” 每提起一次薛宝钗如今的身份,薛姨妈心里那块刚刚长出来的新疤,就会被重新撕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痛的她心头直哆嗦。 刚开始,为了避开薛宝钗被指到扎萨克图,更为了不让薛蟠被抓去下狱砍头,她自然可以接受。 可待这两件危机事平息后,她心里却又万分难过起来。 不过她到底不是一般粗笨的妇人,将心事都露在表面。 因此,纵然她心里痛的要命,可面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 贾母闻言,笑呵呵的摇头,只是没等她说什么,被按到椅子上的贾环就笑道:“姨妈,您这太讲究了…… 宝姐姐既然帮了我,甭管是什么身份,我对她道声谢也是应该的。 哪里就受不得…… 而且我之前对宝姐姐说过,我府上没那么些规矩。 不管是正夫人还是如夫人,都是一家人,没那么些讲究……” 说着,贾环没再和面色有些惊喜的薛姨妈说话,而是对旁边的薛宝钗道:“宝姐姐,白荷呢?” 薛宝钗闻言,忙道:“白妹妹她……” “噗嗤!” 薛宝钗没说完,贾环就笑出声来,道:“你羞也不羞?” 众人面色讶然,不解其意…… 薛宝钗闻言亦是一怔,眼神茫然,轻声问道:“怎么了?” 贾环笑道:“你又没白荷年岁大,纵然拉不下脸面来叫她一声白姐姐,叫声白荷就是了。 你从哪里论的,竟叫她一声白妹妹?” …… 正文 五百六十三章 敲打 众人听闻贾环之言,面色纷纷一变。 薛姨妈的脸色更是难看起来。 今日贾母当着众人的面才说过,薛宝钗乃是贾环房中平妻之下第一人,白荷和小吉祥都要排在她身后。 怎地,一天还没过,眼睛刚好,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不过,薛姨妈再一想,又觉得贾环不是那样的人。 再不会行这“宠妾灭妻”的勾当。 因此,她没有急着替薛宝钗分辨什么,而是静静的旁观着…… 反倒是贾母皱起了眉,看着贾环道:“你宝姐姐位份在白丫头之上,不喊她做妹妹,难不成还喊她做姐姐?她受得起吗?” 贾环面带笑脸,道:“老祖宗,若是按照寻常礼教府第,原是如此。 不仅白荷要喊宝姐姐做姐姐,宝姐姐还得喊林姐姐和云儿做姐姐。 哈哈哈!” “你笑什么?不原该如此吗?” 贾母好奇的问道,一脸本就如此的表情。 一旁的薛姨妈脸色却纠结的不行,她很自然的能接受薛宝钗高白荷一头,却无法接受别人高她女儿一头…… 贾环却连连摆手笑道:“老祖宗,太别扭,太别扭了! 林姐姐和云儿年纪都比宝姐姐小,平日里也一直都在喊姐姐,现在若是能翻过来喊宝姐姐妹妹,多不自在! 照我的意思,家里人不论这些,只按年纪来。 林姐姐和云儿也别喊宝姐姐做妹妹,宝姐姐也别喊她们两个年纪小的做姐姐。 实在叫不开姐姐妹妹的,直接叫名字都成! 最好一切都按以前的来。” 贾环这番话,让众人面面相觑不已。 岂有此理?太儿戏了吧? 这……这不是乱了尊卑规矩吗? 薛姨妈虽然心中狂喜莫名,可……到底也觉得太不靠谱,若是如此,还分什么正妻平妻妾室的…… 贾母闻言不悦的沉下脸来,道:“环哥儿,这不是闹着玩的。 礼教大义,岂能混来? 再者说,这不是仅仅关系到姐姐妹妹的问题,更关系到日后她们的子嗣嫡庶问题! 半点都马虎不得! 你不可因为一时的别扭,就埋下家族萧墙祸根。” 薛姨妈闻言,面色又难看起来…… 贾环点点头,笑道:“若是寻常府第,老祖宗的规矩自然是大道,为了日后避免子嗣相争的丑剧,合该如此。 可咱家却不同啊! 咱们贾家,乃是武勋将门。 日后子嗣想要承爵,当以从武者为先。 若皆为从武者,则从其中选出贤者、能者承嗣。 却与什么嫡庶长幼无关。 老祖宗忘了,孙儿,却也是地地道道的庶子呢! 可那又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变色。 贾母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贾环,待听到最后一句后,眼神一凝,而后缓缓的点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是这个理儿。 那你这边的规矩……总还是要有个规矩吧? 你与那么多公侯伯府都有来往,这迎来送往的,总不能……” 总不能让个妾出面吧?这不是打人脸面吗? 贾环笑道:“那个时候,不拘是林姐姐还是云儿哪个,谁有功夫谁去招待一番就是。 对外客,还是要做一番面子上的功夫的。 真要哪天大宴宾客,命妇们来家作客时,大家做戏一番,姐姐妹妹的叫一起子,热闹热闹就是。 可关起门来过日子,过的却是咱们自己的日子。 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最重要。 若是哪个为了劳什子的嫡庶之别,或是正室、侧室的名分问题,就闹个不死不休,我却是半点都受不得这个的。 孙儿以为,自己最幸运的事,除了有一个好祖宗外,就是无论是林姐姐还是云儿,亦或是宝姐姐,她们都不是俗人,也都不会在乎这些…… 若不然,换了其他有这心思的,谁敢翻浪谁走人,孙儿眼里绝容不得这样的人。 孙儿在外面征战厮杀,流血负伤,所为者,无非就是希望能有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上有老祖宗慈爱,下有妻贤子孝…… 而孙儿努力做的,就是为了有能力保全住这样的家人不受伤害。 孙儿不为高官显爵,只希望家里每个人都能幸福康泰,每一天都能活的自在如意,不受别人欺负。 若是孙儿拼死挡住了外面世界的恶意袭扰,结果家里面自己人却在乱来,那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老祖宗,所谓的礼教大防,端的是森森然,等级清晰分明。 守礼者,不敢越雷池一步。 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只要大家都守得住这礼教大防,天下就可太平无事,家宅安宁。 可实际上,又哪里真的能防得住? 都中那么些个豪门府邸,有几家内宅里是安分规矩不闹腾的? 宠妾灭妻,嫡庶相争,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阴.私之事更是层出不绝,手段之阴冷毒辣,骇人听闻,令人发指! 这样的豪门府第,修的再豪华,再奢靡,孙儿都不会在里面待一天的。 因为那不是家。 若真有一日,孙儿的府上也成了这般,那孙儿宁肯不要这座大宅,也定要将它砸个稀巴烂,砸出一片干净的白地来。 而后,孙儿带着林姐姐和云儿她们,再在上面重新建一座干净的家就是。 不需要太奢华,温暖干净就好。” 贾环的这一番话,说的众人面色连连变幻。 其他人却不说,只说林史二女,前面听时,心里还很不舒服。 怎地她二人的平妻之位就成了摆设,还得管薛宝钗叫姐姐…… 可听到最后,两人当真是感动的无以名状。 因为在贾环心里,即使走到最后不忍言的一步,她们两人也一定会陪伴在他身边。 在贾环心里,她们是最可靠的家人。 这顿时让她们心中,对那些劳什子的规矩,也如同贾环一般不在乎起来。 对她们而言,贾环的信任和依赖,比薛宝钗喊她们一声姐姐重要一万倍! 而且,她们原本就是随性之人,真听薛宝钗喊她们姐姐,倒也别扭…… 可薛宝钗,心中却是悲喜交加。 悲的则是,在他心里,她终究还是落后林妹妹和云丫头一头。 他并不信,她也会和他在一起走到最后…… 喜的则是,她的夫君,既是铮铮铁骨的当世男儿,却又不是粗莽鄙薄之辈,不会像传言中其他的武夫将军那样,除了正室太太外,只将其他内宅妇人当成泻火的玩物…… 他对待家人,还是那样的心细,那样的关怀。 可是,悲喜之后,心中又有些不安。 很明显,贾环的这番话,不是无的放矢,不会是闲的无聊没话说才说出来的。 他定然意有所指,想要敲打哪个,才这般说出来的。 可是,他又要敲打哪个呢? 薛宝钗绝不信,之前还与她情意绵绵的贾环,会当着满府内眷的面,给她难看。 而且她对白荷叫妹妹,只是以前的思想惯性使然,并非真的有高人一头,欺负她的意思。 若是小吉祥还有可能,可对白荷,她真的只有欣赏,和拉拢…… 她也相信,贾环能看出她对白荷的态度。 那么,他是在敲打…… 薛宝钗忽地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如果真的是在敲打她,她虽然难过,可也能接受。 毕竟是她失言在前,犯了他的忌讳,将白荷喊成了妹妹…… 可是,他若敲打她母亲,那她就…… 不过,没等薛宝钗想好该怎么“回敬”一番,就听贾环又开口了…… 贾环语气一改之前的正色,重新变得嬉笑起来,他歉意道:“老祖宗,您可别怪孙儿发神经,乱说话。 只是……之前在药室,孙儿好似经过了一场生死离别…… 恍惚中,孙儿心中回忆起了许多之前以为已经遗忘了的事,尤其是……当年之事。 孙儿没有埋怨哪个,更没有记恨谁。 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而且从礼法上来说,也不能说谁对谁错。 但是,孙儿当真不愿家里的人,再过当年我娘和我过过的日子。 那太苦……” “嗯?” 原本面子上已经快抹不开的薛家母女,还有在一旁觉得贾环有些过了的王熙凤等人,闻言后无不一怔。 贾母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变…… 这样……倒也说的通。 不过,贾环的矛头,却瞬间从薛姨妈身上,转移到了,王夫人身上…… 贾母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但她一侧的贾宝玉心里却肯定极不是滋味。 贾母瞥了眼脑袋垂的低低的贾宝玉一眼,心里一叹,面上却带着笑脸对贾环嗔怪道:“听你唠唠叨叨的说了这么一堆话,我还纳闷你在说哪个,不成想,你竟是小气巴拉的记起前仇来了! 当着姨妈说这些,也不怕姨妈笑话你!” 薛姨妈有些回过神来,心里虽然还是极不自在,但贾环既然说明不是在警告她和薛宝钗,那么就不至于那么难看,听到贾母之言后,薛姨妈笑道:“环哥儿当年却也是不容易哩,从家里一个小子,走到了今天成了家族的顶梁柱,也确实难为他了。” 贾母却继续责怪贾环,道:“听听,姨妈倒是会给你脸上抹光,我之前还说,姨妈待你比待亲儿子还亲哩! 你却当着姨妈的面说这些…… 太太当年待你就差了?还是你在记你二嫂的仇? 也不想想你们娘儿俩当年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太太没有动家法打烂你的屁股,你就该感恩戴德了,还敢记仇!” 众人闻言,顿时从之前尴尬的气氛中恢复过来,想起贾环当年的光辉岁月,一个个捂嘴偷乐起来。 连一直在人群里当透明人的贾兰,都开始和贾惜春说起悄悄话,当年他三叔是如何偷了他的碧玉碗和月白勺,还拿姨奶奶发誓绝对没拿,最后又糊里糊涂的赏还给他的趣事…… 结果让贾惜春一个瓜崩儿弹在他的脑门儿上,贾兰“哎哟”了声抱住头…… 众人大笑! 看着满堂大笑的众人,同样笑的开怀的薛姨妈心中,原本勾勒出的无数的算计和谋划,在笑声中,全都灰飞烟灭了…… 她真的是聪明人,既然贾环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虽然她不知哪里出了岔子,露出了痕迹,但她却不会再想傻事…… 薛姨妈最聪明的地方,从来都是会审时度势,而后清晰的定位…… 而且,薛宝钗虽然没有平妻的名位,可是,按照贾环话里的意思,在家里竟还是当大的? 连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个平妻位份的都还要管她叫姐姐?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薛姨妈心里当真好受了许多许多。 不过,她依旧还有一些小心思…… 贾环说,未来的侯世子,并不一定要讲究嫡出。 那么就是说,薛宝钗的子嗣,也有资格争夺这个位置。 这样的话…… 薛宝钗若是能抢先一步,诞下麟儿,成为长子…… 只要好生管教,养成好品性,再教他习武。 那么,这个孩子就有很大的可能,成为未来的宁国侯! 这样一来,既不会犯了贾环的忌讳,又能达成心愿。 何乐而不为呢? …… 正文 五百六十四章 一样 气氛重新转好,贾母的脸上笑容也重新浮现,甚至愈发有喜色。 她对贾环的手段,感到惊艳…… 不过,为了薛姨妈的颜面,又要继续维护着王夫人的脸面,老太太还是不停的对薛姨妈诉说着贾环的“光辉事迹”。 什么将象牙筷子藏在裤裆里想要顺走,结果走着走着就滑溜出来了。 一房间的人都看到了,偏他自己先忙着将筷子再塞进去,然后才看其他人,以为这样别人就发现不了了,还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 却不知,当时大伙儿不揭穿他,一来他到底是个小爷们儿,总要留一分颜面。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那筷子塞到那地方,就算被要回来,谁还敢要? 此言一出,满楼人的笑声差点没把屋子给震塌了。 姊妹们一个个羞红着脸,掩着口,笑的东倒西歪。 几个过来人最不怀好意,一边肆意的笑着,一边还拿眼神悄悄的去打量那窝藏赃物之所在…… 啧啧,如今,那里藏着的却不是象牙筷子了,而变成大象鼻子了…… 薛姨妈也笑的开怀,看着贾环,对贾母道:“哥儿都是这样,小时候淘气的紧,长大后才有大出息!” 贾母闻言,对贾环道:“你听听,姨妈到底是偏着你,连这事都能替你辩白!” 贾环不要脸的嘿嘿笑道:“要不都说老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当然是这个理儿!” “呸!” 贾母心里对贾环这种收放拿捏的尺度当真满意的不得了,面上也愈发高兴,大声啐了口,笑骂道:“你眼睛还没看见,倒是面皮厚了那么多!”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薛姨妈这次是真的笑开了,薛宝钗脸上的笑容也真了许多…… 一直和尤氏忙着服侍众人的李纨总算清闲下来了,忽然插口道:“三弟的眼睛换上了那人的眼睛,这日后,看起人来会不会……呃……” 李纨话没说完,就被身旁的王熙凤一把扯了下,然后连连使眼色让她住口。 众人欢快的气氛顿时消散一空。 一边惋惜以前贾环那双清澈见底的明亮眼睛,一边又担忧日后,贾环眼中是旁人的眼睛,看起来…… 真有些别扭和难以接受。 李纨本就心实之人,看到众人欢快的气氛因她一句无心之言成了这般,顿时不安起来,可又不知该怎么辩解,一时红了眼圈…… 贾环却笑呵呵的道:“大嫂,我记得以前听过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说,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人们通常可以从别人的眼神中,看出对方心里的意思。 所以,别人看一个人的眼睛,其实看的不是眼睛本身,而是眼神。 我现在的眼睛,或许是别人的眼睛。 但是从眼睛里透出来的眼神,却一定是小弟自己的眼神,是我心声的传递。 所以,你们看到的一定还会是你们熟悉的眼神,因为小弟的心声没变。 虽然刚开始看,大家可能会有些别扭。 但时间长了,想来大家就会感到和以前一样了。 没事!” 李纨听贾环替她解围,感动的不得了,感激道:“三弟,谢谢你,我不是那个意思哩,我就是心疼三弟,之前的眼睛多好……” 没说完,又被面无表情的王熙凤拉了下…… 贾环挠挠头笑道:“那我就没办法了,大嫂你将就着看吧。要不以后你别看我的眼睛,只看我的脸就好,嘿嘿,小弟的脸好看!” 众人闻言,却愈发难受…… 没人为这话发笑。 李纨的眼圈又红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公孙羽却开口道:“公子的眼睛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清澈明亮。” “哦?这是为何?” 贾母闻言激动问道。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公孙羽。 公孙羽面色淡淡的道:“因为府上有一株千年冰莲,乃世之奇品,最有明目之效。 再施换眼之术时,我用冰莲为药引,化在其中。 待拆开黑布后,公子的眼睛还会和以前一样清亮。 而且,正如公子所言,眼睛之功效,是为传递心声,眼神乃心意。 公子的心意不变,眼神自不会改变。 如此一来,和以往不会有什么不同。” “阿弥陀佛!真真是……真真是再幸运不过的喜事啊!” 贾母甚至都不知该怎么表达喜意了,激动的直打颤。 其实李纨能想到的事,她们又怎么能想不到? 不仅想到,心里也忌讳着呢。 想想一张熟悉的脸上却是另一人的眼睛在看她们,到底是贾环在看,还是那个死人钱启在看…… 想想心里都不舒服。 可是现在听贾环和公孙羽这么一说,虽然众人没有如同贾母一样,明面上念一句佛号,可心里无不在庆幸的连连念叨。 真是……喜事连连! “啧啧!真是大福运啊!张爷爷说的真是一点子错都没有!” 王熙凤满脸笑意,明媚灿烂,围着薛宝钗转了两圈,口中啧啧出声道。 薛宝钗并不怕王熙凤,觑着眼横了她一眼。 可到底涉及大事,薛宝钗只能羞红了脸,不好反击…… 贾母见之笑骂道:“你又作什么怪?你敢欺负你宝妹妹,当心你三弟不依!” 王熙凤回头对贾母喊冤道:“老祖宗这话太偏了!我何曾欺负薛妹妹了? 老祖宗,您想想,张爷爷说的话是不是再准没有? 满天下打听打听,眼睛伤到三弟这个份儿上,还能复明的,哪还有啊? 如今不仅换了眼睛,还能保证和以前一样,这不是锦上添花,尽善尽美吗? 真真是遇难成祥,大吉大利! 可若只是如此,张爷爷也只说对了一半。 您想啊,张爷爷当日可不止说,薛妹妹若嫁给三弟会福佑三弟,而且她自己也会过的好的不得了,还能福荫家族! 可今日说到底,因为外面那起子恶人之故,薛妹妹委屈的成了姨娘…… 这算哪门子福气啊? 我原本打算,改日打上清虚观,找张爷爷算账去呢! 可谁知,变化竟在三弟这儿! 好家伙,三弟竟连正室侧室都不放在眼里,一视同仁。 这样一来,是正的是偏的,又有什么打紧? 老祖宗您说说,这等奇事,天底下是不是也只有薛妹妹才能遇到。 可不正是应了那句大福运,两者皆相宜的话吗?” 贾母闻言,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是这个理儿。 等环哥儿眼前布拆了后,咱们要去清虚观打醮还愿,好好感谢感谢神仙保佑! 也趁着他们的清净地儿,没有外人来往,好好热闹一天,松快松快! 到时候,凡是家里想出去逛的,都只管跟着去! 让环哥儿给咱们将玉堂春的戏班子找来,演上三天大戏,好好乐呵乐呵!” 王熙凤闻言一怔,看了薛姨妈一眼后,忙又和其他人一起欢笑起来…… 不过心里却有些犯嘀咕:老太太,似乎不再愿推高薛宝钗的身份了,怎么回事…… “环哥儿啊!今日就到此吧,我们回去歇息了,你也早点……唔,你还不能歇息。 镇国公府、武威侯府还有奋武侯府都来人了,牛伯爷父子俩,秦世子,温伯爷父子俩都在前面宁安堂前厅里候着。 你爹和你链二哥正在外面作陪,等你的消息呢。 人家侯了大半夜,你总要先去给他们报个喜信儿!” 贾母嘱咐道。 贾环点点头,道:“孙儿知道了,那孙儿就先送老祖宗和姨妈过去……” “诶……” 贾母摇头道:“我们自己过去就是了,车马都备好着,你林姐姐她们也都有车坐,方便的紧,哪里还用的着你送? 你快去吧,不好让人再多等。”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如此,孙儿明儿再去跟老祖宗请安!” 贾母长呼一口气,道:“今儿啊,我总算能好好睡一觉喽!呵呵呵,行了,别嗦了,去吧!” 贾环“嗯”了声,侧脸冲旁边喊了声:“现身吧,小吉祥!” “噗!” 满堂人喷笑出声,而后众人就见一个扎了两发髻的小丫头子,抿着嘴,满面甜甜笑容的走了出来。 还好,在贾母当面,她和她的导师赵姨娘一样,还不敢“作妖”! 麻溜儿的跟贾母和薛姨妈见过礼后,就乐呵呵的站在贾环身边,顺手将牵起贾环的手,放在她的肩头,要带贾环往前面去。 贾母上下打量着小吉祥,然后对一旁同样在拿眼睛不住打量的薛姨妈笑道:“这才是个真正有福气的丫头呢!环哥儿是真拿她当眼睛珠子疼哩!” 薛姨妈闻言,笑容可掬的点点头,眼睛却往薛宝钗方向看了眼。 薛宝钗接到薛姨妈的眼神后,轻轻一叹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若她是正室,以她的性子,自然容不下家里有这样淘气的丫头,总要教她一番规矩才是…… 可既然她不是正室,那就不是她管家的责任了。 既然他偏疼这个小丫头子,随他去就是了,何苦为了不相干的责任,坏了和他的情分…… 薛姨妈又看了眼小吉祥后,对贾母道:“是个真有灵性的孩子,也确实有福气。可惜了,若是打小跟着老太太,经过老太太的调理,许是更有福气哩!” 醉迷红楼 贾母见小吉祥听到夸赞后,一双大眼睛居然完成了月牙,忍不住笑骂道:“倒是跟你主子一个德性儿!听不得人夸! 去吧去吧!有一个猢狲就够我闹腾的了,哪里还经得起你这个小东西! 就留在这边府上,祸祸你三爷吧!” …… ps: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然后再一个又一个的填上。今日贾环算是定了三人相处的基调,也为后面园子里的生活定下了底,不然的话,后面园子的生活得别扭死,嘿嘿! 眼睛的坑算是差不多了,一些书友也不用再看不上别人的眼睛了吧?还有最后一个坑填完,眼睛这卷算是过去了。我听说点点说,若是三哥在1000章以内拿下一血,他就直播吃那啥做的菜?嘿嘿,点点你完了! 另友情推荐一本书,《倾宋》,书荒的书友可以看看。 正文 五百六十五章 天理 宁安堂,前厅。 屋里的气氛沉默的压抑。 贾政和贾琏两人,都板着脸不说话。 牛继宗和温严正二人也是沉着一张黑脸,端坐无言。 不过,他们二人在家里时都是这样,所以也不觉得有些奇怪。 除此之外,牛奔、温博和秦风三人,也一个个都沉着脸。 只是,沉着脸就沉着脸吧,可他们的眼神为何老往贾琏的眼睛上瞄? 贾琏面上强装平静,可心里却当真和猫抓似得难受。 我招谁惹谁了? 他只觉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就和这群不讲理的臭丘八们待在一间房? 早知道,他宁肯和宁国府的亲兵家将们一起在外面给贾环警戒,也强过在这里受这份煎熬…… 贾琏不自在,贾政亦是极为不自在。 他清贵了大半辈子,与人交谈,也是惯谈经义诗词。 要是谈别的,真真是为难他了。 而且,还都是旁人围绕着他,以他为中心,奉承于他。 可是现在……怎么可能…… 因此,和牛继宗与温严正两位军机阁大佬说了没三句话,贾政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不说,两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的无礼丘八也不说,气氛就越来越尴尬,直至最后沉默无语,一群人干坐着。 这种相处,对贾政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将贾政、贾琏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彼此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都有一抹不屑和一丝伤感。 这可是当年百万大秦军中,堂堂第一武勋将门啊,今日子弟,竟成了这般…… 还好,许是先荣国在天之灵不忍门楣就此彻底毁掉,又显灵教诲出了一个贾环。 到底是先荣国教诲出的,即使当年还只是一个被驱逐出府的“庶孽”,贾环在与牛继宗第一次相见时,虽然笑容满面,可清澈的眼睛里,却无半分自卑和讨好的神色,眼神不卑不亢,中正自信! 从那一眼起,牛继宗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只是…… 那双眼睛啊…… 只盼今日换眼之术能够成功,也不枉他的一番手段和心思。 哪怕这个护家人护短到脚后跟的小东西,就此怨上他,也在所不惜…… 唉!还是心软了。 若是将那块戴玉的给……许是成功的可能性会更高些…… …… “哒……” “哒……” 一阵匀称的敲击地砖声从后面响起,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众人耳中。 牛继宗和温严正倒也罢了,可其他人,无不一下子站起身来,“哗啦啦”的带动一片椅子后退声。 众人的目光齐齐的看向后面帷帐处,那里遮掩着通往后宅的小门。 众人目光期待中带着紧张、激动。 直到,那一袭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帘,众人却面色陡然一变,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和难过。 秦风更是瞬间红了眼圈,而后猛然转头,看向贾琏。 目光中的杀气炽烈的让贾琏双腿发软…… 牛奔虽然同样心痛欲裂,可到底还知道,这里是太祖御赐的堂号,不管什么事,都不能在这里动手,日后总有机会…… 他用力拉住了秦风。 “环儿,环儿……你……你这是……” 贾政心里真的抱了极大极大的希望,他向来不拜神佛,只以为天意若让哪个兴衰,求哪个神佛都没用。 可是,之前他坐在那里,心里却不住的在念佛经,一遍又一遍…… 只求他的爱子能够换眼成功。 可是…… 看着贾环眼前的那条黑布,和手中的竹竿,贾政只觉得心都要碎了,眼含泪水,颤声问道。 语气失望到了绝望…… 贾环闻声先是一阵诧异,然后恍然醒悟,连忙道:“爹、爹,您放心!儿子换眼之术成功了,您别想岔了。只是因为还要再养三天,所以不得不再罩着这黑布……” “当真?!” 这次,连牛继宗和温严正都一起站了起来,面色由黑的吓人,变得活泛生动了许多,众人齐声问道。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我现在已经又能感觉到眼睛了……” “啪!” “哗啦……” 牛继宗大喜过望,一掌拍在身旁花梨木几上,可怜这家,如何能受得住这等劲道,一下散架成了木屑。 这番动静,将正准备上前仔细看看贾环的贾政和贾琏两人唬了一跳,两人齐齐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然后二人就见牛继宗、温严正还有那一起子小丘八越过他们,大踏步的围上前,将贾环围住。 几个小丘八开始疯了一样的拥抱起贾环,那个武威侯世子这般大的人了,还哭的跟什么似的…… 贾政本来想发怒,可看到这一幕,心里倒是一暖,既为儿子能处下这么些真心人而感到骄傲,又有些泛酸…… 只是到底觉得失了颜面和体统,以为再在此处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便一甩袖子,径自离去了。 贾琏见有个打头的,哪里还敢再多留,小心翼翼的跟着贾政一起出了宁安堂,回荣国府去了。 “行了,环哥儿刚好,眼布还没摘,你们仔细别碰着了!” 见几个小的这般友爱,牛温两位大佬欣慰了一阵后,又皱眉喝道。 都是怕老子怕的跟蝎子的主儿,听他们这么一说,三人赶紧放开贾环。 贾环装模作样的喘了口气,埋怨道:“得亏牛伯伯和温叔叔相救,不然小弟能活生生被你们给勒死!” “哈哈哈!” 见贾环又开始耍宝逗趣,不止牛奔等人,就连牛继宗和温严正的脸色也愈发好了。 “都坐下说话吧。” 温严正在一旁建议道。 然后一群人重新坐下,不过发现贾政、贾琏走了后,也不讲究了,几个小的提着椅子围了上来坐下。 “环哥儿,确定三日后就能好?” 牛继宗沉声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是,公孙姑娘医道娴熟,她既然说了,应该没有问题。 侄儿自己也能感觉到眼睛的存在了,还能看到一点黑光,与之前的黑不同……” 牛继宗欣慰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位公孙家的丫头,倒还真是一个奇人。 他祖父的医术也就中规中矩,却不想倒是培养出了个这么出彩的孙女。” 温严正倒是嘲笑起贾环来:“老三,你这是又动了什么心思,想将人拢在房里?” 贾环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侄儿又不是高衙内……哪里就这般胡闹。 不过是想着,府上老祖宗和姊妹们身子都不是很好,所以干脆就将人留在府上,定期给家里人做检查。 太医虽好,可到底不便,有了这么一个女郎中,还别说,效果不错。 对了,我原也打算请她往伯伯叔叔府上走一遭,给几位婶婶和姐姐妹妹们瞧瞧。 没事自然好,若有些隐患,早早发现早早治疗,也是好的。” 贾环口中的“姐姐妹妹们”,都是几个府上的庶女,地位不显。 而且,贾环也知道自己的名声……平日里纵然往几家府上去,即使是在内宅里钻,也会注意避开这些姐妹们。 他可是知道,几个府上的姨娘们,打他主意的不是一个两个…… 只是,别说他不同意,就是牛继宗他们都不会愿意,无他,身份太低。 毕竟,像贾环那种“奇葩”思想的人,在这个时代绝无仅有。 嫡庶就是嫡庶,庶子倒还强些,到底是爷们儿,是主子。可是庶女……那真的不比一些大丫鬟有脸面…… 这也是贾环之前纳闷的地方,为何重视规矩的牛继宗等人会没有反对他娶薛宝钗为妻。 要知道,清虚观的张道士只说贾环收了薛宝钗就好,并没说一定是正妻。 以牛温两人的脾性,若不是胸有成竹,他们一定会想办法逼着薛家嫁女为妾。 连公侯府第出身的小姐,他们都觉得委屈了贾环,何况是一商家女? 直到后来苏培盛出现后,说起了那些威胁之语后,贾环才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坑…… 而愿为这种事折费心思,还能布下如此高端的一个局的人,除了赢杏儿,再也没别人了…… 牛温两位大佬听贾环这么一说后,也没说什么谢不谢,只道了一句他有心了,便岔开了话题。 贾环想了想后,面色忽然浮起一抹苦笑,对牛继宗道:“伯伯,何以至此?” 这没头没脑的话,众人却没有一个是不明白的。 贾府本来就是神京城内众人瞩目的几处所在地之一,而近来传的沸沸扬扬的换眼之术,更是引发了不知多少人留意。 宁国府里还好些,贾环接手后,筛选了几回,将不少眼线都打发了出去。 可荣国府内,不敢说那几百上千个仆婢里有一半是眼线,但几十人还是少不了的。 各个方面的人应该都有…… 贾环觉得,里面应该也有面前这位牛伯伯的人…… 这并不一定是坏事,比如这次…… 或许,自打公孙羽说出血亲之眼这四个字时,牛继宗就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了。 听到贾环之问后,牛继宗面色淡淡的哼了声,道:“你重情重义是好的,可也不能优柔寡断。 若是赵国基倒也罢了,那是个真心疼爱你的,若只有他,我也未必能下的了手。 可那钱启……哼哼。 既然你下不去手,那么我来下这个手。 你若想替你这个大舅舅找场子,就去找你奔哥算账吧。 父债子偿,乃是天理!” …… 正文 五百六十六章 暗处的眼睛 贾环听闻此言,有些哭笑不得。 他虽看不到牛奔脸上的表情,可也能想象到一点,心中一笑,而后摇头道:“伯父哪里话,侄儿又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岂有为此怨恨伯父之理…… 只是侄儿有点奇怪,钱启岳家就在城南,他出城做什么? 还有,侄儿很早之前就查过钱启的为人。 他生性谨慎,素来最是惜身惜命,甚少饮酒。 即使饮酒,也很少过量过。 而且因为侄儿的不喜和警告,他也从不敢打我的旗号招摇过市过,为何这次却敢如此放肆? 实在不合常理。” 牛继宗和温严正闻言,两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满意的喜意,点点头。 而后,再转过头看向几个小的时,却又变了脸色,沉着脸喝道:“都听仔细了? 一个个混账东西,就会自以为是。 还真以为环哥儿是外面传的莽三郎,仗着太上皇的宠爱愈发飞扬跋扈吗? 以后遇事,你们兄弟几个要多商量着来,他虽小,主意却正,你们要多听听他的意见。 哼!这臭小子,粘上一身猴毛,比猴都精! 和皇帝做的那场戏,连我等都瞒过去了! 白让我们一起子军机熬了几个大夜,紧张的…… 偏你们自以为聪明,以为他越大越鲁莽了。 可笑!” 牛奔三人闻言后,耷拉着个脑袋,面色尴尬。 牛奔嘟囔道:“爹,孩儿们也是担心环哥儿眼睛伤了后,变了心性。 他竟敢和皇帝大吵一架,还敢踹苏培盛,我们听到后,魂儿差点没唬掉。 我们以为,皇帝虽然现下不大好过,可保不准哪天就执掌大权了…… 这会子三弟仗着太上皇的宠爱,敢这般做,却为日后埋下祸根…… 我们也是担心他,又怕说不听他,才央求您和温叔叔劝劝他,您不说他,教训我们作甚……” 牛继宗闻言,恨的咬牙,转头对温严正道:“老温,我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蠢货?” 温严正有些头疼道:“你看看我家那个孽障,又好到哪去…… 环哥儿,今儿没有外人,你给你几位哥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大丈夫平生大恨,无过于子不类父,虎父犬子。” 贾环一边笑的灿烂,一边替几位兄长辩解道:“牛伯伯,温叔叔,您二位这话太偏了。 侄儿是因为已经开始上朝,并参与了些朝政的缘故,干系在其中,所以才看的清一些。 几位哥哥他们不在其中,难识庐山真面目,只能在外面听人说,自然就看不真切。” 牛继宗哼了声,瞥了眼面色不自在的三人,道:“那你就跟他们说说清楚。” 贾环点点头,笑道:“其实也不用多说,只要点一下,以几位哥哥的聪明,自然能想通透,其实无他,藏拙守身而已。” 贾环说罢,秦风抽了抽嘴角,道:“环哥儿,我们不是没想过这个,可是,你在家里好像也……” 话虽未尽,但贾环解其意,呵呵笑道:“风哥,有时候,外面家里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我这边还好,但西边儿府上,虽说都是贾家的奴仆,可谁又知道她们背后都是什么人? 若是我在家里外面两种做派,怕是更会让人猜忌。 咱们并没什么坏心,可是,却不得不妨有人会将脏水往咱们身上泼。 荣国一脉,在军中还是太惹眼了…… 咱们虽然并不怕,可若生出事来,到底烦的紧。 索性,给他们留下一个一而贯之的粗鄙印象。” 三人闻言恍然,只是…… “可你怎么就敢跟陛下大吵? 环哥儿,那毕竟是皇帝啊!” 秦风再道。 贾环点点头,微笑道:“没错,他确实是人间至尊。可至尊也是人…… 我若是为了争权势,为了左右政事,去与他争吵,那就是自寻死路,为日后种下埋祸之根。 可小弟并非是为了权利和政事,而是为了情意。 如此一来,在陛下眼中,这样做,就并非是大逆不道之举了。 相反,那****若隐忍不言,面上继续毕恭毕敬,怕才会是真正种下埋祸之根。 陛下如今虽然式微,但我却从未在他跟前失过尊敬。 这份尊敬也是诚心诚意的,就像几位哥哥担心的那样,他毕竟是皇帝,我们不能没有了敬畏。 我相信,这份诚意的尊敬,陛下也能感受的到。 所以他才会宽容我的放肆,甚至喜欢我的放肆,因为这是一种真性情。 皇帝也是人,也希望见到真性情。 只是,又有几个人敢在他跟前流露真性情呢? 这也许就是,陛下格外宽容于我的原因。” “都听到了?都明白了没有?”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对视一眼后,眼神微微震惊,不过随即转化为欣慰。 倒不是欣慰贾环有此认识,而是欣慰贾环连这种心思都不在他们跟前隐瞒。 这种坦诚,若非真正全身心的信任,视他们为真正的至亲,是绝对做不到的。 因为这些话一旦流传出去一句半句,都可能会是祸事。 但也因此,才更显得这份信任的真诚和珍贵。 在朝堂上久经诡诈的两位位高权重的大佬,此刻心中都感动不已。 牛奔三人都是在权贵圈子里长大的孩子,对于这些心术自幼耳濡目染,自不会陌生。 正如贾环所言,一点就透。 牛奔看着贾环,唏嘘道:“老三啊,你愈发鸡贼了……” “放屁!” 牛继宗闻言大怒,喝骂道:“你长的猪脑子吗?说话都不用过脑? 你若能有环哥儿这份心思,我也就放心随你去哪了,可你有吗? 都记住了,今儿这堂上的话,一个字都不许对外说。 包括环哥儿你也一样,跟你家里人也不要说。 你想的没错,你们西边儿,就跟个筛子一样,到处漏风。 就我知道的,除了黑冰台的人外,还有六七家其他府邸的人手,其他不知道的就更多了。 你若跟你家里那些人说,不定哪个说漏嘴,都不是好事。”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侄儿知道了,家里面……是要梳理几遍…… 不过,西边儿老太太是个重情分的,发作的狠了,怕老太太不高兴……” 温严正笑道:“都发作出去反倒不美,黑冰台的,还有那位的……能留下还是留下的好,藏着掖着,反而让人不放心。只要她们不作祸,随她们去就是了。” 贾环皱眉道:“就怕有人狗急跳墙的使坏,往井里厨房里放点毒什么的,那该怎么防备? 侄儿倒是不怕,可老祖宗她们……” “哈哈哈哈!” 一直将贾环夸了又夸的牛温两位大佬闻言后,一同放声大笑起来。 几个刚才被腌惨了的小的更是笑声如雷,前仰后合的肆意嘲笑起贾环来,报方才的“一贱之仇”! 贾环也不恼,似乎也意识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跟着大家一起大笑了起来。 可众人看他笑的那么开心,有些莫名其妙,反而不笑了。 他们不笑,贾环也不笑了,然后正色问道:“牛伯伯,讲真,到底怎么防备?” “噗!” 一口茶喷出口,牛继宗顺手在贾环肩膀上捶了下,捶的贾环一歪后,他自己又放声大笑起来。 这混小子,确实有趣。 既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你刚才笑的是什么玩意儿? 众人一阵大笑后,牛继宗懒得搭理他,温严正笑着解惑道:“环哥儿,这是一个底线问题。 历朝历代,朝政之惨烈,一代更比一代盛。 可你何曾听说过,哪个党争对手,会往对方家里后宅投毒的? 或许有鸩杀对手的,但绝无鸩杀对手家人的。 因为这是一个死忌,而且是非常低级也非常下作的死忌。 谁敢违犯,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因为谁都不敢保证,自家会不会也被人下毒使坏。 这是大家都不曾言明,但都默契遵守的规则!” 贾环闻言恍然,拍了拍脑门,笑道:“原来如此,放心了放心了,这下就放心了。只要家宅平安,其他的,凭他们放马过来就是!” “哼!说的倒是豪气!那你可知,钱启昨日为何这般反常?” 牛继宗不愿后辈们自满,即使贾环也一样,敲打道。 贾环闻言一怔,摇摇头,道:“这个……侄儿还没来得及问,却是不知。” 牛继宗道:“你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我告诉你,是因为我收买了钱启的舅兄,也就是刘氏的兄长。 他在酒席上不住的恭维钱启,又给他饮了不少放料的酒,后来又激钱启带他去你城南庄子上看看。 钱启这才会出城。 而后,他又激糊里糊涂的钱启,走贵道。 这才是钱启致死之祸。 虽然这般算计,有些下作,可是你自己下不去手,你家里人更是没个能拿定主意的…… 我只能替你做下这恶事。 环哥儿,你怕是不知道吧,忠顺王那边的人,已经和钱启接触过。 虽然他还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但他也没将这事告诉你。 可见,他心里还是犹豫的。 如果对方的筹码继续往上加,你自己想想,钱启对你那一摊子事不说了如指掌,可也一直都是见证者。 一旦他发生了背叛,在关键时候给你一刀,你能不能受的住? 当然,目前这只是一种可能。 也可能,他是因为怕你疑他,才不敢告诉你。 因为那日,他是怒斥了那接头的人,甩袖子离去的。 可是,你敢冒这个风险吗? 你要明白,你身上担着的都是什么干系,那不只是你一家一户的事,还有整个荣国一脉都在你身上有干系。 为了防微杜渐,哪怕是误杀,我也不得不出手。” 贾环闻言,沉下脸来,气氛有些压抑。 任谁被这般算计,心里怕都不会好受。 不过,贾环到底还是知道好歹,他叹息了声,道:“伯伯,让你费心了。” 牛继宗摇头道:“你和奔哥没什么区别。” 贾环闻言心里一热,点点头,又道:“伯伯,那钱启的内兄现在何处?” 牛继宗摇头道:“我岂能容他活下去,今日一并了账了,他比钱启还惨,当场就死了。 环哥儿,我告诉你这件事的目的,不单是想告诉你真相。 而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贾环闻言问道:“什么事?” 牛继宗沉声道:“军中作战,斥候为先。 很多时候,谁先一步探得对方的行踪底细,战争的结果就会提前偏向那一边。 同样,将门治家也是如此。 既然你如今已经担负了贾家的门楣,就不能再只会光风霁月的走下去。 阴暗面,也不得不防。 老是蒙在鼓里被算计的滋味,好受吗? 所以,你需要一双眼睛。 一双能在暗处防备暗箭的眼睛……” …… 正文 五百六十七章 复明! 牛继宗等人走了,没让贾环相送,一干人大步离去。 贾环一个人在宁安堂上坐了许久,一直在想着牛继宗说的话。 眼睛,可以防备暗箭的眼睛。 其实,很早之前,贾环就想过这个问题。 也想过组建一支牛气哄哄的私密部队,不叫锦衣卫、血滴子,他觉得影子部队和龙组或者血杀之类的,更拉风。 虽然这种名字在前世小说里已经烂大街了,而且还很中二。 可确实很拉风…… 他曾幻想过,拥有这样一支秘密人手后,简直可以神挡杀神,佛挡诛佛。 可是也只是想想而已。 不是他没银子,而是他没有人手。 别说培养一支战力部队,就是培养一支耳目人手,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事。 关键是,里面的弯弯道道太多了,学问大的很,不下于自学一部高等数学的难度。 这不是有银子就能办到的事。 他倒是可以从黑冰台找朱雀千户王炎借人,可王炎直接告诉他,黑冰台的人不可能给外人培训人手。 而且,直言不讳的告诉他,就算借给他,培训出来的人手,十有八.九也是他花了大银子,结果是在帮黑冰台培训人手…… 因为对于这种人手的忠诚训练,几乎比技能训练还重。 几经周折后,贾环也就放弃了这么玄幻的想法。 可是,今天牛继宗的话,却又提醒了他。 真的是时候了…… 只是,这件事交给谁办呢? 贾环有些挠头,牛继宗说的清楚,这种事,只能自己筹措,自己想办法。 因为这涉及到日后的阴.私之事,一旦他援手,贾家的人手就难免沾染上牛家烙印。 他这一代可以没事,牛奔这一代也可以没事,可是再往后呢? 谁敢保证? 因此,为了防微杜渐,贾环最好从开始就抓好,抓清白。 纵然开头难一些,总好过日后复杂。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这件事陌生的事,贾环当真摸不着头脑。 这个情报头子首先就得隐秘,得不常露面。 这一点,就将韩家兄弟排除了。 乌远倒是合适,可是,他乃武宗,又是云旗第一将,未来有大用,却不好只做一个情报头子,太屈才了。 而且乌远的性格,也不适合做这件事。 如此一来,家里能用的武人就都排除了…… “三爷?” 一个脆生生,又有些迷糊的声音响起在贾环耳边,将贾环从沉思唤醒。 贾环中回过神来,笑道:“小吉祥?不是打发你先回去歇息了吗?” 一个小身影扑到贾环怀里,顺势爬到他腿上坐下后,将小脑袋往他怀里挤了挤,瞌睡道:“三爷都没回,我哪里能回嘛! 我就在门后头避着风的地儿眯了会儿,将将才感到有些冷,就醒过来。 看到三爷一个人坐在这里,就跑过来了。 李万机他们忒不像话了,就让三爷一个人坐在这里。 赶明儿,我得上他家骂他婆娘去……忒不像话了,怎么能让三爷一个人……” 小吉祥靠在贾环怀里,小嘴里“嘟嘟嘟”的嘟囔个不停,可声音却越来越小,人又渐渐睡过去了,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贾环的衣襟…… 贾环听着她充满童趣的话,忍不住轻轻一笑,低头在她额前轻吻了下。 许是感觉到了,小吉祥在梦里高兴的哼哼了两声,又继续睡过去。 贾环小心的起身,单手将她抱紧后,一只手拎起竹竿,人朝后面走去。 不是李万机忒不像话,只是,方才所有的人都被支开了,没有贾环的传唤,任何人不得靠近…… 贾环手里虽然拿着竹竿,可竹竿并未点地。 眼前的黑布虽然依旧蒙着眼,人却似乎如同能看到一般,精准的躲过了火盆,又避开了堂下散乱的椅子,然后,绕过帷帐,进了后宅…… 乌远教他的“听风辨位”的本事,并不是摆设。 只是,人,总要有一张底牌…… …… 隆正十九年,正月十一,阴天。 荣国府,荣庆堂。 今日一大早,贾家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在这里了。 连王夫人都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贾母跟前的贾环身上,准确的说,是他眼前的黑布上。 除了王夫人外,所有人的眼神有些激动。 有贾环的贾家,和没贾环的贾家,是两个概念。 而眼睛好着的贾环,和瞎了的眼的贾环,又是两个概念。 这并不只是贾环一人的事,还干系到他们每个人的利益…… 贾母肃穆着一张脸,放在榻上的手有点抖,她看着公孙羽道:“姑娘,时辰可到了?” 公孙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点点头,道:“可以了。” 贾母闻言,一只手捂住心口,呼吸都有些喘了,道:“那……那就……那就……” 贾环闻言,呵呵笑道:“老祖宗,您可别吓孙儿。哪里就到这个份儿上……” 话虽如此,贾环本人其实也清冷着一张脸,谁都可以看的出他心里的紧张…… “你少嗦!” 贾母不客气的呵斥了声,不过心里到底稍稍松了口气,而后强堆起笑脸的对公孙羽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公孙羽点点头,对贾环淡淡的道:“公子先将眼睛闭上,待我取下黑布后,让你睁眼,你再缓缓的睁眼。 先不要看强光,垂下眼帘,待一点点适应后,我让你抬眼时,你再抬眼。” 贾环闻言点点头,轻声道:“我记下了。” 贾家众人的心,一时间都提了起来,无比紧张…… 公孙羽轻轻的呼了口气,上前两步,走到贾环跟前,让贾环坐下后,将双手绕到贾环脑后,两只手握住黑布两端,而后,轻轻的一拉…… 黑布,在众人屏住呼吸的注视中,缓缓的离开了贾环的脸,众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手心里指甲都快要掐进掌心…… 只是,没人顾及的上手心处的疼痛。 所有人的眼睛,全都死死的盯着那条黑布…… 盯着黑布,一点点,一点点的离开的贾环的脸…… 一直到最后,公孙羽拿着黑布,后退了一步,一双清冷的眼睛看着贾环,声音清寒道:“睁眼。” 贾环闻言,缓缓的睁开眼睛,但并没有抬起眼帘…… 他一点点的感受着似乎已经久违了一百年不见的光,亮光…… 他贪婪的看着眼前微微有些刺目的光明,看着身上的衣服,看着脚下的红砖,看着身边的小几,看着小几上的茶盏、点心、果盘…… 他看着一切能看到的东西,觉得,这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抬眼。” 公孙羽清寒的声音再次传来,贾环闻言,身子微微一顿,而后,缓缓的抬起了眼帘…… “唔!” 这一刻,贾家姊妹群里,几乎所有姊妹们都一时间掩住了口,掩住了口中的哭声。 那是……幸福的,喜悦的哭泣。 “哇!三哥!” 贾惜春到底年幼,实在压不住心里的激动,没有忍住大声哭了出来,而后迈开步子跑了过来。 一头撞在贾环身上,抱着贾环大哭起来。 哭声里的心酸和委屈,感染了众人都跟着哭了起来。 贾环脸上却缓缓浮起了笑脸,将贾惜春抱了起来,也不嫌弃她一脸的眼泪,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柔声笑道:“想三哥了吗?” 贾惜春哭的都快喘不上气来,一边哭,一边道:“呜呜,三哥,你终于好了。 呜呜,三哥,惜春真的好想你……” 稚嫩黯哑的声音,最是摧人心肠。 众人闻言,感动的哭成了一片。 贾母却急了,因为贾环站起来后,是背对着她的,她一时竟看不见。 等贾环眼前的黑布被取下后,众人发出“唔”的一声,又掩口哭泣时,贾母的心都要碎了。 待贾惜春“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跑到贾环跟前抱着不撒手时,贾母几乎都要昏厥过去。 她以为,换眼之术失败了。 可强忍着精神不昏过去,听到最后,却是,贾环终于好了…… 一股极喜,猛然从心头绽发,贾母高声喊道:“环哥儿,环哥儿啊!转过来,快转过来,让老祖宗瞧瞧吧……”说到最后,声音也哽咽起来。 贾环又亲了亲贾惜春,将她放下来后,转过身,跪倒在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亦是微微哽咽,道:“老祖宗,不孝孙儿贾环,给老祖宗请安了……” 贾母哪里受的住这个,老泪纵横,一把抓过贾环的手,双眼死死的盯着贾环的眼睛,看着那一双和以往一样清澈,一样明亮,目光一样暖心的眼睛,贾母搂过他,抱在怀里大声嚎啕起来:“我的孙儿啊,你可终于好了啊!你若再不好,就要要了老祖宗的命了啊!你可终于……能看见了……” 贾环感受着哭声中浓浓的慈爱之情,也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来,然而,贾母看到后却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如同受了大惊吓一般,睁大眼睛骇然道:“哭不得,哭不得,环哥儿,哭不得啊!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 公孙姑娘,公孙姑娘,快看看,快看看……” 众人闻言猛然一惊,纷纷止住了哭泣,惊骇的看向贾环,以为出了什么事。 公孙羽上前,看了贾环一眼后,对贾母道:“太夫人放心就是,公子的眼睛已经与常人无异。经过千年冰莲的入药,比常人还好些。而且,流泪不是坏事,适当的流泪,可润眼,可排毒。” 贾母闻言,这才长松一口气,而后就觉得头有些晕,摇晃了下,一倒头,昏了过去…… …… ps:猜猜,谁是侍卫头子?哈哈! 回头看看,眼睛失明还是有不少红利的。若非如此,三女焉能共处于一室,还不啐贾老三一脸? 红利还没结束,还有一个大红利~~ 正文 五百六十八章 儿女情长(大章) 第五百六十八章儿女情长 “啊……” “啊啊……” “啊啊啊……” “日出真好看啊!” “日出真好看啊!” 宁国府后园,靠近荣国府东边儿的一座平房上,贾环带着小吉祥、白荷、香菱、朱二丫还有早早跑来的贾兰,冲着东升旭日,双手拢在口前,大声喊叫着。 主力是贾环和小吉祥还有贾兰三人,香菱和朱二丫两个丫头红着脸,张开口跟着小声喊着。 而白荷则抿着嘴,一双倾城眸眼中,满满都是喜悦和幸福的笑容,静静的看着他们欢实的闹腾。 不过,想起昨夜里,贾环花言巧语的将小吉祥哄睡着后对她做的那些“坏事”,白荷俏脸上忍不住的浮起满脸云霞…… 看着身旁,几个小家伙都激动兴奋的小脸通红,不住的发出一阵阵“咯咯咯”的欢笑声。 再看着那道英武挺拔的身影,白荷心里喃喃一声: 真好! 小吉祥却不大满意,因为她没有朱二丫跳的高倒也罢了,朱二丫是耍百戏的出身,本来就成天跳上跳下的,跳不过她不丢人。 可她发现,她居然也没贾兰这个小鬼头跳的高,这就有些不能忍了。 不过说起来,也怪她自己偷懒,人家兰哥儿每日清晨里都会早早的起身,然后去找朱二丫一起锻炼身体。 虽说只锻炼了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可小身板儿已经着实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了。 又哪里是贪吃贪睡贪玩儿,小脸儿红嘟嘟、肉呼呼的小吉祥能比的上的? 不过,小吉祥真本事虽然没多少,歪才却不少。 她转过身,顺着贾环的腿想往上爬,可如今到底不像小时候那么方便了,贾环已经长高了太多。 学着当年贾环爬树的模样,她两条小腿也像模像样的盘在贾环小腿上,然后用力想往上攀。 只是,也不知是有些胖,还是力气太小的缘故,她老打滑…… 爬上去一点,滴溜溜的又滑下来…… 再努力爬上去一点,结果还是滴溜溜的又滑下来…… 看着她龇牙咧嘴,苦大仇深的费力模样,几个旁观的人差点没笑抽过去,其中兰哥儿的声音最大。 只有她认下的“义妹”,兼小跟班香菱,满脸焦急的替她打气鼓劲,连声喊加油…… 贾环见之哈哈大笑,不过到底是宠她,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一伸手,就将她轻松的提溜起来,然后甩手放在了肩膀上。 只是这一番做派,却让其他人笑的更欢了。 小吉祥也羞恼,对自己被当做小猫儿一样的待遇表示“愤怒”。 她皱起毛毛虫眉,龇着一对小虎牙,对贾环张牙舞爪的作势了一番后,就美美的坐在贾环宽厚的肩上,瞬间又变回脸。 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一双大眼睛美成了月牙儿,她先狠狠的“鄙视”了眼下面的“小矮子”贾兰后,又将小手拢在嘴巴前,大声喊了起来: “日出真好看耶!我好高大哟!” “咯咯咯!” 香菱看到小吉祥成功后,真心替她这位“小大姐”感到高兴,开心的笑了起来。 白荷也笑的更暖心了…… 只是,这几个人着实太过热闹。 这般大的动静,天香楼又近在咫尺,哪里有听不到的道理。 虽说这个时间段儿,楼里的人本该还在睡觉。 可他们这一伙子这般一闹腾,里面的人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没一会儿,就见身着一身白狐兰裘大氅的秦可卿,带着瑞珠和宝珠两个贴身丫鬟,芳步轻挪的走了过来。 秦可卿看清屋顶上的几个人儿后,面色一喜,蕴着绵绵柔情的一双眼睛,在旭日初光中似乎更美了,水晶一般,大方的看着屋顶上站立的贾环。 贾环站在屋顶上,垂着眼,俯视了眼娇若艳玫、身姿窈窕的秦可卿,眸中闪过一抹惊艳,对她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后,又继续和小吉祥她们玩闹起来。 虽然没被隆重接待,可秦可卿看到贾环清亮的眼睛中那抹异色后,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明媚娇艳了。 只是,她正想让瑞珠和宝珠两人扶住梯子,她好上房,就见荣宁两府间的夹道里,小黑门忽然打开。 然后只见贾家一众姊妹们,面色上夹杂着恼意和喜气两种神色,嘴里似也是在抱怨着,可脸上的笑容却又是那样的真,一群人走了过来。 虽说这些人的年纪没有比她大的,可辈分却都比她高。 就连最小的贾惜春,她也得管其叫一声四姑姑…… 而且,在这些人面前,她也没胆量放肆。 别说是她,就是贾环,他敢放言无视嫡庶,可他绝不敢说什么无视辈分…… 尽管他对王夫人那么不感冒,可面对面时,不还得装模作样的恭声喊一声二叔母? 对于这个规矩礼法,贾环也没打算去挑战,只是不会愚孝罢了…… 连贾环都是如此,更何况秦可卿。 所以,眼看着一群大辈儿的长辈走来,秦可卿不动声色的收回了刚刚迈出的一只踩着牡丹绣鞋的脚,然后屈膝福下,给一群“尊长”行礼请安。 被人笑着叫起了后,她又借口要去给尤氏请安,便带着瑞珠和宝珠两个丫鬟走了。 待秦可卿离去后,众人只见贾环睁着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睛,脸上满是和煦温暖的笑容,笑眯眯的看着她们。 “下来!一大清早就不素净……” 林黛玉面带“恼意”的嗔了贾环一眼后,娇声呵道。 贾环撇着嘴,一脸赖兮兮的摇摇头,巧的是,坐在他肩头的小吉祥子,神同步的和他一起摇了摇头,连脸上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哈哈哈!” 下方众人见之大笑,林黛玉却气的竖起眷烟柳眉,先恶狠狠的凶了贾环一眼后,又咬紧银牙,瞪着小吉祥道:“小疯丫头,你仔细你的皮!” 小吉祥却一点都不怕,“咯咯咯”的笑出声不说,笑成月牙儿的大眼睛上,一对毛毛虫一样的眉毛还一挑一挑的给林黛玉抛着飞眼儿! “噗嗤!” 不提旁边笑疯了的贾家姊妹,就连林黛玉见她那张充满喜意的笑脸,都忍不住喷笑出声,又笑骂了句。 唯有贾惜春极为不满,她挣开贾迎春的手,迈着小短步,几步跑到梯子旁,然后不顾身后贾迎春担忧的叮嘱,“蹬蹬蹬”的三两下就爬上了屋顶。 然后怒视着贾环肩头的小吉祥,这下,小吉祥就更得意了,“哇哈哈”的得意大笑起来。 下面众人见之愈发大笑。 若是寻常丫鬟这般,她们或许还会皱皱眉头,责备一声没规矩。 可如今两府上下,哪个还将小吉祥当成丫鬟对待? 连贾家老祖宗都知道,贾环是将这个颜色并不多出众的小丫头子,当眼珠子一样疼着。 所以,贾母在和小吉祥说话时,都不是用寻常和丫鬟说话那般,居高临下语气的说,而是用跟后辈孙女孙媳说话的口吻说话。 贾母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薛宝钗虽然打心里不大喜欢这个没有规矩的丫头,哪怕小吉祥日后会是和她一般身份的姨娘。 可是自幼起,规矩和体统就深入薛宝钗之心。 纵然有贾环昨夜之言在先,而且她自己还是这种“标新立异”之言的最大受益者。 可薛宝钗心里,到底还是无法完全赞同这样的做法。 不过,她毕竟是个聪明人,觉得既然她不是当家太太,也就没了权利和责任去维护这份体统和规矩。 尤其是,这份体统和规矩极其让贾环不喜。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事去当这个不讨好的坏人呢? 她的性子,原本就是事不干己绝不开口。 所以,她虽然不像其他人那般笑的前仰后合,可面上到底也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既然看不下去小吉祥坐在贾环肩头的这一套,便索性不去看她。 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屋顶上旁边一处,身着一身银鼠皮兔绒圆领大氅的白荷身上。 看着白荷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尤其是那双美艳绝伦却又不带一分妖娆之气的眼睛,薛宝钗心里轻轻一叹: 当真是一副好颜色! 白荷正眼神谦逊的与下方的贾家众姊妹们一一点头见礼,看到薛宝钗的目光后,却连忙屈膝一福,行礼问好。 她对林史二女都不用这般,因为她俩毕竟还没过门,暂时还不用行妻妾之礼。 可薛宝钗却是实打实的已经过了门,而且贾母亲口定下的名分,份位为诸妾第一,所以她按礼得行礼问好。 不过,若是换做昨夜之前,薛宝钗许是就落落大方的点头应下了,可经过昨夜后,她却不会如此行事。 昨夜她只是管白荷喊了声“白妹妹”,就让贾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问她“羞也不羞”,虽然只是玩笑语气,到底可见他不喜这般。 若是她今日真的生受了白荷这个大礼,贾环纵然口上不说,可心里怕是会真的对她生起意见。 既然心知如此,她又如何能如此行事? 只是,以她的性子,倒也没慌张避让。 虽然也大方的接下了白荷这一礼,可同样也微微屈膝一福,还了回去。 这…… 白荷见之一怔,不知该如何回应。 却又见薛宝钗面带善意的笑容,冲她轻轻颔首,眼神里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白荷虽然不解,却知道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面色微带感动之色,对薛宝钗也含笑点了点头。 正看着小惜春被贾环抱着放到肩膀上,正和小吉祥子逗乐的林黛玉,眼神无意间瞥见这一幕后,撇了撇嘴,不轻不重的哼了声后,然后又看着屋顶上的人乐了起来。 周围几个姊妹们虽然也都看到听到了,可一个个却都装着没看到,也没听到…… 史湘云还在那里大咧咧的逗贾兰:“兰哥儿,你敢跳下来吗,你敢跳下来吗……” 贾兰小脑瓜儿上满是黑线,心里只觉得这个云大姑姑真是太不靠谱了,我年纪虽小,可又不是二百五…… 薛宝钗也装着没听到那一声,见史湘云还在起哄,笑着拉了她一把,嗔道:“云儿,你再欺负兰哥儿,仔细大嫂子来找你麻烦! 他要是真跳下来,看你怎么办!” 史湘云满不在乎道:“宝姐姐你就放心吧,兰哥儿这小鬼头精着呢。 你没听他说嘛,他不会,要让我这个做姑姑的先示范一遍…… 这个小混蛋!都是跟他学的!” “噗嗤!” 薛宝钗闻言,没忍住,给笑出声来,笑容极为灿烂。 林黛玉在一旁瞥见后,又轻轻撇了撇嘴…… 她心里明白,薛宝钗不是为了兰哥儿的顽皮而笑,她是在为那一声“宝姐姐”在笑呢…… 哼! 到底是让你得意了,只是,云儿那个傻丫头会叫,我却绝不会! …… 又玩笑了会儿,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 贾环肩上扛着两个小东西,先顺着梯子走了下来。 落地后,将小吉祥和贾惜春两个从肩头放下,然后扶住梯子,让白荷等人下来。 上梯子容易,下梯子却容易害怕,女孩子家没人扶着不敢下。 贾兰在屋顶上推三阻四的谦让到了最后,贾迎春还夸赞了他一句懂礼。 可等人都下去后,他却暴露了真实的嘴脸。 贾兰嘿嘿嘿的对贾环笑道:“三叔,我跳下来,你能接住侄儿不?” 贾环哈哈笑道:“你若敢跳我自然就接的住!” 贾兰看了看不低的高度后,心里有些害怕,可又一想,这是他自己提出的,若是做不到,岂不让人耻笑…… 看着下头已经在用手羞他脸的史湘云、小吉祥和贾惜春三人,贾兰一咬牙,“蹬”的一下跳了下来! 他相信,老师口中,他这位敢夜割可汗头,国之大英雄的三叔,一定能接得住他。 然而,当他飞身跳下后,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三叔怎么还没迎上来? “啊……” 眼看都要摔落地面了,贾兰“绝望”的闭上眼睛,恐惧的尖声大叫起来。 心想,这回屁股肯定要摔成八瓣儿了! 只盼别摔坏了骨头,不然娘就该责备死他了……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想象中的摔坏屁股后的剧痛感,却还是没有到来。 贾兰感觉,自己非但没有摔到地上,反而又腾云驾雾一般的飞了起来。 待他再小心翼翼睁眼一看,却发现他自己竟已经坐在了贾环的肩头。 而周围一群姑姑婶婶们却笑成了一团,其中,最“可恶”的小婶婶小吉祥,和小四姑姑贾惜春两人的嘲笑声,简直惊天动地…… 不过也有没笑的,二姑姑看着三叔的眼神中明显就有些不赞成,薛婶婶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贾兰这才想起方才自己发出的“惨叫声”,本来连冻带吓有些发白的小脸儿登时羞愧的通红起来,不过没等他找个借口,说刚才喊叫是因为激动的,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比他方才喊的还要凄惨的声音…… “兰儿!!” 众人闻声忙回头看去,只见李纨面无人色的一手撑着小黑门,一手捂着心口,眼中擎满泪水,神色惊恐的看着这边。 贾环见状,面上的高兴劲儿顿时没了,换上了一脸讪讪之色。 而他肩头的贾兰,更是没了刚刚升起的得意样儿,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的耷拉下脑袋。 其他人的脸色也有些悻悻,毕竟,一群做姑姑的,居然以小侄儿跳房为乐,尽管真意不是如此,可到底有些不妥。 不过,林黛玉却没怎么在意李纨的到来,她俏脸上不仅没什么歉意,反而有些讥诮的微笑起来,瞥了眼薛宝钗,笑道:“还真是有福气呢,说什么中什么……” 薛宝钗闻言,面色一沉,却没有搭腔。 其他人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因为明眼人都听得出,林黛玉这是在讥讽薛宝钗是乌鸦嘴…… 可是,薛宝钗却心头有苦不能发作。 当着众人的面,难不成她还能去和她吵吗? 她舍不下这样的脸面,她的身份也终究没有她尊贵。 最重要的是,想来他也不喜…… 而且,到底说来,对林黛玉,她是“理亏”在前。 尽管,那或许并不叫理亏…… 薛宝钗面色淡淡的垂下了眼帘,心中一叹,罢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贾环将贾兰放下来,打发他去看他娘后,而后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轻轻捏了捏林黛玉的脸蛋,笑道:“不许顽皮!” 心思敏感的林黛玉瞬间红了眼圈,满脸怒气的瞪着贾环,如同在看一个背叛了她的负心汉一般,不可饶恕!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纷纷讶然的看着他们。 连史湘云都没有想到,贾环会帮着薛宝钗“欺负”林黛玉。 而薛宝钗更是没有想到,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有想到,才会更加惊喜…… 气氛大变下,贾迎春有些不安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要劝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无助的看向身旁的贾探春,她知道,她这个三妹妹,是个要强能干的,远比她强的多。 只是,贾探春却微微的摇摇头…… 这种事,又哪里是能少得了的,昨日她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若是没有昨夜贾环的那一番不成体统的话倒也罢了,林黛玉是平妻薛宝钗是妾,她只是不轻不重的吃哒了薛宝钗两句,简直都不能算是事儿。 因为按照礼法而言,就算林黛玉心头怒起,看薛宝钗不顺眼,当场罚她下跪,薛宝钗也只有老实跪下的道理。 赵姨娘做姨娘的时候,成天在王夫人身边站着立规矩,被罚跪的时候还少了? 可贾政就是再偏宠赵姨娘,也没有直面拿这个说过事。 因为妻子管束妾室,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也就是妾室卑贱的原因所在。 可是,却由于贾环昨夜说了那番惊世骇俗的规矩后,今日反而不好办了…… 不过想来,既然他敢说出那些话,就该有能为摆平这些麻烦事。 不然,齐人之福,又哪里是这般好享的? …… 然而,这样一件在众人眼里,似乎比天还大的事,眼看就要震毁贾环刚刚营建起来的内宅家园。 可贾环看起来,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一般。 他有些诧异的看了众人一眼,又看向林黛玉,莫名其妙道:“怎么了这是? 林姐姐,我方才看大嫂子都快被咱们气昏过去了,你还在这里开玩笑,这才捏了捏你的脸,不让你顽皮…… 你就气成这样? 太小气了吧? 你忘了,你以前捏过多少次我的脸? 好好好,我怕你了,你再捏回来,成不成?” 说着,将一张脸靠近林黛玉。 听闻这番言语,再感受到扑面而来浓郁的贾环的气息,让脸色本来渐渐煞白的林黛玉,俏脸上登时浮起一抹红云。 她睁着雾的眼睛,直视着贾环那双清亮的眼,想看看他是否在说谎。 然而,在贾环的眼睛里,她看到的只有无限的包容,温暖还有宠爱之意。 这样的眼神,林黛玉记得很清楚,而且永远也不会忘记。 因为在贾环眼睛未出事前,他便一直都用这样柔情的眼神看着她,每一次都是…… 林黛玉忽地心头一软,刚刚筑起的心防堤岸,就这样塌陷了。 水雾弥漫的美眸里,嗔恼、委屈、小意、羞愧集结在一起,最终化成了两滴清泪,从泛红的眼睛中落了下来。 “哈哈哈!” 看到林黛玉落泪,贾环眼中的神色变成了心疼和怜惜,他大笑着冲贾迎春等人挥手,道:“姐姐,你们快赶上去,帮我跟大嫂子解释两句,让她莫要怪我! 要怪就怪云儿和兰哥儿,你们让大嫂子先揍兰哥儿,使劲揍,若她还是不解气,一会儿就让云儿也上屋顶上去跳一次,然后我来接住!” “呸!” 史湘云闻言大恼,啐了贾环一口后,又蹬蹬瞪上前,朝他腿上蹬了一脚,怒道:“我还不解气呢!” 这回,连贾迎春都能感觉到史湘云不甘寂寞的一颗心,再看着贾环那一脸瑟的浪样,贾迎春俏脸一红,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后,招呼着大大小小的一群人离去。 不过白荷与她们不同路,她带着小吉祥、香菱还有朱二丫,回到了宁安堂后宅。 而贾迎春则和贾探春、贾惜春还有薛宝钗,上前去追赶李纨去了。 史湘云虽然有些不甘,可到底不愿落在后面看贾环哄人,自找不痛快。 于是便哼了声,又狠狠白了冲她坏笑的贾环一眼后,也跟着跑向西边儿去了。 待旁人都走了后,贾环看着已经委屈的泣不成声的林黛玉,心疼的揽进怀里。 这个聪慧如冰雪的女孩子,哪里看不出他方才的伎俩。 不过是为了不让他太过难看,也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所以才这般委屈…… 贾环将她揽入怀里抱紧后,在她耳边柔声道:“好了,别哭了,我心疼呢!” 林黛玉泣道:“你自去心疼她就是,还理我作甚?” 贾环呵呵笑道:“这是什么道理?你也成小迷糊了。 林姐姐,咱们俩的情意,难道还需要通过与其他人的对比来验证? 且不说我早早的就跟老祖宗求了你,更在姑丈临终前求得照顾你一生的允诺。 就单说咱俩这些年自己的情感,难不成你还有什么不自信的?” 林黛玉闻言,轻轻哼了声,垂下臻首低声道:“她有她娘和兄长护着,还有太太和凤姐儿这些亲戚帮衬着,又有张道士说的大福气福佑你,连老太太都说她的好,我又有什么? 你昨儿,你昨儿还……” 昨儿还取消了她作为平妻的特权,这是她最大的筹码了…… 当时只为贾环的眼睛复明感到激动高兴了,所以没多想。 可回去后,和紫鹃一说,两人便渐渐琢磨过味儿来…… 说着,林黛玉眼中又流下泪来。 贾环又将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往怀里紧了紧,在她耳边柔声笑道:“真真是再没有的傻话了,你自己想想,说了这么一大堆理由,却缺少了什么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 林黛玉闻言一怔,美眸茫然的抬头看了眼贾环,道:“什么最关键最重要的?” 贾环见她美人如玉,芳唇如樱,气息若兰,忍不住的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口。 看着阳光下,林黛玉迅速粉红如莓的俏脸,贾环心里得意之极,哪里还忍得住,又低头吻了下去…… 一番情意缠.绵之长吻后,林黛玉娇羞无力的靠在贾环怀里,喃喃道:“环儿,你还没有说,我忘了什么最重要的呢……” 她到底有心结于此。 贾环呵呵笑着,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耳边的秀发,轻声道:“是感情啊……” 林黛玉闻言一怔,随即抬头看向贾环,只听他又道: “我虽然至今都不能肯定,我眼睛的复明,和宝姐姐到底有没有干系。 但是,这一切巧合的让人有些不敢完全去相信,也不敢全盘去否定。 至少,为了让我眼睛复明,宝姐姐成了冲喜之人,最后更是成了我的妾室。 只凭这一点,咱们就该感谢她。 这也是我接纳她的原因,仅有的原因。 我不否认,日后会与她产生感情。 因为日久总能生情,或爱情,或亲情…… 但现在,只是因为感谢。 然而,这其实才是对她最残酷的事。 所以,我才希望咱们不要用咱们的幸福,再去刺痛她。” 林黛玉闻言,心中悲喜交加,五味俱全,只是,最终还是化为了苦涩,又红了眼圈…… 贾环见状,心中一叹,到底还是林姐姐…… 他又笑了笑,纵然周围没人出现,可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林姐姐,昨夜老祖宗醒来后,曾与我单独谈过一次话。 她老人家的意思是,不管平日里我们怎么相处,她都可以不闻不问。 齐头共大也好,没有规矩也罢,她都可以不理会。 因为她相信,我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可是,老祖宗也给我划了一条底线……” “什么底线?” 林黛玉微微有些紧张的问道。 贾环轻声道:“老祖宗说,宁国府未来的承爵人,只能在你和云儿两人的子嗣中挑选,最好,是你和我的孩子…… 我答应了。” 林黛玉闻言,俏脸登时刹红一片,眼眸如水,痴痴的与贾环对视着…… …… “哟!老祖宗,大嫂子来跟您告状来了? 对!要我说也该告一状,兰哥儿如今愈发调皮了! 是该让大嫂子好好管一管……” 贾环携着林黛玉,两人一对玉人一般从荣庆堂外走了进来。 男的英武俊朗,眉目不凡。 女的窈窕多姿,妩媚可人。 两人齐齐走来,又都面带微笑,端的赏心悦目,让堂内众人眼前一亮。 只是贾环口中说出的话,却有些大煞风景。 贾母闻言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啐了口后,气恼道:“这还了得?你做叔叔的,不好生教导兰哥儿,竟让他跳房为嬉,是何道理?今儿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也将你提溜上屋顶,然后带着你姊妹们,也看你跳屋子为乐。” 贾环哈哈大笑一声,看了眼贾母眼中的埋怨之色,又看了看,看都不看他一眼,紧紧拉着贾兰不松手的李纨,抽了抽嘴角,道:“大嫂,方才我让兰哥儿从屋顶上跳下来,还迟迟不接他,直到最后一刻才接住他,不是想害他,而是要告诉他,这样做到底有多么可怕。 我在那里,他自然会安然无恙,别说那点高度,他就是从大雁塔上跳下来,我都能接得住,这点把握小弟还是有的。 但是我若不在呢? 他这次体会了绝望和恐惧的滋味儿,想来日后,再想寻点刺激,做点危险事的时候,应该就能想起今天这一出,然后多思量思量后果了。” 李纨闻言,想了想后,面色渐渐和缓了些,不过,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方才那一幕,对她来说,简直犹如天崩地裂。 如果贾环刚才没有在最后关头出手,贾兰就那般直愣愣的摔在硬邦邦的石板上,李纨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下去…… 这又岂是贾环一句解释能够打消的…… 李纨犹疑了下,可看着垂着脑袋可怜巴巴的贾兰一眼后,咬牙道:“三弟,你……你不是因为,因为兰哥儿没给你换眼睛,才……” “珠哥儿媳妇!!” 贾母厉喝一声,打断了李纨的话,然后面色纷纷大变的众人,就见李纨拉着贾兰跪倒在地,眼泪顺着通红的眼睛,扑簌扑簌的往下落。 贾母见之,想起早逝的长孙贾珠,眼中厉色到底消散了大半去。 她深叹息一声,口气和缓下来,埋怨道:“你真真是糊涂了,怎么能往这种混账事上去想? 你三弟是怎样的为人品性,难不成你还看不清楚? 别说你不愿意……就算你愿意,他自己都不会愿意。 他待兰哥儿如何,你看不到眼里去吗? 我看,他不比你待兰哥儿差到哪去! 你竟这般疑他,也不怕伤了他的心! 你也不想想,以他的能为,真要起个什么坏心思,也是你能发现的了,是你能阻挡的住的吗? 真真是糊涂了!” 李纨被这一番斥责后,似是醒悟了过来,一边流着泪,一边忙转过身,要给贾环赔不是。 偏她又不起身,害得贾环连连避让。 可贾环避到哪儿,她就跟着转到哪,逼的贾环不得不又赶紧避开。 可她又急着转过去,许是以为贾环真的生气了…… 最后,哭笑不得的贾环身形一晃,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待大家再看到他时,他已经将李纨给搀扶起来了。 贾环无奈的笑道:“大嫂子,你这搞的什么名堂嘛…… 哪有大嫂子跪小叔子的道理,你这是想让我遭雷劈啊? 再说了,不过都是一些玩笑话,这话我要也当真,那我的心胸岂不是只有针尖儿大小? 还没林姐姐的心眼儿大呢!” “呸!” 林黛玉闻言顿时羞红了脸,嗔恼的啐了贾环一口,责备道:“环儿,再混赖我,你仔细你的皮!” 众人一阵大笑之余,又有些惊奇,林黛玉竟然没有生气,也没有哭…… …… ps:符合她们的性格吗?林黛玉、薛宝钗有李纨? 欢迎大家来一起研究她们的性格,我个人感觉很有趣。 今天大章是个缓和章节,明天发福利~点点惨了,直播吃香菜吧! 正文 五百六十九章 小露不凡 听着林黛玉的“威胁”,贾环哈哈一笑,顺手摸了摸贾兰的脑袋。 只是刚摸上去就有些不对劲了,怎么光溜溜滑腻腻的没有头发…… 贾环一怔,转头看去,却见李纨俏脸红成了李子,收回了手。 贾环对她歉意一笑,便不提这茬,而是装模作样的训起了无辜的贾兰:“今儿怕了没有?” 贾兰嘿嘿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快掉地儿的时候怕了,不过睁开眼就不怕了。 其实前头就不该怕,应该能想到,三叔一定能接的住侄儿的。” 贾环哼了声,道:“马后炮!你又不是武人,想从屋顶跳下来,无非是淘气罢了。 三叔之所以晚点接你,就是让你长个记性。 胆量不等于鲁莽,做事要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 咦?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还不服?” 贾环见贾兰撇着小嘴,有些委屈的看着他,眉尖一挑,笑道。 李纨闻言顿时不高兴了,看着贾兰呵斥道:“兰儿,你三叔教导你做人做事的规矩,你不好生听着,做出这个生相作甚?” 贾兰垂头道:“娘,三叔做的事比孩儿危险一百一万倍。 三叔孤身一人,穿越沙漠戈壁,潜伏敌后数千里。 还趁夜割了可汗头,又连夜穿越了风魔之地,焚毁了准葛尔汗部的无数军粮,立下赫赫武功,得以军功封侯。 何等了得! 又何等危险? 孩儿老师平日里是最喜素净的一个人,从不饮酒,只好品茗。 可三叔大功传回都中的那天,老师特意让孩儿从家里带了一罐伏特加,然后喝了个酩酊大醉,狂态毕露,连呼痛快! 老师叮嘱孩儿,一定要多跟三叔学习,不要坠了贾家的门楣,辱没了贾家的姓氏。 纵然不能像三叔这般,立下先汉冠军侯一样的盖世武功,也一定要有三叔这等胆魄。 如今孩儿做的这点子小事,根本都不值一提……” 到底是进学了,还师从翰林学士,口才到底不同了。 一番话,将李纨说的哑口无言,想教训都不知该如何教训。 她总不能说,你三叔就是个二半吊子,他不要命,你得要命…… 见将李纨说住,贾兰小脸儿上露出一抹小得意…… “哎哟!” 还没贼乐完,贾兰就痛呼一声叫了出来,不知所措的看着不轻不重弹了他一个瓜崩儿的三叔…… 不过,贾环还没说明缘由,李纨又心疼上了,连连抚着贾兰的脑门,道:“兰儿、兰儿,伤着哪儿了,伤着哪儿了?” 一旁的贾母等人也埋怨起贾环鲁莽来。 倒是贾兰在贾环觑视的目光中,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挣脱的李纨的抚摸,道:“娘,不过是一个瓜崩儿,哪里就至此。您这让四姑姑都笑话我了……” 可不是,贾惜春正撇着嘴,满脸鄙夷的看着贾兰。 李纨也回过神来,她反应太大了,对着贾环讪讪一笑,道:“三弟,是我太紧张了……” 贾环轻轻摇头,道:“不是大嫂太紧张了,是这个小家伙越发鬼精了。 张廷玉到底是张廷玉,在哪儿都不一般,教出的弟子也渐显不凡哪。 只是,兰哥儿,张廷玉教你用这诡辩口才与家人说话了吗? 还是他教你这般同你娘说话的?” 看着贾环和煦眼神中多了分正色,贾兰心头压力陡增,他忙站直身子后,恭声道:“三叔,侄儿并非是想在娘跟前显摆,只是不想让娘担心。” 贾环点点头,道:“你懂得这点就好,只是,你既然懂得这点,就更当知道,什么事当做,什么事不当做。 三叔乃是武人,又是贾家的族长,身负光复贾家门楣的重责。 许多时候,即使明知是险事,也不得不为之。 但即使如此,三叔也会在心中尽量做好谋划之策,才会去做。 因为三叔知道,三叔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是整个贾家的族长。 三叔若有个闪失,家里的亲人怎么办…… 你懂三叔的意思吗?” 贾兰闻言,愧疚满面,垂着脑袋道:“三叔,我侄儿错了。三叔是为了贾家而去犯险,侄儿却因为……”说着,小脑袋幽怨的看向了史湘云。 “哈哈哈!” 贾环看到史湘云眉毛都竖起来了,不过不是在看贾兰,而是看向他,顿时大笑不已。 贾环又一个瓜崩弹在了贾兰脑门儿上,笑骂道:“你云大姑姑是在和你逗趣,你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后来是你自己按捺不住玩心,才想跳的,少往别人身上赖!” 贾兰闻言,嘿嘿嘿一乐。 若是之前逗他的是林姑姑,那他是决计不敢在这个时候看过去的。 可之前逗他往下跳的是云大姑姑,那他就不怕了。 因为这位云大姑姑最喜欢和他们这些小辈们玩耍,还喜欢和朱二丫学百戏,和小吉祥婶婶追闹嬉戏,所以他才敢作怪…… “三弟,我是个没见识的,也不知好歹。你看看,兰儿那个师父成吗?我怎么听着,觉得有些不靠谱呢?” 李纨满面担忧的开口道。 不过,没等贾环开口,贾兰就急道:“母亲,儿子不用换先生。张先生是……” “你再敢顶嘴!” 李纨平日里在外面都是老实本分的形象,可是在贾兰面前,却绝对是严母本色,一声厉喝,将贾兰的气息打压了下去,也让旁人对她刮目相看了三分。 见贾兰偏垂着脑袋,不住用眼角给自己使眼色,贾环好笑的揉了揉他的脑瓜,道:“谁让你只学了张廷玉的皮,没学了他的精髓。” 说着,贾环对李纨道:“大嫂子,张廷玉此人,行事老成精练,为人颇有城府。 此人素来恪守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行事本分。 颇得太上皇和皇帝的器重,他是作为阁臣在培养的。 日后,李光地李相爷的位置,十有八.九是他去坐。 咱们家的根基都在军中,若是兰哥儿日后从军,倒也罢了,我自能照顾好他。 可他是走科举之路,哪里还有比做宰相弟子更便宜的事了? 倒不是说让他走捷径,只是,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就是。 你放心吧。” 李纨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还是叮嘱贾兰道:“虽说你有了夫子,可先生到底只是先生,不是长辈至亲,他会像你三叔这般为你思量吗?日后,要多听你三叔的话,记下了吗?” 贾兰听说不换先生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此刻哪里还有不赶紧应下的道理,连连点头道:“娘您放心吧,儿子多咱时候敢不听三叔的了? 在儿子心里,三叔就跟爹一样!” “你……” 李纨闻言,俏脸登时烧成了晚霞,眼中也不知是什么神色,看着贾兰不知说什么好。 贾环却没所谓,哈哈一声大笑,弯身将贾兰高高举起。 贾兰也高兴的欢呼起来。 不过待贾环将他放下后,又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笑骂道:“小心思倒是使到三叔头上了,真当三叔不识几个大字,就没你有文化吗? 敢跟我灌迷.魂汤了? 你当不当我儿子都一样,我一不给你涨月钱,二也不会让你每天跟朱二丫都耍几个时辰。 你就是当了我儿子,不听话了,一样该揍你就揍你! 这叫棍棒底下出孝子!” 被揭破小心思后,贾兰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起来。 不过又看了看时间,忙道:“不好,到时辰了,昨儿老师使人传话过来,让我今儿去府上,他要引荐几位师兄给我认识……” 说着,脸色慌张起来,一双眼睛巴巴儿的看着贾环。 旁人也重视起来,照贾环方才之言,这位张廷玉是简在帝心的人,早晚能成大势。 如此一来,为了贾兰的前程,却是万万怠慢不得。 贾环却又哈哈大笑的在贾兰屁股上踹了一脚,只将他踹的跳了跳。 贾环笑骂道:“再给老子耍心眼儿,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滚! 去找李万机吧,让他派我的黑云车载你过去。 再将府上一些实惠不贵重的新奇玩意儿多装一些过去…… 兰哥儿,你记住,不要失了荣国子孙的体面,但更不能以家势压人。 去了先给人道歉,说明用黑云车的理由。 今日打量你举止的人不会少,怎么表现,你自己思量。 三叔只送你一句话,以诚心待诚心,以客气,待客气。 去吧!” 贾兰收起脸上的嬉笑,恭敬的弯腰一揖,又跪下给贾母和李纨请了安,最后和满堂姑姑婶婶打了个招呼,就迈步离去了。 小小人儿的背影,倒是透着几分沉稳和不凡。 贾母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对叔侄的对话,体悟着话中的机锋。 待贾兰离去后,老太太才唏嘘不已的看着贾环,感慨道:“到底是哥儿,和姑娘家不一样。 真真是没想到…… 一转眼,兰哥儿都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再过几年,他许是就能给你帮把手了。 好啊,好啊……” 到了贾母这个地步,能看到子孙,甚至是重孙成器,岂有不欣慰的道理。 这一番话,说的堂上众人都露出笑脸,唯有一旁的贾宝玉,悄悄的垂下了头…… 贾环呵呵笑道:“帮不帮我倒是两说,目前他最重要的事,一是打熬好身子骨,二呢,就是跟他先生好好学习。 既学文化,更学为人处世之道。 如今看来,很不错。”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王熙凤,有些艳羡的看着李纨,一只手摸了摸渐渐圆起的肚子,道:“如今看来,哥儿到底还是要交给外面的爷们儿去管教,兰哥儿比前几年不知强多少倍。 . 首发 以前大嫂子教的好归好,可还是没现在好。 那小脑瓜转的,竟连我都险些绕进去了……” 李纨闻言,也不恼,笑道:“我会教什么,不过是拘着他罢了,让他死读书,读的身子骨都…… 之前他先生其实也让他带过话给我,说这般不好,可我哪里肯信一个外人,还觉得他不知礼…… 现在想来,若非三弟,还不知会怎样呢。” 众人闻言,又都笑了起来。 …… 正文 五百七十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老祖宗,您精神还不济,再多歇歇吧。 昨儿公孙姑娘也说了,这段日子您劳心劳神的太过了些,得好生多休养几日。 孙儿到后面园子去看看,匠人们干的很快,过年也没停两天,大致框架都起的差不多了。 再过两三个月,待春暖花开后,外面的花木大树移栽过去后,立马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老祖宗就可以和姊妹们去园子里避暑了。” 贾环看着贾母面上疲乏黯淡之色,心里愧疚,好言宽慰道。 贾母闻言后笑了笑,也没强求众人留下。这几日的折腾,着实将她累坏了。 她点点头,道:“那你们就自去玩耍吧,待用晚饭的时候,再过来陪我一起用。” 堂上众人闻言,连忙起身,看着鸳鸯扶着贾母去东暖阁歇息。 贾母离去后,众人也往外走。 李纨如今管着一家子的事,给贾母请安耗了这么些功夫已经耽搁不少事了。 刚出荣庆堂,就被几个管事婆子围住,请主意的请主意,要办法的要办法。 看着李纨有些慌乱的处理着鸡毛蒜皮的琐事,王熙凤有些得意起来,笑道:“以往你们就会笑我泼辣,说我是泼皮破落户,如今你们也看看,我若是跟大嫂子一样软和些,能不能镇住这些刁钻的婆子。 这起子婆子最是可恶的紧,喜欢冷眼旁观的等着你出错。 但凡出了点针鼻儿大小的错,她们都能在背后嘀咕笑话大半月。 真真是让人恨的牙疼! 可府里那么些个事,哪样又都离不开她们……” 贾环听得哈哈大笑道:“这倒是和朝廷一样,皇帝看着满朝大臣的嘴脸,恨不得一个个都撅掉他们的大牙,看哪个都像贪官奸臣,可天下大事偏又离不得他们。” 王熙凤哼了声,白了贾环一眼,道:“我们自然比不得皇帝老子威风,不过是在给几个妹妹们说道说道,日后管家,可一定不能心慈手软,别不好意思拉下脸面来罚人。 别看那些个都是奴才,可她们是奴才的命,却有一颗比主子还高的心。若是不厉害点镇住她们,以后管起家来,可麻烦的紧。” 贾家姊妹们闻言,或多或少都红了脸面,可也都记在了心里…… 贾环忽然笑道:“我那边就没那么多事,要我说,还是凤姐姐你太过心慈手软。 厉害都厉害在表面上,真遇到犯事儿的,也不过打一顿板子,罚两个月的银米罢了。 可打板子的人都是她们一伙儿的,谁又真的去真打?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罢了。 至于银米她们或许会心疼一点,不过也只是心疼,等上了职,她们还会想方设法的捞回来,而且捞的更多。 所以,你这边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样子货。 二嫂你也就看着厉害,这一套出力不讨好,得罪了人也治不好家。 还是别教她们了……” 贾环说的不客气,王熙凤差点没气昏过去,委屈的眼圈都红了。 先回头看了眼周遭没有婆子跟着,才压低声音抱屈道:“你道是我就不知道这样做治标不治本?可我有什么法子? 都说朝廷里有人好做官,咱们府上不也是如此? 凡是有点脸面的老货,哪一个不是关系户? 或是以前在老太太跟前服侍过,或是在太太跟前得用的,再加上几个爷们儿的奶嬷嬷,我倒是想狠狠发作一顿,亲手打她们个半死,可我打的了吗? 你倒说我中看不中用,是个样子货……” 说着,眼泪顺着通红的眼睛扑簌扑簌的往下落。 贾环心知,这是怀孕期女性情感容易波动的缘故,也不在乎,还是乐呵呵的笑。 可其他人却不满了,说良心话,王熙凤待她们这些大姑子小姑子真心没话说。 不管她的初衷是做给贾母看还是做给哪个看,可她确实将几位大小姑子们照顾的周周到到的。 而且平日里这般厉害的一个人,如今却被贾环欺负成这样…… “砰!” 林黛玉是用眼神责备,史湘云却是行动派。 抬脚就往贾环腿上踢去。 贾环却哈哈大笑着躲开,对竖起柳眉的史湘云道:“女侠,不是小的不让你除暴安良,为民除害。只是,你脚上穿的是绣鞋,不是靴子。 小的的腿又不比石头软和多少,万一折了你的脚趾头,心疼的还是我。 所以,赶明儿你还是换上靴子吧,我从西域带回来的哈萨克毡筒也不错哦……” “呸!” 史湘云闻言差点没气的背过去,鹿皮小靴子倒也罢了,穿上还好看些。 可那哈萨克毡筒,我的天哪,那是给城外牧场上放牧的鞑子穿的好吗…… 众人被这一对多少逗乐了些,可王熙凤还在流泪。 贾环接到众人的眼色后,笑道:“二嫂,你哭什么啊?其实,我只是想找个借口,替二嫂你出口恶气!” 众人闻言面色微变,连王熙凤都不哭了,睁着一双微微红肿的眼睛看着贾环道:“三弟,你……你要做什么?老祖宗好容易才清净两天,你可别再惹风浪……” 贾环点点头,笑道:“放心,是好事,对双方都是好事。” 王熙凤虽然还不放心,可已经到了岔路口了,她和薛宝钗还有贾宝玉要去王夫人那里,薛姨妈也在那边,要一起商量一下王子腾回来后的事。 薛宝钗临走时,倒是微笑的看了贾环一眼,而后轻轻的福了福,让其他人的脸色有些微妙。 众人到底还有些不大适应…… 而后其他姊妹们也要各回各院儿了,如今都有自己的事做,或女红,或写字,或画画…… 待贾迎春等人离去后,林黛玉瞥了眼贾环和板着脸的史湘云,有些幸灾乐祸的对眼神“哀求”的贾环哼了哼,然后竟离去了。 这倒让史湘云诧异的多看了眼。 不过,看着林黛玉回了自己小院儿后,她也不多留,看也不看贾环,转身走回自己小院儿去,还“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史湘云史大妹子也会生气的。 今儿她不过是在逗贾兰玩笑,她其实知道贾兰不会跳。 可后来,是因为贾环答应的缘故,贾兰才会想着做一把孤胆英雄。 结果,锅却背到了史湘云身上。 虽然李纨没直说她什么,可史湘云给她道歉的时候,李纨也没搭理她…… 史湘云倒不是怪李纨,她是明理的人,心知若换做是她,儿子被人怂恿跳房给人取乐,她只会更怒。 她气的是贾环,让贾兰跳的时候,就没想过她。 而且,就算让跳,也该早早的接住才是,这样的话,李纨也不至于差点吓趴下,然后“记恨”到她头上…… 最后,在荣庆堂里,史湘云更是觉得很没脸。 毕竟,怂恿小侄儿跳房着实有些不像…… 这游戏现场大伙只是哈哈一乐,可说出来时,就显得有些太“高端”…… 史湘云怪不得别人,又觉得自己并没错,所以,错的就是某个坏人! 虽然史湘云小院儿的门被关上了,可贾环又不是傻子,就此离去。 他嘿嘿一笑,推门进了小院,发现门没反扣时,心里就已经松了口气…… 留了门儿,就说明问题不是太严重。 史湘云的丫头翠缕见贾环进来后,抿嘴笑了笑,屈膝一福后,对贾环道:“三爷,我去找莺儿扣一双鞋样子,咯咯,是姑娘为三爷准备的……” “翠缕!就你嘴巴最长是不是?再敢乱嚼舌头,仔细我捶你!” “噗嗤!” 翠缕伸伸舌头跑了,出门时还特意关紧了门儿。 贾环却忍不住喷笑出来,隔着窗子笑道:“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云儿,你怕是不知,当初我最爱威胁人的话,就是这句,仔细我捶你!” “呸!你要捶谁?” 史湘云隔着窗子啐道。 贾环哈哈一笑,得意哼哼道:“这可不好说啊,一般都是谁踹我我捶谁!” 史湘云那头没了声响,不过没一会儿,贾环听到一阵屋门打开的声音,只见史湘云小步跑了出来,脚上的绣鞋已经换掉,换上了一双鹿皮小靴子,怒气冲冲的冲过来,抬脚就要朝贾环腿上踹去。 可哪里又踹的到,贾环哈哈大笑中,身形一闪,就躲开了。 然而史湘云却由于冲的太猛,脚下刹不住车,人朝前栽倒过去。 不过她可比贾兰硬气多了,尽管猝不及防,可却紧咬着牙,一声不吭,随自己往前栽去。 直到落地时,她都没叫一声,倒是倒下后,啐了一口。 因为某个不要脸的,没有拉住她不说,他自己反倒后发先至的躺在了她正下面的地上。 让她结结实实的摔到了他胸口。 “呸!” 虽然啐出口,不过史湘云板起的脸却也融化了许多,不善的面色下,也隐藏了些许小得意和小满意。 “哎……哟……喂……” 贾环用要多浪有多浪的声音呻.吟着,声音恶心的史湘云羞红了脸,骂道:“你要死啊!” 说着,人要站起来,还想再踹两脚。 可哪里又起的来,人被贾环紧紧的箍在胸前。 史湘云起不来身,面色一怒,就要发怒,可却看到贾环脸上的嬉笑之色尽敛,换上的,是一副平静而又无比深情的面孔,尤其是那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中,满满的爱意,看的史湘云想哭…… 贾环一只手放在史湘云的脑后,然后慢慢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看着她羞红的面孔,最后,印上了她的红唇…… …… “臭流氓,快出去快出去!再不离了我这地儿,仔细我一脚踹死你!” 连推带搡的将某个不要脸的三孙子推出房门后,面如蒸笼的史湘云,一下扑倒在床上,将脸埋进锦被里,不肯露面。 尽管,房间里就她一个人…… 史湘云一只手紧紧的捂在胸前,不敢松手,好似稍微一松手,就会有恶人侵入。 另一只手,则抚在了身后俏臀上…… 想起方才那个混账花言巧语间,让她晕了头,竟放松了警惕,让他将手伸了进去…… 哎呀!要死…… 真是……真是…… 忒羞煞人! 下一次,他若再敢……再敢这般无礼,我就锤死他! 史大姑娘将脸藏在锦被里,心里暗自发誓道。 “噗嗤!” 贾环特地为她打造的一座小小的养花暖阁里,一朵兰花悄然绽放,兰质动人! …… “三爷……” “嗯,正要找你呢,李万机,陪我一起去园子里看看,动工的如何了。” 回到宁国府后,贾环想着去办事,正巧遇到了李万机,便招呼着一起去后面园子。 李万机的面色却有些不大对,有些迟疑的样子。 贾环见状,眉尖轻挑,道:“有事?” 李万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贾环道:“三爷,您看看这个……” 贾环接过纸来,略略扫了一眼后,面色一变,又细细看了一遍后,抬头看着李万机,沉声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李万机道:“是公孙姑娘使人送来的,让我们务必尽早配齐送到药室去。” 贾环闻言,面色愈发凝重了,又看了遍纸张上的字,眼神阴晴不定,道:“她要名贵药草倒也罢了,可她要这么些毒物做什么? 这是……这是在武威时看到的,用五毒解毒之法啊! 莫非,她想试验一下这种法门…… 万机,你先去准备吧。 既然她开口了,我们能做到的就先做到,这是老祖宗给她的承诺,也是我给她的承诺。 这上面的东西,不好搞吧?” 这倒没让李万机为难,他摇头道:“三爷,神京都中人口百万,西市上各国的胡商都有。那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这个单子上的东西虽然少见,但多费点时间,倒也能买到。 就是怕……这么些毒物运到府上,万一有个疏忽,那可不是玩笑的。” 贾环点点头,道:“那就多注意安全,行了,你抓紧去办吧,我先去药室看看。” 李万机闻言,心知既然贾环决定了,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应了声后,便大踏步的匆匆离去,去西市采买。 贾环眉头没有解开,朝药室方向走去。 他总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东西…… 快步走了几步后,贾环看见有两个仆妇正在井口便提水,他猛然顿住了脚…… 面色一变! 他想到了他到底疏漏了什么。 饮水思源! 他眼睛能好,全靠那部《苗医奇经》中的换眼之术。 而那部《苗医奇经》,却好似从天而降一般,忽然就出现了。 可是,贾环可以肯定,从西域回来时,公孙羽还没有这部医书,若是有,她一定不会隐瞒。 也就是说,是在回来之后的时间里,才得到的这部医书…… 她到底是怎样得到的呢? 大步走到药室后,药室小院的小黑门反扣紧闭着。 贾环敲了敲门。 “谁?” 公孙羽清冷的声音传来。 声音中似乎有些紧张,也有些疲惫…… 贾环沉声道:“是我。” 院内沉默了一下,而后清冷的问道:“公子何事?” 贾环道:“公孙姑娘,你先开门,有个问题想问你。” 里面又沉默了下后,许是因为贾环声音中没有什么玩笑之意的缘故,院门到底打开了。 贾环走进院内后,看着面上始终蒙着一袭面纱的公孙羽,开门见山道:“公孙姑娘,你是如何得到的这部《苗医奇经》?这对我很重要,希望你能直言相告。” 公孙羽闻言,一双目光清冷的眼睛看了眼贾环,而后摇头道:“这是我的事。” 贾环闻言,深深吸了口气,而后道:“好,那我再问你,你要五毒之物所谓何事?” 公孙羽闻言,白纱后的面色一变,不过眼神依旧不变,道:“这也是我的事。” 贾环正色的看着公孙羽,一字一句道:“公孙姑娘,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对我而言有多重要。我不愿凭白受人恩义……” 公孙羽闻言,又看了眼贾环,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贾环换个方向,好言相劝道:“如果是哪个人中毒了,你可以找我帮忙。 你应该也知道,我体质非凡,不惧毒物。 任何毒物对我来说,都不会有什么作用。 正如之前,连麻沸散都无法作用于我一般。 你想想,有我这样一个人帮着你,不管你是想给人解毒也好,或是研究毒理也罢,是不是都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而且,我还可以找来许多你找不到的药材,比如说,那一株五百年份的老参!” 公孙羽闻言,面色再次一变,眼神闪烁起来。 尽管之前无论是贾母还是贾环都应承过她,可以提供一切她需要的药材。 但显然,像五百年份老参这样的救命圣药不在其列。 这种宝物已经不能简单的用药材来形容了,而是吊命神物。 哪怕是将死之人,只要有这么一株年份久远的老参在,也能从阎王口中夺回三天时间。 这对惜命的人来说,尤其是像贾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而言,乃是至宝。 公孙羽自身便是郎中,因此她对这一点的认识更深。 所以她才没想过打这株老参的主意。 可若是贾环愿意主动提供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她现在也正急需这样一株老参…… 只是…… 公孙羽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动摇了。 她咬了咬嘴唇,说出的话却不怎么相干:“公子,不知你对江湖人士,如何看待?” 贾环闻言一怔,道:“什么意思?哦……你是说……没什么啊! 不过也是一种谋生的手段罢了,只是他们比较崇尚自由和强者而已,挺好的。 其实,只要他们不要为祸百姓,朝廷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我大秦本来就尚武。” 公孙羽闻言,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后,又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是那些,被朝廷定为反派性质的江湖人士,公子又如何看待……” 贾环想了想,道:“说句实话,其实,朝廷对这些人倒不是真的有多看重。 听起来都是彪悍骁勇之辈,其实不然,不过一团散沙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且,我也不瞒你,我就认识不少这样的人物,相处的也还不错。 公孙姑娘若是说是江湖人士送你的医书,我一点都不会介意,还会报答他!” 公孙羽闻言,轻轻松了口气,又想了想,咬牙道:“公子,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告诉你。” 贾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你说,只要不是让我起兵造反,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公孙羽摇摇头,道:“我怎么会让公子造反…… 公子猜的没错,那本杏林圣典《苗医奇经》,的确不是我所有。 但,它对我却极为重要。 我从里面学习了无数精妙绝伦的医道至理,让我之前许多断续难解的医术,都得到了融会贯通。 让我的医术,更进一大步。 我这一生,自懂事起,便以杏林大道为生平之志。 我不施粉黛,不学女工,亦不读《女戒》,只求能精进一点医道。 这次能得到《苗医奇经》这样的杏林宝典之一,对我而言,意义之重大,我甚至愿用十年寿元去换。 所以,那个送我医书的姑娘,我深感激之,不希望她有事。” 贾环听到这里,心里已然咯噔一声,他点点头,沉声道:“公孙姑娘但且放心就是,我贾环绝不会用恩人的脑袋去换功劳。 更何况,对如今的我来说,区区一个江湖反派人士,纵然交给朝廷,也算不得什么大功了。 我又何苦背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头?” 公孙羽闻言,想了想后,点点头,道:“公子说的没错,只是,我在她身上,发现了这个……” 说着,公孙羽从袖兜中取出一块黑色的木牌。 木牌上,一朵白莲盛开。 白莲右上角,一个“董”字,刺痛了贾环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 贾环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道:“公孙姑娘,她……她在何处?” 公孙羽看出了贾环情绪的波动,微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后,没有说话,但心中倒也确定了贾环不会伤害那人的信心。 因此,公孙羽回头看了眼药室。 贾环见之明悟,而后一步步迈向药室,正是他昨日施换眼之术的地方…… 靠近门时,贾环顿了顿,握紧手又松开,而后,伸开手,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入目处,是药台上,一袭白色的身影,那样的熟悉…… 她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明月……” 一瞬间,贾环眼中的泪水夺目而出,他哽咽呼唤出声……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 正文 五百七十一章 误入 看着昨日他躺过的地方,面色发乌,嘴唇更是透黑的董明月,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贾环心如刀绞! “明月……” 轻轻的抚着董明月乌黑的脸,看着她唇角的干裂,贾环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公子,公子……” 公孙羽见之微惊,轻轻的唤道。 贾环赤红着眼睛,转过头,看着公孙羽道:“公孙姑娘,明月,她怎么会在这里?” 公孙羽摇头道:“我也不知……半月前的一天,入夜时分,她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什么话都没说,将《苗医奇经》交给我后,就昏倒过去,再没醒来。” 贾环沉声道:“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公孙羽沉默了下,轻声道:“我并不知公子与她相熟,我发现从她身上掉出来的那块木牌后,知道了她的身份,就不敢再说。” 贾环闻言,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道:“对不起,你是对的。” 公孙羽摇摇头,没有说话,也没问贾环与这个女孩儿是什么关系。 贾环又道:“公孙姑娘,明月到底如何了? 以你的医术,半月都没法救好,可见她一定受了大难。 不知公孙姑娘需要什么才能救醒明月,不论什么,你只管说就是,我一定想尽办法给你寻来。” 公孙羽闻言,叹息一声,道:“她身上中了十数种苗疆巫毒,我试了许多解毒之法,却不甚理想…… 所以,才想起在武威时看到的那种以毒攻毒的五毒解毒法。希望能够有用……” 贾环闻言,心中大痛。 看着药台上动也不动,呼吸孱弱的董明月,贾环恨不得以身相代。 可是,除非万不得已,他又真心不想让董明月遭受五毒噬体之苦。 在城南庄子时,董明月最怕老鼠,听到蛇脸色都会发白…… 她如何受得这更加恐怖的五毒噬体的磨难? 贾环看着公孙羽,沉声道:“除却五毒解毒法,就没有其他解毒的法子了吗? 你不是得到那部《苗医奇经》,难道上面就没有解毒之法?” 公孙羽闻言,沉默了下,道:“有倒是有,只是……” 贾环忙道:“需要什么条件,你只管说,不管再难,全都交给我去办就好!” 公孙羽微微皱眉,看了贾环一眼,摇头道:“首先,要推宫换血,用被换血之人代替中毒之人蕴毒,而换血者几乎必死无疑。 其次,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贾环闻言,忙道:“我就是最合适的人啊!公孙姑娘,你忘了,我连麻沸散都不能麻醉!” 公孙羽闻言,摇头道:“这不是一回事,你对你自己的身体,也只是猜测而已,做不得准。” 贾环正色道:“公孙姑娘,这绝不是在猜测,我也绝非意气用事之人。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但请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公孙羽皱眉道:“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你身体不入麻沸散,并不能说明你不怕毒……” 贾环闻言,深吸一口气,道:“公孙姑娘,你还记得扎达尔那个喇嘛吗?” 公孙羽怎会不记得,准葛尔汗国的大国师,几乎干掉了武威侯秦梁,她点了点头,不解的看着贾环。 贾环道:“他在追杀我时,曾数次击伤于我,每一次,我都能感到剧毒入体,身子发麻,有些剧痛。可是,也只是如此了。那些毒,根本奈何不得我。我就不信,明月身上的毒,会比扎达尔手里的毒还要毒! 公孙姑娘,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玩笑的。” 公孙羽想了想,再三看了看贾环,见他眼神极为坚定,终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贾环见状大喜,连连道谢。 而后又忙问道:“不知要准备些什么?有注射器……”说到这,贾环忽然顿住了,他看着公孙羽道:“公孙姑娘,我们如何换血?我的意思是……血怎么换过去?” 公孙羽莫名的看了贾环一眼,淡淡的道:“自然是以金针为媒,以内劲导之。”公孙羽虽不是什么大高手,却也是武人…… 贾环醒悟,想来这个时代的医术自成一体,不需要针管也能换血输液…… 贾环又急着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公孙羽看了贾环一眼,道:“随时……公子,你要想清楚了。” 贾环摆摆手,转身出门,留下一言:“我去去就来!” …… 一刻钟后,贾环重新重现在药室,手里多了一根婴孩手臂粗细的老参。 而后,他在公孙羽看疯子的眼神中,掰下三根参须后,竟张口将这一枝足足五百年份的老参给嚼碎吞了下去。 公孙羽想拦都没机会拦…… “你疯了?!” 公孙羽寒声喝道。 医道常言,大补既大毒。 寻常补药吃多了,都能将人生生吃死。 更何况这根五百年份的长白老参。 贾环面色肉眼可见中渐渐变红,他摆了摆手,对公孙羽道:“你放心,我不是作死的人,现在开始吧……” 公孙羽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后,声音清冷道:“脱去衣服。” 贾环闻言一怔,不过心想要换血,自然要从胳膊上抽血,所以利落的脱去了外裳后,又褪去了上衣,露出健壮结实的上身。 然而,渐渐晕红了脸的公孙羽又冷声道:“不够,全部。脱完后,躺在药台上,平躺好。”声音微颤。 贾环闻言,深吸了口气,没有扭捏什么,干净利落的褪下了全身衣服。 而后,赤.裸着躺在了药台上,与董明月平齐后,他侧过脸,眼神极为清澈的看着她,目光柔和,怜惜。 许是见贾环都这般无谓,落落大方如同无物,公孙羽轻轻的呼吸了两下,也平息了发烧的脸和起伏的胸膛后,随之她自己动手,将董明月身上的衣服也落了下来…… 然后,取出针盒,开始施为。 公孙羽先将两人相近的手脉、脚脉处以金针穿刺勾连,而后,叮嘱贾环,让他用内劲,将手脉处的血,逼迫涌入董明月体内。 而后她则以内劲,催动董明月脚脉处的血,缓缓涌入贾环体内,形成一个循环。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的治疗过程,公孙羽眼神清冷的看着贾环手脉处流出鲜红的血,顺着金针,缓缓渡入董明月体内。 而董明月脚脉处,则不断涌出发暗发黑的血,顺着金针,缓缓流入贾环的体内。 两个个时辰后,当贾环面色上浮起一层薄薄的黑气时,公孙羽又令二人以体相触,以金针做桥梁,勾连两人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催之换血。 最后,则是心房…… 随着换血的进行,董明月乌青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恢复过来。 而贾环周身,则渐渐泛起了乌黑之色,而且愈来愈深。 贾环的神智渐渐的有些不清了,眼睛也渐渐模糊,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时间未到…… 他阻止了公孙羽停止施针的要求,因为那样两人都会留不住…… 当他用最后能看清的一眼,看到董明月的眼角,缓缓留下两行清泪时,贾环嘴角弯起了一个很柔和的弧度…… 缓缓闭住了眼。 不过,一旁累的轻轻喘息的公孙羽看到后,非但没有惊慌,脸上反而浮起了一抹微笑。 因为她发现,贾环身上的乌黑之气,在渐渐的消散…… 只是,令她有些奇怪的是…… 药台上两人赤着的身上,为何会渐渐泛起瑰红色? 不该啊…… 她没有发现的是,她自己蒙在白色面纱下的脸上,也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意…… 忽地,公孙羽的鼻翼轻轻动了动,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有些腥甜的气味。 她皱起眉头,在思索这是什么气息…… 不好!! 公孙羽面色陡然大变,心中想起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 这…… 这是苗疆蛇娘,豢养的金丝情花蛇的蛇香…… 董明月身上中的那十几种混合毒中,竟然有金丝情花蛇的蛇毒! 这金丝情花毒,最恶毒的,不是它本身的毒性。 而是在解毒后,化出的蛇香,乃是最上等的催.情香…… 糟了! 公孙羽反应过来后,一时间唬的面无人色,眼神极为慌张,她转过身就往外走,想逃离此处,可是,哪里还走的了…… 没走出两步远,一阵眩晕上头,感受到周身泛起的热欲,公孙羽心中一声绝望的哀叹,瘫倒在了地上。 …… “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银蝶看着站在廊下,顿足不前的尤氏,忙问道。 尤氏用帕子压着太阳穴按了按,摇头道:“许是前儿夜里冷风吹着了,从昨儿起就头疼的紧,如今愈发受不住了……” 银蝶闻言,“呀”了声,急道:“奶奶,这可不得了,别是受了风寒。 奶奶快去公孙姑娘那里瞧瞧吧,这可耽搁不得。” 银蝶是尤氏最得力的贴身丫鬟,就如同鸳鸯之与贾母一般。 不过,幸亏相貌平平,当日才逃过贾珍的淫手。 也因为此,后来贾环接掌宁国府后,贾母替他在内宅里清洗了几回,府内丫鬟妇人也撤换了几轮,也没将她清洗掉。 因为跟的时间久了,银蝶也忠心,所以她在尤氏跟前说话很随意亲切。 尤氏闻言,却摇了摇头,道:“前儿受了那么些人家的大礼,三爷昨日叮嘱我,让我挑选些好玩意儿,回赠回去,不然就显得失礼了。你说说,我哪里能歇得下……” 银蝶闻言,想了想,道:“奶奶,到底身子骨最重要,不是闹着玩的。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代奶奶走一遭内库,去挑选些好东西,然后记下来,再回禀奶奶,请奶奶过目,岂不一样的?” 尤氏闻言,有些心动,又感到头疼难挨,就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那你就先去吧,我自去药室找公孙姑娘就是。” 银蝶想了想,药室就在后头东北角,虽然偏僻的紧,却也不算太远,便应了声,没有再坚持相送。 尤氏看她远去后,轻轻摇了摇昏昏然的头,往药室走去。 …… “呃……” “不要……” 药室乃宁国府禁地,贾环曾亲自交代过,府内婆子丫鬟未经允许绝不许靠近。 又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当尤氏扶着头走过来后,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然而,当她走进了小院儿后,尤氏的眼睛陡然圆睁。 因为,从药室内,竟传出了……传出了男女欢.好时的声音。 这……这简直…… 要知道,宁国府的后宅里,只有一个男人啊,可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会和公孙姑娘…… 她长的也不…… 尤氏彻底凌乱了,她顾不得突然好了的头,转身就想离开。 可是走到小门前,她的一双脚却如同被钉住了般,再也迈不出去了…… 身后,那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呜咽声,似是在强忍受着极大难受,却似又夹杂着极大的愉悦…… 那一声声如同有魔力的声音,将尤氏,一步步的召唤了回来。 尤氏面色潮红,双眸如水,双股间更是早已泛滥……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又早早经过了人事。 孤枕苦挨了四五年,对那种滋味的回味,就如同吸.毒之人对毒.品的怀念和眷恋一般。 此刻,听着这一声声似痛苦之极,却又似愉悦到了极致的声音,将她心底压抑了数年的欲.望,瞬间勾了出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尤氏颤栗着身子,不受控制的一步步靠近了药室,感受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她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 最后,她鼓起勇气,轻轻的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呀!” 看到药室内的情形后,尤氏掩口惊呼一声,眼睛圆睁。 而后,她看到陡然转过来的一张脸,不是贾环,又是何人? 只是,此时贾环的这张脸上,已经不是之前看到的那双清澈温暖的眼睛,而是一双泛着红芒的眼睛,眼神是那样的炙热、贪婪,那样的充满了欲.望…… 尤氏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心慌意乱,转身就想逃离…… 然而,双腿酸软的她,还没走出一步,一只强壮有力的胳膊,忽然探出门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而后,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带入了药室。 “砰!” 药室房门又被紧紧关上,随之,药室中传出几声惊呼求饶声…… 只是没多久,这声音就变成了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呜咽声,传出药室,在冬雪中摇曳…… …… ps:解释一下这三人的用意,明月自然不用多说了,公孙羽是个意外,但也不是意外。 首先,她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和贾环差不多同样“怪异”,同样无法被社会接受。 她视医道若生命,为所有,她不会女红,也不会相夫教子这种其他女儿家普遍都掌握的技能。 她的眼中,只有医术。 这样的女子,在这个时代,除了贾环之外,怕是没第二个男人能罩得住。 其次,她日后要为整个园子里的姑娘们看病,还要为贾环培养出医疗小组,身份重要,跟了外人,也不大合适。 当然,公孙羽目前的设定,也只此一次,后续再看吧。 至于尤氏,我读红楼时,读的次数越多,对这个女人越喜欢,很有种大智若愚的感觉。 她的年纪和凤姐差不多大,大也大不了几岁,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到了第七十四回,她也不过三十来岁,而这已经过了十多年过去了。 醉迷红楼 所以书友们不必纠结她的年纪…… 而她能被贾珍扶持为正室,又可见她的姿色,连曹公在六十三回时,都用“死金丹独艳理亲丧”来形容她。 最重要的是,原著里,贾家上下那么些个女主子,独独一个尤氏,对赵姨娘和颜悦色过。 她今年不过二十来岁,还有漫长的一生。她的身份又注定了无法改嫁。 所以,将她选入内…… 最后,关于武道七品之类的,明天会有解释,嘿嘿~ 点点,哈哈哈! 正文 五百七十二章 尤氏的心病 宁国府,上院。 银蝶有些焦急的左右看看,朝东北角方向眺望了几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银蝶姐姐,要不,你去看看吧?奶奶怎么还没回来?” 银蝶身后,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子对她说道。 银蝶闻言,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道:“说你糊涂,你还噘嘴不乐意,又傻了不是? 你忘了之前三爷的话了? 没有公孙姑娘的招呼,哪个都不许去药室打扰。 你有胆子你去试试!” 小丫头子闻言,稚嫩的脸上闪过一抹害怕,连连摇头。 银蝶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干脆别叫炒豆儿了,叫炒迷糊算了!也不知奶奶相中你哪儿了,偏把你留在身边伺候。 要说你像三爷身边的小吉祥,却也不像啊!人家小吉祥比谁都聪明哩!” 炒豆儿闻言,噘起嘴,满脸不乐意道:“银蝶姐姐,人家也聪明着哩,只是你还没有发现……” “呸!” 银蝶又好气又好笑道:“聪明确实没发现,可厚脸皮倒是发现了!行了,你去顽你的去才是正经。” 炒豆儿闻言, 顿时乐了,喜笑颜开道:“银蝶姐姐,那我可走了哦! 小吉祥奶奶在看二丫姐姐调理小丫头子耍百戏哩!可有趣了,我去瞧瞧。” 银蝶闻言,嘴角抽了抽,道:“谁教你喊小吉祥叫奶奶的?” 炒豆儿闻言道:“是小吉祥奶奶啊!咦……银蝶姐姐,你还说我糊涂,我看你也不比我精明多少。小吉祥奶奶,当然是奶奶咯!” “哈!” 银蝶失笑一声,连连摆手驱赶道:“好了好了,是我糊涂,你快去看你奶奶耍百戏去吧。” 炒豆儿闻言,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儿,然后带着胜利的笑容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看着这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子,银蝶眼中闪过一抹羡慕,随之,却是一声叹息。 心里多少有些明白大奶奶为何会将这么个小迷糊虫放在身边了…… 似乎和三爷喜欢小吉祥子是一个道理,看着喜庆…… 作为尤氏的心腹丫鬟,银蝶对尤氏心里最担忧的心事知道的非常清楚。 尤氏作为宁国府的管家大奶奶,过的远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风光,那么得意。 恰恰相反,她时常担忧的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到天明。 尤氏出身低微,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闺女,只是因为颜色真的好,所以当初才被贾珍一眼相中,收回府中。 又过了没多久,贾珍正室过世后,尤氏就被贾珍扶为继室。 一来,尤氏长的确实非常美。 二来,她生性柔顺,凡事无不依着贾珍,纵然贾珍当着她的面吃丫鬟,她也只有帮忙的份儿…… 若是贾珍再另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为继室,就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但凡有点身份架子的人,都不会这么不在乎…… 而尤氏实际上也并非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只不过,她在乎又能怎样? 女人出嫁后,最大的底气,其实还是娘家。 娘家强,则女人在夫家说话的底气就硬。 娘家弱,那么,女人在夫家说出的话,在意的人就不会太多。 当初,王夫人和王熙凤凭什么能在贾家呼风唤雨? 还不是因为相比于每天都在走下坡路的贾府,王家却因为王子腾的存在,日益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可是,王熙凤背后有王家撑腰,尤氏的娘家,却只有一个年迈的老父,和带着两个女儿改嫁过来的继母。 这样的家庭,尤氏平日里都羞于张口,更别提什么底气不底气的了…… 所以,只要能在宁国府里坐个正室太太,能穿稳一身三品诰命大服,尤氏就心满意足了。 其他的,随他怎么样吧。 可是,谁曾想,就连这样的日子,似乎都过不安稳了。 好端端的,贾珍就死了…… 不仅贾珍死了,贾蓉也死了,然后宁国府的主子就莫名的成了贾环。 这对依附于贾珍而生的宁国府中人来说,简直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人人都担心不已,为她们的出路担心。 在这个时代,女人真的很难很难,尤其是,被人过过手的女人,就更难。 她们又不甘心于到外面随便找个庄稼汉嫁了,那样的日子,对过惯了富贵生活的她们,还不如去死……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的确印证了宁国府里那些依附贾珍生活之人所担忧的事。 一遍又一遍的清洗! 尤氏受贾环所托,首先出手。 她将之前曾得罪过她的那些狐媚子女人,全都打发出府,狠狠的出了口这么些年来的恶气! 不过,她到底心软,以前对她恭敬些的,没得罪过她的,还有放下身段苦苦哀求她的,都给留了下来,她着实不忍相逼太甚。 然而,没等幸存的漏网之鱼们松一口气,真正的大清洗才从天而降。 贾环去了城南庄子习武后,贾母就派了几个管教嬷嬷过来,将宁国府里的丫鬟妇人们一个个的筛选,凡是长相狐媚子的,甚至只要周正一些的,都会被验身一番,有一点问题,都会被扫地出门。 就连银蝶这样相貌平平的,都被那些嬷嬷重点验了好几次…… 这一扫,就扫出去了七成以上的丫鬟和少妇。 这轮清洗过后,贾母尤不放心,又亲自坐镇宁国府,将剩下的丫鬟一个个的过目。 凡是眼神不正,气质不端的,又被全部换掉。 最后,宁国府里原先的“老人”,竟一个都没留下来。 其中,就包括好几个尤氏这些年来,悄悄攒下来的心腹。 然而,她们都是处子啊,而且,相貌都很粗糙平常…… 这样的清洗,不仅宁国府的仆婢们心惊胆战,怕的不得了。 就连尤氏,也常常担忧的睡不着,每夜在床上长吁短叹,有一种朝不保夕的危机感。 她心里非常明白,她这个宁国府的前女主人,在贾母心里的分量,甚至不比一个鸳鸯重。 而且,贾母还多次暗中敲打于她,警告她不要仗着长嫂的身份,给贾环做耗。 真真是天可怜见,尤氏多咱有过这种心思? 竟被防范到这种地步…… 尤氏心知,若真有个万一,她还不如那些被赶出府自谋生路的人下场好。 那些人带着贾家赠送的银子,好歹还能有个生处。 可尤氏却不同,作为贾族曾经的主母,她的身份,注定不能再出府改嫁,贾家着实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一旦她被发作,唯一的去处,就是坐落于贾府深宅最偏僻的角落里,那几座高不见光的高墙内的庵堂中的一座。 作为曾经的宁国大妇,贾家族母,即使只是名义上的,尤氏还是有机会去参观过那里。 尽管只往里看了一眼,回来后,尤氏就连做了三晚上的噩梦。 也是从那以后,她对贾珍再不敢有半点不恭之心了…… 好在,贾珍对她的表现极为满意,不曾有送她入庵堂修行的意思…… 然而如今,尤氏却只觉得,她离那里越来越近了。 只要新妇进门,她这个前女主人,地位就非常之尴尬了。 因为长嫂如母,从礼法上言,贾环和新妇都要敬着她,日日给她请安的。 内宅里,她说的话,不止新妇要听,甚至贾环都要听。 然而,尤氏却清楚,贾母是绝不可能给贾环留下她这么一个“祸害”的。 很可能,新妇进门之日,就是她被送去庵堂礼佛之日。 这也是身体向来康健的尤氏,前儿夜里突然受了风寒的缘故。 薛宝钗突然过门,对尤氏而言,心病,远大于身上的病痛。 前夜,贾母在天香楼里看她的眼神,让她从心底最深处寒遍全身…… “唉!” 原本青砖铺就的地面上,些许积雪点缀着墙角的一株开的正艳的梅花,看起来还有些诗意。 可此刻,在银蝶眼中,更多的却是萧瑟。 一来,她为尤氏感到担忧。 二来,也为自己感到忧愁…… 她是宁国府的家生子,一辈子的奴婢命。 若是尤氏被送入了庵堂,她就算不跟着进去,也是被拉出去随意配小子的下场。 这对早已见惯了世间繁华的她来说,太过残酷,也太难接受…… 如果尤氏安好,那么说不定,还能开恩,让她家里做主,甚至让她自己做主,选一个好一些的人家嫁了。 府里的奴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只是…… 奶奶怎地还没回来? 别不会有个…… 银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紧了紧身上素色的披风后,皱着眉头,实在等不得了,一咬牙,迈步朝药室方向走去。 …… 药室内,一片狼藉。 赤着身子的贾环,此刻正躺在药台上大睡不醒。 身上的瑰红色已经完全消失了,肤色变回了正常。 不仅如此,身上的肌肤,从之前因常年练武之故,造成的微微发暗之色,重新变得白皙起来…… 看着他身上强健有型的肌肉,以及随着呼吸起伏有序的胸膛,已经穿好衣裳的三人,面色复杂。 虽然三人都将将醒来没多久,可实际上,在昏睡之前,三人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存在,以及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大家彼此情况都差不多,而唯一的一个男人又还没醒,所以,实际上,尽管醒来时发现场面很不堪,可大家都默契的什么都没说,各自默默收拾好了自己…… 因此,场面也不至于太尴尬…… 不过,也有些不同。 董明月面色虽淡淡清冷,眼神却出奇的温柔,眼睛里满是药台上之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她之前虽然还在昏迷中,可是,在贾环与她换血的过程中,就已经渐渐恢复了神智,能听到和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事…… 在贾环渐渐中毒不支,却坚决不允许公孙羽停止换血时,董明月只觉得,之前的一切心伤,一切的苦、一切的累,在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因为一切都值得。 她当时多么想睁开眼睛,将这邪恶的换血之术停止,她宁可自己去死。 可是,她拼尽全力,却睁不开那双重如千斤的眼睛。 只能无力的流下两行绝望的清泪…… 相较于当时的绝望,之后发生的荒唐事,虽然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却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江湖儿女,行走江湖时,这种事不能说常见,但也绝不会陌生。 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时,被她斩杀在床上的淫.贼也不在少数。 只是,这一次,主角却换成了她…… 但只要贾环还活着,又有什么呢? 她原本就是他的女人啊。 虽然第一次没有发生在洞房花烛夜,还如此荒唐的与其他人一起发生了这事…… 可是从公孙羽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后,董明月心中便再无任何芥蒂。 因为这本非贾环本意,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要救她…… 董明月于药台前负手而立,双目深情的凝望着贾环,一身极为不凡的气派,让身旁二女侧目不已。 而公孙羽,却是最无辜,也是最……痛恨的人,她痛恨造化弄人。 她不过医者,却只因一时大意下,凭白遭受了这个灾。 好端端的,就失去了贞.操。 她的确不喜女红,她的确不读《女戒》,她也的确不喜相夫教子的生活,但是,她却并非不知廉耻。 生活在这个女人的贞洁不比性命便宜半点的时代。 对公孙羽来说,贞洁虽不至于此,但也仅次于性命和医道。 谁曾想,今日却白白的…… 再想想之前她祖父再三警告她,让她一定当心某个名声极为不佳的小淫.贼的话,公孙羽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只是,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办。 感受着身上快要散架一般的酸痛感,公孙羽心中复杂难名。 她该怎么办? 若是按礼教的说法,别说失.身于人,就是脚被人看了去,为了不失洁,都要从了那人,不论那人是什么来路。 更何况现在成了这般…… 唉! 可怎么办? 一时间,向来心思冷静的公孙羽,心乱如麻…… 而心情最波动的,却属尤氏。 经过一场酣畅淋漓,让她从里到外都经过一场洗礼的欢.好后,此刻尤氏心中却极为恐惧。 她知道,但凡有半点闲言碎语传出去,传到贾母耳中,她立刻就会被送去后面庵堂里礼佛。 相比于贾环的名声,她这个出身不显的失寡妇人,没有半分分量。 但,她心里却还是有一丝侥幸心理,和……一丝幻想。 他应该……不是过后不认人的人吧? 他应该……也会护着她吧? 不过,再三纠结思量后,尤氏还是打定了主意,她转过头,对董明月和公孙羽二人道:“……” …… 正文 五百七十三章 骇然 “董姨娘,公孙姑娘,今儿这事……都是天意。不能怪三爷,也不能怪咱们。 你们看,咱们该怎么办?” 尤氏咬牙问道,还未散尽春意、遍浮红晕的俏脸,愈发娇艳动人,眸光更是脉脉如水。 若是让过来人看见,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承泽雨露滋润,身心得到极大满足后的表现…… 听到尤氏的话后,公孙羽脸色清冷,眼神清寒,心乱如麻。 她是医道上的天才没错,却也是生活中的笨蛋。 对于这种事,她着实陌生的紧,哪里又有什么办法。 因此,她沉默不语。 董明月闻言,倒是眼神淡淡的看了眼尤氏,轻声道:“大嫂放心,环郎不会不认的。” 尤氏闻言,似得了什么大安慰一样,表情愈发生动了,却又一声长叹,摇头道:“我不过一个失寡之人,又是他的大嫂,哪里还指望什么认不认的…… 况且,今天这事,但凡传出去半句,董姨娘自然没事,公孙姑娘也不过是正式进门儿罢了,跟着三爷,他自不会亏了你。 可我却…… 纵然不会像乡间失贞农妇那般,被装猪笼沉塘,怕也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或被发落到庵堂里,苦熬等死…… 所以,我想厚着面皮,求两位,能否将今日这事瞒下,权当我没来过……” 尤氏面带哀求的看着董明月和公孙羽二人。 董明月闻言,眉头轻皱,只是,看着尤氏满是哀求的眼神,却不好说出一个不字。 而公孙羽,闻言后却眼睛一亮,似乎也找到了好办法…… 她点了点头,道:“没错……我也就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原本……原本就不该发生……” “不成不成,你不成……” 公孙羽话没说尽,就尤氏连忙打断。 见公孙羽目光中有些惊吓和不安,尤氏忙柔声对公孙羽道:“傻姑娘,我是身份大不合适,是他名义上的长嫂,若是传了出去,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可你却不同,你是黄花大闺女,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尊贵小姐,不管是不是有意,哪里就能这么凭白失.身给三爷? 他到底都要给你一个交代…… 虽然只能是姨娘,可我们爷乃是国朝一等侯。 哪怕是妾,也不是寻常府上的小妾,而是享有六品安人名分的如夫人。 虽说到底委屈了姑娘,可总比这般糊里糊涂的混过去强吧? 世人最重妇人的贞.操,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这些。 姑娘今儿……日后再想嫁人,却极为不便宜哩。 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公孙羽闻言,面色苍白,清冷的眼神出现了些慌乱的波动,不过,看向尤氏时眼神却亲近了许多,甚至都有些濡慕…… 难得软弱的公孙羽,放开了心房,有些哀伤的尤氏道:“大太太不知,我哪里算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小门小户,又早早失去了双亲,幼年失怙,少了教诫,犯了五不娶中的头一条。 哪个高门大户,还会…… 我原也没想过要嫁人,一心只求医道。 这些年,倒是有些上门求亲的。 可是,对方不是些年纪大的,就是身有恶疾的,看我懂点医术,想让我去侍疾,又或是去给鳏夫做填房…… 这些人都让我祖父给赶走了,可是,我看得出,他也很犯愁苦。 左邻右里间,也多是在背后指点我,没娘教养,连个女红都不会,还说我古怪,不自重,给男人瞧病……” 这还是尤氏第一次见向来冷清的公孙羽露出小女儿之态。 她清楚,这是因为方才她说出的那番明显带有慈爱关怀,也着实在为公孙羽考量的话,打动了这个自幼缺少母爱关怀的少女的心扉,才让一向清冷的公孙羽,在遭逢大变后,向她吐露心事…… 看着眼中缓缓流下两行清泪的公孙羽,尤氏伸出手,拉起她的双手,语气怜惜道:“真是可怜见的…… 所以说,咱们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就是一家人的缘分。 你来府上也有些日子了,我们爷是什么人,想来你心里也有数。 别的不说,只说前儿夜里,他说出的那些话,你在旁处听说过吗? 他说,咱们府上,不拘是妻还是妾,都一样。 只按年龄来,年纪大的,就算是妾,也不用喊正室姐姐,不用去立规矩请安,大家平常相处。 日后有了子嗣啊,也是谁有能为,谁来承爵。 你听听,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岂不是正合适咱们家? 你想想,这世上,可能再有第二人,像我们爷这般宽容的了你的?” 公孙羽心乱如麻,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尤氏见之一笑,松开公孙羽的手。 公孙羽有些不安的看着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却又见尤氏走到了她身后,伸出手,温柔的将她零散开的长发顺了顺,而后手指灵巧转动,三两下,就将长发挽成了一个发髻,又从她自己脑上取下一个银簪,轻轻的别在了她脑后。 再转过身来,尤氏看着公孙羽,笑道:“瞧瞧,这不就知道了?” 公孙羽轻轻的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妇人妆,面色腾的一下红了起来,眼中却落下了泪,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尤氏。 尤氏满脸微笑的再次拉起她的手,道:“傻丫头,你想想,咱们女人啊,这一辈子,旁的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找对了男人。 既然阴差阳错的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说说,你还犹豫什么呢? 好好服侍好三爷,这一辈子总不会让你吃苦的。” 然而,当公孙羽听到“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时,身子却微微一颤,她面上闪过一抹极为难的痛苦之色,而后她看着尤氏,咬着嘴唇道:“太太,我明白,可是……我却是绝不能放弃医道,去做个服侍男人的女人的。 我也不会,我还要……” “谁让你放弃医道了?” 尤氏奇道,见公孙羽一怔,她又笑着对公孙羽道:“你呀,什么都不用改变,该怎样,还怎样。 之前,你也见过我们府上的白荷了,还记得她吗?” 公孙羽点点头,道:“府上数她的颜色最好……” 尤氏闻言,连忙看向一旁的董明月,见她根本不为所动,好似没听到公孙羽的话一般,一双眼睛只是看着贾环,尤氏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贾环房里的事,她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哟…… 尤氏悄悄给公孙羽使了个眼色后,才又笑道:“她啊,说起来比你还古怪哩! 她原本是北城贱籍出身,后来被我们三爷救了,然后又给收到了房里。 按理说,她就该从此一心一意服侍我们三爷,对不对? 可是,她却和你一样,一心放不下那些匠人手艺,你猜怎么着? 我们三爷啊,专门在城南庄子给她建了个大大的工坊,随她去折腾! 你想想,我们这样的人家,换个爷们儿,谁会如此宠着? 对不对? 所以啊,你尽放心就是。跟了我们爷,再不会和你做事有什么相干碍的。 而且,三爷还会帮助你,有什么珍贵的药啊草啊的,你只管吩咐下去,保准随叫随到,可不比你一个人弄强的多?” 公孙羽闻言,彻底不说话了,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看着尤氏,道:“太太,谢谢您。” 尤氏见之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笑道:“从今儿往后,你得说,谢谢大嫂子喽!” 公孙羽闻言,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轻声应了声:“嗯,谢谢大嫂子。” 这番小儿女姿态,却是从未出现过她身上…… 尤氏见状,心中愈喜,一拍手,笑道:“那就这样,一会儿,你就这样站在三爷身边,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就是。 你若不好意思说,就让董姨娘帮你。 哎哟,妹妹你是不知,我们三爷有多疼董姨娘,董姨娘她跟神仙似的……” “大嫂,你不用说了。今日之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以后有事,我会向着你说话的……” “嘎!” 董明月淡淡的话,却精准无误的击中了尤氏心中的算盘,令她没说尽的话,有些尴尬的戛然而止。 尤氏干笑的看着董明月,道:“妹妹,真不是我在溜须拍马。 不瞒你说,我夜里带着婆子查夜时,不知多少次,路过西厢房时,都能看到三爷一个人在里面静静的待着。 那场面,我看着都直掉泪。 还有,每逢月圆的日子,他都会一个人上屋顶,喝着酒,看着天上的明月。 这一坐就是一夜啊,真真是让人不落忍!” 董明月闻言,身形微微一震,看向贾环的眼睛湿润了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董明月才点点头,声音轻柔了许多,道:“我知道了,谢谢大嫂。” 尤氏闻言,连忙赔笑了两声,摇头道:“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话虽如此,尤氏心里却在惊疑,怎地,一年不见,这董明月身上的气派变得愈发了得了。 以前的时候,虽然她也是清清冷冷不喜近人,可也没如今这份气度。 这感觉,和之前的明珠郡主赢杏儿都差不多了。 可人家赢杏儿是什么出身啊…… 不过,两人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同的,但高度却绝对无二,都能对她形成碾压一般的气势…… “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啊,这件事,就权当没……没我什么事了。 不然,我非得被外面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不可。 还劳烦两位妹妹,替我这当大嫂的担待一回……” 又悄眼看了眼还在沉睡中的贾环,心里满是不甘寂寥的尤氏,却不得不再次赔笑叮嘱道。 公孙羽点了点头,看向尤氏的眼神里多了些同情。 同为女人,她可以理解尤氏的处境。 尤氏看着公孙羽的眼神,眼睛一酸,就红了眼圈,眼泪差点都落下。 就在她想笑言两句圆过这场时,就见董明月的眉头一皱,忽然转过身,透过窗纸,看向外面。 尽管,在有些莫名的尤氏和公孙羽看来,窗纸根本看不透。 然而,紧跟着,她俩就听到外面忽然传来了动静。 竟是……竟是一道男人低沉的声音,顿时让她们花容失色。 “不知阁下何方神圣,还请出来一见。” 公孙羽听到这声音,脸色却稍稍舒缓了些,她对尤氏道:“是府上那位武宗高手乌远的声音,我陪公子去西域时,听过他的声音。不过,他说,阁……阁下?!” 说话间,公孙羽猛然转头,满脸惊骇的看向身旁负手而立,气度非凡的董明月。 公孙羽勉强也算一个武道中人,自然明白,按照武林规矩,能让一个武宗尊称一声“阁下”的,唯有…… 武宗!! …… 正文 五百七十四章 醒来 “阁下究竟何人?来宁国府所为何事?还请现身一见。” 小院墙头,乌远面色凝重的站在那里,手中的乌黑短刀罕见的已经出鞘,他见药室没无人回应,再次开口沉声发问,这一次,言语中却带上了暗劲。 “啊……” 药室内,董明月安然无恙,但尤氏和公孙羽却受不住了,二人惊呼一声,双手抱在头边掩住了双耳。 两人只觉得耳边有人敲起了暮鼓晨钟一般,轰然作响,震的她们眼冒金星。 董明月先回头看了眼身后依旧无所觉的贾环,然后身形一闪,人就出了药室。 药室房门关合之间,公孙羽和尤氏甚至都没发现…… 小院内,公孙羽面色肃然的看着对面的大前辈,声音清冷道:“我乃环郎妾室董氏,见过大供奉。” “什……什么?” 几乎从来都是天塌地陷,亦岿然不动,泰山压顶,也都面色不改的乌远,在董明月出现的那一刻,看清她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时,面色已然一变。 待再听到她是贾环小妾时,手里的短刀差点都没脱手掉落。 开什么玩笑?! 武宗何时这般不值钱了? 出现在一个年轻女人身上倒也罢了,毕竟世界之大,天赋异禀者也不是没有。 远的不说,就说那位方家虎女,若非在西域战场上被废了经脉,以她的天资,成为盖世武宗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可是…… 且不说世界上能有几个这样的奇葩,可小妾…… 他原以为,堂堂武宗,与人做家臣供奉已经是极限了。 谁曾想,还有武宗会成为别人的小妾…… 要知道,家臣供奉的地位超然,就连家主都要敬着,而且除了家主外,乌远在贾府不用听其他任何人的命令,他们也无权命令他。 可小妾却不同了…… 董明月看了眼乌远,忽然屈膝一福,道:“妾身多谢大供奉,当日在西域护卫环郎之义。” 乌远见状,不见动作,身形便已避让开来,忽地,他眉头一展,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恍然道:“你就是……那日在金城,暗中窥伺我等行在的那两个大高手之一?” 董明月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正是。” 乌远道:“不知另一位,现在何在?” 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董明月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道:“哑婆婆,已经战死了……” 能让一位武宗如此动容痛苦,可见事情之惨烈,乌远见之,就不好再说什么。 又感觉到不远处有人到来,他歉意的对董明月拱拱手后,脚尖轻点,人便消失在小院墙头。 普通人虽然看不清他的行径轨迹,董明月却能略略看清。 乌远并非是从内宅穿越而来,他是从后面高墙处翻越而来。 虽是武宗,倒也知礼…… “咦?董……董姨奶奶?您回来啦?” 乌远消失没多久,一道身影悄悄出现在小院门口处,她轻轻推开门,看到院内负手而立的董明月后,先是一怔,随即连忙赔着笑脸请安道。 董明月听到她的称呼,嘴角微微一抽,不过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道:“大嫂在里面,你去叫一抬软轿来,将她抬回去,大嫂见不得风。” 来人正是尤氏的贴身丫鬟银蝶,她听到董明月的话后,面色顿时一急,道:“姨奶奶,不知我们奶奶怎样了,她可还好?” 董明月道:“大嫂很好,你去叫人吧。接回去休息一夜就没事了。” 银蝶闻言,虽还想进去瞧瞧,可看了看董明月面上淡淡的脸色,又不敢纠结,便连忙快步出去,跑去前面喊软轿去了。 董明月再折身回到药室内时,尤氏已经在公孙羽的帮助下,用大氅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了。 并且还借用了公孙羽的一袭白纱遮面,将她满面的春情,都挡在白纱之下…… “好妹妹,你可千万记住大嫂的话,别因为面皮薄,就把大事给糊弄过去了。 大嫂是过来人,最是知道爷们儿的心思粗大…… 更何况,如今董妹妹回来了,三爷醒来后,指定********全在她身上。 不过,他并不是存心不关注你,他只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你若不说,他不就更不知道了? 而且,董妹妹和他相处的日子更久些,感情自然更深。 若是你与他相处久了,也一样。 你可别一吃劲,就把自己给绕了进去,那可太不值当了。 过了今儿,再说什么,都不好说了…… 你记下了吗?” 如同一个母亲在教导出阁女儿闺房之事一般,尤氏殷殷叮嘱道。 公孙羽闻言,心头愈发感动,她红了眼圈,轻轻的点点头,道:“大嫂,我记下了。可是……大嫂你怎么办?” 尤氏闻言,身子微微一僵,随即苦涩一笑,道:“傻妹子,大嫂这身份,如何能见光?若妹妹真心为大嫂好,就千万不要说出这件事,万一外面有一点传言,大嫂怕是就要生不如死了。” 公孙羽闻言,连忙道:“大嫂你放心,我决计不会说出去的,跟谁都不说。” 尤氏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如此,大嫂就记住你的好……行了,不多说了,轿子怕是就要来了。 不能让那些人进来,我还是出去等着吧。 你和董妹妹就不要出来了,在这里守着三爷要紧。” 公孙羽闻言,犹豫了下,道:“不好让大嫂一个人在外面等着……” 尤氏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公孙羽的脸,嗔道:“你看看我的脸,就知道你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儿的。外面那些婆子们眼睛最精,露一点马脚都能让她们看出来,你怎么敢出去? 咱们又不是董妹妹那样的高人……呃,董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尤氏说着说着,就感觉有些不对了,做完那种事后,还能控制着正常面色,这好像,也不好夸赞的啊…… 董明月却没有计较这些,她轻轻的摇头,对尤氏道:“大嫂,日后你与我说话,不必如此客气。 连环郎都敬着你,我自当也该如此。 你这般与我说话,环郎若是听见了,怕也不喜。” 尤氏闻言,面上的笑容浓了些,不过她到底还是没勇气像握公孙羽的手一般去牵董明月的双手,只是笑道:“咱们家的三爷啊,可真是有福气哩! 连董妹妹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都死心塌地的为他着想,可不是天大的福运又是什么?” 董明月闻言,轻轻摇头一笑,道:“大嫂这话说偏了,哪里是什么神仙人物,也不过是一个……被环郎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罢了……” 语气微微落寞,随后眼神再次凝聚在贾环身上,不再搭理外物…… 尤氏是个有眼色的,见之后,只是轻轻一叹,喃喃一声:“这世上的女儿家,谁又不苦呢?” 说罢,又对公孙羽使了个眼色后,便转身出去了。 刚出了小院门,尤氏就看到银蝶带着四个抬着软轿的仆妇快步朝这边赶来。 远远的看见尤氏,银蝶一路小跑过来,眼中擎泪,看着蒙着白纱的尤氏,焦急哽咽道:“我的好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您可担心死我了……” 尤氏见之,心中一暖,只是一只手还是紧紧捂在面上的白纱上,她瞥了眼赶来的几个婆子,微微垂下脸,对银蝶道:“不过感染了些风寒,瞧瞧,眼睛都是红的…… 公孙姑娘再三叮嘱,不能见了风,回去好生修养一日就好,咱们快回去吧。” 说罢,便让银蝶搀扶着她上了软轿。 坐到软轿上后,尤氏才轻轻的吐出了一口长气,回头看了眼药室方向,心中的滋味,有些难名。 委屈、不甘、落寞…… 就当,就当是一场梦吧。 思绪间,眼中又浮出了几点泪花。 尤氏轻轻一叹,从怀中取出帕子,就要拭泪,不过将将把帕子抬近面前就连忙止住了,俏脸上绯红一片。 因为帕子上的气味,满满都是那股淫.靡之味…… 想了想后,尤氏又将帕子叠好,小心的放回了怀中,人也痴住了…… 软轿外,几个负责抬轿的仆妇倒没觉得有什么。 虽然对尤氏的打扮有些好奇,不过尤氏已经说了,是受了点风寒,蒙着脸防风也说的过去。 她们负责抬轿,没资格靠近,自然也就发现不了什么。 可跟着轿子走的银蝶,一路上脸色却一直阴晴不定。 作为尤氏的跟前丫鬟,她虽还是个黄花闺女,可当初在贾珍与尤氏行敦伦之礼时,她却是要在一旁伺候着的。 或帮着宽衣解带,或帮着铺展床单,或帮着收拾残局,清洗狼藉之处…… 甚至,在主人乏力之时,她还要帮着在后面推动助力…… 因此,对于这些事,尤其是对于男女欢.好后的那股气味,她并不陌生。 只是,这股气味,她已经有几年没有闻到了,却不想,今天,她竟再次在尤氏身上嗅到了这股浓浓的气味…… 是谁呢? 该不会是…… 想到宁国府内宅里唯一一个男人,银蝶的脸色并没有什么难看之处。 相反,她的眼中还升起了几点希冀…… …… 药室内,公孙羽和董明月两人都没说什么话。 公孙羽静静的收拾着她的药室,清洗着各处残留的污渍…… 而董明月,还是静静的看着贾环。 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 间或里,公孙羽抬头擦一把额上的虚汗,感受着浑身上下的酸痛感,又悄悄的看了眼董明月,不免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难怪连大嫂在她面前都有些拘谨,还夸赞她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可不是么,原本就出落的极好的颜色,再配上这一副超凡脱俗的气度,可不就是神仙一样吗? 再低头看看她自己,虽然平日里也是冷清清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可是公孙羽自己心里明白,她那不叫不食人间烟火,她那叫自卑、自闭。 她不是不爱与人说话,而是,她不知道能与人说些什么话才好。 自懂事起,她的世界里就只有医书、药方还有草药。 她也不会别的。 所以,她就是想与人说话,也说不上什么话。 她长相不出众,家世普通,更是五不娶中的失怙不祥之女,缺少教诫…… 她不会女红,不会吟诗作赋,也不会琴棋书画…… 唉! 满满都是缺点,她能做好…… “环郎!你醒了?” 公孙羽心中还没自苦完,耳边就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声,她忙抬头看去…… …… PS:大家尽放心就是,不会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尴尬局面。贾老三也不至于就此化为淫.贼,本书中的女角色,地位也从来都不轻贱。 正文 五百七十五章 交代 许是方才操劳过度的缘故,贾环虽然醒了过来,可无论是眼睛还是脸色,都不是很好。 脸色苍白,眼睛黯淡…… 不过,他看向董明月的眼神,却出奇的温柔、暖煦。 “明月,你跑哪里去了? 我使人在江南寻了你好久,到处都寻遍了都没找到,我快担心死了……” 贾环眼睛微微湿润,面色带有动容,嗦的埋怨道。 “环郎……” 董明月身上没了一代宗师的气派,她双眼流泪,痴痴的看着贾环,哽咽着呼唤一声。 贾环没有再说话,只是张开了双手…… 而后,董明月便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将头藏进他的胸膛,哭泣起来。 这一年来,她过的并不比贾环轻松,甚至更苦…… 贾环感受着怀中佳人轻轻颤栗的身子,轻轻一叹,而后脸上浮起笑脸,道:“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都是我的不是,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让你离开家了。 没有你,家里总像是空了一大块,我心里也空了一大块,总不全。 那西厢房我一直都给你留着呢,日日都有人仔细清扫。 在家的时候,我也会去里面扫扫地,擦擦桌子。 还会坐坐你坐过的椅子,用用你写字时用过的笔。 我就想着,上面许是还能残留些你留下的气息和温度。 我摸一摸也好,就像能感触到你一般…… 就是真的太想你了,明月,你想煞我了……” “呜呜,环郎……我……我也好想你。可是……” 可是,贾环说过,哑婆婆不死,她就不能回来…… 贾环自然能听懂她未尽之言,他有些痛苦的摇摇头,道:“明月,这件事,都是我混账。 自你去后,我肠子都快悔青了…… 你是我的女人,你的事合该就是我的事,我理应为你承担一切。 可是,当日我却…… 真是混账之极!” “不是的……” 听贾环这般愧疚的自责,董明月抬起臻首,仰着一张泪脸看着贾环,泪眼婆娑间,她摇头道:“环郎并无错,毕竟……毕竟确是我和哑婆婆,害死了……” “好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不提了…… 而且,那会儿咱们还不认识,对不对? 若是认识,自然就不会有后面之事。 所谓不知者不罪,再怎么算,都怪不到你头上…… 罢了,咱俩都别再这般自责来自责去了。 太生分,听话啊,乖!” 贾环大概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敢用这般语气跟一个武宗说话的人。 偏这个武宗此时的智商快降成了负值,竟然听的一脸感动幸福的点着头…… 不过,看着贾环惨白的脸,董明月又心疼的责备起他来:“环郎,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贾环闻言一怔,有些不知所谓,不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又看了看药台上的几朵血莲,再加上脑海里模模糊糊的一些看不清的片段,贾环立马赔罪道:“明月,是我不好,原应该等洞房花烛夜时,咱俩再成就好事。 可是,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当时就是…… 唉,具体什么感觉我也记不大清了,就觉得浑身难受的要命。 其他的,真的记不大清楚…… 不过明月,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今晚,咱们再回你那边好好补上这一课……” “环郎啊……” 董明月听的满面娇羞,俏脸晕红,她先瞟了眼怔怔的蹲在那里,还保持着擦地面“污渍”姿势的公孙羽,然后对贾环嗔道:“不是这个,我是说……你怎么能做那种险事。 苗疆巫医,最擅以命换命之术,皆为邪术。 我好不容易才为你寻到了换眼之术,你转身却又与我行换血之法…… 环郎却不想想,若是我醒来后,却发现环郎你…… 我又岂能独活? 你怎么能这样做嘛……” 董明月满脸的不赞同,眼神幽怨的看着贾环抱怨道。 这种小儿女之态,她大概也只会在跟贾环相处时才会露出。 贾环闻言,却笑着摇摇头道:“傻老婆,你为了我,也不知从哪去弄来了本邪书,却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不说,还一连中了十七八种剧毒。 你可知,若非我坚持行换血之术,公孙姑娘都要为你行以毒攻毒的五毒之法。 可我想着,当初你连一只老鼠都怕,又如何能承受得起这五毒之法? 纵然救活你,可你余生里怕也只能生活在惊恐和自我厌弃中,一天不洗个十遍八遍的澡都不算完。 你为了我的一双眼睛尚且如此,我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弃我而去? 更何况,我还有把握百毒不侵呢。 你瞧瞧,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明月,咱俩就别再互相责备了。 换做我是你,我也会做你做的事。 而换做你是我,你也一定会像我这般做。 对不对? 既然如此,咱们再相互‘指责’,那就不是指责了,而是在秀恩爱! 这样很没公德心的,你看,公孙姑娘还在呢……” 董明月闻言,双眸蕴水,满是深情的看着贾环。 对于女儿家而言,世间之苦,最苦苦不过相思。 而最乐,却也乐不过知心。 先品极苦,再尝极乐,甚是暖心。 看着董明月盈盈如水的柔情目光,贾环得意的挺了挺胸膛,不过,忽地觉得身上有些太过凉快了些。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下的那根大象鼻子不知怎地又起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乐,若是公孙羽不在,他还可以放肆一下。 可有第三人在,他若放肆,就既是对董明月的不尊重,也是对别人的侮辱。 因此,他先用双手遮住了关键部位,然后腆着脸对羞红了脸的董明月嘿嘿一笑,最后才对还怔怔的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公孙羽道:“公孙姑娘,这次又麻烦你了,又欠你一次……不,这次是两回救命之恩! 公孙姑娘放心,日后贾环必有回报! 不过……能不能请姑娘先出去一下,我要换一下衣服。” 贾环诚心笑道。 公孙羽闻言,身子不可抑制的颤了颤,她垂着头,脸色苍白,低垂的眼睫毛不停的颤着,起身后点了点头,朝外走去,步履有些艰难…… 贾环见之笑着叮嘱道:“姑娘慢点,腿蹲麻了吧?” 公孙羽闻言,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话,又继续往外走去…… 贾环见之有些奇怪,待看到她身上的衣衫有些破碎,头上还挽了一个妇人发髻时,眼中就更好奇了。 不过,他现在正光溜溜的,心知不是问话的时候,就准备先记在心里,等一会儿再问…… “等等……” 然而,公孙羽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董明月唤住了。 董明月有些奇怪的看着被她喊顿住了脚的公孙羽,奇道:“你的事情还没说呢,怎么就出去了……” 贾环闻言,脸上的笑容敛了敛,心头浮起一抹不妙,他看着董明月问道:“怎么了?” 董明月毕竟是女人,还没大度到帮贾环纳女人的地步,若非之前答应过尤氏帮公孙羽说话,而且公孙羽确实对他和她都有活命之恩,她方才绝不会多话。 即使如此,董明月也只是摇了摇头,道:“让她自己说吧……” 贾环看着门口处,紧张的背影都在轻轻颤抖的公孙羽,皱眉道:“公孙姑娘,你别紧张,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放心,你对我和明月都有活命之恩,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能帮到你,我绝无二话。 我贾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 公孙羽站在门前,听着身后贾环斩钉截铁的语气,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她心想,阴差阳错间,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又能怪哪个…… 再者,她原本也没想过出阁,只打算一生都醉心于杏林之道。 只是,一来,她是公孙家最后一个后人,因此,她祖父一直都期望她能出阁成家,有个好归宿,这样也算对得起她早亡的父母。 二来……研究医术并不是一个省钱的活计,许多名贵鲜奇的药材,公孙家就是倾尽家财都买不到。 也制约了她对医道的探索…… 若是能……想来他不会小气,他也确实不是一个小气之人…… 既已如此,那就……权当他报恩吧。 但愿他会像大嫂说的那样,善待于我…… 念及此,公孙羽脸上恢复了镇定,她面色又变成了之前的清冷之色。 她转过身,看着贾环,看着他那双虽有些暗淡,但却极为真诚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后,方开口道:“这位姑娘之前所中的十数种剧毒中,有一种毒,是出自苗疆蛇娘豢养的金丝情花蛇蛇毒。 这种蛇毒,无色无味,毒性虽不甚烈,却很难察觉。 往往潜伏于人体数月后,直到毒力深入骨髓,神仙难救后,才会被发现。 只是……这种蛇毒最难防的,却还不是这点,而是…… 在解毒之后,金丝情花蛇毒,就会变成金丝情花蛇香,乃是世间最烈的‘催.情香药’之一…… 我之前大意了,没有检查出这种毒来。 所以……” 贾环听到这里,看着公孙羽的脸色和她身上有些破碎的衣裳,再想起方才她走路时的难过,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只是…… 他面色肃穆的看向了一旁的董明月,想最后确认一下。 董明月虽面色淡淡,却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嘶!” 贾环见之倒吸了口冷气,心中着实有些慌乱…… 不过,他却还是知道,发生这种事,最亏欠也最无辜的,就是公孙羽。 也明白此刻他耽搁不得更犹豫不得,不然对方心里更不好受…… 因此,他也不管公孙羽会不会看到了,光着身跳下药台,而后从一旁的一张椅子上,拿起早先脱下的衣裳,三两下穿好后,赤着脚走到了面色木木的站在门口的公孙羽跟前。 贾环低头直视着公孙羽的眼睛,看出她冷冷清清的眼神下,掩盖着的是惊慌和不知所措,他沉声道:“公孙姑娘放心,我贾环绝不是吃干抹净便不认账的人,尽管这些都是意外,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我贾环一定会担起责任。 你本就于我数次有救命大恩,如今……更失.身于我,此皆我之过也。 你放心,我贾环不敢说自己顶天立地,却也是个知好歹明是非之人,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今日天色已晚,待到明日,咱们一起去你家里见你祖父。 我会当面跟他求亲,求他答应,让你嫁给我。 好吗?” …… ps:回答一个书友的疑问,为何贾环还没醒,她们就知道贾环会不知道和她们三人发生了关系。 因为公孙羽知道金丝情花蛇香的效用,知道中了它的人,会失去意识。 至于为何公孙羽没有迷糊不清的失去意识,是因为她嗅入的量微少,只是头晕乏力。 至于为何她们还能穿好衣裳…… 第一,穿好衣裳,不代表衣裳就是好的。 第二,好吧,其实我当时真没考虑到这点,木有经验,木有中过春.药…… 最后说一点,咱们收的妹纸,除了一些原著情结外,其他的,都不会是花瓶,也都有大用处,且看吧! 正文 五百七十六章 幼娘 公孙羽听了贾环的话后,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抬眼看了贾环一眼,觉得好像稍微顺眼了些。 但,也仅是如此…… 她原和一般的女子不同,关键是,以前她根本没想过这些。 在她心里,贾环或许曾出现过,但也只是出现过,哪怕是在想象中,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与她,本就是两个不该有交集的存在,距离太过遥远…… 因此,公孙羽自然不会听了贾环这一席话后,就感动的芳心暗许…… 见公孙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脸色并未有多少变化,贾环想了想,也觉得之前说的是太单薄了些。 他又想了想公孙羽最看重的事,再次庄重许诺道:“公孙姑娘,以后,你还可以继续研究你的医道,我绝不会干涉,还会大力支持。 若是你需要什么孤本古书,也只管对我说,我自会想办法去给你寻来。 还有,你若需要什么药材,不拘是多名贵的,你也尽可招呼,我……” 说着说着,贾环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是事后在交易一般…… 这种感觉很不好,公孙羽的脸色也一直都是清冷的,眼神木然。 贾环见了,心里有些不忍,挠了挠头后,语气也不再那么肃穆庄重了。 他将语气放和缓了些,柔声道:“公孙……我叫你小羽吧。 虽然很突然,很突然的伤害到了你,我很抱歉…… 但既然已经如此,想来这也是天意。 也说明,咱们定是有前世的缘分。 若非如此,又怎会让你几次三番的相救于我,现在更是委身于我呢…… 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相过。 我们从原本不认识,到一起几经生死,可见,我们前世定然也是一对难分离的冤家…… 既然如此,你万不可与我生分,因为我们本不生分。 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家人了,好吗?” 若是在风气一日比一日开放的前世,贾环或许还可以用其他办法解决,或金钱,或爱疯…… 可是在这个时代,贾环若是不认,或者想着用其他法子去解决,那就是在杀人了。 就算不是杀人,也是毁了她的一生。 所以,尽管很突兀,也没有半点感情基础,贾环也不得不咬牙认下这份帐。 若只是他被公孙羽看光了也罢,可以用医者父母心来辩解。 可他不仅暴露于人前,还把人给强上了…… 若是再找其他的借口辩解,那就真的成渣渣了。 所以,他必须要认下。 而公孙羽的脸色,也终于有了些变化,许是“家人”两字打动了她,也许是其他“鬼话”…… 总之,她抬起眼帘,看向贾环时,目光柔和了些,不再那般清冷,她轻声道:“在家里,我爷爷叫我幼娘……” 说罢,她又垂下了头。 贾环闻言笑道:“好,以后在家里,咱家人也都叫你幼娘,好吗?” 公孙羽点了点头,又道:“公子,我先下去了。” 贾环笑着应道:“好,我会让大嫂帮你准备一套小院儿,就在我屋后面。若有什么需求的,你也可以跟大嫂说。” 公孙羽又点了点头,轻轻屈膝一福,然后朝外面走去。 待目送她出门后,贾环才长长的吐出了口气。 而后他转过身来,赔笑着看向董明月。 毕竟,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安抚另一个被强上的女人,真的很渣渣……也很对不住…… 好在,董明月虽然面色淡淡,可眼神中并没有多少责怪。 想来她也明白,这些都非贾环本意。 贾环见了她的神色无恙后,心头一松,又张开手,想再将佳人拥入怀中。 却不想,手刚扬起一半,竟再扬不动了…… 非但如此,一股无法抵挡的眩晕上头,贾环竟连站都站不稳,朝一侧倾倒去。 董明月见之骇然,身形一闪,就到了贾环身边,扶住他后,焦急的唤道:“环郎,环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贾环全身无力的靠在董明月怀里,有些不解的摇摇头,眼中也有些害怕,不过到底不愿让董明月跟着担心,他强笑道:“别担心,没……没大事,可能,可能就是饿着了……” 董明月伸手搭在他的手腕脉搏上,听了下后,只觉得贾环脉象弱极,甚至是若有若无断断续续。 她唬的面色苍白,更急的眼圈发红,一时间却并无什么好法子,看着气息一点点衰微的贾环,董明月几欲发狂…… 这时,她猛然想起,公孙羽就是医道大家。 论武功,一千个公孙羽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可论医道,怕是一万个她加起来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念及此,董明月将贾环抱起,重新放在药台上,告之他她去请公孙羽后,就出了药室门。 没一会儿,就将还未走远的公孙羽给架了回来…… “公孙姑娘,你快看看,你刚出去没一会儿,环郎他就……他就成这样了。 是怎么回事?可是还有余毒未清?” 董明月面色焦急的对公孙羽道。 然而,当她回过头,重新看到药台上的贾环时,一双眼睛顿时圆睁,眼中满是骇然欲绝之色,泪水瞬间滑落…… “环郎!!” 凄然的一声呼喊后,董明月飞身扑到贾环身上,双手抱起他已经闭上眼的头,全身颤栗着不知所措,眼中满是惊恐痛苦之色。 这个时候,与她是不是武宗无关。 她只是个在为心上人担忧、害怕、心碎的女孩儿…… 因为她看到了,不知何时,贾环竟霜白了两鬓…… 那如雪一般的白发,刺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 “环郎,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董明月抱着贾环泣不成声的呼唤道。 “董姑娘,请让让,我要为公子诊脉。” 公孙羽此时的气度,与方才的木然神色截然不同。 她眼睛清亮,显示出其冷静的心思。 看着贾环的眼神里,虽也有些担心,可更多的却是医者看向病患时的冷静神色…… 听到公孙羽的话后,董明月方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给公孙羽挪开位置。 而后站在一旁,继续满脸心碎的看着贾环。 那霜白的鬓角,如同一把尖刀一般,深深刺入了她的心头,让她心痛万分…… 公孙羽拿起贾环的手腕,将三指搭在脉上,细细倾听着…… 过了许久后,公孙羽才将贾环的手放下,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面色有些……古怪。 “公孙姑娘,环郎如何了?” 董明月见状,焦急问道。 公孙羽看着董明月道:“我虽不大清楚为何,但公子的身体极为古怪。 现在看来,他并非是真的百毒不侵,而是在用他的生命力去抵消那些剧毒。 想来他自己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之前在换血前,他才会服下了一株五百年的老参。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姑娘血中的剧毒会有那么多,那么烈。 纵然他之前已经服下了一支五百年的老参,却还是不够。 因此……” 董明月闻言,面色惨白,任凭泪流满面,她眼神有些惊恐的看着公孙羽,唯恐从她口中,说出什么不忍言的话。 好在,公孙羽没有那么残酷…… “消耗尽那支老参的药力和公子身体内积蓄的一些药力后,那些毒血却并未化尽。 所以,就只能消耗公子的生命力。 也才有了白头之事。 不过姑娘也不用太过担心。 若是其他人,怕是就真的寿元不多,生命力自此会越来越弱,直至消亡。 可在公子身上,我却发现,他的生命力非但没有变弱,相反,还在极为顽强的恢复着。 虽然并不快,但我可以肯定,他确实是在一点点的重新变强。 想来再过一些时间,公子就能恢复过来,头发也能重新变黑…… 只是,时间可能需要的久一些。” 公孙羽并没有绕什么关子,冷静直言道。 董明月闻言,眼中光芒大盛,脸上亦浮现惊喜之色,她看着公孙羽道:“公孙姑娘,若是为环郎寻来大补之药,他服下后,能快点恢复寿元吗?” 公孙羽缓缓摇头道:“不能,董……董姑娘,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因为身骨根基,毁之容易,再塑则难。 公子需要好生将养上两三年,才能恢复过来。 慢一点其实也有好处,会恢复的更扎实些。 而且……” “而且什么?” 公孙羽之言,虽让董明月微微有些失望,却也让她松了口气。 只要能恢复过来,区区两三年并不是大问题。 不过,还有个补充是什么? 公孙羽面色微微泛红,轻声道:“而且,这两三年内,公子不能近……近女色。 ****乃性命之本,若是平常,行……行.房之后,自然能轻易恢复。 可公子如今,正是极为需要补充性命之时,****大亏,肾水每耗一点,就会大损。 之前……之前三人,已是极限,若是再强行房.事,怕会真的造成不可恢复的损伤。”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那种疼痛中又带着酥麻愉悦的感觉,二女都忍不住羞红了脸。 不过又有些骇然和庆幸,庆幸幸好只有三人…… “咳……我觉得,其实,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偶尔试试也还是可以的……” 不知何时,贾环已经醒了过来,许是恰巧听到公孙羽后面的几句话,他苦着一张脸,弱弱的开口辩解道。 “呸!” 二女见他醒来,先是惊喜,不过随即两人的脸又一瞬间成了大红绸,红成了火烧云,齐齐轻啐一口。 董明月在贾环跟前到底心软些,而且,贾环又是因为救她才致如此。 因此她羞红着脸,走到药台前,将全身无力的贾环扶起,让他靠在她的怀里,而后柔声宽慰道:“环郎,不过三年时间罢了,很快的。 而且,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你……你且忍忍吧。 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听话啊…… 瞧瞧,你现在两鬓都白了。你若是有个好歹,我又岂能独活偷生? 幸亏家里有个公孙妹妹,不然的话,真是……” 说着,董明月面上还是忍不住一阵后怕。 术业有专攻,若是来了歹人,董明月保管让那人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可面对贾环突如其来的病倒,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此才有方才此言…… 贾环闻言后笑了笑,他先拍了拍董明月的手,而后又看向垂下头面色不大自然的公孙羽,轻声唤了声:“幼娘,你过来。” 公孙羽闻言,将将恢复正常颜色的脸庞,再次刹红一片。 不过犹豫了下,她还是走了过去。 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突然,可是,她毕竟已经是他的人了…… 贾环勉力伸手,有些无力,但很坚定的牵起了公孙羽的手,握在手中,而后柔声笑道:“幼娘,谢谢你。” 这一次,他身旁的董明月,面上的笑容并未改变…… 而公孙羽听到贾环的话后,抬起头,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微微发生了些变化…… 似乎,经过这一遭后,两人的心真的近了些…… 贾环见之,面上的笑容更和煦了,柔声问道:“幼娘,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让我偶尔为之吗?” “呸!” …… ps:这章删删改改了好多次,难点就在于董明月的表现。 一开始,我是将她描写的非常冷静睿智,处事不慌,冷静中带着点柔情。 写完后刚开始还觉得很不错,可后来怎么看怎么别扭。 董明月是武道超凡的武宗不假,她的心性也应该坚韧不拔,应该天塌不惊。 可她毕竟没有高强的医术,面对无法解决而又极为危机的情况时,这种表现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太冷清。 想想欧阳锋对欧阳克的慈爱,想想黄老邪对爱妻和爱女的表现。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而贾环,应该就是董明月的逆鳞。 在看着贾环即将死去的时候,她若再表现的太镇定坚强,就显得太违和了些。 最重要的是,她的武宗,来源并不是那么简单。 后文会慢慢交代。 我发现写故事情节容易,可想按照一个人的性格,去写好一个角色的表现,当真有点难。 因为你得不停的站在他或她的角度去看问题,去想问题。 正文 五百七十七章 惊喜 “奶奶……” 尤氏房内,银蝶先一步将在里面伺候的几个丫头婆子都赶了出去后,尤氏才取下面纱,又解开了大氅…… 银蝶看着尤氏身上一些破烂的行头,从领口到腋下的那一排纽扣,几乎都不见了,若不是尤氏以手相掩,都能敞怀了…… 再看到尤氏脸上还未退尽的潮.红之色,眉眼间的春意依旧浓郁,银蝶岂有看不出发生了何事的道理? 只是,看这样子,却像是……“他”用的强? 真真看不出,他竟是这种人…… 看着银蝶复杂的面色和眼神,尤氏这般心思内秀的人,岂有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的道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若是想这样做,哪里还用等到今天……” 银蝶闻言,眼睛却睁的更大了:“不……不是他?” 银蝶小脸唬的半点人色没有。 若不是他,而是别人…… 那,尤氏和她可能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尤氏见状,没好气的白了银蝶一眼,道:“是他……只是,唉……” 银蝶听的满脑子迷糊,忙道:“好奶奶,您就行行好,快说清楚吧,不然我怕是现下死去都难瞑目。” “呸!尽放屁……” 尤氏笑骂了一声后,然后就将身上那身破烂脱去,银蝶看到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满满都是青红手印和……吻痕,忍不住脸色一红,心中幻想了下战况之激烈…… 然后赶紧摇了摇头,把那一幕幕自动匹配的画面给抛开。 尤氏一边换衣裳,一边没好气的瞥了银蝶一眼,道:“小蹄子,倒是跟着发.春……行了,别多想了,是他中了毒,等公孙姑娘给他解了毒后,却不想那些毒里竟会有一种很烈的春.药,人中了后,根本控制不住,连清醒都不能…… 我也是晦气,偏在那个时候闯了进去,能怪谁?” 银蝶闻言,虽没听详细,但也听明白了个大概。 只是……这般说来…… “奶奶,三爷他……并不知是奶奶?” 银蝶面色古怪的问道。 尤氏闻言,顿住了手,有些无力的坐在床榻上,叹息了声,眼神出神道:“哪里敢让他知道,以后还怎么相见…… 我这见不得光的,但凡有半点风言风语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也注意了,万不可有半点言语漏出去,不然,你怕是会比我还惨。 后头庵堂里的那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也见识过,你自己思量吧……” 银蝶闻言,唬得全身一个激灵,连想都不敢往那边去想,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尤氏看了她一眼,又道:“行了,怕什么,只要谁也不说,自然不会有事。” 银蝶闻言,粗喘了几口气,觉得腿有些发软,只是…… 她看着尤氏,有些不甘的咬了咬嘴唇,道:“奶奶,难道就这么凭白的,被他给……这也太……” 尤氏闻言,抽了抽嘴角,摇头道:“那还能怎样? 暂且这么着吧……总要等,等三爷能完全做主后,再看看…… 如今,咱们连一点要不得的想法都不能有。 西边儿那位老祖宗,在旁的事上倒也罢了,可在这种事上,她是真正的老祖宗……” …… 药室内,三人坐在了一起。 尽管公孙羽再三保证,贾环不会再昏厥过去了,尤其是在他服下了之前没用下的那三根参须后,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眼睛也再次明亮起来。 可董明月却死活不放她走…… 贾环之前的表现,差点没把董明月吓死。 既然家里有这么一个神医在,还是贾环的房里人,在贾环没有完全康复前,她如何肯让她离开? 至少,也要过了今天,等贾环完全平稳下来后再说。 可是,三人坐在一起,尤其是原本毫不相关的公孙羽加入后,气氛却尴尬的让人不知该怎么说话。 好在贾环脸皮厚些,总算还有一点子担当。 和董明月说两句,再和公孙羽说两句,倒是一直都没冷场。 不过有些话,到底不好说。 贾环自然无所谓,可是董明月和公孙羽两人却极为不自在。 贾环也觉得老坐在这不是个办法,他感到体内渐渐恢复的力量后,想了想,对董明月道:“明月,咱们先回去吧,你俩也好洗漱一下……” 此言一出,董明月和公孙羽两人的脸“腾”的一下同时羞红了,两双变得水汪汪眼睛,满满都有些羞恼不堪之意,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 无耻!下.流! 连女儿家的私密事都知道…… 羞也不羞! 贾环有些冤屈道:“我又不是说让你们只洗屁……呃!” 贾环话没说完,他甚至都没看清董明月的动作,嘴巴就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给捂住了。 俏脸红成大红绸的董明月,眼中的羞恼都快凝集成水滴出来,只是,在羞恼之下,也有绵绵的情意…… 这种风情,看的贾环恨不能再操刀来一回…… 不过,看出贾环眼中的炙热后,董明月的羞恼很快变成了真恼,竖起柳眉怒视着贾环。 真是要色不要命啊! 贾环见状立刻服软,唔,也真的软了…… 看着小意赔笑的贾环,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而一旁的公孙羽再次刷新了脑海中对贾环的印象。 他…… 原是一位盖世英雄啊! 她曾亲眼见证了他在战场上的冷酷和铁血,哪怕是盲眼之后,在最后那场大战中,他依旧斩杀了不少胡虏。 却不想,他不仅在长辈和姊妹们面前温柔和气,没有架子。 就连在妾室面前,都这般…… 董明月许是被公孙羽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便对她道:“公孙妹妹,环郎与旁人不同,不会像其他门第的老爷那般待屋里人,日后,他若欺负你,你也不须与他客气。” 公孙羽闻言,轻轻笑着点点头,看到贾环悲愤的眼神后,笑容更深了些…… …… “明月,我怎么发现,你的武功进步了这么多?我刚才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你制住了,怎么说我也是六……咦,我突破七品了?” 在往宁安堂后宅走的路上,贾环面带微笑的问道。 公孙羽现在的房间就在药室旁,所以她没有跟来…… 不过话没说尽,他忽然顿住脚步,怔住了。 他本想给董明月炫耀一下他六品的劲力,可是刚感受了下体内的内劲,却发现,不知何时,他竟突破到了七品。 七品,与六品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种不同感,在于对劲的掌控和运用。 七品以下,劲最大的效用,就是对力量的加成,表现在明面上,是明劲。 而到了七品以后,劲却已经可以透体而出,打入敌人体内爆发,破坏敌人身体内部,所以也叫暗劲。 明劲再强,却不能加持在一根头发上,让头发变成利器。 但到了七品,却已有摘叶飞花皆可杀敌的能力。 因为哪怕是一根头发上,只要加持了足够强大的内劲,也能刺入坚石中。 就像,贾环初次到镇国公府后宅拜见牛继宗夫人郭氏时,她露出的那一手…… 而现在,贾环觉得,他也能做到了…… 董明月闻言笑道:“环郎,习武到了四品之后,就可感悟武道。 而所谓对武道的感悟,最佳方式,就是徘徊于生死之间,不断的淬炼心智,感悟生死,在生死中去体悟力量的真谛。 想来环郎之前就已经到了六品巅峰,近来又不断的感悟生死。 再加上自身的资质悟性又都不差,能突破七品,也是理所应当的。 倒是我,能够顺利的突破九品,成为武宗,还要感谢环郎你呢!” “什……什么?武宗?!” 贾环闻言,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嘴巴张的老大,一脸夸张的表情,让董明月见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伸出手,将贾环张的老大的嘴合了合,然后温柔的看着贾环,道:“其实我突破九品,也只有不久的时间。 短时间内,本该绝无可能突破武宗,因为积累的底蕴太少。 可是……我也没想到,与环郎换血之后,环郎精血中所蕴含的力量,是那样的蓬勃恐怖! 更兼有一种生生不息的神秘力量蕴在其中,弥补了我底蕴不足的缺点。 而后,才生生的推动着我突破了九品,成为了武宗。 不过,现在的我,应该是天下最弱的武宗。 因为,我还没有完善属于我的武道,太极之道。” 贾环闻言,倒吸了口冷气,看着董明月满是不甘道:“这种好事都能让你碰到?还有没有天理啊? 明月,你说说看,爷是不是你的福星?” 语气颇为不忿,好像功劳都是他的一般。 董明月闻言,原本一双有些清冷的眼睛,顿时变得妩媚多情了许多,她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看着他满脸的“不平衡”,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挽住了贾环的胳膊。 贾环的这番做派耍宝,让她想起了从前的日子,那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董明月挽紧贾环,柔声道:“爷,你不仅是我的福星,还是我的所有呢……” 贾环闻言后,怔了怔,而后却极为煞风景的仰头大笑,一张脸将“穷人乍富,小人得志”后的神态,演绎的惟妙惟肖,还吱哩哇啦的鬼吼起来: “哇哈哈哈!三爷我大发啦! 我老婆如今是武宗耶! 如今我看看谁还再敢跟三爷我炸刺儿,我带我老婆灭了你们这群丫挺的老王八!” …… ps:虽然又埋下了一点坑,可总得来说,眼睛这卷差不多就此结束。 下面要加速了,进入大观园一卷。 [。] 正文 五百七十八章 悲愤 “明月,这一年多来,你到哪里去了? 我在江南托了好些人找你都找不到,江湖上的人也都说没见过你的踪影。” 贾环看着董明月关心的问道。 董明月闻言,轻声道:“那日在江南分别后,我和哑婆婆……就去了大雪山。” 贾环倒吸一口冷气,道:“你去那儿干嘛? 那里那么高那么冷,上去后喘口气儿都危险。 你怎么跑那去了?” 董明月闻言,俏脸微微一红,声音更轻了些,道:“江湖传言,大雪山大转轮寺里,有一种疗伤圣药,可以……可以治好脸上的伤疤……” 贾环闻言,心里一疼,转身将她揽入怀中抱紧,怜惜道:“傻丫头,你要找那‘护肤霜’,又何必跑到大雪山上去,咱家里就有啊!” “嗯?” 董明月闻言一怔,好奇道:“什么护肤霜?” 贾环道:“就是大雪山上的大和尚进贡给太上皇的那劳什子雪莲膏啊,二姐姐之前脸上也被伤了。 太上皇特意赐下了那膏药,别说,还真灵,如今二姐姐的脸都已经好了…… 咦?不是说大雪山上就那么一株万年冰莲吗?还都入药送进了宫里。 怎么明月你脸上已经好了?难道那些大喇嘛还藏了私?” 董明月闻言,温柔一笑,摇头道:“环郎你忘了,连六品步入七品时都能洗筋伐髓一次,更何况九品入武宗?以前的旧伤,这一次都已经痊愈了。” 贾环闻言,居然有些失望:“那我岂不是白从姐姐那里偷出来了,居然派不上用处。 唉,我发现这就是老婆太厉害太能干的悲哀。 连送胭脂水粉讨好老婆的机会都没有……” “咯咯!环郎啊……” 董明月最喜欢贾环耍宝…… “明月,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的眼睛瞎了呢?难道你也在西域?” 贾环再问道。 按照时间来推算,董明月只能是恰好也在西域,并看到了贾环的眼睛受伤,然后才来得及去找那本《苗医奇经》。 只是,她若是当时就在西域,没道理不去找他啊…… 董明月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低声道:“环郎,我当时,在白莲教金城分舵里处置一些事……” 贾环闻言面色一怔,道:“你和白莲教还有联系?” 董明月有些紧张的看着贾环的脸色,解释道:“环郎,我记得你的话的。 白莲教的普通教众大都散去了,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些自幼被白莲教抚育长大,除了白莲教,再没其他去处的教徒了。 他们都是教内好手,多由杜汴伯伯和齐伯伯教出来的。 虽然武功不算太高,但也多有三品上下的修为,他们主要负责侦司江湖动静,查探是否有不利我白莲教的消息,并不负责传教。 他们这次齐聚在金城,原本是打算一起想办法,将……将我爹救出。 我得到消息后,连忙赶去金城打消了他们的主意。 并将环郎上次说的法子告诉了他们,他们说,只要能将我爹救出,怎样都成。” 贾环闻言点点头,又低下头想了想,才抬头对面色紧张的董明月笑道:“明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在我跟前都不用紧张。 你想想,咱俩的体内,流着的是彼此的血。 这世上,难道还有谁比咱俩更近吗? 还有什么事值得你去担心呢?” 董明月闻言,又甜蜜又感动,道:“我只是……怕你不高兴……” 贾环哈哈一笑,道:“你又没做错什么,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刚才不是在不高兴,我只是在想,我简直太有运气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怎么了?” 董明月好奇道。 贾环笑着将牛继宗建议他,组建一队暗手,负责侦查暗处动静的事对董明月说了遍,道:“我原还在发愁,到底将这件事交给哪个去做。 这种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交给旁人哪个我都不放心,却没想到,正愁着,明月你就回来了。 你说说,我的运气好不好?” 董明月听贾环说起正事,脸上的“傻白甜”气质渐渐敛起,她缓缓的摇了摇头,道:“环郎,白莲教的人,不能收到京城来,干系太大。 用,也只能用在外围,不能让他们进京半步。” 贾环闻言,眉尖轻轻一挑,眼神新奇的看着董明月,看的人家面色又泛起红晕,才哈哈笑道:“成!不管是用在核心还是用在外围,都交给你去做就是。 我家明月是江湖大佬,不,现在应该说,是江湖上有数的巨擘之一了。 区区一支情报队伍,对明月老婆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需要什么,不管是银子还是物什,你只管让人去找李万机就是,他那边我会打招呼的。” 董明月闻言,抿嘴一笑,明若初雪的面貌,愈发显得艳丽不可方物。 贾环拥她在怀,见到美人如斯,哪里还忍得住,将猪嘴凑上前去…… 只因之前三人团坐时,贾环厚着面皮,和公孙羽与董明月将“不近女色”的底线“讨价还价”到了极致。 起初时,两女说什么都不允许贾环使坏,最好当三年和尚,连靠近女孩子都不许。 这如何使得?这不是要将人逼疯吗? 于是贾环费尽唇舌,最后甚至差点就将前世那个著名的戴小雨伞不算强上的例子举出来。 再加上一番粗浅直白而又污的无以复加的生理讲座,不仅让公孙羽差点眨断了眼睫毛,哑口无言无法反驳,也让二女晕红着俏脸,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他划定的线。 最终成功的明定下来,除了不能触犯最后一步外,其他的……都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董明月此刻也只能无奈的任他使坏,还得替他放风…… “环郎,不要了,来人了……” 随手将扒在她身上的贾环提溜开来,董明月看着一脸悲愤的贾环,晕红着脸笑道。 贾环虽说突破了七品武道,可是一来他身体还很孱弱,二来,别说他身子如今还不好,就是在最盛时,董明月想要提溜开他,也不费什么气力。 他是七品大高手不差,可董明月现在是武宗啊! 不过,等贾环满面愤怒的看向后面来人时,立刻就不作了…… “哟!林姐姐,你怎么来了?” …… “这起子无法无天的混账!国之蠹虫!! 他们好大的胆!他们好大的胆!” 大明宫,紫宸书房内,隆正帝一把将一个龙形镇纸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满面怒火的咆哮道。 御桌一旁,轮椅上的邬先生叹息了声,对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苏培盛连忙亲自动手,将地上的碎片收拾掉。 邬先生对隆正帝劝慰道:“陛下,暂且息怒。” 隆正帝怒的眼睛赤红,道:“息怒?朕如何息怒? 那些个畜生,不当人子的畜生! 才将国库的银子还回来没有半月,居然转手又借空了! 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他们欺君太甚,他们欺君太甚…… 朕要诛他们的九族!” 邬先生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抬眼看了苏培盛一眼。 苏培盛见状,连忙走出里间,到御书房外间瞧了瞧,见没人后,还不放心,又到门口看了看。 见门外除了几个信得过的随侍小黄门外,并无旁人,方松了口气,不过想了想,又命这几个小黄门也离远些,而后才又折身回了里间书房,随时听备差遣。 “朕难道是为了自己?朕又何尝动得了户部的一两银子? 朕是在为这江山社稷,是为黎民百姓担心! 你瞧瞧,这半月来呈上来的折子,不是报北方大旱,就是恐南方将有内涝,要不就是哪里出现了饥荒,恳求朝廷的赈济。 朕原想着,好歹有户部一千多万两银子垫底,总算能有些底气。 可谁曾想,这起子合该千刀万剐,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又将银子借出亏空来! 他们太放肆了,太放肆了!” 进了门后,苏培盛就听隆正帝在那里粗踹着气咆哮着,语气中除了滔天怒火外,还有悲凉的杀意。 唉! “苏培盛!” 忽然,隆正帝的声音又响起在耳边,苏培盛忙应一声:“奴婢在。” 隆正帝疾行两步,踱步到他跟前,怒声道:“前儿你到底是怎么跟贾环说的? 他不是答应了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 他还想等到什么时候?怎么,他也要跟朕拿捏不成?” 苏培盛闻言,连忙躬身道:“陛下,您忘了,中车府传回消息说,宁侯刚刚行完换眼之术,想来一时还没好利索……” 隆正帝闻言怒气一滞,挑了挑细眉,道:“贾环这小子,眼睛又好了?” 苏培盛点点头,笑道:“据说是已经好了,又能看得到了。” 隆正帝面色微微有了些变化,一旁的邬先生笑道:“陛下,这是大好事啊! 宁侯虽少年得意,但其对太上皇和陛下的赤子诚心却显而易见。 他又素来和那边不睦,陛下还屡次帮过宁侯大忙。 如今他既然复明,想来又能为陛下效力了。 就是不知,近来他书读的如何了……” “哼哼!” 听到最后,饶是隆正帝正在暴怒中,却还是忍不住哼笑了两声,没好气道:“他读个屁! 他家老夫人也是糊涂,让一个俊俏小丫头给他读书,结果书还没读出什么名堂,没几天,那丫头却成了他的小妾,真真是荒唐,个混账东西!” “哈哈哈!” 想起贾环行事,邬先生忍不住大笑起来。 隆正帝跟着又哼笑了两声后,对苏培盛道:“去,再去给贾环传旨,赏他那个小妾宫锦金缎各十匹,就说此乃她福佑贾环复明有功,朕特意嘉赏的。 还有,上回没送去的御马也送过去! 这个小王八蛋,不见兔子不撒鹰。 然后,再让他赶紧去各个相府,给朕将那几个老相爷请回来! 你给贾环说,他要是再请不回来,朕这个皇帝干脆就让给忠顺王算了,让他自己去和忠顺王打擂吧!” …… 正文 五百七十九章 林太太和董姨奶奶 第五百七十九章林太太、董姨奶奶和小老婆 尽管贾环有一种被捉奸的心虚感,可前头而来的林黛玉,目光却并不在董明月身上。 她一双清亮好看的美眸中,浮着茫然不知所措的雾气,面色苍白,怔怔的看着贾环两鬓处的霜白。 看到她的眼神后,贾环先悄悄捏了捏董明月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后,上前几步,依旧有些发白的脸上,满满都是灿烂的笑容,他伸手在林黛玉眼前晃了晃,笑道:“林姐姐,瞧瞧,帅不帅?” 林黛玉似乎这才如梦初醒,微微皱起两弯眷烟眉,眼神依旧茫然的看着贾环,声音却有些发颤,道:“环儿,你这是……又怎么了?” 一个“又”字,说的贾环有些汗颜,他似乎比“病比西子”的林黛玉还脆弱,隔三差五的出一次问题。 看着水滴渐渐在林黛玉眼中凝聚,贾环忙道:“林姐姐放心,真没甚大事。 就是换眼后的一点点后遗症,过一段时间,自己就好了! 这是公孙姑娘说的,我刚才从她那里看病回来。 起初也把我自己吓一跳呢,以为又怎么了…… 不过跑到公孙姑娘那里,让她仔细检查一遍,真的是全身上下一点没漏的检查了一遍后,她下结论说,真的没甚大事。 只要好生修养一段日子,很快就会好的。 真的!” “真的?” 林黛玉有些不信蹙眉问道。 在这方面,贾环说谎的前科太多了…… 贾环却哈哈一笑,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先打量起眼前的林黛玉。 只见林黛玉外披一件白狐兰裘大氅,内衬一件水绿底彩绣花蝶牡丹纹裙裳,绾起的秀发上插了两支镶金八宝簪,雍容贵气,俏丽可人,瘦弱的身子和小脸儿,看起来又格外惹人怜爱。 不过,看着看着,贾环脸色忽然又是一变,面色变得不大好看起来…… “环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林黛玉见状,吓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慌张问道。 贾环深叹息一声,摇摇头,语气深沉道:“林姐姐,我也不是全没干碍……” 林黛玉闻言,愈发唬得花容失色,哽咽道:“环儿,你到底怎么了?” 实在是,贾环此时双鬓斑白的形象,当真让她心里惊悸发慌。 那两边的雪白之色,着实刺的她心尖痛。 贾环不敢再作了,他忙对林黛玉道:“林姐姐,公孙姑娘说,那换眼之术,到底有些违和。 不过好在,也只是白了两鬓,身体虚了点,但只要好生调养上两三年就好。 唯一干碍的,就是这两三年内,不能近女色。 当然,所谓的不能近女色,只是说不能圆房,其他的其实都还能做的。 不信,你问问明月,她也听到了!” 林黛玉闻言,瞠目结舌的看着贾环,苍白的俏脸上,一点点浮起晕红来。 贾环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挑着眉毛道:“林姐姐,你不会嫌弃相公我暂时无能的,哦?” “呸!” 若是没旁人,久经贾环“污文化”熏陶的林黛玉,听到这轻浮的话,说不定还没这么羞恼。 可此刻,董明月就在旁边,她哪里经得起这般“污言秽语”,狠狠啐了贾环一口后,转身就要离去,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贾环却一把揽住她,将她抱入怀里,道:“林姐姐,明月又不是外人……” 林黛玉泛红的眼睛里,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恼道:“那你自去寻她就是,别来找我。你不是说过,她不会……”虽没说完,可林黛玉却愈发委屈,抿着嘴,任凭眼泪流下。 这个人,分明与害死她娘的人有关。 你怎么可以让她回来…… 贾环紧揽着林黛玉的身子,柔声道:“林姐姐,明月是知道我眼睛瞎了后,才赶回来的。 你可知,公孙姑娘手中的那本《苗医奇经》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就是明月从外面抢回来的。 为了救我的眼睛,她冒着奇险,前往南方苗疆,抢来了这本医书。 为此,她身受重伤,身上更中了十数种剧毒。 若非今日我无意中发现了她被公孙姑娘偷偷安置在咱们府上,认出了她,然后用那支五百年份的老参救下了她,说不定,她都已经……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全身都是乌青泛黑之色,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当时,我的心都快跟着死去了…… 林姐姐,我这双眼睛,说起来都是明月所救。 而这之前,明月也多次救过我的命。 你说说,她跟咱们,是外人吗?” 林黛玉闻言,有些震惊的看着对面,垂着眼帘,静静而立的董明月,又想起了贾环曾对她说过,这个女孩子凄惨的身世…… 心里的屈火渐渐散去了大半,而后,林黛玉看向贾环,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瘪嘴委屈道:“我又没说她是外人……” 贾环哈哈一笑,柔声道:“我之所以当着明月的面,和林姐姐说那么甜蜜的话,不是不尊重你们,而是对我来说,你们俩都和我的命一样,不分彼此。我也希望,你们能相处的很好。” 林黛玉闻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谁都想在爱人的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想想董明月对贾环做的事,她又没什么能说的。 相比于董明月,她能为贾环做的,简直太少了。 心中有些黯然,不过,看着贾环充满温暖和鼓励的笑容,林黛玉忍不住没好气的娇哼一声,道:“那你先说清楚,你到底还有几条命?” “噗!” 一旁处,董明月看着面色登时呆滞的贾环,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后,目光和林黛玉望来的眼神相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并无什么卑亢之色。 林黛玉看着董明月,目光复杂,可终究,还是微微颔首回应了下…… “三爷,三爷……” 就在气氛越来越好,贾环心里暗自得意时,前方不远的拐角照壁后,忽然传来一阵呼唤声。 然后,贾环就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照壁后面跑了过来。 小的在前,大的在后。 正是小吉祥和她的“义妹”香菱。 两人都气喘吁吁的,面上带有笑容,声音里带着笑意。 只是,当她俩跑近了些后,却越跑越慢,最后,还有一段距离时就顿住了脚。 小吉祥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一双大眼睛怔怔的看着贾环,看着贾环那霜白的两鬓…… “哇!” 没安静多久,小吉祥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后一边大哭,一边慢慢走到贾环跟前,嚎啕道:“三爷,你这是……你这是又怎么了?” 贾环有些哭笑不得的和林黛玉对视了一眼,林黛玉眼睛虽然也微微湿润了,可嘴角却弯起了一抹笑意,这不是她方才说的话吗…… 贾环将“哇哇”大哭的小吉祥抱起,回头对董明月道:“明月,还记得这个小家伙吗?” 其实小吉祥已经不算小了,只是她一直以来都被贾环当小孩子宠,所以看起来脸上还是一片稚嫩,被贾环抱起来也不算违和。 董明月笑着点点头,道:“怎能不记得,在城南庄子时就认得她。”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又道:“没错!瞧瞧,咱家小吉祥一直都没长大,和那会儿没变化多少,还是那么小……咦,你还会害羞?” 原来,在贾环说她坏话时,小吉祥一边哭,一边将脑袋藏进贾环的脖颈里,不让董明月看她…… 贾环笑道:“好了,就是白了点头发而已,过段时间就恢复过来了。 你公孙姐姐说的,要眼睛就得白头发,若不然就不能再要眼睛了。你说说,到底要什么?” 小吉祥闻言抬起头,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看着贾环道:“三爷,是真的?” 贾环“啧”了声,不满道:“你忘了三爷在江湖上的第一个诨号了?” 小吉祥撇嘴道:“没有忘,诚实可靠小郎君嘛。可是三爷又不诚实,上回眼睛伤了,还说只是伤了,过两三年就好。这次呢?”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道:“这次真的是两三年,不过我自己觉得,过上个把月应该就能好了。 可公孙姑娘却坚持说要两三年……要不,小吉祥你去帮我摆平了她?” 小吉祥虽然愿和贾环磨牙,可现在她小心里到底放心不下,没心思和贾环吹牛…… 不过,她却也聪明。 她知道贾环只拿她当小孩儿,自己问不出什么,可总有人他不会糊弄吧。 于是,她看向贾环身旁的林黛玉,刚还大哭的脸上堆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尽管脸上还都是泪痕,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可她做出的笑脸看起来却极为真诚,极为喜庆。 只要细细一看,就能从这张笑脸上,看出满满都是贾环的影子。 贾环不就最爱顶着这样一张极为“真诚”的笑脸哄人吗? 看着这张熟悉的笑脸,林黛玉没等她开口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吉祥见状,大眼睛上的一对毛毛虫眉瞬时耷拉了下来,形成一对八字皱眉,恼意满满,可看着却愈发喜庆。 别说林黛玉和贾环看着哈哈大笑,就连董明月都忍不住露出笑脸。 小吉祥愈发憋屈的瘪起小嘴,“怒视”一圈儿后,脸色却又忽地一变,一对毛毛虫眉飞起,大眼睛里泪花虽还在,可喜色却渐显,她扬着小下巴得意道:“现在我可相信,三爷当真是没事。 不然的话,林太太和董姨奶奶你们定然不会笑的这样开心! 嘻嘻,我聪明吧?” “呸!” 林黛玉一张脸红成了晚霞,她看着小吉祥道:“小蹄子,你乱嚼什么舌?什么……什么林太太?” 小吉祥理直气壮道:“耶?林姑娘你不是三爷的平妻吗?平妻也是妻呀,当然就是太太喽! 不过还有一个史大姑娘也是平妻,为了叫明白,自然就是一个林太太,一个史太太! 还有董姐姐,她和白荷姐姐老早就是三爷的屋里人了,自然就是姨奶奶嘛!” “呸!真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丫头,脸皮都忒厚!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⑧±妙(.*)笔⑧±阁⑧±,o 林黛玉又好气又好笑的笑骂道,俏脸绯红。 小吉祥得意洋洋道:“我?我是三爷的小老婆呀!最小的哦!” …… ps:我发现很有几个人不喜欢小吉祥,不知道是因为她出身低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 但说实话,小吉祥这个角色,是我自己最喜欢的,喜欢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其她女角色。 很有喜感,很贴心,很乖巧,也很懂事。 唔,希望我能找到这样一个卡哇伊的女盆友。 正文 五百八十章 摆平 看着小吉祥一副给个“大老婆”都不当的小傲娇模样,林黛玉真真是笑弯了腰。 不过笑到半途,又疑惑的看着小吉祥,道:“你不是在笑话我吧?” 小吉祥只觉得日了……不是,小吉祥只觉得世界真奇妙,反问道:“笑话什么?” 看着小吉祥真是一脑门子问号的模样,林美人才又继续笑了起来…… 贾环在一旁抹了把虚汗,陪着笑了两声,才问道:“小吉祥,你和香菱来找我作甚?” 小吉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装腔作态的“嗯哼”了声。 本来一直处于呆萌状态的香菱,听到这声“嗯哼”,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也不知她刚才听到贾环问的是什么没有,就巴巴的对贾环道:“三爷,前院里来了宫里的传旨公公,李管家传信儿进来,请三爷去接旨哩!” 说罢,却没有再看贾环,而是看向了小吉祥。 小吉祥还被贾环抱在怀里,靠着贾环的肩头,看到香菱的目光后,正直身子,然后“啪”的一声甩了个响指,严肃的点点头,表扬道:“颇~沸克特!” 香菱闻言,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 这下,别说林黛玉,连董明月都忍不住了,“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要知道,除了贾环外,她在人前通常都不会说话的,更别提笑了。 见大家都乐开了怀,小吉祥也不装严肃了,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转头看着贾环笑的甜甜的。 贾环此刻的神色和方才小吉祥表扬香菱时的神色一模一样,也颇为严肃的点点头,道:“外瑞顾得!” “啪!” 小吉祥自己补了一个响指,然后憋不住趴在贾环肩头,“咯咯咯”的大乐起来。 小脸蛋在贾环的鬓角处轻轻摩挲着…… …… “林姐姐,你得帮我一个忙!” 玩笑罢,贾环先让小吉祥去前面通报,说他速速就来,然后又跟将去的林黛玉说道。 “何事?” 林黛玉冬泉般灵动的美眸转动,看着贾环颇有兴趣的问道。 她也想为贾环做点事哩…… 贾环笑道:“我想让林姐姐帮我去西边儿老太太那里打个前站,给她老人家说说,就说我头发白了一丢丢,不过一点都不要紧,公孙姑娘说了,只是换眼的一点小小的后遗症,过不了多久就好了。 若是不提前去预热一下,我担心老祖宗又受到点惊吓就不好了。 万一她老人家再做梦,又让我娶个福娃娃,那岂不是要糟?” “呸!” 林黛玉听到这一茬就来气,恼道:“我看你巴不得再娶个福娃娃……不,是娶个大阿福!” 贾环“哈哈”一笑,摇头道:“不娶了,再娶就只娶林姐姐喽!” “不害臊!” 若是没人时,林黛玉还能抿嘴一乐,可董明月就在旁边,林美人可是很要面子的。 不过没等她骂完,就见贾环的脸色忽然滞住,有些心虚的看着她…… 林黛玉心头升起不妙,美眸狐疑的看着贾环,道:“怎么了?” 贾环抓了抓脑袋,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的道:“林姐姐,有个事我得跟你通报一下,嘿嘿……” “不许笑!严肃点,说!” 林美人心中愈发不妙,喝道。 贾环老实道:“之前不是让公孙姑娘给我检查身体吗?” 林黛玉沉着脸,道:“怎么样?” 贾环干咳了两声,道:“你也让她帮你体检过,当知道,有的部位的体检,得全部……全部脱光了!我当时有点害怕是不是得了绝症,所以就逼着她帮我检查。 然后我就在人家跟前脱光了……” “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林黛玉差点气绝,眼泪都快下来了,骂道。 贾环垂头丧气道:“我那会儿不是害怕吗?头发突然白了两绺,我都以为快要死了,当时只想检查出问题,看还有救没救,要是没救的话,就赶紧去找林姐姐你道别……” “真的?” 林黛玉到底心软了,强撑着问道。 贾环可怜巴巴的狂点头,道:“当然是真的,要是真活不了多久了,我自然得赶紧去陪林姐姐。 我当时还想着,要和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林黛玉可能被带进三孙子勾勒出的场景中了,眼圈儿都红了,颤声问道:“是……是什么?” 贾环垂着头,低沉道:“我想对林姐姐说,我死后,请不要在我身边哭泣,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举不起手来,替你擦去腮边的泪水了……” “呜呜,环儿……” 林黛玉哭成了泪人,投进了贾环的怀抱。 贾环脑袋在她肩后吐了吐舌头,然后连忙拍着她的背哄道:“林姐姐林姐姐,先别哭,听我说完!” “你说……呜呜!” 文艺女青年有些不能出戏了,泣道。 贾环有些心疼道:“好了,别哭了……是这样,因为我全身上下都被公孙姑娘给看了去,所以,她就得对我负责……” “嗯?” 林美人果断不哭了,挣脱贾环的怀抱,眼中带泪的莫名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贾环干咳了两声,道:“是我得对她负责……林姐姐您想啊,我这样做,对她的名节……是吧?我得负责任。” “那你想怎么办?” 林黛玉又沉下小脸,问道。 贾环道:“我这不是来请示林姐姐你吗?你说说,这公孙姑娘长的普普通通的,又不喜女红,又不会琴棋书画,又不读《女戒》,又……” “呸!你怎能这样说人家,人家救过你的命!” 林黛玉化身主持正义的女侠,怒斥着人间渣渣,男人败类。 贾环皱眉道:“那该怎么办?” 林黛玉叹息了声,道:“还能怎么办?你……你如此无耻的在人家面前……坏了人家的清白名声,也只能纳了人家,不然,让人家怎么活?” “唉!我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可就是太委屈我了……” 贾环苦恼道。 “呸!你……你少放屁!真当我是傻子?” 林黛玉气得俏脸通红,斥骂道。 贾环顿时不作了,嘿嘿笑着想要强抱林美人,安抚一下。 林黛玉却一甩绣帕,看也不看贾环一眼,转身走了,留下一句话:“赶紧去接你的旨吧!” …… “嘿嘿!明月……” 林黛玉走后,贾环悻悻一笑,然后腆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董明月。 董明月却看着林黛玉离去的方向,赞叹似的轻轻点了点头,道:“她确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呢。” 贾环正色道:“明月此言差矣,你也不差的!” 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轻声道:“都是我的缘故,环郎不必跟我赔小心呢。” 贾环闻言后一笑,不再作了,摇摇头,柔声道:“不是赔小心,是心疼你。” 董明月闻言,眼中的神色愈发柔和,而后对贾环劝道:“环郎你快去接旨吧,不好让皇帝的人等的久了。我自己回西厢房就好……” 贾环闻言,连连点头,道:“明月真乖真懂事!这样自然很好,不过……明月啊……” “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和白荷闹别扭,再让你头疼的!” 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嗔道。 贾环见被看破了,嘿嘿傻笑一声,道:“也真是奇了,白荷那丫头和哪个都不上眼,怎地偏和你却…… 我觉得,是因为白荷太骄傲了!其他人的姿色,根本不被她放在眼里! 唯有明月你,才会被她忌惮! 因为她觉得只有明月你这般美若天仙的人,才能和她一比高低! 只是,她却并不知道,像明月你这样心胸宽广,如大雪山一般高大的好女子,是根本不会同她一般较劲的,对不对?” 董明月闻言,哼了声,不和他嗦,伸手如电探到他身后,往后一提溜,正对了方向后,拍了拍贾环的后背,道:“好了环郎,你快去接旨吧!” 贾环闻言,满脸“悲愤”,脚步沉重,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去。 “噗嗤!” …… “哎哟!宁侯,您……您这是怎么了?” 宁安堂前厅,苏培盛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贾环,李万机等人也震惊的看着贾环的两鬓。 贾环愿意跟妹纸解释那么多,却没耐性跟一群男人和太监嗦,箭袖一甩,与众人打了个招呼后,坐到了主位上。 面色似乎比方才还要苍白些,他淡淡的道:“换眼之法,本就有碍天和,遭受点天谴反噬,也没什么。能重新看得见,别说少活二十年,就是少活三五十年,我也愿意…… 行了,都是男人,不要嗦。” 最后一句是看着李万机等人说的,然后贾环看向苏培盛,道:“苏公公,好久不见。” 苏培盛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啊,可不就是好久不见了嘛…… 他先躬身笑道:“奴婢恭贺宁侯,重见光明。这次来,也是替陛下传旨,恭喜宁侯双眼复明,这于宁侯是好事,于我大秦,亦是好事。” ⑧±妙(.*)笔⑧±阁⑧±,o 贾环闻言点点头,站起身,朝皇宫方向躬身一礼,道:“多谢陛下牵挂。” 苏培盛见之,嘴角狂抽了两下,不过想起眼前这位主儿的文化程度,不认识方向也是有的…… 他笑道:“宁侯,奴婢这次来,可是将上回答应宁侯的那几十匹御马都带来了……” 贾环闻言,非常讲究公平的回道:“很好,那明儿我就去各个相府拜会一番,争取让他们早日回到工作岗位上上班。” 苏培盛:“……” …… ps:一天三章啊,咋还有人说更的慢哩~~~求几章票票和订阅! 正文 五百八十一章 惊呼声 当贾环与苏培盛并两个小黄门谈笑风生的走进荣庆堂时,满堂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而且众人第一眼,目光都直直看向了他霜白的两鬓,无不面色动容…… 倒是贾环自己,好似没事人一样。 他头上束着凤翅紫金冠,穿一件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袍服,腰间悬一块暖白玉坠。 虽暮色已西,外面光线暗淡,但荣庆堂内却是烛火通明。 在烛火的照耀下,贾环原本便肖母的容貌,愈发被映衬的面若冠玉,目似朗星。 他面上擎着和煦的微笑,眸泽温润如玉。 英武的身姿,好似一把宝剑,挺直而立。 那两鬓的霜白,虽然刺目,但是,却似又为他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成熟风采。 当众人看到贾环面色无恙,精神饱满后,便纷纷从忐忑惊悸中缓缓恢复过来。 再留意其此刻的风姿,一时间,竟有些炫目的惊艳感觉。 好一个俊朗非凡的男儿郎! “老祖宗……” 摆了半天pose,见效果非一般的好,仿佛还能从几个“女票”眼中看到星星后,贾环这才心满意足,开口对面色不大好看的贾母介绍道:“老祖宗,这是宫里的苏公公……” 这会儿,贾家的姊妹们似乎才回过神来,一群人又看了眼贾环,再与苏培盛屈膝一礼后,便由李纨带去西暖阁套间里暂避…… 不过,没等她们都离去,贾环又出声道:“宝姐姐留一步,苏公公是来给宝姐姐传旨的……” 正要一起离去的薛姨妈闻言,唬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连身子晃了晃,站不稳当,朝一边倒去…… 自上回苏培盛来传旨,要将薛宝钗指去扎萨克图和亲陪嫁,还要将薛蟠拉去下大狱后,这位大明宫总管在薛姨妈心里,就和地府恶魔没什么区别。 方才见苏培盛进来时,她心里就有些不得劲,暗中提着一口气,颇有些心惊胆战的防备着。 不过,她也最会察言观色,看到贾环脸色上并无什么异样后,她以为不会有什么坏事发生了…… 却不想,又来旨意了,还是给薛宝钗的! 天哪! 这怎能不让她心惊肉跳,怎能不使她诚惶诚恐? 幸好她被身旁的史湘云搀扶了一把,才没歪倒过去。 即使如此,也唬的面无人色。 不管她在内宅里有多高明的手段,可是在面对外面的事,尤其是大事时,她与寻常妇人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 而一旁的众人见她如此,也跟着变了脸色,提心吊胆起来。 薛宝钗的脸色绷紧,只是,她却没有看向苏培盛。 在扶稳薛姨妈,发现她只是受到些惊吓后,薛宝钗就侧目看向了贾环…… 贾环面带和煦的笑意,见薛宝钗看来,便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而后,他转眼对也正紧张着的贾母笑道:“老祖宗,不妨事。 是陛下听说孙儿的眼睛复明后,特地派苏公公来,赐予孙儿了几十匹御马。 另外……因为宝姐姐福佑有功,陛下特赐下内造的金锦宫纱各十匹给她。 其他的,倒也没甚大事……” “哎哟!这可真真是皇恩浩荡哪!” 贾母闻言,原本担忧的面色,陡然变得惊喜非常。 而诸女那边,众人脸上的担忧之色尽去。 不过,除却贾迎春在为这件大喜事喜笑颜开外,其她人的面色却又变得微妙起来…… 那十匹金锦宫纱不算什么,内造之物,听起来高大上。 可别说贾环,就是薛蟠,都能借着内务府皇商的名头,经常从里面弄出一些宫锦、宫罗或者宫里娘娘们新流行戴的宫花儿什么的,来装点下门面,亦是送礼佳品…… 无非是给管事之人一些银子罢了。 内务府一直在九郡王手里掌管着,一般来说,只要身份差不多的,又有闲银子往里面填,差不离儿都能从里面弄点东西出来。 当然,一般人都少有这份心。 因为东西死贵不说,还未必有外面的东西好。 官家的嘛…… 就比如贾环上回从扬州带回来的那些绫罗绸缎,几乎都比内造的好。 所以,东西没什么稀罕。 贾家也从来不缺少这些。 可是,天子金口玉言,佳赞薛宝钗有福…… 这体面,可就大了去了。 莫说是林黛玉、史湘云,就连李纨、王熙凤等人,脸上都有些嫉色…… 在这个女子过了三十就可称老妪的年代,容貌颜色,虽不说像流星一般一闪而逝,可也仓猝的让人心慌。 世间再名贵的头面首饰和胭脂水粉,都无法让一个女子的青春永驻,去永远接受别人的赞美。 实际上,女子只要出了阁,就少有人再赞她颜色好,那反而会是一种轻浮不尊重。 而到了这个时候,甚至是往后的大半生,她们所追求的,不过是“有福气”这三个字罢了。 不管贤惠也好,不贤惠也罢,也不管颜色是否正好。 只要有福气,就能子女双全,就能福佑丈夫儿子不遭横祸,就能家业兴旺,就能百事顺心…… 所以,贾母最喜欢听人夸赞的话,绝不是说她长的俊俏,而是说她有福气。 尽管天子没有直接说薛宝钗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可却嘉誉她福佑贾环有功。 实际上,并没什么分别。 因此,自此之后,只凭借这个金口玉言的名声,薛宝钗都能在后宅里体面的混一辈子,哪怕她只是一个商户出身的妾…… 薛姨妈闻言,先是一阵恍惚,然后脸上便蓦地升起一片无比惊喜之色。 她连连招呼着身旁的薛宝钗,道:“宝丫头,快去快去,快去你三爷跟前,随他一起接旨谢恩!这可真真是再没有过的旷世隆恩了!快去……” 薛宝钗闻言,倒没有太过激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 不过,熟悉她的人,却能从她的耳际和微微露出那一抹脖颈处的红晕,看出此刻她内心深处是多么的高兴和激动…… 那一日,镇国公府牛继宗夫人郭氏等人的话,就如同一把尖刀一般,血淋淋的插在薛宝钗的心头,一刻都未曾拔出来过。 商贾贱婢,失怙少教,焉能成为宁国大妇? 这一句话,将薛宝钗曾经的骄傲击成了粉碎。 在神京城内那些豪门朱户的内眷眼中,薛家真的不算是什么。 薛宝钗原听薛蟠说过,若不是因为薛家寄居于贾家,他在京城里的衙内公子圈里,都没人搭理他。 薛宝钗当初听了这句话,虽然也觉得有些心酸,可并无太深的体会。 直到那一日,牛继宗夫人郭氏的那一番话,她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现实。 可是,明白又能如何? 再明白她也依旧只是一个商户之女,是一个失怙之人。 而从那日起,原本贾府上下,这几年来被她为下来的那些好人缘,似乎也发生了些微妙的改变。 妇人好妒,乃是天性。 那些丫鬟们倒还罢了,毕竟还没有经历过太多世事的摧残。 可那些长嘴妇人们,却常有在背后嘀咕的…… 论出身,薛宝钗也不比她们强多少,凭什么她们只能下贱如泥,而薛宝钗却敢妄想做一品诰命夫人云云…… 薛宝钗零散的听闻一些这种话后,虽然不悦,可也只能将郁气压在心里,因为她并没有什么底气去训斥那些人。 但是,从今日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薛宝钗眼神微微湿润的看着贾环,贾环对她一笑,温声道:“接旨吧。” 薛宝钗点点头后,盈盈拜下…… 在薛宝钗接旨的过程中,贾环明显感到数道眼神看了过来,而且数量远大于二…… 头皮有些发麻,他转头看向姊妹那边,嘴巴差点咧到耳后根,给了众人一个浮夸谄媚的笑脸。 不过,除了贾惜春“咯咯”笑出声外,其她人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玩笑间,薛宝钗已经接完旨意站起身来,而后整个人看起来都容光焕发,似乎又找回了当初的自信和自尊…… 贾环见之后,眉尖轻轻一挑,转头看向苏培盛,道:“苏公公,还有吗? 我怎么觉得你这旨意,比我给家里买的那些极贵的胭脂水粉效果都好。 你瞧瞧,我家姊妹众多,你也别偏心,一人都来一道吧! 日后我也好省些银钱……” 薛宝钗听闻此言,脸色登时一片通红。 而苏培盛闻言,亦是嘴角狂抽,无言而对…… 好在贾母靠谱些,斥责道:“环哥儿,不得胡说。 这是圣旨,哪里是能玩笑的? 还不快请公公吃茶!” 苏培盛闻言,忙躬身谢道:“太夫人太客气了,宁侯是看得起奴婢,才与奴婢玩笑的。 吃茶就不必了,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奴婢回话……” 话虽如此,可脚却不往外迈。 贾环见之笑道:“苏公公放心,本侯心里有数,我这人信誉一向颇佳,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咳咳,与人解难。 苏公公尽管离去便是。” 苏培盛闻言,面色顿时笑开了,忙道:“宁侯,这可说定了!陛下真是……真是……就等宁侯的好消息了!” 贾环含笑点了点头。 苏培盛这才又恭敬的与贾母一礼后,出门而去,还不用贾环远送。 贾环勉强将其送到二门,交给了贾琏后,再折返回来时,荣庆堂内却多了一个人。 △miào△bi△gé△ 公孙羽。 贾母眼神有些怪异的上下打量着她,听她说贾环白发的缘由。 说的自然是贾环之前与她商议好的话,无非是换眼的后遗症罢了。 不过,贾母却似有不信,那双老眼精光,似乎能将公孙羽扒光看透。 慌乱间,公孙羽又将贾环近年来不得近女色,不能行.房事,否则寿元堪忧这一绝密信息给说了出来。 荣庆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小小的“惊呼声”…… …… 正文 五百八十二章 本分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还有没有一点医德…… 我怎么跟你叮嘱的? 这种隐.私你怎么能给我说出来呢……” 贾环一蹦老高,跳到公孙羽面前,不断的指责道,却也挡住了贾母上下打量她的眼光。 公孙羽心中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生暖意…… “环哥儿,你给我让开!” 贾母满脸不悦的高声斥道。 贾环闻言,这才悻悻的住了“骂街”,转过身依旧挡着公孙羽,对贾母道:“老祖宗,您甭听她胡说,哪儿和哪儿啊?您瞧瞧孙儿这精气神,哪里就寿元有损了……” “你给我起开!” 贾母差点没气死,拍着软榻斥道。 贾环没法子,这才又让出了公孙羽。 好在,这么一会儿功夫,公孙羽也收拾好了慌乱的心境,应该不会再乱说了。 如果刚才她一不小心,将贾环白发折寿是因董明月之故给说出来。 那么即使贾环能够复明多赖董明月之功,可贾母心里也绝不会待见她。 董明月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公孙丫头,你说仔细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母沉声道。 只是此言一出,贾环的面色登时一变,眉尖一挑,看向了上头高坐的贾母。 而公孙羽刚刚收拾平静的面色,又登时慌乱了起来,变得绯红。 好在有白纱遮面,旁人看不大清…… 论礼,公孙羽乃是外客,又非亲戚,贾母应该唤她一声“公孙姑娘”才对。 这“丫头”二字,却是大有深意的…… 不过幸好,满堂人皆为公孙羽方才之言而震动,不曾留心这点细节,连薛姨妈都是如此…… 公孙羽深吸了口气后,又将换眼之法如何干碍天和,纵然贾环有先祖余荫庇佑,可到底受到了些反噬。 不过,问题并不算太严重,只要接下来的二三年时间里,好生调养,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的。 头发也能重新变黑。 至于不能行房.事,是因为肾.源乃性命之本,在修养期间,不能动了肾水,否则的话,容易功亏一篑。 在公孙羽垂着眼帘诉说时,贾母的一双老眼在她的眉间、耳际和脖颈处细细打量着。 看到最后,眼睛却瞪向了贾环。 贾环心知,初经人事的公孙羽,到底没有瞒过经验丰富的老太太,便用无辜讨好的眼神看向贾母…… 贾母见之,心中彻底有数,又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后,才对堂下的公孙羽道:“果真如此,那日后就要劳烦丫头好生伺候了…… 丫头,你虽是医家,本不该有男女大防。 可你毕竟年轻。 照顾侯爷时,难免会有些干碍,于你清誉有碍。 不若这般,若是丫头你愿意,明日我就遣人登门,去你府上说个媒,让侯爷将你收为如夫人。 如此一来,既可免去你被人说嘴之忧,又可安享贾府富贵。 你可愿意?” 贾母的语气和言辞,并不是很好。 在这个时代,无媒而媾者,谓之野.合。 这种事,在世上眼中,绝对是不知廉耻的行为。 高门大户里的当家太太,最防备的,就是在家里年幼的哥儿房里,会有不知廉耻的丫头为了上位而爬床。 贾母掌家数十年,自然亦是如此。 因此,此刻虽然知道里面定有些隐情,可贾母对公孙羽的观感,到底还是受了影响。 言语间,竟将公孙羽当成了为了贾府富贵,而勾.引贾环的无耻女子。 公孙羽闻言,面色惨然。 贾环暗自皱眉,上前一步,脸上却堆起笑脸,道:“老祖宗真是贴心,孙儿也是这般想的。 当初孙儿是为了给老祖宗和家里姊妹们瞧病,才巴巴的将公孙姑娘请回家里来。 谁曾知,老祖宗和姊妹们没怎么用上,反倒是孙儿被她几次三番的相救。 对孙儿来说纵然是件好事,可对公孙姑娘却多有干碍。 很有些长嘴妇人,在背后唠唠叨叨的说一些很不像的话,毁人清誉。 更可恨者,除了在咱们府上有这种说法外,而今连外面都有此等传言。 待空闲下来,孙儿会使人好好查一查,到底是哪些贱妇犯口舌…… 而又因为在相处间,孙儿觉得与公孙姑娘很谈得来,倒也算得上是情投意合。 所以就打算,来跟老祖宗讨个主意。 谁知,老祖宗这般体贴,孙儿还没开口,您就知道孙儿心意了。” 贾母闻言,又看了公孙羽一眼后,心里的怒火到底降下来了些。 因为贾环说的没错,公孙羽毕竟救过他好几次。 念及此,贾母暗自一叹,对贾环道:“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吧。明儿……” 贾环连道:“老祖宗,明儿还是孙儿亲自走一趟吧。不然,孙儿怕公孙老头儿……咳咳,公孙老爷子会把媒人打出来。” 贾母闻言,哼了声,不再言语。 其他人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怎么着,说话间,贾环又多了一房? 众人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和公孙羽,而薛姨妈脸上的面色却十分的不好。 她倒不是因为贾环又纳了一房女人而感到不舒服,她早就明白,像贾环这样出类拔萃的少年郎,上面又无人能辖制,怎么可能就守着几个人过呢…… 她不舒服的是,贾环要禁欲两三年…… 这,就让她之前的种种打算,再次成空。 她原盘算着,薛宝钗最大的对手就是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两人毕竟是平妻,位份贵于薛宝钗。 可薛宝钗也不是没有优势,那就是年龄。 相比于才十四五的林史二女,已经十七岁的薛宝钗,身量已足! 又已经过了门,若是能早早的与贾环圆.房,先一步诞下麟儿,那么…… 即使只有一个庶长子的名分,可是,按照贾环之前的说法,只要教养得当,未来还是很有可能成为侯世子。 内玮之间,很多时候,早一步,就早一生。 却不想,临头来,竟又出了这样的事。 真是……天不如人愿。 要知道,再过二三年后,薛宝钗能做的,林史二女也都能做了…… 到了那时,背后又有个老太太在,薛宝钗还能有什么优势? 念及此,薛姨妈心中大感郁闷。 而其她姊妹们的反应,却有些有趣了。 她们先齐刷刷的看向了贾环和公孙羽,而后,又齐刷刷的看向了林黛玉…… 可怜林美人,见状后差点没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你们看我作甚? 可这番怒气又不好跟姊妹们发泄,只能怒视起贾环来。 如此一来,众人却又暗自点起头来…… 这种反应才对嘛! 见她们如此生相,林黛玉心里反而又气的笑了起来。 真真是…… 可恶! …… 众人在荣庆堂里又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后,贾母却又乏了。 公孙羽再号了回脉,却还是那套说辞。 前些日子熬的狠了,毕竟上了年纪,难免精神不济。 不过幸好底子好,再修养一日便能恢复精神了。 既然如此,大伙儿就不好再多坐,齐齐让鸳鸯忙扶着贾母去歇息。 不过,没等众人离了荣庆堂,就见鸳鸯又匆匆从东暖阁走了出来,没有与众人多说,而是将公孙羽拉到一旁,附耳轻声说了一句话。 众人只见公孙羽面色一白,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随即,贾环的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看向鸳鸯的眼神有些不善起来。 不过,没等他发作,就被身旁的林黛玉拉扯了一把,到底没发作出来…… 鸳鸯见状,心知贾环定是听到了方才之言,她叹了口气,没有辩解什么,只是屈身一福后,转身又进了东暖阁。 待鸳鸯走后,林黛玉小声问贾环,鸳鸯说了什么。 贾环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看向公孙羽的眼神,多了抹怜惜。 他听到的是,鸳鸯告诫公孙羽,贾母让她要知本分,守规矩,回去后,不要忘了用一碗,避子汤…… …… 贾环的脸色不大好,公孙羽默声离去后,他的心情就更糟了。 薛姨妈见状,宽慰了两句,又邀请她们姊妹们一起去梨香院作客,被贾环强笑着婉拒了。 薛姨妈也没强求,留下薛宝钗后,自己离去了,她的心情也不好呢…… “环儿,到底怎么了?老太太让鸳鸯对公孙姑娘说了什么?” 林黛玉见贾环脸色不大好,也不使小性了,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关心的问道。 贾环闻言,深呼一口气,见周遭众人都面带担忧的看着他,连贾惜春都心疼的看着他,尤其是那霜白的两鬓…… 他立刻将郁气压在心底,笑道:“没什么,就是告诫她,要恪守本分,不要惹家里的几个姑奶奶生气,尤其是不要招惹林姑奶奶,不然天上地下再没她容身之处了……” “呸!” 林黛玉闻言,顿时气恼,啐了一口后还不解气,还想踹他一脚。 贾环却连忙避开,搀住用力过猛,差点摔倒的林黛玉,笑道:“你也傻,云儿踹我时,都要换一双鹿皮靴子,你踩着一双绣花鞋,就敢踹,也不怕踹不疼我,自己却肿了!” 林黛玉气的本想再踹,可看着贾环霜白的两鬓,和脸上渐显的倦色,到底心软了,哼了声,道:“等我回去换了靴子来再说!” 话虽如此,可眼神却关怀的望着他…… 贾环见状心头一暖,柔声道:“林姐姐,去我那里吧……” “呸!” 林黛玉闻言,脸色登时大红,满脸羞恼的怒道:“你疯了?” 怎能当着那么多姊妹的面“约”我? 其她姊妹们看贾环的眼神也怪异了起来,俏脸有些晕红。 史湘云都有些咬牙了,臭不要脸的! 薛宝钗也面色淡淡…… 贾环连忙解释道:“我是想央林姐姐帮我写几封信……罢罢,大家一起去好了!人多力量大,写的快!” ⑧±妙(.*)笔⑧±阁⑧±,o 贾探春闻言“噗嗤”一笑,道:“还是你们一家自己去写吧,我要去姨娘那里坐坐。 三弟,你如今身子骨弱,自己当心,别累着也别气着,头发再白一点,你自己思量思量,姨娘会怎样对你。” 说罢,贾探春便离了去。 贾迎春也反应了过来,随便话不搭调的说了两句,拉着贾惜春也离去了。 贾宝玉话都没说,垂头丧气的落寞走了。 最后,倒是真的只剩下了贾环一家人…… …… 正文 五百八十三章 余生,请多多指教 “环哥儿,你的书房为何叫三味书屋?” 宁国府,宁安堂前院,贾环书房里,林黛玉、史湘云和薛宝钗三人随意参观着,史湘云想起进门前看到的牌匾,好奇问道。 贾环大爷似得,懒洋洋的歪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道:“因为我恨不得放一把三味真火,把这一屋子的书都给烧了……” “什么叫三味真火?” 史湘云脸色怪异的问道。 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人也嘴角抽抽的看向了贾环…… 贾环得意洋洋道:“瞧瞧你们这群没文化的妇人,连什么叫三味真火都不知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三味真火嘛!你们忘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烧烤猴子时,用的不就是三味真火吗? 还有那红孩儿!不也是三味真……咦,你们笑什么?” “哎哟!哎哟……我不行了……” 林黛玉笑得趴在书桌一角上,一手捂着肚子娇声直叫唤。 连薛宝钗这般沉稳的人,都笑的全身打颤。 史湘云更是豪迈的仰天大笑…… 狗屁的笑不露齿…… 贾环被笑的莫名其妙,脸都黑了,“怒”声道:“你们在笑么子笑?” 林黛玉真真是眼泪都笑出来了,不过她不愿见贾环生气,一边强忍着笑,一边解释道:“环儿,不许你再作怪!八卦炉里烧的火叫三昧真火,不是……不是三味真火,少了一横哩……哎哟!哈哈哈…… 还有,太上老君是想炼化了孙悟空,不是……不是想烧烤猴儿吃……” 听林黛玉这般一说,其他二女笑的愈发开心了…… 贾环却彻底斯巴达了,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故意作怪。 太上老君想炼化孙猴子他知道,可八卦炉里的火到底是三味真火还是三昧真火,他却真的忘了…… 这也太尴尬了! “嗯哼!” 清了清嗓子,贾环正色道:“看你们这么开心,我就放心了。 这证明我这个笑话讲的很好,很完美,也很值得! 不过……你们笑的差不多就行了,意思意思就得了…… 再笑下去,我就真的有一种被嘲笑的挫败感……” 贾环不说还好,越是这样说,三女笑的越欢…… 笑得此起彼伏间,倒是少了一点点同处一室的尴尬和隔阂。 “这样,咱们先揭过此节,我再讲个笑话! 若是好笑,你们就笑笑话好了,别笑这个了。 若是笑话不好笑,你们再回过头来笑这个,怎么样?” 贾环正色商议道。 三女闻言又大笑了阵,林黛玉都已经没力气开口说话了,薛宝钗只是盈盈浅笑不开口,史湘云却不在乎,还讨价还价道:“一个太少,至少两个!” “行行行!两个就两个……” 贾环一迭声的答应。 林黛玉强撑着身子,嘱咐道:“不许说那些不好的……” 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自知失言,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原本就笑的通红的俏脸愈发娇艳,尤其是在看到贾环大咧咧的跟她抛飞眼,而且都落在史湘云和薛宝钗眼中后,真真恨得她咬碎银牙…… “咳咳!讲一个三国时的笑话! 话说刘备去荆州投奔刘表,却不想蔡瑁张允不容他,想在席间加害于他。 刘玄德借更衣之机,骑上的卢马逃奔而去,但后面蔡瑁张允等人却狂追不舍! 偏偏逃到尽头,前面有一水潭挡住了刘玄德的去路。 只是到了这个关头,前面就是悬崖也得继续跳啊! 不然落入了蔡瑁之手,不仅得死,还要受辱。 因此,刘备并没有停留,依旧快马加鞭往前冲。 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三弟张飞的吼声:‘大哥,你快勒马!’ 刘备闻言,气得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 他回头大怒道:‘我快乐尼玛’! 哈哈哈……呃…… 你们怎么都不笑?” 见三女都眼神不善的看着他,贾环自嗨的大笑以一声拖长音尴尬结束,问道。 林黛玉灵泉般的眸子一白,嗔道:“粗俗!一点都不可笑!” “哈哈哈!” 结果,林黛玉话音刚落,史湘云却忽然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桌子,道:“原来……原来是快乐尼玛,哈哈哈!” 林黛玉见状,眼睛都竖起来了。 贾环连忙道:“好了好了,第二个笑话,第二笑话可是很复杂的哦!你们要是听不懂可别怪我嘲笑你们没文化!” 这下,三女的眼神都睥睨了起来…… 贾环似乎看不懂,还得意一笑,继续道:“我昨儿在房里悬梁刺股读书的时候,发现了一件趣事…… 喂,够了啊,我还没讲笑话呢,你们真是…… 差不多就行了…… 话说,我昨儿看书的时候…… 喂!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别笑了,我听人说书的时候,总行了吧? 真是的,说正题…… 你们发现没有,一般而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没错吧? 老虎只会生老虎,蚂蚁生不出一头牛来,对不对? 可是,我却发现了一件绝密的事,那就是,牛魔王的儿子红孩儿,居然是一个人! 你们觉得神奇不神奇?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牛魔王变牛的本事,红孩儿没有学到。 可红孩儿却天生就会太上老君的本事,三味……三昧真火! 而且,太上老君会生火,铁扇公主却会灭火…… 嘶! 这里面,就真的太复杂了耶! 你们说说,这是为什么? 哈哈哈…… 诶,诶!别打脸别打脸!” 见三女都强忍着通红的俏脸围了上来,又一起对他伸出了“魔爪”,贾环哈哈大笑着抱起了脑袋,任凭一双双小手“按摩”到他身上…… …… “这样,信的内容,都一样的,就是标题不一样。 林姐姐负责给李光地那一封,云儿负责给张伯行那一封,宝姐姐则负责给陈廷敬那糟老头儿的一封。 都记下了吧? 好! 我说你们写啊…… 尊敬的……你们各自写上你们负责的那个糟老头儿的名儿。 写好了?好! x老,您好……啧,别笑啊! x就是他们的姓,对…… x老,您好。 听说您近来身体欠安,请了病假在家养病。 小子本想带些珍品,亲自上门拜访,探望您老。 可是……唉!小子比你们还惨哪…… 不说这些了,说多了都是泪…… 言归正传,写这封信的目的呢,是想给您老说一件事,因为这件事很可能和您老有关。 想必您知道,我八岁那年,差点病死。 是先祖荣国在梦中相救,然后又教诲了我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 并且,还带我周游了大秦的无边领土,大开眼界。 不过这些都不是这封信的重点,重点是,先祖荣国,曾带着小子去过一座相府。 可惜的是,小子忘记了,当时荣国先祖说的到底是哪一座相府。 有可能是李相府,也有可能是张相府,还有可能是陈相府。 虽然不记得到底是哪座相府,可先祖后面的话小子却终生难忘。 他老人家告诉我说,一定要跟这座相府的主人学习,要学他的风骨和精神。 小子当时很不屑,问祖父道,难道就学那些穷酸书生骨子里的清高和酸气吗? 先祖当时大怒的给了我一巴掌,差点没把我拍醒过来…… 还骂我懂个屁,而后,他老人家沉默了会儿,念了两句诗: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 先祖说,这座相府主人的风骨和精神,全在这两句诗里。 老实说,这两句诗的意思,小子至今都不大明白。 又不好意思跟家里的姊妹们请教,她们虽然都很有文化,可她们总爱嘲笑我。 唉,小子苦,但小子不说…… 咳咳! 总之,希望您老能给小子指点一二。 这两句诗到底是几个意思? 还有,那日荣国先祖带我去的,到底是哪个相府? 我觉得可能是…… 林姐姐,你这就写可能是张相府和陈相府,云儿,你写可能是李相府和陈相府,宝姐姐,你就写可能是李相府和张相府,嘎嘎! 这叫什么计来着?这就叫一桃杀三老头儿!” “噗嗤!” 三女还从没写过这么高端的信,更没给这么高端的人写过这么促狭有趣的内容,因此一个个激动的俏脸粉红,听到贾环最后一句时,纷纷忍不住喷笑出来。 “咳咳!最后再加一句,小子近来苦读诗句,苦练文字,粗略文笔,不堪入目,还请相爷赐几卷墨宝给予小子,也好当临摹之本。 此致,敬礼…… 呼!” 三女闻言,纷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将胡言乱语的部分,比如说什么同家里姊妹们请教云云,以及结束语“此致敬礼”什么的通通换掉,换成“恭请教诲”之类的适宜言辞。 然后让贾环检查了一遍后,就可以装封了。 装好封后,贾环拿着三封书信,招来李万机,让他辛苦一下,亲自将这三封信送往三座相府,交到三位相爷手上即可。 解决掉最后一桩麻烦事后,贾环回到书房里,高兴道:“闭关闭关!从今日起,再不见外客!啥时候将养好身子骨,什么时候再出去……” “嗯?” △miào.*bi(.*)gé△, 三女的眉头一起竖了起来。 将养好身子骨,就能那啥了…… 那个时候再出去,你想做什么去? “哈哈哈!你们放心,我又不是大色狼!不会再招人了,再不会收人了! 能和你们一起共度余生,就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 林姐姐,云儿,宝姐姐,余生,请你们多多指教!” …… 正文 五百八十四章 园成 四月,关中大地已一片绿色。 天气日渐回暖,河边细柳已发出嫩黄春芽。 早晚时分,虽然还有些春寒料峭,但富贵人家府上的丫鬟们,却多已将身上厚重的棉袄脱去,穿红着绿的换上了绵绵的马甲背心,看起来赏心悦目,春意盎然下显得生机勃勃。 贾家园子,在经过一冬月不停歇的施工,尤其是在贾环眼睛复明后,便再没有出过门,喊来自己的一干从武兄弟们亲自上阵,使得施工速度再次飙升,原本计划五月底六月初结束的工期,只四月中旬,就全部完工了。 匠人们收拾最后一点活计后,今日领了赏钱后,都已离去,而贾家的仆妇丫鬟们还未入住进来。 贾环与牛奔、温博、秦风并韩家兄弟们,一起坐在一处建在湖泊中的水榭里,观望着周遭的美景。 牛奔啧啧出声道:“环哥儿,你这园子可了不得!京城里这么多府第,就是算上那些王府,园子能有这么好的都少见。 亭台楼阁都成了等闲,只这几处青山翠嶂,却是难得的紧。” 秦风在一旁点头笑道:“是,其他的倒也罢了,只这一处引来的活水,贯穿全园,真真难得! 那么多楼阁都是临水而建,到了夏天避暑时,再没比这里还好的地方了。 到时候晚霞漫天,碧水映着翠山,聆听水声潺潺。 或干脆就在此处,与家人一起赏着这满池的莲荷,亦乃夏夜一大快事。” 几个兄弟里,秦风的文化水平最高…… 温博他这个东北黑辽之地来的“土山炮”却不大能欣赏这些,他摇摇头道:“山山水水的难得是难得,可咱们去城外庄子里避暑也是有的…… 我倒觉得,最难得的,还是环哥儿弄的那些……叫什么来着?就是供暖的那个……” 贾环得意笑道:“锅炉!” 温博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锅炉! 哎呀!真好啊! 不像烧炭、烧火炕那般燥热,热的温润还均匀,真好! 想来要是我家也有这锅炉,到了冬天,我娘一定喜欢……” 贾环哈哈笑道:“博哥你够了……我庄子那边早就开始准备了,今年夏天,一定能把你们府上后宅都换上锅炉。 还用你说,我还能忘了几个婶婶?” “嘿嘿嘿!你少赖我,我是这个意思吗?明明是你多心了……记得装好点啊……” 温博得了便宜还卖乖,反咬一口道。 贾环鄙视他,竖了根中指。 温博看着他霜白的鬓角,暗自一叹,忽然变得有些烦躁道:“你那小妾不是说,养一段时间头发就能黑吗?怎地还不好?她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咱再想法子去多找几个太医看看,别给耽误了!” 贾环笑道:“她连眼睛都能给我换一副,你倒是说说看,可见过比她更厉害的?急什么,不疼不痒的,白就白呗。” 温博闻言,又和其他人换了一眼,而后低声道:“可是……我在外面听说,你行换眼之术,不仅仅是白发那么简单,还……还有损寿元,因为换眼之术太伤天和。环哥儿,你到底要紧不要紧?” 贾环闻言,又看了眼秦风和牛奔,然后和韩家三兄弟嘿嘿一笑,才对急的竖起大黑眉的温博笑道:“真倒是真的,不过……” 牛奔三人听到前一句脸色都变了,只是听到“不过”二字后,又松了口气。 牛奔气得一颗花生米砸了过来,却被贾环顺手抄在手里,丢在口中,呵呵笑道:“不过公孙说了,我的身子特殊,不比常人,好生将养,慢慢就能调养过来。几位哥哥放心就是……” “那你不好好将养身子,这段日子跟我们一起干活干的那么起劲做什么?轻重你不知道吗?” 牛奔这次真不高兴了,绿豆眼里明显多了几分怒色,看着贾环道。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道:“奔哥,我又不是二百五,要是真做不得,我难道还会强求? 就这点子活,对小弟我来说,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你别忘了,如今我也算是七品大高手了,哇哈哈哈!” 牛奔闻言,脸上怒气散去,想起自己如今不过五品的修为,骂咧咧的道:“你这是走了****运!真真是……****运!哼哼!” 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秦风关心道:“这么重的活儿,扛着大石头一跑几里地都不算累,那你到底怎样好生修养?” 贾环闻问候,面色一滞,得意不起来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一旁知道内情的韩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是沉稳如韩大,先瞪了眼韩三,然后居然也忍不住一笑。 这下,牛奔等人彻底生出了好奇心。 要知道,这段日子来,可是很少见韩大笑的,如今他越发沉稳了。 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韩大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贾环觑眼看着“嘎嘎”偷乐的韩三一眼后,哼了声,对好奇心爆棚的三人道:“是这样,公孙说,我目前这种情况,不大合适行.房……其实哥哥们也都知道,像我这种正直又比较羞涩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早早的就去行.房呢?” “哈哈哈!” 牛奔等人闻言后,面面相觑起来,随后忽地齐齐爆出雷声般的大笑声。 落在不远处堤岸边栽种的一行刚刚冒嫩芽的金丝垂柳上停歇的几只翠鸟,被这般大笑声生生给震落了枝头,掉下半空才又“扑棱棱”的飞了起来…… 贾环任凭兄弟几个嘲笑也不恼,自己乐呵呵的斟茶自饮。 他如今连酒也不能喝了,被贾母下了禁令。 不过贾环知道,贾母不只是怕他喝酒喝坏了身子,还怕他会再“酒后乱性”…… 兄弟们笑着笑着也不笑了,可能是见贾环没有一点羞耻感,所以笑的没有什么成就感。 最后,哥儿几个还唏嘘的羡慕起来。 说起来,从武之人当真不容易。 自幼便吃那么多非人之苦不说,日后上战场还要以命厮杀不提,关键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子弟,十二三、十四五最多不过十六七,家里通常就会安排通房丫头,可以教导人事了。 小的时候禁是因为身子骨还没长成,过早过生活会坏了身子骨的根基。 可大了就不能再禁了,不仅不能禁,还要安排可靠放心的丫鬟去正确启蒙引导。 若不然,到了年纪还憋着,万一忍不住到了外面,找那些不知是脏的还是臭的,交代到那些手段下作的狐媚子手里,那家里还不得怄死? 而且,真要那样,才是真真“好好的哥儿都让你们给教坏了”。 因此,寻常富贵大户人家中,子弟们到了差不多的年纪,都会安排大丫头们陪房。 可是武勋将门子弟却不行,别说十二三,就是十六七,只要没固好武道根本,还有一丝进阶的可能,家里长辈都绝不会允许子弟们过早的性福…… 这就是为何武勋将门家族,父子之间年纪相差很大的缘故之一。 所以,别看秦风等人的年纪都不小了,都中衙内公子圈里,这个年纪当父亲的都不再少数。 可他们几个却是一水的初哥。 只是,身体上不被允许,可心理上,大家到底都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 别的不说,谁的床头炕尾旮旯角里,没藏着几本禁书? 可是光有精神食粮有什么用? 满屋子白嫩嫩水灵灵的丫鬟,他们却一个都不能吃。 除非,他们做到了一点,那就是早早的突破到七品,即可随意…… 因为到了七品,武道根骨基本上就彻底成型了。 当然,绝大多数武人都到不了七品。 但只要二十五六甚至三十岁前,他们的武道还在进步中,他们就不会彻底放弃。 真过了这个岁数,还没有太大长进,他们才能彻底死心。 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 牛奔、温博还有秦风就都有可能属于这种情况…… 七品啊,这么些年来,除了贾环和他那个更加变.态的小妾,他们还从没看到过哪个能在二十岁前突破的。 想想最多再过两三年,贾环就可以日日笙歌,春宵苦短,而他们还得苦逼的打熬身子骨。 哥儿几个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倒是贾环,似乎已经想到了两三年后的性福生活,在大家都不笑了后,一个人“嘿嘿嘿”的傻乐起来! “我靠!恁他!” 牛奔绿豆眼都嫉妒红了,大吼一声扑向了贾环,不过没扑两步就被秦风给拉住了。 牛奔气道:“你拉我作甚?” 秦风没好气道:“你觉得这个亭子,能经得起我们几个折腾吗?才修好的水榭,再让你给祸祸塌了,环哥儿自不会说什么,可人家家里老祖宗还不骂你?” 牛奔闻言,顿时没脾气了,看了看建在水上的亭轩和水桥,忽然觉得没意思的紧,真要发力,他一拳就能全砸塌喽! 撇了撇嘴,牛奔道:“我原想着,今年我家里也起这么个园子,给我娘来受用受用。可现在一看,却是不成了。我娘那脾气,一上来就拍一把。 就这么个小亭子,还不够她一巴掌收拾的。” 秦风等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正要再说什么,却见不远处从翠嶂山口的那条羊肠小径里钻出来一个丫头,高声挥手喊道:“三爷!宫里来公公啦,还是之前那一个,老太太让你回来接旨哩!” 清清脆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园子里回荡着,也让牛奔等人大笑不止。 他们对山口处的小丫头并不陌生,当年在城南庄子上一起练武时就都认识了。 实际上,贾家里敢这般大声喊叫的丫头,也就这么一个…… 贾环站起来招了招手,大声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小吉祥“咯咯”笑着挥手回应了下,然后又钻进那翠嶂中不见了…… 贾环回头对牛奔等人道:“哥哥们自在这里玩耍,我先去接个旨意,奏请我家大姐回家省亲的折子可能批下来了。” 牛奔等人却也不再多待,日色已经不早了,也都准备归去。 不过他们没有打算从正门离去,而是准备从西北角门出去,便宜些。 》≠miào》≠bi》≠gé》≠, 顺便还能再欣赏一回园子里的景色。 他们都知道,过了今日,他们再想进来却是不能了。 既然贾家贵妃省亲的折子批了下来,那么这座为了省亲而起的园子也该封禁起来。 除了仆妇、丫鬟和贾家男儿外,外客却是不好再入内了。 所以,他们要最后再游览一回这座他们出了大力气的景色佳园。 …… ps:感慨一下,咱们终于写到正文了,呼…… 正文 五百八十五章 豆蔻 “悄悄的,不要说话,一会儿三爷来了,咱们吓他一遭,咯咯!” “不好吧……” “没事!三爷胆大着呢,吓不坏!” “可是……” “耶耶?我还打算,等以后收你做个通房呢!你现在就不听我的话了? 通房每月可是有二两银子的月例哦……” “呃……那好吧……” “对嘛,这样才懂事。你放心,等以后,你就在我房里做通房,你的好多着呢! 别忘了,我是你义姐哩!不会亏待你的!” “哦哦……” 贾环从亭上下来,走到正门前那座高大的翠嶂前的山口间时,隐隐从里面小径深处,传来一阵嘀咕声,贾环哂然一笑,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打量起面前的假山来。 这翠嶂其实就仿若正宅大门口的照壁般,作用是不使来客甫一进门,就能观尽满园景色,那就显得无趣了。 但显然,这翠嶂比照壁要高明无数倍。 修的再好的照壁,也不过是一面墙罢了。 可这翠嶂,却是一座山…… 若是从正门处初入内时,翠嶂山口间为一羊肠小径,曲折通幽。 小径两侧奇石怪诞,石上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 不过越往内,视野则渐宽阔。 柔和的光束渐可照进,可见山间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水花如雪。 只是看着,一股清凉浸心的舒爽感便油然而生。 不过,因为贾环此刻是往外出,所以他观赏的景色却是倒着的,但同样舒心…… 听着前头出口处的一块大石后,两个尽力屏住的呼吸声,贾环嘴角弯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在外面世界饱尝了疆场上的刀枪剑雨和朝堂内的勾心谋算后,回到家中,能与这般童真快乐,可爱无邪的俏婢逗趣一会儿,其乐何止无穷哉…… 看着大石旁露出的两个小脑袋,贾环却装作没有看见,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外走去。 两个小脑袋以为大计得售,激动的小脸儿俏红…… 待“无知的”贾环路过大石时,小吉祥悄悄的从大石的另一侧钻出,朝贾环身后弯腰小跑去,一只小手还得掩住小口,不使她自己笑出声来,然而一双大眼睛早已弯成了月牙。 另一只小手还要忙着照顾同样弯着腰,跟在她身后的香菱。 香菱似乎比小吉祥还要激动,还要紧张…… “啊!” 小吉祥拉着香菱走近贾环背后,两人一跳老高。 小吉祥大叫一声,香菱跟着小叫一声。 皆是满脸桃花! 然后,二人一起期待着贾环大吓一跳的样子,可惜…… “嗯?” 小吉祥失望的皱起了一对轻淡的毛毛虫眉,和睁着一双茫然大眼睛的香菱对视了一眼…… 奇怪,三爷怎么会没有反应? 香菱有些畏惧的悄声道:“小吉祥姐姐,三爷……三爷不会是生气了吧?” 小吉祥闻言连连摇头,撇嘴道:“再不会,三爷从不会跟我生气!我再瞧瞧……三爷?三爷?” 小吉祥又快走两步,追上前面已经走到越来越窄的羊肠小径处的贾环,连声试探的呼唤道。 贾环好似终于听到声音了,他顿住了脚,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 “啊!!” 看到缓缓转过来的一张苍白的脸上,一对白眼上翻,鬼脸狰狞,舌头外吐,还发出“吼吼”的闷哼声。 天色本来就渐渐变暗了,小道中的光线更加不足,昏暗幽深中看到这一幕,可想而知,对两个小丫头的冲击有多大…… 小吉祥和香菱两个人,抱在一起,齐声发出了高亢的尖叫声。 不过,不同的是,小吉祥叫着叫着,却又“咯咯”“哈哈”的笑了起来,她放开香菱,然后一蹦老高,扑到了贾环的怀里高兴的大笑着! 对小吉祥来说,就算贾环做的鬼样子再可怕,她还是能认得出这是她的三爷。 既然是她的三爷,别说是假扮的,就算真变成了鬼,她都不怕…… 不过胆小的香菱就可怜了,“啊啊”的大叫了一阵后,双眼一翻,人就昏了过去…… 还好贾环发现的早,提前一步将她揽住,才没让她摔倒在地,碰到石头上…… “完蛋了!” 小吉祥见香菱吓昏过去后,也不敢玩闹了,从贾环身上跳下来,看着双眼紧闭的香菱,担忧道:“三爷,香菱不会被你吓坏了吧?” 贾环闻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刚才是想给你俩一个教训,这里路那么窄,又不明亮,你吓我就罢了,若是吓别个,真出了事,老太太板子打下来,我可护不住你!” 小吉祥悻悻的点了点小脑袋,委屈道:“三爷,我也不同旁人顽的……” 贾环哼哼了声,道:“你不是同你公孙姐姐说过两手急救吗?快,试试!” 小吉祥闻言,眼睛忽地一亮,脸上的沮丧之色也尽去,又眉开眼笑道:“得嘞,三爷,您瞧好吧!” 说着,用小手在香菱的人中处掐去。 可是,许是手劲太小的缘故,小吉祥掐了半天,也没把香菱掐醒。 贾环忙道:“这招不行,再换一招!” 小吉祥闻言,脸色突然红了下,声音变轻道:“三爷,还有一招……我只能跟三爷用……” 贾环正色道:“快别小气,都什么时候了,我告诉你,你再不用,香菱真醒不来咱俩就完蛋了!” 小吉祥见贾环面色庄重,不敢再扭捏,又看着面色发白的香菱,心里到底愧疚,一咬牙,一张小口朝香菱的口上对去…… “噗!” “咳咳咳……” “哈哈哈哈!” 小吉祥一边咳嗽,一边气恼的看着香菱,抱怨道:“你……你把气吐回来干嘛?瞧瞧……咳咳,对的我都咳嗽了!” 香菱惭愧的垂下头…… 贾环则哈哈大笑个不停,他早就听出香菱已经醒来了,呼吸急促,而且被他揽住的小腰绷的紧紧的。 可能是因为害羞,也可能是因为害怕,总之,她醒来后,没有睁开眼睛。 许是心里还盼着贾环快快离去。 却不想,贾环不仅没有离去,还让小吉祥对她进行了急救。 只掐人中倒也罢了,疼虽疼,她还能忍受。 可是……亲嘴…… 她觉得快要疯了! 一张小口不住的往她嘴里度气,吹气球似得,她哪里盛的下那么些? 脸蛋都鼓起来了,小吉祥还只是往里吹,能不喷嘛…… 这一幕幕都看在贾环眼里,让他大笑不止。 香菱还被贾环揽在怀里,一张俏脸羞的通红,垂着头,不敢看人。 小吉祥却不乐意了,皱起眉头,看着贾环,恼道:“三爷,你是故意的!” 贾环止住了笑,点点头道:“是故意的,就是想教训你一下,却不想反而把香菱给吓坏了。” 说着,他松开香菱,香菱长舒一口气,小跑到小吉祥身后站住,不过面对贾环而站后,就更不敢抬头了。 小吉祥闻言懊恼的看着贾环,撅起小嘴。 贾环见状,笑着对她招招手,小吉祥见状,脸上的恼色顿去,喜笑颜开的又撞进了贾环怀里。 贾环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叮嘱道:“以前在咱们自己府上的时候,随你翻天都没事。 可以后,你常在园子里玩耍,等天气热了,你也搬进来住。 到时候,你若再这般闹腾,让老太太撞见了,却不是麻烦事? 一次两次不打紧,若是次数多了,保不准哪天就发作你了。” 小吉祥闻言,乖巧的点点头,道:“哦,我记下了。三爷,等园子建好后,咱们也能进来住吗?” 贾环笑道:“当然,咱家出的银子起的园子,当然能进来住喽!” 小吉祥撇嘴道:“可是我听大奶奶说,三爷你是府上的爷,哪里能进里面住嘛!” 贾环道:“虽不能常住,不过偶尔进去住一段日子,赏赏景,也是可以的。” 小吉祥点头道:“那如此,三爷什么时候进里面住,我再进去住。不然,一个人在里面有什么意思!” 贾环闻言笑道:“好!” 小吉祥见贾环笑的开心,她也笑的愈发高兴。 一双手抱着贾环的胳膊,有意无意的蹭啊蹭啊蹭…… 贾环感受着胳膊上虽依旧稚嫩,却已渐渐有了少女坚实弹挺的触感,好笑道:“老实点,你三爷正当和尚呢!” 小吉祥有些羞涩一笑,却并不放弃,道:“我问过公孙姐姐了,又不做坏事,没事嘛!” 说着,一双大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看着贾环。 不知何时,吾家有女初长成,当年的小家伙,似一转眼间,就长成了豆蔻。 看着小吉祥眼中希冀的眼神,贾环与她一同长大,岂有不解花语的道理。 见她一双大眼睛目光有些涣散的往后面瞄去,贾环心里好笑,却到底给她一个面子。 △miào△bi△gé△ 挑起她渐渐不再圆润而生尖的下巴,轻轻的在她红润可爱的朱唇上点了下。 而后就见小吉祥俏脸登时通红,却并不低头,满脸生光的对贾环抿嘴一笑后,转过头去看向比她脸还要红的香菱! 贾环见状,哈哈一笑,抚着她的头发,道:“还要和香菱去里面玩耍吗?” 小吉祥回头过,冲贾环甜甜一笑,摇头道:“不去了哩!天儿已经晚了,就是在这里等三爷……糟了!三爷,老太太打发人来叫三爷去接旨哩!” 难得她也有慌张的时候…… 贾环呵呵笑道:“不慌,既然是喜事,就不怕多等,走,咱们回去吧!” …… 正文 五百八十六章 定期 到底因为耽搁了事,心中发虚。 小吉祥没敢跟着贾环去荣庆堂,出了正门后,就直接从两府间的夹道处过到宁国府去了。 荣国府后面靠近宁国府的东大院原多是下人仆婢们住的群房,如今业已全部拆迁,与宁国府的会芳园并在了一起,划入了园子里。 如此一来,两府的夹道长巷出来,便可直接进园子正门,不需再往王夫人房那边再绕一遭。 当然,从宁国府里往园子里去还有一道门,正是当初的会芳园园门。 不过,因为小吉祥和香菱是跟着贾环从正门出来的,所以只能从夹道中过去。 对了,原本住在东北角梨香院的薛姨妈一家,却在拆东大院仆婢群房时,也搬了出去,搬到后头东北角的一处幽静房舍内居住,那里正对着宁国府的后门…… 小吉祥走了没一会儿,贾环就见不远处鸳鸯脸色有些焦急的往这边走来。 远远的见到贾环后,鸳鸯连走几步迎上来,急道:“哎哟我的三爷,你怎么还在这儿? 小吉祥呢?东边儿大奶奶说她老早就来喊你了,怎地没见她的影子? 这个小蹄子,我真是……” 贾环笑道:“她是早早的去叫我了,不过园子里几位世兄方才还没走,总不能人家刚干完活儿,连口茶都不给人喝,就将人轰走吧。 所以我让小吉祥先离去了,送走了几位世兄后,我就出来了。 对了,你刚说找小吉祥,有事吗?” 鸳鸯闻言无语,心想,那可是圣旨啊,孰轻孰重…… 不过,她不好直接埋怨贾环糊涂,正想往小吉祥身上推责任,却忽又反应过来,贾环最后一句的语气不对。 贾环还从没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跟她这般说过话呢。 鸳鸯什么人,跟着贾母这么些年,经过那么些事,哪有还不明白这种语气是什么意思…… 想着她巴巴的跑了那么多冤枉路不说,心里还一心替他担心着,却不曾想,他竟这般对她,鸳鸯差点没气哭…… 这都什么人哪! 怎地就这般金贵,连重话都还没说一句,这位就不愿意要翻脸了…… 见鸳鸯红了眼圈,贾环忙不逗她了,连忙哄道:“瞧你,一点玩笑话都说不得? 不就是想收拾小吉祥吗? 我都管你叫姐姐,你不也是她姐姐? 你放心,你收拾她我绝不拦着,随你收拾!” 鸳鸯闻言,一时也听不出是正话还是反话,又羞又恼道:“三爷越说越不像了,谁是她姐姐……我又凭什么收拾她?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那边宫里的公公还等着呢! 真真是爷,快走吧!!” 贾环还不急,呵呵笑道:“苏培盛来了又不是一遭两遭了,怎地这回你这么急?” 鸳鸯气道:“不是苏培盛哩,是另一个公公!我也不认识……” 贾环闻言,眉尖轻轻一挑…… …… “奴婢六宫都太监夏守忠,见过宁侯!” 一个身材高大,相貌清隽,身着一身大红蟒袍的中年太监,满面笑容的躬身给贾环行礼。 贾环知道他,他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所谓都六宫者,就是帮助中宫皇后管束后宫的六宫粉黛,不可谓不位高权重。 贾环看着他,笑道:“今儿怎么是你来传旨?苏公公呢?” 夏守忠笑道:“苏总管今儿去几位相府传旨了,正巧圣上在坤宁宫与娘娘议事,就打发奴婢来传旨了。”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想起自那日夜里给三位相府送去信后,三位老头子第二天就打鸡血一样的上朝争名的场景,贾环也不知该为隆正帝庆幸,还是该为他头疼…… 正事没办几出,“内讧”倒是愈演愈烈。 虽然都来上朝了,却并未将忠顺王给彻底压制下去…… 开始贾环还疑惑,只是后来他冷眼旁观之,却渐渐发现,这几位人老成精的老头子,似乎彼此间有一种默契…… 不过,这些都与他贾环关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对得起那几十匹御马就行…… 不再多言,使人摆下香案后,贾环与贾母等人一起接下了旨意。 接过圣旨后,贾环搀扶着贾母起身,就听夏守忠又道: “太夫人、宁侯,陛下与皇后娘娘恩旨,准许贾妃五月初五端午之日归府省亲。 今儿是四月十八,再过几天,奴婢会带着一干内侍黄门再来。 要提前查看道路方向,并展示规矩,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 还有总理关防太监也会带一些小太监来,各处关防挡围,指示贵府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等种种仪注。 若有叨扰之处,还请太夫人与宁侯海涵。” 贾母和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还没张口说话,后面的王夫人忽然插口赔笑道:“公公哪里话,我等欢迎还来不及呢,岂有叨扰之说…… 真真是莫大的隆恩,旷世未见! 陛下和娘娘的圣恩,贾家纵然百死也难报其一……” 贾环闻言,脸上的笑容登时敛去,脸色虽未铁青,却也没了半点笑意。 贾母见之忙暗中拍了拍他的胳膊,面上笑容不变,转头让王夫人上前一步,然后对夏守忠笑道:“公公,此乃贵妃生母。” 夏守忠闻言,心里一笑,他岂有不知贾妃生母的道理,不仅知道,还知道的很详细。 实际上,京城权贵圈里,贾府的人际关系如何,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他亦将方才贾母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点头,到底是荣国夫人…… 不过,面色却不显,恍若初知一般,躬身一揖道:“奴婢见过夫人。” 王夫人竟激动的面色泛红,连连虚扶道:“公公快快请起,公公快快请起,当不起,使不得……” 贾环嘴角抽了抽,看着夏守忠道:“公公还有其他事吗?” 语气虽客气却也拉开了距离…… 夏守忠听到贾环的声音,再见他这幅做派,顿时想起,这位侯爷可是敢直接和莫为广放对的主儿啊。 脸上刚刚被王夫人恭维起的那点矜持顿时消失了,夏守忠谦卑道:“无……没事了,宁侯,太夫人,奴婢这就告辞!陛下和娘娘还在宫里等候奴婢回报消息呢。” 贾环点点头,从腰间摘下一块上等的暖色玉佩,递给夏守忠道:“一点小玩意儿,不值得什么,公公拿去赏人使吧。” 夏守忠闻言,想了想后,笑着接过玉佩,对贾环道:“那奴婢就厚颜接受宁侯的赏赐了,宁侯放心,奴婢最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往外说……告辞!” 贾环闻言终于再次露出笑脸,点了点头,夏守忠又一拱手一揖后转身,带着一干内侍随从大步离去。 待夏守忠离去后,贾环转过身,目光直视王夫人,不过没等他开口,就被贾母挡住,道:“环哥儿,既然定下了端午省亲,这日子也没多咱功夫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那么多事都要你操劳,就别在这里耽搁了。 对了,有什么要做的,你只管让你二哥帮你,你爹也能给你搭把手…… 我听说芸儿和荇儿两个孩子也都让你调理成才了,很好,好的很,就该这样,贾家总算也多了几个能帮得上你忙的人了! 去吧去吧,和你爹还有你链二哥一起去商议正事去吧……” 贾环无语的看着贾母,贾母却连连使眼色,让他快出去。 贾环没法,只淡淡的看了眼王夫人后,便转身大步离去。 …… 贾政书房,梦坡斋里。 贾政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环,道:“环儿,你又何必与太太生气?她不过一个内宅妇人,能有什么大见识?你心胸也开阔些才是……” 自从园子渐渐起好后,在贾母的劝和下,贾政和王夫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用贾母的话说,总不能让贵妃归宁时,面对一对冷清清的爹娘吧? 那贵妃心里该得多凄慌…… 许是受到了贾母的“指点”,连赵姨娘最近都很少用自创的《姨娘心经》中的绝技往回勾贾政了,只是近来她的面色着实不好…… 因此,贾环听闻贾政之言后,只轻轻点了点头,却并未吭声。 贾政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也有些上火…… 贾琏在一旁观之,忙跟着劝道:“三弟啊,莫说太太,就是为兄,见到那些宫里来的人都不自在的紧。太太偶有失言,也是可以理解的……” 贾环淡淡的道:“不自在那就不要多话,徒惹人笑。” 贾琏闻言一滞,干笑道:“我的意思是,那些毕竟是宫人,太太姿态放低一点也是有的……” 贾环好奇道:“宫人怎么了?又不是皇帝皇后亲至,他夏守忠再能耐也不过一个太监奴才罢了,怕什么? 今天就是表现的猖狂一点,我都不会这么在意!” 贾琏无奈道:“三弟,夏守忠是没什么,可他们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啊……” 贾环道:“那你觉得,贾家人代表的是谁的颜面? 今日之举若是传到外面去,你知道不知道多少人会看贾家的笑话? 省个亲的恩典就值得贾家百死报恩了? 那贾家的人命和颜面还值当个什么?” 贾琏苦笑一声,有些酸涩嫉意道:“三弟,不是每个人都有三弟你这样的圣眷的,太上皇护着你,却不会护着别个……”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贾琏,直将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额头上甚至都有冷汗冒出,坐都坐不安稳了…… 最后还是贾政看不过去了,干咳了两声后,贾环才收回眼神。 他对如释重负的贾琏道:“二哥,太上皇护着我,不是因为我是贾环,而是因为我姓贾,是荣国公的亲孙,这是唯一的原因。 连太上皇都要给先祖几分薄面,他夏守忠难不成还敢把我们吃了? 那么卑躬屈膝给谁看? 爹,二哥,因为我是武人,所以对外,我能代表荣国公的颜面。 也是因为荣国公的颜面,所以大家才肯让我一头。 △miào.*bi(.*)gé△, 所以! 荣宁二公遗留下来的颜面,就是我贾家最大的资本和底气,因为那象征着我贾家在大秦百万军中的尊严! 我不是说贾家人就可以在外面端着架子横着走,但是,最起码,我们自己要去珍惜这份尊严和荣耀,不要随便的去作践它,否则,谁还会再拿贾家的颜面当一回事? 我们贾家乃武勋将门,我们忠于大秦,也忠于赢秦皇室,但我们绝不是谁的奴才。 贾家的荣耀和富贵,也不是靠给哪个当奴才获得的,而是我们的祖宗,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 我的侯位,亦是如此得来。 容不得无知妇人去败坏!” 正文 五百八十七章 梨花 贾环说的很用力,可是就效果来看…… 无论是贾政还是贾琏,看起来却都有些不以为然。 甚至贾政的脸色还很不好看,毕竟贾环骂了他老婆…… 他们是文人,包括贾琏都是,他们的想法路数和贾环完全不同。 在他们看来,大秦如今正处于太平盛世。 虽然这两年边关时有险情发生,可那有如何? 不是被证明是虚惊一场,就是被老秦大军搂头一顿胖揍,打的胡虏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当然,文臣们不会以为这是武将有多厉害,他们只会觉得敌人太蠢太傻蛋,随便打打就能杀敌二十万…… 所以,武将的荣耀尊严什么的,在他们看来,无味的很。 若不是贾环亲自出征过,那么对贾政和贾琏来说,整个世界都是和平的,战争太遥远,所以朝廷的武将们对他们来说,感觉没什么用一样。 他们也不能理解贾环作为武人的光荣是什么…… 而且,在他们看来,王夫人的表现也不能算有什么太大差错的地方。 谦卑一点有什么不好,对读书人而言,不管什么时候,谦卑总是美德,都是守礼。 反而,在他们看来,自古而今,猖狂的人才会没有好下场,他们永远都只能猖獗一时,最终难免会败亡。 他们没有劝贾环不要太嚣张,要保持低调,都已经是在强忍着了。 如何还能听得进去贾环的“歪理邪说”? 什么叫宁可猖狂一些…… 贾环说罢后看向两人,却发现贾政和贾琏都懒得和他对视,眼神呼闪呼闪的不看他。 贾环索性也就不再磨牙浪费功夫了,直言对贾政道:“爹,您回去告诉二叔母。 就说以后在府里,随她怎么作威作福都好,反正等大姐省亲完后,姊妹们都要进园子里去生活了…… 这边府里就是她和二嫂的天下,她爱怎样就怎样。 但是对外,她还是继续做木菩萨的好…… 算了算了,想来老祖宗会跟她讲清楚的。 二哥,园子里那些帐幔帘子并陈设、玩器和古董可都一处一处合式配就了?” 贾琏正被这一对父子俩逼的头都大了,贾环他惹不起,可贾政他也惹不起啊。 看着贾政那张黑成锅底的脸,贾琏正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来圆场,好在听到后面,总算贾环自己架了个台阶下来,他也不用跟着为难了。 听闻贾环的话后,贾琏忙道:“三弟,我和你府上的李万机、付鼐他们合计过……”说着,他弯腰向靴桶取出靴掖内装的一个纸折略节来看了一看,道:“帐幔分妆蟒绣堆,刻丝弹墨并各色绸绫大小幔子一百二十架,昨日得了八十架,下欠四十架。 帘子二百挂,昨日俱得了。 外有猩猩毡帘二百挂,金丝藤红漆竹帘二百挂,黑漆竹帘二百挂,五彩线络盘花帘二百挂,每样得了一半,也不过二妹妹说,再过三日也都全了。 另外椅搭,桌围,床裙,桌套等,每分一千二百件,也都有了,都是三弟的城南庄子上所供。 啧啧,二妹妹如今当真了不得,手下管着几百号人,倒比我这个当哥哥的还强的多。 至于古董文玩等陈设,则由东府的大嫂子和白姨娘在负责,主要是大嫂子。 今儿我去见大嫂子时,她只说明日就全齐备了,我还没来得及点验。” 贾琏一边说,一边笑着看向贾琏,不过眼角却又瞥向了贾环,留心观察着贾环的脸色。 见贾环听他说完后,面色柔和了许多,嘴角也弯了起来,贾琏便真心为他这个从未上过心的同父胞妹的好运感到钦佩。 怎么就入了这位三魔王的眼呢,倒是比待他亲姐还亲…… 贾政闻言也有些惊奇,他是知道贾迎春的性子的,木讷缓慢不说,关键是,她有这份能为吗? 贾政看向贾环,皱眉道:“环儿,你是族长,考虑问题不能太随意,省亲大事尤其耽搁不得。 珍哥儿媳妇倒也罢了,以前总做过当家太太。 可二姑娘虽然性格温和,她做得来这些吗? 你不要太随心所欲了。” 贾环扯了扯嘴角,道:“爹放心就是,我安排了几个老练厉害的行家妇人在帮二姐姐,定然出不了什么岔子。二哥也说了,需要的东西差不离儿都备齐了。” 见贾政还要再说,而贾环又有些不喜,贾琏忙打圆场道:“老爷,您是不知道,如今园子里许多活计,都是家里几个姊妹们在帮着处理。 侄儿原也担心,她们毕竟没经过这些,年纪又小,怕她们处置不来。 可没曾想到,竟比我想的做的还好。” 贾政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却瞥见贾环听到家里姊妹的好话时,嘴角又弯起,顿时愈发不喜,喝道:“你不要学宝玉那套,整天在脂粉堆里厮混。他已经混的这般没出息了,你还要学他? 我还没问你,你那一房又一房的小妾是怎么回事啊? 你虽是武勋,中间又去了西域立下战功,算是夺情起复,可你现在毕竟还在孝期吧? 哪家子弟在孝期的时候,像你这般东一房小妾西一房小妾的往家里收? 你才多大一点,自己数数都收了多少房了? 不像话! 连累我在外面都要被人嘲笑,说咱们府上不懂礼。 还出了个……出了个淫.棍!”最后几个字,贾政是咬牙切齿的说的。 贾环闻言眉尖顿时挑起,板着脸道:“谁说的?” 贾政见他那模样,气得脸都黑了,一拍桌子怒道:“谁说的你还想堵人家嘴去不成?你难道没做?” 许是着实看不惯贾环一副不服气的“中二样”,贾政气的直哆嗦,指着贾环斥道:“是公孙老太医说的,怎么样?你去把人家家里把他的腿打折了去吧! 你当初请人家孙女到府上来,是怎么给人家老太医说的? 你说是让人家孙女在内宅里给老太太和家里的姑娘们诊脉,怎么到头来,却给诊成你的屋里人了? 公孙老头就是这么问我的,来来来,你来解释清楚,赶明儿我好去回复人家! 我看你到底有什么脸来说!” “……” 贾环似乎真的中二少年附体,拧着个脖颈,也不说话,他说个屁…… 不过想着想着,自己却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着实有些荒唐。 关键是,这个污名他背的有点冤! 至亲为止,他也就真正办过一次“红事儿”,还是被动的,没什么印象。 抛开这个不提,他还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初哥,怎么就成淫.棍了? 不过…… 别人说他他不愿意,可公孙老头说,他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谁让他把人家独独一个宝贝孙女给祸祸了? 骂就骂吧,贾环也不在乎。 不过,连累一向最好面子的贾政跟着一起挨骂,贾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他摆摆手让正在不停说好话安抚贾政的贾琏退开点,而后他自己扶着贾政笑道:“爹,今儿咱们爷俩的气氛不大对劲啊。 我先检讨一下,实话实说,我最近确实是对您有点意见。 怎么地,您尊贵的大闺女要回娘家来走亲戚了,您就不认我娘了? 这是哪门子道理? 您瞧瞧我娘,最近都快得相思病了。 我给她讲笑话她听了都不笑,又开始骂我“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了。 您说我冤不冤哪? 爹,我可提前跟您说好了,在我娘心里,您这个丈夫比我这个亲儿子都重要一百倍,她可是真心的一心一意跟您过,所以,您可不能做当代陈世美! 不然,我可是要做包青天的……” “我打死你这个忤逆子!!!” 贾政一张脸气得惨白,哆哆嗦嗦的抓起书桌上的砚台就想砸过去,可总归还有些理智,怕把贾环砸坏了,一把将砚台摔在地上,又换了一本薄书,狠狠的朝往外逃窜的贾环身上丢去,怒声咆哮道。 身旁,贾琏先是一阵目瞪口呆,可随即一张脸却涨的通红,强忍着笑! 我的老天爷! 薛大傻子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家这位爷当真就是混世三魔王啊! 他倒是不怕雷劈,什么话都敢说。 谁是陈世美,抛弃妻子才是陈世美。 可就算贾政是陈世美,贾环也不能当包公啊! 难不成他还想用狗头铡铡了他老子? 看着“呼哧呼哧”大口喘气的贾政,贾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去安慰他…… …… 发泄了通家里的琐事积蓄起的无名火后,贾环心里舒服了许多。 至于赵姨娘的事,贾环其实并没有真的担心什么。 就像现在王夫人可以母以女贵,让贾母都偏帮着她,将贾政拉回她的房。 可等省亲结束后,这种局面就不会再出现了。 否则,纵然是贾母的意思,贾环也要真的不满意了…… 王夫人能母以女贵,赵姨娘还能母以子贵呢! 到底哪边分量重,想来老太太心里还是有数的…… 况且,赵姨娘远比王夫人年轻貌美,更有高超的姨娘功底,贾环坚信,以他老子的性子,最终还是要回去的…… 摇头笑了笑后,贾环就打算回宁国府那边,找尤氏看看那些“古董文玩”准备的如何了。 当初贾环亲自和林史薛三女一起列的古董文玩单子,为何单找她们仨呢?为了保密。 因为贾环打算,除了元妃省亲时入内的正殿外,其他各处,没必要去专门采买一些不知真假的古董文玩回来。 这个行当里的水实在太深,太容易造假打眼了。 所以,贾环决定,索性就不去和那些骗子们斗智斗勇了。 咱城南庄子上的匠人们的手艺就很好,能高仿的一模一样的…… 不怕摔也不怕偷,随时还有备用的…… 在贾环看来,这种摆设物件儿,好看就行,完全没必要非去讲究个真假。 还不都是一样当摆设给人看? 更何况,以他如今的身份,哼哼…… 那日,贾环牛气冲冲的对目瞪口呆的三女道:“甭管到底是真是假,只要放在我府上,哪个行家判定真假前,不得仔仔细细的研究上个三五年,然后才敢犹犹豫豫的说一声是假的? 就这,他也得保留出三分余地来,他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也不想想,以贾家三爷的家底儿,会用赝品?笑话!” 贾环至今尤记得,本来相处有些尴尬的三女,在反应过来后,差点都笑岔气去。 就连薛宝钗那般性格沉稳的人,丰泽的肩膀都笑的抖啊抖啊抖个不停…… 当然,也不能都是假货。 正殿那里还是要摆放些真品的,不过那样一来,所需数量就少了许多,宁国府内库库房里存有的就足够了。 汉白玉凤鸟形镇,唐彩绘菱花银扣琴棋图金盘,宋错金错兽首提梁壶,元红牡丹纹盘,明象牙八宝如意灵芝摆件…… 都是些好玩意儿! 不过,贾环准备去看的自然不是真品,真品有什么好看的,他又看不懂…… 他是想去看看,赝品伪造的怎么样了! 只是,当路过梨香院时,原本应该空荡荡的安静小院儿,此刻却从里面房间内传出了热闹非常的声音。 “咿咿呀呀”的吊嗓子声不时传出,不过没多久又变成了一团嬉闹声。 贾环眉尖轻挑,透过栅栏朝里面瞧去,却见一个小姑娘,正在梨香院内的那棵老梨树下,一手擎着帕子,轻掩唇角,一对秋水一般静谧的眼睛,痴痴的看着枝头轻轻飘落的梨花。 这女孩儿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林黛玉之态。 贾环见之新奇,呵呵笑出声来。 却不想笑声惊动了那女孩子,许是在陌生的地方,她原本就很提心吊胆。 只见她如同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鹿一般,一双秋水眼眸里满是惊慌畏惧的看向“偷窥者”。 贾环觉得有趣,又是呵呵一笑,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miào.*bi(.*)gé△, 那女孩子哪里肯跟一个陌生男子说话,有些慌张的转身回了屋子去。 贾环见状,也不恼,搭讪失败就失败…… 他迈步就要离去,却见一个身影从里面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口中唤道:“三叔,侄儿给三叔请安!” 贾环转头看去,看到此人后,眉头微微一皱…… …… ps:嘿嘿,十二官其实很有趣。想起五官揍赵姨娘,我笑了好久…… 咳咳,求几张票票和订阅!咱们距离精品小说,已经很近很近了!再加把力! 正文 五百八十八章 后生 “贾菌?你在这里干什么?” 贾环看着一副小大人模样,装腔作势过来给他跪下请安的人,眉头一皱,又看了眼梨香院内悄悄挤满的小脑瓜,才开口问道。 此人名唤贾菌,与贾兰一般,其母亦是少寡未再嫁,独守一子过活。 因为相同的经历,而贾菌又是荣国府的近派重孙,因此他与贾兰两人极好。 他和贾兰也差不多大,今年都不过十一二岁,此刻却是一身小员外的打扮,让人看着着实可笑。 贾菌听出贾环的语气不大好,小脸儿也不敢再笑了,巴巴的抬头看着贾环,道:“回三叔的话,侄儿娘替侄儿跟二婶婶讨了一个差事,侄儿如今也能替三叔办差了。” 贾环转头看了眼梨香院内的一群小丫头子,见那一双双或明亮或黯淡或好奇或畏惧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他莫名道:“你这么小的年纪,不好好读书,办的是哪门子的差事? 你不在族学里进学吗?” 贾菌闻言忙赔笑道:“侄儿不去念书了,想出来做事。一来,但凡能给三叔分担点事也是好的。 二来,也能赚点银财补贴家……哎哟!” 贾菌“家用”二字没说尽,就被贾环抬脚踹翻在地上,惹得梨香院内响起一阵轻声的惊呼…… 贾环脸色难看道:“你个混账东西,放的什么屁? 当初我承爵的时候,见你母亲少寡,带着你一个孩子过活,寡妇失业的着实不容易,所以就特地吩咐公中每月拨付出银米柴面送去你家。 又怕你顽劣淘气,喜欢花钱,为了不让你娘窘迫,我自己再掏了点银子每月贴补你家。 怎么,这还不够你花销的,委屈着你了? 让你这么点年纪就出来讨生活? 混账东西,良心都给狗吃了去?” 这事传出去,贾环面上确实无光。 贾菌虽然被踹了个跟头,可贾环并未用力,所以摔的并不重。 听到贾环的教训后,贾菌垂头丧气的爬起来重新跪好,沮丧道:“三叔勿恼,侄儿不是那个意思。 侄儿和侄儿娘一直都记得三叔的好呢,侄儿娘在外面见天的夸三叔仁爱厚德。 是侄儿不会说话,让三叔着恼了…… 因为侄儿自觉不是读书的料子,与其平白在学里浪费光阴,还不如学三叔您,早点出来做事学能耐。” 贾环闻言,哼了声,看着他一身沾满灰的衣裳,道:“起来说话吧……瞧你这幅扮相,土财主一样,也不知跟哪个学的? 我当年可不是这样穿的…… 还有,你这么点年纪,能做什么? 老老实实回去读书才是正经。 纵然资质有限,科举上难有成就,可我也没想着让你们一个个都去中状元。 多读点书,多学点文化,日后你的好多着呢。” 贾菌有些不情愿道:“可是三叔当年也没进族学,三叔也没甚文化,不一样马上封侯,赚下这般大的事业来? 侄儿不敢与三叔相比,也没想过马上封侯,只要能将三叔挣家业的能为学到手就好。” 贾环闻言,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骂道:“你这是什么糊涂话? 谁他娘的告诉你三叔没文化的? 老子给你说,你三叔我有文化的很! 状元都没我有文化……” “噗嗤!” “咯咯咯!” 贾环话没说完,梨香院内传出两道笑声。 贾环回头看去,忍俊不禁喷笑出声的那个丫头连忙止住了笑声,并垂下了脸。 正是之前在小院中看梨花的那个丫头。 而“咯咯咯”脆笑的那个小丫头,看起来机灵鬼一样,竟然不怕,还敢跟贾环对视,虽收了笑声,可面上的笑容却并未敛去。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贾环。 好似只是懵懂不知规矩,可眼底里到底还有一丝狡黠…… 贾环见之有趣,却没有理会,又转头看向贾菌道:“打明儿起,规规矩矩的给我回去读书识字! 以后有的是你出力建功的机会,不急这一时。 听到没有?” 贾菌闻言哭丧着脸巴巴的看着贾环,乞求道:“三叔,侄儿真不是读书的料子,能认得一些字就成了,侄儿看着书本都头大,那些鬼话听也听不明白。 三叔,芸二哥和荇二哥也没怎么进过学,不也都在帮三叔做事? 侄儿虽然愚笨,可也有心好生做事的。 要是三叔觉得如今这起子事太大,可换一个小些的活计与侄儿,侄儿必定不让三叔失望。 只求三叔,再莫让侄儿去读那劳什子天书,听也听不懂,读在口中进不到心里,一天里倒有大半天脑袋是不清灵的……” 贾环闻言,顿生知己之感。 这几个月来,每天半晌午的文化课里,他不也是这般…… 不过,看着贾菌可怜巴巴满是乞求的眼神,贾环冷哼了声,斥道:“真真是榆木脑袋!” 想起还有一句没说,又加了句:“朽木不可雕也!你自己见过比你还笨的人了吗?” 呼! 总算将平日里林史二女总是教训他的话给骂给别人了,贾环心里舒坦极了…… 还是宝姐姐好啊,虽然每次都气个半死,可总也不骂人。 不过,想起她那张气的发白,绷的紧紧的俏脸,贾环心里忍不住好笑…… 不像林美人,林黛玉气急了,不仅骂人,还会气哭,被贾环的榆木脑袋气哭…… 而史湘云又不同,这位女侠有点崇尚暴力,倒是很有我大秦的右武之风。 她被贾环的蠢笨气急了,喜欢和贾环拼命…… 当然,不管哪一个,最后都会落在贾老三手里…… 虽不曾真个做什么,但其中滋味,亦有十分的动人之处,这里暂且不表…… 贾环当然不至于真的蠢笨如斯,只是…… 想起董明月对他说的,荣国府每日里飞出飞进的那几只鸽子,贾环眼睛微眯…… 倒不是说他已经被人忌惮到这个地步,据牛奔、秦风等人并未讲明的意思,他们家里也都有这种“苍蝇”,只是一种很寻常的帝王手段罢了。 倒是可以理解…… 只是,以贾家在军中的威望,一个粗莽一点的传人,总比一个文武双全,上马为将下马为相的传人,让人放心的多。 而给人前者的印象,会让贾环好过的多的多…… …… 骂完贾菌后,贾环再问道:“你二婶给你安排的什么活计?” 贾菌闻言,小脸上顿时生光,道:“三叔,前儿侄儿和老管家的两个儿子还有老爷书房里单聘仁、卜固修两个清客相公一同前往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嘿!可真见识了不少……”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道:“就你?你行吗?” 当人.贩子这么劲爆的活计,贾环是丢给贾琏去处理了。只是他没想到,到头来竟会到贾菌手里。 贾菌有些得意的咧嘴一乐,手往梨香院里一指,道:“三叔,人都采买回来了!您瞧瞧!” 贾环往梨香院里看了眼,见十几个女孩子长的都很齐整,后头几个女教习也在那里,问贾菌道:“这都是你买的?” 贾菌不好意思的摇头道:“侄儿如今哪有这份能为,不过是当个坐纛旗儿的,讲价钱会经纪的都是几个大人做的,侄儿去时链二叔和二婶婶就跟侄儿说了,只能看不能说话。” 贾环点点头,道:“倒是正理……那你现在做什么?跟她们一起学戏?” 贾菌闻言,脸色顿时涨的通红,看那表情,要是说这话的不是贾环,他都要跳脚骂娘了。 贾菌垂着脑袋瓮声道:“侄儿怎会干这事,侄儿如今总理她们日用出入银钱等事以及诸凡大小所需之物料账目……” 贾环看他的神态,眉尖一挑,道:“你这幅模样是什么意思?” 贾菌垂头丧气道:“三叔,侄儿虽然没出息,可也不敢去当个唱戏的戏子,忒也辱没祖宗。” 贾环骂道:“你懂个屁!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管哪一样,做好了都能成大家。 唱戏的怎么了? 人家也是靠真能为靠自己的一把子力气吃饭,不偷不抢,不拐不骗的,不比咱们家里那群扶不上墙的臭烂泥们强多了? 你还看不起唱戏的,你凭什么? 咱们要不是出生贾家,沾了祖宗的光,也未必就比人家强……” 这种划时代的鬼话,贾菌自然听不懂,唱戏的都是下九流,是与婊.子齐名的戏子。 这是千百年来形成的根深蒂固的思想,优.伶难不成还是好人? 不过,贾菌重点不在这,而是:“三叔,这么说,您没小看了侄儿去?” 贾环见他这样就知道刚才的话白说了,笑骂一声,道:“那要看你干的怎么样,既然你娘托了你二婶给你找到这份活计,那你就好好的干。 记住,不要死干,做事的时候,要知道从里面学东西。 看看你芸二哥,最开始的活计还没你现在这个体面呢,再看看他现在做的什么事。” 贾菌闻言一张脸顿时笑开了花儿,连连保证道:“三叔尽放心,三叔尽放心,侄儿也是有上进心的人,没想过一辈子伺候她们一班丫头子! 等过两年学到了真本事,还指望三叔提携呢!” 贾环闻言,哼了声,又看了眼院子里一干小丫头子,见她们看向他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也没有深究,而是朝后面拐角处喝了声:“小兔崽子,还不给我滚过来!原道你长进了,还是这般没出息。” 贾环话音落地,众人朝后头看去,只见空荡荡的一条小道,哪里有什么人…… 咦? 有人,一个和贾菌身量差不多的少年,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冲贾环行礼道:“三叔,侄儿给您请安了!” 正文 五百八十九章 得意 来人正是贾兰。 这小子自幼被他娘教得极擅明哲保身那一套,凡事只要事不干己便高高挂起。 不过后来被贾环教诲了几次,李纨也撒开手不管了,他自己又拜得名师,贾环原想他不会再这般了,谁想,今日还是只敢远远的躲在后面避着。 纵然忽地想起他那师父正是明哲保身的大高手,贾环还是有些生气。 在外面明哲保身也就罢了,可在自己家里跟家人还明哲保身,未免就无情了些。 若是他与贾菌关系一般也就罢了,贾家族人成百上千,关系不亲的他不管也是人之常情。 可这小子与贾菌关系极好,方才却一直躲在后头看戏,是何道理? 再想想原著世界里,贾兰不就是如此吗? 做得高官,配得金印,但为避讳,却不曾对贾家其他落难人施以援手。 那可都是至亲啊! 却不想他自己也随即逝去…… 这才有了曹公笔下“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 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并“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之讥讽。 念及此,贾环心里生怒。 难不成,这个世界里他做了那么多事,还改不了这小子这种心性? 见贾环眼神不善的看着自己,贾兰却有些莫名其妙,他眨着眼睛看着贾环,道:“三叔,您没事吧?可是侄儿做差了什么,气着三叔了?” 贾环喝道:“你方才在后面鬼鬼祟祟的看什么?” 贾兰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侄儿的不是,侄儿因嫉妒菌哥儿能下姑苏,见识那处世间第一等繁华景色,心里艳羡,所以方才见三叔教训他,才在背后偷乐。 侄儿知错了,到底失了君子之风,恳请三叔责罚。” 贾环皱眉道:“你有这心倒也寻常……只是,若是在外头,你看到有强人欺负贾菌,可也只敢躲在背后看着?” 贾兰闻言,小脸“腾”的一下涨的通红,仰脸看着贾环,高声道:“三叔,侄儿亦是荣国子孙,亦是贾家后人,亦是三叔亲侄,如何就能做这等没骨头的事? 在外头,谁敢欺负菌哥儿,侄儿定不与他善罢甘休! 三叔能拼死护着二姑姑不被人欺负,侄儿也能!” 说着,还挥舞了下拳头…… 贾环见其脸色不似作伪,点点头,道:“你明白这点就好,男子汉大丈夫,行于世间,即使不能飞黄腾达,也一定要保得亲人平安,虽死不悔。 若是亲友受辱,你却只干缩头在后面看着,则卑贱不如蝼蚁,非我贾家男儿,你们俩都记住了吗?” “是!” 贾兰和贾菌闻言,齐齐躬身一拜,面色敬仰,沉声应道。 若是换做贾琏来教训这通话,两人保管只当耳旁风。 你自己都做不到来给我们讲大道理,你讲的着吗? 但贾环不同。 贾家族人最钦佩他这个族长的一点,就是他护家人,护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为了一个堂姐,他能生生打进皇宫去。 即使重伤垂死,也将堂姐给带了回来,还硬是废了打骂贾家女的忠顺王世子。 这种事,在市井中早已被编成了传奇段子在讲。 而贾环在这些段子里的名头,不是什么诚实可靠小郎君,而是孝义忠烈贾三郎! 因为这事,在都中过活的贾家族人们,日子着实好过了不少。 或有穷的,或有贫的,但绝没有受欺负的。 所以,贾环说的这番话,贾兰和贾菌两人心里十万个佩服! 见两人乖觉,贾家也不再多言,只告诫他们好生做事后,就离去后。 最后又看了眼梨香院里的丫头们,发现很有不少姑娘,看他的眼神有些秋波脉脉…… 贾环心头得意,一甩袍袖,转身离去! 啧啧!这境界,已经到了唯恐多情累美人的巅峰境界了。 哈哈哈! …… “哟!我说老祖宗那里怎么没见着你们,原来都在我这儿呢! 哈哈哈!好好好!大嫂子,今儿咱们做东道,好生高乐高……” 回到宁国府内宅后,却见贾家姊妹们大都在他这里,贾环见之大悦,豪气顿生,要请客吃饭,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林黛玉不客气截道:“去去去!都忙着呢,大嫂子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哪有时间再伺候你吃饭,你自个儿一边儿高乐去吧……” 说着,她也不理贾环,径自抖着手里的一份单子,对屋内一妇人道:“李妈妈,既然已经采访聘买得了十个小尼姑和小道姑,连新作的二十分道袍也都有了,怎地这还要再添一个……叫妙玉的?她是什么来头?怎地还是一个带发修行的?” 听林黛玉这样一说,其她人先是看着吃瘪的贾环一笑,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位李妈妈身上。 带发修行……太高大上了!都是戏文里才有的…… 李妈妈就是李万机的婆娘,如今是宁国府这边内宅里的女管事。 原先在宁国府后宅里得用的管事妇人们,先后被贾母都打发出去了。 尤氏自然明白,老太太是担心她会借着这些人手制辖宁国内宅,日后给新妇不便,也桎梏了贾环…… 对外事上老太太或许不精练,可对这些内宅之事,她是真正的祖宗…… 幸好,尤氏也并不曾生出这些心思来。 所以,当贾环在庄子上习武三年归府后,尤氏主动的求了许多贾环手下的人进内宅帮忙。 除了李万机的婆娘外,还有许多城南庄子出身的妇人。 经过调理训练,如今都已成了精干的妇人了。 听到林黛玉发问后,李万机家的忙赔笑道:“回姑娘的话,这位带发修行的姑娘,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 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修行。 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 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 她文墨极通,经文也不用学了,摸样儿又极好。 因听见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去岁随了师父上来,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 她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了。 妙玉本欲扶灵回乡,但她师父临寂遗言说她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然有她的结果,所以她竟未回乡。 我想着,才买来的小道姑小尼姑暂时都不中用,纵然短时间内能教会几段经文,又如何能当得起大用? 园子里几处庵堂,总要有一处存着香火。 可寻常出家人,摸不清底细的又不好放进园子来。 因听闻这一人,觉得很合适,才上报了上来。” 李万机家的话音刚落,史湘云就笑道:“再合适不过了,既然这样,我们何不接了她来?” 李万机家的赔笑道:“哪里没请,只是请她时她说,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竟请不动……” 薛宝钗一边整理手上的册子一边随口笑道:“她既是官宦家的小姐,自然骄傲些,就下个帖子请她又何妨……” 李万机家的闻言,连忙笑着称是,然后就下去吩咐人准备了。 贾环见她们忙做一团,有趣的紧,自己悠哉悠哉的找了个空椅子坐下,尤氏忙上前来给他倒了杯水,柔声问他晚饭想吃些什么。 贾环看了眼近来面色丰润了许多了尤氏,笑道:“大嫂尽去忙你的就是,我好对付的很!一会儿,我使人拿半条羊腿来,我给大伙儿烤羊肉串,犒劳犒劳大家!” “呸!” 史湘云抬头啐了他一口,道:“这会子天都渐热了,谁还吃烤物?怪燥热的,吃起来也麻烦!你去给我们准备点什锦炒饭,再弄一些调鲜了的汤来,快快的用了才是正经的。 偏你会指派人,除了惜春外,倒是都指派的团团转,你自己倒是清闲!” 贾环正色道:“云儿,你当我愿意?我这不还得抓紧时间背《千字文》吗?” “噗!” 角落里秦氏正在饮茶,听贾环这般一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然后趴在桌子上猛笑…… 其她人一个个也丢开了手里的活计,大笑起来。 “你还有脸子说,一本《三字经》就背了小两个月,千字文背了一个多月了,你背了多少?” 史湘云笑的满脸涨红,啐道。 贾环死猪不怕开水烫,懒懒的道:“没多少了,差不离儿还有九百多字就背完了!” “哈哈哈!” 众人闻言,笑的都快坐不住了。 史湘云一边气恼,一边放下手里的单子,跑上前来要撕贾环的嘴出气,还要摇摇他的脑袋,看里面有没有水声…… 贾环根本不怕,觑着眼看她,眼神……****…… 史湘云见之又羞又恼,却也担心他在这么多人眼下混闹,将将的伸出脚踹了他一脚,就忙收脚退回去了。 这一幕,看的众人又大笑不止。 笑罢后,众人又开始精神抖擞的忙碌起来。 连贾迎春都在和手下的婆子们在议事,手里握着好几张刺绣图案,在和身旁的妇人轻声论说着什么…… 看着屋内那一张张正色的俏脸,都在那里用心的为他做事,贾环得意的喝起茶来! 正文 五百九十章 呕…… 喝了一盏茶后,贾环唤了个丫头过来,让她去通知厨房,晚上多加几道好菜。 然后他去了贾迎春那里。 贾迎春身旁回话的妇人已经离去了,见贾环走了过来,贾迎春笑容可亲的看着他,道:“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我听司琪说,你见天儿的和那些王孙公子们在后头园子里,不是搬大石就是肩扛巨木,累坏了吧?想找你说话都不得功夫……” 贾环闻言有些汗颜,他是有些娶了媳妇忘了姐。 前段日子确实忙,不过每天留下和媳妇们调.情的功夫还是有的,只是再往姊妹们院里探望的时间就没了……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还好还好,幸好今儿算是大致完工了,后面就没什么费劲的活计了,家里的仆人就能完成。 瞧,弟弟闲下来后,第一个来好姐姐说话,还是咱姐弟俩最亲!” 贾迎春闻言,一双杏眼笑的眯起,俏脸上浮着一抹腮红,眼神愈发温柔可亲…… 贾环见之心喜,嘿嘿笑道:“姐,你这织造局的局长做的可还称心?” 贾迎春抿嘴一笑,道:“很好呀,不过我不大会管人呢,都是几个妈妈还有司琪和绣桔在管。 我只是和她们论一轮刺绣的花样儿,笨的紧哩!” 贾环闻言佯作不悦道:“这是哪里话?姐姐再莫在我跟前提一个‘笨’字,我聪明着哩!《千字文》还有九百多字就背完了……” “噗!” 贾迎春闻言,一下又笑了出来,趴在身边的小几上使劲的抖着肩膀。 姐弟俩的动静,惹人侧目。 林黛玉一双美眸似睁非睁的瞟了贾环一眼,见他感之后赔了一个傻兮兮的笑脸,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又继续忙她的了。 她心思细腻,又最喜挑人错处(贾环暗语),所以,贾环给她的指派的任务,是将各处的账务收上来,然后一一查账…… 还不错,林美人比较喜欢做这个。 刚才就是因为查出了采买小道姑小尼姑的账目对不上,还留出一块预算来,才叫了李万机家的来回话…… 而史湘云则理也没理贾环,自顾忙着呢,她负责的是使人采办鸟雀家禽。 鹦鹉、八哥、画眉只是等闲,连仙鹤、孔雀都有。 再有就是鹿、兔、鸡、鹅等类。 她最喜这些活物禽类,贾环从西域带回来的几匹青塘小马,真真被她爱煞了! 所以,贾环就将这些活计交给了她来负责。 买来后还不算完,还要交于园中各处像景饲养,也都由她来安排,倒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里头的薛宝钗也抬眼看了对面姐弟俩一眼,面色满意的点点头,对于自己的情郎能如此善待家里的姊妹,她再赞同不过了。 这也是当初,令她芳心暗许的由头之一。 不过,如今她也渐渐习惯了,不这样做也不是贾环了…… 因此,看了一眼后,她又去忙她的。 她的任务却比旁个还重…… 起一个园子远没有那么简单,虽然神京附近有一处秦岭深林,林中树木无数。 可能作观景的巨木,却只有南边才有。 再有太湖奇石,各处名草花木,甚至鱼鸟走兽和花船船娘等等。 凡是从南边儿来的,都要经她的手。 贾环是一概不管…… 若非她家本在南边,在家时也经常替兄长薛蟠处理家中之事,就是累死她她也干不来这些…… 不过,如今却也乐在其中。 当然,如果没有那个“小耗子”总查她的帐,就更好了…… 贾环又和贾迎春说了两句玩笑话后,贾探春忽然走来,对他道:“三弟,园子里的仆妇丫头怎么安排?” 贾环奇怪,这些不都交给贾探春处理了吗? 他道:“三姐看着办就是,日后都是你来管,挑你用的顺手的选就是。你可以找大嫂子要人……” 贾探春摇头道:“只宁国府这边出人怕是不够,你府上的人手本就精练,虽没有一个坑占几个人相互推诿的坏毛病出现,可到了用人时,也抽不出多少人来。 那么大个园子,维护起来着实需要不少人手。 别的不说,只各处上夜的婆子,加起来都不下五六十人。 再加上负责清扫的,看管花木的,都算下来一二百人打不住。 这还没算丫头子…… 大嫂说你这边无论如何都抽不出这么些人来。” 贾环想了想,道:“那就跟老太太借人……跟凤哥儿借吧。同老太太借人,日后犯了错,发作起来总得看她老人家一分薄面。跟二嫂借就不怕了……” 贾探春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那我现在岂不是在做得罪人的活计?” 贾环哈哈一笑,道:“怕什么,你是我亲姐,就是将西边儿那群烂舌头的都打杀了,谁还敢说你什么?” 贾环此言一出,屋内顿时一静,所有人都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这对姐弟一眼。 贾探春的眼眸微微红润了些,不过她到底大气,不愿在幼弟面前失了体面。 轻轻哼了声,道:“谁都跟你一样,魔王似得,动辄打杀!我可没你这份能为……” 说罢,转头回到了自己座上,背过身子后,眼睛到底红了…… 这是贾环第一次开口,说她是他的亲姐。 当然,她也知道,这是她这些日子里,天天往赵姨娘那里跑,陪她说话解忧的回报。 有些话,儿子不好同母亲讲,也根本讲不通…… 倒是女儿好说话许多。 近来赵姨娘过的不大顺心,见了贾环那张笑脸就想骂,弄得贾环没法子,今儿才和贾政闹了一回。 先头在荣庆堂里,若不是贾母死活拦着,贾环都想先和王夫人闹一回…… 这和道理对错无关,你们欺负我娘,我就是不乐意。 可这也解决不了问题,还好,贾探春见天儿的往赵姨娘那里跑了多少回,才渐渐开解的赵姨娘又有了笑脸。 贾环知道后,心里的一些想法和感觉自然也不同了。 屋内安静的有些不自在,好在尤氏有眼色,又走到贾环跟前,笑道:“三爷……” “大嫂,你管他叫什么爷,也不怕折了他的寿,快别这么叫了……” 尤氏话没说完,只开了个口,就被史湘云拦住,劝道。 尤氏笑道:“史姑娘不知,三爷是这边最大的主子,不能因为他年轻就没了规矩。这是老太太的意思,我可不敢违背。” 史湘云闻言,顿时不好再说什么了,将眼瞪向贾环,道:“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就罢了,可大嫂跟你说话,你就这么大咧咧的坐着?” 贾环闻言,哭笑不得,作势就要站起来,可尤氏哪里肯让,忙笑道:“史姑娘不过是玩笑的,三爷哪里就用当真。自己家里,说个话还要都站起来,忒也不自在。” 说着,一双绵绵玉手按在贾环肩上,就要往下按。 可她那点子力气,如何挡得住贾环。 贾环直蹭蹭的往上起,可偏尤氏方才为了按她,靠的前了些,贾环起来时,正巧从她怀间穿上,好巧不巧,一张脸挤着那一对熟透了的喷香果实站了起来…… 尤氏到底经过事,这一番变故下,竟没有叫出声来,又因她背对着众人,连一旁的贾迎春也挡了去,所以竟没有一人看出异样。 唯有贾环看到,尤氏一张俏脸晕红如霞,一双杏眼水意盎然,眼波绵绵,让他一时有些吃不消…… “呕!” 正当贾环不知怎么好,担心若让尤氏顶着张脸就这样转过去,怕那些心思细腻的姊妹们,都能瞧出些端倪来。 正无法之际,却听尤氏忽然面色一白,赶紧用绣帕掩住口,干呕了一声。 “嗯?大嫂,你怎么了?” 贾环上前一步,扶着尤氏关心的问道。 尤氏的反应很奇怪,贾环方才脸碰到那里时她都没反应,可此刻贾环不过用手扶着她,她就像被吓着了般,忙退后一步,让开贾环的胳膊。 不过看着贾环诧异的面色,她立即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见其她人也面色讶然的看过来,她忙笑道:“怕脏东西溅着三爷了……怕是中午用的东西有些不洁,或是早上起的太早,胃受了些凉气。 并没大事,一会儿,我自去寻公孙姑娘瞧瞧就好。” 众人听闻此言便释然了,都催促她快去瞧瞧,别耽搁了。 纵然不会有大事,可白挨着岂不是难过了自己? 尤氏也没有拒绝,但拒绝了众人送她过去的建议,连秦氏都被她要求在这里好生做事,她并没什么大相干的。 又与一干姑奶奶们笑了几句后,尤氏就出去了。 贾环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送了尤氏出门后,再走回座位上,刚想坐下,却忽然一怔。 因为他看到,秦氏怎地会坐在他后面不远处的角落里,在那书写着什么…… 那么刚才,她岂不是看到了…… 念及此,贾环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尤其是在看到,秦可卿一双妙目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脸上虽没有什么太丰富的表情,可那两眸的深意眼神,却看的贾环有些嘴巴发干,心跳加速。 …… PS:在尤氏这个角色上,思量了很许久…… 还有,大观园里的人物很快就要轮番上阵了,一些比较深的坑也会慢慢填起。 应该会比较有趣。 另外推荐一本大神的书:《大时代1958》,“有些西方公人认为他们生活的还不错,这不是资本家良心发现,只是因为苏联还存在。”尤里.叶菲莫维奇.谢洛夫。 正文 五百九十一章 汤 贾环虽然被秦可卿看的不自在,不过却也没怎么在意。 你和爷做过的比这还过火爆呢,也好意思笑话你婆婆? 咳! 这话有diǎn丧尸丧尸的…… 总之,当贾环将此意以目视之,传递给秦可卿后,秦可卿如瓷玉般的瓜子脸上,登时俏红一片。 眸如秋水的盈盈看了贾环一眼后,她忙又赶紧低头伏身,去做她自己的事了…… 虽然在人前时,她是个温顺知礼懂事的,好似一diǎn心思心计都没有。 可生活在这样的大宅门里,哪里又真的能如此纯善无思? 她心中自有算计,知道在这间屋子里坐着的女孩子们,除了贾迎春懵懂可亲,从不会揣测她人外,其她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就算不是火眼金睛,也都是心思细腻,感知灵敏之人。 她若是稍微多一些异动,怕是立刻就会引起她们的审视…… 在这种场合下,能以眉目传些情,已经是极限了。 贾环见状,心里也好笑,一来为这些漂亮女孩儿的聪慧感到欣赏…… 二来,则感觉到一种近似偷情般的刺激感…… 怪道圣人有云: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野花要比家花香。 还真是很有哲理…… 待重新坐下后,贾环却显得有些无聊起来。 他发现,男孩女孩间果然是有区别。 他与牛奔、温博还有秦风等人,就算办正事的时候,也会经常忙着忙着就打闹起来。 大家的嘴从来都不会闭上,你刺我一句,我骂你一句,有时还会过过招…… 闹腾的紧! 可是女孩子们真不一样,做起正事来,专注的让人钦佩。 除了贾迎春时不时抬起头看贾环一眼,姐弟俩相视一笑外,其她的女孩子,别说理会他跟他笑了,连头都不抬一下。 贾环看着,都开始怀疑他自己的人生态度是不是太颓废太不务正业了…… 不过,随即,他又将这个不客观的想法抛却脑后了。 想那么多作甚? 看美人才是正经的! 前世,贾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一个成语,叫“美人如玉”。 只是,他却从未见过真正的如玉美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班花校花他见的多了,漂亮倒是极漂亮,也曾每每惊艳过,可却从未有过美人如玉的感觉。 这事关气质问题。 要求的不止是长相,更多的,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 解读不同的书,生成不同的气质,也就如同不同的美玉。 或灵动如碧**滴的翡翠,或温润如袅袅烟云的暖玉,亦或如大气磅礴、光彩耀眼的帝王玉。 贾环有些出神的看着她们,自觉何其幸也。 这等女孩,旁人得一便该如珍宝性命般呵护,幸运非常了,而他却能同时有之。 不过,又想起这几人在原著世界里与贾宝玉的恩怨瓜葛…… 贾环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应该给贾宝玉找份好亲事了? 谈不上愧疚,因为如果没有他的横空出世,贾家必然还会如同原著世界里那般轰然崩塌。 而围绕在贾宝玉周围的那些女孩子们,能得善终的,十个里头一个都没有。 只是,他到底截断了人家的姻缘。 而且,他那个宝二哥,一直都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多少。 说不定,老太太还以为,是贾宝玉的福气,保佑了贾家再次崛起,让先荣国贾代善显灵,调理出贾环来,为贾家奔波,保贾家富贵不失…… 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当命根子一般宠了十多年,别说是亲孙了,就是个宠物,都宠出感情来了。 何况老太太还对贾宝玉的那块玉那般推崇信奉…… 贾环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平,因为他的富贵和成就,并非是贾母赐予的,她也赐予不了。 而且,客观的说,这些年来,贾母其实是帮了他的大忙的。 从当初他还未承爵,在城南庄子上捣鼓出水泥热卖,被贾赦贾珍等人觊觎谋夺起,从那个时候,贾母就开始帮他了。 而这些年来,老太太对他的感情,也日渐深厚,并不比贾宝玉差几分。 别的不说,只为了防备他在宁国府里受尤氏以长嫂兼前主母的名义“欺负”,这几年,贾母很是费了些心思,明里暗里敲打了尤氏不知道有多少回…… 想起这些,贾环心里既觉得暖洋洋的,又觉得有些感动。 如果没有老太太,尤氏凭借一个长嫂如母的名头,还真的在内宅里给他些不痛快。 当然,以尤氏的聪明,她定然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贾母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防备她不在后的日子…… 所以,即使看在老太太慈爱的份上,贾环也得保贾宝玉一生的富贵平安…… 宁安堂后厢房里,加了冰片特制的熏香,每隔一会儿,便从兽首香炉里喷出,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不仅提神清心,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益处。 在香烟氤氲中,贾家姊妹们,都专心致志的忙着手里的活计。 连贾迎春都渐渐沉浸在刺绣图案的描绘中了。 贾环看着这微醺的一幕,觉得很幸福,并希望能够永久的这般下去…… “吱呀!” 静谧到底是被打破,不仅贾环很享受这一刻的安静祥和和幸福,其她诸女们同样如此。 只是,女儿家的心思不同罢了。 她们方才虽然始终没有抬头,虽然始终都在专注着手里的工作,可这并不代表,她们感受不到屋内温暖的气氛,以及贾环的心思…… 本来其实很小的推门声,此刻,在众人耳中却极为不舒服。 不止贾环微微挑起了眉尖,目光微微一凝的看向门口处,其她姑娘们,促起眉头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当看清来人后,她们又立刻变了脸色…… “姨妈来了?” 不说贾环、薛宝钗、史湘云并迎春、探春、秦可卿都起身笑脸相迎,就连林黛玉都面带笑意的站起来唤道。 这几个月来,薛姨妈的表现,当真值得让人称赞。 她原本就日日笑容盈面,与人说话必带和煦的微笑,使与其交谈者心情愉悦,不由的对其心生濡慕。 虽然那日,公孙羽言明,贾环三两年内不得近女色,让原本定好满腹心计的薛姨妈着实失落了会儿,可只第二天,她便又恢复了过往的模样,甚至更好了些。 对贾家姊妹,甚至对林黛玉,都每每嘘寒问暖,说一些女儿家的体己话,一些通常都由母亲教导的闺中规矩。 开始的时候,林黛玉还客气礼貌而疏远,可是后来,渐渐也被薛姨妈的慈心给打动,与薛姨妈亲近起来。 贾母看到这一切后,也益发高兴满意,不过,暗地里还是跟贾环说过,不要忘了他曾答应过她的话…… 但总而言之,薛姨妈在贾家是越来越受欢迎了。 薛姨妈笑容满面的进门后,忙招呼众人坐下,一一笑着diǎn头看了眼后,她方招手唤过随她一起进来的莺儿,让她将抱来的一个精美的瓷罐放下,对抽了抽嘴角的贾环道:“环哥儿,前儿姨妈又得了个好方子,是从宫中得到的,相传还是前朝嘉靖年间,老皇帝用过的,流传到今儿,在宫里都是秘方。 这两日备齐了食材,今儿终于炖好了汤,你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看着满脸慈爱笑容的薛姨妈,贾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今天这一幕,在前两三个月里,不说见天儿的上演,最多也就隔个三五天,便会来上这么一出。 其他人倒也罢了,林黛玉一开始也想的多,不知是不是被薛姨妈发现了,第二次,就连带着林黛玉都准备上了一份。 姊妹们都没有,连薛宝钗都没有,独独贾环跟林黛玉有…… 啧啧! 不好说林黛玉自那以后的心情,反正自那以后,她再面对薛姨妈时,就不再那么多心了。 只是林黛玉到底根骨弱,不能乱补,所以后来又变成贾环一个人受用了。 可是…… 贾环觉得,不仅林黛玉不能乱补,他也不能乱补。 倒不是说他身子弱受不住,而是…… 春天本来就到了,按照自然规律,本就到了动物们发.情的季节…… 贾环是人,可人也是高级动物啊! 连低级的都开始发.情,更何况高级的? 本来就春心荡漾,苦苦压制着。 哪里还经得起这一桶油一桶油的往火上添…… 贾环面色不知该苦还是该笑的看着薛姨妈,道:“姨妈,上回不都说好了嘛,不让您再费心了!我还特意给您表演了番胸口碎大石,您不都瞧见我的身子骨有多结实了?怎地……怎地又辛苦一回,炖了锅好汤来?” 人家是长辈,又是好心,还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再加上那一脸慈爱宠溺的笑容,贾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不过……他是真不想喝了,压火压的太痛苦…… “姨妈,我瞧大兄身子骨虽然看着好,可内里却似有些发虚,步伐不稳,正是需要这种补汤补补的时候,不若,您拿回去给他用?” 贾环一脸仗义的说道。 薛姨妈笑的愈发可亲了,道:“我的儿,难得你还想着那头野马。不过你放心吧,我都准备了,家里还留了一diǎn给他,这就是你的。 听宝丫头说,这些日子你总在外面辛苦,想来累坏了,喝diǎn汤补补也是好的。 对了……你不提你薛大哥我还忘了,他最近总是神神鬼鬼的,神秘的不得了。 我问他在忙甚,他又不实说。 只说有份大礼要送给你,保准你喜欢,还说连我等也喜欢…… 方才来时,他难得在家,特意嘱咐我,让我告诉你,明儿不要出门,他要来给你送大礼呢!” …… (。) 正文 五百九十二章 认亲 “姨妈,什么大礼啊?还这般神秘?” 贾环笑问道。 薛姨妈摆手笑道:“我的儿,劝你也别太指望,他是个不靠谱的,只会贪顽,你又不是不知道。 多半就是些个玩意儿,你定不会看在眼里。 但凡他能有你万一的好,我也就知足了。” 贾环道:“姨妈这话偏了,薛大哥还是很不错的……人也不坏,最近还帮了我不少的忙。 园子里许多物什,若是没有薛大哥的帮忙,纵然我这边也能买来,想来也会让人给坑了去。 我还没谢谢薛大哥呢。” 薛姨妈闻言,笑的可亲,道:“这有什么好值当你去谢的?也没用他做什么,不过是让南方店里的伙计掌柜们帮着出了一点小力气,掌掌眼罢了。 我还听说,就算没有薛家那些掌柜活计帮忙,你在南边的商号自己也能办下来。 你那边的商铺虽然才铺开,可生意却是比我们家经营了那么些年还要好哩! 你薛大哥如今最赞佩的就是你!”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眼睛又从桌上的那个瓷罐子上扫过,顿了顿,笑道:“姨妈,我那边的商铺红火,是因为经营的都是独门生意,独11,x.一无二,别人想要那些东西,只能去我那儿去买。 姨妈家的丰字老号,虽然年头久远,名气也大,但出的货到底和别人家差不多,所以竞争力也大的多。 不过,如果薛大哥愿意,可以和我这边的云字号合作一下,互通有无,共同发展。” 贾环说罢,薛姨妈闻言大喜,道:“这可太好了! 其实挣多挣少无所谓,只要能将那匹野马拢住,和环哥儿你一起做正事、走正路,别说是挣钱,就是赔钱,我都愿意。 环哥儿啊,你可别笑姨妈贪你的便宜!” 贾环闻言呵呵笑道:“姨妈哪里话,若是别的,姨妈或许还会缺。 可这银钱上,我却知道姨妈家底儿丰厚的紧呢!” 薛姨妈闻言,笑的愈发灿烂了,她没有说谎,对于薛家能赚多少银子,她确实没放在心上。 她平日里理家虽然小气些,对身边丫鬟们的穿戴有时都会斤斤计较计较。 但那只是大多妇人的天性,尤其是在家里失去了顶梁柱,没了安全感后。 银子就是她最后的底气,她不敢随意败坏。 但如果薛蟠能够成器,能够跟在贾环后面走正路,那么银子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大事。 薛家家主虽然已逝世经年,家势也渐渐倾颓,可底子毕竟在那里放着,数十万家财还是有的。 就照薛家如今的花钱速度,再花上二百年也花不尽……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贾环答应了,薛宝钗却居然不应。 她对薛姨妈正色道:“妈,商号的经营,最看重的其实并不是货品,而是掌柜的和伙计们经营的手段,看商号的诚信,还有服……服务的态度。” 说到“服务”二字时,薛宝钗还看了贾环一眼,因为这是之前他与她讲述的概念,薛宝钗深以为然。 当然,这并不是她不答应的原因。 她顾忌的是:“如今丰字号和云字号的商铺大多在一起,离得不远。 若是将原本的一家货分成两家卖,货物又都出自这边,那岂不是自己跟自己竞争起来了? 而且,这也分薄了云字号的利。 再者,今日丰字号想跟在云字号后面吃一口,旁人见了,难免也想跟在后面吃一口。 贾家亲族众多,都要如此,云字号怕也难再开下去。 所以,这事却不妥当。” 薛宝钗的这一番话,说的薛姨妈面色尴尬不提,其她众女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带了些钦佩。 尤其是史湘云,在她看来,薛宝钗考虑的真真是再周到不过了,而且就是在替她说话。 很显然,如果薛家跟在贾环身后吃了个盆满钵满,甚至都不用盆满钵满,只要赚着了好,那么她不用脑子去想,也敢肯定史家很快就会再来人叨扰她。 什么她是史家的大姑娘了,她自幼被侯府养大,多么不容易了,侯府的日子过的多么艰辛,家里如今都是靠她们这些妇人做针线活维持光鲜了…… 她们说的确实多是实情,可再是实情,贾环的家底又不是她的,难不成她还能拿着贾家的家业去贴补史家? 最重要的是,史家兄弟俩,还是忠顺王那边的人,贾环对他二人极其厌恶…… 可即使如此,贾环还是直言不讳的告诉过她,从现在起,他甚至都已经开始在考虑,日后如何为这一对不停作死的糊涂种子保全性命了。 这不仅有老太太的面子,更因为她…… 当然,贾环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拦着她不许回史家去,这个时候能掰扯干净最好。 断了和史家的直接联系,就算是养在了贾母名下。 日后再怎么牵扯,也牵扯不到她的头上。 不管如何,贾环已经如此费神的为她在考虑,史湘云真真不想再生事,再给贾环添麻烦。 不过她也并非寡情之人,每月的月例银子,再加上贾环强行贴补她赏人用的银子,都让她打包送回了史家。 虽然聊胜于无,但总归都是她的全部心意。 只是,若是薛家跟在贾环后面发了财,那大.麻烦立刻就来了。 可史家的情况又和薛家完全不同,薛家毕竟有自己的家底,而且贾家字号都是薛家帮着扶持起来的。 史家又能做什么? 当初贾环还没生发时,在城南庄子捣鼓水泥。 史家用完人家水泥后,巴巴的送去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 后来,贾环又托人之手,给他们还了回去。 他们也就大咧咧的又收回去了…… 就这种做派,也想再来占便宜? 到头来,为难的还是她。 所以,在史湘云想来,极为了解她处境的薛宝钗,一定是在为她考虑。 一时间,史湘云感动莫名。 其她姊妹们也很钦佩的看着薛宝钗,她们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尤其是在贾环给她们指使了许多活计后,愈发了解了外面的世态。 自然也明白,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想搭上贾环的线,跟着沾光捞好处。 平心而论,薛姨妈的“请求”并不过分。 可即使如此,薛宝钗却能说出道理来拒绝。 可见她心里是个公正的…… “哼!” 忽地,林黛玉将手中的笔搁下,对面色尴尬的薛姨妈笑道:“姨妈快别听她的,她知道什么? 与丰字号合作,是环儿定下来的规矩,又不与她什么相干。 纵然日后谁看着眼红,前来聒噪,只管让他们自己来寻环儿就是了。 我们不过内宅的人,如何当得起外面的主? 姨妈尽管照环儿的意思让薛大哥去做就是。” 薛姨妈闻言,眼圈差点都红了,连声感慨道:“我的儿,姨妈真是没白疼你,倒比我亲生女儿还贴心!” 一旁贾探春凑趣道:“那还不好么,干脆让林姐姐认了姨妈当娘,岂不正好?” 薛姨妈神色一动,却又唏嘘道:“我倒是愿意,只是奈何出身门第太低,又是失寡无福之人,哪里当得起颦丫头的干娘?她出身那么贵重……” 这话却说的林黛玉红了眼圈儿,微微哽咽道:“姨妈这是哪里话?我常常羡慕宝丫头福气深厚,旁的不说,只有一个姨妈这样的妈,就比我这样的失怙孤女强一百一万倍……” 薛姨妈闻言,更是满脸的怜惜色,起身走上前将林黛玉揽入怀中,慈声宽慰道:“我的儿,快别哭了。我虽只是姨妈,待你却和宝丫头没什么区别的。” 说着,却悄悄将眼神看向贾环…… 贾环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见薛姨妈看向他后,笑容加深了些,对她点了点头。 薛姨妈见之,面上亦是一笑,而后对林黛玉道:“好姑娘,快莫哭了。你若是不嫌弃,日后,就跟宝丫头一起喊我一声妈吧。她又比你大,也当让着你。” “姨妈,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您可别厚此薄彼,就收林姐姐一个人啊! 还有云儿和我二姐姐再饶上四妹妹,干脆您一发都收了吧。” 贾环又乐呵呵的笑道。 薛姨妈闻言先是一怔,然后笑的愈发灿烂道:“若真能如此,岂不就是我的福气?” …… 宁安堂内气氛愈发温馨暖煦,虽有些尴尬,众人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都不是俗人,所以也不必大张旗鼓的声张宣扬,只明日去给老太太说一声即可,想来最爱热闹的贾母再不会反对这样的喜事。 众人约定,明面上,当着外人和下人的面,大伙儿还是喊薛姨妈一声姨妈。 但到了私下里,几个姑娘却都可跟着薛宝钗一起喊一声“妈”…… 贾环之所以答应此事,是因为他发现,女儿家有很多事,真的需要一个很好的母亲来教导和关爱。 这种情感,是再多的嬷嬷和奶妈都取代不了的,他也不行…… 贾环能给她们很多关爱,也能给她们最安全可靠的保护,但显然,这种爱护怎样都取代不了母爱的作用。 比如说,在原著世界里,贾探春就算摊上那样一个不靠谱的娘,也比贾迎春和贾惜春强的多…… 而显然,薛姨妈这个“娘”,会非常的称职…… 对贾环来说,“称职”就很好了…… …… 相比于宁安堂里渐起的欢声笑语,幸福温馨,距离她们不远处,尤氏此刻的心情,却如同严冬寒霜一般凛冽孤寒。 她的面色惨白近雪,一个人有些步履不稳的朝药室方向走去。 眼神里,满是痛苦、惊惧和不舍…… …… ps:首先抱歉,今天两更。 因为昨天有推不掉的饭局,中午晚上都有,回来后熬了一夜码字到现在码出来的,头有点晕…… 另外,尤氏这个坑,肯定不会是悲剧,但和你们想的好像也不一样,这里要感谢一下书友“松间明月”给出的很好的建议。 唔,具体的明天见分晓吧。 最后再说一点,发现前几章将薛姨妈的手段写的有点lo了,姨妈的手段,还是应该春风化雨,尽量修正…… (。) 正文 五百九十三章 桃花 她叫尤氏。 出身在一个连普通百姓家都算不上的柴户人家。 这样人家出身的女儿,通常是没有大名的,只有一个小名当记号。 因为是出生在阳春四月,正是金丝垂柳、桃吐丹霞的时节。 所以,上过几年私塾,自命绝不同于寻常泥腿子的尤父,在金柳和桃花这两个颇为不俗的名字间,选择了后者,作为尤氏的小名儿。 尤父很自豪的对邻里解释道:桃花,要比荷花、桂花、杏花和菊花,都高明的多,也风雅的多,一般人是想不到这个名字的…… 即使想到了,也绝对不会知道这个名字的真正出处。 面对诚心求教的邻里,尤父矜持了许久后,大方的吟了一首诗,作为桃花这个不俗的名字的真正解释: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邻里听闻,果然无不拜服! …… 尽管如此,尤氏的出生,却并未给尤家带来多少喜悦。 相反,尤父真实的心情,是非常失望甚至是沮丧的。 因为尤母生的,是一个女儿…… 在这个年代,女儿还不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更没有父亲前世“情人”的说法。 在这个年代,女儿是父亲的冤家,是父亲的讨债鬼,更是父亲的“赔钱货”…… 因为待到闺女出阁时,再贫穷的人家,也要尽力为女儿准备一份嫁妆。 世风如此。 若是哪家陪不出嫁妆,女儿在婆家受到轻视欺负是小事,关键还会连累娘家父亲被世人嘲笑,被四周邻里小觑,成为邻里心中的笑柄。 这对好体面的尤父而言,是万万不可接受的事。 也正因如此,当尤氏出生后,尤父的心情很不好,他甚至已经在心疼,十几二十年后,他送这个赔钱货出阁时,会割去多少肉…… 为此,他甚至还迁怒于尤母,辱骂苛待于她。 让尤母在还没坐完月子时,就辛劳做事,为尤氏攒嫁妆,进而造成了尤母的早逝…… 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尤氏一天天的长大。 因为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所以她很早很早就锻炼出了察言观色和辱退让以自保的本事。 即使如此,她的幼年,过的依旧十分的艰难…… 直到她慢慢长大,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她的处境才发生了改变。 因为有一天,尤父忽然惊奇的发现,不知何时起,这个很不受他待见的“赔钱货”,竟渐渐长成了绝色胚子。 好多见过尤氏的人都信誓旦旦的保证,尤氏长大后,一定会是一个大美人。 还有在贵人府上做过仆役的人说,就是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官太太,都没有尤氏的颜色好。 这句话,让一直都抱怨怀才不遇,没有机会的尤父,砰然心动…… 为此,他果断的拒绝了那些慕名而来,并且非常慷慨的愿意出十两银子天价聘礼的寻常商贾人家的求亲,而这个价码,若是放在两年前,尤氏还是一口豁牙的黄毛丫头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因为即使陪送出四两银子的体面嫁妆后,他还能落下六两的大头…… 但到了这个时候,心怀大抱负的尤父,又怎么可能会“目光短浅”的去“贪图小利”呢? 在细细观察了尤氏两天后,尤父咬了咬牙,一狠心,花了五百个大钱,特地请来了城南北巷子口的那位著名的铁口神算罗瞎子,给尤氏算了一卦。 结果,令他十分的激动和兴奋。 因为罗瞎子在听过尤氏的生辰八字,用心掐算了一番后,果断批断,尤氏的命理,是一个身负大运道,日后必定大富大贵,并且定然能成为诰命夫人官太太的福命! 他甚至用了“贵不可言”这四个字。 罗瞎子还极为高深莫测的告诉尤父,他其实很少用这四个字来批示她人的命理的…… 而后,无论尤父再怎么询问,他都只用“天机不可泄露”来推却不言。 即使尤父以不给卦金来要挟都不行。 见到他如此坚定的行径,尤父却愈发坚信了罗瞎子的卦言,最后非常大方的给了罗瞎子六百五十钱的卦金…… 从那日往后,尤父痛改前非,化身慈父,不仅待尤氏若掌上明珠,疼爱有加,还亲自教导其识文断字,读书启蒙。 当然,以他本身草鸡私塾没有毕业的学历,纵然尤氏聪慧非常,可是……到底成就有限。 一直到了五六年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始终默默耐心守候、并以大精力揣摩关注贵人动向的尤父,成功的利用一次“偶遇”的机会,将尤氏送入了宁国府这座他做梦都没想过能踏入的高门中。 为此,对颜色艳冠府内群芳的尤氏,格外喜爱的贾珍,给了尤父足足一千两银子的巨额聘礼。 第一次,尤父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真谛。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后,起了雄心壮志的尤父,甚至不再看重街坊邻里的眼光,冒着被人讥讽嘲笑的危险,娶了一个带着两个“赔钱货”、“拖油瓶”的寡妇。 原因只有一点,这个寡妇的两个“赔钱货”女儿,长的与尤氏一般的美艳,娇媚。 自以为对“运营”女儿嫁入豪门颇有心得的尤父,根本不在乎旁人的耻笑,雄心勃勃的开始了他再次营造“贵妇”的操作…… 只可惜,天妒人杰! 在尤父大业未成时,却有了“出身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之悲叹! 他还没将他的满腹锦绣文华教导完毕,就病倒了,他得了不治之症,很快就奄奄一息。 不过,在临终前,满怀不甘的尤父,将他未完成的“大业”,托付给了尤氏。 希望她能够女承父业,若有机会,尽力将这门“低投入、高产出、回报率高的惊人”的极有发展前途的家业,继续下去…… 尤父信誓旦旦的对尤氏保证,他是她的亲父,是不会害她的…… …… 走在宁国府后院的偏僻小道上,回忆着这一幕幕过往的尤氏,泪流满面。 他说,他是她的生父,不会害她的……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尤氏都愿意承认这句话。 因为她确实因此,过的比幼时邻里家的玩伴女孩们好的多的多。 她从原本的下里巴人,成为了阳春白雪。 她真的成了宁国府这座原本可望而不可及的高门大户中的女主人,尽管只是名义上的。 她还成了幼时看戏时,戏文里极为体面的诰命夫人。 她很满足,也因此感谢她的父亲,为此,她甚至愿意拉扯那三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亲情的女人。 并且唤那两个尤父的继女为二妹和三妹,别人管她们叫尤二姐和尤三姐…… 但是此刻,尤氏对那位早已离世的父亲,恨入骨髓! 眼泪似乎没有止境的流下,尤氏的一只手,轻轻的抚在腹上,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慈爱、那样的……绝望…… 她忽然记起了一些极为模糊的记忆。 那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在那间昏暗的屋子里,在那张简陋的床榻边,她看到的,是一双那样留恋、那样担忧、那样不舍……也是那样绝望放不下的眼睛…… 娘…… 娘…… 她终于能体会到,在她娘闭眼前,那副神色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生离死别,死别……生离…… …… 药室原本就是宁国府的禁地。 在那日发生了荒唐事后,这里更是宁国府仆婢们绝不可靠近的所在。 而性格清冷的公孙羽,也拒绝了姨娘的待遇,没有接受丫鬟服侍。 所以,足足三间大瓦房,占地不小的药室,始终只有公孙羽一人存在。 也因此,始终都是静悄悄的。 当神情有些恍惚的尤氏,终于走到了药室的时候,却发现,药室内并没有人存在。 公孙羽并不在这里。 她才陡然想起,今日,是公孙羽给西边儿府上老太太等妇人检查身体的日子。 依照贾环的意思,每一月有两天,公孙羽都会抽出时间来,给贾母、赵姨娘、王熙凤、李纨并诸多姊妹们检查一次身体。 之所以没有王夫人,不是贾环小气,而是王夫人自己不需要,公孙羽甚至没进她的门都被挡回来了。 所以,贾环也没有强求…… 而今日,正是公孙羽为贾母等人检查身子的日子。 念及此,尤氏却并没有沮丧,反而轻轻的呼了口气。 她用一席素色的绣帕,擦了擦眼泪,然后进了药室。 …… 尤氏记得,那一日混乱后的第二天,为公孙羽准备好姨娘小院的她,再次来到药室时,正好看到公孙羽当着她的面,配了几味药,而后煎服了一碗。 她当时很关切的问公孙羽,是否身子有恙,好好的怎会吃药? 公孙羽非常平静的告诉她,那不是药,那是避子汤。 并且很认真的问她,她要不要也喝一碗? 尤氏记得,当时非常混乱的她,不知是怎样想的,下意识的就拒绝了公孙羽的话。 或许,她觉得不会有事。 又或许,她觉得,即使有事,也可能不会被人发现…… 公孙羽被拒绝后,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看了她一眼后,就随手将几包配好的药,放入了一个药橱的抽屉内关好,而后告诉她,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她。 尤氏当时慌乱的应了声后,便有些匆匆离去了。 之后几个月,她都没有再来药室一步,每月轮到检查身子时,她也找了各种借口避开了。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 但此刻,尤氏在空无一人的药室中,颤着手,将一个药包,从记忆中的那个药橱的抽屉里拿出时,泪流满面、心如刀绞的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 原来,她那么的……那么的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她是女人啊…… …… (。) 正文 五百九十四章 药钵 “奶奶,您回来……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怎地这般难看……奶奶,您又呕了?” 尤氏院,银蝶看见尤氏杏眼红肿的走了进来,大惊失色的问道,不过,当她看到尤氏手里拎着的两个药包后,面色顿时一变,脸色发白,看着尤氏道:“奶奶,您……” 尤氏面色木然的摇摇头,轻声道:“去把药煎了……” 银蝶面色再变,脸色愈发苍白,颤声道:“奶奶,不是说好,再忍几个月,然后回太夫人那里悄悄的…… 到时候,让太夫人先帮着养半年,再抱回来…… 就说是从养生堂领回来的…… 您怎么……” 尤氏闻言,惨笑一声,道:“时运不济,先前想的太简单了…… 如今两府上下,都为了省亲在忙碌,我又岂能独闲着? 我有诰命在身,又是这边的管事太太,无论如何都脱不开身的。 不仅要常在人前露面,还要常去西边儿老太太那里走动。 以她老人家的眼力,纵然我能逃过一次两次,又岂能侥幸到最后? 偏我又是不争气,怎么忍,都忍不住作呕…… 好了,就这样,你去吧…… 不要再幻想了,这件事出不得一丝一毫的岔子,否则的话,我们两个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要再说了,快去熬药吧。” 说罢,尤氏的面色愈发木然,眼神也渐渐空洞,失了生气。 将药包交给银蝶后,朝屋内挪去…… “银蝶,你要明白,如果这件事上出了岔子,我们两个,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的,纵然能活着,怕是比死还难熬……” 进屋前,尤氏留下了这句话,让银蝶的身子一颤,眼神痛苦…… 终究,她还是没有勇气在药上做手脚,换成无害的。 她只能拎着两个药包,去找个没人的房间,去煎药。 …… 药室小院的门口,公孙羽眉头轻皱的看着那两扇没有闭合的黑门。 有人来过。 公孙羽进门后,径直去了药室正间,她在意的不是银财或者首饰。 这些东西她起初也有几分兴趣,可是当贾母、薛姨妈、赵姨娘、王熙凤甚至薛宝钗等人,一件又一件的送给她后,渐渐的,也就不怎么稀罕了…… 她在意的,是贾环给她淘来的许多医书珍本,甚至是孤本。 这些医书纵然距离《苗医奇经》那种医道宝典还有些距离,却也同样非常难能可贵。 对她而言,这些医书绝对比珍宝还要珍贵。 而且,这些也都是他,花了大气力收集来的…… 还好,只在书架和书案上扫了一眼,对这里了如指掌的公孙羽就知道,她的那些宝贝没有少。 心也就放下大半了。 至于其他的,对她来说,多少都一样…… 不过,她还是决定去药房再看看。 毕竟,那里也有几株比较珍贵稀少的药材。 只是,当公孙羽进了药房,走进药橱后,面色顿时一变! 药橱上,有一个抽屉,空荡荡的抽开放在那里,里面原本应该有的两包药,却不见了踪影。 而这两包药,正是她之前配制的避子汤! 但这还不是关键的,关键是…… 在有孕前,用了避子汤,除了能避子外,还能调理一些妇人常有的小毛病。 譬如说,经期延误等。 但在有孕后,再服避子汤,就不是避子了。 对孕妇而言,那是比砒霜还要剧毒的毒药! 避子汤和流产药完全是两个概念…… 想起那日配药煎药时,只有尤氏一人看到,再想起那日之事和这几个月来尤氏的反应…… 公孙羽面色陡然苍白,身子晃了晃后,转身出门,朝尤氏院跑去。 …… “既然妈说了不指望这个挣银钱,颦儿又向着你,那么我就退一步。 丰字号与云字号合作也可以,但,合作的方式要定好。 云字号的货本来都是独货,所以才好售卖。 那些从贾家作坊里出产的货,部分可以放在丰字号售卖。 有了这些旁人没有的货,就会为丰字号带来许多客人,也会带动其他货的售卖。 但是,云字号可以给丰字号支付一些……渠道费,却不能以成本价将那些货贱卖给丰字号。 丰字号只能作为一种渠道进行代卖,这是底线…… 罢了,这些细节我自去和哥哥说吧,妈你就别管了。” 如今已经渐渐接手宁国府南边商号的薛宝钗,不施粉黛但更显清艳的脸上,神色极为认真的说道。 一点情面都不讲…… 不过看着薛姨妈渐渐难看起来的脸,她也不傻,懂得立刻转移话题,要去和薛蟠直接勾连…… 她的这番做派,却让其他女孩子看向她的眼神愈发钦佩。 史湘云尤其如此! 因为如此一来,纵然史家来人寻她,她也有话可说了。 她甚至就可以按照这个法子照描给她们…… 贾家只是借用薛家的商号铺货,史家若是也想分一杯羹,不是问题。 只不过,你们得先铺设开商号…… 这个主意,真真是,太为她着想了! 似乎感受到了史湘云的眼神,薛宝钗转头看向她,与她轻轻一笑。 而对于薛宝钗这种做法,连一直想抓她小尾巴的林黛玉,都说不出什么话来,怔怔的看着薛宝钗…… 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与史湘云对视一笑后,薛宝钗又侧过脸,与林黛玉对视一眼,轻轻颔首一笑。 她这一笑,却让以心思灵动聪慧著称的林黛玉,被她的这份友好给弄得有些心神慌乱,眨了眨眼睛后,竟低下了头去躲避…… 不过,林黛玉到底非同一般,随即就又反应了过来,这般低头,实在太示弱太没面子了,于是她便又抬起头,直视薛宝钗。 她想看清这人,到底是真的公正无私,还是在内里藏奸! 只可惜,当林黛玉再看过来时,薛宝钗却已经转过脸去了。 一时间林黛玉也看不透她,所以只好郁郁的鼓了鼓脸…… “噗嗤!”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让敏感的林黛玉顿时转过头去,本有些心虚的她,在看到竟是贾环在那里“偷乐”后,顿时大恼,一双雾气濛濛下,却又灵气动人的眼睛,“怒视”着贾环! 却不知,这幅扮相,在贾环眼里却更加的生动,也更加可爱! 这也再次证明了一件事,颜值真的很重要…… 当着薛姨妈的面,贾环极为不害臊的,对着林黛玉抛了两个飞眼儿…… 不过,见薛姨妈面色诧异的顺着贾环****的目光看过来后,林黛玉俏脸羞的通红,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再恨恨的瞪了贾环一眼后,对薛姨妈匆匆一笑,便借着垂头做事之机,掩饰了过去。 薛姨妈见状,对贾环笑道:“到底还是颦儿更怜人些,比宝丫头古板的性子强的多。” 贾环闻言,看了薛姨妈一眼,又感觉到几道似有似无的眼神瞄了过来,他有些尴尬笑道:“姨妈这话说的……我都不大好接了! 都好,都好……哈哈哈! 对了姨妈,今儿是公孙给西边儿老太太和我娘她们瞧身子的日子,您怎么没去啊? 常检查检查才是,保养得当,才能长命百岁。” 薛姨妈笑道:“一个月一遭,也太勤了些。 我自己觉着还好,又忙着炖汤,所以就想着,下个月再检查罢! 我听说,除了老太太和凤丫头在坚持外,你娘那边,也不去了呢。” 贾环想了想,笑道:“我娘性子急了些……两个月一次,也行。 反正还要再过个几十年,姨妈才会慢慢变老,到那个时候,再每月检查一次也来得及。” 此言一出,薛姨妈顿时笑成了花儿,其他她人却纷纷向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马屁精! 上回贾环送了贾母一件新袄,居然说老太太穿上后,至少年轻了五六十岁! 要知道,贾母今年将将七十初头,年轻了六十岁去,那岂不是比惜春还小了? 然而,结果却证明,越是有了春秋的女人,越喜欢听这种话…… 只是,这般没有节操的拍马屁,到底让人“不耻”! 林美人的眼神尤为不善! 中老年妇女之友贾环在感受到几束不善的“杀气”后,忙打了个哈哈,道:“得,你们先忙! 我去大嫂子那儿瞧瞧,看看她有没大事…… 姨妈,您再坐会儿,晚上一起用饭吧? 我从那边过来时,老太太说今儿她那边要用一些上了年纪人吃的药膳,牛乳蒸羊羔什么的…… 都不是我们吃的,所以今儿就不招待我们了。” 薛姨妈闻言道:“环哥儿,你快自去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们。 今儿我也不能在这里用,你薛大哥说,南边儿有一个老掌柜的今晚要到。 也是家里几辈子的老人了,我也得去照个面,一起吃个饭。”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姨妈了,姨妈,我先去了。” 薛姨妈笑容可掬道:“去吧去吧,你忙!” 贾环又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朝后头的尤氏院走去。 …… “把药放那,出去吧。” 当银蝶将一大钵汤药端进屋后,尤氏淡淡的道。 “奶奶……” 银蝶心里着实不忍,道:“奶奶,就让我在这里服侍您吧!” 尤氏身上似乎连一丝生气有没有了,声音平平的道:“出去……” 银蝶看着尤氏木然惨白的脸,眼泪都下来了,跪下求道:“奶奶,您就再想想吧,总会有法子的……” “唉!” 尤氏长叹息一声,两道清冷的泪从眼中流下,却还是木然的摇了摇头,道:“银蝶,出去吧,给我守好了门。” 银蝶见状,到底不敢再多说,重重的磕了个头,道:“奶奶,您可一定要保重身子,有什么不对,您一定要早早的叫我。” 尤氏没有再开口,双手并在一起,放在膝上,没有一点声息的坐在那里…… 银蝶出去了…… 当房门关闭声响起时,尤氏的身子轻轻的一颤,她抬起眼帘,看向了桌子上静静放在那里的药钵。 药钵里盛放的汤药,还在冒着淡淡的热气。 尤氏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再次轻轻的抚上了腹部,泪如雨下。 哭了一会儿,她用帕子拭去脸上的泪水,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神愈发空洞无神,而后起身,朝桌边走去。 站稳了脚,她用一双微微颤抖的手,端起了药钵…… …… ps:咳咳,解释一下,这两天外省的友院来交流学习,我们技术类科室是主力。 人家远道而来,总得请人家吃两顿饭。 所以,昨晚又去腐.败了…… 不过,他们今天一早就要走了。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然后慢慢补更。 我真的太困了…… 最后啰嗦一句,这几章的目的,就是为了描述出一个比较形象的尤氏,再引出几个重要的人物。 自然不会是悲剧。 不解释不行,不是每个书友都有足够坚强的耐心看到下一章…… 我去睡觉了,两天基本没怎么合眼,太太困了…… (。) 正文 五百九十五章 危 “银蝶,你们奶奶呢” 尤氏院门口,微喘着气的公孙羽面色微微焦急的看着站在院门间徘徊的银蝶,急切问道。 银蝶见到公孙羽后,面色一变,想都没想,脱口道:“我们奶奶不在” 公孙羽看着银蝶的脸色,沉声道:“银蝶,我药房里少了两包药,你可知,那药若是乱吃,会死人的” 银蝶闻言,面色愈发惨白,颤声道:“姨奶奶,你你在说什么” 公孙羽来不及跟她解释太多,道:“时间来不及了,越早发现才能救的过来,不然的话,大罗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一个孕妇用下避子汤” 银蝶闻言,身子都晃了晃,而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身就朝里面跑。 “奶奶,奶奶” 公孙羽跟在银蝶后面,听她边跑边喊,也心急如焚。 “砰砰砰” 银蝶大力敲着房门,哭喊道:“奶奶,奶奶你快开门啊,你快开门啊 奶奶,你应一声啊,你不要吓我” 然而,房间内,却鸦雀无声。 公孙羽鼻尖嗅了嗅,面色一变,心头一紧,因为,她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起开” 公孙羽将哭的发软的银蝶拉到一边后,一脚踹在了房门上。 她也算是一个武人,力量不容小觑,就是比起寻常男子的力道都不小。 这用力一踹下,整扇房门都被她踹倒在地。 然后 公孙羽和银蝶就看到,尤氏蜷曲的躺在地上,身下 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奶奶” 银蝶嘶声力竭的叫了声,扑倒在地,跪爬到尤氏身边,抱着面色痛苦但双眼紧闭,业已人事不知的尤氏大哭起来。 公孙羽面色凝重的走上前,牵起尤氏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腕,号起脉来 荣国府,荣庆堂。 在贾母平日里歇息的东暖阁里,只坐着三个人。 除了鸳鸯之外,只有贾母和王夫人两人。 王夫人面色木然的坐在那里,而贾母脸上则带着一些怒气。 她看着王夫人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以前也不是蠢人,真真是被嫉恨迷了心了 纵然你不知道外事,可你难道就看不出,那堂堂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在宫中何等显赫的地位,寻常嫔妃都要看他的脸色,却在环哥儿跟前是怎样的态度 偏你要低三下四的给人陪小意,再怎么说,你也是贵妃之母,何以至此”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哀色,凄声道:“老太太,若只我自己,我又何尝愿意如此 您看媳妇,平日里是愿意多事的人吗 如今,媳妇轻易连房门都不出,又如何会愿意自甘下贱至此 他环哥儿可以不怕那夏守忠,可以将他当鄙贱人一样呼来喝去。 可是媳妇却不敢啊 老太太也说了,那夏守忠乃是六宫都太监总管,在后宫中地位显赫非常。 他拿外臣是没办法,也忌惮环哥儿,可他不害怕贵妃啊 贵妃一个人在宫里熬着,不定怎么艰难辛苦。 媳妇这个做娘的,在外面帮不到她什么也就罢了,若是再替她招祸 媳妇只要想起,每次入宫探望她,分别时她流下的那些泪和不舍,心里就跟刀绞的一样痛。 只要能让贵妃过的好些,别说媳妇只是卑躬屈膝的给夏守忠说好话,就是给他跪下磕头,又算得了什么” 一番话,倒说的贾母面色缓和了下来。 她叹息了声,语重心长道:“你也是糊涂,什么叫在外面帮不到她 历朝历代,这后宫之事,从来都是跟前朝息息相关的,从来没有分开过。 环哥儿在外面折腾的越厉害,大丫头在宫里只会过的越好,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年节时,我们一起入宫,她如何给你说的,你忘了 如今,就连中宫皇后对她说话,都有三分客气。 皇帝也经常在她的凤藻宫里安歇 自打环哥儿在外面折腾出一番局面后,贵妃在宫里的日子就越来越好过了。 偏你 唉 淑清啊,我也不劝你别的,你就看看你那妹妹 在这点上,她施为的,比你高明何止百倍 薛家那个大哥儿,我也听说过,也是混世魔王一般的哥儿,当初在学里胡闹,还被环哥儿教训过 可现在呢 就因为人家的娘清醒,以后算是跟上环哥儿了。 薛家家主虽然死了,薛家眼见着都要沦落到依附亲族生存的地步。 可以后,有了环哥儿庇护,薛家只会比以前更加兴旺,你信不信 这,才是一个当家太太最大的能为 换做是我,都未必能比她强。 前头时候,姨太太许是也有些想多了。 可她却是个极聪明的人,很快自己就又想通了利害关系,又转变了过来,这就很好啊 你再瞧瞧现在,自她转变过来后,两府上下,从主子到奴才,哪个不喜欢她,哪个不想和她亲近 再看看你这个当姐姐的 唉 我知道,你打心底里瞧不起赵氏和环哥儿。 以为他们都不过是奴几出身,以前还做过那么多上不了台面的下.流事。 你心里有这种想法也是有的。 可是,你要看清现实啊,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淑清啊,以前我也跟你说过,今儿,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 你纵然不为自己考虑,可你总也得为宝玉想想吧 我今年已经七十一了,满打满算,还能再活几年 还能再护宝玉几年 你如今这般模样,非要和环哥儿对着干,偏捡他不喜的事去做,选他不喜的话去说 你就不想想,等我死了后,你和宝玉该如何自处 这座荣国府,轮不到宝玉去继承哪 这是人家链儿的家业 他才是我荣国府的长子长孙哪 而且,连链儿都少不得指着环哥儿来过活。 你还和他闹 莫非,待我死后,你们娘俩,是想要出府另居吗” 王夫人闻言,苍白的面色霍然一变 “哟两位大姐大,您二位这是干嘛呢” 贾环出了房门,顺着抄手游廊转了个弯,出了垂花门,来到宁安堂房后的一片空地上时,却看到这里正汇聚了两方人马,剑拔弩张呢 看着各自带了一小票人马的两个小人儿在那里对峙着,贾环看着格外好笑。 其中一方人马,是以小吉祥为中军大帅,香菱为中军护法,朱二丫为先锋,朱二丫的三个师妹为前军的阵容。 而另一方人马,则是以贾惜春为中军大帅,一个不认识的、看起来和香菱差不多大的丫头做中军护法,站在贾惜春身侧服侍着,而先锋和士卒却比较有趣,居然是之前在梨香院里见过的那群小丫头中的几个。 打头做先锋的那个,正是之前敢面带微笑,与他对视不低头的小丫头片子。 这个小丫头年岁不大,看起来也就是和贾惜春差不多大,十来岁的模样。 长得还不错,虽长着一双眼角吊梢的杏核眼,可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狐媚之意。 因为她的眼睛看起来似乎比秋水还清。 这丫头胆子好像很大,看谁都敢直视,毫不掩饰的去对视。 不过,这样虽显得有些无礼,却也能让人从她清澈的眼睛里看出,她心里没有藏奸。 更兼身上还有一股机灵利落的男孩子一般的胆气,颇有几分光风霁月的磊落感,让人看过后比较容易留下印象。 贾环之所以对她记得有些清楚,是因为感觉上,这个小丫头子有些像史湘云 对面的“先锋”朱二丫在看到贾环出现时,已经唬的退回到小吉祥身后了。 可这个小丫头,却还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还敢看着贾环笑 “三哥” 贾惜春看到贾环后,俏脸瞬间绽放成花,抢在正教训朱二丫的小吉祥前,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贾环身边,抱住他的胳膊,俏生生的唤了声。 贾环宠溺的抚了抚她的头发,道:“又淘气了” 贾惜春大眼睛笑成了月牙,看着贾环摇头道:“没有哩三哥,你快瞧瞧,小吉祥有一班耍百戏的手下,如今我也有一班唱梨园的手下呢” 说着,她迫不及待的给贾环献宝,小手将她之前的中军护法唤了过来后,跟贾环甜甜笑道:“三哥,你瞧她,她叫舞红玲,这个名儿好不好听” 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看着那个很有些紧张的丫头,道:“你也是戏班子里的” 那名唤舞红玲的丫头闻言连忙屈膝一福,道:“回三爷的话,奴婢是戏班子里教她们昆曲儿和身形的。”答话时很规矩,没有抬头看人。 贾环见状,笑着点了点头,比较满意。 贾惜春见贾环高兴,愈发得意,她又对她的先锋大将连连招手,道:“芳官,你快过来,给我三哥瞧瞧” 说罢,她又转头对贾环高兴道:“三哥,她叫芳官,原来姓花,没名儿,就叫芳官。她可有趣咧 她说,她打架厉害的紧一头能撞人拾个大跟头 她还会爬树摘果子掏鸟窝,还会下河里摸鱼捉虾咯咯咯 三哥,你说她好玩不好玩” 贾环闻言,眉尖轻轻一挑,看向芳官,道:“这些你都是跟谁学的” 芳官抿嘴一笑,看着贾环微微得意道:“不用学,耍的时候自己就会了。”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然后又对贾惜春道:“你若是想做这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三哥陪着你一起的时候才可以。不然,上树太高,摔下来容易摔坏了。下河里摸鱼,万一水里有虫子咬人,也危险。” 贾惜春知道好坏,她抱着贾环的胳膊咯咯笑道:“我听三哥的哩” 贾环哈哈一笑,又抚了抚她的头发,见小吉祥有些晦气的走过来,朱二丫跟在她身后垂头丧气的。 “这是怎么了” 贾环笑着问道。 小吉祥一对毛毛虫眉皱起,“烦恼”道:“三爷,二丫的胆子太小可听兰哥儿说,她在外面的时候胆子不小啊,还敢捉歹人。怎么进了府后,胆子这般小,连跟三爷说句话都不敢。” “哼人家二丫那叫懂规矩哩,不像你” 贾惜春得意道。 小吉祥才不恼,撇嘴道:“那你手下这个丫头子,也不懂规矩喽” 贾惜春闻言非但不恼,还愈发得意,笑道:“你和她比” 小吉祥哼了声,道:“又有什么不能比的唉论能为,二丫不比她差,可论胆子,却不如她。这仗是不能打了,不然非得损兵折将不可” “咯咯咯” 见小吉祥认输,贾惜春高兴的笑了起来。 她的那个先锋大将,听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似乎也很高兴,一张小圆脸也瞬间笑成了花儿 贾环又摸了摸小吉祥的脑袋,道:“你们俩仔细着,这两天府里大忙,你们若是闹的太欢实了,当心老太太收拾你们。 等园子里安顿好,贵妃省完亲后,你们再去里面撒欢儿。 不过,你们现在武比不了,还可以文比啊” “三爷,什么是文比” 小吉祥仰着脸儿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笑道:“她们一边儿会唱戏,一边儿会百戏。你们找一些中立的人来做裁判,看她们谁表现的好,谁得到的掌声多,就算谁厉害” “好” 小吉祥原本因为麾下大将太无能而郁郁的心情,顿时恢复了晴朗,高兴道:“二丫虽然胆小,可真能为却厉害的紧一定比四姑娘手下的强” 贾惜春却不服道:“芳官比二丫厉害多了三哥,你来做判官么”一双大眼睛期盼着看着贾环,她还渴望贾环能帮她走后门哩 因为她心里着实对今天才认识的一群小伙伴的本事不大放心 贾环却哈哈大笑道:“你们去找别个吧,我得去看看大嫂好好玩,不许打架啊” 说罢,贾环离去了。 身后,又传来一群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ps:说一下关于水的问题,园子里的戏,注定不会太起波澜,都是一些比较琐碎,但比较有趣的事。 红楼气息会相对浓郁些。 过了这一段后,后面才会再平地起惊雷,而后金戈铁马。 咱们的故事还很长。 有的书友觉得水,我真心觉得有点冤。 因为每一章,其实都是用心构思的。 我会用心的揣摩她们的人物性格,然后根据她们的性格进行做事,对话 不过若有不喜欢这方面的,可以等等再看。 等省亲这段剧情之后,就会有剧烈的剧情。 。 正文 五百九十六章 真相 当贾环迈进尤氏院门后,面色一瞬间凝重起来。 宁国府里主子院落人员的配制,与荣国府那边极为不同。 自贾环入主宁国,尤其是从城南庄子回来后,就对宁国府的人员一再精简。 与荣国府那边,每个正经主子院里,都会分配上好几个专门负责清扫的仆妇丫鬟,并至少两个常驻的经验丰富的老嬷嬷这样的“冗杂编制”不同,宁国府这边,统共只有两队专门的人,数量不多,每日里专管负责清扫宁国府各个宅院的卫生。 由仆妇们组成的一队负责清扫外院、道路,而由小丫头子们组成的一队,则负责清扫内院。 这样一来,不仅极大的提高了人员效率,也减少了许多婆婆嘴和传闲话的是非源地。 这一点,连王熙凤都羡慕不已。 因为宁国府这边就绝不会有荣国府里遍布的,心脸尖酸、仗着资格老、年纪大,就整日里想着挑主子的错,看主子的笑话的“老刁奴” 尤其是那些经验老道,做了一辈子奴婢的老嬷嬷们,她们都是贾母时代便一直在贾府里伺候的老人。 如今虽都上了年纪,贾母却也没放她们去荣养,而是希望利用她们几十年的经验,来带带家里的年轻一辈和孩子。 换句话说,她们的存在就是为年轻的主子指正错误的。 这些人,端的是让王熙凤既恨的牙疼,又不得不敬着 但宁国府不同,宁国府里绝没有这样的人。 从贾珍时代,这样的人就被清扫的差不多了 贾环执掌宁国府后,就更是一个都没有了。 剩下的仆婢们,虽然也难免会有长嘴的,可她们却绝不敢嚼主子们的舌根。 一来她们不敢,二来,她们也没那个功夫去琢磨这些,整日里忙的跟什么似得。 普遍来说,宁国府仆婢们每日的工作量,至少是荣国府这边的三倍还多。 不过因为这边年节时的赏钱给的极为丰厚,所以即使,可府上的仆婢却少有抱怨的,反而常对外称赞三爷治家有方,大方厚道 倒也为贾环积攒了些许清名 然而,这种做法却极为让贾母诟病。 因为这不是大户人家的做法,院子里太冷清,显示不出府上的富贵气息。 而且没个沉稳的人镇着,遇到一些事,也容易出乱子。 再者,就算你不愿让一些老货烦你,可总该多留一些可以使唤的嬷嬷和小丫头子吧 总不能院子里的主子想要使唤个人,都只能让贴身丫鬟去做吧 忒也不像了。 只是当时贾环却觉得养那么多闲散人没用不说,还容易生是非,传闲话,败坏主家名头。 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所以,贾环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却照旧。 贾母说了两次没动静后,也不愿逼他,索性就先不管他,准备让他碰碰壁再说。 然而到了今天,贾环才算是明白过来,什么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什么是长者的经验和智慧。 这个冷冷清清的庭院里,虽然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却冷清的让人感到孤寒、萧条和寂寥。 由于尤氏失寡,又在孝期,所以庭院里连棵花草都没种。 更没了人气。 最让人心寒的是 从洞开的房门里,隐隐飘出一股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庭院当中 贾环倒吸了口气,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心神防备也提高到了极点。 闭眼,侧耳听去,只能听到一些很微小的呼吸声,若隐若无的从房间内传出。 他睁开眼,目光森然,一步步迈向了屋门。 心中如同悬了一块巨石,沉重的压在心头。 尽管他强迫自己此刻先别往坏处去想,可还是有无数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这些年东拼西杀,为下了不少人,却也得罪了更多人。 保不齐就有哪个,怀恨在心,狗急跳墙,派人溜了进来 不过,这个念头随即又被他给否了。 宁国府周遭无不是高墙大院,深隔世间,纵然有一二临街面巷之处,也都被乌远设了明暗哨。 内宅后头本也有一二处这种安全漏洞,董明月当初就是从这种漏洞之处溜进药室的。 但自她从贾环手里要走了卿眉意,利用两人在白莲教和魔教中的死忠,相互制衡的组建了暗卫“青隼”后,这种漏洞也给堵上了。 江湖女子的手法更为阴狠,尤其是卿眉意,设置的一些阴.私小陷阱,连乌远见识过后,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等闲高手若想从后宅那几处漏洞处闯入两府,怕是会死的很惨。 纵然是七品以上的大高手,没有防备下,也很难通过那密密麻麻的阴狠陷阱阵。 纵然强行通过,可生出的动静,也定然会惊动暗处的哨卫。 所以,应该不是从外面闯入的贼人。 那又会是谁进来了呢 贾环放轻了脚步,顺着抄手游廊的内壁,一步步悄无声息的挪移到了门口处。 不过,没等他放眼入内,观看里面的动静,忽然,屋内传出了响声 “呼” “奶奶你醒了呜呜奶奶” 静的骇人的屋内,先是传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紧跟着,又陡然传出一道惊喜交加,但似乎又很悲痛的惊呼声。 听那声音,不是银蝶又是何人 奶奶 是尤氏出了事 贾环心中一跳,就要转身入内,看个究竟,然而,接下来里面传出的声音,却让他顿住身形 “孩子” “孩子” “孩子” “我的孩子” 银蝶声音刚落,屋内又传来尤氏嘶声力竭、伤心欲绝的声音。 起初,她的声音极为虚弱,也很微小。 但是,渐渐的,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凄厉 声音中的悲苦和绝望,让人听着心碎。 然而,这无比凄惨的声音,听在外面贾环的耳中,却如同一道道惊雷一般炸响 孩子 尤氏的 和谁的 一时间,先放松了心头警备的贾环,心情却又变得格外复杂起来。 他和尤氏虽然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两人却也发生不过不少小旖旎 作为男人的劣根性,他下意识的就不想尤氏再有其他的男人,这让他感到恶心。 尤其是,根据如今的礼法,尤氏这个曾经的宁国大妇,是不许再改嫁的。 尽管,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和糟粕 可想到尤氏为整座宁国府戴了肚子会不会变大 至于经常作呕,也与此事有关,再加上心里总是往孕事上想,便有了时常干呕的事发生。 其实本不必有今日之事,若是之前几次检查身子,大奶奶没有躲出去,只需服用两幅药,身子早就调理过来了。 如今好端端的,双份剂量的避子汤下肚,造成了现在身子大亏的局面。 少说也得卧床休养三五个月,才能下床。 否则,落下病根,以后” 公孙羽后面的话,贾环听不大清了,他耳朵里满满都是振聋发聩的声音。 那日,尤氏也去了药室 还被他给祸祸了 这 这 贾环一时间,心乱如麻。 不过,他陡然又想起,那忽然晕厥,醒来后,公孙羽对董明月说的话: 公子如今,正是极为需要补充性命之时,肾.源大亏,肾水每耗一点,就会大损。 之前之前三人,已是极限,若是再强行房.事,怕会真的造成不可恢复的损伤 贾环当初听后并未在意,以为她所言的三人,是指他与她二人加起来,叫三人,也叫三批 但是现在想来,公孙羽说的三人,分明就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那日承欢的是三个人。 除了她和董明月外,还有,误入的尤氏 他该怎么办 。 正文 五百九十七章 承诺 “奶奶,奶奶,您怎么了?” 屋内的惊呼声,将贾环从纷乱的心神中拉了出来,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时,屋内竟再次传来一声惊呼,这次是公孙羽的声音! “不好……大奶奶,你怎么…… 你不能心生死志啊。 哪里就到了这个份上…… 不好! 大奶奶,你快提起精气神来,不然,大亏就要成大崩了……” 公孙羽焦急的声音里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 听到这里,贾环哪里还能离去,他一个转身入内,进了房间。 凌乱的屋子内,尤氏还躺在地上。 身下满满都是血污,刺鼻的血气弥漫在整间屋子内。 尤氏的脑袋被有些惊慌的公孙羽抱在怀中,使劲的掐着人中。 可是她的双眼里,竟是空洞的死灰色。 看在贾环眼中,让他感到惊悸! 这该是何等的伤心绝望,心死如灰,才会有这等死寂的眼神…… 她身旁,银蝶已经哭的喘不过气来。 她跟了尤氏这么多年,再了解尤氏不过。 看着尤氏的眼睛,银蝶就能从中看出尤氏的死志。 可是……为什么呢? 就是为了那个没有存在过的孩子吗? 难道孩子没有存在过,比流了孩子,还让她伤心吗? 银蝶不解。 可是,想想这些日子里,尤氏常常一宿一宿的熬夜,悄悄的做孩子亲手缝制能够穿到两岁的孩子衣,银蝶似乎又有一点点明白了。 这就是母亲吧? 是吗? 银蝶又有些想不通,也没时间去想。 只是看着尤氏渐渐灰暗下去的眼神,她害怕极了,放声大哭出来。 直到贾环大步走了过来…… 他从公孙羽手中接过尤氏,任凭她满身的血污沾身,抱过她的身子,沉声唤道:“大嫂,大嫂!” 可是…… 似乎他的分量并没有那么重,他的声音,并未唤回尤氏对生的向往和向往。 尽管她惨白的嘴在无声息的张合着,可眼神却愈发空洞…… 贾环看着尤氏的嘴,认真辨认了会儿,看出她说的是: 娘…… 桃花…… 感觉到怀中之人迅速流逝的生命气息,贾环也有些慌了神了,大声叫道:“桃花,桃花!” 他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尤氏为那个并不存在的孩子起的名字。 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附和着尤氏,争取给公孙羽多留出些时间。 尤氏似乎有些反应了,跟着一起一遍遍的张合着“桃花”的口型。 只是,气息到底还是在悄悄的消亡…… 银蝶大哭着在一旁解释道:“三爷,桃花……桃花是奶奶没有出阁前的闺名……” “对了!是孩子!” “给她孩子!” “三爷,快答应她,给她一个孩子!” 忽然,公孙羽似乎明悟了什么,高声对贾环叫道。 贾环闻言一怔,却没有功夫多想,他抱住尤氏,语速微微加快道:“大嫂,不就是一个孩子吗? 我们还那么年轻,还那么小……以后多的是机会,对不对? 你放心,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保证,以后一定给你一个孩子。 上回你不是说,最喜欢汤泉宫旁的那座栽满了桃树温汤庄子吗? 只是你太忙了,一年到头都在伺候我,没时间在那里多待。 到时候,你就在那里好好住上一年,等生了孩子后再回来! 好不好? 到时候就说……就说孩子是从养生堂里领养回来的。 大嫂放心,没人敢多嘴! 我一定护你和孩子一辈子的周全! 大嫂…… 大嫂? 大嫂!!!” “呼!” “三爷放心吧,大嫂没事了。 她已经放弃了死志,只是气血太虚,昏了过去。 日后只要好生将养几个月的功夫,很快就会好过来的。 她身子底子本来就好……” 将金针遍插尤氏全身大**,保住了她的性命后,面色有些发白的公孙羽,长呼出一口气。 只是见贾环看到尤氏缓缓合住了眼后,唬的面色大变,她轻声安慰道。 贾环闻言后,这才长出了口气,放下心来。 只是看着公孙羽,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公孙羽甚至董明月瞒着他这件事,不能说是错的,说到底都是为了他好。 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去指责她…… 只是,他不说话,公孙羽的性子也不是小意的人,也没有说话,垂着头静静的站在床榻边。 银蝶就更不敢说了…… 所以,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贾环到底先开了口,道:“幼娘,现在能挪动大嫂吗?老放在地上也不是一个事。” 公孙羽看了贾环一眼后,道:“小心一点,不要动了金针就好。” 贾环闻言点点头,然后用巧劲,将尤氏从一片血渍中抱起,然后小心的放在了床榻上。 看着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尤氏,贾环原本没有什么感觉的心,忽然生起了一抹怜惜。 他似乎忽然明白了尤氏的心意。 他似乎明白了,尤氏为何会这般的绝望…… 说直白些,尤氏只是一个依附着他为生,甚至是看他脸色为生的弱女子。 她所求不高,只要能在这座宁国府里,平安自在的活下去就好。 却不想阴差阳错下,她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可是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发生的这件事,是见不得光的。 更让她“惊恐”的是,一夕之欢后,她似乎有了身孕…… 这是一件大恐怖的事! 但对她来说,似乎又是一件……无法言喻的,神圣的,甚至比生命还重要的事。 贾环也有疑问,既然比生命还要重要,那为何,她还会“轻易”的去流掉孩子呢? 直到现在,他才忽然明白过来,或许,对尤氏来说,流掉的孩子,那也是她的孩子…… 是一个能够寄托她所有念想,让她在每一个难眠孤寒的夜里,可以想念的孩子。 每年到了“忌日”,每年到了他的生日,甚至是每个年节之日,她都会提前很久,用心的给他做两身身新衣裳,每年都增大一点点,然后烧给他穿…… 或许,她还可以对着悄悄给他竖的灵牌说话,说一些娘俩儿的体己话…… 这样虽然残酷,虽然荒唐,可是…… 她到底不是一个人了,因为她有孩子…… 然而,在她经历了亲手杀死自己孩子之难言苦痛后,她却又承受了比这更大的痛苦。 她的孩子,竟然从未出现过。 她根本就没有孩子…… 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一个已经将剩余人生所有的念想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的女人,是何等残酷的打击。 上天待她何其残忍…… 这个孩子的消失,带走的不仅是她大亏的精血,还有她余生所有的希望和念想。 这,或许才是她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的原因所在吧。 贾环忽然想起,前世读过的一篇文章,《祥林嫂》。 祥林嫂在最绝望的时候,还能坚持着活着,活下去,即使痴了疯了傻了,却还在不停的寻着念着,不就是因为,她曾有过一个儿子吗? 或许,在旁观者眼里,她只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傻子,或者他们只将这件事只当成一个不成逻辑的笑话。 可是,没有沦落到那个境地,谁又能体悟到其中的真苦…… “唉!” 贾环轻轻一叹,心里想到,幸好有公孙羽在,到底保住了尤氏的命。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既然已经发生了这种事,不管当日他是否有知觉,祸祸了人家,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银蝶一直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先端来铜盆热水和帕子,给贾环洗手,并擦拭他身上的血渍。 一边也在悄悄的打量着贾环的神色。 直到她看到贾环眼中的那抹怜惜后,银蝶心里才海松了一口气…… “银蝶,去到我那里拿一件……啧,不成……” 看着身上的血渍,定然没法穿着出门,贾环想让银蝶去他那里取一件衣服过来换了。 可又忽然想起来,家里的姊妹都在他那边,若是被碰到了,就不好办了。 “去我那里取吧。” 忽地,在从尤氏身上取针的公孙羽轻声说道。 “嗯?” 贾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他并未在她那里过过夜,怎会有他的衣服? 公孙羽将最后一枚金针取出后,抬起头,擦了把额前的虚汗,面色微微霞红,垂着脸轻声道:“我试着……试着给三爷做了一件,怕是很不好…… 我女红不好,三爷若是不喜,回去后可……可丢了……”语气竟有些自责,甚至自卑。 毕竟,这是一个非常讲究女子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的年代。 连林黛玉这样有些“桀骜”,藐视“俗物”的女孩子,也一样做得一手好女红,只是慢一些罢了。 而史湘云,甚至能够以此为生! 在这个年代,女子女红不佳,真的很受歧视。 贾环闻言,一直紧绷的心却忽然放松了下来,脸上也重新浮出笑脸,他伸出手,动作温柔的替公孙羽理了理她耳边微微有些散乱的发髻。 这个亲密的动作,让公孙羽的脸羞的通红。 贾环柔声道:“幼娘,你也贪心忒过了些。 你本就已是杏林奇才,医道圣手。 在这方面,世上女人比你还拔尖儿的几乎没有! 古往今来都不多。 你还贪心不足,还想再精通女红和琴棋书画? 那老天爷岂不是太偏爱你了?你还让不让其她女孩子混了? 尤其是银蝶这样的笨丫头,你让人家怎么活?” 公孙羽哪里听过这么贴心,这么善解人意的情话,一时间,感动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银蝶在一旁差点没气个半死,只是到底不敢在贾环跟前造次,她对公孙羽道:“姨奶奶,您给三爷做的衣服在哪里?我去取来。” 公孙羽回过神来,脸色愈发通红,道:“就在药室东屋,衣柜左上阁里,是一件石青色的对襟褂子。” 银蝶本来想说,三爷哪里会穿这么老式的衣服…… 不过嘴还张口,就见贾环觑着眼在看她。 便顿时熄了作死的心思,悄悄的出门去取衣服了。 待银蝶出门后,气氛又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贾环看了眼躺在床榻上,气色似乎渐渐好转了些的尤氏,对公孙羽道:“幼娘,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嫂怎么也……” 公孙羽闻言,刚刚平复下来的脸色,“腾”的一下又涨的通红,如水的眼神有些慌乱的不知该看哪里…… 贾环想听详细的香.艳故事找错了人,公孙羽又没他这么不要脸,哪里能将那些细节说的出口…… 贾环不要脸的逗了两句后,直到公孙羽腿都快站不稳了,才住了口,笑道:“你也是傻,还劝她们喝避子汤!” 公孙羽闻言,不解的看向贾环。 贾环笑道:“你也算是一个武人,难道就不知道,我们武人为何通常都子嗣不昌吗?” 公孙羽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反应过来,面色愈发如蒸笼里的螃蟹般。 这回,她的一双腿是真的软的站不住了,软软的朝一边倒去。 却被贾环先一步扶住,顺手揽入怀中,笑道:“亏你也是医者,竟忘了我是武人,在成为大高手前,一直都在炼精化气,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怀孕? 突破不了七品的武人,想要娶妻生子,都要彻底停下打熬身骨,要停上二三年的功夫,才能生出儿子来呢! 三爷我那日虽不知怎地,忽然突破到七品,可到底还没来得及再补足精气…… 不过,日后幼娘想有孩子的时候,一定就都有了。 到时候,幼娘可以直接找我哟!” 原本羞涩的身子软的几乎站不住的公孙羽,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忽地反手死死抱住贾环,抱的紧紧的,紧紧的!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她是女人,那么对她们来说,孩子就是命。 …… ps:我不知道关于尤氏的解释讲清楚了没有? 大家先别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想问题,先别忙着批判。 希望大家能先站在尤氏的角度,站在她的立场,去想想问题,想想一个孩子,对她的意义是什么。 然后再站在孩子何其无辜,和有没有意义的角度去想。 说实话,这个灵感,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毕竟我也不是女人…… 这个辩证思维,纠结了我大半天,一方面我觉得很荒唐,另一方面我又觉得很真实。 一直都在想这个点,若不是这个点,今天本可以四章的。 欢迎有兴趣的书友们一起想,不过别骂人…… 你得真的站在尤氏的角度去想,呵呵 ……我觉得自己有点精神分裂…… [。] 正文 五百九十八章 担忧 “幼娘,大嫂这种情况,什么时候能好?” 往药室去的路上,换了一身青袍的贾环,负着双手,与公孙羽一起慢慢踱步。 他看了看身上针脚丑的吓人的衣裳,还发现一只袖子好像比另一只要短一些,又看了眼惭愧的抬不起头的公孙羽,笑着问道。 问到专业问题后,公孙羽明显好了些,抬头看向贾环。 不过没等她回答,目光一看到贾环身上那身蹩脚的衣裳后,连忙又低下头去,声音有些沮丧的道:“要卧床三个月,再静养三个月,不能劳累着了。大奶奶这次大亏的有些紧了……” 贾环闻言,点点头,又道:“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公孙羽摇头道:“只要调养得当,不碍事的。大奶奶平日里的身子骨很不错,底子好。” 贾环听完放心了,看到还在沮丧的公孙羽,哈哈笑道:“幼娘,你理银蝶那臭丫头干吗?你要是还生气,咱们现在就去捶她一顿!反正大嫂还没醒,她吼破喉咙也没人来救她!” “噗嗤!” 公孙羽闻言,忍俊不禁,却也知道这是贾环在胡咧咧,没好气的抬头白了他一眼。 倒也难得显出一抹娇羞妩媚的风情。 进了药室落座后,公孙羽先倒了一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没饮完,喝到一半才猛然想起,这样做可能不大合适,贾环还没喝呢…… 便赶紧停住,想找个法子补救一二。 却没想到,没有停稳当,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剧烈的咳嗽起来。 贾环看的好笑,连忙上前,给她抚背顺气。 折腾了一会儿后,公孙羽才面红耳赤的缓了过来,人却已经被贾环揽入了怀里。 这个屋子,虽不是那日春风数度药室正屋,却也是公孙羽的香闺,距离那间旧地只一墙相隔。 此刻屋里又只有两个人,她还被他抱在怀里。 屋内的气息,一瞬间急剧升温,暧昧了起来。 贾环轻轻挑起公孙羽的下巴,细细的欣赏她这张初看并不惊艳,但却越看越耐看的脸。 尤其是她这双眼睛,虽然没有其她人的妩媚动人,也没有那么灵气盎然的灵动,但是,清晰的黑白分明间,那抹清冷下的娇羞,却也格外的动人。 看着公孙羽不知所措的,缓缓的闭上了双眼,眼前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着,贾环一笑低头,印上了她的唇…… “嘤……” 娇吟一声,公孙羽便无力的软倒在贾环怀里,任凭他肆意的索取轻薄。 她已经是他的侍妾了…… 只是,当贾环的一双恶手探入衣内,在上面作恶完后,竟又向下探索去时,公孙羽才陡然惊醒,一下挣脱出贾环的怀里,满面通红的对贾环道:“爷,现在还不成,你的身子还没养好,不能……不能的……” 贾环用了句前世的经典名言,回答道:“你放心,我就摸摸,不乱来……” 公孙羽哪里肯信,她又不是感觉不到那处的坚硬,和方才快触碰到那里时,贾环急剧加快的心跳,她连连摇头道:“爷,等……等三年后,随……随您怎样都好。可是现在却是不能,不可以的。” 贾环还不死心,再用一句名言道:“你放心,我就抱抱……手放在那里,不进去……” 公孙羽哪里听过这等“名言名句”,羞的站也快站不稳了,却还是极为坚定的摇头道:“爷……真的不行……” 贾环见真的没戏了,虽然大为失望,却也不是纯粹精虫上脑的牲口,他笑着点点头,道:“成,我听幼娘的!反正再过两年零八个月另十二天零二个时辰就好。” “噗!” 羞红着俏脸,公孙羽一口没忍住,给喷笑出来。 赶紧用绣帕掩口,一双眼眸笑意满满的看着贾环。 这得多饥.渴啊…… 不过没等她笑罢,只见贾环身形一闪,她人又落在了贾环手里。 一番酣畅缠绵的痛吻后,贾环才放手扬长而去! 看着穿着一身极为不合体的衣裳,却一点不在乎,背影依旧卓尔不群,非凡张扬的良人大步而去,公孙羽原本只是模糊的心,渐渐清晰的印上了贾环的影子。 柔情一笑…… …… 待贾环从药室再回到宁安堂时,却发现家里的姊妹们居然都已经散去了。 白荷对他道:“已经夜了,姑娘们不好多待。三爷没回来,她们也不好自己在这里用饭,所以都带着各自的账簿回去办公了。 三爷,大奶奶可还好?” 贾环摇摇头,道:“不是太好,要卧床静养上半年。荷儿,最近你怕是要将精力放到这边了,和秦氏一起处理一些府上的杂事。” 白荷听到尤氏不大好,顿时一惊,上前一步,看着贾环道:“三爷,大奶奶她怎么样了?” 从城南庄子到了宁国府以后,白荷原本还担心,宁国府这种高门大户,规矩森严。 里面住的人,怕是都和天上的仙人一样尊贵。 而像她这种贱民出身的人,进了这座公府,就算有贾环呵护着,没人敢欺负,怕也会被人排挤,孤立,嘲笑……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事一样都没发生。 不仅没有这些负面相待的境遇,而且还全是热情、欢迎甚至恭维和赞美…… 其中,便是以尤氏为主。 对初入宁国的她,关心无微不至。 若是一两日,或者只在贾环面前时这般做,许是因为她心里藏奸。 可是这么几年来,一贯都是这样,连贾环出征在外时,尤氏都这般待她。 这岂能不让白荷打心里感激她,也打心里敬佩她,愿意亲近她! 所以,在听到尤氏身体有恙后,白荷真心很紧张。 贾环笑着揽过白荷,安抚道:“放心,幼娘已经看过了,虽然身子大亏,可大嫂的底子好,好生将养上半年就无事了。” 白荷闻言,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又道:“之前见大嫂还好好的,怎地……” 她有些奇怪的看着贾环。 贾环想了想后,将她带入怀里,拥着她坐在床榻边,轻声道:“是这样,那日晴空万里……” 说着,贾环将那日药室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白荷。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哪个,完全不会考虑自己,不会考虑其他任何事,只是一心一意的为贾环着想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白荷。 她是很纯粹的,很纯粹的,一心为了贾环而活。 所以,贾环不会瞒她。 白荷之前已经知道了,贾环双鬓霜白的原因,是为了救董明月。 她虽然和董明月有些“别扭”,可得知董明月为了给贾环治眼,身中奇毒不说,还折损了最后一个亲人,“哑婆婆”,自己也重伤垂死。 所以,她并没有怨贾环不顾自身,冒死救人。 如果贾环不救,反而不像她心中的三爷呢。 而她也知道了,贾环那日因为金丝情花蛇香的缘故,上演了一出一箭双雕的戏码。 虽然心中有些酸涩,可只要贾环能好过来,其他的又算什么呢? 只有一人独处的时候,想着要是将董明月换成她就好了…… 不过随即也只是一笑而过。 她和董明月其实只是一点“意气之争”。 当初在城南庄子的时候,贾环身边就只有她们两个。 小吉祥那会儿真不能算,太小了…… 所以,贾环身边只有她们两人。 也不知为什么,明里来暗里去的,两人渐渐不能融洽。 许是当时董明月太过高冷,训贾环都跟训三孙子似得,让白荷极为看不惯。 总之,很少说话的两人,在目光对视的时候,不是那么和谐…… 但也就是如此了,两人都不是那种勾心斗角玩宅斗的人。 所以,贾环的头一次让董明月和无辜的公孙羽“抢”了去,她心里虽然略微酸涩,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是,让她骇然的是,这里居然还有尤氏的事! 天哪! 那可是…… 那可是贾环名义上的长嫂啊! 在这个长嫂如母,小叔子是儿的年代,这……这是乱了伦常哪! 万一有半点风声传出去…… 贾环的名声真正是要……这比“扒灰”还恐怖啊! 若只是“扒灰”,众人虽然心里鄙薄一番,但也没有明确的礼法说明,这种行为要怎么处置。 可是,别说是“淫.辱长嫂”,在这个时代,就是未经许可,碰了母婢,那都是破了天的大事,更是大罪! 当初王夫人为何会那般发作金钏,就是因为担心金钏会败坏了贾宝玉的名声,让人说他犯了淫.辱母婢的大罪! 更何况…… 更何况…… 看着唬的面无人色的白荷,贾环笑着揽过了她,一只手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柔声安抚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咱们府里不同西边儿,到处都是漏风的筛子。 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都不是随便吐口的。” 白荷闻言,缓缓的点点头,又道:“可是……孩子……” 贾环耸耸肩,道:“后头的事,后头再说吧。 日子还长,慢慢来就是,总能想到万全之策。 若是没有碰人家,这件事自然不用去考虑。 可既然那日阴差阳错下坏了人家,那就总也要给她一个交代。 放心,不是大事。” “唉……” 白荷长叹息了声,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o “傻媳妇,叹个什么气? 就这么针鼻儿大小的一件事,也值当你上心?” 贾环见白荷那双秋水一般的长眸中满是担忧,哑然失笑,揽过她的纤腰,用力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笑道。 白荷被他偷袭后,俏脸一红,却先将眼看向卧房门口…… 她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果不其然,一阵蹬蹬瞪的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一个小脑瓜悄悄的从门口探了进来…… “咯咯咯!” …… 正文 五百九十九章 恶人 翌日,一大清早。 白荷早早的就起了身,本不想惊动贾环,可以贾环的知觉,又哪里瞒的住。 趁着小吉祥在床榻里头呼呼大睡的难得功夫,贾环与佳人好生缱绻了一回…… 虽不曾真个做什么,却也让白荷面红耳赤,一双倾国美眸中,满满都是水意。 “咚咚咚。” 正在白荷小意的求饶,求贾环不要再“得寸进尺”攻城略地时,忽地,竟然从外间传来了敲门声。 贾环眉尖一挑,而白荷则在一怔后,忙起身,收拾好胸前的衣襟,赶紧去开门。 心里盘算着,这个时候能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尤氏既然病了,那么……来的难道是秦氏? 没细想,白荷将披在肩头的长发理向背后,随意找了根红绳轻轻一束后,便去开门了。 本来,这应该是守在外间的丫鬟香菱做的事。 只是,作为小吉祥的义妹,香菱将小吉祥贪睡的本事学的惟妙惟肖…… 再加上她整日里与小吉祥满府跑着玩,开心倒是极开心,可以傻乐一天。 可一天闹腾下来,到了夜里也就精疲力尽了。 通常会一觉睡到大天明…… 守夜丫头做到她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连薛姨妈都时常笑她有福气…… 白荷打开门后,却是一惊,忙道:“薛姐姐,你怎么来……你怎么这么早?” 来人竟是薛宝钗。 薛宝钗笑吟吟的看着白荷,道:“你还管我叫姐姐,仔细三爷再给我脸子!就照我说的,不管是宝丫头还是宝姑娘,不拘哪个你随意叫就是,我也只喊你白荷。” 白荷闻言,面色一红,道:“那……好吧,宝姑娘,其实,我是该叫你姐姐的。三爷他不会……” 薛宝钗牵起她的手,道:“好了,都快成车轱辘子话了,咱们不在意这个。” 说着,又回头看了眼外间碧莎橱中小姐榻上,正没形象呼呼大睡的香菱,失笑一声,道:“真真是没样子了……也就是你的脾气好,那位又是从来都不计较这些的,才让她有了这等福气。 哪里还有丫鬟样子,怕是寻常人家的闺阁小姐,都没她活的自在。” 白荷闻言,也笑着看了眼香菱,道:“三爷最喜欢丫头们无拘无束快乐的过日子,他说看着喜庆。香菱其实还好,老实的多。屋里还有一个,比香菱更了得百倍呢! 姑娘,快进屋里说话吧,三爷也醒了。” 薛宝钗闻言,笑着点点头,进了门后,绕过一扇镶插侍女图的玻璃屏风,然后才看到内里。 一张大大的拔步摇床,就占据了三分之一还多的位置。 床榻上,贾环亵.衣敞开,正靠在床榻边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脸严肃的看着。 看那眼神,似乎在钻研其中的佳句…… 白荷见之,使劲咬了咬唇角,对身旁面色古怪的薛宝钗道:“姑娘且先坐,我去给三爷准备洗漱。” 薛宝钗对白荷颔首一笑,道:“你去吧。” 白荷便转身离去了,一转身,脸上绝美的笑容顿时绽放。 太有趣! …… “哟!宝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瞧我,就是太用功了,一看书就入迷,竟没发现宝姐姐来了,实在唐突了,不该不该,哎呀……” “行了!” 白荷刚一离去,贾环便一脸惊喜的抬头看着薛宝钗,一张口碎碎叨叨的嗦个没完。 薛宝钗又好气又好笑的嗔了句,上前从贾环手里将那本打开了第一页的《千字文》夺了过来,而后倒转了个个儿,才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这个……我听人说,看书的最高境界是倒背如流。我想着,我这么谦虚的人,就不要好高骛远了,先别盲目的追求倒背如流,先把书拿倒了看,也是不错的,哈哈!” “噗嗤!” 听他胡搅蛮缠,薛宝钗忍俊不禁的笑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眉眼间的风情,却让贾环不禁一怔。 薛宝钗在贾府诸多姊妹中,是极为不同的一个。 她从不化妆,也从不擦粉涂脂。 然而,一张脸上,却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玉盘,眼如水杏。 她身上的衣裳从来都很素,不是淡雅,就是素。 只是,偏在她身上,却能在清素,甚至是肃穆中的,传出一种极艳! 或许是因为物极必反,才会有这般效果。 又如同,在她极为端庄的派头下,此刻这么一嗔,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妩媚诱.人感…… 见贾环这般怔怔的看着她,薛宝钗羞的渐渐晕红了俏脸和耳际,垂下了头…… “啊!” 忽地一声惊呼,薛宝钗只觉得忽然飞了起来,失声一呼,再回过神来后,才发现人已经上了床榻,落在贾环怀里,一张脸正对着贾环的脸…… 在贾环那双点星般明亮且炙热的眼睛的注视下,薛宝钗大羞,就想撑着起身离开。 只是,羊入虎口,又哪里能轻易逃的开…… 贾环伸手捏住了她白腻如雪的下巴,然后不容她躲闪的吻了上去。 向来端庄持重的薛宝钗,此刻在贾环的霸道之下,竟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急促呼吸间,闭上了眼睛…… 待一条灵活有力的舌头闯入她的芳口时,她便彻底无力的瘫软在贾环的怀里了…… 贾环一边肆意的品尝着佳人芳香迷人的檀口,一边还不知足,双手极为不安分的,在薛宝钗丰泽的身子上蔓延…… “嘤!” 当感受到胸前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侵略后,薛宝钗娇吟一声,睁开满是水意的杏眼,哀求的看着贾环…… 然而,这种眼神,却如同火上添油一般。 原本只是衣外徘徊的手,竟一下滑溜了进去,捉住那一握丰挺…… “嗯……” 似是绝望的一吟,薛宝钗又闭上了眼睛,认命般的再次瘫软在了贾环的怀中,脸面对向内里,有些急促的喘息着,任凭那双可恶的手,在那里肆意的作怪…… 不过…… 没过多久,忽地,薛宝钗猛然惊醒过来,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清澈无邪,却兴致勃勃在观看的眼睛…… “啊!” 薛宝钗惊呼一声,身子猛然往后退。 “怎么了?” 贾环停住了轻.薄,手却没有离去那处闻香暖玉处,柔声问道。 薛宝钗看了眼那双又紧紧闭上的可恶的眼睛,急剧的呼吸了声,面色一阵青红变幻,她闭眼深吸了口气,双手坚定的将那双恶手挪开,起身理好衣裳后,对贾环道:“我忽地想起来,我哥哥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今儿万不可出门,一会儿去……去西边儿门前,他有礼送你……” 又喘息了两声后,薛宝钗想起方才那一幕,着实有了心里阴影,再待不下去了,道:“环哥儿,我先去了,你一会儿就过去吧。” 说罢,就往外走。 贾环在身后大声道:“好,我知道了,宝姐姐再留一会儿吧……” 薛宝钗却越走越快,绕过屏风,快快的不见了。 待薛宝钗离去后,贾环才转过头,看着小吉祥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笑骂道:“臭丫头,坏我的好事!” 小吉祥见贾环没有作恼,小脸儿上立刻堆满笑容,打了个滚儿靠过来后,小意儿的抱住贾环的胳膊,撒娇道:“三爷呀!人家也有嘛!” “噗!” 贾环感触到胳膊处青涩的触觉,失笑一声,然后伸手在小吉祥的脑门上弹了个瓜崩儿,道:“太小了,我嫌弃!” “嘎!” 如遭雷击的小吉祥顿时止了笑脸,原本飞起的毛毛虫眉又耷拉了下来,趴在贾环身上不依的扭麻糖。 贾环哈哈大笑道:“你羞也不羞?思春思的有些早了吧?” 小吉祥一双小脚丫子在贾环腿间蹿啊蹿啊蹿,竟渐渐有往上蹿的趋势。 贾环差点没笑岔气,一手捞起小吉祥,半举在空中,然后照她已经圆润的屁股上“啪啪”抽了两下,笑骂道:“不许再跟我娘瞎讨教,真真是疯了!” 小吉祥俏脸通红,一对大眼睛里也满是水意,可许是见技穷了都没法,到底还是沮丧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就要落下,神色怜人。 贾环看了心疼,又将她抱住,哄道:“哭什么?傻丫头! 你还太小,再说了,三爷我现在不也正在养身子,对不对? 再过几年,等你再长大些,三爷也就好了。 时间还长的很嘛…… 再说了,你都是我房里人了,我又那么宠你,你急什么?” 小吉祥闻言,这才恢复了精神,然后理直气壮道:“就摸摸嘛,又不乱来,也不进去……” “噗!” △△ 贾环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回过头来,“怒视”着小吉祥道:“这么丧尸的话,你听哪个说的?” 小吉祥清脆的声音“咯咯”笑道:“是三爷你自己啦!你忘了,昨晚你哄我睡着后,跟白荷姐姐说的话?” 贾环“怒”道:“好啊!你敢装睡?!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小吉祥小脸俏红,抿嘴得意道:“我就想学习学习,看三爷到底喜欢哪样儿!三爷,她们不许你,我许你!!” 说着,还大力拍了拍玲珑胸口…… 贾环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揽过她,在她的小红口上狠狠的啄了一口,笑道:“真是三爷的好萝.莉!” …… 正文 六百章 面子 贾环到底没有那么丧尸,而且白荷也端着铜盆毛巾回来了。 随意洗漱了下,与两个大美人一人赏了一个香吻后,又去尤氏院看了看,见公孙羽已经在那里了,并表示恢复良好,只需静养后,贾环就往西边儿来了。 他要给贾母请安,另外,还要将尤氏病倒的事给老太太报备一下。 当然了,还要去接收一下薛蟠的大礼。 他却不知,薛蟠到底要送他什么大礼,还搞的这般郑重。 昨日薛姨妈巴巴儿的来说了一回,今儿一大早,他竟又求薛宝钗来说一遭。 只希望别是送他几个美人,那样的话,不仅他要成了笑话,连薛姨妈和薛宝钗都要跟着受累,怄也怄个半死! 荣庆堂外雕梁画栋的穿山游廊下,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几个早已换了红绿春衣的大小丫鬟们,正在忙着给廊下挂着的鸟笼里换水换食。 见贾环过来后,忙齐齐屈膝福下,与他见礼。 翡翠笑道:“里面正说着三爷的,赶巧儿,三爷就来了。” 贾环闻言,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道:“她们又在编排我什么坏话?该不是又在诽谤我小时候的事吧? 翡翠姐姐,你当年可是见证人,当知道那些子虚乌有的事,绝不会是我能做出来的,哦?” “噗!” 翡翠听他这般说,一口气没忍住,喷笑出来,随即不可抑制的笑的前仰后合。 其他丫头子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没一会儿,门口的珠帘从里头打开,鸳鸯含笑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贾环道:“三爷,快进来吧!真真是……也没见过你这样的,来给老太太请安,还没见着正佛,倒先在外面和丫鬟们说笑起来。老祖宗正唤你呢!” 贾环哈哈笑道:“我这不是想着日头还早,怕老祖宗还没起来嘛!” 一边说,一边与鸳鸯一同入内,留下身后一片羡慕的眼神…… 鸳鸯笑道:“如今府上哪里还有人睡的着懒觉?老太太也早早就醒了,正巧,宝姑娘过来请安,听说老太太醒来了,就进来服侍了。老太太正在里头高兴呢!” 贾环闻言,眉尖轻轻一挑,人已走进堂来,看着软榻上正说笑的贾母和薛宝钗,笑了起来。 看到贾环眉眼角落那抹略带深意的笑容,薛宝钗登时红了脸…… “老祖宗,孙儿给您请安!” 跪地后,贾环对上头的贾母笑道。 贾母连忙让鸳鸯将贾环扶起,然后才嗔怪道:“都说了好多次了,每日来问安已经够耽搁你功夫了,还每次都拜大礼。 哪里用这般?瞧瞧,每次你不自在不说,还累着人家也跟着站起来回避。” 贾环拜下时,薛宝钗自然不能坐着,连忙起身回避,故才有贾母这样一说。 贾环却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走上堂去,与薛宝钗笑了笑后,坐在软榻边,笑道:“老祖宗,这有的规矩太嗦陈旧,能破去就破去也就罢了。可给老祖宗请安,乃是本分家道,孙儿就是再顽劣,也万不能坏了规矩。” 贾母闻言,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心里别提有多熨帖,嘴上却不认,道:“你若真有这么懂事,少让我为你操几回心,那才算是你的孝心。这跪不跪的,又有什么打紧? 整天毛利毛躁的,我怎么听说,之前你还光着膀子在后头园子里做事? 真真是失了体面!” 贾环闻言,顿时“大怒”看向薛宝钗,道:“好啊!你敢告我的刁状!!反了你了!” 薛宝钗闻言,嘴角抽了抽,面色不变…… 倒是鸳鸯,一下没忍住给喷笑了出来,堂下的一群候着服侍的丫头仆妇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贾母一边大笑,一边伸手拍贾环,笑骂他“猴儿可恶”! 实在是……这表演太浮夸! 笑罢之后,贾环解释道:“若是给孙儿自己起的游玩园子,这般做自然不妥,带上几个世兄一起更不妥,会让人嘲笑没礼。 可孙儿不是为自己修的园子啊,是给老祖宗修的。 如此一来,纵然让人看了去,也不会多说嘴什么。 不过是孙儿应该做的罢了。” 贾母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道:“你有这种思量就好……” “对了……” 贾环想了想,然后将尤氏的事讲给了贾母听,道:“幼娘说了,就是累的,前些日子,本就受了风寒,只是顾不上休息,服药强行压了下去,最近又没日没夜的操劳,昨天压抑不住,大亏了。 宝姐姐昨儿也知道,在我那里就不大对劲了,回去整个人就不好了。 幸亏银蝶发现的早,不然也怪唬人的……” “你呀!你看看你!都怪你!” 贾母再三问清不会有大事后,满脸责备的对贾环怨道:“又不是家里过不下去了,拿不出那几两银子使唤下人。偏你小气,该消减的不该消减的一股脑的全裁了去! 大事小事都让尤氏一个人担着,白天黑夜就没个闲着的时候,她能不累倒吗?” 贾环有些自责道:“老祖宗说的是,孙儿到底短了见识,不懂得用人之道。” 贾母哼了声,道:“我看你是太懂得用人之道了,不懂得用人之道的人是诸葛亮,事事亲躬,人家累的是自己! 你倒好,将干活的人都裁了去,然后使劲使唤剩下的那点子人,够干什么的? 我看你现在怎么办?” 贾环抱屈道:“老祖宗,我那边人虽然短了,可工钱和赏钱却涨了许多,孙儿哪里就成了铜板比月亮还大的穷措大了?我也害羞呢!” “呸!” 贾母等人被他给气乐了,贾母啐道:“万幸这次尤氏没事,不然的话,你就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你苛待寡嫂的罪名! 你自己思量思量,以后该怎么办吧!” 贾环想了想,道:“也没别的办法,多配几个老成能使唤的人吧。不过……嘿嘿,得跟老祖宗打个饥荒,您老封君夹带里那些老嬷嬷,借孙儿一借。 我打算让她们给孙儿训出一些人来。 再外面买现成的人,实在放心不下。 孙儿打算,就在城南庄子里庄户人家选一些。 也不签死契,就是做工契。 三五年一换,工满后随她们自行婚嫁。 当然,干的好的愿意留下来继续做工的也成……” “来得及吗?她们做不好吧?” 贾母皱眉问道。 贾环笑道:“又不是让她们去考状元,也不用她们进宫里伺候贵妃,不过多是一些粗活,有什么做不好的。再说了,还可以一边做事,一边调理嘛。” 贾母闻言,点点头,道:“那行,你自己看吧,明日我让鸳鸯将人给你送去就是……你啊!整日里指派我倒是指派的好!” 贾环哈哈大笑道:“谁让老祖宗疼孙儿呢!” 贾母闻言,面色高兴的哼了声,道:“你知道这点子就好!整日里跟斗鸡似的,看哪个都不顺,我怎么听说,昨日你和老爷还闹了一场?差点没把你爹气出个好歹?” 贾环装的没事人似的,无辜道:“没有啊?昨儿个我和我爹在梦坡斋里谈笑风生……咳咳!别打别打……” 见贾母抄起野鸭子毛掸子作势招呼过来,贾环连忙求饶,赔笑道:“老祖宗,孙儿这不是心疼我娘吗?不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说我爹的坏话,我爹忒不是……咳咳,我爹忒不讲情面了。” 贾母瞥了眼面色有些不自在的薛宝钗后,看着贾环正色道:“我还当你是个懂事的,你就这般胡闹?你大姐姐马上就要回家省亲了,还不知道多少年才有一次。 你是想让她回来后看着冷冷清清的家? 你大姐姐虽然贵为贵妃,但在宫里过的到底如何,你还不清楚? 她过的不容易啊!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她?” 贾环点点头,道:“老祖宗,我知道这个,若不然的话……嘿嘿!您这样看孙儿作甚,怪唬人的,孙儿打小胆子就小……” “呸!” 贾母啐了一口,忍住脸上的笑,然后语重心长道:“环哥儿,昨儿我和太太也谈了。她也自知昨天应对时有些不妥当,对你也少了很多成见…… 你别不服气,你前几年做的那些事,就没一件让人入得了眼的。 太太不喜欢你,也没什么错!” 见贾环撇嘴,贾母忙喝道。 贾环有些纠结的挤了挤脸,看得一旁的鸳鸯和薛宝钗都忍不住乐。 贾母也笑了声,道:“她到底是个妇人,以前又是你的嫡母,一时间转不过来弯,也是有的。 可总不能老这样闹下去吧? 说到底,你就算不看她的面,也要想想你宝哥哥,还有你爹,还有你宫里的大姐姐。 再说,也有你薛姨妈和宝丫头的面子,是不是?” 贾环闻言,敛了敛笑容,正颜看向贾母道:“老祖宗,孙儿从未想过要和家里的哪个过意不去。 链二哥当初做下那等错事,孙儿当时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他算了。 可后来到底还是原谅了他,因为他姓贾,更因为他知错了,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了。 二叔母那里,同样只能如此。 只要她不再发昏,就算亲近不起来,我一样会敬着她,敬她是长辈。 如果她继续不考虑后果做事…… 这里面的确有我爹、有我宝二哥、有大姐姐的面子,可贾家不止他们有面子,我也不能只考虑他们的面子。 至于薛姨妈和宝姐姐…… 薛姨妈且不说,她最明理明是非。 而宝姐姐,她是孙儿的如夫人,自然会站在孙儿这边考虑问题。 孙儿的面子,才是她的面子。” …… ps:昨天章节不愉快,今天写的愉快些~~ 票票~~ 订阅~~ 正文 六百零一章 习惯就好 贾母本想再劝几句,可是听到外面王熙凤和诸姊妹们说话进来的声音,只能叹息了声,住了口。 贾环却拍着老太太的手,笑着安慰道:“老祖宗放心,知道您喜欢家和万事兴,可孙儿也不是个爱生事的,对不对? 您安心受用就是,没甚大事,孙儿不会让您老人家为难的。” 贾母闻言,这才回嗔为喜,满脸笑容的对贾环道:“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孙儿……” 这话,别人听了倒也罢了,可刚刚进门的贾宝玉听到后,心里却落寞的不得了。 老祖宗,在您心中,孙儿也不是最好的了么…… 可惜,贾母正在为贾家的和谐大势做努力,一时间没有顾上他,没发现他的落寞。 倒是贾环眼尖,见家里姊妹们呼呼啦啦的都进来后,发现走在边缘的贾宝玉面色不大好。 贾环先与姊妹们笑着照过面,除了林黛玉见薛宝钗也在时,眼睛似睁非睁“miu”了他一眼外,其她妹纸都正常。 贾环与林美人赔了个大大的笑脸,如愿得到一记白眼球,也惹来一阵小哄笑后,他又看向了贾宝玉,道:“二哥,最近混哪片儿呢?”满口的市井泥腿子本色气息…… “噗嗤!” 姊妹中,贾探春率先笑出声,其她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起看向贾宝玉。 贾母则好笑的拍打了贾环一下,嗔道:“不许欺负你宝哥哥。” 贾环冤枉道:“孙儿多咱时候欺负他了……好好好,我正经问,行了吧?” 见贾母将贾宝玉招了过来,贾环自觉的起身让位,笑道:“我娘也是,当初生我的时候,怎么就没多念几卷经,多拜几个佛…… 要说那些神佛也小气的紧,都给二哥一块玉了,倒是往我嘴里也塞一块石头刻几个字儿啊! 也不至于如今这般没待遇……” 一番话,说的刚进来坐下的诸位姊妹们差点没笑翻在地。 王熙凤挺着一个大肚子,在那里强忍笑也忍不住,痛苦的抚着大肚子在那里强笑。 贾环看着都有些心惊,走过去顺手帮她拍了拍后背,然后对嗔怒的看着他的贾母赔笑道:“玩笑话,没有真的不敬神佛! 要不然,孙儿也不会不拦着我娘,去给玉虚观塑那么大个金身……哎哟!到现在想起那些金子来,孙儿都肉疼的紧!”一脸心疼到死的财迷样儿…… “哈哈哈!” 王熙凤到底憋不住,一手抓住身旁贾环的胳膊,一边放声大笑起来。 唬的贾环连忙替她顺气,不敢再浪了。 本来七八个月的孕妇,还是比较稳当的。 可王熙凤也不知怎地,孕里已经几次胎气不稳了。 若不是有公孙羽在,她这个孩子很危险…… 所以,见她笑的不成,贾环也不敢再扯淡了。 趁着贾母还没怪罪下来,看向贾宝玉道:“昨儿怎么没见二哥?” 贾宝玉似乎有些不大习惯贾环突然的关心,局促了下,在贾母的关怀下,方道:“昨儿北静王过生儿,请了我去做客看戏。” 贾环闻言一怔,道:“水溶不是前儿就过完生儿了吗?” 他虽没去,可也派人送了寿礼去。 这种级别的人情往来,到底还是要他来做主。 听贾环这般说,其她人也纷纷看向了贾宝玉。 贾宝玉的一张满月脸忽地涨红,道:“昨儿……昨儿是我们一些好友单聚……” 贾环闻言眉尖轻轻一挑,不过到底还是将一些话咽下。 说到底,贾宝玉的好坏,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而且,贾母嗔恼的目光又看了过来……所以,贾环笑着道:“挺好的,有自己的交际圈子也不错。” 虽然如此说着,可姊妹们,除了贾迎春外,其她人哪个不知道贾宝玉所谓的好友都是什么人。 若说是搁在以前,分.桃断袖、龙阳之好什么的,她们虽然心里也觉得恶心,却也没法。 世风如此,以此为风.流雅事,女儿家又能如何? 再者说,许多妇人其实也宁愿家里的爷们儿玩儿这套,都不愿他们广纳姬妾。 比如说王熙凤,这般脸酸心硬,将贾琏看的死死的一个“黄脸婆”,知道贾琏会找清秀小厮出火时也没在意,可知道他和其她女人约过炮,开过房后,却闹了个天翻地覆。 原因无非是,清秀小厮不会生孩子罢了。 在她眼里,和阿猫阿狗差不了多少。 就当贾琏日了狗…… 世道如此,连王熙凤都这般,更何况其她? 所以,以往大家虽然也觉得不舒服,可到底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作没看见。 因为世人皆如此啊! 可是现在,当大家发现,有人并不如此也能活的很好时,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贾环在外面闯下那么大的名头,可却从来没听说过,他在这方面有什么苗头。 首先,他就不会和那些娘娘腔,戏子倡.优之类的厮混。 凡事最怕对比。 在没有贾环横空出世的世界里,贾宝玉在贾府里为何会那般耀眼? 一个二个的奇女子都喜欢他。 那不仅是因为贾母宠爱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他被贾府其他男丁们给衬托的。 除了贾宝玉还像人外,其他的都和王八蛋差不多。 但是在这个世界,因为有了贾环的存在,反而是贾宝玉显得有些不堪了…… 许是因为感受到姊妹们微微异样的目光,贾宝玉的脸涨的愈发通红了,神色也格外沮丧起来…… 其实到底光彩不光彩,谁心里还会没数…… 不过,见贾宝玉如此窘迫尴尬,却让贾母心疼坏了,她安抚的拍了拍贾宝玉的手后,又嗔恼的看向贾环! 贾环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耸了耸肩,用眼神告诉贾母: 老太太,我又不真是心机boy,就那么一问,谁知道会是这样啊? 我冤枉哪! 许是被这三孙子的眼神之意给逗乐了,贾母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不过到底还是顾忌到贾宝玉的面子,贾母强忍着笑,又训了贾环几句,然后对贾宝玉道:“赶明儿你三弟再和镇国公、武威侯那些世子聚的时候,让他也带你一起去玩玩……” “噗嗤!” 贾母没说完,就见贾宝玉的脸都白了,贾环也笑出声。 见贾母又瞪来,贾环连忙解释道:“老祖宗,您以为孙儿没带二哥去和他们照过面? 早带过了!不止带过宝二哥,连链二哥都跟着去了一回。 可去了一遭后,俩二哥都说什么也再不去了,哈哈哈……” “还笑!我看定是你这个当弟弟的没照顾好你宝哥哥,让别人冲撞了他,是不是?” 贾母嗔道。 贾环无奈道:“老祖宗,孙儿和几个世兄都是武人,和文人不一样,不会吟诗作对饮酒取乐。 我们都跟梁山好汉一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一脸的绿林好汉表情,还很得意! “噗!” 贾环话没说完,其她人又笑开了。 见王熙凤又开始笑个不停,贾环忙又替她顺气,埋怨道:“二嫂,你挺着啷个大的一个肚子,安生在屋里修养就是了,咋还到处乱跑呢?害的小弟我笑话都说不畅快……” “哈哈哈!” 都说一孕傻三年,其实还是有道理的。 瞧瞧,原本多精明的一个少妇,如今笑点低的发指,似乎随便一句话都能让她笑出眼泪来。 贾母到底不放心,招呼着鸳鸯和翡翠,好生送笑抽抽了的王熙凤回房安歇去…… 待王熙凤走后,快憋出内伤的贾家众姊妹们,才纷纷大笑出声! 众人大笑一场后,轻快了许多,就听贾环又道:“老祖宗,孙儿和几个世兄们在一起吃酒,一般都是每人先干三大海碗,然后开始各自找些莫名其妙的借口敬酒。 您想啊,他们比孙儿还没文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一个个脾气又暴躁的跟黑旋风似得,不跟孙儿一样温文尔雅…… 咳,总之,说的话通常不大好听,再加上酒意,就开始大吵! 吵的不过瘾,就开始开战! 昨儿在后头园子里,要不是还有清醒的,今儿园子里那座亭轩就得返工重建了! 嘿嘿,上回链二哥跟着一起去,差点没吓尿……嘿嘿嘿! 宝二哥……宝二哥当然好的多! 嘿嘿嘿……” “哈哈哈!” 看贾环一脸促狭的模样,再看贾宝玉一脸的不自在,众人哪里还能忍住,刚刚平息下来的笑声,再次响起。 “环哥儿,再敢拿你宝哥哥说笑,仔细你的皮!” 见贾宝玉都快心如死灰了,贾母忙“怒”道。 姊妹们立刻不笑了,贾环却还嘿嘿乐,道:“老祖宗,要我说,宝二哥跟姑娘似的,都是让你们给护得了。 让老祖宗和家里姊妹们笑一笑有什么大不了? 就当彩衣娱亲嘛! 您瞧瞧孙儿,还有二嫂子,不成天都拿自己逗趣,以搏您和姊妹们一乐? ②miào②bi.*②阁②, 就是在外面,只要是亲近的人,笑一笑也没什么,反而更能拉近距离。 都是自己人嘛,您说呢?” 贾母闻言,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问道:“你就不怕丢脸面?” 贾环满脸正色道:“不怕!习惯就好了!” “噗!” 这回,连贾宝玉都没忍住,和满堂人一起快笑岔了气儿! …… 正文 六百零二章 管家人选 “哟!说什么呢?一清儿早就这么高兴!” 堂内众人正在大笑,就见薛姨妈与王夫人并李纨一起走了进来。 薛姨妈依旧是带着满面和煦的笑脸,进屋后笑着问道。 一屋子人,除了贾母外,都站了起来相迎。 王夫人也照旧是淡淡的面色,不过进来后,看到贾宝玉坐在贾母身旁正笑的欢,似乎还是在与贾环笑,她的心情倒是没像以前那样变坏,觉得贾宝玉缺心眼,自甘下贱…… 几个人先与贾母见了礼后,纷纷落座。 然后就听笑的合不拢嘴的贾母指着贾环笑骂道:“还不是这个猴儿,整日里就会把我们一干没见识的内宅妇人姑娘们,给逗得哈哈笑不停!他也就这点子能为……” 话虽如此,但脸色却满意的不得了。 薛姨妈自然也乐意凑趣,看了眼乐呵呵的贾环后,笑道:“能彩衣娱亲,搏老太太乐一天,才是最大的孝道哩!也是老太太调理子孙调理的好,让他们一个个都如此知孝道。 若是寻常人家,像环哥儿一样身份尊贵的,又掌着大权,本该自去高乐才是,哪里会像环哥儿这般有孝道,还整日里想着家里的老祖宗和姊妹们? 到底是府上家教好!” 贾母闻言,笑得愈发得意,道:“姨太太说哪里话,他哪有那样好?还孝道,他不给我再找麻烦,让我能多活两年,就是他最大的孝道了! 这不,方才他还在怂恿他宝二哥,跟他一起胡来呢! 真真是顽劣的紧!” 众人闻言,一起看向了贾宝玉,似乎也想看他逗比一回…… 可怜贾宝玉,一时间哪里就能这般轻易转变画风。 人家小清新了十来年,突然逼人家变成污泥一般的逗比,这不为难人家吗? 压力大增下,贾宝玉脸色又变红了,还有些沮丧。 其实,他心里其实也想像贾环那般,惹得家里姊妹和老太太时常大笑的。 可是他没贾环那么“不要脸”…… 见贾宝玉大,贾环哈哈笑着解围道:“老祖宗,二哥和孙儿的风格不同,走的路线也不同。 像孙儿这般英武俊朗的,适合走大开大合的路线。 而宝二哥这般锦绣脱俗的,适合走小清新路线。 不一样,不一样……” 贾母闻言,哼了声,对贾环嗔道:“风也是你,雨也是你,就你最可恶!咦?你倒是很有脸子这般夸自己……” 与众人笑了两声后,贾母忽又想起道:“东边儿珍哥儿媳妇累病倒了,不轻,这段日子里着实将她累坏了,没白没黑的干,真真是为难她了,偏她还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主儿! 一会儿你们姊妹们都过去瞧瞧,莫失了礼数。她这个大嫂子也不易,平日里待你们都不错! 我观了这几年,是个贤惠的。” “啊?尤大嫂子怎么病倒了?” 听贾母这般一说,姊妹们齐齐惊呼一声。 之前姊妹进门时便已走下堂,与她们在一起的薛宝钗轻声的将贾环开始说的那些说辞说了一遍。 无非是忙的累的熬的,虽然有些严重但也无妨,休息上半年就好了。 然后还笑着警告史湘云,道:“云儿,姊妹里就你最爱熬夜做活儿,他劝你几遭总也不听。现在瞧见后果了吧?看你还熬不熬?” 史湘云撇撇嘴,道:“我又不是大嫂子,夜里熬了半宿,白天还要打理那么大的一府人,还得伺候他,不累倒才怪! 昨儿在那边,就见她身子不得劲,作呕作的吓人,脸色都发白了。唉,当家太太真是难……” “噗!” 众人听她这般说,顿时笑了起来。 史湘云的脸也登时红了起来,却瞪向满脸无辜的贾环…… 李纨却在一旁简直要念佛,道:“阿弥陀佛,总算有个青天了。凤丫头最近撩开了手,凡事不管。 偏爱说管家容易的紧,是我太笨,才做的那么难,还那么粗糙。 真该让她听听这话!” 李纨素来难开口,这次开口,倒也让人笑了笑。 而且,众人还多是帮她声讨王熙凤的。 薛姨妈才想起来,笑道:“凤哥儿呢?平日里她来得最勤最早,怎地今儿不见她人?” 贾母笑道:“还不是怨环哥儿那个猴儿,两句话就逗得他二嫂笑的压不住肚子,一边按着肚子,一边强忍笑,可到底忍不住,给笑了出来。我见不是这个法儿,就打发鸳鸯和翡翠送她回去了!” 众人闻言又笑了阵,然后姊妹们就起身要告辞了。 一来要去看看尤氏。 二来,她们的活儿还很多。 这个点,宁国府那边准备给她们回话的婆子许是都已经开始排队了…… 这般扫兴,让贾母看贾环的眼神愈发“不好”,不过嗔中倒也有喜。 虽说正经来说,姑娘们只该学女红,读《女戒》和《列女传》,其他的事一概不用理。 可这只是那些穷酸书生们写的话本儿上的说法,真正的大户人家,女儿家除了学习女红刺绣外,临出阁前几年起,便开始跟着当家太太学习怎样管家了。 只有如此,待出阁之后,才能顺当的在婆家当家做主,不让人笑话了去。 不过之前,贾母很少让她们跟着管事,一来是因为她们年纪还小,不到时候。 二来嘛,也不讳言……因为这几个孙女,全都是庶出的。 而且还多是失怙之女…… 一般而言,这等出身,很难嫁入高门大户,与人做嫡长媳长妇的。 已经调理出一个贵妃的贾母,再去给一般的门户,或者哪家的庶子庶孙去调理人,她却是没多大兴趣的。 所以,索性就放任她们多玩几年罢。 不过,既然如今贾家的声势如此兴旺,贾环又跟护眼珠子一样护着满府的姊妹,那般看重,想来,寻常人家来求亲,他也不会点头。 既然如此,早早的让她们接触管家,确也是个好办法。 能够多与几家权贵结为姻亲,对贾家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对贾环,也算是家里为他减轻一点负担。 这其实也是贾母一直在考虑的事…… “去吧去吧,都去吧!不过环哥儿,我可告诉你,不许将你这些姊妹们再给累坏了。 珍哥儿媳妇如今代为管家,既然是管家太太,累一点也是有的。 我、姨太太、太太还有你凤姐姐和现在你大嫂子,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都一样。 可你这些姊妹们还没正经经过这么多大事,你若将事情一下子都堆在她们身上,再累坏了她们,我可不依。 对了,尤氏既然倒下了,你打算让哪个帮你管理那边府上的事?” 贾环一边连连点头应下,一边回道:“让白荷和秦氏一起先抓起来吧,原本秦氏就一直跟着大嫂子在管家。不过想着她一个人力薄,而且辈分又矮了些,就让白荷帮她一把。” 贾母闻言后,想了想,摇头道:“到底都太小了些,府上的事不算什么,可与那么多公侯府邸人情上的迎来送往,哪天少得了? 不是这个诰命就是那个夫人的,只让她们担着,却担不下,也难为她们了。 若是一概都拒了,只送礼上门,也没这个说法。” 贾环闻言,笑道:“孙儿也想过这点,只是,不是事情来得突然嘛,大嫂忽然就倒了,谁也没法子。大不了贺礼加重一些,想来不会怪罪。” 贾母却还是摇头,道:“什么样的人家,送什么样的礼,都是有规矩的,哪里能随意增减? 你这边加了,别的府第不知道,还是照以前的法子送,你这不是打人脸面吗? 平白得罪人!” “那怎么办?” 贾环彻底没主意了,眼神忽然瞥见下头的薛宝钗,有些意动,正想开口,不过却又看到旁边林黛玉那双似喜非喜的眸眼,直溜溜的盯着他,还没说出口的话顿时改了,笑道:“宝姐姐本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虽然身份上合适,可到底也没经过事,哪里是那些诰命的对手?别再让人欺负了去,孙儿还得闹到人家里打人…… 算了,眼见大姐就要回门儿了,这个时候我还是少做些让老祖宗担心的事为是。 老祖宗,您再举荐个人?” 一番话,说的众人一阵轻笑,林黛玉的眼神却似乎愈发似喜非喜了,也不知对这番话满意不满意。 薛宝钗则面色羞染的垂下头,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贾母哼哼笑了两声后,想了想,道:“那还是让你凤姐姐去你那里坐一坐吧,族里这么多当家太太,如今我看也就是她还像点样。 也不让她做什么,白荷和秦氏有不懂不会的问她一下就好,其他的一概不用理会。 就算有人来了,她也只略略坐一坐,别人见她这个模样,也就自觉离去了。 正巧,公孙丫头也在你那边,还更放心些。” ⑧☆⑧☆.$. 贾环笑道:“到底是老祖宗,就是不凡!随便一指点,孙儿便如醍醐灌顶般顿悟了……” “呸!” 贾母被哄的笑道:“就长了一张好嘴!整日里哄的我五迷三道的,如今连凤丫头都给了你去。你可仔细了,她肚子里有我荣国府的长房长孙,半点马虎都不能有。 不然,你仔细你这张好皮!” 贾环哈哈大笑着应下了,正要和姊妹们离去,就见外面有婆子进来传话,道:“老太太,外面姨太太家的大爷使人传话进来,请三爷并家里的姊妹们都出来,在二门口处候着,他有大礼相送! 薛大爷还说,若是便宜,老太太和姨太太也可以一起去瞧瞧!” …… 正文 六百零三章 亲戚来了 众人听闻婆子这般说,一时间都起了兴趣,想看看薛家大爷到底送的是什么礼,竟这般劳师动众。 () 大家目光一起看向了上头的薛姨妈,想看看能否得到个答案。 孰料,薛姨妈却给臊的满面通红,连连摆手对贾母道:“老太太,快别理我家那个孽障!不定又是抽了什么马棚风,糊涂了心了,竟还妄想惊动老太太!” 听她这么说,众人便知连薛姨妈也不知道薛蟠到底想送什么大礼。 不过,大家的兴趣却也愈发浓厚了。 贾母虽然也觉得薛蟠送不出什么新意来,可她思量的又不同。 她以为,薛蟠日后基本上是要跟着贾环混了。 哪怕是为了给贾环增添些光彩,也该去给他捧个场,显示出个不同氛围来也是好的。 因此,贾母笑容满面道:“姨妈这话偏了,我可听说了,你家哥儿现在不同以往了,是真真的想要学好上进的。 姨妈不可以旧日里的眼光看人,应该给他鼓劲才是。 不仅是姨妈,我等一起都去给他捧个场! 说不定,还真有什么稀罕物儿也说不准。 纵然没有,只这份心,也是难得的!” 此言一出,连王夫人都跟着笑劝了薛姨妈两句。 薛姨妈这才满面高兴的应了下来,只说陪老太太一起瞧那孽障的丑去。 众人便客客气气的出了门。 李纨要辛苦些,赶得快一些往前面去,指使一干婆子丫鬟们,该清场的清场,该拉帷帐的拉帷帐。 因为有内宅妇人和闺阁小姐在,所以是不许见外人的。 还要指派人提前到前面去接手。 一时间,倒是把李纨忙的满头大汗。 待众人说笑着走到二门时,远远的,就已经能听到有孩童的惊呼声了。 不是贾兰又是哪个? 还有薛蟠与贾琏高声说笑的声音,极为得意。 等众人走近了后,薛蟠等人立刻上前请安。 二门口前的空地上,除了一长溜极为吸引人的罩着帷帐的高大笼车外,还有一顶小轿子。 贾环先一步上前,与薛蟠笑着见过面后,目光便看向了那十数座高大的笼车。 嗅着空气中的腥膻气味,心里多少有些数了。 不过薛蟠却没急着给众人看笼车里是什么玩意儿。 对薛姨妈露了个得意的笑容后,转头朝后面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高喊了声:“出来吧。” 众人闻之纳罕,随之目光看去,只见从后面走出来一个青年。 身着虽并不华贵,却也得体。 面容清秀,目光清正,无邪色,举止较为得体。 他几步上前来,跪倒在地,对着薛姨妈磕头拜道:“侄儿薛蝌,给伯娘请安。” “蝌儿?怎地是你?你怎么来了?” 薛姨妈见到来人,当真是又惊又喜,看着地上的少年,高兴道。 薛蝌抬头回话道:“侄儿是遵了母命……盖因父亲当日在都中,与梅翰林家定下了妹妹的婚事,原本定着是来年再送嫁。可父亲去了后,母亲近又得了痰症。 母亲担心,会耽搁了妹妹。 正巧又逢大兄来信,要我置办一些东西,而后招我进京做事。 所以母亲便让侄儿先送妹妹入京,与梅家商议,看能否早一年进门……” 众人闻言,纷纷一怔。 不过再想想,心里多少也就明白了些他家的苦心。 薛家家主去世后,薛蝌父亲也跟着去世了,薛家的根基动摇,家势开始衰败。 想来,薛家对当日定下来的亲事,多少有些焦虑…… 毕竟,薛家家主和薛蝌父亲在世时,薛家乃皇商之家。 可他二人去世后,薛家就从皇商之家,跌落变成了普通的商户之家。 尽管薛蟠还在户部挂了个名儿,也只是一个虚名儿罢了,却不再是皇商。 因为真正的皇商,是在皇家内务府挂名的。 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薛家为皇商时,既富且贵,与翰林清贵之家结亲,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可当薛家成了普通商户之家后,这门亲事,瞬间就变得极为不平衡起来。 商贾本贱业,普通人家都不耻,更何况是翰林清贵之家…… 因此,薛家有此焦虑,也是有的。 再者,若能趁着薛蝌之母尚在时,将婚事办下来,那么薛家女出阁时到底还是有亲之人,有母尚存。 而若是待薛蝌之母也去了,那薛家女就真正成了孤女了。 无依无靠…… 当今世风,最看轻这般无福孤女。 薛家母为母之心如此,却也可以理解。 一时间,众人心中怜惜之意大生。 薛姨妈闻言叹息了声,对薛蝌道:“既然如此,琴儿何在?” 薛蝌闻言,忙起身,走到后头小轿边,对轿里人道:“妹妹,快下来吧,荣国太夫人、夫人和伯娘都已经出来了,快出来见礼。” 小轿中传出轻轻一声应,而后在众人瞩目中,从小轿中走下来一位姑娘。 年纪看起来不大,顶多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可是,却真真长了一副好相貌。 她的美貌,不似贾家姊妹那般,总有一处极为鲜明,给人留下鲜明印象的地方。 她的美貌,似乎每一处都美到了正点。 少一分则不美,多一分也不佳。 眉不似黛玉之烟笼眷烟眉,而是一对标致的柳叶修眉。 眉色不浓,亦不淡。 一双眼睛,虽无黛玉之灵动,也无湘云之明亮、可卿之幽情,却也是一双极标致的清亮杏眼。 再加上鼻口乃至身量各处,皆为如此,添一分不美,减一分不佳,均恰恰正到好处。 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当真就如同画儿里专门画出的标致仕女一般,每一处都是精心雕磨而出的。 最难得的,是她身上没有小家子气的矫揉造作之态,见众人的目光齐聚在她身上,也并无多少窘色,目光纯真烂漫,面带微微笑容,迈步走到众人面前后,款款屈膝下拜,道:“小女宝琴,给荣国太夫人请安,给伯娘请安!” 声音清脆,动听,无妖媚之音…… 见她这般,旁人倒也罢了,只把贾母看的目色放光,喜得无可无不可,抚掌一喝道:“好!好一个标致的姑娘!真真是……竟比画儿里画的还好看!” 因为方才李纨先到前头来安排周全,所以这会儿是贾探春站在贾母和王夫人之间搀扶着她,此刻听闻贾母之言后,贾探春笑道:“可不是么?再没想过,这世上竟会有这般好看的姑娘了。 要我说,就是比她姐姐,并把我们这么些人都比下去了! 咦?老太太,您瞧瞧我三弟,那眼神……哈哈!” 众人闻言,与贾母一起看向了前头一旁侧站着的贾环,只见他还怔怔的看着人家姑娘…… 一时间,笑骂声和怨气瞬间四起! 贾环回过神笑着解释道:“没,你们误会了,我刚是在纳闷儿,薛大哥怎地这般大的手笔,说好的送礼,却送了个大活人儿上门儿……” “呸!” 贾母都听不下去了,啐了一口笑骂道:“你也要一点子脸!人家姑娘才上门来做客,偏你这个混世魔王胡言乱语,唐突了人家。怎地,你还想抢人不成?” 其她姊妹们也纷纷怒视于他。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老祖宗,千万别误会!这位妹妹长的是好,哪里都极好!可正因为如此,孙儿才不会有什么想法。 孙儿就一浑人,身上到处都是缺点,唯一一个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所以再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的!” 贾母真真气乐了,道:“哪个问你有没有想法了?环哥儿,你真真是……对了,三丫头,上回你三弟说的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说着,贾母扭头问向贾探春。 贾探春咯咯笑道:“回老太太的话,用三弟自己的话说,就是臭美,自恋,以为全天下的姑娘都当他是宝呢!” “对!” 贾母笑道:“你就是有自知之明,又自恋,又臭美! 环哥儿,我可告诉你,这个姑娘,可不许你再欺负了去……” 这话说的,不仅那姑娘,就连贾环都忍不住脸红起来,“嗔”道:“老祖宗,孙儿又不是惯会抢压寨夫人的山大王……就算是,这压寨夫人也已经抢来了!哪里还会混来?” “哈哈哈!” 众人闻言,除了几个“山寨夫人”外,无不发出一阵嘲笑声。 待镇压了三魔王后,这边才开始认起亲来。 薛姨妈先给贾母介绍了这个姑娘,是她的堂侄女,名唤薛宝琴。 种种事说清后,贾母却让王夫人当场收了她做干女儿。 王夫人自然没什么不可的,就应下了。 贾母愈发喜欢,甚至招呼起,让薛宝琴在府里与她同住。 见薛宝琴能得这般大的缘法,薛姨妈自然无有不可的。 她又看向薛蟠,责备道:“你这孽障,怎地不早点告诉与我,我也好有个准备。还有,你招蝌儿来京作甚?” 薛蟠闻言得意的哈哈大笑道:“这不是为了给妈一个惊喜吗?瞧瞧,效果还不错吧? 至于招蝌弟来…… 是这般,环哥儿如今在南边的事业越来越大了,只因儿子当初帮了他针鼻儿大小的一点小忙,所以如今环哥儿要还我的情,拉扯咱家的丰字号一把。 只是,因为儿子要在都中服侍照顾妈和妹妹,没时间再回南边来回折腾。 所以想着,薛蝌办事还不错,就招他来,替我处理南边的事! 哈哈哈!妈,我聪明吧?” …… [。] 正文 六百零四章 欢呼 听到薛蟠的话后,薛姨妈只觉得一辈子老脸都丢尽了。 花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赔了那么多的笑脸,所为者,不就是希望薛蟠能跟在贾环后面,做一些正事? 自从薛家家主去世后,薛家大厦将倾。 待薛蝌父亲又病故后,薛家倾颓之势再无法可挡。 为了不让家业被人觊觎,薛姨妈是厚着面皮登上了贾家之门。 要知道,她本是王家女啊! 纵然求助,也该求助王家才是。 失寡后,有回娘家住的,何尝见过去姐夫家常住的? 她之所以这般“不知羞耻”,一来,是因为了解娘家的尿性…… 她怕她手中最后的家底,被那起子贪婪豺狼给吞了。 二来,也是希望能够托庇于贾家的大旗下,看看有朝一日,薛家能否再起。 本来,一切都按照料想好的再进行。 薛宝钗虽然只成了妾,可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比妻差到哪去。 并未像普通妾室一样,为人随意作践轻视…… 而儿子薛蟠也突然懂事起来了,下了大魄力,将印有家主印信的白纸,给了贾环,住他在南边铺开事业。 说实在的,到如今为止,有时夜深人静时,薛姨妈都会忍不住心惊。 因为只要贾环有一点贪婪歹心,凭借那一叠白纸,他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完整的接手薛家根基。 到那个时候,薛家上下就真的只能成为寄食于他人篱下的乞食者了…… 但更多的时候,薛姨妈也会为儿子骄傲。 到底是爷们儿,魄力心胸比内宅妇人高明不止一倍! 薛蟠只用了一叠白纸,不仅弥补了当初给贾环留下的恶劣印象,还成功的博取了贾环的另眼相看。 然后最近这段时间,薛蟠的表现更是让薛姨妈满意。 连出去喝酒鬼混的时间都陡然减少了。 拉着一些家人伙计,整日里不住的谋划着什么。 看那神色,倒是难得的正经。 再到这两日,薛姨妈听薛蟠口口声声的说要给贾环送一份大礼。 心酸自己孩子的同时,也为他能如此识时务而感到高兴。 因为薛姨妈觉得,能有如此见识和眼力界儿,日后纵然她不在了,薛蟠也能过好。 不用再想以往那样担心,这个糊涂种子,日后会没个好结果。 再到今日,见薛蟠招来了薛蝌和薛宝琴,不仅给她了莫大的惊喜,还让贾府最尊贵的老太太贾母喜欢的不得了,薛姨妈心中更喜了。 谁知,转眼间,形势又急转而下! 这个痴蠢的孽障,花费了那么大的气力,讨好了这个又讨好了那个,到头来,居然是为了自己轻便,找来一个好帮手…… 薛姨妈只觉得一口心血都快喷出来了! 不过,其他人听了薛蟠这话,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尤其是贾环,他现在当真有些欣赏薛蟠了。 他转头对贾母和薛姨妈笑道:“老祖宗,姨妈,我上回和李相拌口角,我说我是天生富贵,比他那个糟老头子强多了! 结果被李相啐了一脸…… 他说,天生富贵的人,从来都不会像我这般,整日里上蹿下跳,奔波劳苦,几经生死不说,还尽讨人厌恶。 天生富贵的人,应该是看着我这样整天上蹿下跳的人,去为他服务,而他呢,在后头喝着小酒,看着小戏,悠哉悠哉的,安享富贵荣华! 现在看来,好像还是李老头儿说的在理! 我原道只有我家二哥是这样的富贵闲人,现在看来,薛大哥比我二哥还要受用啊! 他才是真正的天生富贵啊!” 薛姨妈有些不知说什么好,薛蟠却高兴的合不拢嘴,大笑不止。 道:“环哥儿,可不就是这样?你是要做大事业的,还有泼天的富贵等你去取。 我就不行了,打小没学好,不过好歹在我娘的管束下,也没有学得太孬。 只是到底出息有限。 大富贵不敢求,只求能保住家业,能让我妈和我妹子能过得好一点,就心满意足了。 如今托我妹子的福,能让环哥儿你带我一带,我自感激不尽,也就愈发知足了。 别的大念头没有,只要能恢复父亲在的时候的光景,我也不枉当他儿子一回……” 说着,大脑壳上,竟流下两行热泪来。 还别说,一贯发浑的人,煽起情来,比贾环强多了。 不提薛姨妈哭成了泪人,就连其他姊妹们,也跟着红了眼圈儿,对这个在贾府里臭名昭著的薛大傻子稍微另眼相看了些。 只要是知道孝心的,就还不算坏的脚底流脓…… 贾环嗤笑道:“大哥,你差不多行了啊。啥时候变得娘们叽叽的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也好意思流眼泪?” “嘿嘿!” 站在贾环后头的小萝卜头贾兰配合的嘲笑了两声。 薛蟠一张大脑袋顿时全红了,急道:“你儿子才哭了呢,我这是……我这是风沙迷了眼!” “呸!” 无数道啐声,薛姨妈一张脸红成了蒸笼里螃蟹,方才的感动和怜爱瞬间化为了灰灰,牙都快咬碎了,看着薛蟠骂道:“糊涂了心的下.流种子,你放的是什么……浑话?该死的东西!你……你……” 薛蟠这才反应过来,他妈就在这儿呢,顿时垂头丧气起来,道:“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 见薛大傻子越描越黑,姊妹里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只是到底碍于薛姨妈和薛宝钗的颜面,不好笑出声。林黛玉起初看着薛宝钗,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只将素来沉稳的薛宝钗气得差点吐血,一张俏脸亦是红成了红绸。 不过,后来史湘云拉了拉林黛玉,朝薛姨妈那里努了努嘴。 林黛玉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薛姨妈待她的好,也不再嘲笑薛宝钗了…… 然后众人就听贾环大笑起来,他回头对羞恨不已的薛姨妈笑道:“姨妈,再别气恼,大兄这话虽然不像话,但他只是忘了场合,没留意老祖宗和姨妈都在。 我听说他玩的那一伙子,在外面通常都爱这般胡骂胡赌咒,只是想表示狠心罢了,没旁的意思。” “对对对!” 薛蟠感激的看了贾环一眼,忙对薛姨妈解释道:“妈,我只是被人带坏的,原我哪里又是这样?您放心,以后我再也不和那起子浑来了!” 薛姨妈虽然还想再教训教训他,可到底不是地方,只哼了声,道:“若信了你的话,龙也能生蛋了……罢了,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薛蟠闻言,心知过了关,又变得高兴起来。 他见贾兰又悄悄的溜到笼车附近,掀起帷帐,发出一阵阵小惊呼,小惊叹声,面色顿时愈发得意。 他先对贾环得意一笑,道:“环哥儿,方才那是我堂妹,并不是送你的大礼,这些才是! 瞧瞧我给你送的是什么好东西!”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余光看了眼俏脸又羞的通红的薛宝琴后,正眼看向那些笼车,想看看他到底弄回来些什么。 薛蟠见贾环这么感兴趣,高兴的跳了跳,左右招呼人:“快,快,快拉开帷帐!” 只因到了二门,原先拉车的仆役壮丁们全都退了下去,连青衣小厮除了几个家生子外,也都退了去。 如今在门前的多是健妇仆婢。 听薛蟠的话后,往前凑去,要拉扯帷帐。 可是这般高大厚重的帷帐,又套在大车高笼上,她们哪里能拉扯的动? 费了老鼻子劲儿,也拉不动分毫,一个个憋的面红耳赤的。 薛蟠看的急了,跳脚想骂废物,可又想到这里不是他家,怒火发泄不出,干脆自己跑上前去扯。 可看效果,他还不如那些仆妇呢…… 见薛蟠涨红着一张脸,贾环呵呵一笑,上前对他道:“大哥,还是我来吧。” 薛蟠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最近太忙了,忘了练武,力气小去了九成,让环哥儿见笑了……” 贾环哈哈一笑,点点头,道:“理解,理解!” 见薛蟠满意的退去后,贾环拉起帷帐一脚,手上用了巧劲,轻轻一抖。 “哗啦啦!” 整个帷帐,加上上面牵坠的铁块,有好几百斤重,就让贾环给抖了起来,然后牵扯到地,叠落在一起! 然而,众人却没有为他这一手绝活鼓掌欢呼,因为大家都在为帷帐下,那个高大的铁笼里的东西惊呼! “呜……” “呜……” 竟是,一对小象! 见帷帐拉开,重见天日后,两头小象竖起鼻子,发出了两道象鸣声。 “哇!” “嘎嘎!” 其他人倒也罢了,虽然新奇的紧,可到底知道体面。 可贾兰年纪小,又被贾环宠的有些“无法无天”。 方才偷瞧时,里面黑乎乎的只瞧了个大概,哪有此时看的清晰? 所以甫一见清两头象,他顿时欢呼不已。 贾环回头看了眼姊妹里小脸儿已经激动的通红的贾惜春,冲她招了招手。 贾惜春看到后极为意动,不过到底还知礼,又看向了贾母。 贾母看到后,呵呵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贾惜春这才小小欢呼一声,在众人善意的嘲笑中,快步小跑到贾环身边,牵起贾环的手,踮起脚,朝笼里看去。 只看到靠近她这一面的一只小象,一双桃花眼悄悄眯起,似是在与她笑一般。 贾惜春顿时激动的欢呼了出来! …… 正文 六百零五章 大礼 “环哥儿,这是我特意打发人,从南边出海,去暹罗国,找来的这两只象,对了,还有两个专门训象的暹罗娘们儿。保管能将象训的温顺的比马还好!” 薛蟠见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两头小象,顿时得意的对贾环说道。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大兄有心了。” 薛蟠哈哈一乐,又道:“这还不算完呢,后头还有好东西!” 贾环闻言,便又走到第二辆大车旁,拎起帷帐一角,再一抖…… “嗷!” “哇!!” 帷帐落地后,众人再次发出一道,比方才还惊讶的呼声。 连贾环都微微一怔,看着笼子里的东西,笑道:“大兄,这东西你都能找来?” 高大的铁笼里,两头半大的狮子站在里面,眼神睥睨的看着众人。 可以看出,野性并未褪去。 其中,雄狮脖颈处的鬃毛已经非常茂密了,看起来雄武非常! 薛蟠自己看的也非常喜欢,笑得不比贾兰和贾惜春弱多少,差点都忘了贾环在跟他说话。 反应了一会儿,才忙回头,对贾环笑道:“我之前也就是听说过有种兽,想着去找找看,谁知道还真找来了!哈哈!三弟,你满意不?” 贾环看了眼满眼放光的家人,还有欢呼不已的贾惜春和贾兰,点点头,道:“大兄有心了。” 薛蟠也不谦虚,得意的合不拢嘴,道:“可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我花了不少心思哩!再看看,环哥儿,再往下看!嘎嘎!”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走到第三个高笼前,将帷帐拉下后,众人的惊呼声比方才更大了些。 这次笼子里装的倒不是什么凶猛大兽,而是一笼子精巧的猕猴。 个头儿都不大,但十分精巧可爱。 一张张小小的猴脸儿上,白白的眉毛下一双双机灵的猴眼,滴溜溜的打量着外面的众人。 “嘎嘎!” “喳喳!” “biu!” 前两声是猴儿们发出的叫声,最后一声,是其中一个猴儿,将手里的小果子砸向贾兰的声音。 “哎哟!哈哈哈!” 看到贾兰不防,被猴儿砸中脑袋,抱着头往后退的模样,众人大笑出声。 看到笼子里的猴儿们也在拍掌嘎嘎笑时,众人愈发大笑了! 贾宝玉在后面跟姊妹们站了会儿,到底抵不过对这些东西的新奇,也走了过来,站在贾环身边,满脸高兴的看着笼子里的动物们。 贾宝玉的卖相不差,长的白白净净,虽有点虚胖,可五官并不差,有些清秀。 身形笔直,一身月白锦袍衬的身量倜傥。 与一身玄色锦袍的贾环站在一起,虽然矮了些,气势也差了些,可到底是兄弟俩,眉眼间多少有几分相像。 站在一起,倒也不凡。 贾环正一边指着一只猴儿,一边侧着脸,对刚到身边的贾宝玉笑着说着什么。 而贾宝玉也是一脸笑容的高兴点头回应着。 另一旁,贾琏也跟着一脸笑容的说些什么…… 看到这一幕,贾母甚至都把那些新奇的动物都给忘到一边,满脸欣慰的看着这兄弟三人。 而后,目光瞥向了同样怔怔看着这一幕的王夫人…… 等众人的新奇感差不多后,贾环又去揭开第四辆笼车上的帷帐。 “咦?” “哇!” “哇哇!” 揭开帷帐后,连贾环都惊疑了声,紧紧跟在他身后的贾惜春和贾兰更是跳着脚的欢呼! 后头贾家众人,亦是忍不住的往前挪移了几步,靠前一些,看着笼子的东西,啧啧出奇。 只见,笼子里竟然装着的是两只圆滚滚,黑白分明,憨态可掬的猫熊! 也就是,大熊猫! 看着两只猫熊正在笼子里面吃竹子,却被忽然变亮的天给唬了一跳,怔怔的看着外面的可爱模样,众人,尤其是贾家姊妹们,当真恨不得抱进怀里,蹂罹一番! 贾环看了眼笼子里的竹子,然后就觉得后面有一双炙热的眼睛在看着他。 回头看去,只见贾家姊妹中,林黛玉睁着一双妙目,眼神热烈的看着他。 贾环哑然失笑,知其意,笑着点点头。 林黛玉见之,脸上的笑容瞬间成花…… “三哥三哥,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贾惜春也不顾后面贾母她们都在,跳着脚的拉着贾环撒娇道。 贾环哈哈笑道:“熊猫爱吃竹子,所以只能生活在有竹子的地方。园子里,你那地儿可没竹子……” 不过,看着瞬间泫然欲泣的贾惜春,他又心软,将她抱起,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笑道:“不过,等他们有了小宝宝,到时候可以放你那里养。你也可以在你那处栽种几棵竹子喂它,好不好?” “好!谢谢三哥!” 贾惜春闻言,顿时破涕为笑,抱着贾环的脸香了一口,高兴道。 “哈哈哈!” 贾环高兴一笑! 倒是后面,贾母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薛姨妈道:“让姨妈见笑了。” 薛姨妈连连摆手,笑道:“老太太哪里话!环哥儿年纪虽然不大,却颇有长者仁爱之风,呵护幼妹至此,乃一难得的佳事,我只有羡慕的份,哪里还会笑话?” 贾母呵呵一笑,道:“他啊,一半的心思,都放在了家里姊妹身上……” 薛姨妈闻言,看了看贾母,笑道:“这般是好事啊!” 贾母点头笑道:“好事是好事,就怕他太累……也是难为你家大哥儿了,收集来这些宝贝,怕是真不容易!那两只猫熊,连我看得都稀罕!” 薛姨妈笑道:“那个孽障,也只长了个玩心,成不了什么气候。” 贾母摇摇头,面色淡淡一笑道:“有环哥儿在,他便只长了一个玩心,也定能富贵一生。” …… “环哥儿,后面还有,后面还有……” 见众人的眼神似乎都黏在猫熊身上,都不想往后看了,薛蟠连忙对贾环说道。 贾环笑着点点头,贾惜春乖巧的自己下去后,他又来到第五个高笼处,将帷帐取下。 “哇!!” “哇哇!!” 纵然已经有了几种奇珍在前,可看到笼中之物后,众人还是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声。 贾惜春和贾兰又跳脚的发出一阵阵惊呼。 贾环忽然有所感,转头看了眼,只见远远的,小吉祥和香菱两人,正在拐角那里踮着脚看呢。 贾环朝那边招了招手,然后就见小吉祥拉着香菱,小步跑了过来。 不过,到底还是有眼色,先去贾母那边请安。 看在贾环的面子上,尤其是在贾环含笑的注视下,贾母都笑着关照了两句,其她人也都笑着说了两句亲近话,连王夫人都点了点头。 然后小吉祥才到了贾环身边,满眼放光的看着笼里的动物,高兴的“咯咯咯”笑出声。 贾环疼爱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就让她去跟贾惜春一起靠到最近去看了。 “哇!三爷,这个鹿的脖子,怎么那么长?园子里才买来的鹿就没这么高,脖子也没那么长!” 看着笼子里的东西,小吉祥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回头问道。 贾环道:“这种鹿叫长颈鹿!” 小吉祥连连“哦”了两声,转头继续看去。 等众人又过了把瘾后,贾环再去掀开第六处高笼,待帷帐落地后,果不其然,又是一阵惊呼声。 只见笼子里,两只很小的熊瞎子,正满脸迷糊的看着外面众人。 看到贾惜春、小吉祥还有贾兰对它们欢呼时,两个小东西竟挥了挥手。 这下,连后头众人都忍不住拍起手来。 贾环却笑道:“怎么弄来两头这个?后头秦岭里就有吧?” 正在贾惜春三人后头,跟着一起和小熊瞎子挥手玩的薛蟠闻言,顿时傻眼儿了,他知道个屁,转头看向薛蝌。 薛蝌恭敬道:“三爷,这两只幼熊,都是从出生起就给人养着的,通人性,长大后也不会伤人。” 贾环闻言,点点头,笑道:“纵然如此,日后也还是要关起来,大意不得……兰哥儿,不要再靠近了。”见贾兰使劲往前凑,贾环喝了声,贾兰悻悻的回头看了眼,在贾惜春和小吉祥的嘲笑声中,倒退了两步后,又倒退了两步。 众人又逗小熊玩了一会儿后,贾环又去掀落第七处高笼。 第七处高笼里,装的是色彩极为鲜艳的孔雀。 与之前从滇南采买回来的孔雀不同,笼里的孔雀更加艳丽好看。 众人自然又是一阵欢呼。 第八座车笼揭开后,贾环差点没被空气给呛到。 竟然是一对,羊驼,俗称,草.泥马! 许是看到是没有危险的动物,贾兰又使劲往前靠去,却不想,刚靠近笼边,就听到“噗”的一声。 而后大伙儿就见他带着一脸的口水,一脸尴尬的退了回来。 “哈哈哈!” 除了李纨在后面被这顽劣小子给气得咬牙疼,其他人都笑弯了腰。 贾环将贾兰唤了过来后,先接过贾惜春递上来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后,又一个瓜崩不轻不重的叩在他脑门上。 虽没再说什么,贾兰自己就连连保证,再不作死了…… 众人又看了阵后,贾环往第九处高笼处走去。 不过,没等他靠近笼车五步,脸色忽地一变,止住了脚步。 他连连朝身后跟来的几个小的还有薛蟠贾宝玉等人挥手,让他们离开。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是看着贾环忽然严厉下来的脸色和眼神,几个小的第一时间就连连往后退去。 倒是几个大的,薛蟠、薛蝌还有贾宝玉反应慢了些。 没等他们走远些,就听车笼里,忽然传出一道清亮中透着黯哑的声音:“宁侯,既然你的眼睛已经复明,那我苗疆的《苗医奇经》,可否归还于我?” …… 正文 六百零六章 承担 贾环面色变得极为凝重,尤其是嗅到空气中散发出的,微带腥甜气味的空气时,他脸色愈发难看。 他倒不怕什么,可是……家里的老幼姊妹们都在这里。 却让最擅用毒的苗疆歹人闯入…… “呼!” 就在这时,一道轻飘飘的身影,忽然从不远处高高的屋脊处飞来。 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背负宝剑,白衣胜雪。 三千墨染青丝,在空中随风飘扬。 明若初雪的容貌,清丽无双。 恍若天仙降临般,董明月从天而降,落在了贾环身旁。 看着这一幕,后面女眷们纵然惊呆了眼,贾环身后的薛蟠等人,却是连眼睛都快瞪了出来,只以为当真是九天神女下凡。 而另一边,身着一身麻衣的乌远,垂着眼帘,双手抱着一把乌黑短剑,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两大武宗齐聚! 贾环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他眼神有些凌厉的看向董明月,道:“明月,这是怎么回事?” 董明月面色微微一变,垂下头,轻声道:“里面的……是,是蛇娘。” 贾环面色亦是一变,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董明月沉默了下,道:“昨夜。” 贾环闻言,深吸了口气,看着董明月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 董明月虽然垂着头,却似乎能感受到这股失望之气,她抬起头,眼圈微红的看着贾环,道:“环郎,哑婆婆……哑婆婆就是死在蛇娘手中的……” “你说谎,当日若非是我外出有事,前往蛮荒采药,你们二人当时焉能逃出?她怎会是死在我手里的?” 虽然被两大武宗包围,可笼中人却似乎一点紧张之意都没有,反驳道。 董明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浑身的杀气四溢。 纵然哑婆婆不是蛇娘亲手所杀,也是被她的徒子徒孙以及她留下来的毒蛇,万蛇噬体而死。 哑婆婆是为了救她而死! 她岂能不报仇? “阁下究竟何意?你可知,擅闯我荣国府,罪不容诛!” 不管董明月有多让他失望,此刻,贾环只能替她担起这份责任,上前一步,站在董明月前,对笼车中人沉声喝道。 “刺啦!” 一道布帛撕裂声响起,屏住呼吸的众人,看到了笼车里的一幕,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好在,这个时候,除了薛蟠、贾宝玉、贾琏外,贾家其他人都退入了二门里,又有帷帐围着。 只是,她们也并未远去,远远的听着二门外的动静。 第九座笼车里,站着的,竟是一个……妙龄少女! 这倒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少女,衣着很少,除了关键的几个点外,其她部位都裸露在外。 少女的相貌,清美非常,这幅打扮,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妖艳之色。 在这个时代,敢这样打扮的女孩子,贾环还是第一次见…… 然而,少女的面色上,却又并无一丝一毫的淫.邪气息。 目光清冷,严肃,无邪。 最惊人的是,从她光洁的右臂起,一直到肩头,盘绕着一条,精白精白的白蛇。 而这条白蛇,竟然生出了四脚!! 看着这条白蛇,别说是贾环,就连董明月和乌远,都忍不住面色一变,眼中满是忌惮之色。 因为,他们都从这条白蛇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这条不是凡类的白蛇,竟会给他们带来如此巨大的压力。 再加上本身就深不可测的女孩…… 怪不得,她敢一个人就来深入虎穴…… 帷帐落下后,蛇娘一双清冷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贾环。 然而,看着看着,面色却渐渐古怪了起来。 原本清冷的眼睛里,慢慢变成了满满的不可思议之色! “怎……怎么可能?你……你竟施了换血之术? 那你的命力为何还会在增强?这不可能!” 作为从记事起便浸淫于《苗医奇经》中的蛇娘来说,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贾环身上发生的事。 对于贾环换眼复明,她可以接受。 因为只要有高明的医者,凭借《苗医奇经》,与人换眼,并非绝难之事。 但是换血之术,就要难得多。 最难的是,换血的两人,在换血过程中,都要活着。 只这一点,就几乎堵死了施此术的全部路子。 然而,纵然有人能坚持到底,完成了换血之术。 可换血完毕后,换血之人即使能活下来,也会艰难虚弱。 至于被换掉血的人,更是绝难活过三天。 尤其是,当换血之人,血中还满是毒液时,此换血之术更难施为。 可是眼前,贾环的面相和从他的呼吸脉象显示,他分明在半年内行过换血之术,而且,看起来还是被换血之人,但他现在看起来,非但没死,反而内息渐壮! 这对蛇娘来说,简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识上的颠覆! 更是一种……宿命的相逢!! 围绕在历代蛇娘头上的诅咒,就要解开了吗? “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太激动。否则,纵然你有灵蛇相助,我也必斩你于此。” 眼见蛇娘往前靠了几步,乌远怀中短剑出鞘,沉声道。 而董明月也不顾贾环挣扎,将他拉到了身后,满眼杀气的看着蛇娘…… “我没有歹意!” 蛇娘有些焦急道。 她见董明月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正色说道:“这位姑娘,那****和那位老妇,去我苗寨作客。 我寨中好心款待于你二人,你们却趁我不在,闯我苗寨禁地,伤我守卫,盗我医经。 孰是孰非,你当自问你心! 那老妇虽然被困万蛇阵而死,但那难道怪我们吗? 万蛇阵本就是守护禁地所设! 我今日孤身上门,就是为了讨回医经而已。 你盗经书时,未杀我苗寨一人,所以,我也并无取你性命之心,也无伤害任何人之意。 请你不要苦苦相逼。 你应该知道,一旦大战,纵然我会战死,你们也必定死伤惨重! 然而,我并无敌意!” 蛇娘这一席不卑不亢讲道理的话,说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但,董明月的眼圈却红了起来,身子也微微颤栗起来。 是。 蛇娘说的都是。 可是…… 哑婆婆却死了。 哑婆婆从小照顾她长大,事事关爱呵护于她,虽不是亲娘,却与亲娘无异。 可是,她却为了帮她能回贾家,在侦知《苗医奇经》有复眼奇效后,便带着她匆匆赶向苗疆。 在拼死取得了经书后,又为了保护她,送她出阵,用自身填了那恐怖的蛇窟…… 想起哑婆婆惨死时的模样,和让她好好活下去的眼神,董明月心如刀绞。 她该怎么办? 若是让贾家中人为了她的“私事”,死伤惨重,那么…… “唉……” 叹息一声,贾环从后面将泪流满面的董明月揽入怀里,柔声笑道:“明月,苦了你了。既然你要报仇,我又怎会拦着你?你不该的是,怎能瞒着我。否则,咱们一定会更加周全……” 说着,贾环揽着懵懂的董明月倒退了两步。 “啪啪啪……” 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数十宁国亲卫飞速赶了过来。 数十张强弓劲弩张起,森森利箭对准了车笼中面色大变的蛇娘。 蛇娘尖呼道:“宁侯,汝乃大丈夫,缘何如此是非不明?” 贾环揽着伏倒在他怀里哭泣不止的董明月,对蛇娘笑道:“蛇娘,很对不起,我知道明月是错的,但是,她是为了我而错。 所以,万般罪错,都由我来担负好了。” 蛇娘急道:“宁侯,我并未怪她盗取经书,只要肯还我,万事皆安!” 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初头的姑娘,一双清冷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和委屈,还有不安和……绝望。 她不是在为自己的生死担忧,而是…… 苗疆的蛇娘传承不能断绝,否则,谁还能护得住苗寨里千千万万的苗民? 她终究是太年轻了,只听说过外面的世道险恶。 纵然她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去打听谋划,却没想到,依旧闯入了条死路。 贾环歉意的看着蛇娘,道:“很抱歉,明月的错,不是对你的错……而是,你不死,明月心中对哑婆婆的死,便难以释怀,她会愧疚她的错……” “你不讲理!!” 蛇娘绝望的尖叫道,原本盘旋在她肩头的白蛇,开始吐起蛇信来,身子渐渐从蛇娘右臂上解开…… 贾环再次对蛇娘歉意一笑,揽着董明月又后退一步,一只手举起。 随着他的手举起,数十亲兵手中的强弩,瞬间瞄正蛇娘。 每一架强弩上,都有三支泛着森森寒光的铁箭! 只要贾环的手落下,这一百多支铁剑就会一瞬间射入笼车中。 纵然蛇娘是武宗之身,也难逃重创。 之后,还有乌远和韩家兄弟压阵…… 蛇娘今日,凶多吉少。 “贾环,今日你杀我,一定会后悔的!我苗寨里,擅蛊毒之人,多如牛毛,从此之后,你贾家就生活在无数蛊毒之虫中吧!” 蛇娘绝望的喊道。 贾环闻言,轻轻一笑,笑容中满是铁血冷酷之意,他道:“谢谢你提醒我,杀了你之后,便会有一道军令送往剑阁南方军团大营,三日内,我要将你苗寨,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说罢,在蛇娘恐惧绝望的眼神中,贾环的手就要落下…… “环郎……” 然而,就在这时,董明月却从他怀中抬起头,眼睛虽然红肿,却面色却明丽的比之前还要清透。 显然,始终积聚在她心头的那些郁气,已经散去了。 她目光中似蕴着无尽的情意,看着贾环柔声道:“环郎,别杀了,我不恨了。 她说的对,那日,我和哑婆婆盗书的时候,苗寨的人都未起杀心,只想捉住我们,追回医书。 若非如此,我也回不来…… 环郎愿为我舍弃公道正义,我又岂能让环郎背上这个污点?” 贾环闻言,眼中亦满满是柔情,温声道:“为你背污点,又算什么? 只要你心中不再自责难过,别说是一个污点,就算是一座污山,我也愿意为你背起。” 董明月闻言,眼泪又流了下来,看着贾环道:“有环郎你这些话,哑婆婆在天之灵,都会欣慰的。 可是环郎,真的,我不再恨了。 那日苗寨里的人,其实对我们很好,很热情,是我们…… 你不要杀她了,还她医书,让她回去吧。 这件事,本是我的不对……” 贾环正视着董明月的双眼,见她眼底果然没了往日的阴鹜,灿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听你的。” “帖木儿,收队。” 挥挥手,让帖木儿带着亲卫离去后,贾环又对韩大道:“大哥,送她出去,回东府,让公孙将医书还她后,让她离去吧。” “喏!” 韩大沉声一应。 “等等!” 然而,死里求生的蛇娘,却又提出了异议:“贾环,我的医书救了你的眼睛,还救了这位姑娘,你还没有谢我!” 贾环闻言,眉尖轻轻一挑,看着满脸正色,要和他讨价还价的蛇娘,他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十万大山里出来的女人,果然天真的有趣。 若不是多少还有些智慧,知道假扮成被买卖的蛇女,被人买了送入都中。 她一个人,怕是走不到神京,就要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贾环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有道理,说说看,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粮食美酒,随你开口便是。” 蛇娘却连连摇头道:“这些都不要,我要与你换血!” …… 正文 六百零七章 好处 “不行!” 原本已经温柔如水的董明月,在听到这个要求后,身上的气息再次陡变。 一身煞气连贾环都觉得逼人! 这个要求,对董明月而言,是绝难接受的。 别说是蛇娘,就算是她自己,若是再来一次,她都宁肯去死,也不会再让贾环去冒险。 那日在药室,感受到贾环的气息消亡后,那种永坠阿鼻地狱,那种生不如死的绝望感觉,董明月永生难忘。 也永不愿再体会第二遭! 因此,听到蛇娘的要求后,董明月根本按捺不住杀气,背后长剑出鞘,就想斩人! 对于董明月而言,任何事物,都没有贾环的性命重要。 包括他的名声…… 董明月的忽然爆发,再起引起了一些人的不安。 韩大等人倒也罢了,可是后头的薛蟠贾琏和贾宝玉,感受着一道道恍若实质的凛人杀气,一个个差点没唬死过去。 尽管并非正面相对,仅仅是被波及。 可这几个公子哥儿多咱遭遇过这些? 平日里,就连被老子看一眼都要吓个半死,更何况随时被杀? 尤其是看到这些人一阵又一阵的喊打喊杀,还动辄要杀人全家灭人全族,如此视人命如无物,几个人只觉得尿意盈裆…… 再看向相貌妖美冷艳的蛇娘和清冷高洁的董明月,只觉得一个个都是红粉骷髅。 他们的境界已经在这一瞬间升华到了圣僧的高度…… 蛇娘眼见气氛再次紧张起来,连声道:“我保证,绝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不必一次换血完成,只要在一年内换血完成就好。而且,对宁侯也有莫大好处!” “什么好处?” 董明月身后,贾环听到好处二字,忽然探出头好奇心满满的问道。 这种极为破坏凌厉气势的行为,差点没将董明月气个半死,回头嗔道:“环郎啊!什么好处都不行!” 贾环嘿嘿一笑,道:“我就问问,就问问!嘿嘿……” 在场的无数单身狗,看到这一幕,很不得给两人来个万剑穿心! 蛇娘却抓住机会,忙道:“换血不仅可以让宁侯变成百毒不侵之体,我保证,还能在一年内,弥补足他身体上的亏空!” “唰!” 董明月和贾环瞬间换位,猝不及防下,她被贾环拉到身后,而后只能脸色通红的看着一本正经展开谈判模样的贾环,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都不敢看这怂货…… 就这般急吗…… 贾环正色的看着蛇娘,郑重道:“你此言当真?” 蛇娘连连点头,道:“当真!我看得出,你并非是百毒不侵之体,双鬓之白,便是透支命力的结果,而且你阳窍黯淡,目力精而无神,主你肾.源大亏,房.事不……” “行了行了行了!谁问你这些了?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那么多话…… 我就问你,后面那个当真还是不当真?” 贾环颇为懊恼的看着这江湖医生将他的隐.私公布于众。 感受到几个人投来的若隐若无的可怜眼神,贾环都快真的生起杀人之心了。 男人没房不要紧,可要是连开房的能力都没有,那就是奇耻大辱了! 何况还被人如此公开“嘲讽”? 蛇娘虽然不解贾环的怒火源于何处,但她果断聪明的转移话题,正色看着贾环道:“《苗医奇经》乃是我苗家千百年来,不断精研的一部医经,也是唯一的一部,博大精深,妙用无穷。 虽然贵府上亦有神医,但她毕竟钻研的时间太短,未得全部精髓! 我绝没有说谎,最多只要一年,宁侯身体便可恢复如初,甚至更甚往昔。” 贾环看着蛇娘清澈无邪的眼睛,道:“蛇娘,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现在拿着医书,转身就走,还能得平安。 为了答你之恩,我可以派人护送你回苗寨,还可以送你许多金银粮食,让你苗寨过上好日子。 但是,你若敢欺瞒本侯,有不轨谋算。 你当知道,纵然你能逃脱,可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庵堂,苗寨里的很多人,都会因你而死。” 蛇娘闻言,眼神燃起怒火,道:“你怎么能拿他们来威胁人?他们那么善良,他们都是无辜的!” 看到蛇娘这个神态,贾环反而放下心来,点点头笑着道:“对,他们是善良无辜的,和我的家人一样。 而且,他们亦是我大秦治下的百姓。 若非万不得已,本侯又怎会恶待他们? 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只要你心无歹念,无论你治得好治不好我,本侯都不会伤害他们分毫。 若你治的好,本侯还会赠送你们许多东西……” “不用!” 蛇娘看起来有些生气,道:“我们苗民自己有手有脚,能自己种粮采药,不用别人施舍。你只要答应与我换血,就行了。我也能保证将你治好……”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对了,你住哪里?苗寨在都中有办事处吗?我派人送你过去?” 方才还刚正不阿,满身傲骨的蛇娘听闻此言后,顿时怔住了,一双清冷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然后巴巴的看着贾环,底气不怎么足道:“什……什么办事处?” 贾环正色道:“就是,专门为你这样的领导服务,在都中开一个酒店,随时恭候你进京落脚,住下吃饭更衣的地方啊!不然你住哪儿?” 蛇娘闻言,看了看周围之人身上皆为好看的绫罗绸缎,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那几块简陋的衣不蔽体的麻布,有些自卑的垂下头。 她低声道:“我们……我们苗寨里没钱……不过,我们也很少去外面的,不用……不用办事处的……” “那你准备住哪儿?” 贾环好奇的问道。 其他人已经有些憋笑了,乌远都懒得再看这孙子扯淡,抱着剑转身离去。 弄了半天,竟是一群人在欺负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起因还是,你们跑人家里坑蒙拐骗抢了东西…… 这着实让乌远感到羞与为伍! 当然,之前若是换做他是贾环,在不了解详情时,他应该也会这般去做…… 因为这个小姑娘,并不同于普通小姑娘,她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小姑娘。 要知道,如果这样一个人心怀歹意的话,其造成的危害,有多骇人! 这还没考虑她的一身登峰造极的用毒本事…… 感受着身后从蛇娘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气息,以及从那条白蛇身上的恐怖气息,乌远忽然生出了一种,他已经老了,江湖是年轻人的了的复杂心情…… “环郎啊……” 见贾环居然当着她的面撩妹,董明月有些气苦的嗔道。 贾环干笑了两声,回头冲董明月挤了挤眼,再转过头,人家小姑娘也反应过来了,气呼呼的鼓起嘴,看着贾环。 贾环哈哈一笑,他看着蛇娘这一身打扮,忽然问道:“蛇娘,你这身衣服,谁让你这么穿的?” 蛇娘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抬起头,莫名道:“怎么了?”虽然简陋些,但蛇娘并不觉得羞愧。 虽然很羡慕别人身上华美的衣服,但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卑微…… 贾环看着她澄清的眼神,忽然有些惭愧,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好看……呃!” 最后一声,是因为背后挨了一捶…… 蛇娘却很没所谓,道:“我们苗寨里都这样穿的……” 贾环点点头,不再废话,对韩大道:“带她去客房,找一个单独的小院与她。另外,再找个婆子专门给她送饭菜……” 韩大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蛇娘右臂上的那条白蛇,对贾环道:“谁敢?” 贾环也看了眼那条白蛇,打商量道:“把蛇先找个鸟窝放起来行不行?” “嘶嘶!” 蛇娘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条长脚白蛇,却陡然伸直蛇身,冲贾环吐起鲜红蛇信,嘶鸣起来。 七寸下的一对小小鳞爪,还张牙舞爪的在助威。 “咦?” 贾环看着白蛇的蛇信,惊奇一声,道:“你这蛇好像没毒啊?” 因为空气中并无腥臭刺鼻的气味传来,相反,还有一点点果香之气。 听到贾环的这句疑问后,蛇娘眉头顿时皱起,眼神里有些生气和担忧,贾环不解其意。 然后他就见那条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白蛇,“啪嗒”一声又落回蛇娘的肩头。 看起来,十分的“自卑”、“沮丧”,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贾环这种最讨厌蛇的人,居然也生出了一种有趣感。 “没事没事没事,小白不要难过,你虽然没有毒,可你却吃毒虫啊!世上什么毒对你都没用,小白才是最厉害的!” 蛇娘用她微微黯哑的声音柔声哄道。 “嘶!” 万分沮丧自卑的白蛇闻言后,微微抬起头,偏着蛇头,看着蛇娘。 似乎在问:“真哒?” 蛇娘抿嘴一笑,一瞬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而后就听她继续道:“当然是真的!我家小白最厉害了呢,那些臭烘烘的毒蛇哪里能比得上小白?又可爱又香香,还是最厉害的!” 白蛇听闻此言后,居然闭上了眼睛,将脑袋靠近蛇娘的脖颈处,轻轻的摩挲了起来,似乎在撒娇。 连“嘶嘶”声中,似乎都带着幸福和愉悦! “咯咯咯!” 蛇娘玩的高兴,已经忘了周围人的存在…… “环郎,让她与我在一起吧。” 贾环身旁,董明月看着这一幕,说道。 贾环有些担忧道:“你俩不会打起来吧?” 董明月微微红肿的美眸白了贾环一眼,道:“你放心吧,我已勘破识障,除去心魔,再不会是非不明,轻重不分了。 而且,连哑婆婆死前,都没有怪罪过他们。 也从未出过辣手。 我又怎能再将过错推到他们身上? 扬州分别后,哑婆婆常写给我说,她这辈子,手上沾染的无辜之血太多太多,必难得善终。 若是……若是能去的早一点,也是一种解脱……” 贾环闻言,点点头,笑着拉起又红起眼圈的董明月的手,道:“你能想的开,就最好了!哑婆婆说的没错……” 董明月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贾环,似是欣慰,也似是一些无奈,她叹息一声,轻声笑道:“环郎,今生今世,我算是被你吃定了……” 贾环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已经看破之前之事。 贾环笑了笑,牵起董明月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明月,虽然我能肯定,最后你一定会拦下我。 不只是因为你心如菩萨,绝不会随意杀害无辜。 更重要的是,你一定不愿让我沾染一丝道德大义上的污点。 但是明月,你知道吗? 如果方才你没有出言阻拦,或者,你的心魔难除,我又何惧为你背负上这一世的骂名? 我贾环,欠你和白荷太多太多了。” “呸!” 原本感动的五迷三道的董明月,听到最后一句后,杏眼顿时圆睁,轻轻一口啐出,气恼道:“这里关白丫头什么事?你又哄我!!” “哈哈哈哈!” …… △△ ps:这章昨天其实就写了大半,但没写完。 应该和前面一章连起来发的。 很显然,贾环之前那样说那样做的基础,是建立在对董明月的理解上。 而且,昨天那部分的重点,是想突出贾老三的撩妹技能。 实际上,这一卷的大部分篇幅,都是这样以欢快为基础的情节。 大家之所以产生那样的误会,不是大家的理解有问题,是我的表述出了问题。 汲取教训,总结经验,争取以后不犯这种低级错误。 正文 六百零八章 过关 待蛇娘小手在那座笼车上轻轻一扒拉,就将拇指粗细的铁条扒拉珠帘似得扒拉开,然后赤着脚,带着白蛇轻轻跳下,跟着一脸没好气的董明月离开后,韩大等人也退下了。 等这些杀神们都离去后,之前笼车里被杀气惊的噤声的动物们,才渐渐又恢复了之前的活性,该吃吃,该喝喝,该卖萌的卖萌,该耍酷的耍酷…… 贾环却有些头疼起来,不知该如何给后面家人交代。 没有理会吓的至今没缓过来的薛蟠、贾琏和贾宝玉,贾环走到后头,先看了眼,贾惜春、小吉祥和贾兰三人,笑道:“刚才怕吗?” 三人比较有趣,小吉祥拉着贾惜春的手,贾惜春则牵着贾兰的手。 三人的小脸儿都有些发白。 刚才的阵势,着实有些唬人。 不过,看到贾环后,小吉祥却摇头道:“不怕!有三爷在,谁都不怕!” “嗯!” 贾惜春面色苍白,却也跟着点头,道:“对!有三哥在,我也不怕!就……就兰哥儿怕。” “我哪有?” 贾兰懊恼道:“我刚才还想去帮三叔哩,是四姑姑你拉着我不让我去……” “臭小子!” 贾环笑骂道:“你又不会武功,跑去帮我做甚?你还怨你小姑姑,若不是她,现在少不了你一顿揍!”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我是为你好耶!” 贾惜春听到贾环的话后,顿时笑开了,立马摆出小姑姑的架子来。 小吉祥也不甘寂寞,巴巴的对贾环道:“三爷,方才我一直拦在四姑娘和兰哥儿前面的!” 贾环哈哈笑道:“好!你也懂事!” 小吉祥闻言,抿嘴一乐,小脸笑开了花,也恢复了些红色! 这一回,贾惜春却是没有与小吉祥拌嘴,因为方才小吉祥确实做的很好。 不仅主动挡在她和贾兰身前护着,还牵起浑身发抖的她的手,安慰她不要怕,说三爷是世上最厉害的大英雄,一定会保护她们的! 尽管,小吉祥那时也抖的很厉害…… 安顿完三个小家伙后,贾环收拾了下脸色,朝二门里走去。 绕过帷帐,贾环就看到满脸焦色的众人。 贾环没有嘻皮笑脸,而是先与众人道一声“没事了,刚出现了一点意外”,就径直走到贾母跟前,而后竟附耳低语起来。 众人只见,贾环说了几句后,贾母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过来,最后,看着站直身体的贾环道:“当真?” 贾环点点头,道:“老祖宗放心,再不会有岔子了。” 贾母闻言,面色几变,最后叹息一声,道:“如此说来,倒是难为她了。” 贾环这才露出笑脸,对焦急不已的众人解释道:“没大事,之前为我换眼的方子,是明月从人家寨子里抢来的。如今人家上门讨要,就是这么件事。” 薛姨妈的脸色最难看,她忙问道:“那怎么会是你薛大哥那个孽障送进府的?莫非他在里面有什么干系?” 真要清算起来,薛蟠难辞其咎。 贾环却摆手笑道:“没有没有,和薛大哥没任何干系。 是因为那位蛇娘手里有一条非常好看的白蛇,没有毒性,又颇通人性,还会委屈撒娇。 许是因为如此,薛大哥手下的人才好心买下来,送进府里。 和此事再没什么相干,姨妈快莫多心!” 薛姨妈闻言,这从海松了口气,道:“若是因这个孽障惹的祸,那我可真没脸再见人了……” “诶……” 众人闻言,忙劝了起来。 “三弟,之前那个……神仙一样的女子,她是什么人?她怎么会飞?” 劝罢薛姨妈后,扶着贾母的贾探春忽然兴趣满满的问道。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都集中到了贾环身上。 贾环还没来得及答话,林黛玉就哼了声,道:“她叫董明月,是江湖上的女侠,老早就跟了环哥儿了。” “哇!” 众人一片惊呼,女侠耶!! 连贾迎春都颇为有兴致的看着贾环,想要和他这位传奇的屋里人结交一番。 贾环没好气的给林美人抛了个媚眼儿,得到了一记白眼球后,正要解释,就听贾母道:“这个丫头你们都不要多问,她是你们三弟的屋里人,更是他的左膀右臂,身上有大干系。 你们都不要去扰她……” 众人闻言,虽然心中愈发激起了好奇心,但到底知道轻重,点头应下。 贾环见算是勉强过关了,对贾母道:“老祖宗,咱们再去前面瞧瞧还有什么好玩物?” 贾母闻言,想了想,看了眼周围人又升起的好奇心,点点头,道:“那就再去看看吧……对了,你宝哥哥呢?可有吓到?” 贾环笑道:“应该没事吧,孙儿之前让他和薛大哥还有链二哥都退到后面去了。没靠到前面去……” 贾母闻言,稍微放松口气,道:“还是快把他叫过来吧,他哪里经得起这个?” 贾环点点头笑着应下,与众人一起出了二门,重新来到空地上后,他就去喊“宝宝”贾宝玉。 贾宝玉的气色,看起来并不是太好,脸色惨白,眼神都有些发直。 方才动辄暴起的杀气,着实让他有些吃不消。 不过,有比他还不好的…… “哇!环哥儿啊!” 薛大脑袋,看到贾环后,竟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不仅让贾环一怔,还将在一旁出神的贾宝玉和贾琏都吓了一跳,渐渐回过神来。 “薛大哥,你这是……” 贾环看着嚎啕大哭的薛蟠,问道。 薛蟠哭道:“这个歹人,真不是我故意让人带进来的啊!我也不知道,她竟会是你的仇家对头啊……” 贾环好笑的看着薛蟠,看他大哭之下,还用眼睛小心的关注着他,贾环忽然疑惑,这小子到底是真糊涂,还是一直在装傻? 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小子小聪明其实还是有些的,但贪玩也是真的。 贾环笑道:“行了,薛大哥,我知道了,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不干你的事,我还要谢谢你呢。若不是你将她买来,正大光明的送进府里。她要是用旁的法子进来,那才糟了!” “真的?” 薛大脑袋顿时不哭了,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真的。” “嘿嘿嘿!” 薛蟠忽然乐了起来,随手用袖子抹去脸上的眼泪,骂骂咧咧道:“妈妈.的,今儿风沙忒大了些,老迷眼!个裘攮的……” 后面靠近了些上来,本来担忧不已的薛姨妈,听到这话后,恨不得将这丢人无下限的孽障丢到狮子笼子里算了! 而其他人都忍俊不禁。 连贾宝玉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让后面担忧的心焦贾母和王夫人放下心来。 贾环又对站在一旁,满面羞愧自责的薛蝌说了句:“薛蝌大哥,不干你的事,不要多想。那种强人,这般正面而来是最好的。” 薛蝌闻言,面上愧色稍减,躬身道:“多谢三爷宽厚。” 贾环呵呵笑了声,道:“不要拘谨,对了,后面笼车里没人了吧?” 薛蝌脸色又红,连连摇头道:“没了,再没人了。” 贾环点点头,不再耽搁,走到第十座笼车前,将帷帐取下。 原本就在二门里,受到影响最轻的贾家姊妹们,忽然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呼声里满满都是喜爱! 只见笼车里,装着十来只看起来非常好看的猫儿。 最奇特的,是这些猫儿的毛发,竟是淡蓝色的。 配上碧玉宝石一般的眼睛,慵懒优雅的神态。 只一照面儿,就俘虏了众多女孩子的喜爱。 贾环点了点猫儿的个数,又回头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家里姊妹的人数,然后大手一挥道:“一人一只!” 众人见状,虽然心喜,可还是有些不满被他点头数数,只有小吉祥和贾惜春两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贾环又看了眼满脸艳羡神色的贾宝玉,笑道:“哟!二哥,你也想要?我还打算送你一只小熊瞎子呢!” “噗!” 众人大笑,贾母一边笑一边喝道:“环哥儿,不许欺负你宝哥哥!给他一只!” 贾环哈哈笑道:“成成成,我刚数了数,两边府上的加起来,一人一只都有富裕!” 再接下来,笼车里的动物也都没让众人失望。 有凶猛大兽如虎狼和豹子,也有温顺的斑马、羚羊和圆球猪…… 最讨喜的,却是最后一个笼车里,装着的几条小狗。 不是土犬,也不是猎犬,而是很小很小的那种狗狗,没任何用,只能作宠物养着。 白白的一捧捧,捧在手心都能放的下,五官也非常可爱,看不出一点能咬人的模样。 看着它们在笼子里一下一下的打瞌睡,姑娘们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好在,小狗狗的数量将将够家里的姊妹们分的。 若是少一只,贾环才头疼呢! 最后,等众人意犹未尽的看完,依依不舍的回去后,贾环招来一个婆子,道:“你去给外面的韩大爷说,让他使人把这些大兽都送到城外庄子上去,建一个好兽栏,养起来。 待家里人想看的时候,再去游玩参观。 另外,从庄子上多找几个可靠的妇人,专门负责学习照顾这些小兽……” △△, “三爷,有专门的人专管照顾那些兽。” 薛蝌在一旁解释道。 贾环摇头道:“不好随便放人进府,不过可以留下她们做兽医,随时照顾生病的小兽。另外,日后这些动物繁衍开了,也可交由她们照顾。” 薛蝌闻言,忙应下。 贾环又对那婆子道:“再告诉公孙姨娘,让她看看这些小兽,配一副药,去去这些家伙身上的虱虫,收拾干净后,再送到里面去。” “是。” …… 正文 六百零九章 十七八个孩子 待贾环再回到荣庆堂后,发现姊妹们对他的眼神都很不满。 贾环冤枉道:“好姐姐,你们讲讲理成不成? 又不是不给你们,总得先把那些小猫儿小狗儿给洗干净了拾掇好了才行吧? 我还专门让公孙快快的配副去虫药,好将它们身上的虱子啊害虫啊都清扫完了,到时候你们想怎么抱我都不担心了。 怎地,你们还怨我? 再怨我可不给了啊!” “不行!” “不能!” “你敢?!” 这个威胁太失败,不仅没威胁到人,反而被各种“凶狠”的眼神反威胁! 贾环与贾母等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没过没笑完,就听外面焦急的声音进来…… “都怪三弟,都怪三弟……” “我说我不走,偏他逗我笑,还赶我离去。竟错过了那么热闹的景儿……” “完了完了,都已经完了,哎哟……” 王熙凤在平儿的搀扶下,迈着小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面色气愤沮丧不甘! 最爱凑热闹,也最爱看热闹的人,竟错过了最热闹的事,她岂能不恼? 挺着大肚子的王熙凤进屋后,走到贾环身旁,就朝他身上轻轻的捶了几下,连声埋怨道:“都怪你都怪你,这么热闹的事,偏你就避开我!我不管,我要看,我要看……老祖宗!您可得给孙媳做主啊!” 众人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无不捧腹大笑。 多咱功夫,能见破落户凤辣子这般失落着恼过? 贾环一边大笑,一边还得让她捶的舒服点,怕扭着王熙凤了,笑道:“二嫂,都是咱家里的东西了,什么时候看不是看?何必急于一时?” 王熙凤恼道:“纵然如此,你也该知会我一声,让我赶来才是。” 贾环正色道:“二嫂,那可不成。你现在有孕在身,最好离这些猫猫狗狗的远一点。不然的话,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干碍的。” 众人闻言一怔,王熙凤看着贾环道:“你怎么知道?” 贾环“啧”了声,道:“我当然是问过公孙了啊! 你身子老不稳当,我就专门问了问公孙,看看到底有什么忌讳的。 她说了一大堆,其中就有不能与猫狗家禽之类的靠的太近,怕它们身上不干净。 还有,你也不能吃螃蟹,不能吃韭菜,不能吃山楂,不能吃桂圆,不能吃杏子,不能吃辣椒……” 听贾环掰着指头絮絮叨叨的嗦了一大堆,却没人觉得烦。 不管是哪个,看向贾环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王熙凤更是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贾环说完后,抬头才看到在那抹泪的王熙凤,哈哈笑道:“二嫂,你哭个什么?我不过顺嘴问了句就记下来了,值当个什么? 再说了,又不是都为你记得,以后我也要有孩子的,十七八个满满的一炕,多喜……” “呸!” “呸!” “呸呸!” “哈哈哈!” 贾环喜庆二字还没说完,荣庆堂内就炸开锅了。 也不知多少道羞恼的啐声,还有贾母等人的大笑声,一瞬间塞满了整间荣庆堂。 贾母笑的最开怀。 对她这个年纪的老太太来说,最愿看到的,除了子孙成器,家族和睦外,就是多子多孙多福气了。 与贾母相同,薛姨妈也有这个心思…… 当然,她希望的是,薛宝钗能够多子多福,若是一口气能生下四五个孩子,那…… 瞧瞧赵姨娘吧,当年贾环没变好前,都敢整天的瑟,贾母和王夫人还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依靠的,无非就是膝下的一双儿女罢了。 薛宝钗若是能多生几个孩子,那岂不是更美? 要知道,薛宝钗的身子骨,可是好滴很! 贾母和薛姨妈笑开了怀,可与贾环相干的女孩儿们,甚至都没波及到的,都在那里大口啐起。 生孩子,多恐怖的事。 听说能将人疼煞呢! 贾环却一开口就是十七八个,这不是要人命吗? 这哪儿是生孩子,这是在下猪仔儿吧? 尤其是林黛玉,一双冬泉雾般的水眸,似睁非睁间,水泽点点,香腮带赤,羞恼的嗔视了眼贾环。 林美人的这种风情,别个再美,也是没有的…… 林黛玉心里羞恼着,别说十七八个,就连一个,她都怕的要命哩…… 每次被他轻.薄后,到了夜里,总会遥想以后的日子。 其中,就有过孩子的事…… 虽然只是想想,就羞怕的钻在被子里不敢露头,心儿也是砰砰砰的跳。 可是,又压抑不住偷偷的去想…… 不过,他说过很多次,一定要将身子骨养的好好的,不然,就不许生。 呸! 哪个让他答应了? 哼! 林美人星眼微饧,白了贾环一眼。 只这一眼,就看的贾环心中一荡,心中愈发坚定了,等回去好好跟蛇娘谈谈的决心。 看看,能不能尽量快点换完血,早点解决身体桎梏…… 不过,冷静下来后,贾环脑子还是清醒的。 他的身量虽然基本已经长成,可林黛玉今年不过十五六,再加上身子骨天生就弱,看起来也就是十三四的模样,他就算现下立刻好了,也不能做出禽兽事,只能禽兽不如。 过早的承欢,对她的身子骨伤害太大,这是贾环不能接受的。 似也感受到了,贾环的眼神从略显轻佻的轻薄之色,变成了浓浓的怜爱之意。 虽然不解其中缘由,可林黛玉还是褪去了心中的羞恼,化为感动,抿嘴一笑。 而后,美眸还俏皮的朝边儿上溜了溜,嘴角弯起一抹得意的小坏笑。 贾环见之一怔,顺着她的眼睛看去,恍然醒悟过来! 他老婆可不止一个,只是这一长会儿功夫,他只可着一个林黛玉就看了半晌,让其她妹纸怎么想? 果不其然,待他双眼赔笑的看向林黛玉身旁的史湘云时,云哥儿何其骄傲,鸟也不鸟三孙子一眼! 只是,她到底小瞧了三孙子的脸皮厚度。 当着满堂人的面,贾环在那里挤眉弄眼的做鬼,想吸引史湘云的注意,引得满堂人都哄笑了起来。 原本堂上规矩森严的嬷嬷丫鬟们,此刻一个个都绷不住,看着贾环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贾母等人更是拍着软榻在那里笑骂不止。 连贾惜春都在那里用清脆的声音“咯咯咯”的笑个不停,不过得空还要警告贾兰,不许他笑…… 史湘云一张脸羞成了火烧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懊恼的狠狠的瞪向了得意洋洋的贾环! 不过,看着他在那里冲她傻乐,原本满腹不满的史湘云,到底心头一软,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史湘云转怒为喜,贾环愈发得意了,冲她挤了挤眼睛,眼神中的浪意,让史湘云俏脸一红,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转头不再搭理! 摆平史湘云后,贾环眼睛略略看了眼垂着一张羞红的脸不敢抬头的薛宝钗,没有再作死,没有去逗她。 薛宝钗的性格与林史二女不同,纵然已经成为贾环的如夫人,可,她骨子里的性格其实并未改变太多。 自幼受到的端庄教育,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 又岂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 让她在这种场合打情骂俏,还不如逼她跳楼算了。 不过,当贾环的眼神略过她后,薛宝钗的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难免生出一抹失落…… 当然,一旁的林美人俏脸上却笑开了花儿! …… 众人在荣庆堂上又坐了坐,眼见都已经过了中午,东边儿宁国府上的婆子都已经派人往这边看了两三遭了,薛宝钗等人再也坐不住了。 有正事在身,和平日里悠闲时的心态到底不同。 连贾迎春都有些坐立不宁,她“负责”的小小织造局,虽然基本上不用她管事,可贾环既然将这个小团伙儿交给了她,她就始终牵挂在心,纵然不懂管事,也想一直看着。 昨儿还约好了,今儿要看新花样儿,等她拿定主意,要绣哪种花儿呢。 可这会儿已经耽搁了一上午了。 还有贾惜春,也开始着急,要去看她的小小乐队了。 当初贾环曾答应她,待从苏杭买来戏班子后,还会请几个女教习回来。 到时候,她就可以从府上的小丫头子里,挑选出几个人来,让她们跟着教习学习乐器本事。 待练熟了后,家里人可以自己玩。 贾惜春是把这件事当成大事来抓的…… 不过,她们虽然着急,可她们的身份,却不好跟贾母等长辈提出告辞。 毕竟,按礼来说,这些事对闺阁小姐来说,都是不务正业的。 若是她们表现的太着急,反而会给人不安分的印象。 她们不敢提,却可以“控制”敢提的人…… 姊妹们频频给贾环投去百般神色的眼神,看的贾环肚子快笑破了,还在那里装傻。 最后,直到史湘云以满含杀气的目光笼罩到他的某一部位后,让他遍体生寒,心里懊悔,怎么就将好生生的一个侯门贵女,给教出了小污女的苗头呢…… 不过还是连忙点头哈腰的回了个笑容,然后在史湘云羞红了脸的“愤愤”目光中,对贾母道:“老祖宗,时候也不早了,孙儿和姊妹们先过去忙了,还要看看大嫂子醒来了没……” 贾母闻言,顿住了和薛姨妈的玩笑话,看向贾环道:“是该去看看,要不……我们也一道过去看看?” 贾环闻言忙道:“今儿就算了吧,一来还不知道大嫂子醒来了没。二来,纵然刚醒,身子骨也还太弱。 老祖宗和姨妈去看她,纵然老祖宗慈爱,免了她的礼,可她必定还是要起来的,再一折腾,反而不美。 不若过两日,待她身子养好一些,醒过来后,老祖宗和姨妈再去看望她罢。” 贾母闻言点点头,笑道:“倒是这个理儿,那你们就过去吧,等晚饭的时候,再过来吃饭。” “是!” …… ps:明天开启省亲篇章…… 正文 六百一十章 不正 众人辞了贾母等人后,便出了荣庆堂,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连贾宝玉还有贾兰都在,一起去看望尤氏。 不过,出了门儿,大家的议论点又不是这个了…… “环弟,那个猫儿是哪里来的?这般稀奇,竟是蓝色儿的毛,眼睛也是蓝汪汪的,和玉一样……” 贾迎春满脸笑意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笑道:“也是从暹罗国弄回来的,是经典的贵族猫儿,一般只养在王宫里和大寺庙里,废物点心一个,连只耗子都不会……” “呸!” “呸呸!” 贾环“诽谤”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啐声”一片,看着周围姊妹们嗔恼的模样,他哈哈大笑起来,继续作死道:“真的……当然,比这猫儿还不中用的,就是那几只小狗了!连只鸡都打不……哈哈哈!别打别打!云女侠,脚下留人哇!” “哈哈哈!” 见“造谣坏分子”举手投降了,一干女孩们大出了一口恶气! 太可恶了,那么可爱的猫儿和狗儿,居然被说成是废物,简直不可忍! 贾环补救道:“当然,它们也是有优点的……真的真的,这次真是优点……你们知道,为何送来的猫狗都是幼崽吗?” 姊妹们摇头。 贾环笑道:“因为它们极为忠诚,尤其是那几只暹罗猫,出了暹罗之后,很少能养活。因为它们只要认一主,就终身不会再变,离开主人后,便不吃不喝绝食而死。所以,只能采买来这种幼崽。 对了,诸位姐姐们,你们要是有耐心养,就养一只。 要是没耐心,半途而废的,就千万别养了,不然会害死猫的。 不过,倒是可以养头熊瞎子…… 哇哈哈哈!” “环儿,你别跑!!” “可恶!” 听贾环又作死“诽谤”,众人大怒,见他逃之夭夭也不饶他,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追了上去! …… 在“失手”落入众替天行道的女侠手里后,挨了几下“重击”后,贾环终于老实了。 被众人押着,从夹道小巷里,踱入宁国,径直去了尤氏院。 “咦?” 听着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贾环好奇一声,眉尖挑起。 “这真是奇了,好端端的侯门公府,这么大的名声排场,当家奶奶屋子里,竟就那么三两只猫狗儿,端茶倒水都快要奶奶亲自动手了,真是好大的体面! 就算你们奶奶不是当家太太,可她总也是你家主子的失寡长嫂吧? 这宁国府泼天的富贵换了主人,到头来,就这般苛待寡嫂?” “三姨娘,不是这样的,我们府上通上到下都是这般,连三爷屋里都一样呢,你快别这样说了……” 这是银蝶的声音,满是焦急惶恐…… “那就更奇了,满都中都在传扬你家主子的慷慨之名。连多少年未来往的祖宗部下的公子都愿花大银子去供给,在外面更是赚下了金山银海般的富贵。怎地,在家里就这般小气? 我大姐身子骨素来康健,从未有过小灾小病,怎地就会被活生生的给累垮了?” 这说话的声音极为泼辣,嘴皮子倒也利索…… 银蝶苦恼道:“三姨,快莫再这样说了,这是要惹祸的……” “怕什么?他还能将我吃了?别个怕他,我却独不怕!我偏……” “三妹,大姐让你闭嘴,快别说了,大姐真恼了。” 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又传出来,声音有些焦急…… “她也是个没能为没硬气的……” “吱呀。” 院门被推开,贾环面无表情的负手而立,眼睛深沉的看着当庭大吵的女子。 此女倒是标致俊俏,是个难得的美人,更兼她似乎极会化妆,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 领口最上端,竟有一颗纽扣未系,露出一抹欺霜赛雪的白腻…… 怎一个艳字了得? 偏一双丹凤眼目光灼灼,似又颇为刚气…… 泼辣之处,倒与王熙凤有几分相似。 只是,就算是王熙凤,再热的天里,也绝不敢将领口处那颗纽扣给解了开。 而且,还眼神不正。 看到贾环时,此女眼睛先是一亮,而后竟是丝毫不让,直视起来,眼神微微……炙热。 贾环见之,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望之不似良家。 “银蝶,这是什么人?谁让她进府的?恁地聒噪,也不怕扰了大嫂休息。” 尽管心中已经有数,可贾环还是装作不知,沉声说道。 那女子闻言,一张俏脸登时涨的通红,一双凤眼满是怒意的看着贾环。 只是,在怒意下,掩饰不住的却是悔怕之色。 贾环见之,愈发不喜。 银蝶忙道:“三爷,不是的,她是奶奶的三妹。奶奶醒来后,自觉身子无力,头脑发昏。可府上正值忙碌之时,一刻都耽搁不得。所以,奶奶就使人接了老娘和两位姨娘来帮忙料理。这位就是奶奶的三妹,这位是二妹……” 贾环冷冷的瞥了眼尤三姐后,又看向尤二姐。 只见她面容亦十分姣好,容貌倒是可亲,不过,闪烁不定的眼神,却为她减分不少。 想起她前世的结局,贾环心中只能叹一声,有可恨之处的可怜人。 她的可怜之处在于,轻易相信了贾琏。 而可恨之处在于,贪图富贵也就罢了,偏还贪图名位,盼望王熙凤死后,她能被贾琏扶正。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轻易被赚入荣国府,埋下了吞金的祸根…… 不过,想想这一对姊妹两人寡妇孤女的身份,又如何能强的过贾府诸狼? 在这个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谋生的年代,失去了依靠的尤老娘和尤氏姐妹,只能指靠着宁国府的接济为生。 在这种情况下,发生那些事,倒也不能全怨她们…… 罢了,至少,这一世,他不会与贾珍贾琏一般,去淫.辱她们。 念及此,贾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既然都是亲戚,那就在府上作客吧,至于府上的琐事,就不必你们料理了,贾家还是有几个能做事的人的。 只是,大嫂正卧病在床,听不得高声吵嚷,三姨娘还需噤声。 另外,府上正值热孝,还需劳烦三姨娘将这身浓妆艳服换去才是。” 说罢,不顾尤三姐羞愤的满脸通红的面色,又与惴惴的尤二姐点了点头,才与众多姊妹们依次而入,一行人径自朝尤氏房走去。 尤三姐看着贾环身后一干贵门小姐,一个个身着薄锦轻纱,华服章美。 虽不穿金戴银,多只在头上簪一支嵌了上等宝石的玉钗,可相比于她身上的那些粗金糟银,却不知贵气多少倍。 更兼诸女皆体态窈窕,端庄持重,行动处,也是莲步轻移,举止得体。 面上均带着薄薄的浅笑,观之可亲,却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矜持,优雅。 再想想方才她自己的举动,顿时自惭形秽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是,心里也生起更多的不甘。 论姿质颜色,她自忖并不输于这群人中的哪个。 可是,就因为出身的缘故,使得她与这些贵女们竟成了两方天地的人。 凭什么?! 凭什么?! …… 一行人进了屋后,尤老娘竟先来与贾环等人见礼。 贾环避开后,与众姊妹一起与她问安后,便不再过多客气,径自进了里屋,去看尤氏。 尤氏已经醒了,只是面色苍白的紧。 不过,见到贾环当头进来后,俏脸上竟浮起一抹红晕。 挣扎着想要起身…… 贾环见状,连忙快步上前,拦住了她,嗔道:“大嫂都这般了,还讲那么些虚礼作甚?忒也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 尤氏闻言,眼圈微微一红,看着贾环道:“三爷,我……” 贾环柔和一笑,道:“大嫂什么都不用说,好生养病才是第一。等养好了身子,一切都好说。 瞧瞧,姊妹们也都来瞧你来了,虽然都是空着手来的。 不过大嫂也别太苛责她们了……” “呀!” “呸!” 身后一阵含恼的啐声,让贾环哈哈大笑出声。 他的话,却让尤氏原本忐忑不安,羞愧难当,惴惴不宁的情绪平定了些。 她看着贾环道:“姑娘们能来看我一眼,就比万千重礼都珍贵了,哪里还送什么礼不礼的,那才是将我这个嫂子当外人呢。” “就是!” 林黛玉上前一步,看着尤氏道:“大嫂别理他,他最可恶。瞧瞧,将大嫂累成什么了。” 尤氏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登时晕红,不过她到底自幼便多几分城府,眼神不慌的对林黛玉道:“林姑娘快别这么说,我一个失寡妇人,搁在旁的府上,不过是圈在屋子里,整日念佛度日罢了。 偏我生性还是一个好热闹不喜静的,若真那般,怕是活不过二三年。 三爷能让我做一点子事,才算是救了我的命呢。” 林黛玉闻言娇声笑道:“他还真有福气,竟遇到这么好的一个大嫂子! 既然大嫂愿意和凤哥儿一样多劳,那日后就继续管着家就是。 只是到底不能再这么熬人了,万一再把身子骨熬坏了,可就不美了。” 尤氏闻言,感动不已,不过没等她开口,贾环在一旁就正色道:“大嫂,听到了没,这回可放心了吧? 咱们府上正经的太太都发话了,日后你再不会闲的没趣了!” “噗!” 众人闻言,无不喷笑。 林黛玉一张俏脸红着云霞,拿着绣帕狠狠的抽贾环,抽不动,便伸手去撕他的嘴。 贾环哈哈大笑着仰着头,左躲右闪,任凭林黛玉在下面气恼的跳着脚够,一时间,房间里多了无数的笑声。 …… ps:对于尤氏姐妹是淫奔女这一点,我个人觉得没什么可辩白的。 想洗白的书友可以翻一翻原著第六十五回和六十九回。这是尤三姐死后给尤二姐托梦时,她自己的原话。 当然,我并不是说错都在尤氏姐妹身上,尤其是尤三姐。 因为她们这个时候,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 又没读过什么书,没见过什么见识,也就没什么生活阅历和人生经验可言。 所以,肯定不是江湖老手贾珍等人的对手。 别说她们,就是现在社会,那么多读过书,而且文凭很高,还见识过那么多事的女孩子,不也经常被人骗吗?骗子还远不如贾珍他们…… 再加上从小受到的家庭环境和周围环境的影响,尤氏姐妹一时糊涂,也是有的。 至于后来尤三姐为何会转折成刚烈女呢,我以为,是因为渐渐长大了,看透了贾珍等人的真面目,也自知她是没可能在宁国府里立足的,贾珍只是将她当成粉头一般取乐而已,还不如尤二姐跟了贾琏。 所以,她想找个正经人嫁了。 而柳湘莲就是这个接盘侠…… 当然,可能多少也有些朦胧的爱情因素。 只是,里面还是有些矛盾。 ℃≡miào℃≡bi℃≡阁℃≡ 按照原著说法,她五年前偶尔见过柳湘莲扮演了一次戏子后便记挂在心里,且不说这种一见钟情的可信度,就算这是真的,那为何这几年里,她却还是和贾珍贾琏并贾蓉厮混不清呢? 这个不好解释。 我只能理解成,当她思定之后,想要改邪归正了,想要清白做人了,也就渐渐刚烈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尤三姐的心气和眼光都很高的…… 再加上本来寄托了厚望,尤其是在收了鸳鸯剑后,以为事情成了,就像之前尤氏以为有了孩子一样,寄托了后半生所有的希望。 才会在柳湘莲退婚后,希望破灭后,接受不了打击,自刎而死。 当然,这只是我的理解,红学界一直有不同的看法,欢迎大家讨论。 正文 六百一十一章 起名 接下来的日子,在繁忙中,匆匆过去。 尤氏自见了贾环的态度,又听了许多安慰的好话后,也放心养起病来。 她得知贾环似乎不大喜欢尤二姐和尤三姐后,就想着打发人家去吧。 只是尤老娘可怜道,家中没了当家的男人,也没个能扛起家业的兄弟,只那几间破屋烂瓦,回去活的艰难。 尤氏没法子,又不好自专,就去找贾环讨主意。 贾环想了想,就将后街处的一座单独小院儿拨给她们暂住。 里面家齐全,厨房齐备,拎包可住…… 尤氏大喜,就将尤老娘和尤氏二姐妹安排了过去。 不过,她们倒还是经常从角门进来,服侍尤氏。 贾环也没有过多理会,毕竟也是亲戚…… …… 在众姊妹们忙碌非常的时候,贾环却一直在药室里听公孙和蛇娘辩证医理。 尽管他百分百的听不懂,可最后也听得出,公孙认可了蛇娘的说法。 与蛇娘换血,确实可行,不会危及性命。 而且,蛇娘的秘法,确实能补全贾环身体上的亏空。 至于蛇娘为何要换血,原来,每一代蛇娘,自幼便要将指尖心血喂与蛇神,也就是那条长了脚的白蛇。 而后,再饮下蛇神“赐予”的神血。 将己血喂与蛇神,可取得与其之亲近,又因十指连心,故,以指尖血相度,再辅以秘法,可与蛇神心神相同。 这蛇神在苗寨里活了已经不知多少年,行动处,快若闪电,且力大无穷,更兼刀枪不入。 守护了苗寨不知多少代都平安无事。 能与蛇神心意相通,再与其配合之,就愈发能发挥出无穷的威力。 而服下蛇神神血后,要比用下世上最珍贵的奇珍妙药还要有功效。 历代蛇娘,都是依靠蛇神神血的功效,再加上日夜感悟灵蛇劲,方能早早的突破成武宗的。 这一点,不知多少江湖人艳羡之。 只是,古往今来,难有十全之事。 大补之物,必有大毒。 太过逆天之物,也必不容于天。 历代蛇娘,虽然个个武功高绝,却绝少有人能活过二十三的。 皆因压抑不住体内暴躁的蛇血,最后爆体而亡,死的无比凄惨。 也因为如此,所以江湖上才少有人会打蛇娘的主意。 包括官府。 因为没有人愿意去得罪一个寿命将近的恐怖武宗,尤其是,她还是用毒大家…… 只凭这一点,就守护了苗寨几百上千年来的平安无事。 然而,历代蛇娘皆为苗医大家,她们从未停止过,为历代蛇娘找一条生路的脚步。 在经过研究《苗医奇经》千百年后,她们也确实找到了这条生路。 就是换血之术。 将体内暴躁的蛇神之血,一点点的换去,那么,至少可以延长许久的性命。 只是,理论上能成功的方法,在现实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 几百年来,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看着族人们前赴后继的为她们去努力,去赴死,历代蛇娘便渐渐放弃了这种对生路的追求。 换血之术,在苗寨里,也渐渐成了禁忌……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对死亡充满恐惧的蛇娘们,到底还是会忍不住去研究一下,换血之术成功的可能性…… 尽管她们并不会轻易再去尝试,可哪里会心甘…… 然而,让这代蛇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在苗寨尝试过无数次,付出过无数条性命都失败了的换血之术,在外面,居然有人做成了。 对生的渴望,对打破蛇娘诅咒的希冀,让蛇娘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 她已经渐渐感觉到,愈发压抑不住体内蛇血的躁动了…… 这也是她孤注一掷,孤身浅入神京,想要取回《苗医奇经》的缘由。 临死前,也要守住祖业…… “也就是说,你体内大毒的蛇血,对我来说,反而是大补。而且因为是血不是别的药,所以可以很快的弥补我身体上的亏空?” 贾环摩挲着下巴,看着蛇娘道。 蛇娘身上的那一身“比基尼”已经换去了,换了身董明月的衣裳,看得出,她很喜欢…… 听到贾环的话后,蛇娘点点头,道:“是的,对你我都有好处。而且,对你的武功进步也会有大益处。” 贾环点点头,道:“需要多长时间?” 蛇娘道:“最多一年,而且非常稳妥。开始的时候,只用交换一点点,不会有任何危险。 苗寨神蛇灵血,是江湖上流传排名第一的至宝。 随后,看效果和你的承受力,再一点点的增加。” 贾环闻言,看向了公孙羽,公孙羽俏脸有些红,也不知是在想什么不健康的思想…… 她见贾环看向她后,面色愈发有些红,在蛇娘奇怪的注目下,点点头,对贾环轻声道:“公子,蛇娘说的没错,是这个理儿。公子……公子是可以早点恢复……” 贾环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得意起来,嘎嘎的笑了两声,只笑的公孙羽都有些坐不住了。 蛇娘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贾环,道:“若是准备妥当,那咱们就开始吧。” 说着,就见贾环点点头,然后起身脱起衣服来…… 蛇娘大惊,身形一闪,退后一步,看着贾环斥道:“你干什么?” 贾环莫名其妙道:“不是要换血吗?” 公孙羽一张脸都快没法见人了,她小跑到贾环身边,手忙脚乱的给他穿衣,小声道:“公子,第一次只是一点点的换血,指尖就好,和上回不同的……” 贾环闻言,“哈”了声,然后面不改色的自己穿好衣服,对怒视着他的蛇娘和她肩头的那条白蛇正色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又不知道怎么回事。 再说了,谁还没个年轻不懂事的时候?” 说着,往药台上躺下…… 蛇娘鼓起嘴来,瞪着这个二百五…… 公孙羽又羞又愧,用力拉起贾环让他坐好,别往药台上躺了,就指尖,坐着就能完事…… …… 从药室出来后,感受体内炙烈霸道但渐渐消去的暖意,和随之可以明显感觉到渐渐增强的力量。 贾环眼睛明亮! 他无比期待着痊愈的那一天! 只是,身下的金枪不倒,终究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他觉得这不能怪他,是因为蛇性本淫……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悄悄的将金枪摆放成一个不容易凸起的角度后,贾环才回转到宁安堂。 …… 距离端午省亲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帷帐、古董、各式家每日里流水一般的往园子里运去,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家里的姊妹们,在忙碌中快乐着。 因为她们收拾的,都是她们自己以后的居所。 想想园子里的各处美景,日后竟能在那里长住,姑娘们一个个都充满了干劲! 不过,这般的日子,却是苦了贾宝玉。 他整日里无事,也不去上学,只是在两边府上晃悠。 可又没人有功夫陪他闹,连贾母都出面了,带着一群老嬷嬷,要帮贾环看出一批能用的丫头来。 虽然只是过过目,却也是个正事。 因此,贾宝玉就愈发没趣了,只能这边坐坐,那边坐坐…… 贾环进了宁安堂的时候,他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长吁短叹。 尤其是看着姊妹们在那里斤斤计较,哪一处要费多少两银子,哪一处短了,哪一处多了,哪一处账目不对时,他眼神颇为伤感…… 贾环见之好笑,对他道:“二哥,有一件事要劳你帮忙。” 贾宝玉闻言,面色有些为难,道:“三弟,你且说说……只是,我着实不耐烦算账,不大会使算盘。” 说着,他还悄悄看了眼,将一块碧玉算盘拨的飞起的林黛玉,眼神遗憾…… 唉!林妹妹……你太堕落了…… 贾环哈哈笑道:“不是让你算账,是这样,今儿园子里大抵全都定了。只是,大部分楼宇亭轩都还没有牌匾对联。 爹和链二哥今儿带着人要去趟一遍,给那些地儿取名字。 本来我是想过去看看,只是怕爹让我背千字文,我不大想给他这个面子…… 所以,就劳烦二哥你走一趟。 若是他们取一些破名字时,你千万拦住。 什么‘如家’‘四季’之类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可千万别让他们取了。” 贾宝玉闻言,嘴角抽了抽,本想嘲笑贾环一番,可是想起要去陪贾政游园…… 这哪里是好差事? 见贾宝玉迟疑,贾环笑道:“你还怕爹啊?他都不是不管你了吗?” “谁……谁怕了?去就去!” 贾宝玉被一激将,顿时拧起脖颈来,高声道。 倒引得忙碌中的众姊妹们转过头看来,贾探春正忙着一个个酌情勾选,日后在园子里服侍的婆子丫鬟的名单,听到动静后撩开笔走过来,对贾环笑道:“你再顽皮,再欺负二哥,仔细老太太那边再抽你。” △△ 这是个典故,因为上回贾环捉弄了贾宝玉一遭,其实也不算捉弄,就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想让贾宝玉把他的玉借他用用,他准备刻个模子,多造几块,给家里的姊妹们一人一块,也好让贾母多疼疼他们,别把好东西都藏起来全留给贾宝玉…… 结果,疼倒是真疼了,被笑的发抖的贾母和鸳鸯,还有大着肚子的王熙凤通力按倒在软榻上,用野鸭子毛掸子狠狠抽了他一身的野鸭子毛…… 此刻听贾探春这般一说,众人皆是一笑。 而后,贾宝玉便去了后头园子里。 一日后,园子里各处起名的名单,便到了贾环手中…… “曲径通幽”,“沁芳亭”,“有凤来仪”,“稻香村”,“蓼汀花溆”…… …… 正文 六百一十二章 后盾 忙碌中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四月底,就有太监出来先看方向。 指点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 又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小太监出来各处关防挡围,指示贾宅人员何处退避、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 外面的由贾琏领着管家,培训一干家奴小厮。 而园子里的仆婢,则由王熙凤和贾探春掌总。 不过因为王熙凤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不便,又不敢让她太劳心,所以多是由贾探春掌总。 尽管贾探春只是一个姨娘生的庶女,出身不显。 早先也并不被府上一干有头面的仆妇们放在眼里,可谁让人家有一个了得的亲弟弟,魔王一般,且最看不上府上的婆子妇人,这一点倒是和他那二哥有得一比。 果真是亲兄弟…… 只是,人家宝二爷看不上归看不是,可人家可不会随便发落人。 哪像三魔王,不说早年,只提他眼睛复明后到现在,陆陆续续的打发了不知多少人了。 其中,有的只是被撵去了庄子上,有的则被打了板子赶出府去,还有的人,更是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 每每想起那些曾经十分熟悉,但一夜起来就再也看不到的人,那些婆子们苦胆都快被唬破,哪里还敢作死惹祸! 因此,倒也没人敢跟贾探春故意挖坑绊腿…… 一直到了五月初四,贾琏、贾芸等督率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才办停妥,外面开始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了…… 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 至第二天端午正日,自贾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妆。 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 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 并街头巷口,俱系帷帐挡严。 因早有太监通禀,贵妃要待戌初(晚上七点)才会出发,因此贾母等人俱在屋内等候。 然而,府上的男丁们却开始最后的忙碌。 因为荣宁二府相连,占了大半条街,因此,从街头起,便都用帷帐围了起来。 这倒不算什么,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打街头起,贾府便用等路宽的大红精织地毯铺地。 从街头至荣国府正门,足足数百米长短的距离,一色的大红精织地毯! 富贵逼人。 若这还能勉强接受的话,当入幕时分,无数贾府青衣小厮,将一盏盏各色水晶玻璃风灯挂在两道边的柳杏诸树上,并点燃起罩内等芯时,诸灯上下争辉下,竟造出一个玻璃世界,珠宝乾坤! 一时间,竟将整一条公侯街,都辉映的恍若天界仙府一般。 这就彻底让远远围观的人目瞪口呆了…… 话说自从宫内允许妃子省亲外,请旨省亲的人家不是一家两家。 不过,同为贵妃省亲的,却只有贾家和吴家。 吴家亦是军中将门之家,不过,吴家家主吴天,并非荣国一系,而是方南天手下大将。 统兵本领虽比不得岳钟琪惊才艳艳,但胜在厚重沉稳。 岳钟琪擅攻,吴天擅守。 如今,北方的长城军团,就在吴天手中掌握着,功封子爵! 去年,在贾元春被册为贵妃的同时,吴天的女儿,也同时被册封为了贵妃…… 自宫内准许妃嫔省亲后,贾家请旨省亲,吴天家也跟着请旨省亲。 吴天虽远镇草原,但其长子吴锐却在家,一力主持着省亲一事。 吴锐曾暗自发誓,一定不能在场面上输给贾家! 贾家这几年的确富贵逼人,可吴家也不是什么贫困户。 背靠偌大一座富饶的草原,多的是蒙古王公台吉,更兼与厄罗斯靠近,可走私贩卖各种货物。 这些年来,吴家当真积攒下了一座金山。 就算分润出去一大半,可留下来的,依旧有百万家财。 因此,吴锐并不惧怕才兴起没几年的贾家。 只因贾家省亲在前,所以批复也在前,使得贤德妃先一步省亲。 今日吴锐特地赶来,就想看看贾家到底是何等排场。 待日后吴家省亲时,他定要摆出更体面更阔气的排场来。 他不怕和贾家比,皇帝同时立二妃,所为者,本不就是为了平衡吗…… 只是,当他先看到那十数米宽,数百米长的大红精织地毯时,心里就噗通的跳了下。 不过,也没太在意。以吴家的财力,未尝就买不来这么大的地毯…… 然而,当他看到恍若天上繁星一般的水晶玻璃风灯,上下辉映成星河时,吴锐彻底沮丧了! 他家里也有这种风灯,精致好用,哪怕是雨雪天气,也是无碍。 可是,一盏这样的风灯,在市面上的售价,就足足二十两银子。 就这样,还是有价无市,拿着银子都没地儿去大量购买! 再看看这整条街上满满当当亮晶晶的玻璃风灯,数量没有一万也差不了多少。 算下来,至少要大十几万两银子。 吴家的家底儿就是再厚,也没这么个糟践法…… 最后看了眼恍若天上人间的公侯街,吴锐沮丧的打马离去…… …… 吴锐虽难过,可其他百姓们哪里管这些。 他们多咱看到过这般富贵逼人的场景?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酸…… “嘿!都说财不露白,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这贾家荣宁二府,也不是泥腿子乍富,怎地就这般张扬? 听说,户部国库里的银子都没几两了,国运艰难如斯,贾家却这等奢靡,着实不是福事。 这么些个银子,施舍给穷人捐给朝廷不更好?” “呵呵,真正是个草包脑袋,酸也酸死个人。 你也不想想,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多咱时候,国朝政事,需要将门去操心了? 再说,宁侯这般生发了得,打仗不含糊,可赚银子的能耐就更不含糊了。 他赚下一座金山银海来,不花出去,留在手里做什么? 瞧你乡下大脑壳子,一脑袋的高粱花子,知道个啥? 这样做,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让人放心哩! 武勋将门,以命换回来的富贵,就要使劲的显摆! 藏着掖着,更让人不好受…… 你懂个球!” …… 贾府中人,此刻顾不得外面人的酸气或是羡慕,李万机亲自带着两府小厮,将一担又一担的蜡烛挑来,急急在来各处点灯。 将将点完时,忽听帷帐外面马跑之声。 一时有十来个太监都喘吁吁跑来拍手儿,这些太监会意都知道是“来了来了”,各按方向站住。 然而这时,却忽然出了岔子。 忽地,不知从街道两边什么地方,出现了大约两百数,身披铁甲,背负长弓,手持大秦戟的勇武敢战之士,在关防太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踏上红毯,阵列街道两侧,如山而立! “宁侯,您这……您这是……” 关防太监姓谷,看到出了这么大一个岔子,脑门上的汗一下就下来了,瞠目结舌的看着贾环道。 西街门外,贾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阵势,淡淡一笑,道:“此乃我宁国亲兵,恭迎贵妃回门!” 说罢,忽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帷帐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 半日又是一对亦是如此,少时便来了十来对,而后方闻得隐隐细乐之声。 一对对宫人龙旌凤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有宫人打着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过后便是冠袍带履。 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 不过,当这些太监走至西街门下,看到里面的场景时,无不纷纷怔住,而后才赶紧回过神来,神色愈发恭敬的踏上红毯,小心翼翼的站在本不该出现的雄武甲士的前面站好…… 好大的排场! 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仪轿)缓缓行来。 原本此刻,贾府诸人都当在道路两旁跪下,恭迎贵妃回府。 然而,贾环却又不按规矩出牌。 他拉过拘谨的贾宝玉,在众太监宫女目瞪口呆下,上前数步,来到轿旁,朗声跪迎道:“小弟贾环,并兄长贾宝玉,恭迎大姐回家!” 说罢,也不等轿中人反应,又拉起明显懵了的贾宝玉,再上前一步,原本站在轿边的宫女,吞咽了口唾沫,到底没敢拦,让开了路…… 贾环靠近轿子,对轿中人笑道:“大姐,下轿吧。” 轿中人明显也被这厮的不按规矩出牌给弄的有些懵了,轻声道:“三弟,这……怕不合规矩。” 贾环大声笑道:“大姐无忧,昨日小弟特意入宫,已请来恩旨。 今日,但论亲情,不叙国礼,方不负省亲之恩。当时皇后亦在…… 怎地,大姐归来时,陛下和皇后没有交代吗?” 轿内人似乎恍惚的回忆了下,而后道:“陛下和皇后倒是有此温言,只是…… 罢了,既然是三弟请了旨意,那我就……下轿吧。” 贾元春在轿中拿定主意后,抬舆的太监忙落轿跪下,而后轿子两旁的昭容彩嫔等撩开轿帘,引领着元春下舆。 待贾元春款款走下宽大的凤舆后,就见一个两鬓霜白的少年男子,身形如松的站在轿旁。 只见他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着紫金斗牛服,英武不凡,贵气逼人,不是贾家如今最出息的贾环,又会是谁? 看着贾环脸上眼中,满满都是温和亲厚的笑容,只这个笑容,就让久在深宫数年的贾元春,将一颗冷了许久的心儿,给暖开了。 “大姐,欢迎回家!” 贾环看着身着金黄宫袍的贾元春,看着她微微湿润的双眼,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温暖,再道一声。 “三弟……” 贾元春面色动容,似有些不敢认,轻轻一呼。 贾环点点头,笑道:“大姐,是我!欢迎你回家!” 又说一遍后,贾环竟主动伸出了手,牵起缓缓流下泪来的贾元春的右手,又对还有些发蒙的贾宝玉使了个眼色,道:“二哥,走,咱们一起带大姐回家!” 贾宝玉楞了下后,慌忙反应过来,学着贾环的动作,牵起了贾元春的左手…… 没牵住,慢了一步…… 倒是贾元春惊喜的看着贾宝玉,先一步抚在了他的脸上,又摸了摸他的脖颈,泣道:“竟已这般大了……”一时间,竟伤感的有些不能自制。 她离家时,贾宝玉还只是一个幼童啊…… 许是完全没什么印象了,贾宝玉垂着脑袋,任凭贾元春施为,也没什么互动反应…… 贾环心里暗叹一声,对贾元春笑道:“大姐,你这有点厚此薄彼啊! 来来来,你也来抓抓我脖子,我也是你亲弟呢……” “噗!” 本来伤心不已贾元春,哪里见过这种逗货,顿时破涕为笑。 见元春笑后,贾环亦是哈哈一笑,不再玩笑,牵着贾元春的手,转过身,一起踏上红毯,而后高声喊道:“恭迎大小姐回府!” “咚!” “咚!” “咚!” “威武!” “威武!” “威武!” ⑧☆⑧☆.$. 两百雄兵,同时以大秦戟枪地,发出阵阵轰击声,而后,吼声震天! 一时间,贾元春竟连看那玻璃世界的心情都没了,顿足而立,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贾环微微靠近她,附耳道:“大姐,咱们贾家,我们这些亲人,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这一刻,贾元春泪如雨下! …… ps:今天三更我个人比较满意,也确实是在努力用心去写。 所以,厚颜求几张票票! 正文 六百一十三章 元春 见贾元春感动莫名,泪流满面,贾环心里也有些感慨。 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大姐,才真真是被贾家给坑苦了的。 自幼被贾母带在身边教导,调理得当后,没多大点年纪,就送入了宫里。 小小一点年纪起,便在宫里学规矩、学伺候人。 深宫之内,就算是做主子的,都是一个苦差事。 一举一动处都要合乎规矩,要考虑皇家的体面,容不得半点错处,因为四面八方都是眼睛…… 还要处处提防随时随地的明枪暗箭…… 妃嫔尚且如此,更何况区区宫女? 根据贾环打听到的消息,贾元春这些年来,真真是吃足了苦头。 她的性子不是武则天那类女皇心性,算不得坚韧不拔,谋算惊人。 她又不爱与人争斗,只好读书写字,作点诗词…… 算得上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厚道人,毕竟是贾母专门调理出来的…… 每每受了欺负,也不申诉,也不告状,只是暗自垂泪,倍思亲人罢了。 不过,她与贾迎春又有所不同。 在宫里与人交往,虽然亦是温柔可亲,却极擅保全之道。 许正是因为如此隐忍,才使得她,虽然这些年来受了不少的气,可到底还是活了下来…… 不争的性子,让许多一心想往上爬的人,不会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会欲除之而后快。 许多要人性命的阴.私歹毒手段,都没有往她身上使。 让她得以独自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而那段日子,却是荣宁二府最淫.糜,最颓废的日子。 贾元春虽存下了性命,可到底还是苦楚非常,没有安全感,担惊受怕…… 再有就是,在宫里孤苦无依,一年到头来,见不到亲人,也就让她愈发渴望亲情。 这便是贾环昨日花了大代价,请来这道恩旨的原因。 当然,贾环这般做法,除了因为贾元春是他的姐姐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毋庸讳言,当初贾家送贾元春入宫,目的很明显。 就是希冀有朝一日她能上位,从而保全贾家日渐倾颓的富贵权势…… 而事实上,别说对曾经的贾家而言,这有十分的好处。 就是对现在的贾环来说,宫里有个贵妃在,对他而言,都有莫大的益处。 只是,这只是对贾家和贾环有偌大的好处,可对贾元春而言,却太过残酷了些…… 这也是贾环费了那么精气神,来做省亲之事的原因。 也是贾母与他,数次容忍王夫人的缘由…… 因为贾家和他,都亏欠他这位同父异母所出的大姐。 不过,即使如此,贾环到底还是不愿意让她在这个难得的日子里哭的伤心。 见贾元春泪流不止,贾环忽然一拍脑门,叫了声“糟糕!” 这番惊诧举动,唬了贾元春一跳,倒是让她忘了继续伤感,忙问道:“三弟,出了何事?” 贾环有些尴尬的对她一笑,巴巴的道:“竟把爹给忘了……” 贾元春闻言一怔,然后就见贾环回头过,满脸堆笑的看着后面。 她随着贾环的目光看去,只见贾政老儿正呼哧呼哧的从地上爬起来…… 贾政年纪倒不算太大,四十多不到五十,只下个跪,其实还不至于如此气喘吁吁。 他更多的,是被气的…… 老头儿已经跪了好一会儿了,只因这对姐弟俩太投入,忘了周围的事,而贾环的行为也太过特立独行,原本应该去搀扶起贾政的太监们,都只顾着去看贾环了。 所以,可怜贾政,以父跪女不说,还被人华丽的无视了。 这一切,都是三孙子造的孽! “哟!爹!您还在这儿呢?快来快来……” 贾环气死人不偿命的招呼道。 “噗嗤!” 贾元春多咱见识过这种做法,她当年还在贾家的时候,贾珠当时尚在,跟贾政父子间的对答,便是一板一眼的,恪守规矩礼法。 至于贾赦与贾琏父子,亦是如此。 再到了宫里后,就更是处处讲究礼法规矩的地方,容不得半点逾越。 所以,此时看到贾环在这里亲切的招呼,再看看贾政黑着一张脸,觑着眼看这三孙子的模样,贾元春似乎也忘了规矩,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倒让这原本华丽肃穆的气氛,多了许多家常温馨的气息。 贾政跟上来,先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而后又要拜下行国礼。 贾元春连忙避让开,贾环也先一步搀扶住了贾政,没让他跪下。 客气了几句后,贾政有些肃穆的看着贾环,道:“你平日里顽劣也就罢了,可贵妃凤体尊贵,岂能随你胡闹?还有半点规矩没有?” 贾环笑道:“爹放心,昨儿儿子已经入宫请了恩旨,今日大姐归家省亲,不论国礼,只叙亲情。” 贾政闻言却依旧连连摇头,道:“纵然如此,也不可随你这般放肆……” 许是见贾环的脸色有些淡了下来,贾政皱起眉头道:“为父的意思是,往后若贵妃再省亲,或可如此随和。 可今日乃是贵妃第一次归家省亲,到底不同,该走的规矩最好都要走一遭。 不然,我等在外固然不怕他人非议,可贵妃在宫中,却不免受人讥讽,说我贾家没有规矩不讲礼法……” “哟!爹,瞧您,也不早点说清楚!我竟没想到这点……” 贾环闻言,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以为只要贾家愈发强盛,贾元春在宫里只有越来越好过的道理。 只是,在大姐面前,到底要给老父留几分体面,不好再气他个半死,于是贾环就坡下驴的说道。 “你惯会自己拿主意,多咱问过我的意见?” 贾政极为不平的说道。 贾环哈哈笑道:“爹放心,明年,明年大姐再来家省亲,我一定提前问爹的意见。 那现在……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让大姐随咱们一起行到大门处,与老祖宗她们相见。 也好让大姐重新感受一些,重走这条公侯街的感觉。 就当是……就当是咱们一家人逛逛街,如何? 爹,大姐在宫里,着实难有此等机会。” 贾政原本还想拒绝,着实不成体统。 不过看到贾元春眼中闪烁的意动,又想起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生活,心头到底还是软了下来,叹息了声,道:“既然如此,也就罢了。只是到了府里,却不可太过随意。你总也要照顾你大姐的体面……” 贾环闻言,点点头,又摇头笑道:“进了园子里再讲这些吧,府里是大姐生活过的地方,随意些,让她再看看,也是好的。” 贾政闻言,拿他没法,这里又不是训人的地方,关键是这王八羔子从来不知道让着他…… 恨恨的又瞪了贾环一眼后,贾政瞥眼瞧见另一侧垂着脑袋站在那里的贾宝玉,皱眉喝道:“该死的孽障,还不前去禀报老太太说贵妃凤驾到了,还杵在这里作甚?” 贾宝玉真是满腹的怨气,他方才都已经尽力避免存在感了,可最终还是难逃厄运! 真像三弟说过的那句,躺着也中枪啊…… 没法子,贾宝玉低头一应后,就朝前走去,前往府门前,告知贾母等人…… 而后,贾环又与贾元春并贾政一起,往府门前走去。 贾元春踩着地上绵厚舒适的地毯,再看着周围整个遍布的玻璃风灯,似是一琉璃世界一般,叹息一声,道:“这太过奢靡了……” 贾政也在一旁点头,道:“臣也这般劝他,只是他性子孤拐,臣却劝服不了。” 贾元春闻言,看向贾环。 贾环笑着轻声道:“大姐勿忧,这些都是咱家自己的产业。 真正的花费,比寻常花灯也贵不了几个钱。 而且,这也是一场难得的广告效应。 我听说,吴家的那位贵妃,在宫里处处与大姐较劲攀比…… 呵呵,大姐心思纯善仁厚,不善与人争斗,不理会她就是,交给小弟来处置。 小弟自有法子让她安守本分,不敢乱来。 这次,就先让她娘家大出一次血,算是给她一个教训吧。 怎么说,也要把这回省亲花费的银子赚回来才行! 就算他老吴家有孝心了!” 贾元春闻言,愈发眼睛灼灼的看着贾环,感动莫名。 尽管她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宫中听闻,她这个横空出世的庶弟,挑起了贾家的大梁,挽天倾般扶住了贾家渐渐颓败的祖业。 她也知道,从那时起,她这个幼弟,便一直都在关注着她这个从未蒙过面的长姊。 因为,从那时起,她在宫里的日子忽然就好过了许多。 留心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除了有宫中太监们的老祖宗梁九功发下话来,不让宫人为难她外,还有人不要钱似得洒下了大把的银子…… 只是,她依旧没有想到,贾环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家里送她入宫的心思,纵然她心里一万个不愿去想,不愿承认,可又怎能欺得过己心? 这也是让她常常在宫中独自垂泪的原因。 但如今,这个幼弟却告诉她,她不用与宫里人去勾心斗角,争权夺势了,他会帮她去料理…… 她读的懂这句话的深意,因此,心底深处那块过了这么多年,都难以愈合的伤口,今日似乎终于渐渐长合了,不用再去强迫自己自欺欺人…… 亲人,亲情…… 贾环见贾元春又有些动容,眼圈再次红了,忙笑道:“大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还是家去说话。也不好让老祖宗等的太久,不然,她又该捶我了……” 贾元春听闻这俏皮话后,轻轻一笑,点头应下了。 而后在贾环贾政并诸多昭容彩嫔的陪同下,贾元春一边浏览着旧时的街景,一边缓缓前行。 这份轻快的体验,却是好多年好多年都不曾有过了,好似,久远的已经过了一辈子…… 不过,她日盼夜盼的省亲,期待的,不就是这份感觉吗? 大半炷香的功夫后,贾元春等人终于走到了荣国府大门前。 贾母并王夫人等人,早已在门前道路两边候着了。 见贾元春到来后,远远的就要跪下。 好在有贾政先前的例子在,贾元春早早安排了太监们飞跑过去,提前搀住。 待贾元春走上前后,众人早已满眼垂泪,彼此上前厮见。 只是虽心中皆有许多话,却俱是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 然而,这一回,贾元春却似乎没了泪水,含笑着看着众人…… …… PS:贾元春在整部红楼里的戏份并不多,正面出场的次数也就是省亲这一局。 再往后,除了偶尔有话传出来外,就是死了…… 而且,她在宫里过的,真的太孤寂无聊了。 第二十二回中,正月十五上元节,世间百姓皆举家团聚,吃元宵,度佳节。 就算没有,也会与亲朋好友欢聚玩笑。 连贾政这么“假正经”的人,都放下架子要陪贾母等人玩笑一回。 然而贾元春,却只能通过几个太监,往返于荣国府与皇宫间,猜灯谜解闷…… 真真是读的我心酸。 红楼原著里,好多女孩,结局都很惨。 但我觉得,不管她们再怎么惨,都没有贾元春惨。 我希望能写好这个角色。 .qidian.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正文 六百一十四章 咦? 贾元春笑着安慰贾母等人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咱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 说着,毕竟伤感,也微微哽咽。 贾环在后面笑道:“大姐不用愁,这个只管包在小弟身上,只要宫里没甚大事,小弟管保你年年都能回来省亲。” “当真?” 贾母闻言激动道,贾元春也回头看着贾环,目光灿灿。 贾环笑道:“真的,当然是真的。我昨儿进宫里,和陛下磨了那么长功夫的洋工,这会子又怎会说谎?” 众人闻言,皆大喜过望,也都住了眼泪。 若一年能省亲一次,再加上每月准许进内省视一次,如此一算,却比以往强百倍不止。 而后贾母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后头的八抬金凤版舆,只拿眼瞪贾环,道:“今日你也敢胡来?” 贾环忙赔笑道:“昨日孙儿已经请旨,今日大姐省亲,可只叙亲情,不论国礼。” 贾母闻言面色虽然和缓了些,不过还是摇摇头,说辞和贾政一般:“纵然我等在外面不惧人言,可贵妃在宫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不能有半点失礼之处。你这般胡来,岂不是让她在人前理亏? 日后再省亲倒也罢了,可以随和些,今日第一次省亲,万不可再大意。” 贾环闻言想了想,觉得他之前可能确实想的不大周全,于是便对满脸含笑,对似乎也并不在乎的贾元春道:“大姐,既然老祖宗和爹都这般说了,咱们还是按规矩来吧……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就是宫里的宫墙都太高了,我不大好翻进去。 不然的话,谁敢多嘴,我就翻进去捶她们一顿……” “噗!” 贾元春从未听过这等逗趣放肆的话,又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贾母却气的要拿拐杖抽人! 好好的省亲气氛,多体面多尊贵多肃穆,却让这混账小子给破坏尽了。 亏她之前还特意叮嘱过贾环,今日不可乱来。 结果他倒是一点没变! “老祖宗老祖宗,体面,体面……” 见贾母“发怒”,贾环连忙正色劝道。 一旁李纨王熙凤也忍笑搀扶住她,贾母只好作罢,威胁了句再如此定当严惩不贷云云,而后贾元春便重新上了那座八抬仪轿,按照之前太监们定好了路线,回到正轨,开始了荣国府省亲! …… 按照设定好的规矩,八抬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后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执拂太监跪请下舆更衣。 这也是皇家的体面和规矩,意思是,走了一路来,风尘仆仆的,身上的衣服沾染了灰尘,穿不得了,要换衣服…… 于是,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嫔等引领贾元春下舆。 贾元春下轿后,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 院落大门上面有一匾,写着“体仁沐德”四字。 待入院内更完衣后,贾元春重新上了版舆,而后,一行人没有在贾府停留,径自入了园子。 入了园子后,贾元春轻轻撩起轿子内的珠帘,透过窗子看向外面。 此刻暮色渐深,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 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 入目处,皆是说不尽的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过了一阵,忽又见执拂太监跪请登舟,贾元春便从版舆上下来,便只见一带清流势如游龙,更兼蜿蜒之态。 而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燃之后,映在水中,愈发如银花雪浪。 登上舟后,可见船上亦是各种精致盆景,诸灯珠帘辉映。 光彩夺目! 稍时间,彩舟入一石港,港上一面匾灯明现着“蓼汀花溆”四字。 贾元春看了四字后笑道:“花溆二字便妥,何必蓼汀?” 侍座太监听了忙下小舟,登岸飞传与贾政,贾政听了即忙移换。 一时舟临内岸,复弃舟上舆,便见琳宫绰约桂殿巍峨。 石牌坊上明现“天仙宝境”四字,贾元春忙命人换为“省亲别墅”四字,而后进入行宫。 但见庭燎烧空、香屑布地、火树琪花、金窗玉槛。 说不尽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 真是:金门玉户神仙府,桂殿兰宫妃子家。 贾元春见殿上无牌匾,乃问:“此殿何无匾额?” 随侍太监跪启曰:“此系正殿外臣未敢擅拟。”贾妃点头不语。 礼仪太监跪请升座受礼,两陛乐起。 礼仪太监二人引贾政、贾环等于月台下排班,殿上昭容传谕曰:“免。” 太监引贾政等退出。 又有太监引荣国太君及女眷等自东阶升月台上排班,昭容再谕曰:“免。”于是引退。 茶已三献,贾元春降座乐止。 退入侧殿再更衣,方备省亲车驾出园。 至贾母正室,欲行家礼,贾母等俱跪止不迭…… 贾母等让贾元春归上座,又逐次一一见过一番。 然后东西两府掌家执事人丁在厅外行礼,及两府掌家执事媳妇领丫鬟等行礼毕。 至此,一大番套路算是演尽…… 贾元春落座后,除了几个随侍太监和近身昭容宫女外,其他皆挥退,外面自有人款待。 她看了一圈,忽问道:“薛姨妈、宝钗、黛玉、湘云因何不见?” 王夫人道:“外眷无职,未敢擅入。” 贾元春听了,忙命快请。 一时薛姨妈等进来欲行国礼亦命免过,上前各叙阔别寒温。 说了一会儿话后,贾元春忽又问道:“宝玉和环哥儿为何不进见?” 贾母笑道:“无谕外男不敢擅入。”元妃命人快引进来。 未几,随侍太监将二人引入。 贾环和贾宝玉兄弟俩随着小太监进来后,按礼要再行国礼,却被贾元春早早拦住。 她先命贾宝玉进前,携手拦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细细端详片刻后,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 贾宝玉垂头不语。 贾元春放开贾宝玉后,忽地起身,对着贾环屈膝一福,盈盈拜下。 众人皆大惊而起,贾环亦是身形一闪,躲避开来,笑道:“大姐,这是何故?” 贾元春含泪郑重道:“若无三弟近年来每每援手,又托人照看于姊,我几不能生于此刻矣。” 贾环笑道:“大姐言重了,都是做弟弟的该做的事,你是大姐嘛。” 贾母薛姨妈等人在旁也忙劝道:“他对家中姊妹俱是如此,不可折煞于他。” 众人又劝了几遭后,贾元春方又落座,一旁处,王夫人的面色晦暗不定…… 待众人重新坐下后,当初随贾元春一起入宫的丫鬟抱琴又上前给贾母等人磕头请安。 贾母笑着应下后,招呼抱琴起身,抱琴却没有起,而是转过身,对贾环又磕了个头,感激道:“奴婢多谢宁侯对舍家援手之恩德,奴婢粗蠢,无以为报,唯有为娘娘尽忠服侍,以报宁侯大恩。”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不知所谓。 然而这还没完,待抱琴说罢后,贾元春身边其他几个随侍太监和宫女昭容,亦趋行下堂,跪倒在地,叩拜贾环或提携或援手之恩。 在众人注目下,贾环笑道:“都起来吧,只要你们忠心服侍好贵妃,就比什么都强。 你们在外面的父母亲人,手足兄弟,都会有人安排妥当。 大富大贵本侯给不了,但使其衣食无忧,老有所养,幼有所学,没人欺负,我还是能保证的。 另外,若是有出息的,我也不吝拉扯一把。” 抱琴等人闻言,愈发感激不尽,发誓定当以命忠于贵妃,不敢有稍许懈怠。 笑着让她们起身归位后,贾环就见满堂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贾母动容道:“环哥儿,你何时行下此事?” 贾元春也再次红了眼圈,看着贾环。 贾环摆手笑道:“很早之前了,走得梁爷爷和苏培盛的门路……呵呵,这个倒没什么,不过是孙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我想着,历朝历代,皇宫里阴.私之事层出不绝,阴毒之处令人胆寒。 我朝虽然并未听闻此等骇人之事,皇后娘娘统率后宫,也算得上公正严明,令人佩服。 可孙儿还是不大放心,行此多此一举之事。 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身边的人若是被人收买了去,最难防备。 所以我便提前收买了他们,哈哈! 我就不信,哪个还能比我更阔绰,不让他们做亏心掉脑袋的事,还能保全他们家族,安享三代富贵!” 言语间,目光奕奕的扫过贾元春身边的昭容、近侍。 有个别人,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悄悄的低下了头,不过,似还未做出什么亏心事,复又抬起头,看着贾环…… 而其她众人闻言,只是怔怔的看着坐在那里,意气风发的贾环。 王夫人亦是如此,她看了阵贾环后,又侧目看了看坐在贾元春身旁,正闲的无所事事的贾宝玉…… 再看了眼一旁,感激的似无以名状的贾元春。 一时间,忽生出心如死灰之念。 她心里明白,自今而后,在这个虽是她生的,却自幼养在老太太身边,和她并不多亲的大女儿心里,她的分量,或许远远不及这个庶孽…… 心中哀叹一声,王夫人攥紧发手的缓缓松开,面色木然。 腕上的一串念珠落在手中,一颗一颗的拨转起来…… 此时此刻,她忽然有些体会到,当日三丫头整日里围着她喊太太时,赵姨娘的心情了…… …… 贾环正准备说点玩笑话,解开这个“尴尬”的局面。 他一向以为,做好事不留名,才是真雷锋! 老被人感激,尤其还是被家里人感激,着实有些不自在。 其实,他所做的事,只是为之前贾家那起子“卖女儿搏富贵”的混账们擦屁股收尾,微不足道的弥补一点贾元春的亏欠罢了。 而且,不讳言,贾元春若能在宫里过的好,能站稳脚跟,对贾环而言,也是一件非常有益的事…… 就在贾环想讲个笑话打破“僵局”时,忽见李纨、白荷并秦氏等人上来,禀道:“筵宴齐备,请贵妃游幸。”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贾元春目光湿润的看着贾环,与他对视着,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贾环回笑了一眼,起身道:“大姐,走,去瞧瞧小弟今年费了大功夫起的园子! 原本是准备给老祖宗并姊妹们荣养休息的,正巧遇到皇恩,准许大姐省亲,索性就合在了一起,起了这么一个园子。” 贾元春跟着起了身,笑道:“虽是如此,还是太过奢靡了……咦?” 话未说完,贾元春目光无意间扫过下方三人面孔,先为白荷惊艳了眼后,待看到秦可卿的面容时,贾元春面色陡然一变,惊疑出声! 正文 六百一十五章 密谈 贾环见贾元春如此反应,眼睛微微一怔,道:“大姐,有事吗?” 贾元春虽然纯善,但到底是在宫里历练过这么多年的,见周围人都看了过来,面色一瞬间恢复了正常,对贾环笑道:“没事,就是没想到,家里已有林薛两位妹妹,姣花软玉,与愚姊妹不同外,竟还有两位如此姿色的佳人,却不知是何人?” 贾环有些得意的笑道:“都是我的……咳,不是,这位叫白荷,是小弟的房里人,嘿嘿嘿……” 其实本是很平常的事,贾元春却被贾环最后那三声“嘿”给羞红了脸,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 不过,目光却又集中在了秦可卿的脸上,细细的观看着。 贾环见之,再介绍道:“她是秦氏,是先蓉哥儿的媳妇。如今在府上,和先珍哥儿嫂子一起帮小弟处理后宅家务。很能干……” 前面的也都是好话,最后三个字,却让秦可卿也莫名羞红了脸…… 那日在天香楼,贾环帮她搬完家俬后,她就是这般夸赞他的,却没想到,他竟在今日还了回来…… 一旁,贾元春一边细细的打量着屈膝行礼的秦氏,一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又道:“珍哥儿嫂子呢?” 贾环道:“前先日子太累了,给病倒了,身上带了病气,不好来见大姐。” 贾元春叹息一声,道:“太难为她了……”说罢,看向一边的抱琴。 抱琴忙又目视一旁的随侍小太监,小太监从一旁取出了两个金黄绸子裹着的托盘,上前一步。 抱琴接过托盘后,走到秦氏身边。 贾元春方又开口发话,道:“这四匹‘富贵长春’宫缎是赐予你的,另外四匹‘福寿绵长’宫绸,是赐予你婆婆的。你带着下去,替我转告一声,今日不得见,甚为遗憾,待来年有机会,再见见她吧。” 满堂人都有些愣住了。 这…… 到底是在赏赐,还是在赶人? 贾环亦是眉尖轻轻一跳,看向贾元春。 贾元春不动声色的与他递了一个眼色…… 贾环便对秦氏笑道:“既然贵妃厚赐,那你就先去告诉大嫂去吧……”说着,又对贾元春笑道:“到底是大姐考虑的周到,大嫂为了今日都累病了,若真抛开她一人在那边冷清的养病,我们自在这里高乐,却也不像,呵呵呵。” 众人闻言,尽皆恍然大悟。 原来有此思量。 贾元春笑着点点头,看向贾环的眼神很有些赞赏。 既然贵妃发话了,秦氏自然不好再在这里停留,便领着赏赐回宁国府那边去了。 待秦氏避开正门,从后面绕道离开后,贾元春似轻轻的呼出了口气…… 贾环听到后,心里多少有了些预感,垂下眼帘的眼中,闪过一抹凝色…… …… 秦可卿下去后,众人等起身,开始幸园。 贾环建议让贾宝玉导引,贾元春愈发高兴。 遂同诸人步至园门前,早见灯光火树之中,诸般罗列非常。 进园来先从“有凤来仪”、“杏帘在望”、“蘅芷清芬”、“淇水睢园”等处,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百般眺览徘徊。 一处处铺陈不一,一桩桩点缀新奇。 贾元春极加奖赞,又劝贾环道:“以后不可太奢,此皆过分之极。” 已而至正殿,谕免礼归座,大开筵宴。 贾母等在下相陪,李纨、平儿、白荷等亲捧羹把盏。 宴罢,元春乃命传笔砚伺候,亲搦湘管,择其几处最喜者赐名。 按其书云: “顾恩思义”,匾额。 “天地启宏慈,赤子苍头同感戴;古今垂旷典,九州万国被恩荣。” 此一匾一联书于正殿“大观园”。 “有凤来仪”赐名曰“怡红快绿”,即,怡红院。(变动之处) “蘅芷清芬”赐名曰“蘅芜苑”。 “杏帘在望”赐名曰“浣葛山庄”。 “睢园雅迹”赐名曰“潇湘馆”。 “观云台”赐名曰“云来阁”。(嘿嘿!) 正楼曰“大观楼”。 东面飞楼曰“缀锦阁”,西面斜楼曰“含芳阁”。 更有“蓼风轩”,“藕香榭”,“紫菱洲”,“荇叶渚”等名。 又有四字的匾额十数个,诸如“梨花春雨”、“桐剪秋风”,“荻芦夜雪”等名…… 而后再题一绝云: 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 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 一口气写毕,许是过足了瘾,而后向诸姊妹笑道:“我素乏捷才,且不长于吟咏,妹辈素所深知。 今夜聊以塞责,不负斯景而已。 异日少暇,必补撰《大观园记》并《省亲颂》等文,以记今日之事。 妹辈亦各题一匾一诗,随才之长短,亦暂吟成,不可因我微才所缚。 且喜宝玉竟知题咏,是我意外之想。 此中‘潇湘馆’,蘅芜苑’,‘云来阁’三处,我所极爱。 次之‘怡红院’、‘浣葛山庄’,此五大处,必得别有章句题咏方妙。” 说着,又独看向贾宝玉,道:“前所题之联虽佳,如今再各赋五言律一首,使我当面试过,方不负我自幼教授之苦心。” 贾宝玉闻言只得答应了,下来自去构思。 待布置完后,诸姊妹并贾宝玉下去构思写诗,暂且不言。 贾元春忽又与贾母等人道:“老太太,来时,陛下曾有一口谕,让我转达三弟,可否方便备一静室?” 贾母等人闻言一怔,不过哪里能说一个“不”字。 于是贾元春便与贾环二人从侧门去了偏殿,留下贾母等人面面相觑…… 不过,倒也未曾疑它,毕竟,贾元春总不敢假传圣旨。 只是,贾母眼中到底闪过一抹狐疑…… …… 入了偏殿后,贾元春的气息陡然变得有些急促,不复方才人前的稳重。 她面色有些焦急,甚至恐慌的看了看周围,见无人在内后,方转过身看向面上挂着浅浅微笑的贾环。 贾元春急道:“三弟,你可知秦氏的底细?” 贾环点点头,道:“她原是营缮郎秦业在养生堂抱养的,怎么了,大姐?” 贾元春闻此言后,面色再变,有些发白道:“三弟,我观她,我观她极像一人!” “像谁?” 贾环面上的浅笑敛去,问道。 贾元春眼中浮现出一抹恐色,道:“极像原义忠亲王老千岁,还有理密郡王赢皙!简直……简直一模一样!” 贾环闻言一怔,他本以为会是哪个皇妃或是王妃,却完全没想到,竟会是俩男人…… 只是…… 想想秦可卿的模样,贾环觉得有些荒谬,怎么可能? 两个男人长成秦氏的模样,那还不祸国殃民? 贾环好笑道:“大姐,太上皇和皇帝姐夫我也见过,长的也就那样…… 他们一个是义忠亲王的爹,一个是他兄弟,都不是那样的啊。 义忠亲王又怎么会长成这般? 再说了,他们若真的相貌如此,爹他们也不会至今没有发现吧?” 贾元春摇摇头,道:“三弟,义忠老亲王且不提,上了年纪有着胡须,许是让人想不到。 再者,我曾听宫人密言,义忠亲王老千岁,肖其生母,极似孝诚仁元后! 这也是他一次被废后,还能复位的最大原因。 这且不提,毕竟我并未曾见过孝诚仁皇后。 可理密郡王赢皙,却是我亲眼所见。 每年宫里祭祖时,他这个赢皇秦氏的嫡长孙,都会出来给列祖列宗单烧一炷香,他并无胡须,我又怎会看错? 至于父亲他们为何认不得…… 自义忠亲王犯了事被圈禁以后,赢皙虽然被接到龙首宫由太上皇教养了一段时间,但也少在人前露面。 后来更是不知因何故,被发配到城外郑家庄的王府里,和他父亲一起圈禁了起来。 义忠亲王薨后,他虽承袭了理密郡王的王爵,但还是没能出来。 想来,这也许就是父亲他们没有发现的缘由。 三弟你方才说,秦氏是秦业在养生堂抱养的? 那就更对了! 看秦氏的年纪,她出生时,岂不正是二十年前义忠亲王被圈禁前后的日子? 三弟,义忠亲王被废之前,与我贾家可是向来亲厚啊! 尤其是宁国府那边,敬伯父,曾与义忠亲王极为要好! 而且…… 若她真只是一个养生堂抱养的弃婴,这样的出生,又怎么可能做得了我贾族的长房大妇,一族之母?” 贾环闻言,深吸了口气,面色肃穆,他看了眼贾元春,心中有些赞叹。 到底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生存下来的,虽然依旧纯善,却比二姐姐贾迎春聪慧的多。 他想了想,对面色愈发发白的贾元春笑道:“大姐,不要担忧,没事的。” 贾元春抓住贾环的手,声音压的极低,惶恐道:“三弟,不要小瞧了陛下的手段……他的心思深如渊海,而且……他并不是宽厚之人。 我看得出,他对赢皙一直都忌惮着。 若是被他发现了秦氏,那,那可怎么办?” 贾环闻言,心中一暖,到底是心向贾家…… 他反握住贾元春有些冰凉的手,对视着她的眼睛,温声安抚道:“大姐,你放心,弟弟心里有数。 贾家和以前,不同了…… 别说秦氏只是一个废人孤女,长兄还被圈禁起来,影响不了什么。 就算忠顺王势力那般大,可是杏儿做为忠顺王之女,我都照娶不误。 没关系的。 今日的贾家,只要不谋反,不作乱,只要还忠诚于大秦,任何人都轻易动不得。 太上皇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那还未掌大权的皇帝姐夫?” 贾元春听闻此狂妄至极的话后,微微一怔,有些出神的看着眼睛清明,并无猖獗之态但极为自信的贾环。 贾环又笑道:“大姐若想帮我,只需做一件事便好。” 贾元春回过神来,看着贾环道:“什么事?” 贾环正色道:“大姐只需在宫里好好的活着,不要去管任何事,也不用去争夺什么。 后宫之事,从来都和前朝息息相关。 只要弟弟在外面愈发争气,大姐不需要去争什么,该有的,自然都会有。” 贾元春闻言,又是感动,又是疑惑道:“我自然明白这一点,这几年都是这般,只是…… 这些年来,都是三弟你在默默为我付出,可我这个当长姐的,却什么都帮不了你,心中甚为愧疚。 如今你说要我帮你,可怎地还是在帮我?” 贾环呵呵笑道:“大姐,此言差矣。 只要大姐平平安安的在宫里生活着,那么,我贾家就是皇亲国戚。 皇帝老子,也变成了皇帝姐夫…… 倒不是想借着这个身份去作威作福,而是…… 有了这个身份,就能在君权和臣权之间,建立一条适度的缓冲带,减少许多原本万分艰难的荆棘乃至距离…… 皇家对我的容忍度,也会增加许多。 在平常时节,这一点或许并不怎么起眼。 但到了关键时刻,有这么一点,要远比没这么一点强千百一万倍! 有大姐在,甚至能救我和整个贾家的性命!” 对于这些话,纵然贾元春已经在宫里历练了许多年,可宫斗也只是宅斗的升级版。 涉及到前面朝堂上的争斗原理,她就不大明白了。 她着实想不通其中的关系…… 贾元春疑惑道:“果真如此?” 贾环笑道:“一千个真,一万个真。 说句不好听的,若非如此,当日大老爷他们,又怎会将年纪尚幼的大姐送入宫里,平白遭受这么多年的罪?” …… PS:这是后面大剧情的开幕卷…… (。 正文 六百一十六章 嫁妆 PS:第613章,就是防盗的那一章,在作品相关里,谢谢。 当贾元春和贾环姐弟俩从偏殿出来时,正殿内的人差不多都快坐不住了。 传个旨意而已,如何就用了那么久…… 若非贾环与贾元春乃同父亲姊弟,连那些昭容太监都要心生不安了…… 然而,面对许多带着疑问或者急躁的目光,贾元春并没有解释一二的意思,她端坐正座后,看了抱琴一眼。 抱琴忙去将下面贾家众多姊妹们的诗稿取了回来,交给贾元春后,她便细细读了起来…… 在宫里这么多年,学到的东西不算太多,但该用怎样的姿态面对何种情况,凡是在宫里待了五年以上的,就没有学不会的,那里才是人精子扎窝的地方…… 果不其然,贾元春皇妃的气度一摆,之前微显躁动的气氛,一扫而空。 贾环见之,心中满意,放下心来。 能有这种手段和心态,只要再守着“不争”二字,贾元春在宫里自保无虞。 待日后,贾母等人入宫探视时,隔三月半年的,带公孙一起进一次宫,贾元春无论如何,都没有短寿的道理。 一会儿功夫,贾元春已将手中诗稿看毕,先对贾宝玉喜之不尽道:“果然进益了!” 又指“杏帘”一诗为前三之冠,遂将“浣葛山庄”改为“稻香村”。 又命贾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方才一共十数诗,出令太监传与外厢。 贾政等看了都称颂不已,贾政又进《归省颂》…… 本来都挺好的,一团和气。 不过,许是被贾元春夸赞后,有些得意忘形了。 贾宝玉忽然提议道:“大家伙儿都作诗了,三弟还没作诗呢。三弟也作一首!” 殿内气氛忽地一变…… 姊妹中,林黛玉眼睛眷烟眉蹙起,眼神里满是不赞同的看向贾宝玉。 史湘云也有些莫名的看着他。 薛宝钗则暗自轻轻一叹。 贾迎春不知怎么办,贾探春垂着眼帘,面色淡淡,贾惜春则有些怒意的看着贾宝玉。 今天这个日子,非要三哥出丑作甚?他连背诗都背不全,做个毛毛虫啊…… 元春座下,贾母怔怔的看着贾宝玉,不过,当她看到忽又反应过来,面色涨红,有些不知所措的贾宝玉时,便明白,她这个乖孙,并无歹意。 想了想后,她对贾环笑道:“你宝哥哥说的不差,都做了诗,怎地就你没做?” 贾环自己倒是没所谓,听贾母话后,正色问道:“老祖宗,能请帮手不?” “呸!” 贾母大啐一口,笑骂道:“当着贵妃的面,你也敢胡来!请帮手作诗,那还算你的诗吗?” 贾元春倒是笑呵呵的问道:“三弟要请哪一个做你的帮手?” 此言一出,下面三女的眸光均忽地一亮,眼神灼灼的看向了贾环…… 贾环感受到身后那三道炙热的目光,真想给自己嘴巴上抽了一下。 不过,目光扫到了垂头丧气的贾宝玉后,忽然来了主意,得意笑道:“我请宝二哥做帮手!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要是爹在这我就请爹做帮手了,爹不在,他这个做哥哥的,难道还不该帮我?” “哈哈哈!” 贾母闻言,真真是如同吃了一颗九转金丹一般,喜到极处,竟不顾贵妃在侧,有些忘形的一边大笑,一边高声道:“该!该!” 贾元春一张脸也笑的极为艳丽明媚,她看着抬起头,神色有些讶然怔住的贾宝玉,道:“宝玉,三弟所言极是,你是他二哥,他遇到难了,求助于你,你怎么说?” 贾宝玉怔了怔,在众人的注目下,点点头,道:“我自然要帮他,不过……他也要用心些学,不能老请帮手……以后你可以找我请教……”贾宝玉总算过了回哥哥的瘾! 贾环哈哈笑道:“学学,一定好好学,正学着呢。 如今我每天都悬梁刺股,苦读完了《三字经》,正在苦读《千字文》呢! 等读完了《千字文》,再回过头读《百家姓》,我和别人不大一样…… 这三本读完,我料想就积累的差不多了,然后就去找二哥学诗!” “噗嗤!” 别人倒也罢了,早已知道了他的“光辉事迹”,可贾元春却还是初次听闻这等大言不惭之言,顿时忍俊不禁,喷笑出声。 贾母等人自也凑趣,跟着一阵大笑。 笑罢,贾元春对贾母道:“老太太不知,陛下素来沉稳如山,龙威如狱,平日里难见言笑。 但每每和我谈起三弟时,总是先恨的咬牙,然后又忍不住大笑不止。 难得见他如此开怀…… 陛下对我说:国朝百余年来,三弟还是第一个,敢在紫宸御书房里,和当朝皇帝跳脚骂街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连寻常书本里的话都听不懂,还敢在他面前胡咧咧的…… 哈哈哈! 不过,陛下还说,竖子虽然粗俗无礼,但却也显得他赤子诚心,不会不懂装懂,欺瞒于朕,其行当罚,而其心可嘉…… 老太太,陛下当真很喜欢三弟呢。” 贾母闻言,喜得无可无不可,满脸笑意,却连忙劝阻道:“贵妃快莫夸他了,就这样,他已经都快要上天了。 我看,就得让陛下拉去,好好打一顿板子,他才能知道轻重。” 贾元春笑道:“老太太放心,三弟是这一代最出色的俊杰之一,最有分寸不过了……” “哈哈哈……呃……” 贾环许是被夸的快要爆了,忽然大笑出声,满脸得意。 不过看到周围人忽然投来的目光时,又赶紧拖长音收住,一脸正色…… “哈哈哈!” 贾元春真觉得,今日要将半辈子的笑声都笑尽了,都有些顾不得仪态,微微弯下腰,一只手扶住腹,大笑不已。 她有些明白过来,隆正帝为何会这般喜欢她这个三弟。 一个压抑了太久的人,真的很喜欢贾环这种肆无忌惮的欢快性格…… …… 殿外,小小子贾菌带领十二个女戏在楼下正等的不耐烦,来回蹿动,忽地,只见一太监飞来说:“作完了诗快拿戏目来!” 贾菌闻言,急将锦册呈上并十二个花名单子,少时太监出来只点了四出戏: 第一出《豪宴》,第二出《乞巧》,第三出《仙缘》,第四出《离魂》。 贾菌忙张罗扮演起来,一个个歌欺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 虽是妆演的形容,却作尽悲欢情状。 刚演完了,一太监执一金盘糕点之属进来问:“谁是龄官?” 贾菌便知是赐龄官之物,喜的忙接了命龄官叩头。 太监又道:“贵妃有谕,说龄官极好,再作两出戏,不拘那两出就是了。” 贾菌忙答应了,因命龄官作《游园》《惊梦》二出。 龄官自为此二出原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作,定要作《相约》《相骂》二出。 贾菌小小子一个,原本不是怜香惜玉的主,若搁在平常,怕是要撸袖子和她干一场。 又不是没打过,之前他和芳官几个就殴了一回,结果被贾宝玉碰到,反被收拾了一顿…… 但现在,贾菌就算再毛躁,也不敢打架,扭她不过,只得依她作了。 贾元春看之后甚喜,命“不可难为了这女孩子,好生教习”,额外赏了两匹宫缎、两个荷包并金银锞子食物之类。 然后撤筵将未到之处复又游顽。 忽见山环佛寺,忙另净手进去焚香拜佛。 又题一匾云:“苦海慈航”。 又额外加恩与一般幽尼女道…… 夜色已深,出了庙庵,又行了半里路,众人站在一处半山坡居高向下望去。 只见园子内无数的玻璃风灯,灯火璨然,与天上的星光辉映。 一时间,竟分不出哪里是天上,何处是人间…… 山坡上,有一株极老的大槐树,枝繁叶茂,笼罩着一方天地。 槐树下,有一大青石横卧。 不远处,便是一大片火红色的花海,而附近,则是一座楼阁,匾名云来阁! 此处楼阁,与之前园子里的大多楼台阁宇不同。 前面的,无论是怡红院也好,暖香坞也罢,均是婉约的江南风味。 但此处,楼阁飞檐陡峭,兽首狰狞,虽然楼阁不大,却颇有一股开气势,且高居半山,视野极为阔朗。 一群人步至此处,有些累了,便进去歇脚。 贾元春坐下后,看着周围的陈设,笑道:“这是三弟日后准备住的屋么?” 其他人闻言,纷纷笑出声。 贾环也哈哈笑道:“可以可以……” “呸!” 本就被羞的满脸通红的史湘云,听闻这么臭不要脸的话,着实忍不住,轻轻啐了一口。 贾元春见之一怔,再看看墙壁一处挂的宝剑,忽然笑起来:“云儿竟爱武妆?” 史湘云赤红的脸,屈膝一福,道:“贵妃大姐姐,我就是,我就是挂着看看,好玩……” 贾元春听闻她的话后,脸上的笑容加深,对贾母道:“与三弟,倒还真是一家人。” 贾母闻言高兴道:“可不是,当初这个猢狲,连郡主都不要,单跟我求他云姐姐!也不害臊!” 贾元春闻之愈喜。 她细细的打量起史湘云来,发现初见其时,并不像林薛二人那般,给人以惊艳感。 但却越看越耐看…… 贾环在一旁,也看着史湘云,对她挤眉弄眼,恨的史湘云咬牙疼,她可不想再在贾元春面前丢丑了。 “恨恨的”瞪了贾环一眼后,低下头后,却又忍不住抿嘴一乐…… 贾元春看到这一幕,转头与贾母轻轻点了点头。 …… 快乐的时光,总会在悄无声息间悄悄溜走。 感受着渐清寒的夜,气氛终究渐渐低落下来。 与众人说着说着话,贾元春眼中忽地滴下两滴眼泪来。 她这一哭,贾母等人也无不垂泪。 连贾环的脸色也有些淡了下来…… 自古多情,伤离别。 又哪堪……夜清寒…… 贾元春不愿家里太悲痛,她含着泪,命随从太监,将赐物俱齐呈上。 而后,一一赐予贾家众人。 从贾母起,乃至家里的丫鬟婆子,均有。 贾环独不同,他得了一柄宝剑。 众人谢恩已毕后,执事太监启道:“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 贾元春闻言,愈发泪如雨下,满面不舍。 在感受到家里浓郁的亲情氛围后,她着实不愿再回那座冰冷的深宫…… 哪怕能在家里住一夜,也是好的…… 只是,到底宫中规矩为大,当日得宠如赢杏儿,每日都要回宫点卯,更何况宫中妃子。 所以,即使再不愿,贾元春还是得起身…… “大姐稍等。” 贾元春与贾母拜别后,贾环忽然开口道。 贾元春闻言一怔,看向贾环。 贾环却转身朝后面一群服侍丫鬟人群里招了招手,然后众人就见一个个头不高,身着一身丫鬟妆,一对毛毛虫眉下,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小丫鬟跑上前来。 不是小吉祥,又是哪个? 她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先给贾元春和贾母跪下行礼,被叫起后,笑眯眯的看着贾环。 贾环笑呵呵的看着她道:“看到贵人了?” 小吉祥连连点头,一张脸笑得愈发欢喜。 这般纯真快乐的笑脸,似乎也感染了众人,连贾元春心里的悲伤都减轻了分。 贾环接过小吉祥手里的紫檀木盒后,对贾元春笑道:“大姐,这也是我屋里人。说她这大辈子还没见过贵妃这等尊贵的人,她怀疑大姐是天宫里的仙女,所以央着我带她来见一见世面……” “噗!” 饶是贾元春心里难忍离别苦,可此刻听闻贾环的话,再见小吉祥的喜庆模样,还是忍不住笑开怀。 她招了招手,唤小吉祥到她跟前去。 小吉祥先抬头看了眼贾环,见贾环点点头后,她才抿嘴笑着,小心翼翼的走到贾元春身边。 贾元春伸手抚了抚小吉祥的头发,转头对贾母笑道:“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贾母笑道:“可不是嘛,再没见过比她更有福气的了。你三弟宠的跟什么似的……” 贾元春闻言点点头,然后,从头上拈下一根金钗来,轻轻的插在了小吉祥的发髻上。 小吉祥见之,似有些迷糊了,竟伸出小手探到头上摸了摸,茫然的看了满面含笑的贾元春一眼后,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头看向贾环。 贾环笑着颔首,而后众人只见小吉祥“哈”的一声笑成了花儿,然后忙又小手捂住口。 对“哈哈哈”笑出声的贾元春跪下,诚心的磕了三个头谢恩后,才满脸喜意的走回贾环身旁。 贾环也笑着抚了抚她的脑袋后,让她下去了,而后他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紫檀盒子交给贾元春。 贾元春疑惑道:“三弟,这是……” 贾环正色道:“这是咱们贾家,给大姐准备的嫁妆。今日大姐回门省亲,正好带回去。”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一变,目光齐齐落在了那个紫檀木盒上。 贾元春摇头道:“这是哪里话,之前三弟已经送了那么多箱笼入宫,那就是嫁妆了,如何还能再给?” 贾环笑道:“那些值当不了什么,只是好看……大姐,这个盒子里,装着二十万两银票,你别急,先听我说完……” 见贾元春面色霍然一变,就要将木盒还回,贾环拦住,笑道:“大姐,我那位皇帝姐夫,虽然贵为人间至尊,可论起家底来,他却是实打实的穷人一个。 这二十万两银票,就算是大姐以嫁妆补贴家用,襄助他的。 这还不是全部…… 这二十万两银子,是家里水泥工坊一年七成的利润,我将这七成的利润,定为大姐的嫁妆产业。 每年,大姐都可享受这七成的分红。 每年的今日,正午端阳,就是分红之日,需大姐亲临贾府,取走这份分红。 除了大姐外,其他人我一概不认! 如今庄子上的水泥工坊,只是在神京周遭贩卖,所以数额不多,只有二十万两。 但今年家里在江南和西北都已经铺开了商号,待明年,这个数量,翻几倍都不止! 大姐自幼为老祖宗所教养,心思纯善仁厚,不愿与人勾心斗角,阴.私谋算。 大姐本是为我贾家一门的富贵才进的宫,小弟如今腆为贾族族长,又岂能眼见大姐一人在宫里忍受那些是非勾当的折磨之苦? 就算用金山银海去砸,我也要为大姐在那片闹腾的地方,砸出一片安宁地来。 所以,大姐就不要心疼银子了。 小弟自承爵以来,所求者不多,无非就是家人皆平安康泰,无灾无患,生活快乐、幸福。 如今看来,小弟做的勉强还算是合格。 唯有大姐在深宫之中,是我迟迟难以放下的牵挂。 古语云: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大姐,拿着吧,在宫里好好生活,权当安小弟之心……” 贾环的话,不止让贾元春动容到难以自持。 满殿人,谁人不惊? 有钦佩的,有讶然的,有想不通的,也有嘲笑的…… 除却这些外,贾家姊妹中,却均是一脸骄傲的看着贾环,满满的自豪感。 她们毕竟经历的世事还少,对于银财,不说厌恶如阿堵物,也算不上多喜欢。 最重要的是,她们在贾环身上,看到了重情义而轻银财的优秀品质。 就连薛宝钗,偶尔心底还会为贾环对文辞的不通而感到遗憾,觉得有些缺憾。 但此刻,她亦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贾环。 相比于那些诗词歌赋,贾环此刻的表现,当真是惊艳了她的心。 并以为,古之君子,莫过如此! …… [。] 正文 六百一十七章 疲惫 贾元春是哭成了泪人离去的。 之前在大观园正殿内,她就抱着贾环哭了很久。 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再明白不过里面的弯弯道道了。 有了这份银子,别说那吴贵妃还是周贵人,纵然是皇帝和皇后,都要再给她一分薄面。 正如贾环所言,皇帝体面归体面,却是一个穷皇帝。 被制辖了这么多年,手头紧的……都让人不敢相信。 隆正帝这般要强,心性高强的人,在她宫里,有时都会流露出财匮的紧迫感和愁苦。 如今,有了这每年至少二十万两银子打底的嫁妆补贴…… 对于军国大事,这二十万两微不足道。 但如果只是维持一些事情的运转,就很有分量了。 所以,只凭这份银子,贾元春受欢迎的程度便会大增。 宫里其实比世间大部分地方都要现实。 什么人才会受欢迎? 很简单,有用的人! 再加上她不争懂礼,恪守本分的性格,可以料想,日后,她在宫里的日子会愈发轻松快意。 而且,她还能每年都回家一回…… 始自今日,贾元春才真正感受到,何为家,何为家人…… …… 贾元春离去后,贾母也哭得难以自已。 众人劝解了良久,方将她劝入房中,鸳鸯服侍着她歇下了。 不过众人退去时,她却留下了贾环…… 荣庆堂,东暖阁。 贾母面上犹有伤感之色,不过,她看着贾环,眼神却有些凝重,道:“环哥儿,你今日……这样做,好吗?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贾环坐在炕边,看着贾母有些苍白的头发,笑道:“老祖宗放心,孙儿心里有数。” “可是……” 贾母哪里放心的下…… 贾环见之,看了眼坐在炕尾,正给贾母捶腿的鸳鸯,想了想后,低声道:“老祖宗,孙儿这样做,一来,确实是为了大姐能在宫里过的好一些。 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原因。” 见贾母正耳聆听,贾环顿了顿,继续道:“老祖宗,贾家现在太富了,富的有些……过了。 孙儿每天赚进的银钱,足够一户寻常百姓,花一辈子都花不完。 而且,孙儿还在不停的拓展商路。 所以,不得不散一部分财出去。 唯恐盛极而衰! 贾家在军中的势力本就惹人注目,若是财力上再积累太过,绝非幸事。 虽然,通过商路的铺设,咱们家已经将神京城里,大部分顶尖武勋门第都拉上了船,结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但是,还不够。 我们还缺少最大的一个勋贵加入,就是皇家。 当然,之前通过玻璃的生意,也算是把皇家拉上了船。 可那只是太上皇的,和陛下无关。 如今的天子,毕竟是陛下啊! 所以,我要将陛下也拉进来,这才算保险。 尽管,只能算一定程度上的保险…… 但对孙儿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老祖宗,这份保险,世间不知有多少大商人,恨不得捐献全部家业而不能得。 而且有了这份保险后,我们能赚到的银子,只会更多! 呵呵,薛家当年为何那般豪富,珍珠如土金如铁。 无非是因为沾了一个皇字罢了。 所以说,大姐若能在宫里站稳脚,好生的活下去,其实对我的好更多…… 再者,水泥也与其他生意不同。 水泥涉及到军工和城池的防御建设。 这等买卖,由咱家掌握大头,现下不算什么,可风向一旦有变化,留在手里就是烫手的山芋。 没必要留太多。” 贾母闻言,面色连连变幻,最后叹息一声,道:“我就是担心,有人会欲壑难填,得寸进尺啊……” 贾环笑着摇头道:“家里的每一项产业,都不是全部掌控,或多或少,都与其他勋贵门第合伙。 任何想谋夺产业的人,所面对的,绝非是我贾家一家。 他面对的,将会是整个大秦武勋。 这种事,没有人会去做,因为付出的代价成本太高。” 贾母闻言,略略松了口气,她目色复杂的看着贾环,道:“既然你觉得赚银子赚的太过了,为何还要不停的开设商铺? 既然银子已经够花了,平平稳稳的过日子不就好了?” 贾环闻言笑道:“老祖宗,这武勋将门,银子哪里有一个够的时候。 只要修武不止,那银子必然会淌海一样往外出。 越往后,需要的银子就越多。 单孙儿一个就跟无底洞一样往里填银子,再加上家将亲兵,还有日后孙儿的儿子,孙子…… 如今积攒下的家业,还未必够呢。 而且,行商路,目的并未单纯是为了赚银子……” “唉!难为你了,能想的这么周到。 呵呵,我之前倒是有些心疼那么些银子,有些小家子气了。” 贾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言道。 贾环道:“哪里话,老祖宗又不是在心疼自己的私房银子,是在替孙儿心疼银子呢! 嘿嘿,老祖宗到底还是疼孙子啊……” “呸!不知好歹!” 贾母闻言笑骂了声。 见贾母满面疲惫之色,贾环忙道:“老祖宗快歇息吧,昨儿夜里起就没睡好,今儿又忙了一天,累煞了。” 贾母闻言应了声,眼睛看向了炕尾替她捶腿的鸳鸯,道:“去送送你三爷吧。” 鸳鸯闻言,俏脸一红,只是不敢违逆贾母,将贾环送出门。 鸳鸯身量高挑,与贾环并立也并不显太矮。 她垂着头,将贾环送到穿山游廊下的走廊里后,顿住了脚,轻声道:“三爷,您慢走。” 贾环闻言,也停住了脚,转身看着鸳鸯。 在玻璃风灯的照耀下,鸳鸯一张脸微醺,低垂着,似乎感受到了贾环的注视,双手有些紧张不安的拧着手中的绣帕…… 贾环心里一叹,多少有些不忍…… 贾母与他议事,无论轻重,从来都不避开鸳鸯。 小事倒也罢了,可就是大事,也都让她在一旁听着。 这其中之意,贾环岂能不明白? 而且,当日贾母玩笑言,日后鸳鸯,也不用讲什么名分位份,不拘跟着哪个,做个屋里通房就好。 总也比出了门去,找个不靠谱的跟了白白糟蹋了强。 尽管,这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想法,可是贾环还是觉得,对鸳鸯并不大好…… “鸳鸯姐姐,你可想过以后?” 贾环开口柔声问道。 鸳鸯没有抬头,轻声应道:“不过是服侍老太太一辈子罢……” 贾环道:“那再以后呢?” 鸳鸯沉默了下,低声道:“我是家里的家生子,若是……若是……就只能被拉出去配小子……” 贾环摇头笑道:“你服侍老太太一场,又怎么可能让你这般没下场?定会还你身契,少不得再陪送一份嫁妆……” “三爷……” 鸳鸯面色忽然煞白,她抬起头,目光哀怜的看着贾环,道:“三爷,若如此,老太太不在之日,就是鸳鸯跟着离去的时候了……” 贾环皱眉道:“何以至此?” 鸳鸯红了眼圈儿,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后,却没有多言,垂下了头。 修长苗条的身影,在夜色烛光下显得有些可怜…… 贾环忽然醒悟过来…… 是啊,纵然他愿意放她离去,可是,鸳鸯知道贾家如此多的私密事,他放心,贾母却绝不会放心。 对自己的亲生孙女尚且…… 又何况只是一个婢子? 想通这点后,贾环眼中多了一抹怜意,柔声道:“到底是委屈你了。” 鸳鸯闻言,依旧垂着头,摇了摇头,轻声道了声:“不委屈……” 贾环见状,看着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和低下头后,脖颈处露出的那抹雪白的白腻,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幽香,轻轻伸出手,将鸳鸯揽入怀中。 “呀!” 鸳鸯轻声惊呼一声,身子一僵,不过,当被揽入贾环怀里后,感受着他怀中宽厚坚实的感觉,她又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羞红了脸,轻轻的依偎在贾环的怀里,闭上了眼…… …… 安抚了鸳鸯,给她“定”了心后,贾环就乐呵呵的回到了宁国府。 他倒不是不想再去寻好姐姐们玩笑一番,只是,大家这几日都累毁了,早早的,全都熄灯睡下了。 所以,贾环就只能一个人回到东府。 路过天香楼时,他顿住了脚,看了一眼昏暗的某一处后,轻轻一叹,转身离去。 心里有些如麻的想着秦可卿的事,路遇尤氏院,拐角处的时候,不妨一个身影忽然撞了过来。 “哎哟!” 对面那个走路微急的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声。 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堵墙…… 往后一退,没防备,就坐倒在地。 可恨贾环,只因听到的不是熟悉的声音,尽管这声惊呼柔媚可人,他却连搀扶都没搀扶一把,眼看着对面那人坐倒在地,摔了一个屁墩儿…… “你怎么走路的?”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贾环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话。 他面色不渝的看着地上之人,皱眉呵道。 许是屁股摔疼了,又或是被吓着了,地上之人闻言后,身子一颤,就掉下了眼泪。 她低声哽咽道:“对……对不起,夜晚了,我赶着回家,没看清路……” 贾环退了半步,留出余地,再看去,方认出此人是谁。 竟是那日所见的尤二姐。 他眉尖轻轻一挑,歉意道:“抱歉,没认出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回家?” 尤二姐听贾环似乎不恼了,稍微松了口气,轻声道:“大姐本来是让银蝶送我的,只是我想着,家就在后街不远,一路上又有灯火,所以就没让银蝶送,她回来时也不便哩……” 贾环闻言,眉头微皱。 他的意思是,这么晚了,尤二姐在尤氏院里住一晚又如何? 不过,想起尤氏谨小慎微的性格,而之前他又表现的不喜尤氏姐妹…… 唉…… …… [。] 正文 六百一十八章 无耻 尤二姐的脚崴住了,刚才她哭,不是因为贾环的威严所惧,而是因为疼…… 贾环唤来了巡夜的两个婆子,让她们用软轿将尤二姐送到了公孙处。 待看治结束,再抬到尤氏院来安歇。 安排妥当后,看着尤氏院里的灯火依旧亮着,犹豫了下,贾环还是走了进去。 “呀!三爷来了!” 银蝶端着一盆水正从里面出来,见到贾环进院后,眼睛登时一亮,唤道。 贾环眉头却微微皱起,道:“怎么要你出来倒水,其她人……炒豆呢?” 宁国府这边,因为贾环比较“作”,不愿让屋里站满丫鬟婆子服侍着,都开了出去。 他这个当正主子的都如此,其她人就更不好享受了。 所以,素来谨慎的尤氏,身边也就留下了一个银蝶,外饶一个炒豆。 平日里倒不显什么,这个时候却不大好了…… 银蝶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三爷,您还提她,炒豆和小吉祥姨娘简直一模一样,哪里是能做事的……” 贾环正色道:“那你误会小吉祥了,她其实很能干的。” 银蝶笑的铜盆都端不稳,对贾环屈膝一福后,去花池边上,将水倒去了。 转头见贾环在那里看着她,普通的脸一红,道:“三爷怎地不进去?奶奶就在里面歇息哩,刚洗完……” 贾环笑道:“正想问你,大嫂歇息了没。” 银蝶道:“还没睡呢,三爷您先进去,我再去换一盆清水来。炒豆那小迷糊已经睡着了……” 贾环点点头,而后银蝶就去了隔壁屋子。 贾环进了房间后,径自进了里间。 想来尤氏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响,贾环进来时,她正有些迟缓的掀开素色锦被,往床下下。 贾环见之连忙上前扶住,嗔道:“身子骨还没养好,又下来作甚?” 说着,将身子软绵绵的尤氏又扶上了床榻上,顺手抄起她的一双腿,想将它们重新放回锦被里。 只是,看到那一对白皙的玉足,在灯光下散发出盈盈光泽时,贾环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尤氏的脚会这般好看…… 不过,他毕竟不是有恋足癖的变.态,多看了两眼后,将尤氏的腿放入锦被中,掩盖好。 回过头,就看到尤氏一张脸羞的满面通红,眼睛都不敢抬起看他。 贾环这才又想起,这个时代,女人的脚和男人的老二一样,都是不能随便给人看去的…… 本来若穿着罗袜也就罢了,可方才银蝶端出去倒的想来是尤氏刚写完脚的洗脚水,所以她的脚是光着的。 对尤氏而言,被贾环看了脚,和被贾环看了腚没什么区别…… 反应过来后,贾环也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他还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可看着尤氏这般娇羞的模样,他也有些挠头。 气氛一时间……有些暧昧…… “嘿嘿,大嫂,你身子好些了没?” 贾环打破尴尬,关心问道。 尤氏点点头,轻声道:“好多了……” 说着,抬起眼帘,看向贾环。 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皆是汪汪水意。 贾环自来熟的往床榻边缘坐上,轻轻握住尤氏软如玉般的一只手,柔声道:“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你放心,你是我大嫂,我一定会看顾你一辈子的……” “唰”的一下,尤氏脸上原本将将平息的红晕,瞬间又红了云霞! 她眼睛怔怔的看着贾环,似乎是……似乎是被他的不要脸给震惊了…… 怎地,怎地是我在乱想呢…… 你……你就是这般看顾大嫂的…… 贾环看着她娇羞如少女的震惊模样,一双温柔的大眼睛里,似乎满是“崇拜”的看着他,心头一热,轻轻俯身,在她不抹而红的唇上轻轻的亲了一口。 尤氏的脸愈发烧成晚霞,闭上了眼睛,身子都微微颤栗着,在被贾环一吻,又觉得胸前被一双大手侵犯后,她认命般的呢喃了声:“爷……” 这一声蚀骨之音,让屋内淫.糜气氛瞬间达到了极点! 不过,却也唤醒了贾环。 他强撑着坐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看着尤氏道:“你的身子还没好,还经不起……” 原本,贾环的忽然离去,让尤氏心里有些失落和惴惴不安,以为他是嫌弃她,才会在这种时候起身离开。 毕竟,她清楚的知道,他不是太监,也不是无能…… 不过,待听到贾环的话后,她心中又是一暖。 原来,他是为了她好…… 只是…… “爷,你的手……” 尤氏晕红着脸,声音如蝇般轻轻说道。 原来,这三孙子说的倒是道貌岸然,身体也坐正了,可放在人胸前的手,却还没拿开…… 贾环闻言,意犹未尽的收回手,讪笑了两声,道:“失误了,失误了,大嫂勿恼,大嫂勿恼。” 尤氏红着脸,轻轻摇了摇头,咬着嘴唇柔声道:“不恼呢……” “嘶!” 被此等熟.女风情撩拾的火烧火燎的贾环又吸了口气,他站起身来,笑道:“咱俩就谁也别撩谁了,目前都是病号…… 大嫂,你也不要担忧什么…… 人前,你是我大嫂,你尊着我,我也敬着你。 不过,没人的时候,你就是我的桃花……” 说罢,贾环又俯身弯腰,狠狠的在尤氏的嘴上啄了一口后,哈哈笑道:“你好好养伤,我回去了。再待下去,今天怕是走不了了!哈哈哈!”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留下尤氏一人,人面桃花的坐在床头,痴痴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 “小吉祥,干嘛呢?” 回到宁安堂后宅,远远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一阵阵笑声掌声欢呼声。 小半夜了还这么热闹。 贾环进门后,就见屋子里有四人,除了白荷、小吉祥、香菱外,朱二丫也在。 朱二丫她爹娘在为贾府训练百戏班子,只是百戏不同其他,需要时间去练。 所以,今夜他们并没有出场。 小吉祥此刻,脑袋上散去了丫鬟的发髻,只简单的挽起了一个丸子头。 然后,“丸子”上插了一根金灿灿的金钗。 她正仪态万千的站在那里走步,其他人都在那里替她鼓掌叫好。 白荷也笑脸吟吟的坐在那里看。 见贾环进来后,众人忙站了起来,小吉祥有些“不好意思”的“咯咯咯”笑着扑上前,撞到贾环怀里,脆声撒娇道:“三爷,香菱和二丫都没见过贵妃嘛,就在戏里听说过杨贵妃,也不真儿! 我就给她们表演一番!嘿嘿嘿!” 贾环哈哈笑道:“就你最顽皮,为了看一眼,就在丫鬟堆里站了一天,也不嫌累,回来还接着玩闹!” 小吉祥仰着小脸儿,笑眯眯的看着贾环,道:“不累,看贵妃哩!” 简单,快乐…… 贾环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道:“看完了吧?还得了个大赏!高兴不?” 小吉祥咯咯笑道:“高兴!娘娘是因为三爷的面子嘛,我知道!” “就你机灵!好了,今儿别玩儿了,累了一天,早点休息。明儿再和香菱、二丫去园子里耍。” 贾环笑道。 小吉祥甜甜的一应后,朱二丫怯怯的给贾环行一礼后,就小步出门,然后一溜烟儿的不见了。 她还是怕贾环…… 人都走后,白荷就将小吉祥的金钗替她收起来放好。 不然依她一天摔三跤的频率,这根金钗的下场不是坏了就是丢了。 今天都累坏了,本来没小吉祥什么事,她自己非要去受罪。 玩伴们在的时候还能活泼点,人一走,立刻打起迷糊来,一双大眼睛打架打的有趣。 没一会儿,就挂在贾环身上睡着了。 白荷端来热水,伺候贾环洗漱干净,自己也去洗漱一番后,一起上了床榻,歇息了。 一夜无话。 …… 翌日清早,贾环早早起身去了武场那边,与乌远等人一起练武。 尽管眼睛已经复明,可他还在坚持练习听风辨位的本事。 因为他发现,听风辨位,对于他的《苦竹身法》,有超乎寻常的辅助作用。 在运行《苦竹身法》时,有的时候,眼睛未必就能看全八方。 而且,就算看到了,有许多时候,也有迷惑作用。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一句话,对于高手而言,并不准确。 因为看到的,未必就比听到的真实。 听风辨位与《苦竹身法》的结合,效果之惊喜,让乌远都有些侧目…… 也就尽力支持贾环,继续练习下去。 …… 待吃过早饭,贾环回去洗完澡,过去荣庆堂时。 堂里已满是欢声笑语,王熙凤的惊呼叫嚷声老远就能听到。 贾环进门后,贾母一迭声的笑道:“你去找你三弟,你去磨他,我可做不了主,哈哈哈……” 王熙凤挺着一个大肚子,走到贾环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晃道:“三弟,我不管,我也要搬园子里去住住。你瞧瞧你这些姊妹们,忒可恨,一大早就当着老祖宗的面馋我! 这个说她住的地儿清凉,都是翠绿翠绿的竹子,里面还有猫熊。 那个说她住在半山坡上,就是白天也凉风阵阵,夜里就更舒坦了,躺在大青石上数星星。 还有说住水边的,打开窗子,就能看到一湾清流淌过,夜里躺在床上都能听水流声! 真真是…… 三弟,我不管,你得负责,我也要,我也要嘛……” 许是因为背对着众人的缘故,王熙凤将贾环的胳膊抱在怀里,使劲的晃荡着。 那份触觉……啧啧! 关键是,后面就是满堂人在看着,那份偷.情一般的刺激,让贾环都有些脸红。 不过,看到林黛玉投来似笑非笑的目光后,贾环还是勉强轻轻挣脱了王熙凤的手,扶着她往里面走去,笑道:“多大一点子事,园子里那么多屋子,不拘哪一间,二嫂抱着铺盖,进去住就是!” “噗!” 满堂人闻言,大笑出声! …… PS:解释一下昨天第一章,先说一下,613章在作品相关里,目录的最上方,拉上去就能看到,是免费章节,不会重复收费,很抱歉。 昨天有些意外,有些难过,不过,也有欣喜。 刚开始的时候,章节其实是修正了的,有几个早起的书友也看了。 只是后来,我回头再检查的时候,觉得又有几个词,用的不是很好,其实就是一些语气助词,虚义词。 可能是我太矫情了,非想改过来。 但我也不知道为何,改动之后,就变成了防盗章节,怎样都变不回来了。 好多书友从五点就开始刷,我也是。 后来联系责编,编辑将问题提交给了技术部门,没什么作用,就说这是一个BUG。 也许是天意吧。 防盗,真的是逼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防与不防,差别大到你们想不到。 咱们这本书,最开始是安慰上架的,所谓安慰上架,就是指成绩不达标,不能给强推。 三千收藏上架,首订四百多,均订三百多。 一个月后,成绩勉强提到五百。 上架后,五百的均订,根本得不到什么好推荐,因为五百均订的书,一抓一大把。 而没有推荐,成绩就不会有起色,然后继续得不到好推荐。 这是一个死循环。 上架后,编辑给推荐的唯一标准,就是订阅。 所以,我开始防盗。 防盗后,均订以每天四五十的速度开始飙升。 仅仅一个月后,均订就到了一千六。 然后,好推荐来了,在后面的一个月时间里,编辑连续给了强推、封推和畅销精选三个大推。 然后,咱们进了精品。 所谓精品,就是均订达到三千。 历史,三日内更新的精品书,加起来勉强才二十本。 如果我没有防盗,到现在,怕也只有几百均订。 为了避免影响书友的阅读,我每天晚上四点多起来防盗。 其实,如果没有昨天的BUG问题,对绝大多数书友,是没有影响的。 因为你们每天睡醒看时,都是我已经修正过的章节,完全没有影响。 平日里,除了个别几个定闹钟起来追更的书友外,也没几个骂声…… 但昨天的骂声沸腾。 有好几个,还是几乎从最初就跟着的书友,我很早之前就看他们投推荐票,打赏。 他们的骂声,让我极其难过。 我本以为,已经追到两百万字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些浑水摸鱼的。 咱们这本书,从一开始起,就很不平静。 不是作者,根本无法想象的水有多深…… 还有一个熟人,那个叫chenxxxxx的,你的ID和贴吧里的ID几乎是一样的,你没发现吗? 你连一分钱的粉丝值都没有,在那里刷屏骂街,你骂的着吗? 当然,除了骂声以外,还有更多让我很感动的书友。 他们一遍一遍的帮我解释着,回答着,辩解着。 即使良辰开始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偷乐,后来也在帮我解释着…… 我觉得这是我写书以来,最值得高兴,也最感动的一天。 患难见真情,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我谢谢你们。 还有,我原本以为,昨天的成绩将会是灾难性的雪崩。 然后发现,又想错了。 昨天的成绩,不论是订阅,还是月票,还是推荐票,都是最近以来最高的。 包括出错的第一章,都有很多书友在订阅。有些尴尬的是,这一章还是最高的,因为外面盗网也抓取不到正常章节…… 忽略这一点瑕疵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甚至有些惶恐,不知自己是否值得大家如此厚爱。 无以为报,只有更加用心写书。 水平有限,或许不能让每一个书友都满意,但一定竭尽所能。 屋凉谢谢大家。 记于醉迷,两百万字。 [。] 正文 六百一十九章 生无可恋 王熙凤本就是要强的人,被贾环这么敷衍了事,随意糊弄,心里本就不是滋味。 %%%%e%%f%%%%e%%f%d 再听众人这么一取笑,差点没气毁。 羞恼之下,脑子一热,就往贾环身上撞去。 贾环顾不得丰饱如秋实的软腻触感袭来,手扶在王熙凤大肚子上,一个巧劲扶正,而后唬的冷汗都下来了,急赤白眉的看着她道:“姑奶奶诶,你真真是不要命了!孩子!当心孩子!” 见他这幅有些慌张的模样,大家却并没有嘲笑他。 即使脸上都挂着微笑,笑容里也都是暖意。 王熙凤心中的不甘和火气也一下平息了,眼睛润润的看着贾环轻声笑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数!” 贾环瞪了她一眼,然后对贾母告状道:“老祖宗,快批评批评她!太不拿我侄女儿的安危当一回事……” “嗯?” 贾母本来乐呵呵的,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顿时有些不乐意了,道:“你怎么知道是侄女儿,不是侄儿?” 贾环笑道:“孙儿虽不知道,可孙儿喜欢侄女啊!老祖宗您想啊,世人都说,一女一子,是个好!这好字,自然是女字在前面啦! 先有女儿的话,女儿长大些,正好可以带弟弟。 大姐当初不就是这般照顾宝二哥的吗? 而且,现在已经有一个侄儿了,越发淘气,也该有一个乖侄女儿喽! 女儿多好啊,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嘎嘎!多好! 是不是?” “呸!你看我做什么?” 林黛玉听到前面那番话,正怔怔的看着贾环,心有遐思…… 谁料,这讨厌之人,忽然转过头,对视上她的眼睛,将她“惊醒”。 然后,竟问她是不是…… 这坏人,私下里问还好。 当着这么多人问,忒可恶了! 林黛玉绯红着俏脸,“凶巴巴”的啐了贾环一口,羞怒道。 贾环和众人一起哈哈一笑,没有再撩拾她,扶着王熙凤坐下后,又跪下给贾母请安。 贾母忙命鸳鸯扶起贾环来,贾环也不用她扶,自己就起来了。 起身后,贾母还未怪他,王熙凤就气呼呼的怪上了:“三弟果然可恶,既然你要给老祖宗请安,又何必先扶我坐下? 你刚扶我坐下,这边我又要自己起来,再自己坐下,你就可劲的折腾我吧!” 众人闻言一想,果不其然就是如此,便纷纷大笑起来。 贾环笑道:“罚你刚才莽撞之举!” 说罢,又跟满脸和煦可亲笑容的薛姨妈一揖行礼后,对贾母笑道:“老祖宗,昨儿休息可还好?” 贾母呵呵笑道:“好,睡的香!就是……鸳鸯这丫头好像一宿没睡好。” 说着,眼睛嗔向贾环。 贾环满面正经的“呀”了声,看向鸳鸯道:“鸳鸯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昨儿那么累,我都沾床就睡了,你居然这么猛……” 用粉掩下黑眼圈的鸳鸯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然后不理他,继续给贾母捶腿。 贾母气哼哼的,却也拿这个厚面皮没法子,只是拿眼睛横了他一眼! 贾环笑呵呵的在贾母榻下坐下后,转头对王熙凤道:“二嫂,你也傻! 昨儿园子里上百人忙了一宿,忙着将那些风灯取下,地上的碎屑扫尽,该收拾的都收拾利落,一宿的折腾。 再说了,她们屋子里的帘幔床帐都没安设好,哪里就住进去了? 还风声水声的,她们也就骗骗你这样文化不多的人……” “呸!” 王熙凤气恼的啐了一口道:“你也比我有文化不到哪去,半斤对八两,谁也甭说谁才是正经!” 贾环与众人一起哈哈一笑,然后对贾母道:“老祖宗,端午已过,这天儿一日热似一日。 孙儿想着,干脆今儿就让姊妹们都搬进去吧…… 孙儿昨夜特意吩咐了,各个屋子里的陈设古董都不用收起。 今儿只要使人再收拾打扫一番,安设好帘幔床帐,姊妹们就可以住进去了。” 下面姊妹们闻言,无不发出一阵欢呼声。 喜色满面。 贾母想了想,道:“今日会不会太赶了些?若是思量不周全,岂不辜负了园中美意?” 贾环笑道:“无非就是一些帘幔床帐罢了,再有就是姊妹们自己的箱笼,孙儿之前几日就叮嘱她们收拾了,想来早已装束完毕…… 要不这样好不好,让那些婆子嬷嬷们先安设着,咱们陪老祖宗和姨妈先游览游览这园中美景。 然后一个屋一个屋的看去,若有不妥处,自然难逃老祖宗的法眼,当场指出来改正就好。 老祖宗,您说呢?” 贾母闻言,又看了看下面贾家诸姊妹们一双双明亮的眼睛,也不愿再做恶人,笑着应下道:“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吧。对了,你们可分好了住处?一会儿可别打架……” “哈哈哈!” 众人闻言大笑,然后贾环让她们自己说她们各自的山头。 众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后,林黛玉先抿嘴笑道,说她住在“潇湘馆”。 想起竹林里那两只胖乎乎,圆滚滚,走起路来,时不时摔一跤,还很粘人的熊猫,林黛玉俏脸笑成了花儿! 史湘云跟道,说她住在“云来阁”。 她虽然没有熊猫,可却有仙鹤。 山坡之上,有几棵老松。 每日清晨,旭日初升,紫气东来时,看着仙鹤在松间盘绕,史湘云心中说不出的适意…… 不过,史湘云的话,却让众人一阵轻笑。 这让史湘云羞红了脸,又狠狠瞪了眼满脸无辜的贾环。 就是这个坏人,让她昨天在贵妃面前“丢了丑”! 今儿还要被人嘲笑…… 小插曲之后,薛宝钗跟着说她住在“蘅芜苑”,贾迎春说她住在“缀锦楼”。 贾探春则选了“秋爽斋”,而小惜春则住在了“蓼风轩”。 李纨虽然作为长媳,目前暂时掌家。 可等王熙凤生育后,她还是要交出管家权的,她也不耐烦这个。 到时候,她还是带着一干小姑子们做做女红,读读诗词罢了。 因此,她在园子里也有一处宝地,正是“稻香村”。 一干姊妹们都报完“山头”后,还没住进去,就开始“咯咯”乐出声来。 贾环见之哈哈大笑。 贾母看了也高兴,不过,她忽然看到身边,贾宝玉垂头丧气的样子,方想起他还没有着落,顿时一怔,拿眼看向贾环。 贾环会意的对她点了点头,用眼睛示意她放心。 贾母见之,欣慰的看了贾环一眼,然后看向贾宝玉,道:“宝玉,你姐妹们都有了好去处,你去哪里啊?” 贾宝玉闻言,耷拉着脑袋,摇摇头,有些沮丧道:“孙儿没地去,就在外面,陪老祖宗吧……” 声音里满是艳羡和……心酸。 贾母听了顿时心疼不已,又拿眼看向贾环。 贾环哈哈笑道:“哎呀呀!还是二哥最有孝心!好!真好! 我原还打算,将怡红院拨给二哥住,谁料,二哥竟有此孝心! 难得!真是难得! 也是,老祖宗向来最疼二哥,眼珠子命根子一样看待。 二哥自然也是舍不下老祖宗,自己住进去享福的,哦? 罢了罢了,都是我思虑不周。 如此看来,怡红院倒是空下了…… 唔,我倒是在里面还没个去处,投奔哪个姊妹的话,一来不便宜,二来也怕她们不收留…… 正好,我可以住进怡红院里……” “呸!” 贾母见贾宝玉完全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心中愈发心疼,啐了贾环一口,笑骂道:“没见过哪个当家主子,不住在正经堂号里,跑到园子里住的。 被你连累,我这个老太婆都住不进去,三天两头的就要应付上门请安的命妇。 更何况是你? 总不能,你在园子里招呼你那群闹腾腾的兄弟伙伴吧? 赶紧把那怡红院,给你宝二哥才是正经的!” 贾宝玉闻言,悄悄的抬起头,一双眼睛“miu”向贾环…… 贾环只作不知,摇头撇嘴道:“不会,孙儿早已经跟几位兄长说好了,说我正在养身体,还要苦读兵法,轻易动弹不得。若无事,他们就不用上门。若有事,我自会广发英雄帖,召集他们的。 所以,孙儿还是能住进去的……” “啪嗒!” 贾宝玉的脑袋又耷拉下去了。 下面看出名堂的姊妹们,无不掩口偷笑。 贾母一边笑,一边心疼,拿起软榻边上的野鸭子毛掸子,想要教训贾环,见他浑然不惧哈哈大笑的模样,又气得笑。 她搂过贾宝玉,道:“你三弟是在逗你乐呢,你也不想想,他一个国侯,那么忙,整日里上门请安的人比我还多,哪有功夫住园子里?” 贾宝玉正伤心的快要落泪,尤其是听到姊妹们高兴的笑声后,心里一片孤寒,一种了无生趣的情感顿生。 不过,听到贾母的话后,在她怀里,又悄悄的抬的抬起头,“miu”向贾环。 贾环笑呵呵的看着他,道:“二哥,你住进去也没问题。只是……你进学怎么办? 先说好,这不是我的意思。 昨儿大姐问我,日后宝二哥你怎么安排。 我说,二哥不能从武,又不爱做八股文章,只喜好诗词歌赋。 不若,就让二哥你当个富贵闲人,安享一辈子富贵吧。 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难事。 大姐却不答应,她让你还是要好生去进学。 大姐的意思,倒不是说你不能享富贵,只是,她以为,你总也要有个正经事做。 你自己不在意没关系,可日后,二哥你总要成家,还要有儿女,你儿女也要成家吧? 你成家也不算什么,自然少不了好人家,可等二哥你有了儿女后,就不一样了。 你得为你儿女做个好榜样。 二哥,你说呢?” …… [。] 正文 六百二十章 怜子 贾环的话,很现实,也很犀利。 虽然让贾宝玉很难堪,但贾母这回却没有责怪贾环。 因为贾环说的……是事实。 贾宝玉娶亲不难,有她这个老祖宗护着,别的不说,哪怕是逼着贾环,也能给贾宝玉找一门好亲事。 可是以后呢? 贾宝玉的子女怎么办? 别的不说,只说他们长大后,该怎么娶亲? 他们若也效仿贾宝玉,想做富贵闲人,该怎么办? 谁家愿意和一个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人结亲? 贾母再长命百岁,也活不到那个时候啊…… 这个问题,其实贾家的大人都知道。 但谁都不愿意戳破。 就跟当初,贾赦等人醉生梦死一般。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贾家愈发一日不如一日? 不,他们心里都知道,也很清楚。 但那又如何? 懒惰、贪图享受、怕苦怕累的负面心理,让他们假装看不见,假装不知道。 谁也没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同样,对于贾宝玉,无论是贾母,还是王夫人,其实都明白他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但她们对他的溺爱,也让她们强迫自己忽略这一点。 她们都觉得,能庇佑他一辈子,让他当一辈子的富贵闲人又如何? 至于会不会有人瞧不上贾宝玉…… 开什么玩笑? 像贾宝玉这样天生有大福气,如宝似玉的至尊宝,不瞧不上别人就算好的了,谁还配瞧不上贾宝玉? 不得不说,这种思想,着实影响到了贾宝玉…… 好在,贾环的横空出世,贾母的关爱分润,还没有让贾宝玉这种思想根深蒂固,就开始动摇了…… 众人静静的看着贾宝玉,包括林黛玉和薛宝钗等人。 虽然,她们不可能会和贾宝玉在一起,但她们还是希望,他能做个有用的人。 贾母也没有说话,叹息了声,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面色涨的通红,心乱如麻。 这个问题,他还从未考虑过。 什么妻儿子女,什么正经事…… 这些对他来说,有些太过遥远了些。 只是,他也知道,今天不表个态,怕是过不了关了,都在等他回话呢…… 贾宝玉正了正脸色,对贾环道:“三弟,我可以……可以和兰哥儿一起去学里。” 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不愿再逼迫太紧,否则贾母脸上不好看。 他正想笑言几句,缓和缓和气氛。 不过没等他说什么,众人就见贾政面色不大好看的走了进来。 见他身上朝服未去,就知道他应该是将将下朝回来。 除了贾母外,众人忙起身与他见礼。 贾政点了点头后,瞪着贾宝玉道:“你如果再提上学两个字,连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话,你竟顽你的去是正理。” 贾宝玉闻言,脑袋都快耷拉进裆里了…… 贾母闻言不乐意了,眼睛一瞪,就要生恼。 不过看着贾政有些不渝的沉重面色,猜出他有心事,先问道:“可是有什么难事?” 贾政摇了摇头,强笑道:“没事,老太太勿忧。” 贾母见状,岂有不更忧的道理,一拍软榻,喝道:“你看看你这脸色,哪里像没事的样子?环哥儿就在这,你有事就说。” 贾政闻言,嘴角抽了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到底谁才是老子…… 不过,毕竟本就是贾环的事,他也不藏着掖着,对贾环道:“之前厄罗斯人不是要互赠礼品吗? 他们送给朝廷的十数车珍奇仪礼已经到了,朝廷议着,既然他们指名要你名下的伏特加,那就要送给他们这种烈酒。 厄罗斯人送的礼品十分贵重,都有十几车之多。 那么我大秦的回礼,只能更多,才能彰显我天.朝气象。 所以,他们议定,要还礼一百车。” 贾环眉尖一挑,笑道:“这是好事啊,让户部把银子送来,我给他们酒就是。” 贾政面色难看道:“原该如此,可他们说……说你的酒太贵,一百车酒,竟比厄罗斯送来的那十几车奇珍也差不到哪去,简直岂有此理,而且,朝廷现在拿不出这么大笔银子来。 所以,他们劝我说服你,想让你以国事为重,顾全大局。 看看能否将酒价降低些,他们说你那酒难喝之极,不值当那么贵…… 或者,或者你干脆捐献出来算了……” 贾环想了想,点点头道:“国事为重,顾全大局……很有道理。毕竟,先有国,才有家嘛! 既然户部拿不出银子,那我就吃点亏好了,让他们把那十几车奇珍送来就好,我就不要他们添银子了。” “噗!” 姊妹里,林黛玉最先反应过来,没忍住,小声喷笑出来。 贾政闻言,眉头紧皱,道:“你胡说什么,那是国礼,也是你能要的?” 本来一阵笑声的堂内,顿时不笑了。 贾环却不怕,看着贾政,笑出声道:“爹,多大点子事,也值当您气成这样? 他们也就是欺负爹您是老实人,又看我没上朝,才敢挤兑您。 您放心,明儿我和您一般上朝去,我看看哪位高风亮节的人,提的这个建议。 我会和他好好谈谈心,讲讲人生道理的。 小事一桩,您别放在心上。 气坏了身子,更不值当。” 贾政闻言,心里到底郁结,闷声为难道:“我看他们说的也有点道理…… 国库里银子确实不多了,好几个省份不是报了旱,就是报了涝,都有绝收的迹象…… 黄河在开封府那边,又有了决堤的倾向。 国库里的银子淌海一般的往外流,眼见已经见底了,还远远不够…… 你上朝又能如何? 你就是打死孙诚,他也变不出银子来。” 贾环无奈的看着贾政,道:“爹,您还真是……实诚人。 怎么,孙诚那个死胖子还在当户部尚书? 陛下还没恁下他去?” 贾政横了贾环一眼,道:“户部都是那边的人,弄下一个孙诚,上来一个李诚王诚,又有什么区别? 陛下借上次之机,连续拉下了陈梦雷和葛礼两大内阁阁臣,朝野已经震荡不宁了。 太上皇又传旨,要保持安定。 所以,朝堂上原本是怎样,还是怎样…… 如今满朝清流,都赞成征收你的酒。 我看着,连陛下似乎都有些意动。 近几个月,朝廷赈灾救灾,修复河道,银子着实花的有些狠了。 我听说,宫里陛下都开始计划着省衣节食了…… 我倒看你怎么办!” 此言一下,满堂人的脸色都跟着难看了起来。 难道真让人欺负了去? 可是,连天子都这般了,好像…… 众人有些为难的陷入了大义和现实的矛盾中…… 贾环却依旧一脸无所谓,笑道:“爹,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去吧,不是什么大事。 明儿我和您一起上朝,把这事解决了就是。 您多咱见过儿子做过赔本儿的买卖?” 贾政叹息一声,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比……你比我有能为,我原不该再教训你什么…… 只是,你要记住,有的时候,吃亏未必就是吃亏,也是福。 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不和那些人争斗,家里就算没那么富贵,一家人在一起也是好的。” 贾环闻言,不再嬉笑,站直身体,躬身一揖,诚声道:“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贾政见状,欣慰的点点头。 不过,猛然又留意到贾环霜白的两鬓后,再想起今早朝会上,那群人对贾环的轻蔑和刁难,贾政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 眼睛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他的爱子,今年才十四啊…… 难过的别过头,不敢再看那两抹霜白,贾政转过头,入目处,却正好看到元神正神游天外的贾宝玉。 贾政心头一股怒火“蓬”的一下就起来,压都压不住! 要不是贾母就在侧,他都想上前一步狠狠踹过去。 饶是强忍着,他也恨的牙根疼,并指为剑,指着已经“元神回窍”,但唬的又快要出窍的贾宝玉厉喝道:“你这个畜生,整日间不务正业,站在我这屋都脏了我的地。你也配做荣国子孙,你……” “爹爹爹,消消气,消消气……” 贾政骂贾宝玉没事,可一旁贾母差点要气昏厥过去了。 这都叫什么话? 堂上众人也被贾政忽然的爆发给唬的失了颜色,薛姨妈更是尴尬不已。 贾环连忙上前一步,扶住有些失控,面色狰狞,想要动手的贾政。 拉着他劝道:“爹,消消火。 我二哥又没惹您,您在外面受了气,那咱爷俩儿明儿一起去讨回来就是,这叫上阵父子兵! 您朝二哥撒的哪门子火?人冤不冤? 您瞧把老太太气的,一会儿老太太火上来了,她要抽您我可不敢拉着啊!” “你打,你打,你连我一并打死算了!省得你看着心糟,碍了你的大事!” 贾母铁青着脸,指着抖的筛糠似得贾宝玉,对贾政喝道。 贾政见状,回过神来,忙跪下道:“母亲,儿子如何承受的起母亲的话? 只是……只是儿子看着环哥儿的白发…… 心里着实如刀绞啊…… 但凡他有个成器点的兄弟帮衬一些,他又何以至此? 今日,满朝大臣都要围难他…… 儿子也是……心疼儿子啊……” 说到最后,在人前向来迂腐刻板的贾政,竟哽咽难言。 怜子之情,令满堂动容。 …… PS:贾政这个人,性格迂腐,懦弱。 说他假正经也没错,因为他喜欢赵姨娘这一口的…… 他遇到事怕事,有点“窝里横”外面软的感觉。 但是,他应该是一个好父亲。 原著里,有一段对梦坡斋书房旧物的详细描写,我大概记得,脂评本中被批注为这是作者的“伤心笔,堕泪笔”。 有人理解是,旧物显示出贾家当时的艰辛…… 我觉得这种解毒显然是不对的。 文中许多处用了“半旧”二字,我以为,这是另一种对富贵的权势,不是暴发户,穷人乍富后的贵,而是有底蕴的贵,有年份的贵。 所以,我对此的理解是,曹公对其父深沉的思念。 毕竟,在原著里,虽然多有打骂,却也未尝没有慈爱之时。 …… [。] 正文 六百二十一章 吩咐 贾环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贾政,眼神亦有些动容。 不过,当他看到面色僵在那里,为难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贾母时,便知道老太太心里多想了。 毕竟,贾宝玉是她一手带大的,这般不成器,她也有责任…… 贾环笑着安慰道:“老祖宗,您快别跟着多想,我爹就是在外面受了气,有了委屈,回来拿二哥出气呢! 等明儿,孙儿替他报了仇,气消了,自然也就好了。” 这番话,差点没把贾政气晕厥过去。 不过,倒也将那股儿女情长的酸楚给压了下去。 贾环将他搀扶起来后,贾政看着面现哀色,神情有些不大好的贾母,心里也有些不安,忙劝道:“母亲,都是儿子的不是,惹的母亲不安宁……” 贾母深叹息一口气,摆摆手道:“你也是做父亲的……下去歇着吧。” 贾政还想说什么,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本非神思机变之人。 只能看了眼贾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然后退去了。 贾环有些挠头…… 这老头儿,竟会惹事,破坏气氛,却没法子收拾摊子…… 不过,心地到底是好的。 贾环拉着贾宝玉的胳膊,让面色恍惚的贾宝玉坐在贾母身旁后。 他又坐在另一侧,拉着贾母的手,安慰道:“老祖宗,我爹的话,其实是差了的。 人的命运,天注定。 给你什么样的性格,就决定了什么样的命运。 像孙儿就是不安分,天生好斗的性格,所以,就老爱与人争斗。 小时没出息的时候,都不安分,整天钻了这屋钻那屋,想寻摸点好东西…… 长大后,就更能折腾了,还惹得老祖宗整日里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而二哥呢,他是安分的,他不好与人争强斗狠的性格,所以他才自幼便得老祖宗的疼爱。 是,虽然说,他这样在外面帮不了孙儿什么,可事情也要往两面看啊! 您想,二哥的性子若是和孙儿一样,也是争强好胜的。 那并非是好事啊! 那样的话,别说他在外面帮我了,咱家里首先就绝不会有现在的安宁。 因为孙儿先就和他斗起来了,你掐我一下,我坑你一回,说不定还会你生我死…… 就像,太上皇的那几个皇子一般…… 他们倒是个个都有好强的心,可结果如何呢? 别说是兄弟之间相互帮衬着,与生死仇人都差不多! 此乃兄弟阋墙之祸! 所以说,老祖宗将宝二哥养成这幅好性格,是好事。 对咱家里来说,更是有大功的。 老祖宗您老寿星,活了这么些年,什么事没见过? 想来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将二哥当女孩一样金贵养着,是不是? 孙儿放肆一些说话,我爹他是个儒生。 论见识,远没老祖宗看的远。 他看不透老祖宗的苦心。 所以啊,老祖宗您就甭和他一般见识了,好不好? 咱们一家人高乐快活,才是正经的……” 尽管这才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因为贾环还没出息前,贾母已经将贾宝玉宠成这样了。 可是贾母闻言后,脸色还是大为好转。 她拍着贾环的手,感慨道:“还是环哥儿最明白我的心意,可不就是这样? 我就盼着,你们兄弟姊妹间能和睦相处,相亲相爱一辈子……” 贾环哈哈笑道:“老祖宗,您这要求可就太低了!这都是孙儿们的本分,应该做的。” 贾母闻言,欣慰的看着贾环,拍了拍他的手,然后又转过头,对面色也渐渐缓过来的贾宝玉道:“宝玉啊,听到你三弟的话了吗?这就是你真正的亲兄弟,你要记住他的话。” 贾宝玉看起来还是没多大的震动,垂着脑袋,点点头,道:“孙儿记住了。” 贾母见状,无声的叹息了声,又看向贾环。 贾环心里好笑,贾宝玉若不是这幅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贾家也轮不到他贾环来接手…… 他对贾母笑道:“老祖宗安心就是。” 贾母“唉”了声,点点头,不过,看着贾环霜白的鬓角,也有些难过起来,道:“外面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置?难为你了!” “哈哈哈!” 见堂内气氛愈发低迷,贾环哈哈大笑道:“老祖宗,您也太瞧得起那群人了。 不是孙儿夸口,那群混账子,于孙儿而言,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也就是爹,从不与人相争,甫一被围攻,便乱了心神,才有今日这一出。 实际上这等事,根本都不算事! 远没有和老祖宗一起游园事大! 抛开节操不谈,若比正经治国,孙儿或许比不得他们。 可他们想用不要脸的方法来对付孙儿,嘎嘎嘎,他们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 这话你们都不许跟我爹讲啊! 我倒不怕他打我,他追不上我。 我就是怕他跟我娘告状……” “噗嗤!” 贾母闻其言,观其色,喷笑出声,笑骂道:“我道你这猴儿能翻天,到底还是有能制辖住你的人!” 贾环呵呵笑道:“她是我娘嘛,天大地大,娘亲最大。就像我爹,在老祖宗跟前,还不是乖乖的!” 贾母闻言,哼了声,没有计较“娘亲最大”这一句里没有她的位置。 她也不怕什么。 她如今是制辖不住贾环了,可她制辖的住贾政,而贾政又制辖的住赵姨娘…… 当然,只要贾环不乱来,不将这个家搞乱搞散,她轻易也不会用到这一招…… “老祖宗,今儿天气正好,晴天,风和日丽,又不很热。 咱们也都别在屋里闷着了,去园子里逛逛吧? 如今园子里的景正好呢,咱们别暴殄天物!” 贾环轻松笑道。 许是见贾环真心不把外面那些事放在心上,一丝一毫的压力也无。 众人渐渐也都放下心来,想想贾环以前做过的那么些大事,似乎,这件事确实也算不得什么。 气氛也就渐渐恢复了过来。 王熙凤挺着一个大肚子,也跟着贾环凑趣了阵,堂内气氛便恢复了欢声笑语。 “二嫂,今儿你就别去了吧?我们一会儿要上山下山的,你这么大个肚子,哪里便宜?” 贾环笑道。 王熙凤闻言,顿时耷拉下嘴角,可怜巴巴的看着贾母。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将将二十出头的姑娘罢了…… 贾母却不敢在这种事上放纵,对王熙凤道:“也就还有两个月了,你再熬熬。你没听你三弟方才说么,天大地大,娘亲最大,生恩最重。 若不吃这十月的苦,如何担得起这话? 今日你不可贪顽!” 王熙凤闻言,晦气的看了眼肚子,不过,看着看着,面色又变得柔和起来。 她要当娘了…… …… 一行人说笑着出了荣庆堂,使小丫头子送走了可怜巴巴的王熙凤,绕到后面大观园门口后,正要进园,却看到贾琏匆匆的从里面出来。 见到贾母后,连忙施礼。 叫起身,贾母看着他一副匆忙的模样,微笑道:“做什么事,这般急?” 贾琏看了眼贾环,笑道:“没什么,三弟催的紧,两府下人忙了一夜,将将把园子里收拾利索。 暂不用的风灯幔帐都取下来收好。 花灯彩烛也都收起,各色金银器具,贵重的古董珍玩,都要一一入库。” 贾母闻言,看了贾环一眼,嗔道:“这么急作甚?又不是赶着省亲,还让你二哥忙一宿。” 贾环哭笑不得道:“哪里用的着他忙一宿……您问问他,他也跟着干了一夜?” 贾琏忙笑道:“没有没有,天将亮的时候我才来,小事都不用我,就是一些人手调配得看着。玉皇庙并达摩庵两处一班的十二个小沙弥并十二个小道士,刚刚挪出园子,打发到家庙去了。 我想着,一时娘娘再出来还要承应,倘或散了若再用时,可是又费事。 索性养起来,一月供给几两银子的米面钱罢了,小尼姑也一应此例。 因为事情不大,就没通禀三弟。” 贾环闻言失笑道:“二哥,你这是在老祖宗跟前,很给我上眼药呢?家里这点子小事,我何曾让你给我通禀过?” 贾琏呵呵笑道:“不是这个意思。” 贾母在一旁,见他兄弟两个说说笑笑,心里熨帖,又问道:“里面可还有外仆?” 贾琏忙道:“没了,都打发出去了,里面清清静静的。至于里面伺候的仆妇丫鬟人手,就不挨孙儿的事了,如今是三妹妹在掌管。” 贾探春闻言,见贾母看来,忙道:“昨天夜里已经让人都进来了,定的是每一处添两个老嬷嬷,四个丫头,除各人奶娘亲随丫鬟不算外,另有专管收拾打扫的。” 贾母闻言微微诧异,看向贾环道:“我当你还抠门,一个人拨给三两只小猫,怎地这回这般大方了?” 贾环哭笑不得道:“老祖宗,瞧您这话说的,这里面不有我媳妇嘛……” “呀!” “呸!” “呸呸!” 一时间,众姊妹们如同炸了锅! 一个个怒视贾环。 是她媳妇的怒视,不是她媳妇的也怒视! 什么意思,敢情我们还是沾你媳妇的光啊? 倒是贾母和薛姨妈两人大笑不止,贾琏在一旁也是忍不住笑出声。 趁众人大笑大恼空隙,贾环上前一步,跟贾琏轻声吩咐了几句话。 贾琏闻言,看着贾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去办。” 贾环笑道:“等完事了叫二哥一起喝酒。” 贾琏闻言,面色一变,连连摆手道:“免了免了,三弟你那酒,我是一口都消受不了,真跟刀子一样火辣。我还是去你东来顺吃吧……” 贾环哈哈笑道:“随你。” …… [。] 正文 六百二十二章 游园(为幸儿盟主贺) 贾琏走后,贾母一行人先在大观园正门前驻足观看了番。 虽然园子起好已经有不短的日头了,可贵妃省亲前,众人却不好太过随意进去观赏。 就算贾府姊妹们,有压不住性子,想要进去玩一玩,顺便看看她们各自的“地盘儿”的,也是央贾环悄悄带她们进去看看。 不过,几个人一起进去的还好,若是单独一个央贾环带她进去,那就难免要付出一些“惨重代价”。 而后,尝到甜头的贾环,就经常邀请个别人,进园子耍耍,看金鱼…… 此刻旧地重游,贾环眼神很有深意的看了看林黛玉、史湘云和薛宝钗三人,让她们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羞红,悄悄的瞪了他一眼…… 贾母看着五间高大正门,只见上面桶瓦泥鳅脊,门栏窗槅,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 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不落富丽俗套。 老太太很满意,与薛姨妈笑言几句后,就进了大门。 入目出,便是两座大山堆成的翠嶂。 都是有见识的,自然能领会翠嶂的作用。 少不得又是一番感慨赞赏! 众人心情也就愈佳。 相互扶持着,穿过翠嶂后,路渐宽,就看见一方水池。 虽是水池,却与小湖一般。 以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桥上有亭,亭匾上书“沁芳亭”三字。 两边红柱上,书有一副对联: 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 贾母知道皆为贾宝玉所作,夸了一番,贾宝玉面色渐喜。 一行人上了桥,进入亭内稍歇。 早就丫鬟抱着提前备好的大锦褥子来铺在栏杆榻板上,贾母倚柱坐下,又招呼了薛姨妈同坐。 薛姨妈看着东边山上有一带清流,不断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而后流入池中,激起浪花如雪。 便对贾母赞道:“只这一景,就够赏一月了。夜里来此赏月乘凉,却是难得的佳色。” 贾母呵呵点头笑道:“是费了心思的。” 又看了眼堤岸边的金柳桃树,皆极为旺盛,心情愈发开怀。 兴头更足,站起身道:“走吧,再逛逛。” “噗!” 贾母刚说完,姊妹中的林黛玉忽然笑出声来,贾母讶然看去,道:“这里也有好玩的?” 林黛玉羞红了脸,忙解释道:“不是,是我想起了环哥儿之前讲的一个笑话。我讲不来,让他讲……” 什么叫冰雪聪明?这就是! 在人没张口前,就果断堵住了为难的路,并且准确的转移了矛盾方向…… 贾环见众人都看向他后,好笑的看了眼冲他俏皮一笑,傲娇抿嘴的林黛玉,递给了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羞红了她的俏脸,然后贾环对贾母等人笑道:“是这样,有个典故…… 孙儿曾听闻,传说中,在泰西之国,有一种铁马车,铁马不吃草,只吃煤炭。 却力大无穷,一次可以拉动许多人和货物。 它行走时发出的声音,也不是哒哒的马蹄声,而是‘逛吃’、‘逛吃’以及‘污污污’的声音。 孙儿就跟林姐姐玩笑道,待园子建成了,她的日子就跟铁马车一般。” 贾母等人不解,忙笑着问道:“怎么讲?” 贾环笑道:“逛吃、逛吃,就是每天逛园子,吃东西。至于‘污污污’,嘿嘿嘿……” 眼神同时扫过面色攸然绯红的林史薛三女,贾环咳了声,正色道:“林姐姐是娇气包,爱哭嘛!一哭不就是呜呜呜?哈哈哈!” “呸!” 在众人大笑中,林黛玉红着俏脸,“恶狠狠”的对贾环挥舞了下小拳头! 贾母替林黛玉出气,拍打了贾环一巴掌,嗔道:“胡说,你林姐姐如今越发不爱哭了,你少诬赖人!” 贾环闻言也不辩解,只哈哈一笑,搀着贾母继续往前走去。 出亭过池,一山一石,一花一木,莫不着意观览。 穿过一条石子甬道,忽又见前面露出一所院落来。 贾环笑道:“到此老祖宗可要进去好好看看,这里便是宝二哥日后的山头儿,怡红院是也。” 贾母闻言,果然兴致大增,招呼众人往里走去。 一径引人绕着碧桃花,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俄见粉墙环护,绿柳周垂。 贾母与众人进去,一入门两边都是游廊相接。 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数木芭蕉。 那一边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 贾母见之极喜,赞道:“好花好花!从来也见过许多海棠那里有这样妙的。” 贾环笑道:“我见着,花儿都长着一个样。” 贾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里面说法多着哩!” 贾宝玉这会儿来精神了,正色对贾环道:“三弟,这叫作女儿棠,乃是外国之种。 传说,出自女儿国国主之手。 你瞧此花之色,红晕若施脂,轻弱似扶病,像不像女儿闺阁风度?” 贾环也正色的看着贾宝玉,竖起大拇指,道:“高,高,二哥你真是高!” “噗!” 众人闻言大笑,贾母拍了贾环一巴掌。 贾宝玉倒也没生气,也呵呵笑出声来。 玩笑间,众人进入房内。 只见这几间屋子收拾的与寻常屋子不同,竟分不出间隔来。 原来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各种花样皆似出于名家之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精美非常。 且满墙满壁皆系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 众人都赞:“好精致想头!难为怎么想来的。” 贾母也极为满意,赞了贾环一赞。 贾环“吃味”道:“唉,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亏吃大发了,又有什么法子? 谁让二哥是老祖宗的命根子? 罢了,破财就破财吧! 一咬牙,就都给他弄成最好的了。” “哈哈哈!” 贾母闻言,大笑出声,对薛姨妈道:“瞧瞧这猴儿财迷样儿,和凤丫头有什么区别?” 薛姨妈笑道:“他也就是说说,若真财迷,万不会给自己兄弟置办的这般精致。” 贾母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他不是个小气的……走,再到里面看看。” 众人继续往里走,只是未进两层,贾母便发现迷了旧路,左瞧也有门可通,右瞧又有窗暂隔,及到了跟前,又被一架书挡住。 回头再走,看似窗纱明透,又有门径可行,及至门前,忽见迎面也进来了一群人,都与自己形相一样,却是一架玻璃大镜相照。 及转过镜去,益发见门子越多了。 直转的贾母晕乎。 贾宝玉走过这处,也极爱这处,很是熟悉。 他对贾母笑道:“老祖宗随我来,从这门出去。”说着,引着众人又转了两层纱橱锦槅,果得一门出去,院中满架蔷薇,宝相。 转过花障,则见青溪前阻。 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面,蜿蜒崎岖的绕过青溪,不时有溪水水花溅起,沾湿路面。 溪水清澈,众人竟能从水中看到小鱼钻游。 贾母见之愈发满意。 又细细看了番后,因为后面还有许多未看,不好多停留,便从后门,出了怡红院。 众人一面走,一面说,倏尔青山斜阻。 转过山怀中,隐隐露出一带黄泥筑就矮墙,墙头皆用稻茎掩护。 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 里面数楹茅屋,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 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户之属。 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 及至路旁,有一石碣,上书“稻香村”三字。 贾环对贾母笑道:“这是给大嫂子准备的,老祖宗,先说明,可不是孙儿小气,不肯给大嫂风.流富贵居所。这处景好多处都是征自大嫂本人的意见,大嫂,你说是吧?” 李纨在后面笑着点头应道:“是,老太太,三弟为这处,花费的功夫也不少哩!” 贾母极为满意,却嗔道:“我多咱说你小气了,分明是你心里弄鬼!” 贾环哈哈一笑,也不辩解。 贾母道:“既然到了,就一起进去看看吧。” 遂引着众人入了篱笆门内,院内石桌石椅,朴素无华。 唯一奇处,有一杆酒帘,上书稻香村三字,挑于檐下,惹人会意一笑。 众人步入茅堂,只见里面纸窗木榻,富贵气像一洗皆尽。 贾母面色上的笑容淡了些,回头看向李纨,叹息劝道:“何苦这般自苦?纵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当为兰哥儿想想。” 李纨忙笑道:“老太太,不妨事的。等将帐幔挂上后,也很舒适。” 贾环在一旁笑道:“老祖宗放心,孙儿使人专门打造了些素雅不奢华的家俬,过些时日就会做好,摆放进来就好多了。” 贾母闻言,点点头不语,又看了看,与薛姨妈说道,倒还有几分村庄之景,而后便出了这地儿。 一行人转过山坡,穿花度柳,抚石依泉,过了荼蘼架,再入木香棚,越牡丹亭,度芍药圃,入蔷薇院,出芭蕉坞,盘旋曲折。 忽闻水声潺湲,泻出石洞,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 洞口上方题有二字:花溆! 一扫之前稻香村的朴素寡淡。 众人都笑道:“好景,好景!” 见此姹紫嫣红的美景,贾母也重新笑的开怀起来。 穿过花溆,前面就要进港洞时,早有从苏杭请来的船娘,渡着两只采莲船前来恭候。 众人从小码头小心上船,船只缓缓划动。 透过船舱壁上的小窗,众人外望,只见水上落花点点,其水愈清,溶溶荡荡,曲折萦迂。 池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遮天蔽日,真无一些尘土。 忽见柳阴中又露出一个折带朱栏板桥来,穿过桥去,遥遥便见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那大主山所分之脉,皆穿墙而过。 清厦旷朗。 贾环对贾母和薛姨妈笑道:“这里便是宝姐姐的住处。” 贾母闻言,忙命拢岸,众人顺着云步石梯上去,一同进了蘅芜苑。 那些奇草仙藤愈冷逾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 及进了房屋,竟如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并茶奁茶杯而已。 床亦是单色木床,只吊着青纱帐幔,十分朴素。 贾母见之,诧异的看向贾环,道:“你这是……什么名堂?” 贾环哭笑不得,笑道:“老祖宗,真真是……孙儿连宝二哥这般须眉人物的住处,都拾掇的那般精美,难不成,到了她身上,还舍不得银钱了不成? 是她自己不要的,老早就跟孙儿打好招呼,屋子里不要花花绿绿。 孙儿想着,这屋子是她住,自然怎样舒坦怎样住,也就随她了。” 薛姨妈也笑道:“她在家里也不大弄这些东西。” 贾母脸色微微严肃,摇头道:“这使不得,虽然她省事,倘或来一个亲戚,看着不像。 二则年轻的姑娘们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 我们这些老婆子越该住马圈去了。 你们听那些书上戏上说的小姐们,绣房精致的还了得? 她们姊妹们虽不敢比那些小姐们,也不要很离了格儿。 有现成的东西为什么不摆? 若很爱素净少几样倒使得。 我最会收拾屋子的,如今老了没有这些闲心了。 她们姊妹们也还学着收拾的好,只怕俗气有好东西也摆坏了,我看她们倒还不俗。 如今让我替你收拾,包管又大方又素净。 我有两件梯己,收到如今没给宝玉和环哥儿看见过,若经了他们的眼也没了。” 说着叫过鸳鸯来亲自吩咐道:“你把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桌屏还有个墨烟冻石鼎这三样摆在这案上就够了,再把那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拿来把这帐子也换了。” 鸳鸯答应着笑道:“这些东西都搁在东楼上的不知那个箱子里,还得慢慢找去,明儿再拿去也罢了。” 贾母点头道:“明日后日都使得只别忘了。” 一旁,薛姨妈的脸色微微淡下来,看着低头不语的薛宝钗道:“往日里怎么劝你也不听,这回老太太发话了,我看你还听不听?” 贾环哈哈笑道:“没事,宝姐姐别怕!你若真不想要,回头把这些好东西都送了我便是。反正都一家人嘛,放哪儿都一样。” 一番话逗的贾母等人大乐,啐他厚面皮,薛宝钗也从尴尬中解脱出来,看着贾环轻轻一笑。 屋里没什么好看的,众人便出了蘅芜苑,又顺着云步石梯下去,重新上了船。 船娘点着竹竿,缓缓的离了岸边,朝前方的暖香坞驶去。 众人正在船上说笑,忽然听到不远处,半山坡上,一道呼喊声传来: “三……爷……” “武威侯世子来啦!他有急事寻您……” “三……爷……”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出了船舱,放眼望去,只见小吉祥带着香菱,站在大山半山坡小路路沿子边上,一手扒着一根树藤,一手摇摆招呼着喊着。 她身后,香菱紧绷着小脸,紧紧的拉着她腰间的汗巾,仔细她摔下去。 贾环见之面色一变,看着在半山上“摇摇欲坠”的小吉祥,喝道:“退回去!” “哦……” 小吉祥见贾环出来了,大喜,听闻他的话后,乖巧的应了声,连忙退一步,却忘了香菱正在后面,两人一对,一起跌倒在地,一起摔了个大马哈。 饶是有“咯咯咯”的脆笑声传来,贾环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万一摔下来,山上奇石多锋利,不是闹着玩的。 他回头对贾母道:“老祖宗,武威侯世子急着来寻孙儿,想来有事,后面孙儿就不作陪了。 改天,孙儿再好好陪您和姨妈在园子里逛逛。” 贾母点头道:“正事要紧,园子多咱不能逛!快去吧!” 薛姨妈也笑着让他快去忙正事。 贾母让船娘重新靠岸,此刻距离岸边也不多远,一二丈的距离。 贾环摇头笑道:“不用了……老祖宗,姨妈,你们玩好。” 说罢,凌空一个筋斗跃离船帮,眼看就要落水,在众人惊呼声中,双脚轻点水面,再次跃起,又一个漂亮的凌空翻后,人就落在了对面岸上。 回头对惊讶、惊怕、惊喜不已的人挥了挥手后,贾环便以更快的速度往半山坡上行去。 众人只见一道残影一闪而逝,而后再定眼一看,贾环人已经快到小吉祥所在之处了。 这会儿,小吉祥才将将大笑着从地上起身。 “淘气鬼,看我不抽烂你屁股!” 贾环“怒吼”一声! “啊!” 小吉祥惊叫一声,转身就要逃,还颇讲义气,知道拉上她的“义妹”香菱。 只是没跑两步,人就飞了起来,回过神,已经到了贾环的肩头。 “三爷……我再也不敢了嘛……” 小吉祥坐在贾环肩头,抱着他的脑袋,撒娇道。 贾环抬手朝她小屁股上抽了一下,打的她惊呼一声,然后又“咯咯”笑出声。 贾环也哈哈大笑起来,扛着她大步走去,香菱慌里慌张,一路小跑的紧紧跟在后面,三人转眼没在大山转角…… 船上众人都看着这一幕,有笑骂的,有皱眉的,有不甘的,也有面色淡淡的…… 薛姨妈看了眼面色淡淡的薛宝钗,而后对贾母笑道:“这个小丫头,当真是天下第一有福之人哪!” 贾母笑着点点头,道:“这就是命!不过……姨太太放心,环哥儿是有分寸的。再宠,也不会宠坏了规矩。” 薛姨妈闻言面色微变,笑道:“自然不会……而且,小吉祥这个丫头,虽然天真烂漫,却也极懂规矩。” 贾母笑道:“嗯,和她那个主子一样,都没有坏心……” 说笑间,船渐渐再次靠岸,到了暖香坞。 …… PS:真没想到会因祸得福,昨日出了岔子,本是我的问题,却引来那么多书友的支持、理解和关注。 而且,我们还有了本书的第一个盟主,书友“幸儿”,非常荣耀,也非常感谢。 谢谢大家! 这一大章,是送给大家的。 另外说下剧情,舒坦轻松的集中剧情,大致就到这了。 后面又是风云渐起,剧烈冲突。 写大观园剧情的时候,许多没有看过红楼的书友,可能看的有些迷瞪,乏味。 感觉一个园子有什么好写的…… 说来也有趣,也很骄傲,因为很有一部分书友,是没怎么看过原著的,这部分书友,人数不在少数。 就纯粹当架空历史小说在看,比如说天涯,他还是很早很早就开始追的。 哈哈!老实说,没看过原著,甚至没多读几遍原著,许多字里行间的小坑小梗,很难看出来。 人物性格的呼应,也很难感受到。 而这些,其实应该是本书很有趣的一点。 不过没关系,我会尽量将人物性格描写的生动一些,尽量能给书友留下一个比较直观的红楼印象,就知足了。 而且有了前面那么多的铺垫,我以为,再讲一些主要的红楼人物,哪怕有些书友没读过红楼,她们的形象,书友们应该也能有个比较具体的认识。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喜爱和支持,谢谢! [。] 正文 六百二十三章 喜讯 带着小吉祥和香菱下了大山,一人屁股上抽了一下,让“咯咯”笑的欢的小吉祥和红透一张俏脸的香菱玩去后,贾环回到了宁安堂,看到了秦风。 “风哥,我才让二哥打发人去唤你们,怎么眨眼间你就到了。 你这是半道就碰见了,还是未卜先知,知道有好戏,自己就过来了?” 贾环笑道。 秦风没心情与他扯淡,看着贾环道:“环哥儿,我爹那里派回家将,说准格尔汗国那边出了大变故了……”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皱眉道:“什么变故?” 他从未忘记过,那个在几匹巨狼面前,持着一根钢叉,拼死挡在他身前的瘦弱身影…… 秦风道:“我家家将回来说,自去年大败以来,准格尔汗国又经历了一场内乱,愈发雪上加霜。 然后,今年冰雪刚化尽,厄罗斯的哥萨克铁骑就来了。 三万哥萨克,别说准格尔已经衰落之极,就算尚且鼎盛,也是一块硬骨头。 在哥萨克铁骑前锋的突袭下,龙城被破……” “你说什么?” 贾环闻言陡然一惊,面色大变,霍然起身,上前一步道。 秦风、牛奔、温博等人是知道贾环在西域龙城的经历的,也知道他在那边有牵挂的人。 所以,对他此刻的紧张也并不奇怪。 秦风连忙摆手,对贾环道:“你别担心,厄罗斯那群冰熊虽然凶猛,但草原狐狸也不是弱手? 三万大军,那么大的动静,又哪里玩的出什么突袭的好把戏。 就算是前锋,也有五千人。 那草原之狐鄂兰巴雅尔和准葛尔汗国大宰桑两个智谋出众的人,合计了番,竟给那群厄罗斯牲口玩了一出空城计。 除了一些奴隶外,准格尔的贵人们早早的都退出了龙城。 待厄罗斯人轻易杀进龙城,肆意烧杀抢掠,恣意放纵。 尤其是在发现几十坛伏特加后…… 你懂得。 之后,鄂兰巴雅尔效仿你,一把火焚尽龙城。 五千厄罗斯精锐前锋,全都烧成了渣渣。” “呼……” 贾环闻言,这才大呼一口气,瞪了眼秦风,怪道:“不早说明,还会卖关子!” 秦风哈哈一笑,得意道:“这才到哪儿,我若说了后面的,你还不跳起来……” 贾环见他面色并无紧张之意,便知道定然不是坏事。 既然不是坏事,他又如何会紧张。 挑了挑眉尖,笑问道:“干妈最近如何?啧!我最近几个月都没出门,也没上门去请安。还劳烦干妈来看过我几次,实在心里不安哪……” 见他那瑟样儿,秦风忍不住笑出声,比划了一根中指,道:“好,好的很!听我回去说了你起的园子里的美景后,忍不住也想起个园子……” 贾环不急,秦风更不急,与他展开耐性的较量…… 贾环哈哈一笑,道:“这还不好说,工匠都是现成的。才给我弄完,手正热乎,还没生,正好过去给你家起园子。” 秦风却又摇头道:“又作罢了,我家和你的情况毕竟不同。我爹在外面掌重兵,家里却在大起朱阁楼宇,不像那么一回事儿。” 贾环若有所思道:“也是,我家起园子,也是打着给老太太赏玩还有贵妃省亲的旗子……” 秦风笑道:“你也忒坏了些,如今大秦武勋圈子里,到处都在说吴天家是土鳖。 不过是在草原上和骚鞑子换了几张羊皮就以为是有钱人的暴发户。 哪里像贾家,几辈子的富贵,才是真正的贵人…… 我听说,吴天家的那熊儿子,今天正四处悄悄卖地呢,准备买你那贵的要命的玻璃风灯!” 贾环闻言哈哈一阵大笑,道:“该!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兜里装着几个铜板,也敢跟他三爷装富二代……” “噗!” 秦风一口茶水喷出,然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道:“环哥儿,你也忒损了些。 你倒是不装,你直接显摆。 如何? 让人盯上了吧? 我听说,政公今日在朝会上,很被一群文官挤兑了。 牛世叔和温家叔叔他们因为身份原因,不大好出面。 军机武臣干政,太犯忌讳。 尤其是在这等事上。 至于其他的武勋为何没有出头…… 环哥儿,眼红咱们几家大发横财的,不止是文官那边啊……” 秦风语重心长道。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我知道……只是,咱们的圈子不能再往外扩了。 就这样,已经有人在传言,说什么赢家天下贾家军。 而且…… 武勋圈子里也是良莠不齐,腐.化堕落的情况太严重。 就连柳芳和侯孝康这两家…… 竟然也在喝兵血! 家中子弟至今都没有一人从武,越是如此,他们越是拼命的敛财! 可惜,更可恨!” 从西域回来后,这两位公府出身的子爵,对贾环就隐隐有些疏远了。 毕竟,若非是贾环,他们二人,就是此次大战的最大受益者。 只是,他们却也不想想,若不是贾环孤身潜往西域龙城时,恰巧发现了神油,这场大战他们打的赢否…… 但,他们不会这样想。 他们只以为,贾环帮着武威侯秦家,夺取了他们的大功。 原本,有了这些大功,他们的爵位都可以再提一级的。 哪像现在,意气风发的去,灰溜溜的回来,丢足了脸面不说,还得罪死了武威侯秦家…… 果不其然,听到柳芳和侯孝康两人后,秦风的脸色陡然转冷,冷笑一声,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若不是环哥儿你护着,哼!” 贾环好笑道:“你还想干吗?就算我不护着,你也得看牛伯伯的面子啊!还真想掐起来?” 秦风闻言,有些憋闷的哼了声,道:“到底便宜了他们……等着吧,这代人没有从武,怕是日后再难崛起。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是贾家,也不是每个颓败的家族都能出一个环哥儿!” 贾环笑着劝道:“好了,都过去了。他们也为当初的作为付出了代价,丢了那么大一个人,连牛伯伯都他们都有意见……” 秦风闻言,垂下眼帘,轻声道:“牛世伯有意见,是因为他们没成功……” “风哥!” 贾环面色一变,看着秦风沉声道:“风哥,你要明白道理。 这件事,是与之前秦家奉行的与勋贵相处策略有关。 在此之前,风哥你与奔哥甚至都不来往,更何况与整个镇国公府? 所以,有些事,乃人之常情,不要过于苛责。 你明白我的话么?” 秦风闻言,沉默了阵后,长出了口气,点点头,笑道:“是我矫情了,还是比不得环哥儿你的气度。 说起来,在你出来扛起贾家旗帜前,我秦家对贾家也是那样。 也没见你记仇秦家……” 贾环闻言,也笑了起来,道:“天助自助之人,若非贾家自己站起来了,其他人谁扶也扶不起一堆烂泥,我缘何要记仇你们? 风哥,不要多想这些事了。 否则,让奔哥他们听到了,面上也不好看。 至于理国公府和修国公府…… 我改日再和牛伯伯去谈吧。 能扶一把就扶一把,扶不起,也不必强扶。 优胜劣汰,此乃天道。 念在当初他们数度援手的份上,我自会保他们家宅无忧。 至于富贵前程,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秦风闻言大喜,因为贾环划定了一条线,在这条线上,他还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每每想起那日,柳芳和侯孝康二人在武威大营,对秦梁做的事,秦风后怕之余,也恨入骨髓! 只是若贾环为了荣国系的安定,一心护着他二人,别说是他,就是他爹秦梁,都不好做的太过…… 如今贾环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秦风自然当还一个。 他哈哈笑着看着贾环道:“你到底比我能忍,憋到现在还不问…… 成,我这个做哥哥的,难道还能一直和你较劲? 我娘知道又该骂我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那位蒙古准葛尔国的大长公主鄂兰巴雅尔和她的大宰桑当真睿智狡诈,一战尽灭了那五千哥萨克铁骑。 而后又用草原狼战术,吊着剩余的二万五千哥萨克骑兵打了几个月。 虽然屡屡获胜,可也自损八百。 本已经虚弱之极的准葛尔国,已经着实支撑不下去了。 因此,那位鄂兰巴雅尔公主,和大宰桑商议以后,便决定亲自出使大秦,请求归附,以挡厄罗斯狼子入侵之灾! 此刻,我爹手下的一营兵马,正护送着鄂兰巴雅尔使团往都中赶来。 环哥儿,你的那位小情.人也来了哦!” “当真?!” 贾环喜出望外,猛然起身,一脸惊喜的看着秦风问道。 “哈哈哈!” 秦风见之,大笑起来,对贾环道:“三日后,我一定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天香国色,让环哥儿你如此牵挂!” 贾环闻言,比了根中指,然后又忍不住高兴起来! 乌仁哈沁,我的小合兰! 见贾环傻乐了会儿后还停不下来,秦风有些看不下去了,笑道:“环哥儿,够了啊,丢不丢人? ,o 你这一房一房的收个不停,我们哥儿几个随礼都快随亏空了,你怎么还跟刚从牢里出来的似的……” 贾环哈哈大笑道:“我看你就是心疼礼钱,你也收啊,收了我给你随更大份儿,你们都一样!” 秦风满眼“恨意”的看着贾环,咬牙切齿道:“我娘倒没什么问题,关键是我爹,他还专门写信回来跟我说这件事! 说我要收,随我。但有一个前提,什么时候我的武功能超过你,什么时候随我收,他老人家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否则,我这个当哥哥的,武功上比不过,却在讨小老婆上去比,丢也不丢人?” “哈哈哈!” …… 正文 六百二十四章 筹划 见贾环如此“幸灾乐祸”,本就艳羡不已的秦风,如何还肯乐意? 飞身扑上去,两人“乒乒乓乓”的便招呼了起来。 贾家的仆人也都习惯了,一会儿再送一套桌子来就是。 反正堂上值钱的古玩珍物,在第一次被打坏后,就再不往上摆了…… 闹腾了一阵后,两人出了宁安堂,让仆人们进去换新桌椅家…… 秦风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刚才说,让人去喊我们,作甚?” 贾环笑道:“上回几位哥哥说,户部孙诚家的买卖做的很大,尤其是粮食买卖?” 秦风点头道:“是,孙家当初是靠从国库里借银子,放印子钱起家的。 只是后来,逼的人家破人亡的事太多了,连忠顺王那边都看不过去了,就让他收了那摊子。 不然,实在有损他贤王之名,呵…… 后来,孙诚就开始捣腾起粮食来。 你忘了,你酿酒需要大量粮食,他家的金字号粮铺还老和你作对,跟你们抢收粮食。” 贾环笑道:“这就好……” 秦风闻言,眉尖轻挑,道:“环哥儿,你可要想仔细了,孙家的粮食买卖如今做的极大。 在都中各处,都有他家的铺子。 如今中原各省,旱涝灾不断,今年粮食绝收已成定局。 惹的都中的粮价已经跟着一日三涨! 这个时候,孙家粮铺若出了问题,闹不好,就会出大乱子……” 贾环身边几个兄弟中,秦风素来都是允文允武的。 穿上战袍,可手提三尺青锋,马上杀敌。 换上儒衫,亦可轻摇折扇,与士子辩论五经。 在神京四大公子榜中,常年位列第一,从未动摇。 相比于他,牛奔等人简直连渣渣都混不上…… 后来还是沾了贾环的光,在都中十大恶人榜单上榜上有了名。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榜单上,贾环高居榜首。 在外面能逮着亲王世子猛,回到家里,又把奴仆婢妇们打死后还抄家,抄奴才的家,卖的东西都是黑了心的贵…… 更别提那一房又一房的小妾,估计十有八.九都是抢来的! 那一出出人间惨剧啊…… 哎呦喂! 此等“出挑”的人物,若还不能位列十大恶人榜首,谁还配? …… 言归正传,贾环闻言后,看着秦风疑惑道:“周遭省份遭灾,都中粮食怎么会涨价?我记得这几年,三辅之地都是风调雨顺,关中收成很不错啊,不然我也不会让他们放开手的酿酒了。” 秦风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容,道:“货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关中粮食是不缺,但外面却是极缺的。 齐鲁之地,开封府,还有北直隶等地,粮价一日高似一日。 江南诸地的粮食收成,这两年也不是很好。 这种时候,都中的粮商们自然堆积粮食,拼命的往那边运。 你去城外码头看看就知道,几大货仓里,粮食都堆积如山,都等着装船呢。 这其中,大半都是孙诚那起子贪官的粮食。” 贾环闻言,眼睛更亮了,他嘿嘿一笑,附耳对秦风低语了几句。 秦风闻言,有些担心道:“你不怕惹出乱子来?” 贾环呵呵一笑,道:“放心。” 秦风想了想,道:“罢了,反正都在那里,实在不行再说……成,我去招呼人手。” 说罢,秦风离去。 秦风走后,贾环唤过付鼐,沉声道:“去通知车行,全部前往北城外渭水码头,还有,府上的仆人,城外庄子上有把子力气活的人,也全部都跟去!” 付鼐闻言一怔,随即点点头,不敢多问,转身去安排。 想了想后,贾环对李万机道:“再使人去镇国公府和奋武侯府,给奔哥还有博哥说,让他们也多带些人,记住,不要带亲兵家将! 然后直接去北城码头就好,不用再来我这里了,一会儿我直接去那里。” 李万机应声而去。 安排妥当后,贾环独自去了后面药室。 公孙羽和蛇娘已经在那里候着了,准备再次换血。 经过这一段日子后,两人之间的换血已经不是仅仅靠手指就能解决的了…… 开始蔓延到双臂。 若是寻常女儿家,双臂是万万不能给人看见的。 手腕以上都是密处。 谁看谁负责…… 但蛇娘不同,她出身苗家。 苗寨里民风淳朴,当然,还有个重要原因是缺少布料…… 所以,苗寨里的人,平日里穿着只要能挡住重要部位就好的衣服。 而在数点重要部位里,胳膊显然不在其中…… 因此,换血时并无甚尴尬之处。 通常,蛇娘清澈的眼神,会细细的打量着换入蛇血后贾环的反应。 其清亮的眼神,倒让贾环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的眼睛才是真正的清澈,透入心底的清澈。 不像贾环自己,都是靠一身日益纯熟的演技…… 再加上蛇娘身上的恐怖气息,让寻日里口舌花花惯了的贾环,不大有勇气敢招惹…… 进了药室后,蛇娘没有多言,撸起袖子,露出一对蜜色的胳膊,将胳膊上的白蛇扯了下来,就要准备开始。 贾环却歉意的对公孙羽和蛇娘道:“抱歉,现在怕不成,有点急事…… 今儿安排到晚上吧,现在是巳时二刻(中午十一点),待申时末刻(晚上十七点)前,我准回来。” 蛇娘闻言,将袖子撸下,白蛇一晃而逝,又钻回袖中,而后蛇娘没多说什么,点点头,便出门离开了。 蛇娘对贾环谈不上恶意,但也绝对谈不上什么好感。 当日贾环要杀她,并且还要屠尽苗寨的威胁,对她留下了太深的恶劣印象。 尽管后来她也渐渐明白过来,那只是一个威胁,可心里还是无法忘却芥蒂。 因为,那日贾环的眼神太真。 她觉得,那并不只是一个威胁。 而且…… 虽然贾环同意与她换血,对她有救命之恩。 可她同样对贾环也大有益处。 《苗医奇经》救过贾环的眼睛和性命不说,就说换了蛇血后,贾环的武功进境一日千里,就已经让他大赚特赚! 说起来,蛇娘都有些嫉妒贾环的体质。 完全就像是一个连天都能吞掉的饕餮一般。 连神血这样狂暴的“大补大毒”之物,居然都能慢慢的吸收炼化掉。 而不像历代蛇娘那般,只能囤积在体内,以秘法加以利用,虽然可练就出一身高绝的武功,但对自身的折损,更加惊人,才造成了历代蛇娘的早夭。 若是哪一代蛇娘有贾环这种体质,想想都要开心死了…… 种种因素加起来,使得蛇娘对贾环的感官淡淡。 而贾环对她同样亦是敬而远之。 这个女孩加上那条白蛇,完全就是一个bug一般的存在。 私下里,乌远与他坦言,如果只是蛇娘,或只是对上白蛇。 他都有信心战胜之,运气好,对方若是死战不退,他甚至还有机会斩杀一个。 但若两者合璧…… 他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两个心意相通的武宗相加,其威力之大,超乎想象。 除非再像那日一般,将人和蛇都困在铁笼里,以强弩逼迫之,以苗寨中人威胁之…… “下三滥”手段齐开,才有可能干掉这一人一蛇。 即使如此,也要做好付出惨痛代价的打算。 因此,对于蛇娘,贾环一直都有一种防备之心。 不过好在,这蛇娘看起来并非歹人…… 蛇娘离去后,公孙羽的面色却攸然变红了…… 每当和贾环两人独处时,她总有些紧张,害羞。 但是,她却不会像白荷那样伏低做小的服侍贾环,与跟贾环面皮差不多厚的小吉祥相比,就差的更远了。 甚至,她脸上都没有多少笑容。 但越是如此,冰冷清淡脸上的那抹羞红,就愈发动人。 虽并不算绝美,但亦有九分颜色。 贾环上前一步,牵起公孙羽的手,柔声道:“幼娘,最近过的还好么?”一副好久不见的款款深情…… 公孙羽闻言,有些没好气的轻轻白了贾环一眼,而后又低下头,道:“公子前儿才来过……昨天,我回家里看望爷爷了……” 贾环呵呵笑道:“老公孙……不,咱爷爷身子还好着呢吧?我记得上回他拎着把菜刀追杀我的时候,跑的还挺溜儿的!” “……” 公孙羽又气结的抬头看了贾环一眼。 这人当初上门提亲,就跟山大王抢亲一样。 也不懂得委婉一点,爷爷刚说不同意,就直接告诉爷爷,他已经上了她,恭喜爷爷快有重孙了…… 想起那日鸡飞狗跳的场景,公孙羽忍不住想笑,又羞红了脸…… 轻声道:“爷爷还好,他近来……近来升官了,成了太医院的右院判。” 贾环得意道:“那是我的功劳!” 公孙羽轻轻点点头,抬眼看向贾环,道:“我知道,谢谢公子,爷爷很开心……” 贾环哈哈一乐,反手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公孙羽的下巴,道:“傻幼娘,爷爷不是因为升官了才开心,他是发现幼娘过的很好,都吃胖了,才开心的!” 公孙羽本被这暧昧动作羞的满脸通红,可是听到贾环说她胖后,却顿时怔住了,道:“公子,我没变胖啊……” △△, 贾环一只手已经极为猥琐的攀覆到了一处高地,轻轻抚弄了下,笑道:“瞧,怎么没胖?胖了一圈儿呢!” 公孙羽要害被袭,整个人都站不住了,一张脸红了蒸笼里的螃蟹,软软的倒在贾环怀里。 贾环一边从轻柔到肆意的抚弄着,一边噙住了公孙羽的淡淡的朱唇,缠绵了一阵后,到底还有正事,贾环直起身,看着药台上,衣衫凌乱,双颊腮红,气息急促的公孙羽,柔声笑道:“幼娘,我先去忙了。等我回来后,你要好好为我治,早点治好后,咱们一起奔赴性福生活哟!” 面颊炙热的公孙羽,眼睛都不敢睁,睫毛急剧的颤着,轻轻用鼻音哼了声:“嗯……” …… 另一间房内,蛇娘一双小手抱住白蛇的脑袋,眼睛里有些水意,俏脸羞红,轻声道:“白白不许听,白白不许听……” …… 正文 六百二十五章 你再说一遍 渭水码头,人群拥挤。 无数吃力气饭的汉子,此刻都光着上身,下面穿着一条粗布麻裤,脚踩一双草鞋,身上背着麻包,穿梭来往于码头和船帮之间。 渭水汤汤,千帆蔽日。 太平百年后,所谓盛世,大概就是这般了。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只要不是天下大乱,只要没有太多让人活不下去的苛捐杂税。 能活下去,就是盛世…… 大秦朝堂上,百官虽然节操丧尽,乱哄哄的。 跟着忠顺王一起,逼的隆正帝几乎没有喘息之机。 而且借贷亏空之严重,骇人听闻。 但不管是为了立牌坊也好,还是为了“贤名”也罢。 忠顺王这一伙子在掌权期间,对于百姓的赋税,还算过的去。 并不太重…… 国力似乎,还蒸蒸日上…… 至少这神京周围,不管是农户也好,干力气活的也罢,只要肯出力肯干,都有一条活路。 而且就算外省哪里遭了灾,朝廷也会将粮米发放下去。 尽管,朝廷从常平仓里将储备的良米发放下去,到了灾民之地,多半会变成糟糠。 但有足够数量的糟糠,人也饿不死…… 因此,很少出现卖儿卖女,乃至易子相食的惨剧。 赈灾之后,本来就过了一手的百官,还能再捞一把政绩和民声。 皆大欢喜! 于是,无数文人骚客,作诗作赋,吟诵这太平盛世…… 率领着八十亲卫,贾环并韩家兄弟从居德坊出发,过了安定坊,出了光化门,再向前行数百米,众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盛世之景! 在光化门外,贾环与牛奔、温博还有秦风汇合。 牛奔有些不满的看着贾环道:“怎地非叮嘱不让我带亲兵?只让带一群奴仆出来,真丢份儿!” 他身后,是上百个上气不接下气的镇国公府家丁。 温博、秦风等人身后同样如此。 几人大概都明白他想干什么了,这倒没所谓。 既然对方先不要脸,那干脆谁都不要脸好了。 你们文官爱在朝堂上吵吵,我们武勋不大喜欢动嘴,直接抄家伙动手就好。 这样谁也说不着谁…… 只是…… “你要搬东西,这码头上遍地都是干力气活的棒棒,你让我带奴仆来干啥? 一路上都丢死人了,瞧他们一个个这幅熊样,跑了几里路就成这样了……” 牛奔还在抱怨。 贾环瞥了他一眼,道:“我们惹的起那群孙子,这群力气人惹的起吗?他们生活本就不易,何苦给人再添麻烦?” 牛奔等人闻言一怔,想了想后,牛奔道:“不至于吧?他们会这么掉份儿?” 贾环冷笑一声,道:“永远不要高估那些文官的底线,一群王八贼羔子,我爹素来从不与人相争,他们都敢在朝堂上欺负!更何况这群一点跟脚都没有的苦哈哈。” 牛奔闻言点点头,不过又皱眉埋怨道:“那你干嘛不让我们也带着亲兵耍耍威风? 在家憋了几个月了,都快憋疯了。 好不容易有点子好事,还都让你给干了!” 秦风在一旁听不下去了,道:“你脑子里进水了吗?我们几家聚拢上几百亲兵家将,攻打朱雀门都够一试了!” 温博在一旁也笑话道:“攻打朱雀门倒还不够,只是,声势怕会吓的那群文官鸟人尿裤子! 又该说我们几家势大,要防范不测什么的。 彪呼呼的…… 不过,奔哥儿说的也在理,环哥儿你带着几十亲兵,那么爽快。 我们却带了群上不了台面的,让他们和那群干力气活的干起来,还真未必干的过……” 贾环哈哈一笑,道:“不用他们动手,其实也不会闹太大,就那群孙子,哪里敢真动手? 走!看来他们警惕性还不错,已经发现咱们了,去会会吧!” 看着码头不远处一座高大仓房里走出来的人,牛奔忽然来了劲头,哈哈一笑,高声道:“有意思,没想到孙毅这小子居然在这里,大鱼啊……先说好,谁都别跟我抢!哈哈哈!” 说着,脚跟一磕马肚,大笑着,跟在贾环马后飞奔上前。 一群人鲜衣怒马,将路上行人视若无物,只是快马加鞭往前冲,声势惊人! 远远的,路上行人就纷纷开始避让…… 说起来,这般太过嚣张跋扈,还真非这些武勋子弟本意。 贾环当初还奇怪,圈子里的衙内们,一个个家里家教都挺严的。 平日里素质也都不错,没干过欺压普通百姓那么丢份儿的事。 怎么一上路,到了街上,就一个个都那么张扬了呢? 后来才知道,还真是有些好笑和无奈…… 牛奔告诉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他们若是动静小点,与路人一一好言相劝,反而会坏事。 人家见你这般好说话,不仅不让路不说,说不定还能和你吵起来,酸言酸语的恶心人。 市井里面胆大包天的油子混子,简直不要太多。 敢敲诈贵门的不怕死之人,他都见过。 你软一点,他们就敢蹬鼻子上脸。 而你又不能和那群混账动真格儿的,太掉面子。 就算打杀又能如何? 所以,索性还不如表现的嚣张点。 这样,老远的人就能听到动静。 良民百姓自然会躲开,油子混子最为惜命,就更会闪避开来。 这样一来也不用费口角,还能少些麻烦…… 也确实是这样。 此刻,北城外大道上的行人们,远远的听到后面呼啸大笑的动静后,一个个纷纷避让到道路两侧,驻足观看。 看着一骑骑飙驰而过的骏马,无不艳羡不已。 偶有几个戴青衿的读书人,还会酸出一首“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的旧诗。 再诵一声“太平盛世”…… 转眼间,贾环这一行,“呼呼啦啦”的数百人,齐齐涌向了渭水码头北侧一处。 那里高高的竖立着一排排仓库,不停的有人从里面初入,推着独轮车,车上放着麻包,往码头上行去。 仓库前面,聚集了一群人。 一个个干咽着唾沫,巴巴的看着这群来者不善之人。 为首的,是一锦衣公子。 这位锦衣公子,正是牛奔口中的“孙毅”,其父,便是当朝户部尚书,孙诚。 也是今日朝堂上,带头苦口婆心“规劝”贾政的领头人…… 孙毅与其父有八成相像,均是胖子。 一身锦衣绷紧在身上,有些滑稽。 此刻,他其貌不扬的普通面相上,脸色极为难看,有些发白。 看着纵马狂奔而来的贾环等人,站在那里,咬紧牙关。 “吁!” 马蹄紧挨着孙毅那张惨白的脸落下,贾环高坐在马上,看着闭紧眼睛,硬挺在那儿的孙毅,笑道:“到底是出身不凡,嗯,颇有几分胆量!” 孙毅闻言,睁开眼,入目处,却是一张大黑马脸,“秃噜噜”的冲他甩了个响鼻。 他唬了一跳,忙后退两步,而后面色陡然涨红,抬头看向马上,脸色似笑非笑的贾环,怒道:“宁侯,欺人太甚!” 贾环微微扬起下巴,觑目看着他,眼神满是不屑,道:“本侯欺你,如何?” “你……” 孙毅脸上的肥肉都在颤着,气的浑身发抖。 倒是他身旁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仆,在他身后轻轻说了声。 若非贾环一直在苦修听风辨位的本领,还真难在嘈杂的码头,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大局为重……” 呵呵,什么大局? “宁侯,孙毅方才失言了,这里给宁侯赔不是……却不知,宁侯所为何来?” 孙毅一张脸上,匆忙间挤出一抹笑容,看着贾环,有些谦卑的问道。 贾环看着他这张脸,心里有些感慨。 到底是户部主官人家培养出来的少家主,比起腐儒书生强的多,更比寻常纨绔子弟强一百倍。 能做到这样能屈能伸,迎着耳光伸笑脸的,在这一辈里,不多。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 孙毅的处置办法不可谓不对。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比他演技更高明的人。 所以,并不吃他这漏洞百出的一套…… 贾环嗤笑了声,道:“孙毅,回家再跟你爹好好学学,把眼睛里的恨意收全了再挤笑脸,不然太丑…… 闲话少说,今儿你爹在朝会上,让我父亲给我带话,希望我能发扬风格,为国解忧。 能将一百车伏特加都捐出来,做好事。 我听了后,很感动。 想了想也对,我贾家乃武勋世家,与国同戚。 既然国家有难,本侯就不能只顾小家发财,不为国家解忧…… 所以,我决定听你爹的意见,捐一百车伏特加出来……” 孙毅闻言,头上的冷汗一点点往下流,干笑道:“宁侯果然高风亮节,不愧为国之柱石。不过,我爹那话,只是……只是场面话,这个,当不得太真的。 宁侯,您放心,我回去就劝我爹。 宁侯家里的酒庄也是生意,规规矩矩的,也没犯法,谁也不能轻易相逼不是?” 贾环正眼看了眼下面这个二十来岁的胖子,转头对众兄弟笑道:“真真没想到啊,孙诚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咱们圈子里,还藏着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牛奔冷笑一声,道:“凭他也想吃老虎,小爷我先敲掉他的牙!” 贾环闻言,忽然想起,牛奔父亲牛继宗,是大秦军中赫赫有名的虎帅,他自然忌讳吃虎这一词。 贾环哈哈笑道:“奔哥,我劝你还是少给牛伯伯惹乱子……今儿咱们,是讲道理来的,能不蛮干,最好别蛮干,毕竟,道理在咱们手里。” 说罢,他对孙毅道:“孙公子也不必说什么了,令尊大人让本侯发扬风格,本侯听命就是。 只是,有些麻烦的是,酒庄里酿酒的粮食不够,又听闻贵府乃是都中最大的粮商,所以厚颜上门,来借点食粮用用。 总不能只让本侯发扬风格,你们孙家这提倡者,就扣扣索索的吧,嗯?” 孙毅闻言,再看看贾环眼中的厉色,情知今日定然逃不过。 又看了眼贾环身后的数百人,孙毅咬牙道:“好!宁侯品质高洁,我孙家也不是小气的人。 宁侯只管搬就是,每个人扛一包走,我绝不拦着。”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出声,道:“随便扛是吧?如此最好!” 说罢,掉转马身,往南边看去。 算时间,也该到了。 是到了…… 在孙毅目瞪口呆中,自南边大道上,出现了一溜烟儿看不到尽头的马拉大车,浩浩荡荡的朝这边赶来。 孙毅被身后老仆唤回神后,都快崩溃了,孙家几辈子积累下来的家业,一半都在这里啊! 若是都被人给装去了…… 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后,孙毅凄厉一呼:“不行!” ,o 贾环闻声,再转过头来,坐在马上俯身看着孙毅,灿烂笑道:“你再说一遍……” …… ps:说一下,凌晨四点到五点间,开启防盗。 请书友们不要误入,起床再看一点影响都没有。 定闹钟起来追更的几位书友,麻烦将闹钟定到五点以后,汗…… 谢谢大家的理解支持! 一章少三百啊…… 正文 六百二十六章 大丈夫 皇城,凤藻宫。 散了朝后,隆正帝心情不佳。 按理说,早朝时,一群大臣围堵了他“岳丈”贾政,要逼他“小舅子”贾环破财,他本该护着才是。 毕竟,昨夜他才受了贾环的巨款“贿赂”。 可是,他却没有。 一来,国库里真的快没银子了,眼见库银就要见底。 可是,需要花银子的地方还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最近这段日子,他头发都愁白了不少。 昨夜贾妃是带回来一笔“巨款”,可那也只是相对的。 二十万两银子,对于个人而言,确实是笔巨款。 可相对于整个国家,相对于整个大秦而言,就太微不足道了。 当然,那二十万两银子,也解了他的大难。 若没有这笔银子,再过二月,他的“中车府”就要停摆了。 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事…… 窘迫啊! 二来,昨日贾家迎亲的排场,他也通过中车府回报得知了。 不得不说,他心里有点泛酸和嫉妒。 他这个皇帝,都没那么大的排场! 别的不说,单那上万架玻璃风灯,就值数十万两银子,更别说那美轮美奂的大观园了! 哼! 倒是会享受! 再想想他,堂堂一个帝王,却为了银子都快愁断肠了。 还不如一个没文化的小赤佬活的潇洒痛快,他岂能不心酸? 所以,既然有人想让贾环为国尽忠,他也就没拦着。 你贾环既然那么富庶,富比石崇,那么与拿着银子奢靡享受,不如拿出来为朝廷做点正事好。 想起贾环给他的报价,他就恨的牙根儿疼! 黑了心肝的,一坛伏特加他敢卖五十两,真真是……令人发指! 一车装上二十坛,就是一千两银子。 一百车,就是十万两! 尽管十万两银子,国库就是再穷也拿的出。 可除非他是疯了,才会花这笔冤枉银子! 隆正今日没有出声,就是想让孙诚等人逼一逼,好让贾环将那黑心酒钱给降下来。 也不占他便宜,降到正常水平就好。 五十两银子…… 哼! 一坛上好的清溪花雕,才不过五两银子,最好的也不过十两。 他倒是真敢要…… 只是,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从人情上来说,他做的确实有些不地道,有些亏心,也有些心虚。 因为贾环的酒一直都是这个价,还供不应求。 人家也没求着你来买…… 朝廷既然要人家的酒,还不给足银子,岂不是变相的剥削贾家的银子? 更何况那起子人还直接要求贾环奉献。 隆正帝当然不会答应这事,就算贾环应下他都不会应。 因为孙诚等人此计,不仅在谋算贾环,也在谋算他,在打他的面皮! 堂堂一个帝王,竟然要靠谋取臣子私财去还国礼,这岂不是让他在史书上留下浓浓的一笔臭名吗? 其心当诛! 不过,隆正帝还是有点担心那个浑小子,明日早朝时会来找他闹…… 他自然不会怕什么,关键是,他担心丢了面子。 有太上皇护着,他纵然贵为皇帝,也不能真拿贾环如何。 就算没有太上皇……作为荣国传人,隆正帝也不可能为了一点小事就把贾环如何。 因此,隆正帝心里,贾环就算一块滚刀肉…… 而且,不止是贾环,还有才为他捞回二十万两银子的贾妃…… 原本说来,既然是心虚,他就该躲着贾元春才是。 这般照面,着实让人尴尬。 可隆正帝却不。 他生性孤拐,越是如此,他就越要见贾妃。 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对他生怨! 不看清这一点,他精神上就难以通透。 因此,一下了朝,隆正帝便径自下驾凤藻宫,来见贾元春。 “陛下……” 凤藻宫外,得了信儿的贾元春带着一宫的宫女和太监,在宫门处请安。 她屈膝一福,礼毕后,有些惊诧,也有些欣喜的看着隆正帝,柔声道:“陛下刚下朝罢?那般辛苦操劳,该多休息才是。若有事,可打发太监来传召臣妾,臣妾自当前往。怎敢劳陛下屈尊远劳?” 若论颜色,在隆正帝的后宫里,贾元春连前二十都排不进。 隆正帝虽然当皇帝当的憋屈,可每三年一次的选秀,乃是定制。 所以,他宫里的美人绝不会少。 在这些佳丽绝色中,贾元春并不起眼…… 而论能搏君王一笑的才艺,她更是远不如她人。 别的不说,只说那位以贵人之位,这次却同样被准许省亲的周贵人,她就远不能及。 周贵人色艺双绝,论姿色,可使六宫粉黛无颜色。 论才艺,诗词歌赋只作等闲,更有其他百种才能,可为隆正帝解闷。 因此,在隆正帝的后宫中,周贵人最得隆正帝喜爱。 若非出身太低,她的份位绝不至于连个嫔都不是。 然而,她份位虽然不高,但她所在的储秀宫,才是隆正帝平日里去的最多的地方。 而相对而言,凤藻宫,隆正帝来的次数就少的多…… 昨夜隆正帝才来过,按照以往的规律,至少还要过个三五日,他才会再次下驾。 当然,这等频率,除了与周贵人相比外,在其她嫔妃眼中,已经是难得的圣眷了。 所以,今日他又来,贾元春才有些喜出望外道。 隆正帝本来一肚子的不自在,一落龙撵,细眸便盯着贾元春。 待看到她脸上的温柔的笑容,和眼中的惊喜时,作为男人的虚荣心,忽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再听她这般一说,心情便陡然好转许多。 隆正帝脸上也带了点笑容,沉声一应后,道:“朕来看看你。” 贾元春闻言,笑容愈发可亲,看向隆正帝的眼神中带着感激,道:“臣妾谢过陛下。” 隆正帝心情愈好,牵起贾元春的手,这是一个罕见的亲密动作,也让贾元春羞红了脸。 原本“普通”的容貌,落到隆正帝眼中,竟生出一抹惊艳感。 不过,隆正帝陡然又想起,贾元春应该还不知早朝之事……因此脸色忽然又变得有些不自在,阴沉起来。 这番变故,落在宫人眼里,顿时紧张不已。 有些宫中老人,还联想到了当初太上皇对隆正帝的评定:心思阴沉,喜怒不定…… 倒是贾元春,面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容,眼神里多是……崇拜…… 隆正帝见之,心情又恢复了些,不过没有再多说什么,与贾元春一起进了凤藻宫。 落座后,贾元春亲自倒茶端水,服侍隆正帝。 因知道他不喜繁闹,便让殿内寻常宫女随侍都退了下去。 这一举动,又让隆正帝稍稍满意了些…… “不要忙了,朕坐一会儿就走,国事繁忙……你也坐吧。” 见贾元春又忙碌了阵,与他添了金锦背靠,和软脚榻落脚,还要再张罗什么时,隆正帝说道。 贾元春闻言,谢过隆正帝后,便在他的右手下位坐下,并未与他平齐相坐,因为她只是贵妃,不是皇后…… 这一番举动,隆正帝看在眼里,暗自点头,不枉他赐予贾元春贤德之号。 饮了一口茶,发现不是宫人惯用的六安茶或是老君眉,而是他最常喝的普洱。 隆正帝看了贾元春一眼,顿了顿,然后用很平淡的语气,将早朝发生的事与贾元春讲了一遍后,淡淡的道:“天下不平,民生多艰。国库不丰,朕甚为难。” 贾元春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她静静的听完之后,面上笑容不变,看着隆正帝道:“陛下雄才大略,又心怀百姓,乃是千古明君。 不过,既然国库暂时不丰,用银子的地方又太多,陛下何不给贾环下道旨意,让他捐献百车酒呢?臣妾以为,贾环定然会为陛下解忧的。”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哼了声,道:“你是一点都不了解你那三弟,想让他捐酒,哼…… 整个都中,哪个不知道他是出了名儿的黑心肝,死要钱啊?他也就对你们这些亲眷大方…… 偏有那么一群傻子,整日里上赶着给他送银子……” 想起刚刚下朝时收到的中车府回报的消息,吴贵妃之弟吴锐正到处卖地筹措银子,要去买贾家出产的玻璃风灯摆排场,隆正帝直想送他两个大大的字:呆.逼! 不过想起贾环那张狡猾的脸,隆正帝又忍不住哼笑一声,继续道:“那小子又有太上皇护着,朕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想让他给朕解忧,想都别想。” 贾元春抿嘴一笑,却没有多说什么,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而见她没有怨言,隆正帝心里已经很满意了,想了想后,他又道:“贾妃,这件事,着实和朕没有多大干系。 不是朕没有担当,贾环应当也知道,今日之事,究竟是何人主张。 朕只烦,明日这个浑小子,怕又要来找朕聒噪,好似是朕敲诈他的银子一般……” 贾元春温柔一笑,道:“陛下且放心,贾环定不会如此不懂事的。一会儿,臣妾派人去贾家,给他讲清楚就是。” 隆正帝闻言,心中大熨,脸上又露出笑容,看了贾元春一阵后,道:“爱妃如此明理,不愧贤德之名,朕心甚慰。” 贾元春笑道:“不过是臣妾的本分罢了……”说着,面色忽然变得有些犹豫,又道:“若非宫中规矩,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还想再劝劝三弟,多为陛下解忧……” 隆正帝闻言,眼睛一亮,不过随即却又摇摇头,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让贾环自去与那些人打擂吧,只要他不来聒噪朕就好。 贾家无罪,平白取臣子之私财以充国事,非正道也,朕也丢不起这个人…… 时候不早了,朕先去了,下午还要与军机阁议事。” 贾元春闻言,忙起身,上前去服侍隆正帝起来。 隆正帝摆摆手道:“在宫中若无甚事,可多往皇后和禧妃那里走走……不用送了,朕自去就是。” 说罢,隆正帝阔步离去。 在宫门处,目送隆正帝御辇离去后,贾迎春转身回宫,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灿烂了许多…… 她的夫君,虽然如今龙困浅滩,可到底是一个伟岸大丈夫。 而且…… 还送了她一个大礼。 平常的妃子,虽也要常往坤宁宫与皇后请安。 但多只是过场而已,礼貌而去,礼貌而回。 话都说不了几句。 就算是贵妃,也没有资格与皇后深交。 如果说,皇帝乃是前朝文武百官的“君”,那么皇后,则是后宫诸多嫔妃的“君”。 地位悬殊。 而禧妃,就更不得了了…… 因为她是皇太孙,赢历生母。 能与她多走动,其中深意,贾元春又怎能不解? 若能与禧妃交好,不止对她,就是对整个贾家,都有莫大的益处。 念及此,贾元春回到殿内后,执笔书写了一封信,使人送去了贾家…… …… (。) 正文 六百二十七章 就问你们怕不怕 神京城北,渭水码头。 看着乌压压一溜看不到头的大车,再看着满脸灿烂笑容,唯独眼中一片冰冷的贾环,孙毅流油的大脸上,冷汗直流。 他诚恳的看着贾环,道:“宁侯,就算家父让您捐献百车伏特加,有失考虑,也有失公道,是他的不对。 好,我孙家认了!这一百车的伏特加,我孙家出银子买下来,捐赠给朝廷,与厄罗斯回礼。 您看如何?” 贾环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如何,本侯要做奉献,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何要你孙家代劳?不妥不妥……” 孙毅闻言,一咬牙,道:“宁侯高义,孙某佩服。既然如此,孙某身后这座粮仓内,装有足足一万石的精粮,足够宁侯酿三百车好酒! 如此,宁侯总满意了吧?” 贾环闻言,忽然哈哈大笑出声,道:“当真是户部的小主子,算盘打的贼溜,啊?京城米价,一石米也就是一两银子出头,一万石,也就是一万两。 我那一百车伏特加值多少银子,嗯?” 说至此,贾环脸上的笑容陡然敛起,看着面色苍白的孙毅,阴森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当真和你老子一个德性! 上回朝堂上,带头围攻本侯的人,就有你老子。 本侯一时间没顾上收拾他,他倒是愈发上脸,这回,竟敢又带头围攻起我爹来。 你这做儿子的也了得,事到临头还想给本侯挖坑,想让本侯当都中最大的笑柄,想玩.弄本侯于指掌间? 好啊! 既然你们孙家如此了得,那本侯陪你们爷俩玩玩便是! 你老子不是想让我贾家心怀大义,为朝廷为皇上多做奉献吗? 本侯如他的愿。 但是,本侯却不能只让贾家奉献。 我贾家酿酒粮食不够,需要很多粮食。 既然你孙家是粮食大户,那本侯就来借点食粮用用! 孙公子,让路,好让本侯的人进去搬粮食!” 一番话,顿时将孙毅做出的委曲求全,伏低做小,忍辱负重的形象给戳破了。 围观的人暗地里算了算,也恍然大悟。 再看场中的胖子,颇有些另眼相看了。 还真是扮猪吃老虎啊…… 不过,也有人在悄悄的骂起贾环。 真真是黑了心肝了,这是往死里要钱啊! 一坛酒不过小二斤,就算十斤粮食出一斤酒,所费不过二十斤粮食,才他妈二百个大钱不到。 你就敢要五十两银子的天价?! 这…… 算了算了,狗咬狗一嘴毛,谁也不帮谁,看热闹吧…… 孙毅脸色一阵青红变幻,却死死不让路,咬牙对贾环道:“宁侯,还请给我孙家一个颜面,咱们私下里说,孙某保证,一定给宁侯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是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不大出血不成啊…… 孙家在此地囤积了太多的粮食。 从几大常平仓里调拨出,发往灾地的粮米,大半都在这儿了。 倒不是说,孙家只凭一个户部尚书,就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上上下下摆平那么多的关系。 孙家是花了大价钱的。 从上到下都要打点,拿银子不知喂饱了多少张嘴。 这还不算完,等将粮食贩往灾地,高价卖掉,回来之后,还要再喂一次。 除此之外,孙家还买了同等重量,甚至多出不少的糟糠来,已经运往了灾地赈济…… 七折八扣之后,这一趟买卖做完,孙家大概还能赚到八十万两银子。 这八十万两银子中,粮食占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是从灾地,随便花点银子,甚至不花银子,买回一些丫头甚至姿色甚好的妇人回来。 他们当然不可能做简单的人口贩卖生意,太lo了。 他们会将这些丫头或者妇人,简单的调理一番。 调理出色后,再卖给各地的青楼,价格,要比简单的卖丫鬟高数倍不止。 这已经是一条产业链了…… 但这趟买卖的核心,还是这囤积如山的粮食。 要是失去了这些粮食,孙家的损失,就算不至于倾家荡产,也要根基毁半,元气大伤。 所以,孙毅怎敢退后? 不过,在彻底撕破脸皮前,孙毅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贾环自然不会答应,他又不是真的来勒索的。 他是来为贾政出气,也是警告一些人,不要作死…… 既然是打狗,纵然不好直接打死,也要尽量打残打废,打的他元气大伤! 所以,贾环冷笑一声,对孙毅道:“孙公子,我贾家和你孙家不同,你们家是买卖人,什么东西什么事情都可以买卖交易,但我贾家却是不能的。 本侯最后再说一遍,让开。” 孙毅闻言,一张大脸微微狰狞道:“贾环,你不要太过分,真当我孙家怕你们不成?” “哈!” 贾环大笑一声,而后众人只听“啪”的一声,随即便是“啊”的一声惨叫声。 等众人定眼看去,孙毅偌大一个肥胖的身躯,竟然已经倒飞出去。 一道鞭痕,从他脸部左侧斜划到右胸而下,一条血棱骇人。 原本哄闹的码头,顿时一静。 “就是你老子当面,也得老老实实的叫本侯一声宁侯。去,到渭水边照照,看看你自己的德性,配不配叫本侯的名讳。” 贾环坐在一匹黝黑发亮的御马上,眼神讥讽的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孙毅,鄙夷道。 孙毅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他虽外貌不扬,可心性奇佳。 但愈是如此之人,心气便愈高。 虽然外面不显,整日里随和乐呵,可整个神京城年轻一辈里,能被他看入眼之人,屈指可数。 从来都是他在不知不觉中阴别人一道,让别人死到临头还不知是怎么死的。 就好比方才,他“诚惶诚恐”的,想用一万石粮食买平安一般。 表面上他很委屈,也在不停的退让,可贾环若真的收了这一万石粮食离开,他就会成为本年度神京城里的头号笑柄。 在贾环咄咄逼人之时,孙毅尚敢如此谋算。 可见,他是何等的自负,自傲? 这样的人,正常时的确精明了得,可一旦魔怔了,却也容易走极端。 比如说,现在…… 孙毅爬起身来,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转过身对之前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老仆狰狞喊道:“李爷爷,招呼河工,吃我孙家饭的人,全都给我站出来! 今天,谁敢不听我的话,日后这渭水码头,这神京城,就没他全家吃饭的地儿! 都给我站在粮仓前面来,把抢粮歹人给我打将出去! 打死算我的,打不死,他们就去饿死!” “少爷……” 那老仆闻言面色一变,看着孙毅脸上的惨样,心疼不止,可是,却不能由着孙毅胡来。 只是,他话没说开,孙毅一张脸愈发狰狞,一双小眼睛都泛起血色来,怒吼道:“还不快去!真要让他得逞,我孙家才是生不如死!” 毕竟是平日里在家做主的人,孙毅的话还是有分量的,而且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 孙家老仆叹息了声,转身对身后几个精干的掌柜打扮的中年人吩咐了几句。 那几人又转头再传下几句后,更多的人朝后走去。 没一会儿,就聚起了浩浩荡荡的一片赤膊大汉来。 人人手里操持着扁担竹竿,面无表情的涌了过来。 贾环等人倒也罢了,可牛奔等人带来的奴仆,面色却都变了。 虽说他们只是做奴才的,可在国公府里做奴才,也比这些吃力气活的苦哈哈轻松一百倍。 平日干的活娘们都能干的了,又如何能有这些河工们能打? 眼见数不清的人头涌了上来,贾环面色淡然,眼神中满是嘲讽的看着狰狞相视的孙毅,正想出面解决,牛奔却忽然跃马一步上前,一个人对着无数壮汉,咆哮一声:“呔!” 声震如钟! 足有数千之多的河工们停住了脚,看着对面马上那个锦衣华服,却长的有些可笑的贵少年。 牛奔一双绿豆眼圆睁,一手指向贾环,对众河工吼道:“好胆!你们可知他是谁?” 对面人群中,也看不清是谁,喊道:“知道,是宁侯,我们也不想得罪,可我们要活命啊!” 另外一人接道:“是啊,宁侯您大慈大悲,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人群又哄乱起来。 这群壮汉里,中年人居多,多是三四十的壮年。 上有老,下有小,身上担子甚重。 若真没了这个活计,那全家都要遭殃。 容不得他们不出力。 牛奔再次爆声一吼:“呔!好胆!你们既然知道他是谁,还敢上前? 你们家里就没有闺女吗? 我只问你们,怕不怕?” “噗!” “哈哈哈!” 牛奔身后,贾环一口空气喷出,差点没呛着。 温博、秦风还有韩家兄弟等人,则纷纷爆笑不已。 还别说,真的很有一部分中年汉子,悄悄的后退了。 面色古怪…… 贾环气坏了,也策马上前,指着牛奔对众大汉喊道:“有闺女的怕了,有婆娘的就不怕吗?你们看清楚他是谁?还想不想要老婆了?” “我挑!” 牛奔自己忍不住笑,给贾环竖起一根中指。 身后众人更是大笑不止。 前方,又有一部分中年,还有半老男子退后了…… 牛奔见之愈怒! 他娘的,你老婆估计都有四五十了,你退个鸟毛啊! 温博在后面不甘寂寞,也策马向前,指着牛奔对剩下一些年轻的,看起来既没女儿又没老婆的河工喊道:“既然认出他是谁,你们还敢站在这里,不怕被他记住?你们都不想要老娘了?” “哈哈哈!” 这一次,先轰然大笑的,是刚才退去的那些河工们。 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些华衣锦服的贵公子们,竟然与他们一般混,一般有“品位”! 一时间,竟亲切感大生! 更有人在后面起哄:“二狗子,还不快回来? 你娘可是安平坊有名的一枝花,当心被小伯爷惦记上……” “哈哈哈!” 人群愈发哄笑不止。 牛奔闻言,彻底恼羞成怒,从马上跃起,飞扑向污蔑造谣的温博。 温博怕个锤子,也从马下一跃而下,凌空几个跟头,漂亮的翻到地上,而后一记耳光扇下,“啪”的一声,却是扇在了愣住了的孙毅脸上…… 孙毅将将回过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啊”的惨叫一声,倒飞出去,牛奔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飞了出去…… 贾环没有理会打的热闹的两人,策马到那熄了笑声的河工群前,沉声道:“诸位尽管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波及到诸位。 这是本侯与诸位的承诺。 孙家有一位户部尚书不假,却也不能一手遮天,砸不了诸位手里的饭碗!” “宁侯,我们一年到头,都指着户部漕粮吃饭。若是孙家大老爷,真不给我们饭吃,那该如何是好?” 人群中,一人担忧的喊道。 贾环笑道:“他不敢!纵然孙诚真敢如此不知死活,一时间让你们没了饭碗,你们尽管来宁国府寻我贾环就是。 本侯与你们做主,给你们生计做。 若有不愿做苦力的,愿去军中当兵,搏富贵的,本侯同样可以安排。 都散了吧!” …… (。) 正文 六百二十八章 怎么会…… 孙毅脸肿的跟猪头一样,被孙府豢养的两个护院给抢了回去。◇↓頂◇↓点◇↓小◇↓说, 河工们都散去了,远远的遥望着…… 孙毅晃了晃脑袋,清醒了点,看到此等局面后,眼睛里满是血红…… 他推开扶着他的孙家老仆,扭了下脖颈,面容狰狞的有些可怖。 “孔勇!与我拿下他们!今天我要十倍奉还!” 孙毅对救出他的两个护院之一低吼道。 孙家乃是放印子钱起家,高利贷逼死了也不知多少人。 亏心事做多了,自然怕死。 所以很早之前,孙家就豢养了不少江湖“好汉”。 其中有名门正派出身的高徒,也有江湖上被追杀的“江洋大盗”。 五花八门的什么人都有。 不过这么多年淘汰下来后,剩余的都是好手。 其中便以孙毅口中的“孔勇”,和另一个面相可怖之人为首。 孔勇本亦是出身江湖名门,乃武当高徒,武功极高。 身姿英挺,相貌俊朗。 只是后来不知因何缘故,竟犯下了奸.淫之罪,触犯武当门规。 原当被处以极刑,以正武当门风。 却在行刑前一夜,被他侥幸逃脱,自此流亡江湖。 且几次都险险避开了武当刑堂追责高手的追缉。 许是因为他始终念及师门恩情,每次与追缉之人交手时,都宁肯自己负伤,也要每每在关键时刻收手,不愿伤害师门子弟。 数次之后,武当也渐渐收了追缉之人。 但也通过人传话与他,不许他在江湖上露面,不准他打武当的名号,更不许再作奸犯科,否则,必杀无赦。 孔勇听从了师门命令,自此便从江湖上消失了。 只是之后没过二三年,武当发现,每年都有人,往武当门里送一千两香火银子。 留名皆为不肖武当孽徒,孔勇。 武当门也曾派出人去江湖上打探,看看是否有人以武当功夫在外面作恶,抢掠赃银。 可后来几经打探,都没听说有哪个人在外面以武当武功作恶。 武当门派便以为,孔勇已经改邪归正“从良”了,这是他不忘师门恩义的孝敬银子。 一时间,当年的许多人,都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当年的事也就渐渐淡去了。 也有人在外面打探过孔勇的下落,想见见他如何了,却从来没有什么消息。 他们自然万万想不到,当年在武当山上,武功高绝年轻一辈所有高手的首席弟子,如此天姿出众的武林天骄,竟会愿意与人做看门犬…… 孔勇听到孙毅的话后,面色淡淡,抬头看向了牛奔、温博两人。 而牛奔和温博两人,面色微微凝重,对之前从他们二人手中,没费多大力气,就将孙毅救走的这位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颇有几分忌惮。 毫无疑问,他们两不是这人的对手。 这时,贾环策马上前,双手抱于胸前,目光淡淡的看着孔勇,道:“你方才使的身法,是武当的梯云纵吧? 应该还是武当内门子弟不见于纸,只能口口相传的极为高明的一种。” 因为乌远与武当上一代掌门玄虚道长间有些渊源,也会一点这种不传身法。 在与贾环交流《苦竹身法》时,他讲过这种身法的特征。 所以贾环能认得出。 而本来面色淡淡的孔勇,在听闻贾环之言后,面色陡然一变,眼神凌厉无比,看向贾环道:“你是何人……你如何知道……我不懂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淡淡的道:“你懂不懂本侯之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给武当惹祸。” 孔勇闻言面色再次一变,然后却冷笑一声,道:“宁侯,你确实了得。但武当乃千年名门,掌门数十年前便与太上皇相识,并甚得礼遇。” 言下之意,你算老几……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你的话有道理……预备。” “唰!” 几乎同一时间,贾环身后的八十名亲卫,手中强弩张开,一瞬间弩箭上弦,对准了孔勇并孙毅等人。 孙毅见状面色大变,怒吼道:“贾环,你敢以弓弩对付我?” 这应该算是一条限制军方力量的死线,在大秦境内,军方不得以弓弩对付普通人。 但,以武犯禁的江湖人士除外。 因此,贾环呵呵一笑,道:“谁说本侯要以弓弩对付你了,你倒是看得起自己……孔勇!” 说着,他又看向孔勇,沉声道:“本侯怀疑你乃流窜都中的江湖大盗,做奸犯恶,罪行累累。今日特缉拿你归案,还不束手就擒?” 孙毅差点没气晕厥过去,一张脸可怖的扭曲道:“你胡说什么?孔勇在我孙家护院八年,何时成为江湖大盗? 贾环,你这是信口开河! 再说,就算他是江湖大盗,自有刑部追缉,又与你什么相干?” 贾环眉尖轻挑,道:“本侯天生正义,路见贼人,奋武擒贼,不行吗?” 说罢,又看向孔勇,冷冷一笑道:“怎么,听不懂本侯之言吗?” 孔勇闻言,面色再变,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上前一步,边走边道:“小人知道……” “了”字还未出口,人忽然飘忽向前,如踏云而行般,飞射向贾环。 “哈哈哈!” 御马之上,明明只坐了一人,却忽然飞出两道身影,一左一右飞向两边,却同时发出了一般的笑声…… 以孔勇的武道修为,他竟然感觉到,这两道身影都是真的! 一时间,痴武如命的他,竟怔住了…… 他不解,贾环用的到底是什么身法。 “咻!” “咻咻咻!” 就在孔勇恍惚的这么一刹那间,利箭破空之声陡然响起。 孔勇闻声回过神后,面色大变,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形,就想避开。 可又哪里来得及? 数百只弩箭如蝗雨般飞来,呼吸间即到眼前。 纵然孔勇一身武功了得,足足九品之高。 但因失了先机,尽管拼尽全力躲避,却也只躲开一大半,尚有数只弩箭射中其胸腹…… 孔勇身子一震,强忍伤痛,想平稳落地后退回去保命。 可哪里还来得及…… 方才从御马上分出的两道身影,此刻攸的又从两边归来,合而为一,而后,流星般射向孔勇。 “噗!” 孔勇一口血吐出,眼神凝住,看着已经飘然退后的贾环,沉声问道:“你使用的,是何种身法?” 贾环面色淡淡道:“《苦竹身法》。” 孔勇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即苦笑了声,道:“我一生痴心武道,原以为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身法我都略知一二,却没想到,到底还是做了井底之蛙…… 宁侯,还请莫要牵连武当。”语气哀求。 贾环点点头,道:“我非是非不明之人。” 孔勇闻言,松了口气,点点头,眼中光泽渐渐暗淡下去…… 然而,就在其将闭眼时,都忽然又睁开! 已经缓缓扩散黯淡的瞳孔,陡然间又爆发出一道极为骇人的明亮光泽。 目光似乎极为激动,有濡慕,有眷恋,有悔恨、有不舍,还有委屈。 只是最终,都归结为冰冷的灰…… 孔勇死。 贾环虽然有些诧异他最后的目光,却以为只是回光返照,并未当一回事。 他看向面色如土的孙毅,淡淡问道:“孙公子,你还准备再拦,还是不拦?” 孙毅闻言,身子一颤,转头看向另一个护院。 可另一个长相凶残如饿虎的护院,此刻却成了病猫,连头都不敢抬。 孙毅见之怒极,抬腿一脚踹过去…… 那病猫没什么事,孙毅自己却仰头倒栽,摔在地上后,径自昏了过去。 “滚!” 贾环忽然怒声一喝,目光扫过剩余的那些孙家护院和家丁! 这些人见少主都昏了,他们哪里还敢再停留,由那老仆带着,抱起孙毅,一群人屁滚尿流的狼狈离去。 贾环眼睛扫了眼“昏迷”中的孙毅,没有理会…… 对后头赶过来的李万机和付鼐两人道:“搬吧,全部搬走。” 李万机看了眼数十座高高耸立的库房,对贾环苦笑道:“三爷,搬没问题,运也没问题,可往哪儿放啊?” 贾环笑道:“你以为我叫奔哥他们干什么来的?” 牛奔在一旁皱眉道:“我家也没那么大的库房放啊!” 温博和秦风跟着点点头,看着贾环。 贾环笑道:“你们家自然没有,可军营里放军粮的库房总有吧?那里足够大。 奔哥,你带三分之一的人和车马,将粮食往霸上大营的粮库运去,记个大概的数就好,然后让牛伯伯将军部今年采办军粮的银子给我,我有用。 博哥,温叔叔现在监管蓝田大营,你将粮食往那边运去,也是如此,记好数,记得让温叔叔给银子。 风哥,你帮忙和大哥他们一起,将剩下的粮食,全都运到我庄子上去。 另外,为防对面狗急跳墙,你把这些人都带去,帮我在那里镇守一夜。” 牛奔、温博、秦风三人闻言面面相觑,然后看向贾环,一起问道:“那你呢?” 贾环好笑道:“我这不是身子还没养好吗?我和你们弟妹说了,要在申时末之前赶回去呢……” “我靠!” 数人齐齐给贾环比划了根中指后,笑骂道。 玩笑后,牛奔皱眉道:“你身边不带亲卫,就不怕那群王八蛋狗急跳墙?” 贾环对牛奔挤了挤眼睛,牛奔便知他有安排,便不再多言。 然后众人便开始招呼着身后数百上千人,搬运粮食。 安排妥当后,贾环没有停留,和牛奔等人打了个招呼后,骑马离去。 不过,当他看到原本孔勇尸体停放之处,不知何时空空如也后,眉尖轻轻一挑…… 他记得,孙家人离去后的时候,孔勇的尸身还在那里躺着。 嘴角弯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贾环打马前行,往城里走去。 …… 距离神京城百里之外的永寿县,此刻,缓缓的迎进了一营兵马。 队伍中间,是一架四匹白马牵拉,金银描凤的马车。 宽大的马车内,只坐着三个人,三个女人。 正座上坐着的,正是如今准葛尔汗国的实际掌权者,鄂兰巴雅尔。 虽然只掌权半载,可其身上的气质,却与半年前截然不同。 凌厉,坚韧,睿智,冷酷…… 此刻,她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那里坐着被她宠了十几年后,却又狠心关押了半年,本已经准备舍弃的小合兰。 看着她蜷缩在那里,目光微微呆滞的楚楚神色,鄂兰巴雅尔眼中闪过一抹晦暗,而后轻轻一叹,轻声道:“乌仁哈沁,你可还在责怪于我?” 乌仁哈沁此时的情况,要比半年前,差了太多太多。 她的脸上,甚至还有几道浅浅伤痕印迹…… 听到鄂兰巴雅尔的话后,乌仁哈沁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抬起眼,眼神畏惧的看着鄂兰巴雅尔,连连摇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随后,她的眼神闪过一抹迷茫,喃喃道:“奴婢就是不明白,乌斯哈拉……他,他怎么会是秦国的贵族呢?” 他是乌仁哈沁的,乌斯哈拉啊…… …… ps:明天的,应该比较好看,我不骗人,嘿嘿! (。) 正文 六百二十九章 无法无天 从光化门进城后,贾环骑着马,慢悠悠的观览着安定坊的街景。 如果没有来到这个时代,古人的生活,在贾环的脑海中,是存在于一片灰白世界中的。 全是土,包括人的脸色,都是干瘪瘪的黑土色。 愚昧,落后。 然而到了这个世界以后,贾环才发现,其实,这个时代的人,与数百年后,并没有多少区别。 尤其是富贵人家,生活甚至更加多彩。 两边大户人家的外墙粉刷成的粉白,墙头砌的碧玉一般的琉璃瓦,在下午斜阳的照耀下,散射出并不刺目,但格外鲜艳好看的绿光。 其实宫里的更好看,一水的明黄或者红色的琉璃瓦。 在阳光的照耀下,将整座皇城都笼罩在莹莹黄色和绯红光泽中。 似乎在象征着那里的尊贵和至高无上。 北城原本皆是贱籍人的居所,本不该有如此鲜明豪华的院落存在。 不过,因为皇城地皮吃紧,而西城“丧天良”的富贵人家又一再扩张地盘,修园子起豪宅。 比如足足占了大半条街的贾家…… 所以,渐渐的,西城与北城交接的西北角,也被勋贵人家给占了。 从光化门进来后,就是贵人所居之处。 当然,被挤到西北角安家的富贵人家,其实也贵的有限。 多半是当初住在西城,后来被人挤到西北角来的…… 所以,在街头巷尾,还有许多小商贩们,推着小车,卖着各种杂货。 贾环居然还有兴致停下来,先吃了一碗卤煮,又买了根冰糖葫芦,坐在马上乐呵呵的吃着。 一点都看不出,方才他借势借力,毙杀了一名九品大高手…… 当然,贾环心里并非真的没有一点影响。 他在总结经验和教训,自己的经验和别人的教训。 战场之上,当真是容不得半点分心。 即使武功再高,依旧还是血肉之躯。 强弩近距离攒射,别说九品高手,就是武宗,若是慢了一拍,都没有办法毫发无损的脱身。 其实,之前若不是痴武如命的孔勇因为好奇贾环的身法而分神,那么以他极高明的身法,完全有能力在宁国亲卫射箭前,强行躲开,即使他在半空。 因为只要用心留意,弩手射箭前的动作,还是有迹可循的。 可惜,他大意了。 就那么分神的一刹那,也只需要一刹那,命运就完全不同了。 这就是老一辈的叔伯们,再三教诲他们,一旦上了战场,一旦与人对决,就绝容不得半点分心的缘由所在。 贾环一边品着嘴里的酸甜,一边轻轻的点头。 这都是用生命换来的经验教训,弥足珍贵。 他是幸运的,还来得及如是去想,去做。 而有太多人,他们是不幸的,已经没有机会去总结教训了…… 老马识途,纵然贾环没有刻意的去牵扯缰绳,可胯下御马,还是准确的沿着来时路线,往回走着。 转过一条街道,走进一条巷子内。 过了这条巷子,再转一个弯,就是居德坊了。 然而,这条巷子,却安静的惊人。 当贾环反应过来,巷子里没了孩童的玩闹嬉笑声,也没什么叫卖声,极为不正常时,他抬起头看了看,又扭头看了看身后,忽然轻笑了起来:“还真是好胆。” 巷头巷尾处,各有一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中年道士,一个道姑,还有一个……死人,孔勇。 中年道人面色阴沉如水,一双眼眸没有任何色彩的看着贾环。 其背后宝剑,轻吟。 这个逼装的,贾环给他打满分…… 而巷尾的那名道姑,面上则是满满的激愤之色! 看向贾环的眼神,似要吃人。 贾环看了眼巷头的中年道人,不大想跟太能装的人说话…… 而后转身看向巷尾风韵犹存的中年道姑,笑道:“小娘子有礼了……” “呸!奸贼!” 那道姑闻言,差点没气炸了。 心道,王府信上所言果然分毫不差,确实是一个卑劣无耻的奸贼,还是一个荒.淫无度的淫.贼! 该杀! 果然该杀! 贾环被骂也不恼,眼神从上到下扫过道姑,又从下到上回扫一遍,撇撇嘴,嫌弃道:“有点下垂了……” 中年道姑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待看到贾环的眼神停顿处,面色“滕”的一下涨的通红,颤声骂道:“你放屁……卑鄙无耻的下.流种子,今日我一定要替天行道,诛除你这恶贼!” “呛啷!” 巷头巷尾同时响起一声宝剑出鞘声。 贾环不再耍流.氓,一脸好奇道:“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当街围杀一名国朝一等侯? 就凭你们武当上一代掌门和太上皇有那么一点子交情,你们就觉得可以有恃无恐了?” 贾环背后那名中年道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既然敢上京,自然就有把握对付你。 贾环,你最好不要挣扎,我们可以让你死的体面些。” 贾环闻言,瞳孔微微一缩,回过头看向那名中年道人,轻声道:“你们居然就是来杀我的,不是因为我杀了孔勇?呵……”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后者只是私怨,而前者…… 贾环面色渐渐凝重,轻轻的算道:“武当,武当…… 武当在鄂地,鄂地……呵,那是荆王府的地盘,是赢皓啊……” 中年道人闻言,面色一变,不再多言,唯恐言多又失…… 他一步步上前,凭空而起。 身上的威势,随着一步步的靠近,也如旭日东升一般,愈发高涨,而后,排山倒海般朝贾环压下! 贾环面色剧变! 竟,又是一名武宗! …… 东城,道政坊,尚书府,孙家。 孙诚满脸肥肉都在颤着,面容狰狞的看着担架上,顶着一个猪头孙毅,怒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孙毅一把推开正给他上药的一个丫鬟,对孙诚急道:“爹,快想办法吧,不然渭水边粮仓里的粮食,都让那些混账给搬空了,咱们孙家就全完了……” 孙诚闻言,怒喘着粗气,他一双小眼睛里,眼神凌厉的惊人,看向陪孙毅在码头上处理事务的老管家,正是之前几次提醒孙毅,并被孙毅尊称为“李爷爷”的老人。 他沉声道:“老李,到底怎么回事?他贾环疯了,敢做出这种事来?” 其实缘由孙毅方才已经说了一遍了,只是…… 李管家心中叹息一声,又将贾环的话说了一遍。 无非是老爷你逼人家奉献,人家原料不足,来让咱们奉献云云。 孙诚闻言怒急,胖手一拍桌子,怒道:“真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孙毅顶着一个猪头,急道:“爹,别无法无天了,快想办法阻止他们啊!” “蠢货!” 孙诚闻言,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道:“你是被打成失心疯了还是怎么着?咱们文官,手里又没有兵,拿什么去阻挡他们?” 孙毅不甘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孙诚闻言,哼了声,道:“你再想想,该怎么做?想不出来,以后就去庄子上守着吧,家里交由你二弟打理……” 孙毅闻言,一张猪脸上面色一变,原本就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更是看不到了,唯有精光闪闪,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忽地,他一拍手,睁开眼睛对孙诚道:“爹,明天您可以上朝参奏他,就说他将咱家用心筹措,要运往灾地,平价赈灾,打压粮价的粮食给抢走了! 他这是在害人,害无数人的性命!” 孙诚闻言,不动声色道:“若是平价去卖,咱们家还忙活个什么?” 孙毅道:“爹,只要把粮食能要回来,运往灾地后,谁还能管的了我们卖多少钱?咱们先把大帽子扣过去,把粮食要回来再说!” 孙诚闻言,一张肥脸上挤出了一点笑意,哼了声,道:“你若能早点想明白这点,又何至于现在这幅模样?丢人现眼的东西! 行了,此事为父自有主张,你下去养伤吧。 我不会让你白挨这顿打的。” 孙毅闻言,毕恭毕敬的用猪头给孙诚磕了一个头,然后就让人抬着出去了。 孙诚看了眼离去的孙毅,眼中闪过一抹满意。 虽然还缺少历练,但总的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再想到贾环等人,他脸色又阴沉起来。 将手里的茶盅狠狠的扔在地上,冷哼一声:“竖子,武夫!” 纵然他有把握能把粮食要回来,可是,经过这一番折腾,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他捣腾常平仓粮食的事,八成要瞒不住了。 如果还想再强行压下这件事,那…… 想想还要付出的代价,孙诚只觉得肉疼。 不过,就在孙诚暗自筹划,明日朝会上该如何用大义,逼的隆正帝去压着贾环还回粮食时,李管家忽然进入厅内,对孙诚道:“老爷,忠顺王府长史来了,要见老爷。” 孙诚闻言,忙道道:“快请。” 李管家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将忠顺王长史,赵公公迎了进来。 ,o 孙诚身为户部尚书,官居一品,此刻一张脸却笑的跟朵肥腻的菊花一般,脸上看不见半点方才的精明模样。 他甚至有些谦卑的对忠顺王长史道:“不知公公下驾寒舍,所为何事?可是王爷他老人家有事吩咐?” 忠顺王长史看他这副熊样,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不过孙诚毕竟是忠顺王得力手下,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将一封信交给孙诚,道:“王爷的话都在信里,王爷让你务必办到,至于你粮食被抢之事,等此事办妥后,王爷自会与你讨回公道,就先放一放吧,告辞。” 说罢,这位忠顺王长史毫不客气的从李管家手里接过一个大封儿,趾高气扬的离去了。 留下身后,一张大脸极为难看的孙诚看着信,眼神阴晴不定的坐在那里…… …… 正文 六百三十章 羞与为伍 安定坊的那条无名小巷内,此刻站着四个人。 中年道人面色凝重的看着对面之人,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在他对面,站着一位年纪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 明若初雪,清丽无双。 相貌极美。 只是,在中年道人的眼中,却没有这些,满满当当的都是凝重和忌惮。 尽管这位姑娘的武功,比他还要弱上不少。 但很显然,她的武功,已经与他是同一个境界了…… 在这个年纪,恐怖如斯! 即使在执天下武林牛耳者的武当山上,也没有这样年轻的武宗。 只是,对于中年的话,年轻女子却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冷眼而视。 杀气,溢然! 而贾环这边,此刻也并不轻松。 他全神贯注的闪避着对方的攻击,一点也不顾及形象,时不时的会在地上打滚,躲过对方的攻击。 待对方打累了,攻势稍缓,贾环立刻正色对对面那位,连连对他放大招的中年道姑道:“师太,你能不能讲点江湖规矩? 我都没用兵器,你还用? 这也太不要脸了!” 那位中年道姑闻言,面色也不知是羞愧的,还是愤怒的,“滕”的一下变的通红,她厉咤一声:“无耻奸贼,该死!” 随即,手下的剑光愈发凌厉,杀气纵横。 她的武功与贾环一般,皆为八品。 但她的剑法奇高,而且江湖厮杀的经验,似乎也要比贾环丰富的多,夯实的多。 再加上小巷内并不宽绰,让贾环的身法大打折扣。 所以此刻,贾环颇有些狼狈的左右闪避着。 没有兵器,太吃亏了。 当然,有兵器也不是对手。 内劲可以开挂突进,可是剑法,却是一个需要岁月来打磨的技艺,难以作假。 就算此刻给他一把宝剑,他也绝不会是浸淫剑法至少十年的中年道姑的对手。 不过,到底身法了得,使得他能够每每在中招前堪堪躲开。 再加上用地上的砖头、碎石子还有木头、土灰什么的凑合骚扰一下这个明显有洁癖的道姑,暂时还算无忧…… 就是显得有些狼狈滑稽…… 而相比于他和中年道姑之间,有些儿戏胡闹的打斗,另一侧,两位武宗之间的交手,就颇有些惊世骇俗了。 同是用剑高手,同样剑法高明。 甚至同样都是大开大合的刚硬剑法! 剑气纵横! 放眼看去,小巷前部竟看不到人影。 窄窄的一条小巷内,铺天盖地满满皆是森寒剑光。 不过,或许是因为小巷内的空间有限,都施展不开,打的不痛快。 没过多久,两人就同时退后,舍弃了剑,白手作战。 但,没过几招,就见中年道人面色剧变,见鬼一般的看着年轻女子,再次住手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后,对年轻女子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何人?如何竟会我武当失传百年的太极拳意?” “什么?” 年轻女子没有回答,倒是贾环对面的那个中年道姑听闻此言后,面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看向对面中年道人方向。 “闲云小心!” 中年道人爆喝一声,中年道姑回过神来,就要举剑防御,却还是为时已晚。 贾环在其失神的那一刹那,便化身一道残影,幽魂一般突飞猛进,瞬间靠近道姑身边。 在中年道姑匆忙间挥剑刺出时,又身形一变,竟生生划出两道残影,一左一右同时攻向道姑。 道姑面色明显慌乱起来,再想变招分刺“两人”,却已然来不及。 只好匆忙后退,却哪里比得过贾环的速度。 “撕拉!” “砰!” 一切均发生在电石火花间,中年道人想要前来救援,却被年轻女子用无数的圆,给拦截在原地,无法突破。 只能目眦欲裂的看着这一幕…… 中年道姑觉得有点怪怪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奸贼杀人就杀人,为何会先撕破她的衣裳…… 不过,没等她多想,人就倒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小巷两边的墙壁上,而后摔落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道姑面朝下的趴在地上,缓缓仰起头,面色极为苍白,然后又忽地涌起一抹红潮,眼神如刀的怒视着贾环,道了声:“卑鄙,下.流。” 贾环冷笑一声,道:“若不是看在远叔和你们上一代老牛鼻子掌门有些渊源的份上,我给他留一分薄面,你以为,现在你还有命开口? 与高手高手高高手交战,你都敢分神,就这点江湖经验,你也敢出山行走江湖? 你要感谢如来佛祖,让你遇到的是一个正派的人,否则的话,哼!” 那中年道姑闻言,又吐出一口血来,被气的。 气她自己大意分神,因为从交手以来,她都一直在压着贾环打,打的他狼狈不堪,如同土鸡瓦狗一般,就会凭借一身古怪的身法,躲在地上驴打滚逃命,从不敢反击,这才让她轻视大意了…… 当然,她也气贾环的厚颜无耻,不要脸。 还正派…… 哪个正派的人会撕人家衣裳,她现在就是没有受伤,都不敢起身。 因为她胸前的衣襟全破了,肚兜好像也有些碎了…… 她此刻若是站起身,绝对会有伤风化…… 而且…… 贾环最后那一下,除了重重的击在她的心房外,最后……最后还狠狠的捏了一下…… 快疼死她了,感觉那处已失去了知觉…… 这个卑鄙无耻龌龊的王八蛋,下.流种子! 尽管她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是妇人打扮,可……可她其实还是个少女身啊,只是为了在江湖上行走方便,才故意做了这幅打扮! 这个王八蛋,这个无耻淫.贼,你才下垂呢,你全家都下垂…… 道姑心里一遍一遍的反复骂着…… 感觉到胸前的凉意和痛感,怎能不让她羞愤欲绝! 贾环却懒得再理会她,摆平了中年道姑后,回过头,走到年轻女子身后,有些得意的笑道:“明月,嘎嘎!看来还是我比你强吧,先一步解决掉了那个耍贱的厚颜之人! 搜……一贼儿!(soeasy!)” 年轻女子,自然便是董明月。 自贾环出了宁国府后,她便如同影子一般,暗中跟在贾环身后保护着。 这也是贾环敢孤身一人回城的原因。 但此刻,董明月俏脸微微羞红,简直……简直有些羞与此等败类为伍了…… 她自幼随父行走江湖,算起来也有十年了。 见过的江湖厮杀争斗,也不知有多少起。 可多咱功夫也没见过这种无耻的打法…… 白莲教还是正道门派口中的邪魔歪教,可教内也没人敢用这种打法。 一言不合就撕人衣裳,也就罢了,可以当做失手。 可你最后……还捏人家干吗? 传出去,在江湖上都要臭大街了…… 而且,她心里还有一点醋意…… 不要脸!见到好看的就想占便宜…… 哼! 董明月冷哼一声,便是回答。 贾环也不在意,呵呵一笑,然后对对面怒发冲冠的中年道人道:“本侯不知赢皓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但看在远叔的面上,本侯最后奉劝你一句,你最好立刻回武当,不要在京里停留。 否则,武当山千年名门,必会因你而毁。 呵,还真是好胆! 敢上京城,围杀一名国侯,已与谋反无异。” 那暴怒的中年道人闻言,略一犹豫,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神色又变得坚毅起来,他眼神凌厉的看着贾环,寒声道:“贼子当杀!天诛恶贼!” 说罢,竟又重新拿起之前插在地上的宝剑,气势再变。 “环郎当心,退后!” 董明月见状面色忽地一变,随手抽出地上的宝剑后,对身后的贾环说了句后,便严阵以待道人之怒。 武当剑法,本就凌绝天下。 更何况,对面之人还是武宗。 “剑出武当!” 中年道人“缓慢”出剑,至少,在贾环眼中,他的剑是极慢的。 但,董明月却面色再变,又喝一声:“环郎,退后!” 贾环没有逞强,他知道,武宗间的战争,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现在就能掺和的。 贾环再退后数步后,就见董明月面色极为凝重,深吸一口气后,起剑。 却不是方才与中年道人交战时,大开大合的刚猛剑意。 而是与之前的拳法一般,竟又画起了圈。 一道道,一道道的无穷剑圈。 “叮!” “叮!叮!叮……” 中年道人缓慢的剑,与那一道道的剑影圆圈接触后,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碰撞声。 不大,但极为密集。 中年道人面色微微一变,收剑。 而后再出剑,他沉声吐出四个字: “神光如渊!” 这一回,他的剑不再是一把剑,而是一片,剑幕。 似有无数的剑在挥舞,挥舞出无尽的剑光,向董明月碾压而去。 董明月没有反应,只是面色愈发凝重,她神色极为认真的,依旧在画圈。 一道又一道的剑圈,不知几何。 “叮叮叮叮叮叮……” 又是一连串密集更胜之前的剑与剑的碰撞声响起。 中年男子面色坚毅,眼神肃穆。 而董明月的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但,依旧在不停的画着圈。 这一次,与方才拼剑法不同。 这一次,两人拼的是武宗的神,武宗的意。 显然,她落了下风。 △≧△≧ 纵然太极之意,乃天下最高明的武意之一。 可是,她修行的时间实在太短,还远远没有参透太极之意。 但,她并不惧怕,还在坚持! 若中年道人只有这两式,那么以太极柔意的坚韧耐性,谁输谁赢,还并未有定局…… 然而,就在这时,中年道人再次开口: “迎剑,归宗!” …… 正文 六百三十一章 太卑鄙 “迎剑,归宗!” 这一次,中年道人没有再退,也没有收剑,他身前的团团剑光,忽然聚而为一,重新变成一把古拙的长剑。 而后,只见他整个人凌空飞起,与剑平齐,人剑合一,刺向董明月。 在两人的距离间,一道道的剑圈,所有的剑圈,都无法阻拦这人剑合成为一的一柄“巨剑”,纷纷破灭,消失在空中…… 而董明月身形一震,嘴角流出一抹殷红,与其惨白的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她却没有后退半步。 她放弃了继续再画剑圈,重新做起剑式,低沉出声: “问剑求生!” 随着这四个字,董明月手中宝剑开始缓缓震荡起来。 一朵朵明亮的剑花,随之而起,忽明忽暗间,迎上了中年道人刺来的巨剑。 “叮……咔……” 尽管董明月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 差距,还是太大…… 董明月手中的宝剑,甫一与中年道人手中之剑交接,竟生生被震断。 倒不是说,她手中的宝剑材质不如中年道人手中的结实。 而是,两人附在剑上的剑意,差的太多…… “噗!” 董明月再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连连倒退。 “明月!” 贾环面色大变,从地上抓起方才那道姑丢下的长剑,化为残影,迎了上去。 “环郎,不可……” 董明月急呼一声,这个时候贾环上前,与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必死无疑! 而后,贾环的身影,竟然真的顿下了。 “当啷!” 他随手将剑丢在地上,然后掉头向后飞跑而去…… 别说董明月,连道人都诧异了下,目露鄙夷之色…… 不过,没等他眼中鄙夷之色流尽,面色又陡然大变,厉喝一声:“贼子住手!卑鄙无耻……” 原来,贾环丢了剑,却转身跑到后面,将那重伤在地的道姑给抓了起来…… 可怜道姑,费尽力气,才将将把胸前的衣襟给勉强合了起来,还来不及做别的事,就又落在了“恶魔淫.贼”手中…… 道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里只求无量天尊保佑,别再让贼子撕破她的衣裳了…… 贾环此刻自然再没心情胡闹,他一手掐在道姑的喉骨上,一边冷眼看向中年道人,冷声道:“弃剑!” 中年道人面色难看之极,看着贾环道:“你太卑鄙!” 贾环冷声喝道:“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弃剑!” 此人一身本事,大半在剑上。 他拿着剑,威胁太大。 贾环心里有些无奈,这次不能说失算,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从董明月、乌远甚至还有卿眉意那里收集到的信息,天下出世的武宗,满打满算,也不过那么十来个,还分布于天南海北。 最重要的是,道理上来说,这些武宗,原该没有一个敢对他动手的。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不是闲云野鹤,背后都有一个大宗派支持。 实际上,不是这样出身的人,基本上也没什么可能成为武宗。 消耗实在太大。 若没有无数教徒信众用金银堆积,他们是撑不出来的。 所以说,贾环的谋算,不可谓不全。 有一个初入武宗的董明月如影随形的护着,基本上是万无一失。 可却依旧没算到,还真有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完全想不通,赢皓怎么就敢杀他。 就跟他不敢杀赢皓一样,赢皓也不应该胆量杀他才对。 哪怕是赢皓想要造反,也不该杀他这个“小虾米”才对。 他算老几,杀了也做不了皇帝。 所以,到现在为止,贾环都没想通究竟是怎么回事,哪里出了岔子…… 如果说,赢皓只为当初在扎萨克图汗王府前的那一个耳光报仇,就更说不通了。 赢皓此人,谋算惊人。 绝不是意气用事之辈。 其实,也不怪贾环想不通。 这一男一女两个武当道士下山来京,原也不是杀他的…… 就像贾环想的那般,他贾环值当个什么。 杀之也没什么大用,做不了皇帝…… 这两人本另有重用。 只可惜,今日去码头接人的,却是忠顺王府之人。 一行人才从渭水码头接到了两位道士,恰巧看到贾环击杀孔勇那一幕,两位道人当时都很激动,身上均有杀气! 只是,为了不耽搁大事,才强忍下来,目中含泪…… 也不知是为了上位,还是为了给赢朗出气。 总之,惯会察言观色的忠顺王府之人,便对两人说了,接两位上京来,就是为了杀这个败类,贾环。 京中本就流传了无数关于第一恶人贾环的传言,这位忠顺王府中人都不用编,随便捡几段夸张的说出来,就让两位正气盎然的道人气的浑身打摆子。 再看向孔勇,脑子里便脑补出无数情节。 为了伸张正义,打抱不平,为了阻止勋贵恶贼强抢民财,还是为了救灾民的民财,当日的武当首席弟子,不惧权势,强行出头。 却被恶贼卑鄙谋算,偷袭杀害。 就算如此,他最后还说出“不要牵累武当”的求情话…… 这怎能不让两位道人悲痛心碎? 其实若是换个京城本地人,听了这些话,自然不会信。 因为都知道,很多都是草民为了取乐,强行编排的。 可两位道人不同啊,他们久居山上,哪里知道是编排的,都以为是事实。 再加上现在的“眼见为实”,自然就更信了。 忠顺王府之人再诱导说,赢皓招他们来,就是为了对付贾环。 而赢皓给他们的信上,确实也是说,有贼人逞强,望他们前来相助一臂之力,以匡扶社稷。 他们原还纳闷,贼人逞强和匡扶社稷有什么关系…… 如今看来,却是有大关系的。 此等窃据高位的贼子不杀,社稷岂能不危? …… 种种因素相加,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不过,两位道人现在也确实更加坚信了,贾环就是个恶贼。 没有底线的恶贼! 中年道士手里的长剑低垂,但还未放下,他看着贾环怒道:“你算什么男人,以女人相胁,丢尽颜……你干什么?” 中年道人话没说尽,又怒吼一声,目眦欲裂!! 贾环右手掐在道姑的喉咙处,左手……左手却放在了道姑的心口…… 他风轻云淡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放下剑,否则,我就震碎她的心脉!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武当有一种龟气功,可以闭气! 锁喉对你们来说,可能没用……” 中年道人面色涨的通红,怒到极处,却无处发作。 若非出身名门,不会骂人,他一定会用最粗鄙的话,问候贾环所有的女性亲眷…… 龟你姥姥的气功! 若是喉咙被捏碎,龟气功有个鸟用啊? 道人以为,这是他见过最厚颜无耻之人…… 只是见贾环的脸色愈发冷了下来,手也愈发贴紧,到底不敢冒险,道人“啊”的一声大叫,然后一把将剑插到青石铺就的地面,宝剑“呛啷”一声,没入地面,只留一剑柄露在外面。 道人双目通红,看向贾环,道:“放人!” 贾环嗤笑了声,道:“你当我傻啊?现在放人岂不是作死?我能放手就算地道的了。” 说着,从悲愤羞怒面色一片通红的道姑胸前移开了手…… 然后,他对垂着脑袋,一脸没法见人的董明月道:“傻婆娘,还不过来,赶紧走人!等回去叫齐人马,再来和他单挑……” 董明月闻言,眼神里满是幽怨的看了贾环一眼,正要说什么,眼睛猛然圆睁,尖声喊道:“环郎小心……” “咻!” 一道利箭呼啸声,从后面传来。 闻声,贾环面色骤变,强行往右移动了三分,而后身子一震,“噗”的一声,一口血喷出。 与此同时,他身前的道姑也同时吐出一口血来,垂下头,看着从右肩露出的一个金属箭头。 面色有些复杂…… 方才,若不是贾环最后关头强行带她了一下,这支箭,是可以要了她的命的…… 贾环转过头,看向后方。 只见一个光头大汉,面色森然的看着他。 手中提着一把巨弓,手里再次搭起一支箭。 “蒙林。” 看着暗算之人的造型,贾环瞳孔微微一缩,吐出两个字来。 忠顺三蒙,最强的老蒙蒙石已死。 蒙战更是早就被董明月击毙。 唯有蒙林,始终不见踪影。 却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竟是一个用弓高手。 真正的用弓高手,是比弩手更恐怖的存在。 尤其还是在这种狭隘的环境中…… “环郎!” “闲云!” 董明月和中年道人同时惊呼一声,董明月跑上前,挡在贾环身前,面色惨白的看着从他左胸口透体而出的弓箭,完全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那中年道人也想上前,但贾环却猛然转头,看向他,低吼一声:“滚!”掐在道姑喉咙处的手从未放开过。 中年道人满面怒色,可是看着道姑肩头穿出的箭,和脖颈处的手,到底不敢乱动,怒声道:“贾环,你可知她的身份?你若敢杀她,天上地下,绝没人能救得了你!” “傻.逼……” 贾环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后,一手将发愣的董明月拉到身后,然后转身,留下一句话:“你若想她不死,先解决了蒙林再说。” “卑鄙!” 见贾环将道姑挡在身前,正对着又拉开强弓的蒙林,中年道人几乎气得吐血。这一刻,蒙林的第二箭再次射了出来…… “啊!” 中年怒发冲冠,发狂般咆哮一声,脚尖在地上露出头的剑柄上一点,****地下的宝剑便从大地之鞘中飞出,道人接到手中后,没有任何耽搁犹豫,凌空掷出。 “嗡!” 贾环甚至听到了气爆破音声,身后宝剑凌空射来,他身体一僵,担心是朝他射来的。 悄悄的一手将道姑的身体摆正一点,要死一起死,又将董明月往一旁拉了拉,能救一个算一个…… 还有知觉的道姑感受到他的动作后,差点没气死…… 好在,宝剑从他身边将将擦过,没有挨身,却迎向了蒙林射来的利箭。 “嚓”的一声,蒙林射出的那支利箭,在半空中被中年道人从正中劈开,力道尽失后,跌落在地。 但,道人之剑却并未停留,径自再往前飞,在蒙林惊骇欲绝的眼神中,刺入了他的眉心,穿脑而过。 武林中,一直流传着一句话。 叫武宗之下,皆为蝼蚁。 蒙林以前不信,觉得只要距离合适,就算武宗也难逃其箭。 现在,他却终于相信了,这句话是对的…… “啪啪啪……”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 气氛陡然再次绷紧…… ︽②miào︽②bi︽.*②阁︽②, …… ps:我错了,真不是故意断章,咳咳,应该再写一更的,只是时间不够了。 明天吧,明天再看…… 另外,这一章伏笔不少,大家可以看细一点。 还有,不是每个女性角色笔墨多些,就都要收的。 只是不喜欢写男的而已,嘿嘿。 求几张票票,往前冲冲。 正文 六百三十二章 猩红 “啪啪啪啪……”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 “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在神京都中杀人闹事?都与我拿下!” 一道低沉但饱含怒气的声音从巷头传来,贾环闻声,却如闻天籁,高声喊道:“老韩叔,快来救我啊!有强人要杀我……” “环哥儿?” 巷口处,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影,皆为老秦战卒。 为首之人,正是现任京营节度使,韩德功。 两队京营秦卒手持大秦戟,配以阵法,急步从巷子口往内逼来。 中年道人见之,面色微变。 若是在开阔地,他配以偷袭骚扰之法,也能将这一营秦卒一一击破。 但在这个狭窄的巷子内,他手中还没了兵器,正面硬碰,对他太过不利。 他是老江湖,最懂得取舍。 中年道人对贾环寒声道:“贾环,你若敢伤害闲云半根汗毛,必然会后悔终身!” 威胁罢,又对那闲云道姑道:“闲云,你不要怕,我一定会来救你。” 而后,便不再停留,非常果断的离去。 众人只见他道鞋在地上一顿,人便往后飘去,又在墙壁上点了二下,便上了两边高高的房梁,缥缈无踪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孔勇的尸体…… 贾环见状,立马回头,对还在怔怔看着从他背后贯入胸口那支箭的董明月道:“明月,放心,这只箭是擦着心脏过的,不打紧……你快去坠上这个牛鼻子,看清他的落脚处,快去!” 董明月闻言之后惊醒,面色惊喜道:“真的没事?环郎,你不要骗我!” 贾环“嘿”了声,懒得解释,伸手探入背后,将箭尾羽翼用手指“剪断”后,反掌一拍,而后在董明月惊呼“不要”声中,只听“啊”的一声,他与前面半昏半醒中的闲云道姑同时惨叫一声,利箭从闲云道姑的肩头飞射而出,带出一蓬鲜血…… 贾环脱身后,转身对董明月指着左臂与左胸口之间的肋间伤口,道:“看吧,离心还远着呢,连骨头都没伤着,就是从肋骨间穿过去的……你快去快去,远远的坠入他,留着他,隐患太大,快去!” 面带后怕之色,一脸的疼……不过,最后一声,却明显带上了威严。 董明月既心疼自责,又委屈不满,眼神幽怨的看着贾环。 好好解释就行了嘛,干吗要伤害他自己…… 不过,到底懂得轻重,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后,脚尖轻点,整个人便如仙子一般,在众人眼中飞去。 这时,韩德功才大步赶来,看着贾环胸口离心不到二寸的贯穿伤口,脸色黑的惊人,浑身上下都冒着煞气。 如果说,大秦勋贵中,有哪一家是贾环现在真正的死忠。 那么毫无疑问,就是老韩家,也只有老韩家。 哪怕贾环现在起兵造反,老韩家也绝不会有丝毫犹豫的追随! 因为以两家现在的关系,就算不追随,也免不了被牵连致死…… 除此之外,无论是牛家、温家还是施家,目前来说,都只是相对独.立的平等盟友…… 秦家倒是要比这三家要强一些,但也在老韩家之下。 因为秦家镇守西北一甲子,早已有了自己的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因此,终究还是有自己的利益追求的。 但只要贾环有需要,他们一定也会大力支持。 只是,在荣国系这个很大也很松散的圈子内,两家到底还是两个不同的体系。 只有定军伯老韩家,才是与贾环真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死忠。 京营本是贾家的地盘,原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乃是贾家重亲。 但贾环却从王子腾手里收回了京营节度使,交给了韩德功。 可见一斑。 更别提,老韩家下一代,尽皆在贾环手下当家将。 比通家之好更近。 因此,韩德功看着贾环胸口处的那个血洞,整个人都处于爆发边缘,面色黑沉,双目变赤。 贾环倒是没什么,他觉得,既然没有伤到心脉,那么这点伤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你大哥二哥三哥何在?这三个畜生!” 扫视了一圈,发现贾环身边连一个家将亲卫都没有,韩德功咬着牙说道。 贾环连忙解释:“韩叔,不怪大哥他们,是我让他们帮我去运粮了。 小侄刚把孙诚家在渭水码头边的粮库给端了,正安排大哥他们赶紧运粮呢。” 韩德功闻言一怔,看了看贾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过…… “到底还是出了漏子,竟然没人在你身边护着,真正是混账东西。” 韩德功咬牙恨道,而后伸手就要从军袍下摆扯一条布,给贾环包扎。 贾环嫌弃,忙劝住了后,顺手从身边闲云道姑身上的月白道袍上扯了两条步。 尽管根本没有撕破内衬,可闲云道姑还是惊叫一声,双眼一翻,生生气昏了过去! 心里哀叹一声,这个无赖子,又撕她衣裳…… 贾环虽然嫌她大惊小怪,一个三十多的“老妪”了,还在学少女装纯,真是别扭。 不过到底没有将她丢在地上,一手揽着她的腰,不让她倒地,一边还先帮她包扎了下肩头的伤口。 然后才将自己胸前背后绑了一道。 面色虽然隐隐发白,但气色还算不错,他对韩德功笑道:“韩叔,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韩德功再三打量了贾环一眼后,见他确实无甚大碍,才缓缓松了口气,道:“京营就驻扎在附近,有百姓去报信,说有歹人在此杀人行凶,我正好在营中,便带人赶来了。却没想到,竟会是环哥儿你! 可是孙家做的孽?” 韩德功沉声问道。 贾环嗤笑一声,道:“孙家若有如此能耐,倒还……不过,倒也可以是孙家做的。”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韩德功闻言,抽了抽嘴角。 贾环忽然感到胸口隐隐作疼,回过神来,对韩德功道:“韩叔,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您派人将我送回去吧。这件事您就不要插手了,不合适。您现在,就是好好练兵,练雄兵!” 韩德功脑子转不快,但他听招呼,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还是我送你回去吧,送到宁国府,我再回来。 就当一次拉练,想来也不会有人多嘴。” 贾环笑道:“那就麻烦韩叔了。” …… 药室内,蛇娘端坐椅子上。 左手轻轻抚着趴在她右臂上的白蛇,面无表情。 公孙羽在准备着换血所需的金针和一些简单的药物。 偶尔抬眼看一眼药橱上方放着的那个大座钟。 那是贾环送给她的礼物。 因为贾环见送给她那么多金银首饰,她却从来都不戴。 又因为马大哈,老因为钻研医道而忘了吃饭的点儿。 还怕麻烦别人,干脆就不吃。 这让贾环很不高兴,一顿肆意的“惩罚”后,第二天,就带了这么老大一个西洋钟来。 然后挨个的教她认识钟上的字是什么意思,几点几点,代表几时几刻。 还得意的告诉她,顶好的是,每到两刻钟和正点,西洋钟都会发出“惊人”的响声,提醒她,该休息休息,或者该吃饭啦! 想到这一幕,公孙羽有些痴痴的怔住了,嘴角弯起一抹暖心的微笑。 真好…… 只是,贾环说过,他在申时末刻前,一定会回来。 申时末,就是下午五点前。 可是,现在钟的那根短指针,眼看就要滑到“五”的位置了呀。 他……他不会出事吧? 公孙羽又担忧起来…… “你放心吧,他身边有一个武宗护着,天下都可去得。除非那几个老家伙出手,否则不会有事。” 蛇娘虽然没有抬眼,但似乎能清晰的感觉到公孙羽的心情,轻声道。 她近来都在与公孙羽论医道,对公孙羽能将医道钻研到这个地步,表示钦佩。 而且,她身上许多好看的衣裳,都是公孙羽送给她的。 所以,两人的关系近来很不错。 被识破心事的公孙羽面色一红,看向蛇娘,轻叹一声,道:“我也知道,可是……他从未失言过,我总担……” “担心”的心字还未出口,蛇娘忽然抬起头,看向房门处。 而她右臂上盘绕的那条白蛇,也忽然抬起脑袋,探向门口处,嘴里发出嘶嘶之声。 公孙羽见状一愣,看向安静如故的房门处,不解何意。 然而就在这时…… “吱呀!” 药室的房门,被缓缓打开了…… 一道身影,步履有些轻浮的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浓的血气。 公孙羽怔怔的看着门口处,只见一脸苍白的贾环,面上带着……带着有些虚弱的微笑,走了进来。 他先对公孙羽一笑后,又抬头看了眼药橱上面的西洋钟。 随着他的眼神触及,西洋钟的短指针缓缓落在了“五”上,而后,发出了五声撞钟声。 “铛!” “铛!” “铛!” “……” ℃≡miào℃≡bi℃≡阁℃≡ 贾环脸色变得有些得意起来,他到底没有失言。 而后,他一步步走到桌边,坐下,端起了桌上的一个茶杯,双手微微颤抖着,将茶杯放在嘴边,想要啜饮一口…… 只是,终究没有喝下。 因为,茶杯中的清水,忽然变得一片猩红…… 公孙羽用手死死掩住口,眼中泪水一下流了下来。 “公子!” …… 正文 六百三十三章 蛇娘,帮我杀了他 “箭伤虽然没有伤及心脉,可箭上附带的劲力,却伤了心脉。 不过还好,及时回来了,他的体质又极为特殊。 与我换血之后,现在已经开始在迅速的恢复。 不碍事的,顶多明天就好。 真是……让人嫉妒。” 蛇娘嘟了嘟嘴,羡慕嫉妒恨的说道。 只觉得老天不开眼,怎地就给这个“祸害”这样一个百年难见的体质。 理论上来说,只要有充足的“大补”之物,他就很难死去。 太没有天理了。 她右臂上,白蛇也嘶嘶的吐着舌头,一双并不骇人的眼睛,探头探脑的看着贾环。 蛇娘见之愈气,拍了白蛇脑袋一下,恼道:“小白,你看他做什么?难道还想叛逃吗?你忘了,他说他最爱喝蛇羹的,你若跟他,他一定会把你炖成蛇羹给吃掉的!” 白蛇闻言,蛇身一颤,似乎是打了个激灵。 然后委屈的看着蛇娘,摇头吐信,似乎在说,它怎么可能叛逃呢? 只是,到底颇为不甘的又看了贾环一眼。 唉!若是能跟着这个主人,它说不定真有可能,可以化龙…… 只可惜,他怎么就是一个吃货,老在它耳边说爱吃蛇羹呢? 白蛇“啪嗒”一声,“bia”在蛇娘右臂上,生无可恋…… 蛇娘“哼”了声,又骂了句“没良心”,便不再理它,对依旧泪流不止的公孙羽道:“幼娘,你怎么还在哭?不是都说了嘛,他没事的。 你还为他哭,你看看,他又带回来一个女的诶!” 苗寨里虽然穿着有些暴露,但在爱情方面,却恰恰相反,一旦确立了,就极为忠贞。 像贾环这样,隔三差五就往屋里招人的,放在苗寨里,是要浸猪笼的…… 蛇娘脑海里浮现出贾环光着屁股被装在猪笼里丢河里的画面,咦~太美! 可是,公孙羽的思想和她却不同。 公孙羽虽然痴迷医道,但说到底,思想其实并不超前。 甚至,有的时候,比普通人更遵守妇道传统。 比如说,不妒。 因为她觉得,她不会女红,给贾环做的衣裳,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因为针线功夫不好,针脚不密,所以还皱皱巴巴的…… 而且,她还不会琴棋书画,还不读《女戒》…… 好像寻常闺阁小姐该做的,她什么都做不好。 这种情况下,她没有主动给贾环找“小七”“八奶”都是不贤了,怎么还能妒呢? 她现在脑海里唯一的画面,就是贾环进门后,对她一笑,然后看着座钟敲响时,露出的得意笑容。 他没有失言,他伤成了这样,也要在申时末刻前回来,因为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在申时末刻前回来…… 这一刻,公孙羽觉得,她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至于那个带回来的道姑,又算得了什么呢? 家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不过…… 忽然,公孙羽抬起头,看向蛇娘,面色恢复清冷,道:“蛇娘,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蛇娘道:“帮什么忙?” 公孙羽咬牙,眼中露出仇恨色,寒声道:“我想要你帮我报仇!” 蛇娘一怔,道:“杀了他?” 蛇娘已经知道,公孙羽是被他给祸祸后,才跟了他的。 当然,这是两人闺房密语时,说的悄悄话,而公孙羽说的时候,只是娇羞…… 但蛇娘显然理解上出现了偏差…… 公孙羽见蛇娘指着贾环,差点没气死,恼道:“不是,是伤他的人。” 蛇娘闻言,显然不大乐意,道:“平白无故的,杀人作甚?” 公孙羽冷着脸,道:“那你帮我把人抓回来,我……我杀!” “嘶!” 蛇娘有些震惊的看着公孙羽,道:“幼娘,你……” “你去不去?” 公孙羽皱眉道:“你还想让我孩子日后帮你们苗寨下一代蛇娘换血,我都答应你了,你还不帮我这个忙?” 蛇娘撇嘴道:“你孩子也未必就能有他这个体质……好好好,我去还不成吗?” “等……等等,等消息回来了再去吧……” 贾环适时的醒来,插口道。 “公子,你醒来了?” 见贾环醒来后,公孙羽脸上绽放出极为明媚的光泽,看向贾环,惊喜道。 贾环咳了声,然后伸手,用手背在公孙羽笑脸上轻轻的摩挲着,柔声道:“就是嘛,多笑笑,多好……” “公子!” 纯洁如公孙羽,哪里能经得起这等甜言蜜语,感动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贾环得意一笑,道:“别哭,真不经夸,傻瓜……哎呀,真是大意了!差点阴沟里翻船……” 蛇娘见这一对狗男女,当着她这个注定要做一辈子单身汪的人前秀恩爱,冷哼一声,对贾环道:“你不是阴沟里翻船,你是因为内劲突飞猛进的太快,但你根基却并不扎实…… 你根本没有时间,去用心揣摩体会每一阶段的内劲是什么样的,不能真正的揣摩透内劲的真谛。 所以,你自然就感受不到,内劲侵体,潜伏体内是怎样的。 说到底,还是不扎实! 你若继续这般只依靠灵药大补进步,你永远也不可能突破武宗。” 贾环闻言,点点头,看了眼蛇娘右臂上探头探脑的白蛇,道:“你说的有理……不过,如果我用你这条白蛇,做一碗上等的葱花蛇羹,不知道能不能突破武宗呢……” “嘶嘶!” 白蛇猛然往前一探,然后又收回身,仰起头,满脸“委屈”的看着蛇娘,晃着脑袋撒娇。 蛇娘“哼”了声,小声教训道:“看你还想不想跟他了!” 白蛇连连摇头:谁想跟他谁孙子! 蛇娘撇嘴一乐,然后道:“你放心吧,他笨的紧,打不过咱们。” 白蛇闻言一愣,随即转过头,看着药台上的贾环,流露出一个鄙夷的目光…… “靠!” 被一条蛇给鄙视了,贾环笑话一声,竖了根中指。 然而,他的中指,显然没有白蛇的长。 白蛇“嗖”的一下,对他竖起了一条尾巴…… “噗嗤!” 一贯在贾环面前冷冰冰的蛇娘,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还教诲白蛇:“白白,不许跟坏人学!” 白蛇委屈的点点头,收回了尾巴。 贾环自然不会同一条蛇去计较,他正色对蛇娘道:“蛇娘,你放心,就算我和幼娘的孩子没有我的体质,可我还能活不少年,下一代蛇娘,也交给我吧。 就冲咱俩的交情和缘分,难道我还能有脸看着你受难而不帮忙? 那还算什么江湖好汉,算什么义气当先的大侠?算什么……” “行了!” 蛇娘闻言差点没气死,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幼娘,自然会去做,不用你再激将!” 贾环闻言一怔,对一直看着他的公孙羽“悄声”道:“幼娘,你可是给她吃了什么补脑子的东西?不然她怎么会……” “噗!” 一直处于伤感兼幸福中的公孙羽,到底被这孙子给破了功,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嗔道:“公子啊,你就不要再气蛇娘了……” 贾环见蛇娘面色涨的通红,一双小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似乎已经处在爆发边缘…… 贾环见好就收,忙正色道:“我已经让明月去跟踪那个牛鼻子道人了,一会儿明月回来,得了他的落脚处,蛇娘姐姐,麻烦你,帮我把他抓回来。” 蛇娘闻言,气道:“呸,谁是你姐姐……道人?” 紧接着,她又一怔,看向另一边,还在昏迷中的身着道袍的闲云道姑,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武当山上下来的牛鼻子,也不知怎么就非要杀我……” 蛇娘皱眉道:“是……老的,还是年轻的?”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道:“不老不年轻,看起来四十多岁,头发还是黑的,长的……比我差一点,倒是还有几分人模狗样……” 蛇娘闻言,点点头,道:“那应该就是道成真人了,他是武当剑阁阁主,仅次于武当掌门。他怎么会……” 贾环“嘿”了声,面色微冷道:“等你抓他回来,自然就知道,武当山那群王八贼羔子,到底嗑了什么药,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对了,你干的过他吗?” 蛇娘面色微变,犹豫了下,不过在公孙羽的注视下,还是点了点头,道:“和小白合起来,打倒是能打过,可……” “可什么可?你又不认识他,他能保你苗寨下一代蛇娘不爆掉吗?” 贾环没好气道。 蛇娘摇摇头,道:“可是我与武当上一代老掌门认识……他老人家,给了我很多指点。” 贾环语重心长道:“蛇娘,你傻啊?虽然你和上一代老掌门认识,可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再说,我又没让你对上一代老掌门出手,对不对? 而且,也不是我让你去欺负人,是别人先欺负了我,你才为我出头的,对不对? 就算那老牛鼻子找我,让他只管来找我!不……不用等他找来,我也会让人去武当山逛逛……” 蛇娘闻言,咬了咬嘴唇,道:“我可以帮你将人擒来,可,可你先不能杀他。” △≧△≧, 贾环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一会儿你先把人抓来就是。我也不是嗜杀之人,只要他肯将事情说清楚,给我一个交代,我就不杀他。” 蛇娘闻言,松了口气,点点头。 “嘤……淫.贼,不要撕我衣裳……” 药台另一侧,一直昏迷不醒的闲云道姑,忽然嘟囔出一句话。 公孙羽和蛇娘闻言后,一起看向了闲云身前破破烂烂的道袍,然后又看向了贾环…… “嘿,嘿嘿……误会,误会……” …… 正文 六百三十四章 记不记得…… 贾环干笑了两声后,道:“你们别这样看我啊,我是这样的人吗?也不瞧瞧她都多大岁数了,虽然长的好看,可也已经是三十多快四十的奶奶了,我能扒她衣服?” 公孙羽闻言,轻声道:“公子,她只有二十岁呢,脸上只是化了妆,涂了药水。” “诶!你傻啊?” 蛇娘简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公孙羽道。 贾环闻言却是一怔,用力想坐起来,不过触动了胸口伤处,有点疼,面色一变…… “公子啊……” 公孙羽嗔怪了声,忙将贾环按了下去后,满脸不满的看着他。 什么嘛,至于吗? 贾环又干笑了声,对她道:“我就是想看看,什么药水儿这么灵光……幼娘,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吃亏之处就是太年轻,而且还越活越年轻,苦恼啊…… 太年轻了,就不能威服群雄,说的话就没有威信。 如果我也能装扮的老成一点,看起来跟中年人一样,那就厉害了!” 公孙羽相信了,想了想,道:“我也会调配一种药水,只是,一两次还好,可时间长了,终究对脸不好。而且,每次上药,都要一个多时辰,洗药的时候,也要一个多时辰。” 贾环闻言,算了算,顿时觉得蛋疼。 一天上下妆就要六个小时,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此提议就此作罢。 “嗯?” 忽地,贾环与蛇娘同时看向门外,蛇娘有些诧异的又看了贾环一眼,他竟与她同时发现…… 没一会儿,药室房门打开。 三人便见董明月从外面走了进来,面色亦是隐隐发白。 她见贾环气息虚弱的躺在药台上,顿时一惊,快步走了过来,抓住贾环的手急问道:“环郎,你怎么了?” 贾环嘿嘿笑道:“没事,家里有两大女华佗在,你还怕我有事?” “可是……” 董明月还是不放心。 贾环伸手抚在她苍白的脸上,道:“傻丫头,你的伤都比我重,还担心我?” 董明月轻声道:“我自然更担心你。” 一旁处,蛇娘无声的冷笑了声,用眼神对公孙羽道:看看人家多能说,再看看你,笨笨笨笨笨,你真笨! 公孙羽自卑的垂下了头…… 贾环笑道:“幼娘,快帮你明月姐姐看看,今儿若不是她拼死相拦,我可能真就回不来了。” 公孙羽闻言,顿时顾不得自卑了,还颇为感激的看了董明月一眼,然后就帮她诊起脉来。 号了一会儿后,公孙羽道:“无妨,只是內腑受了些震荡,我开一副药,吃三次,再调养一下就好。” 董明月看着公孙羽真诚的眼神,沉默了下,到底还是张开口,道了声:“谢谢你。” 蛇娘看鬼一样看着一脸得意的贾环…… “明月,看清那个牛鼻子在哪落脚了吗?” 贾环问道。 董明月点点头,道:“看清了,是在城南的一处玄武观中。” 贾环闻言眉头微皱,道:“不是在忠顺王府?” 董明月摇摇头,道:“不是。” 贾环想了想,有些奇怪,不过也顾不得多想,他道:“那你带着蛇娘一起去,把那牛鼻子给擒回来! 记住,你尽量不要动手,让蛇娘打……” “呸!” 蛇娘性格清冷了十几年,但在贾府短短不到一个月内,却不知动了多少次怒了! 若不是有贾环与她换血,怕她早在暴怒下,被躁动的蛇血给引爆了…… 董明月既好笑又感动的看着贾环道:“环郎放心,我没事的。” 贾环却严肃道:“什么你没事?我说话你要听! 放心,不用不好意思,这是我和她交换的! 日后,我还要再保下一代蛇娘不死呢。 你若再出手受伤,亏不亏?” 见蛇娘脸色越来越黑,董明月忙道:“我省得了,不过没事的,我不会逞强。” 贾环点点头,道:“行了,那你们快去快回吧。” 蛇娘闻言,“哼”了声,转身先出门而去。 董明月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就要转身离去,手腕忽然被拉住,然后一股大力传来,她没有抗拒,人便倒在药台上,伏在贾环右胸前。 贾环眉头微微一皱,闷哼了声,却不让董明月离开,按着她的脑袋,亲了上去。 不过没有过多纠缠,在她没有多少血色的唇上一吻之后,又在她额前轻轻一吻,柔声道:“记住,不要逞强,最好不要动手,你若有半点闪失,我纵然焚灭这个世界,都无法挽回。” 董明月闻言,美眸中泪光点点,垂头在贾环唇上吻了吻后,转身离去。 …… “乌仁哈沁,你怎么不吃呢?” 永寿县驿站,一间上等套房内,鄂兰巴雅尔看着怔怔出神的小合兰,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乌仁哈沁闻言,畏惧的看了眼鄂兰巴雅尔,轻声道:“大长公主,奴婢不饿。” 鄂兰巴雅尔听闻乌仁哈沁唤她“大长公主”,眼睛微微一眯。 乌仁哈沁喊了她十多年的“公主”,她的妹妹吉布楚和,至今还在喊她“公主”,可乌仁哈沁却已经…… 叹息了声,鄂兰巴雅尔也放下了筷子,看着垂着眼帘,睫毛颤抖,楚楚可怜的乌仁哈沁道:“乌仁哈沁,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当日无情,将你打入牢里,让你受了折磨和痛苦。 可是,你当知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为了保住你的命,为了保住你妹妹,你阿爸和阿妈的命,我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 谁能想到,‘三个’……你的乌斯哈拉,竟然会是秦国的贵族,如今,更是身居一等国侯的高爵。 可是,他的爵位,是用我祖父,我父亲,我师父,我兄长,还有那夜无数龙城丧命的贵人的脑袋换来的。 而且,若不是他烧了神火,说不定,此地现在都是我准葛尔的领地了…… 唉! 我总要有一个交代啊。 你与乌斯哈拉的关系,是瞒不过族人的。 你明白吗?” 说着,鄂兰巴雅尔不动声色的看了吉布楚和一眼。 吉布楚和本来一直在静静的看着乌仁哈沁,眼神复杂莫名,有怜悯,有同情,有心疼,还有……嫉妒。 被鄂兰巴雅尔看“醒”后,她忙道:“是啊,姐姐,公主为了保住咱们家,真的费了很大的力气呢。你就不要再责怪公主了……” 乌仁哈沁面色仓皇,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奴婢怎么敢怪大长公主……”说着,就要起身跪下。 不过,却被鄂兰巴雅尔拦住了。 鄂兰巴雅尔抓住她的手,牵她到身边,伸手抚着乌仁哈沁脸上淡淡的伤痕,心疼道:“那个抽你鞭子的扎拉哈,已经被我杀了…… 乌仁哈沁,准葛尔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了。 厄罗斯那群狼子野心的贼人,又来侵犯我们。 虽然长生天的子民,英勇顽强的与他们战争,厮杀,将他们杀的血流成河。 可是,我们族人的血,也已经快要流尽了,不能再流了。 如果,连女人和孩子都在战争中死去,那我们准葛尔部,就真的没有希望,要彻底消亡了。 包括我,包括吉布楚和,包括你的阿爸,阿妈…… 所以,我不得不亲自来秦国求助。 请求我们准葛尔能做大秦的藩属之国,请他们出兵帮我们。 如果…… 如果我们这次出使失败了,那么你就留下来吧,留在乌斯哈拉身边,他会保护你的。” “那……那大长公主您呢?” 乌仁哈沁弱弱的问了声。 鄂兰巴雅尔面色坚毅道:“我是长生天的子民,我身上流着成吉思汗的黄金血脉,我自然要与我的臣民在一起,带领他们,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我生为草原人,死为草原鬼。 我的祖先,世世代代都在草原上生活,我就是战死,也要将血流在草原上。 为了我们的后人,再次崛起于草原,尽最大的努力。” 乌仁哈沁又道:“那……如果秦国肯帮咱们,就……就不用死了吗?” 鄂兰巴雅尔闻言灿然一笑,道:“当然,秦国非常强大,他们的人口比咱们草原上的牛羊还要多,他们的战士数量也很多,虽然还不比咱们的勇士勇猛,但也足够对付厄罗斯人了。 只要他们肯帮助咱们,用不了二十年,准葛尔,还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 乌仁哈沁迟疑道:“可……可秦国若是不愿意呢?” 鄂兰巴雅尔看着乌仁哈沁,笑的更甜美了,道:“乌仁哈沁,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吉布楚和,你阿爸阿妈,还有准葛尔数十万臣民们,都需要你的帮助!” 乌仁哈沁闻言怔住了,怯怯的道:“大长公主,我……我能帮什么?” 鄂兰巴雅尔温柔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乌斯哈拉,乃是大秦最顶级的贵族,荣国公的子孙,宁国公的传人。 整个大秦百万军中,他们家,是第一名门! 而乌斯哈拉,在大秦军方,有莫大的影响力! 尤其是在他,成为一等国侯,振兴了家门后。 如果……如果你能说服他,帮咱们说话,劝说大秦皇帝出兵。 那么,咱们准葛尔汗国,就还有一条生路。 乌仁哈沁,你不想让我们活么?” ︽②miào︽②bi︽.*②阁︽②, “不不不,奴婢怎么敢?” 乌仁哈沁唬的面色发白,连连摇头,犹豫了下,又道:“只是……只是奴婢不知道,乌斯哈拉,他,他还记不记得我了……” 说着,乌仁哈沁轻轻的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夜色。 这里,就是乌斯哈拉生活的国土。 乌斯哈拉,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乌仁哈沁呀…… …… 正文 六百三十五章 你出剑吧 神京城南,玄武观。 按照贾环的说法,这里便是武当派在都中的“驻京办”…… 中年道人毕竟是多年的老江湖,事到此时,多少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 他怀疑忠顺王府那些人的话,可能有问题。 贾环此人,卑鄙归卑鄙,可是他对身边的那个女武宗,却在意的紧。 不像是那些人口中说的那样,将女人随意糟蹋后就扔。 当然,这许是因为那个女人武宗的身份。 但,贾环最后将闲云往一旁带的那救命的一下,应该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动作…… 能做出这种动作的人,通常都是心地柔软,保护女人保护惯了,而产生的“后遗症”。 所以,他应该不是忠顺王府中人口中所说的那种,奸.淫掳掠,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才是…… 因此,道人没有直接去忠顺王府寻赢皓,而是先来到了玄武观落脚。 一来安顿徒儿孔勇的尸身…… 二来,也想打听清楚贾环的情况,然后将闲云救出。 闲云的身份太不一般,他绝不能不救。 只是,他还没跟道观里的人打听清楚贾环的情况,玄武观里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蛇娘?” 中年道人面色极为难看的看着眼前之人,蛇娘的特征太过明显,那条威名赫赫的四脚白蛇,武林高层谁人不知? 当然,在武林传说中,这条蛇叫白龙。 只是……她来做什么? 看着明显来者不善的蛇娘,中年道人沉声道:“武当与苗寨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因老掌门之故,武当弟子行走江湖时,若是遇到你苗寨中人,都会礼让三分,今日,你要与我作对?” 蛇娘闻言,面色上愧色一闪而过,她垂下眼帘,道:“道成真人,此非我本意。 只是,我欠贾环一命,所以要帮他这一次。 不过,他已经答应,不会杀你。” “哈!” 中年道人,便是蛇娘口中的“道成真人”,他气急反笑,道:“本座需要那个贼子的饶恕? 蛇娘,万万想不到,你竟然会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你苗寨从来都与人为善,在江湖上的名气,甚至比我武当还要好三分。 不想,你今日竟会…… 罢了,你尽管放手施为便是,你大可看一看,我道家一脉的骨头,到底是软,还是硬!” 蛇娘叹息一声,道:“贾环说,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希望你能讲清楚就好。 道长,贾环能解我蛇娘一脉千年来的诅咒,我没有其他选择的。 而且,他人其实…… 并不坏。” 中年道人闻言一怔,不过随即冷哼一声,道:“是好是坏,本座自有眼见耳闻…… 但是,你为了一己之私,便枉顾道义和公正,做那恶人的帮手,你有何面目再见苗寨历代蛇娘? 你可知,既然你今日舍弃了苗寨的中立超然身份,来搅这一趟浑水,那么日后,你苗寨定然再难平静…… 更何况,我武当老掌门,还有恩于你!” 蛇娘闻言,轻轻一叹,摇头道:“谈不恩德,只是互利互惠罢了,毕竟,我也给了他一滴…… 罢了,多说无益。 道成真人,我度你之心,断无甘愿与我走一趟之意。 如此,我可让你三招,请吧。” 道成真人面色陡然一沉,“嘿”了声,道:“好大的口气! 好,今日我武当剑阁,就来领教你苗寨蛇娘的高招……” 说着,道成身子微颤,再颤,又颤…… 颤的有些滑稽,连抖几下,背后也没有宝剑“轻吟”,更没有之前帅气的利剑出鞘声…… 道成真人这才想起,他的那柄古剑“苍松”,之前已经被他在暴怒之中,给当飞镖镖出去了…… 想到至宝丢失,道成心中当真是……在滴血! 那可是武当剑阁,历代阁主亲手相传的宝剑,着实丢不得啊…… 而且,没了剑的剑阁之主,若是对付寻常喽喽,自然是手中虽无剑,心中有剑即可。 可对上蛇娘,尤其是对付有灵蛇在身的蛇娘,原本就只有三分取胜的把握,如今却连一分都不到了…… 道成真人面色再沉,但傲骨不失。 对于剑客来说,傲骨即为剑骨。 傲骨若不存,则剑骨则亡。 道成朝后面看去,对远远站在真武大帝灵相旁的玄武观观主道:“拿剑来!” 那年纪极老的玄武观观主,忙从后面取来一把长剑,毕恭毕敬的捧与道成后,犹豫了下,还是咬牙道:“阁主真人,弟子妄自多嘴,那宁国侯,绝非市井相传的歹人,而是真正的国之英雄啊!” 道成闻言,眉头皱起,厉喝一声:“胡说什么?还不退下!” 英雄? 有拿重伤女子当挡箭牌还要挟人的英雄吗? 有……有他娘的将手放在女人胸口,说要震碎人心脉的英雄吗? 那玄武观主若是没说最后一句,他的话道成或许还能听进去一些。 可听到“英雄”二字,道成断无相信之理! 闲话说话,接过剑后,虽然对三流长剑极为不满,可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起剑式: 剑出武当! 蛇娘虽然看起来瘦小娇弱,右臂上还盘着一条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白蛇,顶着一个头上长包的脑袋,探头探脑的东瞅瞅西看看。 可是,对上她,道成要比之前对上董明月时,认真肃穆十倍不止。 一剑刺出,剑速极缓。 道成手中长剑,放佛重如一座武当山一般。 蛇娘静静的看着道成出剑,见他使出这一式后,眼中竟有赞叹之意。 以她的年纪,做出这等姿态,不免让人不忿。 但道成真人心中,却绝不会这般想。 武当是千年名门不假,可苗寨同样如此。 虽说,相比于武当的武学正道,苗寨的武道诡异的太多,是一种“邪路”。 但江湖上没有人会否认,苗寨的武功,绝不弱于任何门派。 没办法,有一条传说中的灵蛇守护,并输送神血,苗寨当真是……太得上苍的垂青了。 历代蛇娘的武功奇高不说,单那一条灵蛇,就几乎无人能敌。 所以,蛇娘年纪虽轻,可摆出这幅姿态,道成心中并无不妥之意。 并且,他面色,还愈发凝重了。 因为他手中的剑,已经快要触及到蛇娘的肩头,可她却还是不…… “动”字在道成心中还未形成,他的瞳孔猛然收缩,眼中闪过一抹骇然! 只见,就在道成手中长剑即将刺中蛇娘时,分毫之间,蛇娘的身体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扭曲起来。 就如同一条蛇一般,整条身子化成了一道道波浪,上下起伏着。 原本就发.育的极好的蛇娘,看上去鬼魅,妖艳。 玄武观中,远远的旁观者里,修行不深的年轻道士,牛鼻子里开始飙血的,不是一个两个。 在殿外替蛇娘压阵的董明月看到这极为火辣的一幕,都忍不住俏脸一红。 第一个念头竟是:幸好他没在这里,不然,家里定然又少不了一个了…… 道成的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擦着蛇娘而过,再想变招,却已力尽。 “第一招。” 待道成就要收式时,蛇娘淡淡的说了声。 道成面色陡然涨红,双眼发赤,怒道:“好,好一个蛇娘。” 对于道成,或者对于任何一个武宗而言,这种说法,都是极大的羞辱。 让你三招……哪个要你让? 其实蛇娘倒不是故意要羞辱道成,她性格真诚不伪,想什么说什么。 她是真的想让道成三招,以还武当老掌门当初指点她破识障之恩。 当然,苗寨从来不会让客人吃亏。 她当初也赠送了武当老掌门一滴价值万金的灵蛇神血。 所以,她之前才会对道成说,并不欠什么恩德…… 只是,苗家的好客天性,让她愿意再让三分。 但她没想过,这对傲气如剑气一般敢冲天一战的道成,是何等的耻辱…… 每一个武宗,都是世间最顶尖的个体之一,自然也就拥有世间最顶尖的个性和脾气。 不过,到底修养足够。 即使如此,道成都没有破口大骂。 他不再多言,却连出两剑,两招平常的连大路剑法都算不上的剑招,一横一劈。 使完后,道成冷哼一声,道:“三招已过,来吧,让本座领教你苗寨的高招。” 蛇娘见之,轻轻一叹,道:“你这又是何苦……道成真人,你还是与我走一遭吧,只要说清楚事情,我尽力会保你不失,还可帮你要回那个道姑。” “闲云可还好?哼!贾环若敢伤她半分,我定然……” 道成想放狠话,说了半截却又自己断住,因为他自知,他现在没有底气说这些。 只是,他没有,武当有。 道成冷笑一声,道:“蛇娘,你可知闲云的身份?” 蛇娘闻言,清冷的颜面上,眉头微微一皱,对她而言,什么身份,都只是虚妄…… 道成也不管她是否在意,就直接说道:“闲云乃是老掌门之女,从你苗寨要来的那滴灵蛇神血,便化给了闲云。否则,她也不会在这个年纪,就修到九品大高手的境界。 蛇娘,你自己说说,我武当老掌门在江湖上是什么地位? 就算那号称天下第一武宗的董千海没有被抓入黑冰台,他在我教老掌门面前,可还敢自称第一? 》≠》≠, 虽然老掌门已经云游多年,却非常牵挂闲云。 常使人送东西回山。 若是他老人家知道了今日之事,哼……” 蛇娘闻言,眼神微微变深,面色却未变,她轻声道:“天机真人,功参造化,距离传说中的天象之境,也不过一步之遥。 不过,以他老人家的智慧,定当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道成,你出剑吧。” …… 正文 六百三十六章 渊源 见好言相劝,威逼相迫都无用,道成深吸了口气,眼神凌厉,细眼看去,就会发现,似有两把小剑在他眼仁中旋转…… 再度起剑: 迎剑归宗! 道成周身道袍,无风自鼓。 双手放开长剑,长剑自悬于身前而不坠。 而后,只见道成平地而起,凌空握剑,人剑合一,以一种一往无前的绝决气势,杀向蛇娘。 蛇娘见之,清冷的面色愈寒,却依旧,纹丝不动。 只一个呼吸间,道成便刺空而来。 如飞仙摘星一般,直取蛇娘。 蛇娘并指为剑,剑身中间,有一条月白色的尾巴,出手极快,后发先至,避开道成真人的剑锋后,反手在其剑身上,轻轻的一荡…… “铛!” “咔……” “噗!”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三道声音,战局落定。 蛇娘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面色不变,只有眼神微带叹息之意。 道成看着手中的断剑,无声苦笑。 若是“苍松”在手,他绝不至于在蛇娘跟前,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了。 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道成的腰腹依旧挺的笔直,傲骨不消,他拭去嘴角怄血后,对蛇娘道:“走吧,我与你们走一趟便是。” “真人!” “阁主哇……” 一直藏在最后面的玄武观观主见打完了,还打输了后,连忙跑了上来,语速极快的对道成说道:“阁主,宁侯绝非阁主所听说的那般不堪。 阁主,去年准葛尔蒙古犯境,于西域坑杀七万大秦战卒,更有活佛扎达尔于阵前暗袭武威侯大将军秦梁,几致其丧命。 是宁侯雪夜请缨出征,而后孤身一人千里潜伏龙城,割了可汗头,还一把火烧了龙城,烧死无数王公贵族。 阁主,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啊! 只是不知何故,别说是其他地方,就是神京都中,都少有人宣扬此事,官府更是三缄其口。 上回李相府太夫人请弟子去讲经,弟子因此事询问李相爷。 李相爷说,此种缘由,有两种。 一种,是有人不愿看宁侯扬威名。 还有一种,则是在保全宁侯。 所以,才会满城皆是宁侯的纨绔污名。 阁主,此事必有蹊跷,阁主您可万万不可……不可意气用事啊。 若是激怒了宁侯,则必然性命不保……” 这位看起来至少年逾八旬的老观主,在面对道家一脉中辈分极高,地位更是极高的道成真人时,显得极为虔诚和关心。 急速讲完这番话后,便跪地砰砰砰的磕头乞求。 看着急得火烧眉毛的老观主如此,道成真人心中判定再次有些动摇…… 只是,事已至此,且行且看吧。 “好了,本座知道了,你起来吧。” 说了这句后,道成径自大步朝外走去。 走至观外,看到董明月静静的站在那里后,他面色微变,陡然想起什么,哼了声,讥讽道:“好一身《白莲金身经》!你还真是董千海的好女儿!” 能够以初入武宗的功力,之前与手持苍松宝剑的他抗衡那么久,一身根骨结实的骇人,再加上太极拳法中夹杂的白莲教绝学《小金刚连环拳法》,对天下武学了如指掌的道成真人岂有猜不出董明月身份的道理。 只是,天下第一武宗董千海被黑冰台抓捕落网的消息,当年就如同一道惊雷一般震动了整个武林。 关于他因何落网的猜测,众说纷纭。 但无论哪种说辞,都离不开神京都中荣国府贾家。 而如今,原本消失无踪的董千海的独女,竟然会成了贾环的女人。 这……岂不是让黑冰台大牢中的董千海“死不瞑目”吗? 故此,道成有此讥讽之言。 看着董明月眼中陡然大增的杀意,道成哼了声,丝毫不惧,继续昂首往外走。 蛇娘从道观中出来,对董明月淡淡道:“事情办完了,走吧。” …… 当董明月使人去后宅药室给贾环传递消息,说道成已经抓回来时,已经入夜了。 贾环出门前,对屋里两个面容都通红一片的女人道:“乖乖的在这里待着哦!” “嗯……” “呸!” 公孙羽娇羞无限,被陌生人看了场“活春.宫”,尽管不是很完整,但也绝对是限制级的表演,她真是快羞的没脸见人了。 不过贾环劝她,别把那道姑当人看就好,只当作一棵老白菜! 不用理她。 公孙羽心中才好受了些…… 闲云道姑则完全是被限制级的画面给冲击毁了,惨到三观尽失…… 诸位看官,回想一下你们,在纯洁了十多年后,第一次欣赏三级.片或者岛国爱情片时,是怎样的冲击心情,就可以理解此时闲云道姑的心境,甚至她还要更胜一筹。 因为她观看的是3d现场版的,身临其境…… 再加上被贾环的话一激,闲云更是气到三魂六魄出窍了一大半。 只是伤势有些重,胸口内外都有些疼,才只能狠狠的啐了贾环一口,没有力气去拼命…… 贾环哈哈大笑出门而去。 虽然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他的伤势,却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 …… 演武场那边,上百把火把,将整座演武场都照的一片通明,如若白昼。 上百亲兵,手持强弓硬弩,列阵而站。 蒙林纵然神射,可他一个人却拿武宗级高手毫无办法,还被轻易反杀。 但当有上百精兵,以五连发强弩围而攒射时,纵然对方是武宗,也很难逃脱重伤之忧。 但,道成真人却丝毫不惧,昂首走进包围圈后,直视着贾环。 心里有些惋惜,在这个距离,如果没有蛇娘和董明月在,他能瞬间擒住这个小贼…… “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中二,一脸的杀马特表情……蛇娘,先废了他的武功,看他还二不二!” 贾环坐在一把紫漆太师椅上,面带嘲讽的看着道成,冷笑道。 蛇娘却没有动弹…… “嗯?” 贾环见蛇娘无动于衷,皱眉看向她,道:“喂,我给你面子,不杀他,你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我面子? 蛇娘,这笔买卖你还想不想做了? 下一代蛇娘还想不想找我了? 再说了,又不是我平白无故作恶,让你去坏人性命,废人武功。 你要明白,是这个老牛鼻子,他大姨妈来了,莫名其妙的要杀我! 难不成我还不能报复回去? 不杀他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你要不出手,那咱俩的协议就此作罢,我现在就恁死他算了!” 蛇娘闻言,眼中怒气一闪而逝。 这奸贼,竟又拿这件事要挟她,着实可恨。 可是…… 谁让普天之下,只有贾环这么一个怪胎,可以承得住灵蛇神血。 真真是让人又恨,又不得不屈服…… 而且,他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并不是他平白无故让她去做坏人,而是…… 蛇娘面色复杂,叹息一声,对道成道:“真人,得罪了……” 道成眼中闪过一抹惨然,冷哼一声,没有答话,但身形却挺的愈发笔直了,犹如武当山巅的那棵千年不老松! 蛇娘再次一叹,但一步步上前,竖掌,就要一掌挥下,废了道成的气海…… “手下留情!”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练武场上。 “远叔?” 贾环眉头微皱,站起身来,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乌远,道:“远叔,你不是守在城南酒庄那边吗?” 乌远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惭愧,沉声道:“听说你遇刺,秦公子便让我来回援。本来听说公子已经无事,便准备折返回去。只是……听说凶手是两个武当道人…… 公子,武当上一代掌门天机真人,乃是我的忘年之交,更与我有救命指点之恩,我……想与公子求个情……” 这还是乌远第一次这般窘迫过。 “乌远师叔?” 相比于见到蛇娘,在看到乌远后,道成真人的面色更加激动。 不是高兴的,而是震惊,还有一些愤怒。 他想不通,乌远这等绝世高手,为何也甘愿做卑鄙小人的犬牙! 尽管贾环唤其“远叔”,可从两人的态度来看,自然看得出,谁主谁仆…… 可是,蛇娘是因为蛇娘一脉所谓的“千年诅咒”,可乌远又是为了什么呢? 乌远淡淡的看了眼年岁与他差不多的道成,但姿态却很高,沉声斥责一声:“糊涂!” 道成真人,在江湖上都是最顶尖儿的一拨高手之一,威名赫赫。 可是,乌远却毫不留情面的当众斥责。 让人想不通的是,道成虽然陡然涨红了脸,但却并未反驳,只是拧过头去。 越是高门大派,门中规矩越是森严。 因为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规矩,那么大的门派便无法管好。 而辈分,则是这种门派中绝对的硬指标之一。 说来有趣,武当上一代老掌门天机真人,乃是真正的奇人, 二十年前,将掌门之位交出后,便四处云游。 十年前,与乌远相遇,只简单聊了几句后,又交手几招,便顿时大生知己之感,非要与其结拜为兄弟。 ︽②miào︽②bi︽.*②阁︽②, 后来更是将乌远请上武当,当着众多弟子的面,发明了个护法之位,给了乌远,还与其平辈。 于是,一干武当山大佬们,便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师叔。 当然,在他们一一与乌远请教之后,这个师叔便不再是莫名其妙了…… 一干人精们,也大概了解了老掌门天机真人的良苦用心…… 这也是乌远知道武当内门梯云纵功夫的原因。 乌远厉声喝住道成闭了嘴后,又满面为难的看向贾环,道:“……” …… 正文 六百三十七章 如何是好 “公子,武当上一代掌门天机真人,是我的结义兄长。 在他四海云游,感悟人生红尘,以备突破天象之境前,他曾托付于我,让我在方便的时候,关照一下落难的武当弟子。 公子,我……” 乌远看起来极为为难。 贾环看着他,轻声道:“远叔,我自问没有得罪过武当。 可是,今日,他却来杀我! 若非机缘巧合,我与明月,都必死无疑啊……” 乌远闻言,面色一变。 再想想贾环的身份和能量,然后看向还一脸傲气,刚正不屈的道成,心中火气大起,身形一闪,便靠近了道成。 而后,众人只听到一声巨响。 “砰”的一声,道成被打的飞起,重重落地后,半张脸高高肿起,趴在地上,竟一时挣扎不起…… “孽障!整个武当,都要因你而毁。 兄长若在此,必定亲手废了你。” 乌远面色发黑的骂道。 若只是贾环一人遇险,乌远还有信心求下情来。 可是再连累上董明月…… 乌远太了解贾环的心性了,对他来说,家人还有他的女人,是外人绝对不能冒犯的禁忌存在。 皇帝将他二姐纳入宫中,都能被他生生抢回来。 更何况,道成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中人罢了。 对于江湖人,武当剑阁阁主的名号,自然如雷贯耳,群雄拜服。 可对于贾环这种,在整个大秦帝国都处于最顶级存在的贵族来说,如果道成身后没有武当,他或许还会忌惮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可有了一个武当在后面当庙,贾环想要玩死他,真的不需要太大的力气。 甚至,贾环还有能力,压着整个武当数十年都无法抬头。 这对一个门派来说,打击真的太大了。 关乎生死。 乌远含怒之下出重手,将道成打的倒地不起后,他又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一步步走到贾环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远叔!你这是干什么?” 贾环眉头紧皱,上前想将乌远拉起,可哪里又拉的动。 乌远沉声道:“公子,我自知如此行为,有失家将本分,更辜负了公子的信任。 只是,在我前三十六年的生命中,除了得奉圣老夫人慈爱外,唯有兄长天机真人,待我如亲弟。 道成,乃是兄长最宠爱的弟子。 武当,乃是兄长的心血之地。 我实不忍心,眼看道成被废,武当被毁…… 但我亦知,道成今日之罪,罪不容诛。 所以,还请公子容我,代他承过……” 言至此,乌远忽然伸手,凌空虚握,就听不远处一个亲卫惊呼一声,他腰间腰刀,竟然自动飞了出去,落入乌远手中…… “住手!” 贾环爆喝一声,却哪里来得及,只见乌远挥刀,砍在他的左臂上。 一根左臂,齐肩而断,飞了出去。 一片惊呼声。 “你!!!” 贾环面目铁青,双目赤红,指着乌远说不出话来。 乌远面色不变,看着贾环道:“公子勿要为乌远担心,纵然只有一只右手,远,亦能保公子纵横天下!” “放屁放屁放屁!放狗屁! 乌远,你拍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我贾环,何曾只拿你当亲卫家将看待过?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滚! 我不缺你一个打手! 带上你的武当弟子滚!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 滚啊! 噗……” “公子!” “环郎!” 见贾环怒急攻心,一口恨血喷出后,面若金纸,站都站不稳,仰头就要栽倒。 面色惨然,双目含泪的乌远大呼一声,董明月亦是一步上前,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贾环。 贾环的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地上那只手臂,心痛欲裂。 “公子!” 乌远一个头重重叩在地上,哽咽泣道:“还请公子务必保重身体,否则,远将成为不忠不义之人,又有何面目存活于世?” 贾环紧紧闭目,不愿见他,但眼中却流出两行清泪。 他着实,向来敬乌远如叔啊。 可乌远却…… 深伤其心! 整个校武场上,气氛都惨淡之极。 校场上的一百二十名亲卫,全都认识乌远。 乌远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寡言少语,但为人并不高傲。 若有人主动去问他武道之事,他都会讲清楚,从不端着身份架子。 所以,他在亲卫中的口碑很好。 此刻,众亲卫看着他光秃秃、血淋淋的左臂,又看了眼地上那根断臂,无不心中惨然。 再看向另一侧的道成,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忍不住端起了手中的弓弩…… 不过,幸好身边都有老成持重的,给拦了下来。 他们是亲卫,主将没有开口,谁敢乱动,就是大罪…… 被乌远重伤在地的道成,怔怔的看着这一幕,震惊的甚至忘了脸上的痛。 难道,他真的错的离谱? 蛇娘在给贾环把了把脉后,并指为剑,在贾环胸腹部点了几下,而后屈指一谈,一滴鲜艳之极,甚至有些妖艳的血滴从其指尖飞出,落入贾环口中,消失不见了。 没多久,贾环长呼一口气,如金纸一般惨淡的面色,也渐渐恢复了些血色。 看到这一幕,道成又被镇住了。 这…… 这大概是他见过,甚至是听说过的,最豪气的补身之法。 那可是灵蛇神血啊! 上一代掌门那般大的颜面,才好容易取得一滴,一滴又分成百份,又辅以其他百余种奇珍灵药,或成药浴,或成药丸,便在三年之内,将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打造成了根基扎实的九品大高手。 然而,贾环却用这灵神神血顺气补血?! 真真是……狗大户! 摆平完贾环后,蛇娘淡淡的道:“没有第二次了,若是冲破心膜,神仙难救。” 说罢,又瞥了眼乌远,对贾环道:“他的胳膊我能接上,虽比不得以前,多少会有些僵硬,但还可以再用。” “当真?!” 贾环闻言喜极,脱口而出问道。 蛇娘点了点头,道:“我可以为他重新接上手臂,不过,你要欠我一个人情,日后,要为我做一件事。” “没问题啊,别说一件,十件都无妨!快接快接,你快点!” 贾环高兴道。 这一幕,却让还坚持跪在地上的乌远,更加无地自容…… 蛇娘却摇摇头道:“你得先起个誓言。用……用你家人的名义,我不相信你的……”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却没有丝毫犹豫,举手道:“我贾环,用我亲舅舅的名义起誓,只要蛇娘能给乌远接好手臂,我就欠她一个人情,日后为她做一件事。 若是我做不到,就让我亲舅舅戴一顶绿油油的绿帽子! 怎么样,这个毒誓分量够足吧,我舅舅最怕戴绿帽子了……” 蛇娘震惊的看着贾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看都不想再看这无耻的孙子一眼,将乌远的断臂捡起,随便甩了甩,似乎想甩掉上面的泥土…… 然后,就直接安在了断臂处。 再之后,蛇娘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根长发,轻轻捏住,微微一抖,长发便如同一根金针一般笔直。 蛇娘用发丝作线,一点点,将乌远的断臂缝合起来。 贾环在一旁看着这个“蒙古大夫”,怀疑道:“蛇娘,这……这行吗?缝上就好了?” 蛇娘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过好在,到底给他一点面子,回答道:“再用内劲梳理好断处经脉,好生调养,至少能恢复九成。” 贾环闻言,顿时了然。 只要和内劲牵扯上关系,就不能用前世的医学来解释。 点了点头,看着垂头不语,身子微颤的乌远,他叹息了口气,没有跟他说什么。 而是看向一旁的道成,淡淡的道:“本侯不知你从何人口中听到,本侯为十恶不赦的恶人,让你替天行道。 这样,本侯现在就放你离去。 你自可找门路,多方打探一下,看看本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打探清楚了,再回来回话。 道成,这件事,你必须要给本侯一个交代。 交代清楚了,你自可带着随你同来的道姑一起离去。 交代不清,区区你一个道成,抵命都不够压下本侯此刻的怒火。 武当,必然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罢,贾环转身离去。 董明月紧跟其后,蛇娘为乌远疏通好断臂经脉后,淡淡说了句“小心调养”,也离去了。 再之后,便是百二十名亲卫。 待人都走尽了后,道成面色木然的起身,走到乌远身旁跪下,一叩到底,道:“师叔,荆王一脉,世镇荆州,与武当毗邻,百年友善。 当代荆王,与师父亦是好友。全因荆王府的照看,武当这百年来,才能日渐茁壮,赶超少林。 因此,荆王世子来信求助,说遭强人欺辱,社稷都将倾颓,弟子与师妹闲云,便赶赴都中相助。” 乌远皱眉道:“荆王世子与公子是有恩怨,可与江山社稷有何干系? 还有,他让你杀公子了吗?” 道成闻言,面色苦涩一笑,摇头道:“荆王世子信上并未说要杀宁侯,是忠顺王府的下人今日去码头接的我们。 是他们说,荆王世子请我们来,就是为了要杀宁侯。 而且,当时弟子甫一下船,就看到宁侯在码头上,杀了弟子的徒儿,孔勇,并且他还抢了别人赈济灾民的粮食,所以才…… 唉!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迟了,却不想又牵累了师叔……” 乌远正想解说一下,贾环到底是什么人,却忽然眉头一皱,道:“等等,你刚说什么?闲云也来了?你怎么把她也带出来了?”面色已然大变,声音严厉! 在乌远的印象里,闲云还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丫头…… 道成苦涩道:“师叔,小师妹她想出来见世面,想见见都中繁华,别说弟子,就是掌门师兄也拦不住啊。而且,弟子也没想到……” “够了!闲云人呢?” 乌远面色难看问道。 道成嘴角抽了抽,道:“被……被宁侯掳到里面去了……” ℃≡miào℃≡bi℃≡阁℃≡ 乌远闻言,面色古怪的……古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 ps:今天开了一天的会,然后熬夜写的。 23号早上九点的机票,飞乌.鲁木齐,中午一点半到。 大概要待两天,然后返回。 你们猜我会不会断更,我猜不会,嘿嘿。 虽然真的很累,但我也觉得值得。 正文 六百三十八章 噗嗤 “你去吧,既然公子说,让你去打听打听,那你就多去打听打听。 等打听清楚后,再回来给公子一个交代。 诚心一点就好,公子非气量狭小之人。” 乌远没有看道成,一手在左臂上轻轻抚着,自己又用内劲,按照方才蛇娘的法子,梳理着左臂上下的经脉。 两只手,终究要比一只手强。 两只手,更有把握护着公子,纵横天下…… 一旁,依旧跪在地上的道成苦涩一叹,道:“事已至此,弟子怎会不明白,是上了奸人的当…… 唉,弟子原也不该被那几个卑劣小人给糊弄。 只是,当时孔勇被杀,弟子的心便乱了……” 乌远皱眉道:“你去打听打听,他护卫的孙家是什么人,自然便知道他该杀不该杀。 当日他闯入……就该杀了他,尔等心慈手软,才酿成今日之祸。 若非公子今日出手,除掉此祸根,翌日清算之时,整个武当都要受这个混账的连累。 罢了,你去吧,我还要去找公子……说说情。” 道成闻言一怔,道:“师叔,还说什么情?” 乌远嘴角抽了抽,又有些头疼,瞪了道成一眼,道:“当然是为闲云说情。” 道成忽又想起之前忠顺王府中人,着重强调贾三爷关于女色上的执着,脸色攸然变白,紧张道:“师叔,闲云该不会……不会已经被……” “浑说什么?” 乌远低声喝了一声,而后道:“公子非外界传扬的那般……闲云断不会有事,行了,你去吧,想好怎么回来交代才是正经的。” 说罢,不再理会道成,犹豫了下,还是往宁安堂走去。 其实,关于闲云,他的底气也不是很足…… …… 宁安堂上,贾环看着面色惭愧难安的乌远,叹了口气,道:“远叔,胳膊还没好,就去好生修养才是。 你都做到了这个份儿上,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难不成还会再为难他们? 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乌远闻言,面色愈发惭愧。 武宗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只是,在绝大多数人面前,他们都会“矜持”甚至“吝啬”他们的感情,并且内敛他们的表情和言语。 或许这是因为他们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武道钻研上,没有过多心思去关心俗务的缘故。 又或许,这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他们已经超脱了大部分人,而这些人,已经很难让他们在意…… 但,当武宗面对他们在意的人或事时,他们依旧会有复杂深沉的情绪波动。 毕竟,武宗是人,不是仙。 听到贾环的话后,乌远惭愧难当,声音晦涩道:“公子,除了奉圣夫人和兄长外,乌远心中还有一个亲人,就是公子。” 贾环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道:“远叔,不说这些了,其实纵然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早就将我当成了你的亲人,远叔数次相救我于危难之间…… 不矫情这些了,远叔,你还有事要说吧? 我想,你要是没事,应该也不会来说这些话。 不像你的性子。” 乌远闻言,黑面微红,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咬牙道:“公子,闲云她……她还是个孩子……” “哈哈哈!” 贾环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笑,笑罢,气问道:“远叔,你几个意思?” 乌远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惯不会笑,只是哼笑了声,然后道:“兄长百岁之际,为了感悟人生百态,才有了闲云…… 虽然起因不纯,但他对闲云,却是真的看的比命还重。 无论云游何处,只要有机会,他都会给闲云写信。 若是闲云出了意外……” “行了行了!” 贾环“不耐烦”道:“别人都以为我是好色狂魔,难不成远叔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才突破七品没半年,本来倒是可以享福了,可因为换血之故,又要延迟二三年…… 我白白担负了偌大的‘美名’,可实际上,压根我就中看不中用……呸呸呸!” 贾环气急败坏的啐了几口后,对乌远道:“等你那龟师侄回来后,就让他带着那闲云还是野鹤一起走吧。谁稀罕似的……” 乌远闻言,这才放下心来,轻轻松了口气,告辞了…… 待乌远走后,贾环也轻轻呼出一口气,想来那牛鼻子呆道还没把他威胁闲云道姑时的具体行为跟乌远描述过。 不然乌远这个做叔叔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强迫他娶他侄女儿…… 其实早先在巷子里,贾环当真以为闲云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美艳道姑…… 当然,那个时候,他考虑的自然不是美艳不美艳。 他只是想以此威胁道成,搅乱他的心神而已。 “三爷?” “嗯……嗯?” 独坐宁安堂上,贾环正在疑惑,赢皓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而又该怎样“回敬”他们一番时,忽地,耳边传来一声唤声,他下意识的应了声,而后又忽然醒来。 府上规矩,贾环在宁安堂独处时,除却寥寥数人外,其他任何人不得打扰,连靠近都不允许。 后宅中人,除却尤氏婆媳、白荷、小吉祥、香菱再有董明月外,其她人一律不得随意靠近宁安堂前堂。 通常而言,也只有小吉祥才会来这里,最多再拉上一个香菱。 除了这两人外,内宅再没人会轻易进宁安堂前堂。 但方才那道声音,显然既不是小吉祥,也不是香菱。 贾环抬眼看去,眉尖轻挑,道:“雪雁?” “是奴婢,三爷。” 雪雁是苏州人,白白净净的一张娃娃脸上,满是怯怯之意,她如同与尊长说话一般,小声道:“三爷,我们姑娘让我来看看,三爷忙完了没,若是忙完了,就请三爷去园子里我们那处坐坐……” 贾环看着低眉顺目,说完话就神色拘谨,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的小丫头子,笑道:“怎么打发你来了?你没和小吉祥在一处耍?” 雪雁闻言,低声道:“小吉祥正在我们那里和猫熊耍子哩……”语气里多了许多羡慕。 贾环闻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现在?她能看的见?” 雪雁道:“她和香菱提着玻璃风灯,在竹林里,猫熊看到灯就会来寻她耍。” 贾环闻言,看着她孩子气的脸上满是艳羡,嘴角抽了抽,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和她们一起玩吧,我稍后便来。” 雪雁“哦”了声,小心的退了出去。 不过,刚出了贾环的视野,就“蹬蹬瞪”的快步往回跑了。 猫熊,可爱的猫熊…… 在宁安堂内,听到外面动静的贾环哑然失笑。 暂且把想不通的事搁下,该将记的仇记好,收拾了下心情,便往内宅走。 走了两步,他又忽然顿住了脚…… 贾环总觉得脑海中有一道灵光,一道能解开谜题的灵光,却怎样都抓不住。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可是再三苦想,却又摸不着头绪…… 摇了摇头,贾环不再去想,大步朝后宅走去。 叫上了白荷一起,两人先去看了看尤氏。 尤氏的身子底子原本就好,放下了心事后好生调养了一段时间,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贾环笑着说了两句话后,又看了眼坐在床榻边上,拘谨的头都不敢抬的尤二姐一眼,便和白荷一起离开了。 然后又去了药室…… 之前他便打发了董明月回药室,让公孙羽帮她看伤。 今日在与道成对战时,董明月受了不浅的内伤。 与白荷一起进了药室之后,贾环却是一怔…… 董明月、公孙羽还有蛇娘三人,正围着一个身着公孙羽衣裳的陌生少女,在说着什么。 看样子,好像还挺谈的来…… 贾环看了眼那少女,奇怪道:“你是谁?为什么跟我老婆说话?” 那少女见他进来后,姣好的面容就起了怒气,再听他这么一扯淡,一双杏眼顿时怒视着他。 蛇娘也冷哼一声,换来贾环撇撇嘴,大恼…… 不过,两人看到他身后的白荷后,却是同时一怔,然后用一种看到“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眼神,嫌弃的看着贾环。 蛇娘之前,也未见过白荷…… “幼娘,这个拽的二五八万似的丫头片子哪来的?我可不想让这种没规矩的丫头给我洗脚……” 贾环“莫名其妙”的问道,也让这陌生少女愈发双眼喷火。 在有人在时,公孙羽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 她看了贾环一眼后,道:“公子,她便是闲云道姑。” 贾环这个贱人,认人不看脸,而是往下看。 在人家脖颈下高挺处顿住了视线后,摇摇头,道:“不,她不是……” “不要脸的淫.贼,你找死! 你才下垂,你全家都下垂!” 闲云涨红了脸,破口骂道。 除了贾老三外,其她满堂人都羞红了脸。 ℃≡miào℃≡bi℃≡阁℃≡ 不过唯有董明月知道这个典故,“恶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 贾环却恍然大悟,道:“是了,你就是那个道姑,和她一样凶狠。呵,不过我劝你还是安份点,要不是看在远叔的面上,道成牛鼻子现在脑袋都被我割下来当球踢了。至于你……哼哼!” 说罢,不再理她,看向董明月道:“明月,你身上的内伤好些了吗?” 董明月好看的眼睛扫过贾环背后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轻轻一哼,道:“不用你管……” “噗嗤!” 从来不与人争什么的白荷,却忽然一笑,让董明月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 正文 六百三十九章 太太…… “好了好了!看到你们掐架掐的那么来劲,我就放心了!” 说来也是有趣,白荷在府上,从来都是与人为善的。 连最小气的林黛玉,寻常没事的时候,都会过来和她说说话。 薛宝钗更是便宜,她和薛姨妈如今就住在宁国府后门对角处的一座小院里,比之前在梨香院时,过来更容易。 所以她时不时的就会来这边,寻白荷说话聊天。 史湘云亦是,不过史湘云更喜欢和小吉祥一起疯…… 除此之外,还有贾迎春也喜欢和这个与她一般温柔可亲的女孩来往。 贾探春则喜欢她的美貌和能干,也会和她玩笑。 贾惜春更不用说了,和小吉祥闹翻后,就找白荷帮忙。 连赵姨娘有的时候都会来和白荷唠唠家常…… 人缘为到她这一步,可以说,满府上找不出第二人。 偏偏,白荷就是不让董明月…… 贾环哈哈大笑着推着白荷一起往外走,董明月气个半死,在后面叫道:“你干什么去?” 贾环回头挤眼道:“林姐姐那边喊着过去玩,你去不去?” 董明月闻言面色一滞,横了贾环一眼,她怎么可能去…… 纵然已经看淡了许多,可是,她与林黛玉之间,到底还有一层微妙的隔阂…… 哼了一声后,董明月道:“不去!” 贾环哈哈笑道:“那就乖乖的在家,等明儿去云儿那边玩的时候,我再带你去。 然后去宝姐姐那里,我带幼娘去。 其实园子里宅院多的是,你们若有想进去住的,直接进去住就是,也可以随便进去玩。 咱家的园子嘛!” 董明月似乎有些生气,不说话。 公孙羽虽然面色清冷,不过却贴心的紧,道:“公子你和白荷姐姐去玩吧,明月姐姐还要在我这里再针灸一下。” 贾环闻言,感激不尽的对她抛了个媚眼儿,眼神的意思是,他会以身相许,惹的公孙羽俏脸一红。 不过在看到董明月又看过来的眼神后,贾环忙带着白荷一起跑了。 “哈哈哈!” 出了药室小院,贾环忍不住笑道:“荷儿,你怎么会和明月不对付?” 白荷盈盈一笑,抿嘴道:“三爷,我也是女人嘛!” 贾环闻言,朝白荷身上瞄去,道:“我知道啊……” “三爷啊!” 白荷被他猥琐的目光看的面红耳赤,娇嗔一声。 贾环又是哈哈大笑一声,而后牵起白荷的手,往园子里走去。 女人之间的“斗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避免。 只要在可控范围内,其实还显得俏皮生动些。 所以贾环由着她们去就是。 他相信,他的每一个女人,都是善良可亲的。 …… 与原世界中的大观园相比,如今的大观园,变化了许多。 比如说,多了一座云来阁。 再比如说,潇湘馆不再是挨着荣国府那边,而是紧紧靠在宁国府这边,是原本会芳园的位置。 因为林黛玉喜欢竹子,所以,贾环就使人在周围种了两片翠竹,竹林间夹着一条石子铺成的羊肠小径。 穿过宁国府后墙上开辟的垂花门后,便可以看到葱葱竹林,感觉空气似乎都一下变得清新起来。 贾环驻足而立,眺望着银月笼罩下的竹林,听着远处的嬉笑声,他对白荷道:“荷儿,你可知,三爷我自起家以来,最得意的事是什么吗?” 白荷在濛濛月光下,愈发显得美貌不可方物。 她抿嘴一笑,温柔道:“是三爷您为家人,顶起了一旁安宁祥和,幸福快乐的天地。 三爷在外面流血拼搏,所为的,不是高官厚爵,也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为了保护家人……” “荷儿,果然还是你最懂我……那么你感动么?” 贾环正色问道。 白荷俏脸微红,一双倾国眼眸,微浮水意,盈盈的看着贾环,点点头道:“感动。” “那……你看今晚,咱俩能不能这般这般……” 贾环一本正经的商议道,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白荷俏脸粉红,嗔视着贾环,道:“三爷啊……” 看着白荷羞恼的眼神,贾环顿时“垂头丧气”起来,道:“我就知道,你是假感动的。” 白荷哭笑不得的看着贾环,虽然明知他在玩闹,可还是不忍心看他沮丧,犹豫了下,轻声道:“最多,最多等三爷伤好了后,才行……” 贾环闻言大喜,探头在白荷的娇唇上狠狠亲了口,难得的拽了一次文: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哇哈哈哈!” “三爷呀……” …… “哇!哈哈,它来追我啦!追不到我哟!” “嘻嘻,姐姐,小心被它扑倒哦……” “哈哈哈!” 贾环与白荷顺着石子小路往竹林深处走去,走到一半,就听到前面竹林里一阵阵欢声笑语声传来。 前面说话的两人,不是小吉祥和香菱,又是谁? 后面拍掌欢笑的,应该是林黛玉、紫鹃还有雪雁的声音。 贾环手里提着一架玻璃风灯,与白荷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就见竹林一隅,林黛玉几人站在那里,看前面一处竹子稀疏些的地方。 两只圆滚滚的大熊猫,在追着提着风灯跑圈的小吉祥。 大熊猫追人有趣的紧,跑着跑着,就会自己把自己摔倒。 却也不在乎,一骨碌的翻起来,再呼呼的追。 追了没两步,又摔一个四脚朝天。 萌死个人! 看起来,这个简单的游戏,众人已经玩了不短的时间了,却一点都没觉得枯燥乏味,依旧玩的兴致高涨。 小吉祥的发髻早就散了,索性就披着头发,在竹林里撒欢。 不过,到底还是乖巧,看到贾环和白荷走来后,忙顿住了继续绕圈的脚步,笑眯眯的看着贾环,走了过来。 贾环原本也笑看着她,不过面色忽然古怪起来…… “姐姐快跑,小心后面!” 跟在小吉祥身后的香菱忽然紧张叫道。 小吉祥闻言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哎哟”一声,摔了个屁墩儿。 不过地上都是软绵绵的润土,摔倒也不疼。 她回头看着两个“凶手”正眯着一双黑眼冲她笑,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原来,是两个熊猫,在小吉祥不再兜圈子后,终于完成了一次逆袭,将她掀翻了! 众人见状一阵哄笑。 尤其是看到,两个熊猫为了报之前被调.戏的仇,还不让小吉祥起身。 小吉祥刚一起来,就轻轻一头的将她顶倒。 两只熊猫顶着一双大黑眼,呼呼的笑的开心。 小吉祥后来自己笑的都没力气起来了。 香菱讲义气,勇救义姐,从后面抱住一只大熊猫,用力将它拖到后面。 然后再转身想抱另一只…… 但没想到,熊猫是个记仇的,见被打扰了好事,便转移了目标。 那只被她抱到后面的熊猫,呼呼的跟在她身后,趁她弯腰抱另一只的时候,忽然偷袭,“刺啦”! “哎哟!” 香菱惊呼一声,然后双手捂紧身后。 回头又羞又怒的看着才从她裙摆上扯下一长溜纱罗的熊猫,怒道:“坏蛋!” 胖乎乎的熊猫又上前…… 能动手,绝不吵吵! 香菱惊呼一声,好在小吉祥终于站起来了,“咯咯”笑着,拉起香菱的手往大笑不止的众人这边跑来。 贾环此刻正扶着已经笑的发软,站立不稳的林黛玉。 见小吉祥和香菱惊笑着逃跑来后,也笑了起来。 见两只呆熊猫紧追不舍的跟了来,贾环用脚轻轻的一拨,两只追杀不止的呆熊猫就摔了个大马哈! 两只熊猫八脚朝天! 而且,还不肯起来,呼哧呼哧的赖在地上生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呀!” “三爷啊……” “不许欺负我的猫熊!” 林黛玉都恢复了精神,懊恼的在贾环胸前敲了下。 贾环哈哈大笑。 月夜竹林中,身着一身碧绿纱罗的林黛玉,若林中仙子一般,灵动艳丽。 见贾环笑的爽朗,她的心情也愈发好了。 不过,到底关心她的熊猫,对一旁的紫鹃道:“快给它们吃的,哄哄它们。” 紫鹃闻言,笑着掀开手中小挎篮上的盖布,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两块绿豆糕来。 都不用她招呼,两只刚才还在装了无生趣的熊猫,看到她手中的绿豆糕后,便一个骨碌翻身坐起。 有一个好像用力过猛了些,多翻了半圈,摇了摇胖脑袋,又翻了半圈翻正后,迈着圆滚滚的四条胖腿跑向了紫鹃…… 林黛玉等人见状,又笑的站也站不稳。 待两只熊猫开始吧唧吧唧吃起绿豆糕时,众人才平息了笑声。 白荷揽过小吉祥,将她披在肩头的头发理了理,然后挽成了一个小丸子,轻轻的别在脑后。 小吉祥回过头,弯着一双大眼睛,嘿嘿嘿的冲白荷一笑。 白荷揉了揉她的刘海,不过却又皱起了眉,轻声道:“一头大汗,顽的也太疯了。” 小吉祥撒娇:“好好顽嘛!” 白荷白了她一眼,道:“快跟我回去罢,洗个澡换身衣裳,一身的土,都是汗,穿着难受死了。” 小吉祥闻言,恋恋不舍的看着两只熊猫,犹豫起来。 贾环笑道:“明儿再来玩吧。” 小吉祥“哦”了声,不过…… “三爷,明儿我可以带朱二丫也来看猫熊吗?” 小吉祥仗义问道。 贾环笑道:“这我可做不了主,你得问能做主的人。” 小吉祥机灵,一张原本就笑眯眯的脸,此刻更是笑成了花儿,腆着脸对似笑非笑看着她的林黛玉讨好道:“太太……” “呸!” …… 正文 六百四十章 扇面儿 待心愿得逞后的小吉祥,带着香菱和白荷离去后,贾环与林黛玉等人也回了潇湘馆。 紫鹃多懂事,给贾环倒了茶后,便笑着引着懵懂的雪雁离开了。 待屋里只有他们两人时,贾环伸了个懒腰,面带微笑的打量起四周来。 “你看什么?” 林黛玉星眼微饧,香腮带赤,看着贾环嗔道。 贾环不言语,只是笑的高深莫测。 林黛玉见状,也不知想到何处,俏脸上的浅红变成了粉红,一双美眸似睁非睁,觑着贾环道:“你在想什么?” 贾环得意笑道:“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 林黛玉闻言,一双烟眉顿时竖起,“薄怒”道:“好啊!我就知道你没想好事!” “噗!” 贾环闻言,一下没忍住,给喷笑出来,继而“哈哈哈”大笑起来。 林黛玉也反应过来,自知失言,一张俏脸成了红绸,眼中似要滴水,跑上前来,就要杀人灭口! 贾环大笑着,一个巧劲,将美人揽入怀中,放在膝上,任她一双小手捶打,顾自大笑不已。 林黛玉羞愧难当,一边敲打一边喝止:“不许笑不许笑,不许你……呃……” 没说完,樱唇小口便被人霸气的堵上,她也无力的靠在了贾环的怀中。 一番缠.绵后,贾环抬起头,俯视着怀里的美人,一只手轻轻的抚着她眷烟一般的轻眉,柔声道:“林姐姐,最近过的还开心么?” 林黛玉一双冬泉一般眼眸里,笼着濛濛的雾意,怔怔的看着贾环,轻声道:“很开心哩。” 贾环背着手,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娇嫩的俏脸,微笑道:“开心就好。” 感受着脸上粗糙的摩擦,林黛玉心里一阵阵的酥麻,将脸往贾环手上靠了靠,道:“怎会不开心?” 贾环哈哈一笑,道:“那你以前开不开心?” 林黛玉解其意,歪着头,想了想,笑道:“不是很开心,刚来的时候……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 “现在呢?” “现在有你,我不怕。” 这对贾环来说,是最美的情话。 他又俯下去,轻轻的噙住那片朱唇,轻轻的咬住…… “唔!林噘噘,你咬我做什么……” 贾环一脸无辜的看着面色羞涨通红的林黛玉,口齿不清的说道。 林黛玉松开口,恨恨道:“你的手!!” 贾环闻言,讪讪一笑,却没有从林黛玉胸前移开,他正色辩解道:“我听幼娘说,经常按摩的话,这里不会得病,而且,还会变大喔!” “放屁!” 林黛玉羞恼啐道:“好端端的,幼娘怎么会跟你说这些?肯定是你没做好事!” 林黛玉俏脸上浮起一抹薄怒。 贾环狡辩道:“我不是为了你们的健康担心嘛!我给你说,林姐姐,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这处,若不注意的话,这里也是容易得大疾的!马虎不得呢,不信,你去问幼娘!” 公孙羽当然会这般说,因为贾环借着和她讨论医理的机会,很是胡作非为了一番。 不过他倒没有胡说,这些都是他前世在网上浏览信息时,发现一些“男朋友需要注意的事”,以及“关爱妻子的好男人应该做的事”之类的帖子时,用心记下来的,虽然当时他还是一只单身汪,可他有做好男朋友和好丈夫的打算! 他是唱着“西湖的水,我的泪”,将这些内容记下来的…… 林黛玉见他双眼清澈,眼神真诚,尽管已经上了无数次的当,可还是动摇了,将信将疑道:“果真?” 贾环卖大力丸似的将右胸口拍的砰砰作响,保证道:“不信,明儿你就去问,若有半句谎言,林姐姐只管斩了我便是!” “呸!哪个好意思去问?” 林黛玉红着俏脸,轻声啐道。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本来停住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林黛玉咬着唇,俏脸如同滴血一般,一双眼睛更是快要凝出水来,实在忍不住,“嘤”了一声后,更感羞耻。 再加上感受到臀下那根坚实的坏处,她哪里还敢继续下去,从贾环怀里挣扎出来,就开始赶人:“去去去,你快去吧,不许你在这里待了!” 贾环哭笑不得道:“林姐姐,你不能过河拆桥啊!再说了,才只按摩了一个,还有一……呃!” 没说完,嘴被一只小手堵住,林黛玉双眼里带着认真之色看着贾环道:“环儿,你不尊重我。” 这话就严重了,贾环吐舌添了一下,痒痒的林黛玉收手后,他忙正色道:“林姐姐,你知道的,这些都只是我们之间美好的点缀而已。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不做了就是。如何会不尊重林姐姐?” “当真?” 林黛玉睁着眼看着贾环道。 贾环点头,认真道:“千真万真,林姐姐,你放心,以后我都不这样了,我可以起誓……” “哪个要你起誓?” 林黛玉面色缓和下来,垂下头,轻声道:“也不是不让你这般,可……可咱们还没有……现在不能太过火。如今这般,已经很出格了。若是让人知了去,我便是没有廉耻的坏女人……” 贾环怜惜的抱住她,柔声道:“既然你不喜,为何不早点跟我说呢?你应该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我便不会再乱来的。也不是乱来,就是……喜你喜到了极处,情不自禁……” 林黛玉抬起头,看向贾环,道:“当真?”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当真。” 林黛玉抿嘴一笑,轻声道:“也不是不让你……轻.薄。我既然已经许了你,我爹和老祖宗也都已经点了头,我便是你的人了……只是,你不能太过……” 贾环闻言,大喜过望,眉毛都飞起来了,哈哈一乐,恶心的撅起嘴又往前凑去…… “啪!” 猪嘴被林黛玉一巴掌扇飞…… 贾环悲愤的看着林黛玉,道:“林姐姐,你哄我!” 林黛玉羞恼道:“没有……就是,今天不可以了!你快走吧,明儿……明儿再说!” 贾环闻言,顿时垂头丧气,“哦”了声,转身往外走去。 林黛玉见之,到底不忍,犹豫了下,叫道:“环儿,你等等……” 贾环慢悠悠的转过身,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问道:“林姐姐,怎么了?” 林黛玉见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儿,又好气又好笑的啐了口,道:“瞧你这……” 说着,上前一步,踮起脚,伸出一只纤细葱白的秀指,用力点了点他的脑门,见他还是一副死猪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又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上了贾环的唇…… “环哥儿!你又作死!!” 没一会儿,林黛玉一手捂着胸襟,一边怒视着贾环,说道。 贾环讪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林姐姐,刚才手滑了,一不小心就滑了进去……” “你放屁!我……我打死你这个登徒子!” 说着,林美人抄起一旁的一根野鸭子毛掸子,就朝臭流.氓身上招呼起来。 贾环被抽了两下后,痛的实在忍不住了,拔腿就跑。 林黛玉“宜将剩勇追穷寇”,拿着掸子追杀出去。 许是因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紫鹃从旁边厢房出来,看到这一幕后赶紧上前拦着林黛玉,笑着劝道:“姑娘,快住了手罢,哪有这样的!” 林黛玉气道:“你别拦我,我要打他!” 紫鹃赔笑着,又压低声音道:“姑娘,那边还有奶娘嬷嬷在呢,虽说有三爷在,她们不敢露头,可闹大了后,她们保不准乱嚼舌头,也怪讨厌的。” 林黛玉闻言,“恶狠狠”的瞪了紫鹃一眼,道:“你这丫头我快不能要了,早晚跟了他去算了!” 不过,话虽如此,还是有些忌讳的看了眼西边的厢房。 然后美眸嗔怒的看着站在庭院里可怜巴巴的贾环,气道:“你过来!” 贾环一边走过来一边装可怜,看着紫鹃道:“紫鹃姐姐,你可一定要劝住林姐姐,让她刀下留人啊!我就写坏了她一个扇面儿,还只污了一面,另一面还没来得及污,她就好胸啊……” 紫鹃又不是傻子,听他满嘴胡话,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贾环见说之无效,只能赔着一张大笑脸看着林黛玉,道:“林姐姐,你叫我何事?” 林黛玉踮起脚,伸手如电,揪住了他的耳朵,教训道:“你还敢不敢……敢不敢再污我的扇面儿了?”俏脸微红…… 贾环强忍着笑,伏低做小,道:“不敢啦不敢啦,我再也不敢啦!下回,我一定好好的写字!” “你……” 林黛玉俏脸愈发羞红,却拿这个不要脸的没办法,“狠狠的”扭了半圈儿他的耳朵,听到贾环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求饶,又气又笑。 紫鹃在一旁劝道:“好了好了,姑娘再莫转了,再转,三爷的耳朵就要掉啦!既然三爷应了,下回好好写扇面儿,姑娘你就饶了他这一遭吧。” 林黛玉闻言,一张脸彻底红成了红绸,再看贾环忍不住在那里颤着偷笑,撑不住的撂开手,凶道:“下回……下回再……你仔细着!快家去吧,别在我这待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回走去。 贾环在后面得意的偷笑,跟紫鹃道谢之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赶紧家去,别再乱跑了!” 身后,林黛玉的声音又遥遥传来。 贾环“诶”了声答应着,一转眼消失在竹林拐角,却往北转,爬上了半山…… 这个人渣! …… ps:我的天啊! 今天居然也写了三章…… 刚写完,还有两个钟头飞机就要去t2取登机牌了。 嘎嘎! 明天应该也不会断更!自己写的挺开心…… 正文 六百四十一章 争吵 翌日,清晨。 贾环从校场边演武归来后,刚一回后宅,就看到史湘云在“呱唧呱唧”的和白荷说话。 说的很开心,手里还握着一脸“睡欲不足”的小吉祥的头发,在那里一边与白荷开心的笑说着,一边给小吉祥编着小辫儿。 见贾环进来后,还不忘最后跟白荷补上一句:“真的,莺儿的手真是太巧了,改天你有空儿,我带你去蘅芜苑耍子,我昨儿和她比了半夜,都没比过她,咯咯咯!” 眉飞凤舞的笑罢,然后才转头看向贾环。 贾环先看了眼满脑袋小辫儿,却睡眼惺忪,可怜巴巴看着他的小吉祥,哈哈一笑,道:“没事,一会儿你云儿太太走了后,你再和香菱一起睡。” 小吉祥闻言,连连点头,却被史湘云“啪”的一下拍脑门上,“教训”道:“傻子,园子里那么多好顽的景儿,你不去顽,睡哪门子的懒觉? 我告诉你,早晨起来的时候,宝姐姐院子里的‘嘟嘟’到处跑着便便,臭烘烘的,哈哈哈! 宝姐姐快气死了,说不要再养‘嘟嘟’了,还是‘喵大人’乖巧,就在指定的地方解决。 结果,‘嘟嘟’还可怜巴巴的看着宝姐姐摇尾巴,圆滚滚的身子后面那条卷卷的小尾巴,真是好顽极了。 大家都没想到,一头长不大的小花猪,也能这般有灵性。 宝姐姐到底没忍心将它丢出去,不过我离开蘅芜苑前,她和莺儿又在给‘嘟嘟’讲规矩了! 咯咯咯!” 小吉祥闻言,顿时不瞌睡了,回过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史湘云,道:“太太……” “咚!” 讨好没成功,就又被史湘云一个瓜崩儿弹在脑上。 史湘云看着双手捂着脑袋,满脸委屈的小吉祥,笑骂道:“少在他面前演戏,前儿咱俩猜谜的时候,你弹我一下,我弹你一下,那会儿你怎么不捂脑袋?乐得和什么似得! 说了多少遭儿,叫我云姐姐就好,喊什么…… 我又不是你林姐姐,喜欢听你这般喊!” 小吉祥被拆穿后,也不恼,嘿嘿一笑便没事儿人一样揭过这一茬,也揭过了蘅芜苑这一篇…… 而后一本正经道:“云姐姐,那你养的什么呀?” 史湘云闻言一怔,看了眼小吉祥,又看向贾环。 贾环呵呵笑道:“你看我做什么?我们小吉祥也是有脾气的人!” 小吉祥闻言,愈发得意“傲娇”的仰着小脸儿,撇撇嘴。 她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薛宝钗对她不感冒…… 不过当她苦恼的跟她三爷“诉苦”时,三爷说了,不感冒就不感冒,她也不是金子做的,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大家相安无事就好。 那就相安无事喽! 小吉祥冲史湘云耸耸肩,一副“我也没办法”的神色。 不止她没办法,史湘云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好法子,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事。 实际上,府里明眼人都看得出,薛宝钗对小吉祥的不喜。 人就是这般神奇。 薛宝钗在两府上下,几乎没有人不交口称赞的,包括那些婆子、丫鬟以及上上下下的主子。 因为她对每个人都很和气友善。 但也不知为何,她偏偏就对一个小吉祥非常难入眼。 史湘云也悄悄问过她原因,薛宝钗却只是笑而不语。 史湘云劝说了几遭也无用,就没有法子了…… 没想到,小吉祥这边也记上“仇”了。 不过想想也是,说实在的,小吉祥在他心里的分量,好像不比宝姐姐轻哦…… 难道,这就是宝姐姐“不忿”的原因? 史湘云有些挠头,着实不好解决这种复杂的内宅问题。 好在,她们的选择都是相安无事,不会像其他高门大户里那般,斗个你死我活…… 都怪他! 史湘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瞪向一旁乐呵呵的始作俑者。 贾环见状哑然失笑道:“你瞪我做什么?她俩天生八字不合,我也没办法。对了,云儿,你昨儿怎地不在云来阁啊?我去寻你的时候,只有翠缕在。害得我白上山下山溜了圈儿……” 史湘云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一红,白了贾环一眼,道:“我昨儿去蘅芜苑住了,那么晚了,你去寻我做甚?” 贾环没说话,表情得意的嘿嘿一笑。 “呸!” 史湘云啐了一口,尤其是在小吉祥也跟着高深莫测的“嘿嘿”一笑时,俏脸更是红透了,双手捏住小吉祥的脸蛋揉啊揉啊揉,笑骂道:“我把你个不害臊的小蹄子,整日里抱着你三爷大睡,还好意思笑我……白荷,我没说你啊!” 骂完小吉祥,史湘云又对一旁俏脸通红的白荷解释道。 白荷一张倾国颜色的脸上,满是无奈的看着史湘云,摇头一笑。 史湘云将这种无奈解读成白荷也是身不由己,又恶狠狠的瞪向“强抢民女”的坏人。 贾环却没解释的意思,他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史湘云有些发暗的眼圈,道:“你又熬夜做活儿了?” 史湘云闻言一滞,不过随即没所谓的道:“就做了一出……” 贾环语气微微加重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不要熬夜做活,能做几个钱?眼睛都要熬坏了。” 史湘云低下头,道:“不干银子的事……那边如今愈发艰难,从上到下都快指着这个过活了。 我到底是史家的女儿,能为她们出一点力,也是应该的。” 贾环有些生气道:“这叫什么话?你每月的月例银子都送给了那边,还不够? 好,就算不够,那我说要给你贴补一些,你为何不要? 偏每日里熬个三更半夜,做些女红活送回去,她们还不领情…… 这是什么道理?” 史湘云抬头看着贾环,眼圈虽然微微晦暗,但眼睛却极为明亮,道:“她们领情不领情不重要,只要我这个史家大姑娘没有在她们受累的时候享福,心里就不亏欠。” “那你就这么一夜夜的熬着不睡,糟蹋自个儿,你就没想过我? 用我的银子,就这么让你无法接受?” 贾环的脸色少有的严肃。 “三爷……” 白荷见之都有些不安了,上前唤了声,想要劝劝贾环不要动气。 小吉祥也不笑了,小脸巴巴的看了看贾环,又看了看浑身气息不输于贾环的史湘云。 贾环没有说话,就是看着史湘云,史湘云也没有说话,垂着眼帘…… 白荷见状,轻轻一叹,对小吉祥招了招手,然后带着她出去了,出门后,还将房门关了起来。 没人之后,史湘云到底还是先软了…… 她抬起眼帘,明亮的眼睛微微湿润,看着贾环道:“环儿,我本是失怙孤女,能入了你的眼,在旁人眼里,便是得了天大的造化。 你待我又这般好,这般宠我,已经让不知多少人嫉妒的了不得…… 所以,我就愈发不能随便用你的银子。 不然,我怕我在你面前,会抬不起头,直不起身……” 贾环闻言,叹息一声,上前将流下两行清泪的史湘云揽在怀里,道:“你以前从不想这些的,那般大气洒脱,怎地如今却……小气了起来?” 史湘云将臻首轻轻倚靠在贾环的胸前,喃喃道:“那是因为……我以前没有你啊……” 贾环闻言,心里一痛,怜惜之情大盛。 他双手捧起泪流满面的史湘云的脸,从未见过她如此难过过,满脸愧疚道:“云儿,是我不好。” 史湘云轻轻摇头道:“我明白你的心呢,你也是为我好,心疼我…… 可是,我想做一个永远能在你面前抬起脸大声说话的云儿,不想做一个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云儿。 若我真的变成了那般,怕……怕连你也要厌弃我。” 应该说,史湘云的这种想法,并不超前。 虽然在这个时代,女子想要靠自己为生,简直是一种异端。 但她们也并非是靠夫家而活,或者说,她们大都有可以靠自己而活的本钱。 那就是嫁妆。 尤其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尊贵女儿,出阁时,陪嫁里有房产,有街上可以收租的门面铺子,还有田庄。 至于金银那些,反而都只是小头。 嫁妆丰厚,她们在夫家就有足够的底气说话。 她们甚至可以贴补夫家的生活。 比如说,贾元春…… 再比如说,薛宝钗…… 若是哪个女儿出嫁,没有丰厚的嫁妆打底,那么她在夫家受到重视的程度,就要大打折扣,地位也不会高。 很显然,史湘云家里,是决计给她拿不出什么体面的嫁妆的。 这倒也罢了,大家都理解她的难处。 可若是她还拿着贾环的银子去贴补史家…… 那,贾家上下怕都会对她有意见。 这与银子多少无关,是性质问题。 世人不是没有这般做的,但这般做的女人,在夫家,尤其是在丈夫面前,是抬不起头的。 这是整个社会的观念。 贾环想明白过来后,眼睛转了转,又想了想后,道:“云儿,你是明白的,我何曾会在乎这些?我在乎的,只是怕你熬坏了身子…… 不过,我若强拗着你,怕你心里会更难受,更不自在,正如你说的,若是在我面前变了,反而不美,我也会更加心疼。 你看这样好不好? 咱家里人口那么多,你大姑姐小姑子都还没出阁。 日后需要用的针织刺绣不知要多少…… 就是平日里,府上用针线活儿的地方也很多。 姐姐那里呢,正好有那么一个织造局,专门负责这些。 你可以去她那里接点轻松的活儿,做好后,可以在那里换银子使。 到时候,你直接将这些银子送回去,也省的你辛辛苦苦做好了活计送回去后,反而不讨好。 先说好,这可是靠你自己真能为吃饭的,做不好的话姐姐铁面无私不给工钱,你可别来闹我! 哈哈!玩笑话,别咬…… 不过,你真的不能再在夜里做了。 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若是熬坏了,还不生生心疼死我? 就白天得空儿的时候做做,好不好?” 史湘云听到最后,原本幸福满满的感动之色,忽然变得有些羞赧起来,扭捏道:“好是好,可是……可是白天人家还要去耍子哩……” …… ps:喜欢湘云,喜欢她的性格,喜欢她的胸襟。 一个可观“寒塘渡鹤影”的女子,性子固然高洁清奇,却也能看出她独.立的底线和原则。 在原著里,她是唯一一个敢和林黛玉硬杠的女孩子。 她爱面子,从不叫苦叫累。 即使生计艰难窘迫,却从不被她放在心上,洒脱飘逸。 而如今她之所以在乎,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贾环。 吾深爱之。 正文 六百四十二章 毒蛇 宁安堂后宅。 白荷和小吉祥又回来了,因为贾环今日要上朝。 她们与面色绯红的史湘云一起,伺候贾环更换朝服。 史湘云给贾环束发戴冠,白荷给贾环更换外裳,而小吉祥则屁颠颠儿喜滋滋的蹲在地上给贾环换官靴。 收拾完后,三人看着贾环一副浪到飞起的表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德性!” 史湘云笑骂一声,结果被贾环“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的身子都有些发软,想起方才……愈发面红耳赤,恨不得痛殴这个小淫.贼! 不过总体来说,气氛还是很和谐。 收拾停当后,贾环环视了一圈,心中极为满意。太太,如夫人以及小小老婆,居然能这般融洽的相处,我的天呐! “哈哈哈哈!” “疯子!” “噗!” “咯咯咯!” 贾环突然忍不住爆发大笑,让猝不及防的三人受惊不已。 史湘云笑骂了一声,白荷和小吉祥则笑了起来。 贾环正想再说些花言巧语,忽地,房门打开,众人就见董明月从外面走了进来。 “咦?明月,你也喜欢女扮男装啊?你穿上这身真好看!” 史湘云不外套,见董明月身着一身士子装进来,顿时满脸亲近的走了过来,“动手动脚”起来。 其实,人家董明月和她真不熟…… 不过,既然史湘云释放出了善意,董明月也得接着。 使了一个巧劲,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董明月,躲开了史湘云伸向她束缚起来的胸前的“女版咸猪手”后,对她善意的笑了笑,然后对贾环道:“牛公子他们来了,在前面坐着。还有……” 说着,她从袖兜里取出了一卷纸条,展开后递给贾环,沉声道:“这是‘青隼’今早回报上来的消息,昨夜,各处目标都有异动,他们在大范围的串联,不知何事,可能与昨日之事有关……” “哇!什么青隼目标?这么有趣,我看看……” 贾环闻言正在思考,一旁的史湘云却听得极为有趣,伸手想要去接过董明月手里的纸卷。 只是,却被董明月轻轻的避开了。 “青隼”是直接对贾环负责的,也只对贾环负责。 除了贾环外,其他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和资格干预。 这是私密机构的特殊性决定的,见不得光。 不过,董明月看到史湘云微微一怔后,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犹豫了下,歉意道:“史……夫人,这,这是……” 董明月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贾环回过神来,看着史湘云的脸色,呵呵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傻楞什么,这是我的要求…… 而且,都是外面的机密事,明月不给你看,是因为都有危险。 她是大高手,所以不怕。 你若看了平白跟着担心,不值当。” 说着,贾环接过董明月手里的纸卷,览了一遍,除了在看到几个名字时,他的眼睛眯了眯外,并没有其他的表情,而后又递还给了董明月。 这些东西是要留着存档的…… 史湘云也不是小气之人,听到贾环的解释,再看着董明月歉意的脸色,便不再生气了,又重新对董明月产生了兴趣…… “明月啊,那天看你从天上飞下来,跟仙女儿似的,真是太厉害了! 你能不能教教我,让我也学着飞起来?” 史湘云目光崇拜甚至有些讨好的看着董明月,说道。 董明月轻轻笑道:“夫人……” “诶,叫哪门子的夫人,你年纪比我大,你叫我云丫头就是了,我可以叫你姐姐哦!” 史湘云一副“只要你肯教我飞,一切好商量”的脸色,笑眯眯的看着董明月,眉眼间,倒是很有几分贾环的风采。 董明月闻言一怔,看向贾环。 贾环笑着耸耸肩,道:“这是你们的事,只要不是在西边老祖宗跟前,你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都叫名字也好……” 董明月闻言,点点头,再看向史湘云的眼神,又亲近了几分,她笑道:“云儿,你的年纪已经错过了练武的最好时间,再想开筋练武,受到的痛苦就太大了,而且也难取得成就。 是有些可惜,你的根骨极佳,本来是可以在武道上有一番造化的…… 不过也没关系,虽然我不能让你练得上等轻功,却也有一套简单的身法法门。 你若学了去,也能让身形愈发轻巧灵敏。” 史湘云闻言,得知不能飞后,顿时大失所望,哪里还有什么兴趣学什么法门,不过还是懂礼貌,对董明月道:“谢谢你,明月。” 说罢,又看向贾环,见他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呵呵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贾环背着手,呵呵笑道:“明月没有法子,我却有啊! 她说的对,云儿你的根骨是很不错,壮壮哒! 如果你答应之前我说的那件事,我就想办法,让你不受太多罪,也能成为武林高手哦!” “你……你放屁!” 听到前一句时,史湘云只是怒视着贾环。 什么话嘛,还“壮壮哒”,这是形容女孩子的好话么? 待听到后面一句时,史湘云只觉得一张俏脸火烧火燎的,成了真正的“火烧云”,脸色一直晕红到耳际,狠狠的啐了贾环一口后,再不愿在这里停留了,转身就想走。 可是…… 想起那日,董明月从天而降,无比潇洒帅气的身影,她又犹豫了下,顿住脚,转头看向愈发得意的贾环,道:“你……你说真的,真能让我……” “哈哈哈!” “我让你笑,让你笑……” 见贾环抑制不住的大笑出声,史湘云大为羞怒,转身抬脚朝他身上招呼起来。 贾环一个巧劲制伏了她后,讨好道:“好云儿,你放心,我绝不唬人,待忙完这段之后,就想办法让你也成为武人,已经有点头绪了哦。” 史湘云闻言,这才消了点气,从贾环手中挣脱后,看着贾环笑盈盈的目光,再想起之前这个王八蛋的浑话,忍不住脸红心跳,哼了声,都不好意思与其他人打招呼,转头就走了。 待史湘云走后,其她三女都看着贾环。 贾环面不改色,理直气壮道:“你们看我作甚?我就是托她给我做个丝质大裤衩而已…… 唉,也是没法子。 你们说,你们哪个会做? 你们哪个会做? 但凡你们有一个争气的,我又何以如此低声下气?! 唉! 可怜,可怜呐!” 贾环“捶胸顿足”的说完后,在三女的“羞愧”中,一颠儿一颠儿的扬长而去了。 不过,看着他无比风.骚的背影,三女哪里还会不知道,又被他糊弄过去了? 小吉祥无所谓的紧,还“咯咯”的乐出声来,完美的表现出了一个合格小老婆的良好品德! 白荷则是抿嘴一笑,不争,不怨。 只要贾环心里有她,便足矣。 董明月却气恼的哼了声,倒不是说她在气恼贾环和史湘云。 她是气恼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羞愧,竟生出了抽时间去学学做女红的心思。 一个武宗,去学绣花,做裤衩儿…… …… “这是我的那份……” “这是我的……” 牛奔和温博两人将两沓卖粮银票放在贾环旁边的小几上,然后一起看着贾环。 牛奔皱眉道:“昨天到底怎么回事?武当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在半道上袭击你?” 贾环呵呵笑着收起了银票,没所谓道:“总是有浑人,不怕死有什么办法? 不过没关系,事情差不多都已经解决了。 没解决的那部分,是因为还不到时候……” 将银票放在手心里拍打了下,笼进袖兜里,贾环站起身,对牛奔等人又道:“剩下的话,咱们回头再说。 今儿还要去上朝,估计要有大戏上演…… 还有,等我回来后,还有事要托几位哥哥……” “呵呵呵!” 连之前面色凝重的秦风都笑了起来,道:“知道,陪你一起去接亲嘛。 不用你说,我也记着呢。 说起来,小弟妹对我秦家亦有大恩,我娘得知她要来都中了,也很欢喜,还要请她上门作客呢。 环哥儿,你去上朝吧,其他的事我们自会去张罗。 我们会和牛世叔安排的人招呼好,让你来当一回大将军,风光一回……” 牛奔和温博两人则又羡又恨的看着贾环,牛奔恶狠狠道:“不管,今晚我们要闹洞房!” 温博罕见的附和牛奔的意见,重重点头道:“对!” 贾环哈哈大笑一声,朝外走去,摆手道:“还是算了吧,不然,我怕你们夜里更不好受! 家去后夜里睡不着,别再把床榻给弄出个洞来……” “我靠!” “草!” “臭小子!” 在一片笑骂声中,贾环哈哈大笑,由韩家兄弟陪着,骑马上朝。 …… 当贾环在乌远、韩家兄弟并一队亲卫的护送下,来到皇城内城金光门前下马时,恰巧,“冤家对头”户部尚书孙诚的官轿,落后他们一步,在后面也堪堪着地。 贾环回头看着那几个抬着孙诚官轿的轿夫,均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让走下轿子,看到贾环后,心情本来就瞬间差到底的孙诚,面色愈发如锅一般黑沉,挺的高高的肥大肚皮,撑着官袍起伏着…… 不过,也不知在想什么,他居然强忍着没有发作。 只用一双阴鹜的小眼睛,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后,径自往宫内走去。 “噗通!” 路过贾环时,孙诚宽胖的身子不知何故,像是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般,整个人都凌空飞起了短暂的片刻,然后…… 极为华丽的“pia”在了宫门口的岩石路上。 一张大脸,贴大饼似得贴在了石面上…… 当他的仆役扶着他,强撑着支起身子后,孙诚转过头,露出一张惨不忍睹的脸,目光森寒阴.毒的看着贾环时,贾环莫名其妙道:“孙大人,你看本侯干吗? 你位高权重,走路时都不好好走路,满脑子皆是国家大事,结果不小心自己摔倒在地。 虽然可敬的紧,可你总不至于想诬赖是本侯绊倒你的吧? 你问问你那些随从们,本侯站在这里动一下没有?” 孙诚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子,怎么会不明白,以贾环昨日露出的身手,想要使小动作,那些普通仆役们又怎么会看的出? 听贾环说罢,孙诚站起身,从袖兜里取出帕子,擦拭去脸上的血迹和污渍后,再次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没有说话,一步一步的,步履缓慢坚实的往宫里走去…… 贾环见之,眼睛微眯。 果然,任何一个成功上位的人,都没有那么简单,靠的也不是侥幸。 喜欢玩扮猪吃老虎的聪明人,绝不会只有贾环一个。 这位平日里在朝臣面前,以及在忠顺王面前,都表现的庸俗平庸的胖子,应该是一条颇有心计的毒蛇…… 却不知,今日朝会上,他要如何发作,呵呵…… …… ps:今天就两章,头疼,脑子里晕乎乎的,记账…… 着凉了,感冒了,早上起的太早,冻的…… 幸福不? 另外说一下,下一卷就要开启了,叫日月双悬照乾坤。 我的解读有些不同,到时候再探讨吧。 (。) 正文 六百四十三章 大朝会 大明宫光明殿前,炉、鼎、龟、鹤,吐出缕缕香烟,金钟、玉磬,琤琤琮琮,清脆悦耳。 丹陛上下,王公勋贵,文武百官齐列。 隆正帝从后宫缓缓步入光明殿内,行至御前宝案时,细眸向下扫视了一眼,而后在金銮宝座上坐定,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式。 随即,大朝会之“中和韶乐”止,宗室王公、文武百官挺身肃立。 御林军神武卫一名校尉,在光明殿庭院内鸣“静鞭”三响。 “静鞭”响罢,王公勋贵、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高呼“万岁”。 乐止,王公勋贵及文武百官原位肃立。 礼毕。 贾环与方南天并列站在勋贵前列,按部就班的完成了这一套已经比较熟悉的礼仪。 在他看来,这一套流程,最大的用处,就是为了彰显帝王的至高无上和威严。 当然,这是理想的一面。 还有不好的一面,就是会让野心者,愈发生出“何不取而代之”的野心…… 尤其是当上头坐着的这个皇帝,看起来不怎么稳当时。 隆正帝心中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看着丹陛之下,那一双双或明或暗,饱含深意的眼神,隆正帝心头就忍不住生起一团怒火。 再看着辅政大臣之位上,前两张空空如也的椅子,他的眼神就愈发晦暗。 五位辅政大臣,李光地、陈廷敬、张伯行、马齐,还有一个赢遈。 最关键的两位,如今却很少来上朝。 当初贾环用一副对联,迫使这李光地、陈廷敬还有张伯行三人很是相争了一段时日。 那段日子,大概是隆正帝登基近二十年来,过的最惬意的一段时日。 三位老相明里暗里的联手,将气焰嚣张冲天的忠顺王一系差点没打成懵逼…… 但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许是没多久,他们就看破了贾环一桃杀三士的“歹毒”用意,在隆正帝拿下了葛礼和陈梦雷两位内阁大臣后,就迅速的销声匿迹了,只留下张伯行一个“大炮仗”,勉强维持着和忠顺王的斗争平衡…… 陈廷敬是真的老了,上回的一通折腾,让这个老臣为这个帝国耗尽了最后一捧心血,还白费了…… 又与李光地一通强争后,便卧床不起。 隆正帝派了两个御医常驻陈府侍疾,可结果却并不如意,这位为了大秦鞠躬尽瘁了一辈子的老相爷,已经快走到了生命的尾声…… 念及此,隆正帝的心情再沉三分。 至于李光地,这个老头子跟着陈廷敬一起“病”了。 只是…… 据派去的太医回报说,李光地只是消化不良,吃的太多,积食了。 想到这个官场不倒翁,隆正帝就忍不住头疼。 谈不上恨,毕竟这么些年来,若没有李光地数次暗中出手,他的日子会更难过。 而且,李光地行事,多是太上皇的意志所向…… 但尽管知道是如此一回事,可隆正帝心里还是对这个老滑头充满了怨气。 太懂得趋利避害了。 为了明哲保身,一点原则都没有…… 就这样,也有脸去争“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一联。 朕才当得起这一联! 哼! “陛下,臣有本上奏。 前日,抚远大将军,武威侯秦梁上疏。 自三月中冰雪融化以来,西域准葛尔汗国便被厄罗斯哥萨克数度侵入。 双方几次血战,均伤亡惨重。 只因,准葛尔汗国先前与我朝敌对之故,可汗策妄阿拉布坦与葛尔丹策零先后毙命,百兽无首。 精锐控弦之士更是损伤泰半,元气大伤,根基动摇。 故,着实难以抵挡厄罗斯强横入侵。 数度征战后,业已到了亡国边缘。 因此,准葛尔汗国如今实际的掌权者,金珠大长公主,鄂兰巴雅尔,亲自出使我大秦。 希望能让准葛尔成为我大秦的藩属之国,纳贡请封,并,求助援兵,共同抵抗狼子野心之厄罗斯。 昨日,准葛尔使团已经到了百里之外的永寿县。 今日下午,便可抵京。” 军机阁首席大臣方南天出列,面无表情的陈奏着。 这个消息其实昨日朝廷高层便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但今日大朝会,还要以此通禀百官。 当然,实际上,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尤其是经过昨夜之后…… 因此,这个难得让隆正帝心情好了许多的好消息,并未在群臣中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这让隆正帝有些愣住了…… 这可是,准葛尔汗国求和求归附的大好消息啊,你们就这种反应? 隆正帝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不妥。” 果然没有让他“失望”,隆正帝甚至都没有征询百官意见,就有人忍不住跳出来,否决此事。 隆正帝放眼看去,又是一怔,因为出头之人,乃是一年轻御史。 而且,他还认得这个本该默默无名的年轻人。 除了因为他是去岁的新科状元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是吏部尚书李政的独子,李梦菲。 这是一个很娘气的名字,据说,是为了好养活…… 不过隆正帝对李梦菲的出头,并没有太大的怒气。 因为他知道,这个年轻书生,和他老子李政不是一路人。 说来也有趣,李梦菲,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生活在书中的儒家理想世界中。 吏部尚书李政,这一生最大的憾事,大概就是将儿子保护的太过,太好了。 让他完全没有接触过任何阴暗面,让他充满了对美好的儒家社会的向往,满脑子都是仁君名臣,流芳千古的幻想。 对他父亲的那一套,反而越来越看不上眼。 父子间谈不上仇人,因为李政不会待他唯一的儿子当仇人。 可李梦菲却似乎要发誓打到李政一脉,也就是,忠顺王一脉。 因此,作为去岁的新科状元,本该去翰林院打熬资历,去做未来储相的李梦菲,却请旨去了兰台寺,当了一名御史。 这一年来,他是隆正帝为数不多的铁杆儿之一,处处和忠顺王一脉作对。 若非李政的手腕极为高超,在忠顺王一脉地位超然,连忠顺王都敬他三分。 像李梦菲这种小青皮,早就被忠顺王一脉玩儿出十八种花样儿了。 不过有些奇怪,却不知今日他为何会跳出来,与隆正帝“作对”? 方才那般重大的消息,都没引起朝臣们的震动。 此刻,李梦菲的发言,却让满朝大臣们悄声议论起来了。 尤其是忠顺王一脉吃过李梦菲苦头的官员们,差不多热泪盈眶的看向李天官。 大人呐,您家里终于父纲重镇了! 感受到周围的动静,和各异的眼神后,李政的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 他镇个屁…… 隆正帝细眉微挑,看着眼神依旧清明认真的李梦菲,沉声道:“为何?” 李梦菲朗声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乃准葛尔部的奸计。 微臣认为,准葛尔部蒙古,与北方内外两部蒙古大不同。” “有何不同?” 隆正帝淡淡的问道。 李梦菲道:“陛下,微臣以为,无论是内蒙,还是外蒙,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已经被我们大秦给打怕了,尤其是外蒙。 从国朝初年起,外蒙扎萨克图部,车臣部,还有土谢图部三大汗王部落,降而复叛,叛而复降。 每叛一次,我大秦铁骑便会饮马阴山一回。 近百年来,我大秦的煌煌武威,早已深入了外蒙诸部之心。 那就是绝不可敌! 因此,他们目前是绝对忠诚于我大秦的。 但准葛尔部蒙古则不同。 他们才是真正喂不饱的狼崽子,不管我大秦多么强盛,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东进侵略。 如今他们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所以他们才会拉下面皮来求和,求归附,以换取我大秦军队的支援。 但可以预料到,待我大秦用数万甚至十数万将士的性命,帮他们打退厄罗斯的入侵后,他们得以喘息,得以休养生息,等到他们再次强大后,他们还会狼性不改的东进侵略。 所以,陛下,微臣以为,此议万万不可答应!” 隆正帝闻言,面色不变,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李梦菲所言之事,他又怎么会想不到,只是…… 开疆拓土的美名和威望,尤其是威望,对他而言,吸引力真的是太大了。 那可不是百里山河千里山河,那可是真正的万里河山哪…… “李御史此言差矣……” 兵部左侍郎费岩迈出一步,沉声道:“既然我大秦能将外蒙诸部打的心服口服,自然也能将准葛尔部打的口服心服。 半年前,准葛尔部纠集二十万控弦之士东进,来势汹汹,结果如何? 被我大秦打的几近全灭,百不存一。 我大秦以武立国,武勋昭著,何时怕过敌人打来? 适时宁国侯年不过十三,就敢请缨作战。 更以孤身潜入距离嘉峪关千里之外的龙城,夜割可汗头,还一把火焚毁了数十万石军粮,以及阿拉神火……” “什么阿拉神火?还说什么连石头都能烧着,真是荒谬! 而且,国朝大事,并非武夫斗狠莽撞可相提并论,岂可同日而语? 西域荒凉如蛮荒,为了如此不毛之地,去让大秦将士白白送命,岂是正理?” 李梦菲不屑的打断了费岩的话。 这倒不是他僭越,不知尊卑。 而是作为兰台寺中的一名御史,虽然位卑品级贱,不过区区七品。 可是理论上来说,在朝堂上,御史是连内阁宰相都能当面弹劾的人。 实际上,兰台寺的存在,也确实就是为了防备阁老擅权而设立的。 对阁老尚且如此,自然,他们也能对一个兵部侍郎不客气。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而言。 任何高回报的工作,通常都有高风险。 想踩着别人上位,咬别人一口,首先得有一副“好身板儿”,“好牙口”。 不然的话,就是纯粹在作死。 不过,李梦菲是有这个底气的,因为他老子乃是吏部天官。 算起来,李政也算是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权势滔天了。 所以,他并不怕费岩。 当然,李梦菲本身并不会认识到这点。 因为他的出身注定了他从小到大都活在恭维赞赏中,所以,他觉得是他一身为国为民,不畏强权的正气,才让费岩给退后的…… 却不知,费岩只是懒得和他解释罢了。 皇帝和两阁大佬,以及他们兵部的大佬们,都已经见识过贾环带回来的那一罐神火油的威力。 不给他解释,只是因为李梦菲的身份不够而已…… “嗤!” 看着神色矜持,面上隐现得意之色,站在那里“顾盼自雄”的李梦菲,贾环觑着眼,不屑的嗤笑了声。 见李梦菲怒视过来,贾环撇撇嘴,做了个投鸡腿的动作。 这个投掷动作,顿时勾起了李梦菲平生最耻辱的两件事。 一个,是他自记事以来,平生第一次挨打,还是在满街人观看下挨的耳光。 第二,便是他金榜题名,御马夸街时,被人砸到脸上的那个鸡腿…… 而两件事,都和贾环有关,或者说,都是他干的。 见他不知“悔过自新,重头做人”,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挑衅,李梦菲大怒。 不过,他亦是出身名门之家,这样的人家,最重一个礼字,自然不会跟某人一般,粗鄙不堪! 强忍着怒气,李梦菲死死的盯着贾环,道:“宁侯有何高见?” 贾环摇摇头,撇嘴道:“没有。” “那你方才发笑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怎地,看到贾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李梦菲的火气就压不住的往上涌。 贾环眉尖轻挑,侧目看着他道:“怎么,我连笑都不能笑了?好笑我自然要笑。 你爹管着天下人的官儿,你管着天下人的笑是吧? 那你李家管的也太宽了吧?” “你……” 李梦菲大怒道:“此乃朝堂重地,当着陛下和文武百官的面,你敢失仪?” 贾环奇怪道:“我失仪? 反正我没有在陛下没开口之前,就抢先出班说话。 陛下到现在都没发表意见,就听你呱唧个没完。 至于神火油有用没用,能不能烧着石头…… 这就不是你能操心的事了。 你品级太低,没资格知道。 不过看来,李天官还是一个比较懂得保密的人。 那天点燃神火试验时,我记得李天官也是知道的,哦?” 贾环祸水东引,看向了吏部老大李政,笑问道。 李政淡淡的瞥了贾环一眼,道:“宁侯过奖了,事关机密,本官的确不敢随意泄露。 不过,今日之事,非神油也。 不知宁侯以为,准葛尔当救,还是不当救?” …… 正文 六百四十四章 高风亮节的卑鄙小人 贾环闻言后,完全没有思索,便点点头,道:“当救!” “荒谬!” “不学无术……” “无知……” “莽撞……” 贾环没有回答前,文武百官都沉默不言。 贾环刚说一句“当救”,却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让朝堂上,尤其是文官那一块儿,炸开了锅。 各种指责汹涌而来。 “敢问宁侯,你可知,若是与厄罗斯开战,我大秦需要准备多少兵力?需要准备多少粮草武器?又需要做好战死多少人的准备?” 出头发问的,是兵部尚书古仑。 这个外表不俗的中年人,看起来似乎颇知兵事的样子。 但知道他的人,却都明白他只是一个连一天兵都没当过的“赵括”罢了。 在兵部衙门里,也不过是一个泥塑的菩萨。 被左右侍郎及四司主事完全架空,没有一点实权。 听他如此发问,贾环好奇道:“古大人,你能否先告诉本侯,我大秦如今有兵员几何,有良将几何,有粮草马匹几何?” 古仑闻言,满面大义之气顿时一滞,他平日里满脑子都是在思量,如何掌控兵部,怎样争权夺利,至于兵事…… 他知道个球! 尤其是,他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读几本兵书,关心一下武夫兵事就已经够委屈了,如何还能去像商贾一般记数据? 有辱斯文! 不过面对贾环的发问,他也不想气衰势弱。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单独面对这位贾家莽三郎时,或许他还会忌惮些。 可,如今他身后站着那么多队友,他又怎么会惧怕? 古仑哼了声,道:“宁国侯,现在是本官问你的话,既然你主张大秦要去救西域,自然要说出个丁卯来吧,否则,岂不是在这种国朝大事上信口开河么?” 贾环闻言嗤笑了声,道:“就你这样也能做兵部尚书?本侯乃武勋将门,又不是辅政大臣和内阁阁老,更不是户部尚书。 本侯关心的是,我大秦是否该作战,而我等将门,有没有敢于为国赴死的勇气。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武将不怕死,就有八成希望打赢战争。 再看看你,还是兵部尚书,连大秦有多少兵员将才都不知道,古尚书,你见天儿的在兵部衙门里干吗呢?” “我……我当然知道!但现在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你说!” 古仑色厉声荏道。 贾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朗声道:“古大人,你听好了! 我大秦如今战将千员,兵员百二十五万单四千八百五十二人。 武库之中,秦戟如林,弓弩无数。 至于粮草……哼哼,足有数百万石之多! 古尚书,这些你都知道吗?” 古仑闻言,冷笑一声,傲然道:“本官乃兵部尚书,如何会不知? 宁侯听仔细了! 我大秦如今战将千员,兵员百二十五万单四千八百五十二人。 武库之中,秦戟如林,弓弩无数。 至于粮草……哼哼,足有数百万石之多! 怎么样?” 古仑是进士出身,自幼号称神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甚至到了今日,他读过的圣贤书都不曾忘却。 又如何记不住区区几句话? 古仑面色得意的看着贾环,心道,不读书就是没有文化,就这样,也想考量本官…… 不过,当他看到贾环身边的义武侯方南天眼神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面的武勋大将们甚至开始压低声音笑了起来,心头忽然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再看向贾环时,只见他一副厌恶的表情看着他,贾环恶心道:“古尚书,你说的对吗?” 古仑觉得是对的:“对……对吧?” “对个屁!我又不在兵部当值,如何能知道这么机密的数据?我不过胡编了一组数据,在这扯淡呢。倒是古尚书你……你怎么回事?” 贾环一副问责的模样,让瞠目结舌,面红耳赤的古仑恨不得砸死他算了。 古仑面红耳赤的看着贾环,自觉从未见过如此奸猾阴险的卑鄙小人。 “啧啧,就你这专业素养,也能做到从一品大员?古尚书,说说看,给人送了多少银子,回头我家去后好省吃俭用攒银子,回头也弄一个尚书当当。” 贾环一本正经的“请教”着。 古仑闻言差点没一口血吐出…… 其实贾环倒没说错什么,古仑还真是靠银子买上位的。 至于为何忠顺王和李政两人连从一品的兵部尚书都敢卖…… 那是因为不管什么人坐在这个位置,其实都一样。 只要不是荣国一脉自己选出来的人,他就坐不实这个官位。 别说区区一个兵部尚书,忠顺王他们连真正执掌军方大权的军机阁都没有办法掌控,又何必在下一级单位花费大心思,浪费好心情好精力呢? 还不如随便卖一个好价钱呢。 只不过,他们也没想到,古仑会如此草包。 居然会中了一个竖子的圈套…… 身为兵部尚书,关心的乃是大政,具体的数据又何必非要知道? 要是兵部尚书整天去操心这些数据,还要兵部四司主事做什么? 多好的借口,他却想不到,偏跟猪头一样往人家挖好的坑里跳,溅出的污泥还牵累到了别人,让人不得不给他擦屁股。 真正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而作为“受益人”之一,户部尚书孙诚还不得不站出来给古仑擦屁股。 因为这个时候,忠顺王纹丝不动的坐在宗室王公的队首前,连回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另一个巨头,吏部天官李政,亦是在阖目养神…… 其他的人分量又不够,所以只能靠他出头了。 孙诚站出一步,对贾环道:“宁侯所言差矣,非是古大人不想了解这些数据。只是……兵部被一些人经营的刀插不入,水泼不进,古尚书乃是读圣贤书出身的如玉君子,如何能对付得了那些奸猾之人?不过是有心无力罢了。” 孙诚顶着一张青紫红肿的脸,语气平淡的道。 但论水平,确实甩出古仑二万五千里。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看着孙诚道:“孙大人,你也好意思说兵部?你这是睁眼瞎灯下黑啊,只看得到别人,却看不到你户部是什么样儿的…… 罢了罢了,这不是几句嘴仗就能掰扯清楚的。 不然一会儿,吏部、礼部也得混进来…… 咦,孙大人,你的脸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不雅啊!” 贾环言辞一转,关心的问道。 孙诚闻言,小眼中寒芒一闪,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因为他知道,现在就是发作,也奈何不得贾环什么…… 孙诚冷哼一声,道:“多谢宁侯关心,本官只是被奸人所害,但并不碍事。还请宁侯回答最之前的问题,既然宁侯主张战,那总要说出缘由。 战争,尤其是两个大国强国之间的战争,乃是事关社稷安危的国朝大事,容不得信口开河。” 贾环闻言,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道:“孙大人看起来比古大人更适合当兵部尚书,靠谱的多了!好,本侯就严肃的回答这个问题。 方才古尚书问我,若是与厄罗斯开战,要准备多少兵力和粮草,要准备战死多少人…… 准备多少兵力就不多言了,我大秦兵多将广,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自然是有多少,就能准备多少。 至于准备战死多少人,就更是幼稚的问题了。 因为只要上过战场的人,就都应该知道,在他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他随时都有可能会战死。 而每一个战士,都有这样的觉悟和心理准备,不用多言。 其实最关键的,倒是后勤粮草,尤其是粮草。 哎呀呀!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据我所知,如今霸上大营和蓝田大营的军粮仓库中,粮食可是堆积如山哪! 足以坚持到今年秋收,甚至还有富余。 孙大人哪,你就甭担心这一点了。” 孙诚闻言,心头都在滴血。 狗娘养的,那都是老子的粮食! 孙诚心中怒声咆哮着,想着损失大半的家底儿,孙诚的心都在滴血。 偏贾环气死人不偿命,哪壶不开提哪壶:“哦对了,孙大人,本侯还有件事要跟孙大人说一下。 是这样,昨儿我二叔下朝后,回家对我讲,说是孙大人你的主意,要本侯体谅国朝艰难,户部缺银,所以,希望本侯能发扬一下风格,将那一百车伏特加捐献给朝廷,好还厄罗斯的礼。 本侯闻言后,深感惭愧,且深以为然。 到底还是孙大人公忠体国哪! 一心为了朝廷思量! 这种精神,作为与国同戚的勋贵世家,我以为,贾家一定要好好学习之。 所以,这件事我答应了,不就是一百车伏特加吗?我贾家出了! 只是…… 后来出了点小岔子…… 下面的奴才回报说,酿酒的粮食不大够了。 哎呀!本侯当时真正是心急如焚哪,不能耽搁朝廷大事啊! △≧△≧, 所以,本侯用鞭子狠狠的抽了那些狗奴才一顿。 可到底解不了事啊! 后来,有消息灵通一点的人告诉本侯,说贾家没有粮食,可有的人家有啊!比如说户部尚书孙大人他们家,啧啧,说孙大人家里粮铺里的粮食若是涨价一分银子,全神京城的粮铺都得跟着涨! 可见,孙大人家里有多少粮食。 本侯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就去孙大人家的码头仓库里借了些粮食。 孙大人,您这般公忠体国,高风亮节,一心为国谋事,想来,应该不会介意吧? 嗯?” 正文 六百四十五章 激辩 孙诚闻言,一双小眼睛都有充血的迹象了。 做官做到他这个位置,其实基本上已经算是升无可升了。 再上一步,便是入阁。 但想要入阁为相,当先有威望,也就是所谓的在士林中养望。 这一点,孙诚从未想过。 作为一个拥有放印子钱黑历史的人,他就算养出一条龙来,都不可能养出名望来。 再者,一般入阁为相者,大都是从礼部或者吏部升上去的,户部虽然也被称作技相,可再想上一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既然升官无望,孙诚这些年的努力,一是要坐稳户部尚书的位置。 二,则是捞银子。 他的能力很强,贪心更盛。 想当初,为了积累原始资本,连印子钱都敢明着放,完全不要读书人的脸面了。 后来还是忠顺王迫于士林的压力,让他停了这一套。 不是说读书人不放印子钱,往下面走走,放印子钱的,十有八.九后面站着的都是读书人,而且至少也是一个举人。 但他们都是暗中来做的,假托于家奴的名义来行此丧天良之事。 这也就是为何民间会有人形容那些大老爷们,明面上满嘴仁义道德,可却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可不管是掩耳盗铃也罢,自欺欺人也好,至少从明面上来说,这些事都与他们不相干。 他们还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就算被人攻歼,也可用一句家门不幸,出了奸猾刁奴来搪塞。 然而孙诚却根本不在乎,就是明着去放印子钱。 可见,他对银子有多么看重。 然而,昨日贾环却将他一大半财产给抢走了! 娘希匹! 老子就算再不要脸,给人放印子钱,可总也会先给人一点本钱,然后再收利钱。 总还有点道理可言吧? 你就打着一个狗屁理由的名头,然后就派了几百辆大车拉了一天一夜,给我搬了个清空! 你…… 你…… 真不要脸啊! 孙诚连拼命的心都有了,可是,当他看到忠顺王转过头,用一双赢秦皇室特有的细眼,没有任何感情的看了他一眼后,心里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 孙诚深吸一口气,看着贾环道:“好……说。” 顿了顿后,强行压下对那数百万两银子的思念,孙诚专注精神,看着贾环道:“宁侯,本官乃是户部尚书,所行者,即为大秦精打细算。尽可能的减轻百姓的负担,同时又能维持整个帝国的运转。 至于其他的,清名还是虚利,都不被本官放在眼里。 本官打开天窗说亮话,就直接说了。 本官以为,我大秦若是接受准葛尔的求和归附,除了能收获一点虚名外,再无任何益处。 但是为了这点虚名,朝廷却要付出无比沉重的代价。 只军饷物资的花费,加起来都要以千万来计数。 可朝廷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银子,如果强行开战,只能将负担强加给下面的百姓身上。 今年除了关中大地外,其他各处,都有灾祸。 虽还不至于民不聊生,可民生多艰却是实实在在的。 朝廷赈济灾民都来不及,如何还能再加税于百姓? 宁侯以为如何?” 贾环再三看了眼孙诚,点点头,道:“孙大人言之有理。” 孙诚再道:“宁侯果然明事理,那么宁侯再想想,如果不开战,不为虚名妄动兵戈,那么存在军营里的那些军粮,是不是就可以提出来,去赈济灾民,解民于饥寒中?” “噗!” 贾环闻言,一口喷出,然后对黑了脸的孙诚摆手笑道:“抱歉抱歉,笑场了……不过孙大人,您真是……高!”贾环忍不住笑意,给孙诚竖起了根……中指。 孙诚见之,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不过看到忠顺王又望了过来,眼神有些不耐烦时,顿时不敢再有私念…… 孙诚继续阐述他的意见,不止是对贾环,还有文武百官:“众所周知,厄罗斯乃强敌,劲敌。 可以说,乃是我大秦自国朝建立以来,最大也是最强的敌人。 一旦开战,将会是极其恐怖的碰撞。 本官对厄罗斯之国做过详细的了解。 这个国家,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一是残酷,二是恐怖! 因为,他们行的是****,根本不讲任何仁义道德。 他们的百姓,连草民都不如,就是贵族的牲畜,牲口。 所以,他们从来都不会体恤战士的性命。 死了就死了,回头再拉一批人来,再战便是。 宁侯,你说说看,为了区区一个虚名,我大秦怎能去与这样的暴虐之过发生战争?”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孙大人啊,你说的固然都有道理,但你说的,却不全面。” 孙诚闻言,面色淡淡道:“本官愿洗耳恭听宁侯高见。” 贾环先看了眼高头龙椅上,静静坐在那里,眸光闪烁的隆正帝一眼,给他赔了个大大的笑脸,让隆正帝嘴角抽了抽,横了他一眼…… 而后,贾环才转头,对孙诚,及对面一大票对他敌视的文官道:“首先,就是关于银财的问题。 孙大人这点说的没错,绝没有为了帮助别人,而将负担加在百姓头上的道理。 不过,若是多几个像孙大人和本侯这样,公忠体国,愿解家财,为国分忧的好官,那么这就不算什么问题了吧?” “荒唐!” “荒谬!” “胡言乱语!” 贾环又捅了一个马蜂窝,不止对面那群文官,连他身后的武勋们,好像都有意见了。 开什么玩笑?! 千里做官只为财,谁有那么高的品格,去发扬奉献精神? 都奉献了,他们自己吃什么喝什么? 而且,这个例子是万万不能开的。 不然,日后一旦没了银子,就想着让大臣发扬风格。 那谁还敢当官? 不止百官觉得贾环在扯淡,连龙椅上的隆正帝眼中都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这就是不读书的结果,不学无术,惹人笑柄。 被一群人引经据典的喷了一阵后,贾环大喝一声“行了”,声音如雷,让光明殿内一静。 贾环鄙夷道:“看你们一个个穷鬼的模样,就这点境界? 好好看看人家孙大人,那才是壕,才是高境界! 幸亏我只是开个玩笑,真要指望你们,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说罢,贾环不理一双双喷火的眼睛,转身对隆正帝道:“陛下,关于军费这个问题,简直太好解决了。” 隆正帝闻言,眉尖轻挑,道:“怎么个好解决法?” 银子问题,其实也是干扰隆正的一个最大困扰。 如果军银能够解决,那么此次出征干预的难题就解决了大半…… 贾环笑道:“多简单……既然是准葛尔部请求咱们大秦去帮忙的,那军费自然就该由他们出才对。 不仅要出,还得多出! 诸位或许不知道,那准葛尔的龙城,虽然远不如我大秦皇城威严肃穆,天威赫赫。 可是,却也极为富丽堂皇,金银之多,令人瞠目。 臣在龙城当卧底时,曾听说过,西域虽然荒凉,但多有金矿,准葛尔就是靠这些金矿,才屡屡崛起,而后收买其他蒙古诸部,为其所用的。 所以,臣以为,朝廷上的诸公,此刻最该讨论的,不是心疼会花多少银子,而是应该赶紧去计算,会花多少银子,然后会赚多少金子……” 此言一出,满朝人都有些愣住了。 不过随即,就有人皱起眉头来。 “荒唐!军国大事,岂是儿戏?怎可用商贾那一套?此乃两国邦交,就算是敌国,也当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礼部尚书宋怡皱眉喝道。 “正是,实是荒谬之极!”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贾环却忽然高深一笑,看着宋怡道:“宋大人之言,本侯就不理解了,什么叫做两国之交?” 宋怡皱眉道:“宁侯,此乃朝堂重地,不要胡搅蛮缠。我大秦与准葛尔汗国之间,不是两国之交,又算什么?” 贾环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凝视着宋怡,道:“两国?本侯近来悬梁刺股,苦读经书。 结果却发现,从前汉时,西域便是我中原的领土。 那里,是我华夏的西域都护府! 到了前唐时,亦是如此。 那里,是我华夏的安西都护府。 可见,自古以来,西域便是我大秦不可分割的领土。 却不知两国之言,从何而来?” 宋怡闻言一怔。 孙诚闻言一怔。 满朝文武闻言,俱是一怔。 隆正帝闻言,眼中却冒出了炙热的目光! 贾环的意思是……不止要让准葛尔汗国依附,还要……一口吞并了它! 只是,这…… 可能吗? 忠顺王目光阴寒的回头看了一圈,在贾环身上顿了顿,目光凛冽如刀。 如果真让隆正将西域万里河山收到大秦的疆域中,那他的功绩,就要直追太上皇了。 这是他万万不可接受的! 吏部尚书李政依旧在闭目养神,忠顺王目前拿他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拉拢,日后再说…… 不过,却将目光看向了其身后的吏部侍郎王钊,此人亦是忠顺王一脉的骨干力量。 王钊接到忠顺王的目光后,迈出一步,沉声道:“臣依旧以为此举不妥。 很简单,就算我们打退了厄罗斯,也不可能真的占领那里。 因为,我们的大军不可能常驻西域腹地。 那里是不毛之地,除了沙漠就是大戈壁。 ,o 根本无法供养大军。 数千里的距离,让粮草辎重绝对无法轻易的到达那里。 如果强行为之,只会拖跨大秦! 而且,十万级的军团力量远驻西域,谁敢保证,他们不会产生不臣之心? 一旦有变,难道我大秦还要再派二十万大军远征西域,去征讨不臣么?” …… ps:身体渐渐恢复中,希望能尽快好过来,谢谢大家的关心和理解。 正文 六百四十六章 留后 不得不说,王钊此言,可谓打到了七寸上。 倒不是说怕驻军造反,他们造反个屁,只要嘉峪关锁闭,一粒粮食不往外运,他们连饭都吃不饱。 准葛尔部之前的确拥有一批会种地的汉民,替他们耕田。 可仗打到这个地步,准葛尔蒙古都快死绝了,贾环不觉得,那些汉民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大军完全没有自给自足的可能性。 除非有以数十万计的内陆百姓移民疆外,开垦土地种粮,才有如此可能。 因此,真正的难处,在于移民。 如果没有办法大量移民西域,那么大秦,就永远无法真正的在西域站住脚。 如果西域大地上,没有我大秦的百姓,那又如何能称得上是我大秦的疆土呢? 可是这个时代的百姓,大都是宁肯在大秦内陆要饭,也不愿背井离乡的去西域吃沙子的。 当初朝廷为了让移民移民蒙古和黑辽,许下不知多少优厚的条件,分地分粮分种子分牲口,什么都分,然而原意去的人却寥寥无几。 百姓对未知之地,总是充满恐怖。 只想一想,冬日里那厚达十尺的积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吐口唾沫在空中都能冻住,人们就不寒而栗…… 这样的地方,不是蛮荒又是什么? 死在那儿都没人知道…… 所以,想要移民塞外的难度,太大,太大。 尽管可以将各地的囚犯都压解到边境戍边务农,可效果并不好。 边疆地域都太广太疏阔了,就算把全国牢房里的囚犯都移过去,又能有几人? 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就算朝廷能打跑厄罗斯,却依旧收不回西域,平白给准葛尔做嫁衣。 而且,王钊所言的最后一点,在贾环看来,并不算什么,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在当朝大臣,甚至是在隆正帝眼里,却是十分有分量的。 西域太远,又太大。 如果真的让单独一个军团在那里站稳了脚,有兵有粮有地盘,若他们真的生出了不测之心,那么,将会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危害性甚至比准葛尔蒙古还要大! 这是文臣们比较统一的观点。 可武臣们也不是随意拿捏的,因为贾环说的也有道理,西域自古便是华夏故土…… 就算不提这点,可强汉能做到的事,盛唐能做到的事,怎么到了我大秦,反而做不到了? 这是什么道理? 我大秦武力冠绝千古,难道还比不得古人? 朝堂上的武勋将官们,人数上虽然远逊于文臣,可嗓门绝对不比他们低。 吵起架来,丝毫不落下风。 不过,有趣的是,一直吵闹的,都是一些并不能做方面决定的人。 真正的大佬,比如说辅政大臣,两阁阁老们,却一个都没有发言。 这件事的干系,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方方面面的牵扯很多,也很大。 忠顺王一脉绝对不想让隆正帝在位时收取如此大的功绩,这对他们而言,几乎等同于灭顶之灾。 而武勋一脉,态度也有些微妙…… 因为一旦再开战,统兵入西域作战的,显然还是黄沙军团。 然而武威侯秦梁的威名,已经够盛了。 去岁冬季,一战歼灭准葛尔部二十万大军,让秦梁的风头,在武勋将门中,一时无两。 而且在太上皇心中的圣眷,秦梁也不输于任何人。 陷阵七万老秦悍卒殒命,这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满门超斩的罪名都够了。 可是秦梁却轻轻松松的过去了…… 若是再让他获取收复万里西域的大功,那…… 活着的时候,他就是当朝第一国公。 死后,还会被追封为王。 这一点,却是连牛继宗、温严正等人都无法坦然接受的。 人非圣贤,又岂能没有私心? 所以,争吵了一早晨,也没争吵出个名堂来。 到了午时散朝时,依旧是一地鸡毛。 不过,等散朝后,三三两两的大臣们都出宫后,贾环却一直没动。 还让招呼他一起离去的牛继宗等人,先走一步…… 待大臣们都离去后,苏培盛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笑道:“宁侯,陛下有请。” 贾环点点头,与苏培盛一起朝御书房走去。 “苏公公,陛下近来心情如何?” 路上,贾环不动声色的问道。 苏培盛叹息了声,道:“难啊……朝廷上下都要银子,可国库里的银子眼见就要见底儿了。 夏税至少还要再过一个月才能收上来,陛下真是……愁的头发都白了许多。 奴婢看的真是心疼…… 宁侯,不是奴婢替皇帝主子说好话。 您是明眼人,您瞧瞧,陛下御宇海内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他何曾给自己起过一座园子,又何尝出过神京百里散心? 陛下每日里批阅奏折,都要到三更天,奴婢让御膳房里给他做顿好一点的夜宵,陛下都要训斥奴婢奢靡无度,让奴婢想想,灾省的百姓在如何度日…… 宁侯,陛下心里,想的全是大秦的百姓哪!” 贾环知道,苏培盛的话里虽然用了些语言技巧,修饰了番。 但他说的确实是实情。 隆正帝性子焦躁,城府深沉,喜怒不定,刻薄寡恩…… 这些都是公认的。 但是,他却看似艰险,实则安稳如山的做了近二十年的皇帝。 缘何? 就因为他确实是一名心怀天下万民的好皇帝。 他勤俭,他勤政,他心中关爱百姓。 作为一个帝王,有这三个品质,大秦的江山在他手里,就绝不会乱。 只是他的性子,着实太急迫了些。 对一个皇帝来说,这又是一个比较致命的缺点…… 这大概就是太上皇始终按着他,磨砺他的原因。 太上皇想让他的继承人,和他一样的完美…… 如果能将隆正帝身上的躁戾给磨去,那么,隆正帝将会是守成帝王里的千古一帝! 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隆正帝被磨了二十年,却依旧没被磨平棱角。 他是一个坚韧的人,也是一个执着固执甚至是偏执的人……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人无完人罢。 转眼到了紫宸书房,有两个小黄门守在门外,见贾环与苏培盛走来,行礼罢,对苏培盛道:“老祖宗,皇上口谕,待贾环来后,直接入内即可,不必再请旨。” 苏培盛转头对贾环感慨道:“宁侯啊,这是再没有的圣眷了……” “老苏你够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贾环觑着眼,毫不留情面的揭穿道。 苏培盛闻言,立马躬身赔笑道:“哎哟,宁侯诶!瞧您说的,奴婢能有什么奸盗,不过是想让宁侯,多帮陛下出把力气罢了,如果说这也算是私心,奴婢认了。” 贾环闻言,瞥了他一眼,看着这个老太监快要全白的头发,以及脸上近年来快速浮现的皱纹,他也有些感慨,拍了拍苏培盛的肩膀,道:“老苏,把心放宽一点。 这大秦的天下是陛下的,也是万民和我们勋贵的。 我们不会,也绝不允许,大秦有任何闪失…… 你看你,才几年的功夫,都老成这样了。 我都没成亲,还等着你随份子呢,你可别早早的就挂掉了,我找谁要份子钱去?” 苏培盛闻言,感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哽咽道:“老奴……老奴给宁侯磕头了……” 说着,就要拜下。 贾环赶紧拦住,笑骂道:“老货,你这是看我不顺眼,给我上眼药呢? 你堂堂大明宫太监总管,给我下跪,你这不是害我吗?” 苏培盛一拍脑门儿,自责道:“都是奴婢的不是,没想到这头儿,宁侯见谅,宁侯见谅……” “在外面磨叽什么呢,还不滚进来!” 两人还要再嘀咕一会儿,隆正帝在里面却等的不耐烦了,怒喝一声。 贾环见苏培盛吓了一跳,嘿嘿笑道:“没事,陛下发火说明事情不大,若真事大,他就记在心里,后面算账了……不过不能再耽搁了,快进快进……” 说着,在苏培盛哭笑不得的神色中,二人进了紫宸书房。 外间没人,两人径直去了里间。 不过进屋后,贾环却微微一怔…… “看什么?没见过你十三爷么?” 见贾环进来后,看着左下首座位上的人发愣时,隆正帝冷哼一声,斥道。 贾环嘿嘿一乐,对面带浅浅笑意看着他的太上皇十三皇子赢祥拱手一礼,道:“贾环见过镇国将军!” 尽管一旁的隆正帝听闻“镇国将军”四个字时,眉毛又竖了起来,赢祥却不在意的呵呵笑道:“怪道太上皇评你是个莽三郎,与我的莽十三倒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是,到底还是你更混一些。 哪有在御前先给臣子请安的道理? 也就是陛下仁厚,宠你如此。 可到底还是不能太过失礼……” 赢祥如同一个长者一般,对贾环教导道。 这种感觉让贾环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忙给隆正帝请安,赔笑道:“陛下,这可不愿臣不知礼,臣素来是最知礼的。方才是陛下让臣先给镇国将军见礼,臣才会如此做。 陛下您要明察啊!” 一旁的赢祥,看着贾环嘻皮笑脸的和隆正帝打诨,有些啧啧出奇。 他这个四哥,当年还是亲王时,别说满朝臣子,就是宗室里的那些晚辈后生,看到他都如同看到一座冰山一般,话都不敢多说,更别提笑了。 如今倒是奇了,还真有不怕的。 不过看样子,他又不是狂悖猖獗,不把皇帝放在眼中之人。 呵呵,还真有人敢亲近他四哥? …… 正文 六百四十七章 金甲战衣 其实别说赢祥想不透,连隆正自己都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素来最看不惯油嘴滑舌,嘻皮笑脸的人。 他的五子赢昼便是因为如此,也不知挨了他多少遭家法。 每每看到他都唬的跟什么似的。 可贾环却不怕他,哪怕他吹胡子瞪眼都不怕。 偏他可以看得出,贾环绝不是因为看轻他,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才如此“轻狂”的。 贾环的表现,近乎于一种尊敬,和亲近…… 或许正是因为察觉出这两种感觉,才让隆正帝对贾环的感官颇佳。 隆正帝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喝道:“朕明察个屁!说吧,来找朕何事?” 贾环又嘿嘿一笑,起身道:“陛下,臣这不是来给陛下分忧解难来了吗?那一百车伏特加,臣出了!” 贾环将胸口拍的“砰砰”作响,豪气万丈的模样,却让隆正帝眼睛都斜了…… “为朕分忧解难?朕还忘了恭喜你,宁国侯,朕恭喜你发财了!” 隆正帝咬牙切齿道。 昨天贾环在渭水码头的动静那么大,怎么可能瞒过谁? 基本上有耳目的人,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隆正帝自然也不例外。 他的反应,很复杂。 首先便是充满了对孙诚这种国之蠹虫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 一个户部尚书,侵吞国努不算,连赈济灾民的粮食都要过一手。 真真是丧尽天良。 偏他如今那孙诚没有什么法子…… 其次,则是对贾环霸道出手的欣赏。 当隆正帝收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干的漂亮! 也算是替他出了口恶气。 不过,待反应过来后,又生出了浓浓的嫉妒艳羡感。 他一个皇帝,所行所为还不如一个无赖小儿来的快意。 再者,为了银子,他费尽心思,想了不知多少办法,甚至让心腹太监在外面开店赚银子,结果银子没赚到,还把本钱给亏空完了…… 到头来,收获寥寥。 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 贾环倒好,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敢抄人家业,一出手,就是几百万两! 这到底谁才是至尊皇帝啊? 想起落到贾环手里的那些粮食和银子,隆正帝的眼睛都红了…… 看着隆正帝的模样,贾环心里暗自好笑,面儿上却装出一副窘迫的不得了的模样,小赤佬唉声叹气道“唉,陛下,您又嘲笑小臣了。 发什么财啊?小臣穷的都快要去当裤子了……” “噗!” 赢祥坐在一旁看着孙子表演,听他如此一说,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 另一旁,一直当看客的邬先生,也哈哈大笑起来。 隆正帝看他那副德性,又好气又好笑,哼了声,骂道:“混账东西,整日里就知道在朕这边耍混! 你仔细着,总有一天,朕要亲手打你一百大板! 闲话说少,除了你那一百车酒的酒钱外,其他银子都交上来……” 贾环闻言,顿时急了,不过没等他炸窝儿,邬先生连忙劝道:“宁侯,这是陛下在爱护你。 你自己也应当清楚,那些粮食是怎么回事。 你能替陛下出手,惩治一下那些贪官污吏是好的,陛下也记你的情。 可你若将银子都拢在手里,那就是两个性质了。” 贾环闻言,心知他言之有理,悻悻的撇撇嘴,到底没跳起来。 其实这般作态也只是找个由子罢了…… 他对觑着眼看他的隆正帝道:“陛下,要说将那些银子充公,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您得答应小臣一个条件……” 隆正帝闻言,气笑了,对一旁满眼兴趣打量贾环的赢祥道:“十三弟,瞧见了吧,这就是朕的好臣子。 讲条件讲到朕这里来了,哼!” 赢祥呵呵笑道:“到底还是皇上仁厚,看他年幼,宠爱于他,待他与别个不同。 不过,这小子倒也难得的赤子之心,还没有在官场上打磨油滑。” 隆正帝闻言,轻轻点点头,道:“他也就这么点可取之处了,在朕面前不藏着掖着,敢说实话……”说罢,又对贾环道:“说吧,有什么条件。 朕就知道,你准是有事相求于朕,才会自请留后……”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挤出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对隆正帝道:“陛下,臣说了您先别急,也别气,微臣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借您一件衣服穿穿……” “贾环!” 贾环话音刚落,赢祥就喝了声,道:“你浑说什么?” 后面的苏培盛脸都唬的发白了,就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轮椅上的邬先生,也皱起眉头,看向贾环,不解其意…… 而后,隆正帝才反应过来,一张容长脸顿时黑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龙袍,又抬头看向贾环,目光深幽的道:“你想借朕的这身衣裳穿穿? 朕这个位置,你要不要也一起借了去?” 贾环闻言连连摇头道:“陛下误会了,微臣脑子又没进水,怎么可能借龙袍穿?那不是自寻死路么?作死也没这般作法……” 听贾环这般说,隆正帝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哼了声,道:“你不敢借龙袍? 哼!朕的衣裳,都是龙袍。 却不知,你想借哪件……” 贾环赔笑道:“就是您的金盔金甲,嘿嘿,陛下,您的金甲上,可没有龙纹吧?” 隆正帝闻言,眼神阴沉的盯着贾环,不言语。 在大秦,金甲倒不是皇帝专用,国朝初年,亦有几个大将得此殊荣,比如说,四王八公。 但自二代荣国战殁以后,近三十年来,再无人能再荣获此等殊荣。 而贾家的三幅金甲,也都随着金甲的主人,葬殁疆场了…… “你借金甲何用?” 过了半晌,见贾环丝毫没有自觉闪人的意思,站在那里,一副“借了肯定还”的德性,隆正帝的威严感也有些撑不住了,沉声喝道。 贾环闻言,神色渐渐变得有些……扭捏起来,不过随即,却又变得隐隐有些得意高兴起来。 他对隆正帝道:“陛下,微臣要穿着金甲,去接微臣媳妇!” “噗!” 这是赢祥的第二口了…… 隆正帝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朕怎么不知道,你何时有……媳妇了?” 隆正帝感觉怪怪的,像是在御书房里拉家常…… 贾环这回没有再插科打诨,也没说什么俏皮话。 他理了理思路,而后详细的将当初如何混入准葛尔部大营,装疯卖傻,化名“三个”,又如何遇到鄂兰巴雅尔,成了她的札剌兀(奴隶),结实了她的小合兰乌仁哈沁,然后一起回了龙城,通通说了一遍。 在隆正帝、赢祥、邬先生还有苏培盛的注视下,贾环似乎陷入了回忆,嘴角噙着微笑,将那段经历娓娓道来…… 他告诉隆正帝他们,当初他为了不露出破绽,不得不装成一个懦弱无能的人。 可结果依旧要被怀疑,还被投入狼圈里。 当他被数条大狼围攻,却依旧不敢露出丝毫的破绽。 他当时已经做好了被恶狼撕咬的准备了…… 然而就在那时,并不会任何武功的乌仁哈沁,举着一柄钢叉跳进兽栏,将他死死的护在身后。 她举着钢叉,口中发出凄厉的声音,要与恶狼拼命…… 想起那个小巧的身影,想起那个举着钢叉挡在他身前,即使怕的要死,即使吓的全身颤抖,却死命不退的乌仁哈沁,贾环的声音微微哽咽,双目微微泛红。 忽然间,他无比想念那个单纯、热烈、想要保护他的小合兰…… 贾环吸了口鼻息,抬头对面色淡淡的隆正帝道:“陛下,臣在给武威侯取到药引之后,在杀人放火的前夜,在与乌仁哈沁最后分别时,曾小声的告诉她: 她的意中人,不是懦夫,而是一名盖世英雄。 总有一天,我会身披金甲战衣,手提十万雄兵,前去接她回家…… 十万雄兵,臣暂时还做不到…… 所以,臣想借陛下的金甲一用。 您也知道,臣家里祖先的那三套,都随着先祖殁沙场了…… 陛下,给臣个面子吧……” “好好的说情,到头来又被你给庸俗化了。给个面子,你当这是江湖绿林吗?” 隆正帝看着面色有些动容的贾环,他心中也有些动容。 当然,他动容的,自然不会是贾环的狗屁爱情,而是,他没想到,贾环竟然会儿女情长到这个地步…… 尽管这是他以前很想看到的一幕,可真的发生时,隆正帝又觉得有些可惜,没忍住,呵斥道:“原当你大了,也该长进了,谁知道,却越发不成器! 为了区区一个蒙古婢女,你就跑来跟朕借金甲? 朕的金甲,就那么……” “皇上,虽然有些不像,不过想来,倒也难得。 以此子如今的身份地位,还如此重情重义,不忘卑贱之交。 为一诺言,敢跑来宫里跟皇上借衣裳…… 呵呵,不错,是个情种。 重情义者,必为忠义之人。” 赢祥身材比较高大魁梧,微微歪倚在背椅上,面色从容,平静无澜的双目中浮着淡淡的笑意,打量着贾环,在隆正帝止住话题后,笑着接言道。 而一旁的邬先生,也在不动声色的给隆正帝打着眼色…… 隆正帝这才醒转过来,忽然发现他的心态怎么有点不对劲,从之前的防备,竟慢慢成了恨铁不成钢,亦或是,望子成龙? 摇摇头,将这一荒谬的想法甩出头脑后,隆正帝没好气的瞪了眼巴巴的望着他的贾环,又哼了声,而后对苏培盛道:“去,将朕的金甲取来,借给他。 这个混账东西,今儿朕要是不借他,看他这个模样,怕是就要赖在朕这地儿不走了。” 贾环闻言,一张脸顿时笑成了菊花,点头哈腰道:“哟!陛下,您真是这个!太仁义了!” 说着,他对隆正帝竖起了跟大拇指。 隆正帝哼了声,道:“朕还以为,你也要跟朕比划中指呢……” 他是在嘲讽贾环,今日贾环在朝会上赞佩孙诚时,竖起的是中指,而他明白这不是什么好手势…… 》≠》≠, 贾环闻言忍不住嘿嘿一乐,不过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敛起笑脸,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交给隆正帝,正色道:“陛下,那些粮食银子,一分不少全在这里,连那一百大车的都没扣。 臣还是知道轻重死活的,这些冢中枯骨偷来的赃银,只有回归国库才能洗清,若是臣用了,岂不凭白沾染了脏臭? 臣虽然也爱银子,却只爱清白的银子。 臣自有手脚头脑去挣清白的银子。 这些原本就是出自国库的银子,还是用到百姓身上,才算合理。 喏,陛下,全给您!” …… 正文 六百四十九章 机锋 看着贾环手中的那一沓厚厚的银票,又看了眼他毫无心疼之色,目光清澈的眼睛,隆正帝面色又有些动容…… “陛下,这也是宁侯的一片孝心,您就收下吧。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宁侯的一片赤诚之心?” 许是看出了隆正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收,偏又恨不得立刻收下的纠结,邬先生呵呵笑着劝道。 果不其然,有了一个台阶后,隆正帝便麻溜儿的从贾环手中接过了银票。 不过在接过手之后,他又有些心忧…… 是不是接的太快了些,岂不是让人耻笑了去? 果然,抬眼看去,就看到贾环的眼神有些“异样”…… 隆正帝一张脸陡然涨红,喝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朕请你一起用膳吗?滚,拿上朕的金甲快滚!” 什么叫做心虚? 什么叫做疑心太重? 什么叫做过河拆桥? 贾环撇着嘴,用眼神向隆正帝三问。 隆正帝见状后,长脸愈发有怒意,竟不顾君仪,上前就要来踹人。 贾环见之,忙哈哈大笑着与隆正帝并赢祥一礼后,拔腿就跑,出了门,从有些惊色的苏培盛手中接过一个金锦包裹,扛在肩头,而后一溜烟儿的不见了人影儿。 “这个混账!” 隆正帝看着贾环消失的背影,脸上的怒气消失,笑骂了一声。 而后,待回过头来,却见赢祥和邬先生都笑吟吟的看着他,隆正帝顿时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哼了声,道:“看看,都是太上皇将他惯的没个样子。早晚有一天,朕要亲自打他的板子!” 赢祥呵呵笑道:“若真如此,倒是他的福分了……陛下,好久没这么喜欢过一个后辈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怔,微微出神…… 是啊,多久没有这样喜欢一个后辈了…… 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对了,是在他第一次发现,他的四子赢历,性子是那样的沉稳出众时。 而他暗中将赢历的生辰八字派人交给城东头神王庙的麻衣神算罗瞎子算过后,得到的批卦是: 贵不可言。 自那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就格外的喜欢这个儿子,甚至还因此冷落了三子赢时。 要知道,虽然赢时排名在第三,可他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未成丁便已经夭折了。 所以,赢时才是他的长子。 可是,他却更喜欢性格沉稳,城府深不可测的赢历。 只是…… 没多久,太上皇也发现了他这个格外出众的儿子,接到了龙首宫那边,亲自教养起来。 从那之后,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就一日尴尬过一日…… 因为在百官群臣的眼里,他这个泥塑的皇帝,甚至还不如一个皇太孙来的有分量。 那些“忠肝义胆”,“直言敢谏”的“直臣”们,敢在朝堂之上当面直斥于他。 但是面对他这个儿子时,却满脸让人恶心的讨好笑容…… 如果仅是因此,倒也罢了。 隆正帝可以不怪罪他的爱子。 作为一个父亲,他并不是小气之人…… 可是,隆正帝满心以为,他的爱子,在长大一些后,能够帮他。 民间都有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说法。 隆正帝曾以为,他们父子二人联起手来,一定会打开一个不同的局面。 创出一个更大的盛世来! 而后,待他上了年纪,也学太上皇那般,禅位给赢历。 他还想着,待他做了太上皇,就绝不会像当今太上那般,处处给继位之君以掣肘…… 他还想让史书记载一笔,天家并非无亲情! 可是,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错的离谱。 当赢历一天天的长大,被立为了皇太孙,是的,皇太孙。 这很可笑,也很嘲讽。 他是皇帝,可他的儿子却不是太子,而是皇太孙…… 成为皇太孙后,赢历有了观政听政的权利。 然而,在朝堂上,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无论他的父皇,被忠顺王一脉,被满朝大臣,逼成什么样,他都漠而不见,一言不发。 隆正帝至今还记得,当初他满以为赢历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不管有用没用,只要赢历开口,那么说不定为了保护这个儿子,他还会呵斥他闭嘴,不让赢历掺和这些事,但他都会领赢历的这份情,孝子之情。 只可惜,赢历自始至终,甚至都没有抬眼看他这个父亲一眼。 那份心寒,让隆正帝至今难以忘却…… 他承认,赢历的资质绝佳,非常适合做皇帝。 但隆正帝却以为,他并非是个好儿子。 所以,隆正帝不喜欢他。 自此之后,隆正帝对这个年纪的少年,就再也没什么好印象了。 直到贾环的出现…… 论权谋资质,赢历大概胜过贾环百倍不止。 可论赤子诚心,论真诚,贾环却强过赢历百倍不止。 虽然日后皇位的人选,赢历是绝对的不二人选。 可隆正帝却觉得,他还是更喜欢贾环这样的少年。 从当初一心的利.诱拉拢,到今日的真心喜欢,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过程。 隆正帝微微叹息了口气,若是,若是贾环的心性,与赢历中和一下,那该多好啊…… 对隆正帝心思几乎了如指掌的邬先生看他如此,故意笑着岔开,道:“陛下,不必为此子挂怀。 其实,对他来说,能够儿女情长些,能够重情重义,反而是福气呢。 毕竟,他的身份影响着实有些大……” 隆正帝听闻此言,顿时拢起了涣散的心思,重新坚韧起来,他哼了声,道:“影响大?朕看也大不到哪去。 今日之事,你也知道了。 为了不让武威侯再建功业,他们这些号称荣国一脉的武勋们,态度微妙的紧呢。 贾环就是站出来表达了意见,可他们内部也没有统一起来。 总有些人,会因私废公。 这起子自私自利,不心怀朝廷的混账!” 隆正帝又躁动了起来…… 邬先生见怪不怪的呵呵笑道:“陛下,所谓荣国一脉,除了最核心的中坚力量外,其他人,只不过都是一群散沙罢了。 这也是太上皇能容他们在军中一脉独大的原因。 若他们真是能够一呼百应…… 呵呵。 如今贾环的分量,恰到好处。 他与牛继宗等人,非统属号令之分。 相反,他还是这些人的晚辈,是以贾家的渊源,再加上他个人的情意,来影响这些人的。 甚至,渐渐的,后者的比例还在加重。 这种做法,是极为聪明的做法。 因为这样不会引起朝廷的不安。 当然,臣的意思,并非是说贾环心思已经深至如此,而是他的天性如此。 想来,陛下也能看的透。” 听闻此言,隆正帝原本渐起的疑心,还未凝结,便又散去了。 想起贾环的做派,他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是一贯的儿女情长罢了,没出息!不提这个混账了…… 十三弟,准葛尔部请求归附之事,你怎么看?” …… 出了皇城后,贾环与在外等候乌远等人会和。 乌远道:“公子,牛世子使人传话,说准葛尔使团已经到了西城外二十里铺的位置。 他请公子直接过去便是。” 贾环闻言,深吸了口气,将肩头的金锦包裹取下打开后,露出一副金光闪闪,逼格绝高的甲衣来。 韩大先瞥了眼想要多话的韩三,然后上前一步,接过包裹,韩让则帮着贾环着甲。 最近一直都在熟悉神京城中各路行情的索蓝宇,看到这身金甲后,面色微变,看着贾环道:“公子,是不是,有点早了?” 贾环看了索蓝宇一眼,摇头道:“不说别的,只看大姐,也是时候了。 而且,不论怎样,我们都会站在这边……” 两人打了个机锋,有的人听了个模糊,有的人则完全听不懂。 索蓝宇闻言,还是稍微有些犹豫。 没错,我们是都会站在这边。 可是这边,也是有区别的…… 贾环穿好金甲后,又看了索蓝宇一眼,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索兄,人不可太过趋利避害……好了,咱们出发吧!” 索蓝宇却想了想,似乎这才回过神,看着贾环身上金光灿灿的金甲,刺目耀眼,他忙道:“公子,会不会太过张扬了些?”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从帖木儿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朗声笑道:“张扬?索兄可曾听闻过一句话?” “什么话?” “人不可轻狂枉少年!驾!!” …… 这个年代,人们还没有“土豪金”这个概念。 不过,当朱雀大街上的人们,远远看着一身着金甲骑着宝马的少年,狂奔而来时,一个个纷纷躲避到街道两旁。 大多数人都艳羡不已,皇城脚下的百姓,见多识广,都知道这身金甲是什么概念。 他们艳羡贾环的圣眷。 也有酸溜溜的,觉得贾环只是有个好祖宗罢了。 若是他们也能有那么个祖宗,兴许比贾环还要风光一百倍! 当然,也少不了心思阴暗之人,在暗自诅咒的,并念念有词的“讲道理”:自古而今,何曾见过哪个轻狂的人,有过好结果的? 没有,一个都没有! 哼哼,别看他如今春风得意的紧,待日后,还不定怎样个下场呢…… 不过,也有人立刻反驳道。 宁侯和那些轻狂的人一样吗? 那些作死的人,是自视甚高,蔑视皇权,自寻死路。 可宁侯又岂是那样的人? 太上皇和陛下都如此宠着,人家好着呢! 这时,人群中忽然走过几个形色匆匆的士子。 其中一人道:“陈阳兄,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今日太学内空空如也,诸位同年都到哪里去了?” 另一人边走边道:“孟林兄,你这几年请假未来,并不知道此事。 是这样,前日西北来了奏报,说是准葛尔蒙古被厄罗斯打的七零八落,快要撑不住了。 如今他们的什么长公主正往神京来,想要求和归附,然后借我大秦的兵力,去帮他们抵挡厄罗斯人。 真真是可笑,此等拿人当刀使的浅薄计谋也敢来现眼,真当我大秦无人耶? 可恨朝堂上的一干武夫,为了能有仗打,好让他们升官晋爵,一个个竟叫嚣着要去帮准葛尔打仗! 唉,可悲的粗鄙武夫…… 岂有此理! 蒙林兄,国朝养士百余年,仗义死节者就在今日。 若不是为了等蒙林兄你,我早就跟着太学同年们,赶往城外,去阻击那厚颜无耻的骚鞑子女人了。 》≠》≠, 忒不知廉耻了些,听说那长公主还未出阁,就敢到处抛头露面,还牝鸡司晨,把持准葛尔朝纲。 此人竟妄想做吕后武媚之流。 着实可恨! 蒙林兄,快走快走,已经迟了好多了。 但愿咱们能赶上这等盛事,就是用石子砸,也要将那准葛尔使团给砸出我大秦!” …… ps:这一章有个大引子……另外,求点订阅。差一名上历史分类畅销榜,加油! 正文 六百四十九章 清场 神京西城,金光门外,一行轻骑从“贵道”飙驰而出。 原本在“贵道”上,还招摇缓行着几架精美奢华的马车。 车驾上坐着几个面色矜持的公子哥儿,一个个眼神自傲的俯视着旁边普通行人道上的路人…… 然而此刻,他们的神色却都显得极为狼狈。 刚才奔马狂飙飞奔而来时,他们差点没唬破胆。 最后头的那架马车,也是他们的伙伴,只因动作稍微慢了点,没有及时让开路,就被当头一个骑乘,极为凌厉甩出一鞭子,狠狠的抽在了驾马的屁股上。 那个骑乘的眼神凌厉的像是要杀人,骇的他们当时连开口说些场面话的勇气都没有…… 而为他们拉车的那些驾马,原本都是专门训练出来的马匹。 “步伐优雅”、“姿态健美”,是象征他们身份的一种奢靡行事。 不过那匹无辜的马在猛然受此一鞭后,顿时不再优雅了,变成了惊马。 再也顾不得什么姿态,拖着马车就朝城外撒欢狂奔而去。 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跑进了渭水河里…… 说起来,这些公子哥儿,也都是出身于勋贵之家。 虽然不入流,但总也能沾一个贵字。 只是,多半也像从前的贾家那般,从亲贵世家,变成了宗亲世家。 家族里已经没了从武掌军之人,只能依靠祖宗的余荫度日,最爱做的事,就是常在人前晒一晒血统,回忆一下祖宗们当年的威风荣耀…… 衰败只是时间问题。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沦落到要在城门口,用走“贵道”的方式来向寻常百姓展示他们的高贵…… 不过,毕竟是自幼娇生惯养出来的,本事不大,脾气却都极为了得。 从惊慌中缓过神来,有人张口就要大骂。 好在被身旁消息灵通的伙伴一把给堵住了嘴,而后面色肃穆的伙伴小声嘀咕了阵后,这群公子哥儿的眼中,就再也没了愤怒之色,心中也没了找找还当用的“世叔”“世伯”,回头算账的心思。 唯有满眼的艳羡。 原因很简单,因为就算是他们那些还念旧的“世叔”“世伯”,都没有资格登上这家的门,去给人家请安。 人家用的家将,都比他们现在的出身高…… 念及此,众公子哥儿们再回头看看方才走过的贵道,和之前被他们俯视的百姓,忽然心中生出百无聊赖的寂寥感。 极不是滋味。 或许,方才人家就是这样看他们的…… …… 其实那些公子哥儿们真的想多了,因为贾环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们一眼。 被他们堵住路时,提前上前出面赶人的是韩让。 跟着贾环、牛奔等人在衙内圈里混了这些年,韩让也成了圈子里名头极大,极让人艳羡的一员。 再加上韩家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不会再囿于银子之故,使得家中子弟武道之路受阻。 待日后韩让袭爵后,自然不会再只是一个二等男了。 只要再立一些战功,定军伯府恢复祖上一等伯的荣光,指日可待。 因此,极为熟悉都中这些“黄昏贵族”心态的韩让,根本不用考虑什么得罪人的问题,一出手便镇住了那些人,清出了道路…… 从皇城朱雀门快马加鞭出发大半个时辰后,贾环等人出了神京城西金光门,与牛奔、温博和秦风等人汇合后,又向西行了十里地后,到达了山白林旁的驿站。 相比于北城外的灞桥,“折柳送别”的偌大名声,城西的这处驿站,就显得默默无闻了许多。 景色也没灞桥那边的好,有水有桥有垂柳。 这里只有两座不高的山,山上长着并不起眼的山白林。 不过,效用却是等同的。 无非都是迎来客,送离人…… 只是,神京城再往西去,就已经没有什么好地方了。 越往西,越荒僻。 一般都是犯了大错大罪,被发配之人,才会走这边。 而以这种身份离去的人,前来相送者,通常都寥寥无几。 因此,这一处向来也都比较清静。 然而此刻,当贾环等人在驿道边上勒马住脚时,眉头却都轻皱了起来。 这里原本只应该出现几个礼部官员,顶多再加一个内阁的阁臣也就是了。 可此刻,驿站外面却挤满了人,而且,还都是清一色身着士子青衫的书生。 看着他们哄哄闹闹,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面红耳赤的在那里激烈谈论着,贾环看向身旁的索蓝宇,道:“老索,这是怎么回事?” 贾环的“青隼”,除了一些极为机密的消息,只有贾环与董明月能看外,其他大部分,索蓝宇都有资格翻阅。 他如今便是通过每天阅览那些鸡毛蒜皮但极为详细的小事,恶补着神京城里的方方面面情况。 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将一些值得注意的小道消息,交给贾环审阅。 “青隼”每天交上来的信息量很大,贾环不可能每一条都过目。 他只看被划分到重要等级的那些…… 但显然,今天他看到的情报里,并没有关于现在这一幕的消息。 索蓝宇也对贾环摇了摇头,道:“并未得到相关消息……” 不过说罢,他翻身下马,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他身上穿的虽非青衣,却也是一身士子打扮。 索蓝宇笑容可掬的走到那群慷慨激昂的士子人群边上,找了个机会,与其中一人套了几句近乎,然后好像又恭维了那人几句…… 为什么是好像呢? 因为那群士子实在太吵,贾环他们在后面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 不过,众人看着索蓝宇此时的神态动作和表情,与某人在给他人灌迷.汤时,简直一模一样,就基本上可以确定他的行为了。 别说性子最活跃的牛奔等人笑出声,就连韩大等人,看到这一幕后,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眼角隐带笑意的看了眼正蛋疼不已的贾环…… 然而,不远处的索蓝宇面色却忽地一变,没有在那边多耽搁,与人匆匆告辞后,便快步走了回来。 他脸色有些难看的对贾环道:“公子,问清楚了,这些人都是太学的学生,他们正是为了准葛尔的使团而来的。 也不知他们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说朝廷今日通过了要帮准葛尔打厄罗斯的议案。 他们以为,这都是武勋将门们为了自己升官进爵,才不顾如今国库空虚,民生多艰,更不顾士卒们的性命,强行通过的荒唐决议。 所以,他们聚集在此处,想要用血肉之躯,这个,这个……” “挡着人家不让她们进京?” 贾环见索蓝宇坑住了,便开口问道。 索蓝宇苦笑一声,摇头道:“不,他们说他们虽是书生,却亦有血性。国朝养士百余年,仗义死节杀贼者,便在今日。 他们竟是起了要杀了准葛尔使团的心思……” “噗嗤!” 贾环身旁,牛奔不屑的嗤笑了声,道:“就凭他们?准葛尔只需放出三十骑铁骑,就能屠尽他们,可笑,杀只鸡都比杀他们费劲些……” 去过西域,和准葛尔骑兵作战过的牛奔等人,显然对这群书生的天真想法嗤之以鼻。 然而秦风的眉头却依旧皱着,因为他在对面人群里,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影。 人群当中,那几个人显然就是核心,正围着一个身着侍郎官服的官员在比划着说些什么,看起来,神情都比较激动。 “环哥儿,你看那边……” 秦风对贾环往人群里指了指,说道。 贾环闻言,放眼望去,顿时一乐,呵,还都是熟人。 被几个人簇在中间,正与一名礼部侍郎讲道理的年轻士子,不是李怀德又是哪个? 作为李光地的晚来独子,相府太夫人的命根子,李怀德在都中文官公子圈儿里的地位,就和贾环在武勋子弟中的地位差不多。 少有人敢欺负他,唯独被贾环揍了一次,贾环还得颠颠儿的上门请罪,让相府太夫人拿着拐杖抽了几下屁股,给她乖孙儿报了仇…… 经过那一回后,李怀德在圈子里的大哥地位,不仅没有动摇,还愈发稳固了。 要知道,贾环打了赢朗以后,也没见他去忠顺王府给哪个赔罪…… 看着李怀德在人群里慷慨激昂,当带头大哥当的不亦乐乎,贾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后高声喊道:“李如意,你奶奶喊你回家吃饭了!” 李怀德在家的小名儿,就叫如意…… 贾环声音中蕴了内劲,宏亮如钟,一时间,竟将数百人嘈杂纷闹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对面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望了过来,看到坐在高头大马上,身着一身土豪金战甲的贾环,众人许是被他的闷.骚给打败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怀德却气的面色涨红,一双眼喷火似得怒视着贾环。 小名儿又叫乳名儿,除了亲近之人和尊长外,外人谁有资格喊? 而且还是在这样“庄重神圣”的场合下,贾环居然敢喊他的小名儿,还说这样的话来,这岂不是在羞辱他? 不过,还没等他发作,贾环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去后,一张笑脸却猛然变色,怒声吼道:“哪个想杀鞑子的,站出来,本侯可以成全你,现在就请兵部发下征调令,送你们去西域前线,去跟鞑子拼命! 除了准葛尔部,西域的鞑子多的是,厄鲁特部,和硕特部,随你们杀。 哪个? 有种的上前一步!” 上前个毛毛啊,这些人聚集在这里,大多都是为了刷声望,哪个脑子坏掉了才会去西域杀鞑子。 他们若真的上阵,根本不用人杀,只要几百个鞑子聚在一起,身上散发出的腥膻味,都能熏晕了他们…… 而且,他们都是自忖读圣贤书的圣人子弟,斑斑大才,如何能去做一个与人厮杀的粗鄙武夫? 就算上阵,也当如同诸葛武侯那般,羽扇纶巾,摇扇间,樯橹灰飞烟灭…… “怎么,没人敢了? 既然不敢,就都给老子……滚!” 见这群怂货,一动真格儿的,顿时没人敢咋呼了,贾环冷笑一声,再次厉声吼道。 最后一个“滚”字声里,蕴足了充满杀气和戾气的内劲,震的数百名士子脸上都失了颜色,齐齐后退一步,面色如土的看着贾环。 唯恐这个二愣子,一言不合就动手打杀过来。 他们可没一个连太上皇都当朋友的相爷老子,能让这个二货低头。 想当初,吏部天官李政的公子李梦菲,被此人一个耳光“bia”在脸上,不也白打了么…… 他们又能如何? 唉!太上皇虽然圣明,可到底不是我名教中人出身,怎地非要宠着这个奸佞呢? 无数士子心中哀嚎着…… 而驿道的另一头,遥遥可见,一营人马正缓缓行来…… …… [。] 正文 六百五十章 下车 “索蓝宇!” “在!” “你就在这里看着他们,等我返回后,如果哪个留在最后,就记下他的名字,直接发往兵部,下征调令,本侯成全他们! 若是哪个自持身份贵重,觉得兵部的征调令奈何不得他的,就直接送到军机阁,发命调令! 有种的就只管留下来! 若是都留着不走更好,一半发往黑辽,一半发往西域。 两边都缺识字记账的人…… 记下了吗?” “喏!” 吩咐完毕后,贾环最后目光阴狠的看了眼面无人色,还没回过神的众士子,冷笑一声后,一拨马缰,勒马上提,座下宝马前蹄仰起,马口中发出一阵清亮的嘶鸣声。 贾环扬鞭在半空中甩出一声极为响亮的鞭响,“啪”! 而后胯.下宝马便如利箭般蹿了出去,朝驿道的另一头飞驰而去。 其身后牛奔等人面色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像是即将发生什么极为有趣的事一般。 牛奔伸手向后,从随行家将手中接过一把长弓,而后搭箭上弦,拉如满月,对准空中射去。 “咻!” 一道极长,极响亮的鸣镝声,顿时贯彻整个天空。 随着鸣镝声响,忽地,从两面山白林山坡上,忽然涌现出不知多少骑黑甲骑军。 而后,犹如猛虎下山般倾泻而下,朝驿道中间汇聚而来,黑压压的一片不计其数。 一股肃杀感扑面而来。 看着这一幕,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微颤,那些将将回过神,满脸羞怒的士子们,还没张口反击,就又面色苍白的憋住了口…… 他们何曾经得起这些? 牛奔一双绿豆眼里满是不屑的瞥了眼又变成呆鸡的太学学生们,书生……哼。 自古以来,便是书生误国。 宋有蔡元长,明有钱谦益。 儒家圣地曲阜孔家,前明优渥两百年,待遇堪比王侯。 然而当初鞑虏刚刚入关,还未在燕京站稳脚跟,孔家就急急送去了贺表,言辞之谦卑令人发指…… 高祖皇帝当初平定天下后,原本想将那一处是非窝给移平,最终还是听人劝说,只将那厚颜无耻的嫡脉近亲尽皆斩杀,另选了遥远支脉入主孔府…… 原本想待天下大定后,再做计较,却不想英年早逝,驾崩于征途中。 然而,凡是从那时起家的武勋将门,只要家中传承不失者,就绝不会对这些儒生们有半点好感。 不过,这会子不是理会他们的时候,前头的热闹当紧。 眼看贾环的马已经快跑远了,牛奔、温博与秦风等人,纷纷挥舞马鞭,拍马跟上。 他们身后,黑压压的一片黑甲骑士,紧随其后。 威压如山般向前方涌去。 …… 贾环面色紧绷,在距离前面队伍百米外,勒住了马,遥遥凝视着缓缓行来的那一营人马当中的那架马车。 其身后,牛奔等人也率领着黑甲铁骑跟上前来。 紧跟贾环身侧的乌远,此刻肩头打出了一面旗,迎风飘扬的旗帜上,绣的不是苍龙,亦非猛虎,而是一朵黑云…… 牛奔行至贾环身旁勒住马后,向后伸手一挥,其身后的黑甲铁骑便从两旁飙驰而过,穿插到驿道两边,迎上前去,将前方而来的一营人马给围住。 牛奔面色得意的对贾环道:“这一千黑甲军可是我家老头子的心肝宝贝,在他心里,怕是比我这个还重要。 若是在平原上,这一千用黑铁武装到牙齿的黑甲军,屠杀十万步兵,毫无压力! 也算对得起环哥儿你给弟妹许下的誓言了。 嘿嘿!原本黄沙军团的土佬儿们进入京界两百里,就该由霸上的人接替了。 是我托了好多的关系,才压到现在。 又把弟妹当初跟环哥儿的事给我娘说了遍,嘿!你们猜怎么着? 居然真的把这一千黑甲军给借出来了! 嘎嘎嘎!” 听着牛奔的显摆,秦风和温博虽然不爽,可这次到底没有再“嘲讽”他。 他们明白,牛奔说的虽然简单,可中间要处理起来,难度却非同一般。 尤其是跟牛继宗借这一千破锐黑甲,估计,牛奔已经把他下半辈子的胆儿都用尽了,才鼓足勇气提了这个要求。 也就是因为是贾环,若是换个人,还为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蒙古女人,去跟牛继宗提这个荒唐的要求,要把他麾下最锋锐的破阵营借去当迎亲队伍…… 牛继宗估计能把牛奔揍成浓眉大眼…… 贾环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一声“谢谢”,他只不过伸手拍了拍牛奔的肩膀。 可牛奔似乎却更得意了。 因为他向来都比较推崇这种一切都在不言中的兄弟情义,贾环此举很合他的心意。 当然,他根本没有想过,贾环此刻许是根本没功夫来跟他说一声谢谢…… “咚咚咚咚……” 马车停住,周围忽然隐隐响起一阵如山般沉重的脚步声,将自己等包围。 鄂兰巴雅尔的目光不变,脸色镇定,只是一双手,死死的抓在身子两侧的凳子上。 来之前,她与大宰桑都考虑过这种情况,考虑大秦会不会对她下手…… 尽管推演了无数遍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但此刻,她心里还是紧张不已。 她并非懦弱怕死,想来大秦再怎样,也不会轻易害了她的性命。 只是,如果她被大秦扣下,那么对准葛尔而言,将会是灭顶之灾。 准葛尔人苦苦维持的局面,将会瞬间崩盘。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鄂兰巴雅尔眼睛微眯,目光看向了车门边,垂着脑袋安静的坐在一把小凳子上的乌仁哈沁,轻声笑道:“乌仁哈沁,你何不出去看看? 说不定,是你的乌斯哈拉来接你来了呢……” 挨着鄂兰巴雅尔右手下侧的吉布楚和听到这句话后,既是担心,又有些……嫉妒的看着她的姐姐。 虽然她绝不相信,可,万一,真的是这样呢? 乌仁哈沁听闻此言,日益消瘦的小脸儿上,变得愈发苍白…… 自从不久前,她知道了乌斯哈拉的真实身份后,她就变得沉默了许多。 饭吃的很少,觉也睡的很少…… 她实在无法将心里那个,简单、老实、懦弱、但笑的真的很好看,也很暖心的“乌斯哈拉”,和出身大秦第一名门、身份比世间绝大多数人都尊贵的一等侯爵贾环,联系在一起。 只是,当她有一次,问过护送她们前往大秦神京的年轻将军,关于贾环的事后。 答案,既让她感到震惊,又让她感到……灰暗。 竟然,是真的。 乌斯哈拉,不是乌斯哈拉,也不叫“三个”,他叫贾环,不是她的乌斯哈拉…… 那么,他还会记得她这个身份卑贱的小合兰,乌仁哈沁吗? 乌仁哈沁觉得不可能。 据说,大秦的一等侯爷,比草原上的台吉和头人还要稀少,还要尊贵。 这样的人,屋里的女人肯定会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比她家里阿爸的牛羊还要多…… 汗国里的男人们喝醉酒后都爱说,大秦的女人要比汗国的女人好看的太多,她们的肌肤,就像他们的瓷器一样白皙,细腻,像她们织出来的丝绸一样柔软光滑…… 而她们身上的衣服,也远比草原女子身上的羊皮好看。 乌斯哈拉,一定也会有许多许多这样好看的女人。 他又怎么会记得她呢? 乌仁哈沁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嗯?怎么了,乌仁哈沁,你听不到我的话吗?” 鄂兰巴雅尔感受到外面死寂的安静,心里压力越来越大,有些不耐烦的对迟迟不敢下车的乌仁哈沁道。 乌仁哈沁脸色愈发发白了,她眼睛里隐隐含泪,点了点头,轻声道:“奴婢知道了,大长公主……” 说罢,她从小凳子上起身,转过身子,打开车门上的栓子,而后轻轻的推开半扇车门,弯着腰,下了马车。 她心里害怕的要命…… 嘉峪关外一战,大秦一举歼灭了蒙古各部加起来足足二十万大军。 这让大秦人在草原上的名声,一下如恶魔一般的恐怖了起来。 大秦人不再是他们曾经以为的羔羊,一转身,却变成了比群狼和猛虎还可怕的魔鬼…… 在这种情况下,乌仁哈沁,又怎能不怕呢? 然而,当她下了马车,在地上站稳,小心的站直身子,用怯怯的目光,抬眼看向前方时,她的眼泪,一瞬间流了下来…… “咚!” “咚!” “咚!” “呜……” “呜……” 这一刻,擂擂战鼓轰然作响,悠扬的牛角号传遍三军。 “万胜!” “万胜!” “万胜!” 在冲天呼喊声中,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此刻骑在高头大马上,正一步步的向她迈来…… 凤翅紫金冠下,他面如冠玉的脸上,笑的还是那样灿烂,一如当初在西域时,他对她的笑脸,还是记忆中的笑脸…… 看着乌斯哈拉身上耀眼夺目的金衣,看着他身后一骑打起的黑云旗,看着周遭黑压压数不清的大军…… 泪水模糊了乌仁哈沁的双眼…… “乌仁哈沁姐姐,你记住。 你的意中人,不是一只懦弱的珍珠鸡,不是哈日陶高(黑铁锅)…… 他是一个盖世英雄。 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十万铁骑,身披金甲战衣,伴着黑云,前来接你,回家……” 这一刻,记忆里那段曾经很模糊,很不解的话,终于清晰明朗了。 看着贾环在马上弯下腰,对她伸出的手,乌仁哈沁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出声来…… “乌斯哈拉……” …… [。] 正文 六百五十一章 嫉 乌仁哈沁泪流满面,将手轻轻的放在了贾环的手中。 直到这一刻,她甚至都有些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 她不敢睁眼,唯恐,一睁眼,整个世界都破碎了,她还是在那片黑暗中煎熬…… 只是,当她的手将将放在那只温暖如初的大手中时,她便感到一股大力涌来,而后整个人腾空而起。 惊慌睁眼时,人已经上了马背,靠在了贾环的怀中…… “威武!” “威武!” “威武!!” 周遭千百名士兵,在这一刻,忽然爆发出比方才还要炙烈的热情,吼声震天! 其实,若是换个人,让这些兵卒们来当“迎亲使”,那么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即使是大衙内都不成。 他们都是铁血战士,不是奴才,士可杀不可辱! 但贾环不同。 不是因为他的出身,而是因为他的所行。 虽然在民间,因为种种缘由,贾环的英雄事迹并没有被传颂开来。 但是在军中,尤其是在荣国一脉掌控的军中,贾环的少年威名,日盛一日。 千里赴龙城,夜割可汗头。 火烧三百里,一战功封侯! 如此少年英雄,军中哪个不敬,哪个不爱? 然而此刻,他们见到了更喜闻乐见的一幕。 这位少年权贵,不仅英雄盖世,更兼侠骨柔情。 一双手,可斩可汗头,亦可抱得美人归! 而且,抱的还是敌人的美人! 这样的场景,比戏文里的故事还要精彩,还要动人心魄。 这些“荷尔蒙”极为旺盛的军营光棍儿们,又怎能不激动万分? 别说他们,连身后牛奔等人,此刻都面色涨红,跟着高喊不止。 好看,好看! 这一幕,岂不比戏文好看一百倍? 牛奔一双绿豆小眼儿笑的飞起,心里大呼过瘾,不枉他这一通折腾…… 然而,这一幕,落在随行的准葛尔部蒙古人眼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 尤其是,落在马车里,其余两个女人的眼中,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尽管先前已经听过了无数次,“乌斯哈拉”就是大秦的宁国侯,贾环。 他英勇盖世,有勇有谋。 可是,她们还是怎样也无法将这些赞美的词语,放在那个懦弱如白痴的“三个”身上…… 她们始终都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那是真的。 可是到了这一刻,事实就在眼前,再由不得她们不信了。 不过鄂兰巴雅尔心思复杂了一阵后,就抛开了一些有的没的的心思,一心考量着,该怎样利用这层关系,收到最大的利益。 若问她恨不恨贾环…… 答案是肯定的,不仅恨,还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贾环,如果贾环没有杀了她的祖父,没有杀了她的师父,没有害死了她的父亲,那么有这三个草原上最强大的男人的保护,厄罗斯就算再派十万哥萨克来,都伤不了她一分一毫。 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是草原上最明亮最尊贵的金珠公主,鄂兰巴雅尔。 可是,这一切,都因为贾环而毁了。 而且,还是因为贾环装疯卖傻,骗过了她,因她将他带回龙城,才导致的这一切…… 无数个夜晚,无比的悔恨都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吞噬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入眠。 她怎能不恨?! 可是,她现在不只是一个可以随意任性的公主了。 她还是准葛尔汗国的掌权者。 她要为整个汗国的存亡,为整个部族的延续考虑。 大宰桑告诉她,不要怕暂时的屈服。 当年,就连成吉思汗都曾被打败过,不得不暂时向敌人屈服,与敌人合作,但最终还是打败他们,吞并了他们…… 所以,经过半年多艰苦的磨砺后,成熟了太多的鄂兰巴雅尔,已经学会了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现实。 她能面对,可乌仁哈沁的亲妹妹吉布楚和,却有些接受不了了…… 世上的女人间,就没有不好攀比的。 即使是亲姊妹,也同样如此。 双胞胎就更是如此。 从当初那个脏兮兮臭烘烘的“三个”落入开水里,煮成了“乌斯哈拉”后,不止乌仁哈沁喜欢上了他,吉布楚和心里,其实多少也有些意动。 颜值,无论何时,对于少女而言,都有莫大的吸引力。 显然,在这方面,容貌肖母的贾环,远比草原上的骚鞑子强一百倍…… 只不过,乌仁哈沁的性格开朗些,先一步表达了这份喜爱。 那么吉布楚和作为妹妹,就不好再去与姐姐争抢了。 所以,她才用“哈日陶高”来刻意污蔑贾环。 又屡屡表示看不起贾环的懦弱,看不起他的蠢笨…… 这与其是在嘲讽贾环,不如说,她是在说服自己的心,告诉自己,那个男人除了长的好看一点外,其他都一无是处。 既然姐姐喜欢就让姐姐拿去吧,反正我也看不上…… 这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心理。 然而,当天崩地裂的惊变发生后,一切都变了。 尽管在初期,绝少有人会怀疑乌斯哈拉就是凶手。 外部的消息,也被死死的封锁住了。 可是在龙城经历过一场政变后,而公主和大宰桑又成了最后的胜利者时,消息便逐渐不再封锁。 众人渐渐开始相信,乌斯哈拉,竟然就是这一切毁灭的始作俑者。 而他的真名,既不叫乌斯哈拉,也不叫“三个”,而是叫贾环。 他出身于大秦帝国最顶尖贵族之家,如今,他亦是大秦帝国最顶尖的贵族。 一转眼间,癞蛤蟆变成了王子…… 贾环对准葛尔部造成的伤害,虽然也让吉布楚和很不高兴,可说实话,她心里其实并不是太难过。 相反,在公主掌控大权后,她甚至觉得比以往还更好了些…… 对于蒙古人来说,杀戮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同样,战胜和战败也都是寻常事,尤其是对普通女人而言,无非是选择一个强者依附生存罢了…… 让吉布楚和有些接受不了的是,她的姐姐,居然“傍”上了这么大一匹大尾巴狼…… 而她,却因为当初的一时犹豫,错失了金龟婿。 看着车外,乌仁哈沁扭转着身子,将脸埋在贾环怀里痛哭的场景,吉布楚和觉得,最该哭的人不应该是乌仁哈沁,而是她…… 只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法子? 长生天啊,你何其不公! …… “末将吴恒,见过宁侯!” 将准葛尔使团的防卫任务交给了黑甲军营指挥后,少年小将吴恒走上前,给贾环行军礼请安。 贾环一手揽着乌仁哈沁,一边微笑着与吴恒点点头,道:“吴校尉,辛苦了。” 吴恒闻言,嘿嘿一笑。 秦风从后面打马过来,指着吴恒笑骂道:“这会子倒不好意思了,这半年来,你三天一封信的来扰我,扰的我烦不胜烦,怎地,见了真人,倒不敢说话了?” 贾环闻言,知其中有典故,看了眼只会嘿嘿傻笑的吴恒,又看向秦风。 秦风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上次大战,吴叔叔因功封爵了,还是世爵。 作为世子,如果没有恩典,吴恒就必须要回京来…… 他就想央我,能否和咱们兄弟一起混。 也是我自寻苦恼,偏与他开玩笑,说这种大事需要环哥儿你点头。 结果这下可好了,隔三差五的捎信来,让我帮忙说好话。” “哈哈哈!” 贾环闻言朗声一笑,然后对吴恒道:“你是风哥的兄弟,自然就是我贾环的兄弟,哪里还用说什么好话?日后吃酒时,一起来便是。” 吴恒闻言,大喜过望,拱手一礼道:“谢宁侯!” 贾环呵呵笑着点点头,感觉到怀里的异动,低头看去,只见乌仁哈沁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的盯着他看。 迎上了她的目光后,贾环柔和一笑,道:“乌仁哈沁姐姐,咱们现在回家吧?” “回家?回……回哪个家?” 有些……陌生,也有些慌乱,乌仁哈沁结巴道。 贾环温柔笑道:“当然是我的家了,也是你的家,大秦,宁国公府。” “可是……可是……” 听着这般装.逼的话,乌仁哈沁更慌了,因为自卑…… 贾环伸手轻轻抚在她脸上清淡的伤痕上,看着她渐渐又泛红起的眼圈,心疼道:“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在。 家里人,也都知道你呢,知道我有一个乌仁哈沁姐姐,曾经死命的保护过我…… 她们也都想见一见,你这位草原上的女豪杰!” 乌仁哈沁闻言,心里渐渐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些担心。 她转头,看向了马车,然后对贾环道:“可是,可是我还要服侍大长公主……” 贾环在她转头之际,看到了她露出脖颈处,淡淡的伤痕,眼中厉色一闪而逝。 不过在她回过头后,又柔和笑道:“你放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前面就有礼部和理藩院的官员在候着,他们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 不用你再去伺候哪个了。 从今天起,这世上,也再没有哪个有这般福气,承受得起我乌仁哈沁姐姐的服侍。” 这言,虽然语气轻柔,但声音清朗,霸道。 不仅传入了乌仁哈沁的耳中,也落入了鄂兰巴雅尔和吉布楚和的耳中。 鄂兰巴雅尔闻言后面色一变,她深吸一口气,就想下马车,交代乌仁哈沁,只管跟贾环去便是,不必牵挂她。 然而,没等她动作,就见贾环已经径自掉转了马身,轻轻甩出一个响鞭,而后便怀抱着乌仁哈沁,策马奔腾而去。 竟是,理也未理她这个准葛尔部的大长公主…… …… 从今日起,再无人有福气,承受得起乌仁哈沁的服侍。 因为从今日起,乌仁哈沁,不再比世间哪个女子的身份低微…… …… [。] 正文 六百五十二章 好话儿 看着渐渐远去的那道背影,恣意,潇洒,不羁,豪迈…… 透露出一种自由自在,天高海阔任我遨游的自信。 鄂兰巴雅尔心里却在滴血。 好! 好! 好一个宁国侯! 你一个人,将整个准葛尔都骗的团团转。 你装的一手好……傻子。 那样的怯懦,那样的痴蠢,那样的……卑鄙。 居然都那样的真。 不仅骗过了她,还骗过了她的师父,骗过了大宰桑…… 你这个古往今来第一大骗子! 鄂兰巴雅尔恨不能拿剑将贾环戳上一万个窟窿。 她发誓,只要有机会,只要再给她一点机会,下一次,她一定不会再相信贾环半句话,甚至都不会让他开口,就将他的脑袋,亲手砍下来喂狗! …… 使团队伍再次出发了…… 贾环拥着鄂兰巴雅尔,在千人瞩目中,策马奔腾。 潇洒,得意…… 不过,也不尽如人意,因为偏有人碍眼,煞风景…… 贾环感觉到怀中的乌仁哈沁羞的都快将头低到马背上了,便放缓了些速度,有些无奈的看向身旁两个丑鬼…… “奔哥,博哥,你俩看够了没有? 有当大伯的,这样看弟媳妇的吗?” 贾环笑骂道。 牛奔一双弯弯细眉挑啊挑,一对绿豆眼里满是笑意,看着贾环怀中的乌仁哈沁对他道:“环哥儿,我怎地觉得,你在吹牛呢?弟妹这般温柔的人,也敢举着钢叉杀狼?”虽然是怀疑语气,但似乎更满意了…… 温博也笑的欢实,粗黑的扫把眉下,一对豹子眼中没了往日的彪悍暴戾之气,他看着贾环道:“环哥儿,我发现,你真是很能说啊,油嘴滑舌的…… 怪不得你那么能招惹女孩子喜欢,你说的话,连我听了都感动……” “呕!” 贾环干呕了下,怕怕的道:“博哥,你表吓我,你没弯吧?” “哈哈哈哈!” 一旁的牛奔,还有后面一点骑在马上的秦风和韩家兄弟等人,无不放声大笑,笑声震天。 乌仁哈沁虽然听不懂弯是什么意思,甚至连他们语速太快的话都听不太懂,可是,她还是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快乐。 心中原本的紧张不安,原本的忐忑,原本的……自卑,此刻都减轻了许多。 只是……她没有想到,原来乌斯哈拉竟这么开朗,和以前在草原上的她很像哩。 玩笑一阵后,贾环指着牛奔,对乌仁哈沁道:“乌仁哈沁姐姐,他叫牛奔,你和我一样,叫他奔哥就是了,他是我的好兄长。” 牛奔见乌仁哈沁的大眼睛看来,顿时挺直胸膛,绿豆眼里满是豪迈之气,拍着胸膛大声道:“弟妹,我是环哥儿的大哥,是他最好的兄长。以后他要敢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我来教训他,替你做主! 我娘说了,等你进了都中后,一定要去我家一趟,她要收你做干女儿。” “嚯!” 此言一出,秦风等人无比挑眉惊奇。 神京城的勋贵圈子里,没有人不知道武威侯夫人张氏架子大的。 可秦风却觉得有些冤枉。 他娘平日里端的是高了点,可那也是为了给秦家避嫌,平白担了这么个眼睛高的名声。 可诰命夫人那个圈子里,又不是只有他娘才这样。 镇国公府牛继宗的夫人郭氏,出身于锦襄候府郭家,真正的侯门贵女。 那架子,比他娘高的不知多少倍。 只是,郭氏比较奇葩,也比较聪明。 因为郭氏是武人,而每当有诰命来访时,她总是在练剑。 不仅自己将一把剑舞的剑光闪闪,还邀请人家上门请安的其她诰命夫人,一起陪她练剑。 就那么练了三五回后,镇国公府内宅自此就彻底清净了…… 而牛家是武勋将门,家主夫人这般,非但没人笑话什么,还被人褒赞连连,说什么夫唱妇随…… 让牛家的名声没受到一点影响,还能安享清净。 再看看他们秦家……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可是,秦风没有想到,眼光那般高的郭氏,竟然会认一个……蒙古婢女做干女儿? 这是摆明了为她抬身份啊…… 感受到周围人的好奇目光后,牛奔愈发得意,道:“我娘听了弟妹的事后,大受感动,深以为知己。你们不知道,我娘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同我爹一起上战场,然后在他危在旦夕的时候,救……咳咳。” 自觉说的有点多了,牛奔忙收住话题,恼羞成怒的瞪了眼偷笑的众人后,哼了声,道:“反正,弟妹就特别对我娘的脾气。她说了,弟妹年纪大了,再想练武是不能了。 可以后,等她有了女儿后,我娘可以收她和环哥儿的女儿做徒孙!哼哼!” 温博好奇道:“牛婶婶怎么知道,环哥儿和弟妹以后生的会是女儿?” 牛奔看白痴一样看着温博,道:“你傻啊?我娘说了,她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环哥儿和弟妹以后生的一定会是女儿。 问问问,问个屁!你懂的多还是我娘懂的多?”这大概是郭氏骂牛奔的原话…… 温博满脑子迷糊,想了想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有些惭愧的低头继续去想了…… 贾环见状哈哈一笑,也不为他解惑,低头对羞的满面通红的乌仁哈沁道:“乌仁哈沁姐姐,快谢谢奔哥。郭婶是个很大气也很亲切的好长辈,有她给你做干娘,是咱俩的福气。” 在这方面,乌仁哈沁并不傻。 不止有秦人讲究身份,蒙古人也讲究。 甚至,他们更讲究子以母贵母以子贵这一法则。 因此,乌仁哈沁极为感激的看着牛奔道:“谢谢奔哥。” 牛奔闻言,喜得无可无不可,抓耳挠腮的,喜庆模样让贾环和乌仁哈沁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是乌仁哈沁是他平生以来第一个尊敬他的弟妹,因此让牛奔格外欢喜。 之前虽然有赢杏儿认识在前,可赢杏儿别说叫他大哥了,不踹他都烧高香了。 除了武功以外,牛奔也没一样比赢杏儿更了得的。 有那么一个弟妹,他这个大伯当的憋屈。 至于其他的弟妹…… 小吉祥他倒认识,白荷他也认识,可这两人和他几乎没什么交集。 就算是小吉祥,他也只是认识,而没有说过话。 在这方面,越是在庄子上,赵姨娘管的越严厉。 在赵姨娘所创的《姨娘修行真法》中,守妇道,始终排名第一…… 而贾环的其她女人,就更不用提了。 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物以稀为贵,人亦是如此。 所以牛奔特别的高兴。 他眼珠子转了转,满脸不甘的对贾环道:“不行,环哥儿,不能太便宜了你,你得再做点什么……” 贾环呵呵笑道:“请你吃酒?” “呸!” 牛奔啐了口,道:“谁还没酒吃了?这样,你得再给我们表演一下,之前你说的那些话…… 先说好,不能重复以前的! 我主要是为博哥儿考虑,他实在太丑了,要是不多学点好话儿,我怕他以后没婆娘跟他……” “奔哥儿,你这是放狗屁! 你还有脸说我丑?你个大丑鬼!” 温博在另一侧听闻此言,顿时怒火万丈咆哮道。 牛奔根本不生气,得意道:“博哥儿,你不要胡说,我娘说了,我俊的很,比环哥儿还俊!” 温博怒道:“我娘还说我俊呢!也比环哥儿俊!” “咯咯咯……” 乌仁哈沁彻底忘掉了这个陌生的天地,忘记了紧张和不安,也忘记了之前的苦难…… 被这两个丑鬼给逗的笑声不止。 众人一阵笑闹罢,温博言归正传道:“环哥儿,虽然奔哥儿是为他自己求的,不过我们听听也无妨…… 环哥儿,不是哥哥们说你,你也忒自私了些。 你自己数数,你都几个……咳咳! 你也为哥哥们想想才是。” “就是就是……” 牛奔颇有怨气的看着贾环,连连附和道。 后面的韩三嘿嘿嘿的乐个不停…… 贾环呵呵笑了笑,又放缓了马匹的速度,然后低头看向怀里的乌仁哈沁。 感受到他的目光,乌仁哈沁侧仰着头,也看向了他,脸上浮起了笑容…… 四目相对时,贾环柔声道:“乌仁哈沁姐姐,从分开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时无刻的不再想念你。 每天多想你一点,我的思念,便会化成一粒沙。 于是,这世上便有了通古特大沙漠。” 这并不是表演,这是他的心声…… 两行热泪,从乌仁哈沁的眼中一瞬间滑落,她猛然转过身,紧紧的,紧紧的抱着贾环,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呜咽出声。 乌斯哈拉,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呢…… 感受到乌仁哈沁深深的眷恋和思念,贾环微笑着揽住她,下巴轻轻的摩挲着她有些枯燥的头发,眼中柔情似水…… “我……靠……” “噗通!” “吁!” 两人的恩爱秀,给了一旁瞠目结舌的牛奔两百万点暴击伤害。 牛奔绝望的大骂了声后,生无可恋的仰头躺下,然后跌落马匹…… 其后众人大惊,忙勒紧马缰,顿住了马,险些踩踏到他身上。 “奔哥儿,你搞个锤子啊!” 秦风就在后面,为了不伤到牛奔,他用大力勒住了他的爱马,马都快要被勒伤了。 而后他有些狼狈的破口大骂道。 “我……靠!” “噗通!” 秦风话刚骂完,前头却又来了一遭儿这样的情景。 众人看去,是温博。 他紧随牛奔之后,也从马上跌落在地,躺在地上不肯起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 两人逗比的表情,生生让原本大吃一惊,双目还垂着泪珠的乌仁哈沁,再次笑了出来。 “咯咯咯……” 原来,乌斯哈拉有这么多好朋友,好兄弟。 她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还在担心,乌斯哈拉会不会孤单…… 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 ps:通古特沙漠,是准葛尔盆地边的大沙漠,叫古尔班通古特沙漠。 正文 六百五十三章 大开眼界 当队伍再次前行时,牛奔和温博都不再挤在贾环周围了,离的远远的,神色落寞…… 他们自忖,这辈子怕是没机会成亲了。 因为打死他们,他们也说不出这么不要脸,这么肉麻的话来…… 在他们想象中,最浪漫最过分的话,也就是…… 我想和你困觉…… 再复杂一点的,他们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当然,也看不上。 堂堂大丈夫,岂能这般油嘴滑舌? 现在他们就很看不上只会甜言蜜语哄人的贾小三! 倒是秦风,“鄙夷”的看了一眼这俩山炮武夫后,策马来到贾环旁边。 他要比方才那挤眉弄眼的俩人强的多,还礼貌的拱手作了作揖。 这番做派,顿时,从后面引来一阵嘘声…… 秦风许是已经习惯了,对这些充耳不闻,他对乌仁哈沁自我介绍道:“弟妹,在下名叫秦风,家父乃武威侯秦梁……” 乌仁哈沁不认识秦风是谁,甚至也不清楚牛继宗和温严正是哪位,但她绝不会不知道秦梁是何人。 自去年那场大战后,准葛尔汗国集结的整整二十万精锐控弦勇士,最后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小虾米逃了回来。 然而就是那几个小虾米,在将大军的灭顶之灾告诉了龙城后,也被处决了…… 因为,鄂兰巴雅尔宁肯让草原上传遍秦梁的威名,也绝不愿让这个“黑锅”,最后背到她的头上…… 因此,那二十万大军,算是全军覆灭。 而龙城给出的消息里,覆灭他们的人,便是大秦黄沙军团抚远大将军,武威侯秦梁。 秦梁这个名字,在准葛尔汗国内,已是家喻户晓,有小儿止啼之效。 乌仁哈沁又怎会不知道? 甚至,她在陡然听到这个名字后,身子都忍不住颤了颤…… 感受到乌仁哈沁的不自在,贾环柔声笑道:“乌仁哈沁姐姐,不要怕,风哥的父亲,是我的义父,也就是你的义父,他对我很好的,也会对你很好。” 秦风也自觉失言,不再文绉绉了,忙补救道:“对对对,弟妹,我爹何止是对环哥儿很好,而是对他最好,比我还好!不止我爹,我娘也是如此。 听说弟妹要来,我娘早早的就叮嘱,一定要将你请到家里去做客。 算起来,你也是我秦家的大恩人。” 乌仁哈沁闻言不解。 贾环解释道:“乌仁哈沁姐姐,你还记得额敏河畔吗?” 乌仁哈沁闻言,眼睛一亮,点点头,道:“记得,我们曾去那里玩耍过。” 贾环有些歉意的对她道:“我们去那里,不止是玩耍。义父被扎达尔偷袭,身中矛头白腹蛇的剧毒,所以……” “啊!” 乌仁哈沁闻言,反应过来,道:“乌斯哈拉,你是去挖黑仑根?” 贾环点点头,道:“是的,义父中的毒,只有黑仑根能解,所以…… 乌仁哈沁姐姐,对不起,我隐瞒了真相……” 一旁的秦风听到最后一句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贾环。 好小子,都这种水平了,你还敢说自己没读过什么书? 哪个没读过书的人,能把骗人说的这样文雅? 还“我隐瞒了真相”…… 乌仁哈沁的脸色却到底落寞难过,贾环的解释,仿佛戳破了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泡沫。 在那个泡沫里,她是比公主还要满足幸福的合兰…… 可是…… 那终究只是一个泡沫。 乌仁哈沁面色有些难过,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没有生气。 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到,乌斯哈拉,你竟会这般聪明…… 我原以为,我比你……我可以……” 我原以为,我比你聪明,所以,我可以照顾你,保护你…… 可是如今,你却不再是那个笨笨的爱笑的札剌兀,而是这个世间最强大帝国的顶级贵族。 而我,却依旧还是那个卑贱的小合兰。 我怎能配得上你…… “呵呵呵!” 贾环轻笑了声,看着脸色哀伤到落寞的乌仁哈沁,柔声道:“乌仁哈沁姐姐,你知道么? 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纯真,也最热情的姑娘。 我来到这个世上后,除了我娘外,还有三个女孩儿,保护过我。 一个,是我的堂姐。 她在我还很卑微弱小的时候,在面对很强大的对手时,为我出头说了话,而当时,她也一样的弱小,并且因此,吃了很多苦头。 她保护了我,我很感动。 另一个,是我的如夫人,明月。 她在我被人刺杀时,用她自己的身子,挡在了我的面前,替我挨了重重的一掌。 看着她的鲜血淋满我身时,我很感动。 还有一个,就是你,乌仁哈沁姐姐。 在你举着钢叉,拼死挡在我面前,护着我不被恶狼撕咬时。 在龙城里,你对我一点一滴的关心呵护时,我很感动。 或许,你们不是最聪明的女孩儿人,不是最高贵的女孩儿,也不是最有学识的女孩儿。 但是,在我心里,你们是最让我感动,也最让我难忘的人。 无数次无数次,我在深夜难眠…… 无论是闭上眼睛,还是睁开眼睛,满满都是你挡在我身前的影子。 我为你牵挂,为你担心。 牵挂你的安危,担心你会受到我的连累,被人伤害。 我很难过,因为尽管我用尽心思去遮掩,最终,却还是没能避免,让你为我吃苦受伤……” 贾环轻轻的抚着乌仁哈沁右脸上的鞭痕,眼睛微微发红,他直视着乌仁哈沁充满泪水的眼睛,沉声道:“但是,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发誓。 从今往后,再没有任何人,能伤的了我的乌仁哈沁一分一毫。 任何人,都不行!” 乌仁哈沁颤抖着嘴唇,早已泪流满面的脸上,满满是死心塌地的感动,再次投入了贾环的怀抱,紧紧相拥…… 女孩儿都是感性生物,这个时代,又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更是如此。 只要你不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要你是在用心去表白,有理有据的去表白,那么通常,都能打动她们。 若是再上升到生命的高度,生死的程度…… 那几乎便可以无往而不利。 后世,在没有经过琼瑶剧及其衍生的无数类似的,关于生死虐恋的小说和电视剧的狂轰滥炸,及至审美疲劳,视觉麻木前。 这种套路都一直很有市场。 而在原著世界里,宝二爷那种渣渣,整日里睁着眼睛闲扯淡,但因他动辄谈生死,而且说话时都是掏心掏肺的模样,所以,他都能扯动那么多的人心,那么多冰雪聪明,灵秀动人的姑娘的心…… 贾环这边,显然高级的多。 他不仅同样的掏心掏肺,而且他还用“事实”说法,又怎能不打动女儿心呢? 当然,他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骗乌仁哈沁。 那不是骗,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他只是想打消她的不适应,她的担心害怕,和她的自卑与难过。 他只是想让她知道,对他来说,女儿家的身份、地位以及聪明与否,都不算什么。 他们拥有过往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还好,他做到了,表白清楚了,乌仁哈沁,相信了。 只是,单纯善良的乌仁哈沁相信了,有人却如同被人往心口狂捅了两百多刀一般,捂着心口,败退了…… 秦风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纠结,再到狰狞,再到麻木的面无表情,最后,无声无息的从那两人身旁退后消失了…… 看着这一幕,后面的牛奔和温博两人,笑的那叫一个销.魂。 偏偏还不敢出声,怕影响贾环的发挥,也不想影响他们“上课”学本事…… 于是,两个“丑鬼”,便一手死死捂住嘴,不让出声,一手张牙舞爪,面部扭曲的对着秦风,发泄着心中憋住的爆笑之欲。 秦风平日里那样注重仪表和风度的世家公子,此刻看着他俩的“埋汰样”,都忍不住的对他二人竖起了根中指,而后,忍不住无声的摇头苦笑起来。 大开眼界,真他娘的大开眼界! 还是家里老管家眼睛犀利,早早的就看破了某人的真面目。 每次他去武威侯府时,老管家就赶紧派人回他的院子去,通风报信,狼来了…… 可不就是狼吗? 不过,其他的“狼”只偷色,这只大尾巴狼,偷心! …… 贾环虽然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可他根本懒得理会。 在这方面,和贾环这个无人能管束的“野孩子”相比,他们的家教可以用严苛来形容。 屋里用的都是相貌平平的婆子,乃至丑陋的年轻丫鬟,贾环见了一次,就再不敢往他们屋里去了…… 这种方式养出来的孩子,在这方面难免木讷蠢笨了些,还好,贾环“心地善良”,从不会大声嘲笑他们,只小声嘲笑…… 不理会他们,贾环再次柔声小意的对已经渐渐放宽了心的乌仁哈沁道:“乌仁哈沁姐姐,回到家里后,你也不必担忧寂寞,没有乡音…… 家里有不少蒙古人,我的亲卫,全部都是蒙古组成。 家里的管家也是,等回家后,你的服侍丫鬟和婆子,也要挑蒙古人。 这都不算什么…… 我知道,自幼在草原上长大的人,无论男女,都会非常眷恋草原、马背和牛羊。 你放心,咱们回家以后,也没人会拘着你的。 而且咱们自己家,在城外就有牧场,有牛羊,有草原…… 只要你怀念草原了,就随时都可以去牧场里,搭一个帐篷,住一晚。 我陪你……” …… 正文 六百五十四章 第一次 队伍再次启程,路过山白林驿站时,看着除了几个礼部理藩院的官员外,空空如也,没留下一个士子。 贾环嘴角弯起一抹嘲讽,连停也没停,就径自跑马越了过去。 不过,贾环心里也明白,那数百青衿里,不可能都是这样的人。 里面总还会有几个或有理想,或是有骨气,或是纯粹天真的人,并不怕他虚张声势的威胁的…… 他们的离去,也许只是出于对同窗的失望…… 不过这对贾环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要阻挡他的道路就好。 然而,又往前行了数里之后,贾环还没给乌仁哈沁讲解完神京城郊外的风采,忽然,就看到前方又来了一群人。 不,应该说,还是之前的那群人。 只是,数量少了许多,只有二三十人。 但分量却更重了。 因为除了他们本身的分量外,还有一人的出现,大大提高了这群人的含金量。 皇太孙。 贾环和身旁的几个兄长对视了一眼后,跃马上前,距离十数步时,勒住了马后带着乌仁哈沁一起翻身下马,留下乌仁哈沁在马边候着,他则朝对面笑容亲切的赢历走去,就要拜下行礼。 却被赢历远远的笑骂住了:“你少装腔作势! 你有甲胄在身,本不必行大礼。 何况,你穿的还是父皇赐你的黄金甲…… 环哥儿,我发现你还真是能来事儿。 皇祖没闭关时,你把他老人家哄的高兴也就罢了。 没想到,皇祖闭关后,你居然还能把我父皇也哄的团团转,连黄金甲都赐给了你。 你真是了不得! 不过,也算是你应得的。 若没有你当初在西域建下的惊天之功,也就没有今日准葛尔求归附之事。 你当得起这身金甲!” 这番话里,有不好的话,也有好话。 不过,是以好话结的尾,所以,应该都是好话…… 贾环笑道:“殿下哪里话,凭我区区功绩,哪里就能得一件黄金甲? 这是我厚着面皮,从皇上那里借来的。” 赢历闻言,细眸中眸光攸然一闪,笑道:“黄金甲都是根据赏赐之人的身量定做的,宫里可没有备份啊。父皇拿什么借你?” 贾环咂摸了下嘴,嘿嘿笑道:“陛下那里,不是还有一套嘛!” 赢历闻言,面色是真的变了变。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他性格雍然,城府极深。 只一瞬间就收拾好了心情,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他虚指了指贾环,摇头笑道:“你啊,你真有办法……” 贾环又呵呵一笑,牛奔等人上前行礼。 赢历也都笑着拦住了,韩大等人的见礼,他也微笑着叫起。 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 乌仁哈沁此刻已经算是臣子内眷了,又非正室诰命,所以反倒不用来给人行礼…… “殿下,您怎么来这了?” 客套完毕后,贾环瞥了眼对他“傲然”相视的李怀德等人,对赢历笑问道。 赢历闻言,笑道:“你还有脸子问我,我若不来,怕你把这几百太学学生都丢到西域去了。 环哥儿,我听说你最近也在读书识字,怎地你一定尊敬读书人的觉悟都没有? 他们身份虽没有你贵重,可从学业上来说,他们都是你的前辈!” 贾环闻言,撇了撇嘴,道:“殿下,不是我没有尊重人的觉悟,实在是李相儿子他们这群人,脑子里有坑儿,着实让人尊敬不起来。” “贾环,你嘴巴放干净点!你脑子才有坑儿呢!” 李怀德还没反击,一个眼神有些阴鹜狠厉的士子,抢先开口道。 贾环的表现有些奇怪,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这人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着赢历道:“殿下,您是李相儿子请来的救兵?” 赢历似乎也没看到眼前的冲突,不过,贾环却觉得,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浓郁了几分…… 赢历笑道:“你少浑嘴,好好说话。 我不是他们请来的,只是在城里听说你和如意他们又起了冲突,而且闹的还很大,就赶紧赶来了。 你还敢胡来,你也不怕相府太夫人再喊了你去,还用拐杖抽你一顿!” 被人一阵嘲笑后,贾环像是忽然记起了前仇一般,转而怒视着李怀德,骂道:“你个爹宝,你个奶宝!” “什么叫爹宝,奶宝?” 赢历忽然插口问道,也让李怀德没了反击的机会。 贾环科普道:“就是爹爹的好宝宝,奶奶的好宝宝……” “哈哈哈!胡说,胡说……” 赢历朗声笑骂了句后,对贾环道:“如意你也认识,出身相府。 李相府的家风清正,神京有名。 如意乃如玉君子,你个粗人,少欺负他。” 贾环喊冤道:“殿下,我何曾要欺负他们?实在是他们的所谋所行,太有失国朝未来栋梁的身份。 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友善的给他们提了个建议,好让他们圆润的回城。” 这一次,没等赢历再打圆场,李怀德便怒道:“贾环,你少血口喷人!你才是真正有失国朝栋梁身份呢! 你们武勋为了自己升官进爵,竟要帮助准葛尔那群蒙古鞑子去打厄罗斯! 如此自私自利的行径,如何对得起你们与国同戚的名位?” “就是!方才我见他前来时,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看起来,竟是蒙古女人! 哈!早就听闻我朝勋贵,荒.淫无度的紧,没有想到,竟会到了这种无耻地步! 为了一个鄙贱的蒙古贱……啊!” 又是方才那个眼神阴鹜的士子开口,他的眼神愈发阴鹜了,言辞也更加犀利。 只是,没等他骂完,惨叫一声后,而后整个人凌空倒飞起来…… 一直站着默默无声的站在赢历身后的那道青色身影,忽然抬起了头,眼神有些骇然的看着贾环的……残影。 青衣人心中倒吸了口凉气:他竟已到了这个地步…… “贾环,你!你竟敢在皇太孙面前动手?!” 忽然的变故,让方才躁动起来的士子们又冷静了下来。 他们也不再目光鄙夷的看向不远的乌仁哈沁了,一个个看疯子一样的看着贾环。 李怀德惊怒交加道。 贾环却没理会他们,而是看向了面色寡淡下来的赢历,解释道:“非是臣在殿下面前妄动干戈,只是这个混账,敢侮辱我大秦勋贵,若不教训他一下,他下次怕是连陛下都敢污蔑了。 哦,对了……他们私底下,怕是没少污蔑皇上!” 赢历没有理会这一茬,他的一双细眸看向了不远处,贾环马匹旁边站着的乌仁哈沁,淡淡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贾环微笑道:“殿下,臣当初能够孤身千里,潜入龙城,多亏此女相助。后来,她更是救得臣的性命。在龙城时,就已经与臣结亲。 这次她与准葛尔大长公主一同前来,所以,臣来接她回家。 皇上也知道此事……” 赢历闻言,眼睛微微眯了下。 只是,他与隆正帝的反应不同。 隆正帝等人关注点在于贾环的有情有义,甚至也隐隐欣赏乌仁哈沁。 但赢历却有些厌恶乌仁哈沁,因为他以为,她是背主求荣。 他很少以感情去思考问题,而是以高高在上的皇家上位者思维去思考。 显然,没有一个上位者,会喜欢背主刁奴。 尤其是,她背叛的还是皇室。 尽管,是准葛尔的皇室。 但赢历还是很不喜欢。 淡淡的扫视了眼乌仁哈沁后,赢历看向贾环,道:“如意他们所为虽然欠妥,但出发点却是好的。 环哥儿,如今朝廷里的情况,想来你也知道些。 确实没有精力和国力,再与厄罗斯开战了。 尤其,还是为了与咱们并不怎么相干的准葛尔的存亡。 实在得不偿失。 当然,我并非说,西域故土,我们就不要了。 但我想,能不能缓几年再说……” 贾环想了想,道:“殿下,其实今日大朝会,您也在朝堂上,肯定知道,今日的朝议,根本还什么都没讨论开。 甚至,原本臣都不曾准备开口发言,是因为李梦菲之流相逼,臣才不得不开口,讲述臣的意见。 当然,那应该是很粗浅的意见。 但不管怎样,朝堂都还没做出立刻援助准葛尔,与厄罗斯开战的朝议。 为何这些太学学生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造出了这么大的声势? 还口口声声说,要为国死节,用石子砸死那些使臣! 亏他们还是读书人,学的是礼义廉耻。我怎么就看不出他们有什么礼仪有什么廉耻? 若是他们想杀鞑子,不如就派他们上前线的好……” 贾环义愤填膺的说道,希望能够转开之前的话题。 然而,这种小聪明小手段,在内宅里哄姑娘们或许有用,可是对上被太上皇亲自教导出来,资质绝佳的赢历来说,就显得太小儿科,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赢历根本都不关心那些士子问题,他语重心长的对贾环道:“你说的都有道理,我也相信,你不是为了自身的名爵私利才想着要与厄罗斯开战的。 只是,你还是要拿出你的态度,劝阻这件事。 朝廷里难免会有人好大喜功,想要谋取收复西域万里疆域的功勋和美名。 但是这种不清醒的做法,于国有害,太上皇出关以后,也定是不会喜欢的。 贾环,你要考虑长远。 ,o 若能多晚几年,该是你的功勋自然少不了,说不定还会更多。 又何必非要急躁于一时呢?”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 …… ps:你们说,赢历会不会把隆正放在眼里? 销售榜上被人爆了菊花,求点订阅,咱们爆回去吧…… 另外,推一本好书,《隋末阴雄》,书荒的书友可以看看,四百多万字,够肥了。 正文 六百五十五章 人心渐躁 此言,大诛心! 贾环完全没有想到,赢历,竟然也不愿隆正帝收取这等功绩。 听他言中之意,他是想,再过几年,他自己来收取这份丰功伟绩。 他好长远的眼光。 他是怕,隆正帝有了此等功业后,帝位自此稳如泰山,威望直追高祖和太上。 那么,待日后,赢历的位置自然就会尴尬。 他绝不想像隆正帝那样,一坐,就是二十年的泥塑菩萨。 甚至,他也不想再当二十年的太子…… 他的这份心,从道理上讲,可讲的通。 毕竟隆正帝的经历着实太过压抑、残酷。 可是从人情上来讲,却又太过凉薄,太过自私,也太过无情了些。 那是父子啊! 天家,果然无亲情。 只是…… 这件事,并非只关系到皇位的更迭。 “殿下,如果此时朝廷不出手干预,准葛尔必亡。 西域万里河山,就会落入厄罗斯手中。 到那个时候,大秦就会从三个方向陷入厄罗斯的包围中。 西北,正北,还有东北。 一旦他们想发动战争,大秦就要三面同时受敌。 太过被动。 所以,如果给他们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让厄罗斯在西域站稳了脚跟,那么对大秦而言,后果将不堪设想。” 贾环面色肃然的说道。 见贾环竟然不应,这着实有些出乎了赢历的意料。 他本以为,贾环是聪明人…… 会知道如何选择,才是正确的、明智的。 却不想…… 赢历细眸微眯,眼神有些幽深的看着贾环,轻轻的吸了口气,道:“贾环,你想的……太过悲观了些。 在准葛尔最强大的时候,我大秦铁骑尚且能一战灭敌二十万。 厄罗斯又能如何? 再者,朝廷如今正是最艰难的时候,东边和南边各省都在遭灾。 这是上天愤怒的缘故,说明朝廷里有奸人误国,以致朝政失德,获谴于天。 这个时候,又岂能轻易发动战争? 你还小,没接触过太多朝政。 但你要明白一点,攘外必先安内! 待再过几年,天下素净了,朝廷安稳了,我大秦必将更加强盛,将会迎来百年来最盛之世。 孤现在就可答应你,到那个时候,孤一定在太上皇面前替你多说好话,让你能同霍骠骑一般,率领大军,远征西域,收取安定万里江山的大功,建直追先祖的功业。 甚至,孤愿与你同往。 贾环,目光,要放长远……” 贾环忽然笑了,语气恢复轻松,对赢历道:“殿下,您跟我说这些没用啊?我既不是辅政大臣,又不是两阁阁臣,我说什么都不算啊! 而且朝廷上也还没争出个所以然来,一切还未成定数。 您给臣说这些,也太看得起臣了…… 提前说好,您可千万别指望让臣去说服牛伯伯、温叔叔他们。 这等国朝大政,军机要事,我若是有胆子去聒噪,他们不大耳刮子抽我才怪呢! 此等大事,岂能儿戏?” 赢历闻言,面色不变,但目光却益发幽深,他深深的打量着贾环,见贾环目光清澈坦然的与他对视着,也轻轻笑了起来。 他摇摇头叹了声,道:“你啊……” 目光又转而在贾环身上金甲上顿了顿,道:“你说的没错,你就是不懂事,太过儿戏。 为了区区一个蒙古婢女,就敢去问皇上借金甲。 父皇竟也随你…… 这虽然这不是至尊御服,可到底是皇上穿过的。 又岂是人臣所能沾染的? 你就敢胡闹?” 贾环闻言连连点头称是,道:“殿下教训的是,此事确实是臣孟浪了。 您这一说,臣心里愈发后悔紧张了。 殿下,臣就不在这里多说了,我得赶紧回城,给陛下还金甲去。 不然,后面说不得又有哪个鱼屎还是猫屎成天上书弹劾臣了。” “哈哈哈!岂有此理! 一天没个正行,倒和五弟一般…… 去吧去吧! 孤看你的心也不在这里……” 赢历面上又浮起了笑意,挺灿烂,一扫之前的严肃,更拿其弟赢昼相比,显得亲近,挥了挥手放人。 贾环笑的比他还灿烂,躬身一揖后,便辞别了赢历,转身离去。 其身后一直垂目不言的牛奔等人,也上前与赢历行礼,告辞。 不过,赢历却又开口道:“牛奔,那黑甲军是怎么回事?环哥儿年幼不晓事,你也跟着胡闹? 国之利器,是用来迎来送往做人情的吗?” 牛奔闻言,面色变了变,而后呵呵笑道:“太孙殿下,这不是为了保护准葛尔使臣的周全嘛! 您看,您身边这几位就一直喊打喊杀的。 若是平常护军,怕是护不了他们的安危。 但有黑甲军在,嘿嘿,李怀德他们要是敢上前丢石子儿,保管人还他一只利箭!” “乱弹琴!” 赢历笑骂了声,道:“你们和怀德虽分文武,可均为我大秦栋梁国柱之后,当精诚亲爱相处才是。 今儿正好孤也无事,给你们做一个中间人,一起吃个酒席,化解一下误会。 环哥儿他还有事,就不扰他了。 不过,为罚他今日莽撞出手,得让他做个东道,就将东来顺的天字阁打开,让尔等化干戈为玉帛,共谋一醉。 如何?” 牛奔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颇为失望,歉意道:“实在抱歉,殿下,非是臣不识抬举,只是…… 用了我爹的黑甲军,得回去挨家法了。 若是再在外面耽搁,怕会罪上加罪。 只能等下回,再扰殿下的酒宴了。” 赢历闻言,似乎也不失望。 看了牛奔一眼后,又看向温博和秦风,道:“想来你们也没时间了?” 两人忙躬身赔礼道:“殿下恕罪。” “呵呵,这算什么罪名……罢了,既然今日都没空,那就等下回吧。” 赢历轻笑道。 牛奔三人忙再礼谢过,而后转身告辞。 为表敬意,贾环等人并未在赢历前翻身上马,而是牵着马匹,步行走过一段距离后,再次与赢历含笑告辞后,才纷纷翻身上马,呼啸离去。 看着数十匹轻骑,紧紧跟随在贾环周围,将他护在中间,朝神京西城金光门狂飙而去,阵型始终紧密不散时,赢历的细目微微眯起,眸光闪烁。 …… 队伍行进了二三里后,速度又渐渐放缓了下来。 贾环勒住了马,面色肃然,回头遥望了眼早已不可见的山白林驿站。 而后转头看向同样面色皆面沉如水的牛奔几人。 韩家兄弟并各家亲卫,一瞬间拉开距离,扩散开来,就地警戒! 见周遭只有自己几位兄弟后,贾环沉声道:“最近气氛有些不大对,人心渐躁,太乱了…… 今日之事,大出所料。 几个哥哥回家后,务必将此事告诉叔叔伯伯,让他们知道那位的态度……心中也好有所准备。 包括风哥。 还有……最近哥哥们都少出门,切记不要沾染是非。 只要我们不卷入其中,不论是谁,都轻易动不得我们。 可一旦军方涉入其中,顷刻间就是大祸。” 这个时候,连牛奔和温博都不再玩笑。 两人的脸色也很肃穆。 牛奔皱着眉,满脸不解道:“到底是为何?那位怎么会……着实想不通啊。” 温博反倒清醒一点,瓮声道:“无非是不想再出一个太上皇罢了。” “博哥儿,禁言!” 秦风面色一变,压低声音喝道。 温博脸色也变了变,到底没再在这上面多言。 只是嘟囔了声:“真是不想让人过几天好日子……” 见众人的脸色有些沉的可怕,贾环却又轻笑了起来,道:“几位哥哥也不必太过担忧,还不至于此。 也是因为关心则乱,那位才会按捺不住,出行此招。 他着实被陛下这二十年来的处境给吓住了…… 但他毕竟不是常人,回过头冷静下来多想想,许是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而且,就算想不明白,也不要紧。 待太上皇出关后,会教导他明白过来的。 这世上,怕也只有太上皇的话,才能说得动他……”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牛奔也明白了过来,他轻声道:“老话果然说的好,宝剑锋从磨砺出。太上皇将那位教的太好了,可却也少了太多磨砺。 自负的人,心胸都不会太…… 环哥儿,今日之事,不好解啊。” 见众人脸色又沉了下去,贾环轻笑了声,道:“不要紧,只要陛下能再御宇二十年,他会明白过来的,呵呵。” 众人闻言,面色纷纷霍然,温博甚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风和牛奔也哑然失笑。 是啊,那个位置,可着实不是一般人能熬的住的…… 还怕他会少了磨砺? 有了如今这档子事,怕是,只会让磨砺的分量更加沉重。 念及此,众人均长呼了口气。 气氛又松快了下来。 贾环给一旁的乌远使了眼色,乌远将肩头黑云旗一挥,扩散开来的亲卫家将们又迅速靠拢聚集。 而后乌远将黑云旗取下,折叠整齐后,收了起来。 贾环对牛奔等人道:“此地不是多说的地方,咱们都回去吧。老实在家待几天,等过了这阵风头,咱们再聚……” 秦风等人点头应下,不过,牛奔到底有些按捺不住,问道:“环哥儿,你说,西域之事,到底能不能开战?” 此言一出,周围人都看向了贾环。 包括新来的吴恒。 贾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牛奔一眼,道:“奔哥,这种事,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秦风和温博两人也是莫名的看向牛奔…… ,o 牛奔恍然过来,嘿嘿嘿的摸了摸脑袋,含糊不清的笑骂了声后,不再多言。 队伍再次启程。 从始至终,乌仁哈沁都静静的待在贾环怀中,在那里,她睁着一双草原上宝石湖一般的清澈眼睛,怔怔的看着贾环。 她虽然完全听不懂贾环他们在说什么。 可是,从他们谈话的语气中,她却可以听出来…… 她的意中人,果然不是草原上懦弱的珍珠鸡,而是一个盖世英雄! …… 正文 六百五十六章 杞人忧天 进了金光门后,队伍就四散开来。 虽然同住西城,但几家却位于不同的坊市。 各在贤德坊、延康坊、居德坊以及怀远坊居住。 单独一个坊间,却是容纳不下几家公侯府邸的。 不过,牛奔却没有离开,在秦风等人的嘲笑声中,又跟了贾环一段。 他还是担心,今日之举,会埋下祸根,尤其是对贾环……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觉得,当今皇帝还能再御宇二十载。 朝野流传,隆正帝之所以能正位,并能在皇位上待上这么多年,并非是他有多重要,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儿子。 太上皇因为是看中了皇孙赢历的绝佳的帝王资质,才会选择让隆正帝过度一下。 若非如此,隆正帝怕是早就被赶下台了。 这种说法,至今还流传颇广,从未平息…… 虽然以前,牛奔也对这种狗屁不通的说法嗤之以鼻。 可是今天,却又有些动摇了…… 万一是真的呢? 贾环告诉他,先不说这种说法有多荒谬,皇位岂能如此儿戏? 若真是这般,太上皇自己都能再当二十年皇帝,然后再传位给赢历就好,何须多此一举? 再者,就算是真的,只要隆正帝能够收复西域万里江山,其威望必然暴涨。 到那个时候,怕是连太上皇都无法轻易废了他。 不过牛奔又担心起来,听说朝廷中各方的反对力量颇大。 隆正帝能办成此事吗? 尤其是,贾环现在的态度,竟是想要撒手不管…… 没有贾环相助,隆正帝岂非更没戏了? 饶是环境不对,可是贾环还是笑了个半死。 最后在牛奔恼羞成怒的怒视下,才堪堪忍住笑意。 贾环直言不讳的告诉牛奔,他贾老三在朝中,目前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符号”,最多也只能当枪用…… 他不愿去当枪,所以这几天才要闭门。 至于隆正帝能否决议此事…… 贾环以为,一个当了近二十年皇帝的人,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心理至今还没有崩溃,反而还渐渐打起了反击…… 这样的人,如果哪个真把他当成了废物点心,那么这个人怕是离死不远了。 贾环让牛奔老实看着,看隆正帝怎样表现吧…… 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至于他们这样的“小喽啰”,就不要杞人忧天白操心了。 只要办成了西域之事,那么,其余的一切后患,都将不复存在! 而且,他们能想到的事,那些在朝堂上纵横了一辈子的大佬们,难道还会想不到? 哪里还需要他这样的小萝卜头跳出去表演…… 牛奔闻言后,眨着一双绿豆眼儿巴巴的看着贾环,看了好半天后,才愤骂一声,道:“老天爷真是不开眼,怎地啥好事都往你身上堆? 长的人模狗样也就罢了,偏还又给了你这么一副奸猾似鬼的头脑! 怪道我爹常教训我,让我跟你多学学。 我不过说了句跟你多学娶老婆,就被他胖揍一顿。 说让我多跟你学脑筋,夸你粘上毛比猴儿还精。 以前我还没看出来,你整个咋咋呼呼打完这个打那个,有个屁的脑筋。 如今看来,最阴险的还是你啊!” 贾环见他不再担忧了,就没功夫再听他磨叽了。 感受到乌仁哈沁自进神京城内,越见繁华,就越忐忑不安后,他和牛奔随意打了个招呼,便快马加鞭,往公侯街赶去。 …… “吁!” 荣国府侧门,下马石旁,贾环顿住了马匹,然后翻身下马,又接下了愈发显得拘束的乌仁哈沁。 在龙城时,乌仁哈沁以为,世间最繁华的所在,应该就是龙城了。 因为龙城里有很多高大的帐篷聚在一起,甚至在龙城东边,还有金珠公主手下的秦民为她建造的舒适的屋子。 相比于龙城,草原上其他部族的驻地,就显得荒凉贫穷了许多。 比龙城还有钱的部族,都已经被准葛尔征服了…… 所以,相比于草原上牛车拉的帐篷,龙城自然算得上是第一等的繁华地。 而从西域赶赴神京的这一路上,为了安全,准葛尔使团多在马车内赶路。 只有在夜里落脚时,才会去沿途的城里落脚。 沿途的驿站,看起来倒和公主在龙城的屋子差不多…… 乌仁哈沁本以为,世间的屋子可能都是如此。 然而,等她看到浩浩神京城,以及金光门上雄立的三层门楼时,就已经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她完全没想过,这世间竟还会有这等雄伟的城池。 和神京城相比,草原上的那座飘散着马粪味道的龙城,瞬间变得连草鸡都不如…… 再行进到城内后,沿着居德坊,看着那一座座的豪宅内,厅殿楼阁,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蓊蔚洇润。 乌仁哈沁感觉,这里竟是那样的奢华富贵。 富贵的有些不真实…… 然而,等她看到了居德坊内的精华所在,公侯街时,便愈发没有言语了。 因为公侯街大半条街,都被荣宁二府占据了。 所以,乌仁哈沁看到的,便是荣宁二府。 别说是对从草原上来的乌仁哈沁而言,就是对大秦绝大多数百姓而言,荣宁二府都富贵的超出了想象。 只门前摆的那两座比她还高的大石狮子,就让她无法形容。 草原上的民族,是游牧民族。 虽然龙城是固定的,但从大汗,到下面的牧民,从来都不会一年到头住在一个地方。 倒是有半年时间都在外面草场上,住在帐篷里,放牧,打猎,游玩。 所以,他们也从来不会弄一些太过笨重,不好移动的东西。 乌仁哈沁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 “你怎么还不走?” 贾环正要带乌仁哈沁进府,却见帖木儿还在身后跟着,开口问道。 帖木儿嘿嘿傻笑,抓耳挠腮却不回话,贾环眉尖轻轻一挑…… 乌仁哈沁听到贾环的话后,渐渐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向帖木儿,而后“惊奇”的发现,他好像是一个蒙古人。 “你……你是蒙古人吗?” 乌仁哈沁轻声问道,用蒙语。 帖木儿闻言,面色隐隐激动起来,他忽然右膝前屈、左腿后弯、上体前俯、双手下扶右膝,沉声道:“主母,帖木儿是蒙古人,给您请安了。” 这番动静,别说乌仁哈沁唬了一跳,连贾环都怔了怔,然后对乌仁哈沁笑道:“乌仁哈沁姐姐,这是你老乡…… 除了他,咱家里还有很多蒙古人。 他们在城外的牧场上,替我放牧牛羊和马匹。 所以,你不用担心以后会不闻乡音了。 对了,服侍你的丫鬟和嬷嬷,也是从他们的家眷中挑的……” 乌仁哈沁闻言,有些高兴道:“我不用人服侍的,我可以和她们一起去放牧。”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好,你喜欢放牧,那咱们每月抽出一天,去放牧好不好?” 乌仁哈沁巴巴的看着贾环道:“乌斯哈拉,咱们不能每天都去放牧吗?等晚上,再回来呀!” 贾环闻言,又怔了怔,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面前巍峨高大的荣国府。 然后又低头看了眼脸上既有期望,又有不安的乌仁哈沁。 他忽然觉得,这个善良纯真的女孩儿,和这座奢华富贵的府邸,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她本该是草原上自由快乐的百灵鸟,而不应该是养在这座富贵笼子里的金丝雀,她会抑郁的枯萎的。 许是见贾环没有说话,乌仁哈沁好像愈发不安了…… 贾环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心里心疼的不得了,他笑的很柔和,对乌仁哈沁道:“乌仁哈沁姐姐,你看这样好不好…… 你先在城里住一段时间,我现在就使人在牧场里,给你起一座大宅子。 等建好了后,你想在哪边住,就在哪边住。 你想放牧,就去放牧。 想打猎,就去打猎。 想骑马,就去骑马。 顺便还能帮我看看牧场上有没有人偷懒…… 等在牧场草原上住腻了,就回城里来住几天,好不好?” 乌仁哈沁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着贾环道:“乌斯哈拉,那你呢?你也在草原上,和我一起放牧么?” 贾环歉意的笑道:“乌仁哈沁姐姐,我还要在外面做事,不能每天陪你放牛羊……不过,我可以每个月陪你放一次牛羊,至于其他的日子,你就当我去出征了,好不好?因为我要保护家人,保护你。” 乌仁哈沁闻言,点头笑道:“好!不过我不要大宅子,我只要帐篷和牛车就好。” 贾环哈哈笑道:“帐篷和牛车要有,大宅子也要有。因为家里的姊妹们,也会经常去你这个嫂子的地盘作客呀!” 乌仁哈沁闻言,抿嘴一乐,却不似大秦女子般娇羞的低头,反而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满眼笑意的看着贾环。 这就是她喜欢的生活呢…… 贾环见她高兴,也高兴的紧,牵起她的手就要进府。 门口处的几个门子,都跪在那里请安跪了好久了…… 不过…… “帖木儿,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贾环回头对他的亲卫头子训道。 帖木儿嘿嘿笑道:“三爷,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求了二管家,让我婆娘做主母的婆子,我女儿做主母的丫鬟。 嘿嘿嘿!早就想劝三爷,也收一房我们蒙古女人做我们的主母了。 没想等我们还没开口,三爷你就自己办到了……” “我靠!” …… 正文 六百五十七章 乌仁哈沁进荣国府 轰走了帖木儿后,贾环带着乌仁哈沁从西边角门进了荣国府。 不过刚一入内,几个婆子带着一顶艳红纱罗软轿就迎了上来。 贾环认得这几个婆子,都是贾母身边的人。 贾环昨天就和贾母说过,乌仁哈沁今天要回家。 而他更早之前,就跟贾母说过乌仁哈沁的事。 是流着泪说的…… 一来,他确实极为担心,也极为思念乌仁哈沁。 二来,不如此,贾母绝无可能接受一个蒙古女人进门…… 好吧,贾环承认,他是一个心机boy…… 轿子,在草原上用的极少。 草原太辽阔了,一个部落与另一个部落间,相距动辄以百里计。 若是用人轿子抬着走,走一天都未必能走到下一个地点。 纵然是内眷贵人出行,也多用马车。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这顶极为精致的软轿,乌仁哈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环笑着让她坐进轿子里,并告诉她,在大秦,新媳妇进门,都是要坐红轿子的。 这样,乌仁哈沁才小心的上了轿子。 但坐进轿子内,她却不敢坐实了。 她担心外面的人万一抬不动她,就糟糕了…… 垂头看了眼自己胸前,有些“宏伟”的规模,乌仁哈沁有些懊恼,太胖了些呢。 不过,乌斯哈拉好像比较喜欢,他看了好几次…… …… 由几个小厮一直抬到了二门儿后,众小厮退出,几个婆子上来,打起轿帘要扶乌仁哈沁下轿。 乌仁哈沁极为不自在,连连摆手道:“不用扶,不用扶……”然后便自己下了轿子。 额头隐现虚汗。 天啊,虚坐了这么久,比走路还要累许多。 真是……太辛苦了。 怪不得以前连金珠公主都从来不坐轿。 看出乌仁哈沁的不自在,贾环笑道:“就坐一回,以后不愿坐就不坐。” 乌仁哈沁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对贾环甜甜一笑。 贾环哈哈一笑回应,目光宠溺…… 一旁的几个婆子,不动声色的对了对眼神,都赶紧将之前眼中隐隐流露的鄙夷之色收起。 看这情形,又是一个不能招惹半点的主儿。 还是不要作死为好。 …… 贾环再次牵起乌仁哈沁的手,一起进了垂花门。 粉白的墙上开出的精美的垂花门,让乌仁哈沁多看了两眼。 进了垂花门后,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这等明显带有江南风情的院落布局,又让乌仁哈沁多看了几眼…… 新奇,好看! 待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前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 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乌仁哈沁只觉得是走在画里一样,这里和草原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景。 龙城作为准葛尔汗国的都城,也极为富贵。 但那里的富贵,在于“金碧辉煌”。 简单点说,就是地位越高的贵人,大帐里挂的金银器具就越多。 烛光一照,满帐子金光灿灿。 然后给人以富贵逼人的感觉。 但这里明显不同,虽然走了这么久,还没见到什么金银。 可是…… 却感觉更讲究,也更富贵。 乌仁哈沁很喜欢游廊梁子上雕刻的那些流水云纹,真的很好看,像草原上的甸子…… 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屈膝请安道:“三爷安,奶奶安! 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 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三爷回来啦。” 乌仁哈沁看了看这几个丫鬟,看到她们身上,都穿着极好看的纱罗衣裳。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虽然不是羊皮袄,可是,也只是寻常精美一点的花纹布匹做的褂子。 她倒不是很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会不会被乌斯哈拉的家里接受。 听吉布楚和说,不止她们蒙古极为讲究门当户对,讲究血脉家族,秦人也极为讲究。 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嫌弃她…… 贾环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带着她一起进了荣庆堂。 …… “嚯!” 贾环与乌仁哈沁进门后,顿时引起了一阵轰动。 可惜,不是为了惴惴不安的乌仁哈沁,而是因为贾环,准确的说,是为了贾环身上的那身金盔金甲。 贾母最为激动,她看到贾环的这一身后,面色大变,霍然起身。 动静之大,让满堂侧目噤声,也出乎了贾环的意料…… “老祖宗?” 贾环一边握了握乌仁哈沁有些颤抖冰凉的手,一面诧异的唤了声。 贾母站在堂上,逼视着贾环,面色肃穆,甚至像是在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这身金甲,是皇家赐你的?” 贾环有些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道:“不是啊,是孙儿去跟皇帝借的。 孙儿还没立下那么大的功业,哪里就能得赐金甲。 这身金甲是要还给皇帝的,可惜了……” “可惜什么?” 贾母喝了一声,道:“你最好再也不得穿这身金甲,穿这身金甲的,就没一个好下场! 除非你当……快脱下来! 鸳鸯,去伺候你三爷解甲!” 贾环闻言,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国朝初年,被赐金甲的,大都尸骨无存…… 虽然他知道贾母搞颠倒了这个因果关系,不过也不愿让家人为这种小事担忧。 何况,他确实是借的…… 他随手将金盔取下,交给了鸳鸯,接着又要解甲…… 却听到身旁的乌仁哈沁“啊”的一声,贾环忙转头看去,却见乌仁哈沁一手捂着嘴,双眼噙泪,震惊的看着他如霜的双鬓…… 贾环呵呵一笑,道:“乌仁哈沁姐姐,你放心,不要紧的。 最近老祖宗她们总是逼我读书,没法子,我只能头悬梁针刺骨的日夜苦读。 瞧瞧,头发都熬白了。不过没关系,郎中说了,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好了。” 乌仁哈沁还没领教过这孙子的胡言乱语,竟当真了,抬头看向贾母,奇怪她怎么会逼乌斯哈拉读书呢? 不过,眼神里只是不解,并无不敬之意。 蒙古人,同样敬老。 贾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里会和这样一个单纯的鞑子姑娘一般见识。 解开了方才金甲之忧后,她又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此刻对一旁的薛姨妈笑道:“瞧瞧这个孩子,倒是实诚的紧……” 薛姨妈打量了乌仁哈沁一阵后,心头一阵轻松,脸上笑的也很和蔼,道:“听说蒙古人的性子都这样,直来直去的,直爽。也好……不过,倒看不出,她竟有这等心性。在几匹大狼前,护着环哥儿。就冲这份情,也是个好孩子。” 贾母点头笑道:“可不是嘛……不过,若非如此,她也进不来这里……” 薛姨妈笑着点点头。 贾环闻言,知道风波已过。 将身上的金甲解去后,鸳鸯小心的捧上堂去,然后进了里间放好,待贾环回去时再交给他带走。 贾环对乌仁哈沁笑道:“乌仁哈沁姐姐,来,一起给老祖宗请安……放心,头发没事,最多再用一年,就又会恢复如初。” 乌仁哈沁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而后,她随贾环上前几步,走到堂前跪下。 两膝着地,上身向前弯曲,头部向下,但不着地,双手手心向下触地。 口中用不大标准的秦话道:“额木格老祖宗,乌仁哈沁给您请安。” 在蒙语中,额木格是奶奶的意思。 这是蒙古女子向长辈行请安礼时的礼仪。 与大秦女子的屈膝福礼截然不同。 不过,众人却看的津津有味。 贾母对乌仁哈沁的感官,只能说一般。 太普通的一个丫头了,长相也只能说中上,柔美,不惊艳,尤其是,脸上还有一点伤…… 除了她是贾环的救命恩人,极为被重情义的贾环牵挂这一点外,唯一还值道称赞的,许是就是她看起来,比较好生养吧。 罢了,既然贾环将她看的那样重,贾母也不想做恶人。 更何况,她确实是救了贾环…… 贾环之前给贾母说的很明白,如果没有乌仁哈沁挡在他身前,他纵然不被狼咬死,也要露出破绽,然后被准葛尔人围攻而陷。 因此,贾母含笑点了点头,道:“起来吧,可怜见的。” 贾环闻言,忙拉起乌仁哈沁,让贾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除了贾母外,堂内其她人看乌仁哈沁的感觉又不同。 对她感官最好的,大概就是贾迎春了。 她觉得,乌仁哈沁的性子,和她太像了。 其实也确实,都是一样的善良,一样的温柔可亲。 不过,贾迎春也心知,她没有乌仁哈沁勇敢。 所以,她更钦佩这个姑娘了。 贾探春和贾惜春,则没有什么额外的看法。 一个又多了个弟妹,一个又多了个嫂嫂…… 贾家姊妹除外,林史薛三女,看法又不同了。 薛宝钗的眼神,应该是怜意居多。 贾环与她独处时,聊过这段事,也聊过乌仁哈沁。 他曾告诉她,他担心会影响到乌仁哈沁。 尽管薛宝钗再三安慰,说他已经做的很周到了,不会有事。 可是,方才在乌仁哈沁行礼时,细心的薛宝钗,却从她的脖颈处,看到了一道淡淡的伤痕…… 史湘云在意的又不同,她很钦佩乌仁哈沁当初举着钢叉保护那个废物点心时的勇气。 她决定,待下去后,一定好好和乌仁哈沁聊聊。 这般好的姑娘,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会看上那么个烂泥呢? 林黛玉的关注点,还不同。 倒不是吃醋,对于妾这个级别的女子,她在意的不多,除了一个薛宝钗,还有就是董明月…… 她留心的……是乌仁哈沁的胸前,怎么会那么宏伟呢? 再悄悄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虽不说一马平川,可……唉! 这也相差的太多了吧? 那个讨厌的坏家伙,还说什么……旺仔小馒头! 可恶!! 咦? 呸!被那个坏家伙发现了! 林黛玉抬头,看见有个可恶的家伙正笑眯眯的看着她,俏脸登时满面羞红,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混蛋! 还说那般做……会,会变大,可是,根本没有效果! 你这个讨厌的骗子! …… ps:催更的书友且等等,最近身体有点问题。 倒也不大,就是干咳。 不发烧不头疼,什么都没有,就是干咳。 做了很多检查,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效。 昨天换了种急速糖浆,是通过抑制中枢神经反应来镇咳的,大致的药理,大概就是降低咽喉部神经反应的敏感性,来减少咳嗽。 效果有一点,可是吃了药后,整个人困的不行,而且,脑子里也昏昏然然的。 ℃≡miào℃≡bi℃≡阁℃≡ 所以更新暂时只能勉力维持…… 不过也还好,没有太大问题。 做了心脏、肝脏和肺部的检查,都很正常。 这样的话,至少不会突然挂掉,然后穿越成贾环…… 嘿嘿嘿! 最后求点订阅,希望能排上一个“主编力荐”。 这个只有靠订阅达标才有可能…… 正文 六百五十八章 解围 与众人一一见礼后,乌仁哈沁收获了一堆礼物。 金簪、银钗还有玉镯,她有些拘谨的抱在怀里。 不过,说实话,这些首饰头面,她反而并不缺,也见得多。 蒙古人最好金银,因为他们觉得金银最洁净,辟邪秽。 所以,即使最贫穷的蒙古包里,通常也会有一两件简陋的银器。 乌仁哈沁作为鄂兰巴雅尔公主曾经最宠爱的贴身小合兰之一,自然少不了这些。 不过,她还是很开心。 因为她感激众人的友善。 乌仁哈沁虽然不清楚,在大秦,其他人家的大妇会如何对待小妾。 可是在准葛尔,侍妾的地位,有时不比一匹宝马高多少。 甚至,还不如主人宠爱的马匹。 而家中大妇,通常都有对侍妾的处置权,包括生死。 在龙城里,她不止一次看到过,贵人家的侍妾凄惨无比的下场。 这也是当初她为何,会垂青“三个”这样一个地位卑贱、性子懦弱的札剌兀。 因为跟着“三个”,起码不会当侍妾。 “三个”还善良,爱笑,长的又那么好看…… 他们一同为鄂兰巴雅尔公主服务,以后的人生可以一起“上班”。 也不用担心“三个”会去战场,她会成为寡妇…… 生活或许不会大富大贵,可一定很温馨幸福。 可见,乌仁哈沁其实并不笨…… 只是,计划着实没有变化快。 几番惊天变故后,事情发生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变故。 而最大的变故,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原本懦弱但是善良的札剌兀,竟变成了大秦尊贵的侯爵,他杀伐果断,就像他曾对她说的那般,他是一个盖世英雄…… 之后,为了准葛尔的存亡,她将会被作为筹码之一,要被送给乌斯哈拉。 当然,她并不反感被当成礼物,反而很庆幸。 因为在过去的几个月的生活里,她过的……很痛苦,也很凄惨。 能活下来都是万幸。 不过,她又听妹妹吉布楚和说,在秦人的勋贵人家里,小妾的地位极其低下。 每日都要给长辈立规矩,一站就是一整天,不能坐下。 而且,若是主母不慈,还会随意打骂,不给饭吃…… 不过,如今看来,乌斯哈拉家的女主人们,都很平易近人,也都很随和。 “阿秋!” 认完人后,贾环便让乌仁哈沁去站到姊妹的队伍里了。 她自知身份低,因此,走到最后面,贾惜春的身边站下。 却不想,刚站住还没站稳,就听见一旁的小姑娘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正目光异样的看着她,小鼻翼还在剧烈的抽搐着…… 乌仁哈沁的脸登时羞愧的通红。 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别说是她,就是鄂兰巴雅尔都不一定能经常沐浴…… 虽然之前在永寿县驿站里沐浴过,可终究难以洗净尘土之气。 再加上蒙古人无论贵贱,自幼都是吃牛羊肉喝马奶酒长大,身上难免沾染了些腥膻之气…… 虽然很淡,蒙古人自己闻不到,贾环也不在意。 可对贾府里这些比花儿还娇嫩的女孩儿们,刺激性就有些大了。 不过,贾惜春到底已经长大懂事了许多。 打完喷嚏后,她的第一反应都不是去擦鼻涕,而是先看向贾环…… 还好,三哥的眉毛没挑起来。 贾惜春这才放下心来,拿出绣帕擦拭了下鼻子后,对羞愧的都快站不住的乌仁哈沁笑道:“小嫂嫂,您可别难为情。 赶了这么久的路,谁身上也香不了啊,刚才是我的不对呢。 要不,我现在带您去我暖香坞里沐浴? 我那里有三哥特意送我的茉莉花露哟!” 此言一出,其他人倒也罢了,纷纷露出笑脸,而贾环的一张脸上更是笑的无比灿烂。 看着贾惜春的目光,真真是满意的不得了。 倒不只是因为她“讨好”乌仁哈沁,而是因为她的性格,终于改变了。 知人冷暖,还落落大方。 其她人看着贾环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神色,又好笑,又感慨。 好笑他的老成,也感慨他是一个合格的兄长。 能够庇护失怙幼妹,有教养的成长。 贾惜春看到贾环的目光后,亦是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得意! 贾环见之哈哈大笑起来,对乌仁哈沁笑道:“乌仁哈沁姐姐,既然四妹妹邀请你去解乏,那你就跟她去吧。都是家人,不用客套。” 乌仁哈沁闻言,看向贾环,只见他眼中满是鼓励之色。 又看向身旁的贾惜春,见她眼里也满是和善之意,便轻轻的点点头。 贾惜春给贾母和薛姨妈道了声后,就要拉着乌仁哈沁离去,乌仁哈沁却极为郑重的,又匍匐在地,毕恭毕敬的给贾母行了一个大礼。 这个举动,倒让之前面色有些淡淡的贾母,脸色好了不少,吩咐她起身后,让她跟贾惜春去了。 待众人目送着乌仁哈沁离开后,贾母想了想,招手唤过贾环,对他道:“环哥儿,这个姑娘……不大合适住家里。 倒不是我忘恩负义,嫌弃她的出身低。 她既然对你有救命之恩,那么她的出身再低,我都不在意。 我连她是鞑子都没在意,又怎么会在乎她的出身呢? 只是,我总觉得,她的性子,不大合适……” 此言一出,好些人都紧张起来,唯恐贾环摔脸子。 她们大都知道,乌仁哈沁在贾环心中,是有分量的。 而重情重义的贾环,绝不会让人欺了她去。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贾环居然点了点头,附和道:“老祖宗到底是老祖宗,见多识广,孙儿理解您的意思。 百灵鸟在外面自由飞翔时,它的叫声是最动听的。 养在笼子里,就失去了灵性。 乌仁哈沁就是这般……” “那你准备……” 贾母不解的看着贾环道。 人都接回来了,不养在家里,还能养在哪儿? 贾环笑道:“孙儿在城外不是开辟了一片几千亩大小的牧场么? 正好,乌仁哈沁自幼在草原上长大,习惯了草原的味道。 我就在城外牧场上,起一座宅子,让她住那里吧。 她喜欢放牧就放牧,喜欢骑马就骑马。 不束缚着她。 当初若没有她,孙儿怕也难再回来…… 对了,等到天气凉快一点的时候,老祖宗和家里姊妹们也可以一起去牧场上骑骑马,散散心。 虽然不能真个去塞外草原一见,可在牧场上,也能见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风情。” “真真是胡说,哪有姑娘家骑马的?” 贾母嗔怪道。 不过既然贾环已经拿定了主意,她也不会再徒劳的去做恶人。 而且,她也没什么其他的好法子…… 贾环呵呵笑道:“老祖宗,女孩子骑马,好多着呢。 对气质很好,对身子骨也有好处。 孙儿听说,在泰西之国,所有的贵族女子,自幼就要学习骑马,以培养她们的贵族气质,而且还能健身。 当然,既然这种习俗在我大秦还不能被普遍接受,咱家里还是别太特立独行了。 府上人多口杂,街外更不合适。 可在咱们自家牧场里,家里的姊妹们学学骑马,也很有趣嘛! 别的不说,老祖宗您瞧瞧杏儿。 论相貌,她不及家里姊妹们许多。 但论大方气质,却又难得的紧。 您说呢?” “呸!就你歪理多!我不过随口说了口子,你就没完没了的排揎这么多!” 贾母横了贾环一眼,嗔怪道:“既然你说的都有理,那你自去做吧。 只是,若是伤到了你哪个姊妹,你仔细你的皮!” 贾环吹牛道:“老祖宗说笑了,以孙儿的身手,既比马跑的快,还比马的力气大,绝不会有事。” 贾母笑了笑,又道:“还有一件事,她既然进了咱们家门,成了你的屋里人,总不好老是再叫个鞑子名儿,乌仁哈沁乌仁哈沁的,怪拗口。 对了,这乌仁哈沁,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贾环闻言,有些坏坏的笑了笑,道:“乌仁哈沁在蒙语里,就是鸳鸯的意思!嘿嘿嘿!” “呀!” 正安安静静给贾母捶腿的鸳鸯,陡然听闻此言,小声惊呼出声,俏脸通红。 不过,抬眼看向贾环的眼神里,却多少有些幽怨…… 贾环冲她挤了挤眼怪笑着,因此挨了贾母一巴掌,不庄重…… “脸皮愈发厚了,没羞没臊的!” 笑骂了句后,贾母想了想,道:“既然有了一个鸳鸯,就不好再叫鸳鸯了。 我观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但骨子里却还是有股硬气,不然,当初也不会帮你挡狼。 嗯……我看不如就叫杨梅吧。” 贾环闻言笑道:“好,杨梅好!杨梅比红桃、绿叶、麻雀儿什么的好的多。 对了,老祖宗,这杨梅,可有什么诗没有?孙儿也好在乌仁哈沁面前表一表文化,壮一壮颜面!” 贾母闻言“呸”了声,啐道:“亏你还有脸子说头发是读书读白的,一点子见识也没有……宝玉,你给你三弟说说,都有哪些写杨梅的诗。”批完贾环,贾母转头,隔着一个女孩子,对贾宝玉说道。 其实原本之前贾宝玉还挺活跃的,但在贾环进了荣庆堂后,便偃旗息鼓了。 元神出窍,不知在神游何方…… 如今冷不丁的被点名,元神急速归窍,抬头又看见众人都注视着他,心里一慌,一时间哪里还想的出什么关于杨梅的诗。 但他一直自忖,在诗文一道,对贾环有压倒性的碾压优势。 此刻一时说不出,顿时又羞又愧,一张圆脸急的通红…… “南朝梁代诗人江淹是将杨梅入诗的第一人,他诗名《杨梅颂》中云:‘宝跨荔枝,芳轶木兰;怀蕊挺实,涵黄糅丹;镜日绣壑,霞绮峦;为我羽翼,委君玉盘。’ 唐代的李白有诗云:‘玉盘杨梅为君设,呈盐如花皎白雪。’ △≧△≧ 宋之问亦有诗云:‘冬花釆卢桔,夏果摘杨梅。’ 前明吴宽有诗云:‘月果初熟,枝头鹤顶丹。’ ……” 就在贾宝玉臊的快要无地自容之际,他身旁一直静静坐着的薛宝琴,忽然开口,用清澈甜美的声音,替贾宝玉解了围。 诸代诗人关于杨梅的诗句,信手拈来。 …… ps:第二更在白天…… 正文 六百五十九章 不能小气 薛宝琴很美,全身上下,感觉每一处都美。≯ 她的眼睛很清亮,肌肤很白皙。 眉如黛,口若樱。 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她的美,贾环能想到的,只有“精致”二字。 而从她随手拈来的诗句来看,她还是一个极“腹有诗书”的女孩儿。 因此,看起来,她很有华贵的气质。 艳而不妖,清爽不俗。 近乎完美。 只是,看着她,想起前日“青隼”送来的消息,贾环心里却是微微一叹…… 在得知薛宝琴之父,生前将薛宝琴许配梅翰林之子后。 贾环曾特意使人查了下梅家的,这梅翰林到底何许人也。 一查之下,才现,这梅家还真是了不得。 国朝不过百年,梅家却已是出了三代翰林。 乃名副其实的翰林世家。 非进士不成翰林,除了一甲进士,也就是状元、榜眼和探花外,只有二甲前几名的进士,才有资格通过考试成为翰林庶吉士。 因此,梅家是真正诗书传家的清贵之家。 更让贾环留意的是,梅家与忠顺王一脉,较为亲厚…… 但梅家又与忠顺王一脉的大多官员有所不同,他家非常低调,而且,非常清廉。 不过,清廉归清廉,梅家之人却绝不是不知变通的书呆子。 细心观察后,贾环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结果。 那就是,梅家男子皆为“软饭王”…… 梅家男人的路数一致,就是走“入名教,研经义,考科举,成翰林,然后寻求入内阁”的路子。 但历朝历代的翰林,都是有名的清水衙门,吃不起肉的穷翰林一抓一大把。 在翰林院的生活,用一个字可以形容:熬! 熬到下放州县为官,掌实权为止。 大秦官场规矩,不历州县,不拟台省。 想要入内阁,必须要有“基层”从政的经验。 但不是每一个翰林都有机会下放州县,掌大权。 而且就算下放了,若是执政期间不能出彩,最后又多半回到翰林院继续观政,继续熬…… 而想要在执政期间出彩,除非目光极为短浅之人,否则没有人敢去捞钱。 所以,翰林官还是穷! 但梅家不同,据“青隼”所报消息,梅家的日子过的,虽不奢华铺张,但很清贵,精致,从不委屈自己。 然而梅家人又从不贪墨,也不从事商贾之事,更没有万顷良田。 那么他们的财路从哪里来呢? 贾环调查了一番后,竟现,梅家人居然全是靠吃嫁入梅家媳妇的嫁妆度日…… 梅家三代翰林,诗书传家,如此清贵,自然有资格挑拣姻亲。 而梅家为子弟挑选的姻亲,几乎均为家底清白、而家境殷实的人家。 其中不乏巨贾,因此,陪嫁大都丰厚。 丰厚到足以让梅家过上虽不大富大贵,但也很体面的清贵生活。 贾环在一阵哭笑不得后,却又现,这种搭配,似乎还挺和谐。 男方考出一个清贵之名,基本上就可以保护家族的安宁,轻易不受人欺负。 女方则负责出资养家,“相夫教子”。 靠着这种“男耕女织”的搭配方式,梅家已经安稳的清贵了百年。 当然,仅靠这一点还做不到百年清贵。 梅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传世家规,那就是绝轻易不招惹是非,沾染因果。 这也是梅家能够传家百年而不倒的一个重要原因所在。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导致,梅家已经从鲁地归来半个月了,却依旧没有上门,找薛蝌商议薛宝琴的亲事,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 悔亲之意,彰显无疑。 前世在读红楼原著的时候,贾环曾经有过疑惑。 曹公笔下,薛宝琴这等近乎完美的人,为何却进不了十二钗中。 有许多人说,这是因为薛宝琴不是薄命司中人,日后她嫁给梅家后,会过的富足幸福。 这显然与红楼“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整体格调是不符的。 而且,还有一个更直观的原因。 曹公笔下,爱用谐音。 比如:秦钟的谐音就是“情种”,元、迎、探、惜四春谐音为“原应叹息”,被薛蟠打死的冯渊的谐音是“逢冤”,秦可卿的谐音是“情可轻”,甄士隐的岳父封肃的谐音是“风俗”,贾政的食客詹光、单聘仁的谐音是“沾光”和“善骗人”,甄英莲的谐音是“真应怜”等等。 而梅家的谐音,便是“没家”。 由此可知,薛宝琴日后的命运如何…… “环哥儿?” 一道明显含有薄怒的声音,将贾环惊醒。 贾环回过神,就见贾母有些动真怒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满之意。 哪有这样直直盯着人家姑娘看的,太不尊重了,也失了自重。 而薛宝琴的面上显然有了羞愤之意。 其她人的脸色,自然也都好不到哪去…… 贾环连忙解释道:“不是……老祖宗,孙儿刚想到一件事,所以出神了。” “什么事?说不清楚今天你仔细了!” 贾母怒气未消道。 贾环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说出来。 长痛不如短痛,他也不想做“幕后黑手”,亦或是“无名英雄”。 贾环转头对软榻左下边坐着的薛姨妈道:“姨妈,梅家还没有派人来么?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回京半个多月了……” 此言一出,满堂色变。 薛姨妈的脸更是一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倒是薛宝琴的脸色,先是苍白了下,抬头看了眼贾环,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垂下头去…… 薛姨妈气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对贾环咬牙道:“何曾见过半个梅家人来?环哥儿,梅家人不是在鲁地做官吗?” 贾环点点头道:“已经回来了,梅家家主梅诚在山东巡抚的位置上,政绩出色,这次回来,很可能是要入阁了……” “原来,原来是要飞黄腾达了,怪不得,怪不得……” 薛姨妈闻言后,面色又是一白,气得身子都有些颤了。 奇耻大辱啊! 贾母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她在意的是,薛家如今寄居在贾家。 梅家这般行为,岂不是也在打贾家的脸? 贾环却呵呵一笑,对贾母和薛姨妈道:“其实,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话怎么说?” 薛姨妈闻言,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后,忙问道。 其她人也都看向贾环。 贾环简而言之:“梅家是忠顺王那边的人。” 贾母和薛姨妈闻言,顿时噤声,面面相觑…… 自从贾家重返朝堂后,尤其是贾环又折腾的那么厉害,贾母和薛姨妈就多少开始打听一些朝堂之事。 自然不会陌生,忠顺王这三个字的意义。 最直观的印象,就是贾家的死敌! 薛姨妈一时间,为难的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其实,她刚才那番做派,除了表达愤慨外,还想……让贾环帮她做主,给梅家施压,让他们承认当初的婚约。 可现在这样一来,却是不成了。 薛姨妈是彻底没了主意,只能巴巴的看着贾环。 贾环对薛姨妈笑道:“姨妈,这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思。 你们若还想成就这番亲事,梅家别说是还没入阁,他就是成了辅阁老,也得认下这门亲。 若是不愿再认,那也没关系。 天下也不只有梅家一个好人家,何况,他家如今看似鲜花着锦,实则未来堪忧。 与忠顺王交好,早已埋下祸根。 待日后,少不得一番清算。 呵呵……” 薛姨妈闻言更是唬了一跳,焦急道:“那可如何是好?若是这般,琴儿怎还能嫁过去?” “不嫁过去更好,呃……” 有些小兴奋的贾宝玉忽然脱口而出道,顿时将众人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看着大家眼光异样的看着他,贾宝玉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三弟既然说了,梅家不是好人家,又是他家先轻慢咱们在先,可想而知,琴妹妹就算过去了,怕也难过上好日子。所以,不过去更好……” 薛姨妈闻言,大感知心,附和道:“可不是嘛,梅家既然已生了嫌贫爱富之心,琴儿就算过了门,怕也不受待见!唉……若是日后再被牵连,那岂不冤枉?” “环哥儿,你的意下如何? 本不该问你,可这件事不只是简单的儿女之事。 我和你姨妈,都不过是内宅妇人,又能有什么见识? 你宝姐姐既然跟了你,琴儿又是她的妹妹,那么这件事你就得拿个主意。 不然,你让你姨妈该问哪个去?” 贾母对贾环说道,面色认真。 不过,眼神怎么老往贾宝玉身上瞥…… 贾环有些好笑。 贾母是个比较随性的人,没有太多的门户之见,对女孩子最大的要求,就是好看。 显然,薛宝琴在这方面完全胜任。 可惜,她老人家忘了一点。 她虽然不在乎门户之见,有人却在乎…… 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阿弥陀佛,到底是老太太最慈心仁厚。可怜我们薛家一门孤儿寡母,没人做主……” 贾环不过略略一沉吟,薛姨妈就开始“上眼药”了…… 贾母又听不得好话,客气了声后,又看向贾环,皱眉道:“往日里家里姊妹们但凡哪个受了一丁点委屈,你就跟炸了毛儿的公鸡一般到处斗。 怎地今儿却这般安静? 环哥儿,你琴姐姐可不是外人! 你可不能太小气……” 眼睛又飞向了她二孙子方向…… (。) 正文 六百六十章 环兄弟,行吗? “哈哈,老祖宗,琴姐姐有兄长在,长兄如父。 又有姨妈这个大娘在,哪里还需要孙儿拿什么主意? 不过,不管她们什么决定,孙儿给她们兜着就是了。 老祖宗和姨妈尽管放心。 说起来,梅家这般做派,多半还是因为孙儿的缘故……” 贾环着实不想为这种事,再去和王夫人交锋。 她好不容易安分了些,还是不要去招惹她为妙。 更年期的女人,又不好随意处置,麻烦的紧。 而且,王夫人是贾宝玉的亲母,关于他人生最重要的亲事,自然更有发言权。 哪怕她原本属意薛宝琴,可只要贾环一插手,她也会恨屋及乌,不再满意。 有了贾环这句话,贾母虽然不大满意,可薛姨妈却满意的不得了,连连招呼着让薛宝琴给贾环道谢。 被劝阻了后,其她姊妹们看着贾环没事人一样的神色,也放下心来。 尤其是薛宝钗。 贾环若是真的动了心思,要将薛宝琴也收进屋里,那么能阻止他的人几乎没有。 可是若真是如此,那她的颜面,甚至整个薛家的颜面,就彻底扫地了。 姊妹二人共侍一夫,还同为妾室,好说不好听哪。 看着贾环现在坦然的神色,薛宝钗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也疑惑,这个“色胚”,见到宝琴这样美艳超过其她姊妹的女孩子,怎会不动心? 许是感受到了薛宝钗的疑惑,贾环转头看去,正对上她的目光,眉尖轻轻一挑,眼神略带深意,薛宝钗白皙如雪的肤色上,便浮起一抹云霞…… 贾环本还想再逗逗她,可随即感受到一旁一道清冽的“杀气”杀来后,立刻恢复一本正经的神色, 目光移转,迎上那道“杀气”…… 果不其然,林黛玉正觑着一双似睁非睁眼,“关云长”似的看着他…… 贾环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用眼神问她:林姐姐,你揍什么? 林黛玉不为所动,继续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贾环“怕”了,眼神巴巴的和她讲道理:喂,林姐姐,给点面子行不行,就放了小的这一回行不行? 林黛玉有些撑不住了,嘴角抽了抽,有些忍不住笑意了。 不过到底还在生气,于是便将眼眸也睁大了些,强迫眼神继续保持“凌厉”的“杀气”,小口也抿紧,坚决不能弯起好看的弧度,然后“怒视”着贾环。 贾环“投降”了,开出了条件: 三次按摩!中不中? 并且目光不经意的在林美人的胸前扫过,若换个人,可能也就不在意过去了。 可有“故事”在前,并且心思极为敏感细腻的林黛玉,怎会放过这个眼神,一张俏脸登时绯红。 再也绷不住杀气了,“恶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后,连忙垂下头,不让人发现她的异状…… 只是,其她人又怎会发现不了? 不过好在,最多也就不解她为何忽然羞红了脸,只当她不好意思在众人注目之下与贾环眉来眼去罢了。 贾环见林黛玉垂下了脸,心想,不能厚此薄彼,得都照顾到,于是又看向了史湘云。 史湘云一脸光风霁月,磊落得不得了。 满眼的“讥讽”之色,白了他一眼,便不理会。 这四人的互动,述说起来比较繁琐,可也只不过是几个眼神的交流,一晃而过罢了。 当然,这并不能瞒过细心人的留意,尤其是,贾环一直都是众人注意的焦点…… 当他没事人一样的再转过头时,迎接的是贾母“薄怒”的目光。 三孙子! 贾环忙给老太太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阳光灿烂,惹的一旁众人嗤笑不已。 贾母却不好糊弄,嗔道:“你少糊弄人!你让姨妈随便办,可随便办是怎么个办法儿? 薛蝌久在南边,又哪里摸的熟都中的情况。 你现在也变滑头了…… 要我说,既然梅家看不起人,咱们就没有再往上贴的道理。 更何况,他们也配? 哼! 环哥儿,你要想个法子,在他们没开口前解决了这件事。 不然,若是让他们先开口,琴丫头白白担一个‘被退婚’的坏名声,这如何使得?” 贾环闻言苦笑道:“老祖宗,就算是想办法,孙儿现在也没什么好法子啊。 再说了,咱们到底还是要问问薛蝌的意思,还有琴姐姐本人的意见。 不然的话,纵然姨妈,也不好越过去做主的……” 贾母闻言,看了眼薛姨妈,见她为难的点了点头后,便道:“你说的也是个理儿……”说罢,又转头对一直垂头不语的薛宝琴道:“琴丫头,你是怎么个想法,尽管说。 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我打发你环兄弟去给你跑腿子,反正他也不安分惯了! 那梅家虽然了得,可还不被我贾家放在眼里! 有我这个荣国太夫人给你撑腰,你谁都不用怕!” 薛宝琴闻言,忙抬起头来,除了微红的眼圈外,面色倒也还自然。 她感激的看着贾母,道:“谢谢老太太。” 贾母闻言,笑的很慈爱,道:“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一家人。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格外喜欢你这个丫头。” “嗯哼,嗯嗯……” 贾环装模作样的“嗯”了几声,惹来一阵笑声。 贾母不客气的拍了他一巴掌,笑骂道:“你少作怪,我正和你琴姐姐说正经事呢。你仔细着……” 说罢,又对薛宝琴道:“琴丫头,你尽管放心做主就是。 虽说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定了,就再没有反悔的道理。 可是,你的情况又不同,如今是那边先有悔亲之意,咱们自然也不去稀罕他们是什么内阁还是翰林,还真当他们自己是个什么稀罕物儿了…… 每年吃不起肉饿死的穷翰林,不知有多少! 他们倒还矫情上了,不知好歹!” “诶!老祖宗这话不差! 这梅家,三代翰林,听起来清贵非常。 可孙儿使人打听了一番后,却发现这一家子只会读书,不会经营产业。 满府上下,竟是靠吃嫁过去的媳妇的嫁妆度日。 当初梅家和薛家叔叔订亲,八成也是因为看中了薛叔叔家底丰厚的缘故。 如今见薛叔叔不在了,他们自然也就犹豫了。 好一张读书人的脸面,咱们一定要引以为戒…… 当然,这件事还有一个比较次要的原因,可能也在于我…… 因为梅家若是敢和我贾环的姻亲结亲,他们家在士林里八成是要挨骂的,嘿嘿嘿!” 贾环笑的竟有些得意,似乎多光荣一般,这让面色微变的贾母气的牙根儿疼。 贾母面色微微严肃的看着贾环道:“若是这般,那你这些姊妹们也要受影响的……” 此言一出,贾迎春和贾探春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贾环呵呵一笑,鄙夷道:“老祖宗,这样的人家,就是跪上门来求,孙儿都不会答应姊妹们嫁过去的。 瞧他们那副德性,一个个道貌岸然,偏还死板的要命,行动处不能有丝毫逾他们之‘礼’的地方。 再有,别的不说,单说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一站站一天这条儿,就万万使不得。 谁敢罚我姐姐站,我就让他全家到朱雀大街上扫大街去! 反了天……哎哟! 老祖宗,别打别打! 哈哈哈!” 贾母闻言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她当年也让邢夫人和王夫人立过规矩的,要不要让她也去朱雀大街上扫道而去…… 老太太抄起五彩斑斓的野鸭子毛掸子,朝贾环身上招呼起来。 作势敲了几下后,在薛姨妈的劝说下收了手,办认真道: “环哥儿,你胡说什么,谁家媳妇不是立规矩站过来的? 偏你牛心古怪,你还能护她们一辈子不成? 真要你这法儿,谁还敢娶我贾家姑娘?” “老祖宗您放心,孙儿的好兄弟一大把,都是武勋亲贵世家出身。 家底丰厚不说,家风也都光明磊落,比那些穷酸秀才强多了! 日后,还都少不了一顶一品诰命夫人的凤冠霞帔! 最重要的是,几个当家婶婶都与孙儿极为亲厚。 孙儿豁出去这张脸不要,去给她们鞠躬作揖,也一定要让她们不能为难了家里姊妹们,去没黑没白的立规矩。 再者,武勋将门之家,也少有这种规矩。 您还担心咱家的姊妹没人要?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哩!” 贾环得意洋洋的说道。 贾母闻言,面色顿时有些动容,嘴唇颤了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下面的姊妹们,也一个个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贾环。 包括,薛宝琴…… 薛姨妈再次觉得,薛宝钗跟了贾环,没有错。 贾母到底经的事多,而且,相比于家里的姑娘们,她更在意的是她的命根子…… 贾母见贾环一直装疯卖傻不接话,干脆挑明了说:“环哥儿,你对家里姊妹们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可你不只有姊妹,还有兄弟啊! 你祖父先荣国选了你做传人,授你本事能为,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你也一直做的不错…… 如今你生发了,继承了祖制,把我和你姊妹们照顾的妥妥当当的,可你也该用点心思,想想你宝哥哥了……” 贾环闻言笑道:“老祖宗,宝二哥有爹和二叔母在,何须孙儿照顾? 当然了,只要老祖宗您发话了,该怎样都没问题。 您就这么一个心尖尖儿,谁还能委屈了他不成? 岔了岔了,现在不是二哥的问题,现在是琴姐姐的问题……” 见贾母听他敷衍,眉毛都竖起来了,贾环忙转移话题,对薛宝琴道:“琴姐姐,你的意思如何?” 薛宝琴俏脸渐渐浮起一抹红晕,但并未低头。 在众人注视下,她睁着一双妙目,看着贾环轻声道:“环兄弟,老太太说的是正理儿,既然梅家如此行为,那婚事……自然也就散了。 我想请环兄弟帮忙,取回他家婚书。 当初,是为了完成父命,我才做了不孝女,在母亲患了痰症时,还上京来结亲…… 如今,既然他家毁约在前,我也没什么怨气,只想取了先父婚书后,回家给母亲侍疾。 ℃≡miào℃≡bi℃≡阁℃≡ 环兄弟,行吗?” …… ps:推荐一本朋友的书,佛山赞先生的《窃花》。 因为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我给他一个章推,然后他让他老婆给我介绍对象。 书友们,我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乃们能订阅的还是订阅一下吧。 我打算,实在找不到对象,就攒稿费去老挝买一个回来传宗接代。 越南的已经被买光了,再不买,就只能去刚果或者孟加拉买黑妞了…… 正文 六百六十一章 多喝水 薛宝琴的话,让众人动容不已。 贾环也看着她,微微一怔,而后点头道:“当然可以,琴姐姐年纪还小,不用着急……如此好了,我就以此理由,打发人去要回婚书吧。” 薛宝琴闻言,起身,款款拜下,道:“琴儿多谢环兄弟。” “诶……快起来。” 贾环一摆手道:“都是自家亲戚,虽然你比我大一点,可算起来,我还是你姐夫,客气什么。” 难得,跟美女说话时,贾环也有正经的时候。 贾母虽然被薛宝琴的主意给意外了一下,不过回过神来,却似乎愈发满意了。 在这个时代,孝道大于天。 在贾母眼中,知道“孝”的孩子,再不会差了。 比如贾环,胡来出格儿的地方不知有多少。 可是在孝之一道上,贾环不说尽善尽美,也都是众口皆赞的。 所以,即使他干了不少出格的事,贾母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对还屈膝福下的薛宝琴嗔道:“你三弟说的是,都是自家人,那般外道作甚?快起来,快起来!” 然而,薛宝琴非但没起,反而,又下沉三分,拜的越深,她抬起眼帘,看向贾母,道:“老太太,丫头厚颜,想求环兄弟一件事。” 贾母闻言一怔,道:“什么事?只管说……” 薛宝琴红着眼圈,声音微微哽咽道:“丫头自知,痰症,乃不治之症。母亲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才让兄长提前送丫头进京。 原本,家里也都不抱希望了,只能挨着…… 只是,来到府上后,听人说环兄弟府上,有倾世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胜似扁鹊在世。 丫头厚颜,想向环兄弟求助…… 若是真能得天之幸,救得母亲一命,丫头今生今世,给环兄弟做牛做马,报答大恩。 纵然……纵然天意不改,我也算是尽了为人女的孝心,一样要报答环兄弟的大恩……” 说完后,流泪满面的薛宝琴,眼神有些凄婉的看了贾环一眼后,再沉下.身,竟是跪倒在地。 众人的面色都严肃起来,贾母也不轻易开口了。 贾环府上的确有神医,可公孙羽如今正在给贾环医治,谁敢随便开口? 贾母都不行。 贾环看了眼匍匐在地的薛宝琴,先对右下首坐着的薛宝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扶起。 薛宝钗一直关注着贾环,接道他的眼色后,起身上前,将薛宝琴搀扶起来。 看她满面泪痕后,心中既是心疼,又有些为难。 此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薛姨妈几次告诫她,贾环如今是爷,主意向来又正,让她轻易不得违逆了他…… 贾环想了想后,看着满眼哀求看着他的薛宝琴,道:“令堂的病情如何?” 薛宝琴闻言,忙道:“虽是不治之症,可郎中说,只要卧床静养,总还有二三年的功夫……” 贾环笑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让幼娘开一点好药,再备一些好参,你先带去南京,维持着。 我这边正在用针,不好中断,不过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待完事后,便遣快船南下,送幼娘去给令堂医治。 对了,还有……临走时,可以给你一张我的名帖。 如果在南京,有什么急事难事发生,或是缺少名医和药材,你只管拿着我的名帖,去玄武湖旁甄家,求见奉圣夫人,自然便会无忧了。” 薛宝琴闻言,满面感激不尽,趁着薛宝钗怔怔的看着贾环之际,又拜了下去…… 贾环摇摇头,对看着他的薛宝钗挑了挑眉尖,眼神示意:先拉人,要看回去看个够…… 薛宝钗回过神,顿时俏脸羞红,忙借俯身搀起薛宝琴之机掩盖…… 贾环有些得意的一笑,转头对眼神不大好看着他的贾母笑道:“老祖宗,说起甄家来,孙儿差点忘了。甄家我那个结拜义妹,快要进京了。” 贾母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这三孙子又在外面招人了。 心里怨气大盛:好啊,好你个三孙子! 你是一个接一个的往自己屋里划拉,这边还没圆房,你又往屋里划拉人! 可怜我那乖二孙,到现在也只有金钏这么一个房里人,还整天被她婆婆折腾的站都站不稳…… 如今老婆子我好容易相中了一个好的,你还一竿子给支使到南京去!! 三孙子!没有你这么不地道的! 贾环看贾母眼神不对,大概一想就明白了,他哈哈一笑,道:“老祖宗,就是奉圣夫人那个孙女儿,和孙儿一天生的那个。她要入宫当太子妃了,奉圣夫人让孙儿在都中帮忙照看一下,当个娘家人。” 贾母闻言,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哦哦”了声,道:“原来是她呀……” 贾环道:“不提甄家还忘了,还有一件可乐的事呢,老祖宗,您知道不,甄家也有一个宝玉,叫甄宝玉。我上回在南京看到时,还唬了一跳,想着二哥什么时候来南京了?甄家那个宝玉,竟和二哥长的一模一样。您说有趣不有趣?” 贾母笑道:“哪有这样巧事?大家子孩子们养的娇嫩,除了脸上有残疾十分黑丑的,大概看去都是一样的齐整,这也没有什么怪处…… 今儿杨梅初到,是不是要让厨房里准备个席面,好给她接风洗尘啊?” 贾环笑道:“孙儿那边儿已经张罗了,就在园子里摆席。 林姐姐潇湘馆旁边,过了沁芳闸,有一个半山坡。 我使人去收拾了下,晚上在那里摆席。 各种美味珍馐都有,还有烤全羊。 老祖宗和姨妈也一起去,可以热闹热闹。” 然而,往日里最爱热闹的贾母这次却不赏脸了,不仅不赏脸,还拉住了薛姨妈,她对贾环道:“今儿你们自去高乐罢,我和你姨妈还有事要商议。” 贾环闻言一怔,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一旁的薛宝琴,又看了眼垂下头的贾宝玉,眉尖挑了挑,然后笑道:“成,那就待下回再说吧。 那……孙儿和姊妹们就先告退了。 唔,先去看看二嫂子,给她言语一声,不然的话,事后她又该怪我没招呼她了。 嘎嘎!”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王熙凤已经快要临产了,如今连每日给贾母请安都免了,只在床榻上歇息,偶尔在小院儿里活动活动。 她看着身子爽利,可胎气却一直不稳当,不敢随意乱动。 这可把她给憋坏了,她的性子好闹,受不得一点冷清。 见天儿的打发平儿去请人到她那里做客,可孕妇又常犯困。 与人聊天儿,说着说着她就睡着了,旁人只能干坐着,时间长了,就没人愿意去了。 如此一来,王熙凤孩子没生出来,人都快被憋疯了。 贾环这会儿再去撩拾她,估计今晚她觉都睡不着。 贾环如愿的被贾母教训了一下后,哈哈大笑着起身,招呼姊妹们进园子。 …… “环儿,今天只吃席么?” 出了荣庆堂后,林黛玉自然而然的走到了贾环身旁,其她个也不和她争。 她看着贾环笑问道。 贾环摇头道:“那有什么趣?我知道,姐姐们都是文化人,喜好写字作诗。以前没场地聚,如今有了园子,你们自可在园子里赏着景儿,品着佳肴,然后再作诗句。 今儿特意使人备好了桌案,一人一个小几,纸墨笔砚都齐备着。 你们自可尽兴!” 众人闻言,无不兴趣大增。 往日里她们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只是…… 她们都富有同情心,关爱智障……不是,是关爱文盲,所以很少提这一茬儿。 一个个都敛着满腹诗词歌赋无处施展。 却不想今日贾环竟主动提及这一茬,众人岂有不欢喜之理? 不过,林黛玉却有些纳闷的看着贾环,道:“那你怎么办?还有杨梅,她会作诗么……” 贾环“嘿”了声,道:“她会烤羊! 我们不会做,难道还不会听么?我们也有文化着呢…… 而且,你们作诗的时候,我可以带她去园子里转转,主要是去林姐姐你那里,看看熊猫儿! 乌仁哈沁还没见过熊猫儿呢。” 林黛玉闻言,眼睛似睁非睁的瞟了贾环一眼,不过随即又抿嘴得意道:“一天到晚都有人往我那里去,就为了看那方方圆圆。可爱极了!比云儿那两头山羊强多了!比宝丫头那头小花猪更好,嘿嘿!” 贾环面色严肃,压低声音道:“嘘!林黛玉,我警告你,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林黛玉闻言,水灵灵的美眸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傲娇的哼了声,温润的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两人身后,贾宝玉正在关心薛宝琴。 “琴妹妹,你不要太担忧,婶婶一定会好的。江南甄家是我们家的老亲,又是世交,关系极好。去了南京后,若是有什么不便宜的,你就去他家求助就是。” 贾宝玉柔声细语道。 “谢谢宝哥哥,我知道了。” 薛宝琴轻声应道。 贾宝玉想了想,又道:“回去的时候,多带些衣服,不要着凉了。家里就有快船,很快的,我让三弟使人送你回去,不用焦急。” 薛宝琴的嘴角抿了抿,道:“谢谢宝哥哥,我知道了。” 贾宝玉想了想,再道:“不用谢,都是该做的。对了,琴妹妹,等回去后,你要让婶婶多休息,多喝水,喝水好!你也是……” 薛宝琴:“……” …… ps:身体不好,肚子疼,要多喝水,喝水治百病…… 另外,谢谢血红巨巨的打赏,受宠若惊啊! (。) 正文 六百六十二章 教训 “噗!哈哈哈!” 贾宝玉的话虽然温柔声,可又哪里瞒得过勤练“听风辨位”的贾环。 听到这句,让后世无数女生强堆笑脸忍着泪,心里怒婊“草泥马”的名言名句,正听林黛玉轻语的贾环顿时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 他这猛然一笑,让众人一惊,惹来一堆白眼球,更让林黛玉气红了俏脸。 因为,她方才正意的给贾环,一会儿,她可以帮他作诗哦…… 多么情意绵绵的话,结果,这人不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笑话她! 真是岂有此理! 你林姑奶奶不发威,你真当我没有脾气么? 于是,林美人也不听贾环的解释,一跺脚向前加速走去,不跟他耍了…… 贾环无辜的看着前方数步远,转过头来嘲笑他的史湘云,用眼神问候:那咱俩一班儿呗? 史湘云先用明亮的大眼睛“啐”了他一口,然后又抿起嘴,在贾环瞠目结舌中,做了一个“绝决”的手势回应他: 她伸出右手成拳,而后,缓缓的竖起了……无名指! 贾环在这一瞬间,只觉得被两百万伏特闪电劈中,雷的里外皆焦! 看着史湘云洋洋得意的收回手,扬长而去的潇洒背影,贾环还目瞪口呆的呆呆楞在那儿。 他想不通,她……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动作来? 贾环从未在家里姊妹们面前,比划过这种“炫酷”的手势啊! 何况还是“发扬光大改良版”的…… 不对,贾环忽然想起来。 有一个人,是见过他做这样手势的! 那就是吉祥! 当年在城南庄子时,吉祥就是贾环的尾巴,见天儿的跟着他,自然就见过他与庄民门们的这般玩儿法。 而史湘云又与吉祥很玩儿的来…… 一时间,贾环觉得牙齿有些痒痒! “环兄弟,你,m.∞.≦怎么了?” 薛宝琴和贾宝玉从后面走过来,看着贾环站在那里咬牙切齿的模样,关心问道。 其实,薛宝琴心里是有些别扭的。 因为贾环比她高大的多,看起来也年长一些,可偏她比贾环大一岁。 薛宝琴与贾宝玉又是一天的生,都是四月二十六芒种那天。 只是,她和贾探春是一年的,比贾宝玉一年,又比贾环长一年。 所以她只能喊贾环为“环兄弟”。 “三弟,你怎么能惹林妹妹生气呢? 跟姊妹们相处,你要平心静气些,不能随便动怒。 姊妹们都是女孩子,那般娇贵,那般尊重,你得……” “是是是是……二哥,我记住了! 你和琴姐姐慢聊,我先走一步。” 听贾宝玉一本正经的教训他《女儿经》,贾环牙齿更疼了,连忙截断他的话,又对薛宝琴头笑了笑后,便跑到前面去了。 林黛玉已经“不经意”的回头好几回了…… 待贾环“逃窜”后,贾宝玉微笑着对薛宝琴道:“琴妹妹,你瞧,在我们家,规矩是弟弟怕哥哥的。我的话,他不会不听。 等从梅家要回婚书后,我就让他派快船送你回去,你也好早去早回。” …… 众人进了园子后,穿山过水的来到了沁芳亭,然后从竹桥上,直接来到了山坡上。 早有婆子收拾出了空地,并将玻璃风灯挂在了树梢上,黄昏将近…… 丫鬟们则将宁国府秘制的蛇胆牛黄花露水撒了几遍,这个是贾环从蛇娘那里勒索出来的好处…… 有灵蛇龙涎加成的蛇胆花露水,不仅能驱蚊,还能驱除一切杂虫咬儿。 仲夏之夜,如果能去掉蚊虫烦恼,那么有山有水的园子里,便是最佳的避暑胜地。 如果不解决好这个问题,山水草木最是滋生蚊蚁,几个美人夜里怕是连灯火都不敢,否则保管满脸红包…… 山坡上,草地青青。 几案都已经摆放妥当了。 不停有穿红着绿的丫鬟们,提着食盒,从宁国府方向的园门处走来。 在这里调度的人是,尤氏,还有尤二姐。 尤氏的身子还很弱,但她底子本身就很好,府上又有公孙羽和蛇娘两大神医在,家里又舍得花钱用药,调理起来自然事半功倍,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 只是还是不能操劳。 所以,她只声与尤二姐,然后尤二姐再吩咐下去。 众姊妹们看到尤氏竟然在这里,纷纷前来与她问好。 然后不解的看向贾环,大嫂子都已经累成这般了,怎地还让她服侍? 贾环也奇怪,皱眉看向尤氏道:“大嫂子,你这是……我不是让李万机家的安排吗?人呢?” 贾环一皱眉,别个还罢,尤氏身后的尤二姐,脸色都紧张的发白了…… 尤氏忙笑道:“不碍事的,原是李万机家的安排,不过她跟我请示,要不要取出地毯来铺上的时,我想着,家里姑娘到底娇贵,只打发一个管事婆子来伺候,太怠慢了,也不像。 白荷跟明月如今正忙着大事,吉祥……呵呵,也不知哪里耍子去了,还太不经事。 秦氏又病了,只有我来了。 不过一没关系,幼娘了,我现在就是要多下床活动活动才是好的。 我也不累,都是先声与二妹,二妹再吩咐下去,一都不累。” 贾环闻言笑道:“纵然如此,大嫂也不该出来操劳。再,咱们府上又不是没人。林姐姐、云儿还有宝姐姐,不拘哪一个有空闲,叫来主事便是。哪里能让大嫂再操劳?” “呸!” 林黛玉从贾环身旁走出,轻轻啐了他一口,然后对尤氏笑道:“大嫂子你听听,明明是他牵累了大嫂子受累,到头来,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尤氏忙笑道:“三爷不是这个意思,三爷的意思是,林姑娘、史姑娘和薛姑娘都是自己人,该让你们来当家。” 史湘云笑道:“大嫂子快莫了,有你给他当这个家,是他的福气,我们当什么?不过,倒是可以给大嫂子帮把子忙罢了。” 薛宝钗笑着头,道:“云儿的是正理。” 罢,就指使几个丫鬟,将有些密集的几分散开来摆放。 或树下,或花旁,或洼地,或穹隆…… 拨几下后,原本有些俗套的布局,顿时变得雅致了许多。 尤氏见状,大为赞服道:“到底是读过书的,胸中大有丘壑,不似我们这等粗落俗套。早知如此,就该如三爷的,早早的将姑娘们请来帮忙了。” 薛宝钗闻言,笑道:“大嫂子哪里话,不过是多嘴讨嫌罢了,原本也很好,只是他,今儿不仅是吃席,还要作诗,我才多此一举。也是知道大嫂子性格宽宏,不会跟我计较,我才敢如此放肆。” 尤氏闻言连连摆手,正想再什么,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有些站不稳。 唬的旁人大惊,贾环忙搀扶住她。 站稳之后,尤氏歉意道:“不碍事不碍事,就是今儿走的有多了,如今竟成了废物了……” 话没尽,被人一阵嗔怪。 尤氏笑的欣慰,道:“是我错了……如今差不离儿都准备妥当了,我也好放心回去歇息了,姑娘们在这里好生玩罢,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李万机家的取来就是。” 贾环淡淡道:“好了大嫂,快回去吧。不过是一顿家宴,哪里就至此?你再客套,连我都心生不安了。” 尤氏闻音知意,感受到贾环语气中有些不满,苍白的脸上顿时生起一抹紧张,眼神不安的看着他…… “啪!” 贾环胳膊上被史湘云重重抽了下,史湘云也会皱眉,看着贾环道:“怎么跟大嫂子话呢?真当自己是爷了?” “没有没有……” 贾环还没什么,尤氏便忙替他辩白道:“三爷想是生气我不知轻重,也是在关心我,没有事的。” 贾环连连头,看向史湘云,道:“看到了没有,大嫂多懂我!我就是心疼大嫂,哪有为了咱们受用高乐,就让她拖着病体受苦受累的道理?” 史湘云哼了声,道:“那你也该好好,刚才那是什么语气,再这样,我还打你!” 贾环“悲愤”的看了眼尤氏,道:“大嫂,看到了吧?家暴!这就是家暴! 你以后千万行行好,别再这样了,不然,我再忍不住劝你,又要被家暴了!” “噗!” 尤氏精力不支,反应慢了拍,倒是她身后的尤二姐见贾环这幅“熊样儿”,忍不住嗤笑出声。 不过反应过来后,又连忙垂下头,羞红了脸…… 尤氏正想什么,忽然,从滴翠亭方向,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滴翠亭北面连着紫菱洲,西面则是秋爽斋,南面接是,东面,就是山坡。 一道身影跑的飞快,一路洒着爽朗的笑声,她后面还跟着一个大一的身影,跑的含蓄的多,碎步跟着,偶尔也欢笑一声。 不是吉祥和香菱,又是何人? 吉祥想来也看到了这边的盛景,惊喜一呼,便掉转方向“蹬蹬瞪”的跑来。 满脸灿烂之极的笑脸,一路上喊着几个姑娘的名儿请安问好。 目的地是贾环。 不过,没等她冲到贾环跟前,就被一只手给擒住了。 史湘云把她轻轻一带,就给逮到一边,然后扭住她的耳朵,笑骂道:“疯,一天到晚的疯。 平日里疯也就罢了,怎地府上忙的时候,你也不着边儿? 还让大嫂子下床来张罗,又差累倒。 真当没人能收拾你是不是?你自己,该怎么办?” 吉祥闻言傻了眼儿,耳朵被揪着,又不敢动弹,只能可怜巴巴的,用眼神望向一旁的贾环。 这一刻,不止有一个人,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轻轻屏住呼吸,有些紧张的看向贾环…… (。) 正文 六百六十三章 极甜 “嗤!你看我也没用,我刚才被她揍过。咱家里如今出了一个主持正义的女侠了,咱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贾环见小吉祥撇着毛毛虫眉,可怜巴巴的望向他,嗤笑道。 “啊?不会吧?” 小吉祥“绝望”的呻.吟了声,果断不再看贾环,反而将目光瞄向他一旁的林黛玉。 “嘿嘿嘿……” “呸!” 林黛玉如今听到这种“魔性的”笑声,就忍不住发麻,俏脸微红,啐了一口道:“你也别指望我,今儿大嫂子要是累出好歹来,就不止这样了!” 小吉祥刚堆起的讨好笑容,顿时没了,耷拉下眉毛,委屈道:“我又不知道今儿有事嘛,也不知道大嫂子会出来做事……” “就是!还讲不讲理?” 贾环附和道。 史湘云先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然后对小吉祥道:“你还委屈了?只要你三爷不在家,你早上睁眼出完早饭,就出门疯玩。 中午也不回去吃午饭,逛到哪地儿就在哪地儿混饭,混完继续疯! 你见天儿不在家待,又怎么会知道家里有事? 你若是在家,纵然做不了什么,也可以先劝住大嫂,再来寻我们,总不至于让大嫂子还出来做事。 今儿万幸大嫂没事,不然的话,我们都有不是…… 你知道错了没有?” 小吉祥和她主子一样,一点子“骨气”都没有,连连点头,赔笑道:“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史湘云见她这张和贾环一模一样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又忍不住笑道:“你还笑?” 小吉祥闻言,顿时不笑了,大滴的泪花一瞬间凝聚…… 飙演技,我小吉祥怕过谁? “哟哟!你这戏法儿变的……” 史湘云松开手,看着“热泪盈眶”的小吉祥哭笑不得道。 贾环心疼了:“你差不多行了啊?没完了还……” 史湘云觑眼看他:“怎么,你还心疼上了?” 贾环也不是软骨头,“嘿”了声,冷笑道:“你以为呢…… 得,你是女侠你厉害,那你就继续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你自然不怕我,不过,等我娘来了后,我倒看你还怕不怕? 哈哈哈哈哈!” 许是想到那画面太美,贾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史女侠闻言,顿时傻眼儿了,这才想起,人家小吉祥最大的靠山不是贾老三,而是赵姨娘…… 想想赵姨娘领着小吉祥杀上云来阁的画面,史湘云底气瞬间不足了。 不过,她到底硬气,尤其是看到,那“大恶人”大笑后,“小恶人”眼中的泪花儿瞬间也没了,跟着她主子一起,一点点的扬起下巴,露出谜一般的笑容…… 表情嘚瑟骄傲,让史湘云恨得咬牙。 可是,想起护短的赵姨娘,她终究还是有些发憷,没有再次出手教训小吉祥。 那位可不是个讲理的主儿,真要恶了她,那后果…… “哼哼哼哼……哎哟!” 许是见史女侠不敢行侠仗义了,贾环又笑的得意,小吉祥愈发放肆起来,也跟着贾环的大笑,小声的笑了起来,那笑声,竟和她主子的频率一模一样。 不过没等她得意到头,就“惨叫”一声,抱住了脑袋,回头看去…… “三姑奶奶,你打我作甚?” 小吉祥委屈道。 贾探春似笑非笑的道:“你也可以让姨娘来寻我的麻烦呀。” 小吉祥更委屈了:“我多咱时候要去寻奶奶来找麻烦?我小吉祥是那样不仗义的人吗?” “呸!” 众人听她那市井口气,都忍不住一起啐了声,笑了出来。只有薛宝钗面色淡淡…… 不过,心底也大都轻轻松了口气。 真要让赵姨娘杀上门儿来,这里哪个都招架不住。 除了贾母和贾政外,两府上下,也没谁能招架的住…… 史湘云看不惯贾环在一旁的得意表情,哼了声,坚强道:“找来我也不怕!” “哈哈哈!对对对,你不怕你不怕,我怕行了吧?” 贾环哈哈大笑道。 史湘云见状大怒…… 贾探春对史湘云笑道:“云儿,你别听他的。 姨娘如今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倍,她如今也不用和谁争什么…… 你时常去跟她请安,她也常跟我说起喜欢你,再没有不问是非就罪过你的道理。 你别被这一大一小两个歹人给唬住了。” 史湘云想想,确实是这个理儿。 如今赵姨娘,除了在看到贾环时骂两句,跟其她人相处时,已经很好了,和以前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不过想来也是,从前,她为了一两八分的银子,都要闹个人憎狗嫌,那是因为她没有,她心里没有安全感,没有底气。 但现在不同了,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就可以拥有从早到晚都数不完的银子。 绫罗绸缎,首饰头面,更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再也不用拿一点碎布凑合当鞋面儿了…… 但凡这世上有的,她那处小院儿里,就没有看不到的。 然而越是这样,她反而对这些不在乎了。 每日里除了烧烧香,就是和几个丫鬟婆子们打打牌,说说话儿。 林黛玉、史湘云还有薛宝钗,再加上贾迎春贾探春还有贾惜春等人,虽不说每日里都去给她请安,但去的频率也极为频繁。 她一点都不闷。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几年的富贵雍容生活,已经让赵姨娘改变了太多,除了面对贾环时,对了,还有小吉祥。 她见了这两人,反倒是骂的时候多,骂他们一点大家子的体面都没有,还跟以前小泥腿子一样…… 因此,倒是贾环和小吉祥,有时候有点发憷去赵姨娘那里。 想明白这点后,史湘云顿时大怒! 好啊! 姑奶奶竟被这俩小贼给唬住了! 柳眉竖起,史湘云准备采取先近后远的策略,先搞定小吉祥,再去找那个恶人算账。 可是等她转眼看去时,身边哪还有小吉祥的身影。 再放眼去寻时,就看到她正蹑手蹑脚的往尤氏那边走,已经都快走到贾环那里了,其她人都在强撑着笑…… “站住!哪里跑!” 史女侠“爆喝”一声,却唬的小吉祥一个激灵,也不蹑手蹑脚了,尖笑一声,撒腿就跑。 史湘云哪里肯依,抬脚就去追,不过路过贾环时,却被他拦住了路。 史湘云冲着贾环就是一顿“史家王八拳法”疯狂招呼,众人只快笑弯了腰。 小吉祥却连连催着尤氏,道:“大嫂快走,大嫂快走!” 尤氏揉了揉她满头大汗的脑袋,点了点头,笑道:“那我救你这一回。” 小吉祥满脸讨好的道谢。 史湘云在后面气道:“还不去招呼软轿,大嫂如今还能走吗?” 小吉祥一拍小脑瓜儿,回头给史湘云一个大大的笑脸,道:“我差点忘了……香菱,过来!去招呼软轿啦!” 正和薛宝钗轻声说着什么的香菱听到呼唤后,忙“诶”了声,抬腿就走,走了几步,又忙顿住脚,回头给薛宝钗屈膝一福,行了一礼,道:“姑娘,我去找软轿了!” 薛宝钗面带淡笑的点点头,道:“去吧。” 香菱这才又慌里慌张的去找小吉祥了。 哪里还用人专门去找软轿,尤氏就是坐软轿来的。 没一会儿,两个健妇就抬着尤氏离去了。 软轿边上,尤二姐紧紧跟着。 后面,则是小吉祥拉着香菱,不知道在叽叽咕咕的讲些什么。 香菱看起来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别个倒还罢了,林黛玉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个小东西,保管又在给香菱灌输什么是“坚定革.命立场”的观念。 就是“做官不能做贰臣,好女不能嫁二郎”之类的俚语。 有一次,林黛玉去东边儿顽,无意中就听到过一回。 那次是因为,薛宝钗使莺儿喊了香菱去她那里作客…… 她觉得有趣的紧。 众人都是聪明人,哪里看不出薛宝钗和小吉祥之间的不对付。 只是,这和方才湘云那事又不同,要严重的多。 史湘云方才教训小吉祥,是因为私下里她与小吉祥的关系极好,很玩儿的来。 还没进园子时,小吉祥往西边儿来耍,也多半是在史湘云院里闹。 因为只有史湘云不烦她和香菱还有雪雁跟翠缕咋呼…… 所以她才会没什么顾忌的出手教训贪玩的小吉祥。 薛宝钗却不同,她若是真想上点眼药收拾小吉祥,怕是无论贾环还是赵姨娘,都不会笑看着…… 不过,薛宝钗也是聪明人,不会做出什么不智的事,至少目前不会…… “三哥,我们来啦!你们快瞧瞧……” 众人正准备入座,忽然听到,山坡那边又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 山坡的北面,以竹桥相连,桥对岸是藕香榭。 过了藕香榭再往西北转,便是贾惜春的暖香坞。 之间很有些距离,所以,几出好戏唱罢后,贾惜春她们才赶了过来。 不过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众人放眼朝西北角望去,只见,在落日的余晖下,两道身影从岸边走来,前头的那个小的,还在挥手欢呼。 不过,相比于她身旁的那道身影,贾惜春就没有那么炫目了。 在夕阳红光的照耀下,身着一身传统蒙古盛装的乌仁哈沁,身上的金饰银环,耀眼夺目。 这些原本都是贾环上回从西域回来时,带给家里姊妹们看着好玩儿收藏的。 许是因为穿上了蒙古族节日的大妆,又许是再次踩在了青青草地上,乌仁哈沁笑的极甜,极甜! …… (。) 正文 六百六十四章 夜宴 “啧啧啧!我们都不敢戴,也不会戴,她戴上倒是好看的紧哩!” 众人围着盛装打扮的乌仁哈沁,啧啧出奇的赞道。 林黛玉看着她满头的小挂件儿,玲琅满目的,光芒闪烁的,好笑问道:“杨梅姐姐,你头上这些都是什么呀?看着怪有趣地。” 乌仁哈沁已经从贾环口中得知,贾母赐名的事了。 她还很高兴的朝南面荣庆堂方向拜了拜,因为她觉得这是贾家老夫人接受了她…… 不过陡然被人叫一个新名儿,她还是有些不大习惯。 听到林黛玉的话后,先是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而后忙从头上一件件的往下扒拉,用有些拗口的秦语介绍道:“这个是帽子,这个是头巾,还有头带、头圈、辫钳、辫套、头钗、头簪、耳环、耳坠……” 林黛玉一件件接过手,新奇的看了一遍后,娇声笑道:“你也真能戴,脖子不累吗?” 乌仁哈沁摇摇头,看着林黛玉认真的笑道:“妹妹,不累的。而且,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我们才这样穿戴。” 林黛玉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也不去计较姐姐妹妹之分,又举了举手中的帽子,问道:“这个帽子,怎地这般高啊?” 她手上托着一顶高约一尺的帽子,顶部为四边形。 上面包裹着五颜六色的绸缎,缀有各种宝石、琥珀、串珠、玉片及孔雀羽毛、野鸡尾毛等装饰物,制作精美,绚丽多姿,非常好看。 不过,当初贾环带回来时,正值他眼睛受伤的时候,那会儿哪有人还想着这些…… 如今见乌仁哈沁戴的很好看,大家又来了兴趣。 乌仁哈沁见林黛玉这么感兴趣,也很高兴,兴致勃勃的讲道:“这是顾古冠,是高冠,上面还有绣纹。有的是丹凤朝阳,有的是二龙戏珠,还有的是草原狼。 帽子下面,是头巾。 在草原上,几乎每个女人都要戴纱巾,据说,这是成吉思汗时流传下来的规矩,以表示头上飘有长胜的旌旗之角。 还有这个,发套,草原上的风沙很大,不保护好的话,就容易弄脏头发的。” 林黛玉有些眩目的看着那个发套,只见一大把一大把的珍珠链子,用手拨拉了下,捂嘴惊笑道:“天啊,这看起来,有数百颗小珊瑚,还有那么多条银链、珍珠串,还有银环、银片、玛瑙、玉石…… 这得多沉啊?” 乌仁哈沁笑道:“差不多,有十斤吧。” 林黛玉闻言咋舌不已:“十斤,我的天,要是戴在我头上,岂不是要把脖子给折了?” 乌仁哈沁是动手派,端起帽子就往林黛玉脑袋上扣去。 林黛玉居然也不恼,收了收细脖颈,小心翼翼的用手托着。 戴上之后,原本就精美如画的绝色容颜,在璀璨的玉石玛瑙映衬下,愈发恍若神仙妃子。 别说贾环贾宝玉,就连同为女人的乌仁哈沁,都看怔了,喃喃道:“妹妹,你是天上的神女吗?怎会恁地好看……” 这样发自肺腑内心的话,让同为女人的林黛玉愈发笑颜如花,也就愈发好看…… “行了行了,一会儿脖子扭着了!” 贾环看她有些强撑的模样,有些好笑的伸手取下来,林黛玉虽然有些惋惜,可脖子处确实有些发酸,她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顾古冠,没好气的白了一旁乐呵呵的贾环一眼。 “妹妹,我送你。” 乌仁哈沁多大方,见林黛玉确实喜欢,也不管是不是她的,直接就相送了,送完后才想起来,这是人家贾惜春的,顿时有些傻眼儿了,眨着大眼睛看着贾惜春…… 贾惜春比她还大方,笑道:“小嫂嫂,我已经送给你啦!你想送给林姐姐,就送给林姐姐吧。” 乌仁哈沁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眼贾惜春。 贾惜春多咱在贾府里收获过这种眼神,一时间得意感爆棚。 众人见她的得意模样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一一落座。 许是方才乌仁哈沁将林黛玉“哄”高兴了,平日里贾环身旁雷打不动的座位,今日居然被她让给了乌仁哈沁。 她自己则选了一处花朵旁的小几边坐下。 坐下后,没人打开食盒。 实际上,贾府规矩,晚饭多吃的清淡,且量少,有时甚至只吃一些水果,喝点茶。 众人倒是纷纷铺展开白纸,研磨起砚台,一个个恍若两晋名士一般,或观月,或看山,或赏花,或望水。 因为之前已经说过了,今儿起诗会起的急了,所以不需点题,亦不用限韵,只需将各人擅长喜欢的做来便是。 因此,此刻她们的情景竟各不相同。 乌仁哈沁坐在贾环身边,有些傻眼儿的看向贾环,不知所措。 难道大家不应该举杯痛饮马奶酒,抽刀削肉啃骨头吗? 怎么…… 贾环呵呵笑道:“她们在作诗。” “作……作诗?” 乌仁哈沁是知道,大秦国有一种有趣的文字,叫诗歌。 和她在草原上唱过的歌一般,非常动听。 只是,连鄂兰巴雅尔公主尝试着学了阵后,都知难而退了,觉得作诗是世间最难之事。 却不想,乌斯哈拉家里,这么多好看的姊妹和……夫人,竟然都会作诗。 再看看贾环给她从一旁食盒里取出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乌斯哈拉有些自卑了…… 贾环呵呵笑道:“乌仁哈沁姐姐,咱们家里,原本只有我一个不会作诗,现在终于好了,又来了一个不会作诗的,你说,咱俩是不是天生的一对?” “乌斯哈拉,你也不会作诗?” 乌仁哈沁见到有垫底儿的了,顿时恢复了些信心。 贾环撇撇嘴,小声道:“我听都听不懂,也不爱听。” 乌仁哈沁闻言,顿时更开心了,轻声笑道:“我也听不懂,也不爱听。当初公主……” 提到公主两个字,乌仁哈沁的笑容忽然凝住了。 贾环怜惜的看着她,伸出手,抚在了她面上淡淡的伤痕上。 他道:“乌仁哈沁姐姐,你放心,伤害过你的人,我一定会让她付出痛彻心扉,痛不欲生的代价,不管是谁,我保证。” 乌仁哈沁大眼睛里,大滴大滴的眼泪汇聚,她摇摇头,笑道:“不用了,乌斯哈拉,真的。 公主虽然……可我并不恨她。 因为,你就是我的乌斯哈拉啊……” 贾环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愧疚,道:“乌仁哈沁姐姐,是我连累了你。” 乌仁哈沁摇摇头道:“不是连累,每个草原女人,选定一个男人后,就会心甘情愿的背负起共同的命运。 男人在外面打仗,女人在家里放养看家。 男人打了胜仗富贵了,就跟着一起富贵。 男人战败了死了,就被人当牛羊一样掳去当奴隶…… 哪怕被人掳走,被人囚禁拷打,但她们坚信,只要她的男人不死,就一定会回来就她。 即使伟大的成吉思汗,在年轻的时候,一样丢失过他的妻子孛儿帖。 但最终,他还是抢回了他的妻子。” 说到这时,乌仁哈沁面色骄傲的看着贾环,放佛,贾环和成吉思汗一样…… 贾环闻言后,有些汗颜。 他看着乌仁哈沁草原天空一样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乌仁哈沁姐姐,此生,我绝不会再丢你第二次。” 乌仁哈沁闻言,抿嘴一笑,点点头,道:“我相信你……乌斯哈拉,既然,老太太给我起了秦人的名字,那以后,你还是叫我秦人的名字吧。我也要你的秦人名字,好么?” 贾环笑道:“当然好啊,你的名字叫杨梅,我的名字叫贾环。以后,我叫你杨梅姐姐,你叫我环哥儿就是了。” “环哥……” 乌仁哈沁歪着脑袋想了想后,笑道:“可是,我听四妹妹喊你三哥,嘻嘻,三哥,三个?” 这是贾环当初裸.奔骗人的名字…… 乌仁哈沁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在玻璃风灯的灯光照耀下,显得亮晶晶的,满是欢喜之色,像是发现了狡猾的偷鸡蛋的小狐狸一般。 贾环格外喜欢她的笑容,点点头,柔声道:“是,就是那个三个。以后,你也可以叫我三个。” 乌仁哈沁重重的点点头,笑道:“三个?” “诶!” 贾环笑呵呵的应了,然后也唤了声:“杨梅姐姐?” “嗯!” 乌仁哈沁笑颜如花的应下了,咯咯笑出声来。 两人对视一笑后,乌仁哈沁又看了眼周围各处写诗的贾府姊妹们,羡慕道:“三个,她们可真厉害,连公主都不会作诗呢,我就更不会了……” 贾环笑道:“没有关系啊,乌仁……杨梅姐姐可以唱歌,唱草原上的歌,很好听。” 乌仁哈沁闻言,眼睛一亮,道:“三个,你还记得我给你唱的歌吗?” 贾环柔声笑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乌仁哈沁闻言,看着贾环的眼睛愈发亮晶晶了…… 这时,众人们的诗作也都作好了。 贾惜春被安排诵读,读一首,大伙儿赞叹一回,读一首,大伙儿再赞叹一回。 乌仁哈沁虽然听不懂,可是很有礼貌。 每当别人赞叹时,她也笑着用力拍手叫好,让大家看她的眼神也好了许多。 相比于乌仁哈沁,她旁边那个打哈欠的文盲,就太让人生气了。 扫兴! 待贾惜春念完后,他倒是来了兴致,站起身得意道:“乌仁哈沁……杨梅姐姐,也要给大家露一手,她要给大家唱一首草原上的歌曲,很好听哦!大家欢迎!” 说罢,他自己大力鼓起掌来,其她人也给面子,一起拍手笑看着乌仁哈沁。 乌仁哈沁很大方,不扭捏,红着脸谢谢大家,待掌声安静后,她开口唱道: 额敏河水,长又长, 岸边的骏马,拖著缰, 美丽的姑娘,诺恩吉雅, 出嫁到遥远的地方。 当年在父母的身旁, 缝制皮毛做衣裳, 来到这边远的地方, 》≠》≠, 绫罗绸缎做新装。 海青河水,起波浪, 思念父母情谊长, 一匹马儿作彩礼, 女儿远嫁到他乡。 美丽的姑娘,诺恩吉雅……” …… 正文 六百六十五章 渐变 乌仁哈沁唱罢后,山坡上一片寂静。◇↓◇↓小◇↓说, 众人们似乎陷入了,一种美好的空灵中。 其实,这也是物以稀为贵的一种。 若是乌仁哈沁唱的不是她们从未听过的草原民歌,而是与她们一般作诗。 那么哪怕她做的再好,大家顶多也就赞叹一声,原来鞑子也会作诗…… 但她们肯定不会这么去欣赏。 因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除非乌仁哈沁作出的是千古名句,大家才会拜服。 否则的话,诗还是自己作的好…… 但草原歌曲就不同了,虽然歌词浅白,但感情真挚,再加上曲调中明显迥异于大秦的草原曲调,很新奇,也很吸引人。 众人又在这山坡草地上,放佛真的置身于草原一般,心旷神怡。 墨蓝的夜空里,月色迷人,山坡上,灯火通明。 暖煦的夜风带着花香,轻轻的拂过众人面。 不远处的池塘里传来几声蛙叫声,再远处,还有蝉鸣声隐隐传来…… 暖风熏得人沉醉。 …… “嘿嘿嘿!杨梅姐姐,我多咱时候只用一匹马儿当彩礼了,我哪有那么小气? 你放心,我会用一百匹马和一千只羊做彩礼!不够再加,我有的是银子!” 讨厌的人总会出现,一道可恶的声音,满口世俗气息,将这微醺沉醉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讨厌!” “可恶!” “闭嘴……” 讨伐声此起彼伏,让乌仁哈沁看的有趣,“咯咯”笑出声。 贾环哈哈笑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幻想家,感情又都那么丰富,别一会儿想着想着,再把自己感动哭了……” 此言一出,眼圈儿已经微红的林黛玉,俏脸一红,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 “杨梅唱的真好。” “是很好听,意境很美,也很伤感。” “草原上的生活,真美好……” 没人愿意搭理讨厌的贾环,纷纷赞美起乌仁哈沁来。 这让乌仁哈沁笑的很甜美。 “三弟,大家作诗的作诗,唱曲儿的唱曲儿,就你什么都没做,这怎么行?” 还是有人愿意理会贾环的,与薛宝琴相邻的贾宝玉,忽然看着贾环笑道。 说罢,他又与薛宝琴轻声道:“琴妹妹,你来的晚,并不知,三弟的曲儿唱的也很好哩!” 薛宝琴闻言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唱曲儿唱戏的,在这个时代,可是下九流的职业。 当然,平时家门内宅里,姑娘或者孩童们的玩乐并不算。 可贾环并不是姑娘、孩童啊。 见薛宝琴明眸皓齿间满是讶然之意,贾宝玉愈发高兴了,道:“真的真的,以前……说来话长,你瞧,一会儿他保管唱曲儿,还挺好听呢。他还给姊妹们都送过曲儿,我以前也……” 想起那首《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贾宝玉面色忽然一黯。 不过,当他轻轻的看了眼,一双美眸里满是幸福光泽,只顾看着贾环的林黛玉,他又轻轻一笑,转头对薛宝琴道:“等后面日子长了,你就能听到了。每个姊妹都有,虽不大雅,但都很有趣哩。” 薛宝琴闻言,点点头,笑道:“若真如此,环兄弟倒也大才……” 贾宝玉撇嘴道:“都是他从外面听来的,又不是他作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我专门使小厮和跟随们去街上,甚至去城外庄子那里打听了,却从没听说过有这些曲儿。 可是三弟明明就说,是他从外面听来的,奇怪…… 不过我可以肯定,并不是他做的,他也就只认识点字罢了,和二嫂子差不离儿,呵呵!” 薛宝琴闻言,轻轻颔首,笑了笑…… …… 方才贾宝玉的起哄,让姊妹们也来了兴致,纷纷跟着起哄。 连小惜春都咯咯欢笑着,让三哥也表演一个。 史湘云喊的也卖力,一时间热闹非凡。 贾环却一点慌张之色都没有,得意万分道:“想听曲儿?没门儿! 杨梅姐姐唱的那么好听,我再唱,岂不是自取其辱? 你们倒想好事……” “你敢赖账?仔细你的皮!” 史湘云侠气大发,一手叉腰,一手挥着小拳头,恶狠狠的威胁道,惹的众人大笑。 贾环得意笑道:“赖账岂是男儿所为,不过,我既不作诗,也不唱曲儿,我舞剑!” “舞剑?” 众人闻言一怔,史湘云瞅了瞅周围,道:“你的剑呢?” 贾环哈哈一笑,起身来到一片空地上,然后冲山坡东边儿的一块巨石后面喊道:“剑来!” “是!” 正在众人诧异间,忽然,从石头后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应声,然后众人只见一小一大两道身影从石头后面跑了出来,小一点的身影手中,捧着一把宝剑,咯咯笑着跑了过来。 正是之前离去的小吉祥和香菱。 贾环得意道:“早就料到你们会有这一手,所以,刚才小吉祥离去时,我就悄悄嘱咐了她,把大嫂送回去后,让她取我宝剑来!哈哈哈!” 小吉祥笑的比他还高兴,这么热闹的事,她怎能缺席? 将宝剑捧给贾环后,她便拉着香菱去了贾环之前的座位坐下。 待众人都再次坐定后,贾环抽出宝剑,摆出一个非常骚包的起剑式,顿时迎来一阵掌声。 当然,主要是因为他最大的托儿来了,有小吉祥带着香菱在下面拼命鼓掌叫好,其她人也不好不给面子…… 不过,贾环到底还是有真功夫在身的。 一套传自乌远的“流云剑法”,被贾环使的出神入化,飘逸洒脱。 在月夜下,宝剑寒光点点,如梨花飘落,絮雪纷飞。 不过,随着贾环舞的兴起,剑势中渐渐带上了一丝杀气。 姊妹们叫好的声音渐止,都怔怔的看着贾环一人矫若游龙,静静独舞。 时而腾空而起,似欲摘星揽月。 时而翻滚于地,敏若仙猿。 除了剑声、风声外,再无杂音。 然而这时,薛宝琴却忽然起身,看着贾环舞剑的身影,在众人微微诧异的注视下,朗声诵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当薛宝琴诵到最后一句“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时,贾环腾空而起,举剑刺月,如欲划破虚空般。 势尽,又飘然而落。 漫头黑发飞扬,而两鬓处的霜白,在月光灯火的照耀下,却愈发鲜明。 这一幕,如画。 众人们怔怔的看着贾环,不愿出声惊乱了这个画面…… 然而,贾环却又忍不住破坏气氛,不耐烦的吵吵道:“喂!你们几个意思?怎地还没掌声?还有没有同情心?” “闭嘴!” “站好!” “别乱动!” 一阵斥责声后,众女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大伙儿的笑闹声中,贾环收了宝剑,递给巴巴跑来接剑的小吉祥,然后也不回座位了,就地盘坐下来,先对薛宝琴笑道:“琴姐姐也懂武道?” 薛宝琴摇头笑道:“我哪里会懂,只是……”说着,她面上的笑容浅了些,语气有些怅然道:“当初还年幼时,先父曾带着我们家,在大秦各地游玩观赏。 路上见过不少江湖豪侠争斗,也见过家里的护院和镖师们练武。 后来读李青莲的这首《侠客行》,便觉得很适合你们武人。 于是方才便按捺不住吟诵了出来,环兄弟莫怪。” 贾环哈哈笑道:“琴姐姐太客气了,感谢还来不及呢…… 而且,我们这样武勋将门出身的武人,也远没有诗里写的那么潇洒。 我们是专为杀敌而习武,和侠不侠的倒没多大关系。 当初还没承爵时,我就想着,若是日后能杀敌立功就当官。 若是不能,就干脆组建个镖局行镖,也能赚些银子养家糊口。” “嗯,对,我知道,当初我还要给三爷打镖旗哩!” 小吉祥一边和香菱分享贾环食盒里的美味,一边抽空抬头高兴笑道。 “呸!” 林黛玉本来听着还有些伤感,可听了小吉祥的话后,顿时忍不住啐笑道:“有你什么事,你还没个镖旗高,打什么旗?” 小吉祥得意道:“姑娘不知道吧?三爷说了,有一种镖旗,是可以插在背后的。 三爷要是去行镖,我就打扮成三爷的小幺儿跟着,让三爷在我背后插上镖旗,不就可以一起行镖了吗?咯咯咯!” 说着,还颇讲义气的不忘香菱,道:“别怕,到时候我让三爷也带上你,咱俩一起打镖旗!” 香菱憨憨的点点头,高兴的有些抿不住嘴了。 近半年来,她和小吉祥玩的太开心了…… 林黛玉闻言,竟然有些艳羡,瞥着小吉祥道:“你竟想美事……” 小吉祥闻言,毛毛虫眉一跳,道:“耶耶?林姑娘,到时候你就在后面轿子里坐着当太太哩,还跟我们抢举镖旗的官儿?” 林黛玉闻言,一张俏脸顿时羞红,起身离席,朝这边快步走来,还笑骂道:“我把你个烂嘴的小蹄子,看我今儿不撕了你这张好嘴!” 小吉祥见她起身杀来,尖笑一声,登时站起身来,拔腿就往贾环处跑。 林黛玉哪里能跑的过见天儿撒野的小吉祥,累的气喘吁吁的也追不到,见小吉祥躲在贾环后面做鬼脸,直恨的咬牙。 不过没关系,有能制住她的人,史湘云路见不平,大喝一声:“林姐姐,我来帮你。今天一起收了这个小蹄子!”说罢,也加入了战团,围追堵截小吉祥。 唬的小吉祥惊笑连连。 其她姊妹们见了,亦是纷纷笑成一团。 贾环护着这个,又拦着这个,嬉笑玩闹成一团。 夜色中,众人的笑声,在大观园里飘荡着,传向远方…… 待玩闹罢,众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喘息着,享受着这愉悦幸福的时光。 只愿光阴在这一刻停歇不前,直到永远。 …… 相比于贾府中欢声笑语不绝的美好日子,在皇城大明宫的朝堂上,却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剧烈冲突。 忠顺王一脉固然在朝堂上势力雄厚,人才鼎盛。 但隆正帝御宇登基近二十载,夹带里又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可用之人? 这一次,隆正帝不再隐藏力量,几乎倾囊而出,力量之大,朝野皆惊。 最让人惊骇的是,其中数位,甚至还是忠顺王一脉的主干力量。 吏部、礼部甚至户部的大员都有…… 要知道,平日里忠顺王商议大事秘事时,他们必然都在…… 隆正帝这一爆发的大手笔,将忠顺王一脉笼罩的朝堂,生生刺穿了一个大洞。 打的他们措手不及,又惊骇欲绝。 不过,就在这风雨飘摇,人心不定时,忠顺王也翻出了他的底牌。 辅政大臣马齐,竟然是他的阵营中人。 五大辅政大臣,除却闭门不出的李光地和陈廷敬外,原本中立的马齐倒向了忠顺王,张伯行顿时孤木难支。 一时间,朝局竟又渐渐倾斜回到原来的模样…… 愤恨欲狂的隆正帝,为了不再让朝堂回复到原来的样子,亲临李光地相府和陈廷敬相府求助。 只是陈廷敬已然是人事不清,不中用了。 至于李光地,倒是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第二日也并没有回到朝堂上…… 不过,隆正帝却在朝会上忽然提出:我大秦以武立国,如今已逾百载,武备松弛,殊不可忍。 如今虽天下承平,却不敢忘战,这也是太祖高皇帝和太上皇,当年最防备之事: 忘战必亡! 因此,隆正帝下旨,于五月十八日这一天,凡宗室王公、武勋亲贵并诸将门世家子弟,一并前往铁网山打围,以复武备。 贾环在接到这份旨意后,面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竟然是,铁网山打围…… …… ps:今天更新晚了,是因为私人生活上出现了点问题,被打击的差点真的去非洲找黑妞了…… 最后又想通了,算了,不强求。 先好好工作,好好写书,好好孝顺父母,照顾好家庭。 其余的,顺其自然吧。 也还没那么饥.渴…… 最后,求点票票,求点订阅,以作慰藉吧…… (。) 正文 六百六十六章 你怎么知道? 旬日内,大秦朝堂上展开了剧烈而又漫长的冲突、对抗,最后至扯皮…… 这其中,除了明里暗里几方大佬极为关注外,还有一人最为煎熬。 就是准葛尔的大长公主鄂兰巴雅尔。 从十天前,准葛尔使团被迎进神京城后,就被安顿在了理藩院的驿站内。 从此,便再无人问津此处…… 鄂兰巴雅尔送上去的请求归附,并上九白之贡的国书,也一直没有回复。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鄂兰巴雅尔的心也一天天的躁动起来。 她是学习过大秦文化的,深深明白一个道理: 得势狸猫凶似虎,落配凤凰不如鸡。 一年前,她是草原上最珍贵的金珠,是最受准葛尔可汗宠爱的金珠公主,万众景仰,挥手处,应者云集。 半年前,她是西域草原上至高无上的大长公主,立幼弟为汗,但却亲手掌握着准葛尔汗帐大权。 诛除叛逆台吉头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但现在,她只是一个乞求归附的可怜人…… 这种身份的落差,纵然聪慧如她,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因为,不管接受不接受,她的时间都不多了。 在她带领使团前往哈密卫黄沙大营递国书求和前,准葛尔汗国的汗帐,已经从曳迷离,挪移到了风魔之地背后的克拉玛伊大营。 凭借着风魔之地,阻挡了牲口一般彪悍狂勇、悍不畏死的厄罗斯哥萨克铁骑。 五月之季,在大秦内陆已然初入仲夏时,但在西域草原戈壁上,却只是将将进入了春夏之季的拐角处。 在这个时节,是风魔之地狂风肆虐之季。 厄罗斯牲口填进去两支千人哥萨克骑兵队,却一去不复返后,便不再没脑子的往里野蛮冲锋了…… 他们在等风魔之地日夜肆虐的飓风平息。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从现在起,要一直到七月初,风魔之地才会彻底的平息下来,直到三个月后,又继续肆虐…… 也就是说,准葛尔汗国,及鄂兰巴雅尔,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听起来,这段时间不算短。 可是,就算现在立刻签订国书,然后快马通知黄沙军团做准备,也不过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罢了。 若是小规模冲突,一个月时间做准备自然充足。 若是发动国战,一个月就显得十分仓促了。 更何况,还未必能有一个月的时间。 因此,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在驿站中度日如年的鄂兰巴雅尔,想起了临走时大宰桑的话: 大长公主,大秦与草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天地。 在草原上,一切都凭实力说话。 谁的弯刀锋利,谁的弓箭准远,谁的勇士勇猛,谁说的话就算。 但是在大秦,想要办事,得先去拜门,先要送礼…… 如果不送礼,那么就会举步维艰。 鄂兰巴雅尔当时听了后,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她以为,两国邦交之事,乃是最大的事,岂能儿戏? 大秦若这样,还能撑到今天?早就该亡了。 可是等到今天,她却后悔了,真真不该不听老人的话,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不过,也不算太浪费。 这十天里,鄂兰巴雅尔用金银喂足了理藩院驿站的小官儿,然后从他口中,得到了目前神京城朝局的大致情况。 虽然并不是完全了解细节,但也知道了哪些人的话有分量,哪里些主战,哪些人主和。 知道了这些后,她至少知道了现在该往哪处去送礼…… 鄂兰巴雅尔的使团进入神京后,并没有被限制人生自由。 大秦有大秦的骄傲,二十万蒙古铁骑都不怕,还怕这区区二百人的使团? 因此,她们可以随意出门…… 待到进入神京后的第十天的清晨,鄂兰巴雅尔让吉布楚和用十两金子找了一个向导,而后带了十名宫帐军亲卫及两口大箱子,出门儿而去了。 第一站,她去了李光地相府。 毫无疑问,没能进去。 第二站,陈廷敬府,自然也没进去。 第三站,张伯行府,被老仆给轰了出来…… 第四站,镇国公府,没进去,世子牛奔在家出来接待的,收了半箱金银,屁用也没有,只告诉她去宁国府…… 第五站,奋武侯府,同样没进去,被人在门外接待,送出半箱金银,同样屁用没有,只告诉她去宁国府…… 第六站…… …… 鄂兰巴雅尔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竟连这些人家的大门儿都进不去。 她上半辈子加起来赔的笑脸,都没有今天一天的多。 望着靖海侯施世纶家紧闭的大门,鄂兰巴雅尔心中一片冰寒。 既有对准葛尔前途的绝望,也有……为下一站将要受到的折辱感到心寒。 “走,去……西城,公侯街,宁、国、府!” …… 这几日,小吉祥的队伍又扩大了。 因为贾环突然有事,忙碌了起来,所以,他就将乌仁哈沁托付给了她。 本来是要托付给贾惜春的,只是贾惜春近来已经开始系统的学习画画儿了,没有太多功夫。 不像小吉祥,整天什么也不学,只把一本赵姨娘所创的《姨娘心经》熟记于心,其它时间就是耍…… 已经很有带“小妹”经验的小吉祥,没半天功夫,便成功的将乌仁哈沁给忽悠到了她的阵营。 然后便整日里带着香菱和乌仁哈沁在大观园里疯玩,摘花折柳,抓鱼捕虾的到处祸祸,好不快活…… 管事的婆子们腹诽不已,然而却也没人真敢说她。 除非遇到了贾探春或者史湘云,两人逮住她后狠狠蹂罹一顿,也就撂开了手。 其实抛却闹腾没规矩这点不谈,像小吉祥这样没有坏心,整日里嬉笑玩闹,不和谁争抢什么的单纯性子,在普遍心深如海的大宅门里,并不让人讨厌。 薛宝钗之所以不喜欢她,也只是因为薛宝钗自身是一个很讲规矩体统的性子,见不得太野的丫头。 但她也绝不会说,小吉祥是个坏人…… 不过整天疯玩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乌仁哈沁初进贾府时的拘谨和不自在,少了许多。 小吉祥为了让她认人,还带着她挨户挨院的拜门。 甚至,连薛宝钗的蘅芜苑都没落下。 也许,她是想让乌仁哈沁看清,薛宝钗是个多么清冷高傲的人,要让她站对阵营…… 然而,薛宝钗的心性,又哪里是小吉祥可比的。 闭着眼睛都能猜透她的小心思…… 薛宝钗面带微笑的招待了她们一行人。 薛宝钗对性格跳脱,没有规矩的小吉祥很不喜欢。 可是,对同样不懂闺阁规矩的乌仁哈沁,却又出奇的友善。 因为她很清楚,小吉祥的不懂规矩,是因为她恃宠而骄,“不学好”…… 而乌仁哈沁的不懂规矩,是因为她以前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规矩。 看起来,薛宝钗很喜欢乌仁哈沁,还挑了好几套名贵的头面首饰送给她,当然,也不忘给小吉祥和叛徒香菱一套…… 富家女养出的生性,一般都比较宽容大气,在这方面,她从不计较。 不像小吉祥,是被贾环养大的…… 除此之外,薛宝钗见乌仁哈沁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很不合身,又挑了几件新衣裳送给她…… 乌仁哈沁现在穿的衣裳,是白荷的。 白荷虽然在贾环的按摩下,已经显得比较成熟了…… 可是天生苗条的她,对比“天生雄伟”的乌仁哈沁,以及身量丰腴的薛宝钗,还是有些距离的。 因此,她的衣裳穿在乌仁哈沁身上,自然有些不大合身。 就在薛宝钗的卧房里,乌仁哈沁换上了薛宝钗的一件藕黄色的衣衫,顿时松了口气。 舒坦多了! 见她这幅表情,薛宝钗都忍不住喷笑出来,她拉着乌仁哈沁的手,温柔道:“环哥儿最近有正事要忙,在后宅的时间很少。 白荷也是如此,听说她正在改良新版的织布机,不用棉线,而是用羊毛。 环哥儿说,白荷的事比他还重要。 大嫂子和秦氏又都病着,可怜见的,你身上的衣裳不合身,都没人发现。 不如,你先在我这里住吧? 我这里地方多,咱俩年纪又相仿,还可以说说话儿,相互照应着。” 乌仁哈沁闻言,颇有些意动,面带感激的看着薛宝钗,只是,脸上的为难之色也愈深…… 薛宝钗待她不错,可是,小吉祥待她也不错,还有香菱。 最重要的是,贾环是让她跟着小吉祥,而不是薛宝钗。 薛宝钗看她为难的模样,“噗嗤”一笑,道:“多大点小事,就值当这般为难? 罢了,环哥儿毕竟还在东边儿府上住着,你习惯住在那边也是有的。 不过,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到我这边逛逛,坐着说会儿话,我挺喜欢听你说草原上的事呢。 不要跟着小吉祥乱跑了,虽然别个不敢多说什么,可要是被老太太或者太太看到了,难免心里会不高兴的。 就算不被老太太看到,你初来府上,也不好让人多嘴,对你不好呢……” 这等知心知肺,全心为人考虑的话,说的乌仁哈沁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脸上的感激神色也愈重,屈膝就要拜下给薛宝钗行草原大礼。 薛宝钗哭笑不得的拉住她,嗔道:“都是自己家人,哪里要行这般大礼,多不自在! 在家里,除了给长辈行礼外,其她姊妹间,一概都不用行礼。 不然的话,环哥儿也会不高兴的。” 乌仁哈沁闻言,点点头,看着薛宝钗道:“姐姐,你真好!” 薛宝钗笑的柔和,拉了拉她的手…… 外间房子里,小吉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模样,是想到里间屋子里将乌仁哈沁救出来。 不过,一旁处,莺儿也悄悄的用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小吉祥,防备着,还有些嫉妒。 真是个好运破天的丫头…… …… 天香楼。 瑞珠将贾环引进里间后,便退了出去。 贾环看着只穿着一层小衣,盖着薄衿,半靠在床榻上面色惨然的秦可卿,眉头微皱道:“只听说你身子微恙,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一时忙也就没顾上来看你。 怎地这么多天过去了,非但没好起来,面色反而越来越差了? 你幼娘婶婶看后怎么说?” 秦可卿见贾环进来后,眸中浮起一层水雾,眼神哀怜、委屈、复杂,她呼吸间"jiao chuan"吁吁,道了声:“是叔叔啊……” 说着,竟要挣扎着起身行礼。 许是因为身子骨太弱了,她手刚一扶着榻边用力,胳膊却一软,上身就朝地面栽倒而去。 秦可卿惊呼一声,闭住了眼,然后就感到身子飞了起来,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她没有睁开眼,眼泪却不停的从眼角溢出,双手反抱,轻轻的唤了声:“叔叔啊……”语气幽怨,凄苦…… 贾环的心里此刻却没有一丝情.欲,清冷的眸光闪烁,他轻轻的伸手,捏着秦可卿的下巴,将她的脸移到自己面前,看着秦可卿剧烈颤抖的睫毛,轻声问道:“可卿,可是外面有人,传进什么话进来与你,嗯?” 秦可卿闻言,面色登时煞白,娇躯轻轻一颤,她挣开眼睛,眼神有些惶恐的看着贾环,道:“叔叔,你……你怎么知道?” …… ps:这像不像薛宝钗的手段…… (。) 正文 六百六十七章 四个条件 当贾环从天香楼出来时,脸色肃然,目光也极为凌厉。 转头向东方看了一眼,眼神凛冽,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好,好的很! 到底还是将手伸到了家里来,竟然还想玩杀人诛心这一套…… 再想起秦可卿这个傻女人,贾环又是轻轻的一叹。 为了他,她差点又走回了老路,魂断天香楼…… 若非贾环隐约还记得,铁网山打围似乎与政变及……废太子有关,才想起来有之前一问,怕是,秦可卿便凶多吉少。 贾环抬手,看了眼手中那封饱含“父爱亲情”的家书,冷笑一声,轻轻一搓,手中的信便化为了纸沫,露出指缝,随风而去。 只是……他又微微皱起眉。 那边这样做的目的,并非是现下就立刻置他于死地。 而是……想等到执掌大权后,再以此名义抄家问罪。 到时候,就连军方都没有话说,还能再给隆正头上倒一盆脏水。 只是,他们就这么有把握么…… 呵呵,倒是自信的紧。 可惜,就算他们能够得逞,但他们却想不到,秦可卿会甘愿在宁国府里守寡,也看不上他们所说的“金枝玉叶”的位置,而出卖诬陷贾环逼.奸于她…… 对于一个连二门都轻易不出一步的女儿家,尤其是,她还从未缺少过锦衣玉食,又没有什么权势野心,“金枝玉叶”这个名头对她而言,是没什么分量可言的。 然而,“情”之一字,却能教人生死相许…… 若非中间有一个“孝”字相拦,秦可卿根本不会这般痛苦煎熬。 所以,当贾环告诉她,这封信并非是其父亲所写,因为她父亲已经过世了许多年了。 而这封以“父爱如山”的口吻所书的信,只是其同父异母的兄长所写时,秦可卿的心便瞬间开解了。 至于那个从未蒙面过的兄长…… 若是同父同母的兄长所做这欺骗之事,她或许还是理解,然后宽容。 但同父异母的兄长,还害得她差点丧命…… 秦可卿没扎个小人诅咒他都是善良的了。 在这个时代,这种关系的亲人之间,仇人的比例要更大一些…… 解开了心结,秦可卿身上的病也就恢复了一大半,而后再也坚持不住了,趴在贾环怀里,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三爷,前面李总管让人带话进来,说外面有个鞑子公主求见。” 一个小丫头子跑来,对正往前宅走的贾环说道。 贾环闻言,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丫头子却没去,又道:“三爷,那公主说了,她还想见杨梅姐姐……” 贾环不耐烦:“去去去,她说想见谁就见谁啊……没你事了,玩儿去吧!” 小丫头子闻言,眨了眨眼,小声道了声别,一溜烟儿的跑了。 贾环大步朝宁安堂走去。 …… 宁安堂前厅内,看着老熟人,贾环满面笑容,道:“哟!这不是金珠公主吗?稀客啊!” 鄂兰巴雅尔面色淡淡的看着他,还未开口,她身旁的吉布楚和却满脸愤恨的插口道:“乌斯哈拉,在草原上,公主和我们待你那样好,你却欺骗我们,还杀了……害的我们国破家亡,你还有脸在这说风凉话?” 贾环看着和乌仁哈沁长的一模一样,但性格却截然不同的吉布楚和,好奇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去西域?” “你……” 吉布楚和闻言,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 鄂兰巴雅尔止住了吉布楚和的话,当然,其实就算她不制止,吉布楚和也没话说了…… 她不过找个台阶,让气氛不至于太过尴尬。 鄂兰巴雅尔看着径自坐上整座的贾环,道:“不知,我该称呼你‘三个’,还是该叫你一声宁侯?” 贾环啜饮了口茶后,玩味的看着鄂兰巴雅尔,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鄂兰巴雅尔微笑道:“当然,说起来,我们也是老朋友了。” 贾环直视着鄂兰巴雅尔,正色道:“我让你喊我爸爸,你也叫吗?” “你!!” 鄂兰巴雅尔一张俏脸登时涨的通红,双目喷火的怒视着贾环,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强压下想要杀人的怒意,沉声道:“宁侯,你不觉得,你的言谈,太不符合你的身份了吗? 别说我是一国公主,就算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我想,若是让外面之人听到你这般说话,也会大失所望的。” 贾环闻言,却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罢,他目光嘲讽的看着鄂兰巴雅尔,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算把你扒光了强上了,传出去,我大秦的百姓也只会赞我一声真英雄,好汉子。 鄂兰巴雅尔,你可知道,去年冬季因为你们发动的战争,使我大秦陷阵十万大军,还有整个哈密卫大营都付诸火海,有多少大秦百姓因此而丧命,又有多少人失去了儿子、丈夫和父亲? 你以为朝野之间为何有那么大的反对声音,拒绝出兵西域? 不是我大秦人怯战,也不是我大秦人目光短浅,看不出厄罗斯占据西域后的恶果。 我告诉你,是因为他们,宁肯日后再去与厄罗斯哥萨克铁骑正面冲锋,也不愿救你们这群言而无信,永远也喂不饱的白眼儿狼。” 鄂兰巴雅尔听闻此言,眼前一阵发黑,整个身子都晃了晃,面色惨白如雪。 “公主……” 吉布楚和扶住了她,带着哭音的唤了声。 鄂兰巴雅尔摇了摇头,挡开吉布楚和的手,重新站稳,目光中带着绝望,看着贾环道:“这么说,大秦是绝对不会出兵相救了?” 贾环奇怪反问道:“你们为何不投降了厄罗斯? 降而复叛,叛而复降。 弱小时投靠托庇于强者,强大后反咬一口,本来就是你们骨子里的本性。 我有些好奇,这次你们为何非要硬顶……” 不过,贾环没等鄂兰巴雅尔开口解释他们长生天的子民是何等的威武不能屈,就一个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上,连连笑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是……哈哈哈,是维列拉德那小子吧? 这小子傻乎乎的,当时在我这儿混时,居然要求我带他去逛青楼。 这么非分无耻的要求,我当然要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我告诉他,他现在的身份,根本不适合找女人,因为他现在还不是男人…… 一个被人当猪头耍还被坑成俘虏的男人,还有脸找女人? 然后这小子就暴怒了,他发誓,等回去后,一定找你们准葛尔算这笔账。 他还说……哈哈哈!他还说发誓要生擒活捉你,然后……一天叉叉你二百遍,以报当日之仇。 大长公主,你们和厄罗斯交涉的时候,他们是不是有过这样的无耻要求?” “你……” 鄂兰巴雅尔真真是差点一口心血喷出,她原本还不解,当初派人和厄罗斯谈判时,为何对面的底线之一,是提出要将她送去厄罗斯军营做人质,这是什么原因…… 如果说,是当初那个厄罗斯贵族维列拉德的要求,那也应该是要求和亲才对啊,而不应该是人质。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典故。 三个,你这个禽兽!! 鄂兰巴雅尔再也忍受不住屈辱了,转身就要离去。 她觉得,就算再次与厄罗斯哥萨克发生决战,也比在这里遭受这等屈辱来的好。 不过,没等她出门,身后却又传来了那道可恨的声音…… “鄂兰巴雅尔,今天你出了这个门儿,相信我,你们准葛尔就必亡无疑。” 鄂兰巴雅尔何等聪明,即使在暴怒和心哀中,也准确的抓住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的脚步戛然而止,转过身,看着贾环道:“宁侯此言何意?” 贾环竖起了三根手指,严肃道:“四个条件……”然后才又补了一根…… 鄂兰巴雅尔的嘴角抽了抽,心中的怒气被这逗比动作消散了些,她深吸了口气,道:“洗耳恭听。” 贾环收起了一根食指,道:“第一,我大秦出征,乃是为救你准葛尔才开营拔寨,所以,一切军费,包括粮饷草秣,后续封赏,及烧埋银子,所有的开支,一切都要由你准葛尔承担。” “只要不过分,可以。” 鄂兰巴雅尔点头道。 准葛尔,从来不缺金银。 现在缺少的是敢战的勇士…… 贾环见状笑了笑,又收起了小拇指,道:“第二,因为西域一直是你们在占据,你们的将士对战场熟悉。所以,前锋军队,需要是你们的人,最好是你们的宫帐军。” “这……” 鄂兰巴雅尔闻言面色一变,犹豫了下,道:“宁侯,我们愿意多出一些金银。我们族中的勇士,真的已经不多了……” 贾环的眼睛直视着鄂兰巴雅尔,道:“我大秦的士卒,只会为帝国利益战争,却不会为金银去送命。” 鄂兰巴雅尔闻言,轻轻一叹,点头道:“可以……” 贾环笑了笑,又收起了无名指,道:“虽然大秦有河套以及内外蒙马场,可以从那边调马匹,着实慢了些,怕也来不及了。所以,准葛尔要为大秦提供十万匹军马……” 鄂兰巴雅尔咬牙道:“我们现在总共都没有十万匹!” 贾环想了想,道:“那就八万匹吧。” “最多三万!” “最少七万!” “四万,真的没有更多的了……” “六万吧,看在老相识的份上。” “五万!” “好吧好吧……和你们女人讲价钱,真是麻烦……” 鄂兰巴雅尔闻言,心都在滴血。 恨不得爆一句粗口,以表达此刻内心的愤懑。 贾环却愈发悠哉了,他摇了摇最后一根中指,道:“最后一个要求……” 贾环收起了中指,端起茶盅轻饮了一口,然后看着面色凝重的鄂兰巴雅尔,轻声道:“西域,自汉唐以来,皆为我华夏领土。 所以,这一次,我大秦要收复失地。” “轰!” 鄂兰巴雅尔只觉得一道惊雷,炸响在脑中。 苦苦支撑了半年后,她觉得再也支撑不住了,仰头闭目,往后倒去…… …… (。) 正文 六百六十八章 秋后算账 “其实以你的智慧,应该明白,准葛尔走到今天这步,融入大秦,已经是唯一的出路。 否则,你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进京求援。 你更应该明白,大秦的朝廷并非由前朝腐儒操纵,绝不会因为一点虚无的名声,就让数以十万计的大军为你们准葛尔卖命。 除非……那是我们的领土。 唯有大秦的疆土,才值得大秦的铁卒流血。 不过,你也不用将事情想的太过灰暗。 其实说起来,对你们也并非没有好处。 虽然要去国号,被驻军…… 但是除此之外,你们还是可以效仿外蒙三部,保持准葛尔部的汗帐。 你们的牧民,还是由你们自治。 你们的大汗,也依旧是他们的大汗。 而你,也依旧是他们的金珠大长公主。 何乐而不为呢?” 贾环无视闭目靠在吉布楚和身上,闭目喘息的鄂兰巴雅尔那面无人色的惨样,冷静说道。 吉布楚和闻言,刚想发怒,却被鄂兰巴雅尔伸手拦住,她睁开眼,看着贾环道:“你们应该明白,除了我们长生天的子民,没有人能够在草原和戈壁上生存。 我们可以同意并入大秦,但是,你们想驻军,却是不能的。 别说十万大军,就是三万大军的给养,也能拖垮你们大秦。 你们又何苦非要驻军呢?” 贾环颇有些钦佩的看着鄂兰巴雅尔,赞叹道:“你真是将实用主义揣摩的透彻非常啊…… 不过,不驻军,西域又怎能算是我大秦的领土呢? 至于给养,就不用你担心了。 西域虽然多是戈壁、沙漠,但绿洲同样不少。 可以开垦耕作。 近两千年前,我们中原就已经有了军屯。 而且,既然当初黄沙军团能在哈密卫大营立足,那么以后,大秦军队,同样可以在克拉玛伊大营立足。” “什么,克拉玛伊大营?你……好算计!若是如此,我们又何必投靠你们大秦?” 鄂兰巴雅尔面色再次一变,惨声道。 贾环轻轻一笑,看着鄂兰巴雅尔道:“金珠公主,你应该很清楚,这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相比于我大秦宽容仁慈的羁縻政策,厄罗斯那群牲口,会将你们准葛尔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们连自己国家的臣民都待之如猪狗,又何况是你们? 而且你们若是选择投降那边,还会遭受我们的直接打击! 但是,如果选择并入我大秦,那么你们一样还是王公贵族,一样还有自己的牧民和草场。 除此之外,还可以与我们内陆展开互市贸易。 到时候,仅仅凭借卖羊毛及牛羊肉,草原上的牧民都能过上富庶不受饥饿的生活。 你们也可以继续安稳的享受贵族生活,绫罗绸缎,精美瓷器,美味珍秀,应有尽有。 这难道不好吗?” 鄂兰巴雅尔闻言,怔怔的看着贾环道:“你真是一个魔鬼,若不是你……我准葛尔如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今,你不仅想要彻底灭亡我准葛尔汗国,更想,让整个准葛尔部,都成为你们的庶民。 若真如你所说,马背上的勇士不再挥舞弯刀和弓箭就能过活,那么不用二十年,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贾环摇头道:“我们从不随便宰割自己的百姓,当然,我不否认大秦国内有这种现象。 但是,你们又与我们不同,因为你们会享有行政自主权。 除了驻军以及与他国邦交这两项权利外,其余的各种权利,包括律法,都由你们自主。 金珠公主,你应该明白,这已经是极大的权限了。 厄罗斯能够答应万分之一水准,都不可能。” 鄂兰巴雅尔闻言,深吸了口气,看着贾环道:“你说的有道理……但,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样的大事,你能做的了主儿?” 贾环轻轻摇头笑道:“不能。” “#¥%#@&……” 陡然暴怒的鄂兰巴雅尔,涨红着脸,指着贾环张口就是一长串的蒙古国骂。 其实无非也就是问候贾环的女性亲属,和秦语国骂没啥两样…… 在鄂兰巴雅尔心中,贾环此刻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一本正经的谈判了半天,讲的头头是道,最后,全他阿妈的是扯淡! 这人得多丧尽天良? 已经将她害得国破家亡,亲人都快死绝了,到了这个份儿上,竟然还拿她解闷儿…… 有些好笑的看着崩溃掉了的鄂兰巴雅尔,见她骂着骂着,就开始哭,哭的还极为伤心。 一旁的吉布楚和也跟着哭。 贾环笑道:“你这么激动干吗?我虽说不能最终做主,但我的话,却可以代表大秦军方的意见。” 鄂兰巴雅尔的哭声渐止,然后又喝住了吉布楚和…… 她选择最后一次听进贾环的话,这一次若再被戏耍,那么下一次就只当放屁。 鄂兰巴雅尔直视着贾环,问道:“你所言当真?”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自然当真。” 鄂兰巴雅尔深吸一口气,道:“宁侯,此事太大,我也不能全权做主,我需要回去再考虑一下。” 贾环轻松道:“当然可以,我又不急,大秦也不急。” 鄂兰巴雅尔闻言面色微变,点点头,道:“我会尽快的……还有,可否让我再见一见乌仁哈沁?” 一旁的吉布楚和闻言,也顿时来了精神,看向贾环。 她想看看,她的姐姐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锦衣玉食的生活。 然而贾环的面色,却渐渐淡了下去。 他看着鄂兰巴雅尔,声音微寒道:“方才是在谈国事,所以我能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鄂兰巴雅尔,我明确的告诉你,在我心里,极度厌恶你。 你还有脸跟我提乌仁哈沁? 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吊起来,也没事就抽上几鞭子出气? 贱人!” 鄂兰巴雅尔闻言,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她看着贾环道:“宁侯,你要明白,这一切,并不是我愿意的,更不是因为我造成的。 若不是因为你,乌仁哈沁又如何会……” “放屁!” 贾环粗暴骂道:“要不是你们准葛尔部狼子野心,想要入主中原,老子闲的蛋疼,才会去你们龙城杀人放火? 而且,你自己明白,是你和你那个死鬼师父,‘慧眼识人’,选了我做你的奴隶,与乌仁哈沁有什么相干?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你,而不是乌仁哈沁! 鄂兰巴雅尔,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在这方面激起我的怒火。 否则,老子在皇宫大内都敢将龙子龙孙打的断子绝孙,更何况你区区一个狗屁鞑子公主?” 鄂兰巴雅尔的脸色跟开了染坊似得,变得五颜六色。 她一方面恨不得将贾环吊起来射成刺猬,另一方面,又恨不得给自己嘴上来一下。 既然当初已经做的那么绝了,此刻又何必再去装什么主仆情深呢…… 鄂兰巴雅尔想起驿馆里收买的小官儿给她说过的贾环的辉煌过往,再看他此刻有些暴怒的眼神,心里一寒,有些怕,明智的选择避其锋芒。 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告辞。” 说罢,便带着吉布楚和,出了宁安堂离去了。 贾环也没有起身相送,一个人坐在宁安堂里,喝了口茶后,轻轻呼出了口气。 这个局,布置到现在,已经装进去了太多人。 大半个大秦官场,以及无数的牛鬼蛇神…… 贾环自忖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但,也不觉得心胸已经恢宏到,连半年前几至被人逼入死地的境遇都能忘怀的境界。 如果这些人都是一心为国的忠臣,如陈廷敬那般,因为看不惯他坏了朝廷的大事才对他出手,也就罢了,说不定他还会忍让一步。 可是,呵呵…… 就那帮人的尿性,贾环不觉得他有任何宽恕他们的理由。 而想要惩罚他们,不是喊打喊杀,打上门去。 对一二个这般,太上皇或许可以容忍。 但若是对大半朝都如此,那就是自掘坟墓了。 想要惩罚这般蠹虫,最好的办法,就是扶起隆正…… 就目前来说,一切都还算顺利。 只是,贾环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再出岔子。 比如说,他就没有想到,外面之人,会将手伸进宁国府。 而且,竟还有那么大的把握,可以对他“秋后算账”…… 他们的底气来自哪里? 就是后日的铁网山打围么? 念及此,贾环眸中冷芒闪现,站起身,出了宁安堂。 朝后宅的东南角落里的一处隐蔽院落走去。 那里是“青隼”的巢穴…… …… “三叔,你……你找我有事?” 宁安堂里,浑身酒气,醉意熏然的秦钟看到贾环后,酒意散了一大半,结巴问道。 贾环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一旁的贾宝玉,道:“二哥怎地也来了?” 贾宝玉的脸上比往常也明显多了层酒意,他道:“我本来就和小钟儿在一起吃酒,今儿他在醉仙楼里做东。结果……结果就被你找来打断了……我就一起来了。” 贾环眉尖轻轻一挑,道:“老太太那边可知道?” 贾宝玉嘿嘿一笑,道:“当然知道,我给老祖宗明说了,就是小钟儿请吃酒席,还有……还有北静王、琪官、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他们,老祖宗便应下了。”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眯起,道:“水溶也在?” 贾宝玉点点头,道:“在啊,北静王常和我们聚……” 贾环闻言轻轻一笑,对贾宝玉道:“好,我知道了。二哥,你先去西边吧,老太太担心了好久了……” 见贾宝玉的脸色有些没所谓,看向了秦钟,似乎不想一个人离去,还挺仗义。 贾环又笑着补充了句:“爹今天也在问你。” 贾宝玉闻言打了一个轻轻的酒嗝,看着贾环的眼睛,见他没有一丝说笑的意思,一身酒意瞬间化成了冷汗,哪里还顾得上秦钟求救的目光,随便招呼了句,便匆忙告辞离去了…… …… (。) 正文 六百六十九章 夙缘 待贾宝玉离开后,秦钟一张很娘气的脸,已经成了惨白色。 贾环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秦钟闻言,眼神愈发惊恐,好似贾环下一秒就要杀人一般,他哆嗦着嘴唇,结巴道:“三……三叔,我……我不知道说……” 秦钟话没有说完,就被贾环一个冷冷的眼神瞥断了。 贾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秦钟闻言,打了个激灵,腿一软,就跪倒在地,满脸涕泪道:“三叔,我真不知道,那个女人给我姐姐的信里写的什么,我也没想到,姐姐看完后,就病倒了,三叔,真的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女人?” 贾环眉头微皱,问道。 秦钟哭泣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就是,一个贵妇……” “你不知道她是谁?那你怎么认识她的?把来龙去脉都详细的说一遍。” 贾环眉头再皱一些,问道。 秦钟垂下头,应了声后,低声道:“一个月前,我在西市街上行走时,听到有人喊‘小郎君’,回头看去,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贵妇人,在一架很华贵的马车上,掀开车帘冲我招手。 我走过去后,她又喊我上车。 上车后,她说……她说喜欢我俊俏…… 我问她是谁,她不说,说她的身份不方便说。 然后……然后马车拉着我去了一座深宅里,看起来也是豪门大宅。 之后……之后,她就和我…… 半个月前,她忽然提出,让我给姐姐送一封信,说是受人之托。 还给了我一千两银子…… 我见她是女人,就没有多想…… 再之后,姐姐病倒后,我去找她理论,可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三叔,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贾环闻言,看着他“泪眼婆娑”的模样,厌恶道:“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那些人会把什么重要的事告诉你这样的蠢货吗? 废物!为了一个贱货和一千两银子,你连你姐姐都害死。 若不是看在秦氏的面上,我现在就一掌毙了你! 来人!” “在!” 宁安堂门外,始终站着四个执勤的亲卫。 听到贾环声音后,其中两名进来。 贾环指着吓的全身打颤的秦钟道:“带他下去,每日早晨与你们一起出操,晚上一起入寝。 不把他这幅熊样儿磨干净,绝不放他出来。 上回是你跑到秦氏那里讨饶,你姐姐求了我,我才网开一面。 这次你再敢往天香楼跑,我砸断你的狗腿,听到了没有?” 秦钟面色如土,连连点头…… “带他下去。” “喏!” …… “明月,青隼那边就没发现异常么?” 后宅西厢内,贾环看着董明月说道。 董明月摇头,道:“青隼建立日子太短,人手也并不充足。再加上内宅重地,即使是青隼之人,也不可随意踏入……不过发生这样的事,是我的失职。” 贾环笑道:“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我很满意。来,抱抱!” 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这个人,说不了两句就开始不正经…… 她定了定神后,敛起笑容又道:“环郎,最近几天,神京城内忽然出现了很多新面孔。我的意思是……武林人士来了很多,佛道僧尼都有。 他们出入各大豪门府邸,很多人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 贾环闻言,面色微微肃然,问道:“其中可有武宗级高手,比如道成那种?” 董明月摇头道:“这倒还没发现,不过,就算真有,也未必会被人发现。 这种级别的高手,想要躲开别人眼线,易如反掌。 对了环郎,道成真人,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了。” 贾环轻轻一笑,道:“无事……明月,蛇娘的工作做通了没有,她有没有答应,再帮咱们一次?” 董明月闻言,眼神顿时又有些不善了,看着贾环道:“做通什么……冷言冷语的,就知道替幼娘打抱不平。你怎么不让幼娘替你说话?”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幼娘说的她不听……” 董明月哼了声,道:“幼娘说的她都不听,更何况是我?” 贾环闻言,咂摸了下嘴巴,面色有些赧然…… 他自然不好意思给董明月说,幼娘现在压根儿就不敢跟蛇娘说话。 那日夜里,他因春天到了,到了发.情的时节……所以,在药室里,哄着幼娘做了些极亲密的事,虽然并未真个入巷,可激烈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禽兽用后世的百种花样儿,变着法儿的和原本性情冰冷的幼娘折腾。 所以,幼娘发出的声音,可能有些过于销.魂,让隔壁的蛇娘着实忍受不住了。 在敲了几次墙壁都没结果后,蛇娘怒气冲冲的闯入了药室,想要“诛杀淫.贼”,替天行道! 以免更多良家女子被他祸祸…… 结果,待她进了药室后,还没等她大杀四方,就被入目的画面,冲击的道心不稳,花容失色。 整个人都晕乎了,眨了眨眼,拔腿就跑…… 自此以后,幼娘只要看到蛇娘,脸色瞬间就会红到脖子根儿,话都说不出。 而蛇娘也好不了多少,不过她不怪幼娘,只恨贾环。 每次在极为尴尬的气氛内换血时,她看贾环都跟看仇人一样,如刀的眼神还总从“小贾三爷”处滑过,看的贾环心惊胆战…… “啧!罢了,既然这小娘皮不仗义,咱也不强求了。 老子有明月在就够了!哼!等下一代蛇娘出现时,我就不信她不求我!” 贾环小肚鸡肠道。 董明月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只是她现在已经懒得搭理他这些烂事了。 顿了顿后,董明月看着贾环,轻声道:“环郎,你说的是真的么?此事之后,我爹就……” 贾环闻言,看向董明月,见她一贯清冷的眼睛里,隐有水泽闪现,便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董明月这次没有拒绝,走了过去,被贾环牵着手揽入怀中。 贾环揽着佳人在怀,嗅着她青丝间的香气,笑道:“放心吧,这是我和陛下谈好的条件之一,而且,我将这个条件排在了第一位。” “环郎……” 董明月闻言,抬起头看着贾环,眼中浮现洇润之气,哽咽的唤了声。 贾环轻轻的用手摩挲着她的俏脸,道:“不用担心,岳丈在里面,有王爷爷照顾着,并未受太大的苦。每日里都是读书写字,要么,就与人手谈一局。 再忍忍吧,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出来了。 咱们也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董明月闻言,重重的点点头,眼泪落下,但脸上已经浮现出笑容,道:“谢谢你,环郎。” 贾环闻言笑道:“你跟我还有什么好谢的……嘶,不过,也是可以好好谢一谢我,哦?” 董明月看他挤眉弄眼的那幅浪样,俏脸腾一下羞红,嗔怪一声:“环郎啊……” 贾环是动手派,嘿嘿嘿的直上手,攀上了两处极向往之地…… 一张猪嘴,也往已经闭住了眼,俏脸潮红的董明月脸上靠去…… “三爷在吗?” 好事被打断了,一道柔弱的声音,从门外传入。 见董明月赶紧脱了他的魔爪起身,贾环愈发大为火光,怒喝一声:“哪个?” 门外一静,过了少许,才幽幽的道:“奴婢……是太太的丫鬟,彩霞。” 贾环闻言一怔,面色隐隐有些……古怪。 敛起了些怒火,道:“何事?” 门外处,彩霞听着这清冷的声音,目光怔怔的看着房门,道:“三爷,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贾环奇道:“那怎么是你来叫人?” 彩霞道:“因为太太也在,便使了奴婢前来。” 贾环闻言,虽满脸不乐意,可是也没法子。 只能苦巴巴的看着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董明月,道:“晚上晚点走行不行?” 董明月俏脸一红,“呸”了一声,嗔道:“孰轻孰重?” 贾环很猥琐的伸出双手,向上托了托,撇嘴道:“刚才没量出来,好明月,再让我量量吧。” 董明月一张脸顿时红成了蒸笼,身形一闪,人便已经出现在了贾环身后,一只手擒住他的脖颈,不顾他的讨饶,压着他走到门前,拉开门,往外一搡,贾环便“走你”了…… 虽说贾环如今的武功一日千里,但都是被“催长剂”催熟的,空有力量和境界,武技根本来不及打磨。 而且,就是比境界和力量,他也不是董明月的对手。 因此,只能被当小鸡儿一样丢了出来,毫无还手之力…… “哎哟!” 贾环被丢出门不要紧,却将门外的彩霞撞了一个踉跄,连连退后几步,轻呼一声。 贾环站稳后,连忙对对面的女孩儿道歉:“抱歉抱歉,家有虎妻,连累你了。” 彩霞闻言后,面色一滞,轻轻摇摇头,屈膝一福道:“奴婢不敢……” 贾环上下打量了番这个前世与他“自.由恋爱”过,但最终所托非人的女孩儿。 相比于家里的姹紫嫣红,彩霞长的很普通。 其实也可以想到,作为王夫人的得力助手,自然要符合王夫人的审美标准。 不能“妖媚”,不能“轻狂”,本分老实。 心中微微一叹,贾环觉得他不可能因为“前世之缘”,再去招惹一个与他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女孩。 而且,但凡他流露出半点看上彩霞的意思,待回过头,王夫人怕是会将她折腾个半死。 金钏儿的日子,过的何止苦不堪言……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保证她,不会再被逼着嫁给旺儿媳妇的那个怂儿子…… 就保她这一世衣食无忧,不受人欺负吧。 …… (。) 正文 六百七十章 自作聪明 两人安静的从宁国府走到了荣庆堂后,彩霞就沉默的回到了王夫人身后站着。 路过王夫人给她请安时,王夫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贾环先给贾母请安后,又跟薛姨妈和王夫人问好。 贾母和薛姨妈自然是笑容满面的看着贾环,然而今日,连王夫人脸上都带了点笑意…… 不过,贾环并没有奇怪,因为当看到另一位客人时,他心里大概就明白了今日之会的用意…… “环哥儿,这位是亲家舅太太。” 贾母指着薛姨妈一旁的一位中年妇人,对贾环介绍道。 贾环闻言,看了眼脸上堆笑看着他的妇人,点点头淡淡的道:“舅太太好。” “哎哟!三爷,您太客气了,这让我怎么当的起啊?” 妇人脸上满是浮夸的笑容,也不知笑容里究竟是谄媚,还是讥讽。 又或者兼有之。 说起来,这位居住永安坊王家的当家太太,也是一位极厉害的女人。 她丈夫王子腾也算是一个了得的人物了,抛却根基不壮,起家是依靠贾家之势这一点外,无论是论能力,还是论手段和眼光,都是上上之选。 这也是为何在贾环没有横空出世的世界里,王子腾会成为四大家族最后的顶梁柱。 他依靠贾家的政治势力,再加上超强的能力,最后官进内阁为相,只是倒在了最后一步,被人干掉了…… 可即使如此能耐,在娶了这位武田侯府嫡女出身的李氏后,王子腾竟未能再纳一妾。 哪怕,他们只有一个独女…… 因为,李氏出身的武田侯府,乃是亲贵之爵。 现任家主李定,承袭三等子爵,在天府军团中任都指挥使。 乃是地道的手握二万五千雄兵的一方大将。 辅助天府军团长,车骑大将军,蜀中侯府现袭二等伯傅恒,世镇西南。 娘家显赫,李氏在王家的地位自然就高,底气也足。 在贾环还没生发前,贾家还只是宗亲之爵时,李氏过个生日,都敢打发人来请贾母去给她贺寿。 贾母心中不自在,自然不会去,王夫人也因此没能成行。 但也能看出,李氏当初是一个何等强势自傲甚至跋扈的人。 直到贾家再次出了一个武人,转为亲贵之爵,贾环承袭了爵位,尤其是,继承了荣宁二公遗留下来的在军方庞大的影响力后,别说王家,就连武田侯李家,也只能仰望贾家的存在。 最直接的体现便是,贾环翻手之间,将王子腾从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拉了下来,送去了黑辽。 后来,还是王夫人逼迫着贾宝玉跟贾环求情,放王子腾归来。 王家才得以从黑辽之地生还…… 原本,贾环以为,王家人脑子自此以后应该清醒了。 却不想,前几日接到青隼递上来的消息,王家竟然又开始折腾起来了。 这位王子腾夫人,四处走门路,借着“夫人外交”,想要让赋闲在家的王子腾转文职以东山再起。 呵呵,可惜,他们想的太美…… 心中虽如此想着,但面上却不显,贾环面色淡淡的点点头后,不再理会自作聪明的李氏,转头对贾母笑道:“老祖宗,您找孙儿?” 贾母瞥了眼笑容僵在脸上,进退不得的王子腾夫人,心中冷笑一声,也不理会,她对贾环嗔道:“你如何唬你宝哥哥,说你爹在寻他?吓得他都不知怎么办才好,可怜见的……” 贾环冤枉道:“孙儿多咱唬他了?今儿遇到爹的时候,爹确实跟孙儿问过二哥。 爹还教训孙儿说,当初是我劝他撂开手别再管二哥了,他姑且听了我的话。 可若是二哥的学问坏了,或者在外面惹出什么祸来,他就要找孙儿算账。 老祖宗您听听,孙儿冤不冤? 孙儿多咱说过,让爹不要管二哥了? 孙儿只是劝他,别动辄打骂,唬得二哥见了他跟鹌鹑似得就好,其他的该管还是要管。 结果爹就想起找二哥了,没找到,嘿嘿嘿……” 贾母闻言,看了眼面无人色的贾宝玉,对贾环嗔怪道:“你再唬人!你就不能再替你二哥担待一些? 你都不读书,还让你老子管你二哥读?” 贾环听闻此言,笑了笑,没在这方面再多说什么,岔开道:“老祖宗,孙儿想着,爹忽然想起二哥来,怕不是因为学问的事,可能是因为其他。” 贾母奇道:“你二哥那般听话,从不在外面闯祸,不像你……除了学问外,你爹还操心什么?” 贾环苦笑道:“最近不是朝堂上不素净嘛,越闹越厉害,连孙儿这些日子都老老实实的藏在家里不见外客,您想想闹的该有多剧烈…… 许是爹看着也有些怕了,见孙儿都老实在家,才想起看看二哥是否也老实待在府里。” 贾母闻言,终于不再拿贾环当反面教材安慰她的命根子了,面色肃然道:“最近外面闹的厉害?” 贾环冷笑一声,道:“总有那么一起子奸臣逆子,想往那个位置上坐去。却也不照照那张脸,看看他们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闹吧,让他们尽管闹就是,待日后清算起来,我看他们哪个跑的了?” 此等杀气腾腾的话一出,贾母等人纵然唏嘘不已,但感受还不深。 可王子腾夫人李氏,面色却忽然大变,身子还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王夫人见状,只当李氏被贾环的煞气给吓着了,顿时不悦起来,淡淡的哼了声,面色沉了下来。 贾母心中叹息了声,又看了眼有些醉熏熏的贾宝玉,眼神无奈的对贾环道:“环哥儿,亲家舅太太此次来府上作客,是有事相求。你看看吧,若是便宜,能帮把子力气,就帮一把吧。” 贾环看向李氏,道:“何事?” 李氏听贾环这般说,脸色愈发不自在,心里念道:怪道王淑琴每次回王家和她说话,提到这个庶孽时,都恨得咬牙切齿。如今看来,果然可恶的紧。 不过一个奴几生的孽障,竟敢在她这个尊贵的侯府嫡女出身的官太太面前,这般摆谱。 岂有此理! 论起来,她还是长辈…… 可是想起临行前,王子腾的叮嘱,李氏又强压下心头的憋愤之气,只将“屈辱”记在心头,待来日王家再飞黄腾达后再说…… 她强堆笑脸,语气可怜道:“三爷,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做了恶客,厚颜上门相求。 只是,我家中只有一个独女,疼的跟眼珠子一样。 眼看就要出阁了,说的是保宁侯府的公子,可是…… 我家老爷却至今赋闲在家,半点官位名爵都无,实在太过难看。 就是乖囡嫁过去,娘家不显,让婆家人看不起不说,还要受苦受累。 这让我们做爹娘的,如何能忍心?” 说着,王子腾夫人李氏红了眼圈,用绣帕抹了抹眼角,又对贾环道:“三爷,如今我们王家,已经这般了,也没人可求,只能厚颜到府上叨扰。 我们知道,想要跑官需要花费,我们绝不让三爷你破费,这里是三千两银子,你看够不够? 若是不够的话,我再回去,将那几件旧首饰头面当了去,换了银子再给你送来。 这些身外物都不打紧,只求我们女儿,能体面一点出阁就好。” 李氏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然后从里面取出一卷银票来,眼巴巴的递给贾环。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都是至亲,哪里用的上这个?” 这世上,最易动人心的,便是亲情。 李氏说的这般舐犊情深,怎能让人不动容? 就算之前贾母对她有什么不满,可听到这里,又想起当年的贾敏,老太太心便软了,连连招呼着李氏将银票收起来。 李氏对贾母苦情笑道:“老太太,银子什么的又有什么打紧的?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活到现在还不都是为了儿女再活?只要瑜晴那丫头能嫁的体面点,去了婆家不受人瞧不起,我们就是再苦点,又有何妨?” 贾母听闻此言,深以为然道:“我们家何尝不也是如此?当年我那闺女出阁时,我恨不得将整座荣国府都搬空了陪嫁过去,可惜,到底是个福薄的……” 想起早早逝去的女儿,贾母红了眼圈儿。 薛姨妈在一旁赶紧说点好话安慰起来,倒是一旁的王夫人,面色依旧淡淡。 她可不赞同这个观点…… 当初贾敏出阁时带走的嫁妆,就差点没让她心疼死,为此,还和贾母发生了一点小矛盾…… 薛姨妈将贾母哄好后,贾母又看着贾环道:“环哥儿,既然亲家太太如此心思,你看看,该怎么是好?” 贾环闻言,却轻轻一笑,眼神玩味的看着李氏手里握着的那卷银票,而后垂下眼帘,淡淡的道:“其实,舅太太今日就算不来,我也想着找个时间,使人去舅太太家说一声。 最近朝廷里闹的太厉害,舅太太还是不要随意出门乱走的好。 我近来得到消息,听人说舅太太你到处撒银子为你家老爷买官。 忠顺王府里撒了五万两,吏部尚书府里撒了三万两,还有户部尚书家、礼部尚书家各一万两…… 若不是最后提名时出了意外,被吏部侍郎李钊给挡了下来,你家老爷现在都已经新官上任了吧,嗯?” 此言一出,王子腾夫人李氏一张脸登时涨的通红,然而,她竟不是因为羞愧才如此,而是因为愤怒。 “你竟敢监视我?” …… (。) 正文 六百七十一章 厌物儿 面对李氏的指责,贾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她蠢吧,她反应倒还挺快。 可说她聪明吧,却又可笑的紧。 “青隼”能够留意到她,是因为他们在监视忠顺王府和李政等尚书府的时候,看到了她蹿了东家走西家的缘故。 若非如此,区区一个赋闲在家的王家,而且还是一个王家的妇人,也值当贾环派人关注? 贾环甚至懒得说她一句“你值几个大钱”,只是哭笑不得的看着贾母。 贾母在听完贾环方才之言后,已然满腹怒气。 再听这个贱妇敢胡搅蛮缠,脸色愈发阴沉下来。 不过,她身份贵重,在外人面前讲究仪态,不好直斥李氏。 而是对脸色同样难看不已的王夫人道:“忠顺王那一伙子想干什么,路人皆知。 他若真的成了事,宫里的娘娘会有好结果,还是我们贾家会有好结果? 到那个时候,大厦倾溃,宝玉又能往何处存身? 我累了,不能久坐待客,淑清送你嫂子出去吧。” 王夫人闻言,面色一阵青红不定,难看的紧,却也只能起身应了声,然后看向李氏的眼神,锋利如刀。 李氏被人揭了老底,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人家贾环八成也没把她当一回事过,不免又羞又怒,不过并没什么愧意。 在她看来,若不是贾环当初害得王子腾丢了京营节度使的官位,还一竿子打到黑辽那个鬼畜不生的地方,王家又如何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今日上门来赔笑脸,已经够不错的了,还想怎样? 可是…… 事情到底还是要办啊! 花了大半家底,结果事情却没办下来。 那边明着说了,本来都已经定下来了,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的位置。 可是在吏部左侍郎处却少一个大印。 吏部左侍郎,用后世的官名来比喻,大概就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其权势之盛,分管任务之重,在某些方面来说,比吏部尚书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吏部尚书是掌总的,吏部侍郎却是具体施为的。 吏部左侍郎与吏部尚书不是一个频道,那么对吏部尚书的掣肘,非常之大。 比如说这次王子腾的任命,吏部左侍郎李钊就是拦着不肯用印,硬说王子腾不合格,资历不足,业务水平不达标,谁拿他也没办法。 李钊如今抱着隆正帝的大腿,已经敢和李政放对了。 作为李政曾经的心腹,他这一招,生生打在了李政的七寸上…… 而王子腾如果想重新上位,王家只能找李钊求情。 对面人还指了一条更直接的明路。 你们王家自然搭不上王钊的路子,脸也没那么大。 可有人可以啊。 你们的姻亲贾家的那个小三儿,如今都快成了隆正帝的狗腿子了,自然可以和简在帝心的李钊搭上话。 放在你这里难如登天的事,可搁人家那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于是,便有了李氏今日之行。 她的预算本来是五千两,先给三千两,回头再送两千两来。 一来显得她诚心,二来,若能打动贾家人的怜悯心,能省一点是一点。 王家经过这两年的折腾,家底着实已经不丰了。 除了给独女准备的嫁妆外,又抛出去大几万两后,她已经没有多少银子可以挥霍了。 再有一个,实在是,不来也不行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如今悔亲套路太流行,保宁侯那边看到王家势衰后,已经有了明显的拖延亲事的迹象。 若是王家再没有起色,被人退了亲,那脸面就着实丢大发了。 这对自尊心极强的李氏,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事。 可是如今,贾家老太太和贾环明显指望不上了,她全部的希望,也只有放在王夫人身上了。 看着王夫人尖锐的目光后,李氏泪眼婆娑,抹着泪给贾母行礼告辞后,跟着王夫人出了荣庆堂。 从始至终,她竟没有给薛姨妈说一句话…… 待她离开后,薛姨妈的脸色难看的发白。 耻辱…… 贾环笑呵呵的薛姨妈道:“姨妈,我在外面厮混了这么些年,长的脑子和认识不多,但有一个认识,却是很自豪的,对我也颇有益处。” “什么认识,说出来我和你姨妈也听听,让你宝哥哥也听听……” 贾母还是第一次听贾环讲人生经验,顿时来了兴趣。 贾环却明显带上怨气了,“忿忿不平”的对薛姨妈道:“姨妈,听听,听听! 见过有这么偏心的没有?啥好事都想着我二哥…… 我就纳闷儿了,不就比我多了块儿玉么? 我就说都是我娘的不是,生我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动动脑筋……” “呸!” 贾母闻言,忍不住啐笑道:“再敢胡说仔细着!你二哥的玉是上天赐的,是有大福气的。 你让你娘动什么脑筋?还让她刻一块给你?” 薛姨妈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贾环道:“老太太也是心疼你的,只是不跟你说罢。 而且,你现在又这般了得,那般大的家业不说,还是极尊贵的一等国侯。 老太太就是想再偏心你一点,也没地儿偏心了。” 贾母闻言大喜道:“到底是姨太太有见识,不比那些没见识的小泥腿子!偏偏还自以为聪明!”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而后对贾宝玉道:“二哥,听到没有?老祖宗是在批评你舅母呢! 真不开眼,给外面那群王八蛋都几万几万的给,偏到了我这儿,就给三千两银子,看不起人是怎么地? 还说些谎话糊弄人,自以为聪明……” “环哥儿!” 见贾宝玉脑袋快垂进裤裆了,贾母有些不悦的喝了声,道:“毕竟是你的长辈,岂有非议长辈的道理? 她纵然有不是,你不理会送客就是了。 就算评断她,也自有我在。 你这般说,让你宝哥哥难做不说,传了出去,旁人也会说你的不是。” 贾环闻言,无奈的点点头,笑道:“这世道还真是让人……”见贾母又瞪他,贾环连忙打住,转移回原来的话题,对薛姨妈道:“老祖宗的话,其实就是我想说的。 这么些年来,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明白,人一定要给自己定位清楚,要有自知之明。 给自己的定位低一点不要紧,顶多吃一点亏。 但若将自己看的太高太重,那就不是吃一点亏了,那就要吃大亏的。 有的人,明明已经没什么分量了,偏偏还将自己看的比泰山还重,自视甚高,看不起旁人。 却不知在别人眼里,她和小丑没什么区别。 和这样的人,不值当生气。 继续看她败落下去就是了。 姨妈以为呢?” 薛姨妈何等聪明的人,哪里听不出贾环说了这一大堆,其实是在安慰她。 一时间,感动的薛姨妈眼泪都快下来了,动容道:“我的儿啊,难为你有这般心思,还知道宽解我。 你放心就是,姨妈这么些年来,这样的场面经历过不知多少次,早就不在意这一点了。” 贾环笑道:“姨妈自然比那些人明白的多,我不过白话两句罢了,姨妈……” 贾环正说着,还没说完,一直安静的贾宝玉却忽然发表意见了:“三弟,舅母虽然…… 可是瑜晴表姐却是极好的。 每次去舅舅家,表姐待我都很好。 若是她受了牵累,太让人心痛了。 你还是帮帮她吧……” “宝玉!” 见贾环面色一沉,贾母赶紧喝住了贾宝玉的话。 这方面,贾母还是很靠谱的。 后宅轻易绝不干涉外面的事。 在她眼里,贾宝玉也是后宅的人,就不该干涉外面的大事…… 贾宝玉却不服气,辩解道:“老祖宗,瑜晴姐姐真的很好的。我……” “二哥,你表姐那么好,那你就去帮她啊。” 贾环看着贾宝玉微笑道。 贾宝玉闻言一怔,道:“我想帮她,可我怎么帮呢?” “那你想让我怎么帮?” 贾环好奇问道。 贾宝玉眨了眨眼,看着贾环道:“三弟不是认识许多官儿吗?可以给他们打招呼呀!” 一本正经的语气。 贾环忍不住好笑道:“那二哥你也可以给那些官儿打招呼呀……对了,你可能不大认识那些官儿,可你认识北静王啊。他和陛下的关系也好的很,你给他打个招呼,不就可以帮到你表姐了吗?” 贾宝玉闻言,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我们之间相交,有过君子协议。都不许拿俗务相扰,否则,岂不都成了俗人厌物……呃!” 说罢,小清新贾宝玉还打了个酒嗝…… 贾环不说话了,先给了面色已经浮起隐忧的贾母一个放心的眼神后,就静静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就算再迟钝,被贾环盯了一阵后,也感到不自在了。 他努力的回忆了下方才的话,想了会儿,才想到话里的不妥之处。 贾宝玉悻悻的对贾环一笑,道:“三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贾环摇摇头,道:“没事二哥,我本就是一个俗人,你说的也没错。 不过,能听到二哥想要保护亲人,保护你表姐,我很高兴。 这样,我给二哥你一个建议。 二哥你可以试着去外面跑一跑,拜访一下我贾家的一些故旧。 然后托一托他们,看看能否帮到你表姐。 如何? 我可以给你一个名单。” 贾宝玉闻言,想了想,脸上浮起为难之色,而且为难之色还越想越重,最后摇摇头,道:“三弟,我做不来这些事。和他们那样的人,没有话说,也开不了口。” 贾环闻言,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二哥你就安安分分的做你的富贵闲人,不要多管闲事。 上次王子腾之事,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再插手外务,除非你有心仕途。” 贾宝玉闻言,又羞又愧,酒意之下,更有一股压住不住的邪火往上涌,一张陡然涨的通红。 他忽然一把将脖颈里戴的那块玉拽了下来,狠狠的朝地上掼去,哭喊道:“我算什么宝玉,姐姐妹妹们都不与我亲近了,说的话也没人听,都是这个劳什子厌物儿给害的,我砸碎了它……” …… (。) 正文 六百七十二章 人心叵测 荣禧堂,东耳房。 王夫人面色如霜的坐在那里。 说起来也有趣,或许这就是贵门出身和小户出身的区别。 纵然极怒,王夫人也绝不会像赵姨娘那样,找人干架怒骂,除非直接涉及到贾宝玉…… 除此之外,她只需冷着一张脸,气场就能压抑的人心跳减慢。 而王子腾夫人李氏看着她这个小姑子这般神色,心里其实也不大舒服。 这一对姑嫂之间,其实关系也很微妙。 最开始的时候,李氏对王夫人的态度是央求哄让,好让她多在贾政和贾母耳边吹吹风,让贾家多扶持一下王子腾。 贾家空有偌大的影响力,却没人能担得起来。 贾赦是彻底的纨绔败类,贾政又是书呆子一个。 贾家先祖遗留下来的威望遗产,只能放在那里日渐消散流逝,着实太可惜。 而贾家也确实需要一个在军中的发言人,所以,就扶持起王子腾。 这是第一个阶段。 然而,当王子腾坐稳了京营节度使,并凭借手段经营的风生水起时。 李氏将她和王夫人两人之间的位置,就开始渐渐放平了,偶尔还想压过一头。 不过,因为王子腾是明白人,所以才没让她过分。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在王夫人面前随意低头了。 因为她很明白王夫人的心思,扶持王家,不是真的为了王家和她好,王夫人只是想给贾宝玉找个后援罢了…… 不得不说,这种在大宅门里厮混出来的女人,心思确实厉害了得,尤其是在对付女人的时候。 一下子就拿捏住了王夫人的七寸,并且以此而无往不利。 甚至在王子腾被发配黑辽后,她一心想要返回神京时,都是用这个说法,写信说服王夫人,让她和贾宝玉去跟贾环闹的…… 这是第二个阶段。 然后就是现在了…… 第一阶段的伏低做小,早已被李氏强行遗忘。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王子腾掌控京营时的辉煌。 在那个时候,王子腾手握实权,她这个当家太太,无论走到哪里,说话都不曾下气过。 尤其是对王夫人…… 哪怕后来被发配黑辽,在那般最困难的时候,李氏都未向王夫人低过头。 而是以“讲道理”的方式,劝王夫人想办法…… 现在,却被人甩了脸子,难免心中有气。 只是她到底有心计,懂得隐忍…… 李氏满脸冤枉的对王夫人道:“淑清啊,真真是冤枉我了! 你说说,咱们这些妇人,哪里懂得外面那些朝争? 我还能换个皇帝不成? 什么忠顺王,什么这尚书那尚书的,我又没见过他们,连认得都不认得,我如何就成了投敌坏人了? 我只是去和她们夫人认识一面而已。 哎呀!真真是冤死我了! 淑清,你自己说说,大姑娘没成娘娘前,你关心过他们哪个是萝卜,哪个是白菜么? 你可千万别中了那个小畜生的奸计啊! 他这是在离间咱们至亲! 你想想,你二哥若是起来了,以后宝玉不就多了依靠? 他可是宝玉的亲舅舅! 天大地大,娘舅最大。 有了他亲舅舅护着,宝玉日后总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我和你二哥又没儿子,一直都把宝玉当亲儿子。 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前面的倒也罢了,王夫人又不是傻子,哪那么好哄骗。 你不是想投靠那边,去给人送银子干什么? 别人也不是没见过银子,什么人的银子都肯收。 若没有效忠的意思,人家不缺你这几万两…… 但最后一句话,却让王夫人又犹豫了。 李氏说的不错啊,她没儿子,一直以来又对宝玉都很不错,尤其是王子腾。 相比于对薛蟠和王仁的不假颜色,对宝玉就……好的太多了。 以前不止一次,李氏都当着她的面和王子腾说,宝玉就和他们的亲儿子一样。 若非如此,王子腾落难时,王夫人也不至于那么慌张焦急的想救他出黑辽。 只是…… “你若真有这个心,就应该一开始便来寻我,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种快要撕破脸皮的地步。 现在你还想怎样? 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你之前走门路的事,二哥怕是不知道吧? 二哥若知道,定然不会让你往那边靠,糊涂。” 王夫人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些,淡淡的道。 李氏闻言,心中怒火都快压抑不住了,道:“你二哥赋闲在家,整日里唉声叹气沉着一张脸。 我让他出门去走动走动他又不去,废…… 你侄女儿瑜晴眼见就要出阁了,可那边狗眼看人低,竟有了悔亲的意思。 往日里的故旧,如今能指望出面的一个也没有。 这个时候,我不去谁去?” “那你怎么不先来寻我?” 王夫人听她如此说王子腾,顿时又沉下脸道。 李氏眼珠子转了转,嘿的冷笑了声,道:“如今满神京城的权贵圈子里,谁不知道淑清你这个堂堂的当家太太,却被家里的庶子压的抬不起头啊? 连宝玉这样堂堂的嫡子嫡孙,也只能伏低做小,忍气吞声。 你哥哥也再三叮嘱我,不要再给你添麻烦,你过的不容易。 若是再连累你惹恼了那个三霸王,你的日子不定得多苦。 你说说,我如何还敢再劳烦你? 你已经被那个宠妾给压住一头,再惹事故,还不被人行出宠妾灭妻的勾当? 我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够了!” 听着这尖酸刻薄的话,被揭开心底伤疤的王夫人气得满脸涨红,双眼喷火的看着李氏,怒道:“谁在外面胡嚼舌根?什么宠妾灭妻?什么伏低做小?混账! 李园,今天你要说清楚!” 李氏被近乎崩溃的王夫人给唬住了,她喏喏道:“淑清啊,又不是我说的,都是外面那些诰命们在说。 她们都说,要以你为鉴,可不能疏忽大意,让家里的庶孽没了伦常王法。 更不能让区区一个贱妾,成了两头大,不,还不是两头大,是压在太太头上……” “放你娘的屁!” 王夫人听闻此言后,面容都扭曲了,全身颤抖着,咬牙切齿的骂道。 也难怪她这么生气。 所谓贵族,所谓“礼”,所谓门楣府第,说到底,都是一回事,无非就是面子二字。 连普通百姓都讲究颜面,更何况这些用“礼”包装出来的“人上人”呢? 可是王夫人万万没想到,在她不知觉中,她的脸面竟已经丢尽了。 而且,还家喻户晓,“臭名远扬”。 更连带上了她的命根子贾宝玉都落了个窝囊废的名声…… 这让王夫人怎能不近乎崩溃? “去,将赵氏那个娼妇给我找来!我倒想当面看看她,怎么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怎么宠妾灭妻的!!” 王夫人转头,对一旁侍候的彩霞厉声喝道。 彩霞一直冷眼旁观,倒比王夫人清醒一些,她有些着急道:“太太,您再想想吧,闹起来可不得了啊……” “贱婢,你也敢忤逆我!” 王夫人怒视着彩霞,厉声喝骂道。 彩霞忠心为主,焦急道:“不是的,太太,您要……” “噗嗤!” 一旁的李氏适时的嗤笑了声,语气轻蔑道:“淑清啊,我看外面那些人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你连你这里的丫鬟都指派不了,啧啧啧……” “啪!” 王夫人此刻已经完全气昏了头,再被李氏的风言风语一激,愈发火冒三丈,一耳光扇在了彩霞脸上,怒道:“再敢多嘴,今天我就杖毙了你们这起子无法无天的贱婢! 还不快去!” 彩霞捂着高高肿起的右脸,双目含泪,却也不敢再违逆王夫人的意思,出了门,往赵姨娘小院儿走去。 …… 荣庆堂内,贾母正在训斥贾环,恼他欺负他二哥。 薛姨妈在一旁亦是哭笑不得。 以往哪一回,贾宝玉摔一次玉,都要闹的天翻地覆,牵动无数人心。 可是刚才,也不见怎么地,贾宝玉就是摔不出去玉。 只要一摔,玉就会出现在贾环手里。 不管他往哪个方向摔,用多大的力,结果都一样。 每一次被贾环接住后,也不用贾宝玉要,他就自动还给人家,还用下巴示意他继续…… 最后竟气的抓狂的贾宝玉,在浑身打摆子中绝望的痛哭出声。 可贾环这怂人,连哭都不许人家哭,还威胁人:“你再哭,我去喊爹了啊! 你再哭,爹立马就来了!” 于是哭泣成殇,贾宝玉生不如死的赖在贾母身边不起来了…… 贾环在一旁居然还可恶的呵呵笑…… 这让贾母快心疼死了,连连收拾了贾环几下,然后安慰起贾宝玉来。 安慰一点没效果,见贾环还在一旁乐呵呵的颠着手里的玉玩儿,贾母劈手夺了过来,然后有些真恼的埋怨道:“你今儿是真疯了?也不知道让着你宝哥哥一点!气坏了他你仔细着。” 贾环笑道:“老祖宗,这个口子可不能开。 别的都无所谓,吃喝玩乐、荣华富贵都随他。 可是外面的政事,却不能让二哥胡乱插手。 水溶为何与他们这一伙子定一个劳什子君子协定,不许插手俗务? 就是怕他们胡乱开口,出乱子。 要在别的时候倒也罢了,可偏偏现在正是你死我活的时候。 现在谁敢和那边有一丝牵连,日后清算起来,就是一个污点。 连我都忌惮着不愿往前挨,唯恐沾身上一坨。 二哥居然还想着往前凑。” 贾母闻言,面色连变。 薛姨妈在一旁也劝道:“老太太,外面的事,还是要让他们哥儿爷们去理会吧。 咱们内宅妇人哪里懂得这些,宝玉也是如此…… 外面的人可不像咱们,他们多人心叵测,奸猾之人太多。 万一宝玉被人给算计了去,引出萧墙之祸,兄弟阋于墙,那可就真不妙了。 老太太,莫非忘了上回之事?” 贾母闻言,想起上回王夫人逼贾宝玉,让他给王子腾求情一事,脸色一沉。 缓缓的点点头,道:“姨妈说的对,人心最是难测。” 说罢,转过头对软榻上已经回过神的贾宝玉严肃道:“宝玉,你都听到了?姨妈和你三弟说的都有理,( .)外面太凶险,不是好顽的。 近来你三弟都只能躲在家里不敢出去,你也少出去吧。” 贾宝玉算是看出来了,有贾环在,他摔玉的戏唱不了,薛姨妈也不向着他,连老太太都不向着他,他继续“作”下去也没意义了,只能坐起身来,对贾母点点头,老实应道:“老祖宗,孙儿知道了。” 贾母闻言,顿时笑了出来,道:“到底是老祖宗的乖孙儿,最是懂事听话。” 薛姨妈也跟着奉承了两句好话后,贾母的脸色就愈好了。 而正这时,众人忽见赵姨娘身边的丫鬟小鹊从荣庆堂外匆忙走了进来,面色焦急…… …… 正文 六百七十三章 王氏 贾环面色微微阴沉,与贾母等人一起往荣禧堂走去。 贾母看着贾环与她们微微拉开一点的距离,脸上面色阴鹜,一双老眼中眼神发冷。 她倒不是对贾环有意见,亦不全是对王夫人,更多的,是对王子腾夫人。 这个贱妇,还真如薛姨妈所言,心思叵测,搅和的府中不得安宁。 看看贾环此刻的表现,摆明了一会儿要是看到赵姨娘受了委屈,就绝不会姑息,连她的颜面都不会给的姿态,贾母心里一阵忧虑。 但愿王夫人头脑清楚,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否则的话…… 这个家的人心,怕是就要散了…… …… 荣禧堂内,王夫人高居上首西座,眼神如刀的睥睨着堂下的赵姨娘。 她身旁下首,坐着王子腾夫人李氏。 不过,有意思的是,王子腾夫人看起来,竟十分友善的模样,还对赵姨娘微笑着…… 赵姨娘屈膝一福,对王夫人笑道:“不知太太喊我来什么事?” “跪下!” 王夫人面寒如霜,从口中挤出这两个字。 堂上气氛陡然压抑。 几个刚才跟进来服侍的丫鬟,都忍不住色变起来。 赵姨娘却呵呵道:“太太此言何意?” 王夫人见竟喝不动她,面色愈发黑沉,寒声道:“我为妻,你为妾。我为主,你为奴。 你说是何意?” 赵姨娘闻言,脸色有些不自在了。 她是家生子,自幼生活在荣国府,对于主仆尊卑这一套,几乎是印在了骨子里。 当年她一直不停的在王夫人跟前跳哒,也从来不敢当面顶撞王夫人,只是在她眼前胡言乱语,想玩儿话里藏话那一套去恶心王夫人。 只是,她那点心计和水平,话开个头儿就能让人听出来里面的孬意,然后如愿的被训斥一顿,老实几天…… 这一会儿,王夫人拿出当年的气派来,赵姨娘顿时有点招架不住了…… 她见识有限,一辈子的眼界就只在荣国府的这片天地里。 什么伯爵侯爵将军的,对她来说,太过虚无,也太过遥远。 反而不如老太太和太太甚至是王熙凤在她心中了得…… 在下人面前,她还敢摆摆贾环老娘的谱。 可是面对上王夫人和贾母,她自觉就矮许多。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跪。 倒不是她有多排斥。 之前给府上的主子跪了二十多年,再跪一次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只是…… 赵姨娘一脸“我为你好”的表情看着王夫人,道:“太太,你说的在理儿。可是,我还是不能跪。 不是我不愿跪,我跪跪倒无所谓,跪了半辈子了,怕什么…… 只是我家那个孽障,一点理都不讲。 他叮嘱过我好多次,家里除了老太太外,其她的哪个都不许我跪。 你听听,这个小畜生,还命令起我来了。 本来我是不听的,全当放他娘的屁! 还有儿子敢命令做娘的?他再了得,也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货不是? 我本来想大耳刮子抽他,追了他半圈儿,可是却被老爷给拦住了。 老爷叮嘱我说,环儿说的在理。 我为环儿生母,代表的是他的体面。 轻易再给人下跪,确实不合适,别人也受不起。 老爷还开玩笑说,谁让我给他生了这么个有能为的儿子…… 哎呀呀,真是……我都臊的慌!” 看着赵姨娘在下面都快要唱起来的“浪样儿”,王夫人只觉得一口怒血呕到了嗓子眼儿处,手攥的发白,青筋毕露。 全身都轻轻颤栗着…… 连王子腾夫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还真真是……开了眼界! 关键是,以李氏的眼力看来,这个粗鄙不堪的妇人,说这些话,竟然是真心的,不像是在故意气人…… 一时间,连一向自傲,以为天命富贵福运无双的她,都忍不住咒骂起老天爷瞎了眼了。 怎地就让这个除了颜色好一点外,要出身没出身,要城府没城府的奴几辈蠢物,受了这么大的福运。 她也配? 若是她有这么一个儿子这般了得…… 想起外面诰命夫人们常议论的话,说这个赵姨娘的气运还没到鼎盛。 待贾家的老太太归西后,谁还能拦着她去宁国府当老祖宗? 到那个时候,满神京城的诰命,都得给她赔上笑脸。 还未必都有这个“福气”能见着她…… 一时间,李氏心中的嫉妒几乎点燃了她。 “所以啊,太太,不是我不给你下跪行礼,你也知道,我家那个孽障,一点礼数都不懂。 早年的时候,我说他半句,他都敢跟我瞪眼。 后来被先荣国好生教训了一通,才好过来。 可还是好的也有限,他若是知道了我给你下跪,我怕他再来跟你混闹……” 赵姨娘说的情真意切,可王夫人整个人却如同处于水深火热中。 一方面,她觉得怒火快要将自己焚烧了,恨不得立时让人将堂下这个小人得志、猖獗无礼的贱人给杖毙。 可是,又想起贾环平日里,愈发威重无情的眼神…… 连与她行长辈礼都只是淡淡的点点头,问声好。 若是……真惹怒了他,可怎么好? 可…… 可是…… 纵然如此,想起外面的那些恶毒言语,王夫人觉得,她宁死都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更不能让贾宝玉跟着她,一起承受一个被庶弟压成窝囊废的名声。 她即使死,都不允许这样的事…… 不过,没等王夫人下破釜沉舟,玉石俱焚之决心,她狰狞的面色,就将赵姨娘给吓住了。 之前那么多年,多咱时候见过“菩萨”一样的太太这般怒过? 哪怕她故意在王夫人面前,秀她和贾政的恩爱,王夫人也不过厌恶的训斥惩戒她一番罢了。 可是现在……王夫人面容狰狞,双目发红,全身颤栗,似乎到了疯狂的边缘。 赵姨娘真的怕了…… 也纳闷儿,不就是下跪吗? 何以至此? 念及此,赵姨娘一脸怕怕的,毫无心理负担的跪了下去…… 当贾环进门时,看到的,就是王夫人一副如欲噬人,凌逼赵姨娘下跪的模样…… 一瞬间,贾环让王夫人见识了,什么是夜割可汗头的煞气。 王夫人之前凌厉如刀的眼神,只能算是裁纸刀。 而贾环此刻锋利无匹的眼神,却是杀人刀。 只一眼,那森寒的杀气,就逼的王夫人脸色煞白。 她觉得,贾环此刻,是真的有要将她千刀万剐的决心。 若非这半生的骄傲和尊严强撑着,王夫人此刻怕是连坐都坐不住。 然而,当她看到贾母身旁垂着头的贾宝玉时,却又从心底涌出一股力量。 她紧抿着嘴,微微扬起下巴,回视着贾环,眼中,甚至可以看出死志…… 她相信,她若被逼死,贾环也绝得不到好。 即使他已经出继到宁国府,可她毕竟也是他当年的嫡母! 纵然身死,她也要将他拖下谁,纵然不能让他身败名裂,也绝不能再让他压在贾宝玉的头上。 看着王夫人竟然还敢如此挑衅,贾环极为阴冷的笑了声。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看王夫人一眼。 他会让她明白,今日赵姨娘这一跪的代价,会有多么沉重。 “娘,我们走。” 贾环走到赵姨娘身边,轻轻一个巧劲,扶起面色有些戚戚然的赵姨娘,说道。 赵姨娘这会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道:“环哥儿,可不是我自己要下跪的……” 贾环点点头,轻笑道:“我知道,没事的娘,儿子保证,以后不会有人再有这个机会,再有这个胆量了。” 此言一出,满堂人皆面色大变。 贾环虽然说的轻快,可话中的寒意,连迷糊的赵姨娘都感觉到了。 她看眼面沉如水的贾母,给人赔了个大笑脸,然后拉着贾环小声道:“你个蛆心的孽障,少给老娘惹事。我舒心日子还没过几天呢,你再闹个鸡犬不宁,老娘还过不过顺心日子了。不就是跪一跪,又不是没跪过,值当什么……”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点头赔笑道:“娘你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赵姨娘闻言,正想再说两句,上头却又传来了王夫人的声音。 因为贾母进来了,所以王夫人此刻是站着说的:“我倒想看看,你如何让我没有机会和胆量再让赵氏下跪……” 贾环闻言,气急反笑,他转过身看着王夫人道:“半年前,有人在朝堂上为我罗列出了八宗罪,欲置我于死地。 其中一宗,便是有荣国府老人,举报我忤逆嫡母。 事后,我派人去找到了这个荣国府老人,正是宝二哥的奶妈李嬷嬷。 我原本只想问她,为何要污蔑我,却不想她因为贪生怕死,却让我有了意外的收获。 王氏,你猜猜看,她对我说了什么?” 众人在为贾环说出“王氏”二字而震惊不已时,王夫人听完贾环的话,却如遭雷击一般,面无人色站都站不稳,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看着贾环的目光,如同在看鬼怪一般。 她的眼神里,满满皆是惊骇之色…… “哎呀,淑清啊,你这是做什么?不就是一家人发生了点口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太太都在这儿呢,调和调和就好了,哪里就到这个地步。 快起来快起来……你呀,就是被你二哥宠坏了。 我晓得,你是不好意思拉下面皮来给人赔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来替你赔……” 说着,满脸谄笑的王子腾夫人,竟屈膝给贾环福下,道:“宁侯啊,刚才你二叔母只是和你娘发生了点口角,都是小事,没……没大事。 都是你二叔母的错,我替她给你和你娘赔不是。 您看,您这般尊贵,就不要跟我们妇人一般见识了吧? 你说的那个李嬷嬷我也认识,就是一个糊涂了心的老货。 她的话哪里能信? 宁侯您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忤逆嫡母的人呢? 真真都是胡说。 宁侯,您大人大量,就揭过了这一节吧……” 李氏额头见汗,挤出一脸谦卑的笑脸对贾环说道。 此刻,她真是悔青了肠子…… …… [。] 正文 六百七十四章 圈禁 贾环听闻王子腾夫人之言,眼中寒芒大盛,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却不想,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侧目看去,却见李纨带着一大票大小姑子们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贾环见状,眉尖轻挑,眼神莫名的看向李纨。 李纨被贾环看的不自在,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脸,无助的看向了贾母…… 贾环见状,嘴角抽了抽,也看向了之前一直躲开其眼神的贾母。 结果,自然得到了报应。 方才他不理贾母,如今贾母也不理他。 老祖宗我就是叫援兵来了,如何? “太太,您怎么坐地上了?快起来……” 从大观园里匆匆出来的一干女儿们进了荣禧堂后,感受到这肃穆压抑的气氛后,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待再看到王夫人竟瘫坐在地上,更是无人不大惊失色。 只是她们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尤其是贾环看起来还是当事人之一,不好随便开口。 可以开口的,或因为性子,或因为身份,又或是因为与王夫人不亲,所以都没出声。 唯有贾探春阔步上前,想要搀扶起王夫人。 只是,王夫人此刻竟连半点自主的反应都没了。 手脚冰冷,一脸的冷汗和惊恐不安,全身都颤栗着…… 看到素日里跟“菩萨”一样的王夫人成了这般,贾探春柳眉竖起,转头看向了贾环,秋水一样的眸子里满满皆是不赞成,斥道:“三弟,你怎么回事?还有没有一点子规矩?” 说起来,贾环也是无奈。 在贾府里这么多女眷里,连赵姨娘他都有法子哄住,让她变了主意,实在不行找贾政…… 可唯独这个胞姐,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拉开距离,冷淡处之时,她任其自然,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看起来不喜不悲。 待亲近一些时,她还是那样,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不喜不悲中,颇有一股韧性和坚持。 而且,她对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以胞姐的身份对待。 不以他贫贱富贵而论。 比如说,当初“他”病的要死,赵姨娘借遍府上都借不到几两银子时,是贾探春倾尽所有,并四处借了银子给赵姨娘…… 如果说这些都是好的,那么她恪守礼法,始终以王夫人为嫡母,以赵姨娘为姨娘,就让贾环有些不痛快了。 贾环怒了几次,都没有让她改过来…… 而她也是那么多姊妹里,唯一一个真敢摆长姐的谱,呵斥贾环的人。 因为她所有的这些坚持和行为,都是依照“礼法”而行,所以她自觉行的光明正大,颇为磊落大气。 偏还让贾环没有什么好法子…… 不过这次却不同。 贾环冷笑一声,道:“当真让我说出来?” “你说!” 对于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贾探春而言,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她清喝一声,目沉如水。 “不要,不要说了……” 然而,让贾探春猝不及防的,却是身边的王夫人。 王夫人忽然一把推开了她搀扶的手,看着贾环惊慌叫道。 不仅如此,她竟还挣扎着……想要转坐为跪! 这一举动,让满堂骇然! 贾探春在一旁强拦着她,不让她跪起,而后又转头看向贾环,厉喝一声:“环儿!” 贾环闻言,心中也起了怒气,直直的看着她,你喊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她跪的,她不心虚她会跪? 贾探春却丝毫不让的盯着他,眼神清澈凛冽。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长辈,是你曾经的嫡母…… “啪!” 正冷笑着,准备再和贾探春别别劲儿的贾环,猝不及防下,后脑勺儿上忽然挨了一下。 他莫名其妙的看向身旁的赵姨娘,完全不解其意。 老娘,你吃错药了? 赵姨娘怒气冲冲道:“你再跟你姐姐横! 你跟你姐姐横什么?她是你亲姐,都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你就和她横?” 贾环无语道:“我多咱和她……是她是非不分。” “分什么分?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你如今什么都有了,又是公猴又是母猴儿的,东边儿府上那么大的家业都给了你,你还和谁分? 如今不像以前了,你该知足了。 别看到什么都想往自己怀里捡,老娘如今都不勤‘捡’持家了,你还贪心不足? 一点子文化见识都没有!” 赵姨娘一本正经的教训道。 说出的话,虽然荒唐,却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贾环哭笑不得道:“娘,这哪儿和哪儿啊,我多咱和谁分什么争什么了? 要不是她不知死活的凌压欺负你,儿子吃饱了撑的和她闹?” 赵姨娘一脸没所谓的撇嘴道:“不就是让我跪一跪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行了行了,看什么看,以后老娘撑着不跪不就完了?” “环哥儿……” 被赵姨娘这么一闹,气氛终于不再那么肃杀了,贾母也肯跟贾环说话了,她沉声:“环哥儿,我只问你一句,李嬷嬷告你忤逆,可是太太的手笔?” 贾环闻言,看向贾母,见她手里紧攥拐杖,面色肃穆,眼神阴沉,想了想后,摇摇头道:“这件事倒和她无关,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无关……” 说着,将目光看向了王夫人一旁,面色惨白的王子腾夫人李氏。 贾母见之,心里有数,她老眼极为凌厉的扫过李氏的脸面后,转过头对贾环长叹息了声,道:“你娘虽然不识字,可刚才那番话,却是极有见地的……”说着,赞赏的看向了赵姨娘。 赵姨娘闻言,一张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原本也不过三十出一点头的年纪,没心没肺的生活让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此时一笑,竟有一种明艳照人的感觉。 不过说出来的话就…… “哎呀呀!老太太您太过奖了,奴婢就是跟着老爷日子久了,听的道理多了些,在炕上老爷经常……” “咳咳……” 贾环都听不下去了,咳嗽两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房子晚辈姑娘,你扯的什么淡…… 赵姨娘肯对贾母笑,却不会给贾环笑,竖起柳眉道:“怎地,还不许老太太赞我一回?你个蛆心的孽障,再敢拦着老太太赞我,仔细我啐你,呸!” “噗!” 后面的姊妹中间,林黛玉看着贾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不过又赶紧用绣帕掩住了口,无视贾环幽怨的目光…… 闹罢,贾母看着赵姨娘点点头,让她安静下来后,对敛起脸色的贾环继续道:“既然李嬷嬷那个老货不是太太指派的,而你之前又一直都没说什么,想来,纵然太太有过不是,也不算什么大罪过。 所以,不要分那么清了…… 你娘说的多好,一家人过日子,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纵然她有什么不是,想来,也都是为了你宝哥哥。 你如今这般了得了,也不缺那些,就不要计较了…… 你是贾家的家主,我一直都想给你说道两句。 这当家做主啊,最难的,不是事事清楚,而是难得糊涂啊! 环哥儿,老祖宗已经老了,没多少年可活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去见先荣国。 在你没出息之前,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咱们这个家,能和和美美的一直过下去。 在你出息后,我就更是这样想着。 只要能维持着这个家不散,日后,我总也有脸面去见你的祖父。 若是,临了了,却因为一点子小事,闹的家宅不宁,亲人离心,甚至兄弟阋于墙。 那我就是死,也难瞑目啊……” 说罢,贾母老泪纵横。 贾环闻言,轻叹一声,撩起下摆跪下,道:“老祖宗,孙儿明白了。 您且安心受用就是,孙儿能处理得当的。 其实,孙儿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若只是寻常小事,孙儿根本不在乎。 她们在乎的,视若性命倚靠的事,对孙儿而言,与笑话无异,也懒得去计较。 只是,生母受凌,实乃奇耻大辱。 若再有二回,孙儿绝难相恕。 除此之外…… 正如老祖宗所言,些许蝇营狗苟之事,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只要老祖宗您受用就好……” 贾母闻言,轻轻一叹,点点头,又看向目光发直的王夫人,道:“淑清啊,你也起来吧。 满屋子的小辈,你坐在那里像什么? 你啊,就是太过关心宝玉了,关心则乱,就容易被人钻了空子,被人糊弄。 放着至亲不信,偏去信外面那些阴私小人的话,闹的家宅不安…… 赵丫头的话虽然粗糙,可话糙理不糙。 人哪,不可太贪心,要知足。 你只看到环哥儿如今愈发兴旺,却看不到你自己过的也不差。 大姑娘成了贵妃,成了娘娘,那般尊贵。 宝玉,更是衔玉而诞,多大的福气…… 他三弟都要在外面和人刀枪剑雨的拼杀,几次险死还生,连眼睛都险些瞎了去,才博得的基业。 宝玉却能安享太平富贵。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不是一直在念经吗? 现在看来,念的还不通透,没将菩萨念进心里去。 否则也不会犯了这贪痴嗔戒……” 说着,贾母话音一转,唠家常一般的絮叨道:“大太太就念的很好,几次胡嬷嬷回来跟我说,大太太已经转性儿了,起初我还不信。 昨夜抽空去见了她一面,确实好了许多。 说话间,少了许多当初的小家气和怨气…… 所以,我就决定让她出来了,既然敛了心性,在外面也可以念经嘛。 她却说,再念完那卷《法华经》后,再出来修行吧。 我想想也不错,就没强求。 既然后面的庵堂里有这个效用,淑清,你也进去念一阵子吧……”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失色。 邢夫人被放出来,她们无所谓。 邢夫人没儿没女,贾赦也死了好些年了,身边的几个得力婆子也早让人打发出去了。 就算出来了,也难再作威作福。 可是王夫人被关进去,事情就大不同了。 贾母不是不愿意大动干戈吗?怎么会直接圈了王夫人呢…… 众人震惊完后,齐齐的看向了贾宝玉。 这个时候,作为王夫人的儿子,又是贾母的心尖子,他难道还不出面求情? 而王夫人,亦是顶着一张如雪的脸面,木然的眼神,看向了她的心头肉…… …… PS:有没有发现,贾探春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也有局限性,感觉上有些过于亲近王夫人和贾宝玉。 但在那个时代,从礼法上来说,王夫人确实是她的嫡母,贾宝玉是她的嫡兄,论起来,比赵姨娘和贾环还近。 应该说,她是被这种礼法给影响了。 [。] 正文 六百七十五章 死心 贾宝玉自然能感受到众人的动静和目光,可是…… 让他求情,却是不能的。 他可以给姐姐妹妹们伏低做小,他可以给玩的极好的玩伴们,比如给秦钟和琪官伏低做小…… 可是,他还从来没有给婆子伏低做小过…… 即使央求过贾母,也只是为了他自己,不想去见贾政的时候。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 可是,此刻不表示些什么,似乎却又说不过去。 所以…… 贾宝玉的脸上,无声的流下了两行清泪。 而后,似乎悲从心来,渐渐又痛哭出声。 似乎痛苦之极…… 王夫人见之,面色欣慰了不少,眼神也不再那么木然了。 她的心头肉,终归没有枉费她一番心思…… 贾母看起来,似乎也还算满意,有孝心就是好孩子…… 只是,又觉得还能再进步些…… 但,姊妹们看向贾宝玉的眼神里,就没那么宽容了。 连最爱哭的林黛玉,都在贾环的洗脑下,变得乐观向上了许多,对没用的流泪不再钟情,更何况其她人? 贾探春见贾宝玉只是在哭,却没有了下文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轻轻一叹后,对贾母道:“老太太,按理说您的意思孙女不该多话。只是,太太毕竟有了春秋……”不过想了想,邢夫人当年也是上了岁数的,这个理由不大靠的住。 她又道:“二嫂子快要生了,大嫂子还要照看兰哥儿,府上那么多事她忙不过来,也还要时时请示太太操心。 我们姊妹们也要常常去给太太请安,请教一些女儿家的事。 这些烦琐事,总不好再劳烦老太太的清净。 而且,还有宫里的大姐姐…… 太太去了庵堂里礼佛,大姐姐若是知道了,定然放心不下。 三弟说,宫里的环境本就艰难,若是再让大姐分心,岂不是更不好了? 求老太太看在孙女们的薄面上,就让太太在屋里礼佛吧。 老太太,您不是也说了嘛,都是一家人,何必分的那么清呢?” 贾母闻言,大为动容,她转头看向薛姨妈,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么多孙子孙女,论起来,就我这三丫头最好,我最疼的却不显…… 也是奇了,她的亲母和她胞弟是一个样子,她竟又是一个样子……” 薛姨妈闻言,心知这件事算是过去了,赔笑道:“老太太说笑了,三丫头固然极好,可环哥儿也是好的。” 贾母闻言哼了声,道:“他好什么呀?看似清楚,不过是个糊涂虫。 不懂得为人处世,什么都看得清才是糊涂的,一点子见识还不如他娘…… 比我的三丫头更差的远了。 罢了,既然三丫头都这么说了,我就给她一个面子,太太在自己屋里礼佛吧。 我那边的晨昏定省就先免了……” 那一边,贾探春又扶起了王夫人,王夫人回头看了眼探春,虽然目光淡淡,没什么感激,不过,却也没有看向赵姨娘和贾环时的厌恶…… 贾探春俊眼修眉,目光澄净的看着王夫人,轻声道:“太太,谢谢老太太吧。” 她原也没想着收获谁的感激,只是依礼而行罢。 王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目沉如水的贾母,垂下头,屈膝道:“媳妇遵命。” “哎呀呀,到底是老太太,持家清正公道,我……” 王子腾夫人许是见风头过去了,脸色恢复了些,小心的看了看堂内之人后,赔着笑脸恭维道。 “哼!” 只是,话未说完,却被贾母一声冷哼给打断了,贾母沉着脸对贾环道:“你也是个没用的,被人如此算计,一点子动静也没有,这才让人家又挑唆上门,有了今日之事。” 此言一出,王子腾夫人的脸色一下涨的通红,随即又变白…… 贾环没所谓的笑道:“孙儿当初不也是看在大姐姐和二哥的面上,才没去理会那些魑魅魍魉的小人嘛。 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也无能的东西。 谁曾想,不去理会,竟还愈发蹬鼻子上脸了,呵呵。” “那你现在怎么办?” 贾母不高兴的问道。 贾环看都没看后面唬的面无人色的王子腾夫人一眼,而是看向了荣禧堂外,轻声道:“算时间,也该到了……” 众人不解其意,贾母正想再问,忽地就听到堂外传来一阵较重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贾政、贾琏并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一起走了进来。 三人一起向贾母请了安后,贾政和贾琏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是贾母的脸色不大好,里面王夫人和王子腾夫人的脸色也都不大好,他们便没有多言,站在了一旁先看看…… 那魁梧男子,给贾母行完礼后,又走到了贾环跟前,躬身一揖,礼道:“下官王子腾,见过宁侯。” 这一个动作,让许多人都看直了眼…… 即使是家里寻常足不出户的姊妹们,也多认识王子腾。 她是王夫人的亲兄长,便是家里姊妹们的舅舅。 在这个“天大地大,娘舅最大”的时代,可以算得上是至亲,不用避讳。 而林黛玉、薛宝钗和贾探春等人,也都是去过王家做过客的。 那个时候,王子腾位高权重,威仪深重,与亲眷见面,别人与他行礼时,也不过点点头罢了。 十足十的大人物派头。 可是此刻,却躬身于贾环前,甚为谦卑…… 甚至,贾环没有应声,他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起身。 懂时事的聪明人啊。 贾环心中一叹,而后居高而下的看着王子腾,冷淡道:“王大人,你夫人跑到我们府上给你跑官来了。 跑官不成,就在后面教唆挑事,闹的我们府上不得安宁。 她这一套,都是你教的吧?” 王子腾闻言,苦笑一声,保持着姿势摇头道:“宁侯,下官再不堪,也不至于行此等妇人手段。 实乃贱内狂妄无知,惹得宁侯耻笑了……” 贾环点点头,看着王子腾轻笑一声,道:“确实不像你的手段,你做京营节度使的时候,兵练的不怎么样,手段却很高超,很是培养了不少心腹。 韩德功叔叔上位后,一时间还调不动他们。 我也懒得和他们费工夫,就让韩叔叔把那些人打包起来,一股脑的都送到了西北去,呵呵。” 他看着王子腾的目光玩味…… 贾环说的轻松,王子腾闻言,却面色一变,嘴里有些发苦…… 这就是命,没法子…… 任他手段高明,可奈何人家一力破十会,以绝对暴力碾压,让他一点周旋的力气都没有。 荣国一脉,在军部势力实在太大了。 方南天破局了十几年至今都没有办法,更何况是他…… 贾环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甘和无奈,冷笑一声,又道:“那你夫人指使从你王家出身的李嬷嬷,当初告我忤逆,位列八宗罪之一,你也不知?” 王子腾闻言,面色陡然再变,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扭捏不安的李氏,拳头攥紧,他咬牙道:“宁侯,我王子腾对天起誓,若曾行过此等下作之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贾环笑了声,道:“也是,若是你来行此事,定然不会让那李嬷嬷还活着,此事暂且不提…… 那么,你夫人拿着十几万两银子巨款,东家串完西家串,忠顺王府送完尚书府送。 这总该是你的意思吧,嗯? 王子腾,呵呵,你王家,真是好本事啊!” 王子腾闻言,面色彻底苍白,却是连站都站不住了,他撩起衣袍前摆,噗通一声跪下,沉声道:“宁侯,下官纵然再痴蠢,也看得出那边早已成了强弩之末之衰势。 如何还敢再行此不智之事?! 实乃贱内昏聩,擅自行事。 但下官亦不敢相瞒,事后,下官还是知道了。 只是为时已晚,再想追回银子,撇清干系,已是不能…… 是以,下官才妄想亡羊补牢,求助于贾家。 却不想她竟如此糊涂……” 贾环嘿了声,摇头笑道:“你确实精明了得,城府够深。 你想亡羊补牢,可这是亡羊补牢的事么? 若只是羊圈破了,堵起来也就是了。 可是,你王家在这个关头,居然还敢往那边蹿,竟给人送了那么多银子…… 你可知这个时候,陛下手里有多缺银子? 他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有钱人,哈! 偏你家还往那边大手笔的撒银子…… 连我都知道了,你以为还能瞒过谁? 真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行了,王大人,将你喊来,就是让你领你家夫人回去吧。 我也懒得和她计较,没必要多此一举…… 而且,看在曾经世交的份上,我还可奉劝一句…… 王大人,记得回去后,多吃点好的,再多备一些干粮和保暖的衣服,路上好用…… 你去吧。” 一番话,说的王子腾汗如雨下,面色惨然。 如果是之前,他还在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时,或许还不会把这番话当一回事。 那时他看隆正帝和忠顺王之间的斗争,还真说不准谁就一定能胜。 他以为,就算恶了隆正帝,也可以投靠到忠顺王那边去,照样受到重用和礼遇。 所以,不曾将贾环放在眼里…… 可是,自从从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下来后,尤其是赋闲之后,他冷眼旁观,以他的才智,竟渐渐发现,那边看似威势高涨,其实早已迈入了无解之局。 多少大臣,都已经进了死地…… 太上皇,这是在拿大半数朝臣全家的脑袋做磨刀石,来磨隆正帝的帝王心性啊…… 王子腾越看越胆寒! 反倒是忠顺王,虽然跳的最欢,可却也最好解决。 只要太上皇和皇太后在一日,隆正帝就不能将忠顺王怎样。 哪怕太上皇和皇太后都死了,只需留一道善待忠顺王的遗诏,忠顺王照样可得善终。 但其他人呢…… 越是看清这一点,王子腾越发觉得推测无错。 天家果然无情。 想起隆正帝刻薄寡恩的性子,以及暴烈的手段,王子腾只觉得浑身发冷。 贾环到底还是年幼,他是以他和隆正帝的相处经验,来判断王家的下场,还能落个流放的结局。 可在王子腾看来,日后一旦隆正帝执掌大权,以他酷烈的性子,算起旧账来,王家的结局,必定惨不忍言!! 一个压抑了二十多年的人,有朝一日一旦爆发,其结果将会是何等的惨烈…… 想想都令人遍体生寒! 王家危矣! 而如今,能帮他解开这个死局的人,唯有贾环。 上一回,贾环就和隆正帝一起做了一个大局,将满朝文武都装了进去。 而后,他还敢在御书房里和隆正帝大吵一架,然而圣眷非但没有衰减,反而愈盛…… 王子腾这段日子里冷眼旁观,却发现,今日之朝争,和上回,多有相似之处啊…… 所以,事到如今,能救他,能救王家的人,只有贾环。 可恨他之前一时心软,顾及夫妻之恩,在李氏来之前,只再三叮嘱她,要好言相求,多说好话。 却从没有把实情告诉她,不想让她白白担受不安之罪。 谁想,她竟又跑来挑唆王夫人…… 这个贱妇,善作主张下,竟将王家带入了死局! 恐惧之极,再想起往日里李氏的张扬自主,王子腾真真是恨入骨髓…… 但是,此刻却不是发恨埋怨的时候,他不能束手待毙,他要求救,为王家谋一条生路。 念及此,王子腾垂头匐地,竟在荣禧堂大堂上“砰砰砰”的磕起响头来。 他对贾环泣求道:“宁侯,还请看在贾、王两家世代交好的面上,救王家一救,宁侯,王某日后,必定鞍前马后,誓死效忠啊……” 其他人有些麻木的看着这一幕,都失去了言语,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们之前大多都认识甚至熟悉王子腾,知晓他是一个威仪甚重的大官。 何曾见过他这般作态过? 而这一幕落在王夫人的眼中,更是让她彻底死了心。 连她素来倚之为靠山的兄长,此刻竟都匍匐在这个庶孽的脚下,乞求为王家讨一条生路。 她竟还妄想,日后靠他来压制这个庶孽,帮宝玉一把…… 看着腰背笔挺,站立如松,目光霜寒的贾环,侧目冷笑看着王子腾的模样。 再看一眼贾母身旁,垂着脑袋,神思不属,一脸不耐烦的贾宝玉,王夫人只觉得一阵无力…… 但王子腾夫人李氏却不甘心,甚至还觉得王子腾太过丢人了,她连行几步走到王子腾身边,伸手想将王子腾拽起来,气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真是丢…… 就算不求他,咱们也有旁人可求。 我回头就给哥哥写信,实在不行,老爷咱们就去蜀中,照样能做官,哪里就用的着如此?” 王子腾闻言,双目隐隐赤红,他转过头,露出额头上的青紫,对后面一些的贾政道:“妹婿,借笔墨一用。” …… [。] 正文 六百七十六章 最后一次警告 贾政和王子腾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因为两人本就是文武殊途。 再加上,贾政独宠赵姨娘后,经过了赵姨娘的枕边风,婉拒了几次王夫人提议给王子腾加“担子”的请求,两人再见面,就有点尴尬了。 其实主要是贾政自己觉得尴尬,以王子腾的厚黑,并没觉得有什么,所以才有了开口相求笔墨之事…… 而贾政虽然觉得王子腾此时跪拜贾环之举,太过不像,有失体统,有辱斯文。 可是多少开始关心点朝政的他,也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因此,他没拿乔什么,就让王夫人一旁的彩霞去旁边小书房里去取。 待彩霞取来笔墨纸张,垂着脸走到贾环身旁时,众人这时才看到,彩霞右脸上刺眼的五指印…… 彩霞屈膝福下,将笔墨交给了王子腾,婉言不敢当谢后,就要再回到王夫人身边时,贾环却忽然开口,声音清冷道:“之前是你去喊我娘过来的?” 彩霞闻言一怔,眼神有些忧郁,看着贾环,轻轻颔首道:“是,三爷。” 贾环冷笑一声,寒声道:“好的很……先去外面侯着,一会儿再说。”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女孩子们自然都极不赞成的看着贾环,不解其意。 也有人担心,再掀起波澜,惹怒了王夫人。 然而,出乎她们所料的是,王夫人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彩霞,却连一句话都没说。 贾母亦是如此,在她想来,方才之事,总要给贾环一个交代。 只要他不再抓着王夫人不放,就算打死个把个奴婢,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赵姨娘身边的小鹊,看到彩霞一脸雪白的怔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贾环,眼神让人心碎,忍不住站出来道:“三爷,不是的,刚才是……” 小鹊的话没说完,被贾环冷眼瞪断,喝道:“哪个让你多嘴的?” 小鹊见状,面色顿时一白。 方才贾环审问王子腾的气势犹在,小鹊一个丫鬟,敢站出来说话都鼓足了勇气,此刻哪里还敢再顶嘴。 而赵姨娘虽然想出来骂人,却被贾政用眼神止住了,只能将“仇”记在心里,等回头再算账…… “没听到我的话么?” 贾环无视彩霞如雪的脸色和她脸上刺眼的耳光痕印,冰冷无情道。 彩霞闻言,身子都晃了晃,然后轻轻屈膝一福,道了声“是”,而后,便一步步的走出堂外,在庭院当中木然跪了下去,就连挨打时都未曾流下的眼泪,此刻缓缓落下…… 姊妹中,别人看到这一幕虽然生气,却也还能忍住。 可是史湘云却忍不住,站出身就要指责贾环。 只是,却被感受到身后动静的贾母给拦住了,贾母用罕见严肃的眼神逼视着她,让她没有张开口。 不过,虽没能开口,可史湘云还是气得快要炸了,用愤怒的眼神“凌迟”了某三孙子…… “老爷,要写信咱起来回家去写就是了,你何必在这……休……休书?!王子腾!你疯了!!” 贾环身旁,王子腾匍匐在地,握笔书写。 而李氏起初并未注意他写的什么,只以为王子腾是在给她兄长写信。 可是,当她趴近细看,看到纸张开头那两个刺目的字时,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吼道。 王子腾却理也不理,挥笔急书: 立书人王子腾,系金陵应天府人,从幼凭媒娉定李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 隆正十九年五月十六日 手掌为记! 书罢,王子腾将笔锋往手掌上一抹,在李氏目眦欲裂中,印了下去。 古人休妻,就这么简单…… 按完掌印后,两口子就算是离婚了。 王子腾将休书递给李氏,面无表情道:“从今日起,你我和离,听凭改嫁,再无干系。你走吧……” 李氏傻傻的看着王子腾,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好好的,怎么就将王子腾吓成了这般,竟到了休妻的地步? 她想不明白,隆正帝那个窝囊废有什么好怕的。 平日里她和京城里的贵妇们聊天时,都没少拿隆正帝的无能打趣。 甚至,前些日子她去忠顺王府走动关系时,还狠狠的骂了隆正帝一番,以表忠心…… 可谁能想到,转眼间,王子腾竟被吓成了这般。 李氏与王子腾过了几十年,最了解不过他的为人,看着他此刻没有一丝情意的脸色和绝决的眼神,就知道她再跟他哭闹,也无法挽回。 但她却不死心,不肯接这张休书,而是转过头,看向王夫人。 哭声凄凉的走到王夫人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哭诉道:“淑清啊,你快看看你二哥吧,他这是在做什么啊? 你瞧他被人唬成什么了,他被吓破了胆哪! 嫂子一心为了你们王家着想,整日里抛头露面连脸面都不要了,可他听了小人的话,就要把我休了…… 淑清,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李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的可怜。 可惜,她面对的是王夫人…… 王夫人虽然也不解王子腾为何会被吓成这样,可是,她也看得出,王子腾不是无的放矢。 若不是事情到了极危急的时候,王子腾绝不会做出此等极端的决定和行为。 因此,她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外姓女”,去劝王子腾呢? 王夫人面色淡淡,轻轻的从李氏的手中抽出了胳膊,默默的转动起腕间滑落到手中的念珠来…… 李氏见之,心寒如冰。 “好……好,好你们一对兄妹……” 李氏颤着声音,颤栗着说道。 不过,当她看到王夫人一旁的贾探春时,想起了方才贾探春呵斥贾环时的威风,心里顿时涌出了最后一丝希望,她近乎滚爬着走到贾探春身边,抓起贾探春的手,哀求道:“三姑娘,舅妈以前待你如何?你快让你三弟说句话啊。他说的都是唬人的,隆正帝不过一个废……” “够了!” 贾探春修眉竖起,看着李氏道:“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我最后再喊你一声舅妈…… 外面的事,依礼本就不该是内宅妇人去操心的,这便是规矩。 你坏了规矩,惹出大祸来,非但不知悔改,还敢毁谤君父? 若仅如此,作为晚辈,我也不能喝你…… 可是,你为何要害我三弟? 你还有脸来求我? 若不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定不与你罢休。 我劝你赶紧离了我家去吧,好多着呢!” 李氏被贾探春这一番义正言辞、有理有据的教训,给训斥的面如死灰。 她心里苦涩悔恨之极,是啊,本来是内宅的事,何苦她去插手? 坏了规矩,让人说道不说,看样子,还真的坑了王家…… 可是,她本是好心啊,她真是一心为王家着想着。 纵然再有错,她任罚任骂,又怎能被如此无情的休妻? 这是要逼她去死啊…… 只是,事已至此,曹王两家人又绝情如斯,她也心寒了。 李氏不想再央求哪个,她一步步的往外挪移着,面色苍白,眼神木然。 在路过王子腾时,她颤着手,缓缓的接过了那份休书,木然的眼中,又流下两行清泪来…… 她是深爱着王子腾的。 “记得,将瑜晴一起带走。 我王子腾本已绝后,多一个无用的女儿,又有何用?” 这是王子腾给李氏的最后一击,李氏的心彻底死了,夫妻恩绝于此日。 她简直不敢相信的看着往日最爱女儿的王子腾,嘶吼道:“王子腾,那是你亲生女儿啊! 你竟要赶她出门?你好狠的心!” 被赶出家门,王瑜晴就等于没了娘家。 而没了娘家做靠山的女人,在婆家又有几个有好日子的? 还不干受欺负? 然而,王子腾却不再看她,绝情至此。 “好,好……” 李氏颤声连道几个“好”字,再不回头,踉跄离去。 待李氏离去后,王子腾抬起头,双目赤红的看着贾环,道:“宁侯,罪人已罪之,还求宁侯施加援手之恩,救王家满门性命,王某感激不尽。” 说罢,又一个头重重的磕下。 贾环却呵呵一笑,看着王子腾道:“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临头了,最坏打算都做好了,也要将妻女先摘出去…… 可是,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样就有用吧?” 王子腾闻言,陡然抬起头,眼神绝望的看着贾环…… 贾环摇头道:“王大人,你是一个明白人,而且还是一个相当精明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就能看的那么长远…… 我也给你说实话,你求我,没用。 你就算磕死在这,我又能怎么办呢? 没错,我在陛下面前是能说上几句话,可那也得分什么事。 为了私事,为了小儿女之事,我可以仗着祖宗留下来的面子,仗着陛下心胸恢宏仁厚,不与我计较,才跟他胡闹一番…… 可是,在这种让陛下最痛恨的事上,我却绝不会出声。 你也该明白,这是在犯死忌! 不要说是你,就算是我链二哥,宝二哥,就算是我贾家的至亲犯了这种错,我能做到的,也只能是亲自出手,清理门户,以免牵累贾族。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是贾族族长,我要为整个贾家负责。 我贾家的确是大秦军方第一名门,那么我贾家人就更应始终铭记一个前提。 那就是,这个第一名门,永远是在皇权之下。 准确的说,就是在太上皇和陛下之下。 连我都将这一个前提奉为至理,你们竟还敢藐视、非议、毁谤? 所以,不是我贾环不近人情,是你们太能作死! 还是那句话,不要说你一个与我贾家有故交的王家。 就是我贾家至亲忘了这个前提,想要拉整个贾家为祸的,我都会亲手处置了他,以免危祸家族。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警告宝二哥……还有链二哥,你们两人的话。 外面的政事,绝对不允许你们再多嘴一次。 想参政,就去读书走科举之路,然后一步步考试做官。 我贾家在朝堂上,也正需要一个能在文官里说的上话的人,我很鼓励你们这样做。 但若是吃不得那个苦,不能走正道,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受用,安享太平富贵。 谁再敢多言政事,想替哪个跑官要官,我绝不再宽恕。 这是我以族长的身份,最后一次警告你们。 记住了没有?” 贾宝玉和贾琏两人有些冤枉的看着贾环,一了点头,目光含冤…… 你说王子腾就说王子腾,好好的,拉上我们干什么,怪没面子的…… “记住了没有?” 就在两人心里埋怨时,却不妨贾环又喝一声,唬的两人齐齐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出声应道:“记住了……” 这两人出身于富贵乡,长于妇人手,本就不是什么心性强硬之人,哪里经得起贾环这等威势? 心里虽然都觉得冤枉和郁闷,却再不敢有什么怨言和逆反的心思了。 在他们看来,老老实实的安享红尘富贵,比在朝堂上和一群大老爷们儿厮杀吵闹强一百倍。 谁稀罕似的…… 就连贾宝玉今日出言,也不过是为了那个水灵灵的表姐而已。 至于什么舅舅不舅舅,舅妈不舅妈的,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一个臭泥做的须眉男人,一个已经成了婆子的死鱼眼珠子,谁在乎他们…… 他无所谓,可是王子腾的心,却彻底绝望了。 他匍匐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王家,危矣! …… PS:彩霞不要着急,肯定会让她有个好结果。 [。] 正文 六百七十七章 死境 王子腾是一个魁梧大汉,而且素日里很有威仪,心性也极为坚韧。 可是尽管如此,在面临必死绝境时,他还是有些崩溃了。 看他哭的凄惨,别说那些妇人女孩,就是贾环,都觉得有些不落忍。 他好心安慰道:“王大人,你是不是想的有些太惨,自己吓住自己了? 至于吗? 不就是你前妻给那边送了不少银子吗? 哦……她还骂过…… 啧……” 说到这点,贾环也有些挠头了。 方才他说了那么多句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就是说给那位听的…… 随着“青隼”的发展,贾环才发现,家里不知被人埋下了多少只蛾子…… 尽管被他找借口狠狠清理出了一批,尤其是宁国府那边。 可更多的却在荣国府这边,有不少还是家里的老人,都打发出去也难,动静太大。 而且,肯定还有没发现的。 所以,与其闹的沸沸扬扬,引起别人警戒,不如慢慢查看,将居心叵测的人处置掉,将单纯的耳目,安排到清闲位置…… 这种事,注定是防不胜防。 而且,也未必就都有恶意。 就比如,贾环也将手伸进了宫里,伸进了其他许多地方,是一个道理…… 所以,贾环可以肯定,李氏以前和那些命妇们说话,骂那位的话,绝对已经被记录在册…… 再想起那位的心胸…… 贾环有些无奈的抽了抽嘴角,不过,他却不想王子腾再在贾家哭下去了,不舒服。 你哭回王家哭去,跑我家里来哭什么…… 因此,他强昧着良心安慰道:“王大人,陛下气度恢宏,仁厚慈悲,难道还会计较一些小事? 你且放宽了心,回去多写几道请罪的折子,诚心一点就是。 陛下会原谅你的。 家去吧,啊……” 其实,贾环不说隆正帝“气度恢宏,仁厚慈悲”也罢了,王子腾说不定还能宽慰一点。 可越是听到这两个词,王子腾越是寒从心底生,也就愈发大哭不已。 当然,论本性,他不至于如此不济,不会别的,只会放声大哭。 而是现在对他来说,哭是一种策略,也是最后的办法。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要是真像贾环说的那样,上折子去跟忠顺王撇清干系,去抱隆正帝的大腿。 那么,忠顺王分分钟可以将他碾压成渣渣。 忠顺王现在是打不垮隆正,弄不死贾环,可是他若想弄死一个已经失势了的王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王子腾现在是进不得,退不得。 进一步是死,退一步也是死,不进不退就是干等着死。 这就是王家现在的死局。 所以,王子腾才会煎熬如此。 但凡他能想出第二条活路来,哪怕跟着忠顺王一起造反能有一成的希望,他都敢破釜沉舟豁出去干了。 可是,他在忠顺王身上,连半成的希望都看不到,又怎能明知是惨死路还要去走? 因此,在贾家荣禧堂里放声大哭,博取同情,就是王子腾凭借多年谋算的城府,能算出的最后的生路…… 还别说,贾环还真拿这个滚刀肉没法子。 且不说王子腾是王夫人的兄长,他还是薛姨妈的兄长。 他不仅是贾元春、贾宝玉的亲舅舅,也是薛宝钗的亲舅舅。 有了这些干系,贾环就不能使人把他扔出去…… 抛开这些全不提,自从贾环将王子腾从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拿下,并且为了警告王夫人,还将他一竿子打到黑辽去,差点病死以来,王子腾从未表现出什么怨言。 颇有一种认打认罚的觉悟…… 而且,贾环之前刚一表示对李氏的厌恶,他转手就将李氏给休了。 当然,他这番做派,本质里是为了保全李氏和他的女儿不受牵连。 但从表面上看,他却是为了不让贾环生气,才狠心处置的妻女。 这件事,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王子腾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不管怎么说,王家都是贾家的世交,几个女儿都嫁入了贾家,给贾家生儿育女。 人家还做的如此谦卑,你就没有再把人往外哄赶的道理。 太刻薄寡恩了…… 至少,贾环这么做不合适。 但是底线,贾环却又绝不可能让步。 因此,他以目示贾政:老爹,该你出马了,快把你大舅子弄走吧。 贾政怒目相视:你瓜娃子刚才不是牛皮的很吗?敢无视你爸爸,既然你那么牛皮,你自己整吧…… 当然,什么人解读出什么意思。 换个有文化的人,对贾政眼神的解读,肯定不会这么粗俗。 但意思应该都差不多,就是老子不管! 贾环无奈,又看向贾母:老祖宗,您老人家发句话啊。 这王家老二哭的跟啥似得,我也不好打骂往外赶,您老人家帮把手恁出去呗! 贾母瞥了三孙子一眼:刚才三孙子你把我两个二孙子唬的跟孙子一样,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来找我帮忙,那却是不能够的! 而且,贾母心里还有一层算计,还有一个史家啊…… 贾环没法,只好再跟王子腾讲道理,他笑道:“王大人,你其实已经做的很好了,休了那长舌妇,就去了不少罪过。 纵然日后陛下气恼,发作你一回,了不起,也就是流放到黑辽。 那怕什么,你又不是没去过,对不对? 到时候我给温家叔叔打个招呼,让黑辽那边的人照应你一下。 你好好表现,等熬些时日,陛下气消了,忘了你这茬儿,你再想法子回来就是。 你至于吗?” 听贾环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觉得有道理。 不过,因为贾环刚才大发雄威,让人不得干政,所以一时间,大家也不好说话,让贾环作茧自缚了…… 幸好,薛姨妈还是心疼女婿,帮腔道:“二兄,环哥儿说的也有道理,你是不是……” “淑倩啊!” 王子腾没等外向的妹妹说完,就悲声打断,回头满面泪痕的道:“你可知,王家已落入死地矣!! 日后清算起来,抄家流放都是等闲,为兄行此必死之事,自当死有余辜。 可是,只怕连先祖封诰都要追回。 祖坟的规制要毁去,连灵位都要焚毁啊!” 说着,王子腾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此言一出,满堂色变。 说起来,除了赵姨娘外,堂内都是读过史书的人,也渐渐回过味来。 事涉皇权之争,自古以降,便惨烈非常。 若得从龙之功,自然收获颇丰,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可若是站错了队,日后被清洗起来,也会十分的残酷。 尤其是当今这种,被压抑了二十年,心性不甚宽广的…… 日后真要牵扯起来,如王子腾所言,追回王家先祖县伯的爵位,那么王家先祖当年以县伯的规制下葬,肯定也就不符合规矩了,有僭越之举,自然就要该毁的毁,该烧的烧,骨头挖出来重新埋入贱地…… 这还只是众多无法接受的代价之一……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过起来。 兔死狐悲…… 只是众人却不明白,隆正帝分明一直都处于被压制状态。 怎地王子腾和贾环,好似已经断定了他会是最后的赢家呢? 不过,想不明白不要紧,现在的重点是……王家可能真的危矣。 虽然薛姨妈对王家心里有不满,因为自从薛家家主去世后,王家对薛家的态度就九转之下,一落千丈。 就连对她这个王家女出身的姑奶奶,不少王家人都没有那么恭敬了。 甚至,还有觊觎薛家家财的混账东西。 这也是薛家举家上京后,不住王家住贾家的原因之一。 可是,她再对王家不满,王家终究还是薛姨妈的娘家。 她与王子腾乃是一个父亲,一个祖先,哪里又忍心看王家落入如此境地? 除了她外,王夫人也震惊动容了…… 她可以不在乎彩霞的死活,可以不在乎李氏的死活,可是她却不能不在乎王子腾和王家的存亡…… 只是如今,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众人震惊过后,目光却都纷纷投向了贾环。 然而,贾环也看明白了王子腾嚎哭的用心,心中不喜,面色寡淡了下来,道:“王大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出一个主意。” 王子腾闻言,忙止住哭声,看着贾环道:“宁侯相助之恩,王家没齿难忘。” 贾环轻笑一声,摇头道:“算不上相助,就是个建议而已。 王大人,我建议你去忠顺王府,去吏部尚书府,去礼部尚书府,还有户部尚书府,去要银子。 不管能不能要回,都去要……” “可是……” 王子腾闻言面色一变,有些失望的苦涩道:“宁侯,那边拿宁侯自然没有法子,可是,他们若是想整治区区在下,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贾环淡淡的道:“孰轻孰重,你自己思量吧。” 言罢,却是再也不看他一眼,看样子,是没了耐心,想要离开散场了…… 王子腾的脸色,痛苦纠结成了一团,心中痛苦难当。 王家完了…… 没错,贾环说的有理,这确实勉强算是一条生路。 可是,他真要如此去做,不用等三天,弹劾他的折子就会堆满辅政内阁。 甚至都不用经过隆正帝,王家的命运就可以被决定。 如果说王家从头到尾都是干净的,也就罢了。 可是王子腾心里明白,王家从头到尾都是漏洞! 实际上,不止王家,任何一个权贵之家,真要被查起来,都是如此,王家又如何能例外…… 人家可以轻易的将他王家的人,抄家的抄家,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包括他王子腾! 若是王家败落至此,那么他这个王家家主,纵然还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念及此,王子腾心头一阵剧痛,而后一口殷红鲜血,从嘴角溢出,人往一边栽倒过去…… …… PS:解释一下,古人求助的时候,都爱大哭,从先秦战国时候就如此,算是一种策略。 [。] 正文 六百七十八章 攀附 “二哥!” 见王子腾栽倒在地上,面如金纸,嘴边溢血,薛姨妈和王夫人齐齐惊呼一声,赶上前去。 尤其是王夫人,不管是因为何种考虑,王子腾对她这个妹妹确实是关爱有加,与其他兄弟姊妹们不同。 比如说,就比对薛姨妈这个妹妹好的多…… 因此此刻,见王子腾这等惨样,王夫人哪里还忍得住,悲声哭泣起来。 一旁薛姨妈也强忍悲痛,连连呼唤了几声后,王子腾才幽幽转醒过来。 只见他面色惨白,眼神灰蒙,看上去令人心悸,竟像是已没了生气…… 似乎,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一条,牺牲自己,保全家族,保全祖宗陵寝不受侵扰的路。 他谋算,只要他死了,再给隆正帝上一道遗折,诚恳谢罪,那么王家,多半还能保全下来…… 尽管,他心里也明白,没有了他.的王家,彻底衰败下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王子腾却没有再求贾环,因为之前贾环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贾环的冷静,超过了他的预料。 因此,他不想再做无用功。 悔不当初啊…… 王子腾脸上浮出一抹诡艳的红,显得十分不正常。 他对王夫人虚弱笑道:“淑清,劳烦你,送我回家吧。已经没事了……” “二哥……” 王夫人见他这般,似乎也感受到了王子腾的死志,她心如刀绞,用绣帕掩着口,泣不成声的唤道。 王子腾摇头笑道:“三妹,不要哭……以后在家里,好好的为人媳,为人妇,为人母。 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不可再使小性了……” 感受到兄长最后的关爱,王夫人愈发泣不成声。 虽然王子腾对薛姨妈远没有对王夫人亲近,可总也是她的亲兄长。 而且,薛蟠当年闯下的祸,王子腾也有出手相助…… 念及此,看到这兄妹诀别的一幕,薛姨妈也跟着哭了出来。 王子腾转脸看向她,道:“淑倩,你自幼便最为伶俐乖巧,远比你三姐懂事…… 如今过的,也远比她顺心的多。 日后,你三姐若再有什么想不开之处,你要记得多开导开导她。” 薛姨妈闻言,心里有些不自在,可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 王子腾见状,便不再与她们姊妹多言,而是看向贾环,道:“宁侯,劳烦宁侯使人将在下带出二门,交于……交于长随。谢谢您了……” 贾环闻言,点点头,目光平淡的看了王子腾一眼后,转头对后面人群里站着的贾琏道:“二哥去找几个小厮进来。” 贾琏闻言不敢耽搁,立刻出去了。 贾环又对贾母笑道:“老祖宗,没事了,您和姊妹们先回去吧。闹哄哄的,晚膳到现在也没用呢。” 贾母闻言,又看了眼面生死相的王子腾,叹息了口气,点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安置妥当。” 贾环笑道:“放心吧,都是小事。” 贾母闻言,眼神复杂,摇了摇头,又叹息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老太太!” 然而,就在贾母转身之际,王夫人却忽然高喊一声,让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身上。 王夫人一手紧紧抓着王子腾的手,一边满脸悲戚的对贾母道:“老太太,您就开开恩,说句话,救我王家一救吧。” 贾母闻言,面色复杂叹息道:“淑清啊,不是老婆子我不讲情意。若是平常小事,但凡不涉及一个皇字,我都能做这个主,让环哥儿去给你解决了。 可是,这不是一件小事啊! 这是干系到整个贾家的大事,我又有什么能为,跟环哥儿开这个口呢?” 王夫人闻言,面色失望,却仍不放弃,她眼角余光看到了史湘云,忽地,福如心至,大声道:“老祖宗,今日我王家蒙难不救,那日后史家如何? 史家,可远比我王家的罪责更……” “王氏,你还敢胡言乱语,干涉政事,真当我贾家族规是摆设不成?” 见贾母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眼神悲哀,贾环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回头斥断了王夫人的话。 威压的气势,凌厉逼人的眼神,一时间让王夫人面色煞白。 可是,她心性也颇为坚韧,看着王子腾已经无力说话,只能用手拦着她不让她不说话的惨样,王夫人反而生起了力气,她回视着贾环,道:“我不想干涉什么政事,我也不懂什么政事。 但王家是我的娘家,二哥是我的亲兄长,天下就没有让我不管娘家的道理。” 贾环冷笑一声,道:“没错,是有这个道理。 但是出嫁从夫,既然你已经入了我贾家门,就是我贾家人,心里,就该一心为我贾家思量。 你却只想着王家的生死,不念我贾家的安危,胡搅蛮缠! 还敢狡辩! 若是王家寻常落难,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可他们自作死,难不成还要我贾家陪葬?” 王夫人闻言一滞,不过随即又面色悲戚道:“你莫要唬我不懂外面之事,你与太上皇和陛下的关系,普天之下谁不知晓? 就算你为王家求情,也总不至于牵累到贾家,只是你没这个心…… 贾环,你莫要忘了,太上皇和陛下如此宠眷于你,是因为贾家先祖! 不是你一个人的能为,也有宝玉的份……” 贾环闻言气急反笑,他看着王夫人点头道:“没错!太上皇和陛下都对我宠爱有加,也都是因为我是贾家子弟的缘故。 可是……贾家子弟成百上千,太上皇和陛下怎么不去宠爱他们? 我告诉你,先祖的威望,始终都在那里放着。 但是,能继承先祖威望并发扬光大的,阖族上下,除了我贾环,还有谁? 哪个?!” 说着,贾环弯下腰,靠近被喝的面色惨白的王氏,轻声道:“你去问问你弄出来的那块宝玉,我今天就是把这个家业交到他手上,他有没有这个胆子接下来,去宫里找陛下讨这个人情。 他有没有这份能为,挡得住忠顺王那一脉的攻击。 他有没有这份勇气,后日去陪陛下闯那尸山血海,匡正乾坤…… 你问问他,他敢吗?” 王夫人闻言,面如死灰,整个人都怔住了,而后,如同被人抽空了力气一般,瘫在了地上…… 他果然知道了,他果然会以此要挟…… 后面,贾探春忙又走了过来,搀扶起了王夫人。 王夫人极为悲苦的看着贾探春,哭泣道:“三丫头,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啊……” 贾探春以为她在说王家之事,红着眼圈,一同流泪道:“太太,三弟也是没有法子。他但凡有一点办法,总也不会如此。他素来都最重情意的,您就看开一些吧……” 王夫人闻言,心中微动,但面色更苦,摇头道:“都怪我,没养出一个中用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愿在人前说贾宝玉的是非,顿住口后,她看向贾环,道:“我只问最后一句,史家日后如何,到时候,你是否也这般绝情。若是同样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此言一出,满堂人都看向了贾环。 没错,如果说王家的情形险恶,罪责深重。 那么史家那两个作死小能手,就不能用深重来形容了…… 他们是在用砒霜伴着鹤顶红当饭吃。 贾母和史湘云两人的脸色,同时白了白,目光艰难的看向了贾环。 贾环闻言,极其厌恶的看了王夫人一眼,他冷笑一声道:“又与你何干?” 然而,王夫人却极其敏锐的从他话里得到了想要的,她指着贾环道:“你……你会区别对待,是不是? 你好狠的心哪,你救史家就愿意救,却要看着我王家去死。我不服,我不服!” 贾环简直好笑道:“你不服什么?” 尽管面上带笑,可贾环心里还是“赞”了一声,这才是王夫人的手段和能为。 堪称老辣! 她能准确的分析出该从哪个方向出击,从哪个方向为难贾环。 而在触礁被贾环警告后,又立刻掉转方向,再不提什么贾家先祖威望不是贾环一人的事。 反而从另一个角度,再次发起攻击。 公正,公平。 她的意思是,都是贾家的姻亲,你贾环若只救一个,不救另一个,就失了公道。 听起来这和她不相干,但她提出来了,贾环若给不出一个回答,就显得他没理。 而没理的事,就会让人觉得不对…… 这就是这个妇人的精明和厉害。 贾环此刻,真想让赵姨娘上阵来冲一冲她的智商…… 不过,这显然不现实…… 贾环俯视着王夫人那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她倔强无情的眼神,打心里反感,冷淡道:“你说的不错,史家,我确实早有安排……” 说着,他回头看向面色微微激动的贾母,笑道:“我很早前就和陛下说过,我不能白给他出力。 待乾坤清正后,他得与我酬功。 陛下答应了,问我想要什么。 我告诉陛下,我不需要什么晋爵发财,因为我的爵位已经够高了,银子也够用了。 我只想请求陛下赦免一些人的死罪。 我交给了陛下一个名单,名单上有几个名字。 陛下看后,虽然教训了我一顿,但终归还是答应了。 而那张名单上,确实有两个,是姓史的……” 贾母闻言,两眼热泪顿时流下。 有些感激的看着贾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连王夫人这种心性寡寒的人,都在意娘家,又何况是她? 可若贾环拿对付王夫人的这套说辞来对付她,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可见,她没有看错人…… …… (。) 正文 六百七十九章 惩戒 “你身为家主,处事不公! 王家和史家都为贾家姻亲,缘何你救史家而不救王家?” 王夫人火力全开,冲贾环发难道。 贾环闻言,觉得好笑。 他对着满身凌厉气,想找他讨公道的王夫人笑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贾环能有今日,乃至贾家能今日,老祖宗居功至伟。 当初我被你阴谋赶出贾府,撵往城南庄子,做出水泥后,一起子无耻之徒见到我挣了银子,就起了贪心,想要巧取豪夺,甚至是,谋财害命…… 是老祖宗在最关键的时候护住了我,而后,又屡屡加恩疼爱于我,更选定了我这个庶孙,成了宁国传人…… 可以说,没有老祖宗,我就没那么容易走到今天。 而如果我没有今天,你以为,贾家就能有今天吗? 所以,无论是对我个人而言,还是对整个贾家而言,老祖宗都功莫大焉。 我保住史家那两位的性命,便是对老祖宗的回报和孝顺。 哪怕因此付出了很多,我也心甘情愿。 你说说看,你对我贾环,又有什么恩情? 你该不会是让我记你当初,撵我出府之恩吧,嗯?” 王夫人闻言,面色一阵青白变幻,她咬牙道:“你胡说,那不是我做的,是……是凤哥儿所为……” 王夫人也是被打脸打昏了头,她此刻哪怕死咬着当初贾环臭不要脸的偷人汗巾也好啊。 因为贾环当初确实偷过王熙凤的汗巾子…… 可是,惯于推卸责任,并将这个“优秀”作风成功传给了贾宝玉的王夫人,却选择了再次推卸责任。 而且,还推给了王熙凤。 只是,她话没说尽就顿住了,怔怔的看着门口方向。 王熙凤挺着老大一个大肚子,满脸是汗,脸色也隐隐发白,在平儿和……彩云的搀扶下,一步步走来。 当她听到王夫人的话后,脸色更白了…… 贾母看着王熙凤,皱眉道:“你又来做什么?都这会子,你还来折腾!”说着,眼神凌厉的看向平儿和彩云。 平儿一脸的无奈,有些埋怨的看向了一旁的彩云,而彩云则垂着眼不敢抬头…… 贾母冷哼了声,看向对面的王夫人。 都好算计! 王熙凤近来害喜害的厉害,吃不好,更睡不好。 眼睛浮肿,面色发黄。 走路都极为辛苦。 她听到贾母的话后,眼泪流下来,道:“老祖宗,孙媳又哪里愿意折腾。 只是听说了这边的事,就再也坐不住了…… 孙媳自幼没了父母,被养在二叔家,二叔是拿孙媳当亲女儿一样疼着,没受过一点委屈。 纵然出阁后,也关爱不坠,有个好吃的都要打发人来送孙媳一份。 如今他有难了,孙媳岂能坐视不管……” 贾母闻言,叹息一声,道:“我也知你是个重情意的,可是这件事……谁又有什么办法? 你就劝劝你舅舅(随宝玉叫),让他听环哥儿的话吧,总不会坏了性命。” “凤丫头,没用的。 你舅舅若是听了贾环的话,王家立时就要被清算。 到时候,王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连祖宗陵寝都保不住,你舅舅如何还肯活下去? 他连史家的那两位都肯救,却不肯救咱们王家啊……” 王夫人见王熙凤被贾母说的意动,急忙劝阻道。 王熙凤闻言,面色更加难看了,身子都晃了晃,面色凄慌的看向了贾环。 这个时候,贾琏带着四个青帽小厮抬着一顶软轿走了进来。 贾环对贾琏淡淡的道:“先送二嫂回去。” 贾琏看着王熙凤站在这里,也是一惊,怪道:“你怎么来了?平日里下炕活动一下都艰难,这会子又逞英雄。”说着,上前要拉王熙凤回去。 可王熙凤哪里肯回…… 她挡开了贾琏的手后,慢慢挪移靠近贾环,哀声泣道:“三弟,二嫂以前对不起你,你怪我骂我啐我都好,可是,你能不能救我二叔一救?二嫂求你了……” 说着,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贾环一个巧劲扶住王熙凤,正色道:“二嫂,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你后来待我不错,又一直将老祖宗还有林姐姐她们服侍的很好,我只有谢你的心,却没有怪你的心。 但是,这是两码事。 不是我贾环不近人情,不懂人情世故。 若是旁的小事,哪怕是得罪一个亲王郡王,二嫂你吭一声,我做弟弟的不会拿乔做派不管。 可是,王家在这个关头,往那边撒了十几万两银子不说,素日里,还多有毁谤君王之罪。 你可知,这是忤逆谋反之罪啊! 二嫂,你也是懂道理的人,不比那起子无知妇人。你认为,在这种事上,我贾家能说话么?” 王熙凤闻言,眼中满是骇然痛苦之色,她看着地上木然而坐的王子腾,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然而,王夫人见王熙凤三言两语就被贾环“哄”住了,心里大恨,急道:“凤哥儿,那史家比咱们王家的罪过严重一百倍,他都能救,却偏不救我们王家,这岂是公道的?” 贾环笑了笑,不理她,却对王子腾道:“王大人,你自己说说看,到底是你的问题重,还是史家那兄弟两人的问题重?” 不过,他却没等王子腾回答,就自顾说道:“看起来,史家兄弟一直跟在忠顺王身后鞍前马后的跑着,可实际上呢? 他们的作用,大概就跟小吉祥在我身边的作用差不多…… 活跃气氛,让人高兴的。 当然,小吉祥是喜角儿,他们是丑角儿…… 实际上就算我不说话,他们的结局也未必就一定能送命。 因为实在没什么威胁性,陛下甚至巴不得那边都是史家兄弟这样的货色,他情愿给他们记功……” 听贾环如此说话,众人的面色都有些怪异起来。 尤其是贾母和史湘云,两人都有些脸红的赶脚…… “和他们相比,王大人就大不相同了。 因为,王大人算得上是干才! 所以他的问题,就严重的多。 不过……” 贾环话音一转,又道:“真是还没到喊生喊死的时候,还很有一段日子要熬呢。 说不定就有什么转机的机会…… 而且,王大人已经休了那毁谤君父的妇人。 又没有真个投靠到那边去。 这罪过,说起来,也并不是太大。 陛下是个仁厚的性子,说不定就会从轻发落。 偏你们这会子在这里生生死死的,岂不是杞人忧天,让人好笑吗? 如果我这会儿听了你们之言,真跑去给陛下说…… 万一陛下本来没有在意这件事,甚至都不知道,让我这么一说…… 到时候,又该算是哪个的罪过?” 贾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 不过,满堂妇人姑娘们却不这样想,连王夫人都将信将疑起来,今天莫不是一场闹剧,她被三孙子给唬成了傻.逼…… 这时,王子腾长叹息一声,强撑着站起身来,看着贾环苦笑道:“宁侯啊,刀斧悬于头,我等凡夫俗子,又岂能不惧?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宁侯千里潜敌国,夜割可汗头的勇武之气。 不说这些了…… 王某,还有一个最后的不情之请,愿宁侯且听之。 若得便宜,宁侯就答应。 若不便宜,宁侯只当玩笑之言即可。” 贾环点点头,道:“请讲。” 王子腾眼眸中闪过一抹极苦之色,道:“王某此生膝下无子,只余一爱女,视若性命之重。 只是方才听宁侯所言,才恍悟,若是留在外面,怕是更…… 宁侯,王某厚颜相求,请贾家看在祖宗相交的情面上,收留弱女一命。 不求荣华富贵,只要能免去她被发卖为奴,为……为妓的厄难…… 我这当父亲,也就……”王子腾实在说不下去了,哽咽难语。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来,垂着眼帘不语。 整个荣禧堂都一片宁寂,无数双眼睛,都齐齐看着他。 王熙凤的手,更是抓住了他的袖边…… 贾环淡淡瞥了眼王熙凤,只见她满脸哀求之色,泪流不止,偌大的肚子也在起伏着。 贾环皱了皱眉,落在王熙凤眼中,心中一片冰凉。 不过,却在王熙凤渐渐绝望的眼神中,贾环又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了声:“可。” “呼!” 一小片声呼气声响起,王子腾更是紧闭着眼睛,再次跪下,沉沉的磕了一个响头。 而后,在薛姨妈的搀扶下站起身,身形沉重的离去了。 背影凄凉…… 待王子腾离去后,贾环的面色出奇的肃穆。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环视家里的姊妹,和妇人…… 众人被他看的,也有些不自在,屏住了气,等他开口。 “王家的事,你们都看到了。 说到底,王子腾所为,其实并没什么大罪过。 可以说,王家之事,几乎都是他夫人李氏一手造就! 但是,李氏对王家有坏心吗? 没有,可以说,她也是一心一意为了王家,为了王子腾在着想。 可是,她却好心办了坏事,随意干涉外事,在外面多嘴多舌,最终成了王家的掘墓人,害人害己! 今日,我为何让姊妹和嫂子们都留在这乱哄哄的地方看着,没有像以往一般让你们避开。 因为我就是想让你们看明白,让你们记住:不熟悉的事,不是你们该做的事,一定不要去插手! 哪怕你们是好心! 否则,非但帮不了家里,还会惹来灭族大祸! 在宫里,紫宸书房当庭之中,立有一块铁柱。 上有太祖高皇帝为后世之君亲书的铁律: 后宫与阉寺不得干政,违者人人得而诛之! 便是这个道理。 那么今日,我也给家里立一个规矩: 没有走官场的人,无论男女,都不可轻言政事,更不可打着我和家族的旗号,随意插手干涉外事,否则,族规难容。 老祖宗……” 贾母看着贾环,道:“何事?” 贾环道:“这件事,还要老祖宗你点个头。” 贾母没有迟疑什么,点头道:“你既为族长,这种事自然由你说的算,即使是我也不能随意插手。 不过,你说的很好,很对。 李氏的教训,贾家内眷当谨记于心。” 贾环躬身一揖,谢过贾母后,又道:“老祖宗,孙儿再跟你求两个老嬷嬷。” 贾母闻言,面色却陡然一变,看着贾环惊道:“环哥儿,你……” 贾环摇头,挡住了贾母的话,直言道:“王氏心中多有不绥,阴.私无情。 身为贾家妇,却不念贾家安危,有失妇德。 孙儿身为族长,已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于她,却仍不知悔改,诡辩纠缠,行危害贾家之事。 孙儿不得不罚之,否则,族规威严何在? 此例若开,家中再无宁日。 所以,孙儿请老祖宗相助。 否则,孙儿只能带回宗祠处置了……” 贾母闻言,面色连变,看着贾环的眼神中竟多有求情之意。 然贾环却不为所动,目光肃穆的看着贾母。 这一次,绝无再容忍的可能。 非私怨,乃公义。 贾母终究还是个妇人,在其他不争气的儿孙面前,她还可以摆起老祖宗的谱。 可是在面对贾家真正扛鼎的家主面前,她终究还是知道轻重的。 尤其是贾环拿此事当一件正事来处理时,她也不好强逆…… 叹息了声,贾母回头看了眼后,低头不再言语。 而一直在门口默无声息的两个老嬷嬷,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 贾环看着两人道:“带王氏,前往庵堂虔心礼佛,修身养性……” …… ps:忽然发现,贾宝玉的性格,其实很有一部分是学自王夫人。 他看似多情,实则最无情,可以说只爱自己。 看着很在意女孩子,可真到了出事,需要他出面出力时,他却每每连个话都不敢说,只求自保。 , 而贾府垮塌,没了富贵生活后,他更是舍弃年迈父母,出家自在去了…… 至于王夫人,看似慈悲,实则也是最残酷无情,不过比贾宝玉强点,心里除了她儿子外,还有一个娘家。 但也有限的紧,比如说对王熙凤的无情…… 贾宝玉的心性,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她带出来的。 另外,这两章里,有一个很大的伏笔,不知道书友们能不能猜透。 嘿嘿! 这段剧情收尾了,敬请收看下一章。 正文 六百八十章 偷你舅妈 贾环的话,如同惊雷一般炸的满堂人晕目。 之前贾母说要送王夫人去庵堂礼佛时,众人虽然也有些紧张,但其实内心里,她们并没有太当真。 原因很简单,以贾母一贯投鼠忌器且慈悲的性子,以及对贾宝玉的宠爱。 她这样做的可能性很低。 这也是贾探春敢开口的原因之一…… 但是贾环不同。 贾环是杀伐果决的武人,他也根本不会在乎贾宝玉的看法。 尤其是,方才贾环如此严肃郑重的对家里姊妹嫂嫂们发出不得“干政”的警告后。 他绝不会再改变作为家主的第一道命令。 否则,威严何存? 或许是都想透了这点,因此,一时间,竟无人敢求情。 不过众人有些奇怪的是,别人或许会怕贾环的威严,可贾探春难道也怕? 她可是贾环的胞姐,一直以来,面对贾环时,她都拥有长姐的大气和阔朗。 而她也一向亲近王夫人这个嫡母,只是在这个紧要时刻,她怎么不出声了…… 有心焦的人,比如李纨,不住的拿目光去看贾探春,希望她能站出来说句话。 可是让她们失望的是,贾探春却始终无动于衷的呆站在那里,目光怔怔,没有出声…… 她们并不知道,贾探春此刻受到的震惊,要远比她们要大的多的多…… 因为,直到前一刻,她才恍然领悟到,贾环之前轻声对王夫人说的那句,“你弄出的那块宝玉”的真正含义为何…… 贾环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他又是背对着众人,因此,身后的众人大多没有听清,只含糊听成了“你……的宝玉”。 可贾探春离他们不远,自然能听的清是什么。 起初她也没甚在意,可是后来却越想越觉不对。 之前王夫人的表现,显然是被贾环拿住了极大的痛脚。 可是,既然李嬷嬷不是她指派的,她又何必如此惊慌畏惧,竟到了要给贾环下跪的地步…… 还有什么事,能让王夫人如此在意,在意到恐惧呢? 再听到后面,王夫人被贾环轻轻一问,就赶紧转移方向,再不敢提贾家不是贾环一个人的事了…… 以及再之前贾环的种种言辞。 几点联合起来串在一起,所有话的意思,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二哥的那块玉……” “二哥的那块玉……” 贾探春脑海中轰鸣不断,这句未尽之言,她竟连想都不敢想下去。 太恐怖了! 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她…… 她将我贾家当成了什么? 她将贾府上下近千号人,都当成了傻瓜在愚弄吗? 贾探春想不通,王夫人本就为当家太太,她的儿子是贾府嫡孙,尊贵非常,她为何还要行此下作手段!! 心性高洁的她,恨不得现在就大声质问…… 只是,当她抬起头时,迎上的却是贾环一双无奈的眼神。 投鼠忌器…… 她看懂了贾环眼神中的话: 拆穿了又有何益?难道还能杀了她?不过还是一个圈禁罢了。 反而老太太会极有可能受不住这个沉痛的打击,受不住“信仰”的崩塌…… 而贾家,也将会成为整个大秦的笑柄,堂堂军中第一名门,竟被一个妇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十几年。 这对贾家的威望来说,将会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罢了…… 说到底,左右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而已,争不得爵亦夺不了产,就这样吧…… 贾探春读懂了贾环无奈的眼神,却依旧难以消气。 只是,当她看到两个面无表情的老嬷嬷走上前,押着面色木然的王夫人,一步步出了荣禧堂后,心里却难免又升起了不忍…… 若没有猜出“贾宝玉”的真谛前,贾探春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王夫人被带走。 那毕竟是她的嫡母。 可是现在…… 她只能看着,心中对这些闹剧厌恶不已。 …… 贾母走了,带着泪流不止,无声哭泣的贾宝玉回去了。 尽管方才她为了维护贾环的威严,没有阻拦贾环。 可是,她心里到底还是很有些不满的。 千防万防,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不过贾环也没有太过在意,等收拾完了,去哄哄老太太就好了。 虽然他知道,只要将那件事揭露出来,贾母便不会怪他,还会更加严厉的处置王夫人。 可是,在遭受如此打击下,贾母至少也得大病一场,甚至,更会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正像他之前对王夫人所说那样,贾母对他这个庶孙,是有恩德的。 纵然还比不上贾宝玉,可那也是因为,贾母看待贾宝玉,并非纯粹是在当一个孙子在看。 而是在当一个象征福气的“福娃”…… 若是抛去这点来说,他在贾母心中的分量,其实并不比贾宝玉差多少。 最难得的其实就是这点,贾母并没有独宠贾宝玉,没有恨不得将所有的好处都给他。 要知道,在当初贾珍、贾蓉等人暴毙后,如果贾母强行要让贾宝玉去继承宁国府的爵位,也并非是完全做不到的事。 但她没有这样做…… 能有一个这样理智的老太太,贾环以为,这是福气。 因此,他也愿意看到老人家能有一个比较幸福祥和的晚年。 哪怕,这个幸福祥和中,掺杂了些“泡沫”成分。 但,这与大局无甚紧要。 只要贾母高兴,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如果王夫人没有那么“精明”,没有那么“不死心”,没有……去尝试着观察朝政,贾环甚至也懒得真的与她计较。 区区一个内宅里使心眼子的妇人罢了,发作她又有什么成就感…… 不过可惜的是,这个不安分妇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 她已经开始观察起朝政,开始了非常危险的第一步,而下一步,或许就是内外勾结,继而祸起萧墙。 在这种时刻,贾环绝不允许家中后院起火,被人从背后捅刀子。 别的不用说,只要关键时刻,王夫人亲自出面,揭发贾环曾经忤逆嫡母。 就足以让贾环遭受重创…… 所以,贾环才会在与她交谈一番后,毫不犹豫的将其打落尘埃…… …… “姨妈,二嫂……” 就在众人要无声的散场时,贾环忽然出声喊住了薛姨妈和王熙凤。 众人往外挪移的脚步又顿住了,回头看向他们…… 贾环看着薛姨妈和王熙凤道:“姨妈,二嫂,有件事我要说一下。是这样…… 王家的事,可大可小,但我们还是要先做最坏的打算。 既然我答应了王子腾,要护住他的女儿,自然就会说到做到。 不过,等他女儿上门时,除了人和衣服以外,不准带其他进任何东西进府。 尤其是金银,还有田庄和铺面的纸契等财物。 她进府以后,生活上完全不用担心,仿照琴姐姐例,每月也有她的常例银子,算是亲戚上门作客。 而且有姨妈和二嫂在,也亏待不了她什么。 所以,没必要再带那些东西。 她如此,其他王家人若是请求帮着藏匿财物银子,更是如此。 否则日后,你们难免要受到牵连…… 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有?” 薛姨妈和王熙凤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她们又不是傻子,如何会听不出已经说的如此直白的话。 只是到底觉得,有些心寒…… 见两人虽都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贾环轻轻一叹,小声道:“姨妈,二嫂,你们要记住,那位不是仁恕的主儿,有时我都不敢想象…… 总之,只有先保全了自己的干净,待日后尘埃落定后,你们才能无愧的去帮助亲戚。 只要我们站的稳,只要我们不倒,日后总能照顾到他们。 你们放心,多半罪不至死。 只要活着,其他的就都好说,对不对? 可若是连我们都陷了进去,日后别说帮他们,我们连自保都来不及。 你们说呢?” 薛姨妈和王熙凤闻言,面色却不约而同的轻松了许多。 对她们而言,只要罪不至死,只要人活着,感觉上就远没有那么严重…… 薛姨妈叹息了声,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不识大体的…… 就是,就是心里总难免会有些不痛快,却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那起子人…… 罢了,不说这些了。 姨妈先回去了,会记住你的话的。” 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道:“姨妈慢走。” 薛姨妈又叹息了声,点点头,便离了去。 再加上之前就已经与赵姨娘离开的贾政,家里的长辈们算是都走了。 气氛,似乎终于不再那么紧张压抑…… 贾环看了眼额头上渗出虚汗的王熙凤,对贾琏道:“二哥,赶紧带二嫂回去歇着吧,一会儿我再让幼娘去看看。” 贾琏闻言忙点头,朝门口唤了声,之前出去的四个青衣小厮又忙抬着软轿走了进来。 四个小厮都恪守规矩,低着头,不敢抬头乱看一眼…… 贾琏和平儿一起搀着王熙凤,往软轿上走去。 只是,软轿即使压下轿杆,离地依旧还有一尺多的距离。 若是常人,不过偏偏腿就能上去。 可是王熙凤的肚子太大,孕期又颇为不顺,不敢有大动作,此刻哪里能上的去? 贾环见贾琏还在旁边扯着王熙凤往轿子上推,皱眉道:“二哥,你不会抱上去吗? 二嫂自己哪能上的去?” 贾琏闻言忙顿住了手,站在轿旁苦笑道:“三弟,不是我不抱,实在是……实在是你二嫂太沉,我抱不动啊……” 众人闻言,面色古怪,除了唐朝外,不管哪朝的女人,最听不得的就是一个胖字。 尤其是孕期中的女人,本就会因为妊娠斑多心不自信,哪里还听得这个? 王熙凤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一张脸涨的通红,眼睛里也有了水渍,她挥手挡开了贾琏搀扶她的手,想要挣扎着自己上轿,幸好被平儿拦下了…… 贾环上下打量了番贾琏,只看的他不自在,而后皱眉道:“你多久没去亲兵队操练了?怎么感觉身子骨还没以前好了?” 贾琏闻言,讪讪一笑,道:“这……这不是天热了么,这几天我就没去……” “呸!” 贾琏话没说完,被王熙凤含怒一口啐断,道:“你见天儿的在外面厮混,不好好保养,身子骨自然空了,能抱的动我才怪,还有脸说我沉!” 贾琏被她当着众人的面揭短,也气红了脸,不过他性子软,不愿与王熙凤争,只是连连讪笑道:“胡说,胡说……” 王熙凤本就是得势不饶人的性子,此刻见贾琏不敢还嘴,愈发怒道:“我胡说?你在外面脏的臭的不断,连那些恶心的头发指甲都带回家里来了,还说我胡说?” 贾琏见贾环和众姊妹都眼神“异样”的看着他,顿时急了。 他性子软归软,可也是好面子的公子哥儿,他气急了也豁出去了,道:“你还说我? 我若能跟三弟那般,我何至于此? 我纵然比不上三弟,可再不济,总也是堂堂官居一品的一等将军吧? 就守着你们两个过,你还不知足? 你有孕在身,还不许平儿跟我,黑天白天的拉着她服侍你不放人,我不出去,我跟哪个去…… 不与你一般见识让着你也就罢了,你还当着人的面糟践我! 岂有此理!” 说罢,可能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贾琏拂袖而去。 躺着中枪的贾环见王熙凤泪眼巴巴的看着他,讪讪一笑,而后义正言辞道:“二嫂,这我就不能不为二哥说一句公道话了,你抓的是有点太紧了…… 不过,既然你不愿意二哥再收人,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啊? 男人嘛……”最后三个字,说的风.骚入骨…… “呸!” “呸呸!” “呸呸呸!” 看贾环那副“浪样”,一时间无数声啐声响起,既有恨他无耻恨的咬牙切齿的,也有羞红了俏脸的…… 王熙凤却差点气炸了,她看着贾环道:“你……你……你还替他说话? 你二哥偷了你舅妈,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奶奶!” 王熙凤说罢,她身旁本来羞红了脸低垂着头的平儿面色陡然煞白,急喊了声。 其实不用她喊,王熙凤就已经后悔了。 因为贾环的一张脸,一瞬间沉了下来。 …… 正文 六百八十一章 耳目 “三……三弟,我是乱说的,我……我,哎呦……” 见贾环的脸色阴沉,王熙凤顿时慌了,语气结巴的挽救道。 只是说到一半,忽然捂着肚子,惊叫了声。 唬的众人齐齐变了脸色,连贾环都一时顾不得其他了,紧张起来。 然而,王熙凤却忽然松了口气,强笑道:“没事,就是他……他踢我了一下……” 贾环却不敢让她再在这里继续待了,轻轻将她抱起,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了软轿上后,看着她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笑道:“二嫂,用不用我送你过去再抱你下轿?” 王熙凤红了脸,心里一万个想答应,要是能将“抱上轿、抱下轿再背进门儿”这一套做全了就更好了…… 来不了实的,来回虚的过过瘾也好…… 不过,她又着实担心贾环过去后,看到贾琏再想起方才的话…… 一日夫妻百日恩,纵然她看不上贾琏,有时更恨的咬牙,可是,她终归还是要为他着想…… 因此,王熙凤强压下心头的一万个愿意,摇头笑道:“不用三弟再跑了,下轿子要容易的多,平儿扶着就行了。三弟……刚才,二嫂真的是在玩笑……” “好了二嫂,我知道了。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就安安心心的给我生出一个健康的宝贝侄女,比天都大。” 贾环笑着对王熙凤说道。 王熙凤闻言,眼睛瞬间湿润了,哽咽道:“三弟,你比你二哥强多了……” 贾环哈哈笑道:“行了,他心里也是想你和孩子的……再坚持两个月就是胜利,二嫂,加油!”说着,比划了一个滑稽的大力士动作…… 王熙凤被贾环弄的哭笑不得,不过却也放下心来,面色怪异的离去了。 “呼……” 等王熙凤离去后,贾环轻轻的呼出了口长气,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深沉。 不过,他没等围上来的姊妹们安慰,就又恢复了笑容,道:“闹腾了半天了,咱们也走吧。” “环儿,你……” 林黛玉眼神有些担忧的看着贾环,道:“环儿,你不要太累了。我……我们都是向着你的……” 贾环闻言,心头一暖,给了林美人一个灿烂的笑容后,抛了个媚眼儿,道:“我谢你!” “呸!” 这贱人把好端端感人的气氛给毁了,气的林美人啐了一口后,便不搭理他了。 一群人又开始笑了起来,贾惜春笑眯眯的对贾环道:“三哥,我也是向着你的哩!” 贾环哈哈一笑,道:“那我也谢谢你。” 贾惜春露出了狐狸尾巴,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的甜甜的,道:“三哥,我好不好?” 贾环看的好笑,道:“当然好了!我们的四妹妹最好了!” 贾惜春听了美的“咯咯”笑出声,喜道:“那三哥,你让杨梅嫂嫂跟我嘛,别跟小吉祥疯了!我担心,杨梅嫂嫂会跟她学坏……” 贾环哈哈笑道:“你是看着小吉祥的队伍又扩大了,看着眼馋了吧?不用眼馋,你小嫂嫂过几天就要去牧场上了。 等闲了时候,咱们一起去牧场上骑马烤羊,堆篝火,好不好?” 贾惜春闻言满意极了,笑眯眯的看着贾环点头应声,惹得众人也一起笑了起来。 这也是一对小冤家…… 众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外走去,似乎之前的事,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其实不怪她们不怎么同情王夫人,实际上,除了主动往那边靠过去的贾探春和亲外甥女薛宝钗外,无论是贾迎春,还是贾惜春,甚至是林黛玉、史湘云等人,都很少与王夫人说话。 或者说,是王夫人,很少与她们说话…… 甚至,当初因为贾迎春为贾环说话的缘故,还受过一段“特殊恩遇”。 谁都不是傻子,谁好谁坏,都能感受的到,只是不说而已。 大宅门儿里,除了个别人外,本就没什么亲情可言。 如果不是出了贾环这个“异数”,她们的人生里,依旧是前世的冰冷和孤寒…… …… 贾环与姊妹们出了门后,没走两步,却又齐齐顿住了脚。 她们纷纷侧目看着孤身一人跪在当庭的彩霞,以及,她面前的那一泓水渍…… 而后,又看向了贾环。 贾环心中轻叹一声,上前一步,看着彩霞淡淡的道:“起来吧。” 彩霞听到身前那道清冷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颤,没有违命,不过许是因为跪的时间有些久了,所以,她有些艰难才站了起来…… 贾环又道:“从今日起,降为三等丫鬟,也不宜在此处做事了,就到……” 说着,贾环回头看了一圈儿,似乎想给她找个新主子。 一时间,很有几个姑娘,眼睛都亮了亮。 知道贾府内宅情况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彩霞的,这可是一把好手哩。 性格温柔,不张狂,内里却又极有韧性和主张,平日里王夫人房里的一应大小家事,都是由她记着处置。 谁要能得到她这么一个大丫鬟,可是会成一个臂膀助力呢。 贾环从薛宝钗、史湘云几人亮晶晶的眼睛处扫过,想了想后,转过头却道:“你去跟着杨梅姨娘吧,她初来大秦,什么都不大懂。过几日又要去牧场,身边不能没有一个可靠的管事丫头。 你去跟着她吧,可能会吃点苦……就领两分月例银子吧。 做的好,再给你恢复一等。 有意见么?” 彩霞闻言,怔怔的看着贾环。 她不是小吉祥那样,没心没肺整日玩乐的丫鬟,她没有那个福运。 作为王夫人的得力丫鬟,她一直都在留意贾府的事,以便王夫人咨询,而她自己也有关心…… 因此,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贾环对犯了错的下人,处置的有多狠呢…… 尤其是,忤逆了他亲近人的下人。 即便不是非死即残,却也免不了要全家流亡…… 彩霞以为,他也要如此对她。 她以为,他早已忘了,当年两人垂髫时,悄悄骑竹马,弄青梅的情意…… 却不想,他或许,并不曾忘记…… 说不出意味的泪水,模糊了双眼,顺着脸颊无声的流下。 薄薄的嘴唇,咬的苍白,渗出一丝血迹,却已难再开口。 隐隐知道这两人之间曾经过往的几个人,面色复杂,为之叹息…… 也许,当年的贾环,曾与她许过愿。 也许,当年的彩霞,也曾有过厮守的梦想。 然而,终究只能成为难以回去的过去。 却不想,今日间竟又有了最奇妙的交集…… …… 大明宫,紫宸书房。 御案前,隆正帝手中正拿着几封信件阅览着。 他手旁,散放着几张信封,信封皮上,写着四个字: 贾,绝密,急。 而在隆正帝一向寒如冰山,除了愤怒很少再见其他脸色的脸上,此刻,表情却极为丰富。 这让坐在下方轮椅上的邬先生,看的有些惊叹。 就在邬先生好奇,隆正帝到底在看什么时,隆正帝忽然冷笑了声,他嘴角弯起一抹极蕴讥讽意味的冷笑,一边翻阅信件,一边碎碎念道: “哼!他倒是看的长远,不过,他不觉得已经太迟了些吗?” “混账东西!好大的手笔,十数万两银子,就这般轻易送出去,好,很好!” “这个贱妇,真真该死拔舌……” “倒是聪明,还知道去找贾环求救……” “咦?” “哼!这个小王八蛋,八成是知道他府上有中车府的人。不然,他会说这些话? 混账东西,他敢嘲讽朕!” “陛下,是中车府传上来的贾府的消息吧?臣猜也是,除了那位宁侯,其他人也不会让陛下这般高兴,呵呵呵。” 邬先生在一旁笑道。 隆正帝眉尖一挑,看着邬先生好奇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朕高兴了?朕这是在高兴吗?” 邬先生哈哈大笑道:“陛下,臣是两只眼睛一起看到的!” 隆正帝拿这位帝师没法,冷哼了声后,也有些忍不住,哼哼笑了起来,然后将手里的信丢到邬先生的腿上,道:“你瞧瞧,这个混账竟然会跟人说朕是慈心仁厚的仁君…… 小王八蛋,当着朕的面都敢说朕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君王,小气的紧,还刻薄寡恩…… 他会在外面这样夸朕? 朕看,他这就是在嘲讽朕! 他是想告诉朕,他知道府上有朕的耳目,所以他说反话……哼! 不过…… 到底还是有几分忠义之心,知道什么能应承,什么是底线碰不得。 懂得敬畏,和那起子混账划清界限就好。 到底是长大了些……” “呵呵,这还不都是陛下调理的好? 若是搁在以前,以宁侯混不吝的性子,怕还是会糊里糊涂的一味护短。 如今却知道了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这都是陛下调理有功啊!” 邬先生恭维道。 他心里明白,别看隆正帝没说几句好话,动辄还发狠,可这正是贾环对了隆正帝脾性的表现。 不然的话,隆正帝只会寒着脸,眯着眼,抿着嘴,记在心里…… 因此,他也乐意做一些锦上添花之事。 果不其然,听到邬先生的话后,隆正帝显得有些刻薄的嘴唇微微向上弯起了一抹自得的弧度…… 没错,在太上皇手中,贾环只是一个仗着太上皇圣眷整日里无法无天打架斗殴不止的纨绔混子…… 可是在他手里,不仅有了这般见识,还能帮他一起挖坑坑人了…… 不过,让他说什么好话却还是不能的。 他从几封信里挑出一张,对着邬先生甩了甩后,道:“他改个屁!你瞧瞧,他这是改了? 他不是改了,他还在那个熊样。 只是,他从来只护漂亮女孩子! 却连贾妃的生母都敢送去礼佛…… 这个小王八蛋,注定难成大器,朕早晚要亲手打他一千大板,看他还敢不敢沉溺女色……” 邬先生接过信看了看后,有些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还真是…… 弄了半天,到底把人家女儿给接到家里去了…… 邬先生笑道:“陛下就不要太过苛责宁侯了,他年少显贵,又一直有太上皇和陛下护着,心里却没有恣意张狂,始终保持着敬畏和底线,这就已经殊为可贵了。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真要是完人,也未必是件好事。 至于贵妃母亲…… 臣听说,贵妃自幼乃是荣国老夫人抚育长大,与其母不亲,两人的母女感情有限的紧……” 近来贾妃受宠日重,因此即使是邬先生也只点到为止,转开话题道:“宁侯虽然贪花了些……可正是这样有情有义的少年郎,才能做陛下的肱骨之臣哪! 陛下不如就给他这个面子罢了。 倒是这个王子腾,好眼力啊……” …… 正文 六百八十二章 快出关了…… “好眼力?哼! 那又怎样? 不过工于谋事,拙于谋身罢了。 他家那个贱妇,四处犯口舌,竟敢诋侮朕躬。 连区区一个妇人都管不住,你以为他又能有多大的能为? 还不如一个贾环!” 听到邬先生的话后,隆正随手将手中的信纸丢在书案上,不屑的说道。 邬先生闻言叹息了声,道:“臣只是有些可惜了他的见识……” 隆正帝闻言,犹豫了下,道:“再看看吧,总要先给这起子混账一个教训才是。” 邬先生点点头,又道:“陛下,连王子腾都能看出如今的大势,那么其他人……会不会也看得出?” 隆正帝摇头,冷笑一声,道:“王子腾能看出,除了他有几分眼力界儿外,主要是因为他之前已是局外人。 再有就是,贾环的话也点拨了他…… 可是除了王子腾外,如今满朝文武勋贵,王公大臣,又有几人是局外人? 尽是一群当局者迷! 况且…… 就算他们看透了又如何? 拼到最后,永远都是在拼大势。 我们如今布局基本已成,大势已定。 纵然他们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又有何惧之? 如今,只不过是想看看,究竟还能钓出多少隐在暗处的混账来……” 邬先生闻言,看着负手而立,智珠在握,颇有些意气风发的隆正帝,眼睛微微湿润,感慨道:“二十年了,终于到了转机之时……陛下,臣就提前恭贺陛下,做出一番远迈先人的伟业,成就千古圣君的美名。” 隆正帝见邬先生面色隐隐激动,心情也有些激荡起来。 不过,他却只“嘿”了声,冷笑道:“朕从来不稀罕什么千古圣君的美名,待日后清算之后,朕别说什么千古美名了,不戴一顶‘刻薄寡恩、昏戾暴君’的帽子就算不错了…… 可那又如何? 只要朕能清除了这些国之蠹虫,让天下黎庶得以休养生息,为我大秦江山夯实万世不移之根基,就足够了。 朕也不屑去做什么千古圣君! 只是……邬先生,太上皇,闭关多久了?” 邬先生闻言,面色一变,沉声道:“快半年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阴鹜了下来,眼神晦暗不明,眉头紧皱着轻声道:“快出关了……” …… “太上皇快出关了……” 十王街,忠顺亲王府。 忠顺王身着一件轻软丝织的绣龙五爪王袍,啜饮了一口茶水后,轻笑道。 相比于隆正帝整日里冰山一样严峻的面容,忠顺王则显得轻快雍容的多。 与他隔着一张大紫檀雕螭案同列而坐的,是辅政大臣,内阁大学士马齐。 听到赢遈的话后,马齐点了点头,淡淡道:“是该出关了。” 赢遈笑道:“只要太上皇一出关,我们也不用再拦着那群拼命找死的丘八们去打仗了。 太上皇必然会亲自主持此事。 拓土万里的功绩,还轮不到那位去受用。 到那时候,本王会让那些背叛我们的人,知道什么是背叛的代价……” 直到今日,赢遈都无法平息几个“肱骨”大臣反水带来的惊怒,这种从未有过的挫败,让他恨之入骨! “对!还有贾环小贼抢走的粮食,他要一颗不少的还给我!” 户部尚书孙诚,一双小眼睛冒着凶光,咬牙切齿道。 这段日子以来,每每想起缩水大半的身家,以及各方的埋怨,孙诚就觉得一身肥肉都掉了不少,为伊消得人憔悴…… 至于隆正帝那一方凌厉暴起的进攻,他其实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的确,对方底牌尽出让忠顺王一脉在朝堂上出现了混乱。 可那又怎样? 忠顺王底牌一出,风声顿时就变了回来。 最重要的是,太上皇,就要出关了。 哪怕是立下就开战,只要太上皇出关后,一切都还会是原来的样子。 拓土万里疆域的盖世功业和威望,都是太上皇的。 龙椅上的那位,不过是白忙活白激动一场罢了。 何况,他们还能再拖一段时间,拖的越晚,越靠近太上皇出关的日子就越好…… 而一旦太上皇武道得以突破,那么,他就还有几十年的寿元。 到时候,熬也能将龙椅上的那位熬死。 他还得继续憋屈下去!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他更关心的,是他的粮食和身家。 不过,当他看到忠顺王和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后,顿时又有些慌了,忙道:“不是,王爷,臣的意思是,贾环颇为可恶。 那位能有如今的气焰,他脱不了干系! 待太上皇出关后,王爷绝可不能轻饶了……” “他”字没说完,孙诚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在忠顺王吃人的眼神下闭住了嘴,心里后悔个半死。 太上皇不在,忠顺王都搞不定贾环。 待这孙子最大的靠山出来后,怕是就更没机会了。 他这个时候说这些,岂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往忠顺王的伤口上撒盐么…… 不过看孙诚垂头丧气的熊样儿,众人也没了搭理他的心思…… 马齐起身,对忠顺王拱手道:“王爷,既然太上皇就要出关,那么近来,可以放缓一些斗争的节奏,以免逼急了对方,再逼其兵行险策,不得不防啊! 一切,还是等太上皇出关后再说吧……” 想起上回差点被包饺子之事,忠顺王面色一白,缓缓的点点头,道:“马相言之有理,那就让那些叛逆们,再过几天好日子吧。” 马齐闻言点了点头,道:“不过也没几天而已……对了,王爷,老臣再多言一句。 后日铁网山打围,还请王爷务必当心,老臣着实看不透此举之意何在。 只是,近来都中的风声,却隐隐透出来一股不祥…… 还请王爷务必仔细,行诡事者,终难成大器。 天色不早了,老臣告辞。” 说罢,马齐不顾众人的挽留和相送,大步离开。 都是人精子,看出马齐说罢后,忠顺王脸上的不自在,便也都一一起身告辞而去。 待众人都离去后,忠顺王面沉如水的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 坐了许久后,他对恭立在一旁的随侍太监,道:“去将世子喊来。” 随侍太监躬身一应后,便出去了。 与此同时,一黄门太监与他擦肩而过,走了进来,送上了一封密信。 忠顺王拆开信封看了几眼后,面色顿时难看之极,怒道:“好一个王家,竟敢如此行事! 好,很好! 这还没怎么着,就一个个看衰本王,背叛本王。 一起子首鼠两端的混账! 总有一日,本王让你们后悔莫及!” 怒不可及的忠顺王,真想立即就处置了王子腾。 只是,想起马齐方才的话后,他又强压下怒火。 处置一个赋闲在家的王子腾轻而易举,只是,目前的重点不是区区一个赋闲子。 忠顺王打算,待日后处理完大头后,再将这些小鱼小虾一网打尽! 随手要将手中的信给扔出去,却又忽然感觉不对。 重新展开信看一遍后,忠顺王有些疑惑道:“贾环竖子,为何如此笃定他们必胜无疑?” 忠顺王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却总又想不通顺到底是哪里不对……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甚头绪后,他摇头自语道:“定是竖子粗蠢无知,自以为是。 战争一旦展开,一年半载内绝难结束。 到时候,无论如何,太上皇都要出关了,老四还凭什么去受用这拓土万里的威望? 没有这等威望,他又凭什么翻身? 就凭那几个叛臣贼子吗? 狂妄!” 言罢,忠顺王将手中的信纸捏成一团,随手丢到一旁…… “叔王,您找侄儿?” 这时,从外面忽然走进来两道身影,其中一位身着金龙蟒袍,话中带有一些荆楚之地的口音,满面含笑的问候道。 …… “环儿……” “嗯?” “环儿……” “嗯!” “环儿!!” “哎哟!” 潇湘馆中,贾环一点形象都没有,斜倚在临窗的一张太师椅上,“瘫靠”着,眼神看着外面月夜中的竹林,随口应着林黛玉的招呼。 却被恼怒的林黛玉上前揪住了嘴角,往一边用力的扯着…… 一旁正在沏茶的紫鹃见贾环的脸被扯成了鬼脸,还夸张的吱哇鬼叫个不停,便含笑劝道:“姑娘也轻一些,别真个撕烂了……” “噗!” 正欺负人的林黛玉闻言,顿时喷笑出声,笑个不停道:“我就是要……就是要撕烂这‘小蹄子’的好嘴!” “来嘛来嘛,来用力撕啊,不用怜惜我……” 臭不要脸的三孙子根本不怕,还“撒娇”挑衅道。 林黛玉震惊之后,差点没吐出来,然后强忍笑意“愤怒”上前,打算成全这个三孙子。 紫鹃见贾环又被欺负的吱哇鬼叫起来,却还不停的撩拨林黛玉,气的人家满面通红,觉得有些无奈,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后,拎着茶壶出去了。 然而待紫鹃刚一出门,在贾环脸上肆意蹂罹的林黛玉,就轻轻一声娇呼,落入了某三孙子的怀里。 不过,贾环却没有乱来,只是眼神柔情的看着怀中佳人。 林黛玉靠在贾环怀中,俏脸通红,呼吸**。 一双明眸如映在一泓清泉中的点星般,蕴着绵绵情意,怔怔的看着不再“发贱”的贾环…… 一只微凉的小手,轻轻抚过他的鼻梁,最后按在了他霜白的鬓角处。 于无言中,四目相对,弥漫着无尽的柔情蜜意。 漫天的星辰月光,透过明净的窗几洒进屋中,笼罩着两人,暖心,暖意…… 林黛玉只愿时间能凝固在此刻,直到永恒…… “不要乱动!” 可惜,如此浪漫动人的气氛,却被一只咸猪蹄给破坏了。 林黛玉羞恼的拍了把在她身上作怪的臭手,香腮带赤,星眼微饧的怒着贾环嗔怪道。 贾环依旧不语轻笑,手指轻轻的滑过她精美瓷器一般的玉脸,落在她樱红的唇上,来回抚弄了几回后,忽地,轻轻的探了进去…… “嘤!” …… PS:我觉得我一点都不污…… (。) 正文 六百八十三章 坏人 贾环是被紫鹃给赶出来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怀疑这丫头一直在外面偷听墙根儿,尽管他从没感觉到外面有人。 又或者,紫鹃早已经看透了他的嘴脸,估摸好了他使坏的时间,所以才能每次都在关键时刻进来赶人…… 想起林黛玉柔弱无骨的娇躯,以及那一双娇小玲珑、暖香柔腻的…… 啧,贾环心中一荡,又可耻的举了…… 嘿嘿笑了两声后,却又忽地停住了浪笑。 因为路旁,两只黑白相间的熊猫,正呆呆的看着他,爪子里捧着的竹子都忘记吃了…… 这尼玛! 给两只熊猫一人送一根中指后,贾环一溜烟儿的闪人,出了竹林,朝半山坡爬去…… …… 云来阁前,有一棵伞盖巨大的榕树。 枝叶极其茂盛,笼罩着下面一小方天地。 树干上挂着几只防风玻璃宫灯,将树下照的明亮。 又因为有蛇娘配制的驱逐蚊虫的燃香,使得最大的困扰也得以解决。 所以,仲夏之夜,这里竟成了难得的避暑胜地,凉风习习…… 此刻,史湘云和丫鬟翠缕主仆二人齐齐坐在榕树下的一方大青石上,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叽叽呱呱的有说有笑着,看着竟不像是主仆,倒和姐妹伙伴无异。 想来,史湘云在保龄侯府每夜做针线活到深夜时,身边也是这么一个身影陪着…… 她们二人一边忙碌着,一边说的开心,场面温馨。 贾环想看看她们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他…… 便悄悄的靠近,侧耳听去…… 坐在青石右边的翠缕道:“姑娘,这棵榕树怎么长的这么旺?接连四五枝,真是楼子上起楼子,这也难为它长成这样。” 左边的史湘云闻言笑了声,手里的针线活儿顿了顿,道:“花草也是和人一样,气脉充足,长的就好。” 翠缕手里活顿住,把脸一扭,说道:“我不信这话。要说和人一样,我怎么没见过头上又长出一个头来的人呢?” 史湘云听了,由不得一笑,道:“我说你不用说话,你偏爱说。这叫人怎么答言呢? 天地间都赋阴阳二气所生,或正或邪,或奇或怪,千变万化,都是阴阳顺逆。 就是一生出来人人罕见的,究竟道理还是一样。” 翠缕撇嘴道:“这么说起来,从古至今,开天辟地,都是些阴阳了?” 史湘云笑道:“糊涂东西,越说越放屁。什么‘都是些阴阳’! 况且‘阴’‘阳’两个字,还只是一个字:阳尽了就是阴,阴尽了就是阳。 不是阴尽了又有一个阳生出来,阳尽了又有个阴生出来。” 翠缕道:“这糊涂死了我!什么是个阴阳,没影没形的.我只问姑娘,这阴阳是怎么个样儿?” 史湘云笑道:“阴阳可有什么样儿,不过是个气,器物赋了成形.比如天是阳,地就是阴,水是阴,火就是阳,日是阳,月就是阴。” 翠缕听了,笑道:“是了,是了,我今儿可明白了.怪道人都管着日头叫‘太阳\'呢,算命的管着月亮叫什么`太阴星\',就是这个理了。” 史湘云笑道:“阿弥陀佛!可算是明白了。” 翠缕却歪了歪脑袋,又道:“这些大东西有阴阳也罢了,难道那些蚊子,虼蚤,蠓虫儿,花儿,草儿,瓦片儿,砖头儿也有阴阳不成?” 史湘云眉尖轻挑,道:“怎么有没阴阳的呢?比如那一个树叶儿还分阴阳呢,那边向上朝阳的便是阳,这边背阴覆下的便是阴。” 翠缕听了,点头笑道:“原来这样,我可明白了。只是咱们这手里的扇子,怎么是阳,怎么是阴呢?” 史湘云道:“这边正面就是阳,那边反面就为阴。” 翠缕又点头笑了,还要拿几件东西问,因想不起个什么来,猛低头就看见史湘云宫绦上系的金麒麟,便提起来问道:“姑娘,这个难道也有阴阳?” 史湘云道:“走兽飞禽,雄为阳,雌为阴,牝为阴,牡为阳。怎么没有呢!” 翠缕道:“这是公的,到底是母的呢?” 史湘云道:“这连我也不知道。” 翠缕道:“这也罢了,怎么东西都有阴阳,咱们人倒没有阴阳呢?” 史湘云照脸啐了一口,笑骂道:“下.流东西,好生做你的活罢!越问越问出好的来了!” 翠缕笑道:“这有什么不告诉我的呢?我也知道了,不用难我。” 史湘云笑道:“你知道什么?” 翠缕道:“姑娘是阳,我就是阴。” 说着,史湘云拿手帕子握着嘴,呵呵的笑起来。 翠缕道:“说是了,就笑的这样了。” 史湘云道:“很是,很是。” 翠缕道:“人规矩主子为阳,奴才为阴.。我连这个大道理也不懂得?” 史湘云咯咯笑道:“你很懂得……咦?” 史湘云忽然若有所觉的回过头,朝通往山下的小路上看去,却只看到了一片黑夜,什么都没有。 她抿了抿嘴,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淡淡的失望…… 不过,她将将转过去,却又猛然再次回过头。 将手里的针线活放在一边,从青石上轻轻跳下,然后小跑几步,灯光的边缘角落里,从地上捧起了一个极为鲜艳的花环…… 史湘云嘴角有些抿不住的咧开,笑的极为灿烂。 她看了看手中的花儿,又四处看了看,喊道:“喂!别藏了……咦?” 没喊完,忽然又惊咦一声,因为她在从花环里掉落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她捡起纸条打开后,只见上面用黑墨石写了几行歪歪曲曲的字:云儿,本来想来找你聊天儿的,可是看到你和翠缕聊的那么开心,我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你过的很开心,难过的是,没有我你居然也这么开心…… “噗!” 史湘云忍不住喷笑出声,皱了皱鼻子,小声嗔道:“这个傻瓜……” 然后又往下看去: 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俩的聊天雅兴,只要你不变成拉拉就好…… 对了,往前再走十步,那块小石头上还有一个小礼物送给你。 祝你开心! 史湘云见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抿了抿嘴唇,将纸条收起…… 而后,她眨了眨眼睛,又恢复起了兴致,往前边走边数道:一、二、三……八、九、十! 史湘云顿住了脚,之前脸上淡淡的笑容瞬间绽放,整个夜空似乎都在这一刹那间明亮了许多。 她目光所触之处,是地上的一块一尺见方的小青石。 而青石上,站着两个木雕的小小人儿。 史湘云轻轻蹲下.身,双手环抱着双膝,嘴角含笑着,凝视着青石上的一对小木人儿。 是两个木雕的孩童。 一男孩儿,一女孩儿…… 男孩木人正呲牙咧嘴的笑着。 而女孩儿,表现更是出奇,竟伸手搭在了男孩儿的肩头…… 看着它们,史湘云的大眼睛里,渐渐浮起了雾气。 恍如昨日。 当初,她与贾环“初见”时,不正是这样的情景吗? 这个坏人,亏他还记得…… 清凉的夜里,史湘云的心却暖如夏花。 不过……还没结束! 当她的目光下移,落在两个木人儿的脚下时,又看到了一页纸。 她抿嘴一笑,轻轻的拿起木人儿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然后再拿起纸张看去: 云儿啊,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和翠缕这丫头这么好了…… 敢情……你俩都是话唠啊! “呸!” 史湘云抿嘴一笑,轻轻啐了口,继续看下去: 我不忍打断你俩的阴阳大论,藏在后面编了一个花环儿,你俩都还没说完。 于是,我又雕刻了俩木人儿,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当然,你把他们当成咱们未来的一双儿女也成,嘿嘿! 看到这里,史湘云没有再啐口,眼睛却愈发明亮…… 好了,就写到这吧,因为我随身带的厕纸不够了,也找不到墨石了…… 可怜我一番心血,也不知粗枝大叶的你能不能发现,别让鸟儿给衔去了,那就太尴尬了。 对了,我雕完木人儿后,还有最后一点时间,所以又做了个十分精美的礼物,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就藏在你左手边十步远的那片灌木从后面,去发现惊喜吧,媳妇! 祝晚安! 相公贾环留字! 一口气看完后,史湘云先将木人儿拢到袖兜里,然后又用两根手指将“厕纸”拎起,想了想,到底没丢掉…… 折叠收好后,她抿着口,似笑非笑的往东边灌木从走去。 一双明亮动容的大眼睛,似乎想看透黑乎乎的灌木丛,揪出某三孙子来…… 走着走着,经过一棵树时,忽然,史湘云觉得脑门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下。 伸手一接,却是一根青草杆,青草杆的尾端,还有些湿哒哒的,上面赫然还有一个牙印…… 史湘云又喜又恼的抬起头,入目处,正是那张让她“恨”的咬牙的大脸! 此刻正笑的极为得意! 她嘴唇颤了颤,才挤出一句:“坏人!”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凌空一个筋斗翻身而下。 却没落地,半空中抄起了“咯咯”惊笑出声的史湘云,而后脚尖在草地上轻轻一点,便抱着史湘云,朝云来阁飞去…… 半路上碰到了被这一“惊变”唬的呆住了的翠缕,翠缕还傻乎乎的伸出手想拦住“贼人”,救回小姐。 却不想,某三孙子身形一闪,竟分出了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的从翠缕两侧绕过后,留下目瞪口呆的翠缕,大笑着入了云来阁! …… PS:可悲的我,只能在书里谈恋爱了…… (。) 正文 六百八十四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云来阁内,贾环又跟大爷似得斜倚在太师椅上,悠哉悠哉的看着给他端茶倒水的史湘云。 史湘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嗔道:“德性!” 而后又跟了句:“也不知在哪里学的这些子花花名堂!” 不过,话虽如此说,史湘云的一双大眼睛里却还蕴着方才的惊喜和感动…… 贾环不说话,瘪着嘴,仰起一张嘚瑟的脸,觑眼小瞧着史湘云…… 史湘云看他这熊样儿,又好笑又好气,将一盏茶往他身旁的桌几上一搁,没好气道:“喝茶吧,贾小三!” 贾环也不客气,端起茶盏来,“吸溜”一声就一饮而尽,如牛饮水一般。 喝罢了,居然还不开口。 史湘云本就急性子,见他一副装腔作势的骚包样,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喝道:“环哥儿,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小半夜的,你来找我作甚?” 贾环板起脸来,依旧觑眼看着她,哼了声,道:“三爷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史湘云莫名其妙道:“你找我算什么账?我又不欠你银子……” 贾环眉毛也竖起来了,道:“你居然敢不认账?” 史湘云眨了眨眼睛,不示弱道:“我认什么账?” 贾环“气急败坏”道:“好哇!我废了那么大力气,才救了史家那两白痴,你竟然翻脸不认人!!” 史湘云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化了,眸光也柔软下来,白了贾环一眼,柔声道:“你少夸功,你分明是为了老太太的缘故,与……与我什么相干?” 贾环闻言,真真是“捶胸顿足”,大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哇! 这一副做派,让史湘云看的抿嘴直笑,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明亮的月牙儿! 乐了会儿,她又轻轻哼了声,道:“你少哄我!你若是真为了我,为何不帮宝姐姐说话?她与我也一样!” 贾环顿时不折腾了,正色看向史湘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她怎能与你一样?” 史湘云闻言,脸色也严肃了些,盯着贾环道:“你这话又是什么道理,她与我有什么不同? 不是你说的……家里没什么妻妾之分吗?这会儿又……” 贾环缓缓的摇了摇头,面色严肃道:“不,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哪个?” 史湘云摸不着头脑问道。 贾环一本正经道:“她自然与你不同……抱也不给抱,摸也不给摸,我怎么会帮…… 哈哈!好云儿,别打别打……” 贾环话没说完,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的史湘云,抄起身旁的一根鸡毛掸子,朝贾环身上招呼起来。 不过因为女侠功力还不够深,不能********,没打两下,就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贾环紧抱着挣扎不休的史湘云,看着她在怀里扭曲使劲儿,笑着威胁道:“你再扭,扭的我起了真火,我就豁出去把你给吃了!” 兴许是感受到了身下某处“孽障”的变化,史湘云不敢再扭了,却依旧面红耳赤,气呼呼的怒视着贾环! 贾环不要脸,人家都这样了,还“吧唧”一口在人家额前亲了口。 好在,史湘云只是啐了他一口,并没有再发怒。 贾环笑道:“不过一个玩笑罢,怎地这么恼?” 史湘云直视着他的眼睛,恼道:“宝姐姐不给你……你就来找我?我竟成了爷们儿取乐的了不成?” 贾环哈哈笑道:“这叫什么话?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咱们一生一世一双人,注定不分彼此,亲密一些又有何妨?” 史湘云闻言一怔,怒气渐渐消散了,目光也再次柔和了下来,看着贾环轻声道:“那宝姐姐不也是……” 贾环撇嘴道:“她性子古怪,白天不让,非要等到晚上。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夜里睡的早……” “呸!” 史湘云闻言,没好气的啐了口,道:“偏你不害臊,非要白天……我就不信,你是因为这个才不理王家,还将太太送去礼佛的。” 贾环轻轻一笑,看着史湘云道:“有很多原因,但我说的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 哈哈,别咬啊!你这样咬不对,以后我教你怎么咬得舒服,要分开咬…… 咳咳,好好,我正经说就是……” 贾环伸手抚着史湘云柔顺的头发,道:“因为宝姐姐她性子清冷些,内心深处,并未太在意王家。 除了姨妈和她哥哥还有咱们外,她在意的人并不多,其中,显然不包括王家。 所以,我不需要考虑她的因素。 但你不同…… 虽然你自幼在史家过的并不算顺心,但你依旧把他们当亲人,把那里当家。 女侠你古道热肠,侠肝义胆…… 若是史家人被干掉,我怕你会很伤心,那我也就会很心疼…… 不过,我可先说好了,我只能保住他们的命,却保不住他们的荣华富贵。 到时候你可不要怨我……” 史湘云闻言,轻轻的将臻首靠在了贾环肩头,道:“我难道就这么好坏不分?你为了……我,不惜犯忌讳,去救他们性命,我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会抱怨? 种因得果,他们都是大人,行下了事,就该想到后果,也该承担后果。” “哎呀呀!云儿真是我的贤妻呀!来,咱们香一个!” 贾环腆着脸,嬉皮笑道。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搁在往前,史湘云不说大耳刮子抽他,也要躲闪着啐他一口。 可是这会儿,她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贾环一眼后,就缓缓闭上了眼睛,睫毛颤着。 一副采撷的模样,颇为动人…… 只是,过了一会儿…… 没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 还没动静。 又又过了一会儿……一直都没动静。 史湘云的脸绷的都有些酸了,眼帘颤的也有些累了,可是那个可恶的三孙子,居然还没动静。 史湘云一下睁开大眼睛,怒视着贾小三儿! “哈哈哈哈!” 在史湘云“呼哧呼哧”的怒气中,贾环放声大笑出来,然后迎接了一阵“暴雨梨花拳”的洗礼…… 待史湘云打累了后,贾环才又揽着她的细腰,柔声笑道:“可能有些矫情,但我真的希望,我们的每一次亲密接触,都源自心灵深处的两情相悦,而不是其他的感动。” 史湘云闻言,又怔住了,痴痴的看着贾环。 贾环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又被我感动了?啧啧啧!我越发了不得了!” 史湘云双手抚上了贾环的脸,然后……轻轻的扯住了他的嘴角,用力拉向两边…… 她面色古怪道:“以前你用强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现在这样说,你以为我会信?” 贾环闻言,顿时傻眼儿了,回忆了下后,眨了眨眼睛,面色也古怪起来,而后用力甩了甩脑袋,把扯在脸上的手甩掉后,面容狰狞起来,恶狠狠的道:“好啊!你不说我还忘了! 本想改过自新,可既然你喜欢被用强,那就怪不得我啦!哇哈哈哈!” 说着,恶心的撅起一张嘴,往史湘云脸上凑去。 史湘云气笑着,一双手不停的推搡着那张可恶的脸,可哪里又挡得住没面皮的人? 最终,还是“无奈”的闭住了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着,一张芳口被盖住。 当一条可恶的东西强力破入她口中时,纵然心中侠义豪气,也禁不住此等“摧残”,瘫软在了某个**.贼的怀中…… 明净的窗几外,一轮圆月高悬夜空,银色的月光洒满山坡,笼罩人间。 忽地,一朵顽皮的云儿不知从何处悄悄跑了过来,遮住了圆月的眼。 似不欲让它目睹下方人间的这一对羡煞人的痴情儿,恐它也动了凡心…… ……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唇分开,勾出了一丝晶莹…… “啪!” 史湘云一巴掌将拢在她胸口作怪一只臭手打掉,然后趴在了贾环的胸口处,微微起伏的**着…… 贾环也没有再做怪,他一只手揽着史湘云柔软的腰肢,一只手轻抚着她的秀发,还用下巴亲昵的摩挲她的前额…… 就这样静静的过了一会儿后,史湘云稍稍平复了心中的激.情,她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贾环,问道:“你刚才都去哪儿了?”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道:“没去哪儿,就在林姐姐那里坐了一会儿……不过你可别多想,要是你这儿离的近,我就先来你这儿了!” 史湘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若真如此,怕是你再没好日子过了!” 贾环讨好道:“也是,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的云儿这般大度懂事的。” 史湘云懒得理他,道:“你没有去老太太那儿吗?” 贾环顿了顿,点头道:“怎么能没去呢……只是,老太太已经歇下了。” 史湘云脸色有些郑重,看着贾环道:“老太太不会真生你的气了吧?毕竟她一直……要不,明儿我去求求她老人家?” 贾环摇头笑道:“不至于,用不了多久就好了。你若是去求情,说不定她就会想:哎呀呀,这一对小两口,是不是想合起伙儿来糊弄我这个老太婆呀?” “噗嗤!” 听贾环将贾母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史湘云忍不住喷笑出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顿了顿,不过,史湘云也不再提这一茬,她看着贾环,咬了咬唇角,道:“你是不是还要去宝姐姐那儿?” 贾环摇头道:“今天就不去了,想来总有一些人会央求她跟我说情。 我若露面,她说了我再拒了,她面上不好看,我也不落忍,索性就先不露面了……” 史湘云奇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就算你今儿不露面,明儿总要见面呀!” 贾环笑道:“后日十八那天,陛下要召集满朝王公大臣,武勋亲贵,在八十里外的铁网山打围。 所以,明天我就要带领家将亲兵提前去安营扎寨,做些准备…… 大概要过几天才能回来,等我回来后,事情差不多也就尘埃落定了…… 至于明天,想来也没甚独处的机会,她就不会开口的……” …… (。) 正文 六百八十五章 负荆请罪 隆正十九年,五月十七。 一大早,贾环去前院校武场练完武,并叮嘱乌远和韩家兄弟们收拾好铠甲武器和马匹,及挑选亲兵等事宜后,就折身返回了后宅。 在白荷、乌仁哈沁及小吉祥和香菱的服侍下,洗漱一番,换过衣裳,又用过早餐后,就去了尤氏房。 这一次打围的具体日子不定,出发前,总要给家里人打个招呼…… 想来尤氏还不知此事,因为自那****累倒后,贾环就严禁府里的丫鬟婆子,在尤氏身子没好利落前,拿琐事打扰她。 因此,贾环来时,她还没起身洗漱…… 虽然自上回她病后,贾环就决定给她身边加派侍候的人,最起码再加两个守夜的婆子和服侍的丫鬟。 可从不忤着他意思的尤氏,却罕见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给出的原因是,不方便…… 贾环神领会,也就不再勉强了…… 所以,这会儿子,尤氏房里还是只有银蝶和炒豆儿两个服侍丫鬟。 而现在,这两个丫鬟却都不在房里。 因此,贾环径直进了尤氏的卧房…… “呀!” 贾环推门而入,就见尤氏正起身下床,到临着拔步床榻边的小茶几上,自己斟茶水喝。 见贾环进来后,尤氏惊呼一声,满面羞红。手一抖,更是将茶杯中的水从嘴角溢出,流到了身上…… 这个季节正是端午正阳最热的时节,可想而知,在没洗漱打扮前,尤氏身上穿的有多清凉…… 上身只一件粉荷色的真丝锦线肚兜,而下面,则是一件轻薄透明的淡蓝色纱裤,经过水浸湿后,贴在了身上…… 在一瞬间,贾环看到了无尽的曼妙风景,行举枪注目礼…… 面红耳赤的尤氏连忙回身,从旁边衣架上匆匆取到衣裳,颤着手将衣裳系好…… 一正一反间,又正好便宜了三孙子看了个遍…… 尤氏毕竟是过来人,虽然初时羞涩惊慌,可穿好衣裳后,立马就恢复了镇定。 她似若无其事的对贾环笑道:“爷今儿怎么来的那么早?” 贾环也不动声色的收了收小腹,不能输了气场,心里暗自命令下面的“小三爷”赶紧他妈滴收功,然后嘿嘿笑了两声,道:“大嫂,银蝶呢?怎么外面也没个守着的人,还让大嫂你自己倒水!” 尤氏抿嘴一笑,艳光四射,她对贾环道:“那小蹄子听小吉祥说,用花瓣沐浴可以美肌肤,一大早天蒙蒙亮,就和我二妹还有炒豆儿一起去园子里采花了。” 贾环呵呵一笑,道:“银蝶也爱美?” 尤氏闻言,轻轻嗔了贾环一眼,道:“爷啊,银蝶也是女孩子呢! 别说银蝶了,连那个小迷糊炒豆儿,往日里睡的糊里糊涂的,不日照半山不起床,今儿都早早的起来了,巴巴儿的准备了个小花篮,说要去多采摘些回来,也想美一美呢!” 贾环哈哈一笑,道:“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大嫂就不用了……” “为何?我就那么不堪?” 尤氏有些不乐意的问道。 贾环笑道:“因为大嫂已经比花儿还美艳了,用花瓣洗澡,我怕那些花儿反而会偷了大嫂的美去。” “哪有……” 尤氏闻言,一张脸顿时如同一朵开的极盛的大红牡丹一般,艳丽无双。 一双水杏眉眼,更满是水意的看着贾环,目光里尽是惊喜之色。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充满了粉红色的暧昧,渐渐升温…… “奶奶,我们回来啦!” 在就要,或者也许要发生点什么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房门打开,三人依次而入,其中的一位高兴叫道。 正是尤氏最小的丫头,炒豆儿。 她在尤氏身边的定位,和小吉祥差不多,都是逗趣解闷儿的。因此平日里尤氏待她宽容的多…… 不过,她可没小吉祥的胆子。 在尤氏跟前,炒豆儿或许还敢随意一点。 可当她看到贾环时,顿时闭住了嘴,敛起了笑脸。 贾环在两府家仆界的名声,当真是如雷贯耳啊! 打一段炒豆儿倒不是很怕,当丫鬟哪有不挨打的。 她就怕三爷看上了她的私房银子,给抄了去,那可是她攒地嫁妆哩,可丢不得…… 因此,每每看到贾环时,她都格外的紧张…… 贾环转头看去,只见尤二姐、银蝶还有炒豆儿三人,一人挎着一个柳枝编的小花篮,装的满满都是花瓣。 炒豆儿见贾环的目光看来后,还想把她的小花篮往后藏起来,也许是怕贾环怪罪她采花,罚款…… 不过贾环显然没这么小气,和尤二姐、银蝶点了点头后,贾环正想道别告辞,却见尤氏和尤二姐对了个眼神后,有些为难犹豫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贾环见状眉尖一挑,道:“大嫂,咱们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这么作难作甚?” 尤氏闻言,感激的看了贾环一眼,道:“三爷,不是我见外,实在是……怕麻烦爷……” 贾环笑道:“你这还不见外?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况且大嫂你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有什么麻烦事。说!” 尤氏又看了眼垂着头不语的尤二姐,一咬牙,道:“不是我,是我二妹。是这样…… 二妹有一门亲事在身,是多年前她生身老子与人指腹为婚的。 那户人家姓张,对方叫张华。 张华之祖,原当皇粮庄头,后来死去。 至张华父亲时,仍充此役,因与二妹生父相好,所以就将张华与二妹指腹为婚。 后来不料张家遭了官司,败落了家产,弄得衣食不周,哪里还娶得起媳妇。 娘到了我家后,两家有十数年音信不通了。 按理说,对方虽然家境败了,可既然当初已经定了婚事,就该依婚约成亲。 可是…… 三爷,那张华才十九岁,就成日在外嫖赌,不理生业,将家私花尽,被其父撵他出来,现在竟在赌场里存身…… 这样的人,若是将我二妹嫁过去,岂不生生毁了一辈子? 所以,我想央爷救二妹一救……” 贾环听罢后,笑着摆摆手道:“这算什么大事,也谈的上一个救字?大嫂安心就是,我一会儿打发李万机去处理了……” 尤氏闻言面色一变,犹疑道:“三爷,你该不会是……你可别为了这点小事,染上了是非,那我就是死一万次,也难……” “哈哈!” 贾环闻言好笑道:“大嫂,咱们是武勋将门,又不是强人山寨,哪里就会轻易要人性命了? 我派人去和张华他父亲讲道理,打发点银子,要回婚书就是了。 不算什么大事,你尽放心就是。” 尤氏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感激道:“到底麻烦爷了……二妹,还不快谢过三爷。” 后面的尤二姐闻言,忙上前一步,屈膝福下,柔声道:“奴家谢过三爷。” 贾环闻言,打量了一眼后,笑着点点头,道了声“起来吧”,便没再多言什么。 尽管尤二姐模样极为标志,“花为肚肠,雪为肌肤”,可是相比于林、史、薛等女,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气质上也极为不同…… 贾环对尤氏道:“大嫂,这件事一会儿我会吩咐李万机去处理,不值当你惦记什么。 今儿我来寻你,是想给大嫂说一声,皇帝要举行打围行猎,点我在圣驾旁随行。 所以一会儿我就要出发前往铁网山,三五日内怕是回不来,特意来给你说一声。” 尤氏“啊”了声,急道:“这般大事,三爷怎地不早点让人来告知我,我也好给三爷准备好随行行礼……” 贾环笑道:“放心吧大嫂,白荷她们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而且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陪皇帝去打打猎,游玩一番,当得了什么? 行了,大嫂你再休息吧,我还要去给老祖宗她们说一声。” 尤氏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道:“那我送三爷。” 贾环笑着摆摆手,目光从尤二姐等人面上一一扫过后,就大步出门而去。 尤二姐怔怔的看着贾环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和张华的亲事,压在她心头一直如同一座山一般沉重。 她每每想起和那样一个人过一生,都会怕的从半夜中醒来…… 可是,对她来说千难万难的事,在这人面前,却连亲自出面都不需要,只打发管家去办就是了。 而他,要忙着和皇帝老爷去打猎…… 天爷啊! 这该是何等尊贵的人…… 再看看这座富丽堂皇的宁国府,以及美轮美奂如人间仙境的大观园。 尤二姐的心起伏难平…… 要是……要是能…… 那该多好啊! …… 贾环自然不知道,背后有人在惦记他的“姿色”。 当然,就算知道了,他心里也不会起什么波澜。 就跟前世,有钱有权有势的男人,从不会缺少女人惦记一样。 如今的他,要比那些人的身份更高贵,更有权势,自然,也就更不会缺少女人惦记了。 如果他愿意,他当真可以夜夜做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 可是人就是这样,一旦拥有了,就不会再去稀奇。 权势和财富是这般,女人同样是这般。 尤其是对于那些,交往目的并不纯净的人,无论姿色怎样,他已经很少看在眼里了,更别提放进心里…… 路过天香楼时,看到院门紧闭,就知道秦可卿还没起床,美人晨睡足…… 他也就没有进去打扰。 △≧△≧ 过了甬道后,径直去了荣庆堂。 不管贾母还生不生气,他都要去请个安,礼数上总要过得去…… 不过,当一脸微笑的贾环,从穿山游廊里走进了荣庆堂小院时,脸色却忽然阴沉了下来。 因为荣庆堂门口,正跪着一个赤膊男子,身后背负着几根荆棘条。 不是贾琏,又是何人…… …… ps:求个订阅…… 正文 三百八十六章 三弟,不要杀我…… 第六百八十六章三弟,不要杀我…… 看了眼跪在荣庆堂大院插屏下的那个身影,贾环没有理会。 台矶之上的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脸上也都没有了往日的嬉笑。 一个个巴巴的噤声而立,见到贾环来后,忙一起屈膝行礼请安。 下面的贾琏听到动静后,身体一抖,抬起头来,也不知是因为惧还是羞愧,面色涨的通红。 目光中带着畏色,欲言又止的看向贾环,模样有些可怜…… 可惜,贾环却没有再回头,他径直进了荣庆堂。 贾琏见状,脑袋瞬时又垂了下去,眼中的恐色愈浓…… 若说贾环刚刚承爵那几年,贾琏心中还有些不服气的想法,只当他是一个年幼庶弟的话,那么到了如今,贾环在他心中,早已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巍峨高山。 寻日里出去与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时,言语中,甚至还多以有此兄弟而骄傲不已,每每吹嘘家中兄友弟恭…… 而每当那些狐朋狗友央求他,帮忙引见引见他这位在圈子里盛名冲天的三弟,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奢遮人物时,贾琏也总是随口应下,只说等他得空闲的时候就安排,等闲小事尔,于是又引得他那一干酒肉朋友们阵阵羡慕佩服…… 贾琏话虽说的痛快,可实际上,他很明白自己是在吹牛。 虽然贾环确实喊他一声“二哥”,可这声“二哥”,与喊贾宝玉那声“二哥”几乎没什么区别,那只是一个称呼…… 贾环从来都是斜着眼睛看他的…… 而每每想起当年,贾赦、贾珍等人的暴毙,和当初他送贾迎春入宫,结果被贾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一记耳光扇的飞起的那一幕,饶是清晨凉风习习,可贾琏还是忍不住的往外冒汗。 他真的害怕…… 贾环的杀伐绝决和狠辣,让生性本就软弱的贾琏,心中难生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可明白归明白,他还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只是,贾琏到现在也理不清,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忘了这位要人命的三霸王,糊里糊涂的就上了钱启家的那个中年寡妇的床…… 贾环虽然不亲近他那死鬼大舅,可是,他如今的这双眼睛,却是钱启的。 而钱启在临死前,对贾环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不要让他老婆给他戴绿帽…… 这些贾琏其实都知道,因为当初是他主动到宁国府那边,帮贾环处理的钱启的丧事。 当时贾环正在换眼,操劳不得。 为此,贾环后来还特意感谢过他。 可是,也正是那次机会,才让他认识了钱启的遗孀刘氏。 其实凭心说,无论是颜色,还是气质,刘氏都远远不能及王熙凤和平儿两人。 可是有一样东西,王熙凤和平儿就是加在一起,都比不过刘氏。 那就是**…… 这也是为何钱启临死前,担心头上变草原的原因。 钱启生前每每与刘氏欢.好时,刘氏都是********不断,恣意放纵,而且什么姿势都敢玩儿…… 床上的荡.妇,钱启很喜欢,可他也熟知男人的劣根性,知道这样的女人不只他一个人喜欢。 就比如现在,贾琏也很喜欢。 刘氏的那一套,对贾琏而言,实在是太新奇也太刺激了。 贾琏的老婆王熙凤乃是出身名门,自然不会这般放下架子作践她自己来服侍他,性格温婉但柔中带刚的平儿也不会这般。 而贾琏是贵公子出身,就是出去潇洒快活,为了颜面,也只会去高级的青楼会所,点高级的头牌姑娘。 然而这样的头牌姑娘,为了维持自身的格调,多半也不会如此舍下身段,做出这等浪事来。 因此,贾琏在遇到浪的这般“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刘氏,岂能不倍感刺激? 刺激,对于贾琏这样的富二代加官二代来说,是最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就如同后世的这类人,为了寻求刺激,除了做各种玩儿命的极限运动外,还喜欢嗑.药,飙车,打黑拳一样。 所以,尽管刘氏在王熙凤眼里,不过是“脏的臭的”,可对贾琏来说,却极有吸引力。 这大概就是贾琏明知刘氏是贾环的舅妈,还敢上的不亦乐乎的原因。 在上的时候,他应该是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大无畏精神的。 可真到了事发时,贾琏却又怕的要命。 因此,在得知王熙凤出卖了他后,他第一反应并不是痛殴这个二五婆娘,而是跪地求饶,求王熙凤帮忙求情救命。 王熙凤看他这幅怂样,纵然恨的心口疼,可又能怎样? 说到底,贾琏还是她的男人,虽然没甚大出息,也爱玩了些,可总归没什么大罪,还是她肚中孩子的父亲。 她总不能真的看他出事…… 因此,才寻思了现在这么一出…… 贾琏跪在当庭,被来往的丫鬟婆子们看着,又羞又愧,但此刻也哪里还顾得上,只求里面人能将他保下来…… …… 荣庆堂内,贾母依旧高坐在上面软榻上,鸳鸯在一边给她捶着腿。 软榻右下侧的椅子上,坐着薛姨妈,旁边是薛宝钗。 而另一侧,则坐着王熙凤。 王熙凤的身后站着平儿,而下侧,则坐着……贾迎春。 当贾环进门后,众人齐齐的看向了他。 昨日还生着气,连见都不想见贾环的贾母,此刻竟笑容满面的看着他,还招手唤他近前。 贾环见状,嘴角轻轻抽了抽。 果然,还是那个重男轻女的老太太。 王夫人再重要,也比不上她的大孙子重要…… 贾环走上堂上,就要行礼,却被贾母一把拉住,拉到软榻边坐下,一脸慈爱的看着贾环道:“环哥儿,听说,你今儿就要出发去铁网山,陪皇帝行为打猎了?” 贾环与薛姨妈、王熙凤并贾迎春等人一一笑过后,听此问,便点点头道:“是,老祖宗。孙儿正是来跟老祖宗辞别的,铁网山离京八十余里,进入围场后,就更远了,三五天内怕是都回不来。 走前跟老祖宗说一下,孙儿和链二哥此次都要去。 家中没个主事的,不管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人来拜访,一律都暂且搁置回绝。 待孙儿回来后再操作就是……” 贾环此言一出,堂内众人面色均微微一变。 贾母和王熙凤对视了眼后,咳嗽了声,拉着贾环的手,道:“环哥儿啊,听说你二哥,又犯错误惹你不高兴了?” 贾环轻笑一声,道:“没有啊,孙儿没听说有这事。” 贾母闻言,面色一滞,心里也有些沉重起来。 她太了解面前这个孙子了,若是小事,他此刻肯定咋咋呼呼的告一通状,然后让贾琏赔不是也就是了。 可他现在这个表现,却是极怒的表现…… 唉! 真真是个混账东西! 想起贾琏做的事,贾母都忍不住在心中骂了起来。 爷们儿贪嘴这没什么,贾母活了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 这种事对她而言,原本是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的小事。 可偏偏,对方是那么一位。 若是钱启还活着倒也罢了,无非是多给些银两或者再给他寻一门亲事。 可是,钱启现在却死了,临死前还将眼睛给了贾环,甚至,他的死都…… 念及此,贾母心中微微一紧,却愈发担心起贾琏来。 她拉着贾环的手不放,叹息道:“环哥儿啊,如果咱们贾家的子孙,都像你这般能干,那该多好啊!我现在就是死,也能瞑目了……可是,你这样出众的人,哪有那么多啊! 不然的话,为何你祖父谁都不挑,偏挑了你做传人? 可见,咱们整个贾家,你也是独一份儿,别人和你,那是万万不能比的。 姨妈,你说是不是?” 贾母拉帮手,看着薛姨妈道。 薛姨妈连连点头,道:“老太太这话说的是,别说是府上,就是满神京城,也难再找出第二个环哥儿来。” “正是!” 贾母很赞同的点头附和,然后又看向贾环道:“一般大家子的公子,没有一个能及的上你的。他们平日里念点子书后,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整天章台走马,遛狗斗鸡,不像的很。 别人不说,就拿你链二哥来说。 比你年纪还大,可论能为,却连你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不过,他的心却也不坏……他不是坏人吧? 对吧?” 见贾母顿在了那里,紧紧的看着他,贾环轻笑了声,点点头,道:“老祖宗说的是……” 贾母见他应了,稍稍松了口气,脸上笑的更慈蔼了些,语重心长道:“环哥儿啊,你二哥他就是贪玩了些,他又不比你这般能耐,一房接一房的往屋里收……” “呵呵呵,老祖宗,二哥要是有什么话要说,咱们就让他自己说,好不好?哪有让您老封君给孙儿说这些的,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贾环笑着对贾母说道,但眼睛里,却并没有多少笑意。 贾母见之,有些疲惫的一叹,看着贾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让他进来自己说吧……” 说着,看了眼身旁的鸳鸯。 鸳鸯的脸上也满是担忧,心里十分想劝贾环一劝。 可纵然她是贾母最宠爱的丫鬟,在这满堂主子面前,也没有她开口的份。 便只能出去叫人…… 没一会儿,赤着上身背着荆条儿的贾琏,就跟着鸳鸯走了进来。 他垂头丧气的站在堂下,满脸愧色,对贾环道:“三弟,是我错了,我不该……” “二哥……” 贾环没等他话说尽,就笑着打断道:“二哥,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今儿就不说了,等从铁网山打围行猎回来后,再慢慢说吧,好吧? 你也先回去准备一下,一会儿一起出发。” 贾环的话音说罢,众人却见贾琏一脸面无人色的神情,双腿一软,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哀求道:“三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三弟,你不要杀我啊……” 此言一出,满堂色变…… …… (。) 正文 三百八十七章 寒光乍现 第六百八十七章寒光乍现 看着堂下吓成一摊烂泥哭求不止的贾琏,贾环的脸色铁青,紧紧的抿嘴不语。 眼神如刀子一般看着他,却让贾琏愈发惶恐。 贾环实在看不得他那副德,寒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要杀你?!” 贾琏连跪都跪不住了,瘫坐在地上,哭道:“三弟,我真的知错了……” 贾环皱眉道:“我不过让你跟着一起去打围,你身为荣国承爵,难道不该去吗?你哭个什么名堂?” 贾琏见其他人也莫名的看着他,就哭的更伤心了,道:“三弟,刀枪无眼啊,我若去了围场,怕是……怕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言中之意,让众人悚然一惊,不寒而栗! 然而贾环却觉得肺都要气炸了,他又不是杀人狂魔,纵然对贾琏极为生气,甚至怨怒,可也只打算等打围回来后,亲手打他几十大板,然后再让他给钱启跪上七天七夜,和刘氏断了干系就是。 他是了解贾琏的性子的,虽然贪色了些,可绝不是用强之人。 此事多半是刘氏勾引在前。 难不成,他还能为了一个婊.子杀了贾琏? 偏贾琏却在这里疑神疑鬼的胡扯…… 贾环怒急,铁青着脸一下子站起身,就想上前将这个混账提起来,让他清醒清醒。 堂堂男儿,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副熊包样儿。 然而,他刚一起身,堂下贾琏就差点没把魂儿给唬掉。 哭声陡然增高三分,凄惨无比。 其他人也都面色一变,纷纷站了起来,紧张万分的看着贾环。 而贾母更是一把抓住了贾环的胳膊…… 贾环转头看去,却见贾母一脸老泪纵横,瘪着嘴看着他颤声泣道:“环哥儿,我贾家的儿孙,不能再死了啊……”言语中,竟隐有哀求之意…… 贾环闻言,如遭雷击,看着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贾母,一股腥甜猛然涌上喉头。 他强忍咽下后,跪倒在地,看着贾母沉重道:“老祖宗,孙儿用性命跟您发誓,您的儿孙,一个都不会再少…… 孙儿虽然很生二哥的气,但也只是想让他去钱启灵前跪几天磕头赔罪。 哪里就要真的杀了他? 孙儿又不是六亲不认的禽兽,何以至此? 方才也只是不忿,堂堂荣国子孙,竟成了这般德性,实在不成体统…… 老祖宗,您尽管放心就是。 只要贾家的手足子侄们不犯死忌,孙儿万万没有朝自家血脉下手的道理……” 贾母闻言,怔怔的看着贾环的眼睛,道:“果真如此?” 贾环无奈,举起右手,道:“孙儿现在就给老祖宗立个毒誓……”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信你……” 贾母是迷信的人,而且见贾环如此表态,立时就信了,哪里还肯让贾环发什么毒誓。 如今回头再想想,之前确实将事情想的太严重了些。 而且,贾琏也跟她保证过,绝没有哄骗用强逼迫良家,是那贱妇勾引得他。 所以,贾环再怎样生气,也万没有致人死地的道理,他也不是这样暴戾的人。 长呼出一口气后,贾母拉了把贾环,又让鸳鸯给她擦了擦泪,而后笑道:“你快起来吧,不过是我们一干妇人瞎担心,还累得你这般生气……” 贾环起身坐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下头有些傻了眼儿的贾琏,眼神清冷,不知该说什么…… 见他不说话,其她人就连连给贾琏使眼色。 而贾琏本就不是一个硬气的人,虽然也好面子,但与性命相比却算不得什么。 而且,在得知不会被清算掉后,心中有了谱,表现也就没那么不堪了。 他赔着笑脸对贾环道:“三弟,你放心,我一准儿改正,再也不在外面厮混了。 一会儿我就去给钱启赔不是去…… 我的意思是,去他灵前,不是去见他……”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淡淡道:“等回来再说吧。” 贾琏闻言,顿时傻眼儿了,脸色一变,巴巴儿的看着贾环,道:“三……三弟,还要我去打围啊?” 贾环皱眉道:“这是陛下的旨意,你说你去不去?” 贾琏闻言忙道:“三弟,陛下的意思,是王公亲贵,武勋将门子弟都去。我在外面都打听过了,像我这样的宗亲之爵的,可以不用去。真的……” 贾环直直的盯着他,道:“虽然如此,可你觉得,身为荣国承爵,长房长孙,你不去合适吗?” 贾琏心里到底还是怕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贾环是哄了他去,然后让人在打围中干掉他,他上哪儿说理去? 到那个时候,就连家里人怕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又不是没有先例…… 这种事在豪门之中,本就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因此,他哪里敢去…… 可贾琏又不敢跟贾环说个“不”字,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贾母…… 可贾母已经信了贾环,此时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想起他一向都将先祖遗留下的威名看的甚重,一时间,也颇感为难,不好开口。 贾琏见连贾母都不肯开口,一颗心都凉成八瓣儿了,只能求救的看向一旁的薛姨妈。 可薛姨妈的身份又哪里好在这种大事上插口? 只能歉意的叹息了声…… 贾琏心中更凉,再往旁边求救的看去。 然而薛宝钗更是连抬眼都不肯,又哪里会说话…… 着实没法儿后,贾琏才看向了王熙凤…… 王熙凤许是恨他最后才求她,见贾琏看来,她只不屑的冷哼了声,转过头去。 不过,在贾琏看不到之处,却又不动声色的给平儿使了个眼色。 然而这一幕,却让心里抱有最后一抹希望的贾琏,看的寒心不已…… 好在,还有一个人没有放弃他。 王熙凤身后的平儿以目相视,悄悄的往一旁贾迎春处示意着。 贾琏见之,猛然惊醒,犹如醍醐灌顶般“顿悟”了。 心中暗骂自己囚攮的瞎了眼,平日里太忽视这个同父妹妹了,所以竟在这个时候都没想起她来。 贾琏先是极为感激的看了眼平儿后,再转过头,一双眼中已经再度噙泪,满眼哀求的看着贾迎春,二妹妹,救哥哥一救啊…… 贾迎春心地极善,哪里经得起这个。 她见贾琏堂堂一个男子汉,竟被唬成了这样,心里到底一软,先是宽慰的看了贾琏一眼后,又转头看向贾环,有些难为情道:“环弟,二哥,真的必须要去吗?不去不行吗?” 贾环早将之前的一幕幕都看在眼里,见贾迎春求情,他心里一叹,然后柔声道:“姐姐,按理说,二哥身为荣国长孙,又是承爵人,出面才是最好的。不过……既然姐姐替他开口了,那这次……就算了吧。” 贾迎春闻言,面色却又忽然担忧起来,道:“环弟,二哥若是不去,会不会对你不好?是不是就没人帮你了?” 贾琏在一旁本来听的欣喜若狂,可再听此言,差点没给贾迎春给跪了。 姑奶奶啊,你可别坑我啊! 三霸王身边的兄弟伙伴不知有多少,一个比一个厉害霸道,都是些净街虎的角色,哪里还用的着我来帮? 贾环听了贾迎春的话后,心里却是一暖,却起了玩心,看向一旁的贾琏,淡淡的道:“二哥,我姐姐说的也有道理,咱们武勋将门,向来讲究父死子上阵,兄亡弟披甲。打虎亲兄弟嘛……你说呢?” 贾琏闻言,忙道:“三弟这话原是不错的,可我记得三弟以前还说过一句话,我以为更有道理。 三弟说,聪明人,都有自知之明,都能找准自己的位置。 二哥记住这句话了,虽然我不是聪明人,可也努力做到有自知之明,找准自己的位置。 我自忖远没有三弟这般惊才艳艳,能一手挽起咱们贾家的颓势,不仅继承了先祖的威名,还能发扬光大。 而我虽然是兄长,可说白了,就是一个公子哥儿,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我能帮助三弟的,就是看好这边的家业,伺候好老祖宗和家里的兄弟姊妹,让她们都舒舒服服的受用,不让三弟再为这些琐事烦心,我可知道,三弟最重亲情,也最看重家人了…… 至于外面的事嘛…… 咳,三弟人缘那么好,有那么多公侯子弟们倾力相助,这个…… 我还是不要,不要去给三弟托后腿了吧,啊? 呵,呵呵……” 贾环闻言后,又看向贾迎春,挤挤眼,道:“姐姐,听到了没?这就是二哥。” 然而贾迎春非但没有笑,反而红了眼圈儿,一脸的内疚懊悔色,哽咽道:“昨儿环弟才说了不让我们插手外面的事,我竟给忘了,这会儿又让环弟作难了……”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贾环见状连忙起身,三两步走到贾迎春跟前,从兜里拿出帕子递给她,“责怪”道:“姐姐,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二哥可不是外面的人啊,对不对?你这不算内宅干政,一点都不算。” 贾迎春闻言,眨着眼睛看向贾环,道:“果真不算?” 贾环笑着点头道:“当然不算。”一脸的宽慰劝解之意,让贾母等人面面相觑之余,又忍不住吃味。 贾迎春轻轻呼出了口气,温柔可亲的脸上又浮现了的笑意,看着贾环道:“那就好,我笨,不比其她姊妹,帮不到你也就罢了,若是再让你作难,可就真没脸了。” 贾环皱眉道:“诶!这是什么话?怎么就没帮到我呢?我的鞋垫儿和袜子,不都是姐姐亲手绣的花儿吗?那牡丹花多艳哪……” “噗!” 一旁正喝水的王熙凤闻言,一下没忍住给喷了出来,然后大声咳嗽起来。 贾环顾不上耍宝了,忙给王熙凤顺气。 折腾一阵平息后,贾环正要给嗔视他的贾母道歉,然后就要告辞离去,忽地,从荣庆堂外风一样的走进一人,众人见之一怔,贾环看之却是面色微变。 竟是董明月。 董明月先与贾母等人匆匆一礼后,便对贾环道:“环郎,牛世子他们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他们都受了重伤……” 贾环闻言,面色陡然再变,眼睛眯起,眸中寒光乍现! …… PS:我忽然发现贾琏虽然黏糊了点,有点扶不上墙,还爱好失足妇女,可感觉除了这点外,其他的其实没什么大毛病,还不错…… (。) 正文 六百八十八章 风起 当贾环辞别了贾母等人,急匆匆返回宁安堂时,还没进门,远远的隔着大插屏,就听到堂内的叫骂声,中气十足…… 贾环闻声,心底先松了口气,而后眉尖轻挑,看向一旁的董明月。 这是重伤的人能有的气息? 董明月摇头道:“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贾环心知既然董明月这般说,必然有因,脚下便不再停留,大步走进宁安堂。 然而,当他甫一进入宁安堂,看到里面几人的惨样时,眼睛一瞬间隐隐泛红光,身上的戾气惊人! 他看着肿成了猪头的牛奔,一双绿豆眼都红肿成了缝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流着血的惨样,强压着怒气,一字一句道:“奔哥,哪个打的你?!” 温博在一旁也是鼻青脸肿的,一只黑黑的扫帚眉都少了许多,听到贾环的话后,怒视着牛奔道:“都是这个家伙自找的,对面带着一堆精兵,他也敢往里冲,害的我们也被打。” 牛奔虽然被打成了猪头,可精神看起来倒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居然用眼缝儿觑着温博,还有些嘚瑟,哼哼笑道:“小爷让你跟上去了?” “我艹!” 听到这么没心没肺的话,温博更怒,撸起袖子就要开干,却被贾环按住了,他皱眉看向牛奔道:“还是带着兵的?到底是哪个干的,是方冲?他活腻味了?”语气中煞气惊人。 牛奔摇摇头,啧了声,眯缝着眼看着贾环道:“行了,你气那么狠干什么,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武勋将门子弟,话不对口就开干,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我,都这样。 我爹当年都是这样…… 不过今天倒霉些,正好碰到了那位也在场…… 对了环哥儿,你没抢李芳她妹妹做小妾吧? 他怎么那么恨你,大街上咬牙切齿骂骂咧咧的,要不是他,我也不会一恼火冲进去捶他。” “李芳,是哪个?” 贾环皱眉道。 一旁正用帕子包冰块敷嘴角青肿的秦风道:“就是武田侯府,李定的儿子。王子腾老婆的娘家……” 贾环闻言恍然,点点头道:“王子腾在我们府上把她给休了,糊涂东西,往忠顺王那边大笔送银子,想给王子腾谋个官。” 秦风一边吸着凉气,一边道:“还真是作死……这就对上了。 李芳和蜀中侯府世子傅安一起,带着一百亲兵队往铁网山赶,正好和我们在兴化坊拐角处碰上,李芳一直骂你,奔哥儿一听就火了,冲进去揪着李芳打,然后就被打了……” 贾环想不通:“他们敢跟你们动手?” 秦风闻言,嘴角抽了抽,道:“武直郡王也在,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王妃就是蜀中侯府二等伯吴恒的长女。那位主儿一向傲的紧,奔哥儿当着他的面打人,他自然不会客气,让傅安、李芳等人放手打……” 贾环听到“武直郡王”四个字,眼睛一缩。 而后,他轻吸了口气,看着牛奔道:“还能骑马不能?” 牛奔“切”了声,道:“就那群怂包,能把我怎么样?一群王八蛋不敢真打,就朝脸上招呼,艹他奶奶的!” 贾环冷笑一声,眼中的寒气让人观之生寒,他道:“那怕什么,谁打的,加倍打回来就是……既然都还能骑马,那还等什么,咱们走!” 说着,贾环就要往外走,却被秦风给拦住了。 秦风皱眉道:“环哥儿,你不要意气用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武直郡王的身份。 说起来,他才是陛下的长子。 可惜,没能入了太上皇的眼。 为了给太孙让路,太上皇就将他过继给了已故的武直郡王为嗣。 不过到底是觉得亏欠了他,所以太上皇每年都有丰厚的赏赐赐下,皇太后也很照顾他。 这位主儿的性子,可是孤拐的紧。” 贾环看着秦风道:“只要赢时不动手,咱们又不打他,怕什么?” 秦风苦笑道:“环哥儿,你冷静点。 你没看奔哥儿自己都没当回事么,当年你还没练武前,他就带着韩大几个和方冲那一伙子成天在朱雀大街上打来打去,只是没今天打的狠罢了…… 而且,你当着他的面打人,岂不就是在打他的脸? 关键是现在也不是时候,他们已经前往铁网山了。 今天铁网山围场全部戒严,御林军、京营、五城兵马,还有霸上和蓝田两个大营,一共五方兵马。 再加上各个武勋门第的亲兵家将,足有两万人还多,谁敢在这个时候乱来?” 贾环道:“我又不调兵围了他们,谁管我?” 秦风又苦笑了声,道:“环哥儿……” 贾环伸手止住了秦风的话,他沉声道:“风哥,我不是意气用事。 今日他们若是和你们一对一的干,你们输了,那我无话可说,回头苦练,下次找机会再找回场子就是。 可是他们仗着亲兵,围殴你们,又是天府军团的人…… 蜀中侯府那位二等伯傅恒,当年也算是咱们先祖荣国旧部,不过,他还有一重身份,就是当初太上皇身边的一等侍卫…… 他和咱们,到底隔了一层,这些年来也少有走动。 既然他们都已经不讲规矩、不讲情面的打过来了,咱们如果不打回去,影响的将会是咱们的整体气势…… 而且,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秦风等人闻言,面色顿时严肃起来,看着贾环道:“怎么说?” 贾环沉声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赢时虽然性格确实孤拐高傲,可以前,他跟咱们从没有落下过面皮,甚至,还有意交好。 谁都知道,即使那位已经出继出去了,可他从来没对那个本来‘属于’他的位置放下过…… 想来,这也是奔哥今天敢当着他的面去打李芳的缘故。” “就是,谁想想到这家伙说翻脸就翻脸,他娘的!” 牛奔郁闷道。 贾环道:“所以说,事有反常必有妖!” 秦风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皱眉看着贾环道:“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贾环缓缓摇摇头,道:“我一时也猜不透,他撕破脸皮的缘故。 不过……不管为了什么,咱们先打回去再说。 他给咱们脸面,咱们就给他脸面。 他既然自己先不要脸,还以为谁都让着他不成? 不过一个弃子……”声音清寒。 “环哥儿,再考虑一下吧,万一……” 秦风还是有些犹疑。 牛奔却从后面跳了出来,吼道:“我最烦你这样娘们儿叽叽的,亏你还跟着我们屁股后面学了那么久,你学了个屁啊?就听环哥儿的,先打回去再说!” “就是!” 温博也略嫌嫌弃的看着秦风,埋怨道:“你也算是将门虎子,胆子到哪里去了? 我们就打回去,怎么样,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着! 我看奔哥儿说的没错,你就是娘们儿叽叽……” 秦风闻言,脸色顿时涨红,气骂道:“你们两个少放屁,你们才娘们叽叽呢,我说不打了吗?” 说着,又转头对贾环道:“环哥儿,我的意思是,他们身边有高手。 我们几个身手也不算弱了,身边还都带有六品家将,可在那两个高手手下,连一回合都走不了。 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牛奔闻言,顿时转移了目标,又恨得咬起牙来,嗷嗷叫道:“对,就是那两个牛鼻子秃驴最可恨,他娘的,要不然,凭小爷的身手,哪里能被打成这般惨?环哥儿,叫上远叔,给咱们报仇!” 说完,还巴巴儿的看向一旁抱剑静坐的乌远,可怜道:“远叔,你可要给我们报仇啊!” 乌远看了牛奔一眼,然后又看向贾环。 贾环点点头,道:“不止远叔要去。 那群人绝不会不知道远叔的道理,他们还敢出手,那就说明……他们身边有可接住远叔的存在。” “那怎么办?” 牛奔有些傻眼儿了。 温博也皱起浓眉,道:“这武宗什么时候成粽子了,来了一笼又一笼?” 贾环摇头道:“不是武宗有多少,天底下的武宗也就那么多。 可是……你也要明白,傅安这些人,并不是等闲草莽。 不是位高,就是权重。 武宗也不是神仙,每人身后都有一大溜儿的关系。 只要活在大秦境内,他们就没有傲视王侯的资格。 真正权贵之人请他们出手,尤其是有“恩泽”于他们的,他们很难拒绝。 大家都道武威侯秦家手提二十万虎狼,世镇西北,权势无双。 可在秦家的掩饰下,众人却忽略了蜀中侯傅家,也同样是世镇川蜀。 远叔……” 贾环又看向乌远,道:“川蜀之地,名山大川云集,应该有不少江湖门派,其中,不乏武宗吧?” 乌远点点头,道:“蜀中峨眉、青城两派,皆为名门大派,相传各有武宗门人。除此之外,草莽之中多龙蛇,也难说到底有多少。” 贾环赞同的点点头,道:“是这个理儿,所以,他们身边能有一两个武宗出现,并不是什么太难之事。 不过,咱们不用怕,我自有安排! 比人多,咱们兄弟怕过谁?” …… 一刻钟后,宁国府角门前便聚集了百余骑轻骑,人人身着乌沉铁甲,背弓挎箭,要悬宝刀。 其多异族人的模样,引人注目。 队伍的最前头,为首的自然便是当今宁国侯贾环。 其左右两侧,是几个脸面青肿的兄弟。 而身后一侧,武宗乌远手擎一面云旗飘扬…… 在贾环正后方,却有两个比较“怪异”的人。 ,o 其中一个,虽是男儿士子装,却生的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经验老道之人,一眼看去,便知是女扮男装,而且还是一个大美人。 这位已是非常怪异了,然而另一位,却更加怪异。 也是一个大美人,不过是正常的女儿装束,可让人惊恐的是,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家,肩头竟盘着一条雪练般的大白蛇! 不过,没让人有多少打量的机会,这支队伍就狂飙离去了。 随之远去的,还有不少“闲人”。 …… ps:都猜错了吧,哈哈! 正文 六百八十九章 太简单 皇城东,十王街,一座深宅静室内。 厚厚的帷帐遮蔽住了四面窗几,房内光线黯淡。 房内四角处,各自摆放着两座青铜冰鉴,冰鉴上的兽口中,不断的散发着薄薄的寒气,使得整个房间内一片清寒。 这种清寒,在炎炎夏日,就显得格外舒爽,也格外的奢靡珍贵。 然而堂上摆设却极简,只一张檀木小几,并一把黄花梨木纹龙椅。 几上有一壶清茗,冉冉茗香从壶嘴中飘出。 壶边是一盏茶杯,仅此而已。 椅子上坐着一人,孤身只影,静静的啜饮着茶水。 过了许久,直到他将茶盏中的茶水一口一口饮尽后,此人才开口,对堂下恭敬侍立之人淡淡的道: “这么说,他身边的三个武宗,都带走了?” “是的,主子。” 堂下大汉沉声答道。 上面之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去告诉莫先生,今夜出手,务必……将那人带回。 若有阻挡者,杀无赦。 虽然他武宗的名头有些牵强,但对付一些妇孺,应该足够了……” 堂下大汉闻言,面色微变,先沉声应了声“是”,然后犹疑了下,又道:“主子,莫先生出身邪派,极为嗜杀,还……还爱饮处.子之血。 若是给了他这个命令,那贾家怕是就要……” 堂上之人没有出声,只是用一双细长的眸眼,淡淡的看着大汉。 大汉被这眼神一扫,浑身顿时打了个激灵,忙跪下,朝自己脸上“啪啪”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而后重重磕头在地,畏声道:“主子,是奴才多言了,请主子治罪。” 堂上之人这才收回了目光,声音清寒道:“陈亮,记住你的本分,没有下次了。” “是!谢主子隆恩!” 大汉闻言后如释重负,再次重重磕了头后,转身退下。 待大汉离去后,堂上之人又坐了片刻,而后起身,走到窗前,伸出修长的一只手,抓住帷帐一角,用力扯开…… 刺目的阳光瞬间涌入室内,淹没了他。 一身金黄色的蟒龙袍,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尊贵逼人。 …… “驾!” “驾驾!” 神京城东城通化门外的官道上,贾环所率百余骠骑纵马狂奔,狂飙突进! 不过,与出府时的一百单余骑相比,此刻接近两百骑的队伍,声势显得愈发壮大了些。 而且,队伍还在不停的扩大。 一路上,多是往八十里外铁网山赶路的武勋将门。 这些人远远的看到贾环身后那面迎风飞扬的黑云旗后,根本不用人招呼,就自动率领各自亲兵跟随尾后,列入阵中。 即使自忖面子大一些的,跟贾环说过话,或者有些交情的,也只是和最先头的贾环打个招呼,然后不等回应,就归位了…… 如康安侯府现袭一等子世子诸葛道,象阳伯府现袭一等男世子苏叶,江城伯府世子涂成,南阳子爵府世子张安,威武将军府公子马刚,景武将军府公子陈阳,这六人均是当初与贾环一起赴西域杀敌的兄弟。 除此之外,还有平原侯之孙,现袭二等男蒋子宁之子蒋勇,定城侯之孙,现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之子谢勋,襄阳侯之孙,现袭二等男戚建辉之子戚戈…… 这些子弟,均是出自荣国一脉军中骨干的门第府邸,看到黑云旗,天生就有一种归属感。 他们身边多则带有二三十亲兵,少则数人。 加在一起,就渐渐成了气势。 一路上,没有加入这支越来越庞大队伍的人,看着这浩荡彪悍的队伍,无不侧目色变,忌惮不已…… 待两个时辰后,这支队伍赶到铁网山围场时,已经有了近五百人的规模。 这般大的动静,哪里能瞒的过围场中人? 还没靠近围场,早早的就有负责行营安全的数骑御林军骑马迎上前来。 然后领着着贾环一行人,往为其准备的营帐空地上引去。 至于营帐,则由各自自行负责安札。 然而,到了空地后,贾环却没有下马。 他先看了眼远处密林覆盖的浩浩铁网山,又看了眼营地正中间,正在安札的圣驾行在。 然后,他对引领他们来此的那位御林军十人小将道:“蜀中侯府的傅安,还有武田侯府的李芳,他们的营帐在何处?” 那名御林军闻言面色一变,抬头看了眼贾环,又看了眼他身旁面肿如猪头的牛奔,道:“回宁侯,他们在……他们在圣驾行在东北侧安札。” 贾环闻言点点头,又看了此人一眼,道:“看你的脸色,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那名御林军小将闻言,面色再次微变,他看了眼贾环淡淡的面色,躬身道:“回禀宁侯,是……是都知道了些。” 贾环呵呵一笑,却也不问他知道了什么。 这些事对贾环而言这不算什么,可对一个兵卒而言,说的太多,是祸非福。 贾环谢过他们领路之情后,掉转马头,打马朝行在东北角驶去。 身后大队人马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一个个都是恨不得天塌下来的主儿,有热闹怎会不去看? 区区一个蜀中侯府和武田侯府,还吓不到他们。 因此,感觉到可能有好戏发生的众人,纷纷面露激动之色,打马跟上…… 一路上,队伍穿插过许多“单位”的营地。 京营、五城兵马营、霸上大营、蓝田大营及御林军大营。 若是旁人这般擅闯,早就被人拿下处置了。 可贾环打着那面黑云旗,一路上却横行无阻。 而且因为隆正帝的龙撵大概要到日暮时分才能由御林军护送驾临,因此,此刻行营中的气氛并没有太过严肃。 见贾环这群少年们这般大张旗鼓、气势汹汹的去找场子,不少武勋将军们甚至颇有兴趣的骑马跟在后面,想看看这一代名头最大的主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成色…… 贾环一行人的动静极快,横穿了大半个行围大营后,来到了一个打着一面“蜀中侯傅”字旗号的营宅前。 上百人的营地,有十数张营帐围绕着中间一座大帐。 营地门前守卫看到贾环等人后,面色纷纷一变,就有人转身往里跑,想要通风报信。 又有人持秦戟向前,想要拦下这支来者不善的队伍。 然而,甚至都没用贾环吩咐。 秦风反手从马背后取下弓箭,然后张弓搭箭,连发两箭,射在了往里面奔跑,想去报信的两名士卒的腿上,将其二人射倒在地。 牛奔温博则是各抽出一鞭,生生将拦在前面挡路的两名守门士卒抽的飞起,摔落到一旁。 大队人马马不停蹄,冲入营门,马踏大营! 队伍后面跟着观看的武勋将军们看到这一幕,纷纷暗喝一声“漂亮”!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撕破面皮,就不要再玩儿文人那一套虚的。 身为武勋将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留情! 要打脸,就往死里打! 一路上,无论是身着甲胄的兵卒还是普通侍从,但凡有人敢挡在队伍前面阻拦,不拔武器的用鞭子抽飞,想动兵器的,一律弓箭招呼。 就连挡在前面的营帐,都被韩家兄弟以腰刀割裂砍倒,队伍从上面踏过,一直突入到最中间的营帐前。 这时,从大营中听闻到外面兵荒马乱动静的傅安等人,才面色铁青的从大帐中走了出来。 傅安与贾环以前照过一面,但也只是点头之交。 他大多时候都在蜀地。 尽管他有想到,贾环绝不会善罢甘休,也有所准备,却依旧没有想到,贾环会做的这么绝。 “宁侯,你此举何意?欺人太甚!” 傅安看了眼满营遍地狼藉,心中大怒,死死的看着贾环说道。 其周围也渐渐围起了数十披甲敢战之兵卒,同仇敌忾的看着贾环一行人。 贾环面色淡淡,并没有回应傅安的话,而是扫过了他身前的这些精锐士卒。 且在他身后的一僧一道身上顿了顿…… 看了一圈后,贾环才开口轻笑道:“车骑大将军傅恒,爵列二等伯,按制,可有二百名披甲部曲,倒有一半多在你手中,好大的手笔,呵呵。” 说罢,没等面色一变的傅安回应,贾环敛起了笑脸,直视着他,道:“你问我什么意思,我回答你。 之前你仗着人多,围攻我三位兄长。 那么现在我兄弟比你多,所以我来报仇了。 怎么,你有意见么?” 傅安闻言,面色难看之极,他身旁的一位少年更是怒气冲冲,看着贾环喊道:“贾环,你不要太嚣张,这是大秦的天下,不是你贾家的天下!” 贾环呵呵一笑,道:“看来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打!” 贾环话音一转,爆喝一声,人便从马上腾空跃起,朝对面飞去。 同时,他身后身旁的众多衙内亲兵们,也纷纷跃身下马,冲向对面。 不过,不管是贾环等人,还是对面的傅安等人,都没有拿兵器…… 一来这是衙内圈的规矩,二来,对个别人用兵器招呼没事,可若数百人聚众械斗,出现伤亡,问题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贾环一马当先,与牛奔、温博、秦风并韩家三兄弟,七人组成一个箭头,冲向对面。 贾环直取傅安。 牛奔、温博也挤进去围殴傅安…… 秦风没有那么不要脸,与韩家兄弟并诸葛道、涂成等人,对上了傅家家将亲兵和李芳等人。 尽管如此,到底还是保持着三打一的比例,脸皮厚一点的,还有四五个围殴一个的…… 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贾环一方都呈绝对优势压倒,所以,从始至终,他们都以碾压的姿势,将傅安等人围着打,专朝脸上招呼…… 贾环一边打,一边奇怪,是不是,太简单了些,不应该啊…… …… 乌远并没有跟在贾环身后,而是与董明月和蛇娘,对上了傅安身后的那一僧一道。 看起来,乌远似乎还认识这两人。 他皱眉看向二人,沉声道:“白云禅师,玄空道长,你们二位怎会趟此浑水?” 两位化外之人闻言,纷纷面露苦笑,各自打了一个道稽喊了声佛号,而后那白云禅师道:“一言难尽……乌远居士,自峨眉一别数年,你的武道又精进了……”而后又转头看了眼蛇女肩头的白蛇,感叹道:“却不想……蛇娘也在此处。” 蛇女闻言,对白云老和尚点了点头,道:“化万法为一法,以一法破万法。苗寨先人曾言,天下武功出峨眉。苗寨第六十二代蛇娘,见过白云禅师。” 白云老和尚含笑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他身旁一直都在上下打量着蛇女的玄空道人,却忽地老眼中精光毕露,倒吸了口冷气,惊呼道:“蛇娘之厄,竟已解乎?” 蛇女闻言,淡淡一笑,正要回答,却听一旁衙内斗殴处,忽地传来一声惨叫声: “啊……” …… ps:老实说,我真不是故意断章,正好写到这,字数够了,就收了。 有时候我也有点奇怪,这是为什么呢…… 正文 六百九十章 三问而杀 交战的双方,就算不是武人,也都是见过血的精锐悍卒。 等闲人又岂能成为将门亲兵? 而且,双方还都未持兵器。 所以,尽管打起来拳拳到肉,可是却少有人叫出声,顶多也就闷哼一声。 若是连这点痛都忍不住要咋呼,那还是不要练武当武人亲兵了。 不够丢人的。 找机会打回来才是正经…… 因此,此刻乍然响起一声惨叫,别说在一旁续交情的几个武宗级大高手,就连营地中打的正欢的两方人手,都不由的停住了手,想看看到底是哪边出了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然而众人看去后,无不面色一变。 只见贾环一方的一个不知名的小衙内,此刻正反手抱着臀,凄声惨叫着。 在他臀后,一只羽箭插在其上,没入半截儿。 很显然,若只是射在了屁股肉上,这位从小习武的小衙内,绝不会叫的如此凄惨。 那么,可想而知,这只羽箭射在了何处…… 在场众人先是不由的菊花一紧,遍体生寒,而后便是不可抑制的怒意,尤其是贾环一方之人。 艹你姥姥! 我们干架都不用兵器,你们居然敢在后面放冷箭!! 勃然大怒的数百人,纷纷转头去寻找放暗箭的人,心里打算,待找到后,定然让那人也亲自体验一回,被箭插后门的滋味如何。 然而,等他们转头看到放冷箭之人时,面色却又是一变…… 营地后面,站着一行人。 正中间的,是一个身着金黄色莽龙袍的青年,细眉细眼,唇边留着一抹黑须。 而他身旁,则站着一位躬背弯腰的老太监,手中提着一把刚刚放下的角弓…… 原本怒不可揭的众人,怒气却渐渐敛去了。 甚至,在被当中那位莽龙袍青年用细眸寒光扫过时,有大半还低下了头…… 似乎对自己能有如此威慑力感到满意,那王袍青年嘴角轻轻弯起,缓步走上前来。 目光中充满了淡淡的睥睨和自傲,直视着不肯低头的贾环。 一步,两步…… “王爷小心!!” 然而就在他走到一半时,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的那位太监,却忽地面色大变,尖声急喝一句,然后身形一闪,急促间挡在了王袍青年身前。 只是,随即他便生出后悔,因为他发现,对方并非是冲他身后的王爷去的。 而是,冲他而来。 可惜,当他发现时为时已晚,已经失了先手。 偏对方速度又奇快,他只将将来得及将手中的长弓挡在身前,妄想阻拦一下。 却忽又发现,那道极快的身影竟在他眼前一分为二,分绕两边…… 太监眼中满是骇然惊恐之色,以为此人的目的,终究还是他身后的王爷。 因此,慌乱间,他竟弃了长弓,伸开手拼命想护住身后的王爷…… 只可惜,当他弃弓的那一瞬间,那两道飘忽的身影却又攸然合一,一手探出,毫不费力的擒住了他的喉咙。 太监绝望的闭上了眼,心中哀叹一声,终年打雁,却不想今日被人玩弄于股掌间。 现在想来,对面之人的身法虽然诡异奇快,但真正的武功修为,还不如他……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人竟敢直接对王爷出手…… 不,他应该想到的,因为此人对王爷出手,并非没有前科……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太大意了…… “贾环!你好胆!还不放开钟公公,你想造反吗?” 一直被太监挡在身后的王袍青年从一旁站出,看着一手擒着太监喉骨的贾环,惊怒交加的厉喝道。 擒拿住太监之人,正是贾环。 而这位王袍青年,便是之前所言的武直郡王,贵为当今陛下长子,却被太上皇做主出继给原绝嗣之武直郡王的赢时。 依礼法而言,他才是当今的太子…… 然而,贾环听到了赢时的话,只淡淡扫了他一眼,而后却转头,看向已经被他突然暴起的这番举动,惊的忘了惨叫的那位年不过十六七的小衙内。 贾环认得此人,名唤张川。 祖上几代都在军中打拼。 熬到他父亲这代,终于熬出了个三等男的世爵。 算是地道的荣国一脉。 以前在好汉庄,这位极为活跃的小衙内,曾被人忽悠着,以此名义,傻乎乎的跟他敬过酒…… 在这个圈子里见惯了人精子,陡然见到这么一个简单人,贾环还挺喜欢,所以就给了他这个面子,也记住了他。 “张川,过来。” 贾环淡淡的招呼道。 张川张大的嘴巴还没闭上,眼中的眼泪也还在流着,闻言后,有些不知所措。 但早已将贾环视做人生灯塔的他,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听贾环的话,向前迈了一步…… 然而,却又忍不住惨叫一声…… 牛奔和温博两人见状,对视一眼后,一起上前,一人架住张川一边,往贾环处走去。 其他衙内和亲兵们多站在原地,一时不敢动。 不过诸葛道等六名曾与贾环等人一起出征过西域的,却没怎么犹豫,与秦风一起跟了上去。 其他衙内见状,面上愧色一闪,都是热血年纪,被这么一对比一激,也纷纷跟了上去…… 牛奔和温博两人将张川架到贾环跟前放下后,面色极为肃穆,看了眼面色涨红,已然怒极的赢时,眼神冷然。 贾环看着张川,道:“张川,告诉我,你曾祖是怎么死的?” 张川闻言后,抽着脸,低声道:“跟着老荣国战死的……” “大点声!” 贾环冷喝一声。 张川被喝的一个激灵,可怜巴巴的看着贾环。然而当他看到贾环凌厉到庄重的脸色时,心中也陡然生起了一股庄重之气,他昂首挺胸道:“回宁侯,张家曾祖张大保,乃是追随第一代荣国,为大秦战殁于沙场而死的!” 一股肃然之气,在营地上空攸然笼聚…… 绝大多数衙内,不约而同的都生出了与张川相同的激荡心情。 因为,他们同样皆为此等忠良英烈之后! “张川,告诉我,你的祖父是怎么死的?” 贾环再问。 “回宁侯!家祖张和,三十年前,与先荣国公,一起战殁与北海冰原,英灵永存!” 张川之前疼痛的泪已流尽,此刻流下的,是光荣和骄傲的眼泪,最后四个字,他竭声嘶吼而出。 “英灵永存!” 张川嘶吼罢,贾环单手锤胸,沉声复述一遍。 “英灵永存!” 而后,无数在场的衙内,以及各自的亲兵家将,都面色激动慨然的齐齐一喝。 为各自的先祖英烈所喝! 时至今日家族还能保有爵位的,无不是用先祖的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根基! 而对面,之前怒气万分,满面涨红的赢时,此刻面色却隐隐有些发白,眼神有些怯意…… 更远处,一直在看热闹的军将兵卒们,也都敛去了脸上的玩味,面色肃穆起来,腰背挺直…… “张川,告诉我! 如我等这般世代簪缨之家,满门忠烈之后,可能忍下此等阉庶之****?” 贾环厉声三问。 “不能!” 张川面色涨红,颤着嘴唇,声音有些喊破的怒吼道。 “不能!” 牛奔、温博、秦风、韩家兄弟并诸葛等人,咆哮出声。 “不能!” 满场衙内最后齐声怒吼。 声势冲天! 贾环点点头,眼神扫过张川、牛奔、温博、秦风,及至满场的衙内,然后,转头对面色苍白的赢时道:“王爷,你听到了么?” 赢时看鬼一样的看着贾环,强撑着身份,色厉声荏道:“贾环,你……你想怎样?” 贾环冷笑一声,头都没回,高声道:“告诉郡王,阉庶无故而****我辈者,该如何?” “杀!” “杀!!” “杀!!!” 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贾环双眼逼视着踉跄后退一步的赢时,冷声再道:“郡王,听到了么? 这便是答案…… 阉庶敢辱我英烈之后者,杀!” 话音刚落,贾环松开已经被他箍的奄奄一息的老太监的喉咙,反手抽出腰间佩刀,“呛啷”一声,雪练般的刀光闪过,在那位钟公公骇然欲绝的目光下,贾环手起刀落,将其偌大一颗皓然白首,生生斩落。 老太监被刀背一带,人就往后倒去,从脖颈处喷出的殷红热血,淋了赢时一身…… “啊!” 赢时满色惨白,骇然惊叫一声,连连后退,没留意脚下,一下摔倒在地,狼狈不已。 然而,贾环却又提刀上前…… 这一幕,让无数人为之震惊和担忧。 后面那群看热闹看的热血沸腾的将军们都站不住了,纷纷向前赶来,想要劝贾环别冲动。 以贾家的地位,贾环的圣眷,杀一个阉庶太监不算什么。 可若是再杀一个郡王…… 那就是真真的取祸作死之道了。 就算太上皇和隆正帝再宠信你,也绝不可能留你甚至贾家满门的性命…… 贾环自然没有那么冲动,他只是目光凌厉的看着赢时,逼问道:“郡王,到底是何人挑唆的王爷,使得王爷心智失常,下令围攻我三位兄长?” 赢时闻言,原本骇然的眼神微微一怔,有些迷茫,似是在想着什么…… 贾环也不催他,就静静的等着他想。 △≧△≧ 而其他人听闻贾环此言,也纷纷松了口气,站在原地不上前了,一起看着赢时。 忽地,赢时面色微变,似是真的想到了什么…… 可是,没等他开口,营地门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回头望去,无不色变,纷纷行军礼拜道:“吾等见过太孙殿下!” 来者正是赢历,他身后跟着另一个金色莽龙袍少年,以及方冲、李武、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人。 在马上随意一挥手,让众人平身后,赢历看着满地狼藉和钟太监的无头尸身,对拱手与他请安的贾环喝道:“贾环,这是什么地方,你胡闹什么?” …… 正文 六百九十一章 莫测,奚笑 “老四,他是你的人,今天你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本王绝不罢休!” 本来气势已经极弱的赢时,在看到赢历到来后,心中生出无数复杂难言的感受,将之前的想法冲的一干二净。 尤其是在看到赢历身上那身杏黄色龙袍时,心中的酸楚和嫉恨,快要将他煎熬成魔。 不等贾环答话,赢时便指着赢历,叫喊道。 赢历听到赢时的话后,面色一沉,看向贾环,声音清寒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心里一叹,看了眼怒气勃发,眼睛都烧的赤红的赢时,知道今日是问不出因果了。 他抬眼看着马上的赢历,声音沉稳平静道:“今日臣和傅安产生了点冲突,在我们解决时,武直郡王身旁的阉庶,以弓箭暗袭,使得张川受创。所以,臣替他讨一个公道。” 赢历闻言,眉头紧皱,看向人群后头的傅安,细眸眯起,道:“傅安,你为何冲撞贾环?” 傅安闻言,眼神莫名的看了眼赢历,然后摇头道:“非是臣等不知尊卑,是牛奔不分青红皂白,先冲过来打人的。” 赢历又看向顶着一个猪头的牛奔,眉头轻皱,又看了眼傅安,眼神见责。 傅安垂头不语…… 牛奔对赢历道:“殿下,臣又不是乡下来的大脑壳子,脑子又没病,无缘无故怎会打人? 是李芳那孙子,嘴巴不干不净的在骂环哥儿,臣实在听不过去了,才上前找他单挑。 可谁知这起子王八贼羔子不讲规矩,竟然招呼亲兵围殴臣。 殿下,他们有一百多个亲兵啊,您瞧瞧,把臣打成什么了? 所以环哥儿才来帮臣给他们讲道理……” 赢历闻言,嘴角抽了抽,又打量了番牛奔的脸后,目光如刀的看向了李芳。 李芳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低声道:“殿下,是……是宁国侯,逼迫我姑丈休妻,我姑姑被赶回家后,就绝食了……”语气悲凉愤怒。 赢历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贾环,眼神中有一种让贾环不解的深幽。 贾环道:“非臣之事,李氏诋侮圣躬,犯口舌不敬之罪。” “老四,你就是这么断案的?判来判去,倒成了我们的不对了?” 赢时将身上沾染了钟太监血渍的蟒袍脱下,狠狠甩在地上,怒视着赢历道。 他的愤怒,倒不是只因为公道渐失,更多的,是他看到赢历甫一出面,各方人马就自动矮了一头,老实答话的威风。 在他看来,这份气派体面,本该是他的才对,却被人无耻的给偷了去! 再想起与那人近来的谈话,赢时之前产生的动摇瞬间消失,再次坚定起来! 而面对赢时的发难,赢历也有些头疼。 不管怎么说,赢时都是赢历的兄王,在名分上天生压他一头。 而且,在宗室王公中,众人表面上虽然不说,可心里同情这位“陛下长子”的人却大有人在。 暗地里汹涌的“民意”,有时让赢历都颇感棘手…… 连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是他? 还有一层就是:他若是连宗族都安抚不平,又何以安抚天下? 这似乎也是太上皇对他的一个考验…… 只是,作为太上皇亲立的皇太孙,而不是太子,连隆正帝都动摇不得他的位置,骄傲自负如赢历,又怎会轻易让人摆布他的意志? 这件事,明显错在傅安和李芳,或者说,错在赢时…… 众目睽睽之下,以赢历的智慧,他又怎会做出不公道的评断,丧失人心…… 眼神淡淡的看了眼让他有些束手束脚的赢时,又看了眼面色淡然神情恭敬的贾环,赢历定了定目光,沉声开口道:“这件事,错在……” “哒,哒哒……” 就在赢历开口“断官司”时,忽然,营地门口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转头看去,眼眸均是微微一缩。 那一片金黄色的王袍啊…… 好大的阵势! 大秦官服制度,仿照前朝。 皇帝为明黄服饰,太子为杏黄,而亲王、郡王、及世子,均为金黄。 因此,这浩荡的一群人,至少也是一个郡王世子…… 相比于前朝臃肿庞大的藩王体系,大秦的王爵可以说少的可怜。 太祖高皇帝赢志,出身坎坷,生而智障…… 若非皇叔荆王照顾,怕早被家族中人欺凌而死。 一朝顿悟,成就江山伟业后,赢姓皇族中,唯有一个荆王得封王爵。 高祖皇帝倒是生了六个皇子,只是由于常年征战在外,疏于管教,只有三子,也就是当今太上皇成器。 其余皇子,志大才疏,暴虐非常,嬉戏荒唐。 高皇帝突然驾崩,太上皇仓促登基后,因为非嫡非长,因此备受欺压,甚至皇位不稳。 后借荣宁二公之手,御宇澄清,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两个皇兄,一个皇弟,还有数位他登基时加恩册封的“叔王”“伯王”,全部圈禁的圈禁,赐死的赐死…… 所以,太上皇同辈中人,只留下了两个皇弟王爵。 既孝康亲王府及孝简亲王府。 到了第三代,太上皇的子嗣众多,共二十四子…… 贾环曾怀疑,这就是太上皇时至今日,才堪堪开始突破武宗的原因。 生孩子生的有些丧心病狂…… 然而,这二十四子中,序齿的,只有区区九位。 太上皇早年征战四方,每年回来播几次种,然后放任这些女子在宫中生产。 论起阴.私歹毒,世间还有出后宫之右者的吗? 能存下来九位,已属万幸…… 而活到现在的,更是只有六位。 除却隆正帝外,还有七皇子忠承亲王,九皇子忠郡王,十皇子忠义郡王,十三皇子……镇国将军,以及十四皇子,忠顺亲王。 加上早早战死的大皇子武直郡王,也就是赢时如今承嗣的爵位,还有病故多年的三皇子忠礼郡王。 对了,还有废太子留下来的郑亲王爵…… 满大秦拢共就这么十个王府。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就这十个王爵,还并非世袭罔替的铁网帽子王,除却特旨加恩外,都是要代代递减的。 可以说,在防备国朝重蹈前朝宗室藩属毒瘤之害上,颇见功力。 但是事情又分两面,数量少了,含金量就自然升高了。 物以稀为贵,人亦是如此。 对于这些宗室,朝野上下均礼遇有佳。 因为数量太少之故,平日里,出现一位,在民众眼里,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而此刻,除却被圈禁的郑亲王外,竟悉数至此…… 这种阵容,别说其他人,就连赢历的面色都凝重了下,而后满面微笑的看向来人…… 这群龙子龙孙,看起来是以荆王世子为中心。 因为这些人中,唯有荆王世子赢皓,注定将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地位尊崇。 而其他世子能否继承王爵,还要看他们日后能否建功,以及未来皇帝是否愿意加恩…… 赢皓等人在距离赢历十数步外翻身下马,以示对储君的敬意。 而后徒步走来,距离三五步外时,躬身作揖行礼。 赢历忙满脸含笑劝止道:“诸位王兄王弟,都是自家骨肉,何须如此客气?” 但赢皓等人到底还是行了一揖之礼,平身后,赢皓看着赢历温雅笑道:“纵然太孙殿下仁诚友爱,我等却不敢忘却国礼纲常,此乃吾等本分之事。” 赢历闻言,脸上笑容愈发亲近,执其手亲切道:“王兄,太过生分了!” “哪里……” 两人相视一笑…… “哼!” 如此和谐友爱的气氛,却被一“屎壳郎”给破坏了。 面色苍白的赢朗如今虽然已经被废黜了世子之位,可是由于皇太后始终关心垂爱,时常赏赐下来各种好处给他,因此,他此刻竟依旧身着一身金黄蟒龙袍招摇过市…… 当初仗着皇太后的宠爱,他就没怕过赢历。 如今破罐子破摔,就更不怕了。 此刻见到这两人腻乎在一起,赢朗止不住的泛酸,冷哼一声。 不过,却没人关注他这声酸气。 除了因为众人早已不将这个废物放在心上外,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身上沾染着血渍,一脸愤恨的赢时。 “王兄,出了何事?” “王兄,你怎般这等模样……” “王弟,何人辱你至此?” 七八个龙子龙孙围上前去,七嘴八舌的关心问道。 他们大都是儒家礼法中,嫡长子承爵制度的死忠拥泵…… 这一幕,让冷眼旁观的赢历,眼角微微抽动。 不过,毕竟城府极深,他随即又恢复笑容,对赢皓道:“王兄,你们来的正好。孤正有一难事想寻人请教……” 说着,就将贾环与赢时和傅安两伙人发生的冲突简单的说了番。 而另一边,赢时也在跟身边的一群王兄王弟们控诉着贾环令人发指的欺凌行为,以及某人的袒护和不作为倾向…… 一时间,竟有些群情激荡,很有几人,看向贾环的眼神极其不善,目光凌厉…… 贾环身后,不少人都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这些宗室王公子弟,虽然很少参政,但却绝不是没有影响力。 而他们最大的影响力,就是对宫中皇太后的影响。 以及,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代表着整个赢秦皇族的体面。 若是他们闹腾起来,纵然是贾环,怕也难吃得消…… 然而贾环,却只是面色淡淡的站在那里。 一旁处,与赢历并肩而立的赢皓,一双细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莫测,似有奚笑之意…… …… 正文 六百九十二章 撕破脸皮 大秦从高祖皇帝起,便与宗族,或者说是宗室不睦。 待到太上皇继位后,更是饱尝了年长的伯王、叔王和兄王的凌压。 因此,太上皇执掌乾坤后,便命宗人府立下了规矩: 非点部皇族王公,不得知政。 这一条规矩,基本上就挡死了皇族干政的可能。 虽说,并不禁止皇族习武入军。 可话虽如此,却没有哪个王公子弟真敢如此。 一来,基本上没有人能吃的了这个苦,也没这个时间。 因为凡郡王以上承爵世子,满六岁者,每日都要入景阳宫中读书。 “卯入申出”,也就是早晨五点至下午三点,共计十个小时…… 一年到头,只有元旦、端阳、中秋、万寿(皇上的生日)、自寿(自己的生日)这几天放假,一共五天,连除夕都不放假。 所以,除了少数活力四射、酷爱习武者,其他人纵然有此心,也没了力气。 二来,也没有哪个皇族王公,真敢一心在军中拼搏发展,太犯忌讳…… 满朝文武能容得下一个异姓人执掌军中大权,却绝对容不下一个宗室染指军权。 因此,就限制宗室实权而言,大秦可以说已经做到了迥绝千古。 而对于宗室王公来说,既然务实不能,就只能务虚了。 所谓务虚,说白了,其实就是追求一个面子。 活出一个尊贵的体面来。 这几乎也是赢秦皇族绝大多数王公的生命意义,和他们死守的底线。 若是连这个底线都没了,那么他们这些王公还算什么王公?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因此,当看到贵为郡王的赢时,此刻竟一身的狼狈,这些龙子龙孙们,无不愤怒非常! 同为被贾环“欺凌”过的对象,赢时与赢朗不同,他平日里与这些宗室子弟向来交好,仁义大方,很得人心。 而赢朗却因为性子疏狂,仗着皇太后是其亲祖母,宠溺非常的缘故,不仅傲视同辈,甚至还因其父是权倾朝野的忠顺王的缘故,插手过政事,做“掮客”揽过银子。 这种“异端”行为,使得赢朗在宗室中素来不得人心,也没人将他看作是未来的宗室王公。 连他自己都不这样看,以他素日以来的口吻来看,他是将自己当作未来的皇帝端着架子的…… 所以,之前赢朗被贾环打成废人,宗室内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 也正是这个原因,此刻赢朗见到赢时这幅惨样,心里反而有些快意…… 但其他人却绝不这般看。 忠礼郡王赢广,其父乃太上皇三子赢祉,当今陛下三兄,文采华然,生前颇得士林人心。 在武直郡王战殁,太子被废后,赢祉便为诸皇子之长,亦是有意储君大位的。 可惜,最终太上皇却定了四子赢正为嗣君。 之后没多久,赢祉便抑郁而终了…… 赢广承爵时,年不过九岁,至今日,也不过将将三十。 除被圈禁在郑亲王府的赢晳外,赢广为赢秦皇族第四代最长。 因此,地位又有所不同…… 他看之忠厚沉稳,面相老实,但此刻却面带怒气。 赢广走到赢历面前,拱手道:“太孙殿下……” 赢历忙还礼道:“王兄有何指教?” 赢广摇头道:“小王向来愚鲁,不及太孙惊才艳艳,更被皇祖亲自教导十载,小王岂敢有指教之谈? 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出格。 若无一个交代,我赢秦王族颜面何在?” 赢历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去,眉头皱起,看起来,颇为为难…… 赢广之后,忠成亲王世子赢禾跟上前一步,拱手对沉默不语的赢历道:“殿下,今日且不论孰是孰非,纵然武直郡王有差,可…… 上有太上皇、陛下所在,又有皇家宗人府所束,自有人管教我等皇族子弟。 何时轮到做臣子的,能出手教训主子了?” “对!太不像了!到底谁是君,谁是臣?” “哼!有些人,怕早就忘记了,谁是主子,谁是臣下了……” 一群龙子龙孙,皆为细眉细眼,此刻聚在一起,眸光森冷的看着对面的贾环。 赢历似乎颇感为难,他迟疑道:“可是……今日之事,错并非在贾环……” “好啊,你果然护着他! 我就知道,没有你在后面给他撑腰,他一个臣子,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动辄敢对我皇族子弟动手! 之前打废了赢朗,后来更是连荆王世子也打,如今,他还要杀我!! 赢历,你好歹毒的心,你还没登基,就敢这样做,若是等日后你登基为帝,岂不是要明目张胆的大肆诛杀宗室? 我们还有活路吗? 赢历!有种你来现在就杀了我! 只会躲在背后使阴招,你算什么能耐坐这太孙之位?” 赢朗刚换了一身常服走过来,就听到赢历的话,顿时怒火万丈。 他自觉今日颜面扫地,若不能收一点回来的话,日后还如何能见人。 本就对赢历心怀大怨恨,此刻再听他“推诿”之词,顿时火力全开,不留一点底线的厉声指责道。 这番撕破脸皮的话,别说首当其冲的赢历面色瞬间阴沉下来,连赢广、赢禾等人,都忍不住色变。 而站在赢历一次的赢皓,嘴角忽然弯起一抹弧度,一闪而逝…… 然后,他忙站在赢历与赢时中间,拦着赢时劝道:“王兄,有话好说,消消气。 你误会太孙殿下了,咱们皇家众皇孙中,谁不知太孙殿下乃是首屈一指的良才美玉,温良恭让,仁厚友爱,最得皇祖太上皇的垂爱。 他万万不会行此事,万万不会行此事的。 冤有头债有主,王兄你有怒气,也别发错人啊!” 赢皓挡在满脸戾气的赢时面前,执着他的手,笑着劝解道。 有赢皓打头,赢广等人也纷纷开口劝道。 当年太上皇九子夺嫡的惨烈,延续至今还未结束,令人心有余悸。 他们现在可不想陷入新一轮的夺嫡中,尤其还是一场没有半分胜算的斗争。 只是众人愈是这般劝拦,反而激起了赢时的孤拐性子,就愈发豁出去了破口大骂。 骂赢历如何耍奸卖乖,骗取太上皇的宠爱。 又如何心思阴险,手段卑微,谋取了皇太孙之位。 又因为他是太上皇所立皇储,连陛下都动不得他。 所以,他在得位之后,对皇父的艰难处境不闻不问,任凭皇父被别人刁难。 总之,将赢历描述成了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东西…… 一句句劲爆的言语,不仅让赢历面色一阵青红变色,眼中怒火蓬生。 就连周围围观的将士兵卒们,都有些目瞪口呆。 原来皇族子弟间吵架,就是这般…… 奇怪的是,皇太孙偌大的名头,怎地却被一个郡王教训成这般? 他们哪里知道,纵然贵为世间第一家,亦免不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之困扰…… 因为种种“历史”原因,还有身份年纪之别,使得赢历面对撕破脸撒泼的赢时,一时间没什么好办法…… 然而,当着成百上千人的面,被赢时这般污蔑,赢历还是觉得怒火中烧…… 这时,贾环回头对牛奔、温博、秦风三人轻声低语了几声,三人闻言犹豫了下后,还是转身离去,而后便招呼着众将门子弟,并他们麾下的亲兵们家将离去了。 一群衙内们虽然都是武夫出身,可在大宅门里长大的,哪个不是人精子? 此刻一个个恨不得脚下生翅,立即飞离此是非之地才好。 因为几乎每一个将门世家都有祖宗严训:家中子弟,绝不可参与储位之争…… 这种事,文官可以站队,武将却不能。 只要有一兵一卒涉及其中,性质就会立马发生变化。 所以,牛奔三人只轻轻一提,一群人就呼啦啦的全离开了…… 而有了牛奔等人的带头,原本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也纷纷趁机远离此地。 没一盏茶的功夫,傅家营地上之前拥挤的场地,就空出了一大片。 除了一群龙子龙孙并其随从外,就只剩下傅安、李芳一伙人,和……贾环。 对了,还有不远处的五位武宗。 这般大的动静,又怎会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别说赢时、赢广等人,就连赢历,看到贾环只轻轻吩咐了一句,就将满场的将卒们驱离,细眸中,瞳孔不由的收缩了下…… “时王兄,看到了么? 这就是是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好大的威风! 如今大秦军中,七八成都是贾家的人,你也敢惹他? 弟弟我就是因为不小心惹了他,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唉…… 你怎么就不知道吸取教训呢?” 赢朗站在一群龙子龙孙中,细着嗓子,满脸讥讽的阴阳怪气道。 说罢,又补充了句:“不过,王兄你说的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贾环再有能为,有咱们皇祖在,他也不过是一个空包壳子。 若是背后没人指派撑腰,他又如何敢对咱们兄弟下手? 还是王兄你目光锐利,看的透彻,我之前居然没有想到这一截…… 有理,有理啊!” 口气之刁钻古怪,让人闻之生恶。 赢时又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赢朗这孙子的歹毒心意,就是想挑拨他和赢历闹事。 可是,他本来就想借机闹一回,好让人看清赢历的真面目,打击他的名望,好为下一步行事做准备…… 再者,他也着实不愿去面对贾环。 之前他身旁那位老公公被贾环面无表情的挥刀斩首那一幕,对赢时的冲击着实太大了些。 赢时不是没要过他人性命,心情暴虐之时,使唤人打死的下人不是一两个。 可即使打死,也只是拉下去堵着口打板子。 悄无声息的,一条人命就没了。 何曾见过方才那样,狠辣恐怖的杀人法? 因此,他心里对贾环着实有些发憷…… 但他不怕赢历,因为赢历是文明人,就算想害他,也只是在背后使阴招…… 所以,借着赢朗的话,赢时再次对赢历高声喊道:“连赢朗都看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赢历闻言,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而赢朗竟也满脸的不高兴…… 好你个赢时,看书( )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招呼别个就是王兄长王弟短,招呼他就直接喊名字。 还有,什么叫做“连赢朗都看出来了”,你他娘的瞧不起残疾人是怎么着? 不过,跟赢皓相处了一段日子后,赢朗的智商有所提高,没有当场发作。 反正,他们很快就没好果子吃了…… 而面对赢时的再三质问,赢历面色淡漠,他细眸中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看了赢时一眼后,又看向贾环,平静道:“贾环,你有什么话说?” …… () 正文 六百九十三章 磕头赔罪 贾环此刻身边一个人都没留,只他一人形单影只的面对对面一群张牙舞爪的龙子龙孙。 不过,他却并没有什么气弱,即使面对赢历,也只是依礼的客气。 见随赢历发问,一群赢皇子孙目光不善的看了过来后,贾环面色淡然道:“殿下,臣无话可说。” 赢历闻言,细眉轻皱。 不过,没等他开口,站在赢时身旁的赢禾就厌恶道:“你自然无话可说,咱大秦也是开了眼了。 历朝历代,可曾出过你这般跋扈不知礼的臣下,还敢跟主子动手杀人的? 要我说,你若还有半点臣子之心,就立刻自缚双臂,跪下磕头认罪。 看在你祖宗的面上,我等从轻发落就是。”所谓得寸进尺…… “极是!” “合该如此!” “此是正理!” 赢禾话音刚落,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贾环用眼神止住了董明月的“蠢蠢欲动”,然后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赢禾,道:“我是臣下没错,可也是太上皇和陛下的臣子,与王爷你什么相干? 至于主子之论,就更恕我孤陋寡闻,难以理解了。 敢问,谁是谁的主子?” 贾环此言,让赢姓皇孙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他们看贾环的眼神,简直是在看什么大逆不道的逆贼。 连赢历的目光,似乎都微微有些波澜…… 年纪最大的赢广拦住了暴怒的赢禾等人,他看着贾环沉声道:“宁侯,你此言何意? 莫非,你连我赢秦皇室乃天下共主都不准备认了吗?” 贾环看着这位颌下生须的郡王,摇头笑道:“王爷所言差矣,天下共主,乃是太上皇和陛下,而不是整个赢秦皇室。 如果分不清这个,你们怕是难以定位好自己。” “这大秦的天下,乃是我赢家天下。” 赢广厉声说道。 贾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这天下,的确是赢家天下。但,并不止是赢家的。” 赢广简直气急反笑,他凝视着贾环,沉声道:“本王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怎么着,莫非你贾家也准备来分一杯羹,想要逐鹿天下不成? 可是你不觉得,这种想法晚了一百年吗?” 贾环闻言,却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了赢历,笑道:“殿下,由此可见,太上皇的眼光是何等的睿智和英明。 我想,殿下就绝不会说出如此……令人发笑之言。” 赢历闻言,面色并没有比先前和缓多少,他看着贾环,道:“贾环,现在不是说恭维话的时候。 几位王兄对你的指责,你怎么看? 他们说的,也有些道理。 纵然……纵然武直郡王有错,可似乎也不需要你来出手吧? 闹出现在这个摊子,你说该怎么办?” 贾环闻言诧异道:“殿下,臣并未对武直郡王做什么啊,臣只是出手惩戒了那个敢****英烈之后的阉庶而已。” 赢历闻言不语,目光淡淡的看着贾环。 似是不想做口舌之辩…… 贾环也并未回避他的眼神,目光无愧的与他对视着…… 赢广却显得更加愤怒了,他含怒道:“钟公公乃是武直郡王的随从公公,自幼看护他长大,连我等寻日见之,都不拿他当奴婢看待。 就算他有问题,轮得到你来惩戒?” “就是!别说是钟公公,就算是王兄身边的一只猫一条狗,你也得敬着!” 忠成亲王世子赢禾不甘寂寞道…… “你怎么说?” 赢历再次开口,看着贾环淡淡的问道。 贾环耸了耸肩,道:“太祖铁律,后宫与阉庶不得干政,违例者,人人得而诛之。 臣完全不知,臣何错之有。” “你……” 此言一出,赢广等人顿时傻眼儿了,指着贾环气急道:“诡辩,诡辩!” 贾环好笑的看着这群平日里活在“戏中”和自己幻想中的皇孙们,心里其实是有些怜悯的。 前明皇朝,虽然也是将藩王当猪养,可到底还给人一块封地。 在封地上,藩王可以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可是在本朝,这些人几乎是被当成真正的猪来养,甚至还不如猪。 为了大秦皇朝的万世基业,天家是不存在亲情的,只有冷漠的防备…… 不过,这与贾环并不相干。 他对赢广道:“王爷,你这是在说我诡辩,还是在说太祖?” 赢广生性还是老实,就是太过古板迂腐,听到贾环的话后,气得直哆嗦,却连句骂人的话都不会…… 他只是看着赢历,气的嘴唇发抖,道:“太孙,你怎么说?就这么纵着他?他可还有一点上下尊卑?” 赢历闻言,皱起眉头看着贾环,道:“贾环,不得放肆。” 贾环轻轻点了点头,道:“臣知错。” 赢历眉头稍松,又道:“贾环,此事说到底你也有错处,就跟几个王爷赔个不是吧。毕竟,他们是我大秦的王爵世子,位尊于你。”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今儿他杀了我的大伴,就赔个不是。明儿再来人杀一个,再赔一个不是。日后是不是连杀了我,也赔个不是?这就是你的公道?” 赢时满面怒容,昂着下巴看着赢历道。 “正是,若只如此便轻易揭过,不严加惩治,我皇家威严何在?纲常体统何在?我等又谈何尊贵?” 忠智郡王,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九郡王,其世子赢良阴沉说道,他看向贾环的目光,亦格外阴冷。 不过对他的敌视,贾环就有些理解了。 当初扎萨克图亲王世子求婚大秦,原本指的是赢杏儿。 可后来贾环一通大闹,惊动了闭关中的太上皇,降下旨意,另选宗室贵女下嫁。 隆正帝选中的,就是九郡王之爱女,赢果儿…… 赢历目光淡淡的看着赢时,道:“那你说怎么办?” 赢时冷哼一声,不看贾环,只盯着赢历道:“自缚双手,磕头,赔罪,听凭发落!” 赢历连想都没想,就摇头道:“绝不可能,荣宁二公于我赢秦有扶邦定鼎之功。” 赢时闻言,顿时大怒,就要再次开口大骂,而赢历也冷下脸来。 真要如赢时所言,那他在军中好容易才积攒下的些许名望,瞬间就会化为飞灰。 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看到气氛又僵持起来,一直冷眼旁观的赢皓忙再次拦在中间,挡住了似乎已经准备挥拳动手的赢时,执着他的胳膊,又回头看向赢历,笑道:“都是自家骨肉,何必为了一个外姓臣子生出龌龊?岂不让外面笑话? 我荆王一脉从来不插手政事,此事我本不配多言。 只是,又实不忍见自家手足骨肉相争。 不得不多言一句…… 想来,这应该算做家事,而不是什么政事,两位可愿听我一言?” 面对赢皓,赢历给出了笑容,道:“自然是家事,也不曾想争吵,让人笑话。 王兄有话尽管说便是,原本也想请王兄指教。” 赢皓摇头道:“哪里敢谈什么指教,不过是多话罢了…… 这样,我的建议很简单,诸位姑且听一听。 大家都是骨肉至亲,为何不能彼此都退让一步呢? 让步给自家兄弟嘛,又有何妨?” “要我如何让步?” 赢时觑眼道。 其他人也看向了面带温润笑意的赢皓。 赢皓对赢时语重心长道:“王兄,太孙殿下说的没错。 贾家三祖功勋盖世,甚至于我等皆有大恩…… 也正因如此,连皇祖和陛下都对他宠爱有佳,几与我等皇孙无异。 你让他自缚双手磕头赔罪,有些太过了…… 皇祖和陛下面上都不好看呐!” “你……” 赢时没想到赢皓会这般说,顿时气急,想要挣脱他的手。 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赢皓忙安抚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说罢,也不等赢时答应,又转头看向赢历,道:“殿下,自缚双手,磕头赔罪,的确不妥。 可若只是轻轻的赔个情就揭过此事,是不是也太轻巧了些? 不管怎么说,时王兄也是一个郡王啊! 贾环就敢操刀相向…… 着实有些骇人听闻,若不加以处置,有损皇家威严。” 赢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那依王兄之意呢?” 赢皓脸上笑容加深了些,道:“依我浅见,大家何不各退一步。 时王兄也不要太过强人所难,太孙殿下也莫太呵护臣下。 就让贾环……跪下认错,如何? 也不用他磕头,更不需他自缚双手。 如此一来,既显得全了贾家先祖的颜面,又能消了时王兄的怒气。 岂不正好?” “皓哥儿到底不凡,此意见极为中肯。 虽然到底还是便宜了他些,不过就当看在贾家先祖的面上罢。 我对荣宁二公,也素来敬仰的很。 若非今日太过不像,也不至于此……” 率先附和的,是赢广。 他其实算是比较中立之人了,原先对贾环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为了维护皇族的体面,以及和赢时的交好之故,今日才向贾环发难。 因此听到赢皓所言后,比较赞成。 赢广既然都如此说了,其他人也就借机下台,连连点头附和。 他们其实也都明白,真让贾环自缚双手,磕头赔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赢时见大势如此,也愿就坡下驴,其实他之前种种作态,除了要挽回些颜面外,更多的,是想恶心赢历…… 他心中也没奢望过,能让贾环能够给他磕头赔罪,还自缚双手任他处置。 因此,他也“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众人见之,再看向赢历。 赢历面色似乎纠结挣扎了番,不过看到诸王兄们的目光,权衡了一番后,最终,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呵……”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平淡,而平淡中夹杂着些许蔑视的笑声,响起。 连同赢历在内的诸多赢秦皇孙们,闻声面色攸然一变。 …… PS:码第三更! (。) 正文 六百九十四章 理不清 大观园,暖香坞,西厢。 今日,与“女师傅”立冬学画时,贾惜春总有些心神不宁。 勉强勾勒完最后几笔后,没等立冬找毛病,她自己就连连摇头,道:“今儿心神不宁,不宜作画。冬儿姐姐,咱们明日再来过吧。 这大观园的景儿,总要画上个小半年才能完。” 立冬闻言,温婉一笑,道:“姑娘且去忙心里事便是,我去喂完鸽子,再替姑娘补一补。虽然笔墨匀淡上差了些,但底子并不差,再上一层墨匀一匀就好。若是糊上了重新再来过,也忒费劲了些。” 贾惜春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对立冬道:“冬儿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立冬摇头笑了笑。 贾惜春承了人家的情,也不好立时就走,再说等的人还没来,就找话说道:“冬儿姐姐,你为何这般喜欢鸽子?” 立冬笑道:“因为鸽子性子温和,最喜自由自在的飞翔,还很美丽。所以,我很喜欢鸽子。” 贾惜春闻言,撇撇嘴道:“那你可要看好你的鸽子,我三哥说过好多次,想从天上打下几只鸽子烤着吃哩。 不过他说,天上飞的鸽子也可能是信鸽,所以他才没打。 万一耽搁别人送信就不好了……” 立冬闻言,面色煞然一变,怔在了那里,忘了说话…… “咦,冬儿姐姐,你怎么了?” 贾惜春见立冬忽然不说话了,纳闷问道。 立冬闻言惊醒,仓促间张慌一笑,正想解释什么,忽然,看见从外面探进一个小脑袋来。 立冬忙指着外面道:“入画来寻你了。” 贾惜春闻言,面色顿时一喜,转过头看去,果然入画正笑眯着眼睛趴在门边上,冲她挤眉弄眼的点头笑着。 贾惜春见之愈发面露喜色,她回头对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的立冬道:“冬儿姐姐,那我先去了!” 立冬忙点点头,笑道:“姑娘去吧,画笔我来收拾便是。” 贾惜春闻言再次笑的极甜的谢过,然后就小步跑出门去,和入画离开了。 看着贾惜春的背影,立冬的脸色有些复杂…… …… 出了西厢,贾惜春和入画两个小姑娘并没有回正房,因为那里有奶.子嬷嬷在守着。 两个小人儿鬼鬼祟祟的一溜烟儿跑出了门,从穿云度月门出来后,顺着一条夹道,来到了藕香榭。 在上竹桥前,入画却撒开了贾惜春的手,在她诧异中,跑到桥边的一块大青石后,然后从石头后面抱起了一个小花包裹,献宝似得冲贾惜春招了招手。 “哇!” 贾惜春惊喜一呼,三两下跑到入画跟前,有些激动道:“真的弄来了?” 入画得意道:“姑娘要的,我多咱做不到?” 贾惜春闻言,伸手在入画的小脑袋上敲了下,道:“是你哥哥买回来的吧?偏你小蹄子逞能!花了多少银子,我补给他。” 入画撇嘴道:“姑娘再别提银子的事,这几年三爷和姑娘赏了我家这么多体面,能给姑娘尽点心意,都是他的福分,再提银钱,臊也臊死了。” 贾惜春“呸”了声,笑骂道:“哪里学的这些酸话,真真是笑死个人。老气横秋的,也是你能说的?” 入画闻言不好意思了,抿嘴笑了笑,道:“都是我哥哥让我说的,不过,我瞧他说的是真的。” 贾惜春笑道:“也罢,日后让三哥再提携提携他就是……快给我看看,准备全了没?” 入画一边将包裹递上,一边道:“怎会不全?若有半点岔子,我都不依他。” 贾惜春白了她一眼,没理会,接过包裹打开后,看着里面的东西,一一点了一遍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道:“都全了,代我谢谢你哥哥罢。” 入画看着包裹里的东西,也不笑了,她巴巴的看着贾惜春,唤了声:“姑娘……” 贾惜春摇摇头,轻轻一笑,大眼睛里有些湿气,她又看了看包裹里的东西,抿抿嘴道:“没事,咱们先把东**着收好,待晚上回东府家里,就在天香楼后面空置的那间屋子里烧了吧。 那里……那里是娘以前住的地方。 今天,正好是她的忌日哩……” 说着,贾惜春垂着头,又将包裹系好。 包裹里面装着的,是一把香烛,二叠纸钱,和一个白纸做的“包袱”。 包袱的正面周围印着梵文音译的《往生咒》,中间印着一莲座牌位,上书有字样:“已故先母贾陈氏讳丹青大人”…… …… “你笑什么?” “中间人”赢皓看着贾环道。 众王孙面色皆极其不善。 贾环却并未理会,而是看向赢历,拱手道:“殿下,若无其他事,臣就先告退了。 若有人还有什么不满,殿下大可让其待陛下圣驾驾临后,向陛下告状就是,臣自会请陛下处置。” 赢历闻言,面色淡淡的看着贾环,两人对视了稍许片刻后,赢历忽然说了句:“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竟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几步之后,从一名青衣人手里接过马缰,翻身上马,而后便与方冲等人扬长而去。 这一连串动作极快,快到赢历的身影都消失了,赢皓赢时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待到他们回过神时,却发现,贾环也正在往外走。 不过,他此刻并非孤身一人了。 乌远、董明月还有蛇娘,都跟随其后。 赢历走赢广等人没办法,可他们又怎肯这般轻易的放走贾环。 不然,今日他们的颜面就彻底成了笑话。 “该死!你往哪里去?” 忠成亲王世子赢禾厉声喝道。 见贾环竟连头都没有回,赢禾肥大的面部涨的通红,回头冲其王府卫队队长咆哮道:“去,给我拿下他们!若有敢反抗者,一律杀无……” “嗡!” 赢广话未说完,忽然一道厉啸声传来。 他骇然回头,却看到脚下近在咫尺处,一柄钢刀直插地下。 赢广等人惊怒交加的看向贾环方向。 却见贾环头也不回的边走边道:“我借你一把刀……” 没一会儿,便也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了。 待贾环带人离去后,赢广才跳脚连连叫嚣道:“反了,反了,他眼里还有王法吗?” 其他人却默然不语。 良久,赢皓才长叹息一声,道:“王兄,且息怒吧。 谁让……谁让咱大秦的王爷不值钱呢? 若是跟前朝的王爷一般,但凡是个姓朱的,又有哪个臣下敢如此跋扈? 只可叹,我原本以为,太孙殿下会向着咱们这些手足兄弟说话……” “哼!” 听到这话,赢时又来气了,怒道:“就他?他除了耍奸卖乖,还会干什么?又何曾关心过宗室诸王的死活? 可恨!若换做是我,日后,定当让诸位王兄比前朝那些王公过的更尊贵体面!” 此言一出,不少人的面色纷纷一动,眼中起波澜…… 赢朗忽然尖声一笑,道:“这话我信!时王兄对咱们宗室兄弟,向来都是没得说。 认识时王兄的,谁不赞一声仁义? 比那个只知道在皇祖跟前溜须拍马,耍巧卖乖,关键时候却一点担当都没有的家伙强多了。 可恨咱们都是宗室,按宗人府律,宗室王公非点部不得干政,所以那竖子不怕咱们。 可他不同啊!他是太孙,又在朝廷军机阁里任行走之职。 居然连个臣子都镇不住…… 唉! 也不知他给皇祖灌了什么**汤,竟选了他做储君。 时王兄明明才是皇上长子,真真是乱了纲常了…… 为了给他上位上路,时王兄竟被逼的,生生出继给了个死绝户……” “够了!” 赢广着实听不下去这种阴狠挑拨之言,喝断了赢朗的话。 赢朗也不在意,他呵呵笑道:“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不,我再多说一句。 时王兄啊,虽然我家老头子和陛下一直不对付,可我瞅着,他几乎没什么机会了。 如果有一天,时王兄你能坐上那个大位,弟弟我一定说服他支持你。 对了,还有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最是讲礼,最讲究长幼尊卑的,也一定会支持时王兄你的…… 当然,小弟我也不是平白的就做好人好事。 若真有那一天,时王兄你可得答应小弟一个条件……” 赢时眯着眼,呼吸微微急促,看着赢朗道:“什么条件?” 赢朗笑道:“小弟我就想着,待日后时王兄掌权后,可别忘了恢复小弟的世子之位。 当然了……如果时王兄能恢复前明皇朝的分封制度,那就更好不过了。 到时候,别说是我和我爹了,就连在场的诸位王兄,都一定会支持时王兄你。 我们可都是极羡慕荆王兄那世袭罔替的一脉呢……” 说着,赢朗看向赢皓,两人相视一笑…… 其他人的面色则多有些微妙。 赢时闻言,呼吸愈发急促,他也看向了赢皓,赢皓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鼓励…… …… “环哥儿,你回来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再回到贾家驻地后,进了中间大帐,牛奔几人忙围上前来,关心问道。 贾环摇摇头,道:“没事。” 牛奔见贾环面色严肃,顿时沉下脸问道:“他们刁难你了?” 贾环有些不屑的一笑,道:“倒是让我下跪道歉,我没理会……” “呸!凭他也配!” 牛奔等人闻言面色一变,怒声道。 贾环摆摆手,道:“不谈这些……奔哥,你们说说看,今天这一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到现在都有些理不清头绪呢? 他们到底想唱哪一出?” 牛奔等人闻言,纷纷抓了抓脑袋,摇头表示也想不明白。 秦风沉吟了下,看着贾环道:“环哥儿,我想,怕是里面的算计很多。 只是却也理不清,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可惜索兄没来,不然他最擅长条理分析。” 贾环点了点头,皱眉道:“是啊……可我总看不透,到底是谁在算计…… 不应该啊……” 即使他能“预料”到,这次铁网山打围会有不肃静之事发生。 可贾环想不明白的是,他们先来撩拨他,是为了什么? 他值当个什么? …… PS:这段宫廷争斗不是我胡诌啊,史上真有这么一回事,大概更复杂些。 曹公家族在一次抄家后,其实还有些底蕴,搬入京城生活。 可惜,在这次斗争中,站错了队,卷入其中,然后被清算了…… 本书里有些不同,戏剧化了些,后面慢慢就见分晓了…… (。) 正文 六百九十五章 最长的一夜(一) “环哥儿,到底哪里不对?我虽然也觉得不大对,却又觉得没啥不对啊……” 温博抓了抓脑袋,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看了他一眼,道:“博哥,当年你家也是镇守黑辽十数年,白山黑水之间,也有不少江湖能人。 你能一次请动两位武宗随行么?” 温博闻言,连连摇头道:“开什么玩笑,我哪能……” 话没说完,面色一变。 是啊,连他都请不动,傅安凭什么就能请得动? 而且,还一次请动两位。 他请来两位武宗,想干什么? 一时间,大帐内众人的面色都阴沉了下来。 不可掌控的未知,最让人讨厌,和不安…… “环哥儿,那你以为呢?” 牛奔一边往脸上擦抹着紫色药水,一边问道。 药水是蛇娘所配,专门消肿活淤。 至于紫色则是贾环的要求,尽可能看起来惨一点打官司好用…… 看了眼牛奔愈发“凄惨”的脸型,贾环抽了抽嘴角,然后摇摇头,道:“我只能猜到,这两人应该不是傅安所请,至于背后之人到底是哪个……我一时间也猜不出。 那一伙子里,每个人,都有可能……” “所谋不小啊……” 秦风啜饮了口茶后,看着贾环道。 贾环点点头,对众人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小心谨慎行事。不过,我以为,不管背后之人是谁,他们的目标都不会是我们,我们值几个钱? 甚至……那两个僧道,都未必就是他们的杀手锏。 否则,也不该这么早就暴露在众人眼前。” 牛奔“嗯”了声,不过随即又不屑的笑了声,道:“我也觉得那两人就是摆设…… 他们若真以为找来两个武宗,就能为所欲为,那我只能说他们太天真了。 此次打围,出动了御林军、京营、五城兵马,还有霸上、蓝田两大营,共计两万五千精卒。 除却五城兵马那两千废物外,其他四营人马,哪个不是精兵悍将云集? 只要一百披甲老卒,持大秦戟以军阵相列,就足以抵住一个武宗的进攻。 更何况,哪个大佬身边没有几十个强弩卫士?明暗哨更是遍布。 想靠江湖人士成事,嘿!那神京城里的贵人早就少了一大半!” 秦风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以不考虑那两人。 他们虽然武功高绝,可背后都有一大派人马和山门。 不管他们敢动哪一个,日后清算起来,都绝没有他们的好下场……” “除非……” 贾环却忽然接口道:“除非他们背后之人,有必胜的把握,说服了他们,并且给了他们免死金牌。 而这张免死金牌的分量,很高……” 大帐内忽地一静…… “三爷,前面传话回来,说圣驾已经到行营三里外了。” 大帐外,帖木儿瓮声叫道,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呼!” 贾环起身,笑道:“诸位兄长,也不用多想什么,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话,说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招都不堪一击。 这座大营里有两万五千兵卒,除却御林军和五城兵马外,还有一万八千。 呵呵…… 谁敢翻浪,****就是!” 这话牛奔就爱听了,顶着一张紫色的猪头,豪气万分道:“对,谁敢翻浪,让风哥****!” “哈哈!” 温博大笑一声,也跟着附和道:“没说的,风哥****!” “放屁!” 秦风也站起身,笑骂一声,道:“少扯淡了,走走走,赶紧去接驾,迟了不是玩笑的。” …… 接驾其实就是一个面子活,正主儿连面都没露,一群王公大臣,文勋武贵,就只能巴巴的跟在龙撵之后,护送着龙撵前往圣驾行在。 不少人的面色都有些难堪,或许,看着万人中的那座龙撵,心中又掀起了汹涌的不能平之气。 可皇家规矩如此,他们也只能将这股郁气憋在心里,一直护送着隆正帝入了中军大营。 众人在一座巨大的绣龙大帐外,恭候了片刻后,才又领到旨意,去旁边一座大帐内候着,一会儿议事。 这座大帐,算是行在寝宫,内有皇妃随行伺候,外臣不好入内。 一干王公贵戚们,便在太监的带路下,去了数十米外的大帐去候着了…… 此次打围,来者众多。 除却一些宗亲之爵,和少数几个留守京城镇守的武勋,比如温严正和施世纶外,其他大部分王公武将,全都来了此地,在大帐内分成两班而立。 宗室王公一班,外臣武勋一班。 当然,还有一大部分品级不够格的中低级将军,并无进大帐的资格,不算他们…… 此刻,赢广、赢禾等人,正满脸愤恨的跟一些年长王公低声说着什么。 几个亲王、郡王们,不时用阴冷的细眸扫向贾环。 而武勋队伍中,牛奔顶着一张面目全非的恐怖脸庞,也正在被围着询问着…… 若非牛继宗那张脸黑的跟锅一般,唬的牛奔不敢乱来,按剧本他现在其实应该痛哭流涕的控诉才对…… 不过,尽管只是垂头丧气的给诸位煞气腾腾的叔伯们答话,可效果依旧不错。 傅安和李芳两人,此刻面色煞白的站在后排队伍里。 被那一道道锋利如刀的眼神扫过后,两人的双腿都有些发软…… 两人心里都极不是滋味。 他们有什么办法?若能选择,谁愿意做这种自绝于武勋将门的事…… 但愿将来那位贵人能给他们平反…… 幸好,没等那些暴躁的将军们压抑不住怒火回头来揪斗他们,隆正帝就在苏培盛和另一位没见过的老公公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身着一身黄金甲的隆正帝,看起来心情挺不错。 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笑容,可也没有往常的冰寒之气。 而且,没等众人跪下行礼,坐上“帅位”的隆正帝就大手一挥,以在军营中不便行礼为由,免了众人的参拜。 不过,当他的一双细眸往下一扫,神色微微一怔。 宗室王公那边似是怨愤之气四溢,而武勋大将那边,更是煞气腾腾。 尤其是……队伍中间,牛奔顶着那张夸张的“鬼脸”,格外引人注目,还有温博和秦风脸上也都受了些伤…… 隆正帝又扫了眼勋贵前方,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贾环,再想起宗室王公那边的动静,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起风浪了…… 不过面上却不显,似什么都没看到一般,隆正帝朗声开口道:“我大秦以武立国,至今已过百年。 先祖披荆斩棘,为大秦打下了万世太平之基业,使得国内已经承平甲子年余。 这虽是好事,却也使得朝野上下尚武之风渐退。 尽管,历朝历代,太平盛世,皆是文进武退,但我等却不敢忘却大秦立国之本。 百余年前,中原浩土沦为异族铁蹄之牧场。 炎黄百姓,成为禽兽刀下之鱼肉。 太祖高皇帝尽起八千关中子弟,横扫天下,解黎民于危难,与诸位的先祖一起,打下了这大秦的万里江山。 但也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自太祖高皇帝起,再到诸位每一位的先祖,无不将一腔热血,洒在了大秦的每一寸土地上。 因此,尔等一定要牢记,绝不能荒废武备,使得脚下侵泡着祖宗鲜血的土壤,丢失一寸。 否则,尔等就是入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诸位的列祖列宗。 尔等谨记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这般激情澎湃的一番告白,尤其是众人的先祖也在其中唱过角,众人岂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齐齐拜下,山呼万岁! 王公大臣那边虽然有人面色莫测,却也不得不跟着大势跪下。 也有些人心里揣测,似乎将隆正帝此次打围的想法摸透了。 以为隆正帝是想另开蹊径,以这种方式来定下出兵西域,收复西域万里江山的策略。 忠顺王心中则冷笑一声,若他这位四哥有这种想法,不免就太可笑了些。 大秦军方不得干政,这是一条死线。 别看朝堂上那些武勋将士们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可军机阁里的大佬,哪个敢出声? 国运决策权,从来与军机阁无缘。 他们只负责军事。 隆正帝就算拉上他们唱这一出戏,又有何用? 哼! 隆正帝让众人免礼平身后,目光扫视了一圈,看出了一些人脸上的不以为然之色,却并没有在意,他又道:“前汉武帝早年,观匈奴之患,立下宏图大志,终有一日,要马踏龙城,解除大汉边戎之祸。 只是…… 雄伟如武帝,早年也要受困于人,难掌大权…… 因此,他便以上林苑为猎场,打猎行围,训练出了千名羽林亲卫。 其中,便有卫青、公孙敖等世之名将。 由此可见,打围之行,绝非荒嬉玩乐之举。 诸将当以此为念,重整我大秦武备之风!” “喏!” 众将齐应。 而宗室王公那边,以忠顺王为首的数位王爵,听到隆正帝的话后,无不弯起嘴角,似笑非笑。 眼神中的嘲讽意味几乎压抑不住…… 当了二十年泥菩萨的人,竟也敢与武帝相比…… 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个个面相古怪。 只是,他们却没有看到,在另一侧,贾环几乎明目张胆的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们…… 一群记吃不记打的蠢货…… “陛下,儿臣……臣有事起奏!” 大帐内短暂而微妙的寂静被打破,武直郡王赢时满脸忿忿之气的出列,躬身对着隆正帝,语气委屈不平道。 看着站出来的赢时,隆正帝眼眸一闪,心中蓬然生起了一股怒火。 他没有想到,那些人竟如此歹毒,居然将他这个已经过继出去的儿子推出来,当枪使。 该死! …… (。) 正文 六百九十六章 最长的一夜(二) “何事?” 隆正帝的声音清寒下来,目光阴沉的看着赢时,问道。 赢时见此,还未张口,一颗心就寒了一半。 他强忍着心中悲凉,将贾环如何杀他从宫里带出来的大伴,又如何淋了他一身血,还威逼于他的事讲了出来。 赢时双目委屈之极的看着隆正帝,想要从他这个已经不能再叫“父皇”的父亲这里,取一点暖…… 也想要证明,某人给他说的,都是错的。 他父皇绝非是绝情冰冷之人,当初出继于他,只是因为太上皇受了赢历的挑唆,逼着他父皇这般做的…… 然而,在他忐忑期待中,隆正帝的眼神却愈发冰冷了,他寒声道:“贾环虽然混账顽劣,可他为何会凭白杀你伴当?朕知他最深,若非逼不得已,他又怎会暴起杀人?” 说着,目光扫过牛奔等人的脸面,心中愤怒之极。 他以为,牛奔等人脸上的伤,是赢时身边的太监所为…… 心中对这个蠢儿子的所作所为,简直失望透顶。 更对在背后挑唆之人,杀意凛然。 然而,在赢时看来,隆正的这番反应,却全部是对他而来的。 一时间,赢时的心,冰寒如铁。 他眼近乎神绝望的看着隆正帝,他想不明白,什么叫做“朕知他最深”? 我才是你的儿子啊…… 哪怕你问出个青红皂白,也好过这般无端的指责。 父子天伦,在你心中,还不如一个臣子吗? 又或是,如那人所说,你从未将我当做你的儿子…… 赢时神情恍惚,心痛欲裂。 而上方,隆正帝见赢时只被他训了一句,就恍若丢了魂儿一般,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心中愈发失望…… 他想不通,他的性格坚韧如斯,被人凌压二十年而不折。 赢历的城府,同样深如渊海…… 怎地他这位长子,却这般不堪? 怒其不争的冷哼一声,隆正帝沉声斥道:“混账东西,还不退下?” 平心而论,他的这番训斥,本意其实还是为了保护赢时。 如果真如他所料,牛奔等人是赢时身边的太监所伤。 那么追究起来,无论如何,赢时都要被扒下一层皮。 否则,他如何能跟牛继宗等人交代? 皇帝,也绝不能随心所欲。 太上皇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 然而,他的这句本是保护之言,却如同一把钢刀,狠狠的刺入了赢时偏激孤拐的心里。 当他垂下头,归回原位后,细眸中,竟是一片冰冷的灰色…… 这一出父子间的对话,让大帐内的气氛跌落万千,再继续“动员”下去的意义也就不大了。 隆正帝随意交代了几句明天打围事宜,又让一等伯牛继宗、镇国将军赢祥并皇太孙赢历共掌行营之事后,便让众人散场了。 不过,最后又留下了贾环…… 这份圣眷之隆,别说诸王公大臣,就连皇太孙赢历都轻轻的挑了挑眉尖。 赢时更是死死的站在原地,任一个个年长的亲王郡王从他身边走过而不动。 直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在耳边,赢时的身子微微一震。 “时王兄,走吧。” 赢皓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外带去。 赢时没有执拗,他死死咬住嘴唇,苍白的唇角被他咬出一抹殷红,却犹然不觉。 僵硬着步伐,一步步跟着赢皓等人出了龙帐。 隆正帝看到这一幕,心中怒其不争之余,又有些不忍,谁没舐犊之心? 念及此,他转眼狠狠的瞪向了贾环。 贾环无辜道:“陛下,您看臣干吗?又不是臣挑唆的武直郡王…… 他居然让傅安和李芳带着一百多亲兵,把牛奔、温博和秦风给打了。 如果仅仅这样也就罢了,臣再愤怒也还是懂尊卑的人。 臣带人去找傅安和李芳理论就是…… 可我们正解决着问题,武直郡王却让那个杂毛太监……苏公公,我不是说你啊……” 苏培盛尴尬一笑后,连连对贾环使眼色。 贾环转过头,就看到隆正帝吃人的眼神看着他。 用后世的话来形容,这三孙子敢跟朕玩儿断章,说到关键处就没了…… 看到隆正的眼神后,贾环讪讪一笑,继续道:“陛下,臣等正和傅安他们讲道理,告诉他们不能不守规矩。 咱们都是将门中人,有矛盾了动手本是常事,没什么了不起的。 就算输了,挨了揍,也只能怪学艺不精,活该。 可他让亲兵动手是几个意思? 他这是不守规矩,所以臣要教训教训他们。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武直郡王却让他身边那个杂毛公公放暗箭,一箭把张川的屁股眼子给射穿了! 哎哟喂! 可把张川给疼死了…… 啧啧,陛下,您知道那种感觉吗?” 隆正帝紧绷的脸上神色本来就古怪非常,可听到最后,顿时勃然大怒,随手抄起一个家伙,就朝贾环身上砸去。 换个人自然不敢躲,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哪! 可贾环哪有这份恭敬,不过他倒也没躲,只伸手一接,就将那物给接在手上。 定睛一看,竟是一串墨玉佛珠。 贾环见之大喜,忙收进怀里,给隆正帝行了个大礼,道:“多谢陛下赏赐!” 隆正帝生生被这孙子给气笑了,转头作势寻起刀来,骂道:“朕再赐一刀更好!” 贾环嘿嘿一笑,起身继续道:“陛下,然后,臣就把那个太监给杀了…… 不杀不行啊,那么多武勋之后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交代,怕会凉薄了人心,对武直郡王更不好…… 张川的曾祖、祖父都是为国征战而死。 他爹又在黑辽之地和野人打仗打了二十年,累积功勋,才换回了一个世爵。 家里就那么一个儿子,结果还让人给爆了菊…… 没个交代也说不过去。 不过陛下,臣有些奇怪,武直郡王平日里与臣等从无交恶,还有点头之交。 臣实在想不明白,今日之事到底为何? 臣以为,此事背后必有蹊跷! 陛下,您怎么看……” 隆正帝点点头,缓缓咬牙道:“朕也知道古怪,着实可恨……” 贾环见隆正帝这幅表情,哀叹一声,道:“唉!陛下,您这是在替武直郡王生气,恼他们算计到他头上呢吧?” “怎么?朕还护不得他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不善,觑着眼看着贾环道。 赢时是他的长子,他岂有不关爱之理…… 贾环嘿嘿笑道:“护得,当然护得,只是……” “有屁快放!” 也不知怎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隆正帝,看到贾环这幅怂样子就来气,皇家的修养都不顾了,脏话骂的飞起…… 贾环再叹息一声,道:“武直郡王有陛下您护着,自然是他的福气。臣只是在可怜自己…… 真真是天可怜见的,臣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堆婆娘要养,这般辛苦不说,无缘无故的还遭人算计…… 陛下,您乃天子,知天下事。 您说说看,到底谁在后面算计? 他算计谁不好,非算计臣干吗?” “噗!” 苏培盛这样久经宫里规矩考验的人,看到贾环这幅德性,都着实忍不住喷笑出来。 而他一旁的另一位老“公公”,亦是用一种微微诧异的眼神,观看着贾环。 见隆正帝的目光扫来,苏培盛忙跪下请罪。 隆正帝只冷哼了声,苏培盛的脸色就瞬间唬的发白…… 千万不要以为贾环能够和隆正帝谈笑风生,别人就也能够。 换任何一个人,在面对隆正帝冰碴子一样的脸时,心里都会发虚。 当年隆正帝还是亲王,没有被压制时,满朝大臣,都以“铁面亲王”来形容他。 所到之处,如同冰山一座,通常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可见其威势之重。 只可叹,登基为帝后,隆正帝反而受到了更多的束缚…… 但其威严,也绝不是苏培盛能够触犯的。 好在,隆正帝并没想和他的心腹太监计较什么,他转头瞪了眼一脸无辜表情的贾环,沉声道:“这件事不要问朕,朕也在糊涂…… 不过,想也能想到,总不逃不过是那边的人罢了。” 贾环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隆正帝,轻声道:“陛下,一定要注意安危啊。 傅安身边带了两个武宗…… 虽然不知其意为何,但是,总不得不防。 臣完全想不明白,陛下,您说说,他傅家到底想干吗,啊?他到底想干吗……” 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和口吻,这孙子是明目张胆的在给傅家上眼药呢…… 一旁处,苏培盛嘴角抽了抽,低下了头。 隆正帝闻言后,更是面色古怪,他觑眼看着贾环道:“糊涂东西,连这件事也不知道…… 下个月便是皇太后七十千秋,她老人家向来崇道信佛,尤其信峨眉山的白云禅师和青城山的玄空道长,因此朕特意下旨请了他们来,与太后谈佛论道。 是车骑大将军傅恒派了其子傅安,护送他二人进京。 只是他们听说朕要在铁网山打围,心生菩提心,要来这念往生咒,超度生灵。 这是太后的懿旨,怎么,你有意见?” 看模样,要在铁网山“大开杀戒”的隆正帝,没少受太后排揎,此刻却想要将锅甩在贾环身上。 贾环自然不会接,他面色凝重道:“太后怎会知道白云禅师和玄空道长?还会信他们?” 隆正帝闻言一怔,转眼看向苏培盛。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满天下的高僧大德,何止这两人? 太后又都没见过,为何偏偏…… 苏培盛躬身道:“陛下,是半年前,武直郡王向太后献了一份白玉罗汉和香楠木道祖,并两份经文真解。想来,太后从那个时候才开始信奉两位蜀中佛道的……” 贾环闻言,却又迷糊了…… 真的是赢时吗? …… (。) 正文 六百九十七章 最长的一夜 (三) 很多答案,不到谜底揭开的那一刻,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结果。 所以,贾环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茫然的看着隆正帝。 隆正帝也不是神仙,如何能想出答案?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赢时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或者说,诱导。 只是赢时在宗室中的人缘颇佳,承爵之后,不用在景阳宫中读书,就给了他更多的自由和机去会接触宗室诸王。 因此,很难判断他到底是受了哪一个的挑唆。 就今天看来,似乎荆王世子赢皓最有嫌疑。 可是,荆王一脉,素来与世无争。 数十年来,几代荆王都规规矩矩,从不参与朝政党争。 他又有什么动机做这些事呢? 而且相比于赢时,赢皓在宗室中的人缘更好。 今日的表现,并不出格,与以往也没什么不同。 如果非要牵强出一条疑点…… 那就是赢皓与忠顺王府的关系不错,与赢朗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可隆正帝绝对不信,以赢皓展露出的智慧,会为了这点交情,就暗下黑手,做出这种恶心他之事。 生在王侯帝王家,自幼便见惯了阴谋诡计,哪里还会有人因为“义气”去站队? 稍有不慎,影响的将是整个荆王一脉。 而且,就算帮助了忠顺王府成了事,荆王一脉也早就封无可封了。 赢皓作为未来的一字亲王,贵不可言,完全没有理由再做什么。 所以,隆正帝还是倾向于忠顺王那边使出的奸计…… 心中冷哼一声,隆正帝对贾环道:“去看看贾妃吧?对了,把朕的念珠还来。一个心中无佛的人,拿着念珠都是亵渎。”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那串看之不似凡品的念珠,送还给了隆正。 不过表情有些恋恋不舍…… 尽管知道贾环是在做样子,隆正帝还是忍不住笑骂道:“快滚!一天到晚就知道在朕跟前耍赖,早晚有一天,朕要亲手打你一千大板,好好治你一治!” 在隆正帝的“威胁”声中,贾环一溜烟儿的出了大帐,没了踪影。 “阿弥陀佛!” 就在贾环离开后,隆正帝所在的这座大帐内,忽然响起了一声佛号。 佛号回荡在整个大帐内,梵音袅袅。 而且,正是出自之前一直站在苏培盛后面一些的那位老“公公”之口…… “委屈大师了!” 隆正帝竟对这名老“公公”打了个佛礼,口中尊称大师,歉意说道。 而那名老“公公”却只轻轻的摇摇头,道:“老衲不过为人主略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 隆正帝一边让苏培盛给这位“假公公”让座倒茶,一边客气道:“大师过谦了,大师乃人间真佛,佛门圣僧。 纵然白云禅师,也只是大师师侄晚辈。 久闻大师法眼如炬,能辩奸邪。 今日观之,大师可有教朕之处?” 隆正帝目光有些炙热的看着这个老和尚…… 这时苏培盛这位大明宫总管大太监,亲自搬了一把大椅,放在老和尚身后,然后恭敬道:“性一禅师,您请坐。” 老和尚也没客气,点点头后,便坐了下去,然后对隆正帝道:“陛下所言太过,老衲不过少林一老僧罢了。 至于法眼如炬,能辩奸邪,更无从谈起。” 不过,老和尚见隆正帝那张脸黑了黑,又想起佛门那几位所求之事,心里长叹一声,话音一转,又道:“然,佛渡有缘人。与佛门相关之人的面相,老衲倒也能妄语一二。” 隆正帝闻言,面色这才好了点,忙道:“大师请讲!” “陛下,当为明君,爱民如子,可流芳千古。” 老和尚一本正义的说道,面色严肃。 隆正帝有些无语的和老和尚对视着,他怀疑,这个老和尚是不是和贾环认识…… 一样的狡猾无赖,一样的眼睛澄清,一样的不畏惧于他…… 不过好在,老和尚到底没有贾环那般“无耻”,只要理由站的住,哪怕很牵强,就轻易不再让步。 老和尚与隆正帝对视了一会儿后,心里又是一叹,道:“陛下,还有一人与佛门有缘,便是方才与陛下交谈之人。” “哦?” 隆正帝闻言,精神一震,他看着老和尚道:“那此人,是奸邪,还是良善?” 老和尚沉默了下,而后沉声道:“他将是……秦之干将,柱国功臣。” 隆正帝闻言,细眸猛然一睁,随即又紧紧眯起,化为一条缝,眼中眸光直视着老和尚,沉声道:“大师此言,可当真?” 老和尚闻言,叹息出声,而后缓缓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开口,且闭上了双目,无声的诵起了经文…… 不过,隆正帝却有些骇然的发现,之前,老和尚额前的那两道眉毛,分明还各残存着一缕黑色,然而此刻,双眉却全变成了雪白,没有一丝杂色。 …… “大姐!” 贾环闲庭信步的在无数宫人、侍卫和太监的注视下,走进了隆正帝的行营“寝宫”内,进门还没看见人,就高声呼喊了声。 “呀,是三弟!快进来!” 贾元春身着一身宫装,正在大帐内的贵妃榻上坐着读书。 猛然听一陌生男人呼喊,先是一惊,随即便反应过来来者何人,顿时笑容满面的起身迎了上去。 她目光亲昵的看着贾环,惊喜道:“三弟,你怎么来了?” 贾环在家人面前永远没个正行,得意洋洋的撇嘴道:“是我大姐夫让我来看大姐的。” “噗!” 平日里望眼所及之处,无一人敢有半点失礼的贾元春,陡然看到这么一个无赖儿,顿时忍俊不禁的喷笑出声。 更喜得无可无不可。 在满帐宫人昭容瞠目结舌的注视下,素日来最知礼重礼的贾元春,竟拉着贾环这个外臣的手,将他往里引,安置在一个宽榻上让他坐住了。 又忙让抱琴给贾环斟茶,拿点心水果,如同一个长姐宠溺幼弟一般…… 一直看到毫不客气的贾环狼吞虎咽的吞下了一盘点心,又美滋滋的喝尽一盏茶后,贾元春才舍得松开眼,又要招呼宫女去准备…… 贾环脸皮再厚,也不好在一大房子的女人注视下,再吃喝一回。 他忙摆手劝道:“大姐大姐,你快坐下说会儿话吧。 弟弟我又不是刚从牢里出来的,来姐姐家吃一点意思意思得了,哪还能狠吃…… 再说,一会儿我还要回去吃烤全羊呢。” 这番不识好歹的话,让众人侧目,贾元春也哭笑不得的嗔了他一眼,道:“尽爱玩笑!” 贾环也是嘿嘿一笑,道:“大姐,不过旬日没见,你也太客气了。” 贾元春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接这个口,而是问道:“家里都可还好?老祖宗身子可还安康?” 贾环笑道:“都好,老祖宗身子很好,每日里和姊妹们还有宝二哥说话玩笑,要不就去园子里逛逛,日子过的好的很。” “那,家里其他人呢?” 贾元春再问道。 贾环顿了顿,道:“其他人也都好,爹、姨妈、姊妹们、俩二哥、兰哥儿他们都很好。大姐不用挂怀…… 哦对了,太太最近,愈发迷上了佛经。 说是梦到了宝二哥的那块玉,是来自什么大荒山无稽崖。 为了感谢天意,她立下宏愿,要上去庵堂里礼佛三载。” 贾元春闻言,却顿时怔住了,怔怔的看着贾环。 贾环笑着安慰道:“大姐放心,并无大事。待太太还了心愿,外面世界也海晏河清后,自然就会再出世安享天伦了。” 贾元春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看着贾环温声道:“三弟,我信你。” 贾环脸上的笑容,顿时深了许多,点了点头…… …… 夜幕渐渐降临,明月当空。 宁国府,宁安堂后宅,小吉祥难得一脸正经的在做着“女红”…… 没错,就是“女红”。 太阳没有打西边儿出来,她确实面色肃然的握着一根绣花针,在做着针线活。 广义的来说,女儿家做的针线活,都应该叫女红。 小吉祥严肃认真的将手里的针线缝在了软纱上,努力的将纱绢缝制成了一个网兜,然后,又缝在了一个铁环上…… 没错,别的女孩的女红多是做荷包香囊,小吉祥做了一个扑网…… 过了大概两刻钟后,小吉祥两道毛毛虫眉一拧,用力缝完最后一针后,她先小心的扯了扯网兜,看看有没有漏洞和缝隙,再检查完好无损后,海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欢呼出声! 一旁处,香菱似乎比她还高兴,笑的更甜,也跟着欢呼起来。 魔王贾环不在家,白荷也在“实验室”里忙着,尤氏和秦氏还在卧床,如今宁国府内宅就属她的义姐小吉祥最大,“小腿子”自然自由的多,玩的也更开心尽兴! 乌仁哈沁却很好奇,她有些心疼的看着一块上好的纱罗被缝成那样,问道:“小吉祥,这个网,是做什么的?” 小吉祥得意道:“当然是捉萤火虫啦! 哼!莺儿昨儿夜在蘅芜苑里捉了一些,兴的不行…… 今儿咱们也要捉些! 我已经跟府上的老嬷嬷打听清楚了,就在天香楼后面那块儿,夜里就有,好看着呢。 杨梅姐姐,香菱,拿好玻璃瓶,咱们走! 一定要多捉一些,明儿把莺儿比下去!” “嗯!” 双手紧紧捧着一个玻璃瓶的香菱重重的点点头,应了声,笑得极甜。 乌仁哈沁虽然早在草原上就见过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像星星一般多和美丽,却不愿扫兴,也笑眯眯的抱着一个玻璃瓶,跟在小吉祥后面,朝天香楼附近走去…… 而这个时候,公侯街后街处,一个身着一身黑衣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了墙边…… …… (。) 正文 六百九十八章 最长的一夜 (四) “大姐,你怎么来了?” 贾环一边打量着这座高大如殿堂的大帐,一边啜饮着芳茗,乐呵呵的问道。 贾元春比他想象的还要明事理,让他轻松了不少…… 贾环猜测,这或许是因为贾元春自幼被贾母抚养长大,稍大些又被送进宫里,与王夫人不算太亲近的缘故。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当贵妃的同父大姐,在这件事上选择相信他,这般懂事明理,让贾环的心情着实好了许多。 兴许是感受到了贾环放松,贾元春看着贾环霜白的两鬓,轻轻一叹,道:“你也别把自己逼的那么急,你还小,纵然一心想要复兴祖宗荣光,也有大把的时间去做。” 贾环哈哈一笑,道:“大姐的话,我记住了……不过大姐,你还没说呢,你又不会骑马打猎,你怎么来了?” 贾元春轻轻白了贾环一眼,道:“怎地,我就不能来吗?是陛下让我一起来的。” 贾环闻言,面色忽然变得微妙起来,他竟对贾元春挑了挑眉毛,挤了挤眼睛,怪声怪调道:“大姐,陛下对你,还不错嘛!” “呸!” 贾元春何曾见过这般挤眉弄眼没个正行的小泥腿子模样,狠狠的啐了一口,正要拉下脸好生教育一番幼弟,可刚一张口,就觉得腹内一阵翻滚,忍不住的想要干呕。 一直在一旁侍候着的抱琴忙捧了一个漱盂过来,跪在地上接着。 不过,贾元春只是干呕了几下,并未真个吐出。 一旁一个昭容端来漱口之水,让她漱了漱口后,她才呼出一口气。 抬头看向贾环,眼神嗔怨,不过,迎上的却是一双满是探究的眼神,贾元春俏脸一红,斥道:“怪道老太太说你顽皮,果然如此……三弟,你瞎看什么?” 贾环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了右手,大拇指冲着贾元春扭了扭,惊诧道:“大姐,你这是……有毛毛了?” “你还招我!” 贾元春闻言顿时羞红了脸,羞恼嗔道。 见贾元春没有反对,贾环双手一下捂住了脸,呻.吟了声。 双手之下,贾环面色阴晴不定,眸光急剧闪烁。 榴花开处照宫闱,榴花开处照宫闱…… “三弟,你这是怎么了? 可是……可是因为我…… 会对你不利?” 贾元春见贾环竟是这样一幅反应,顿时有些不安的说道。 贾元春虽然性格端庄持重,但并不木讷。 她如何会想不到,她在宫里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起色,然而这两年却忽然“异军突起”的原因。 得封贵妃倒不算什么,关键是,隆正帝在她这的圣眷,一日比一日重。 而宫里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今见了她也恭谨有佳。 在宫里许多年,纵然耳濡目染,贾元春也明白,后宫的圣眷分配,和前朝的形势是绝对分不开的。 她清楚的明白,她在宫中的根基不是隆正帝的宠爱。 而是她的娘家,更准确的说,是贾环。 论姿色,论才艺,宫里比她强的一大把。 但论娘家势力,她如今却是后宫三千粉黛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这才是她的立身之本。 若是她会影响到贾环的话,那…… 纵然日后有皇儿傍身,可…… 电石火花间,贾元春简直快要难为死了。 “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贾环却忽然放下双手,露出一张灿烂之极的笑脸,大叫一声,然后满脸惊喜道:“大姐,我要当舅舅了!” 突如而来的惊喜,一下子就驱散了贾元春心头的乌云,她轻轻的呼出了一口长气,看着喜的无可无不可的贾环,也被他的喜悦感染。 同时,心里那一丝隐藏的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这般重视亲情的人,想来若不是太太做的太过,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折腾什么呢?” 贾元春正在看贾环不停的耍宝逗趣,逗的她咯咯乐个不停。 连带满帐的宫人,都笑的东倒西歪。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大帐内的欢愉气氛瞬间跌落谷底,宫人们面色一白,纷纷重新站直。 连贾元春也站起来了,倒是贾环,还自嗨的笑的前仰后合,贾元春连连给他使眼色,他都好像没有看到。 直到隆正帝走了进来,贾元春和宫人们忙福下行礼时,贾环才堪堪止住略显夸张的笑声,然后一双眼眸中满是愤怒,直射隆正帝。 老小子,你他娘的不地道! 设一个圈套,拿自己为诱饵我佩服你。 可你带上我大姐干吗?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真要有什么事跑起来也方便,可她现在有孕在身! 隆正帝的眼神也很简单:可与朕同富贵,自当与朕共生死。 贾环看透他的意思,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个无耻的老东西,打的是赤.裸裸的阳谋之牌。 只是,隆正帝恐怕想不到,他所想的事,本就是贾环准备的…… 比起太上皇的气度,你到底差了些。 见贾环没有当场犯浑,隆正帝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贾环真要闹将起来,他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在隆正帝心里,贾环已经成了一个精明的浑人。 忠心是有的,但在规矩上,却天生的无法无天…… 转头淡淡的看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立即会意,忙悄无声息的挥了挥手,而后满帐的宫人就鱼贯而出。 只留下了一个抱琴在贾元春身边服侍。 待人都走了后,贾环叹了口气,这才草草给隆正帝行了个礼,然后对有些不知所措的贾元春笑道:“大姐,没事。我就是觉得陛下太抠门儿了,你这都是双身子的人了,身边就那么三两只小猫儿在伺候,又都不会武功,要是有个熊瞎子闯进来,连个能看护你周全的人都没有……” “三弟呀,不可胡说……” 贾元春有些惊骇的唤了声,虽然她早就听隆正帝说过,贾环敢跟他跳脚的“干仗”,可此刻真看到贾环这般无法无天,她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阻止了贾环的浑话后,她忙又转身面向隆正帝,要跪下代贾环请罪。 隆正帝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一挥手,阻止了她下跪,冷哼一声,道:“爱妃不要惊慌,朕都习惯了这个混账的放肆。 不过,看在他只是在小节上无礼,于大节无亏的份上,朕不与他一般计较罢了。 不比外面有些人,表面上礼数周全,心里面,阴.私龌龊……” 贾元春闻言,这才堪堪松了口气,一板一眼的谢过隆正帝后,转身又对贾环委婉劝道:“三弟,纵然陛下仁厚大度,不与你计较,你也不可恃宠而骄……” 贾环听她说隆正帝“仁厚大度”,差点没笑出来。 古怪着脸色连连点头,道:“大姐,我记住了,你放心……这样,我回头就派个人过来,医术不错,还会点武功,专门负责大姐你的安危。” “哎呀!我跟在陛下身边,那么些侍卫护着,哪里还用你再派人……三弟快别说了,让陛下笑话。 再说,往宫里送人,里面规矩多着呢,哪里是你说送就送进来的。” 贾元春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贾环道:“不是送进宫里,就是打围期间照看大姐你。待回去的时候,我还要要回来呢!” 贾元春还是摇头,不过没等她再开口拒绝,隆正帝就发话了:“爱妃,既然贾环有这个孝心,你成全他就是。既然不是入宫,就无所谓那些规矩。而且…… 他身边的丫头,多半都是他屋里人。 你就当多一个亲戚陪你说话解闷吧。” 隆正帝既然都开口了,贾元春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又看了眼垂着眼帘不语的贾环,心里明白这两个男人多半有正事要说。 便对隆正帝笑道:“陛下,您和贾环谈正事吧,臣妾先去后边看一下晚膳如何了。” 隆正帝面色和缓了些,点点头,贾元春又对贾环使了个眼色后,便带着抱琴转身离去了…… 待大帐内只有三人时,隆正帝坐下后,哼了声,对贾环沉声道:“现在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贾环,上回西北之乱,证明军中确实有一只暗藏的黑手,在暗中挑动。 十八名斥候老卒的自尽,和他们家人悄无声息的消失,说明一定是军中大人物所为。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今天行营中的某一人。 如今到了大变将生,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不知凡几,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贾环闻言后,面色也肃然起来,他点点头,同意隆正帝的话,不过却又摇摇头道:“忠顺王那一边,不大可能…… 他们在军中的触角还远没有渗透到这个地步。 而且,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心只想着阻止或者拖延大秦出征西域…… 至于这五方兵马中,牛继宗一定不可能,韩德功更不可能。 宁至……他也做不到这一步。 五城兵马司裘良……一团烂泥,倒不防他有大志。 至于御林军……臣不熟悉。 倒是方南天……很有可能。” 隆正帝闻言,却是气笑了,道:“你分析了半天,就是将你荣国一脉的人都摘了个清楚,反倒说是朕这边和方太尉有问题?” 贾环苦笑了声,有些苦涩道:“陛下,臣也只能往他们身上去想了。 因为臣着实不敢想象,除了他们外的任何一位会出问题。 ⑧☆⑧☆.$. 太可怖……” 隆正帝又沉下了脸,寒声道:“是可怖,因为不管是谁,他的目的,都是为了毁掉整个大秦! 这也是李光地的意思…… 这位老相爷,从未将忠顺王那边放在心里,他却一直都在惦记着军中的那只黑手。 贾环,这次,绝不可大意手软!” …… ps:稍稍说一句,在后面算计的人,一环算一环。大家别跳着看啊,可以猜猜谁是黄雀…… 正文 六百九十九章 最长的一夜(五) 贾环的脸色难看之极,心里也无比沉重。 毫无疑问,这个黑手,一定是荣国一脉中人。 否则的话,他绝无可能将触手伸的那么深。 而且,正如李光地所言,此人的目的,是为了毁灭大秦…… 贾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仇恨,才会让此人有如此疯狂的做法。 只是贾环真的猜不破,此人到底是谁。 他只希望,千万不要是牛继宗等人…… 可是,他也不认为方南天有这个手段,去操控黄沙军团麾下十八名斥候。 那可是……几十年的老卒啊。 除了荣国一脉有数的几个大佬外,谁能有这般大的能量,能动摇他们坚韧的心性和信念…… 贾环心中一团乱麻! …… “哟!瞧瞧,这是谁回来了,这不是万岁爷的干儿子吗?” 贾环刚回到自家营地的大帐内,就听到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他明显一怔,不解其意。 直到看到众人面色古怪的强忍笑意看着他时,才反应过来,气得顿时随手抄起一个物件儿,朝牛奔砸去。 牛奔脸上的紫药水已经洗去了,青肿也都消去了大半。 一跃闪开后,他仰头哈哈大笑,一脸的解气,道:“环哥儿,还是你牛!替咱们出狠了这口恶气! 杀了那个老杂毛不算什么,可今儿赢时却是被你打击惨了。 咱们哥儿几个顶多受了点皮肉伤,算不得什么,可他…… 嘿嘿!从今往后,我看他还做不做那白日梦了!” 今日隆正帝的态度,鲜明无比。 在众人看来,他对赢时这个儿子,是真的没半分骨肉情了…… 失去了这份父子情,赢时再妄想什么,就真的只能是笑话了…… 而这却恰恰,却是赢时平生最大的目标。 因此,对赢时而言,这份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也难怪牛奔几个笑的无比痛快。 贾环嘴角抽了抽,心道你们哪里知道隆正帝心里还是很有这个儿子的,不过他也不愿搅了他们的好心情,岔开话题道:“奔哥,牛伯伯就没找你谈谈心?” “嘎!” 牛奔的得意笑声戛然而止,面相滑稽的僵在了那里。 见他这幅表情,满帐人哄堂大笑。 牛继宗倒是没找牛奔谈心,但只用了一个眼神,就差点没让牛奔趴下…… “臭小子!” 牛奔讪讪笑骂一声后,又高兴道:“嘿!环哥儿,你是没看到那些人的眼神! 看样子,他们是真在怀疑你是不是皇帝的干儿子! 对了,陛下找你什么好事?” 秦风皱眉道:“关你什么事?” 牛奔也奇怪:“是啊,关你什么事?” “哈哈哈!” 温博大笑。 韩家三兄弟齐齐抽嘴角…… 贾环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大事,对了……我大姐有孕了。” “哇!” 众人齐齐惊呼一声,然后都满脸喜色,恭喜起贾环来。 这当然是一件大喜事,很显然,这个孩子的未来,一定差不了。 不管是子以母贵还是母以子贵,一个亲王爵肯定跑不了…… 贾环以后再多一个亲王外甥,地位也就更加显赫稳当了。 贾环笑着应下后,又道:“还有,陛下的意思,一会儿咱们这些武勋将门子弟,围着篝火摆个擂台,演习演习武艺,赢者他有重赏。” “切!” 牛奔等人无语道:“你要参加,别人还打个屁啊!” 贾环如今八品修为,虽然含金量很低,只是“催生产品”,可再低也是八品啊。 力量是做不得假的。 尤其他修习的还是天下第一炼体武学《白莲金身经》,如今他的身体力量之大,连乌远都有些骇然。 直道董千海天下第一武宗之名,名不虚传。 此等力量,又哪里是那些连七品都不到的衙内们能抗衡的? 这种陪太子读书的配角,牛奔等人自然不愿意去做。 贾环笑道:“我自然不会参加,就是你们这些世子辈的…… 哈哈!别打别打…… 你们在这玩吧,我要去宁叔那里坐坐。 泽臣带着赵虎和曹雄他们在西域历练,到现在也半年了,一个信儿也没回。 要不是世清每月写信回来,我都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世清说,泽臣他们在西域可是杀了个尸山血海,听说,现在西域戈壁上的马贼看到云字号的旗子,就跟看到索命阎罗王一样。” 牛奔咋舌道:“泽臣的杀性那么重?” 温博冷笑一声,道:“你看看他老子就知道了。” 说起这,连秦风都有怨气:“宁家的功法入的就是杀道,宁泽辰他父亲咱们也认识不少年了,何曾见他笑过?一身气息瘆人,也就是跟环哥儿还有点软话儿…… 你们说要是平常也就罢了,今年端午的时候,我看在泽臣的面上,去川宁侯府送节礼,居然连杯茶都没上,更别说还礼了……” “哈哈哈!” 牛奔和温博两人闻言,大笑不已。 牛奔幸灾乐祸道:“风哥儿,再让你矫情!别说是你,就是在我老子跟前,宁至都没给过笑脸,仇人似的,你……你还给他去送节礼?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贾环跟着笑了声,又道:“行了,毕竟是长辈,都少说两句。 你们玩儿吧,我去坐坐就来。” …… 此次打围共出动兵马二万五千人,分五部。 除却霸上大营的一万兵马外,蓝田大营出兵五千,京营出兵三千,打酱油的五城兵马出兵两千,再就是御林军五千。 分五角驻扎在行营五面。 贾环等人的营帐,靠近在霸上大营。 而蓝田大营,则在东北方向,正位于傅家营帐后方…… 因此,贾环带上了乌远。 至于董明月和蛇娘,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行礼,或者,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当然,自然也少不了不善的目光。 只是,不管是谁,看到贾环身后抱刀而行的乌远后,都不怎么有上前的勇气。 哪怕是经过傅家营地时,那些正苦着脸修补营帐的傅家亲兵…… 不过,对正在给之前他杀的那个老太监念往生咒的僧道,贾环还是多看了两眼…… …… 宁国府,天香楼后,一处空置的宅院内。 虽然是空置的院子,但并不荒凉,时常有人进来清扫。 而且,园子里开满了淡紫红色的红蓼花,暖香扑鼻。 贾惜春的暖香坞里,种的便是这种花…… 许是因为花香还有无人的缘故,所以,每天夜里,这座小院中都会出现不少的萤火虫。 小吉祥等人的目的地,便是这里。 不过,当她带着香菱还有乌仁哈沁兴高采烈的来到这里,还没进门,却有些愣住了。 小院里,竟然有动静…… 三人不动声色的顿了脚步后,挤在门边,小心的打开了一条缝隙,往里看去。 待隐隐看到里面的火光和女人的哭声后,顿时大吃一惊,脸色都有些变了。 不会是…… 不会是…… 想起一些平日里听到的鬼狐传说,三人的脸色都发白了。 香菱的牙齿更是开始打架了,紧紧的拉住小吉祥的衣角…… 好在小吉祥胆子大一些,她又将院门稍稍的开大了些,仔细往里看去。 待看清里面跪着的两人后,不由怔住了。 竟然是……贾惜春和入画! 转头“嘘”了声,让香菱和乌仁哈沁安静后,她有些好奇的趴在门边,想看看她们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抿嘴得意的笑着,想听到话柄,改明儿去“嘲笑”四丫头去。 她难道是在拜花神?嘁! 然而,当小吉祥静静听去时,嘴角的笑容却又渐渐敛了去…… “娘,惜春来看您了……” “娘,您在天上还好吗? 三哥说,每一个亲人去世后,都会化成天上的一颗星星,而娘化成的星星,就是女儿眼中最亮的那一颗。 三哥说,娘一直都有在天上看着惜春哩。 我好信三哥的话……” “娘,女儿一直在努力的学画画儿,就是想有一天,能将娘的影儿画出来。 这样,女儿就能天天的看到娘,就又能有娘亲了……” “娘,惜春真的好想娘亲……” 只听了几句后,小吉祥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晶莹,脑袋退了回来,然后又悄悄的合上了门。 转头对香菱和乌仁哈沁摆了摆手,往外点了点。 她们两人会意,就跟着小吉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小院门前。 直到转了个弯儿,在一处两座耳房相犄的狭窄夹角里,三人挤在夹角里,彼此靠着,才松了口气。 都有些沉默。 娘亲,谁又不想呢…… 四姑娘至少还知道她的娘亲是谁,还记得她的影儿。 可是小吉祥和香菱,却是连娘亲是谁都已经忘记了…… 不过好在,小吉祥是天生的乐天派。 一双小手捂住脸揉了揉,再放下来,脸上又重现了灿烂的笑脸。 她撇撇嘴,轻声道:“叶嬷嬷说,咱们府上,只有两处有萤火虫。一处是这里,今儿怕是没办法扑了。 还有一处,在北边儿临街的墙下,那里也有,就是有点远。 咱们去那里扑吧!” 香菱也是呆憨的性格,方才难过了一小会儿,这会听小吉祥又说起玩的,顿时就忘了悲伤,连连点头,小声道:“好啊好啊!” 倒是乌仁哈沁,有些不放心道:“小吉祥,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我怕……我怕……不安全。” 小吉祥白了她一眼,道:“杨梅姐姐,怎么会不安全?这是咱们家里耶! 咱们手里又有风灯,还有,你看那里……” 说着,小吉祥手向外一伸,往不远处昏暗的一处角落一指,对乌仁哈沁得意道:“我告诉你哦,咱们府上四周的暗处角落里,都有人守着哩,那里就有一个哩!是一个不说话的姐姐……” ,o “在哪?” 乌仁哈沁微微侧头,看了眼一片昏暗的甬道,莫名道。 即使明月高悬,可是草原上的人,大半都有夜盲症…… 小吉祥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把脑袋往外一伸,正想说一句“不就在那儿嘛”,然而,话未出口,脑袋又一下收了回来,身子攸然绷紧,小脸煞白,一双大眼睛里,满满是惊恐骇然之色。 紧接着,就连身躯,都因为恐惧,难以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 ps:我会努力的写第三更,书友们帮忙订阅一下啊!给点动力…… 正文 七百章 最长的一夜 (六) “姐姐,姐姐,你怎么……” 香菱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吉祥这种情况,被唬的不行,抓着她的手,焦急唤道。 只是话没说完,嘴巴就被小吉祥给堵住了。 小吉祥苍白的脸上汗如雨下,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连连摇头,示意香菱不要开口。 她的一双毛毛虫眉紧皱,大眼睛里除了惊恐之外,还有纠结。 太恐怖了。 她方才看见,就在不远处的甬道尾端的角落里,一个……一个黑影的脑袋,正趴在陈家姐姐的脖子上…… 陈家姐姐,就是小吉祥以前在宁国府里翻天覆地玩闹时,无意间发现的那个暗卫。 这个暗卫虽然只跟她说过一句话,但人看起来却很羞涩…… 可是方才,在月光的反衬下,小吉祥看到,陈家姐姐的脸是那样的雪白,眼睛……是恐怖的死灰色…… 太可怕了! 坏人,坏人进府了…… 这个时候,小吉祥应该带着香菱和乌仁哈沁悄悄的离开,赶紧去敲响紧急云板,呼唤前宅的亲卫才对。 可是…… 可是她却不能走。 因为,甬道的另一端,就是天香楼。 而且,这条路还会路过方才那座小院。 贾惜春就在里面…… 无边的恐惧,让小吉祥无比的畏惧。 只是,她忽然想起了贾环曾经说过的话。 一个不护着家人的,一个不护着亲人的人,连畜生都不如…… 轻轻的深呼吸了几下后,小吉祥定住了慌乱的眼神,她看向乌仁哈沁和香菱,声音压的极低,道:“香菱,杨梅姐姐,府上来坏人了,你们悄悄的从旁边小道,绕到二门后,左侧挂着的云板处,敲响云板,然后喊李万机带亲兵来救人。记住了吗?” 乌仁哈沁和香菱两人见她这幅神色,哪里还会当成玩笑,两人齐齐面色一变,伸手掩住了口。 香菱一边怕的眼泪都流了下来,一边抓着小吉祥的衣服,也压低声音颤声道:“小吉祥,那你呢?” 这呆丫头,关键时候竟连姐姐都不叫了。 小吉祥却没心思教育她了,她对香菱道:“我不能走,我得去告诉四丫头,不然会出大事。没功夫说了,你们两快去,不然来不及了!” 香菱摇头道:“我和你一起去告诉四姑娘,让杨梅去。” 小吉祥闻言大怒,一张脸上满是怒容,口中一对小虎牙都龇了起来。 可香菱却丝毫不动摇,她虽然呆笨,可她也知道,谁待她好。 和小吉祥玩耍的这段日子,是她活的最快乐幸福的时光。 她没有爹娘,只有这么一个“姐姐”。 她不能再失去最后一个亲人了…… 小吉祥见香菱关键时刻掉链子,顿时垂头丧气起来,只能哀求的看着乌仁哈沁,拜托道:“姐姐,香菱不懂事,你可一定要懂事啊!” 乌仁哈沁这个时候就显示的成熟果断的多,她轻声道:“我这就去叫人,很快就回来,你们一定小心。” 小吉祥简直感激不已,连连点头。 乌仁哈沁不再耽搁,转身悄悄离去。 小吉祥暗恼的瞪着香菱,道:“你看看人家多懂事……行了,别委屈了,你在这里藏好了,我去给四丫头报信儿去。” 香菱又摇头,泪眼巴巴的看着小吉祥。 不要留下我…… 小吉祥无奈的一拍脑门儿,压低声音警告道:“一会儿往那边走,我让你干吗你就干吗,敢不听话,就要害死我们俩,明白吗?” 香菱连连点头。 小吉祥又轻轻的呼出了口气,小脑袋微微侧出墙角,看了一眼后,只见那道黑影还趴在陈家姐姐的脖颈上,而陈家姐姐已经…… 小吉祥的脸色更白了,她咽了口唾沫,然后牵着香菱的手,一步一步,悄悄的往之前的小院儿走去…… 一直走到拐角处,小吉祥发现那个黑影都没察觉,心里大喜,拉着香菱转过转角后,疾步往小院走去。 她自然看不到,在她和香菱刚刚转过转角,那道黑影,就“呼”的一下转过头。 月夜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一双死鱼眼中满是荒诞混乱的疯狂之色,而沾满血迹的嘴角,诡异的弯起…… …… “砰!” “四丫头!快走!快走啊!!” 小吉祥带着香菱一路狂奔到天香楼后面的小院儿,一把推开门后,压低着嗓音呼喊道。 泪流满面的贾惜春和陪着流泪的入画显然受到了惊吓,两张仓皇的脸上都是不安。 不过待看到来人是小吉祥后,贾惜春顿时大怒! “小吉祥,你……” 贾惜春指着小吉祥就要翻脸,不过话没说完就被小吉祥打断:“四丫头,快走,快走!府上来坏人了,已经在杀人了!” “什……什么?” 看着小吉祥那张焦急的脸上泪痕未干,贾惜春又不是傻子,哪里感觉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唬的有些挪不动脚,目瞪口呆道。 “别什么了,快走!” 小吉祥心急如焚,连推带搡的将贾惜春往外推。 香菱也有样学样,推着入画往外走。 入画有些无奈,她虽然也怕的要命,可她自己知道走啊…… 将贾惜春推出门后,小吉祥对香菱道:“香菱,你带她们去天香楼,叫开门,然后让秦氏和你们一起跑,往前面跑!快点!” 香菱闻言,嘴巴又瘪下来了,看着小吉祥泪眼巴巴道:“姐姐……” “别姐姐了,快点,你敢不听我的话?” 小吉祥厉声呵斥道,看模样,倒有些贾环的影子。 香菱不敢多嘴了。 小吉祥急道:“都傻愣着干吗,还不快去?” 香菱已经呜呜的哭出声了,一边和入画拉着已经被吓傻了的贾惜春往外走,一边频频回头,想看她大姐大要干什么…… 却见小吉祥居然把院里的两盏玻璃风灯的灯罩给拆了,然后,将里面的火油,洒在了屋子的窗栏上…… “快走!” 小吉祥又急喝一声,将香菱等人催着离开后,她心里什么都不想,只是默默的数着数…… 数了五十个数后,她将自己手里的风灯也扭开,没有再倒油,而是直接将火头,丢向了洒满火油的窗几。 冲天大火,腾空而起! 听到远处忽然响的守夜防火锣声,以及前院隐隐传来的云板声,小吉祥心里呼出了口气…… 然后,就要往外跑去,三爷告诉她,不到死去的那一刻,就绝不放弃生的希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忽然被打开了。 看到进来之人,小吉祥惊怒交加! “你们……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竟是贾惜春、入画还有香菱三人。 香菱还真有点怕小吉祥,看了眼贾惜春,喏喏的道:“是……是……” “是我要回来的!小吉祥,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不然,三哥回来也不会原谅我。三哥说过,做人要有担当,咱们一起走……” 贾惜春虽然也有些憷战斗力忽然爆表的小吉祥,可心里的骄傲还是给了她勇气,大声说出来。 “疯了疯了……蠢死算了!” 小吉祥气急败坏的骂了声,就往外走,喊道:“还不快走!” “嘎嘎嘎,有趣,真有趣……” 一道刺耳诡异的声音忽地从门外飘忽响起,四女面色陡然大变,小吉祥的脸上,更是没了一点血色,煞白一片…… …… 蓝田大营帅帐内,贾环看了眼手中茶杯里的清水后,笑了笑,而后对上方的宁至道:“宁叔,泽臣给您来信了没有?” 帅位上坐着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是蓝田大营统帅,大秦卫将军,川宁侯府现袭一等子宁至,也是宁泽辰的父亲。 一身冷到极致的气息,换个人来,怕是都无法与他长时间共处一室。 太过压抑逼人。 而且不仅他是这样,整个蓝田大营都是这种气场。 牛继宗曾教导贾环和牛奔,一支军队的主帅,便是这支军队的灵魂。 主帅的气质,决定军队的气质。 他断定贾环日后若是带军,军队的气质一定很有人情味儿…… 而若是牛奔带军,军队的气质则会很猥琐不堪…… 总之,都还需要锤炼。 显然,蓝田大营的气质,便是冰冷,和冷酷。 好在,托祖宗的福,秦风上门送礼都没得到的待遇,贾环已经得到了。 好歹还有一盏清水…… 不过,即使面对的是贾环,宁至的脸上也没什么感情色彩,更别说笑脸了。 一双眼睛里,冰冷的目光看着贾环,答道:“没有。” 贾环也许是因为脸皮太厚的原因,仿佛感受不到宁至眼神中的冰冷,浑不在意的呵呵笑道:“他也没给我写过,不过王世清和他在一起,倒是每月写一封信回来。 泽臣在外面过的太苦了些,见天儿和马贼们厮杀。 没少负伤…… 宁叔,我想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太危险了。 要不,我修书一封,把他喊回来得了。 宁叔你随便安排一下,让他进军中打熬资历,总比在西北吃沙子和马贼厮杀强。 要是现在就快马加鞭送信儿的话,说不定半月内他就能回来了……” “不用!” 宁至断然拒绝道:“他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独.立门户,与我没什么相干…… 环哥儿,如今他是你的手下,死活随你。 营中还有事,就不多留你了。 你自去吧。” …… PS:来波订阅呗,不然今天的数据仆了…… [。] 正文 七百零一章 “二五女”! “你是何人?胆敢……胆敢擅闯我宁国府,该当何罪? 还不束手就擒,本官……我,姑奶奶我会从轻发落!” 小吉祥平日里跟着赵姨娘戏文听了不少,这会儿子,头脑已经开始僵滞的她,能想到最威风的话,就是这些戏文。 她一边将唬的站都站不稳的贾惜春、入画还有香菱,紧紧的护在她小小的身子后面,一边还独自一人,面色煞白的面对着对面那个恶人,结结巴巴,不伦不类的说道。 她并没有奢望,这么“霸气”的话能将这贼人惊走。 她只祈祷,能够多拖延片刻时间,好让救援的人早点赶来…… “嘎嘎嘎……” 黑衣人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一双死鱼眼般的眸子,木讷、呆滞的看着小吉祥,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嘶嘶”的声音,恐怖之极。 他歪着头,道:“你就是贾环身边,嘶,那个最宠爱的,嘶,黄毛丫头吧?嘶……” 小吉祥被这副鬼样子吓的大滴的眼泪在眼睛中蕴着,却坚强的不让泪水流下,她微微颤抖着声音,看着那黑衣人道:“你既然知道我家三爷,就该知道他的厉害! 你若敢……你若敢无故伤害我们,他一定会报仇的!” “嘎嘎嘎!” 黑衣人再次发出一阵刺耳的恐怖笑声,而后又猛然收住,死死的看着小吉祥,唬的小吉祥一下想向后退一步,可是却又不能退,因为她身后有人…… 黑衣人面容渐渐狰狞起来,嘶嘶做声,道:“无故?嘶!何人无故? 我父亲本明教教主,与贾环井水不犯河水,从无相干。 他却带人,趁家父练功错乱之危,卑鄙的杀了他。 嘶! 若非是他,本座本一清白书生,又如何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嘎嘎嘎! 贾环杀我父亲,毁我明教,此仇不共戴天,何人无故?嘶…… 都说,贾环最重亲情。 想来,今夜本座将尔等屠尽吸干,嘶…… 他必然会,生不如死! 嘎嘎嘎! 嘶……” 其实这黑衣人的话倒没什么,可他说话时,扭着脑袋一嘶一嘶的模样,真心让人别扭,心底发寒。 小吉祥眼看着这人就要有动作,她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忽然,挤出了一张大大的笑脸…… 这突然而来的笑脸,还真将黑衣人给怔住了…… 什么鬼? 小吉祥趁机忙赔笑道:“教主,原来您是,事出有因啊! 哎呀!杀父之仇,自然不共戴天!理所应当要报仇! 没说的,我小吉祥站在你这边……” 说着,还拍了拍小胸脯,似颇有公道心肠! “嘎!” 黑衣人的死鱼眼睁着,有些呆滞的看着小吉祥。 而小吉祥身后的贾惜春则愤怒不已,在后面想要推搡小吉祥这个“二五女”。 可“呆香菱”却不动声色的拦住了她…… 小吉祥被黑人的眼睛盯的心里噗通噗通的直跳,脸上却笑的愈发灿烂,又道:“教主!您说的对! 贾环就是最重亲情,只要杀了他最亲近的人,喝了她的血,就会让他痛不欲生。 可这贾府里,一共有千百号人,你哪里找的出谁才是贾环最亲近的人呢? 若挨个杀,就算杀到天明也找不出。 只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也没甚用。 像我这样的丫头,八两银子就能买俩,杀了有什么意思嘛…… 不过没关系,我知道谁是他最亲的人!” 这幅变故,将原本书生出身的怪人,给唬的一怔一怔的…… 又见小吉祥继续义薄云天道:“那个人就是,薛、宝、钗!” 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她就住在蘅芜苑里,那是大观园最好的地儿了,三……贾环都给了她。 你知不知道贾环为啥那般喜欢她? 我告诉你,就因为她脸最白!身上还香香哒! 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教主别误会,我没有说你啊…… 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她,如何?” 黑衣人的脑子,似乎不大好使,有些宕机…… 他脑袋歪着,死鱼眼一边转动,一边看着小吉祥。 如果小吉祥的演技再高深一些,说不定,还真能将这个原本书呆子出身,却被人用血脉秘法仓促“催熟”出的绝世妖人继续糊弄下去。 可是,见这么一个大坏蛋,居然被她耍的团团转。 本就没多深心机的小吉祥,哪里还藏的住心里的得意…… 眼乃心门,自然而然的就将心里的得意和狡黠给流露了出来。 黑衣人是因为练功而变得木讷怪诞了些,可并非真是傻子。 当他看到小吉祥大眼睛中的得意神色后,顿时醒悟过来,他被骗了…… 他竟被不共戴天仇人的一个婢女给耍成了呆头鹅! 想起他父亲生前对他的唾骂和失望,黑衣人心如刀绞,恨欲狂! “咿……呀!” 黑衣人忽然仰天长啸,发出一道尖锐之极的啸声,然后一双死鱼眼变成赤红,一双苍白干枯如尸爪的手张开,怒不可揭的朝小吉祥头上抓去。 “啊!三爷……” 小吉祥见演崩了,哪里还坚强的下去,闭住眼,凄厉惨叫出声。 她身后,贾惜春和香菱还有入画三人,也跟着尖叫起来。 死到临头,谁人不惧? 她们能坚持到这会儿才叫唤,已经殊为不易了…… 然而,就在黑衣人的双手堪堪要抓在小吉祥的天灵盖上,将她的脑袋一把抓成稀巴烂时。 忽地,从其侧面传来一声急厉低沉的啸声。 “嗡!” 黑衣人发出一道嘶声,骇然转头看去。 只见一柄古拙的纹松云剑,破空而来,杀向于他! 其势之大,触之必死。 黑衣人面色剧变,再顾不上小吉祥,连连退后。 若是他面前之人是贾环,或者是那个叫“薛宝钗”的…… 他说不定拼死也要弄死。 可是,为了一个八两银子能买俩的黄毛丫头,他又怎会愿意舍命? 大仇未报,他死难瞑目…… 不过,当他看到伴随着古剑飞来的一男一女两个道人时,原本就僵滞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小吉祥,你们没事吧?” 女道姑自然就是闲云,尽管她很少出药室,本不该和贾府其她人相识。 可耐不住小吉祥自来熟,不认生,想扩大队伍。 在得知有新人进府后,主动去“勾搭”。 虽然“勾搭”没成功,可到底还是混了个脸熟。 因此闲云道姑认得小吉祥,看着她闭着眼睛凄厉喊叫着,以为哪里受了伤,忙关心问道。 而小吉祥在听到闲云的声音后,如闻天籁,顿时停住了叫声,缓缓的睁开眼。 待看清果真是闲云后,小吉祥怔了怔,然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一头钻进闲云怀里,紧紧的抱住她。 亲人哪,你们可来了…… 哭的极为凄惨! 闲云道姑却有些不自在,尽管小吉祥只是一个小女娃儿,可把一张沾满眼泪鼻涕的脸在她胸前挤啊挤啊挤,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不过,没等她来得及说话推开,却发现小吉祥人已经软踏踏的昏了过去。 “小吉祥,小吉祥……” 而从后面凑上前来的贾惜春、香菱,看到小吉祥居然“死”了,唬的面无人色,尖声惊叫起来。 从前面疯狂赶来的李万机、付鼐和纳兰森若并上百名披挂亲兵,在听到这道声音后,更是拔腿狂奔! 李万机一张黄脸狰狞可怖,怒声咆哮道:“付鼐,放走一个贼人,我等纵然万死,也难有颜面再见三爷!” 不用他喊,付鼐和纳兰两人的脸色早就成了黑锅,发疯一样的往里面赶。 训练有素的亲兵,在赶到燃起熊熊大火小院外,以最快的速度抢占射击高地,张弓搭箭,对准院内。 然而,此刻院中,除了几个哭的快要喘不过气的女孩子外,哪里还有贼人? 闲云刚刚安抚完贾惜春等人,告诉她们小吉祥只是被吓昏过去了,虚脱了,没大事。 就见外面人山人海的围了一层人,她对当头的李万机往东边指了指,道:“我师叔追着贼人去了那边……” 李万机深吸一口气,却没有离开,他看到倒在贾惜春怀里人事不省的小吉祥,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骇的嘴都有些张不开。 闲云见之,知此人误会了,又忙将小吉祥并无大事说了一遍,李万机等人方松了口气。 就要派人去围追贼人时,贾惜春却又忽然开口哭泣道:“李总管,快去派人告诉我三哥,告诉他,呜呜……家里遭贼人了,有人杀到家里来,要杀我们,小吉祥都受伤了,呜呜,快去啊!” 李万机闻言,面色一变,却不敢说什么拒绝的话,紧绷着脸,点点头。 留下了十人留守在这里后,他一挥手,便又亲自带人去追贼人了。 他发誓,抓到这个贼子后,他要一口一口嚼碎他的骨头!! …… 宁国府这边这般大的动静,哪里能瞒得过人。 尤氏、秦氏、白荷等人自不用说,骇的跟什么似得,都想带人出门看看,有没有伤到哪个,尤其是白荷…… 然而她们却发现,根本出不了门。 因为每个宅院门口,都守着两个气息凌厉干练的青衣女子,直言劝她们不要出门,外面不安全,危险还未尽去。 再问她们什么也不说,却也出不去,只能干着急。 而荣国府这边,自然也能看到冲天而起的火光,再加上之前的云板、锣声以及亲兵们戒严的动静。 使得西边府上也人心惶惶,极为不安。 然而,贾母却严厉禁止贾琏带人过去探寻帮助。 原因很简单…… 宁国府里,现在并没有贾家的子孙了,贾环并不在府上。 哪怕是被烧干了毁尽了,只要贾环没事,来日重建就是。 但贾家的儿孙,就那么几个了,一个都不能少…… △≧△≧, 而且,贾琏就是过去了,也没甚大用…… 至于其她人,就听天由命吧…… 贾母站在荣庆堂的窗前,眺望着东边的火光,面色阴晴不定,一双老眼中,恨意惊人。 但最终,却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 ps:这章强忍着穿插写法,一次写尽,真别扭…… 表喊我断章了,冤枉…… 正文 七百零二章 人名…… “啪!” “啪!” “咣啷……” 铁网山行营,宗室王公的大帐多集中在东面。 其中的一座大帐内,一人如同疯癫一般,面色狰狞着,将大帐内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了个稀巴烂…… 大帐内除了他外,就只有一个身着金黄蟒龙袍的少年,面带同情惋惜之色的,看着砸无可砸后,双腿跪地,泪流满面的男子,轻轻叹息了声。 他道:“时王兄,想开点吧……” 此人,正是荆王世子,赢皓。 而疯癫之人,便是今日颜面尽失的武直郡王赢时。 听到赢皓的话后,赢时无神的泣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是他儿子啊……” 赢皓细眸中闪过一抹莫测的光泽,随即又恢复成同情惋惜之色,他蹲下去,拍了拍赢时的肩膀,叹息道:“时王兄,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看不透吗?” “看不透,什么?” 赢时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空了,绝望麻木的道。 赢皓轻声道:“时王兄啊,自古天家,何曾有过亲情…… 但凡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心中便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骨肉手足都是最要提防的存在。 在王兄面前说句犯忌讳的话,皇伯父,不就是正因为如此,才被皇祖压制了二十年么…… 你看看,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帝,能和有才干的皇子相处和谐? 时王兄你若是平庸之辈或许还有可能,偏你这么有才干…… 按礼说,时王兄你才是那个位置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只可惜……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其实,当时王兄你抗争一番,说不定事情也就不一样了。 只是,时王兄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讲亲情。 父子情,手足情…… 可是,你也要别人领情才是啊…… 但凡你狠一点心,又如何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成了笑柄……” “够了!不要再说了!” 原本生性就孤拐偏激的赢时,听了赢皓这番娓娓道来的话后,双目赤红,心中的滔天恨意,几乎都要将他点燃了。 心中只有一句话在翻来覆去的念着: 天下人负我! 天下人负我! …… 不过…… 赢时猛然转过头,看向赢皓,双眼赤红的直视着他,凌厉问道:“皓哥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半年多来,你就一直在我身边说这些事,我不是傻子,能听出你的意思来。 只是我不明白,你未来一个铁打的亲王,何苦再折腾? 就算我和赢历都死了,也轮不到你们荆王一脉插手那个位置!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样的话,我只会更加不放心你。” 到底是在阴谋窟里长大的人,每颗心里都有七八个心眼儿,尤其对权谋算计敏感。 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依然不忘防备算计…… 赢皓闻言,却面色一变,连连苦笑着摇头道:“我就说,那个位置,也只有时王兄你这样的英才才配坐。 我不过有一点算计,还没露面,就被你看的一清二楚,真真是洞若观火…… 罢了,既然时王兄你已经看透了,那我也不扭捏小气了。 没错,时王兄,我是一心想你起事! 也会尽全力助你成事。 但我并不是白出力,我希望,待事成之后,时王兄能助小弟实现两个要求…… 对时王兄而言,或许无足轻重,可对小弟而言,却是比命还要重要!” 本来对赢皓产生了十足戒心的赢时,在听到这番话后,心里舒缓了许多,也放心了许多。 只要有要求就好,就怕他没有要求,那他所谋只会更大…… 赢时站起身来,抽出帕子擦拭了下脸上的泪痕后,看着同样站起身的赢皓,道:“时王兄,但说无妨。其他的且不说,纵然本王只是一个郡王,若有能帮上忙之处,也绝不推脱。” 赢皓闻言,略有深意的看了赢时一眼后,笑道:“很简单,待王兄成事后,小弟想要贾环的脑袋!” 说到贾环二字时,赢皓几乎咬碎牙齿! 他道:“从小到大,何曾有人敢对我不敬?可是,那个区区庶孽出身的混账,竟然敢打我耳光! 此仇不报,小弟有何颜面为人?” 赢皓恨,赢时更恨! 经他这么一说,“新仇旧恨”简直齐上心头,赢时面容狰狞道:“不用皓哥儿你说,日后,我自要把贾家连根拔起!将那个逆贼,千刀万剐,方卸我心头之恨!” 赢皓点点头,道:“对,贾家在军中着实有些尾大不掉了。本来已经快要消散的影响,因为贾环的崛起,又重新凝聚。对时王兄你日后掌控朝廷,着实有些不利。” 赢时哼了声,压下怒气,道:“此事言之尚早,皓哥儿,你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赢皓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了,赢时的眸光直视着他。 这半年多来,赢皓不断的勾起他心中的野心欲.望,当然,这些野心欲.望本就存在于他的心中。 赢皓只不过是将它们释放出来罢了。 可赢时绝不信,赢皓是无的放矢的。 他心里很明白,他们这样的出身,在这种事情上的任何动作,都不会单纯没有意义。 而且他也不信,赢皓所为,只是为了惩罚一个贾环…… 看着赢皓渐渐悲苦起的面庞,赢时有些诧异起来。 只听赢皓长叹息一声,道:“时王兄,小弟也不怕你笑话,小弟今年十七岁。按礼说,就算没娶世子妃,也该纳侧室了。 可是,小弟却一个都没有。 不是小弟不能人道,而是…… 我并不喜欢女类……” 赢时不解其意,眨了眨眼,干笑了声,道:“王弟喜好雅致风趣,倒也难得。只是……” 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觉得菊花有点痒…… 心里有些泛呕。 他性子乖戾归乖戾,可他却绝对不好男风,而且打心里感到恶心。 当然,他不会明着说出来。 但若赢皓的第二个条件是觊觎他的“美色”,赢时觉得后面的话就不用再谈了…… 感受到赢时心中的厌恶和鄙夷疏远,赢皓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不过再抬眼时,眼中却只有凄苦哀怨之色。 在赢时骇然的目光下,身为荆王世子,未来的一字世袭亲王,赢皓竟毫无犹豫的屈膝跪下,他看着赢时,诚声道:“时王兄,小弟的第二个请求,就是……就是待时王兄登基大宝后,恳请时王兄,能够解除对晳王兄的圈禁。小弟此生,独爱……晳王兄……”说着,竟流下了两行清泪…… 赢时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觉得有点懵…… 他想过一万种可能,甚至想过,赢皓会不会是想“划江而治”? 又或者,希望能够解除荆王一脉不得干政的禁令,让他们能做一个名正言顺的荆州王。 但赢时就是没想过,答案竟会是如此的……操.蛋! 可是,看着赢时那一双幽怨哀求,且泪眼朦胧的眼睛,赢时反胃的同时,又选择了相信他…… 毕竟,宗室王公,名流大臣中,好这一口的数不胜数,并以之为风雅。 赢皓“爱美人不爱江山”,也可以说的通。 毕竟,除此之外,他还能求什么呢? 荆王一脉想入主大宝,无异痴人说梦。 他们这一脉又升无可升,荒唐些,也可以理解…… 赢时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将赢皓虚扶起来,强笑道:“皓哥儿你有此心,倒也难得。 我赢秦皇家,难得出一个情种。 哥哥我又怎会不成全于你? 只是…… 咱们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可笑?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是他。 而且,还有赢历。 再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上位。 更何况,从今日往后,怕是在众人眼中,我这个儿子,还不如一个外姓臣子……” 赢时颇为沮丧道,只是一双细眸中,目光却波动闪烁着。 赢皓好似没有看到一般,笑道:“只要时王兄你能拿定主意,那么其他的,都很好说。 毕竟,无论是天意还是民意,时王兄都是储位的不二人选。 许多人心里,其实还是向着时王兄的,只是他们找不到机会。” 赢时皱眉道:“可是父……陛下……” 赢皓垂下眼帘,轻轻的呵呵一笑,道:“时王兄啊,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儿女情长?你拿他当父亲,他可拿你当过儿子吗? 时王兄,自古而今,哪个成大事者,不心狠手辣,会拘于这种小节? 王兄你何不……” 赢时闻言面色骤变,厉声道:“不许胡说!这种想法,连想都不能想!” 赢皓闻言,连连点头,懊悔道:“时王兄,是小弟失言了,糊涂了,糊涂了。 小弟是说错了话,我的本意其实是…… 时王兄,何不做那李世民?陛下做李渊,不是也很好嘛。 这么些年来,他其实也就是这样一个角色而已。 就算时王兄行事,皇伯父其实也损失不了什么……” 赢时却依旧摇头道:“皓哥儿,你说的再好都没用,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而且,只要太上皇在,咱们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赢皓却不这样认为,他直视着赢时,道:“时王兄,你错了。李唐时期,李渊中意的继承人是李建成,而不是李世民,可到最后,他有选择吗?” 赢时沉默不语。 赢皓轻轻一笑,再道:“更何况,时王兄你也不是没做准备。傅安带来的那一百悍卒,还有白云禅师和玄空道长这两大武宗,岂不正是为了赢历准备的吗? 时王兄到底不凡啊,就算不是太子,也能拉拢到蜀中侯傅家,掌西南十万雄兵。 佩服,佩服!” 赢时面色微微一变,而后竟隐隐有些自得,不过这抹自得之色随即消失无踪。 他摇头道:“别说两个武宗,纵然再来十个,也成不了大事。” 赢皓闻言,面色神秘一笑,道:“谁说我们只有两个武宗,我们还有他……” 说着,赢皓一翻手,掌心中出现了一个桃木牌,上面有一个人的名字。 赢时看到这个人名后,眼睛登时睁圆,满脸骇然,瞠目结舌的看着赢皓,结巴道:“他……他他……” 赢皓微笑着,肯定的点点头…… “嘶!” △≧△≧ 赢时的眼中,陡然爆发出一阵极耀眼的亮光。 若此人当真为他这边的,那…… 他就是大秦的李世民! 赢时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看着赢皓,有些沉不住气道:“皓哥儿,这……何时发动?” 赢皓正色道:“只要陛下一声旨意,臣立马下去安排。” 赢时闻言,剧烈的喘息了起来…… …… 正文 七百零三章 耳语 从蓝田大营出来后,贾环的脸色就不是很好,心思重重。 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他可以肯定,宁至绝不可能是那边的人,也看不出他是一个有野心妄念的人。 可是,贾环心里却总有一种不安…… 他和乌远回到贾家营地后,却并没有进去,而是登上了一座营门附近的小山坡。 “呼!” 深深的吐出了口气后,贾环凝眉望月。 五月十五刚过,月亮依旧月满如盘。 银纱般的月光笼罩着整座行营,不远处的铁网山脉,却一片黑暗…… 贾环凝视了片刻后,忽然开口道:“远叔,我心中总是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在发生。 但一时间,却又想不出哪里出了纰漏。 你帮我想想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这边看起来一切都还好…… 家里那边……家里那边会不会出问题?” 贾环有些烦躁的问道。 乌远抱刀而立,左手握刀。 他听了贾环的话后,沉吟了下,而后缓缓的摇摇头,沉声道:“公子,可能性不大,少有人敢犯此等忌讳。 而且……就算有人心存歹念,轻易也进不了家里。 董姨娘和卿姑娘布下的那些机关陷阱,即使是大高手,落入其中,都难以轻易脱身,难免会发出一些动静。 只要有稍许动静,暗哨就会发现预警…… 若是武宗的话,虽不惧那些小巧机关。 可是,有道成师侄在,等闲武宗,根本不是对手。 天底下,也只有一个蛇娘才能三招败他…… 更何况,家里还有一百精锐亲兵,随时待命。 公子,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当初武当剑阁阁主道成真人,被赢皓招至都中,正巧看到贾环杀了他的得意弟子,再加上忠顺王府的人挑拨,使得他生出了除掉贾环之念。 后来失手,又被蛇娘擒获后,由乌远求情得生,贾环放他一马,让他去外面认真打听,看他贾环是否是祸国殃民之辈。 然后再回来给他一个交代。 忠顺王府中人的谎言自然靠不住,虽然贾环的名声有些臭大街,可还远不到为害天下苍生妇女的地步。 道成由此得知上当受骗,铸成大错。 为恐连累武当,便之身上门,登门求罪。 贾环很干脆的给了他两条路:第一,去杀了赢皓。第二,去杀了忠顺王。 二选一…… 说起来,道成真人也算是江湖上最顶尖儿的那一撮大豪之一。 可他听到贾环的这两个条件后,差点没当场吞剑而亡。 他是江湖上的大人物不假,可在真正的勋贵眼中,他了不起也就是一个“郭解”之流的游侠罢了。 最大的作用,就是打手,也是炮灰…… 别说去杀两个亲王,就是杀一个县太爷,都会给武当引来大祸。 真要按贾环所言去做,千年武当,顷刻间,便会化为齑粉。 他如何敢做…… 可他也不能说贾环的要求过分。 既然他能遵照别人的意思来杀贾环,那么贾环这般以牙还牙,又有什么错? 谋杀一个国侯,本与谋反无异,贾环同样有能力让武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道成却又万万做不得这事。 就在他被逼的要横剑自尽,以给贾环一个交代之际,乌远再次出面求情。 贾环再给乌远面子,“从轻发落”,就让道成给他当十年打手。 然而道成还是不敢…… 因为他已经打听清楚,贾环要打的人和打过的人,都是他打不起的…… 堂堂剑阁阁主,江湖上多响亮的名号。 可是面对权贵时,差点没憋屈死。 最后,贾环好奇问他,他到底能干啥玩意。 心如死灰的道成艰难答道,可为仆十载,看家护院…… DUANG! 成交! 别看贾环表面上一脸嫌弃的模样,好似又养了一个吃干饭的。 可是,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 对他而言,杀一武宗不难,难的却是收为己用。 尤其是,能让一武宗屈尊为看家护院之流…… 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却让他阴差阳错间给办到了。 贾环心里别提有多得意。 其实得意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自此家中安保无忧矣。 可以说,有道成在,贾环就几乎没了后顾之忧。 除了皇宫大内外,他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何地有这般奢侈,能用武宗看门护院…… 念及此,贾环心中骤起的担忧,也渐渐放了下来…… 不过,贾环忽然又觉得,只一个道成,难免会看管不周全。 而且显然,他在内宅里也不方便。 贾环寻思着,等回去后,再让他写信回武当山,多招一些女弟子来。 没事的时候,还可以看看她们耍耍剑。 想起闲云那个小娘皮每天早上耍剑的模样,身姿可是矫捷的很哪! 她说的没错,她一点都不下垂…… “公子,公子?” 乌远的沉声呼唤,唤醒了“元神出窍”的贾环。 他回过神后,不动声色的擦了擦嘴角,然后深沉的点点头,道:“远叔,我是在认真思考你的话,深以为然……” 乌远嘴角抽了抽,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却也不揭破,道:“公子不用太担心,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公子已经做到万全,至于其他的,且看天意罢。” 贾环微微颔首,道了声“也只能如此了”,然后忽然举起右手,朝营门方向招了招,并打了声口哨。 营门口处,始终关注着他动静的亲兵,看到他的动作后,忙一路小跑跑到了山坡上,询问何事。 贾环吩咐道:“去将韩二爷请来。” “喏!” 这位鞑兵高声一应,又转头跑向营内。 看着远去的这位单眼皮、高颧骨典型蒙古人面相的亲兵,乌远微微皱起眉头,对贾环道:“公子为何都选鞑子为亲兵?坊间议论,多因此有非议公子之处。” 贾环哈哈一笑,眼睛闪烁,道:“何止坊间,哪一个月兰台寺那些御史不因为这个参我几回? 可是,无论是陛下,还是内阁,不管哪一边的人,都对这种折子视而不见。 远叔,你可知为何?” 乌远摇摇头,道:“朝堂之事太过隐晦复杂,实非我能领悟。或许是……公子圣眷隆厚之故?” 贾环笑着摇摇头,道:“不是……也没什么复杂的。 其实很简单,正是因为此举,不得人心罢了。 呵呵……” 乌远闻言后略一深思,便恍然大悟,然后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环,道:“我一直都知道公子处境不易,却不知,竟会难到这一步……” 贾环哈哈笑着摆手道:“远叔,不至于此。 只是尽量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这些细节而又要害之处,我们先一步做到位,就能省许多心思。 与人方便,才能与己方便。” 乌远听的有些头大,着实有些绕不过圈子,索性摇摇头,不再去想。 这时,韩让面色有些讶然的走了过来,看着贾环道:“环哥儿,出了什么事?” 贾环脸上的笑容敛去,他对乌远使了个眼色,乌远会意,双目如电的四处扫视了圈后,又往外走了十数步,严加警戒。 然后,贾环肃穆着一张脸,附耳在韩让耳边低语了一阵,却见韩让的眼睛猛然圆睁,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说罢之后,贾环看着面色隐隐发白的韩让,沉声道:“二哥,这些话你记住了吗?” 韩让嘴巴有些发干,看着贾环点了点头,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二哥,不要紧张,只是防范于未然,但愿是我多想了…… 具体安排由韩叔叔自己决定就是,我只是一个建议。” 贾环笑着道。 韩让深吸了口气,面色依旧有些发白,看着贾环点点头,沉声道:“环哥儿,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我爹。” 贾环“嗯”了声,道:“带几个亲兵一起过去,不要大意。” 韩让点点头,然后不再啰嗦,转身离去。 “对了,让人把奔哥叫出来一下。” 韩让闻言,面色再变,回头对贾环点了点头后,转身大步离去。 …… 神京城,宁国府。 李万机他们到底没有追到道成和那贼人。 当一个武宗想逃跑时,除了同级别的武人外,其他人只有望尘莫及的份。 他只能带人将府中每一个角落都搜寻了一遍,顺便将火给灭了…… 不过好在,紧紧半个多时辰后,道成就拎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贼人回来了。 正如乌远所说,这个世上,只有一个蛇娘,能与灵蛇相合,三招败道成…… 而这个黑衣怪人,以邪宗妖法入武成宗,又哪里是一代剑阁阁主的对手? 他在道成手中连一个回合都没走上,就被废了气海,擒了回来。 虽然李万机恨不得将此贼扒皮拆骨吃肉,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最好还是等贾环回来再处理。 这件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而道成、秦眉还有李万机等人,又亲自带人再三检查了遍府内各处角落后,便解除了内部戒严。 但暗中的守备却又加强了一倍。 当战战兢兢走出院门的尤氏和白荷,得知府上没事,重要的人也都还好后,松了口气之余,忙又派人去西边荣国府报平安。 没多久,贾母便由贾琏、鸳鸯、李纨等人陪着,亲自赶来了。 同时到的,还有园子里被唬的心惊胆战的姑娘们。 两班人在宁安堂后宅院门口处遇到,一番匆匆见礼后,众人一起护着贾母往里面走。 然而,还没进正堂,远远的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嚣张得意的声音: “真真是个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 就那个丑八怪,也敢跑到我吉祥姐的地盘儿祸祸? 哼! 仔细他的一张好皮! 哇哈哈哈!” …… (。) 正文 七百零四章 家中事 宁安堂后宅内,气氛有些古怪。 惊恐不安的气氛似乎并不多,倒是目瞪口呆的人很多。 当贾惜春哽咽着将她知道的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后,众人都顾不上安慰贾惜春了。 一双双眼睛直直的看向“一脸谦虚”的小吉祥,如同在看奇葩…… 再也没人对她方才“大言不惭”的把宁国府说成是她“吉祥姐”的地盘而感到不满和嘲笑了。 除了面色青红变幻的薛宝钗外,其她所有人对小吉祥的感官,都有了极大的变化。 熊孩子,似乎也不只是会淘气。 淘气到正处,居然也能有这么大的功劳…… 当然,她们此刻能有这种心情想这些,也是因为她们大都以为,只是进来了一个寻常贼人,但并未来得及发生什么伤害。 而且坏人还已经被抓住了…… 因为连贾惜春也不知道,方才已经没了一条人命。 小吉祥没有把这些说出来,因为她觉得,说出来后,除了平白吓唬人外,也没甚用。 一切,还是等三爷回来后再说吧…… 而姊妹中,林黛玉看了看一对毛毛虫眉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个不停,贼兮兮的打量着众人的小吉祥,而后又看了看垂着眼帘,面色淡淡不语的薛宝钗。 林黛玉想着方才贾惜春所描述的话,实在忍不住笑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带坏人去找薛宝钗…… 嘻嘻! 而这道笑声如同点燃了引子一般,引起了哄堂大笑。 “老太太,你瞧瞧她,这幅模样神态,和环儿有什么分别没有?” 众人笑罢,林黛玉对贾母笑道。 众人闻言,再看向一脸“无辜”的小吉祥,又忍不住大笑一阵。 连小吉祥自己也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一副老实模样,丝毫看不出方才在尤氏、白荷等宁国内眷面前,“我吉祥姐”的风采…… 倒是贾母,只是淡淡的笑了阵,又敛起了笑脸。 她看起来似乎还有些心神不宁,打量了番小吉祥后,感叹道:“跟能为人,学能为事。 难得你这点子年纪,就能有这份定力和头脑,你很好。” 小吉祥闻言,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儿,跪下道:“奴婢谢老太太赏……赞赏!” “噗!” 这下,别说林黛玉她们了,连李纨这样的老实人,都忍不住喷笑了出来。 而贾母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声,语气稍稍变得轻松了些,道:“你林姐姐说的不错,你就和你主子一模一样,连要赏儿的法子都一样! 只是今儿来的急,也没预备着,等明儿再让你鸳鸯姐姐把你的赏给送过来罢。” 小吉祥有些不好意思道:“老祖宗,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贾母摆了摆手,看向尤氏,沉声道:“李万机怎么说?” 尤氏见贾母面色严肃,忙也收起了笑脸,正色道:“老祖宗尽放心就是,李总管再三保证,绝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府上和园子各处也都加派了人手,据说府上新来的供奉,好像还是个武宗什么的…… 总之就是一等一的厉害,就是他擒获了贼人。 再不会有人闯进来,惊动老祖宗了。” 贾母摇摇头,道:“不是惊动我,而是你们…… 你们不拘哪一个,但凡有一点好歹,等环哥儿回来后,那还了得? 所以,半点大意不得。 链儿……” 说着,贾母又看向贾琏,道:“你一会儿去把这话告诉李万机,告诉他,环哥儿亲兵家将的养了一大堆,从未有过亏待。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时候正是用他们的时候,再不敢有半点疏忽。 若再有一次这样的事发生…… 宁国如今乃武勋将门,以军法治家。 纵然环哥儿有情,而军法无情。” “是,老祖宗。” 贾琏恭声应道。 贾母又看向了贾惜春,眼中闪过一抹严厉之色。 只是,又想起某人极护犊子的性子,到底没有动出怒来,她沉声道:“四丫头,今日之事,绝不许再有下一回了,记住了吗?” 贾惜春闻言,小脸面色一白,大眼睛里噙着泪,点点头道:“是。” 贾母又对身边的李纨道:“她身边的奶.子嬷嬷一人革半年的银米,打二十板子。 再有下次,连个姐儿都看不住,府上就容不得她们了。 至于这个丫鬟……” “老太太,千错万错都是孙女的错,是孙女想要拜祭……” 见贾母眼神严厉的看向入画,眼看就要严加发落,贾惜春忙出面求情道。 与原本世界中相比,贾惜春的性格,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然而,贾母的心情可能比她们想象的还要糟。 而且,贾惜春在她心里的分量,也着实有限…… 没有惩罚她,已经是看在贾环的面子上了。 否则的话,单凭她今日,给一个连贾家族谱都上不去的无命妇私立灵位,烧纸送灵,“引发”了那么大的祸事,就该把她圈禁起来,交给管教嬷嬷好生管束。 因此,贾母用极严厉的眼神堵住了贾惜春未尽之言后,又看向对李纨道:“将这个不安分的小蹄子,连同她哥哥一起,一同都赶出去。 真是好大的胆子!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敢往府里拿,今日之事,说不得就和这些东西有关。” 李纨听到贾母这般严厉苛责的口气,哪里敢说个不字,看了眼唬的小脸煞白,站都站不住瘫坐在地上的入画一眼,应了下来。 连续发作了一通后,贾母心里似乎好受了些,脸色也微微好看了些。 她对林黛玉等人道:“已经夜了,你们都快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等明儿再说。” 林黛玉等人见贾母生气,也不敢违逆她,纷纷应声称是。 而贾母说罢,就在李纨等人的陪伴下,又回到荣国那边去了。 待贾母离去后,林黛玉等人就听小吉祥在那里安慰着泣不成声的贾惜春,道:“四丫头,快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你也是笨! 老太太虽然撵了入画出去,可又没让人打骂她,有什么相干? 当年我小吉祥不也一样被撵出去过…… 你要实在舍不得她,等三爷回来后,你稍稍的撒个娇,就又可以接她回来嘛! 到时候,老太太气也消了,也忘记这回事了,不就万事大吉了? 有什么好哭的嘛…… 入画,你也别哭了,咱们也算是共患难同生死过一回,阎罗殿门口遛过一遭的,吉祥姐我还能看你没个下场? 你放心,一会儿我就跟李万机他婆娘打招呼,你先去城南庄子上待几天,可以先帮王庄头那个傻儿子王成养养驴嘛……” 入画的哭声陡然增高…… “噗!” 本来因为之前贾母的一番严厉发作而给诸姊妹们带来的阴霾,被小吉祥这番胡话瞬间给驱散开来。 史湘云一边嗤笑,一边上前,也半蹲下去,摸着小吉祥的脑瓜,道:“还怕不怕了?” 小吉祥可能脑子烧糊涂了,大言不惭的吹嘘道:“怕?我吉祥姐怕过哪个……哎哟!” 刚吹完,一双小手抱住脑瓜,讪笑着看向史湘云,讨好道:“云儿太太,我是在跟入画说哩!不是真个想当你的姐……” 史湘云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又轻轻的替她揉了揉,柔声道:“整日里就看你疯,以为你只会疯。 没想到,关键时候,还顶些事,知道护着人。 今天唬坏了没? 等你三爷回来,不定多心疼你呢。” 小吉祥听闻此言,大眼睛里渐渐泛起了层水花,嘴巴瘪了瘪后,却又摇摇头,继续吹:“我吉祥……我小吉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噗!” 站在她身后的林黛玉实在忍不住了,也跟着笑出声,半躬身,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瓜,道:“到底和你主子一样,难怪环儿最喜欢你……” 小吉祥被两个太太摸着脑袋,脸上顿时泛起了一层得意的受用神色,众人看去,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贾环”,别说其她人,就连贾惜春都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又听小吉祥摇头晃脑道:“颦儿太太,三爷最喜欢的人可不是我哩……” 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 众人闻言,顿时想起之前贾惜春描述的话。 哪有还能忍得住的,除了白荷柔声训了小吉祥两句外,其她人都大笑不止。 林黛玉笑的最开心…… 白荷怕薛宝钗面子上过意不去,就给她赔不是,道:“薛姐姐,小吉祥不懂事,就会乱来,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其她人闻言,渐渐止住了笑声,看向薛宝钗。 薛宝钗对这些眼光似无所知,她看向白荷,笑道:“这是哪里话,谁还会真个当真? 而且,小吉祥今天做的确实很好。” 说着,她还对小吉祥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也没等小吉祥回应什么,薛宝钗对众人道:“到底天晚了,咱们姐妹们还是先回去吧。大嫂和蓉哥儿媳妇身子都还没好,经不起熬夜。” 此言一出,尽管尤氏和秦可卿都连连说不妨事,而众人也都还想再留下来多问问小吉祥,可却不好再留了。 纷纷起身告辞。 不过,在离开前,贾迎春看着小吉祥笑道:“你先前不是央我让人帮你绣一副,你和环弟的刺绣吗?明儿你去我那里,我让人先给你描影儿,待环弟回来后,再描他的。” 众人闻言,纷纷惊讶的看向小吉祥忽然变的通红的脸。 贾探春呵呵上前,轻轻的在她忸怩害羞的脸上拧了下,好笑道:“你也会害羞? 对了,你不是老想往我的秋爽斋里去扑蚱蜢么? 看在你今天表现不赖的份上,得空去吧。 不过,你得小心些我的花儿,弄毁了仔细你的皮!” …… PS:推荐两本作者朋友的书,一本是《辅国权臣》,一本是《燃烧的莫斯科》,书荒的书友可以看看,帮忙收藏一下也行。 另外,马上就要高.潮了,再铺垫一下,最好能水到渠成的一气呵成…… (。) 正文 七百零五章 会是谁? “咚!” “咚!” “呜……” 军鼓擂擂,角号阵阵! 行围大营中央,王帐前十数丈外的大片空地上,堆起八方篝火,火焰冲天。 照的四面八方,犹如白昼。 而在篝火中间,是一座高大的石台。 外围,则是随驾的五方兵马,依次而列。 除了各留一半人马看守营地外,在此地的五营兵马,尽皆在此,总数过万。 而且,还有诸王公大臣、武勋亲贵,都聚集在王帐前的露台上。 在万众瞩目间,大秦太尉,义武侯方南天身形闪动间,就出现在了石台上,负手而立。 鼓号声止。 随后,方南天蕴含着强大内劲的声音,低沉浑厚,传遍了整个营地。 “圣上口谕:大秦武为国本,军风尚武,国之柱石。 秦卒强,则大秦强。 秦卒弱,则大秦危。 故,军中尚武之风,绝不可失。 因此,朕于打围之前,设此擂台,以觅军中勇士。 自王公武勋以降,至什伍士卒,凡有勇武者,皆可上此擂台挑战。 胜者为主,再受他人挑战。 最终守擂为冠者,朕不吝以天子剑、麒麟服相赐。 愿我大秦,武运长存!” “万胜!” “万胜!” “万胜!” 秦皇重武,这对军队来说,绝对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 更何况,隆正帝还抛出了“天子剑”和“麒麟服”的大手笔。 这两者,别说对寻常士卒,就是对勋贵子弟而言,除了某三孙子外,都是极大的荣耀。 因此,众人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上万秦卒,山呼万胜。 王帐前搭建了一个木制露台,上面坐着决策大秦百万大军的大部分力量,以及王公宗室。 相比于大军的激动,这个露台上的人,就显得冷静的多了。 尤其是从来都与军权绝缘的宗室诸王,甚至,连一些武勋将军,都有些不以为然。 个人勇武,从来不被他们看重。 而且,反对将武功和爵位承袭挂钩的勋贵,大有人在。 从武一途,着实太苦太险也太难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宁愿废除这个决定。 因为他们中,有很多都“后继无人”。 子孙不少,可有从武根骨的,有从武毅力的,有从武之资的,三者相交,就几乎无人满足了。 也就是说,他们这一代后,亲贵之爵多半就要丢失…… 而一旦丢了,想再找回,难度之大,超乎想象。 像贾环这样,能重振家业的子弟,在神京城中,百中无一。 家族衰败,指日可待。 当初连堂堂贾家都是如此,更遑论是他们家族? 因此,对于“罪魁祸首”的武道,忧心忡忡的他们,打心底里反感。 当然,这种反感不能流露在外。 因为此策非隆正帝所定,而是高祖和太上皇…… 所以,众人看着面色微微激动的隆正帝,心里纵然不满,可到底还是跟着装模作样的喊了几声“万胜”。 然后,比武开始。 说是自.由比武,任何人都可以上,但也只是这样说。 真要是个粗通拳脚的普通士兵都能上,那这一万多人都上一遍,十天半月都比不完。 因此,守擂者乃是武道中人,为一御林军卒。 最先上台的,亦是一个初有武道根底的武人,出自灞上军营。 仅“武道”二字,就让九成九的士兵都没了机会。 这本就是现实…… …… 大秦军服统为黑色,且极为简洁干练,没有那么多花式去区分不同军区军种的兵。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后背后心处,有一片白,上书各自所属军队的番号。 比如说御林军的士兵,背后后心处就是“御林”二字。 灞上军营的人,背后后心处,就是“灞上”二字。 严格来说,在通体黑色的军服上涂一片白,是非常不合理的事。 因为这样醒目的标志,极有利于敌人的射箭瞄准。 但,大秦军方的意图正是如此。 当一个士兵,以后背面对敌人时,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在可耻的逃跑。 这样的人,不配做老秦士卒,也不配活在世上…… …… 比武进展的如火如荼。 守擂的人已经换了几波了,打的也愈发精彩激烈。 大秦军中,藏龙卧虎,高人辈出,果不虚传。 虽然到目前为止,上台之人武道最高者,也不过二品。 但贾环目测之,这些人之所以没有进入更高的等级,不是因为他们根骨毅力差,而多半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从武之资,让他们买得足够的参药去固本培元。 但就其武技而言,还是十分的高明娴熟的。 这个东西做不得假,需要靠大量的演练和实战才能收获。 而这正是贾环所匮乏的。 因此他看得津津有味,感觉许多技巧都可圈可点,值得学习。 不过,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贾环这等武人,看着一个个无名小卒却使得一手好武艺,觉得赏心悦目,兴致勃勃。 可是对那些王公贵族,还有一些其他心底反感武道的人来说,这种节目就实在太过枯燥乏味了。 看一群粗坯臭汉在石头台上打架,有什么劲? 渐渐的,交头接耳的声音多了起来。 有谈论经书的,有谈论诗词的,有谈论女人的,还有谈论未来该怎么办的。 总不能让他们的孩子,也这般粗鄙吧,那怎么能行…… 上位正座,隆正帝眯起的细眸,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 薄薄的嘴角边,闪过一抹浓浓的讥讽笑意。 却也不理会,一群国之蠹虫,迟早自亡…… 隆正帝的视野又转向了擂台。 御林军、灞上军营和京营,三方人马轮番上阵,互不相让,气势高涨。 呼喊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然而,五城兵马和蓝田大营两处,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五城兵马司那点人马,本来就是来凑数的,没什么动静也就罢了,一窝怂货,谁也没指望过…… 可是蓝田大营处,也寂静无声,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就让人感到奇怪了。 隆正帝坐于露台正上位,看了眼气息冰冷坐在下方的宁至,道:“宁爱卿,蓝田大营无勇士乎? 朕尝闻言,论兵卒之不畏死者,大秦百万军,当属蓝田军最悍。 今日为何毫无动静,欲藏拙耶?” 宁至还是那张冰冻不化的脸,微微屈身前倾,沉声道:“陛下,蓝田兵卒,平日所练习者,皆是以命相搏的杀人之术,并无比试之法。”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滞,心中虽然微怒,却也拿这种军头没什么好办法。 大秦军方内部想要升官晋级,看的不是圣意如何,而是三个硬标准。 第一,忠诚。 第二,军功。 第三,能为。 这三个标准其实是相互交叉的,没有明显的界限。 因为如果没有足够的忠诚,在基层时,就不会以命相搏,建立足够的军功。 而如果没有带兵的能为,就无法建立更大的军功,那么也只能止步于基层个人勇武的阶段,不会升的太高。 这三个硬标准中,和圣意的关系最大的,也只有忠诚。 但无论是哪个皇帝,都不会随意否定一个将军的忠诚。 尤其是这个将军,曾数度历经生死,为国效命。 所以,隆正帝拿这个不给他面子的大将军,没什么好办法。 当然,并不是说隆正帝不能制约宁至。 一般而言,如果皇帝对某一个将军不满,他首先,会跟军机阁打招呼,由军机阁自己来处置。 调到远方任职,眼不见心为净。 如果军机阁的处置令皇帝不满意,严厉一些的旨意就会下来。 或贬官,或再调的远一些。 如果军机阁的处置依旧令皇帝不满意,这个时候,兰台寺就可以出动了。 无数的奏折先淹没过来,各种或真或假的罪名往人身上套。 而后皇帝龙颜震怒,便会责令三司会审,即刑部、大理寺、兰台寺三方共同审理。 结局通常会很惨…… 但这种情况非常少,很少动用,大秦百年来,也就那么一二例。 因为若是将军真有罪,军机阁自然会以军法严厉处置。 而若仅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行此等手段,难免会寒了军心。 当然,一般而言,只要有些情商的臣子,都会尽力避免在细节小事上给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是宁至显然不是这种人。 他几乎和所有人都合不来群。 虽然他也是所谓的荣国一脉,可就隆正帝所知,除了近几年宁至的儿子跟贾环联系上外,往前三十年来,宁家连年礼都没往贾府送过…… 而与牛继宗、温严正等人的关系,也十分僵硬。 蓝田大营这些年一直都在被打压削弱…… 牛继宗甚至请过旨意,请调宁至到九边苦寒之地去带兵,但没有被允许。 这也是宁至能始终掌控蓝田大营的重要原因之一…… 念及此,隆正帝有些郁闷的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宁至。 为什么不得不用的人,都不好用…… 》≠》≠, 不过,心里也放下了块石头。 显然,这样的人,几乎不可能会成为乱党。 因为他没这个条件,许多事,没人配合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而即使论军力,蓝田大营也远不及灞上大营。 可是,如果不是宁至,又会是谁呢? 借啜饮茶水之机,隆正帝细眸又看向了牛继宗…… …… 正文 七百零六章 找死! 神京城,荣国府。 荣庆堂东暖阁。 贾母坐在一面炕上,面色木然,透过玻璃窗几,出神的望着外面月色洒满的地面。 很罕见的是,鸳鸯不在屋内…… “唉!” 长叹息一声,贾母的面色渐变,似悲似怨,有无穷的憎恨,又生无边的恐惧。 三十年了…… 为了维护这个家,她眼睁睁的看着长子一步步堕落,看着二子成了书呆子,看着两府一地鸡毛的烂事…… 她从不说话,因为她只求平安。 可是…… 终究还是难得平安。 她没有想到,即使没有她,先荣国还是显灵,亲自挑选了一个子孙教化…… 念及此,贾母眼神中浮现了抹犹豫,似有难解之事。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一咬牙,站起身,走到后面高如一面墙的柜子前。 打开最里面的那扇柜门,将一摞摞衣服取出,然后再往里,她将手伸到隔板下面,似是抓住了什么,手臂用力,转动了半圈…… “吱……嘎!” 柜内发出了声,久未打开的门,初次被打开时的刺耳摩擦声。 柜子的里面靠墙一面,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暗格。 暗格内,有一卷轴。 卷轴边,则是一封信封。 贾母的眼睛渐渐湿润了,她颤着手,先慢慢的捧出了卷轴。 在屋子里玻璃油灯的照耀下,缓缓展开。 这是一副画。 画纸上,画着一副《寒山折梅图》…… 这种画,贾环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龙首宫,为太上皇和赢杏儿所作。 还有一次,则是在龙城大宰桑帐中的地窖内。 不过,如果贾环此刻在此,看到贾母手中的这幅《寒山折梅图》,那么他一定会发现,这幅图,与曾经看过的那两幅图,微有不同…… 贾母用一双颤抖的手,轻轻的抚过画面,泪水模糊了双眼…… 似乎过了好久,贾母又轻轻的将画卷了起来,收好,放回了原位…… 然后,她的手颤的更厉害了。 双手缓缓的,缓缓的探向了里面的那封信。 却显得极为犹豫。 似极想拿起,却又似极恐惧,不敢拿起…… 仿佛,这封信中藏着一头洪荒凶兽一般。 只要打开,就会吞没了她,吞没了整个贾家。 贾母面上已是老泪纵横,她鼓足了勇气,终于,将那封信缓缓拿起,拿出了暗格。 烛火的光芒,一瞬间笼罩在了信封上…… 入目处,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一股陈旧的血腥味,铺面而来! “呜呜……” 贾母似乎已经悲痛的无法自己,哭出声来。 “老爷啊……” …… 铁网山行营。 擂台上,兵卒们都已经退下了。 不管那些士卒的武技多么娴熟,平日里训练多么刻苦,但是受限于功法和从武之资,他们中能有几个二品武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但是武勋子弟中,超过三品的,都大有人在。 不过,并没有人鸣什么不平,因为至少朝廷给了所有人一个相对公正的平台。 能者上,败者下。 没有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原因,将普通士卒摒弃在外。 而是凭真实能力去较量淘汰。 因此,即使是输了的人,也都心服口服。 下台后哈哈一笑,继续兴致高涨的观看擂台上愈发精彩的对抗。 他们期待有一天,能够在战场上立下足够的军功,得以封爵。 纵然他们这一代已经失去了大发展的希望,但只要持之以恒,他们相信,有朝一日,他们的子孙也能像今天擂台上的衙内们这般威武。 士卒们并不嫉妒仇恨这些衙内,因为这些衙内们能有今天,是他们的祖宗用命换来的。 大丈夫纵横天下,厮杀疆场,所为者何? 无非就是封妻荫子罢。 子孙承蒙祖荫,何错之有? 更何况,从武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 每一个能够将他们赶下来的人,习武所受到的痛苦,也必定比他们多许多。 所以,看着擂台上正在激烈对战的衙内们,这些士卒们的眼中,只有羡慕、钦佩和炙热的希望。 此刻在擂台上守擂的人,是韩让。 韩德功执掌京营的时间毕竟还短,就底蕴而言,如今的京营也远不如御林军和灞上军营。 几个回合后,京营就败北了。 但京营内部的将领兵卒们又不甘心,于是,就将“少帅”请出。 以韩让如今五品的武道修为,再加上勤修不辍的定军枪法,寻常士卒间,绝无敌手。 而成年将领中,纵然有能胜于他者,也必然年长一辈于他,又怎好上台以大欺小? 胜之不武。 因此,当韩让将普通士卒清场成为擂主后,比武终于迎来了今天的重头戏。 第一个上场挑战韩让的衙内,是李芳。 其父为武田侯府现袭三等子李定,任天府军团都指挥使一职,手握两万五千雄兵,镇守一方。 实权亲贵武勋出身,再加上极为出色的根骨,使得李芳有了绝大多数人所没有的从武基础。 不仅如此,由于蜀中多名山,名山多武林,得益于出身之故,李芳除了修行自家家传武学外,还多拜名师。 比如说,青城山的一代武宗玄空真人。 再比如说,唐门…… 种种优越的从武条件相合,使得李芳年不过十七,已经是五品高手,胜过其父了。 也正因此,才使得李芳极为骄傲。 同辈之人,除了傅安之外,目无余子。 尽管他早就听说过贾环的种种传闻,还有人传说贾环是什么七品以上的大高手。 但对于这种说法,李芳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如果说贾环从娘胎里开始练,而贾家先祖还都在世的话,李芳或许还有可能相信这句话。 可是他却调查过,贾环在八岁以前,只是一个病恹恹的庶孽。 因此,李芳以为,贾环的种种传说,不过是荣国一脉的大佬们,故意传出来替他扬名的。 毕竟,荣国一系确实需要一个旗帜来聚拢一下涣散的人心。 明白归明白,但李芳却极瞧不起这种做法。 骄傲的年轻人,对于名气比他大的同龄人本就不服气,再加上得知最宠爱他的姑姑,因为贾环逼迫恐吓的缘故,被休回家,更被李芳视为奇耻大辱。 从昨日归家后他就对贾环大骂不已,一直到今天早上被牛奔撞到,发生冲突后,还把牛奔几人打了一顿。 尽管后来贾环带了几百号“马仔”,也把他们痛揍了一回。 可李芳心里却并不服,因为他认为贾环等人不过是以多欺少…… 平均四五个打一个,胜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所以,趁这个擂台之机,他想找回场子。 李芳的确有骄傲的本钱,一柄剑使得出神入化。 剑招华丽,如繁花似锦。 在熊熊篝火的照耀下,剑花如雪浪一般,朝韩让攻去。 这般威势,别说大部分兵卒,就连许多本极不耐烦的王公大臣,见到如此好看的剑舞,都纷纷叫起好来…… 只可惜,李芳面对的,是一个上过沙场、经过大战,甚至围剿过武宗的“老手”。 韩让与李芳不同,李芳虽然也有拜师武宗,可是,极为自负的李芳,不止拜过一个老师。 师出多门,实乃武学大忌。 纵然学的磅礴复杂,却也会使得师父们有意见,不会将真正的武道传授。 但韩让却始终诚心诚意的请教乌远。 而且,并不是求学乌远的武功,而是求乌远以武宗的高度,去指点他家传武学中的缺失。 然后,再勤加修炼。 而后再问,再修炼…… 如此反复钻研、打磨、精练,韩家兄弟手中的定军枪法,都已经到了一定的火候。 定军枪善守可攻,先守后攻。 韩让任凭李芳将手中宝剑舞成一团白练,却无视于睹。 以手中大枪为“盾”,沉稳御之。 在久攻无果,渐渐焦躁的李芳露出破绽时,韩让便会果断一枪探出,直逼破绽,打的李芳渐显狼狈。 其实,李芳的目标并不是韩让。 他本想速速打败韩让,然后点名挑战贾环,一雪前耻! 也让贾环知道,仅仅有个好祖宗没什么了不起,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可谁想,他竟然连贾环身边的一个“狗腿子”都拿不下。 越打越浮,破绽越多,也就越狼狈的李芳,眼中厉色一闪,忽然猛然一剑逼退韩让手中的大枪。 而后,他竟然转身跑开…… 这个动作大大的出乎了众人的预料,谁都想不到,开局惊艳的李芳,竟要不战而逃…… “嘘声”四起。 连韩让都微微诧异,不解其意,手中的大枪松了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芳背对着韩让的口中,忽然爆喝一声:“看暗器!” 其身后披风下,几点寒芒应声而出,直取韩让要害之处。 这一出,更是大出了众人意料。 满场兵卒将士哗然出声。 军中比武,竟还有人使暗器! 只是,这个时候大家暂时都没有心情想这些,嘘完之后,便纷纷看向韩让。 想看他会不会有危险…… 所谓功夫不负苦心人,扎实的修练磨砺,使得韩让在这种时刻,出奇的平静沉着。 电石火花间,他双手猛然一握大枪,枪杆便开始颤起来。 枪头更是瞬间抖成一片枪花,迎向了那几点寒芒。 “叮!叮!叮!铛!” 一连串的金属碰撞声响罢,擂台上散落了一地暗器,多为梭镖锈锤等随身暗器。 若只是如此,这倒也罢了。 毕竟方才李芳在发暗器前曾高声呼喊提醒,韩让纵然心有不满,也只能忍着。 可是,他却发现,这些暗器的身上,并非是纯正的金属光泽,而是一层薄薄的乌黑色…… 韩让并非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因为乌远常给他们讲一些江湖“常识”,因此,韩让如何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顿时勃然大怒。 手中本已垂下的大枪猛然平举,怒喝一声:“一枪定三军!” 而后,人枪合一,杀向气势已尽,慌乱不已,面色惨白的李芳。 “住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擂台一侧,忽然凌空飞起一人,手中长剑直刺来不及收招的韩让。 而前方的李芳,也趁机舞剑,向韩让刺去…… “我艹你姥姥!找死!” 贾环见状,哪里还能在露台上坐的住,勃然大怒之下,一脚踹翻面前小几,凌空跃下露台,而后朝擂台上冲去…… …… 正文 七百零七章 以牙还牙 贾环速度极快。 从擂台一侧有人跃起,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便暴起一击,踹飞面前几案,飞了出去。 几个呼吸间,当他踹飞的几案,将将砸在对面孝康亲王的几案上,溅起无数汤汁,悬浮在空中,还未落在孝康亲王和附近孝裕亲王身上时,贾环人已经从王帐前的露台上跃下,跑完了露台至擂台间的一半距离。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叫骂声和哗然声同时响起。 韩让也迎来了他极为惊险的时刻。 正对面李芳伺机出剑,韩让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的狞笑。 而身侧,看不到之处,带给他的危机感更重。 因为李芳的剑出自仓促间,力道漂浮。 但身侧起的劲风,却极为强烈迅疾。 电石火花间,韩让不再犹疑,单手握枪,猛然横侧,迎向偷袭者。 而另一只手握拳,狠狠的朝李芳挥来的剑上砸去。 “当!” 钢枪与宝剑的撞击声率先响起,韩让身子一震,原本砸向李芳剑背的拳,却发生了错位。 手背从剑锋上划过,鲜血飞舞…… 而这个时候,暴怒的贾环已然狂飙突进至擂台下,然而,在他点地飞起时,一道着紫色袖袍的手臂,拦在了他身前。 看着这只手臂后,贾环愈发暴怒,怒喝一声:“找死!” 然后冲势不减,双拳如奔雷般轰出。 “砰!” 一声巨响后,贾环冲势耗尽,后退了一步。 而他对面之人,退了……两步! 此番变故,更甚擂台之上。 莫说万人兵卒看直了眼,就连擂台上的争斗都停了下来。 李芳一脸见鬼般的看着台下…… 而韩让也扶枪站了起来,顾不得手上的伤,一脸担心的看着贾环。 “方南天!你他娘的瞎了狗眼了? 犯规的人你不拦,你拦我?!” 贾环指着对面眼神骇然的方南天,厉声怒骂道。 方南天的身份,自然不会和一个小辈在这种场合骂街,但这个时候,原本坐在露台下,靠擂台较近的衙内们纷纷围了上来。 方冲听贾环居然指着他父亲的鼻子骂娘,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喝道:“宁侯,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你也是有身份的……” “我放你娘的屁!” 没等方冲说完,就被贾环骂断,不过贾环连看他一眼都没看,一双满是怒气的眼,依旧死死的盯着方南天,厉声道:“方南天,今天你不给本侯一个交代,我保证会让你看到什么叫做没有底线。” 闻言,方南天刚刚平息骇然的双眼中,瞳孔微微一缩。 他不是怕贾环能把他怎样,他是怕某人没有下限的撒泼…… 方南天面无表情的深深看了贾环一眼,然后转身看向擂台上方多出的那人。 “蜀中侯世子,你有何话说?” 方南天心中也生起怒气,看着傅安沉声道。 傅安脸上也是青紫满面,之前被贾环、牛奔和温博照着脸上不知打了几百拳,但相比贾环,人家的风仪就出众的多。 好像方才犯规出手的不是他一般,气质温和的面对方南天,躬身行礼道:“晚辈见过方太尉,方才晚辈贸然出手,并非想伤害这位兄弟。只是想拦住他,不让他下狠手罢。 毕竟,李芳已经收手了。” 方南天闻言,微微颔首,然后眯着眼,看向贾环。 贾环简直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了声,道:“你到底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 这种狗屁话你也信? 那个小杂.种刚放完暗器不说,他后来收手了吗? 韩让手上的伤是被李家祖宗显灵咬了一口吗?” 方南天闻言故然面色一黑,却也比不得后面的李芳。 作为勋贵世家,哪个子弟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 言谈举止都是自幼被严格要求的,何曾有人会骂过这么难听的街? 骂他小杂.种也就罢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可怎地还将他祖先拉出来比作是狗…… 李芳本就羞愤之心,顿时又受到了一百万点暴击。 偏他还不能骂回去,一来没骂过不会,二来,也不敢。 他要敢骂贾环祖宗,那才是真正的作死。 郁气累积下,李芳简直五内俱焚,气的一口血涌上喉头,吐了出来,面如金纸…… 他现在恨不得方才傅安没有上来,他宁肯被韩让捅一枪,也好过在万目瞩目下,被这般羞辱辱骂,还累及李家先祖。 方南天沉着脸看向贾环,道:“宁侯,蜀中侯世子纵然有错,可还轮不到你来管教吧?” 此刻,除了露台上的大佬们自恃身份没有过来外,其他人都围了上来。 甚至,连皇太孙赢历带着一干皇孙们也围上前来。 听了方南天的话后,跟在荆王世子赢皓身边赢朗发出了一道有些刺耳的笑声,阴阳怪气道:“太尉这话说的真是极是! 贾环啊,你还真把自己当一盘儿菜了? 就算傅安有错,和你什么相干?” 贾环冷笑一声,瞥了赢朗一眼,冷声道:“垃圾!” 而后,不理勃然大怒的赢朗,看向方南天道:“没错,傅家那小畜生没教养随便出手,本不该我的事,应由你来处理。 可你处理了吗? 路不平有人踩,你不处理,我自己来处理!” 方南天沉声道:“我并未说过不处理蜀中侯世子。” 说罢,他转头看向擂台上的傅安,道:“傅安,你未经请示,擅自出手,违背了擂台规矩。本官罚你与定军伯世子赔礼道歉,并剥夺你擂台比武资格,你可服否?” 傅安躬身应道:“谨遵太尉大人之命,是晚辈鲁莽了,晚辈认罚。” 而后,他又对韩让方向抱拳一揖,诚声道:“这位兄弟,都是小弟关心心切,才惹出了误会,还望兄弟多多原谅。” 在众人眼里,傅安的语气很诚恳,表情看起来也很真诚,然而,在对面韩让的眼中,却可以看到傅安隐晦低垂的眼神中,满是愚弄讥讽之意。 韩让并不陌生这种眼神,因为这才是衙内圈里的手段。 在外人眼中,道貌岸然,彬彬有礼。 但在对手眼中,却故意示之以本色…… 自忖“真正”高贵的衙内公子哥儿们,从来不屑于亲自动手。 他们追求的意境,要“更高”,讲究杀人诛心! 不过这一套,一般在文官子弟和宗亲子弟间比较盛行,武勋亲贵子弟间,却不常有。 因此,陡然给人来了这一手,韩让大怒。 只是……他不愿再给贾环惹麻烦,只能将怒火压住。 然而,即便他愿意顾全大局,忍气吞声。 可贾环又怎么会同意这种处置手段? 若只是道歉,贾环说不定也就算完了。 因为接下来自有人来收拾傅安。 可把他的比武资格也取消了,方南天你当老子是傻子吗? 还是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打的什么主意? 再看到韩让忽然大怒又强行压下去的愤怒眼神,已经在衙内圈里厮混了不少年的贾环,哪里还猜不透里面的勾当。 “哈!” 贾环怒急反笑,本来只想借机将水搅浑,这下却是动了真怒。 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方南天,冷笑一声,道:“果然不愧是方太尉,处置的真公道! 私自犯规,插手比武,只是道歉取消比武资格,对吧? 好,好的很!” 方南天眼睛微眯的看着贾环,淡淡的道:“宁侯若有不满,自可向陛下申诉。” 贾环又哈哈一笑,转头对早已站在他身后的牛奔等人道:“从来都是别人担心咱们兄弟不守规矩,没想到,今天咱们居然让人给玩儿了一个阴的。 奔哥,说说看,咱们是喜欢告状的人吗?” 牛奔“嘿”了声,冷笑道:“咱们从不告状!” 贾环又道:“那咱们怎么办?” 牛奔绿豆眼圆睁,怒道:“自然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贾环哈哈一笑,道:“那还等什么?” 说罢,贾环身形暴起,一瞬间竟在众人面前诡异绝伦的一分为二,同时攻向了面色顿变的方南天。 而牛奔、温博、秦风、韩大、韩三并诸葛道、苏叶、涂成一干衙内们,则绕开了方南天,从四面八方涌上擂台,淹没了面色大变的傅安和李芳,惨叫声刚一响起,就被堵住了…… 众人的目光并不在已经没有什么悬念的擂台上,一边倒的蹂罹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在看擂台下方。 贾环此刻如同疯子一般,疯狂的进攻着方南天。 而方南天则是沉着应对。 方才他与贾环相抗,贾环退后一步,他退后两步。 并不是说他比贾环弱,只是,他没有预料到,贾环的力量竟会强到这个地步。 因此,他之前只用了七成力道…… 方南天步入九品已经很多年了,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契机,难以突破。 但他的力量却愈发浑厚,对劲的领悟和理解,绝不是贾环这种开挂突飞的人所能相比的。 因此,面对贾环的诡异进攻,方南天并不畏惧什么。 凭借高过贾环的武道境界和经验,他对付的比较从容。 甚至,还在观察着贾环的身法。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能参透贾环身法中的武道意境,甚至不需要参透,只要稍微领悟一点,他就能突破武宗! 只可惜…… 他观察的起兴,贾环却忽然收身,顿住了脚,往后退去…… △≧△≧, 然后,擂台上的一群打的兴尽的衙内们,对着擂台上倒地不起,如同死狗一般的傅安和李芳,齐齐抱拳一揖,“诚声”道:“两位兄弟,都是小弟关心心切,才惹出了误会,还望兄弟多多原谅。” 而后,又一起对方南天诚恳道:“晚辈鲁莽,甘愿领受太尉大人责罚,退出比武。” 方南天的脸,一瞬间黑如锅底,看着贾环的眼中寒芒闪现。 贾环耸耸肩,笑道:“太尉啊,你这般看着我,我可是会很难为情的。 你若有什么不满,大可向陛下申诉嘛……” 方南天闻言,面上怒色顿生,一步踏出! …… 正文 七百零八章 扬长而去 “老太太……” 荣庆堂东暖阁外,鸳鸯有些担忧的唤了声,贾母一个人在里面已经待了好久了。 “何事?” 贾母疲惫黯哑的声音响起。 鸳鸯听闻这样的声音,愈发担忧了,她道:“老太太,宝二爷和王家表姑娘来看您了。” 东暖阁里沉默了片刻后,又传来贾母的声音,道:“让宝玉和她回去吧,今夜晚了,不便再见。 明儿再来吧……” 鸳鸯闻言,点了点头,道:“是。” 荣庆堂正间,贾宝玉和一个容貌秀美,但面色憔悴的女孩坐着。 贾宝玉柔声细语道:“瑜晴姐姐,你今儿傍晚才来,还没来得及看园子里的景儿。等明儿天亮了,我再带你去看。 景儿极好倒也罢,可园子里许多动物,你才要仔细看哩,真真是有趣极的。 连晴雯她们都见天儿找机会各处跑,就想去看看那些玩意儿。” 瑜晴姐姐,正是王子腾的独女,王瑜晴。 也不知他回家是怎么安排的,总之,今日下午,太阳将落山之际,才被一顶小轿送进了贾府。 除了几件衣服外,连首饰都没带上。 不过贾家内宅里,大半壁江山都是王家人,哪里还缺得她这些。 虽说王夫人如今在礼佛,但有王熙凤、薛姨妈等人在,转眼就重新佩戴起来。 尽管王子腾曾说过,王瑜晴进贾府后,只求有一个安身之处就好,哪怕为奴为婢都使得。 可说是这么说,贾母等人又怎么真的如此对待,就算贾环也不会真的如此。 因为不管怎么说,王家都是贾家的姻亲至交,只能以礼相待,否则传出去着实不像。 贾母甚至还安排了她享受和贾迎春等人一样的月例银子,府上下人多以“王姑娘”或者“表小姐”称呼。 贾母本想让她去与薛宝钗去作伴,毕竟是表姊妹。 不过却想起薛宝钗如今是贾环的妾室,而贾环对王家人的印象不是很好…… 再加上,某三孙子实在太能往屋里划拉人了。 这王瑜晴颜色极好,万一被他相中…… 那吃相就太难看了。 因此,以防万一,贾母就安排了王瑜晴去王熙凤院里住。 不过并不是王熙凤在荣国府的东大院,而是园子里的一处抱厦。 大观园里屋宅众多,除了几处极有名的外,边边角角处还有许多无名但也十分精致的小阁楼。 王熙凤因为不能常在园子里住,因此也不和姊妹们去争那些有名的好住处,只在沁芳闸附近一角幽静处,挑了座小巧的三间抱厦,得闲的时候进来住一宿。 反正贾琏不好进来住,只有她和平儿两人,不用太大。 如今王熙凤正在孕期,动弹不得,所以这座抱厦便空着,正好让王瑜晴住了进来。 从沁芳亭往西去,过了堤岸走一段,就是怡红院。 而在贾府中,唯有贾宝玉与王瑜晴最相熟。 所以,家中陡逢剧变,心神惶恐的王瑜晴,进了园中后,就一直跟着贾宝玉。 这对贾宝玉而言,是多么久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因此,他也倍加温柔小意的去关心瑜晴姐姐。 倒不是说他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他只是喜欢关心女孩子而已…… 王瑜晴的相貌极好,肖母。 王子腾即使没有儿子,也始终守着李氏一人过活,除了因为李氏出身显贵,且性格霸道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李氏长的很好,非常漂亮。 若非如此,身为大男人,再没有被老婆管死的道理。 有此可见,王瑜晴的相貌。 倒和王熙凤有些相像,瓜子脸,吊梢丹凤眼,五官清秀。 但与王熙凤不同之处在于,她的气息极为柔弱。 不知是因为天性如此,还是由于家中大变的缘故。 总之,眼中泪光点点,眼神怜人。 这幅模样,极让贾宝玉心动,怜意更生。 他牵起王瑜晴的手,掏心掏肺的安慰道:“瑜晴姐姐,你放心,你在我们府上,一定会活的很快乐的。明儿我就带你去看猫熊,还有仙鹤。我把我的那只蓝色的暹罗猫也给你,如何?” 王瑜晴却泪眼濛濛的看着贾宝玉,声音柔婉凄凉道:“宝玉,你能不能求求你三弟,让他别欺负我爹娘,别让我爹赶我娘走了?我好难过……” 贾宝玉闻言,眼睛也湿润了,也泪眼濛濛的看着王瑜晴,沮丧道:“瑜晴姐姐,我三弟…… 唉!我又如何能管得了他?连我娘都……都去礼佛了……” 王瑜晴闻言,看着垂头丧气的贾宝玉,神色畏惧道:“宝玉,你三弟,你三弟他这般凶,我以前就听说过,他最好打人,他……他不会打我们吧?” “噗嗤!” 贾宝玉闻言居然笑了出来,他摇头道:“瑜晴姐姐,你从哪儿听说的,三弟他从来只在外面凶,在家里脾气好的很……呃,不说他了。 如果姐姐害怕,以后就躲着点他就好。” 忽然想到了什么,贾宝玉面色一变,连忙又改了口。 这愈发让王瑜晴印证了心中所想,也愈发害怕起来,任凭贾宝玉紧握着她的手…… 当鸳鸯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看向贾宝玉道:“老太太说,今儿夜了,不便再见,二爷和姑娘先回去休息吧,待明儿再见。” 贾宝玉闻言,对鸳鸯笑了笑,道:“知道了,鸳鸯姐姐。” 说罢,又对王瑜晴道:“瑜晴姐姐,咱们回去吧。” 王瑜晴柔声一应,又对鸳鸯点了点头,两人就一起离去了。 门外,一群婆子丫鬟们候着,待他们出门后,一起护着朝园子里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鸳鸯轻轻一叹。 这是贾母第一次婉拒了贾宝玉的探望,然而,贾宝玉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毫无所觉…… 多"qing ren",必无情。 …… “哎呀!方太尉,你这是想干吗?打我吗?” 贾环见方南天气势骤起,一步向他逼来,却毫无惧意,笑呵呵道:“说好了,你今儿要是不动手你就是这个!”说着,贾环比划了根中指…… 方南天闻言,面色更黑,寒声道:“圣上命本官负责今夜比武事宜,你狂悖无状,破坏大比,本官自要擒拿住你,交由圣上发落!” 说罢,方南天再上前一步,身形如虎! 尽管之前贾环显示的力量和身法都极为出众,超凡不俗,但对方南天来说,贾环还差的多。 十招之内,他有把握拿住贾环。 但他并不准备只用十招,他想再多看看贾环的身法…… 然而,他刚准备有动作,忽然眼皮一跳,心中警兆大生,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方南天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极危险的危机感,他猛然看向贾环身后不远处的那个抱刀而立的中年男子。 尽管此人一直垂着头,一动不动。 但方南天可以感觉到,只要他再靠近贾环一步,此人必然会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方南天见状大怒,他身为堂堂大秦太尉,一等义武侯,竟然会被一个剑客威胁! 简直是岂有此理! 就算这人是武宗,那又如何? 他动不了贾环,还动不了区区一个敢冒犯他的奴才? 哪怕是为了朝廷的体面,即使是隆正帝,也会向着他,处置此人。 方南天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他一挥手,其身后便站出数十亲兵,手持大秦戟,结阵围住了乌远。 乌远依旧一动不动…… 众人以为,他在等着贾环出面。 然而,让众人不解的是,贾环却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动静。 反而还笑了出来,并且笑的前仰后和,很开心很欢乐的样子。 他和牛奔勾肩搭背,指着正要下命令拿人的方南天,摇头笑道:“老方,今儿你要不把远叔给办了,你人就真的丢大了! 这么多兵大哥都看着呢,诶,你是太尉啊…… 不过,我还是得大发慈悲的先提醒你一声。 远叔呢,除了是我贾家的家将外,他还有一重身份……” 方南天闻言,面色微变,就听贾环继续嘚瑟道:“老方,话说你应该知道啊,你往我府上塞了那么多人,我虽然打发出去了些,可还留了几个,专门给你通风报信…… 无所谓! 我贾家行事从来都是正大光明,无不可对人言之处。 所以明知道那些人是你们的眼线,也随她们去了,好生干活就是…… 怎么,难道她们就没有告诉过你,我远叔是江南甄府奉圣夫人的干孙子? 太不像话了吧? 你不信? 那你可以去问问甄家的甄頫大哥,奉圣夫人是对他这个重孙好,还是对远叔这个干孙子亲…… 对了,前儿江南甄家还有人来我府上,专门提及了此事,说是奉圣夫人很想念远叔呢。 来来来! 是男人的,今天你就动远叔一动! 你要是真敢砍了他,我给你写一个大大的赞字,从此就伏了你! 如何? 哈哈哈!” 什么叫做穷人乍富,小人得志? 贾环和牛奔几人的夸张笑声,充分体现了这点。 看着方南天一张五颜六色的黑脸,贾环简直不要太过快意。 只要奉圣夫人在一天,别说他方南天,就是隆正帝,轻易都不好把甄家人如何。 即使,据贾环所知,甄頫几乎明目张胆的和忠顺王一脉眉来眼去,可每逢年节,隆正帝依旧会准备一份厚礼,派人送去江南玄武湖畔的甄家…… 所以,被贾环用言语逼到了死角的方南天,此刻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贾环,不要胡闹了,这是什么场合? 给太尉赔个礼,赶紧带着你的人回去。” 就在方南天面色涨红,进退不得,下不了台阶时,忽然,皇太孙赢历面色淡淡的看着贾环说道。 倒不是说他向着方南天,只是,方南天毕竟是大秦太尉,被一群孩子逼到这个地步,着实不是重规矩的赢历所喜欢看到的。 太没有上下尊卑了…… 至于方南天之前的偏颇,对赢历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他甚至都不明白,贾环为何如此冲动。 心中也愈发对他看轻,太鲁莽了…… 对于赢历的话,不提方南天心中的感激,贾环却是微微一怔,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赢历。 什么意思? “怎么,孤的话,你没有听清么?” 见贾环竟然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赢历心中愈发不悦,皱起眉头说道。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看着赢历,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从后面行来几人,正是苏培盛带着两个小黄门赶了来。 苏培盛苦笑的看着贾环道:“宁侯啊,您真是…… 陛下口谕:混账东西,还不给朕滚回来!” 贾环咂摸了下嘴巴,干咳了声,躬身应道:“臣领旨!” 说罢,起身对赢历拱了拱手,而后转身,扬长而去! …… 正文 七百零九章 惊呼 深庭长日静,两两出婵娟。 绿蜡春犹卷,红妆夜未眠。 凭栏垂绛袖,倚石护清烟。 对立东风里,主人应解怜。 这首五言,便是对怡红院内景色的贴切描述。 此刻,庭院中芭蕉如碧玉,海棠若红脂。 有秀丽的女儿家凭栏杆而坐于游廊上,红艳的衣袖垂了下来。 又有人倚靠在庭院当中的山石上,笑看众人嬉戏。 不过,与诗中意境不同处也在于此,深庭并不清静…… “晴雯,你说东边儿府上,好端端地怎会起火哩?” 与几个小丫头子疯顽了一通后,麝月笑喘着对晴雯问道。 晴雯容貌出挑,心气也高,此刻斜倚在一块山石上,在月色灯火的笼罩下,显得愈发秀美。 听麝月的话后,她嗤笑了声,道:“还能怎么着?八成是小吉祥那个小蹄子玩儿疯了,不小心燃了屋子呗。” 麝月闻言咋舌道:“那她可不惨了?老太太最怕火光了……” “她惨什么?有三爷护着,她就是把宁国府都点了,谁还能把她怎么样? 真真是…… 她怎么这么好的运?” 一旁处的碧痕满脸艳羡的感慨道。 晴雯闻言,觑着眼看她道:“瞧你那副浪样儿,怎地,羡慕小吉祥子?那你就去找三爷呗,看看他老人家还缺不缺一个洗脚的丫头!” “呸!” 碧痕闻言又羞又恼,骂道:“就你嘴巴最毒,我多咱说羡慕小吉祥了?” 晴雯又嗤笑了声,道:“你还嘴硬,瞧你一副思春脸,我看呀,要是三爷来找你,你还不巴巴儿的添他……哎哟!碧痕,你疯了?哈哈哈!” 晴雯话没说完,羞的满脸通红的碧痕已经冲了上来,朝她身上抓了一把后,恼道:“你这烂了嘴的小蹄子,看我不和你拼了!” 晴雯方才不过和她玩笑,而且自己也笑的身上没了气力,哪里肯和她打。 只绕着麝月转圈儿,还不住的撩拨碧痕。 逗的满庭院纳凉的小丫头子们也跟着咋咋呼呼,热闹不凡…… 袭人身着一身桃红色襦裙,坐在游廊下,看着她们玩笑,嘴角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只是在听她们提及小吉祥时,眼中亦是闪过一抹艳羡…… 若她当初…… 正胡乱遐想着,眼角余光处忽然看到一人的身影,也来到了游廊下,看庭院中众人嬉戏。 袭人心中如同被蛰了下般,刺痛。 王夫人被送去礼佛,损失最大的,大概就属袭人了。 没了王夫人的压制,不用在王夫人那里去立规矩,在这座还未有女主人的怡红院里,谁还能压过此人,金钏…… 好在,许是心里有疙瘩的缘故,贾宝玉对这位姨娘,并不上心。 虽不曾凌虐欺辱,但也不像“婚前”那般“恩爱”。 只是淡淡待之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袭人的心里才好受点,不曾真个怄死…… “嗯?” 忽地,袭人秀眉微微蹙起,疑惑的看着门口处,自语道:“宝玉方才和王姑娘去了老太太那里,这会子再不会回来。可是这么晚了,又是谁呢? 诶,你们别只顾着疯了,没人去开门……” 袭人素来声音温柔,下面庭院里又闹的正欢实,那些小丫头子们哪里听的进耳,竟没个人理会。 若是换个厉害点的大丫头,定然会拉下脸来训斥一番。 可袭人再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去得罪人,听着外面响了好久的山门,她便起身,从抄手游廊处绕到门前,笑着将门打开…… 却不想,门刚打开,一道人影便闯了进来,抬腿踹来,踢到了袭人的肋上,将她踹倒在地。 而后更是厉声骂道:“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越发拿我取笑儿了。” 袭人自然认出此人是谁,心里又羞、又气、又疼,便流下泪来。 却说这边,贾宝玉见倒在地上的竟是袭人,顿时一惊,忙上前搀扶起,赔笑道:“嗳哟,怎地是你来了?踢在哪里了?” 袭人闻言,心知贾宝玉不知是她,非故意而为,心中叹息了声,起身摇头道:“没有踢着,二爷和姑娘去坐吧。” 贾宝玉闻言,松了口气,又解释道:“我和瑜晴姐姐在门前拍了半晌,也没个人来开门,里面只顾着顽,才动了怒。我长了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儿生气打人,不想就偏遇见了你!” 袭人闻言强笑道:“二爷别说了,不当什么事的,快和姑娘进去坐吧。” 贾宝玉闻言,转头看向王瑜晴,王瑜晴却摇头道:“今儿夜了,我也不好坐了。原本也只想坐坐就去的……宝玉,你真的不能找你三弟说说么?” 王瑜晴临走时,最后一次希冀的看着贾宝玉道。 贾宝玉闻言,面色一滞,脸色渐渐涨红,垂头不语。 王瑜晴见状,轻叹了声,拉了拉他的手,道:“你也别难过,我知你同我是一样的……” 贾宝玉闻言,大感知心,感动不已,脑子一热,一咬牙道:“好!瑜晴姐姐,等三弟回来后,我就去找他说……不,明儿我就去央磨老祖宗去!” 王瑜晴闻言,面色大喜,感激道:“宝玉,你真是太好了!” 贾宝玉听到赞扬,顿时满面红光,正想谦虚两句,却见一个头梳妇人妆的女子悄悄上前一步,轻声道:“二爷,三爷不许家里插手外面的事……” 贾宝玉看到此人近前心中已有些不自在,再听闻此言,心中更是又羞又恼,怒声道:“混账东西,你是他什么人,偏你知道?” 金钏闻言怔在了那里,一张消瘦的脸,瞬间煞白,两行清泪落下…… …… 皇城,龙首宫,密室。 太上皇赢玄缓缓的睁开了眼,眼中精光闪过。 在他正对面的墙壁上,悬着一副寒山折梅图。 他观想此图,已逾半载,收获良多。 “圣上……” 梁九功比半年前看起来愈发苍老了些,眼中也多了几分疲惫。 他一直守在赢玄身边,见他睁眼,立刻上前等候吩咐。 赢玄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失望,道:“还差一筹,最后一筹……” 梁九功笑着宽慰道:“以圣上绝顶的资质和悟性,突破武宗本该是易如反掌之事。只是圣上为了苍生社稷,耗费了太多精力。不过如今有了这幅图,突破武宗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圣上不必心急。” 然而,赢玄却并未因此话而感到多少宽慰,一双细眸目光淡淡的看着对面的寒山折梅图,道:“朕不只是因为苍生社稷耗费了太多精力,更是为了压制心底的心魔而耗费太多精力,才困顿在武宗之前久久不能突破。 但朕自信,一定能战胜心魔,从正面击败他…… 到那一日,朕所能达到的境界,就不是区区武宗了……” 梁九功闻言,面色一变,腰弯的更低了,却不敢再接话。 赢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道:“外面可有大事发生?” 梁九功闻言,忙劝道:“万岁爷,万不可再分心啊……” 赢玄摇头道:“虽只差一层契机,也不是一夕一朝之事。只当换换脑吧……把近来的密折拿来。” 梁九功闻言,不敢再多言,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拿回来高高一摞奏折。 赢玄见之笑骂道:“老货,朕又没说事事俱看,你拿这些来做甚?” 梁九功闻言,苦笑道:“圣上,最近可着实发生了不少事哩……” 赢玄闻言,眉尖轻挑,道:“那就拿来吧。” 梁九功忙将奏折送上,面色微微有些担忧。 赢玄看了他一眼后,便翻开奏折,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寻常之事,比如天下哪里出了灾害,死了多少百姓,出了多少贪官,他都粗粗略过。 到了他这个地位,经历了那么些事,这种事对他而言,连一丝涟漪都荡不起……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看到最后,竟已是一片铁青,眼中也满是失望之色…… 冷哼一声,随手将奏折扔开,赢玄沉声道:“梁九功,备旨!” …… 宁国府,宁安堂后宅。 “嗯……” “嗯……” “不要杀我……” “不要喝我血……” “呜呜,三爷……” 贾家姊妹们离去后,小吉祥没有像往常那般,还和香菱、乌仁哈沁玩到很晚,洗漱了番后,早早的就上了床睡觉了。 起初还好,可没过多久,就开始梦呓起来。 一阵哭一阵叫,而且还面色潮红…… 白荷坐在榻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身子,柔声安抚着,待小吉祥恢复平静后,白荷叹了口气,怜惜的看了她一眼后,起身对在床榻边站着的公孙羽道:“幼娘,小吉祥这到底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语气颇为担忧。 公孙羽还未说话,她身旁的闲云道姑就道:“还不是被吓的,那个妖人可怖之极,就是寻常武人对上他,都要被唬个半死,我看着他那张脸都想吐,更何况是小吉祥。” 白荷闻言,面色一变,神情愈发担忧,看着闲云道:“那该如何是好?” 闲云道:“我可以给她念念《静心咒》,会有点子用。再没想到,她会这般勇敢……”眼神赞赏。 公孙羽也点点头,对白荷笑道:“不碍事的,我再给她配一副安神药,就……咦?不对!” 眼神从小吉祥额前扫过,公孙羽忽然面色大变,惊呼一声:“不好!” …… 正文 七百一十章 骇然 “到底怎么回事?混账东西!” 露台上,隆正帝一脸怒容的看着站在露台中央,耷拉着个脑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贾环。 不是贾环怂了,只是他知道自己确实惹祸了。 倒不是因为带人把傅安和李芳打成了死狗,一身骨头断了八成。 断骨对武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伤。 这点分寸衙内们还是有的,意气之争,和生死之敌是两回事。 当然,使用毒暗器的李芳不同,他要惨的多…… 也不是因为贾环把方南天羞辱的下不来台阶。 荣国系和方南天争斗,是政治正确性。 一时的输赢不算什么,更何况还只是口头之争。 贾环闯的祸,是他把自己的小几踹飞,砸在了对面孝康亲王的几案上,溅射了孝康亲王一脸汁水…… 如果说宗室诸王里,还有哪个亲王不让隆正帝感到厌恶,大概就是这位老实巴交的孝康亲王吧。 孝康亲王赢舒,其父乃太上皇之弟,亦是一个老实本分之人,幼年丧母,很得太上皇照顾,成年后得封亲王。 可惜天不假年,没过五十就薨了。 赢舒承爵后,罕见的没有降袭,仍袭亲王爵。 虽然年长于隆正帝,却从不摆兄王的架子,甚至很少上朝。 大秦以孝治天下,理论上来说,赢舒若是开口,分量之重,连隆正帝都要重视。 但赢舒从来都恪守本分,与其父一般,从未开口言过政事,干扰过隆正帝的决策。 仅凭这一点,隆正帝都要敬他三分。 贾环若是欺负旁个倒也罢了,可是欺负到老实人身上,他也不好再强犟。 任批任骂…… 倒是赢舒,是个厚道之人。 已经换了身干净常服,净过脸,重新坐在一张新几案前,笑呵呵的对厉色呵斥贾环的隆正帝道:“陛下,宁侯少年英雄,急躁了些,也是有的,不算什么大事。陛下就不必太过苛责了……”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对贾环道:“还不谢过康王大量,再有下次,再没有这么便宜了!整日里毛手毛脚的,不成器的东西!” 底下武勋亲贵们闻言,嘴角都抽了抽…… 这份语气,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他们在家里训斥自家子侄的口气…… 贾环也知道好歹,不反抗,他对孝康亲王躬身一揖,道:“小子无状,扰了王爷清净,脏了王爷衣裳。 等回城后,小子赔王爷十匹上等的宫锦!” 贾三爷财大气粗,大方的紧! “哈哈哈!” 孝康亲王却忽然面色古怪的笑了起来,对隆正帝微微躬身,恭敬道:“陛下,怪道朝野皆言,太上皇和陛下极宠宁侯,圣眷隆厚,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他竟拿陛下宫里的宫锦来赔臣,哈哈哈……” 隆正帝也乐得和孝康亲王亲近几句,也好堵住那些诽谤他苛待宗室之人的臭嘴。 他难得哼哼一笑,眼神不再那么严厉的看着一脸无辜的贾环,没好气的道:“你倒会借花献佛! 既然你自己不要几案,那就别坐着了。 就站在这里,与朕和康王斟酒吧。 岂有那么便宜的事!” 隆正帝指着他御案与康王几案之间,对贾环说道。 这种惩罚,更让底下群臣感到无语了。 这到底是惩罚,还是奖赏? 给皇帝斟酒,这份待遇,让露台之下的一干衙内们,艳羡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若是有这份体面,回家敢和他们老头子干一架! 贾环自然也不反对,不过,他倒也没觉得有多荣光,而是另有所想。 贾环嘿嘿一笑,走过去先给隆正帝斟满一盏酒,然后赔着笑脸道:“陛下,那让下面继续比试呗? 都大度一点,别取消谁的资格了,臣等也不追究李芳用淬了毒的暗器偷袭之事了。 您看如何?” 他自然不用再追究,因为李芳那双能放暗器的手,已经粉碎性骨折了…… 隆正帝闻言,狠狠瞪了贾环一眼,你当谁是傻子么…… 不过,他转头又询问诸武勋大将,道:“众卿之意如何?” 这还用说么…… 在露台上的大将,十之七八都是荣国一脉。 朝堂政事没他们插话的份,可在这个时候,却一个比一个嗓门高大。 “陛下!武将争斗,本就是常有的事,不必苛责!” “对!打过来再打过去就是,正好扯平!” “没错,哈哈!当年臣等就是这么过来的……” 一阵吵嚷声后,隆正帝又颇为头疼的瞪了眼贾环,而后看向归来侯旨的方南天,道:“太尉意下如何?” 他也不好做的太过…… “陛下,您问他……” 正给孝康亲王斟酒的贾环闻言却顿时不满了,提着酒壶起身质疑起隆正帝的公正性……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隆正帝喝断:“闭嘴!看好了倒酒!” 孝康亲王看着衣襟前湿漉漉的酒渍,摇头苦笑。 当真是少年心性啊。 贾环回过头,似乎才发现又将酒倒在了孝康亲王衣服上,忙赔笑致歉。 老好人赢舒自然不与他一般见识…… 还笑着与他一起看向了方南天。 方南天听闻隆正帝之言后,沉吟了下,道:“陛下慈心仁厚,要宽恕他们年少心性,自然无妨。不过,却也不能都宽恕,否则,威严不存。 既然臣为比武总裁,就僭言一句:只惩首犯罢。” 隆正帝点点头,道:“太尉之言老成持重,既然如此,那就只惩罚贾环和李芳罢。李芳已经自食恶果,至于贾环,就罚他在此做个仆役,与朕和康王斟酒好了。太尉意下如何?” 方南天闻言,嘴角浮现一抹苦笑。 他也不知为何,贾环竟能同时得到两代帝王的宠爱。 若说只是因为其先祖荣宁二公之故,却又说不通…… 因为在贾环之前,贾家之人从未有此圣眷。 若说是帝王的喜爱…… 那就更不通了。 对于帝王而言,尤其是对有大志的帝王而言。 个人喜爱或许会有,但影响却极小。 通常而言,一个人的圣眷深厚,与他是否得帝王喜爱关系不大。 却是与其得用程度成正比。 也就是说,贾环在两代帝王眼中,都是很有用之人…… 可是…… 方南天想不通,以贾环这种心性,他有这么大的用处吗? 先有太上皇,后有隆正帝,都这般呵护着他…… 实在不合常理。 心中虽然苦涩,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大佬,方南天却不会犯“低级错误”,他躬身沉声应道:“陛下处置甚是……” “噗嗤!” 方南天话音刚落,位于孝康亲王、孝裕亲王和忠承亲王之下,在宗室王公中排名第四的忠顺亲王,忽然发出一声极为嘲讽的笑声,刺耳显著。 隆正帝觉得,这道笑声如同一记耳光一样,打在了他的脸上。 因此,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细眸中,目光阴寒的看向忠顺王。 然而忠顺王却看也不看隆正帝一眼,旁若无人的与身旁的几个亲王郡王谈笑风生。 谈论的内容,是关于前朝某昏君,宠信佞臣祸乱朝纲的故事。 并且还高声警告诸王,要切记预防大秦也出现这等人物……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忠顺王所指之昏君佞臣,不言而喻。 “嘿嘿!陛下,忠顺王说的昏君佞臣,说的该不会是……” 在隆正帝想要吃人的眼神中,贾环疑惑的道:“他说的该不会是臣和……太上皇吧?” “噗!” “咳咳……” 一阵兵荒马乱,隆正帝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眼神有些欣慰和……歉意? 没等贾环看清那到底是什么,忠顺王却爆发了,他一拍几案,沉声怒道:“贾环,你放肆!” 贾环无辜的看着忠顺王,道:“王爷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忠顺王冷哼一声,道:“到底是谁,自己心里清楚。” 贾环肯定的点点头,道:“我心里自然清楚,谁不知道,我贾环原本不过一家中庶子,是承蒙太上皇厚爱,屡屡降恩于我,才使得小子能有今日。连赢朗犯贱作死,被我废了,太上皇都大公无私的秉公处置…… 噢……原来王爷是为了赢朗鸣不平啊! 还真是爱子心切,令人感动啊! 不过您当老子够种,可当儿子却不太好吧? 哪有儿子讽刺老子是昏君的? 唉……” 尽管明知贾环是在曲解,胡搅蛮缠。 而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人物,面对此等小儿乱语,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冷淡讥讽一声“犬吠”即可。 若对面换一个人,哪怕是皇太孙,忠顺王都能做到这点。 可是,当面对之人是贾环时,忠顺王却当真有些沉不住气。 上回若非就是这个贾环,与隆正合伙布局,将满朝文武都蒙在鼓里,他就算不能废了隆正帝,也将彻底架空他。 可是,任谁也不是神仙,想不到贾环竟然会俘虏了厄罗斯南方大公之子,并且早早的谈好了退兵的条件。 这让想借国难之机,发难隆正帝的图谋,彻底流产了。 不仅如此,这个小贼也不知给他女儿明珠郡主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唆使他的亲生女儿,带兵围了他,包了他的饺子…… 忠顺王真真是将贾环恨之入骨。 不过,就在赢遈想要拍案而起,痛斥贾环时,他的手却忽然僵在了那里…… 脑海中恍若一道闪电划过,赢遈整个人悚然一惊! 贾环,隆正,厄罗斯人,勾结,圈套…… 贾环,隆正,厄罗斯人,勾结,西域,圈套…… 忠顺王猛然抬头,倒吸一口凉气,骇然的看向隆正帝和贾环! …… 正文 七百一十一章 看破 宁安堂后宅,公孙羽面色凝重的看着床榻上迷迷糊糊的小吉祥。 其他的倒也罢,只是其额头上,渐显出的五指血印,端的让人骇然。 白荷见之,眼泪一瞬间便从剪水长眸中落下,却又紧捂住嘴,唯恐叫出声来惊动了小吉祥。 小吉祥若是知道了她额前有这么个恐怖印迹,怕唬也唬个半死…… 面色凝重的公孙羽再次上前,号住了小吉祥的脉。 闲云道姑却呻.吟了声,拍着脑门道:“幼娘,不要诊脉了,小吉祥她……她是中了那妖人的化血爪劲。 先前你没有诊断出,是因为暗劲还未入血,没有显现……” 公孙羽面色难看的回头,看着闲云道:“魔教妖法,《化血魔功》?” 闲云听到最后四个字,小脸都禁不住白了白,她点点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公孙羽道:“幼娘,你也知此魔功?” 公孙羽艰难的点点头,却没说明从何得知。 她转头看向小吉祥,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白荷仓惶的看着两人,见公孙羽似乎也没了法,她忙抓住闲云的手,惊慌道:“姑娘,那魔功,是什么来路,可有解救之法?” 闲云道姑面色愈发苍白,她吞咽了口口水,干巴巴道:“这《化血魔功》,是江湖十大禁忌魔功之首。此功法,邪恶之极,连魔教内,都属于禁功。 它……它……练习此功,不需要用参药培根固本,而是要用……要用至亲之骨肉…… 化肉为脂,挫骨为粉,和以……和以食之,呕……” 闲云道姑刚说罢,就忍不住干呕出声,其他人也无不面色惨白,隐有呕意。 再也想不到,竟丧心病狂,令人发指至斯! 其实,这还算是好的,她们并不知道,这个妖人的至亲,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尸体被有心人收了起来。 在妖人练魔功时,魔皇的尸身已经腐烂了…… “姑娘,那……那小吉祥可有解救的法子?” 其她人恶心时,唯有白荷似毫无所觉,她只关心小吉祥的安危周全。 她绝不能看着小吉祥有半点闪失,否则,待贾环回来后…… 再没人比她更明白小吉祥在贾环心中的地位。 贾环曾告诉她,除了赵姨娘外,小吉祥是他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二个亲人。 白荷不大懂这句话,但是她知道,小吉祥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闲云看着白荷那张美绝苍生的脸上,满是紧张色,忙笑道:“白荷,你别太慌,不打紧。这个妖人的功力不深,魔功才将将练没多久,不然也不会连我师叔一招都接不住。 所以,只要我师叔来帮她推宫活血就好。” 白荷闻言一怔,又将信将疑的看向公孙羽。 只要如此简单么…… 公孙羽叹息一声,语气犹疑为难道:“论理是如此……可,可推宫活血,却要身体接触,连……连大衣裳都不能穿……这……” “啊?” 一片惊呼声,闲云也有些傻眼儿了,支吾道:“不……不用吧?” 在众人瞩目中,公孙羽为难的点了点头…… 白荷上前一步,看着迷迷糊糊,将睡将醒之间的小吉祥,眼睛有些发酸。 但她不再惊呼,她面沉如水的看着公孙羽,问道:“幼娘,小吉祥能否坚持到三爷回来?” 公孙羽沉吟了下,轻声道:“最多……最多坚持一天。若是蛇娘能回来,自然轻易可解。可是……就怕时间来不及啊……” 白荷深呼吸了声,转头看着闲云道:“劳烦姑娘,请尊师叔从今夜至明日时刻候着,待三爷回来后,必定谢他大恩。 现在神京城门关闭,咱们再急也出不得门,只能等明日一早派人骑快马去禀明三爷,请蛇娘尽早赶回。 若是……若是实在来不及,就只能劳请贵师叔出手。 若有什么罪过,我一人担着。” 闲云和公孙羽两人闻言动容不已,公孙羽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忽然惊呼一声。 因为小吉祥的手竟缓缓的抬了起来…… “小吉祥!可有哪里不舒服?” 白荷一步上前,抓住小吉祥虚弱举起的手,满脸焦急的唤了声。 然而,小吉祥往日里一双灵气溢然的大眼睛,此刻却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孱弱的眼神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坚持…… 她的手在白荷的手中轻轻的摇了摇,用弱不可闻的声音道:“等……三爷,姨娘……死……不……” 白荷闻言,眼中的泪水又一下流了下来…… 她听懂了这没头没脑的话。 小吉祥常背的《姨娘心经》,第一条就是:身为姨娘,一定要清清白白,绝不可与别的男人接触,死都不成…… …… 铁网山行营。 忠顺王赢遈一脸铁青的看着隆正帝,眼中满是惊天怒火。 好啊! 好啊! 赢老四! 你个****的…… 居然又给本王玩儿这一套。 你真是太阴险了! 你真是太歹毒了! 赢遈的心都在滴血,恨的几欲发狂。 他不仅恨隆正帝,更恨他自己瞎了眼。 那么明晃晃的一个计,才半年不到,他刚吃过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大亏。 可转眼人家又照模照样的再挖了这么一个坑,他竟然楞是没看出来,还是呆头呆脑的带着满朝大臣跳了进去…… 怪不得,怪不得赢老四在没有压倒性优势,甚至,根本没有任何优势的情况下,忽然就敢跟他彻底撕破脸皮,在朝堂上底牌尽出的打起决战来。 还有,难怪贾环这般有把握,以为赢正必胜,必然能清算王家…… 而隆正帝每每看向他的眼神,都隐含“同情”的蔑视。 忠顺王原以为隆正帝是在痴心妄想,疯了。 可捅破那层迷障后再看,原来他们早就稳操胜券了。 他那么做,只是为了……钓鱼! 他想钓出更多的鱼! 好日后清算! 好狠! 而且,他们还算准了,忠顺王一脉,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会拼死反对。 这样一来,收复万里疆域的盖世奇功,就和忠顺王一脉一点干系都没有了。 不仅如此,一旦他们的“阴谋”达成,“喜讯”传来,那么现在拼命反抗的人,就和当初拼命想与扎萨克图和亲的人一样,都成了笑柄。 之前和亲的笑柄,还只是小事。 毕竟朝廷本身就有和亲的习俗…… 可阻碍国朝拓土万里,就已经是罪名了,随时都可拿出来清算! 纵然隆正帝一时拿他们无法,可舆论传出,忠顺王一系的威望也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要知道,前朝也有人阻碍忠良收复失地。 其名声之响亮,足可“光耀千古”。 那人便是秦桧。 恨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既然半年前,厄罗斯突然陈兵边境,赢老四、贾环和厄罗斯人可以一起演一出大戏。 合起来把满朝文武给坑的凄惨。 那为何他就没想到,这次厄罗斯出兵准葛尔,也是他们一伙儿合计出来的计策? 几乎如出一辙! 赢正,你这个混账,是拿满朝大臣当傻子戏耍!! 该死! 一点通,万点通。 反应过来的忠顺王,一瞬间就厘顺了事情的原委。 这更让他心中之恨,怒可焚天。 在他心里,隆正帝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阴险歹毒小人。 一个被他压制了二十年的“废物”,居然在短短半年内,连续摆了他两道局。 两道几乎一模一样,也都让他无法抵挡的局…… 这得是心思多阴暗的人,才能设计出这种歹毒之计…… 不过,当他眼睛余光看到隆正帝身边那道“猥琐粗鄙”的身影后,忠顺王更觉得一口怒血涌上喉头。 混账东西! 这才是真正的混账东西! 这两件事背后,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混账在捣鬼! 这个杂毛小子,不明不白的占了本王的女儿,却又屡屡坑我如斯! 不当人子,端的不当人子! 想想隆正帝从贾环这边取得的帮助,忠顺王心中的抑郁之气也就愈盛。 他以为这些帮助本该是他的才对。 可恨隆正帝伪善收买人心,更可恨贾环不懂纲常,“认贼作父”! 忠顺王一手扶在几案上,一边大口喘着气,双眼喷火的看着那一对“昏君佞臣”。 …… 隆正帝看到忽然面色大变的赢遈,以及他恨欲狂的眼神,便知道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天的赢遈,终于开窍了…… 不过,隆正帝并没有任何意外和惊慌,嘴角反而弯起了一抹嘲讽之极的笑意。 老十四,你终于反应过来了么? 不过…… 你不觉得已经太迟了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在中车府的推波助澜下,朝野上下早已无人不知你们这**佞拼死反对朝廷出征西域,收复汉唐故土的事了。 朕大势已成,只待大军出动作势,厄罗斯便可议和,拓土万里的盖世武功,朕唾手可得。 到时,朕的威名纵然不及太祖高皇帝和太上皇,也定然如日中天! 又岂是尔等为了一己私欲,就阻拦开疆拓土的卑劣小人所再能压制的? 这便是煌煌正道! 这便是天子之道! 一瞬间,隆正帝自觉,他的身上在这一刻,一定正在散发着千古明君的无上光辉。 在这等耀眼的光芒,尔等奸佞还不束手就擒,引颈受戮,更待何时? 然而,在隆正的注视下,忠顺王却又渐渐站直了身体。 他冷冷的与隆正帝对视着,这一对同胞兄弟之间,早就没了一丝亲情。 老四,你还没有赢。 只要太上皇在一日,你就永远压不倒我。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咱们走着瞧。 深深的看了眼隆正帝后,忠顺王像是做了某个极大的决心,转身离去。 其身后,隆正帝与贾环视线一触而散…… …… PS:今天下午,忽起一阵妖风,风力极大,又一阵暴雨降下后,就停电了……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快一点了才来电。 码完这章,已近三点,太困,就先睡了,明天白天还有一章。 以上所述,均属实言,我借书友魔皇的名义起誓,他都那么惨了,你们就信了吧…… (。) 正文 七百一十二章 胜! “战!” “战!” “战!” 数千兵卒齐声呼喊,至阳之气直冲云霄。 战鼓擂擂,角号嘶鸣! 这些,都是为了擂台上大战不休的二人而鼓劲。 “砰!” “砰砰!” “轰!” 相比于之前普通士卒们的比试,此时的打斗,无疑要精彩的多。 尽管两方均是矮胖敦实型的,但无论从视觉效应来说,还是从声觉效应来说,都远不是之前所能比的。 两边的功法都是以力量称雄。 这类功法中,所有的武技,唯一的目的,就是使力量最大化,去碾压敌人。 牛奔和方冲可以算得上是老冤家了,两人几乎从小打到大。 在街上耍子遇到,一个眼神交叉,撸起袖子就开干…… 因此,对彼此的本事也都熟悉的差不多。 两人又皆为五品武道,打起来谁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击败对方。 所以,只能凭借力量和耐力消磨硬耗,并且拳拳到肉。 这种打法,在高手眼中自然没太多可观看性。 可在普通士卒眼中,这才是真正男人的打法。 也是在战场上最有用的打法。 战阵中,即使再高强的武功高手,都不允许擅自使“花招”,一定要配合战阵中统一的招式,困敌,杀敌。 但凡有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破坏了阵势,就有可能引起整个战阵的崩塌。 这种人,即使打赢了,立了功,下了战场后一样会被军法处置。 所以,在军中,对“花架子”都很不感冒。 但像现在这样,纯粹的用力量拼杀的,却看得数千上万兵卒们热血沸腾。 力量,才是主宰战场上胜利的王者! “贾环,说说看,他们二人,孰赢孰负?” 隆正帝或许极少这么有兴致过,啜饮了口玉酿后,看了眼乐呵呵站在御案前方的贾环随口问道。 贾环不假思索道:“陛下,这还用说?当然是牛奔了!” “哦?这是为何?朕怎么看着他们二人不分上下呢?” 隆正帝亦是知武之人,或许武道不深,但也不是俗手。 贾环嘿嘿一笑,道:“陛下,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只会打洞!这个嘛……您懂得!嘿嘿!” “放肆!” 隆正帝看了眼下方武勋上首坐着的方南天,只见他一脸的寡淡之色,面沉如水,隆正帝也沉下脸来,呵斥了贾环一句。 而一旁的孝康亲王之前一口酒没咽下去,听到贾环这句话后,一口喷了出来。 拾掇了好一会儿后才喘过气来,强忍着笑,看着一脸无辜色给他倒酒的贾环道:“宁侯啊,本王从不愿多事。只是小辈中,难得看你顺眼。本王有一句话,你愿听否?” 贾环忙赔笑道:“王爷,您说笑了,您是尊长,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想要吃哪个菜随您点,小子叫人去端来……” “贾环!” 前面听的还像人话,可说到后面,又开始扯淡了,看着孝康亲王一副吃了口屎的模样,隆正帝都觉得有些丢脸,沉声再喝一声。 贾环笑道:“陛下别恼,臣这不是见康王可亲,和他老人家开个玩笑嘛……好好好,臣老实本分,臣老实本分……” 见隆正帝的眉头都紧皱起来,贾环不再胡言乱语,做出一副老老实实,恭听孝康亲王训斥的怪模样…… 孝康亲王见之后,心中苦笑了下。 大秦的王爷不值钱,尤其是没有知政的王爷。 在寻常人面前还算尊贵,可在真正实权人眼中,怕是还没宫里的一个太监有分量。 不过,好在他没有在贾环眼中看到轻视和不恭敬。 因此以为,这小子只是年轻顽劣了些罢。 不然,他之前的话就让人耻笑了…… 沉吟了下,孝康亲王才语重心长道:“贾环,你出身名门,乃荣宁二公之后。 所以,无论是太上皇还是陛下,都宠着你。 甚至,连满朝大臣,也都让着你。 可是,你是不是有些太过肆意了些? 在许多小事上,得罪人太过,这样不好啊…… 纵然有陛下护着你,可以后你终究还是要吃大亏! 存周是个书生,清正端方,只是怕他也管不得你。 今日本王看着你喜欢,觉得你是个难得赤诚的好孩子,所以就多一句嘴,你姑且听听罢……” 这番话,不仅让耳闻者动容,也让贾环心中一暖。 这位孝康亲王,还真是位忠厚长者…… 只是…… “王爷,您的话小子记住了,以后再不随便骂人了。 不过,王爷,这个存周…… 他是哪个啊?” 贾环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 “噗!” 隆正帝正眯着眼饮酒,听到贾环这句话后,也如同之前的孝康亲王一般,一口酒水喷了出来,然后拼命的咳嗽。 孝康亲王也看鬼似得看着贾环。 “啪!” 贾环忽然反应过来了,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有些惭愧道:“喝多了喝多了,竟把自己老子的号给忘了,实在不该……” “哈哈哈哈!” 孝康亲王忽然大笑出声,指着贾环说不出话来。 隆正帝抄起几案上的一个酒盅,就朝贾环砸去,咬牙切齿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那是字,不是号! 这次回去后,把四书五经好生读通,每十天给朕交一篇读书心得上来。 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贾环闻言顿时色变,道:“陛……陛下,这就不用了吧,臣是武将……” 隆正帝横眼看他,道:“你不读不写也成,那等回去后,跟诸皇子皇孙,一起去景阳宫里读书去。” “不用不用不用……” 贾环这次才是真的变了脸色了,连连婉拒后,面色有些发白的干笑了两声,道:“不就是读书写心得么,陛下您瞧好吧,臣一定完成的漂漂亮亮的!一日不差,一篇不少!” 开什么玩笑,去景阳宫读书,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一年到头就三五天假,从早上四五点读到下午四五点,中午休一个钟头,一天十来个小时的读书。 好人也读成傻子了! 贾环高度怀疑,隆正帝是不是想过河拆桥,找个好名头圈禁了他…… 还好,隆正帝没有强求…… 然而,底下一些武勋大臣看贾环的眼睛,如同在看傻子…… 入景阳宫读书,这是什么恩遇啊,竟然就这样推却了…… 有些人在心里盘算着,要是他们的儿孙敢这般任性,直接打死算了…… “康王方才之言,你都听到了?” 隆正帝接过苏培盛送来的一个新酒盏,喝了一口问道。 贾环咂摸了下嘴巴,点点头,道:“听到了倒是听到了……” “怎么?你还准备狗咬吕洞宾不成?” 隆正帝觑着眼看着贾环,道。 贾环干笑了声,道:“不是不是,臣岂能不知王爷的好心?只是,臣顽劣惯了,又一向正直的紧,眼里揉不得沙子,见到恶人恶行,就忍不住想要斗争……” “哈哈哈!” 孝康亲王赢舒,大概还从未见过这种厚脸皮,因此着实忍不住,拍案大笑。 至于方才的话,贾环听之也好,不听也罢,都是各人的缘法命数,他并不愿强求…… 至于隆正帝,就更不会强求了。 他巴不得每个臣子都做孤臣,尤其是贾环。 即使贾环本性不是这样四处得罪人,他也会想办法逼他做孤臣! 如今这样,正正好…… “砰!” “砰砰!” 擂台上的战斗已经渐渐要分出胜负来了。 情势逐渐明显,确实如贾环所言,牛奔的优势越来越大…… 倒不是说牛奔变强了,而是他的耐力足,支撑的久。 当方冲渐渐力衰时,他还能坚挺,就强出一筹。 这种战斗方式,在宁国府的演武场,在好汉庄,已经上演了不知多少回了。 牛奔和温博两人,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再加上秦风和韩家兄弟等人,或善攻,或善守,各种对手都有,磨砺的经验十足。 又有乌远这种武宗级的超级高手指点,牛奔的功力扎实胜过方冲,也好理解。 “砰!” 又一记对撞后,牛奔没有像往常那般退后,反而冲步向前,硬抗了方冲一拳。 在方冲惊诧的目光下,牛奔身形向后倒下时,双脚却凌空浮起,在面色大变的方冲胸膛前,连踹数脚。 “蹬蹬蹬……” 方冲连退几步后,跪倒在地,嘴角溢出一口鲜血。 而牛奔,却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双绿豆眼肃穆的看着方冲,沉声道:“你输了。” “怄……” 方冲面上怒气一闪而过,口中又吐出一口血,眼神阴沉的看了眼牛奔,而后勉强起身,一步步的走下擂台…… “万胜!” “万胜!” “万胜!” 相比于方冲那边的惨淡,牛奔这边早就乐翻了天。 虽然平日里相处,牛奔和温博三句话不到就开始斗嘴,和秦风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但那都是内部矛盾,不是阶级矛盾。 关键时刻,还是为他高兴。 秦风虽然没有机会上场,有些惋惜,可也高声为牛奔欢呼着。 为了避免内部相争,之前他们约定好,先派一人上,要是能碾压全场,也就罢了,其他人就不上了。 若是被淘汰了,再换人上。 韩让下来后,温博先上,连斗了十数人后,累惨退下。 牛奔上擂,一直打到现在。 周围诸多武勋将门子弟,能上的也都上了。 就算没上的,自忖也不会是牛奔的对手。 纵然乘人之危,打败了牛奔。 可后面还有一个更强的秦风没出手,因此也没人去做这种蠢事。 再确定没人肯上擂后,韩大和韩三两人跃上擂台,将气力不足的牛奔扶了下来,簇拥着一起朝露台走去。 朝天子! …… ps:明天就结束了铁网山这一卷了…… [。] 正文 七百一十三章 无衣 今日的隆正帝,早已非昨日的隆正帝可比。 自半年前他与贾环“勾结”,面对忠顺王一脉的政变时,果断发动了一场兵变,几乎将满朝大臣一网打尽起,就一扫他前二十年“软弱无能”的颓势印象。 而近来,为了出兵西域,与忠顺王一脉在朝堂上展开了直面的激烈争斗,底牌尽起间,打的对方方寸大乱,更让朝野上下刮目相看,对他的隐忍和城府感到敬畏。 尤其是军方子弟,对其印象更是屡屡拔高,威严日深。 这其中,便包括牛奔等人。 心中对其手段之深沉,不寒而栗。 也就心生敬畏之心。 此刻,当牛奔在苏培盛的引领下,上了露台,一步步迈向中央,靠近隆正帝后,他竟隐隐激动起来。 一张圆脸上,绿豆眼睁的溜圆,面色激动的通红,身子似乎微微在颤抖…… “小臣牛奔,拜见吾皇万岁!” 朝天子! 隆正帝看到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其他人看着,也是面色各异。 不过,大都可以理解…… 当年他们第一次入宫见皇帝的时候,或许比牛奔更不堪。 不过,他们当时觐见的,可是太上皇啊。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可看着牛奔的神态,又不似作假。 他们只能勉强理解为,一代不如一代…… 唯有贾环,看的嘴角抽了抽,眼角也抽了抽…… 亲哥啊,您这也是演技派! 得亏您这幅长相有天然的喜剧迷惑效应,让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降低…… 不然非得穿帮不可! 别人看不出真假,那是因为他们不熟悉牛奔。 可是贾环跟牛奔在一起的时间,比牛继宗和郭氏都多,哪里还看不出他这一套浮夸的表情。 牛奔激动是有的,但绝不至此。 隆正帝虽然贵为天子,手段也还算了得,可他至今也未建立过什么丰功伟业,又哪来的那么高的威名,让牛继宗之子这般激动膜拜? 未免隆正帝暗爽完之后反应过来,从而对牛奔生出疑心和芥蒂,贾环小声“争功”道:“陛下,是臣常跟奔哥他们讲,陛下乃不世明君,无为而治二十载,依旧坚如磐石,韧若蒲苇。 更难得的是,为万民为社稷之心,始终如一。 因此,陛下一定会成为千古明君的。 所以他现在才这么失态……” 这番话,听在刚刚回来复命的苏培盛耳中,差点没把这个老太监的下巴给吓掉,仲夏之夜,却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看向贾环的眼神骇然! 小祖宗,您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什么叫无为而治二十载,您这是……打脸啊! 然而,隆正帝的反应却与他想的不同。 虽然先是面色一沉,狠狠的瞪向贾环一眼,可在看到贾环并无二色的眼神后,又渐渐回过神来。 也对,这才说的通…… 若非如此,牛继宗此子这等反应,就显得浮夸了些…… 念及此,隆正帝再看向牛奔,冷清下来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 他对苏培盛道:“为武魁首准备的赏赐何在?” 苏培盛闻言,心底轻呼一口气,知道此事算是就此揭过了。 不过,连他都开始有些艳羡起贾环的圣眷来…… 别人或许不知隆正帝的可怕,可是作为服侍了隆正帝数十年的潜邸旧臣,甚至还掌控着一部分机密要事,苏培盛比任何人都理解隆正帝到底有多可怕。 正如贾环所说,一个本该君临天下,宇内独尊的人,却被生生压制,屈辱的活了二十年而不倒的人,他的心性会是何其强大…… 可是,苏培盛也看得出,隆正帝真的没有生贾环的气。 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因为除了知道隆正帝的强大外,苏培盛同样知道,这位人间至尊的心胸,当真有限的紧。 他甚至还知道,隆正帝手上有一本小札子,上面用黑笔,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批奏折,用的都是朱笔…… 当然,贾环所造就的奇迹已经着实不少了。 可是苏培盛还是无法见怪不怪,因为上面之人是隆正帝…… “回万岁爷,麒麟服与天子剑已经备妥。” 苏培盛躬身禀告后,回头拍了拍手,两个小黄门迅速上前,每人手中托着一个黄锦覆盖的托盘。 隆正帝“嗯”了声后,看向下方的牛奔沉声道:“牛奔,汝乃将门虎子,颇有乃父之风。 今于万军之中,夺得武魁之首,不负镇国威名。 朕,今赐汝麒麟服、天子剑,以嘉尔行。 望汝再接再励,早日成为大秦栋梁!” 牛奔现在才是真正激动了,他面色赤红,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先是满面激动的看了眼隆正帝,又转头看向一旁处高坐的牛继宗。 在牛奔面前,几乎从未露过赞许脸色的牛继宗,此刻看着儿子,也轻轻的点了点头,眼神中多了一分认可。 牛奔见之,眼泪差点流下来。 而后重重叩首,高声应道:“臣,必不辜负圣上厚爱!” 隆正帝很满意底下这一对父子的互动,尤其是牛奔的真情流露,更让他满意。 因为这也说明,他赏赐的珍贵。 “陛下,让臣给他送去呗!牛奔是臣的结义兄长呢……” 隆正帝正要让苏培盛将麒麟服和天子剑送下给牛奔时,贾环忽然又出幺蛾子,主动请命道。 隆正帝自然知道这一点,他看了眼满脸堆笑的贾环,哼了声,倒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贾环见之大喜,忙从苏培盛手中接过麒麟服,又抓起天子剑后,大步走向牛奔。 然而,他却没有直接将东西给牛奔,而是一把拉起了有些发呆的牛奔,朝露台外走去。 众人有些不解其意,难道是拿了东西就跑…… 然而,到了露台边缘,两人又顿住了脚,贾环对露台下方列坐的诸多衙内中喊了声:“风哥、博哥,还有诸葛,你们都上来。” 秦风等人闻言面面相觑,犹疑了下…… 不过出于对贾环的信任,还是站了起来,一起跃上露台。 待他们都上了露台后,贾环忽然坏笑道:“来,咱们给武魁首更衣!” 秦风等人闻言,顿时笑了出来。 再看见上头大佬们也都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心中便更不紧张了。 因为除了皇家人外,大都是自家熟识的叔伯…… 这是军中,不是朝堂! 众人不再扭捏,一起上手,在牛奔鬼叫声中,将他那身在比武中被抓的破碎的衣服给扒了下来扔掉,将一件精美华贵的麒麟服裹在了牛奔身上…… 换好之后,贾环、温博、秦风几人,忽然把牛奔举起,而后在“一二三”的号声中,将他高高的抛起,接住,再抛起,口中欢呼着: “万胜!” “万胜!” “万胜!” 少年心性,赤子诚心,不掺杂利益瓜葛的单纯快乐,不仅感染了露台上的诸多大佬,也感染了露台下没有上台的衙内,以及远处的上万兵卒。 忽然,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了一阵低沉悠扬的曲声。 而后曲声渐渐扩大,传遍四方。 ,o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一遍又一遍,这曲回荡在老秦故土两千年而未衰的古老苍凉的战歌,再一次响彻三辅大地。 鼓舞着每一位老秦男儿,为秦土而战。 …… 正文 七百一十四章 乱起 “啪!” 忠顺王王帐内,赢遈一巴掌拍在几案上,面容极怒,阴沉道:“奸诈之极,歹毒之极! 此贼若坐稳皇位,操得大权,岂有孤等活命之路?” 九郡王赢禟也面色难看,他肥胖的身子靠坐在一张榻席上,摇头道:“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用同样的计策再来一遍…… 不过十四弟,果真如此吗? 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 你要知道,这次与上次的情况并不同。 上回是厄罗斯在西域大败,那个罗刹鬼子落在了那小子手中,听说还是那什么大公的独子,所以他们才能让厄罗斯不战而退。 可这一回,厄罗斯出兵大军南征准葛尔,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打败了准葛尔龙城。 他们怎么会轻易将西域交给大秦呢? 这不是儿戏啊!” 赢遈闻言,也渐渐冷静下来,不过,眉头依旧紧皱,他道:“九哥,话虽如此,可你也当知道,厄罗斯与大秦不同。 对他们而言,士卒和百姓都不过是农奴,是牲口,并不重要。 如果他们真的和那边达成了协议,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很有可能!” 赢禟闻言,点点头,细眉皱起,站起身,来回踱步了几趟,忽然又顿住了脚,转头看向忠顺王,道:“十四弟,你想想,到底是多大的交易,才能换回万里疆土? 就我所知,厄罗斯人,对疆土的渴望,称得上是贪婪。 他们会轻易舍弃西域的万里疆土?” 赢遈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看向赢禟道:“九哥,你的意思是……” 赢禟“嘿”了声,脸上满满都是恨意,道:“老十四,我料想厄罗斯人即使与他们做了交易,也绝不会那么便宜。 大秦若不付出足够大的代价,厄罗斯人又不是傻子,岂会为我大秦白白做嫁衣? 到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出面的时候。 你掌着户部,我掌着内务府,他一个泥塑的菩萨,拿什么去做交易? 国库里赈灾赈的一两银子没有,内务府的银子要给太上皇修园子。 哼! 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办! 割地换地吗? 他敢割哪一块,外蒙,还是黑辽? 上回那阴险诡诈的畜生,故意将我果儿远嫁扎萨克图,让我父女生离即死别……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我决计不会让他得逞!” 赢遈闻言,看了满脸怨毒的九郡王一眼,心里冷笑一声。 老四啊老四,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当初老九已经和我渐离渐远了,他甚至有放手内务府的意思…… 眼看我就要失去一大助力,你却把他的爱女赢果儿给送到了扎萨克图。 嘿嘿! 从国朝抵定外蒙,开始行和亲之策起,哪个嫁过去的皇家贵女能活过三十? 老九爱女如命,赢果儿被指婚后,老九大病一场,险些没命。 他如今对你的恨意,怕是比我还深! 这就叫做失道寡助! 念及此,忠顺王心头也松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行最后一步…… 他对赢禟笑道:“九哥放心,知道你心疼果儿,我早早的就派人去了扎萨克图,送去了你们王府的线图,让扎萨克图汗王抓紧时间,仿照你们王府,给果儿建造一座一模一样的府邸。 先这样,让果儿委屈几年。 等以后咱们说了算了,再诏还果儿回京便是。 都中也是有扎萨克图亲王府的,到时候让她常驻京中便可。” 赢禟闻言,顿时动容不已,看着赢遈道:“十四弟,你有……” 赢禟的话没说完,“心”字还未出口。 忽地,瞳孔猛然收缩,骇然转头看向外面…… 而忠顺王赢遈,亦是陡然色变,大步朝账外走去。 掀开帐帘,远处已是一片火光! 杀声震天! …… 贾家大营内,贾环全身披挂骑在马上,一脸铁青色的看着整个行围大营都陷入了火光和杀声中。 他的目光,在杀声最烈的东北方向。 牙关紧要! 那里是,蓝田大营的位置。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贾环一时心乱如麻。 “环哥儿,现在怎么办?” 韩大骑马列于贾环左侧,沉声问道。 听闻韩大的话后,他摇摇头,过了会儿,才艰难开口道:“等远叔打探消息回来后再说。” 见贾环脸色难看至此,韩大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一来他讷于言辞,不善安慰人。 二来,他也极为震撼难过…… 东北方向的大营,是蓝田大营所在之地。 宁至…… 宁泽辰…… 那是曾同生共死过的袍泽…… “环哥儿,你不是早就料到有所不妥,才让我去跟我爹说,要注意蓝田大营的动向吗? 我爹知道你不会没有根据的乱说,已经提前调兵遣将了,你放心吧,定然万无一失。 再者,你还让奔哥儿也去灞上大营通风报信过…… 只要宁至不能成事,等事后你再求求情,总不会殃及宁家满门的。” 韩让在一旁劝说道。 贾环闻言,心中却愈发不安。 他摇摇头,道:“二哥,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远叔回来了! 远叔,到底怎么回事?” 正说着,贾环看到乌远的身影从暗处走来,忙问道。 乌远抱刀而来,他沉声道:“公子,打听清楚了。 演武结束,宵禁之后,过了半个时辰,五城兵马司大营忽然起兵造反,三千兵马……” “等等!” 贾环原本铁青的脸色一变,直视乌远骇然道:“远叔,你是说……五城兵马司裘良先动的手?还是三千兵马?” 乌远点点头,道:“不会错。不过,紧跟着裘良之后,蓝田大营也举事了。 此刻,灞上大营和京营正在合力围攻蓝田大营。 京营方向已经突破……” “什么?” 贾环面色再变,惊问道。 京营的战斗力,他是知道的。 尽管已经让韩德功操练了半年,可真实战斗力,还是不及灞上大营,更别说常年进行魔鬼训练的蓝田大营了。 蓝田大营一个月的伤残指标,够京营用几年的…… 可是现在,竟然是京营方向率先突破。 这…… 这怎么可能? …… “动手了!动手了…… 哈哈哈! 动手了!” 赢时站在王帐前,他看着整座行营都陷入了一片火光杀声中,神情激动的有些亢奋,声音都有些跑掉,面容狰狞的喊道。 而后,他猛然转头,对身后之人厉声道:“现在该咱们行动了,走,随本王去杀了赢历! 大事可成矣! 功成之后,人人封疆裂土。 杀赢历者,当封万世王!” “喏!” 帐内众人齐声应道,神情兴奋。 ⑧☆⑧☆.$. 胜券在握! 然而,在赢时身旁,赢皓的面色在火光的映衬下,却显得阴晴不定。 蓝田大营? 这……不对啊…… 这不是他埋伏的手笔…… …… ps:尽量去写第三更…… 正文 七百一十五章 危矣 “环哥儿,不对!” 说到底乌远只是江湖人,对军中事并不敏感。 可韩家兄弟,自幼生于定军伯府,韩德功以军法治家,他们对军中事了如指掌,一下就听出了纰漏。 五城兵马总共也不过三千军马,当然,若是算上寻常帮闲,足有上万人之多。 可是能来此地的,只能是正规军马。 除却留京职守的一千人外,拢共也只有两千人马。 如何会出来三千兵力? 再者,以京营的战斗力,绝不可能率先攻破蓝田大营。 凡是知道一点军事的衙内,就没有不知道蓝田大营的战斗力有多强的…… 犹记当初军演,一千蓝田锐士,生生将灞上大营两千精锐压着打。 对上京营和五城兵马,更是没有任何悬念的碾压!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蓝田大营的战斗力太过爆表,所以才会被屡屡打压。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尽管蓝田大营的兵马越来越少,如今更是只有区区五万不到,可其战斗力却只会愈发强悍。 因为宁至从未放松对蓝田大营的严苛训练。 这种战力,绝不会是现在同等兵力下的京营能够战胜的。 贾环点点头,道:“我知道不对,五城兵马营多出的那一千兵马,很可能是…… 不对,那也不对! 就算少了一千兵马,蓝田大营也不会这么快被京营攻破。 除非…… 不好!” 贾环面色陡然大变,与面色同样一变的韩大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三千五城兵马,都是蓝田大营!” 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此刻在蓝田大营中,有两千蓝田锐士,和两千五城兵马营的废物。 蓝田锐士在抵抗灞上大营的进攻,以少战多,但还未被攻破。 而五城兵马的废物们,却轻易的被京营给突破了。 也就是说,他们中了声东击西之计! 贾环的脸色隐隐发白,若真如此,那…… 圣驾行营必然危矣! 今日演武结束后,各营归位。 行营之西为灞上大营,行营之北为蓝田大营,行营之东为京营,行营之南为五城兵马大营。 圣驾行在周围,则驻扎着御林军大营。 互为犄角,彼此牵涉。 原本该是万无一失的,可是现在…… 灞上大营的主力和京营的主力都陷阵于北边,五城兵马营却是在南边! 单凭一个御林军,能阻挡的住三千蓝田锐士吗? 贾环倒不是怕对大局产生什么影响,他与隆正帝布局至今,所为者,就是今天…… 他们想看看,到底能钓出多少暗中的大鱼! 最好能找到当初西域一战的幕后黑手。 但贾环怎样都没想到,这条被他亲手钓出的大鱼,竟会是宁至…… 而且,还会涉入的如此之深! 可是,那幕后黑手,真的会是宁至吗? 宁叔,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你真的看不出,你绝无成功的可能吗…… …… 灞上大营,西北向。 战火熊熊,杀声震天。 灞上五千精锐,与蓝田大营一千五百锐士厮杀在一起。 然而,尽管蓝田大营的一千五百兵,被灞上大营的人马以优势兵力打的一再收缩阵势,但却始终保持不溃,坚如磐石,死死的咬着霸上军马不放。 一般而言,纵然是精锐兵马,减员三分之一军心就要动摇。 可是蓝田锐士,已经伤亡过半,那些兵马却如同没有感觉一般,依旧面不改色,冷静甚至冷酷的应对着死亡。 虽然以寡敌众,却给霸上军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而另一边,情况更加恐怖。 京营两千兵马由韩德功亲自指挥,从东北向攻破蓝田大营,击溃了两千“蓝田锐士”后,却又被区区五百蓝田锐士阻截住,寸步不能再进。 甚至连退都退不出,胶着在了一起。 韩德功亲自披甲上阵,带领京营虎贲死拼,却还是没能打破五百蓝田锐士的阵势。 若非家将拼死相救,韩德功甚至差点被弩阵所杀。 而灞上大营这边坐镇的,则是修国公府现袭一等子侯孝康。 此刻他暴跳如雷,连连怒斥着手下两个都虞侯。 堂堂五千兵马,居然拿不下一千五百人,还损失惨重。 这如同一记耳光狠狠的扇在了他脸上。 不知回去该如何跟牛继宗交代…… 他甚至都能想到,牛老虎此刻心中有多愤怒! 然而,他却想错了。 坐镇中军大营的牛继宗,虽然脸色难看,却并没有侯孝康想象中的暴怒。 他静静的坐在帅帐里,虎目微眯,有些,出神…… “爹!” 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的牛奔,鼓足勇气,喊了声。 牛继宗回过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牛奔脸色一滞,可还是没放弃,他咬牙道:“爹,您为何不亲自带兵去剿灭叛乱?侯叔他打到现在也没打下来…… 环哥儿都给您信儿了,您怎么……” 牛继宗闻言哼了声,沉声道:“方才斥候所言你没听见吗?” 牛奔眨了眨眼,道:“听到了啊。” 牛继宗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严厉的看着牛奔,道:“你听到了什么?” 牛奔见他老子这幅模样,唬的脸色隐隐发白,结巴道:“说……说牛叔五千兵马,打不倒蓝田大营的一千五百兵马,还有,还有韩叔带着两千兵马,从东侧打破了蓝田大营,击溃了两千蓝田兵马后,却,却又被五百……” 牛奔说不下去了,方才他只是关心则乱,这会儿被他老子一吓,再一琢磨,立时就感觉到不对了…… “爹,不对啊!蓝田大营的兵马有问题。韩叔击溃的那两千,肯定不是蓝田大营的兵……不好!” 牛奔忽然大叫一声,看着牛继宗道:“爹!那两千兵马,可能是裘良的人,宁至他……他他……” 牛奔一脸的骇然,眼神惊恐。 裘良的人在这里,那蓝田大营少的那三千兵马,就应该在…… 老天! 他想干什么?! 然而,与牛奔不同的是,牛继宗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再次出神了…… “爹!” 牛奔急了,高声喊了声,道:“不能再耽搁了,要出大事了! 万一……万一真的…… 那咱们牛家也要跟着倒霉啊!” 作为负责牵制蓝田大营的存在,却让宁至在众人眼皮底下来了这么一出,牛继宗难辞其咎。 牛继宗闻言摇摇头,看了眼牛奔,道:“去带两队骑兵,携强弓硬弩,去接应环哥儿。告诉他,不得鲁莽行动。” 牛奔闻言一怔,而后“嘿”了声,转身跑去…… …… (。) 正文 七百一十六章 妄念 “皓哥儿,真有你的! 没想到,你还跟我藏着这么一手! 我原以为,能有那一个暗手,就了不得了。 却不曾想,你连宁阎王都能拢在手里! 有那人在,咱们本就有一半的成功希望。 如今再加上宁阎王,咱们必定万无一失! 就算牛继宗亲自赶来,咱们也不用怕他! 想来,他也会识相…… 不过咱们也该加快点,傅安和两位高人已经带着亲兵家将去了赢历大营,说不定,现在已经擒住了这个孽畜! 只要杀了他,再让我父皇传位于我…… 诸位王兄王弟,日后,大家再也不用空负一个天潢贵胄的虚名,却过的连猪狗都不如了! 本王保证,本王登基后,将效仿前明洪武,诸位宗亲骨肉,人人可裂土封疆,与本王共治天下!” 坐在马上的赢时,此刻意气风发,对周边一起的龙子龙孙们慷慨激昂的许诺道。 之前,当看到蓝田大营跟着五城兵马一起起事时,赢时心中的惊喜,简直无以名状。 对于心怀大志的赢时而言,蓝田大营的战斗力,并不陌生。 他曾数度暗中拉拢过宁至,可派去的人,却从来没进过川宁侯府。 他甚至还亲自面带笑容的招呼过宁至,语气也堪称谦卑有礼。 然而,有阎王之名的宁至,却连表面上的礼节都没回应他,只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虽贵为郡王,却拿这种军头毫无办法。 因为皇家一直都鼓励军头们这种做法。 宗室,本就不允许结交军方大将。 因此,赢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能收服宁至这等杀神。 麾下有了宁至手中的绝强兵马,赢时从未如同现在这般,感到离那个位置触手可及。 不,他感觉,现在屁股下坐的已经不是马鞍了,而是龙椅! 因此,他再也不掩饰心中的狂喜和平生大志,开始封官许愿起来。 落后他马匹半步的诸多亲王郡王世子,此刻也都心动不已。 为了能够如同朱明皇室一般,在外面城池里称王称霸,随心所欲,且子孙后代不用再受“代代降袭”的压迫,他们被赢皓说动,甘冒奇险,一起发动这场兵变。 眼见形势大好,他们岂有不高兴之理? 不过,本该最高兴且居功至伟的赢皓,此刻却面色严肃,甚至,还轻轻皱着眉头…… 赢时在狂喜之余,看到了这一幕,心头忽然一跳,看向赢皓,道:“皓哥儿,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赢皓闻言,回过神,呵呵一笑,道:“并无不妥,我只是在想,抓到赢历后,该怎么办……” “这还用说,自然是一刀杀了,以除后患!” 赢时咬牙切齿道,说罢,他又看了眼赢皓,奇怪道:“皓哥儿,你不会是,临了了,却心慈手软了吧?” 赢皓哂然一笑,摇头道:“不是,我不过是怕皇祖出关后,会伤心罢……” 赢时闻言,不屑的笑道:“太上皇养养了一辈子龙蛊,为的就是养出一条最强的龙王。 既然赢历会被我干掉,那就说明本王比他强! 太上皇这样的千古帝王,是绝不会将个人感情凌驾于江山之上。 所以,皓哥儿你尽管放心就是。 再说……” 赢时眼中闪过一抹恨意,他压低声音道:“咱们有军权在手,有宁阎王的五万蓝田大营在,就算太上皇出关了,又能改变什么? 他也只能继续去闭关修练了…… 宁阎王被太上皇和牛继宗他们一起打压了十几年,他心里怕是比我还恨! 正如你当初所说,唐高祖再了得,手中没有兵权,又能如何? 他若真敢翻浪,哼……” 赢皓闻言后,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轻松了许多。 严肃的脸上,也再次浮起了笑容,他看着赢时笑道:“王兄……不,陛下所言甚是。 帝王之家,本该如是!” 赢时闻言,心中快意,仰头哈哈大笑,带着一班龙子龙孙并王府亲卫,朝东南向赶去。 那里,正是赢历的大帐所在! …… “环哥儿!吁……” 当牛奔带着两队灞上虎贲赶到贾家营地时,贾环等人已经等了许久了。 温博带着奋武侯府的亲兵家将,以及秦风带着武威侯府的亲兵家将也早一步到了。 他们家中的长辈虽然都没来,但他们还是要将各自府邸的营帐立起。 这是代表他们各自家族在武勋圈子中颜面地位的问题,马虎不得。 贾环看着牛奔打马过来后,并没有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既然人齐了,那就出发吧……” 牛奔闻言面色一变,忙道:“环哥儿,我爹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还让我带你回去!” 秦风在一旁也开口道:“环哥儿,事出突然,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大营里已经不安全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温博也点点头,压低声音道:“环哥儿,我们不是不知道忠君报国。 可现在形势未明,不可贸然乱动。 何况,我等家族,乃实打实的立**功起家。 并不需要一些幸进之功……” 这句话,已经算是诛心之言了! 贾环沉吟了阵后,却摇了摇头,道:“奔哥、风哥、博哥,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只是…… 圣驾行在中除了陛下外,还有我大姐。 而且,我还想……试着劝劝宁叔收手。 只要他还没铸成大错,我一定会保住宁家其他人的性命……” 众人闻言,沉默了下。 牛奔满脸为难道:“环哥儿,可是……大营如今乱成这样,几方兵马都快混战在一起了,万一……” 贾环闻言,轻笑了声,他指了指身后乌远竖起的那面旗帜,对牛奔道:“奔哥,我不敢保证一定没有人敢往这面旗所在的队伍里射箭。 毕竟,有些人疯狂起来,连弑君都敢做。 但我敢保证,宁叔,他绝不会往这面旗上射一箭。 你信吗?” 牛奔闻言,顿时苦笑不语。 贾环笑道:“只要蓝田锐士不敢朝咱们射箭,咱们现在人手加起来,有四五百精锐,不会出事的。” 秦风道:“环哥儿,是不是招呼一下其他人,比如说诸葛他们,人手凑一凑,凑出一营兵马更好一点。” 大秦军制,十人一伍,十伍一队,十队一营。 贾环、秦风、温博三人的亲兵加起来有二百人,牛奔带来两队灞上军卒,又是二百人,加起来就是四百人。 诸葛道、苏叶、涂成等人,每人身边都有十数名亲兵家将,再加上其他衙内的,凑起来也有几百人。 全部加在一起,凑成一营兵马,不是没有可能。 贾环想了想,回头对韩让道:“二哥,你去给诸葛道他们说一下,就说咱们要立勤王保驾的大功去,让他们几个分头去问问其他人。 有愿意来的,一炷香内,带着亲兵家将过来汇合,过时不候。 有我贾环一份功劳,就少不了他们一份。 若是没胆来的,以后也不要再跟我抱怨,说什么我不念同为荣国一脉,建功立业不带他们。” “喏!” …… (。) 正文 六百一十七章 谢谢你 大秦的军中晋升制度,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公正严明的制度。 一切以军功为准。 军功,就是军中升官的唯一标准。 除此之外,绝不会因为哪个人,是什么公什么侯的子弟,初入军中就能做的高官,掌得大权。 比如牛继宗、温严正等人,初入军中时,也不过都是荣国公贾代善亲兵营中的一名普通亲兵。 跟着荣国公南征北战一年,立下军功后,才得以提升上位。 没有军功,出身再好,也难掌军权,更无法服众。 正因如此,开国不过百年,当初公侯无数,多少璀璨一时的将门,如今都衰落了。 因为他们的子孙无法在军中立功,就不能在军中上位。 但是,如果贾环、秦风、牛奔、温博等人,甚至还有诸葛道等上回一同与贾环出征西域的九个衙内公子,日后进入军中时,就可跳过小兵阶段。 因为在兵部的案宗里,他们身上都有军功,而且颇为不薄。 至少,也是一队人马的百夫长! 而割下可汗头的贾环,论功劳,就是做一个都指挥使,掌二万五千大军都足够了。 当然,朝廷肯定不会那么轻率的将这般重位交给一个初入军中的毛头小子。 但再低,也不会低过都虞侯级别,也就是掌两千五百兵马的军官。 这种收获,让荣国一脉的衙内们,差点没集体得红眼病。 着实有不少人埋怨过贾环,不拿他们当自己人看,有好处忘了他们。 摆起家谱来,当初他们的祖宗,也是紧紧追随荣宁二公征战沙场,同生共死的。 缘何贾环会厚此薄彼? 既然如此,这一次,贾环便如他们的愿! …… 铁网山行营,南方大营。 这里,本该驻扎着二千五城兵马司的军队。 当然,谁也没指望过,这支“保安团”能有什么战斗力。 本就是在城里保境安民的,打交道的对象是神京城里的老百姓。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牛继宗还是派了一都兵马,整整两千五百人,由理国公府先袭一等子柳芳亲自率领,驻守在灞上大营南侧,看守着原本只该有两千兵马五城兵马。 说起来,柳芳也是一名久于军伍的大将。 行军布阵的能为,绝不在一般人之下。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与侯孝康一起,成为牛继宗的左膀右臂。 说起来,刚开始,柳芳根本没有将五城兵马营放在心上。 他甚至觉得,牛继宗命他监视这样一群废物,有点侮辱他…… 因此,当五城兵马司大营中,忽然起火举事时,他都没有理会。 因为他知道,东侧京营大营中,也留守的一千兵马,用以以防万一,牵制五城兵马。 柳芳不准备出动大军去镇压这群脑壳烧坏了的蠢货,只要京营那一千兵马就足够了。 理论上来说,他的想法是对的。 然而,当斥候回报,杀入五城兵马大营的那一千京营,近乎无声无息的就没了踪影,而且,五城兵马司大营里,不止是两千兵马,而是三千兵马。 在那一刻,柳芳身上的汗毛一瞬间炸起。 他用最快的速度召集部队,然后整形兵马,开往五城兵马司的大营。 然而,当灞上军营的黑色苍龙旗还未踏入五城兵马大营一步,为首的柳芳就止住了部队。 因为,他看到了一骑身影。 就一骑…… 那道并不魁梧,甚至有些消瘦,但锋利如剑的身影。 对着这道显得有些孤单的身影,柳芳额头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而当这道身影掉转马头,皱眉看了过来时,也曾在九边重镇纵横杀敌立下大功的柳芳,脸色却一瞬间苍白起来。 他吞咽了口口水后,下达了一个,让他悔恨后半生的命令。 撤…… 而后,三千黑衣黑甲的蓝田锐士,直扑向北。 那里是,中军皇帐。 遥遥的看着这一幕,柳芳绝望的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 “傅安,我三哥,就让你带着这么点兵马来杀我?” 东南行营中的一处营地内,赢历看着傅安笑问道,还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傅安之前虽然在擂台上被打断了不少骨头,可他之前毕竟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事后还“恭敬”的赔罪,最重要的是,他背后站着大秦八大军团长之一的老子,所以,一群长着七窍玲珑心的衙内们,只将他的关节处给卸了,并未真个将他给废掉。 待他回营后,在两位武宗的手中,几乎没有一刻钟就恢复如初。 当然,脸上的青肿一时是消不掉了。 然而此刻,傅安却满脸的激动和荣耀,他单膝跪下,昂声道:“能为太孙殿下效命,乃是微臣最大的荣幸! 这也是出川前,家父再三嘱咐微臣,告诉太孙殿下的话。” 赢历闻言,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他亲自扶起傅安,道:“卿之父子,忠心为君之心,孤深知之。且看以后吧……” 傅安闻言,愈发激动,单手捶胸,以军礼拜道:“敢不为太孙殿下效死!” 赢历笑着点点头,然后又看向一旁的一僧一道。 他语气歉意道:“两位本是化外高人,人间仙人。赢历却为凡俗之事,扰得两位高人不得清修。是孤之过也……”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一僧一道齐齐躬身一揖,念了声佛号道稽。 白云禅师道:“殿下乃未来至尊,有所差遣,亦是本寺之荣幸。” 玄空真人亦道:“正是此理,吾等虽为方外之人,但方外亦在秦土。 殿下乃未来至尊,能为殿下效一次力,亦是本分。” 赢历笑着点点头,道:“多谢大师、真人……”而后,又微微偏头,其身后立刻有一黄门上前,恭候吩咐。 赢历道:“张保,记下,待日后,不忘两位高人今日援手之情,当提醒孤施以厚报。” “殿下,奴婢记下了。” 小黄门躬身应道。 赢历正想再说点什么,却眉尖一挑,看向了营门方向…… 当志得意满的赢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赢历所在营地大门前时,看到的却是方才那一幕君臣和谐的场面。 一时间,赢时的肺都差点气炸了。 傅安是他的小舅子,那一僧一道也是他亲自下帖子请上京的。 如今这一出,到底是什么鬼名堂? “傅安!你疯了?” 赢时厉声喝道,赢皓和其他王子王孙的面孔也极为阴沉。 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傅安却不急答话,在答话前,他先看了赢历一眼,请示其意。 这种尊重,让赢历极为满意,轻轻颔首。 而后,傅安才高声道:“武直郡王,你我虽为姻亲,但此为小义也。 君臣之义,才是天理大义。 我傅家,又焉敢忘大义而取小义耶?” 赢时闻言,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 他指着赢历颤声道:“好,好!你这个卑鄙小人算计的好!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算计到哪一步! 来人,给我杀! 杀赢历者,赏万世王! 杀!” 其身后,一群由各王府亲卫家丁,以及赢时这些年积攒的家底组成的“军队”,犹豫了下,似乎看对面人马远没他们多,便鬼叫着杀入营中,与傅安所属的一百天府军团精锐士卒战在了一起…… 赢历看着这一幕,脸色都不曾变一下,他转头对身边的青衣人轻声道:“青龙,带孤之金牌前往皇帐求助,就说……孤之大帐被袭,请速调御林军襄助……” 青龙闻言,点点头,身形闪动间,就消失在了人前。 ,o 待青龙离去后,赢历又转过头,穿过重重人头,看向了大营门口处,正睁着一双喷火吃人般的眼睛,死死怒视着他的赢时,呵呵一笑,以弱不可闻的声音道了声:“谢谢你,三哥。” …… ps:一个个都在算计,黑手不明。 而贾环和隆正帝算计的更早,他们的底牌是什么? 嘿嘿! 有书友居然说贾环懵逼了,怎么可能…… 最后,求点订阅。 正文 七百一十八章 阴差阳错 皇家御林军统帅,一直由太上皇心腹,彰武侯叶道星担任。 不过,叶道星可以算得上是大秦最神秘的几人之一。 和黑冰台主人一样,很少显露人前,也很少插手御林军的常务。 也许,只有太上皇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而御林军,则一直由副统帅梁建在掌管。 梁建乃忠靖侯府现袭二等伯。 今年五十八岁,与寻常从武之人不同,梁建并未看起来像个中年人,反而,更像一个老年人。 头上银丝密布,前额上,三条横纹中,是一条深深拧起的竖纹。 可见,他常常都皱着眉头。 一如此刻。 他不明白,蓝田大营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南大营…… 就算他们是去剿灭起事的五城兵马营的废物,可是…… 他们为何还会继续往北冲来? 再往前,就是御林军的防卫营地了! 梁建暗自心惊…… 难道他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那个背主篡位之人的观察中? 没错,在这位御林军副统帅的心中,隆正就是一个背主篡位贼子! 而他的主子,永远只有一个,也永远只有那个人才配做太上皇的继承人。 那就是三十年前的废太子,薨后又被追封为义忠亲王老千岁的赢礽。 时至今日,还记得这位废太子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就算偶尔有人提起,也只会说其“乖戾狂易”,“秉性凶残”,“是非莫辩”。 可是,真正知道赢礽的人,又有谁会真的这般评价他? 作为当年的太子伴读,梁建比任何人都清楚,赢礽当初是什么样的人…… 当年赢礽还很年幼时,太上皇便开始了对他精心培育,在勋贵子弟中,亲自为他挑选伴读。 太上皇特别关心太子的成长,比对众皇子的教育倾注了更多的心血。 太上皇甚至曾当众讲明,他一天中有两件要事。 一是问太后安,另一件则是过问皇太子赢礽的学业情况和习武进度。 赢礽六岁以前,一直都是由太上皇亲教之读书习武。 太上皇在宫中为他讲授四书五经,每日御门听政之前,必另将前一日所授书背诵,复讲一过,务精熟贯通乃已。 而后,再见其演练一遍武道。 由于天资聪颖,且勤奋刻苦,毫不懈怠,因此赢礽学业和武道进步都很快。 ********言:“皇太子从来惟知读书习武,嬉戏之事一切不晓”。 他还对赢礽教育甚严,无论寒暑从无间断。 赢礽亦勤学好问,对待学习习武认真严肃,从无懈怠,尤爱读书…… 其才华之横溢,让博学大儒们惭愧不已。 故有大学士汤斌几次三番以学问浅陋为由,辞请不敢担任太子讲读的重任。 因此在为太子择定老师的问题上群臣一再推辞,深怕博学的太子考倒了自己,最后弄到太上皇不得不动用特权,改推举为直接指定太子讲读的地步了。 而在武功方面,赢礽亦十分优异,出于众皇子之上。 其时年不过八岁,便已武道二品,且极善骑射,射法熟娴,连发连中,能左右开弓。 优异的学业武功,使得赢礽得到上下一致好评。 梁建至今犹清晰记得,当初朝野上下对皇太子的评价: “皇太子聪明天纵,睿学大成,皇上犹亲为谕教,惟圣祖神宗之家法是遵,惟天人性命之精微是究,以及五经、诸史、睿法、骑射靡不博洽贯通,殚精人妙。” 想着当年紧紧跟在赢礽身后,看着这位风华绝代的太子,在朝野上下发出最璀璨最完美无缺的光芒,梁建的双眼湿润了起来…… 太子本该和他的父祖一样,成为千古一帝的! 可恨,可恨天妒人杰…… 不! 那不只是天妒! 更是人.祸! 是赢礽那些渐渐长大的皇兄皇弟们,不再安分守己,在有心人的挑唆下,一遍一遍的离间着太上皇和赢礽的父子亲情。 阴谋诡计,明枪暗箭,层出不穷。 在一系列阴差阳错之事下,纵然以太上皇之英明,也对太子产生了误会和不满,且日益加深,终成裂痕…… 是太子的手足兄弟们,让他们门下的门人门客四处撒播赢礽的坏话,谣言。 使得赢礽原本完美无瑕的形象,渐渐被玷污上一层又一层的污臭…… 他就如同一个活靶子一般,被无数明里暗里的贼人肆意攻击。 以至最后,被逼得心性大变,酿成大错,想要以兵变,改变父子恩绝的死境…… 只可惜,还未开始,就因背主小人告密而破产。 赢礽被圈禁起来,一直到十年之后,告密小人登基为帝,他也抑郁而终…… 每每念及此事,梁建的心,都如同被一万把尖刀片片凌迟! 痛不欲生! 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因此,当有人拿着他幼年时赠给废太子赢礽的礼物来找他时,他没有多思考什么,就答应了起兵诛贼之事。 旧主没有得偿之愿,其后人若能够实现,也算是一种弥补和解脱!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三十年之后,竟又要重蹈覆辙…… 按照原定的计划,五城兵马营的人率先起事,当然,并不指望他们能成事。 可以预料到,他们甚至摸不进圣驾行在五里内,就会被剿灭。 但这样的安排却很有意义。 一来,一些人的心思,就会随之而放下,注意力将不再集中在已经废了的南方大营。 二来,他的三千五百兵马,也可趁机集结起来,甚至,可以参与剿灭五城兵马。 而后,在其他人刚刚放下戒心时,再暴起诛贼! 计划是很好的,只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 看着犹如一群地府幽灵般,无声无息压来的恐怖军团,梁建眼中闪过一抹绝望。 然而随之,却又激起了他心中无尽的怨毒和愤恨。 既然终究还是没有贼子狡诈,他又中了圈套,那么临死前,他也要拉足垫背的。 既然蓝田大营是隆正的暗手,那么,想来也是他最大最重要的底牌。 梁建发誓,拼死,也要将他这只最强大的暗手给打残! 别人都怕蓝田锐士,梁建却不怕。 作为守卫皇家的御林军,从来都享有最多的训练资源,一切武备都优先装备御林军。 他又不是裘良那种废物,熟知兵事,练兵有方。 除了极少部分御林军外,都被他训的忠心耿耿,骁勇善战。 此次御林军一共来了五千人,围绕着圣驾行在,分为内外两围。 外围由梁建负责,统帅三千五百兵。 而内围,则由彰武侯之子叶楚,率领一千五百人驻守。 相比于废太子伴读出身的梁建,隆正帝显然更信任叶楚一些,毕竟,叶楚曾帮助过他发动兵变…… 可恨啊,如今他手里只有三千五百人,否则,他有信心快速灭了蓝田大营的人马后,再转身一击…… 不过,纵然不能成事,梁建也要让“背主贼子”痛彻心扉。 他要砍断隆正的臂膀! 他相信,纵然他们这次失败了,但总有后来人! 三千五百御林军已经列好战阵,梁建位于阵首。 他使用的兵器不是制式大秦戟,而是一把六尺长的斩马长刀。 看着数百米外的蓝田锐士,梁建猛然挥动斩马长刀,嘶声厉吼:“诛逆贼!” “杀!” 三千五百名咆哮着的御林军,杀向了对面,那群始终无声无息前行的黑色军团。 …… (。) 正文 七百一十九章 阴沉 御林军副统帅梁建对蓝田大营的出现感到意外,宁至何尝不对前方出现御林军而感到意外…… 他以偷天换日之法,瞒天过海,藏三千蓝田死士于五城兵马大营。 所为者,就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 却不想,事情果然难以圆满。 骗过了牛继宗,骗过了韩德功,却在御林军这里出了岔子。 不过,宁至并没有丝毫畏惧。 他身边的三千兵马,俱为死士,算上他,一共三千零一名。 今夜之后,无论成败,皆必死无疑。 因此,又何惧之有? 唯杀而已。 蓝田大营与大秦其他军队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蓝田锐士从来不会通过喊口号来振奋士气。 因为不需要。 对蓝田锐士而言,杀人,不需要热血,只要冷血即可。 只要上了杀场,每一个蓝田锐士眼中,唯有森寒如铁的杀气,和寂灭的死气。 他们悄无声息的行军,悄无声息的持戟,悄无声息的收割性命。 他们不会将气力浪费在大吼大叫上,只会尽力的杀戮。 然而,在厮杀震天的沙场之上,这等无声无息,反而更加给人以恐怖。 要知道,战前嘶吼,除了鼓舞士气用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用处,就是排解心中的恐惧。 刀枪无眼,在战阵中,无论身份高贵低贱,被杀的概率是一样的。 随时都有可能送命。 上了战场,便是一只脚踩入了鬼门关。 生死间有大恐怖,谁能不怕? 而大声嘶吼,却能有效的缓解恐惧。 这便是战场上,杀声震震,吼声如雷的原因。 然而,蓝田大军,却连死亡的恐惧都不怕,整支军队三千人,却连一道从口中发出的声音都没有,唯有马蹄声。 甚至,在他们的眼中都看不到一点情绪的波澜。 这也就愈发让对手感到可怖。 似乎感受到麾下将士的恐惧,梁建勃然大怒,他大手猛然一挥,掌中斩马长刀就呼啸而出,如闪电一般,直直击中了数十步外的一名蓝田锐士。 力道之大,连刺中三人,才力衰而竭,被串在一起的三名蓝田士卒,显然都没了性命。 “看到了吗?那群家伙都是在装神弄鬼,杀之亦死,何惧之有? 我御林军雄武冠甲天下,还会被一群不人不鬼的怪物吓住? 御林军,随本将杀贼!” 作为一名老于军伍的大将,梁建显然是合格的。 他充分明白,该怎样调动起麾下将士的积极性,并且战胜他们心中的恐惧。 看着已经皓首白发,却依旧一马当先的梁建,被蓝田军士唬住的御林军,心中不由产生一阵羞愧…… 幸好懂得知耻而后勇,三千五百御林军齐声发出一阵怒吼,而后紧随着他们的将军身后,向对面依旧没有兴起一丝波澜的蓝田锐士发起冲锋。 杀! …… 贾环率领八百余亲兵家将,与牛奔等人从西侧赶到圣驾行在时,距离二百步远,就被御林军卫士拦了下来。 待看清是贾环一行人后,拦截御林军迅速回去禀报,没过多久,一个银甲小将便骑马飞奔而来。 勒住马后,其人于马上对贾环抱拳行礼,沉声道:“末将叶楚,见过宁侯。” 贾环看了此人一眼,点点头,道:“叶楚,陛下何在?” 叶楚道:“回宁侯,陛下正在皇帐中。” “前面带路。” 贾环淡淡的道。 “是!不过宁侯……” 叶楚先应了声,然后又为难起来。 贾环皱眉道:“何事?” 叶楚道:“宁侯,按照规矩,您只能和诸位世子入内,可这些亲兵……” 贾环摆摆手,道:“非常时候,一切按照规矩办事。 我们都没领过兵,亲兵就全部编入你手下队伍中,家将跟着我们,让他们在帐外候着。” “喏!” 叶楚闻言,面色一喜,再次抱拳一礼后,调转马头,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行在大营内带路。 路过之前比武的擂台时,众人下马,看着不变的石擂,感觉都有些唏嘘。 虽然只有过去短短两个时辰不到,可是,世情却已大不相同。 无数显赫的家族,无数人的命运,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多少王侯,自今夜之后,将会灰飞烟灭…… 远处的厮杀声,将士临死前的恐怖惨嚎声,以及浓浓的血腥味,随着夜风一股股的飘来。 让众人的心头,压上了沉甸甸的一块巨石。 贾环将韩家兄弟留在了八百亲兵中,以韩大为首。 作为贾环视若兄长的人物,不管哪个桀骜不逊的亲兵,都不敢拿大。 叶楚见之,也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就免去了他指挥不灵的后患。 他也会做人,将那八百余亲兵单独成立一营,就以韩大为临时营指挥。 守卫与两军作战不同,唯一的办法就是严防死守。 不用什么兵法计谋,只要记住一条就好:退后一步者,斩! 因此,叶楚也没想着统一指挥什么的,指派完毕后,没着急安排防区,就先领着贾环等人,前往露台方向陛见。 叶楚理解这些衙内的心思,这个时候,能来露个面,就是大功一件。 不过,没走几步,却又顿住了脚,因为从另一方向,也走来一营人马。 人数没有贾环这一行人多,身后的亲兵大概只有五百人。 但为首之人,却是大秦太尉方南天。 其身后之人,便是他那一脉的数位将军…… 而方南天身旁引路之人,此刻眼神有些闪烁的看着贾环。 看到此人出现在这里,贾环眉头皱了皱,眼神中竟闪过一抹茫然,他看着此人,语气不解的叫了声:“苏公公?” 此人正是大明宫总管太监,苏培盛。 可是…… “你怎么在这里?” 贾环的语气,有些奇怪。 众人也奇怪,奇怪贾环为何会奇怪。 这里是天子行营,皇帐所在,作为皇帝近侍,苏培盛在此地,有什么问题? 然而,苏培盛的反应也有些出乎众人意料,他竟干笑了两声,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 贾环面色阴鹜下来,双目锋利的盯着苏培盛,再问道:“贵妃何在?” 苏培盛眼神中有些哀求的看着贾环,但还是没有回答。 “我在问你话,贵妃何在?”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贾环忽然爆喝一声。 苏培盛扛不住了,垂下眼帘,低声道:“贵妃在……在凤帐。” 皇帝和贵妃并不住在同一大帐内,当然,如果皇帝想过夜,可以去贵妃所在的凤帐。 却不能在皇帐内。 那是皇帝接见王公大臣,办正事的地方。 不过,凤帐就在皇帐附近…… 只是,贾环为何这般愤怒? 贵妃难道不该待在凤帐内吗? 苏培盛似乎感到了贾环吃人的眼神,不敢再垂着眼帘沉默了,他抬起头看着贾环,苦笑道:“宁侯啊,外面乱起时,陛下也劝过贵妃离开,可贵妃不听旨意,执意要和陛下在一起……奴婢也没法子啊!” 贾环脸色铁青的看了苏培盛一眼后,他回头对数步之外的韩大道:“大哥,带人马跟上,去凤帐前护卫。 将黑云旗插于帐前三十步外,敢过云旗一步者,杀无赦。” “喏!” 相比于面面相觑,诧异不已的众人,韩大没有任何犹疑之处,沉声应道,从乌远手中接过黑云旗。 贾环也没有给任何人解释,尽管连牛奔、秦风等人都面色各异。 方南天一双眯起的细眸中,更是目光闪烁。 看着贾环的眼神中,满满皆是不解和狐疑之色…… 他在猜测,贾环到底是护亲人护的走火入魔了,还是疯了? 这个时候,贾环最过的做法,也只能是请隆正帝将贾家贵妃带在身边,使得众人好一起保护。 可他却…… 面对众人或疑惑、或不解、或质疑的目光,贾环却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 他转过身,大步朝皇帐走去。 叶楚见状,犹豫了下,还是没敢阻拦。 牛奔和秦风、温博等人均纠结着一张脸,面色古怪。 诸葛道等人就更加尴尬了,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其实他们还好,尽管不解贾环之意,却也不会说什么。 但其他衙内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他们拼命而来,是来勤王救驾的,却不是来保护…… 只是,到底不敢说出这种话来。 韩大却没有任何迟疑,一挥手中黑云旗,回头沉声喝了声“跟上”,然后便带领着八百亲兵,紧紧跟着乌远,一起坠在了贾环身后数步之外。 在上露台拜见隆正帝前,贾环转头,让韩大带人去了凤帐那边。 牛奔等人这个时候从后边赶来,还是一脸的纠结,不知缘故的看着贾环。 而露台上,端坐在龙椅上的隆正帝,亦是一双细眸眯缝成线,目光阴沉的看着一步步走上露台的贾环…… …… PS:有能猜出怎么回事的不? 猜不透也没关系,先别急着批判,等看完明天的再说。 我只能说,贾环隆正帝布局那么久,无论有没有阴差阳错,都不会有问题。 之后你们就能理解贾环为何会这样愤怒了…… 本不想说这些,可我也是没法子,不提前解释一点不行,怕被骂。 …… (。) 正文 七百二十章 “作死” “太孙殿下,请听吾等解释!” 眼看赢时纠集的数百各王府亲卫,被傅安带领的区区一百天府军团精锐打的落花流水,惨不忍睹。 而赢时此刻也变成了斗败的公鸡,失魂落魄的呆在了那里。 由狂喜,到暴怒,再到冷静下来后的绝望。 陷入包围中的赢皓,忽然高声对对面的赢历喊道。 眼神和语气都极为诚恳…… 赢历面色淡淡,眼神平静的看着赢皓。 尽管他站在地上,而赢皓高坐马上,可赢历还是以一种俯视的眼神看着赢皓。 如同裁决! 这种眼神让赢皓心里极为不舒服,可他却懂得识时务。 赢皓拱手笑道:“太孙殿下,吾等只是想来寻太孙殿下,以殿下为主,一起去皇帐救驾!不知缘何会闹到这个地步?可是有奸诈小心,离间我天家骨肉?” 说着,他的目光瞟向了傅安…… 然而,赢历除了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嘲讽笑容外,并没有其他反应,更没有答他话的意思。 只是,却也没有让傅安等人,快速结束战斗。 而是如同在做一个猫戏老鼠的游戏,明明已经包围了这些龙子龙孙和他们的亲卫,一个冲击就可以解决,可却又放开了包围圈。 如此反复着…… 赢历的目光,已经不在这些人身上了。 他带着身后诸人,走上了营地外的一处浅山坡上,遥望中央皇帐。 …… “臣等参见陛下!” 皇帐前的露台上,贾环与牛奔、秦风等人陛见隆正。 不过或许因为非常时期,即使是贾环,也没能跃过露台二分之一,引领仪礼的小黄门和御前侍卫站在了露台的后半部分。 因此,众人在距离隆正帝很远的位置行礼。 可能因为才驻扎在铁网山行营第一夜,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发动兵变,想要他的命,所以隆正帝的声音极为低沉冰寒。 面对救驾之人,他也没什么热情,只是冷冷的回了声:“平身。”就不再言语。 牛奔、温博和秦风等人自然心情忐忑。 他们的救驾之人都被派去保护贾贵妃了,莫非隆正帝在生气? 不过贾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感觉,站起身后,甚至都没用隆正帝吩咐,就走到露台一边坐下了。 牛奔等人再次骇然,悄悄的看了眼上首面沉如水的隆正帝,然后使劲的给贾环使眼色。 大哥,你是我们大哥,求不要继续作死了成吗? 然而贾环,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作死,竟指着他身旁的位置,邀请他们也入座…… 牛奔等人无语,真当这是你家炕头呢? 又遥遥的看了眼面沉如水的隆正帝,见他没有勃然大怒,心里一咬牙,同富贵,共生死吧…… 脑子一热,牛奔几人就走到贾环身边坐下了。 不过牛奔他们无不在心里发誓,等下去后,好好教教这个尾巴快撅到天上的幼弟,知道什么叫做“不可作死”! 而落在后面一步的方南天等人,看到这一幕,心中骇然之余,也不禁愈发疑惑。 怎么看,贾家小三也不是一个这般能作死的人啊…… 这个小东西,早把能得罪的人得罪了个遍,满朝文官,除了几个行将就木的大佬外,其余的就没有不讨厌他的。 至于军方,虽然大都站他这边。 可是军方有一条死线,不能干政! 这条底线,不管是谁,都不敢轻易迈过。 一旦朝廷上形成了对贾环的惩罚意见,那么纵然是军机阁里的几位大佬,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因此,若不是有太上皇和皇帝护着,压着每月几尺高的弹劾折子留中不发,那么贾环就算是个金刚身,也早就被弹劾成了筛子。 他倒也聪明,知道死死抱着太上皇和隆正帝的大腿不放。 送银子送的很溜,直接贿赂皇帝…… 兴许是看在贾家先祖的面上还有银子的面上,两位至尊也确实一直保着他。 可是现在…… 贾环此举究竟何意? 活腻了还是恃宠而骄…… 方南天等人也没有得到比贾环等人更好的待遇,也是在露台的后半段站定。 与隆正帝行完礼后,方南天再次诧异的看了眼贾环,而后高声道:“陛下,此非常时刻,贼人不明,臣请陛下移驾别处,以保龙体万安。” “移驾?” 高高在上的隆正帝冷笑一声,声音如冰渣一般传来,语气满是讥讽,道:“往哪移?往乱臣贼子的刀口上移吗?普天之下,朕还能信谁?” “陛下!” 方南天面色一变,忽然单膝以军礼跪下,沉声道:“陛下,但凡方家有一人未死绝,就绝不放一乱臣贼子靠近陛下! 他们想作乱,也要踏着我方南天的尸体上前!” “臣等誓死保护陛下!” 方南天麾下的几员将军,以及他的儿子方冲并几个与他一系的勋贵家的子弟,齐齐以军礼跪下,表着忠心。 牛奔等人见状,一起看向了贾环。 这个时候,场面话不能少啊…… 然而贾环,依旧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眉头紧皱。 …… “杀!” “杀!” “杀!” 御林军副统帅梁建满身是血,披散开来的白发凌乱,身上布满了不知凡几深不见底的伤口。 他状若疯魔,手中的斩马长刀早已废弃,又换了数把大秦戟,此刻,手中握着的是一柄巨斧。 在他的挥舞下,带起层层血雾。 只是,任谁都能看出,越来越慢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了。 他受的伤太重,在他挥舞巨斧时,旁人甚至可以看到他身上的白骨和內腑…… 而整整三千五百精锐御林,此刻还能支撑站起的,不足百数。 倒下的,无一活口。 真正的血流成河。 看着满地的死尸,梁建又杀掉一个“怪物”后,丢掉巨斧,身子晃了晃,惨笑一声。 三千五百御林军,对阵三千蓝田“怪物”,付出了近全部的性命,杀伤不过将将过千…… “你不错。” 宁至从始到尾没有出过手,此刻,他纵马来到梁建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的道:“可惜,却为昏君效死。” 这句话听在梁建耳中,真的不知该怎么形容,这是一道怎样的声音。 恍若魔鬼一般!! 昏君? 昏君是谁? 还能是谁…… 梁建已经不行了,他不是被高手重创杀死,而是被蓝田士卒,用命堆起他身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痕,无异于凌迟!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梁建用尽生命的最后一股气,艰难的转过身,大笑了几声后,伸起遍布血痕足可见骨的手,指着皇帐所在处,嘶声吼道:“好一个狡诈歹毒的背主篡位之贼也!” “咚!” 看着气力耗竭、倒地而亡、却死不瞑目的梁建,宁至的眼睛微微眯了下。 他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可似乎还有些不解……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看着遥遥可望的中央皇帐,冷声命令道:“杀。” …… (。) 正文 七百二十一章 不解 “青龙拜见陛下,臣奉皇太孙之命,特来求见陛下。 适才,武直郡王赢时,伙同宗室诸亲王郡王世子,集起各王府亲兵家将合计千余人,正猛烈攻打太孙营地,此刻正在激战中。 殿下虽亲率臣等浴血奋战,却寡不敌众,难以坚持太久。 故,殿下命臣持太上皇御赐金牌,前来求援。 情况危急,望陛下速速发兵相救!” 露台上,身着一身青衣的青龙,跪地求援。 他的身上比较狼狈,隐有血迹渗出,衣衫也破了几处。 没有了往日神秘高手的风采…… 作为黑冰台四大千户之首,他一直都待在皇太孙赢历身旁。 除了保护赢历外,还用作赢历的耳目,好让他随时知道他想知道的,以便思考学习。 这是太上皇的意思。 太上皇没有隐瞒众人的意思,因此朝野上下基本上都认识这名时刻跟在皇太孙身后的大高手。 此刻见他单独出现在这里,还是这幅狼狈模样,可想而知,皇太孙那里的确危险了。 看着在灯火下照的金光灿灿的金牌,众人的眼睛都眯了眯。 “发兵五百,前去救援,由……” 沉默了稍许后,隆正帝冰寒阴沉之声再起,不过,似乎在犹豫由哪位将领领兵。 他的目光遥遥的看向下方众人。 这个时候,他可用之人并不多。 因为前来救驾的人不多。 成年将领,也只有方南天等人。 看到这一幕,牛奔等人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秦风目不斜视,但用压低的声音咬牙问牛奔:“人呢?” 牛奔理解秦风的意思,他在问荣国一脉的人呢? 牛继宗麾下的那些大将不算,还有其他亲贵大将,哪里去了? 牛奔面部抽了抽,一张脸有些扭曲,也咬牙低声道:“我爹让他们不得轻举妄动。” 秦风等人的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之前按兵不动,可以牵强的理解为,是在观察到底哪里出了乱子,形势不明,不好妄动,以免中了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 可到了这会儿,连方南天都带人来勤王了,荣国一脉若还是按兵不动,待事后,能有好下场? 尾大不掉,难以调动,心怀叵测的名头,将会不要钱的砸过来。 牛奔苦着个脸,咬牙道:“你们看我干球,我说的算?” 一干衙内闻言,又齐齐看向了贾环。 可是,素来最活跃顶事的贾环,此刻居然还是一动不动…… “陛下,太孙那边只是缺少兵马而已,各王府亲卫加起来人数虽然不少,可论战斗力并不强盛。 因此,臣以为不需要派大将前往,只需以小辈们领兵前去相救,定然能解太孙之忧。 臣等成年将领,还是死守此地吧!” 方南天看隆正帝似是犹疑不定,便开口沉声道。 此言一出,连牛奔等人都觉得加分不少…… 果不其然,上头隆正帝闻言,微微颔首…… 方南天再道:“陛下,臣子方冲,虽然顽劣不堪,愚鲁痴蠢,但亦有为君父分忧之心。 臣提议,可由其领五百御林,前去救援。 臣愿命其立军令状,但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方冲,尔敢否?” 方冲沉着脸,上前一步跪下,昂声道:“圣上,臣方冲愿立军令状,若有半点差池,定然提头来见!” 露台上方,火光照耀下,隆正帝那张阴沉之极的脸上,似乎缓和了些。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可。” 方冲闻言,面色大喜,冲隆正帝重重一礼后,站起,转身之际,目光在贾环的脸上扫了一圈,目光挑衅。 他知道,他们父子今日冒险之举,搏对了。 若是常规常矩的干,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干倒荣国一脉。 因为荣国一脉的所有将领,都是以军功打底,一步步杀上位的。 方南天以“幸进”之身,跃于太尉高位,本就难以服众。 干了这么些年,也不过是艰难自保维持而已。 但方冲相信,过了今夜,在两代帝王心中留下好印象,立下勤王保驾大功的方家,一定能翻身压倒荣国一脉,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没有哪个皇帝,能够容忍大将拥兵自重,纵贼弑君! 总有清算之日…… 只是,让方冲有些不爽的是,直到他带领五百御林军离去时,贾环都看也未看他一眼…… “报!” 方冲离去没有多久,御林军小将叶楚就面色隐隐发白的赶上露台,单膝跪下,声音微微颤抖道:“陛下,叛乱之党已经查清。 是御林军副帅,振威将军梁建,和蓝田大营前将军宁至。 只是,不知何故,两方兵马却在南大营前厮杀了起来。 如今,梁建所率三千五百御林军已经全部被灭,宁至率领所部两千蓝田锐士正杀向这里。 逆贼兵锋太盛,臣斗胆请陛下移驾!” 叶楚带来的消息,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御林军的战斗力,对于武勋大将而言并不陌生。 可能距离黄沙军团这样常年野战的九边军镇还差一些,可却也绝非弱手。 忠靖侯府二等伯梁建他们都知道,绝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徒。 当年在长城军团服役时,曾率领三千虎贲,与入侵哥萨克周旋作战,最终全灭之。 就个人勇武而言,也悍勇非常。 若非如此,他也升不到二等伯,且高居御林军副统帅的位置。 可是这样的一名骁勇悍将,率领三千五百精锐,竟然被蓝田大营三千兵马以一千人的代价全歼。 这种战力,恐怖如斯! 连梁建这等悍将率领亲自训练了十年的精锐老卒,以优势兵力都难挡蓝田之锋。 此刻皇帐附近,不过区区一千五百余人,其中五百人,还是方南天及其麾下将领的亲兵。 》≠》≠, 一时间,哪里能形成什么战力? 因此,叶楚劝隆正帝“跑路”。 原本,大家以为形势已经到了这种危机关头,隆正帝总该要移驾,暂避锋芒了。 然而,高坐露台最上首的隆正帝,面对叶楚的提议,依旧只有两个字:“不准。” 叶楚甚至方南天等人都准备再劝时,始终做木头人的贾环,却忽然起身,在众人瞩目下,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下露台。 从乌远手中接过马缰后,贾环翻身上马,而后拨转马头向南,挥舞马鞭,“驾”的一声,朝前狂奔而去。 …… 正文 七百二十二章 诛昏君,扶太孙 “吁……” 夜风渐起,山中微凉,却凉不过人心。 于御林军阵前勒马,贾环凝视着对面,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一步步挺进的蓝田大营。 “请宁叔上前,小侄贾环有话要说。” 蕴含了内劲之言,回荡在两军之间。 蓝田营止步,一骑黑甲将军,缓缓纵马出阵。 面沉如水,目光冷峻的看着贾环。 “宁叔,收手吧,你没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贾环直视着宁至,语气沉重道。 不仅因为他将失去一个长辈,更重要的是,从今日起,灞上、蓝田两大营被荣国一脉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局面,将会被打破…… 方家父子今日表现出的果断站队,让贾环都感到了压力。 毫无疑问,事后,只要他们活下来,必然将会得到很大一部分利益。 而荣国一脉,却会损失惨重。 尽管,从长远来看,这种痛苦只是阵痛,是在净化荣国一脉中已经腐朽和堕落的部分。 然而依旧十分痛苦。 宁至闻言,看向贾环的目光微微闪烁。 但贾环却可以看出,这种闪烁,并非是动摇…… 对于宁至这种心志坚韧到极致的人来说,如果贾环的一番话就能打动他,他也走不到今天这步…… 只是,贾环依旧想再努力一番。 “宁叔,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苦衷。 但不管你为了什么,你就不想想泽臣吗? 你为了你的理想,为了你的信念,你什么都可以做。 可是,泽臣是无辜的。 他为了得到你的认可,留在西域的千里戈壁和荒漠上,拼命的厮杀马贼,以锤炼武道。 他本该有大好的前程和人生…… 还有川宁侯府的上百人,还有宁家的九族! 你要让他们都送命吗?” 贾环试着对宁至讲道理。 可是宁至,只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就拨转了马头…… 不过在回归军阵前,他忽然开口道:“贵妃也在营中,我不会留情……” “你!!” 贾环闻言,面色忽然一变。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宁至却已经消失在战阵中…… “环哥儿,现在怎么办?” 牛奔等人已经赶了上来,出现在贾环身边,沉声问道。 贾环深吸一口气,又深深看了眼对面渐渐始动的蓝田大营,那一张张面容麻木冷峻的脸,心头发寒。 他对牛奔等人道:“我们走。” 牛奔等人闻言面色一变,却没有开口问什么。 因为周围都是御林军的人马。 不过,当脱离了御林军范围后,牛奔有些气急道:“环哥儿,你和我爹到底在搞什么鬼?你今天一点水准都没有!” 秦风也皱眉道:“环哥儿,不可儿戏……” 只是,贾环却摇了摇头,于马上看了眼牛奔和秦风,又回头看了眼其他面色各异的衙内,沉声道:“奔哥,我现在需要你们的信任。” 牛奔闻言,更急了,就要再说什么,却被秦风拦住。 秦风道:“既然环哥儿这样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牛奔“嘿”了声,气道:“我知道,可是……唉算了算了,等过了今夜,再找他算账!” 贾环闻言,对牛奔等人一笑,然后拨转马头,打马奔行。 方向是……凤帐。 “这……” 见此,连秦风都有些吃不准了。 倒是温博,对面面相觑的秦风和牛奔二人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想那么多干嘛?跟上吧!” 牛奔闻言,苦笑一声,爆喝一声“驾”,拍马狂奔,跟了上去。 秦风、温博也紧随其后。 诸葛道等人,脸色犹疑不决,不过,面面相觑下,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苦笑。 拍马跟上。 他们对贾环有极大的信心,至少,比他们自己独自行动,有更大的信心。 更重要的是,他们绝不信,他们今天看到的是事实。 在舆论传闻中,贾环的确是一个嚣张跋扈到极致,甚至到愚蠢的人。 可是熟悉贾环的人都知道,他始终有一个底线,从来不去触碰。 那就是保持对最高皇权的敬畏和忠诚。 显然,今天他的行为,与这个底线有极大的不符。 这种反常行为,说明了其中一定有他们所不了解的事。 所以,他们选择,给予贾环信任。 但其他的衙内们,此刻却没有这么心态。 他们需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 “环哥儿!” 凤帐前,贾环等人凑齐的八百亲兵以军阵相列。 为首的韩家兄弟见贾环打马赶来后,忙应了上去。 贾环应了声后,翻身下马,看了看列阵的亲兵队伍,点了点头。 亲兵与家丁护院最大的不同,不是因为他们更能打,单兵素质更强,而是因为,他们熟悉军伍中的一切,尤其是军阵。 因此,韩大并没有费太大力气,就完成了整合。 当然,终究还是难免战力出现参差不齐的情况。 但这已经是目前所能做到最好的了。 贾环没有与韩大等人多交谈什么,而是走向了凤帐。 帐外有两名小黄门守着,从未见过这等阵势的小太监,脸色隐隐发白。 他们虽然没经过兵变,可是长于深宫中,哪里会不知,宫廷中的每一次兵变,都意味着滚滚而下的人头。 其中死的很大一部分,就是他们阉庶…… “去通报娘娘,就说贾环求见。” 贾环淡淡的道。 小黄门哪里敢耽搁,赶紧入帐内通禀。 没一时,又返身折回,躬身请贾环入内。 贾环进入凤帐后,就见贾元春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尽管远处忽然爆起的厮杀声,让她脸色一白,可她还是坚强的以微笑看着贾环。 贾环见状,叹息了声,知道如果不说点什么,今日他无论如何都带不走贾元春。 贾环看了看帐内,除了贾元春、抱琴以及一旁处正目光奕奕看着他的董明月和蛇娘外,还有不少的宫女昭容。 他先对董明月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没好气看他的蛇娘,然后身形闪动间,来到了贾元春身旁,在她猝不及防间,附耳轻语了几句。 原本还被贾环神出鬼没的身影唬的面色一惊的贾元春,在听到贾环的话后,脸上的惊讶慌张之色瞬间被惊喜之色取代,她看向贾环,喜道:“果真?” 贾环觑眼看着贾元春,道:“怪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贾元春闻言,面色一红,嗔恼的瞪了贾环一眼,道:“三弟啊!” 贾环呵呵一笑,道:“好了好了,玩笑话!大姐,不要耽搁了,御林军拦不住多时,咱们赶紧走吧。” 贾元春高兴的点点头,“嗯”了声。 如果能活下去,谁又愿意去死? 更何况,她肚中还有骨肉…… 而一旁的抱琴听闻贾元春终于愿意“跑路”了,顿时高兴不已,连连招呼其她昭容宫人备凤撵。 贾环却摇头道:“凤撵太慢了,用软轿!” 贾元春“啊”了声,迟疑道:“软轿的话……她们怎么办?” 贾环笑着安慰道:“大姐放心,只要大姐不在这里,他们不会随便杀妇孺的。他们不是乱兵……” 见贾元春还是有些不放心,而其她宫人亦是一个个面色煞白,眼泪都快下来了,贾环想了想,道:“大姐,我们家的黑云旗现在就插在门外,一会儿走时,我暂且留它在那里。这样的话,只要大姐不在这里,看着黑云旗的面上,也不会有人威胁这里人的性命。你总该放心了吧?” 贾元春闻言,松了口气,歉意的看着贾环道:“三弟,她们都是跟了我许久的人,我实不忍心看着她们……” 贾环摆摆手,道:“不碍事,大姐,那咱们走吧。” 贾元春点了点头,一顶金丝绣凤的软轿抬进帐内,贾元春上轿后,四名高大有力的太监平稳的抬起软轿,跟在了贾环身后。 除了一个抱琴外,其她宫人都没法跟上。 当然,董明月和蛇娘不需要招呼什么…… 待一行人出了凤帐后,看到的却是怒气冲冲的牛奔,和有些剑拔弩张的势态…… 贾环眉尖轻挑,道:“奔哥,发生了何事?” 牛奔冷笑一声,道:“有些人想去建擎王保驾的大功,想拆了这营队伍,另起炉灶单干。” 贾环闻言,目光看向另一边的几个衙内。 贾环认得为首之人,是襄阳侯府现袭三等男陈阳之子,陈贺。 也是贾环等人从西域建功归来后,常常跟他抱怨之人。 其先祖,乃是第一代荣国麾下最强战将之一,后来与荣国同殁。 有这等渊源,陈贺以为贾环有那等“升官发财”的好事,万不该丢下他才对。 他自诩乃是最“根红苗正”的荣国一脉子弟。 只是现在…… 看到贾环的目光扫来,陈贺等几个衙内的目光不自然的避开。 贾环与牛奔不同,一等侯更着配紫金斗牛服的身份,让他们完全没有争辩的勇气。 其实,他们若是抗争一下,贾环或许反而会高看他们一眼……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让他们带亲兵去吧。” 贾环淡淡的道。 牛奔闻言面色怒气一闪而过,不过想了想,觉得也对。 这样的货色跟着他们,他还觉得臊的慌。 厌恶的摆摆手,就让那些人带着他们的亲兵,自去寻路子建功去了…… “我们走,回灞上大营!” 尽管对贾环的命令依旧不解,可已经到了这步,也没人再疑问什么。 权当破罐子破摔吧。 只是当他们行出圣驾行在不足将将半里远时,贾环等人却又齐齐勒住马匹,猛然回首东望。 只见随着无数只火箭飞向皇帐,滔天火焰一瞬间熊熊燃起。 杀声震天! 不过,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千余百战而存的蓝田锐士,就围在皇帐周边。 他们却不再沉默寡言。 用冰冷低沉的声音,喊出了他们今夜以来,第一道口号: “诛昏君,扶太孙!” 这一刻,无数人赫然色变。 …… ps:还没完…… 这算是一记绝杀吧? …… 正文 七百二十三章 无情 “赢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账! 你这个弑君弑父的畜生! 你都已经是太孙了,为何还要杀我父皇? 我和你拼了!!” 中央皇帐被围,大火燃烧,这等惨变使得皇太孙营前的“战争”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面色骇然的看着这一幕。 当那句“诛昏君,扶太孙”的震天口号喊出后,更是无人肝胆俱裂,面色惊恐的看向赢历。 而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赢时,却在这时忽然爆发了。 他双目赤红,全身颤栗,疯狂咆哮着想要冲破包围圈,去杀赢历。 他纵然被无情出继,他纵然被无情对待,可在赢时心中,隆正帝依旧是他的父皇,那个在幼时疼爱他抱过他的父亲…… 然而,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比他更愤怒,大概就是赢历了。 他想不通,难道在别人的眼中,他已经弱智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他本就是太上皇钦定的江山继承人,位置比隆正帝还要稳固。 甚至连手中的权利,都不比皇帝差多少…… 而他今年才不过十六岁,又何必去做这等遗臭万年的蠢事? 这事若真是他做的,哪怕太上皇再看重他,待出关后,也一定会亲手废了他。 不,太上皇会亲手毙了他! 弑君弑父,与畜生何异? 尽管他原本的确是想借他人之手…… 但他绝不会亲手去做!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有此安排,他也绝不会让人和蠢猪一样喊出这等口号。 李世民玄武之变,干的是杀兄囚父的勾当,可明面宣传上,他却扮演成了一个十足的委屈受害者,是被迫害之下万不得已才反击的。 而且事后,李世民对他父皇也是礼遇有佳,奉养在深宫中,美女美食佳酿从不敢缺半点。逢年过节,还去给他老爹跳个舞解解闷…… 但即使如此,千百年后的今天,玄武门之变依旧是李世民怎么都洗刷不掉的污点。 李世民这般谨慎,找了那么多借口宣传无辜都尚且如此,他赢历难道就没读过书,对此一无所知吗? 他得多愚蠢才会喊出这种口号? 一个君王,若德行不配,没有足够的威望,他是无法真正御宇海内的。 他又怎会如此不智呢? 可是,光他明白没用! 得别人明白才成! 他现在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干系。 纵然太上皇会信他,不会动摇他的根基地位,可是,在此地的王公大臣们不会信,武勋亲贵们不会信,成千上万的军卒们更不信,从这上万张口中传出去的话,将会让他背负起“弑君弑父”的千古骂名! 如今谁会信,会信宁至不是他的人? 如果宁至不是他的人,又怎会搭上满门,搭上九族的性命,来给他赢历铺路? 至于动机,也很简单。 赢历不想像隆正帝一样,当一辈子的泥塑菩萨。 他要抢在隆正帝收复西域前,成为帝王! 尽管牵强些,但是赢历相信,愿意相信这个借口的有心人,太多太多! 这是一记阴毒之极的绝杀! 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玷污他的名望,让他坐不稳江山。 不…… 不止如此! 似乎想到了什么极恐之事,赢历的双手甚至都微微颤栗了起来。 如果宁至杀了隆正帝,他会很难…… 会有无数的明枪暗箭、阴谋诡计以及滚滚骂名向他袭来。 但这些他都不怕,因为太上皇会相信他,这些都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待他成就一番伟业之后,自有人替他歌功颂德! 可是…… 如果隆正帝还活着…… 赢历都不敢想象,他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的。 即使他相信隆正帝会明白,这是一个粗浅的离间之计,但隆正帝依旧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了。 深谙帝王心术的赢历,将心比心,他实在太了解一个帝王的内心,到底有多敏感,多猜疑,多小气…… 隆正帝若活下去,那么自今日今时始,他们父子之间,便再无亲情! 只有猜疑! 这,才是会真正动摇他皇位继承人的绝杀之招! 念及此,赢历心中恨欲狂! 好一个卑鄙阴毒的计谋。 只是,纵然他想明白了,活着的隆正帝要比驾崩的隆正帝对他更不利。 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再迟疑了。 再迟疑下去,他就真的成了主使宁至弑君的幕后黑手了。 “傅安、方冲!” 赢历双眼赤红,厉声一喝。 “在!” 傅安和方冲两人抱拳应道。 赢历咬牙道:“立刻结束战斗,将这起子作乱贼子拿下,但有反抗者,杀无赦! 而后,速速带人,前去勤王救驾! 孤要,活剐了宁至奸贼!” “喏!” 方冲和傅安两人,都是长于侯门高府的世家子,见惯了阴谋算计,在经过最初的惊骇后,两人立刻就反应过来,宁至绝不会是太孙之人。 因为皇太孙绝不会愚蠢至斯。 此刻听闻命令后,两人岂有不拼死效力的道理? 与未来至尊的患难之交,始于今夜! 富贵可期! 更何况,方冲还在担心他的父亲…… 原本就是猫戏老鼠的游戏,当猫认真起来,甚至变成虎后,战斗一瞬间结束。 其实听了赢历那句“杀无赦”后,敢反抗的人也就没多少了。 就一个疯狂的赢时,被傅安一记手刀砍在后颈,也便昏了过去。 收拾完这些人后,方冲、傅安就想带人前往救驾。 赢历却又拦住了他们,而后看向身后的一僧一道。 对着他们,赢历躬身一揖。 白云禅师和玄空真人纵然身为武宗,在江湖上地位尊崇。 可是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二人哪里敢受赢历这一拜,连忙避开后,又反向拜下。 白云禅师沉声道:“太孙殿下万不可行此大礼,吾等既已答应襄助于殿下,自然会听从调遣。更何况人皇有难,吾等本不该袖手旁观。” 玄空道人亦言:“但请殿下吩咐。” 赢历闻言,面带感激,道:“蓝田军战力素来冠甲诸军,此刻虽仅余千人,又是疲惫之军,但孤依旧担心,这里仓促集结的军队无法速战速决。 所以,孤想拜托两位高人,相助一臂之力,镇压叛逆,救出我父皇! 事成之后,我赢秦皇家,必然感激不尽!” 若单是一个武宗,单独去面对成阵势的蓝田甲士,自然是作死行为。 但若一个武宗混迹在军阵之中,那其所造成的杀伤力,绝对惊人。 只那恐怖的力量攻击,就几乎无人可挡。 白云禅师和玄空真人闻言,再次一应后,便跟着方冲和傅安两人的队伍一起出发,前往皇帐方向了。 待他们出发后,赢历又带着青龙并一干侍卫太监,也朝中央皇帐方向移去。 不过,却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所谓安全距离,即如果方冲等人战败,防线被突破,赢历等人依旧拥有足够的缓冲距离去转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是赢历自幼时起便受到的帝王教诲,他深以为然。 △≧△≧, 这也是他很难将贾环那一套看入眼的原因。 他以为,不管因为什么,自贱而轻浮者,都难成大器,不值得太过重视。 而对于贾环所坚持的亲情和兄弟义气,在赢历心中,更是与笑话无异。 自古而今,哪一个成大事者不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就是文武百官,亿万黎庶皆齐声称颂的太上皇,又何尝不是如此…… 因此,赢历心中希望,此时,隆正帝已崩! …… 正文 七百二十四章 弑君 “宁至何在,出来见我!” 方南天面色铁青,厉声吼道。 他右手持剑,左手藏于背后,殷红之血,顺着不住颤抖的手,滴落露台…… 此刻,皇帐已然熊熊燃起,后退无路。 隆正帝依旧坐在皇帐前露台的龙椅上,面色阴沉,双目阴冷。 而方南天、叶楚并百十余御林军残兵,已经退到了距离隆正帝不足三丈远的位置了。 他们都知道蓝田军兵力强悍,但他们没有想到,会强到这个地步。 一千御林军,和方南天等人的五百亲兵,连半个时辰都没能坚持住,就被蓝田军千余人打的溃败。 若非御林军手中有十数台床弩,并弩阵,方南天甚至怀疑,他们能给蓝田军造成的伤害,不会超过五十之数。 蓝田之悍勇,可见一斑。 即使有十数床弩压阵,又有百人弩阵在侧,然而,蓝田大营还是顶着如雨般的弩箭,突击近前。 蓝田兵卒死亡前,甚至连惨叫声都不会发出。 这种情况,方南天行伍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 连他都不免心中生寒,更何况那些普通的兵卒? 在床弩和弩阵的攻击下,蓝田营只付出了不足五百之数的代价,就杀到了阵前,接着,几乎便是一面倒的屠杀…… 方南天想不通,蓝田甲卒,何以锋利至斯? 更想不通,宁至为何疯狂至斯! 就算杀了隆正帝,难道他以为他还能活命吗? 至于蓝田军喊的口号,方南天只当那是个屁…… 这个口号,除了给民间增以谈资,给无数野心家增以谋反的师出之名,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当然,他身后龙椅上坐着的人,怕是会…… 但,这些都是后事。 现在,方南天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挡宁至! 他若不在此地,他可以出工不出力,可以在周围打打游击,甚至可以视敌情以观望…… 可是他既然选择了站队,那么此刻,他只能一站到底。 正如他之前誓言,敌人若想经过他,只能踏过他的尸体…… “哒……” “哒……” “哒……” 一阵马蹄踩踏地板声响起,包围着露台的蓝田甲士让开一条路。 一匹暗红色的战马,一步步迈上露台。 一张清隽消瘦的面孔,渐渐出现在方南天的视线中…… “宁至,你疯了?你敢弑君!!” 看到宁至出现,方南天双眼喷火,再次厉声质问道。 宁至目沉如水,眼神从隆正帝脸上收回,而后看向方南天,淡淡的道:“本将奉皇太孙之命,诛昏君,正社稷。” “胡说八道! 宁至,本官万万没有想到,你竟如此敢做不敢当。 到了此刻,还不敢暴露你的真面目! 皇太孙乃东宫国本,日后自然可登基大宝,他如何会行此奸逆之事? 宁至,你现在悬崖勒马,束手就擒,本官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保全你的家人。 你若再执迷不悟,国法无情,必诛你九族!” 方南天直视着宁至双眼,厉声斥道。 宁至闻言,目光依旧淡淡,他缓缓的扬起了右手,一块金光灿灿的金牌,出现在其手中。 方南天面色一变! 以他之目力,自然可清楚的看到金牌上的字迹: 如朕亲临! 乃太上皇笔迹,绝不会有误。 而在金牌的左下角,还有一个龙形宝玺之印,印迹中间,刻着一个“玄”字。 这是太上皇的御赐金牌,上面的玺印,正是太上皇的至尊宝玺! 然而,就方南天所知,这几十年来,太上皇只将这枚金牌赐予过贾环。 但西域之战后,就收回了金牌。 在这以后,便只有皇太孙赢历持有此金牌…… 可是,这…… 这怎么可能…… “太尉勿要上当,这枚金牌是假的! 皇太孙手中的金牌,刚才青龙已经带走了。 难不成,皇太孙手里会有两枚金牌吗?” 叶楚一手扶着血迹琳琳的肩头,对方南天大声说道。 方南天恍然,而后愈发愤怒的看向宁至,道:“宁至,你真是疯了,太上皇的金牌都敢伪造! 你已无可救药!” 宁至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一抬,手中金牌便射向了方南天。 方南天弃剑于地,单手接住金牌后,细细观之,面色又难看起来。 这个金牌,竟是真的。 太上皇的御笔笔迹,他绝不会看错。 上面的宝玺大印,亦是独一无二。 但,无论如何,方南天还是不信。 他死死盯着宁至,沉声道:“宁至,你被骗了! 你被奸人用太上皇的金牌所骗,我相信你本意并非造反。 只要你肯…… 你干什么?止步!” 方南天本想再劝说一下,或者,尽可能的拖延些时间也好。 可是,宁至却又纵马向前走来。 其身后,蓝田锐士同时趋步围进! 方南天见之面色大变,厉声喝止。 只是,他这个大秦太尉的话,并不好使。 即使对方普通士卒的眼中,都没有他的存在…… 方南天已无他法,唯有以死相抗。 叶楚则在其身后,以最后百余兵卒布阵,想要以螳螂之臂,阻车前进。 然而,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是绝望之色。 五千御林军,都阻挡不得蓝田大营这群战斗力超群的怪物。 更何况他们区区百人…… “杀!!” 就在这时,从露台东面,忽然传来一阵杀声。 方南天等人闻声无不大喜过望,宁至却只淡淡瞥了眼,侧目看了眼他身旁的一个蓝田校尉。 那名校尉面无表情的站出来,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三支百人小队瞬间集结成阵,朝杀来的千人队伍迎了上去。 而后,宁至继续上前逼进。 方南天见之大怒,将手中金牌飞射向宁至,而后一把抓起地上的宝剑,飞身上前,杀向宁至。 只要杀了宁至,或者生擒于他,局势就有翻盘的可能。 以方南天九品巅峰的武道修为,以两人间短暂的距离。 方南天自信,他有七成把握,拿下宁至。 尽管他已经有三十年没有见过宁至出手过,但他不认为,宁至会比他强。 然而,事实再次证明,他想错了。 一招。 只用了一招,方南天就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砰”的一声,他毫无反抗之力的摔倒在地,一口血喷出后,挣扎了几下都没挣扎起来。 方南天眼神骇然的看着宁至,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他,勉力张口嘴。 然而,他的嘴巴开合了几次,都无法出声,最后,脑袋一歪,竟昏死了过去。 宁至看懂了他的口型,方南天几次开口,想说的是,“折梅”二字…… 宁至瞳孔微微收缩,只是看了眼方南天胸口处的凹陷后,便不再看他…… 他将金牌拢起,继续纵马向前。 “逆贼,休想伤害吾皇。杀!” 叶楚面色发白,然而,非但不肯退后半步,还集起残兵,向宁至发起了冲锋。 拼尽全力,将手中大秦戟,直刺宁至。 只是,连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徒劳而已…… “当!” 果不其然,在叶楚的大秦戟堪堪伸到宁至面前时,宁至随手一挥,在其大秦戟上轻轻一击。 叶楚手中那杆精钢打造的大秦戟,竟被他生生打折,飞了出去。 叶楚更是身形一震,脸色惨白,被大秦戟给带着摔到了一旁,口中吐血,挣扎了两下后,便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而其身后的百余名残兵残将,亦被蓝田锐士斩杀殆尽。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待前方再无阻碍后,宁至纵马,一步步逼近露台上的龙椅处。 隆正帝依旧是面沉如水,目光阴鹜的看着宁至。 宁至没有什么话说,他缓缓的抽出腰间宝剑,剑锋指向隆正…… “住手!” 一道爆喝声,从东面传来。 宁至闻言,看向东面,眉头微微皱起。 之前派出的三百蓝田甲士,此刻竟已全都战殁了…… 而对面援军中,一僧一道两个奇异装扮的人,正急速奔来。 看两人的速度,便知是顶尖高手。 只是,脱离了军阵的高手,在沙场上,并不可怕…… 宁至不再看他们,自有三队蓝田甲士结阵迎了上去。 宁至转过头,看向隆正帝…… 而隆正帝紧紧抿着嘴,眼神冰冷的看着宁至。 “噗!” 忽然,隆正帝一口鲜血吐出,他缓缓的低下头,看着插入胸口的那把剑柄,阴鹜冰寒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解脱之色,头颅垂下…… 隆正帝,崩! 整座铁网山大营,都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宁至手中的那把长剑上。 那把从隆正帝胸前刺进,从背后刺出的长剑! …… ps:明天真的就结束了这段剧情,太烧脑了,回去找妹纸好好补补…… 简单说一下,这段剧情,就是原著中隐晦提及的“铁网山打围事件”。 史实呢,就是乾隆打猎时,被庄亲王世子伙同宗室一起密谋,干掉乾隆,另立朝廷。 当然,本书演义了许多。 另外,幕后黑手还没出完,且等等…… 话说书友们有点猛啊,我以前写剧情,很少被猜到的。 结果这回书评区里有书友猜的那么准。 我给你们点个赞! 正文 七百二十五章 再变 “杀!” “杀!” 隆正帝之死,让整个战场为之一静后,却也更激起了援军的疯狂之气。 连此前只伤人不杀人的白云禅师和玄空真人两大化外高手,此刻却都化身为降妖除魔的伏魔金刚,出手再不留情,招招致命。 以二人为尖峰的援军,竟又生生杀尽了三百蓝田锐士。 当军队不能以军阵围杀时,仅凭个人力量,武宗就可如同人形怪兽,杀戮无数,所向披靡。 而方冲看着方南天被宁至一掌击中胸口,倒飞出去,摔倒在地后生死不知的模样,更是杀红了眼。 方家疯虎劲在他不要命的疯狂状态下,发挥出了极大的杀伤力。 不止如此,因为方南天手下的几员大将,此刻也都死伤殆尽。 而方冲身后的一干衙内,大都是这些人的子侄,此刻亦都发疯般的杀敌。 他们都是武人,大多二三品的武道修为。 虽然不高,但也远比对面的蓝田锐士强悍的多。 蓝田甲士的战斗力之所以远胜于寻常士卒,除了他们平日里非人一般的严苛训练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被练的不畏死亡。 悍不畏死者,必勇猛无敌。 但是,当一群武人也发起疯来,不计生死时,蓝田甲士再过悍勇,也只能力尽而亡。 单凭力量,他们就远远不是开筋锻骨之后的武人的对手。 更何况,这群武人还在两个暴怒的武宗高手的带领之下。 不过,即使如此,三百蓝田甲士战死,也拉了二百多御林军陪葬。 并且,除了两位武宗外,其他人,人人负伤。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败了。 这种战果,打破了蓝田军近乎无敌的神话。 使得剩余的御林军,不再畏惧。 只要在这些武人高手的带领下,他们同样能拼杀蓝田锐士。 五千袍泽对阵三千蓝田,如今却仅剩他们三百余人。 这种奇耻大辱,激起了老秦人骨血中的悍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他们要,复仇! 然而,在所有人都惊骇杀戮时,也有暗自高兴之人。 比如说,赢历。 他的父皇隆正帝,驾崩了。 居然真的驾崩了…… 尽管,宁至是打着他的名头杀死了隆正,会给他带来无穷的烦恼。 但,也只是烦恼而已。 真正能主宰他命运的人,只有太上皇。 而太上皇,绝不会相信这件事是他做的。 这就足够了! 至于那些明枪暗箭,阴谋诡计和滚滚骂名,就让他们尽管来吧。 赢历无所畏惧! 尽管会付出这般大的代价,但是,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最大的收获就是…… 隆正皇帝,驾崩了。 那么他死后,皇位的继承人,自然就是他这位皇太孙! 赢历原本以为,他至少还要再做十年的太子。 因为太上皇是六十岁退的位,而隆正帝今年已年逾五十。 为示恭敬,不僭越,隆正帝大概也只能在皇位上坐到六十岁…… 可是…… 现在看来,他大概只用再做一天的太子了。 这种情况,自古而今,没有哪个太子会不高兴…… 但,他现在还不能高兴。 因为他要先除去一个人。 宁至不死,赢历心实难安。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撬开宁至的嘴,从他口中问出幕后黑手的打算。 没有人能从一个武宗口中强迫他说出他不愿说的话。 连一个普通的蓝田士卒都如此不畏惧死亡,更何况是宁阎王? 想来,即便是生擒了他,从他口中得到的,永远也只有“诛昏君,扶太孙”这两句话。 反而会给更多有心人攻击他的把柄。 因为谎话说上一百遍,就会成真。 影响实在太坏,太恶劣。 所以,宁至必须死! 而且,还得死在他的手里,以洗刷清白…… “父皇!!” 一道伤心之极,凄厉之极的呼喊声,从赢历口中发出,令闻者伤心。 他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遥遥看着被宁至穿心而死的隆正帝。 负责保护他的青龙想要将他搀扶起,却被赢历一把推开。 赢历对青龙怒吼道:“去,给孤杀了那个弑君逆贼!杀了他!” 青龙闻言,犹豫道:“殿下,臣要保护殿下……” 赢历怒道:“叛贼都要死绝了,孤还用你保护什么?去杀了宁至,孤要他的脑袋!” 青龙闻言,看了看周围,还是有些迟疑…… 他是奉太上皇之命,保护皇太孙安危的。 赢历见竟指挥不动青龙,他这次是真的有些动怒了。 眼神如刀一般的死死盯着青龙。 青龙自然也看得出,赢历动了真怒。 他不好再推辞,对赢历拱手一应后,又转头对身后的太监吩咐了声,务必保护好太孙,然后朝前方露台处奔去。 这个时候,宁至已然和白云禅师与玄空真人战在了一起…… 宁家功法,以杀入道,锋利无匹。 此刻宁至,不再以空手对敌,手中一把精钢剑,将宁家剑法使的炉火纯青,杀气四溢。 只是…… 他虽然亦为武宗,却难敌同为武宗的白云禅师和玄空真人的夹击。 尤其是,当他不再使出那招挥手退敌的武功后…… 伤势渐出。 蓝田大营最后三百余甲士,正在与方冲、傅安、李武等一干衙内率领的御林军厮杀。 被激起悍勇不畏死心气的御林军,也敢正面硬憾蓝田锐士。 尽管实力依旧悬殊,但有了几个武道高手的加成,也杀的难解难分。 惨烈! 随着蓝田甲士的不断倒下,自方冲起,人人身上带伤,甚至还有从此倒地不起的衙内。 方冲心中在滴血。 今日方家的损失,堪称惨重! 就算他父亲方南天只是重伤不起,可他麾下的几员大将,却都死光殆尽。 如果他父亲再出事,方冲都不敢想象,方家会成什么样…… 那将会一瞬间从顶级勋贵,落入二流…… 悔啊! 若是早知如此…… 不愿多想,满满是伤,方冲将满肺腑的悔恨,化为疯虎杀劲,狂暴杀敌。 他只求能给身后之人留下好印象。 否则方家,便是满盘皆输…… 在其身后的不远处,赢历目光淡淡的看着这一幕。 薄薄的唇角,弯起了一抹弧度…… 杀吧,杀他个翻天覆地。 只要能将这起子叛逆斩尽杀绝,让他们都死在我的手中,看谁还敢说他们是我的人…… 事情,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虽有瑕疵,但终归都还…… “混账!!殿下小心……” 就在赢历心中隐隐得意时,忽然,从周围的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暴怒之极的厉喝声。 赢历有些震惊,有些茫然。 这道声音,似乎很熟悉…… 他是…… 赢历细眸忽然圆睁,头发发麻,下意识的从马上跃起,想要尽快逃开此地。 然而,他人刚刚飞起,一道黑影却从后方迅速逼近。 一道剑光闪过,刺在了赢历的腰身。 , “啊……” 一声惨叫,赢历从半空中跌落,摔落在地。 然而,劫难未尽。 他跨下坐骑,受此一惊,忽然惊马,仰头发出一阵“聿聿聿聿”的嘶鸣声,向前疯奔跑去。 千斤铁蹄,却恰恰踩踏在了赢历身上,两腿之间…… “啊!” …… 正文 七百二十六章 悲伤至极 “陛下……” 灞上大军中,贾元春泪眼婆娑的看着对面之人,面色动容的唤道。 眼神中除了关怀和担忧,以及再相逢的喜悦外,并无一丝怨色…… 即使心情阴沉暴怒,可隆正帝在这种眼神注目下,目光还是柔和了下来,甚至隐隐有一丝歉疚之意。 “陛下,万幸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贾元春用绣帕抹去了泪水,看着隆正帝喜悦道。 隆正帝点点头,语气微微柔和道:“朕无事,让爱妃担心了……去后面大营歇着吧,明日随朕回宫。” “是。” 贾元春屈膝一福,恭敬道。 不过回身上轿前,却用担忧甚至哀求的眼神看了眼面色阴沉的贾环。 贾环强笑着点点头,示意无事…… 之后,一队人马便护送着贾元春等人去了后方。 待贾元春乘着凤轿离去后,气氛再次沉重了下来。 隆正帝没有给贾环,以及瞠目结舌看着他的牛奔等人解释的意思,转身上了龙撵。 牛继宗、侯孝康、韩德功并十数位武勋大将护送在侧。 在龙撵旁,还有两队僧兵。 而龙撵上一隅,坐着少林达摩院首座,性一禅师。 不过,在龙撵的后面,有两个高大的囚笼,一个囚笼里枷着裘良,而另一个囚笼里,枷着柳芳,面如死灰…… 他的罪名,足够抄家杀头了。 此刻,柳芳满是悔恨的双目,含泪遥遥看着贾环,欲言又止…… 只是,贾环除了最先扫了他一眼外,就没有再看他。 而就在他再次翻身上马,想要与众人一起往前走时,龙撵上传来苏培盛的声音…… “陛下有旨,诏宁侯上撵随行。” “快去啊……” 牛奔压低声音,对身旁面色木然的贾环说道。 秦风也在一旁连使眼色。 他们纵然是傻子,也猜到了贾环之前那么多“大不敬”之举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之前那位皇帝,竟然是个冒牌货。 如此一来,一切就说的通了。 一旁的温博想的与众人又有些不同,他在想,方家父子现在的心理阴暗面积有多大…… …… 贾环没有耽搁太久,就上了龙撵。 在上去之前,牛继宗眉头紧皱,目光深沉的看了他一眼。 贾环不动声色的轻轻点了点头…… “哼!” 看到贾环上了龙撵后,随意往地板上一坐,一言不发,隆正帝冷哼一声。 性一禅师眼神也扫过了贾环,目光有些复杂…… 少林三圣僧名扬海内,性普、性智、性一三僧,分修过去、现在和未来佛。 可观过去、现在、未来。 性一禅师所修的,正是未来佛。 但是,他却不能完全观透贾环的未来…… “宁侯啊,奴婢当真没有欺你。 陛下之前几次下旨,要贵妃暂且回避,是贵妃自己坚持留下,与陛下一起……” 苏培盛见贾环满脸阴沉,以为他还在因贾元春被留在大营而生气,便小声解释道:“不过,陛下已经吩咐过奴婢,最后临走时,一定要带上贵妃。宁侯你……” “好了!” 隆正帝冷喝一声,止住了苏培盛的话,语气有些讥讽道:“你以为他是在为贤德妃生气吗? 他是在为宁至、柳芳之流生气。 哼! 怎么,你还想为他们求情不成? 还有脸跟朕掉脸子! 若不是朕懒得与你计较,你之前建议朕去蓝田大营,朕都要与你分辨分辨。 你连牛继宗都信不过,却去信一个逆贼!” 贾环长叹一声,摇头苦涩道:“不是臣信不过牛伯伯,而是他手下人太多,臣担心走了风声…… 陛下,臣不是在为宁至开脱,只是,这件事着实可疑。 好端端的,他又没疯,他怎会……” “嘿嘿!他怎么会?” 隆正帝忽然阴冷一笑,声音森寒,咬牙道:“你没听到吗?人家要,诛昏君,扶太孙! 这个逆贼!!” 也不知到底是在骂哪一个…… 贾环“啧”了声,面色无奈道:“陛下,这种鬼话显然就是胡言乱语……谁还真信?” 隆正帝闻言,面色阴晴不定,看了贾环一眼,见他一脸“扯淡”的神色,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哼了声后,骂道:“你懂个屁!” 一旁的苏培盛闻言,嘴巴抽了抽,忙咳嗽了声。 然后用眼神示意隆正帝,您旁边还坐着一位高僧大德呢…… 隆正帝见之,黑脸微微一红,自知有失君仪。 当然,他并不认为是自己粗鄙,而是被一个没文化的小赤佬给带坏的…… 只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去跟性一禅师打什么仪礼虚言。 只能将脸阴的更沉,跟一座冰山一样。 这幅神色,让一旁的苏培盛愈发噤若寒蝉,看着也沉着一张脸不肯让步的贾环,心里苦笑不已。 不过,他也有些同情…… 苏培盛对于贾环和隆正帝两人之间的密谋,还算比较清楚。 尽管知道的不是很全面,可他也知道,这个局其实是隆正帝、贾环还有李光地三个人合计的。 目的,就是为了抓出暗中的那个黑手。 在大军出征西域前,不能再让黑手在暗中作乱了。 上一回是因为贾环误打误撞发现了敌方的神火油,否则,大秦的江山现在是什么样还不知道。 对于这只幕后黑手,贾环曾经担保,可能会是荣国一脉的,但绝不会是方南天、温严正、施世纶、还有宁至这几位荣国系的顶级大佬。 甚至,他还建议隆正帝躲在蓝田大营。 因为他以为,就算出了内贼,也多半是在牛继宗的麾下…… 还好,隆正帝以看不透宁至为名,拒绝了这个提议。 也幸好如此,不然的话…… 整个贾家都难逃厄运。 当然,如果真按贾环说的做,今天的事,或许也不会走到这步…… 不过这是后话了…… 苏培盛可以理解贾环现在的心情。 宁至作为荣国一脉顶级大佬之一,这次出事,带来的影响之恶劣,不言而喻。 贾环算计了半天,结果把自己夹带里的中坚给算了进去,不得不说讽刺…… 不过,也不完全是坏事。 因为宁至其实算不得贾环夹带中的人,否则的话,贾环也不会和隆正帝算计这一出。 自然,贾环很清白的撇清了关系。 隆正帝之前的话也只是气言…… 但不管如何,贾环此刻的心情很糟糕,是一定的。 “陛下,臣还是觉得宁至可能被人哄骗了。 而且,他肯定也不会是西域的幕后黑手。 您想啊,他跟牛伯伯都不对付,看不顺眼,跟秦叔叔就更不对付了。 他的手如何能伸到兵部和黄沙军团去? 没有兵部的配合,那十八名斥候的家人,决计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消失的。 那个负责每年给这十八家军属发放银米的文书小吏虽然已经死了,可他也不是宁至能操纵的。 陛下,臣这么说不是想给宁至求情。 叛逆之罪,自有国法论罪。 罪不容诛! 只是……臣却不想放过真正的幕后黑手。” 贾环面色肃然的对隆正帝说道。 隆正帝目光阴沉的看了贾环一眼,寒声道:“一会儿拿住了这个逆贼,自然有办法审出幕后黑手。 贾环,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干预了,更不要给哪个求情! 否则,只会牵连更多人进去。 朕的那些逆子,还有王公世子,这次都被怂恿进去。 朕连他们不打算宽恕,更何况是那起子逆臣贼子!” 贾环自忖在隆正帝跟前算是胆大的了,可是听到这句杀气四溢的话后,还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是啊,连宁至被人怂恿谋反,贾环都心痛不已。 更何况,是隆正帝的亲儿子和子侄们…… 他们两人这个局设的,真是…… 贾环心中苦笑一下,在隆正帝的注目下,点了点头。 “陛下!” 龙撵忽然停住,牛继宗的声音响起。 “何事?” 隆正帝沉声问道。 牛继宗道:“前方……反贼宁至并蓝田大营的几十残兵逃了过来,被前营包围住了。” 龙撵内沉默了一下,而后才传出声音:“起驾,朕要去看看这个逆贼。” “遵旨!” 队伍再次启程,半柱香后,龙撵再次顿住。 贾环率先跳了下来,又往前走了数十步,冲开如林般密布的大秦戟和士卒,看到了一群凄惨之极,似乎连站都站不住的士兵,拥着浑身被血浸透的宁至…… 面色有些惨然的贾环看着被无数兵马弓弩包围起来的宁至,沉声道:“宁叔,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宁叔…… 看在泽臣的面子上,你能否告诉我,到底是哪个在后面?” 宁至的伤很重,左臂已经没了,脸上也是血肉模糊,右眼也不见了…… 只是腰背,却依旧笔挺如松…… 他单眼看着贾环,眼神坚韧,似乎一点不为身上的伤感到痛苦。 他缓缓的举起右臂,满是血迹的右手中,露出一块染血的金牌,而后用沙哑的嗓音道:“太上皇密旨,诛昏君,扶太孙。” “宁至,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隆正帝在性一禅师和牛继宗等人的陪同下,走了过来,阴沉的眼睛看着宁至,寒声问道。 “你……” 看到隆正帝出现,宁至终年不化的脸色终于变了,看起来极为惊骇。 隆正帝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沉声道:“怎么,看到朕还活着,你很意外吧?” 宁至闻言,惨然一笑,身形晃了晃…… “说,到底是何人让你谋反弑君?” 隆正帝咬牙寒声道。 宁至惨然道:“陛下,若非是这枚太上皇金牌,我又如何会行此没有后路之事。” 隆正帝闻言沉默了下,又道:“将金牌交上来……” 宁至没有犹豫,将金牌投掷给迎上数步的苏培盛。 苏培盛小心用金黄锦帛擦拭干净金牌上的污血后,悄悄看了看,面色一变,然后屏住呼吸,躬身呈献给了隆正帝。 隆正帝没有接手,他只在苏培盛捧起的手上看了眼,眼睛就紧紧眯,瞳孔收缩成针。 太上皇的御命金牌,世间还没人能仿制的出。 因为“如朕亲临”那四个字,并非是铸造的,而是太上皇以指为笔,写在金牌上的…… 隆正帝岂会不识? 仿制不可能,偷盗就更不可能了…… 这世上,还没人能从龙首宫偷到东西。 那么,难道真的是…… 不对,那也不对…… 太上皇若想废了他,传位给赢历,不用这么麻烦。 只要一道旨意,让他禅位即可…… 既然不是太上皇,那么拥有金牌之人,便只有…… 难道,真的是那个逆子,他等不及了…… 想想自己当年的心情,隆正帝心中的怀疑,愈发如同雨后野草般,疯狂生长。 “宁至,是何人将你打成这般?” 余光看见摇摇欲坠,凄惨之极的宁至,隆正帝忽又问道。 宁至气息越来越弱了,他勉力道:“是……是皇太孙手下的,一僧一道。” 隆正帝闻言,眼角抽了抽,转头看向一侧的一个黄门打扮的人,那人躬身道:“圣上,白云禅师和玄空真人,确实都是皇太孙的人。” 贾环目光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如果他没猜错,此人便是隆正手下,中车府的首领…… “很好……” 隆正帝轻不可闻的咬牙吐出两个字后,而后又道:“皇太孙现在何在?” “禀陛下,皇太孙似乎被贼人袭击,受了重伤,临昏迷前,太孙下令,先一步回城了!” 黄门躬身再答道。 此言一出,让无数人色变。 实在是太巧了些…… “父皇!” “父皇!父皇啊……” 就在隆正帝阴晴不定的站在那里,不知想什么时,外围忽然又传来一阵悲伤凄哀的呼喊声。 隆正帝闻言一皱,犹豫了下,还是看了身旁的牛继宗一眼。 牛继宗会意,做了个手势,其麾下一员将领挥舞了几下令旗,一队人马出列,从包围圈外围离去。 过了一会儿,又从外面压来了一群人,一群身着金色莽龙袍的龙子龙孙走来…… 为首之人,正是满面仓惶的赢时。 然而他此刻,身上哪里还有半点皇子皇孙的傲气。 全身上下狼狈不堪,披头散发,金黄色的莽龙袍也碎成了碎片,全是土色。 但他似乎并没有在乎这些。 远远的看到隆正帝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时,原本满面悲伤仓惶的赢时,却忽然笑了,而且还笑的极为开心,他一边跳脚招手,一边高声喊道:“父皇,你真的没事!父皇,你真的没事……” 能站在此处的,无一不是人精,哪里听不出赢时的喜悦,的确是发自肺腑的…… 隆正帝看着这个没成年就被出继的儿子,看着他眼中的喜色和放心,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只是…… 天家,却容不得反贼。 隆正帝狠下心来,挥了挥手,不再看那边。 牛继宗见之,心中一叹,又比划了个手势,令旗挥舞,押送之人,便要将赢时等人带下去。 等待他们的结果,多半就是夺爵圈禁…… 赢时见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嘶声喊道:“父皇,是赢历害我!父皇,是赢历害我啊……” 然而,他的喊声并没有让隆正回头。 被甲士推搡着后退的赢时见之,眼中满满都是绝望之色。 他泪流满面,用力哀声喊道:“父皇,儿臣真的没有想过要害父皇,儿臣真的没有想过啊……” 只是,咬紧牙关的隆正帝,依旧不为所动。 “父皇,对不起,儿臣不孝,让您失望了…… 父皇,下辈子,儿臣还做您的儿子。” 绝望至极的赢时喊罢,他忽然一下撞在了挡在他前面的士卒身上,在士兵猝不及防间,一把抽出了对方的腰刀,而后反手划过脖颈…… 鲜血,如冬梅洒落…… 隆正帝听到最后,已经感到不对了,他猛然转头看去,想要开口阻拦。 然而,哪里还来得及…… 入目处,只有那双已经缓缓散去光泽的,眷恋濡慕的眼神…… 父皇,下辈子,儿臣还做您的儿子…… 隆正帝踉跄一步,一下捂住心口,身体都轻轻的颤栗了起来,满面惨白,痛楚…… 赤红的眼中,擎满了泪水…… 这个状态的隆正皇帝,连苏培盛都不敢上前。 他只能频频以目示贾环,让他发发善心,搀扶一把皇帝。 看到这一出,贾环的心情也颇有些震动,他上前一步,对隆正帝轻声道:“陛下,您……” “贾环!” 隆正帝却用一声爆喝堵住了贾环的话。 贾环下意识的应道:“在!” “给朕杀了他!给朕杀了他!!朕要他死!!!” …… ps:铁网山的戏份算是结束了,后续部分要回城处理。 第一次写这种类型的剧情,虽然反响一般,订阅和收藏也没涨多少,不像写园子戏时涨的多,但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 ⑧☆⑧☆.$. 因为我不可能永远只写自己擅长的,总还要发展新的路子。 很久之前的战争戏时,就算是一次尝试。 但很显然,那次尝试失败了。 订阅狂掉了一半多,幸好一转剧情,大家又都回来了,就是这么神奇…… 但这一次,咱们应该不算失败,订阅涨的虽然不多,但确实一直都在涨。 因此我要谢谢大家的宽容和支持。 咱们继续前行! 正文 七百二十七章 五十六颗人头…… 一个昏庸的帝王,和一个英明的帝王,两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其是否能控制住自己的七情六欲,能否始终保证理性思考和理性决定。 九五至尊,天下至贵。 在这个家天下的时代,天子可为所欲为。 整个天下,也都会随着帝王的心情而起舞。 然而自古以来,昏庸的帝王都无法理性的控制自身的七情六欲。 或贪名、或贪财、或贪色、或好大喜功、或寡恩天下…… 他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依照自我的心情而定。 尤其是在极端的情绪下,就更无法控制住各种“欲.望”。 但英明的皇帝,即使在最极端的心情下做出的决定,也始终不会越过一个底线。 那就是他的江山。 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会以他的江山统治为重。 即使再极端的情绪,也不会越界…… 在贾环心目中,尽管隆正帝有种种缺点,比如说喜怒无常,比如说刻薄寡恩…… 但总的来说,他应该还算是一个比较英明的君王。 因为在他的心中,始终都是以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为重。 即使被压制了二十载,憋屈的当了二十年的泥塑皇帝。 却始终能保持着这份心不变,谁又能说他不是明君呢…… 既然是明君,那么即使在他最悲痛的时候,下达的旨意,也是有利于他的江山稳定的。 不管此刻隆正帝心中是何等的愤怒于赢历,猜忌于赢历,他都不能流露出来。 因为赢历是皇太孙,不是皇太子,册立他的,他身后站着的,是太上皇。 若是惩戒于他,动摇的,将会是他自己的国本…… 但是,一腔的悲愤郁气,总要有个出口发泄才是。 看着长子自尽时濡慕的眼神,隆正帝心如刀割,哀痛欲绝。 这是他的亲长子啊…… 不出口气,他怕自己会疼死过去。 然而,在场诸人,还有谁会比宁至,是更好的迁怒对象呢? 更何况,那也不叫迁怒……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意思。 隆正帝生性孤拐,他自己悲痛欲绝,也不愿别人太过顺心。 他要找个人陪他一起体会这种感觉…… 只要不涉及江山大势,他也会任性而为,因为他毕竟是天子…… 既然贾环好死不死的撞了上去,那就成全他吧。 隆正帝虽然心中悲怒,可他还是能够想到,让贾环亲手斩杀宁至的意义,对贾环来说,怕是不会比他看着儿子死去轻松多少…… 而且,也很有意义。 之前通过中车府卫士的回报,隆正帝已经知道了方家父子的所为。 不得不说,他心中有些感动,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听信了贾环“小人”的“谗言”,被他哄昏了头,竟然当真答应了他,使人召方家父子救驾,以考验其忠心…… 结果使得忠良蒙难,军中的格局,再次被打破…… 想想方家这次的损失,何止是伤筋动骨,甚至连整个根基都动摇了。 这还是在方南天没死的情况下。 若是方南天也死了,那…… 方系自此沉沦。 相比而言,荣国一脉虽然也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但远远比不得方家到了动摇根基的程度。 一头独大,绝非幸事。 所以,隆正帝要在其中扎一根刺…… “给朕杀了他们!给朕杀了他们!!朕要他们都死!!!” 手指着宁至方向,隆正帝双目赤红的看着贾环,怒声咆哮道。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迎着隆正帝欲择人而噬的目光,皱起眉头分辨道:“陛下,宁至是奉命…… 他确实该死,但也应当查清因果缘由后,再明正典刑。 再说黑手未查出……”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牛继宗沉声打断:“贾环,陛下有旨,你自遵命就是!” 贾环闻言,有些愕然的看向牛继宗…… 牛继宗的目光深沉,眼神中带有深意的看着贾环。 贾环读懂了他的意思…… 此事不能再深究了,否则谁都不好下台。 宁至死有余辜。 若是再纠缠下去,纵然一时不惧陛下,却也必然惊动太上皇。 太上皇震怒之下,极有可能将打击面会扩大到整个荣国系…… 为了一个死不足惜的宁至,再查下去,会更不利。 更重要的是,这是埋祸之举…… 贾环看懂之后,面沉如水。 念及对他忠心耿耿的宁泽辰,心中一阵绞痛。 可是,这便是现实的残酷…… 他回头看了眼似乎已经坚持不住的宁至,转过头,对隆正帝躬身一揖,苦涩道:“臣,领旨。” 在隆正帝微微释怀的目光中,贾环转过身。 适时,东方启明星已升,月悬西山。 晨昏之际,夜风有些凉,凉透人心。 数千兵马围在此地,枪戟如林,火把如星。 除却马嚼之声外,余等皆静静的注目着中央处的动静。 “休伤吾家大将军,吾等奉上皇之命行事,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吾等不服,吾等不服!” 搀扶着宁至的一个校尉,看着贾环持剑而来,顿时满面悲愤的喊出声。 其余的残勇们,虽未出声,但亦都是满面的桀骜不屈。 甚至,连周围包围着他们的一些兵卒们,面色都有些不定。 如果那块金牌当真是太上皇的御命金牌,那么确实如这个校尉所言,他们蓝田大营何错之有…… 而看那些大人物们之前的神色,显然,那块金牌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无数双眼睛看向了贾环,这个传说中的荣国子孙,宁国传人。 荣国一脉的新旗帜…… 他们想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贾家男儿,到底是会向着军方,还是一个只会听从皇帝旨意的幸进之辈…… 贾环没有停步,他一步步的走近了那群已经只能依靠相互依偎才能站在一起的残勇。 在距离宁至五步的距离时,顿住了脚步。 目光与那名喊出不服的校尉对视着,用蕴含着内劲的声音,淡淡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乃大将军麾下,蓝田校尉李成是也!” 校尉看起来年岁并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 但是刀削一般的脸上,皮肤黝黑,面容坚毅。 冰冷的眼神中,满是暴戾和不屈服。 贾环依旧平静的看着他,问道:“就在几个时辰前,就在此地不远的皇帐前,你还记得大家一起唱的那首战曲吗? 对了,你唱了吗? 你们蓝田军会唱吗?” 李成闻言,不解其意,但是看着贾环手中从未放下的剑,心中怒起,拧声道:“我蓝田军,又怎会忘记《秦风无衣》? 军中兄弟皆手足,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话音末,李成声音微微哽咽,悲戚…… 他应该想起了那些战死的兄弟袍泽。 贾环见之,轻叹息了声,看着李成道:“我知道,你是在为你战死的手足兄弟们伤心悲痛,你也在为你们大将军伤心悲痛。 这听起来,很感人…… 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李成昂起下巴,不屈而无愧的看着贾环。 对于贾环的口气,他极不喜。 蓝田军中,袍泽为手足,精诚亲爱,若非如此,又怎能发挥出这等战力! 他们不畏惧死亡,是因为蓝田军的荣耀。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为袍泽战死而感到悲痛。 秦风无衣,乃是蓝田军的真正写照。 岂容别人亵渎? 贾环不在意李成的挑衅,他将剑扬起,指了指尤在熊熊燃烧的皇帐,问道:“李成,你告诉我,你在为你的袍泽兄弟悲痛,那么他们呢? 那些为了大秦,为了陛下,忠诚职守,死而不退的士卒们,谁为他们悲痛? 谁?!” 忽然爆发的最后一个字,饱含了贾环的内劲和怒气,如惊雷般炸响在此地上空,振聋发聩! 李成不知是被惊住了,还是被问住了,怔怔的楞在那里,看着贾环不语…… 贾环面容不再平静,似悲痛到狰狞,他激昂的声音传遍在场的每一人:“你们悲痛五千蓝田手足之殇,谁又来悲痛五千御林袍泽之殇? 他们亦是你大秦军中的袍泽兄弟啊! 你们杀了他们,自觉无辜,那他们呢? 那些战死的御林,那些被你们偷天换日之下战死的灞上和京营的兄弟们,谁又为他们来鸣无辜? 谁?!” 李成脸色陡然涨红,他眼神有些慌乱,但还是没有低下头颅,嘶声喊道:“我们只是遵皇命而行!岂能罪于我等?” 贾环面容忽然变得悲痛起来,他哀声道:“这是皇命吗? 太上皇岂会让我等军中手足相残? 这是贼子的计! 宁至不识此计,昏庸不明,令那么多袍泽兄弟无辜惨死。 论罪他罪不容诛,你还敢说不服?” 李成闻言,如遭雷击,他嘴唇颤抖着,面色惨白如雪,道:“可是,可是金牌是真的,可是金牌是真的…… 大将军只是听命行事!” 贾环点点头,直视着李成道:“没错,那块金牌是真的。 但,那绝不是太上皇所命。 太上皇绝不会让你们的大秦戟,刺入秦军的胸膛。 因为,你们都是他最忠诚的士卒。 李成,我知道你不服。 因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所以,你以为你们没错。 但是,你可曾听过另一句话?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何命不受? 乱命也!!” “轰!” 听闻此咆哮之言,无数人为之色变,眼神惊骇的看向贾环。 他……疯了吗? “如果,你们对面之人,没有犯奸作恶,没有起兵作乱,没有触犯军纪国法,那么,谁都不能让你们用手中的大秦戟刺破他的胸膛,谁都不能! 纵然你们不知,难道宁至也会不知? 今日,如果不是你们作乱在前,陛下也不会命我杀你们。 若你们是无辜的,本侯纵然身死,也不会承受此命。 现在,你们谁还敢说自己是无辜之人,站出来!” 蓝田营残余之人,此刻无不面色惨然,再无桀骜之色。 难道他们,真的错了? 而宁至仅剩的一只左眼,此刻眯缝成线,眼神复杂到无以名状的看着贾环…… 他伤势太重,流血太多,此刻已经快挺不直脊背了。 宁至鼓尽气力,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贾环,你动手吧,你说的没错,是本将之过,累得过万秦卒丧命,本将死不足惜。” 贾环闻言,面容忽然激动道:“宁叔,到底是谁给你的金牌,是谁的人? 我就不信,随便一个不认识的人,拿着这块金牌,你就会当真! 你说啊,到底是谁? 宁叔……” 宁至闻言,在无数人屏住呼吸的等待沉默了会儿,而后艰难开口道:“是……是皇太……” “贾环!!” 宁至还没说完,隆正帝忽然又爆喝一声,怒道:“你还不动手,啰嗦什么? 你不杀,朕让旁个杀!”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看着隆正帝点点头,道:“臣知道了……” “宁侯!吾等罪已至此,死不足惜! 只求宁侯日后查出贼人,为吾等报仇雪恨。 否则,吾等死不瞑目啊!” 李成忽然跪下,高声泣道。 其余残勇,亦纷纷跪下泣道:“只求宁侯日后查出贼人,为吾等报仇雪恨。 否则,吾等死不瞑目!” 贾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与宁至对视着,一步步上前,挥剑,斩首! 再进! 再斩! 再进! 再斩! 斩…… “啊!!!” 斩尽五十六颗人头后,贾环仰天厉啸,一掌击在了手中宝剑剑身上。 “咔擦”一声,精钢宝剑竟被他生生震断! “愿今生,再不沾染袍泽血。 愿今生,再不沾染手足魂!” “噗!” 喊罢,贾环一口鲜血喷出,仰头栽倒过去。 “陛下……” 牛继宗面容复杂的看着隆正帝,请示道。 隆正帝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的鲜血和人头,以及趟在血迹中的贾环,沉默了阵后,沉声道:“带上他,清扫大营,连夜回京。” 说罢,隆正帝转身返回龙撵。 “遵旨!” 牛继宗躬身一应,待隆正帝的步伐远去后,他看了眼倒在血迹中的贾环,嘴角弯了弯。 他都没想到,贾环会处置的这般恰到好处,既没有违背圣命,还聚拢了涣散的军心! 只是,他又看了眼一旁处被枭首的宁至,面色一黯…… 而后,牛继宗对巴巴看着他的牛奔点了点头,牛奔等人便忙去将贾环搀扶起来,抬到后面去救治…… 看着四面八方都在窃窃私语的士卒,牛继宗眉头皱起,沉声喝道:“各部清理营地,救治伤残兄弟,准备回城!” “喏!” 众声一应后,战阵解散。 只是,依旧有许多士卒在忿忿不平的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之前宁至未尽之言,“皇太”之后,到底是哪个字…… …… ps:咳,因为身份证到期了,所以今天去派出所办理。 结果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快下班了才给我办完。 今天一更四千字,算是这个月请假一天。 表骂俺…… 正文 七百二十八章 黑手初现 铁网山,密林深处。 几道身影在飞速奔行着,快若惊鸟。 在林间透出的几抹淡淡的月光下,隐约可以看出,最前方之人,身着一身黄门太监服,虽然无须,但眉发皆白。 此刻,虽然被紧追不舍,但他面上却并无一分紧张慌乱,反而有几分激荡之色。 似乎,刚做成了一件非常艰难,却筹谋已久的大事…… 不过,当他听到身后紧追不放的脚步声后,脸上又浮起一抹森寒的冷笑。 继续向前飞奔而去…… 其身后,有三人紧追不舍。 为首的,是一身着紫衣的中年大汉。 而其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皆身着绯色黑鸪锦衣,头戴三山无翼纱帽。 若贾环在此,定然能认出其中二人…… 此刻,三人皆面色霜寒,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之人,半口气都不肯松,只想追到此贼后,将他碎尸万段! “唰……” 忽然,一阵草叶呲过地面声响起,前方老者竟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身后三人。 待三人也顿住脚,并迅速围住他后,老者才冷哼一声,讥讽道:“真是赢家的好狗! 柴风的儿子,竟然子承父业,继续给昏君做狗! 嘿!你爹那条老狗,就是因为为虎作伥,陷害忠良,才会被吾等生生的撕碎了喂狼。 柴玉关,今日某再成全了你罢!” 柴玉关,大秦朝最神秘的人物之一,黑冰台主人。 也是公认的,太上皇赢玄最信任的心腹死忠之一…… 他身上虽然并无爵位,却身着一身紫金斗牛袍服,位比国公。 在面如重枣的脸上,一对卧蚕眉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好似关云长再生。 此刻,他眼中满是凝重深沉的目光,死死的看着对面的老者,一字一句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那老者忽然仰头大笑,尖锐刺耳的笑声中,竟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内劲,鼓荡开来,身着紫袍的黑冰台主人柴玉关只微微皱了皱卧蚕眉,但其他二人,却面色发白起来,运起内劲,辛苦扛衡…… “哼!” 柴玉关重重一声冷哼,打断了老者的大笑,他厉声道:“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下贱东西,本座不管你到底是谁,藏身皇宫十数年所为何事。 不过,你既然偷袭伤害了皇太孙,更诽谤圣躬,就再无活命的道理。 识趣的,交代清楚你的来路,本座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否则,黑冰台大牢中,有的是让你开口的刑具!” “嘿嘿!” 那老者忽然笑的极为阴森,目光诡异的看着柴玉关,道:“伤害皇太孙?待你的鬼魂回去后,会发现更有趣的事。 赢玄老狗当真看重他这个孙子,明面上派了青龙时刻守护着,暗中更让你这黑冰台的狗腿子主人亲自守着。 若非今日隆正之死,震动于尔等,老夫还真不好得手。” 柴玉关冷冷看着老者,道:“本座为太孙服下了三日不死丸,又让青龙立即送殿下回京,宫中自有神医供奉为殿下疗伤,必可万无一失……”说着,他话音一转:“宁至是你们的人?” 老者再次阴森一笑,道:“谁说他是我们的人?赢秦皇家满是男娼女盗,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有人拿着一块赢玄老狗的金牌去找宁至小儿,你猜猜,是谁的人拿去找他的?哈哈哈!” 话虽如此,老者心中却是长长一叹…… 柴玉关闻言,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不过他心念怕是再难问出什么,就对身旁二人使了个眼色,准备动手…… 老者见之,不屑一笑,道:“久闻黑冰台四大千户,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合一,可斩武宗。 今日若是四象皆至,你们想拿下老夫还有几分把握。 可就凭区区白虎和玄武二人?” 柴玉关沉声道:“还有本座!” 老者闻言,不置可否,貌似随意。 然而,随之其面色却又猛然一紧,老眼怒睁,似要暴起杀人。 柴玉关三人瞬时将戒备之心提高最高,以防老者突袭。 却见老者忽然凌空倒起,向后急速逃走。 柴玉关等人如何不知他们被骗了,勃然大怒下,再次拔腿就追。 然而,三人将将追出十数步,林木渐少,进入了一片空地时,柴玉关耳朵一动,忽地面色大变,爆喝一声:“后退!” 却为时已晚,绷弦声响起,铺天盖地的弩箭中,甚至还夹杂着几根巨大的床弩,朝三人爆射而来。 “啊!!” …… “环哥儿!说说,快说说!那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最开始的就是假的,我可是不信!” 行围大军甚至在铁网山都没过夜,就因为兵变之事,当晚折返回京。 因为要护着龙撵,所以速度并不快。 此刻,贾环已经清醒过来,换了一身洁净的衣衫,骑在马上,承受着牛奔等人的聒噪。 之前他连斩五十六颗人头后,一口血喷出。 这一口血,一小半是真,一大半是假。 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演技是必修课。 隆正帝让他当着几千灞上士卒和京营士卒的面,诛杀宁至和蓝田残勇的心思,他如何会不知? 若他真的什么话不说,挥剑斩去。 那么其他士卒会怎么看? 贾环苦心积虑在军中营造的形象,必然会一落千丈。 所以,他才有了那番半诚意半“做作”的讲话。 在读书人耳中,那些狗屁不通的话,粗浅鄙陋,上不得台面。 可是普通士卒耳中,却是通俗易懂,感人至深…… 尤其是最后那两句,和一口血,更是将他挥手斩首的影响完全弥补。 这大概就是隆正帝没有让他上龙撵修养的原因所在…… 此刻听着牛奔急不可耐的疑问,贾环淡淡一笑,轻声道:“皇帐内,有地道。” 牛奔等人闻言,唬的面面相觑。 秦风更是咋舌道:“环哥儿,你们这是……谋划了多久了?” 要知道,虽然早先几日就有宫人来此勘探地形,选择下营安寨之地。 但直到今日早上才算彻底将皇帐立起。 可要挖一条从皇帐通往灞上大营的密道,那足足有数里之远哪! 工程之大,绝非十天半月就能完成的。 贾环微微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疲惫,道:“有一段日子了,只是陛下下的封口密令,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所以才没告诉几位兄长。” 秦风摆手道:“理应如此,环哥儿无须自责。” 温博也点头道:“对,这等大事,我们就算知道了也无用,说不定还会露出马脚来。” 牛奔则有些惋惜一叹,道:“可惜了,宁至办事真不利落。怎么就没把方家父子给干掉……” “奔哥儿!” 秦风闻言,压低声音怒声一喝。 其他人也挑着眉尖看他,目光诧异。 牛奔见之,心知失言,讪讪一笑,见贾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呵呵的笑,顿时恼羞成怒压低声音道:“你还笑我?要我说,就是你阴了方家那爷俩儿! 方南天虽然还有一口气在,可也人事不知,是死是活都不好说。 方家手下那群将领,更是折损了个干净。 我刚才看到方冲那张脸,真是…… 嘿嘿嘿! 咱们其实不亏,就是…… ,o 就是可惜了泽臣啊……” 众人闻言,顿时安静了下去。 不管是否是宁至昏聩,相信了奸贼之计,宁家满门超斩是少不了的。 这点上,谁都救不得。 只是,宁泽辰,却是贾环等人已经接受了的好兄弟。 他们为之难过。 …… 正文 七百二十九章 得与失 “开门,快开城门!” 天色将明未明时,一大队人马有些急匆匆的赶到神京城延光门下,为首之人高声厉喝道。 蕴含着内劲的声音,惊动了守城士兵。 从十数米高的城墙女墙中探出一个人头,高声道:“宵禁时间,任何人不得擅闯,还不退下!” “大胆!皇太孙在此,速将城门守将喊来,吾有太上皇御命金牌在此!还不速去?” 为首青衣人,此刻面色铁青,高声喊道。 城门上人听闻此言,顿时打了个激灵,虽不知真假,但也知不是他能耽搁的事,忙去将在门楼里睡大觉的城门守将喊了起来。 若是平常,哪怕十万火急之事,不到时刻,都不能开启城门。 但有了太上皇的御命金牌就不同了,更何况还事涉皇太孙…… 守门将领名唤杜峰,本来被士卒喊起,还一脸的起床气,惺忪的眼睛恨不得杀人。 可是听了士兵的话后,他的头发差点都炸了起来。 鞋袜都来不及穿,抓起战袍就往外跑。 老天爷! 这是出大事了! 连后世京城里的一个出租车司机都能对政治动向敏感无比,更何况是一个将军。 皇太孙今日才护着皇帝去铁网山行围,若不是有天崩地裂之事,他怎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匆忙的折返? 最重要的是,他叫开城门的方式,不是陛下的圣旨,而是太上皇的金牌…… 杜峰甚至不敢往下多想。 坊间流传着无数关于皇权争斗的传说,而阴毒、诡秘、血腥便是其中的主题。 杜峰不过是区区一个五品城门将,他真不愿沾染到这些因果当中去,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祸及九族…… “城下何人?” 按照规矩,杜峰趴在女墙间高声问道。 “少废话,本座黑冰台青龙也。 皇太孙有急事进城,事关重大,太上皇御命金牌在此,你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再敢耽搁时间,吾必斩你!” 青龙一张脸当真是铁青色,想起皇太孙身上的伤处,他的魂儿几乎都要丢了,哪里还耐得住与区区一个守门将啰嗦。 每耽搁一刻,皇太孙的伤就可能多一分不能挽回。 若是别处倒也罢了,可偏偏伤在那处…… 青龙心中恨欲狂! 杜峰闻言,唬的不得了,就着城门上的数垛城门火炬的光,他从女墙上看下,的确能看到下方的青龙,和他手上的金牌,以及后面有些奇怪的阵型。 一僧一道骑于马上,两人一手持着一根大秦戟,形成了一个简易的“软轿”。 “软轿”上,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少年躺在上面,似不知生死。 龙袍上,多有血迹…… 见此,杜峰额头上的冷汗一瞬间流了下来,他颤声道:“千户大人,还请将金牌递上,待末将查验之后必定让人开门。职责所在,末将不敢疏忽。” “你……” 青龙闻言,顿时暴怒,恨不得飞上城墙,斩杀此人。 “青龙……” 就在此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青龙猛然回首,看向被白云禅师和玄空真人抬着的皇太孙,脸上狂喜道:“殿下,您醒了?” “将金牌递上……” 赢历面色惨白,但眼神却似乎变得极为深邃,他看着青龙,幽幽的道。 青龙被赢历的眼神看的心中一寒,垂首抱拳作揖,道:“是!” 他转过头,将金牌放入垂下的吊篮中,面上无一丝表情,心中却更寒。 刚才虽只惊鸿一瞥,却也看到,在皇太孙的双腿间的袍摆上,渗出的那一摊刺眼的殷红…… 千万不要有事,否则,就真的要天崩地裂了! 青龙心中暗自祈祷…… “开城门!快,快开城门!迎殿下进城,快啊……” 校检完金牌,确认无误后,杜峰对着内城门洞里的麾下兵卒疯狂喊道。 “吱……呀……” 数十名守门卒用铰盘拉动碗口粗的铁链,将沉重无比的城门缓缓拉开。 刺耳的声音,似乎惊动了整座神京城。 然而,当杜峰带人屁滚尿流的赶下城门时,却只能看到大队人马扬长而去的背影…… 他面色发白,怔了怔后,一挥手,咬牙道:“关门!” …… “殿下,再忍忍,等到了宫中,属下立刻去找蔡供奉。 他号称鬼医,一身医术可惊鬼神,连太上皇都敬重三分,一定能……” 青龙一边控马急驰,一边转过头,对纹丝不动的趟在软轿上的赢历说道。 “不必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赢历原本就发白的面色,听闻青龙之言后,愈发难看了,他轻声拒绝道:“叫开宫门,送孤回东宫即可。孤宫中自有御医……” “可是殿下,那些御医又如何能跟鬼医……是。” 青龙话未说完,就在赢历幽深清冷的目光下住了口,一字不敢多言,恭声承应。 队伍再次加速,“软轿”上,赢历的目光深处,一片冰凉清寒…… …… 天色渐明,神京城东的官道上,旌旗林立,伞盖如华。 四十五名御前侍卫以九五行列,行于在大军之首,宣示皇威。 路上行人见之,远远的就避开道路,伏跪于道路两侧。 实际上按照规矩,为了安全着想,应该先有一队骑兵,将路上行人全部驱散开来。 但不知为何,这次隆正帝没有这样做。 非但如此,他还命人将龙撵的珠帘卷起,好让周围百姓行人,得以瞻仰圣颜。 在这个即使五品小官一生都未必能目睹一次龙颜的年代,可想而知,隆正帝此举,给行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虽然是一大早,但官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多了。 无数人得以有幸目睹天颜,一个个激动的难以自己。 可以预想到,等他们进城后,会怎样炫耀这一次经历。 贾环倒是看明白了平日里“高冷无比”的隆正帝,为何突然如此亲民。 有人已经提前回宫了,就算没有挂起缟素,对外发丧音,怕也已经开始准备了…… 隆正帝此举,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想作假成真…… 当然,贾环觉得隆正帝想的太多,胆子也太小,而且猜疑心太重…… 可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尤其是对一个习惯了“朝不保夕”的帝王来说,这种举动,已经近乎为本能。 也可以看出,他对那人的防范到了何等地步…… 想起这次布局跳出来的人,贾环就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 到底不能英明神武的算尽天下事,其实想想也是,自古而今,又有哪个人真的能算尽世事? 诸葛孔明六出祁山,哪一次不是妙计连天? 最终却都功亏一篑。 火烧葫芦谷,差点就烧死了司马懿父子,最终还是被其逃出升天,最终断了蜀国大业。 武侯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 这次他与隆正帝的布局,本想是借着风云激荡之际,先引出一些牛鬼蛇神,然后再引出一些趁着乱势,趁机作乱的幕后黑手…… 想法不能说错,也确实引出了不少大鱼。 但两人也险些把自己给坑了进去,都损失惨重。 贾环损失了一个中坚力量和队友,而隆正帝也损失了一个亲子…… 好在,相对损失而言,两人的收获更大些。 隆正帝最大的收获,就是挖出了一票欲置他于死地的贼臣、逆子…… 想来隆正帝现在心中还在发寒,他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一直守卫着皇宫大内的御林军副统帅梁建,竟会是叛逆! 毫无疑问,御林军内部将会大洗牌。 御林军属皇室直属,不归军机阁署理。 隆正帝若是不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掺一些“沙子”进去,那他就真成傻子了…… 贾环也没想到,废太子已经薨了十几年,居然还有人想为他报仇…… 再有荆王一脉和那些宗室王公,居然在做着裂土分封的美梦! 真正是可笑…… 可惜的是,这次牵扯进去的宗室,实在太多了。 即便是刻薄寡恩、嫉恶如仇的隆正帝,恐怕也无法********。 否则,既无法与太上皇和皇太后交代,也无法与天下人交代。 贤名如汉文帝,都要因为““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的歌谣而感到头疼棘手,更何况是原本就有“刻薄寡恩”之名的隆正帝? 想想隆正帝的憋屈,贾环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而他自己最大的收获,却是得益于当了回“奸臣”,将方家父子给坑惨了。 方南天生死不知,找到时,几乎都没了呼吸和脉搏…… 其麾下的几员得用大将,亦是死伤殆尽。 方系根基震荡。 这也是牛奔几个还能笑出来的原因。 因为虽然荣国一脉损失惨重,但除去死伤惨重的方系人马,剩下的有足够军功打底,有资格取代空出来这些位置的人,其实还是荣国一脉的人。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挪移,终究还是在荣国一脉内部折腾…… 而只要军中的重要位置都在荣国一脉手中,至于是谁去坐,其实没多大分别。 甚至在他们心中,用一个从不好亲近的宁至,再加上一个志大才疏的柳芳,换掉荣国一脉的老对头方系近乎全军覆灭,实在是一个赚大了的好买卖…… 贵族豪门的出身,注定了大家不能像街头巷尾的单纯少年一样,只以好坏义气做思考。 大家的思虑中,从懂事起便开始掺杂起利益的成分了。 而且随着年纪的增大,这种比例也会逐渐增大。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而是成熟…… 除此之外,贾环还有一个不小的收获。 赢时、赢皓这一对仇人,一个身死,一个被软禁起来,回去之后,多半也不会轻饶。 隆正帝的丧子之痛,多半是要发泄在赢皓身上。 听说,赢皓一直在哭求着面圣解释,也不知道他能否解释回一条命…… 总的来说,这次铁网山之行,贾环收获还算不错。 只是,对于真正的幕后黑手没有查出,他还是有些不甘…… 幕后黑手,到底会是何人? 贾环于马上捏了捏眉心,怎么都想不透…… 因为要护驾龙撵,所以行军速度并不快,贾环并没操控马缰,任由胯.下宝马跟随大军随波而行,他在马上自想心事…… 宁至死前,虽然说出了“皇太”二字。 但贾环却一个字都不信。 算起来,“皇太”二字之后,无非是一个“后”字,或一个“孙”字。 但若说这两人是主谋,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皇太后或许有这个心,她不喜隆正久矣。 但她绝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这份愚蠢。 而皇太孙,他兴许有观望之心,但若说他调动宁至兵变…… 是以,贾环是万万不信的。 以他对赢历的了解,这位皇太孙自负是有的,架子大也是有的,但绝不是蠢货。 只是…… 贾环的目光看向了龙撵方向…… 他相信,但龙撵里的那位怕是不会这样想。 涉及到皇权,一切就都不再理智。 这颗猜疑的种子,怕是已经在隆正帝心中生根发芽了。 宁叔,或许,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可是,你和你身后之人,难道就想不到,只要太上皇出关,你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枉然吗? 你的牺牲,又会有什么价值呢? 贾环茫然。 …… “驾!” “驾!” “吁……” “兀那道人,止步回避!圣驾在此,焉敢冲撞?还不速速避让!” 官道上,一骑奔马飞奔而来,堪堪在行围大军前数十米处停住,两名御林军忙飞奔而出,前去驱赶。 因为隆正帝不让提前清道,所以官道上不禁行人往来。 但其他行人来往,远远的看到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明黄绣龙旌旗后,也会明白皇帝在此,早早的就跪在道路两侧,等待天子路过。 然而,这一骑从京城方向急驰而来的快马,竟一直迎着大军而来。 直到队伍正前数十米,才将将勒住马匹,还并未让道。 面对御前侍卫的驱赶,一身道士妆扮的中年道人却抱拳道:“这位军爷,宁国侯可在军中? 吾乃宁国家仆,宁国府中有十万火急之事,吾要立见侯爷,还请通融!” 那御前侍卫闻言,顿时犹豫起来。 若是换做其他勋贵家仆,他就算不乱棒打走,也要斥开。 可是宁国府的…… 其中一名御林军低声道:“要不,你带他从旁边绕过去吧?真有急事,咱们也担当不起啊!” 另一名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好吧,反正宁侯所在不远。” 商议罢,那名御林军对道人道:“你跟我来吧,注意,不得喧哗,不得惊扰圣驾。” “我知道了。” 道人抱拳应道。 而后,便跟着御林军,绕到路边,往前走去。 待一队队前营人马走过后,直到看到一面黑云旗飘扬,道人便知是贾家旗帜,就要上前,却被那名御林军一把拉住。 道人不解看去,那名御林军恼道:“你不要命了,大军行伍间,擅闯者杀无赦。 宁国府以军法治家,你身为宁国家奴,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自己看……” 道人闻言莫名,转头看去,瞳孔顿时收缩起来,不知多少把手弩,此刻正平举相向。 “什么事?” 韩三负责侧翼,发现动静后赶了过来。 御林军见状忙上前,道:“大人,此人自称宁国家仆,言有十万火急事求见宁侯。故卑职将其引来……” 韩三闻言面色一变,看向道人,惊道:“道成师兄,你怎么在这?” 韩三等人敬乌远为师长,道成为乌远弟子,便以师兄相称。 道人正是道成真人,他闻言,对韩三道:“快去禀报公子,就说我有十万火急事相告。” 韩三看了他一眼,道:“你跟我来。” 道成闻言,忙跟了上去。 队伍在前行过程中变阵,分开了一条道,让两人进去。 一直往里走了十数步,道成方才看到贾环等人。 贾环看着韩三带着道成赶来,眉头微皱,有些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⑧☆⑧☆.$. 道成看着贾环,面色愧然,沉声道:“公子,昨夜有初窥武宗的贼人闯入府中,恰巧遇到府中小姨娘和四小姐等人,小姨娘为保护四小姐,被贼人以化血暗劲所伤,此刻危在旦夕,请公子速调董姨娘或蛇娘回府相救。道成护卫不利,甘守公子责罚!” 此言说罢,满场皆惊! 众人齐齐看向贾环,目光担忧。 而贾环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怔怔的看着道成。 这一刻,即使距离较远的士卒们,也纷纷朝这边看来。 他们不明白,为何忽然间,那一块的人,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 正文 七百三十章 家中 宁国府,宁安堂后宅。 贾环的卧房内,此刻气氛压抑的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啜泣声此起彼伏。 小吉祥已经人事不知了,紧紧闭着眼睛,面上没有一丝生气…… 脸色和手上的肤色越发惨白,放佛都透明了一般。 唯有额上的那五指血印,却愈发的鲜红可怖,似乎,全身的血都凝集在了那里…… 除却尤氏、秦氏、白荷等宁国府人皆在外,园子里的姊妹们闻讯也都过来了。 一个二个的看着这一幕,都红了眼,贾惜春更是哭的泪流不止…… 贾母虽然未曾过来,却也派了鸳鸯过来看看。 王熙凤亦是如此,身子不便过来,便派了平儿过来。 嘱咐不拘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开口。 宁国府没有的,就在荣国府里寻,荣国府里没有,就去满神京城里寻! 当然,实际上荣国府里的药材,远没有宁国府的齐全。 不过总算是一份心意。 除此之外,薛姨妈却是亲自过来坐镇了。 听闻有贼人闯入,薛姨妈唬的不行。 再听说小吉祥受了重伤,危在旦夕,还是因为保护贾惜春之故,就更怜惜的不得了了。 她坐在床榻边,指使着薛宝钗端水洗帕,甚至还亲自给小吉祥擦拭额头。 看到这一幕,纵然心知薛姨妈此举只是做给人看,尤其是做给贾环看,众人心中还是觉得有一些感动…… 林黛玉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百味俱全,有些心酸和艳羡。 有个娘护着,到底不同。 哪怕有一丝漏洞,也会尽心替女儿补齐全。 贾环出门后,尤氏和秦氏都卧病在床,不能理事,所以宁国府这边,明面上能管事的主子,就只有薛宝钗一人。 而无论是白荷、幼娘、乌仁哈沁还是小吉祥,其实都还未有名分。 唯有一个薛宝钗,是在贾母的见证下,正式收了房的妾室。 在这种时候,薛宝钗自然而然就有了看护后宅之责。 当然,这种说法或许很牵强。 但关键不在别人以为牵强与否,而在于暴怒之下的贾环会怎样想…… 薛宝钗和小吉祥的关系很微妙,仇人算不上,但彼此都不喜欢。 小吉祥虽然身份卑贱,按理说不该,可她有赵姨娘和贾环护着。 两府上下谁也不真拿她当奴婢看。 然而对重规矩的薛宝钗而言,纵然小吉祥不是奴婢,也不该跳脱如斯。 也因此,她就是对这个没规矩的疯丫头看不顺眼。 虽没有对她动过手段上过眼药,可也没什么好脸色。 这些事众人皆知,贾环自然也知。 平日里,倒也没谁当回事。 人总有个远近亲疏,贾迎春和贾探春还不怎么亲近呢…… 只要别动阴.私手段,谁也不会强迫谁跟谁亲近。 可是现在却不同。 小吉祥已经人事不知了,眼看就不中用了…… 贾环回来后,如果要找一个可以迁怒的对象,还有比薛宝钗更便宜的吗?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先例…… 而且日后贾环每一次想起小吉祥,怕是都会顺带着想起薛宝钗的“坏”来。 这是男人之常情…… 但这对薛宝钗就太不利了。 尽管这只是一种很小的可能,薛姨妈却不愿让它发生。 说到底,整个薛家,如今都在依附着贾环生存。 因此,非但薛姨妈在尽心尽力的给小吉祥擦拭着,面上怜爱之极。 还让薛宝钗亲自端水洗帕,跟着服侍…… 这是在做给贾环看,也是在做给众人看。 而能舍得下这么大的面子,做这么“委屈”、“卑贱”的事,除了最擅“以柔克刚”的薛姨妈外,其她人也是再不能了…… 贾环回来纵然再怒,可看到这一幕,他还能迁怒于薛宝钗么? 而薛宝钗,此刻却目光复杂的看着床榻上已经去了大半条命的小吉祥。 她是不喜欢小吉祥,非常不喜欢。 用后世的话来说,两人的三观有极大的冲突。 在薛宝钗眼中,小吉祥就是三观不正,行为不端的“小太妹”、“小混混”。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以薛宝钗的涵养和城府,她能很好的将这种讨厌控制在不亲近,却也不敌对的范围内。 她不想引起贾环的反感。 而且,世间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 所有理智的仇恨,终归到底都可以化为两个字: 利益。 对于女人来说,尤其是一个传统女人来说,切身的利益只有两点: 一个夫君的恩爱,二则是子嗣的家业。 至少就目前而言,小吉祥都不曾与薛宝钗发生根本的利害冲突。 所以,她们两人只是彼此不顺眼的矛盾。 薛宝钗并未想过让小吉祥去死…… 当然,如果仅仅如此,小吉祥因为夜里贪顽去扑萤火虫而被害,那么在薛宝钗心里,也未必就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她是森严礼教从小教出来的女孩子,虽然心底善良,并不坏。 但对于普通奴仆婢女们的生死,却当真不怎么看重。 因为就礼教而言,那么奴婢们,其实并不算人,与牲畜无异,没有任何人权。 平日里善待她们一二,便已经是慈悲了。 在这一点上,薛宝钗也确实可以称得上“慈悲”…… 而与她鲜明对比的,是有些“离经叛教”的林黛玉,明面上傲娇不凡,看不起普通下人。 但她却又能与下人紫鹃相依为命,视若姊妹。 紫鹃也敢于以姐姐的架子,“教训”她两句。 对于林黛玉而言,奴婢只分可亲近的和不可亲近的,在生命层次上,并无尊卑之别。 可见在林黛玉心中,礼教之严,并未深入。 而这种事,却是决计不会发生在薛宝钗身上。 极重规矩的她,虽然平日里对待下人友善,但那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驾驭之道”。 比如说,莺儿是她的贴身婢女,她对莺儿也很不错。 可给莺儿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教训”薛宝钗,派她一句不是…… 薛宝钗是万万容不得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尊卑有别,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 也因此,在原著世界中,薛宝钗在金钏投井自尽后,才会那般安慰王夫人,令无数人心寒。 但他们忘了,礼教本身,就是吃人的啊。 自幼受到礼教教诲的薛宝钗,她只不过是依礼而行而已……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没发生那些事,小吉祥出了意外,那么在薛宝钗心中,怕是激不起一丝涟漪…… 就如“前世”的金钏一般,说到底,不过一个婢女罢了。 只是现在,情况又有些不同。 昨夜,小吉祥本来可以自己先走,逃得性命。 还可以去悄悄的预警,立得大功。 事后,也不会有人说她什么…… 谁还会要求一个小丫头子去当英雄? 但是小吉祥没有悄悄逃命。 她用最“愚蠢”的法子,搭进了自己,去救了贾惜春等人。 昨日之时,即使薛宝钗心中再不喜小吉祥,可当她听到小吉祥让贾惜春和香菱、入画先走,她做空留下来断后,并点燃屋子预警时,薛宝钗心中也是忍不住的震撼。 很大程度上,刷新了她对小吉祥的感官和印象。 这便是她后来得知小吉祥在贼人面前暴露她的闺名,还拿她为饵,拖延贼子的原委后,没有动怒发作的原因。 若是在寻常,小吉祥敢于在其陌生男子面前出卖她的闺名,纵然贾环再护着她,薛宝钗也要讨个公道。 闺阁之名,岂能泄于外人? 只是,小吉祥为了保护家人,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舍弃,借她闺名一用,行拖延之计,难道她还能说什么? 她的清誉虚名,难不成还比贾惜春的性命更重要? 薛宝钗可是知道贾环有多么在乎家人的。 她不想让贾环厌恶她,所以,尽管之前心里很生气,但想了一夜后,薛宝钗就不再生小吉祥的气了。 她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所以,她已经做好准备,与小吉祥的相处,还和以前一样就好,保持距离,不亲近,不敌对…… ⑧☆⑧☆.$. 可是,她没想到,只一夜间,事情就会恶化。 看着床榻上人事不省的小吉祥,薛宝钗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怜悯。 紧张贾环回来会不会迁怒于她,怜悯……怜悯小吉祥到底命薄,受不起这等福气。 她叹息了声,上前对薛姨妈道:“妈,让我来吧。” 薛姨妈闻言一怔,转头看向薛宝钗,见她脸色诚恳,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满意之色,赞赏的点了点头…… 薛宝钗从薛姨妈手中接过冰水沾湿的绣帕,一遍一遍的轻轻擦拭着小吉祥额前的血印,目光平静、沉稳…… …… 正文 七百三十一章 死不得的方南天 “陛下,昨夜有武宗闯入宁国府,意图杀戮,虽未得逞,却伤了臣的家人,现极需蛇娘回城救治。 臣向陛下请辞!” 龙撵外,贾环一脸铁青愤怒的沉声说道。 “不行!” 隆正帝还未说话,可一旁的方冲,却勃然大怒道:“神医若走,我爹怎么办?贾环,我们方家被你害的几乎家破人亡,如今你还想害死我爹?” 贾环却似乎比方冲还怒,咆哮道:“你爹死活,与本侯何干? 陛下之计,乃为国朝大局着想。 在江山社稷的安危面前,一切皆为蝼蚁,也是你能诽谤的? 岳钟琪乃你父得意门生,上回便有嫌疑未决,你方家父子亦摆脱不了嫌疑。 本侯何错之有?” 方冲闻言,狂怒之下,脸上的伤口再次崩裂流血,他跳下马,跪倒在地,对着龙撵上泣道:“臣请陛下做主! 我方家上下,得知陛下圣驾危难,不敢有丝毫迟疑,尽起亲兵家将,并召集诸多忠义之将,前往皇帐救驾。 家父被奸贼宁至重创昏死前曾言,只要他们还站着,就绝不让贼人迈过一步,去伤害陛下。 他们也确实如此做的,家父和十数位国朝大将,皆殒命于陛下前。 臣不敢表功,此皆人臣本分。 可是到了现在,竟还有奸佞诬陷我方家的忠诚。 更要置我父亲于死地…… 陛下,臣请陛下还臣父子一个公道啊!” 说罢,方冲大哭着“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方冲是真怕了,方南天能有一口气吊着命,对他来说,对整个方家来说,都是一根救命稻草。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这根稻草丢掉。 哪怕只有一口气的方南天,也比死掉的方南天强! 一旦方南天死去,方家就真的完了…… 他岂有不惧之理。 只是方冲却不知,贾环看上去目光中满是杀意,脸上的暴戾之气也极盛,似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只待翻脸,就喊走蛇娘…… 然而实际上,他的内心并未到这一步…… 他之所以还有耐性在此磨牙,没有直接招呼蛇娘离开,是因为董明月已经和道成先一步折返回城了。 乌远和董明月都知道魔教的《化血魔功》,听完道成的描述,知道小吉祥只是被暗劲扫中,以及相应的症状后,乌远就向贾环保证,只要董姨娘回去,就足以缓解,绝不会有失。 因此,贾环心中虽然震怒不已,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家去,看看小吉祥到底怎样了,可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若是放在一年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甚至连隆正帝都不去理会…… 但是现在,尤其是经过昨夜之变,亲手斩杀了宁至在内的五十六颗血淋淋的人头后,贾环似乎一夜间,思想成熟了许多。 他强迫自己压制住了心中的暴怒和杀意,留下来,为的就是此刻…… 他不只是小吉祥的主子,他身上还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甚至是身家性命。 随着他涉入朝政之深,随心所欲的日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在此风云激荡的大时代前,他现在要学会思考,怎样维护荣国一脉最大的利益。 因为,这才是整个贾家的立家之本…… “贾环,你怎么说?” 隆正帝的声音,从龙撵上幽幽传来,声音威严、森寒…… 对于贾环把方南天一系坑的这么惨,隆正帝心里也是多有微词的。 大秦军方的提升,是以军功打底。 想要上位服众,必然要有足够的军功。 这也是荣国一脉始终把持军方的原因。 因为有足够军功的人,大多都是当年荣国一脉成长起来的将领。 而勉强能够取代荣国一脉重要位置的方系将军,昨夜大都死在了皇帐前…… 这些虽然不是全部的方系将领,却也是方南天这二十年来苦心积虑,利用北方长城军团积攒下来的一大部分。 一夕丧尽,连隆正帝都跟着心疼后悔…… 荣国一脉在军中一家独大的局面,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此刻正值他逢丧子之痛,兵变之后,父子相疑之时,本就极为敏感多疑,对于贾环利用他除去方系大将的动机,产生了深深的猜疑。 这就是贾环强忍暴怒,选择留下来的真正原因。 从得知方家死伤一片后,他就在找机会来化解隆正帝心中的这个心结。 否则,今日看似得胜,却是得不偿失,埋祸之根源。 心中虽然如是冷静思考着,但面上,贾环却是激动之极,他高声道:“陛下,方冲说他父子忠心,宁至还说他是忠心,他不过是奉金牌行事! 可是,不到事发,谁又知道谁忠谁奸? 今日之事,难道不正说明,朝廷中,的确有一只黑手,在暗中行事,毁害大秦的江山! 他们甚至想要弑君! 陛下和李相,不正是忧心于此,才设下此计吗? 如今看来,何错之有? 谁要因为一己之失,而质疑今日之事,才是真正的自私自利…… 是,臣承认,臣没想到方太尉会如此忠心。 更没想到宁至会…… 这是臣的疏忽,但不经烈火,何以证真金? 岳钟琪上次之事,嫌疑未去,我们不得不防啊!” 方冲在一旁听的,心里简直抓狂。 忠心你娘个锤子啊! 要不是你怂恿皇帝派人寻来救驾,我方家未必就那么靠前。 去不去都是两回事…… 可既然被主动寻了去,就再没有退缩一步的道理,只能硬顶上去。 否则,结果还不如现在呢。 看看柳芳那个蠢货吧,理国公府自今日起就要除名了。 方冲想反驳,可是贾环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总拿大局和皇帝说事,让他反驳都无从反驳,只能一个劲的磕头,只求隆正帝抱住神医,别让他爹彻底完蛋…… 龙撵上,安静了几个呼吸后,才再次传出隆正帝的声音,幽幽之声中,似乎少了一丝猜疑…… “方冲,贾环所言不虚,他并非故意要害你父子。 如果不是宁至奸贼,蓝田大营没有变故,只凭区区一个梁建,还伤不了方太尉。 贾环,绝想不到宁至贼子会出问题。 所以,你冤枉了他……” 方冲现在哪里真顾得上在隆正帝跟前告状,他现在首要任务,是保住方南天的命。 方南天被宁至一招重创,体内被武宗级暗劲肆虐,军中御医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还是有心人告诉他,贾环身边的蛇娘乃是医道高手,他才拼死跪求隆正帝,请出蛇娘保住方南天的命。 然而蛇娘也只能堪堪吊住方南天一口气不散,他受的伤太重。 若是蛇娘离去,方南天则必死无疑。 方冲貌似笨虎,憨头憨脑,但却极有城府,他继续泣求道:“既然陛下所言,臣自然不敢不信。可是,臣实在不忍心看家父就此丧命。恳求陛下做主……” “放你娘的屁!做什么主?你爹的命是命,我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贾环“本色”毕露,破口大骂。 这幅粗鄙德性,让周围人大开眼界。 龙撵上的隆正帝,也抽了抽嘴角,不过心里却也转过了弯。 没错,贾环再不会想到宁至会反。 如果宁至不反,仅凭梁建手中的三千五百兵马,和赢时临时组建起的那只狗屁不是的杂牌军,哪里又能将方系一干悍将强兵打的几尽全灭? 损失或许有,但绝不会这么大。 尽管心中依旧难以释怀,但起码,隆正帝不会再猜疑,贾环是居心叵测的利用他,铲除异己。 只能说,方南天的运气,着实太差。 不过,他也不能看着方南天去死。 方南天最好不要死,哪怕只吊着一口气,他再施以手段,就还能勉强维持起抗衡荣国一脉的架子。 如果方南天真的死了,方系就彻底树倒猢狲散,灰飞烟灭了。 到那个时候,就算隆正帝再不愿,也不得不出手,筹谋打散荣国一脉。 如此一来,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难度,将会超乎想象。 甚至,会出大乱! 因此,隆正帝不能看着方南天去死…… 他对一旁噤若寒蝉的苏培盛低声道:“宣贾环上撵。” 苏培盛闻言,眼睛微亮,忙应一声后,从后门下了龙撵,再绕到前面,对贾环道:“宁侯,陛下有旨,宣宁侯上撵议事。” 苏培盛是真心想看着隆正帝和贾环两人能够君臣相得,齐心协力。 在太上皇闭关后的日子里,有了贾环相助,隆正帝大概过了这辈子最顺心的一段时日。 身后有军方的暗中支持,是隆正帝底气日渐硬朗的最大原因。 也是忠顺王一脉最吃亏的地方。 如果隆正帝与贾环两人翻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只是,贾环听闻此言,却面色一变,翻脸不认人道:“上什么上?有什么好议的? 蛇娘是我的人,家里正等着救人呢! 我就是过来告个别……”说罢,竟转身就要走,看样子是想喊了蛇娘直接走人…… “哎哟喂!宁侯啊,小祖宗!” 苏培盛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死死拉着贾环的胳膊不放手,低声哀求道:“这个时候,您就别跟陛下使性子了,武直郡王才……太孙又……唉! 总之,看在过往的面上,您就理解理解陛下的心吧。” “环哥儿,陛下有旨,还不快上撵去。” 这时,因为队伍忽然暂停而赶来询视的牛继宗,对贾环沉声道。 在其身后的侯孝康和韩德功两人,此刻也都目光深沉的看着贾环。 贾环读懂了他们的意思,大局为重,过犹不及。 连他都能想到的事,牛继宗等人没道理想不到。 他们不是牛奔这等热血少年,都明白朝堂之道,无非是一个平衡。 坏了平衡,无论是太高了还是太低了,都不会有好下场。 显然,方南天若死,就有些过犹不及了…… 不过,三人的目光立场并不相同。 一个是为了整体,当然,也是为了他好。 一个多半是为了自身。 最后一个,则完全是为了他…… 贾环闻言,脸色陡然涨红,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压欺负一般。 可是,在牛继宗等人的目光下,最终还是垂下头,跟着苏培盛上了龙撵。 从龙撵珠帘间隙看到这一幕,隆正帝的眼睛微微眯起。 没一会儿,垂头丧气的贾环上了龙撵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也不吱声。 隆正帝嘴角弯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道:“怎么,现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贾环闻言,拧头看了隆正帝一眼,满脸悲愤的脸上,似乎还有两点晶莹…… 隆正帝似乎这才想起,眼前之人其实只是一个顽劣非常的十四岁少年。 不由对之前自己心中的一些猜疑和忌惮感到好笑,又感慨一声帝王不易…… 然而面上却更加严厉起来,他冷哼了声,沉声道:“贾环,方南天之事,虽然不是你的本意,但总是因你而起吧? 如今方家那一边的将领最好的结果都是残废,你还想再要了方南天的命不成? 你之前口口声声要求方冲不得自私自利,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即使他爹死了,也是为国而亡。 那么现在你说说看,对大秦江山而言,是方太尉重要,还是你家宅中人重要? 贾环,朕从不以外姓视汝,所以可以明白的告诉你。 方南天的存在,于朕,于你贾家,还有你们荣国一脉,都是功大于弊。 外面人都说朕刻薄寡恩,但你贾环扪心自问,朕待你如何? 不管你是真顽劣不堪也好,假讨巧卖乖也罢,朕都想与你全了这段君臣之义,有始有终。 所以,方南天,死不得。” …… 正文 七百三十二章 悲愤 “爹……” 看着悲愤的贾环带着亲兵家将打马狂奔离去,却并未能带走蛇娘。 牛奔语气中罕见带有埋怨之意的喊了声,虽不敢再多言,但一对紧皱细眉下,两只小眼睛颇为气愤的圆睁着。 他觉得,他爹牛继宗这些人着实太过现实无情。 竟然帮着外人,威逼贾环…… 若是以往,他敢在牛继宗面前做出这幅“忤逆”的表情,牛继宗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纲常。 牛奔心中也做好了挨罚的准备,但他不埋怨出这一声,无论如何难平心中怨气。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牛继宗并未罚他。 牛继宗只冷冷的瞥了牛奔,目光有些失望,淡淡的道:“什么时候,你能做到环哥儿这一步,再来埋怨我吧。” 说罢,牛继宗又看了眼通往神京城方向的官道尽头,贾环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踪了。 他目光赞赏,微微颔首。 亲而不近,疏而不远。 能保持好这个恰当距离,着实不易。 只可惜…… 那人,怕是不会让贾环一直保持这个距离…… 又想起快要出关的太上皇,牛继宗眉头微微皱起,目露担忧之色。 皇权,皇权…… 虎目微微一眯后,牛继宗扬起马鞭,凌空甩出一个极响亮的鞭花,胯.下坐骑一声嘶鸣,率领麾下众将,朝前狂奔而去。 与贾环打马京城不同,牛继宗率领麾下十数大将并数百亲兵,前往的方向是灞上大营。 他奉圣旨,要带大军围了蓝田大营。 凡营指挥使(千夫长)以上的军官将领,悉数革职拿问。 并将两大都指挥使,直接打入死牢! 清算开始…… …… 神京城,中央皇城,东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青龙焦灼不安的来回走动着,目光频频朝寝宫偏殿方向望去。 恨不得飞身入内,看个究竟…… 不过,想起皇太孙之前让他严守此地,不允许任何人入内时的警告眼神,青龙心中又是一寒。 自皇太孙受伤醒来后,眼神似乎变了许多,总让人生起发自内心的寒气…… 青龙此刻,多少也明白过来,皇太孙为何不让他去请供奉殿的那些奇人。 若是那些人知道了皇太孙伤在何处,救得好倒罢,若是救不好,那…… 传扬出去后,国本将失! 纵然太上皇再看好皇太孙,也不会让一个注定无嗣之人,承临大宝。 天家无亲情,是青龙这些年来,愈发认知清晰的一个事实…… 难道说,皇太孙自己预感到了会…… 念及此,青龙面色一变,心中更焦,目光死死的盯着寝宫偏殿方向,恨不能生一双天眼,看穿重重宫墙和帷帐…… 他的命运,与皇太孙息息相干。 他绝难承受皇太孙有失的惨变…… 想起那位袭击了皇太孙的刺客,青龙眼中凶光大盛,狠狠的瞪向站在大殿四周,随时恭候召唤服侍的一干太监宫女。 毫无疑问,这些人必然难逃清洗之祸! 只是青龙想不通的是,他很清楚那名刺杀皇太孙的太监的履历,此贼入宫已经二十多年了,始终战战兢兢,老实本分。 后来一直跟在皇太孙身边,尽心尽力的服侍着,从无出过半点疏漏。 而且,他若想杀皇太孙,之前那么多年有的是机会,为何偏偏挑选此时? 最重要的是,青龙清楚的记得,这个太监,是太孙生母熹贵妃,赏赐给太孙的。 又怎么会…… 正在青龙百思难解时,忽然,他若有所感的朝偏殿方向看去,见皇太孙赢历在两个太监的陪同下走了出来,青龙面色一喜,迎了上去。 只是走了几步,看了看赢历身后,有些奇怪,之前招入的太医,怎地反而没有出来…… 再看到赢历惨白的脸上,沾染了一点点血斑,青龙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凝滞了,他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不过,在赢历森冷的目光看过来后,青龙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忙躬身道:“殿下,您贵体未愈,还是多歇息吧……” 赢历冷冷的看着青龙,虽然青龙离开他,去诛杀宁至是他下的命令。 可是,他依旧不能原谅青龙的疏漏,这无关理智…… 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暂时不好清算。 赢历移开眼神,声音清冷道:“父皇被奸人所害,遇难驾崩,这个时候,孤焉能休息? 速速与孤前往龙首宫,禀明皇太后,发国丧,最好能请出太上皇,军方……” 赢历话没说完,就住了口,细眸眯起,看向从殿外“飞”进之人,面色微变。 “启禀殿下,圣驾离京还有十里。 由灞上军营和京营护送随行,再有半个时辰,便可抵京!” 青龙认识此人,他是皇太孙自己私密建立的“耳目”头子,高玉。 皇家多疑乃是天性,纵然至亲亦是如此,此乃帝王心性。 太上皇也知此事,却并未说过什么,青龙自然更不敢有什么意见…… 只是,高玉说出之言,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东宫之中。 炸的赢历几乎站不稳脚,身子连连晃了晃,面色也愈发惨白。 被身旁两个黄门太监扶住后,赢历细眸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拧着眉,语气前所未有的虚孱道:“高玉,你胡说什么? 父皇已被奸人所害,是孤与青龙等人亲眼所见,怎么可能离京十里? 你敢骗孤?” 话虽如此,然而他抓在身旁两个黄门太监胳膊上的手,却是那样的苍白,颤抖…… 高玉跪在地上,沉声道:“殿下,此事绝无差池,乃奴婢亲眼所见。 陛下还命人将龙撵珠帘卷起,使得官道上的行人都能目睹天颜。 陛下于龙撵上,与少林性一禅师谈话。 对了,还有宁国侯贾环亦在龙撵上……” 贾环!! 一道闪电划过脑际,赢历面上忽然涌起一阵潮红! 之前无数发生在贾环身上,令他思索再三都无法解疑的矛盾之事,此刻忽然都有了解释…… 计…… 竟然是计! 被害之人,是假的! 赢历苍白的脸上,刚刚散尽的潮.红再次凝聚,甚至更深,如同醉酒之后般。 不仅脸上,连双眸中,都隐隐浮现血色,目光骇人…… 好! ,o 好! 好一个“妙计”! 好一个贾环! 好…… “噗!” “殿下……” …… 正文 七百三十三章 反握 “驾!” “驾!” 神京城西,公侯街。 因昨夜之事,整条公侯街已经戒严。 二百宁国亲兵分成数队,日夜不停的巡视,几无死角。 此刻远远的听到有骑兵奔腾声,顿时集结起数十人,布阵相迎。 “吁……” 一队轻骑出现在了街角,并开始渐渐降低了马速。 宁国亲兵见之,顿时大喜,纷纷高声喊道:“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亲兵散阵,列于街道两旁,以军礼相迎。 一直在宁国大门处候着的李万机等人听到动静后,忙向这边赶来,远远看到黑云旗飘荡,纷纷伏首跪下,待队伍至前,重重叩首不止。 “李万机,起来吧,武宗想闯入家中,不是你能发现得了的。” 马匹在李万机身前顿住了马蹄,贾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李万机闻言抬起头,额头前已是一片血迹,他目中含泪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贾环,惭愧难当道:“昨日三爷才将家宅安宁相托付,却不想只一夜就出了这等变故…… 奴才愧对三爷所托,甘愿受死!” 说罢,又是重重一个头磕下,血肉模糊。 贾环见之眉头微皱,翻身下马,将李万机扶起,道:“不要啰嗦了,我又不是是非不明之人。 就算是我在家,武宗闯入,也难保证可以及时发现。 行了,一起进去吧。” 李万机闻言,虽然依旧愧疚不已,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贾环的心早就进了府。 此刻能下马扶起他,已经是对他很大的尊重了。 李万机心中感动不已,不再啰嗦,忙在一旁引路,不顾额头上血淋淋的伤,边走边道:“董姨娘和道成已经回来半个多时辰了,现在正在里面给小姨娘疗伤。 奴才虽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但小姨娘乃是奴才见过最有福气之人,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贼子已经被道成废了武功,用铁链锁住了琵琶骨,打入了地牢。 虽然奴才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但晓得三爷回来定然有话相问,所以让奴才婆娘进去跟公孙姨娘求了副吊命的药,吊住了贼人的狗命。 只求三爷问完话后,让奴才生啖其肉,还要嚼碎他的骨头……” 李万机一直从宁国正门,说到了二门前,方顿住了脚,也住了口。 贾环进内宅前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以后更加注意就好,一会儿我出来,再陪我一起去看看那个狗胆包天的贼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罢,又对乌远、韩大道:“你们也准备一下。” 乌远、韩大点了点头。 道成已经告诉过贾环,他是在十王街拿住的魔教贼人…… …… “三弟,你回来啦!” 贾环刚迈入二门,迎面就看到石甬小路旁站着二人。 其一便是惊喜开口的贾宝玉,另一个,则是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子。 看起来年不过二八上下,面容姣好。 此刻双目含泪,楚楚可怜,看着到贾环的目光后,明显受惊,小脸煞白。 贾环收回目光,看着贾宝玉,道:“二哥怎在这里?” 贾宝玉闻言,面上闪过一抹犹疑之色,顿在那里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贾环哪有心情在这里跟他磨叽,淡淡的道:“等二哥想好了再来寻我说吧。” 说罢,抬脚就走。 身后,女孩儿眼中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看着贾宝玉的眼神充满了哀怨和请求。 这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差点把贾宝玉的心给看酥了。 他给了女孩儿一个安心的眼神后,一咬牙,小跑跟上了前面的贾环,一个闪身挡在了贾环身前,看着皱起眉头、眼神凌厉的贾环,贾宝玉一咬牙,躬身一揖,涨红脸道:“三弟,我有事相求……” 贾环眼睛微眯,脸色板起,道:“到底何事?” 贾宝玉闻言忙直起身,面色诚恳的对贾环道:“三弟,这是瑜晴表姐。她很可怜,每天都哭…… 舅母被舅舅赶回李家去了,舅舅也不要她了…… 三弟,你能不能饶恕王家一回。 不管怎么说,王家也是咱们贾家的至亲,你这样做不好……” “李万机!” 贾宝玉的话被贾环一声爆喝声打断。 李万机原本就一直守在二门外,此刻听到里面贾环的声音,一个激灵,连忙入内。 “啊!” 一脸血肉模糊的李万机,在贾环等人面前不算什么,可在贾宝玉和王瑜晴眼里,和鬼怪无异。 两人吓得惊叫出声,脸色煞白。 贾环深吸一口气,对李万机道:“送二爷去祠堂跪着,告诉焦太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贾宝玉走出半步。” 李万机沉声一应:“喏!” 贾环说罢,看也不看摇摇欲坠,唬的面无人色的贾宝玉一眼,大步朝宁安堂走去。 …… “环哥儿回来了!” “环儿……” “环弟……” 薛姨妈并贾家诸姊妹都在宁安堂内候着,见一脸风尘仆仆的贾环进来后,纷纷起身招呼。 贾环一一点头回应,见林黛玉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勉强回应了个笑脸,道:“没事的。” 然后,就见林黛玉身旁,贾惜春小脸煞白的看着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憔悴和恐慌。 贾环心中一痛,上前抱了抱贾惜春,道:“不怕不怕了,三哥回来了。” “哇!” 贾惜春闻言,一把抱住贾环,放声大哭起来。 贾环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惜春乖,不怕了。三哥回来,一定会给你出气。” 贾惜春闻言,哭泣道:“三哥,我不怕,可是,都怪我,害的小吉祥快死了,她是为了救我才被坏人打伤的……” 贾环强笑道:“咱们是一家人嘛,你忘了,她不总说是你的小嫂嫂么?自然就该保护你。 你当时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然的话,你也会保护她的,对不对?” 贾惜春连连点头,道:“对,三哥,下次我一定站在她前面…… 可是我心里好悔恨,是我坏了府上的规矩,昨夜偷偷跑出来给娘烧纸,才害得小吉祥受伤。 我好怕三哥回来怪我……” 贾环揉了揉她的脑瓜,道:“三哥不会怪你,三哥知道,昨日是你娘的忌日,对不对?你没做错什么…… 好了,你先和姐姐们在这里等一会儿,三哥先进去看看小吉祥,好么?” 贾惜春怔怔的看着贾环,点了点头。 她没有想到,贾环竟然连她娘的忌日都记得…… 贾环又揉了揉贾惜春的头,而后往里面卧房走去。 门口处,白荷和薛宝钗站在那里。 见贾环进来后,均是一喜。 而后,白荷看着贾环泪如雨下,哽咽道:“三爷,是我没看好家,小吉祥她……” 贾环上前抱了抱她,安慰道:“不关你的事,就算我在家,也难保不会出此意外,安心。” 因为有薛宝钗在侧,白荷不好再多说什么,她收敛了下心神,离开贾环怀中,对他道:“三爷要进去看小吉祥么?” 贾环点了点头,又看向一直静静看着他的薛宝钗,有些诧异道:“你怎么在这站着?” 以她俩的交情,不该至此啊…… 薛宝钗叹息了声,道:“小吉祥出事,我和白荷都很不安。” 贾环闻言,摇头道:“都不要胡思乱想,与你什么相干,她又不听你的话…… 好了,都不要太过担心。 远叔知道伤小吉祥之人的武功,有明月进去治,当不会有什么大碍,你们别在这站着了。 我先进去看看。” 薛宝钗闻言面色微变,点了点头。 贾环推门而入…… …… 卧房内,只有董明月、公孙羽、闲云道姑还有香菱在,香菱打下手…… 怪道薛姨妈她们都在外面候着,此刻董明月、公孙羽还有闲云三人,都只身着一身轻.薄的贴身小衣围坐在贾环那张宽大的床榻上。 而居中的小吉祥,身上更是只有一件单薄的小肚.兜。 公孙羽和闲云小道姑虽然都没有出手,可看她们花容惨淡的面色,一脸的疲惫,就知道之前为了维持小吉祥的性命,她们一定都费了大气力。 甚至连身上的香汗都未干,本就薄如纱的小衣,紧紧沾着肌肤…… 二人坐在床榻上,一边歇息,一边看着董明月忙活。 在小吉祥身后,董明月正闭目,以自身内劲缓缓疏散小吉祥体内的化血暗劲。 看看董明月身上已经被汗水沾湿的衣襟,和满面的汗水,就知道此事有多辛苦。 而董明月以武宗之身尚且如此吃力,可想而知,之前公孙羽和闲云有多难熬…… 见贾环进来后,公孙羽面色一喜,自然没什么顾忌。 闲云却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慌忙找了件衣服披在身上,然后又瞪向贾环,责怪他进门没有敲门,小淫.贼…… 只是,她显然是自作多情了。 这个时候,别说她还穿着一件衣服,就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贾环眼中也只有小吉祥。 其实与之前相比,小吉祥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肤色不再那样惨白到透明,脸上也多了些生气。 额前的那五指血印,也不再那样刺眼鲜明。 然而,这只是对公孙羽她们而言。 对贾环来说,看着从小一起长大,对他依恋眷爱至深的小丫头,此刻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生死不知,他的心,当真痛如刀绞。 贾环的眼睛慢慢泛红…… 公孙羽在一旁轻声安慰道:“公子,不要紧的。之前闲云姑娘帮小吉祥护住了心脉不失,现在只要明月将她体内的那股化血暗劲消去,缓缓引导精血回流,再修养一段时间,小吉祥就会好的。 看额前的模样,小吉祥体内的化血暗劲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贾环闻言,对公孙羽勉强一笑,道:“辛苦你了,幼娘。” 》≠》≠, 公孙羽摇摇头,道:“没事的,她也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很喜欢她,就是有点闹…… 公子,你的气色不好呢。” 贾环笑着摇摇头头,示意无事。 他坐在床榻边,小心翼翼的抓起小吉祥无力冰凉的手,柔声道:“小吉祥,我回来了。 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保证。” 贾环的话音刚落,忽地,一直生死不知,人事不省,没有丝毫生机反应的小吉祥,用她无力的小手,轻轻反握住了贾环的手…… …… 正文 七百三十四章 转安 “呜……” “呜呜……” 蓝田大营,辕门瞭望塔上,鼓号阵阵。 此乃发现大队不明敌军时,方吹响的警戒号声。 随着号声响起,蓝田大营纷纷集结。 两营兵马全身披挂赶向辕门,结阵相对。 守门裨将登上瞭望塔楼,看到一眼眺望而望之不尽的大军滚滚而来,面色一变。 他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守门裨将,却也老于军伍,怎会看不出,这支大军,最少有五万之数! 要知道,整个蓝田大营,也不过五万兵马…… 再看到为首一杆黑色苍龙旗迎风招展,狰狞可怖,帅旗上一个斗大的“牛”字,便知乃是灞上大营大将军牛继宗亲来,裨将面色愈发凝重。 他深吸一口气,跑下塔楼,急招亲兵耳语数句,亲兵随之骑马朝中军大营狂奔而去。 而裨将则带上了两队兵马,迎出辕门外。 五万灞上大军,如同军旗上那条庞大的黑色苍龙一般,张牙舞爪,汹涌而来。 裨将打心底里,能感受到这只大军的不善来意…… “末将张虎,参见牛大将军!” 裨将张虎,只带了两个亲兵,就迎了上去,拦在灞上大军的正前方,对帅旗下的牛继宗行以军礼,又道:“牛大将军,我们将军随驾前往铁网山打围,并不在军中。不知牛大将军前来何事?” 牛继宗虎目微眯,打量着前方这位努力保持不卑不亢军人气质的裨将,心中惋惜一叹,面色肃然,沉声道:“张虎,打开辕门,本将要进营议事。” 张虎闻言,面色一变,忙道:“大将军明鉴,非末将放肆敢斗胆阻拦大将军。实在是…… 蓝田军军规森严,无我家将军手令,不敢放蓝田之外的军队入营。 末将做不了主……” “放肆!” 牛继宗身后一牙将厉喝道:“大将军有命,还不赶快开门?啰嗦什么?” 张虎瞥了那牙将一眼,目露不屑之色。 牙将见之勃然大怒,就要上前动手。 牛继宗摆了摆手,阻止了他后,对张虎道:“既然你做不了主,就去找能够做主的。 本将带圣旨而来,尔等不认本将,莫非,连圣旨也不认么?” 张虎闻言面色一变,看了眼牛继宗身旁一少年手中的金黄色卷轴一眼,咬牙道:“末将不敢,末将已经通报回营,曲指挥使速速就来,末将斗胆请大将军稍待片刻。” 牛继宗看了眼拦在数万大军前的这个小小裨将,见他强撑着阻拦在前,面色苍白却一步不让,颔首道:“可。” “谢大将军!” 张虎闻言,心中巨石轻轻一松,以为或许没他想象的那么严重,感激不尽道。 就在这时,他听到后面一阵奔马踏地声,回头看去,就看到留守蓝田大营的两大都指挥使之一曲雄,带着一队骑兵急速奔来。 张虎暗自长呼一口气,退后数步,转身迎上前去,待曲雄所部至跟前,行军礼道:“启禀将军,灞上军营牛大将军要进大营宣旨,末将不敢做主,故派兵急告将军。” 曲雄面色极为凝重,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就驱马行至灞上大军前,行礼道:“末将蓝田大营都指挥使,征东将军曲雄,参见建威大将军!” 牛继宗点了点头,沉声道:“曲将军,本将奉圣上之意,前来宣旨,速速召集营指挥使以上众将,往帅帐听旨。” 曲雄闻言,面色剧变,他双目死死盯着牛继宗,沉声道:“敢问大将军,我家将军何在?” 牛继宗虎目直视曲雄,道:“汝召集众将后,本将自然告诉尔等。 怎么,汝欲学细柳营,连天子圣旨都不听了吗?” 曲雄闻言,眼睛抽动了下,双目死死看着牛继宗,却终究抵不过皇命,他缓缓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末将,不敢。大将军,请!” 语气,悲凉…… …… 宁国府,宁安堂内宅。 过了许久,董明月缓缓睁开双眼,却不见小吉祥醒来,贾环忙问道:“明月,小吉祥如何了?” 董明月满脸汗水,甚至升起蒸腾之气。 她长出一口气,面色颇为疲倦,不过看到贾环后,还是露出一抹笑容,点头道:“环郎放心,小吉祥已无大碍。 化血暗劲已被耗尽,精血渐渐回流,再修养半月,就又能鸡飞狗跳了……” “噗!” 公孙羽闻言,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也海松了口气…… 虽然她的药室对一般人是禁地,但哪里又禁的住小吉祥。 她曾与香菱两个,自来熟的跑去药室,张口闭口管人叫姐姐,还问公孙羽要糖药丸子吃。 而公孙羽虽然在人面前冷冷清清,可既然已经嫁入了宁国府,心中其实也渴望能融入这个家,与家人和睦相处。 她自己的性格,本也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 所以对小吉祥的“骚扰”,并不厌恶。 除了贾环以外,她在贾家最熟悉的,就是小吉祥了。 知道她无碍后,公孙羽心中也高兴不已…… 不止是公孙羽,连闲云小道姑看着闭目不醒的小吉祥,都忍不住露出了抹笑意。 这个年代,这么跳脱的丫头,着实少见…… 她虽然习武闯江湖,可闺阁里的规矩,其实也有不少。 物以稀为贵…… 而贾环闻言,则长出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后,他看着额前血印已经散尽的小吉祥,轻声道:“小丫头,好好休息吧,养好了身子,再和你这班姐姐们闹……” 小吉祥似有所觉,虽然依旧闭目不醒,但嘴角却弯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呜呜……” 众人见之正要笑出声,却忽然听到床榻边响起一阵哭声,忙看去。 只见香菱看着小吉祥一脸的激动,压抑不住的站在那里哭泣。 贾环好奇道:“香菱,你怎么了?” 香菱瘪着嘴,抽泣道:“姐姐终于好了,我……我好高兴…… 我就她一个亲人,呜呜……” 听前面那句,众人本来还有些好笑,觉得这个俏婢真是憨傻的可爱。 可听完后一句后,却又忍不住一阵动容。 不是每个人,都能让人相依为命的。 再联想到,小吉祥昨夜的种种所为,众人再看她的目光,就有些改变了…… 贪顽归贪顽,但却是个热心有担当的。 贾环倒没想那么多,他微笑的看着香菱,道:“好了,不要哭了,小吉祥已经没事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去打点水来,让你明月姐姐她们洗洗脸,她们可辛苦坏了。” 香菱懂事,虽然眼神舍不得离开小吉祥,但还是转身一边哭一边往外走。 这幅模样出了门后,差点没把白荷唬晕过去…… 屋里,闲云道姑却赶起贾环来:“你快出去,我们要换衣裳!” 贾环不屑的瞥了她紧紧挡在胸前的衣服,瘪嘴道:“有什么好遮挡的,下垂的我不看……” “呸!你才下垂,你全家都下垂!” 闲云闻言怒急,一把抄起手里的衣衫砸向贾环,恨不能砸死他…… 却被贾环顺手抄到了手里,眼神第一时间扫过了闲云只着一身透明薄衫的胸前,不过可惜没等他享眼福,眼睛一瞬间就被一只手蒙住。 董明月一手挡着一双贼眼,一边轻笑着对闲云道:“你们快换了吧,不然一会儿人都进来了。” 闲云这才放下找某**.贼算账的打算,气鼓鼓的穿上外衣,也不等旁个,径自离去了。 白荷和薛宝钗这时才匆匆走了进来,看到董明月捂住贾环的眼睛,脸上还有笑容,心里都松了口气,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呼天喊地声:“小吉祥!小吉祥! 我的小吉祥啊…… 你怎么样了?呜呜! 你可不能不中用啊……” 董明月和公孙羽闻言面色一变,忙把衣衫穿好,白荷也给小吉祥披上了小衣,轻轻安放在锦被中,然后与众人一起迎上前去…… 昨日是钱启的七七,赵姨娘带着小鹊给后街守夜除灵,所以还不知道此事。 众人也忘了去通报她一声,却不知她怎地得到了信儿赶来…… …… (。) 正文 七百三十五章 骇然 “咚!” “咚!” “咚……” 随着一阵阵闷声沉重的聚将鼓声响起,蓝田大营帅帐中,凡营指挥使以上的将官,全部聚齐。 主官副将加起来,也有一百余人,满满一帐。 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这些人的面部气息,或者说身上的气质却都如出一辙。 冷酷,凌厉,杀气。 一双双冰冷的眼睛,在看到帅帐之上坐着的人是牛继宗后,愈发冰寒。 牛继宗倒没什么感觉,可在他身旁负责捧旨的牛奔,被这一双双刀子一般的眼神扫过后,当真感到皮肤有些疼…… 这些蓝田大营的怪物…… “牛大将军,蓝田大营营指挥使以上将领,共计一百零八人,除却跟随大将军随驾的五名外,其余一百零三人,尽皆在此。” 都指挥使曲雄沉声道,看着牛继宗的眼神阴沉。 牛继宗面色淡漠,闻言后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面色发白的牛奔。 牛奔吞咽了口唾沫后,咬牙上前,打开圣旨,高声道:“众将听旨!” 一百多名将校闻言,单膝跪下,以军礼承接。 牛奔轻轻呼出了口气,沉声道:“原蓝田大营、川宁侯府袭一等子、振威大将军宁至,世受皇恩,本应忠君报国,功于社稷。 却不想,昏聩无能,中了奸人贼计,被人以区区一金牌所惑,竟妄图调兵弑君! 此等不忠不孝之徒,虽死朕亦不宥也。 概因其常年身居高位,把持大权。 朕虽不愿大兴罪狱,亦需防贼人不尽。 故,蓝田大营凡千夫长以上将领,暂且悉数革职拿问。 待查验清白后,自可恢复官身。 若有顽劣不化,意图谋反作乱者,诛九族。 钦此!” 牛奔念完圣旨后,脸色又有些发白起来。 帅帐中,静的惊人。 然而,他却能感受到一股股暴虐杀气,不断从底下每一名将校身上强烈溢出。 “牛奔,退下。” 就在牛奔有些受不住的时候,牛继宗平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牛奔如释重负,呼了口气,退到牛继宗身旁。 “你们也都起来吧。” 牛继宗看着下方木木跪在地上的上百将校,淡淡说道。 然而,却无一人动弹,气氛愈发压抑。 牛继宗叹息了声,淡淡道:“宁至,是被奸人所误。 有人拿着一块太上皇的御命金牌,假传圣命,让宁至于昨夜,弑君作乱,扶持太孙。 他居然,信了…… 若非陛下提前安排了替身,已然遇害驾崩…… 本将知道你们难以接受,本将又何尝不是如此?” “牛将军,末将有几个问题想问。” 曲雄双目有些空洞,看着牛继宗缓缓说道。 牛继宗点点头,道:“皆可问。” 曲雄道:“第一个问题,宁大将军此时何在?” 牛继宗道:“已经战死。” 帅帐中,似乎已有人压抑不住了,却被身旁人死死压住…… 曲雄再道:“第二个问题,太上皇的御命金牌,是真是假?” 牛继宗闻言,沉默了下,道:“是真。” 曲雄面上瞬间涨满怒火,寒声道:“既然是真,那大将军奉皇命行事,何罪之有?” 牛继宗淡淡的道:“是非不明,昏聩弑君之罪。” 曲雄闻言,双目渐渐赤红,死死盯着牛继宗。 然而,牛继宗依旧面不改色,淡淡的看着他。 曲雄面色渐起悲凉之意,再道:“第三个问题,奸人是谁?” 牛继宗叹息了声,摇头道:“未明。昨夜除却宁至外,还有御林军副统帅,忠靖侯府二等伯梁建同时起兵作乱。 梁建是为了二十年前的废太子,宁至却不知到底是为何人所骗…… 本将也有所奇怪,若是寻常人持金牌来寻他,他定然不会信才是。 可惜,到死为止,他都没能说出到底是何人持金牌寻他,只留下‘皇太’二字。 但无论是皇太后还是皇太孙,都不可能是幕后之人。 皇太孙手中金牌尚在,皇太后就更不可能了,她手中并无金牌……” “不对!我知道了,是皇太后!! 半月前,我带兵守夜巡逻时,曾见过太后宫中大太监黄畴福,秘密前来营中。 我娘生前是成武伯夫人,幼时曾带我去过太后宫中寿萱春永殿请安,当时便是黄畴福领路。 我娘将她祖传的一块玉佩给了黄畴福,所以我一辈子都认得他!” 一个身着偏将服的年轻将领,忽然激动喊道。 满帐哗然! …… “哟!娘,你怎么来了?” 贾环等人开门出去后,就看到赵姨娘身旁跟着一大票人,抹着泪过来。薛姨妈等人在她身边宽言安慰着,却也没甚用。 贾环忙上前赔笑问道。 “呸!” 赵姨娘在其她人面前已经收敛了许多,只在贾环和小吉祥两人面前,还保持着从前的作风,狠狠啐了口后,骂道:“你这个蛆心的孽障,还整天以为多了不得,到头来,竟让贼人打进府中,差点没把小吉祥给打死! 你还有脸子问我怎么来了?是不是等哪天我也被人打死了,你才满意?” 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让贾环面色一阵青红变幻。 “姨娘,三弟也大了,身份又那般尊贵,你就为一个丫鬟这般啐他,多不好?” 赵姨娘真的生起怒来,连薛姨妈都不好多言,其她女孩子就更不敢开口了。 倒是贾探春一直不怕她,皱眉劝道。 只是这话,却让赵姨娘更怒,已经很少跟贾探春发怒的她,指着贾探春教训骂道:“尊贵?他尊贵个屁! 他再尊贵,也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 丫鬟怎么了? 我当年也是个丫鬟,还不如小吉祥呢,生的儿子也没见比哪个的差! 你还瞧不起丫鬟了? 我就知道你最恨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只是个姨娘生的。 你也别跟我亲,我自有丫鬟亲……” 贾探春听了又羞又愧,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道:“我多咱瞧不起丫鬟,作践小吉祥了?” 贾环无奈的看着赵姨娘,道:“娘,说话前想想好不好,传出去像什么……” “呸!” 赵姨娘如同撒泼一样,又啐了口,双目逼视着贾环,厉声问道:“传出去像什么?你还要脸子? 那我问你,贾琏和刘氏那个不要脸的娼妇是怎么回事? 你舅舅死前,你是如何答应他的…… 他连头七都没过啊,那两个不要脸的就滚到一起去了。 你舅舅死都不能瞑目啊……” 赵姨娘声音都哽咽了,她很小的时候爹娘皆亡,进贾府当差前几年都是钱启养着的,钱启对她还不错。又能说会道的会哄她玩儿,所以在赵姨娘心中,钱启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亲大哥。 而钱启临终前的遗愿她也知道,就是不想戴绿帽,没想到,连头七都没过,就绿成了草原…… 贾环的脸色愈发不自在,怪道今天赵姨娘火气那么大,原来是知道了这件事…… 他看着泣不成声的赵姨娘,强笑着宽慰道:“娘,别哭了,儿子会处理的……你怎么知道的?” 赵姨娘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贾环恼道:“我怎么知道?你还想瞒我? 昨夜给你大舅舅烧七七送灵,和那贾琏什么相干,他却跑去跪着烧纸。 我还纳闷了,就问了句,他便把罪行事情都供了! 环哥儿,我就问你一句,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就让他给你舅舅烧个纸就算了了? 你是在替你舅舅报仇,还是想让你舅舅死不瞑目啊?” 贾环沉默了下,心里把那个软骨头骂个半死,然后轻声道:“娘,你看这样行不行,让他多给钱启跪几天,不让他吃不让他喝,什么时候娘气消了,再让他起来…… 不是我给他脱罪,他也不敢跟儿子扯谎。 那会子我眼睛不便,是他主动去帮忙给钱启设灵,让他风光下葬的。 结果刘氏那个妇人却勾…… 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总之事已至此,也不好真个因为这种烂事去杀人。 贾琏就去多跪几天,长长记性,再让他出银子,多买几百个纸人,烧给钱启去受用吧。 至于刘氏,就送到庵里去出家……” 赵姨娘闻言,脸色总算好了许多,其实她也没想过真的要让贾琏赔命。 在她心里,贾琏毕竟还是主子辈的…… 她只是气不过贾环这般放过他而已。 最重要的是,刘氏那边也跟赵姨娘交代了,确实是她猪油蒙了心了,主动勾搭的贾琏,想尝尝大家子出身的公子哥儿是什么味儿的…… 不过刘氏是真被唬坏了,门口站着两个鞑子亲兵,凶神恶煞的,还只让进不让出,刘氏担心贾环把她给装进猪笼里给沉塘,哪里还敢隐瞒?只求赵姨娘能救她一命…… 若不是以为贾环只让贾琏烧道纸就算了事,赵姨娘都没脸提这件事,她还怕王熙凤找她算账…… 好好的男人,就让赵家的这么个东西给勾搭教坏了…… 因此,听到贾环的处置安排后,赵姨娘心里也算出了口气,不再逼他,却又犹豫道:“刘氏那个贱人出家就出家,可槐哥儿怎么办?” 贾环见她心气平了些,忙哄道:“放心放心,儿子和女儿不同,女儿精养一些,儿子粗放一些。隔几个月让他去看看他娘就是了,再说,那个混账王八羔子也是没心没肺的东西。贾琏给了他几两银子,他还给那两个混账放风……” 赵姨娘闻言,更觉得没脸,可毕竟还是她娘家侄子,忙给一旁的薛姨妈解释道:“他还小……” 薛姨妈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贾环忙道:“好了娘,你也别操心了,我一定把他培养成才就是。以后争取也能当个官,这下你放心了吧?” 赵姨娘面色又好了些,将信将疑的看着贾环,道:“真的?就他那熊样儿,也能当官?” 赵姨娘身后,林黛玉忍的好辛苦。 连连给贾环使眼色:快送你娘进去吧…… 贾环挑了挑眉,在娘和老婆之间,果断选了后者…… 他对赵姨娘道:“娘你放心就是,别说他还只是一个熊样儿,他就算真是一头熊,儿子也让他能当上一官半职。”放战场上咬人就是…… 赵姨娘闻言,似乎真的信了,长呼了口气,点点头道:“也是……连你这样的都能当侯当伯的,槐哥儿想来也不至于太差……” “噗!” 看到贾环一张囧脸,已经忍这对母子很久了的林黛玉,哪里还忍得住,顿时喷笑出声。 见赵姨娘回头看她,林黛玉忙抿住口,眼波流转,对赵姨娘道:“姨娘,如今也就你能说的过环儿哩!其她人再没有能说伏他的。” 这话赵姨娘就太爱听了,看林黛玉也愈发顺眼,道:“他就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敢跟我犟嘴就啐他!” 林黛玉闻言,俏脸微霞,抿嘴直乐。 尤其是看到贾环囧着脸看她时,就更可乐了。 赵姨娘看到一旁犹在流泪的贾探春,又忍不住心疼起来,道:“三丫头你还哭?老娘都没啐你两句,你伤心什么?” 贾环在一旁凑趣:“就是,要是娘像骂我这样骂你,三姐你还不直接爆掉?” 贾探春闻言,差点没被这一对奇葩母子俩给气笑,一张脸憋屈在那里,有点丑…… 薛姨妈也方便开口说话了,看着赵姨娘笑道:“妹妹就是说话直爽了些,心里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赵姨娘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对对,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菩萨心肠……所以环哥儿这个小孽障从来都不怕我。” 贾环哈哈笑道:“娘,你先跟姨妈进去看看小吉祥吧。已经没事了,现在在睡觉修养,你可别吵醒了她。” 赵姨娘闻言,张口就想再骂两句,可看到贾环两鬓的霜白,和脸上的疲色,又心疼的不得了,嗔怪道:“你也多注意点身子,本来就没好利索……你前儿不是跟我说,要去陪皇帝老子打野物儿去吗?怎么就回来了?” 贾环笑道:“儿子没事,好着呢。陛下听说咱家里遭了贼,就准我假,回来看看。娘,我先去了。” 赵姨娘没好气道:“去吧去吧,说两句就嫌我啰嗦。儿大不由娘……” 贾环呵呵一笑,又与众人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 身后,董明月紧跟其后。 …… 神京城东城延光门外,原本应该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官道上,此刻却静悄悄的。 纵然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却少有人敢出声。 只是不断的拿眼神看向官道旁的那道身着杏黄色龙袍的少年。 天爷啊! 那可是皇太孙哩! …… ps:有些伏笔要串在一起才算完整,“日月双悬”这一卷比较长,铁网山打围只是为了奠定基本格局。 书评区和群里有不少书友,猜测出了许多种可能。 有对的,也有不对的。 但我看你们猜的都挺有意思,有时候也给我不少启发。 但都不算完整,大家慢慢看吧。 另外后面会尽量园子戏和外面戏份穿插着来,尽量兼顾。 正文 七百三十六章 状若厉鬼 蓝田大营,帅帐。 纵然以蓝田军将铁血冷酷的心性,听到那青年军官的话后,都忍不住纷纷色变,目光骇然。 如果这青年军官所言属实的话,那么皇室内部斗争之惨烈,已经超出了他们最大的想象。 为了那张位置,竟要兄杀弟,母杀子…… “罗瑞,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连牛继宗脸上的淡然之色都敛去了,他面色极为凝重,虎目威睁,逼视着那名年轻军官。 看样子,牛继宗竟还认识他。 那年轻军官面色颇为激动,高声道:“牛伯爷,你应该是知道我的。 我爹是罗成,一生吃喝嫖赌,丢尽了武勋亲贵的脸。 将成武伯府偌大的家业败个干净不说,还早早的把他自己糟践死了。 留下我娘和我,空守着一座成武伯府,却连我们娘俩儿基本的生计都没法顾全。 每月发放的那点禄米银子,进不了家门就都被债主要去了。 为了能让我早点袭爵,我娘想尽办法,带着我一起去太后宫中,想求皇太后恩典。 却不想,竟受那太监黄畴福的勒索,不得不将祖传玉佩给了他。 后来见到皇太后,连上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斥退了出来。 回家后,我娘就一病不起,最后在饥寒交迫和悔恨中死去。 她是在悔恨,不应该将祖宗留下来的最后一块玉佩也给丢了。 我焉能记错? 最后若不是我们大将军路过成武伯府时,发现了也快死去的我,帮我一起将娘亲下葬,怕是我已经和我娘化为了成武伯府的两堆枯骨。 后来,也是大将军帮我还清了债务,还培养我成材,教导我忠义二字。 我发誓,这一辈子,誓死效忠大将军! 半个月前大雨夜,我那营兵马执勤巡逻大营,因为天气不好,所以我亲自带兵巡视,不敢有半点马虎。 行至辕门时,却看到大将军正送三人出营,虽然那三人都披着斗篷蓑衣,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真面目。 可那夜正巧刮大风,一阵飓风吹过,将为首之人的斗篷被大风吹掉,又划过一道闪电,将周围照的和白昼一样明亮。 所以我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人正是皇太后宫中的第二大太监,黄畴福! 他眉角有一道疤痕,嘴角有一颗黑痣,我绝不会认错,也敢与他当面对峙! 牛伯爷,我们大将军,冤枉啊!” “牛伯爷,我们大将军,冤枉!!” 满帐人,听完罗瑞的话后,无不义愤填膺,悲怒交加,齐声向牛继宗喝道。 牛继宗眼睛一直盯着罗瑞,目光探究。 但罗瑞,却丝毫不回避他的眼神,悲愤的与他对视着,寸步不让。 良久后,牛继宗缓缓的点点头,沉声道:“这番话,本将一定会一言不差的告诉太上皇和陛下,想来,陛下也会再召见你询问。 若当真如此,一定会还你们大将军一个公道。但是……” 说着,牛继宗话音又一转,沉声道:“无论宁至是否冤枉,他试图弑君的罪名都注定难以洗脱。 圣命难违,尔等莫要怪本将不讲袍泽之情。 来人!” “在!” 帐外进来两队亲兵。 “请诸位将军,去兵部大牢暂住几日。” 牛继宗虎目环视着帐内,缓缓的道。 “是!” 牛继宗的亲兵围住了帐内上百名面色已经有些危险的蓝田军官,然而,这些人却依旧一动不动。 牛继宗叹息了声,道:“尔等若欲坐实你们宁大将军的谋反罪名,使其株连九族,就尽管反抗便是。” “你……” 本已经手握腰刀,侧目相视的罗瑞,听闻此言,悲愤欲绝,怒视着牛继宗。 “罗瑞!” 为首的曲雄呵斥住了罗瑞后,转头对牛继宗道:“牛大将军,请看在同为荣国一脉的份上,务必为我家将军讨个公道……拜托了!” 牛继宗面色肃穆的点点头,道:“一定。” 曲雄闻言,面色惨淡凄然,苦笑了声,仰头长啸: “天日昭昭!” “天日昭昭!!” …… 宁国府,前院,地牢。 宁国府乃武勋亲贵,以军法治家,可设牢房以惩触法家奴亲兵。 贾家的牢房,为地牢。 此刻,贾环站在地牢中,看着戴着手镣、脚镣、铁枷,穿着琵琶骨,已经不成人样的贼人,目光阴冷。 他身后站着乌远、董明月、韩家兄弟、索蓝宇还有,秦眉。 也就是当初明教的青玉箫王卿眉意。 她身着一身士子青衫,头上挽着一个发髻,一根木钗轻簪。 嘴角浮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看着牢中之人,面上颇有感慨之意。 “卿眉意,你曾是魔教法王,位高权重。想来也一定知道姬无夜这个儿子的来历,说说看。” 看了眼牢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贼人,贾环微微皱起眉头,余光瞥见卿眉意脸上的感慨表情后,眸光一闪,淡淡的问道。 牢里的贼人听到贾环之言后,动了动…… 卿眉意似乎对贾环逼迫她出卖旧主颇为不满,一双勾魂眼满是哀怨的嗔了贾环一眼,风情万种之态,当真勾魂夺魄! 其他人倒还罢,但是一旁没有武功的索蓝宇看到后,却是连冷汗都流下来了,不动声色的收了收腹,强忍着“尿”意…… 瞥到这一幕的卿眉意,吃吃的笑出声来。 然而,没等贾环皱眉呵斥她,一旁的董明月眼神就凌厉了起来。 “再发骚,今晚就去亲兵营住!” 守在大牢里的一干鞑子亲兵们闻言,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别说卿眉意明显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儿身,就是个男人,这般勾魂,他们也不介意…… 卿眉意闻言顿时不敢再卖弄了,那些骚鞑子身上的味道迎风臭十里,想想她都要吐了。 她也不敢跟董明月顶嘴,就算她武功没有被废,也绝不是已为武宗的董明月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董明月身后的这个男子,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卿眉意小意的对董明月赔着笑脸,巧若盼兮的笑容,让地牢里都增色了不少。 然而,身为女人的董明月,又怎会理会这个? 她只冷哼了声,就让卿眉意自讨个没趣。 看到这一幕,贾环呵呵一笑,回头有些轻挑的对董明月抛了个很有深意的媚眼儿:好样的,晚上犒劳你…… 读懂了这个色兮兮的眼神,董明月俏脸微霞,“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也惹得韩三和帖木儿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唯有卿眉意目光极为哀怨的看着贾环,噘起了粉嫩的红唇…… 只是贾环瞥向她的清明眼神里,却只有一抹哂然。 当三爷我不知道你是老司机么? 还装纯! 切! 地牢里的气氛,似乎变得十分轻松。 贾环没等卿眉意回答他的话,就继续道:“哦对,我想起来了,你跟我们说过…… 魔教教主姬无夜,有二子三孙,似乎还有一个孙女。 他们都生活在江南,没有踏入武林,享受着锦衣玉食的安宁富贵生活。 当地主的当地主,读书的读书,似乎还有人考了个秀才的功名,呵…… 说起来,也是无奈。 当初姬无夜因为想要抢夺明月的功法,以救他自己走火入魔的狗命,所以被我们杀了。 本来嘛,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家人妻儿。 却不想,一时心软,竟放过了条毒蛇! 索蓝宇!” “在!” “持本侯的名帖,连夜赶往扬州,前去扬州知府和扬州兵备道,告诉他们,魔教余孽自扬州而来,肆虐神京,闯入宁国府行凶。 本侯本该奏明皇上,参他们一个失职之罪。 但念在过往之交情的份上,给他们一个机会。 将姬无夜后人速速捉拿归案,交由本侯发落。 ⑧☆⑧☆.$. 对了,卿眉意,你上回说,你曾暗中观察到,姬无夜生前常往何处落脚?” “在广陵。” “五日内,我要看到姬无夜的所有儿孙子嗣。 敢犯我家门,伤我家人,我要让他的子孙后代世代为奴为娼!” “嗷!!” 贾环的话音刚落,牢里一直如死人一般的贼人,猛然扑了过来,状若厉鬼! …… 正文 七百三十七章 拒绝 神京城,延光门外。 隆正帝于龙撵上,眯着细眸,眼神讳莫如深的看着下方叩拜请罪的赢历。 过了一阵后,他沉声对苏培盛道:“扶皇太孙上撵。” 他已经从中车府那里得知了赢历被刺杀的消息。 但是,他却本能的以为,这是两码事。 赢历被刺杀,应该只是个意外…… 不过,在亿万臣民面前,他却不能再让皇太孙跪下去。 皇家的体面和威严,更重要…… 只是,当面色惨白的赢历,满头冷汗,步履艰难的上了龙撵后,隆正帝细眉又微微皱了起来,毕竟是他的亲子,哪里会一下子就全部断绝…… 他语气微带一丝关心,沉声问道:“是何人伤的你?如此之重。” 赢历闻言后,眼中喜色一闪而过,他上前跪下,回道:“回禀父皇,是儿臣的近侍,薛衡。” 隆正帝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道:“怎么会是他?” 对于皇太孙的身边侍候之人,隆正也知道。 薛痕是宫中老人了,忠厚老实,他也见过,看之不似恶类。 隆正帝又道:“是否是奸人所扮?” 赢历闻言一怔,他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下意识道:“不可……” 话没说完,却又忽地想起,还真有可能…… 眼前这位,昨夜不就用了一招“李代桃僵”之计,将包括他在内的无数人给坑惨了吗? 见赢历面色僵滞,隆正帝顿时明白了赢历心中所想。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愧疚。 想起赢历昨夜的种种作为,隆正帝目光渐转清冷,他看着赢历惨白的面色,淡淡道:“御医就在后面,可要去看看?” 赢历婉言谢辞道:“谢父皇关爱,儿臣之前已经看过太医,并无大碍。” 隆正闻言,面色微变,语气幽幽的道:“你可曾禀告过太后?” 赢历摇头道:“儿臣并不相信父皇会被奸人所害,故还未告之太后。昨夜儿臣带兵救驾,途中被奸人所伤,昏迷不醒,青龙仓促之间,失了分寸,不思先去皇帐救驾,反而将儿臣带回宫中。 此等荒唐之举,儿臣请父皇治其罪。” 隆正帝阴鹜的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后,淡淡的道:“他也是职责所限,就不必治罪了。” 赢历闻言,感激道:“多谢父皇圣心仁厚……对了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还请父皇务必答应。” 赢历苍白的脸上面色却极为诚恳,语气真挚。 隆正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冰冷的目光,道:“何事?” 赢历语气有些哽咽道:“父皇,昨夜时皇兄与宗室诸王子弟围攻儿臣行营,意图杀了儿臣。 但儿臣并不怪他,他只是受了小人蛊惑,一时糊涂。 时王兄与儿臣,乃是骨肉至亲,皆为父皇血脉。 还请父皇看在儿臣的薄面上,不要罪过于他。 一切罪责,儿臣愿一力承当……” 隆正帝闻言,双手死死的握拳紧捏在一起。 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发白,青筋毕露。 想起赢时临死前濡慕不舍的眼神,再想起过去这些年对赢时的种种不公平对待,被人当傻瓜一般戏耍,最终被害的身死魂灭,却在临死前依旧想着来世再做他的儿子…… 以隆正帝无比坚韧的心性,都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暴虐戾气,双目隐隐赤红…… 人,怎么可以无耻伪善到这个地步? 他是你亲哥哥啊! 还是说,你当朕也是傻子!! “阿弥陀佛……” 一声平淡的佛号,响起在隆正帝耳边,如晨钟暮鼓般,瞬间破去了他心中的“魔怔”。 隆正帝只觉一盆清凉冰水泼下,浇灭了他内心中的暴虐怒火。 然后,他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平静了下来,对伏首跪在地上的赢历道:“赢时志大才疏,心性孤拐,自负狂傲,因痴心妄想而兵变作乱。 于昨夜,已畏罪自尽…… 赢历,若无事,你跪安吧……” 语气中,再无一丝情感。 …… “你叫什么名字?” “姬成武。” 宁国地牢里,贾环看了眼妖人僵硬变形的鬼脸,嘴角抽了抽。 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老子特么的这么帅,都不好意思和金城武一个名儿。 你长成这幅鬼样子,也好意思叫姬成武? 之前贾环以其兄弟子侄后代相威胁,与姬成武谈判,终于撬开了他的嘴。 在这个时代,家族是一个人的根。没有家族的人,就如同没有根的人一般。 哪怕一个人再不畏死,他也会害怕家族断绝,更怕子嗣后代过的人不人鬼不鬼。 如果姬成武是老江湖出身,或许还会滚刀肉些,不吃这一套。 可姬成武原本是读书人出身,满脑子里都是儒家那一套,忠或许未必,但孝义一定最重。 若真因他之过,使得姬家后人世世代代男为奴,女为娼,那姬成武就是死,也无面目去见姬家的列祖列宗。 因此,他终于不再以沉默相拒…… “谁教的你武功?” “不认识。” “一个都不认识?谁送你入都中的?” “乘船而来。” “船上有什么?” “有……盐。” “送到了哪里?” “一个王府临街的小院里。” “哪座王府?” “不知。” “……还知道小院在哪儿吗?能回得去吗?” “知道,能。” “很好,现在带我们去那里。” 贾环结束问话,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只是,一直配合回话的姬成武,却不动了。 苍白的面上,一双呆滞猩红的眼睛怔怔的看着贾环,他道:“你……你可说话算话?不会伤害我的家人?” 贾环眼睛直视着他,道:“实不相瞒,如果你昨夜伤到的那个丫头没救过来,那我一定会用你全家全族的命来偿还。 但你很幸运,她没有死。 所以,我只要用你的命,来为昨夜你杀的人偿命,并告诫其他心怀叵测之人,纵然武宗,吾亦杀之。 姬成武,我不愿骗你,因为你只是被别人利用,因为你是一个在乎家人的人。 虽然你的家人,不能再江南生活了。否则,迟早还有别的人去找他们…… 但我可以送他们去西域,让他们能够隐姓埋名、平安的生活下去。 你相信我吗?” 姬成武闻言,微微的歪着头,猩红的眼中闪烁着血色的光芒,死死的盯着贾环。 尽管他的琵琶骨已经被锁,还带着手镣脚镣,但乌远和董明月还是不敢大意,微微靠前一步…… 姬成武却开口了,他点点头道:“我,相信你,嘶……” 贾环呵呵一笑,回头对韩大使了个眼色,韩大朝后挥手,两个亲兵上前,架起了姬成武,跟在贾环一行人身后,往外走去。 …… 神京城西城,永康坊,义武侯太尉府。 方家内部一片兵荒马乱。 哭声震天。 亲兵家将的家眷们已经得知了此次随方南天父子出征的三百亲兵家将,全部死绝了。 每一个都是一户家庭的顶梁柱,死一个,便意味着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的坍塌…… 丧亲之痛,以及对未来的恐惧,使得满府皆哭丧之声。 使得义武侯府的气氛,愈发悲凉。 “别哭了!” 虽然自身也受伤严重,可方冲还是硬挺着,他厉声道:“尔等家人,都是保卫圣上所死,死得其所,皆为有功之臣。 每一人,补纹银二百两,良田三十亩,子嗣若成器,仍可入我方家为亲兵。 还不退下?” 听到有这么个抚恤,那些亲兵家将的家人哭声顿时小了许多。 抽泣着谢完恩后,就纷纷回去准备治丧了。 其实,他们一直都有这个心理准备。 亲兵家将的地位很高,在家族中甚至不弱于寻常庶子的地位。 高回报意味着高风险。 连家主如今都人事不省,生死不知,家将亲兵们也没脸活着。 只是,她们到底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 震慑住乱象后,方冲命家仆抬来能横躺的软轿,将方南天放于软轿上,抬入后宅。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待方冲将方南天的那些妻妾全都劝走后,才终于将方南天平稳的放在了床榻上。 他和方静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如今方南天的妻子,是续弦。 蛇娘又诊了诊方南天的脉象后,对方冲道:“受创太重,虽然死不了,但也难醒来。我医术有限,你再请高明吧,告辞。” 方冲闻言,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看着蛇娘,道:“请姑娘无论如何再救一救,只要能救醒我父,即使难以痊愈,我方家也必定感谢姑娘的大恩大德。” 说罢,方冲躬身一揖。 蛇娘摇了摇头,指着方南天左胸口处的凹陷道:“若非汝父非同常人,心在右侧,只这一下,就再无活命之理。 即使如今被我强行吊一口气在,但已是我最大的能为。 至于救醒他……恕我无能为力。” 方冲闻言,看着方南天左胸口凹陷下去的“深坑”,便知道那里肋骨尽断,若是非方南天天生异禀,心在右侧,只断裂的骨头,就能让方南天瞬间死于非命。 他相信了蛇娘的话,对其深深一鞠躬后,对管家道:“去书房将收藏在书架左上二侧第三本书取来。” 待管家出去后,方冲对蛇娘道:“我知姑娘非俗辈,就不以金银相赠了,以免唐突姑娘。不过,我却收藏了本上古医经,名曰《灵枢》。 若姑娘不弃,就赠与姑娘吧。” “什么,你是说《灵枢》古卷?” 蛇娘闻言陡然一惊,大声问道。 杏林相传,《灵枢》古卷,乃是扁鹊《难经》中的精华部分,其中便有扁鹊鬼斧神工的金针秘术。 凡是医道中人,无不梦寐以求。 方冲点点头,道:“应该没错,只是,并非全本……” 》≠》≠, 蛇娘摇摇头,道:“一字便值千金,不过,我却不能收。” 方冲道:“为何?这只是为了表示对姑娘援手之恩的感谢。” 蛇娘依旧摇头道:“我出手相救,是贾环的意思。我欠他大人情,日后还需他相助。你若感谢,就去感谢贾环吧。” 方冲闻言,面色一变,道:“姑娘,不是在下自夸。我义武侯府虽比不得荣宁二府门第高贵,但也有几分能量所在。 不知姑娘所需帮助之事为何事?请姑娘但说无妨,在下定然竭力完成。” 蛇娘抽了抽嘴角,道:“你不行,除了贾环外,这世上再无第二人能做到,告辞!” …… 正文 七百三十八章 相招 皇城,大明宫。 牛继宗脸色铁青,阔步而行。 蓝田大营的上百名将官已经被送入了兵部大牢,为首的两名都指挥使则被直接打入了死牢…… 但是,事情起初并不顺利。 在蓝田大营,他们刚走出帅帐,就被包围了。 四万多蓝田锐士,手持大秦戟,漠然相对。 当时的情形,只要一个火星蹦入,就是一场天翻地覆的灾难。 纵然能够剿灭这四万多名蓝田军,可牛继宗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十万灞上大军怕也会损失泰半。 论单兵战斗力,灞上大营的精锐,的确比不过蓝田军。 若非最后指挥使曲雄厉声呵斥,以军规法纪斥退了大军。 牛继宗以为,今日之事,凶多吉少。 可恨,更可疑! 说实在,宁至是被人所惑,方起兵作乱,意图弑君的说法,牛继宗打心里不信。 别人不了解宁至,他了解。 两人年纪相仿,少年时又同在荣国麾下为亲兵。 开始时,两人其实相交甚厚,但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宁至待他的态度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变。 疏离,冷漠。 再后来,甚至渐渐有了敌对之势…… 宁至实为荣国一脉的异类,几乎不与其他任何武勋亲贵家族来往。 甚至连荣国府的年礼都没送过…… 也因为这样,所以牛继宗后来才会打压他。 若非太上皇出于平衡的缘故,一直护着他,说不定现在宁至正在九边带兵。 当然,不会是主帅…… 尽管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宁至性格大变,变得不近人情,冷酷无情。 但牛继宗却清楚,宁至绝非什么昏聩不明之人。 就算真有皇太后身边的得力太监,持太上皇御命金牌相命,他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连贾环都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来抗拒乱命,更何况是宁至? 可是…… 若说宁至当真有反心,意图图谋不轨,那也说不通。 若真如此,他又为何会舍弃麾下这五万雄甲天下的蓝田锐士? 牛继续想不明白,矛盾重重! 但有一点牛继宗却知道,他必须要为军方讨个说法。 因为至少在明面上,宁至是皇权争斗的牺牲品。 而宁至,是荣国一脉的顶尖大将。 这个头,绝不能开! 大步行进在大明宫前的青石御道上,牛继宗心思沉重。 然而,他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前方,紫宸书房殿门被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一头如银白发下,是一张肃穆的脸。 那人淡淡的看了牛继宗一眼,眼神深沉,微微颔首后,那人转身大步离去。 梁九功。 牛继宗面色微变…… …… “三爷…… 啊!!” 贾环一行人刚刚出地牢,就看到一个身量高挑,穿红着绿的俏丫头站在外面候着。 众人看去,只见她蜂腰削背,鸭蛋脸,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更添三分俏皮。 不是鸳鸯又是哪个? 不过,鸳鸯见贾环出来后,刚来得及给他一个好看的笑脸,目光却又被两个亲兵架出来的姬成武“吸引”去…… 姬成武面相僵硬骇人,满身血污不说,肩上还有两道铁链穿透琵琶骨,血肉外翻,狰狞可怖。 鸳鸯哪里经得起这个,惊叫一声,脸色煞白,两腿发软的站也站不住,踉跄了两步,直到抓住贾环的胳膊才重新站稳。 却还是不敢睁眼,紧紧的闭着眼睛。 贾环见状,朝后看了眼,韩大便让那两个亲兵抬着姬成武又退回地牢…… “鸳鸯姐姐,没事了……” 轻声说了句后,鸳鸯眼睛才缓缓的重新睁开,见那恐怖的“怪物”不见了,才舒了口气。 目光有些复杂畏惧的看着贾环…… 贾府中人,很早就知道贾环在外面非常厉害霸道。 甚至还去过战场,亲手割下过鞑子大汗的人头。 在下人当中,贾环绝对是混世大魔王的形象,就算有人说他会吃人,都有不少人愿意相信。 可是,在贾府后宅女眷们的心中,贾环却一直都是那个从来不知愁为何物,整日里都能让大家开心快乐的“环哥儿”。 她们以为,纵然贾环发怒,也不过是打人一顿板子,抄人家财罢了…… 至于“夜割可汗头”,感觉和戏文差不多。 听起来又威风又好听,可具体是怎样的画面,她们却想不出。 对她们而言,那是另一个世界。 但是方才,鸳鸯终于对贾环在外面是什么样的,有了一个比较具体的了解。 那个不成人形的人,应该就是被贾环下令折磨的吧…… 好惨,好可怖! 贾环看到鸳鸯连他的目光都不敢触碰了,知道她被唬坏了,为免她心里产生阴影,就解释道:“鸳鸯姐姐,那个坏人,就是昨夜闯入家里,杀了一个女护卫,还差点害死小吉祥和四妹妹的贼人。” “哦……” 鸳鸯顿时恍然,似乎理解了贾环为何会这般恼火,把人折磨成这样,并同仇敌忾起来。 她咬牙恨道:“他爹娘把他生成这般鬼怪,怎地也不知将他好好锁在家里,竟让他出来作怪!” 贾环听她说的有趣,不禁笑道:“鸳鸯姐姐,你这般骂哪里解恨?来,骂两句狠的给三爷听听解气!” 鸳鸯闻言,俏脸登时一片刹红,悄悄的瞪了眼贾环,低头道:“三爷又拿奴婢取笑,我哪里会什么狠的?” 贾环“哈哈”笑道:“鸳鸯姐姐,你莫要哄我! 我可是都听说过了,你和其她丫鬟在一起时骂人的话,啧啧啧…… 都说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鸳鸯姐姐你也有那么酷的时候,哈哈哈……” 如果说鸳鸯之前的脸红,还是只是羞涩的红。 那么此刻她听完贾环的话后,一张脸则变成了火烧云。 真真是滴血一般。 贾环早就知道,女生在男生前和男生后的模样,是存在于两个平行世界中的。 这条定律不仅适用于后世,同样也适用于这一世。 男生骂人,将"sheng zhi qi"官挂在话头是不分场合,不会管是否有女生在旁边站着。 但女生骂人,只有在男生不在的场合,才能骂的销.魂…… 贾环其实倒没有真的听谁说过鸳鸯骂过谁,但他记得前世读红楼时,曾差点被鸳鸯骂她嫂子的话震出体内的洪荒之力! “你快夹着X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什么‘喜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 嘎嘣脆! 可是,鸳鸯却以为她被好友出卖了。 心里当真是又羞又愧又恼,眼泪都快下来了。 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用水汪汪含泪的眼睛看着贾环,一脸欲说还休的模样,可能总担心一张嘴把不好的话说出来…… 心里复习了好一会儿,面色也越来越红,鸳鸯才咬牙道:“三爷,老太太急唤你有事!” 说罢,再不停留,转身快步离去。 …… (。) 正文 七百三十九章 耳目闭塞 当牛继宗被引进紫宸书房时,只感觉气氛压抑的有些惊人。 隆正帝素日里本就冰山一样的脸,此刻更是黑成了锅底。 眉眼间,还有一抹收敛不住的悲愤郁色。 在御案下角一侧,坐在轮椅上,于朝野上下有帝师之称的邬先生,面色亦极为凝重,眉头紧皱不语。 除了苏培盛外,偌大个书房中,再无第二个太监候着。 地面金砖上,有一滩水渍,和一些瓷器破碎后留下的粉末…… 想起刚刚离去的梁九功,牛继宗甚至都不用问什么,就明白了许多。 太上皇在闭关中,虽然已经允许隆正帝去接触一部分兵权。 但是,隆正帝的步伐却似乎有些太大了。 收复西域万里河山的功绩,若当真被他收到手里,那他的“翅膀”,就真的硬了。 有这等“金身”护体,到时候,就连太上皇都不好拿他怎样。 太上皇可以废掉一个碌碌无为的“泥塑”皇帝,却不能废掉一个功勋盖世的伟皇帝。 这对习惯掌控苍生的太上皇而言,或许是不能接受的…… 果不其然,没等牛继宗说话,隆正帝就举起了一道圣旨,语气森然悲愤的道:“牛将军,这是太上皇的旨意。 上皇已经同意大军出征西域,收回西域万里河山。 与准葛尔的谈判,交由……交由皇太孙赢历主持,义武侯方南天、宁国侯贾环二人相辅。 具体出征事宜,由你们军机阁与黄沙军团负责。 另外…… 武直郡王赢时愚蠢悖逆,圈禁宗人府,革除王爵,另选宗室承袭…… 荆王世子赢皓,居心叵测,心术不正,着宗人府圈禁半载后,交回荆州王府,命荆王赢永好生看管教导…… 郑亲王府赢皙,降爵一等,看守加倍,不准外人再进入。 ……” 这就完了? 这就完了…… 牛继宗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隆正帝,心里都忍不住生出一股同情。 惩罚不公倒也罢了,关键是西域之事。 太上皇的意思,是想让皇太孙分润一半甚至一多半收土拓疆的大功啊。 日后史书上记载,会写明秦隆正十九年,由皇太孙赢历主持,收复了西域万里江山…… 若是赢历登基后,再狠心一点,连前面的年份都会模糊掉,彻底消除去隆正帝的痕迹…… 当然,就现在来说,隆正帝还是会因此而受益,但比他原本想象的,肯定差距甚远。 隆正帝现在这幅神色,或许就是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缘故。 不能尽全功,他的威望就无法在朝堂上彻底压倒忠顺王一脉。 日后,还是得陷入泥沼纠缠不休…… 只是既然太上皇发话了,牛继宗还能说什么,只能躬身一应,沉声:“臣遵旨。” “若无其他事,就下去准备吧。” 隆正帝似乎多一句话都不想再说,落寞的道。 牛继宗闻言,想了想,还是道:“陛下,还有一事。宁至谋逆一案,又有了新的线索……” 隆正帝虽然受到了重大打击,心烦苦闷,可听到此事,还是打起精神来,问道:“什么新线索?” 牛继宗就将之前罗瑞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只听的隆正帝等人面色连变。 待牛继宗说罢后,隆正帝的脸色已经涨的紫红,连身体都颤栗着,他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寒声道:“好,好!! 都想杀朕,一个个的都想弑君篡位……” 原本就被太上皇“暴击”重创,此刻竟又被皇太后一击刺中心窝,再加上之前的丧子之痛,隆正帝已经有些歇斯底里,快到极限了…… 心性再坚韧的人,也经不起血缘至亲接二连三的打击。 太上皇是他的生父,皇太后是他的生母,赢时是他的亲子。 原本都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如今,为了皇权,竟都成了,仇寇!!! “陛下!冷静! 此事颇有蹊跷,疑点重重。” 就在隆正帝即将崩溃爆发的边缘,邬先生大喝一声。 “冷静?你让朕如何冷静? 苏培盛!!” 隆正帝冲邬先生咆哮完后,到底恢复了些神智,他猛然转头,看向侍立在旁噤若寒蝉的苏培盛,厉声道:“去看看黄畴福那条老狗,可还在寿萱春永殿!” “喏!” 苏培盛闻言,连忙领命而去。 待苏培盛去后,牛继宗再道:“陛下,不知太上皇可曾有关于蓝田大营上百名将官的处置旨意? 还有五城兵马司和御林军的问题。” 隆正帝闻言一怔,忽然回头,有些迷惑的看了牛继宗一眼后,又看向轮椅上面色恍然的邬先生。 两人目光,皆渐渐明亮而疑惑…… 之前,是他们被太上皇的那一记大棒给打昏了头,竟忘了这些“细枝末节”。 太上皇,竟然至今还不知昨夜之事? 他所获得的消息,最近,也应该在昨夜之前。 太上皇知道西域之事,知道赢皓与郑亲王府赢皙勾结,在宗室中挑拨是非,怂恿赢时图谋作乱。 只不过因为一个是元后嫡孙,另一个则是于皇家有恩的荆王一脉,所以两人的处罚要比不入眼的赢时轻许多。 然后,就没了…… 太上皇甚至也不知道,赢皓等人凭什么发动兵变。 否则,就应该有关于宁至、梁建、裘良等人的处置意见。 这…… 这怎么可能? 别人或许不知,但隆正帝却清楚的知道,太上皇虽然在龙首宫密室中闭关。 但他却从未真的放下过对江山社稷的掌控。 只不过许多在寻常人眼中看似天大的事,比如何处发生了天灾,何处发生了人.祸,这些事对太上皇而言,都不值一提…… 然而即使如此,依旧每日有人都会将朝廷上发生的大事整理成札,送入龙首宫密室中。 再由梁九功从中筛选出值得太上皇一看的折子,交由太上皇阅览。 而这个人,就是黑冰台主人,太上皇的第一忠犬,柴玉关。 也唯有此人,才能在太上皇闭关时,进出龙首宫暖心阁后的那个密室。 隆正帝从不妄自菲薄,他花费大气力建成的中车府强大无比,耳目灵通。 但他却不敢与太上皇手中的那座黑冰台相比。 然而连中车府在昨夜事变之后,都迅速搜集了无数信息和材料,系统的整理好了呈现给他查阅,黑冰台又怎么会这般迟钝,至今还未将消息传到龙首宫呢? 一瞬间,隆正帝与邬先生的眼神都微妙了起来。 太上皇的那条忠犬,出事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还有许多事,当大有可为…… 隆正帝的眼神愈发明亮。 “吱呀……” 正在隆正帝重新振奋精神,“想入非非”时,殿门忽然被打开。 本应去太后宫中打探消息的苏培盛,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走了进来,他身后半步还跟着一个同样身着大红蟒袍的太监,正是皇太后宫中的总管大太监,莫为广。 看到他进门后,隆正帝眼睛微微眯了下。 再看苏培盛,一脸的尴尬,就知道苏培盛应该是被人碰了个正着…… “奴婢拜见陛下!” 莫为广虽跪下行礼,面色却并没多少谦恭之色。 隆正帝见之,心中冷哼一声,沉声道:“起来吧,莫为广,你来见朕何事?可是太后有事相招?” 莫为广起身后,面上带着淡笑,道:“回陛下的话,正是如此。 方才宗室诸王一起到太后宫中求见,哭嚎不止,皆言不能久活矣,扰的太后大惊。 故此派奴婢前来请陛下前去说话,看看是否有什么误会……” 隆正帝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不过,他却不担心什么。 这些宗室混账谋反之证确凿,即使太后,也不能抹去罪过。 隆正帝与邬先生对视一眼后,忽然问道:“莫为广,太后宫中的黄畴福现在何处?” 莫为****言一怔,似有些诧异隆正帝为何会提及此人,不过他迅速回过神来,躬身笑道:“回陛下的话,黄畴福半月前为太后办了件大喜事后,太后她老人家凤眼大悦,就准许黄畴福归乡养老。 想来,如今那老货正在桑梓之地享受清福呢,真真是太后慈心仁厚啊,呵呵呵……” …… 宁安堂正堂。 贾母坐在正座上,正在与一旁的薛姨妈说话,赵姨娘陪坐…… 尤氏、白荷、秦氏还有薛宝钗等人在一旁服侍着,端茶倒水。 其她姊妹们也都在,之前与贾宝玉一起出现的王瑜晴亦在。 只是见贾环大步进门后,王瑜晴原本就怯生生的神色,愈发可怜了…… “老祖宗,您怎么过来这边了? 天这么热,您有事召唤孙儿去西边儿说话啊。” 贾环看着贾母那张阴沉的脸,笑道。 “哼!你如今为官做侯了,那般了不得,我一个糟老太太,如何还使唤得动你?” 贾母语气不善的说道。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道:“老祖宗,莫恼莫恼,孙儿知道您是为了何事生气。 不就是宝二哥的事吗?也值当您老人家这般生气? 孙儿又没打他,也没骂他,就找个地儿让他冷静一下脑子罢了。” 见贾母脸色又阴沉下来,贾环也不和她兜圈子,直言道:“老祖宗,您道孙儿为何连夜从铁网山赶回来? 不只是因为家里进了贼人,伤了小吉祥,更重要的,是因为昨夜铁网山发生了兵变! 武直郡王赢时,本是陛下长子,却被一干人等挑唆哄骗,昨夜起兵作乱,妄图篡位,最终却自尽在陛下眼前。 更有人以大军围攻圣驾行在,若非陛下早有准备,天都要塌了! 这其中,就有景田侯府李家的干系。 如今陛下成功平叛回京,眼看着就是一场大清洗。 这个时候,二哥跑来找闹,非要孙儿帮王家、李家说话…… 老祖宗,您说说看,这个话,孙儿能说吗?” …… PS:七夕节…… 许个愿,希望明年的七夕节不要一个人过。 再求点订阅,凑稿费看能不能先买个“刘一菲”娃娃凑活一年…… (。) 正文 七百四十章 你做的好事 宁安堂内,一片寂静。 姊妹们脸上的笑容也都敛去了,甚至连薛姨妈都不敢笑了。 她们纵然是内宅妇人,却也知道“兵变”和“弑君”是什么概念。 再听说即将清算,脑海中便只有四个字: 抄家灭族! 贾母听完贾环的话后,更是怔怔的呆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贾环以为她是被他的话给唬住了,心里有些惭愧,忙又赔着笑脸说软话道:“老祖宗,您尽管放心就是,陛下无忧,大姐也无忧,咱们贾家亦无忧。 昨天倒了大霉的是义武侯方家,嘿嘿……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差点忘了给家里人说。 老祖宗,大姐有身孕了!” “哎呀!” 却是一旁的薛姨妈高兴的叫出声来,她对着贾母激动笑道:“老太太,这可是真真天大的大喜事! 你们家里出了个贵妃不算,日后又要出个王爷哩!” 有这一层干系在,只要贾家不自己作死,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也能保得几十年的富贵。 当然,前提是贾环要夹着尾巴做人,而且,还要在昨夜之前…… 贾母听闻薛姨妈之言后,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也渐渐浮起了笑容,点点头道:“是喜事,难得的大喜事啊!” 见贾母和薛姨妈都这般高兴,家里其她姊妹们也再次笑了起来。 家里无忧就好,谁又管得了外面的事…… 再者,抄家灭族虽然想想就让人胆寒害怕,不过谁也没见过。 干脆就屏蔽掉不去想…… 那离繁花似锦的贾家,似乎太遥远…… 赵姨娘却在一旁撇了撇嘴,见贾环也跟着呵呵的傻笑,没好气的丢了他两记白眼球。 真是傻儿子! 大丫头是太太的闺女,你跟着瞎乐个啥! 万一太太日后靠着贵妃女儿王爷外孙再抖起来,有你哭的时候…… 而一旁的王瑜晴就更不开心了,泪眼巴巴,泪水无声的流个不停。 一张煞白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坐在那里都摇摇晃晃的不稳当。 看着着实可怜,柔柔弱弱,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不忍…… 李家是她的母族,她娘李氏如今被赶回了李家。 若是被清算,她娘又如何能躲的开? 家破人亡…… 她并不知道,她其实被骗了。 李家和傅家,是站在皇太孙身后的。 这一次兵变中,并无大罪。 只是,李家与傅家一起,明里靠上赢时,暗中却早早投靠了皇太孙赢历,结果害的赢时惨死。 这笔帐,隆正帝若是能放过去,那才叫见鬼。 只是他不好拿另一个儿子怎样,傅家又是太上皇心腹侍卫出身,一时半会儿也动不得。 那么除了李家外,还有谁是更完美的顶缸背锅侠呢? 所以贾环的话也不算夸大其词。 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看着悲伤欲绝的王瑜晴,众人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淡了下去。 但是,却也没人敢帮她说什么。 不说读过史书的贾家姑娘们,就连一个大字不识的赵姨娘,也看过戏文,明白贾环所言的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罪过。 动辄株连九族的大罪,躲都躲不过,谁还敢往里面掺和? 这可不是心善不心善的问题。 因此,众人们同情归同情,却无人像贾宝玉那般,出口要求贾环相救。 而贾母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畏惧之色后,她深叹息一声,看着贾环道:“如此倒也罢了,怪不得你…… 可你宝哥哥也不知道这些事啊。 你若告诉他,他不就明白了? 何苦还要罚他去祠堂跪着? 他身子那般弱,哪里经得起这等苦!” 贾环闻言苦笑着摇摇头,上前一步,在贾母座旁的一张小杌子上坐下,拉起贾母的手,道:“老祖宗,二哥今年已经不小了。 多吃点小苦,多受点小罪,没坏处。 女儿家自然要金贵些娇养,可男孩子,还是要多磨砺些才好。 不然,以后如何能经得起外面的风雨,又如何能承担得起一个家? 都把他当女儿养,可他总归还是要娶妻生子吧? 难道还要他的妻儿子女也拿他当女儿家看? 老祖宗啊,就算咱贾家的家风正,男丁们成亲都比较晚,可也没几年功夫给他成长了……” 前面的话,倒还像回事。 可看着贾环一张诚恳的脸,再听他语重心长的说出最后一句话,贾母的老脸都抽抽了。 薛姨妈亦是面色古怪,连赵姨娘都感到惭愧难当,不忍直视这三孙子的脸皮…… 在一旁服侍的尤氏、秦氏咬住了嘴唇,白荷嬷嬷的垂着臻首。 薛宝钗一张白玉般的脸此刻满满都是红晕。 下方坐着的林黛玉和史湘云亦是不约而同的绯红了俏脸,一起轻轻啐了口,低下头去没脸见人。 倒是贾迎春和贾探春两人,咯咯的轻笑出声。 继而在贾环无辜的神色中,引得满堂大笑…… 贾家的男丁们成亲晚,这句话旁人说出倒也罢了,可是你贾三孙子也有脸子说? 八岁的时候都知道往屋里划拉美人了,还想要多早? 一通大笑后,贾母面上自来时就带有的郁色之气彻底消散了,她心里已经接受了贾环的说法。 更让她欣慰的是,她听的出,贾环的确是在为贾宝玉考虑。 否则,他都不用理睬,只要在她活着的时候好吃好喝的供着,待她死后,自有贾宝玉的苦果子吃…… 如今这般想,倒是难得。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一家和睦太平,比什么都好…… 放下了这桩心事,贾母也乐得再玩笑几句,她伸手捏了捏贾环的面皮,道:“真真是没法子,都是那般大的人物了,一点威仪都没有,还跟小时候一样顽皮! 你宝哥哥成亲晚是有的,可你也好意思自夸?” 贾环嘿嘿笑道:“老祖宗,孙儿就算做再大的官,不还是您的孙儿,是我娘的儿子,是家里姊妹们的兄弟? 在外面耍威风就够了,回家里还端着个身份,活的跟戏子一样,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一家人和和气气、高高兴兴的高乐高乐! 这才是一家人过日子! 您说呢?” 不过贾环说完后,没等贾母回答,就回头朝后看去。 众人纳罕他这般无礼,也顺着他的目光朝后面看去,顿时纷纷站起身来问安。 原来,是贾政和贾琏二人到了。 两人的面色都格外凝重,贾政更是脸色铁青,待进门与贾母匆匆行完礼后,贾政指着贾环喝道:“你做的好事!!” 满堂讶然,不解贾政缘何发这般大的火。 难道是为了贾宝玉? 贾母皱眉道:“有话好好说就是,动这么大的怒作甚?好好的,环哥儿又哪里惹着你了?” 贾政闻言,深吸了口气,道:“老太太不知,这个孽障……糊涂了! 还整天自称荣国一脉、荣国一脉,可他转眼间就…… 诶! 让他……让他自己说! 他做下的好事,人家都找上门儿来了! 哼!” …… (。) 正文 七百四十一章 死了…… 见贾母与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贾环眉尖轻挑,看着贾政,道:“还有脸找上门儿来了?哪家?” 贾环心里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但他不知道会是哪家上门。 肯定不会是宁家,出了这般大的事,一早就有大军围了川宁侯府。 贾环不是没想过救下宁家的家人,如果宁至那一剑没有刺死隆正帝的替身还好说,可他那一剑刺下后,再无人敢在宁家的事上说一个字,贾环也不成…… 在回京的龙撵上,贾环亲耳听到隆正帝下旨,命韩德功快马赶回京中,领京营圈了川宁侯府,许进不许出,一只鸟都要射死。 所以,肯定不是宁家。 那么除了宁家外,大概就是理国公府柳家,还有其他几家勋贵家族。 就是因为昨夜眼睁睁的看着蓝田大营肆虐而一箭不敢发,被暴怒的隆正帝直接打入囚车带回京城,等候发落的那几家。 听到贾环这般没心没肺的发问,贾政几乎气结,脸色涨红,指着贾环斥道:“你……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理国公府柳家,自你祖父先荣国战殁后,始终对咱们贾家礼敬有佳,柳子爵见到为父,也从不以爵位相压,谈吐尊重。 但凡逢年过节,或是贾家有事,人家都没有说不露面的。 我记得你以前惹出麻烦来,他也替你出过面,帮过你吧? 你怎能这般忘恩负义,没有良心? 你让其他人怎么看我们贾家,怎么看你? 还有脸问别人怎么有脸?” 儒家出身的贾政,是个正人君子,也喜好颜面。 是个宁肯别人负他,他也不会负人的书生性子。 他希望贾环也是这样的人,但显然,贾环的表现让他很失望…… 贾环看着气得捶胸顿足的贾政,有些无奈,上前扶着他,想让他坐下说话,却被气急的贾政一手甩开,看样子都不想认他这个做人“忘恩负义”的儿子了…… 贾环拿他这个迂腐的老子没法子,总不能连贾政也收拾一回…… 他皱起眉头,眼神凌厉的看向一旁的贾琏。 贾琏心里顿时想去日一条狗…… 他心里本就有鬼,此刻被贾环不善的眼神一瞪,忙干巴巴的赔笑道:“三弟,是这样…… 之前二叔下值,刚回来,进门的时候被一班人给拦下了。” 贾环有些不敢相信的“呵”了声,问道:“他们敢拦我爹?” “不是不是……” 见贾环的模样,贾琏心里都有些发冷,忙道:“他们哪里敢对二叔不敬,都一个个可怜巴巴的跪在路边磕头求救。 就是,他们说……他们说……” “说什么?” 见他吞吞吐吐,蔫不拉几的样儿,再想起他和刘氏那些狗皮倒灶的烂事,贾环火气渐起,不耐喝道。 贾琏面色一白,道:“三弟,他们说三弟和陛下设了局,却把自己人都坑了。 他们还说……都是荣国一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所以想求三弟放他们一马……” “呵呵。”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道:“怪道爹这般生气,这群混账东西……” “你还骂别人混账?我问问你,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咳,咳咳…… 你啊,你让别人怎么看咱们贾家? 你得罪尽了文臣也就罢了,可你怎么连武勋也开始得罪? 你把人都得罪光了,你将来要靠哪个啊?” 贾政语气中,气愤和担忧各半,一副头疼无解的样子。 贾环看了贾政一眼,在赵姨娘威胁的目光下,到底没有顶嘴,又看向了贾琏…… 他问道:“二哥,到底是哪几家?” 贾琏道:“除了理国公府外,还有几个侯伯府邸,家中子弟多是在灞上大营里任职。” 贾环闻言了然,他回头对贾政道:“爹,是这样。昨夜陛下和朝中武勋将门以及宗室王公们一起,驻扎在铁网山行营中,本来是要进行打围。 结果到了半夜,忽然有人发生兵变。 除了武直郡王赢时外,还有蓝田大营的宁至、御林军副统帅梁建、五城兵马司裘良。 其他人倒也罢了,关键是蓝田大营的人马,太过强悍。 最后生生击穿了御林军,行下弑君之举……” “什么?!” 贾政闻言,面色大变,眼神骇然的看着贾环惊问道。 纵然是已经知道隆正帝和贾元春都无忧的贾母等人,此刻闻言,亦是纷纷色变惊骇。 尤其是贾母,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贾环怕她年纪太大,有个闪失,忙上前扶住她,劝道:“老太太,您站起来作甚,快坐下……孙儿刚才不是说了吗,陛下无事,兵变被杀之人,只是陛下的一个替身。 哪就让您唬成这般? 要不孙儿还是和爹他们去前面说吧……” “不,不用,就在这说!” 贾母缓缓坐下后,紧紧抓着贾环的胳膊,呼吸了两下后,沉声说道。 贾环闻言有些稀奇,这老太太以往没听说过对外面的事感兴趣啊。 不过她既然愿意听,那就听吧。 贾环继续对还没完全缓过神的贾政道:“爹,这个引蛇出洞的计谋,的确是我和陛下,哦对了,还有李光地李相爷,三人合计的。 为的就是抓出上回西域大战中使坏的那只黑手! 只可惜…… 黑手倒是抓出来不少,却未必是当初的那只。 这些暂且不提…… 先说柳芳他们。 柳芳那一伙子,率领两千五百兵马,奉命驻守在南大营,也就是五城兵马大营之西。 本来是防着裘良的。 结果没想到,裘良居然和宁至换了……嗯?” 说到这里,贾环自己忽然怔住了。 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 裘良应该是赢时、赢皓那一伙子的人手,但宁至显然不是,他们是怎么配合的? 若不是裘良的配合,宁至那三千蓝田锐士,绝不可能出现在五城兵马大营! “环儿?环儿!” 贾环说着说着顿在那里自己想事,却把一心想听下文的众人晾在一旁,顿时引来不满,被贾政沉声唤醒过来。 回过神后,贾环心里虽然依旧疑惑,却也知道一时半刻想不出什么,索性暂且不理会,继续说下去:“问题就发生在这里,宁至率领蓝田大营的三千兵马出现在五城兵马营地中,举兵起事时,驻守在东侧的京营人马上前平叛,却被瞬息覆灭。 随后,柳芳所率的二千五百灞上军马,竟生生被宁至一人一马给吓退了…… 爹,您虽是文臣,可咱们家却是武勋门第,您当知道这个行径到底有多可耻,又是多大的罪过。 若非按照计谋,陛下早就掉包换了替身,那么宁至用剑刺死的,就是陛下本人了。 这是十恶不赦的弑君大罪! 而柳芳他们之前,却连一箭都不敢射…… 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结果到了临阵时,他们竟然一箭不发的跑了…… 您是讲道理的人,您说,这事能怪到我头上么?” 贾政闻言,却还没从惊骇中回过神,怔怔的呆在那里…… 倒是贾母在后面幽幽的问了句:“那宁至,如今如何了?” 贾环沉默了下,道:“已经死了。” “如何死的?” “孙儿杀了他。” “……” …… 皇太后宫,寿萱春永殿。 宗室来了一大半,除了孝康亲王以外,宗室的七八个王爵,还有一些恩封的镇国公、辅国公都来了。 此刻,齐齐的跪在寿萱春永大殿内,几十人号丧一样在那里哭嚎着。 隆正帝远远的听到后,脸色就黑了下来。 待他隐隐听到殿内传出的声音,身上的冰气就更渗人了…… “太后哇!您老人家最是慈心仁厚,要为我们做主啊!” “太后,我家的诚哥儿您是知道的,人虽然不成器,可绝没有歹心哪! 他就是被奸人所惑,才跟着一起乱来的……” “着啊!我家锋哥儿乃是实打实的郡王世子,日后总少不了他的爵,他何苦再去造反? 他是被骗的,他压根儿不知道去做甚……” “太后明鉴,就是这般哪!我家禾儿生性纯善,他与我说,赢时跟他说,是要去皇帐救驾。 哪里想到,赢时竟有其他想法? 赢禾乃是亲王世子,日后纵然再差,一顶郡王爵总是跑不了的,他又怎会去造反呢?” “……” 越走近殿门,隆正帝就越怒。 这群宗室的混账王八,分明是他们绰掇的赢时,如今赢时死了,他们竟然反咬一口,污蔑赢时才是罪魁祸首的奸人。 真真是该死! 待隆正帝一步踏入寿萱春永殿内,宫女太监们齐齐跪下请安,那群菜市口般乱哄哄闹糟糟的龙子龙孙们,顿时闭嘴了。 他们一个个悄悄打量了眼迈步而入的隆正帝,看他的脸色,他们心中都能感到一股寒意。 尤其是刚才嗓门儿最高的那几个,心里发虚,脑门上冷汗都出来了…… 这个黑面冰山可是一个手狠心毒的主儿啊,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何况是他们? 不少之前还蹦跶的极欢实的人,此刻两股战战…… “儿臣给母后请安。” 隆正帝看都未看那些用各式目光打量他的人一眼,径自上前,对正上方凤榻上坐着的皇太后一礼问安道。 皇太后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惯享了几十年的福,今日却被一群宗室王公吵吵的头疼。 如果是一个两个的,她当然可以随意打发出去,后宫不得干政乃是太祖铁律,让他们自去找皇帝说话。 可当大部分宗室王公全都来喊冤,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是国事,也是家事。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眼看着隆正帝,把满朝宗室给一网打尽。 这算什么? 当真刻薄寡恩的连血脉宗室都容不下了吗? 待太上皇出关后,她如何跟太上皇交代? 因此,皇太后面色阴沉下来,看着隆正帝道:“皇帝,本宫问你,昨夜究竟何事?缘何宗室诸王,皆言命不保夕? 太上向来善待宗室,尔为皇帝,焉敢违逆行事? 还有赢时,狂悖不堪,忤逆人伦,缺少教养,竟诱拐宗室子弟,随其造反谋逆。 尔为其父,当担其责!” 隆正帝闻言,心中的悲愤郁躁之气,几乎快让他炸了,却又遍体生寒,悲凉不已。 他也曾想做个母慈子孝的孝子。 他也曾幻想过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生母…… 可是,现实的冷酷却让他每每心寒。 上首所坐之人,虽是他的生母,却未养过他一天,没有抱过他一次,他也未曾吃过她一口母乳…… 从生下来那一天,隆正就被太上皇的上一个皇后,孝懿仁皇后抱去抚养。 六岁之前的隆正,也是一个爱笑爱玩闹的孩童,直到孝懿仁皇后薨逝后,他从高贵的皇后宠爱的养子,变成了地位尴尬的弃子…… 自那个时候起,他的性子就一天天孤僻起来。 而那个时候,他最想得到的,就是来自生母的援手。 但,却始终没有盼到过。 在他生母眼中,他甚至还不如她的养子重要…… 这倒也罢了,毕竟他是孝懿仁皇后养大的,太后不亲他,他认了。 可是,赢时呢? 赢时也是她的亲孙子啊! 赢时纵然有百种不好,可他有一样好,就是为人至孝。 即使已经出继出去了,依旧侍他如父。 不仅对他和皇后好,对太后更好,孝顺有佳。 年节和太后千秋,都亲自用心精选价值不菲的礼物。 可到头来,人都被坑死了,竟然就得到了这样一个罪名! 这让隆正帝,如何能忍?! 可是,他终究还是得忍。 在这个“圣天子以孝治天下”的年代,尊长所言就是错的,晚辈也只有领罪认错的份。 否则,一个“不孝”的罪名,足以压垮一个天子! 当然,前提是皇太后要有这个实力。 她有么? 她没有,但太上皇有。 而隆正帝,这二十年来一直所做的事,就是绝不给太上皇这个机会…… 尤其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隆正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百种滋味,沉声道:“太后所言极是,赢时狂悖不堪,不当人子,儿臣有失之管教的罪责,尽管,他已经出继到武直郡王府,还……还自杀了。” 皇太后闻言,明显一怔,似没听清般问道:“皇帝,你说什么?” 隆正帝面色无喜无悲,淡漠道:“回太后的话,赢时,他已经死了。 不过,正如太后所言,他……死有余辜…… 只是,太后之前所言,说是赢时诱拐的宗室子弟,行谋逆不宥之事,却是不准。 想来,太后应该是受人所骗。 儿臣有清楚的罪证,证明那些宗室子弟,之所以与赢时一同起兵作乱,是因为他们想要待赢时登基后,恢复前明皇朝的宗室分封制度。 他们一个个都想做真正裂土封疆的实权王爷,如前朝朱棣一般! 这,才是他们尽起王府亲卫,与赢时一起作乱的原因。 至于从中引针穿线者、煽风点火之人,就是荆王世子赢皓。 他的目的,就更匪夷所思了! 他是因为郑亲王赢皙……” 听闻这个名字,脸色本就连连变换的皇太后,面色再次大变,失声道:“与赢皙什么相干?” 隆正帝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垂下眼帘,道:“因为,赢皓对赢皙起了‘淑女之思’,哼。” 朕教导的儿子是不争气,可他却远没有这般不堪。 赢皓和赢朗都是皇太后您教导大的,对了,还有一个赢遈,呵呵…… 倒都是人中龙凤啊! “这个忤逆人伦的畜生!” 隆正帝能想到的,皇太后又如何想不到。 她面色青红,双眼死死盯着隆正帝,一字一句的骂道。 …… ps:本来想请假一天,出门散散心,结果被外面一些灭绝人性的家伙,惨无人道的喂了无数袋狗粮,灰溜溜的回来了…… 建议情侣在公众场合,还是要注意尺度。像我这样纯洁的未成年少年,哪里经得起现场直播接吻抚摸的荼毒…… 红着眼回家,想看奥运会,看了几场,就看不下去了,实在想用刚才学到的手段问候裁判他女儿。 最后百无聊赖,无限忧愁。 何以解忧,唯有码字。 …… 正文 七百四十二章 一个没有 义武侯,太尉府。 方冲虽然面色惨淡,但目光却极为真诚,他看着眉头皱起的蛇娘,道:“姑娘,我方家爵封义武,义字当先,又怎能受了姑娘你的大恩,而不回报万一呢? 既然姑娘所言,是受贾环所托,方来医救家父。 那么就请姑娘将此古卷带回去,送给贾环吧。” 蛇娘闻言,顿时犹疑了。 《灵枢》古卷对任何一个医者而言,都是价值万金,尤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诱.惑。 就好比习武之人,对神功秘籍的渴望一般。 蛇娘一生痴迷“医”“武”二术,甚至医在武先。 可想而知,她对这卷传自扁鹊《难经》的《灵枢》古卷有多向往…… 她觉得,如果真能得到完整的《难经》,说不定连困扰苗寨千载之久的厄运都能解除,也不必再受那个荒.**小贼的要挟…… 纵然《灵枢》只是其中一部分,但说不定其中也有玄机和启发。 犹豫再三,蛇娘终究抵不过心中的向往,接过了古本…… 方冲见状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心中松了口气。 他想法设法将这卷珍贵之极的《灵枢》古卷送出,目的很简单。 一来是留下一分香火情,以防他爹方南天再有不测,也好请人出手。 这一点很重要。 之前贾环就推三阻四的不肯借人,若非隆正帝因为平衡考虑,逼他借人,方南天现在是死是活都不可知。 现在方冲自然要想尽办法,直接绕过贾环,结交一下蛇娘。 二来,与一名武功几乎绝顶天下的武宗打好交道,无论如何,都是有意义的…… 虽然他明着是送给贾环的,但出手救治方南天的人是蛇娘,方冲就不信,贾环会好意思昧着良心收下这本《灵枢》…… 嘶! 不好说啊…… 方冲却忽然又有些拿不准主意了,想起贾环那张让他恨入骨髓,也厌恶之极的脸,他觉得,贾环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而且,可能性还极大! 不过,看着蛇娘再次告辞后,已经快要走出房间的身影,他总不能喊住她,再要回古书吧。 那岂不是跟贾环一个德性了? 市井盛传,贾环他那个姨娘出身的娘,找个道婆念经的银子,都被他以不灵验为名偷偷的要了回去,让他“死要钱”的名声大盛于江湖传说中。 如今这…… 唉!事到如今,方冲只求,贾环能稍微要一点脸…… “咦?” 就在方冲暗中祈祷时,蛇娘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转头看着从她身边走过的那个丑陋女孩儿,头发枯黄,面色憔悴,细眼如刀,步履艰难…… “姐,你怎么来了?” 听到前面动静后,方冲看到从蛇娘身边走过的女子,眉头一皱,沉声道。 姐……竟是方静! 方静此刻看起来颇为凄惨,手脚僵硬,行动不稳,哪里还有半点当年方家虎妞,叱咤疆场,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的风采…… 听到方冲的话后,她淡淡的瞥了眼,声音黯哑道:“我来看看父亲。” 自西域归来后,方静成了废人,方家上下待她的态度便远不如从前。 即使方南天和方冲都是如此。 可……她终究还是方家的女儿。 陡然听闻噩耗,又岂能不来看看…… 不过,方静看着躺在床榻上生死不知的方南天,面色依旧一片淡漠…… 方冲见之,皱起了眉头,正想打发她离去,却听门口处传来一道声音:“我想,我应该能治好她……” “轰!” 方冲、方静霍然回头! …… “老祖宗,您这是……” 见贾母脸上闪过一抹浓郁的哀伤,贾环不解的问道。 川宁侯府和荣国府没甚来往啊。 若不是宁泽辰主动过来攀交,又一起同生共死过,贾环对宁家的印象也不深。 怎么贾母看起来却这般悲伤…… “唉……” 贾母长叹息了声,道:“你不知道,想当初,先荣国在时,宁至不是现在这样啊。 多好的一个孩子,谁能想到会走上这条路…… 环哥儿啊,你千万要记住你方才的话。 只要能一家人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强,比什么都强! 你千万要记住啊,要听话,不要走邪路……” 看着满脸动容且尽是畏惧之色的贾母,贾环点点头,沉声道:“老祖宗安心,孙儿知道了。” 贾母见他答应,眼神微微欣慰,又道:“我知道你是懂事的,不过白话几句罢……好了,其他的事,你和你爹还有你二哥,去前面商议吧。 那不是我们内宅妇人该听的…… 就只一点,你记住,不论发生什么,家族存亡最重要!” 贾环觉得贾母今天有点反常,不过想想应该是受到宁至一案的影响。 毫无疑问,宁家是要被株连九族的。 这件事,怕是吓坏了老太太。 念及此,贾环面色严肃的点点头,对贾母郑重道:“老祖宗放心,孙儿明白的。 不论何时,都会死守着忠诚于大秦的底线。 只要这个底线不突破,孙儿相信,贾家就绝不会有忧难。” 看着贾环一张自信满满的脸,贾母面色有些复杂,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忠孝忠孝,忠为孝先…… 去吧,去前面议事吧……” “是!” …… “皇帝,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皇太后面色霜寒,双目阴沉的看着隆正帝,沉声道。 隆正帝淡淡的道:“回禀太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他们敢于触犯大秦律法,自当接受国法裁决。” 皇太后冷哼一声,语气微有讥讽,道:“本宫虽不解大秦律,可也知道,谋反作乱,乃是十恶不赦、株连九族的大罪。 这满屋子的人,从本宫和你一起在内,都是连五服都没出的血脉宗亲,皆在九族之内。 对了,还有太上皇。 皇帝,你说说看,你准备如何以大秦律治他们的罪,嗯?” 隆正帝闻言一噎,面色青红变换,沉声道:“太后,皇族不比黎庶,自然无需株连九族,但是……” “皇帝!” 皇太后没有让隆正帝将但是之后说尽,她声量提高,截断道:“既然是皇族犯错,那么就交由宗人府处置吧。 本宫也听了原委,简直是荒唐! 一群小孩子糊里糊涂的,给点惩戒就好。” “太后……” 隆正帝闻言,肺都要炸了,高声喊了声。 皇太后伸出手,严厉的看了他一眼,阻止了他的开口后,她对满堂噤若寒蝉正看他们母子俩交锋的宗室诸王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那些人匆匆离开后,她才看着隆正帝一字一句道:“皇帝,你不要以为本宫真的老糊涂了,连谋逆大案都压住不提。 可你要明白,真要让你掀开盖子,那就是皇室百年来最大的丑闻。 太上皇如何能接受? 皇家,又如何给天下人交代? 也更说明,你这个皇帝,不得人心。 连宗室之心都不在你这边,遑论天下人心? 除此之外,你更要明白一点,你素日里总将你十四弟视作仇寇,但却忘了,在你父皇心中,小十四并非是最受宠爱的皇子。 甚至连赢历,都算不上最受宠的皇孙。 郑亲王府里圈禁的那个,才是太上皇最心爱的皇孙。 那个孽畜,行巫蛊之事,咒怨天家,那般犯忌讳之事。 论罪,不比昨夜那起子孽障更重百倍? 可到头来,即使惹的太上皇龙颜震怒,也不过是圈禁起来罢了,连爵都没消…… 本宫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这两年,你父皇对他的怒气已经散了。 甚至多次在本宫耳边提及他,以为他是被人冤枉陷害的,疑点重重…… 若是再让太上皇知道,还有那么多宗室心中念着他的好…… 皇帝,你自己思量吧。” 隆正帝闻言,心中大为震动,面色连连变幻。 他当真没有想到,此间竟然还有这等事,太上皇竟然还…… 不过,想起当年太上皇对废太子的宠溺程度,隆正帝还是选择相信了。 他忽然有些感动的看着皇太后,以为到底是亲生母子,关键时候,还是向着他…… 隆正帝对太后诚恳请教道:“多谢母后指点迷津,只是……若是就这般轻轻放过,国家纲常何在?日后难免会有人效仿此类。皇家的威严和颜面,也必然会扫地。儿臣恳请母后教诲!” 皇太后哼了声,面色柔和了些,道:“谋逆之罪,又怎会轻轻放过?你放心吧,本宫会交代你十四弟,让他消去那起子混账的世子王爵,圈禁在各自王府,再在宗室中另选承嗣之人。 皇帝,只要你们兄弟齐心,又何尝需要担忧那人东山再起。 你十四弟,一定会帮你掌住大权的,你明白了么……” 隆正帝闻言,心中将将升起的一抹温暖,顿时被一盆冰凉雪水给浇成了死灰。 天子恩罚威赏之权柄,焉能操持于他人之手!! 若真让老十四去恩威并施,拉拢打压一番,那日后,宗室里谁还会记得他隆正帝? 不,会记得。 他们都会将仇恨记在他头上,将刻薄寡恩的名声,替他传扬天下。 但却会把另外挑选承爵之恩,记在老十四的头上。 呵呵,好,真好! 隆正帝绝不认为,以太后的心思城府,会想不到这点。 但是,她却还是这样安排。 在她心中,他这个位子,到底还是她最宠爱的小十四的。 可是她就没想过吗? 若真让她的小十四坐上了这个位置,自古而今,有哪个废帝,能活下去的? 一个没有!!! …… (。) 正文 七百四十三章 利益…… “你……你说什么?” 义武侯太尉府,方冲震惊的无以复加的看着蛇娘,结巴问道。 与他的激动相比,倒是方静,只是将细眸微微眯了眯…… 蛇娘看着方静,道:“你是传说中的先天战体,与上古蚩尤、先秦项羽,前唐李元霸一般。 只是奇怪,你竟是女儿身…… 如今你虽然身受重创,体内奇经八脉皆断,看似已成废人。 但你体质太过逆天,经脉在体内竟断而不废。 这也是你如今还能走路的缘故所在。 若是旁人,纵然医术胜过华佗在世,也难以医治好你。 可是我不同,我有神龙血在。 我得你家一本《灵枢》古卷,欠下偌大人情。 非我之愿也。 所以,我可以出手救你。” 方冲闻言,大喜过望,高声道:“太好了!” 方静却摇了摇头,看着蛇娘声音黯哑道:“不知姑娘,可否先救治家父?” 蛇娘闻言,心中对方静的好感忽然多了许多,只是,她却只能遗憾道:“抱歉,令尊伤势过重,非人力所能为也。” 方静闻言,顿时沉默了,似乎并不将她自身的安危放在心上。 哀,莫大于心死…… 然而,方冲却没有放弃,这个消息对他而言,简直犹如天籁! 要知道,就是因为方静身体残废的缘故,才让皇太孙迎娶她做侧妃的日子一拖再拖。 这也是方南天和方冲对她冷淡的缘故。 如果这个时候,能将方静治好,送入宫中成为太子侧妃。 甚至,能先一步诞下龙种。 那么…… 方家惨遭打击的颓势,就会戛然而止。 方家站在皇太孙身后,休养生息,广求天下名医,来为方南天治伤。 方冲相信,总有一日,方家会东山再起,更胜往昔。 只是,他们却再也不会相信那些人了…… 佞臣,还有……昏君! 方冲收敛心思,对蛇娘躬身一揖,诚声道:“恳请姑娘,务必救家姐一救,冲与方家,感激不尽。” 蛇娘点点头,道:“没有问题,你请你姐姐与我走一遭吧。只我一人不行,神龙血太过暴虐,她经脉寸断,承受不住。需要用贾环的精血中和一些……” “什么?!” 方冲闻言面色大变,道:“还要……还要用贾环的精血?” 这……这如何使得? 皇家最重血脉纯正,若是让贾环的精血渡入方静体内,那日后若有龙儿,到底算是谁的血脉? 方冲十万个纠结,抱着一丝幻想,看着蛇娘诚恳问道:“姑娘,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蛇娘摇头道:“这世上,唯有贾环能够无视神龙血的暴虐,可以中和戾气。” 蛇娘见方冲满脸的不肯,皱眉道:“不知公子为何迟疑,救命大于天。 令姊虽然体质特殊,但她强撑至今已临近极限。 她若好生卧床休养,倒也能再苟延残喘几年。 可她既然强撑着起身行走,就说明她体内再次生出了内劲。 只是,经脉既断,内劲无法归于丹田紫府,只能流窜体内。 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受着凌迟之苦。 而且,若再耽搁下去,我敢保证,不出半年,她必然惨死无状。” 方冲闻言,面色大变,眼神骇然的看着一脸的淡漠的方静,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但他终究,还是无法接受,更不能主动开口,让方静去接受贾环的精血…… 方静眯起的细眸中闪过一抹哀色,却一闪而逝,她转过身,不再看蛇娘,淡淡的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生命是小,贞.洁是大,姑娘之意,在下心领了。” 蛇娘闻言一怔,待还要再说什么,方冲却面色难看的道:“姑娘慢走。” 蛇娘又是一怔,一双眼看着方冲,从起初还觉得顺眼,渐渐变得厌恶起来。 方静这般认为,或许还情有可原。 可方冲作为她的弟弟,居然也这样…… 不知怎地,蛇娘忽然想起了贾环。 她在贾府待的这段日子里,满耳都是贾环的传说。 其中最让她感到意外的,就是贾环为了他姐姐贾迎春,跑到皇宫中闹了个天翻地覆。 原因仅仅是因为,贾环认为贾迎春会在宫里受委屈…… 蛇娘原本还觉得贾环可笑的紧,可现在对比起面前之人来,她忽然又觉得,贾环是那样的有人情味…… 冷哼一声,也不用管家相送,蛇娘身形一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待蛇娘走后,方静忽然开口道:“去给宫里说,我已无事,尽快安排婚事吧。” 方冲闻言,面色一变,迟疑道:“可是……” 方静淡淡的道:“没什么可是,方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绝不是皇家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们一定会应允。 我是方家的女儿,肆意任性了一回,希望能给方家做最后一点事。” “姐……” 方冲面色动容的喊了声,方静却摆了摆手,转过身,一步步艰难的走出门去…… 武勋将门家,既然已经冰冷无情,又何必惺惺作态…… …… 贾家,宁安堂。 贾环冷眼看着堂内站着的数十人,在他目光的逼视下,一个个都垂下头去。 “嗯哼……” 贾政到底是面皮薄,看不下去贾环这样看“客人”,于是就清了清嗓子,提醒某人,不要太过分。 贾环瞥了眼老头子,莫名其妙…… 贾政被他看的不自在,狠狠瞪了他一眼。 贾环抽了抽嘴,不再看这个读书读迂了的老子,目光又放在堂内一群唯唯诺诺不敢出声的人身上。 眼神扫了一圈,最后又定格在为首的那名年轻人身上,开口沉声道:“柳玉哥,你来找我爹何事?让他做什么主?” 柳玉是柳芳的嫡长子,长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只可惜,这位理国公府的长子长孙,却不是一个武人。 平日里,与贾环牛奔等人也玩不到一起,张口闭口经史子集,风花雪月,隐隐流露出看不起粗鄙武夫的意思…… 身为理国公府的嫡长孙,不去习武传承亲贵爵位,竟跑去考了个劳什子举人。 最为牛奔几人所不齿。 却也不想想,他家满门富贵,哪一样是从经史子集中得来的。 即使他日后的富贵,也唯有靠武荫获得的。 靠读书考功名…… 哼!翰林院里每月吃不起肉的翰林进士不知有多少。 就算考中进士做了官又能怎样? 别说是牛奔等人,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就连内宅妇人,随意一封信,都能让长安县的县令听命。 倚仗的,还不是军功门第? 所以,贾环等人对柳玉这等“吃里扒外”的行为,很看不上眼。 只不过碍于柳芳的面子,才常与他虚与委蛇。 他却不自知,常以清高读书人的身份,对贾环等人指指点点。 后来还是牛奔实在受不了了,顶了他几次,贾环等又一起淡漠孤立了他几回,他才总算有了自知之明。 却又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这幅姿态,甚至还影响到了柳芳…… 只是此刻,柳玉哪里还有半分清高孤傲的模样,满面沮丧,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听闻贾环的话后,他哭丧着脸对贾环道:“三弟,家父被人设计落难,理国公府眼看就要遭受灭顶之灾,还请三弟看在祖宗世交的情面上,帮柳家一帮吧……”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看着柳玉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谁让你们来的?” 贾环自有消息渠道,韩德功带大军围了川宁侯府不假,可却没有围住理国公府。 至少,现在还没围。 圣驾回京的时间也不长,柳玉这种书生公子哥儿,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最重要的是,还能想到第一时间跑到贾家来求援…… 若说中间没有“高人”指点,贾环是万万不信的。 柳玉以前一直都看不起贾环,当然,也不排除有嫉妒的心思。 只是,让一个庶子出身,大字都认识不全的顽劣纨绔,当所谓的荣国一脉的精神领袖,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 但此刻,他被贾环阴沉的目光盯着,又被他不加感情的话逼问着,柳玉终于能体会到,什么叫上位者的威严了。 他哪里有勇气再拿乔什么,没让人逼供,就全招了…… “是……是侯叔说的,如今只有环哥儿你能救的了我父亲的命。” 贾环闻言,“嘿”了声,也有些无奈。 他享受了无数荣国一脉带来的好处,此刻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那就是维护这个整体…… 而这,应该是荣国系内,现在普遍的想法。 柳玉口中所言的侯叔,除了修国公府现袭一等子的侯孝康外,还能有谁…… 这件事贾环若是处置不好,对他将会极为不利。 暗自叹息了声后,贾环对可怜巴巴的柳玉道:“你回去吧,我会跟陛下求情的。记住,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不要再出去走动了。现在风声那么紧,到处都是别人眼线。 你,还有你们,若是再四处蹦跶,落入了有心人眼中,就是勾连不轨之罪。 到时候,我也救不得你们。” 柳玉闻言,面色顿时一喜,忙起身谢道:“三弟,谢谢你,太谢谢你了!等我爹回来后,我一定给他老人家说你的好!” 其他人亦是闹哄哄的附和着。 贾环嘴角抽了抽,却没再解释什么,让李万机送客了。 这些人竟然还幻想着,仍保富贵不失,呵呵…… 武勋将门的富贵,的确显赫。 但这种显赫,是靠一刀一枪用命拼杀出来的。 然而,当面对敌人时,连箭都不敢射出一支,凭什么还继续享受这荣华富贵? 虽然感觉有些肉疼,但能将这些已经腐朽堕落的武勋亲贵们,清除出去,从长远上来看,不无好处。 这样的袍泽,贾环绝不敢与他们一同上阵…… 这是原则问题,与人情无关。 当然,就人情上来说,贾环确实需要出手相助。 至少,不能让暴怒下的隆正帝,砍了柳芳等人的脑袋。 尽管,论罪而言,他们死一百次都不冤…… 待柳玉他们走后,贾环呼出了口气,看着后面椅子上的数人,面色就更淡漠了。 为首之人,他也认识。 昨夜追随着他的,一共有大几十号大大小小的衙内。 但最后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却少了十几个。 他们平日口口声声“荣国一脉”“荣国一脉”,讲起祖宗关系来,好似一个比一个和贾家亲近。 还多次抱怨贾环,上回西域之战,应该挑明了说,他们难道还不敢陪着他尸山血海的走一遭?日后如何有颜面见祖宗。 并再三嘱咐贾环,若有下次,务必请带上他们一起…… 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襄阳侯府,现袭三等男陈阳之子,陈贺。 结果昨夜,贾环带人离开的时候,他们以为贾环是在继续作死! 于是,在陈贺的带领下,十来个武勋子弟带着各自的亲兵家将,迅速和贾环划清界限,一起靠近皇帐,想要自己去立勤王保驾的大功。 若真是如此,他们能一挺到底,也还好了。 哪怕是抵抗上一会儿,扛一时半会儿,也都好。 可他们接受了御林军营指挥使叶楚的指派,信誓旦旦的分守一处。 但在蓝田大营杀来时,在最关键时刻,他们却转头逃跑。 使得防线一瞬间崩溃,导致一千御林军并方南天等人麾下的五百亲兵家将惨遭屠戮。 若非如此,以他们的精锐,未尝不能和只剩余二千人的蓝田大营大干一仗。 就算最后打不过,也不至于死的那么冤枉那么惨。 因此,在回京的路上,叶楚醒来后,见到隆正帝的第一面,就是嚎啕大哭,控诉那几个临阵逃脱的叛徒。 隆正帝心里本就有愧,御林军死伤惨重,他其实负有一定责任的。 他是假饵,那些忠诚战死的御林军,才是真饵。 然而见叶楚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只是控诉因为叛徒之故,才打的那么惨烈狼狈,隆正帝岂有不震怒的道理? 如此一来,那些人又岂能有好…… 陈贺等人狼狈逃回来后,还想像没事人一样加入贾环的队伍,却被牛奔、温博破口大骂,挡于门外。 后来更是被龙颜大怒的隆正帝下旨,当场拿下,连囚车的待遇都没有,以铁索锁了,牵回京城后,直接被打入了死牢。 此刻坐在宁安堂中不走的,为首之人,正是陈贺之父,襄阳侯府,现袭三等男陈阳。 他比较幸运,不是柳芳的手下,而在侯孝康麾下。 虽不知昨夜他打的怎么样,但至少应该不至于一箭不放。 所以他才能坐在这里。 可是,他觉得,如果不能挽回陈贺之事,那么受到牵连,他大概也只能是最后一次才能坐到这里了。 念及此,陈阳哪里还坐的住,起身后,“扑通”一声跪下,面色惨淡的看着贾环,悲声道:“求宁侯看在祖宗的面上,伸手救襄阳侯府满府性命!” 他的所作所为,不仅震呆了贾政、贾琏,也震呆了其余十数人。 不过那些人都是人精.子,打仗或许没太多勇气,但人情世故眼力界儿上却个个经验老道。 根本不用人提醒,陈阳跪下的一瞬间,他们也跟着跪下了。 贾环冷冷的看着他们,心里说不出的厌恶。 可是,这个时候,他还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去死。 因为救一命的利益,要远大于单纯为出一口气,看着他们去死的利益。 利益…… 念及此,贾环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我会找机会跟陛下求情。” 说罢,再不愿多言一句。看着这些人的嘴脸,他怕会反悔…… 陈阳等人闻言却欣喜过往,他站起身,对贾环拱手道:“不愧是荣国子孙,宁国传人,我陈阳佩服,佩服!日后宁侯但有所遣,我襄阳侯府绝不甘于人下!” 其他勋贵们也纷纷出言附和。 贾环闻言淡淡一笑,自然不会再当真,只点了点头。 陈阳等人见状,心中有愧,无颜再多留,纷纷出言告辞。 待这些人都离去后,贾环轻轻的吐了口气,忽有所感,转头看去,只见贾政正一脸怜惜的看着他的两鬓…… 贾环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贾政见之大怒,恼道:“逆子,汝敢笑乃父?” 贾环闻言,更是哈哈笑出声来,不过没等贾政被气个好歹,他连忙劝道:“爹,爹,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我这是在高兴得意呢! 我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诗,叫‘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我觉得爹您就有这么点意思!” 贾政闻言,哼哼了两声,觉得这个台阶还不错,瞥了贾环一眼,道:“你知道就好……你小小年纪,不要揽那么多的事,爹的头发都没你白的多。” 贾环呵呵一笑,道:“爹,你放心吧,都是小事。男人嘛……” “狗屁!” 贾政闻言笑骂道:“你才多大点,张口男人闭口男人,也不怕臊得慌!让你链二哥听了笑话……” 贾环闻言,眼睛瞥向贾琏,似笑非笑道:“二哥,外面的事,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对吧?” 之前他安抚赵姨娘时,平儿也在。 贾环相信,平儿一定把他的决定传给了贾琏,好让他有个准备。 果然,见贾环如此说,摆明了在贾政面前给他留面子,贾琏有些感激的看着贾环道:“三弟你放心,我一定处理妥当!” 贾环点了点头,又对贾政道:“爹,一会儿我让人把宝二哥接出来,不然时间久了老太太到底心疼。” 贾政闻言纳罕道:“你二哥?他怎么了?” 贾环道:“没什么,就是想让我放过王家和李家……也是奇了,他们两家别说还没事,就是有事也不是我的手笔,我放过什么。 爹也不用吓他,就让他最近别出门就是,近来,不太平。” 贾政闻言,咬牙切齿骂了声:“这个畜生。” , 贾环也没再劝什么,起身对贾政和贾琏道:“爹,二哥,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先出去忙了。今天的事有些多……” 贾政和贾琏闻言自然不好再多停留,一起起身离去了。 待他们走后,贾环出门,与早做好准备的乌远和韩家兄弟等人,并百十名亲兵,带上姬成武,朝东城十王街急行而去。 这件事,贾家作为受害者占理,所以,一定要讨一个公道! 无论对方是谁! …… ps:感觉体内洪荒之力渐渐在恢复…… 正文 七百四十四章 好气魄 “是这里?” 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静悄悄的没有什么行人。 周遭皆为豪宅广院,高墙相夹。 在一处看似与前面大宅相连,却又独.立的三进小院朱门前,贾环看着被一个亲兵架在马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姬成武,问道。 姬成武面色愈发僵硬,目光也更加呆滞、木然,不过他还能听懂贾环的话,点了点头,道:“是……是这里……” 见他气息颤若游丝的模样,贾环皱了皱眉头。 现在还不是姬成武死的时候,没有他的口供,对这边会很不利,于是,贾环看了乌远一眼。 乌远见之,面色微变,脸上竟然露出一抹肉痛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驱马靠近姬成武,从怀里拿出一个玲珑的紫玉葫芦,往手中倒了倒,倒出一枚藕色药丸,而后出手如电,扣住姬成武的颌骨,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 又在他身上几处大**上点了几下,没过一会儿,姬成武的面色就好了许多。 乌远见之,淡漠的哼了声。 这一葫芦人参养荣丸,并非寻常人参所配。 而是用当初那支给贾环吊命所用的五百年份老参剩余的几根参须,掺和上其他非凡珍品药材,以武当绝密丹法,才炼制出的这么一小葫芦。 乃是真正不二的续命圣药,可遇而不可求。 如今浪费在这么一个活不过一天的必死之人身上,乌远岂能不心疼…… “开门。” 见姬成武暂时死不了后,贾环就没再理会,他对韩大吩咐了声。 韩大纵马上前,跃上台阶,手中大秦戟陡然探出,轰击在了那座朱门上。 “砰!” 一声巨响,那面朱红实木大门,被韩大一戟生生击成的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这时,躲在里面偷懒的几个门子才惊醒过来,目光骇然的看着门洞外面的上百轻骑。 “进。” 贾环吩咐了声,便纵马往里跃。 不过却被韩让挡在了后面,韩让带着一队亲兵,先一步入内,将几个回过神来惊叫连连咋呼阻拦的门子打翻在地。 控制了大门。 而后,又有两队亲兵,在韩三和帖木儿的带领下,迅速入内,抢占布局,清扫死角。 来时韩大就警告过他们,今日不同往常,不得有半点大意。 如果有人暗藏在王府内,以弩箭攒射,就是乌远都护不得贾环的平安。 所以,一定要仔细。 贾环也没有责怪他们大题小做,因为今日不管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这里是哪里?” 进门前,贾环看向董明月问道。 董明月面色肃然,道:“是忠顺亲王府的后院。” 董明月执掌“青隼”,不敢说是神京城的活地图,但几个重点“单位”,却是一清二楚的。 贾环闻言点点头,打量了下这座独门小院,呵呵一笑,道:“和我想的差不多…… 看起来倒是和梨香院有点像,走,咱们进去瞧瞧。” 一群人如入无人之境的走进门去。 忠顺亲王府的规制,虽是亲王礼制,但内中却与皇宫相差无几。 豪华奢靡非凡。 虽然只是一座小院儿,但布局却极为讲究。 游廊、假山、大插屏样样不缺。 尤其是庭院当中的那座由太湖石堆出的奇形怪状的假山,很有看头。 贾环扫了两眼后,就带人往正堂里走去。 这个时候,才从旁边厢房急匆匆赶出一伙人,抄着棍棒刀具,从两边抄手游廊往正中跑来。 为首之人是一大汉,本来难看的面色,在看到贾环时,就更难看了。 不过,当他目光再被后面被两个亲兵架着而行的姬成武时,顿时大惊变色,骇然失声的喊了句:“莫先生……” 不过,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不已。 如今这阵势,摆明了是别人打上门来。 他这一开口,岂非不打自招? 果不其然,贾环闻言冷笑一声,道:“本侯原本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真是你们的手笔,好!很好!” “贾……宁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的却听不懂……” 为首大汉连连否认道,似乎刚才说话之人另有其人。 贾环嗤笑了声,道:“你不懂没有关系,待本侯再进去找几个懂的人就是。” “你敢!” 大汉面色急变,伸手拦在前面,大声道:“还请宁侯请自重,此乃忠顺亲王府,若无圣旨,谁敢轻闯?我家主子乃荆王世子,此刻并不在府中。 宁侯若是英雄,可敢待我家主子回来再上门!”大汉目光挑衅的看着贾环。 贾环呵呵一笑,却不中他的激将法,寒声道:“英雄?你们敢突破底线,派人闯入本侯府上,伤我家人,还有脸和本侯提英雄二字? 给我滚开!” “绝不可能!贾环,你若想进入,除非从我尸体上……呃!” 大汉江湖话还未说尽,却只见一道剑光极速闪过,以他的身手,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大汉抱着咽喉,目光无限惊恐的看着贾环身边的那个女扮男装的人,心里念道一句,好快的剑…… 而后,倒地而亡。 他身后一群鼠辈,平日里倚仗着王府权势,耀武扬威欺压百姓还行,又哪里经得起这种场面,见为首之人死后,便一哄而散,各自逃命了。 比较有趣的是,这座小院中竟没有一个婢女…… 前方再无阻拦,贾环带人径直往正堂走去。 踏上门台前,他回头指着姬成武对韩大道:“带上他,搜!不要放过一个角落!” “喏!” 韩大沉声一应,指挥着韩让、韩三、帖木儿等人,各带一队亲兵,搜查各处。 而他自己,则亲自带着姬成武和一队亲兵,往一处走去。 其实,贾环又何尝不知道,此时此刻,荆王世子赢皓不在此地。 他不仅知道赢皓不在此地,还知道,即使经过昨夜之事,赢皓都未必能有多大的损失。 过半宗室参与谋反之事,绝无可能大张旗鼓的声张出去。 否则,赢秦皇室颜面必将扫地,威严大降。 即使是“嫉恶如仇”的隆正帝,怕是内心都不愿如此。 因为一旦传扬天下,最容易让人非议的,就是他这个皇帝。 当然,若是日后他的帝位坐稳,可操天下权柄后,总免不了清洗一番算旧账。 其实也很快了,只要收复西域万里故土成功,这世上便再无人能动摇他的皇位。 到那个时候,隆正帝就可慢慢清算昨夜之帐。 但即便如此,作为皇室内地位最超然的荆王一脉的世子,赢皓所能受到的惩戒,都未必能有多重。 了不起,也不过是夺爵圈禁,然而却依旧少不了锦衣玉食,美女佳肴。 这对贾环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今日他若没有一点反应,日后,怕是有些人,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往贾家派杀手。 有千日做贼的,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而且,如今道理在他这边。 这种暗杀行刺手段,绝对是朝野内外任何一方都不愿看到的,是绝不可突破的原则底线之一。 斗争有斗争的底线,这个底线却绝不是刺杀。 更何况,刺杀的,还是后宅内眷。 着实令人不齿! 而且,受害方还是军方第一名门贾家! 贾家如今看起来,似繁华着锦,烈火烹油。 可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贾家,全是靠贾环一个人在撑着。 顶多再算上一个先荣国的遗孀荣国夫人。 加起来,正好是“孤孙寡祖”。 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要往贾家派杀手…… 若是不严加处置,大秦军方颜面何存? 所以,贾环敢直闯亲王府第,动手杀人! 这看似鲁莽的行动下,却又掩饰着清晰的目的。 一来,不让皇家有捂盖子的机会,他要彻底绝了此害! 以告诫后来有此心者,谁敢越界,绝不放过! 二来,荣国一脉此次损失太过,虽然也是一种去除腐肉的过程,但难免会出现人心涣散,信心缺失的情况。 尤其是等今日前来求情的这些人家,发现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时,荣国一脉一定会出现预料中的动荡。 这个时候,难免会出现有心人,暗中拉拢人心…… 因此,贾环需要借一颗有分量的人头,来立杀威! 站在正堂中,贾环无视周遭的奢靡摆设,负手而立,面色肃然。 目光落在堂正中墙壁上的一副字上,久久不语。 外面,时不时传来一阵狼哭鬼嚎的哭喊声…… 乌远抱剑站在一旁,垂着眼帘,不闻不问。 倒是董明月,跟在贾环身边,她看了看贾环,又看了看墙壁上的那副字。 面色渐渐古怪起来…… “咳,嗯……” 董明月忽然在贾环耳边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贾环欣赏书法。 贾环回过神来,嗔了董明月一眼…… 董明月噗嗤一笑,附耳轻语道:“环郎,你在看什么?你看得懂那副字?” 贾环觑眼瞥了董明月一眼,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她,此刻明眸皓齿,眉眼擎笑,模样很好看,他眼中浮现出一抹满是内涵的笑意…… 已经相处了那么多年,即使分开的时候,也是日思夜想。 董明月如何会看不透这眼神中的深意,含羞的无声啐了口。 因为身后还有一个“启明星”的缘故,贾环也只是无声得意一笑,不再****,道:“你说我在看什么,当然在看字喽!” 董明月撇嘴道:“你认得吗?看那么久……”眉眼中满是笑意。 贾环哈哈一笑,看着董明月理直气壮道:“哈!你还真是天真烂漫不懂事,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我要是认得它,我还看它干吗? 不就是因为不认得,才会看那么久!” 董明月听闻这等歪理,忍不住笑出声。 两人身后,乌远抬了抬眼帘,不过没有朝前看,又垂了下去……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打情骂俏,好气魄! …… (。) 正文 七百四十五章 暗手 “你还笑我?好像你认识这幅字一样……” 见董明月笑个不停,贾环“气愤”道。 董明月难得俏皮一回,微微扬起下巴,傲娇道:“环郎,你忘了我的太极真意是如何练就的?” 贾环闻言一滞,他还真忘了,他这个小妾,是靠练字练成武宗的…… 不过大男子主义的贾环,却还是不认输,道:“那也不见得你就认得上面这幅字,什么玩意儿,鬼画符似的,我用脚都能写出来……” 董明月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环郎,你这话在这里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索先生面前说。” 董明月口中的索先生,正是贾环军师,索蓝宇。 这位出身西北名门的年轻人,自扬州以来,就投奔了贾环。 然而,他这些年的表现,只能说差强人意,完全没有表现出传说中“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的闪光点。 有时,牛奔和温博等人甚至还会拿他打趣…… 不过,索蓝宇自身却是不急不躁,丝毫不在意。 这些年博览群书的同时,他一直在默默的做着一件事。 就是不断的收集大秦上层家族和人物的讯息资料。 主要就是一些关键人物的性格、轶事、典故、经历和脉络。 而后加以分析,揣摩…… 数年以来,他也算是对整个大秦的高层人物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目前来说,对贾环还没什么明显的影响,但对董明月,或者说对“青隼”,却极有影响。 在他的牛刀小试之下,几条简单的小计实出,就将一些线人不动声色的安插到需要的位置上,还丝毫没有引起怀疑。 只凭这一点,别说董明月,就连老江湖卿眉意都佩服紧,常赞叹贾环有一个好帮手…… 因此,“青隼”上下认识索蓝宇的人,都称呼他为索先生。 贾环自然知道这件事,所以他并不奇怪,但他惊诧的是:“和索兄有什么关系?他喜欢字?” 董明月摇头道:“他喜欢什么,我哪里知道……我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为这幅字,是索先生先祖的墨宝。” 贾环闻言更诧异了,将信将疑道:“真的假的?这里挂老索他祖宗的字?” 董明月笑道:“这幅字名唤《出师颂》,乃东晋书法家索靖所书。索靖出身武威,正是索先生的先祖,为赫赫有名的敦煌五龙之一。” 贾环闻言,顿时吃味了,撇嘴道:“他祖宗很有名吗?有我祖宗有名吗?” 董明月看他一副小赤佬的模样,咯咯笑道:“没有,也没有环郎有名!” “嘁!这还用说……” 贾环“轻蔑”一笑,道。 董明月没有恼,她一双极好看,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的看着贾环,道:“环郎,你可知,我为何这般喜悦吗?” 贾环想了想,看着她道:“因为……我又变帅了?” 董明月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不语。 贾环再猜:“因为……快到一年之期了?” 董明月俏脸登时煞红一片,她是食过个中滋味的,也因此更加敏感,眼中浮现一抹水意,羞恼的唤了声:“环郎啊!” 贾环哈哈一笑,不再造次,道:“傻丫头,我若是连你缘何这般高兴都不知道,又怎敢说对你爱如珍宝?” 董明月轻轻噘了下嘴,道:“那你说,我为何这般高兴?”眼睛深处,其实藏着一抹紧张和不安,每个人都有脆弱处…… 贾环见之心怜,拉起她的手,柔声道:“你安心就是,岳父大人的事,我已经和陛下提起过了。 虽然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到底还是让他点了头。 等再过几天,京里这阵风头过去后,咱们就一起去接他出来。 如何?” 董明月不笑了,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一双眼睛微微湿润的看着贾环。 “什么人,站住!” “混账,你们是什么人……” 就在小两口含情脉脉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贾环眉尖轻挑,却没在意。 他先转身,一步跨出,踏在了正堂前的一张桌几上,然后……将挂在墙上的字给取了下来…… 看着贾环在那里卷字幅的模样,董明月有些无语。 乌远亦是无法直视他,转头看向门外…… 直到过了一会儿,贾环将这幅字卷好,抄在手里,才笑呵呵的对董明月道:“索兄快过生日了,这些年一直想送他一回生日礼物,找不到合适的,老天开眼,终于让我发现了这件合适的,呵呵呵……” “呵呵。” 董明月陪着笑了声,贾环嘴角抽了抽,道:“走吧,出去看看,正主总算来了。” 说罢,大步朝外走去。 …… 小院门口处,十个蒙古亲兵持大秦戟以阵而列,面容冷峻的与门外之人对峙着。 门外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此刻无不义愤填膺的看着门内之人,面色铁青。 为首之人,正是忠顺亲王,赢遈。 而在他身边站着的,竟然是宗室诸王! 然而,这群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面对一群骚鞑子时,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他们连连厉喝不断,还不停的让身边的王府亲卫们杀掉这群“造反”的骚鞑子。 可是,这些王府亲卫,又如何能打的过据门而守,以阵相待且训练严苛的大戟士。 一群亲王郡王,竟生生被一群下贱的鞑子兵给挡于门外,这让人如何不恼。 这大概还是他们平生第一次体会到王爷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待他们透过人墙,隐隐看到贾环从后面走来时,压抑了一肚子的火气再也忍不住,更兼新仇旧恨齐上心头,纷纷大骂不止。 贾环站在庭院中,面沉如水的看着他们,让闻讯匆匆赶来的韩让去放人进来。 待门口亲兵撤去后,一群宗室王公进来,为首的忠顺亲王满脸怒火,指着贾环怒声道:“贾环,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本王王府,还敢……还敢杀人!!你想造反吗?” 赢遈看到地上一隅的尸身后,更是勃然大怒。 其他王公也纷纷怒斥不已,直言贾环此举与造反无异! 贾环只目光冷淡的看着他们,一直到他们自己骂累安静下来之后,贾环双目直视忠顺王,寒声道:“昨夜,有武宗级邪魔恶贼,闯入宁国府,杀人害命!若非本侯早有安排,昨夜,宁国府便会血流成河! 先祖保佑,本侯之前的安顿起了作用,将贼人一举擒获。 今日,本侯压着他,来找贼巢! 忠顺王,本侯当真没有想到,你竟会使出这等下作的手段! 无论如何,我贾家先祖也算于大秦有功吧?也于你这位赢秦皇室的亲王有功吧? 纵然你看我贾环不惯,你尽管朝我来就是! 可你竟对妇孺下手,你算他娘的什么贤王?” 一群宗室王公,都被贾环这一通咆哮给吼懵了。 忠顺王也傻眼了,他都顾不上贾环骂他老娘,急道:“贾环,你胡说八道什么?本王昨夜与你一起随驾铁网山,又如何能安排奸人去杀你家内眷妇孺? 孤也从来不认识什么奸邪之人! 本王何等人物,岂会自降身份,去认识那等下三滥之草莽?” 忠顺王不傻,他很明白,这个罪名他担不起! 这种犯忌讳突破底线的事,是会引起公愤和围攻的。 即使他的确有过想杀掉贾环,也想杀掉贾家全族。 可那也是等到他“登基”以后的事,他要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将贾家这起子奸臣逆子“绳之以法”。 然而即便如此,也是在他瓦解军方荣国系势力以后,才有可能。 他并非蠢货,又如何会用刺杀这种低级手段…… 见忠顺王这般表现,本来对他非常怀疑并且不满他手段太过的宗室诸王,纷纷选择了相信他,再次斥责起贾环胡言乱语,没有证据就欺上亲王府第来,大逆不道云云…… 忠顺王更是要与贾环去御前甚至皇太后跟前打官司! 看着他们叫嚣,贾环目光落在他们后面一人身上,眉尖轻挑,冷笑一声道:“荆王世子,没想到你居然还能站在这里?呵呵,你来的正好。 听说这里是你暂居之地,你可有话说?” 赢皓面色淡然而矜持,面带微笑道:“小王昨日莽撞行事,误听了奸人所言,引起了一些误会,心中着实愧然。甚至还因此惊动了闭关中的皇祖,下旨惩戒不肖孙儿。 ‘着宗人府圈禁半载后,交回荆州王府,命荆王好生看管教导。’ 呵呵,贾兄,我们后会有期。 至于贾兄所言其他之事,小王真是不知道,也承担不起。 就无法领罪了…… 小王也望贾兄能够冷静一二,家宅遇难,谁都会心急。 可再心急,也不能只听信贼人之言,就闯入亲王府杀人吧? 小王不禁想问一句,这大秦,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可还有一分上下尊卑? 看在以往相识的面上,小王奉劝贾兄一句,还是赶紧收手吧。” 贾环看着赢皓那张隐隐得意的脸,气急反笑,道:“你还真是我见过厚颜无耻数第一的人,我却想不明白,你怎么有胆假传太上皇旨意?” 赢皓面带怜悯的看着贾环,道:“贾兄,你都说了,小王如何有胆子假传太上皇旨意,所以,我自然不敢。这道旨意,是陛下传下来的,你若有质疑,自可寻陛下查证就是。” 贾环看着赢皓的眼睛,见他目光中掩饰不住的得意和轻蔑,面色微变。 太上皇,当真糊涂到这一步了吗? 绝不可能! 太上皇赢玄,绝对是他见过最顶尖的人物,没有之一! 可是…… 不止是赢皓,其他的宗室诸王,面色也都是这样的洋洋自得之色。 很显然,连罪魁祸首的赢皓都只是圈禁半年,更何况是他们…… 如此说来,当真是太上皇出手干预了? 难道,一个宗室团结的名声,就能掩盖下此等滔天大罪吗? 贾环想不通…… “贾兄,想什么呢?要想事情,还是回你宁国府去想吧,你这样带着你的人站在这里守着,多不好,你说呢?” 赢皓语气极好,循循善诱道。 然而,贾环却极为敏锐的从他眼中看出了一抹紧张不安来。 贾环忽然笑了…… 敢情,这位亲王世子,还以为他只是带着亲兵在庭院里站着,没做其他事…… 呵呵,想来也是。 别说抄一个亲王的府院,就是抄一个寻常大臣的家,若无圣旨,谁敢动手? 而就在这时,韩大带着数人大步走来。 素来沉稳的韩大,此刻面色却难看的紧,甚至隐隐发白。 走近后,他对贾环道:“环哥儿,发现了一些……可怖的东西!” 贾环闻言点点头,心中却大定,他对面色陡然大变的赢皓轻轻一笑道:“世子殿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赢皓色厉内荏尖声叫道:“贾环,你好大的胆子!连太上皇都不曾罪我,你竟敢擅自抄家!!你若再不悬崖勒马,我必到宫里参你一本!我荆王一脉,虽从不干涉政事,却也不是让你这等奸佞贼子欺辱的!” 贾环却不再看他,而是对面上皆是怀疑之色的赢遈和宗室诸王道:“诸位王爷,那么,咱们就一起去看看吧。若是找不出罪证,贾环自去宫里领死。 若是找出了罪证,我想,以诸位王爷的身份,总不会再赖账吧,嗯?” “哼!贾环,你最好记住你的话!本王绝不信,本王王府中,还会藏些藏污纳垢的东西!带路!” 赢遈厉声道,眼神有些猜疑的看了眼赢皓。 贾环也瞥了眼几乎站不住脚,满是哀求神色看着赢遈的赢皓,冷笑一声,对韩大道:“带路。” 韩大应声一喏,然后转身引领众人,朝最偏僻处的一个角落里的一座耳房走去。 赢皓愈发面无人色了,然而,当他垂头丧气的低下头时,在他的目光深处,却有一道极明亮的光泽闪过。 阴森,狠毒。 但凡智者,从来都是未虑胜,先虑败。 赢皓自负为一智者,又怎会不提前考虑到失败? 若是方才,赢遈能强硬阻拦贾环继续搜索,那么赢皓也不会走最后这步。 撕破脸皮,鱼死网破…… 可既然走到现在这步,那赢皓也无所谓,只能继续走下去。 他相信,这些人会满意这份“惊喜”的。 当初,他们那样栽赃给他,让他从高高在上的太上元孙,沦落为圈禁之囚。 那么,今日就以血还血吧…… …… ps:推荐三本书:一本是好友青史烧成灰的大作《我要做首辅》,严肃历史,值得一观。 第二本是一本比较特别的书,叫《甲午崛起》。 我没看过,但听过。猪脚八个月大的时候,就可以和李鸿章谈笑风生了,属于想象力很爆的书,大家可以一观解闷…… 第三本书是《回到古代做皇帝》,作者很认真,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前去一观。 正文 七百四十六章 污血 所谓耳房,本为主屋拐角处,为避免生硬突兀而开出的小屋。 多用作婢女的睡房,或者是杂物储存间。 这等屋子,内宅妇人兴许会偶尔进入,甚至开辟为日间休息的地方。 但贵人爷们儿,却绝不会轻易进入。 因为不堂堂正正…… 然而此刻,忠顺王府后院的这座小小耳房内,却挤入了许多尊贵的大人物。 也幸亏,这间耳房并非真的就是耳房,内中别有洞天。 否则,还真容不下那么多人。 只是,这些大人物们,看着房中的事物,一个个脸色都难看之极。 房间外间,当中放着一个大大的铜盆,仅这铜盆,足有五尺方圆。 而铜盆中,满满是散发着浓浓腥味的……血!! 房间内的一隅,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个赤.裸的丫鬟,每个身上都是全身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死不瞑目的眼睛中,尽是惊恐欲绝之色。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丫鬟身上,并无明显的伤口。 却在两腿之间的私密处,沾满了血污和因为惊恐而失禁残留的**…… 不问而知,铜盆里的臭血,是怎样来的…… “忠顺王,你是朝野闻名的贤王,无人不称服你一声德高望重。 但是在你的王府里,却出现了这种骇人听闻之事。 你能否给我们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这一幕,贾环脸色铁青,心中暴怒,如果不是他提前有安排,这里躺着的人,都有可能是贾家的人,该死!! 贾环看着赢遈,寒声问道。 以他如今的身份,早已不是当初初次与忠顺王见面时的贾家小儿了。 身为外姓一等国侯,着配太上皇钦赐紫金斗牛公服。 论分量,贾环并不比一个宗室亲王差多少。 因此,他已经有资格对忠顺王发起诘问。 当然,忠顺王也有权利选择拒绝回答,但此刻,他却不能。 这种天良丧尽的事,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一旦传扬出去,别说他只是一个亲王,他就算已经是皇帝了,都要遭受天下人的唾骂,名声扫地。 这对养望三十年的赢遈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打击。 因此,他怒声道:“本王如何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将这里的奴才找出来,严刑拷问,一定要问出,到底是何人在本王府中,做下此等禽兽不如,灭绝人性的混账事! 本王绝不轻饶!” “喏!” 早已闻讯赶来在门外候着的王府长史和王府亲兵首领,看到这一幕面无人色。 倒不是为了区区几个贱婢的性命,是为了忠顺王的颜面和他们的性命。 此刻闻言,忙不迭的去寻找分配在此处的家奴做替死鬼…… 而赢遈的一双细眸,则狠狠的瞪向了后面的赢皓。 这座小院是他亲自拨给赢皓做京中落脚之处的,他也素来知道赢皓心中颇有丘壑。 只是,他却没想到,赢皓竟会弄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 更狗胆包天,派刺客去血洗贾家。 赢遈完全想不通,平日里极为精明的赢皓到底是怎样想的。 难道他以为,做成了这件事后,他就能平安无事? 别说他杀不了贾环,会留有后患,就算连贾环一起杀了,为了安抚军方,皇家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军方一个交代! 到时候,只他区区一个荆王世子,是远远不够平息军方的怒火。 整个荆王一脉都将会受到牵连,甚至连他都脱不了干系! 赢遈不信,赢皓会想不到这点。 糊涂! 之前,宗室诸王去太后那里求援的时候,忠顺王并没有一起前去。 他回京之后,就急着去了内阁找辅政大臣马齐,有更重要的事商议。 待后来,有黄门寻来宣太上皇旨意,他才匆匆赶往宫中,先将一干被囚禁的王府世子带出,出了宫后,当场释放,各自打发回各府“圈禁”,赢得了各大王府的感激…… 而后又听到王府中有人来报,贾环带人闯王府,他便与诸王一起赶了回来。 匆匆之间,他竟还不曾得知,赢皓作乱的真正动机为何。 他还以为,就是之前赢皓对他说过的原因,挑拨赢时、赢历自相残杀,为他清扫障碍…… 赢遈心中甚至还暗怀感动…… 因此,他现在心中虽然愤怒,却并未想着,将赢皓交出去…… 而贾环,则走到铜盆边,他先看了眼被两个亲兵死死控制住,不让往铜盆边上靠的姬成武。 姬成武的眼睛已经一片赤红了,粗喘着气。 看着铜盆里的猩血,目光里已然是疯狂之色,满满都是渴望。 贾环皱眉,回头看了眼韩大。 韩大点点头,要带人将姬成武拖出去…… 然而这时,姬成武却拼命挣扎起来。 他僵硬的面容狰狞,即使被锁住了琵琶骨,可力气依旧很大,两个精壮亲兵,竟有拉不住的趋势…… 靠在前面一些的宗室王公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后退了步…… 韩大见之面色一沉,上前一拳砸在了姬成武锁骨上的铁链上。 姬成武惨嚎一声,却仍不放弃,竟张口说出话来:“嘶……贾环,让我……喝口血,嘶……我知道……我知道这个铜盆的秘密……” “来人,将这个邪魔带出去杀了!” 这个时候,始终沉默不语的赢皓却忽然面色大变,连连尖声高呼道,甚至,在看到贾环理都不理他后,转脸对赢遈哀求道:“十四叔,快让这些无法无天的乱臣贼子走吧。再让他们放肆下去,对十四叔有大害啊!” 这话,不明摆着里面有问题吗? 赢遈面色大变,看着赢皓厉声道:“赢皓,你在胡说什么?和本王有什么干系?” 赢皓却不为所动,继续面色诚恳的哀求道:“十四叔啊,你快把他们赶出去吧,不然,王府的尊严何在?王府危矣啊……” 然而,这幅声泪俱下的模样,掏心掏肺的语气,却让赢遈遍体生寒。 他忽然醒悟,他竟在身边放了条剧毒无比的毒蛇。 只是,他原本以为,可以豢养这条毒蛇,替你开路咬死他的敌人。 却没想到,这条毒蛇,竟会反咬他一口! 但是此刻,他却不得不防! “滚!本王瞎了眼了,竟会收留你在府,还待你如亲子!却没想到,你竟会居心叵测,蛊惑宗室,最后还算计到本王头上来了! 滚!都滚!你们也滚! 真当本王这里是你们撒野之地了? 再不滚,本王这就去龙首宫,跪求太上皇、皇太后出面,让二圣给本王主持公道!” 最后的话,赢遈是看着贾环厉声说的。 然而,这幅动静,却更加坚定了贾环的心意。 他看了韩大一眼,韩大则对压着姬成武的两个亲兵打了个手势。 两个亲兵没有任何犹豫,松手。 姬成武咆哮一声,扑到了铜盆边,而后,将整个头探进了血中…… “咕咚……” “咕咚……” “咕咚……” “呕!” 想想这些血的出处,一时间,不少娇生惯养的王公都忍不住呕吐出来。 “来人!给我将这群贼子赶出去!” 虽然不知道赢皓到底搞了什么幺蛾子,可是赢遈心中的感觉愈发不妙。 眼看着姬成武跑去喝血,赢遈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厉声喝道。 门外,早已赶来候着的王府亲卫们,闻声连忙入内。 然而,却连门口都进不了。 韩大、韩让、韩三三人,齐齐出手,将挤进来的几个王府亲兵打了出去。 而后挡在门口处,竟生出了三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贾环,你最好明白,你现在在干什么!” 赢遈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危险,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道。 这一刻,往日里亲王之尊的威严,似乎重新回到了赢遈的身上。 然而贾环却轻轻一笑,淡淡的道:“我很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只想为贾家求个公道……” 他抬眼看着赢遈的眼睛,语气转沉道:“这句话,就算是到太上皇和皇上面前,我都一字不改。 大秦八大开国国公,我贾家一门居二! 太祖高皇帝亲赐丹书铁券,可保我贾家度两次虽反不杀之罪! 然而,昨夜却有刺客闯入我贾家,杀人害命,意图血洗贾家。 这个刺客,就出自你忠顺王府,你如今还有胆子威胁我去见太上皇? 不用你威胁,待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忠顺王,你要在太上皇、陛下,和天下人面前,给我贾家一个交代! 说!什么秘密?” 言罢,贾环猛然转头,对铜盆中的姬成武厉声喝道。 韩大上前一步,将手探入血盆中,抓住依旧在疯狂吸血的姬成武的头发,一把将他提出铜盆! 血淋淋的一颗脑袋,姬成武的面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阴诡,妖森,狰狞! 嘴角弯起一抹极为妖异的笑容。 让屋内诸多宗室王公,看之心惧。 贾环见之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眼乌远。 乌远身形一闪,出现在姬成武身边,并指为剑,点向他的心口。 姬成武见之面色大变,就想挣扎,可哪里来得及,被乌远一指刺中心口,身体一震,脸上的血红渐渐褪去。 滴答着污血的头,再次垂了下去…… 他并非真正的武人,只是以禁忌秘法催生出来的高手。 以血为力量之源,以为只要饮血,就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反抗求生。 却不想,在真正的武宗眼里,他着实不堪一击。 姬成武被破了功后,贾环淡淡道:“最后再问你一遍,究竟是什么秘密?” 语气虽然淡漠,但个中的威胁之意,让心如死灰的姬成武心中一凛,终于又想起了他的妻儿和族人。 他缓缓抬起头,僵硬的面庞上,一双猩红血眸可怖,却又凄然而绝望。 看着贾环的眼睛,好似他才是一个大魔王…… 然而贾环却丝毫无动于衷,目光霜寒的看着他,眼神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之前的约定不是废纸。 你敢反悔,我就让你姬家世世代代男为奴,女为娼! 姬成武咧了咧猩红可怖的嘴,似乎笑了笑…… 他伸出手,缓缓的朝铜盆下方指了指,而后脑袋一歪,竟昏死了过去,贾环面色一变…… “不能打开,皇叔,不能让他们打开铜盆啊!你交代的事,全都在下面!” 就在贾环不解时,赢皓忽然又尖声叫道,语气焦急高昂。 如此一来,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了秘密就在铜盆下面。 不过,没等面色巨变的赢遈阻拦,贾环上前一脚踹翻铜盆,“当”一声,铜盆……歪了…… 铜盆下,一根拇指粗细的铜管,似生根一样扎在地下。 **的血洒满一地,铜盆底部露出了一个眼,明显和铜管相连。 却不知,铜管将这**之血,到底通往何处…… …… PS:简单说一下,不是说兵变之后就这样结束了,远远没有。 因为隆正帝和正常的帝王不同,他手中除了大义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实权。 受桎梏太多,所以他要不断的权衡各方反应,然后再在朝会上,以大义处置,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最重要的是,宗室诸王已经有了一大把柄落在隆正手中,只要时机合适,他也随时可以拿出来清算。 至于有书友质疑太上皇为何这般轻易处置,文中应该说的很明白啊。 黑冰台主人出事了,就没有往闭关密室送昨夜政变消息的人了。 还有关于军方如何控制的问题,后面也会有交代。 皇家肯定有合理的羁縻手段。 逻辑上的问题,我一直比较注重,肯定有疏漏,但会尽量合理。 (。) 正文 七百四十七章 惊世骇俗!! 尽管贾环好奇这条铜管到底通往何处,但看着周遭光溜溜的地面和墙壁,也没什么地方可以扳动或者扭动一下的开关,不禁有些束手无策。 而这个时候,始终站在他身后默不出声的董明月,忽然半蹲下去,屈指,在铜管周围敲击了圈。 然后似乎找准了一个方向,一路不停的叩着。 从外间,一直到空空如也的里间。 值得一提的是,这座耳房的外间,是用贾家庄子上出产的精细水泥铺就的地面,但是里间的地面,却是用一尺见方的青石板所铺就。 董明月依旧叩击着,在贾环耳中几乎没有差别的声音,却似乎给了董明月方向。 一直到里间的正中间,戛然而止。 董明月出手如电,莹白如玉的手指竟如锋利无匹的宝剑般,竟生生插进了当中一块青石板上。 “轰!” 碎石飞舞,青石板被打的四分五裂,露出了一个洞! 洞中并不黑,隐隐可见烛火的亮光…… 董明月站起来,看向贾环。 贾环点点头,暗自抛了个赞扬的媚眼儿,然后就想下洞。 董明月连忙拦住他,好看的杏眼嗔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要下去。 却又被乌远伸出黑剑拦了拦,乌远没有多说什么,脚轻轻一磕地面,洞口周围的数块青石板便朝一边齐齐飞起,洞口又扩大了些,而后,乌远不再停留,身形一闪,人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贾环回头看了眼还在后面尖声嚎叫,让忠顺王阻止贾环行动的赢皓一眼,面色虽然淡漠,但心中却隐隐有悟。 虽然他不明白隆正帝手下中车府的卫士是通过什么手段,得知了赢皓与赢皙之间的不伦恋事,但想来应该不会有假…… 既然赢皓之前的行动所为,都是为了赢皙这位太上元孙,那么…… 他此刻的所作所为,很明显,就是拼命的在往赢遈身上泼污水,栽赃陷害! 可是贾环有点想不明白,到底是何等污水,才值得赢皓破釜沉舟,不惜鱼死网破的拉赢遈垫背? 而且,他这么做,岂不是在帮隆正帝,他最大的仇人扫清障碍? 不合理啊…… “公子!” 就在贾环暗自思索时,一道黑影从洞口处忽然飞出,落在地上时,竟隐隐不稳,气息不顺。 贾环忙问道:“远叔,怎么了?” 乌远的面色有些发白,目光中更是带着一抹骇然残色,他对贾环沉声道:“公子,下面……下面有,大不敬之物。” 说罢,便不再往下细说,没有说明到底是何种大不敬之物。 见他如此,贾环面色一变,问道:“可有危险?” 乌远摇头道:“无人。” 贾环点点头,面上不显,但心中却大定! 连乌远都这般形色,且以大不敬相称,可想而知,下面的东西到底有多骇然。 不过这样,却能更好的达到他的目的…… 他想了想,对一旁的韩让附耳说了几句话,韩让面色一变,沉声一应,转身离去。 而后贾环又对乌远道:“远叔,你和大哥他们在上面守着,任何人若有不轨行为,你不必忌惮什么,该镇压的镇压,镇压不服的就杀。 不必顾忌太多,你是奉圣夫人的义孙,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贾环此言一出,许多人面色微变,乌远轻轻颔首。 而后,贾环又看向赢遈等宗室王公,微笑道:“诸位王爷,既然下面有大不敬之物,王爷们可有兴趣下去一观?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下面到底是什么。 是某人挖的地宫,设的龙椅? 还是准备的造反事物……” “贾环,你休要胡言乱语,血口喷人!本王府中,如何会出现这等犯忌之物…… 纵然有,那也是被奸人陷害! 这座小院,本王已经拨付给赢皓此子居住,内中一切,皆与本王无关!” 赢遈面色极为难看,厉声说道。 然而此刻,后面的赢皓似乎愈发进入了状态,拼命挣扎着,想要上前劝阻赢遈,让他快将外人轰走,不然就全露馅了! 而且还讲道理,这座小院是他在用没错,可这座耳房的外间是在他那座小院里,可脚下的里间,却是穿墙而过,深入王府后园的…… 所以请皇叔千万不要大意云云。 只是,这些“好心话”听在忠顺王赢时耳中,却几乎让他气炸了肺。 若是普通人间这般闹,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么粗浅的栽赃计策,能够理智的分辨。 可是,一旦涉及皇权,将不会有半点道理好言! 闹开后,朝野上下的指责怀疑,将会让他陷入泥沼,寸步难行。 无数“有识之士”,将会主动演化出无数的阴谋诡计。 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可他在乎太上皇的看法。 皇权,从来都自带着怀疑猜忌的属性。 最近一年来,赢遈已经明显感觉到,太上皇对他越发没有耐心了…… 心思百转间,赢遈转头指着赢皓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畜生,本王待你如何,你扪心自问。今日却使出此等拙劣小计来陷害于孤!你到底是何居心?” 赢皓却跺脚道:“皇叔,冤枉啊!难道小侄能料到会被当做囚徒一般押回京城,还能正巧遇到贾环来抄家……” 听到“抄家”二字时,赢遈脸色一黑,愈发愤怒,却听赢皓继续道:“就算是小侄之计,小侄也不可能去和贾环合作啊!皇叔,小侄真真是冤枉,冤枉啊,小侄一心都在为皇叔着想!” “哈!哈哈!这么说来,不管下面有什么,都坐实是本王之祸了? 好!那孤就下去亲眼看看,尔等奸贼到底准备如何诬陷本王! 诸位王兄,可有胆量与本王一起下去,做个见证?” 忠顺王赢遈气急反笑,高声道。 “十四弟,那你就和几位王兄王弟们一起下去看看,下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兄,就在上面替你看着。” 九郡王赢禟淡淡的道。 赢遈闻言,拱手道:“那就多谢王兄了。” 说罢,他看向贾环。 贾环哂笑一声,转身先下了洞口,董明月紧随其后。 而后,赢遈一行人也顺着洞口处的石阶,小心的下去了…… 洞口虽然不大,但洞底却别有洞天,远胜上面房间之广阔。 洞内亦并不昏暗,四角皆有手臂粗细的牛油灯烛点燃,照的洞内极亮。 然而,所有下来之人,目光都没有分开一丝,再去关注周遭的环境。 因为洞府中间的事物,对所有人的冲击之大,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在洞府中央,是一把龙椅,龙椅上,是一个刻画的惟妙惟肖的雕像。 雕像身着龙袍,头戴通天冠。 而雕像所刻画的人,正是忠顺王,赢遈…… 但若只如此,还在众人可接受的心理范围内。 然而,在赢遈的周围,还有三尊雕塑。 三尊,跪拜向他的雕塑! 其一,为皇太孙赢历。 其二,为皇帝隆正。 其三,为太上皇,赢玄!!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如果说,这已经令人目瞪口呆。 那么,在这三尊雕像上方,三支从上而降的筷子粗细的铜管,悬于雕像上方,不断滴下散发着腥臭味的污血,从三座雕像的头上,缓缓流下的场景,对众人的冲击,就达到了极致…… “疯了……” “疯了……” “你们疯了!” 看到这一幕,纵然贾环心里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却依旧震惊骇然的脸色发白。 怪道以乌远的心性,在上面却面带骇色,连下面到底是什么都不敢明说。 这一幕,谁敢说出口!!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不止贾环被唬住了,忠顺王赢遈更是被唬的面无人色,连连摇头,矢口否认道。 然而,他身后的宗室王公们,却不动声色的退开半步,离他远了些…… 忠顺王的面色惨白,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那不敢言的一幕,还是连连道:“这不是我做的,这绝不是我做的……” 贾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骇然,转过身,不敢再看那些,他对忠顺王沉声道:“忠顺王,这件事,无论是不是你做的,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派人去宫中禀报皇上……” “不行,不行! 这件事不是本王做的,本王凭什么要认? 这是栽赃陷害!这是诬陷!” 忠顺王赢遈嘶声咆哮道。 贾环冷声道:“这件事,涉及到太上皇、陛下和皇太孙,已经不是你说不行就不行的问题了。 现在都请离开这里,为防被人毁灭罪证,本侯要派亲兵接管这里,直到宫里派人前来。” “绝无可能!该离开的,是你们!” 赢遈吃人一样的目光看着贾环,咬牙切齿道。 贾环冷笑一声,就要再开口,却听宗室诸王身后,赢皓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哭丧道:“十四叔,小侄劝你多次,别放他们进来,你就是不听。你安排的事都在这里,怎能……” “住嘴!” 没等赢皓说完,怒发冲冠,面色涨的通红的赢遈爆喝一声打断他的话,指着他厉声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孽畜,到底为何这般做?说!” 赢皓无辜道:“十四叔,你到底说什么?这都是你安排小侄去做的啊……” “你还敢放屁!” 赢遈怒急,三两步冲到赢皓跟前,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力道之大,竟将赢皓生生扇的飞起。 而后,“砰”的一声,撞在了石阶上。 赢皓身体一震,一口血喷出。 赢遈作为忠顺亲王,身上是有武功在身的,尽管或许不怎么高明,但只要经过开筋炼骨,力量之大,就超过常人太多。 含怒之极的一记耳光之重,又哪里是不通武道的赢皓所能抗衡的。 “赢遈,你想杀人灭口?” 贾环虽然满腹糊涂,不解赢皓此举到底何意,却不妨碍他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你……” 忠顺王闻言,惊怒之下,差点也一口血出。 古往今来,还有比他更冤的存在吗? 可是此刻,他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贾环上前,走到赢皓身边蹲下,看看他是否有救。 可他脑后的那抹殷红,和他渐渐扩大的瞳孔,表明赢皓已经快要不行了。 然而,当赢皓看到贾环靠近后,似是回光返照的笑了笑,看着贾环,嘴巴张了张,声音轻不可闻道:“你……你注定还是要帮他,呵,呵呵…… 可惜,我刚才知道,你……你竟然和她……呵,呵呵…… 可惜,若是早知道一天,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不过……没关系,你……你注定还是要帮他的。 那位,绝容不下,你和她……容不下…… 我们,本该是,一,一伙……” 话未说尽,赢皓头一歪,气绝身亡。 …… PS:这一段完结后,一定好好在园子里和妹纸玩几天,太烧脑了,以后尽量少写这样的剧情,虽然订阅要比写园子戏好…… 稍微剧透点,几方黑手交叉,目的自然各不相同,但效果却可能惊人的相似。 我尽量尽快解密,然后写园子戏,其实我觉得还是写园子戏轻松的多的多…… (。) 正文 七百四十八章 谋算 贾环怔怔的蹲在那里,脑中惊雷翻滚。 倒不是怕赢皓的这番话被旁人听去,赢皓声音孱微,以贾环听声辨位的本领,也只是将将耳闻。 其他人定然听不见的。 而且,就算听见了,也听不懂…… 若非贾环是穿越而来,方才怕也听不懂赢皓那番云里雾里,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因为家中藏着的那个人,始终都在他心头牢牢惦记着的缘故,使得贾环对每一个和这个人有关的人和事,都非常敏感,所以才能在一瞬间听懂了赢皓的话…… 也因此,他越发震动! 自当年接掌宁国府以来,贾环就始终心存戒心,让人暗中打听着当年的蛛丝马迹。 然而越打听,贾环心中越忌惮。 贞元朝废太子,追封义忠亲王赢衽,是太上皇一生中最宠爱,甚至到了溺爱程度的一个儿子。 在赢衽没被废前,对于太上皇而言,只有赢衽与他才是父子,其他的皇子,不过是君臣。 纵然后来太上皇与太子父子生隙,赢衽意图起兵兵变不果,被废掉太子之位,圈禁至死后,仍被追封为亲王之爵,并传于其长子赢皙承袭。 而后,赢皙,便是当时最受皇宠的孙辈第一人。 直到后来,因巫蛊事件,赢皙重蹈其父之祸,亦被圈禁后,赢历才出了头。 然而,历朝历代皇室都最忌讳的巫蛊之事,依旧没能够彻底打败太上元后这一支的子孙。 赢皙虽被圈禁,却依旧享受亲王之尊。 太上皇每年年节赏赐给宗室王公的御品,郑亲王府都冠绝宗室诸王…… 由此可见,太上皇对这一支,是多么的宽容和溺爱。 然而,愈是如此,贾环心中也就愈是不安,对太上皇的腹诽也就越多。 他老人家睿智英明一辈子,偏偏在这件事上看不开。 难道他以为,真的能活一万岁,庇佑这一支一万年? 他现在对这一支愈宠爱,后继之君,就会愈发视这一支为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相比于这一支而言,其余任何皇子皇孙,都相当于“庶出”。 唯有这一支,是真正的嫡元子孙,比其他任何都更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这也是时至今日,士林中依旧有不少人为这一支说话,心向他们的缘由所在。 因此,可以预料到,太上皇龙御归天的那一日,就是皇帝对这一支展开无情打压的那一天。 不管谁登基,都容不得卧榻边,有一个比他更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而宁国府中,却藏着一个这一支所出的金枝玉叶。 无论哪个皇帝在位,在得知这一点后,想来都会问贾环一声:“你贾家,意欲何为? 意为废太子翻案乎?” 还是那句话,任何事,一旦涉及皇权,将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尤其是像贾家这样的军方巨头,更忌讳沾染此事。 如果贾环是一个冷血枭雄,那么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去,让秦可卿无声无息的消失…… 就当这个人,从来都未出现过一样。 日后就算有人翻旧账,可死无对证,谁能拿他如何? 此举还能像皇帝表明心迹。 毕竟,秦可卿是贾珍甚至是贾敬时代的因果,与贾环无关。 可谓一举两得。 但是显然,他不能…… 如果他这样做,他也不叫贾环了。 最重要的是,连赢皓都知道了这件事,更何况是,黑冰台和中车府…… 念及此,贾环心中倒吸一口冷气,站起身来。 转过身,他看着目瞪口呆的赢遈,沉声道:“忠顺王,你涉嫌巫蛊咒上,大逆不道。 如今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灭口。 你还想抵赖吗?”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 忠顺王赢遈面色那看之极,厉声否认道。 不过他看到贾环一副冷笑不屑的模样,心中也怕了。 换做大秦朝内其他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勋贵,哪怕是牛继宗、温严正他们亲至,赢遈都不会忌惮。 因为这些人在他没有彻底倒台前,还都知道遵守人臣之礼。 如果是他们在此,赢遈有信心让他们守礼退下。 最不济,也是僵持着。 可是眼前这个小赤佬,和他们完全不同,是大秦朝第一异数。 太上皇在时,他有太上皇护着。 太上皇闭关,他有隆正保着。 那么多御史言官弹劾他的奏折,估计隆正帝连看都没看,就令黄门送进了焚烧炉里烧了。 尽管,赢遈也没指望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弹劾倒贾环。 可是由此可见,在两代帝王心中,对贾环的爱护,尤其是太上皇…… 赢遈想不通,难道就为了一个已经死了三十多年的贾代善,和死了更久的第一代荣宁二公,太上皇就这般维护贾环? 可随即赢遈又每每否定这个想法,自古无情帝王家,岂是说着玩的? 连自己的手足和血脉都无情相待的帝王,又怎么可能惦记几个死人这么久? 可是除此之外,赢遈又着实想不出其他原因。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总之,面对油盐不进的贾环时,他打心底里感到忌惮。 他怕这个贾家莽三郎会忘记尊卑乱来…… 因此,他面色愈发阴沉,目光忌惮,看着一步步向前走来的贾环斥道:“贾环,你休要放肆!孤王,孤王要去见太后!” 贾环闻言,顿住了脚,冷笑一声,道:“正好,先顺路去大明宫吧,请!” 赢遈怒视了他一眼,哼的一声,而后甩袖,大步朝外走去。 不过,他心里却算计着,一会儿,一定让王府亲卫,不惜一切代价毁了这里。 只要烧掉掩埋了那些骇人的东西,只凭贾环的一张嘴,纵然能说出花来,他只说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就远没有那么严重。 若是能将贾环一起拖着离去进宫,其余人,就再不足虑…… 他虽然是一个偏文官的亲王,但王府中,也不都是废物。 忠顺王府内暗藏着二百精锐甲兵,由其次子赢锋所领。 在赢朗被废后,忠顺王已经准备,为赢锋请封亲王世子位。 他相信,他这个次子,不比那个废物赢朗,一定能打败贾环的这一百鞑子亲兵…… 在上洞口前,忠顺王忽又顿住了脚,回首看了眼洞府中央的阵势,细眸微眯。 但愿此阵,能发挥一些作用…… …… “十四弟,下面究竟是何物?” 见赢遈率先上来后,九郡王赢禟忙上前问道。 赢遈面色难看之极,咬牙道:“赢皓这个贼子,竟然行巫蛊之事,咒怨太上皇,想要栽赃到本王身上,真是该死!” “哦?这般歹毒!赢皓呢?” 九郡王赢禟听闻巫蛊二字,便面色一变,急声问道。 赢遈面色有些不自然,道:“本王见他总是往孤身上泼脏水,愤怒之下,就扇了他一记耳光。谁知他竟摔倒在台阶上,自己碰死了……” 赢禟闻言,“嘿”然一声,正想说什么,就见后面宗室诸王都面色发白的走出洞口,最后,贾环与董明月也相继出来。 “啪、啪、啪……” 忽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随之,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贾环的亲兵见到此人,主动放其入内。 “韩叔!” 贾环看到此人后,面色一喜,迎上前喊了声。 来人,正是韩让之父,京营节度使韩德功。 韩德功面色如铁,看到满屋子王爷在,先抱拳一礼。 不过没等他们开口,就站直身体,看着贾环沉声道:“宁侯,你传信过来,说都中有谋逆大案,十万火急。本将就带了五百兵马火速赶来,到底何事?” 贾环闻言,心中不由暗自给韩德功比划了根大拇指,到底是老成持重。 京营职责,便是维护京畿稳定,遇到突发事件,可先处理后奏报。 此言一出,就为贾环扫清了漏洞。 否则,旁人会攻歼他,拿京营当私兵,召之即来。 果不其然,本来看到韩德功的到来,面色就忽然一变的宗室诸王,听到他的这番话后,面色就更加难看了,尤其是忠顺王赢遈。 贾环也不再以私称相论,沉声道:“韩将军,此处有一地洞,下设极为骇人之巫蛊阵法,以咒怨太上皇、陛下和皇太孙三人,恶毒之极。 此事事关极大,为防有人毁灭罪证,所以我不得不向韩将军求救。” “竟有此事?” 韩德功闻言面色一变,但心中却大定,知道贾环打上忠顺王府之举,再无后顾之忧,不过面上,还要做足愤怒状。 贾环点点头,道:“韩将军,本侯现在要去进宫,向陛下甚至太上皇,亲自禀明此间内情。嫌疑人忠顺王,也要一同进宫,向皇太后说明……所以,此间证物安危,就由韩将军你来看守。 未得圣命前,任何人敢靠近此间十步内,韩将军你只管杀无赦!! 任何后果,由我宁国侯贾环,一力承担!” “喏!” 韩德功抱拳一应! …… 大明宫,一座不知名的偏殿内。 帷帐紧闭,屋内昏暗。 隆正帝负手而立,房间内还有二人,其一是在一旁坐在轮椅上的邬先生。 而另一人,则跪下地上,一脸谄媚笑容,道:“皇上,小侄所言句句属实。 当时,皇太孙一直在拖延时间,明明三两下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偏偏耗在那里。 不仅如此,他还让青龙以此为借口,像陛下您求援。 实际上,哪里需要什么救兵? 他是知道,梁建会反! 我们身边,一定有他的探子……” 隆正帝背对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寒声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苏培盛会领你从密道出宫。望你再接再厉,待事成之后,朕少不了你一个王爵。” “谢陛下,谢陛下……” …… (。) 正文 七百四十九章 希望 “邬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待殿内只有隆正帝与邬先生两人时,隆正帝淡漠的问道。 邬先生闻言,面色微变,犹疑了下,道:“陛下所问,可是……皇太孙之事?” 然而,隆正帝却冷笑一声,眼眸霜寒道:“不是,这件事,朕,不怪他。 他用的,是太上皇所授的帝王心术。 自古天家无亲情,有亲情的,都如……都如时儿一般了…… 他没有举兵直接杀来,已经算他心地仁厚了,嘿!” 邬先生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感慨之色,他又如何听不出,隆正帝语气中的悲凉、愤慨和酸楚。 只是,他到底是皇帝,看人看事的角度不同。 以帝王的标准来要求,皇太孙赢历的所为,确实不算错…… 天家啊…… 唉! 暗自一叹后,邬先生忽然回过神,面色一变,抬头看向隆正帝道:“莫非陛下所指,是说方才赢朗所说之事,宁国府中的那位是…… 陛下,这件事,贾环应该不知情吧?” “嘿!不知情……” 隆正帝极为刻薄的一笑,阴沉道:“那个妖人落在了他手里,你以为,以他的能为,还问不出话来么?朕就不信,他真的不知。” “陛下,您何不找贾环前来问问。臣以为,他再不会欺瞒陛下您。” 邬先生温声劝道。 然而,隆正帝却似乎有些任性道:“朕不问!朕就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做! 是不是,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重亲情。 还是……只是一个外憨内狡的小奸贼!!” 邬先生闻言,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有些为贾环担忧。 同时,也感慨命运之奇。 他与隆正帝朝夕相伴,很清楚他的内心。 说是外冷心热,可能有些不恰当。 但,隆正帝确实并非是一个真正刻薄寡恩之人。 他刻薄寡恩的对象,都是那些贪鄙之辈,或者是,无能之辈。 真正入了他的眼之人,隆正帝并不会吝啬恩义,比如说,贾环…… 只可叹,一个帝王,想拥有亲情,是一件多么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之事。 尤其是隆正帝,命运似乎格外多舛。 太上皇与皇太后对他……唉! 这倒也罢,可是,就连他的子嗣,有怨他的,有冷淡的,有敬畏的,独独没有敢亲近的。 或许正因为如此,当一个异类忽然出现,还表现出真诚的亲近之意时,隆正帝才会对他格外的宽容。 甚至,荒谬一些说,隆正帝是以对待子侄的心理和目光,在对待这个异类。 而这个异类,一直以来的表现,也格外能入隆正帝的眼。 或许他粗鄙不文,或许他鲁莽冲动,但是他对家人的呵护、保护,对亲情的维护,都让隆正帝格外的欣赏。 别说是皇室,放眼满神京城的世家豪门内,这样的异类,都屈指可数。 他让隆正帝渐渐有了对亲情的渴望和代入…… 而这种感情,却是容不得一点点玷污和欺骗的。 尤其是对隆正帝这种,极度缺乏亲情,又有些偏执的性子而言…… 贾环,你会如何选择,望你不要走上岔路啊,万莫忘记,伴君如伴虎…… 邬先生心中一叹。 “陛下……”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唤声,正是苏培盛的声音。 隆正帝沉声道:“何事?” 苏培盛道:“启禀陛下,中车府有红翎密信送至。” 隆正帝面色一变,霍然转身,道:“呈进来。” “喏!” 苏培盛一应后,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只黑色木盒,木盒之上,粘着一根鲜红色翎毛。 这在中车府的密信等级中,代表着十万火急! 隆正帝接过木盒后,先看了下上面的火漆,见完好无损后,方取下红翎。 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信纸,隆正帝一览之后,面色陡然大变,倒吸一口冷气,对从一旁推动轮椅过来的邬先生道:“天字号密地,暴露了……” …… 东宫。 太孙内室,除却三两个绝对放心的过的心腹内宦和宫女外,就只有一个须发皆白,身着太医官服的老者,匍匐在地,身子在微微颤栗着。 面色惨白的赢历的倚靠在床榻背靠上,细眸幽寒的看着地上的太医,低沉道:“王老院判,孤的身体,到底如何?可……还有医治的可能?” 王老院判,与公孙羽的父亲公孙老太医,并为太医院的两大院判。 甚至,王老院判的医术还在公孙羽父亲之上。 然而此刻,他却几乎肝胆俱裂,面无人色。 听到赢历的问话后,王老院判颤颤巍巍的道:“殿下,微臣……微臣……不敢……” “王老院判不必顾虑太多,只要你懂得封紧口,孤,非暴虐之人,绝不会牵连到你的家人。 你的老妻,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和三个孙子,都会平安无事的活下去。 孤不会亏待他们,尤其是你的后人…… 孤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你大可放心的说。” 赢历目光愈发幽邃,看着王老院判,淡漠的道。 王老院判闻言,惨然一笑,心知再无退路可言,为了家人,他只能牺牲自己…… 只是,到底心中难咽一口怨气,他用苍迈的声音颤声道:“殿下,您下.体双丸,被烈马踩爆。龙根处,更是被踩踏断裂,仅以包.皮相连,这还只是内伤…… 您后背双肾之处,被人用利器刺伤。虽无性命之忧,可是,与子嗣不利,更有碍寿元……” “够了!” 一直面沉如水的赢历,忽然爆喝一声,随手抄起一个玉靠枕,砸向王老院判。 “砰”的一声,玉靠枕砸在了王老院判的左肩,王老院判身形一晃,被砸趴倒在地,微微的**着…… “庸医!庸医!全部是庸医!” 赢历歇斯底里的吼道,面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双目隐隐赤红,疯狂,恐惧…… “薛痕在哪里?那个奸贼在哪里?孤要诛他九族,诛他十族,孤要将他剁碎了喂猪狗! 咳咳,咳咳咳……” “殿下,您千万当心身子啊!” 一个黄门太监走到榻前,搀扶住微微歪倒的赢历,见他面色惨然,忙垂泪劝道。 赢历剧烈**着,目光绝望道:“当心身子,孤还当心什么身子?残废之人,还有什么可当心……” 那黄门太监闻言,却拭去泪水,轻轻一笑,道:“殿下,不必太过担心。若是普通人,遭受此等大难,自然只有认命的份。但殿下不同……” 赢历闻言一怔,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希望,看着那黄门,急道:“高玉,你此言何意?” 那黄门太监对赢历道:“殿下有所不知,奴婢虽为残缺之人,却亦是武道中人,有一套专门为奴婢这等人修行的功法,名为《阴极神功》,相传,练到极致,可达阴极而阳生的境界。” 赢历闻言,忙问道:“此言当真?可有先例否?” 太监高玉却摇摇头,惭愧道:“奴婢只担保,殿下若修习此功,定然可保寿元无忧。至于能否练到阴极而阳生的地步,奴婢却……” 赢历闻言,顿时失望不已,不过……若真能保得寿元不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然而,就在他要下决定时,高玉却又开口道:“殿下,奴婢还有一法,必然能保证殿下复阳!” 赢历闻言,眼睛顿时大亮,他一把抓住高玉的手,激动道:“果真?高玉,快说,快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高玉道:“江湖上,相传天下第一炼体神功,为白莲教的《白莲金身经》。当年,白莲教主董千海,便是以此奇功,成为武林当中公认的天下第一武宗。这套武功最独特之处,就是在于能够不断的修复淬炼身体的每一处,使之渐成金刚。 殿下若能得到此功,必然能够复阳。” 赢历闻言,呼吸粗重道:“董千海现在何处?你们速去将他抓来,不惜一切代价,为孤抢到此功!” 高玉摇头道:“殿下有所不知,早在六年前,董千海已经被黑冰台设计抓住。那一战,黑冰台先利用玄武白良辰,色.诱董千海,并在其酒中下.药,下了软骨散,使得董千海一身功力十去七八。 而后,黑冰台主人柴玉关亲自出手,带着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大千户,围捕董千海和他女儿。 然而,即使在那等情况下,董千海依旧为其女杀出了一条血路,送她逃出了包围圈。 最后,董千海却落在了黑冰台手中,被关入黑冰台大牢。 若非如此,这些年,名动天下的白莲教,也不会烟消云散。” 赢历闻言,眼中光彩熠熠,他看着高玉道:“竟这般了得,竟这般了得…… 不知,青龙能否替孤去黑冰台取回《白莲金身经》的修行法门?” 高玉摇头道:“殿下,这怕是不能。对于董千海这种人,刑罚加于身,不会有丝毫作用。磨砺心智的话,以其心性之坚韧,怕是更难……” 赢历闻言面色难看起来,看着高玉道:“那你是何意?” 高玉谦卑一笑,道:“殿下,奴婢虽然拿董千海无法,却知道,还有一个人,会《白莲金身经》的修行法门。” “谁?” 赢历急问道。 高玉卑微一笑,道:“宁国侯,贾环!” …… (。) 正文 七百五十章 福祸相依 皇城东,景风门。 贾环骑马带着亲兵,与宗室诸王的轿子,共同行驶而来。 兴许,都中百姓的敏感性原本就很高,因为皇帝打围匆匆而回的缘故,今日皇城中的气氛显得压抑非常。 而随着贾环这一行人的到来,景风们外的气氛愈发肃穆、紧张。 御道两边的街上,行人步履匆匆,没有什么言语,不过都不住的往这一行大人物队伍中打望着。 关中老秦人,都比较好热闹…… 贾环甚至在街边人群中,看到了朱雀千户,王炎。 然而,这里却并非是朱雀大街…… 贾环不知身为朱雀千户的王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想来,一定是发生了非同寻常的事。 不过,老爷子的面色虽然极为凝重,但与贾环的目光接触中,却并没有暗示他,有对他不利之事将发生的意思,只是用眼中的深意,让他务必当心…… 自当年承爵以来,贾环就与王炎联系不断。 逢年过节,都会亲自上门,以晚辈礼拜访。 这并没有以他地位的不断提升而改变…… 而王炎,也因此待他极好,老头子无儿无女,视他若孙辈。 给了他许多很有价值的珍贵意见,让他少走了不少弯路和险路…… 值得一提的是,严格来说,王炎并非荣国一脉的人。 因为他从不与牛继宗等军中大将往来。 他与贾环的交情,是私教。 只可惜,此刻并无机会详谈,王炎的身影一闪而逝…… 贾环一行人进入皇城后,他的亲兵家将及诸王府的亲卫都留在了门外。 而这么大的动静,想来宫里早就得到了消息,因此,甫一进宫门,就见十数个黄门太监,在宫门前侍立恭候着…… “奴婢见过诸位王爷,见过宁侯。 王爷、宁侯,陛下和李相爷、张相爷、马相爷等辅政相爷,并军机阁诸位大臣,在武英殿议事。 得知诸位王爷和宁侯前来,特命奴婢前来相迎!” 大明宫总管太监苏培盛,位列诸太监之首,躬身道。 “哼!不必了,本王是来见太后的!” 听闻这么大的阵势,且连李光地那个老东西都出现了,赢遈哪里肯去,一甩袖袍,沉声道。 听他这般说,其他宗室王公也都犹疑起来。 连正主都不露面,他们去岂不是成了顶罪羊? 一个个都寻思着要不要再一起去见见太后,给他老人家请个午安…… “王爷,可是陛下和诸位大人都在等着……” 苏培盛为难道。 赢遈冷哼一声,骂道:“狗奴才多嘴,皇太后也在等着孤,你倒是说说看,孤王该去哪边?” 苏培盛闻言,顿时不敢多言了。 他就算有一百颗脑袋,也不敢说先去见皇帝。 大秦以孝治天下,此为至理,谁敢挑战…… 赢遈见状,嘴角微微得意的弯了弯,只要他先一步去了太后宫中,今日之事,多半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待回过头来,他再好好跟这些人算这笔诬陷之账! 念及此,赢遈抬腿就走。 然而,没走掉…… “贾环,你干什么?你敢拦孤去见太后?” 赢遈面色铁青的看着挡在他身前的贾环,厉声斥道。 贾环呵呵一笑,道:“若是寻常,小臣我自然不敢阻拦王爷你去尽孝道。陛下呢,自然也没皇太后大。 可是……” “可是什么?孤王警告你,最好立刻让开。 否则,孤王定到太后面前参你一本,离间隔断天家亲情之罪! 后宫虽不能干政,但此事,太后却能将你治罪! 孤王倒想看看,到时候谁能护得住你!” 赢遈厉声急语道。 贾环淡淡一笑,道:“可是……你王府中,暗藏以巫蛊咒魇太上皇、陛下和皇太孙之阵法。 此等骇人听闻之疯狂罪行,危及我大秦的江山社稷。 事涉三代皇统,此案堪称大秦立国百年来,第一大案。 又岂容你轻易推脱?” 此言一出,赢遈面色连变,难看之极,他眼神阴鹜的看着贾环,道:“贾环,那些东西绝非本王所设,否则,本王岂会让你这般容易就找到? 你颠倒黑白,是非不明,还敢阻拦孤去见太后? 孤王倒想看看,谁敢阻拦!” 贾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道:“谁敢阻拦?王爷,你以为我现在在干什么?” “你……你放肆!贾环,你敢****宗室亲王?汝欲反乎?” 赢遈几乎要气炸了,伸出手,颤巍巍的指着贾环怒道。 贾环冷冷一笑,道:“你现在是亲王,一会儿就不一定是了…… 王爷,不用再故意耽搁时间,今日除非太上皇亲至,玉口金言,宽宥了你的罪行。 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我最后劝你一句,最好自己走,别逼我动起手来。 否则,太上皇御口亲封我为贾家莽三郎,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 好歹给自己留一分体面罢!” 言罢,周围人都如同看疯子一样看着贾环,可却又没人把他的话当儿戏。 他打过两个亲王世子都没事,再打一个亲王,也未必就一定有事。 前唐时,武勋大将尉迟恭因为座位排名问题,就将宗室郡王李道宗的眼睛给打瞎,太宗皇帝也没把他怎么样。 更何况此时贾环有大义在手,真要将忠顺王打一顿,怕是受到的惩罚更轻。 可赢遈的颜面威望必将彻底扫地…… 如果说方才赢遈的气愤还有几分作势的成分,那么此刻,他当真是差点气昏了头。 他统摄朝中大权十数年,何曾有人敢这般威胁他? 可是,看着贾环眼中的“疯狂”之色,他到底不敢再说一个走字…… 赢遈连连点头,寒声道:“好,好!孤王走一趟武英殿就是。 孤倒想看看,赢正能将本王如何? 他会不会护着你这个颠倒纲常的贼子!” 说罢,忠顺王赢遈一甩袍袖,大步朝武英殿方向走去。 …… 东宫。 “贾环……是他?” 赢历闻言面色一变,脸上的激动色渐渐敛起,细眸中散发出一抹刻骨的恨意。 若非是贾环和隆正帝昨夜的布局,他如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更是活都活不长久了…… 可恨,该杀!! 可是…… 若真的能修习此等武功,复阳延寿,那…… 再与他虚与委蛇些时日,也不是不可…… “殿下有所不知,当初董千海的女儿逃出后,恰巧遇到了当初被贾家发配到城南庄子时的贾环。 贾环为其美色所诱,便收留了她。 而后,更是纳了她为妾。 并以此,从董千海那里获得了《白莲金身经》。 殿下您想想,这些年,贾环受过多少次必死之伤? 最后却总能奇迹般的快速恢复,这其中,就是《白莲金身经》的功效啊!” 高玉语气,极为艳羡。 想想也是,任何一个习武之人,能够亲眼目睹发生在贾环身上的一幕幕神奇之事,就没有不心动的。 自贾环“出道”以来,不说三天两灾,可安稳日子几乎没有过。 若换个人,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挺了过来,这只能说明,《白莲金身经》,果不负传闻之盛,甚至比传闻中,更犹有过之! 又岂能不令他心动…… 而比他更心动的,是赢历。 如果真有这般神奇的话,那…… 他就是再让贾家嚣张几年,都不成问题,权当他将功赎罪了。 只是,贾环能给他《白莲金身经》吗…… 就在赢历和高玉密谋时,被赢历打翻在地的王老院判,几次欲言又止。 他本想告诉赢历,《白莲金身经》,乃至刚至阳的武学,不适合他…… 若赢历肾水未破,元阳未失的话,《白莲金身经》自然是练体的不二奇功。 可是,他观赢历,元阳已失,早就破了童子之身,如今更是伤了肾水。 若是再强练《白莲金身经》,那简直就是饮鸩止渴! 他练的越快,越深,体内元阳之气非但不能壮大,反而会愈发流失。 纵然一时间表面上看去会好的多,可最多三五载内,他必然会在顶峰时期,暴衰而死,绝无幸理。 还不若修行那《阴极神功》,虽然难有子嗣,可到底还能活下去。 然而,纵然修炼《白莲金身经》,也绝不会再有子嗣。 阴阳冲击之下,还会心性大变。 只是,这番话,在王老院判的口中转了几转,终究却没说出来。 他已年过古稀,为大秦劳心劳力了数十年。 临到晚年,却不想天降横祸。 为了家人的性命,必死无疑。 他又岂能没有怨气?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若是贾环不给皇太孙功法便罢,若是给了…… 最多五年,老夫,在九泉之下,等着你。 有你这世间至尊至贵之人相陪,老夫死而无恨! 念及此,翻手间,王老院判手中出现了一根细若牛毛的金针,往胸口一拍,金针被他刺进了心脉,随即伏地而亡…… “殿下,他死了……” 王老院判刚死,高玉身形一动,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探了探他的脉搏,面色微变,对赢历说道。 赢历看了眼王老院判的尸体,眉头微皱,有些厌恶道:“抬出去,让人通知他的家人来领,就说他为了给孤看伤,劳累过度而亡。 待孤身子好些,必然上门亲自拜祭。” 说着,他从床榻边摘下了一枚杏黄色玉佩,随手一扔,丢在了王老院判的尸身上,而后不再看他。 “殿下……”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赢历闻言面色一变,沉声道:“何事?孤不是说过,不得轻易打扰吗?” “殿下,是陛下有旨,请殿下前往武英殿议事。” 青龙在门外,语气谦恭道。 赢历沉默了下,与高玉对视了一眼,眼中厉色一闪而逝,高玉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而后,赢历淡淡的道:“孤知道了。” …… 正文 七百五十一章 诬陷 “五城兵马司主事裘良,其祖景田侯裘城,战功赫赫,何等威名。 可惜生子不肖,其子裘迁,在战场上为求苟活,竟给罗刹鬼下跪磕头而逃得一命,丢尽颜面。 后因先荣国念其父之战功,为其求情,方苟且脱罪。 只削其爵,圈禁而终。 算是全了先景田侯的功勋和体面。 朝廷,也不算愧对功勋之后矣。 却不想,其父如此,其子更为不堪。 猪狗不如的东西,也不看看他自己有几分能为,就敢伙同宁至兵变,欲弑君谋逆! 此贼若不即刻诛九族,何以正朝纲,威社稷?” 龙椅上,隆正帝面色铁青,厉声急语,数落着昨夜兵变之一的罪行。 之所以先将裘良提出来鞭笞,一来昨夜他最先起兵,虽然最没存在感。 二来,他是忠顺王所荐之人…… 对于隆正帝的意见,下方的诸位大佬们,都没有异议。 起兵造反,意图弑君。 这种罪行,本该诛除九族! 裘良不仅在军方没什么影响力,在忠顺王一脉,亦是狗腿子的角色。 死不足惜! 只是…… “陛下!裘良死不足惜,只是,是否先交由三司会审,问出是否还有幕后黑手,可还有同党勾连,而后再诛其首? 臣以为,仅凭区区一个裘良,是做不出这等骇人之事的。” 张伯行口直心快,心思正直,开口建议道。 此言合情合理,隆正帝虽然面色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真的由文官们审问出什么骇人听闻的罪证,也不****的事…… 而后,隆正帝再道:“至于宁至,他……” “陛下,宗室诸王和宁侯在殿外候着了。” 从大殿后面悄步走进,苏培盛在龙椅下立足,对隆正帝躬身道。 隆正帝闻言,眉头微皱,沉声道:“宣。” “喏!” 苏培盛倒着退下平台,而后尖声道:“陛下有旨,宣宗室诸王、宁国侯贾环进殿!” 话音毕,大殿门口处两个黄门,齐声唱道:“陛下有旨,宣宗室诸王、宁国侯贾环进殿!” 又四个黄门太监从殿外将门缓缓推开,宗室诸王在前,贾环在后,一起进入殿内。 “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 一番见礼后,隆正帝细眸微眯,森冷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在贾环脸上顿了顿,看他一本正经,义愤填膺的模样,和往日无赖样大为不同,微微怔了怔。 然而没等他开口询问,下方忠顺王似乎火气比他还盛,赢遈一手指着贾环,厉声道:“请陛下严惩此等目无纲常,犯上之贼!” “到底何事?” 被赢时捐狂之气冲的眉头紧皱,隆正帝冷声道:“忠顺王所言何事?” 赢遈似乎气昏了头,竟然抬手指着隆正帝,厉声道:“你还问我?都是你教出的好臣子! 他竟敢……他竟敢威胁本王,跟孤动手! 孤王今日若是不来,他都要杀了本王!”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沉,脸色难看的紧,看向贾环,沉声道:“可有此事?” 贾环摇摇头,道:“没有。” 隆正帝点点头,又看向忠顺王…… 忠顺王心里一万头“艹尼玛”狂奔,气得似乎话都说不出了。 隆正帝见之,心中微有快意,再问道:“你们就是因为此事,前来见朕?” 语气不屑,好似这只是多不值一提的小事尔。 忠顺王气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声音微变道:“好,好!好一对臭味相投的君臣,孤王去找太后主持公道!太后主持不了,孤王就去跪求太上皇……” 说罢,赢遈狠狠一甩袖子,就要转身离去。 然而,去路却又被贾环所阻…… “正事没说完,王爷还请稍安勿躁。” 贾环微微颔首,语气真诚道。 忠顺王闻言,面色一滞…… 他却不知,论“假痴不癫”之计的使用,贾环可以当他祖宗! 没等他继续再表演,贾环拦在他面前,就地对隆正帝及殿内诸位大佬道:“陛下,就在昨夜铁网山大营兵变时,有一武宗级妖人,闯入宁国府,杀害一名护卫,又打伤臣之爱妾,几令其丧命! 若非臣早有预防,昨夜臣家中,怕是…… 幸好,臣早做安排,及时赶到,才使得惨难没有发生,还将妖人抓获。 今日臣回来后,便押着此妖人前去寻找幕后之人。 最后,发现妖人贼巢,竟在忠顺王后院。 臣实在不信此等丧心病狂,生儿子没屁.眼的事,会是忠顺王所为。 为了给王爷洗刷污名,臣就命亲兵家将进去搜查一番。 陛下,之后之事,臣都不敢说啊!!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臣学识不厚,只会用这个词,但这个词,绝对无法形容贼子的该死。 臣……臣……” “快说!” 隆正帝面色阴沉,不耐烦的喝了声。 贾环忙道:“臣的家将,在忠顺王府后院的一座耳房中,发现了一幕惨剧。 数个年轻女子,全身赤.裸的惨死在屋内……” 此言一出,除了隆正帝外,满堂大佬都微微皱起眉头。 这种事若是发生了升斗小民家中,自然是破了天的大案。 可别说是发生在亲王府,就是你贾家,这些年暴毙的下人还少吗? 谁会真拿这种事当事?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不敢说“视万物为刍狗,视苍生为刍狗”。 但若只是几个寻常草民百姓的命,对他们而言,真不算什么。 但是,贾环显然没有说完:“陛下,您道那些女孩是怎么死的?她们是被人用刀戳破下.身,流血活活流死的。 她们的血液,都被放入了一个大铜盆里。不仅是血液,还有她们临死前因恐惧而失禁…… 陛下您懂得…… 那些东西,都流在了一个大大的铜盆里。 而这个铜盆下,竟然连通着一个密室。 陛下!您猜,那密室中有什么?!” 我猜你亲娘! 隆正帝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其他大佬们也都皱起了眉头。 贾环干笑了声,然后立马收敛笑容,恢复沉痛震惊之色,道:“陛下,那密室中,竟有大不敬的巫蛊大阵啊! 臣下去后,看到那大阵中央,有一龙椅,而龙椅上坐着的,竟然是忠顺王的雕像,如真人一般。 他身着龙袍,头戴通天冠,坐在上面。 而四周,还有三个人,却是跪拜在那里! 他们分别是,皇太孙,陛……陛下,还有……还有太上皇!” “什么?!” 隆正帝“砰”的一下拍击了下面的御桌,大怒道:“好胆!” 李光地都颤颤巍巍的从特赐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骇然的看着赢遈。 “以父拜子,以君拜臣,忠顺王,你疯了!” 张伯行厉声斥责道。 连马齐都震惊不已的看着忠顺王…… 赢遈见状,面色陡然涨红,大声道:“张伯行,你不要血口喷人。那个巫蛊之阵,绝非本王所为!” 张伯行冷笑一声,道:“若是旁人所为,他们为何要将你树立在中间?” 赢遈怒道:“你问本王,本王如何知道?对了,孤知道是何人所为!” “谁?” 隆正帝咬牙寒声道。 赢遈道:“是荆王世子赢皓!这个畜生,亏本王待他如亲子,他却这般诬陷本王。 本王王府的后院,也一直借给他在用。 就是他!” 隆正帝沉声道:“赢皓何在?” “这……” 赢遈顿时滞住了。 贾环趁机接入,高声道:“陛下,荆王世子赢皓曾言,这些东西都是忠顺王交待他所为的,他还一直驱赶臣出去,忠顺王也是…… 后来,忠顺王恼羞成怒,竟杀人灭口。 当着臣与众王公的面,生生将荆王世子杀死!” “你胡说!” 赢遈怒声道:“赢皓分明是在栽赃陷害!” 贾环却不理他,继续火上浇油道:“陛下,您可知,那些女子流出的污血和污秽都去了哪里? 原来,那个巨大的铜盆下,有一个铜管相连地下密室。 在密室间,一分为三,分别悬于……那三尊雕像的头上,日夜不停的,将那些污秽之血,低落头上…… 陛下,此等歹毒阴诡的巫蛊阵法,真真是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到了极致啊! 因为情况极其重大,臣为恐有人毁尸灭迹,因此特意请京营节度使韩德功领兵相救。 臣来前,特意叮嘱韩德功,在未得圣意前,任何人敢靠近十步以内,杀无赦! 而忠顺王一路上,不断想要逃去太后宫中躲避,臣不得已,才押着他来见陛下的!” “好!好!好一个忠顺王!赢遈,你还有何话说!” 隆正帝龙颜震怒,怒声道。 “我说过,那不是本王所为,就不是本王所为!” 赢遈高声回应道。 他心中虽然憋闷非常,但其实还并未觉得此事有多可怕。 一来这事的确不是他所为,可以经得起查证。 二来,因为太上皇正在闭关中…… 如果太上皇没有闭关,发生此等骇人大案,太上皇震怒下,兴许赐下一杯毒酒或者三尺白绫都说不准。 毕竟那巫蛊之阵太过骇人听闻。 可太上皇既然在闭关,那么其他人就没有权利直接处置他。 一定要等到太上皇出关。 这就给他留出了时间,而有皇太后在,他就更不会有大难了…… 因此,他并不怕隆正帝的诘问。 就在这一对兄弟俩一步不让的对视间,殿门再次打开。 一顶杏黄色肩舆,抬着面色惨白的皇太孙赢历进来。 肩舆落下后,他挣扎着给隆正帝行礼,气若游丝道:“儿臣……赢历,给父皇请安。” 隆正帝见他的气色比之前更差了,眉头紧皱,道:“你不是说已经无碍了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赢历苦笑一下,只这几个动作,就已经冷汗满面,道:“蒙父皇关爱,儿臣无事……只是听闻父皇相招,便让太监们赶的急了些,有些颠簸,触及了伤口。”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对苏培盛道:“去给太孙搬一把椅子。” “喏!” 苏培盛忙命殿内侍立的宫人,搬来一把圈背椅,扶着赢历坐下。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哎呀!难道……难道那个巫蛊阵法真的……真的……” 待赢历坐正后,轻轻呼出了口气,就见贾环走在他身边,一脸惊吓的看着他,面色有些发白,话不敢说尽。 赢历闻言一怔,眉头微皱,道:“什么巫蛊阵法?什么真的?” 贾环又忙不迭的将之前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面色骇然道:“殿下,深思极恐啊!” 张伯行最听不得这一套,喝道:“贾环,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巫蛊不巫蛊的,都是混账东西,你也是在战场上杀进杀出的人了,还信这些? 再说,陛下不是平安无事吗?” 贾环面色苍白道:“张相,陛下……陛下自然无事,可是,昨夜陛下却死了一个替身啊!” “嘶!”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思之,似乎极有道理。 “殿下,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受伤呢?” 贾环关心的问道…… 赢历面色一凝,从忠顺王脸上收回了目光,淡淡的道:“孤是被身边太监薛痕所伤,薛痕……他服侍了孤十数年,从来本分老实。他若想害孤,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谋害。 却不知为何,昨夜在孤拼死去救父皇时,忽然暴起,重伤于孤。” 赢历从不觉得军方会是他的阻碍,因为军方不得干政乃是太祖、太上铁律。 因此,在贾环和忠顺王之间,他还是以忠顺王为最大阻碍…… 如果能先除去一个,他自然以忠顺王为先。 贾环闻言,再道:“看来,连殿下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奴婢,无缘无故,怎么会暴起伤人呢?他要是真有歹意,早先就有无数机会。可见,巫蛊之事,并非当真不信便不存在……” 这并非是一个唯物主义的时代,别说现在,就是几百年后,世界依旧有一半以上的人相信神明的存在。 更何况是现在?! 除了张伯行依旧不怎么相信外,其他人被贾环这么一联系,都惊疑不定起来。 连隆正帝和李光地的眉头,都齐齐皱起,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面色青红变幻的忠顺王赢遈。 皇太孙赢历更是目光森然,他已经想了无数次,都想不明白,太监薛痕到底为何会突然杀他。 他又为何会忽然罹受此难。 现在,情况似乎已经明了了。 巫蛊! 巫蛊!! “唉!其实,现在看来,陛下和太孙都有惊无险,化险为夷了。 只是,太上皇正处于关键时刻,也不知,会不会被影响……” 贾环目光扫过面色苍白的赢遈,唉声叹气道。 “贾环,你好歹毒的心肠!” 赢遈真的怕了,隆正帝的替身死了,他不在乎。 赢历被自己的伴当所伤,他也可以无视。 可是,若是太上皇闭关中出了一点差池,他就真的承受不起了。 太上皇的确英明睿智,不世出的圣君。 可是,他老人家却是一个相信神灵,相信巫蛊存在的人。 否则,也不会封清虚观的张道士为“大幻仙人”。 太上皇若是闭关顺利则罢,谣言不攻自破。 然而,但凡有一点不顺而失败,就真会迁怒到他身上。 △≧△≧ 不仅如此,在朝堂上,在士林中,都会让他身败名裂! 赢遈又如何会不惊怒! 只是,在这座武英殿内,形势却对他极为不利。 似乎众人都已经听信了贾环的话,以为他是巫蛊黑手。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办法脱身的时候,忽然,殿外传来一道声音,令他面露狂喜之态! “皇太后驾到!” …… 正文 七百五十二章 三大忌! 龙首宫。 梁九功从大明宫回来后,穿过御林军防御层,再穿过三位供奉把守之外殿,启开封龙石,穿过狭长的密道后,来到了密室外间。 习惯的走到了唯一一个与外界相通的一个狭窄镂口处,看了眼镂口下空空如也的御桌,梁九功微微一怔,白眉轻挑。 这里,是黑冰台主人柴玉关,寻日里送入密折的地方。 当然,也不是每日都送。 有时若无大事发生,隔三差五的送一遭也是有的。 可是,以梁九功多年的宫廷生涯经验,他今日分明能感受到宫里的异常和凝重。 莫非,这些都没被柴玉关那厮看在眼里? 想起柴玉关的傲慢,梁九功摇头一笑,却也不再理会。 他和柴玉关是两条线上的人,互不统属。 他心里清楚,同为太上皇夹袋里的人,他和柴玉关两人的分量,不一定谁轻谁重。 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梁九功,自然不会去挑柴玉关的刺。 既然他柴某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往里面送折子。 那么不送就是,日后太上皇问起来,自有柴玉关来应对。 而且,应该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念及此,梁九功转身进了内间…… 太上皇赢玄依旧负手而立于那副《寒山梅花图》前,凝神观摩,好似那副图中,有无尽奥妙一般。 对梁九功的回来,不闻不问。 至于外面的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在意的。 江山,始终都在他的掌控下。 梁九功也不敢打扰,轻轻的从一张黄梨木御桌上,拿起空了的紫衫壶,准备到外面取地下泉水,在泥炉上,烘一壶清茗备着。 不过,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忽然传来太上皇的声音: “梁九功,朕已经到了最后的玄关处,要闭死关以顿悟最后的玄妙。 不知具体要多久,许是一刹那,许是三五日,皆有可能。 你把守在外间,若无天惊之事,绝不可以轻易相扰。 这些年,国事耽搁了朕太多的精力,以至于区区一个武宗,就困扰了朕数十年。 这一次,朕绝不再分心。 一定要堂堂正正的,打败他……” “上皇放心,老奴遵旨…… 上皇,老奴冒死多一句嘴:上皇多年来,困于旧事久久难平,遂成心魔。 这才困于武宗之前,难以克服…… 其实大可不必。 上皇的一切所为,皆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 那人……他也心知肚明,不曾有分毫怨愤。 上皇又何须自责……” 密室内静了静,过了半晌,梁九功的额上已经见汗,才听到太上皇幽幽的声音: “朕知道了,出去吧。” …… “臣等参见皇太后!” 武英殿,隆正帝引领宗室诸王与重臣们,于大殿门口,恭迎皇太后。 皇太后面色淡漠,点了点头后,在诸多昭容宫女并太监的陪侍下,进了殿内。 “太后,您怎么来了?” 隆正帝一边随行,一边面带恭敬,微微躬身对皇太后道。 皇太后闻言顿住脚,转过头,眼神清冷的看着隆正帝,道:“本宫听闻,皇帝带着重臣,在武英殿里围攻你十四弟,还任人欺辱他,所以本宫来看看。”凌厉的眼神扫过后面的贾环。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滞,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正要解释两句,可他身后的忠顺王赢遈,却忽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哭道:“母后哇,您可终于来了!您要是再不来,他们就要废了儿臣,要杀了儿臣啊!” 皇太后闻言,面色再变,看向隆正帝的眼神愈发森然。 隆正帝虽然是她的长子,可自落草那天起,就被抱给了孝懿仁皇后。 两人虽为母子,但感情淡漠之极。 更兼隆正心性孤拐,心思阴缜,远不如幼子赢遈乖巧懂事。 因此,对于这个长子,皇太后心里根本没几分喜爱。 再到后来,隆正帝“偷取”了忠顺王赢遈的皇位,皇太后心里,就只有厌恶了…… 此刻看到赢遈近五十岁的人,竟被逼到这个地步,她如何不心疼,如何不恼怒! 然而,没等她发作,旁边那个让她极其厌恶的人,开口说话了:“不知太后,是从何处得知臣等在攻歼忠顺王?” 皇太后愈发凌厉的眼神,一下就看了过来,她看着贾环那张让她心怒的脸,沉声道:“怎地,您们敢做,还不敢当着本宫承认吗?” 贾环笑了笑,在其他人或担忧,或讥笑的眼神中,淡淡的道:“臣的意思是,太后可还记得,立在大明宫前的那块石碑上所书的内容?” “轰!” 此言一出,当真如同晴天惊雷一般,炸响在武英殿中。 别说当事人皇太后的面色先“唰”的一下惨白,继而铁青,就连隆正帝和其他重臣及宗室诸王,都被震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作死小能人贾老三…… 一些理论上的东西,哪里就能运用于现实啊。 “好!好!果真是皇帝的好臣子。 本宫早就听闻,宁国侯慢怠嫡母,不知孝道为何物。 今日一见,果然见面更胜闻名! 本宫关心爱子,也有违朝纲耶?” 皇太后当年的杏眼,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变成了如今的三角眼,眼中寒芒大盛,看着贾环的眼神,当真是杀气凛然。 先扣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接下来,自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贾环却呵呵一笑,躬身道:“太后,臣是否孝道有失,今日之后,太后自可命人前去查探。 若当真如此,我贾环甘愿受戮。 至于太后关爱爱子,自然也无可厚非。 但是现在,还请太后告之,太后您,是如何得知这武英殿中发生之事的。 太后,相比于大秦的江山社稷而言,微臣之事,实在微不足道。” 然而,皇太后城府心性极深,她能从普通一宫女,一直升到四妃之位,最后更是荣升为皇后、太后。 权谋心术之深,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她根本不接贾环这一茬,只是揪着一个“孝”字不放,甚至根本不理会贾环之言,她看着隆正帝寒声道:“皇帝,这就是你教出的好臣子? 是谁在背后给他撑腰,让他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冲撞本宫? 本宫倒是不知道,这大秦,是否还是上皇所御之,以孝为本的天下?” 隆正帝闻此诛心之言,心中一紧,忙躬身请罪,言道不敢。 不过,没等皇太后再相逼,贾环插口道:“皇太后所言极是,我大秦,的确是以孝治天下。 只是,孝,也要分为大孝和小孝。 陛下乃天子,对天子而言,唯有以太祖高皇帝、太上皇所立下的祖制规矩,和这大秦的江山社稷为重,方为大孝。 余者,皆为小孝! 太后,臣再次斗胆,请太后明言,太后身在后宫,是如何得知前朝武英殿之政事的?” “大胆!贾环,你敢凌逼太后,犯上作乱,罪当诛除九族!” 见皇太后被贾环的一番话顶在原地,面色阴沉难看,下不了台,其身后的大太监莫为广大感“主忧臣辱”,上前一步,指着贾环厉声喝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眼前就没了贾环的身影。 他做梦都想不到,贾环敢当着皇太后和隆正帝的面动手,因此,周身没有半点防御。 待他回过神时,只觉胸口被一巨锤轰中,人便吐血飞起,而后重重摔落在地。 “本侯身为国朝一等侯,太上皇钦赐凤翅金冠,斗牛公服,可于门下知政。 也是你一个内廷阉庶敢斥责威胁的?找死!” 贾环满脸暴戾之气,看着倒在地上,身受重创,费力挣扎也挣扎不起的莫为广,怒斥道。 眼中的杀意浓厚,一点不作假。 这一副做派,却让众人愈发震惊,太后的脸色都变白了。 不过,她的心性,又怎会被这种事吓倒。 宫廷之中,从来没少过血腥和人命。 她绝对不信,贾环敢动她半根指头。 因此,她便更加愤怒了! 只是,没等她再出言相逼,隆正帝就满脸暴怒的对贾环吼道:“放肆!敢在太后面前动手,还不跪下!” 声音如雷,震荡殿中,倒是将皇太后的话堵在了口中。 贾环没有丝毫犹豫,跪在当庭。 只是,却依旧没有放弃他的观点,贾环转头对李光地道:“李相,此事绝非小子不知死活,不顾家族安危,肆意妄为。 我大秦祖制,后宫不得干政,阉庶不得干政,军方不得干政! 此乃保我大秦千秋万代、万世不移基业之金玉良制也! 小子虽不学无术,却也知道,自古而降,亡国之兆,皆从此三者起。 三者不乱,则天下再乱也有限度。 故,此为大秦立国之根本也。 小子虽年幼无知,却深以为然,时刻念于心。 可是今日,陛下与李相等重臣于武英殿闭门议事,朝会未毕,而后宫已然侦知。 此必是有心人安插耳目于此殿,时刻传递之故。 此乃大忌之一。 太后本为后宫之主,当为后宫宫妃表率。 然而,太后侦知前朝不算,更亲自身临武英殿,诘问当朝天子,干预朝政! 此乃大忌之二也。 我贾家世代簪缨,满门忠烈,一门二公。 贾家男儿自先祖以降,泰半亡于国事。 纵然小子不肖,难及先祖分毫,然亦是九死一生于疆场,为国征战流血。 莫为广,太后身边一阉庶尔,却敢于陛下面前,并诸位国朝重臣面前,威胁诛贾家九族满门! 此为太监乱政之兆,乃大忌之三也! 李相,小子人微言轻,生死事小,而大秦国统朝纲为大。 陛下至孝,难言慈圣。 然李相为两国朝元勋,太上亦尊。 此时此刻,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此乱国之行吗?” 此言一出,满朝震动。 李光地更是面色激荡,一双老眼死死的看着贾环。 浑浊的眼中,眼神是那样的深不可测。 然而贾环,却看出了李光地眼神中表达的意思: 小赤佬,你娘希匹! 这种好事,你拉上老子?! …… 正文 七百五十三章 严惩 贾环敢这般和太后顶着干,一来是他年幼,二来,贾家先祖功勋卓著。 正如他所言,是满门忠烈,世代簪缨。 再加上太上皇对他格外看重,就算放肆的过了些,也不过一顿板子,教训一顿的事。 何况,他还占着道理…… 可是他李光地却不同,虽然他亦于国有功,可文功和武勋有本质的区别。 他活着时,李家自可安享世间太平富贵,纵然亲王亦要相让。 可等他一死,李家虽不说会倒台,可地位却会一落万丈。 到那时,李家就要全凭皇家那点情分来维持。 因此,李光地真心不想浪费这点情分。 皇家的人情,着实不多。 少一点矛盾,就少一点损耗,多为子孙留出一些…… 这也是他这些年来,从不轻易出头,不在忠顺王和隆正帝两人间明显站队的原因。 可是却不想,今日竟被这个小赤佬给顶到了台前,不得不面对一国之母,当朝太后。 而且,还是在这么尖锐的问题上。 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他知道他一开口,太后都不得不让步。 可这消耗的,却是他多年来积攒的政治威望和人情。 任何人的威望都是有限的,人情更是如此。 尤其是到了他这个地步,几乎只出不进。 唉,损失着实太大了…… 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贾环所言,不无道理。 而且,贾环这个小奸贼也没给他留退路…… 终日打燕,今日却被一只雏鸟给啄了。 李光地心中苦笑,他看着面色惨白,被气得似乎站都站不稳的太后,轻声一叹,颤巍巍的略略一躬身,用苍迈的声音道:“太后,老臣以为,太后定然是被身边奸人所惑,今日之举,绝非太后本意。 不知,到底是哪个内监不懂规矩,私自侦知前朝政事,迷惑太后的?” 李光地的分量,确实要比贾环重的太多太多。 贾环虽然身为一等侯,贵则贵矣,但论起国朝分量,一百个贾环加起来都比不上两朝元辅李光地一句话。 皇太后敢无视贾环的话,却不能无视李光地的话。 这也是贾环的本意…… 听闻李光地递出的台阶后,皇太后面色虽然更加难看,可心底却轻舒了口气。 今日若非李光地老道,她必然颜面彻底扫地。 心中将贾环恨个半死,却也不得不接过李光地的台阶走下,皇太后犹疑了一下,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莫为广,心里暗骂了声废物,然后淡漠的道:“是莫为广告诉本宫的。” 李光地闻言,点点头,转头对隆正帝道:“陛下,太祖铁律:后宫与阉庶不得干政,此为国朝本律。 莫为广身为太后宫中太监总管,不仅干政,还蛊惑太后,罪加一等,请陛下按宫律处置。” “嗯。” 隆正帝应了声后,看着地上面色惨白,目光恐惧的莫为广,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沉声道:“来人,将这个心怀奸恶的狗奴才,拖出午门杖毙,以诫宫人。” 皇太后面色一黑,看着隆正帝的眼神,锋利如刀…… “喏!” 苏培盛心中欣喜过望,连忙应下后,一挥手,走上来两个小黄门,拖着莫为广就要离去。 莫为广身为太后身边的红人,皇宫内一等大太监,比苏培盛这个名义上的一等大太监可是风光的太多。 内廷之中,除了梁九功外,就数莫为广最为势大,地位最高。 他甚至敢当着隆正帝皮笑肉不笑的阴阳怪气,可见他的气焰有多嚣张。 对于苏培盛,他更是连正眼都不曾给过一个。 这么多年来,苏培盛也没少受他的恶气,此刻终于等到他倒霉,苏培盛也不善辈,岂能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 “太后,太后!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似乎感受到了苏培盛狞笑中的恶意,让莫为广不寒而栗,一边吐血,一边哀声哀求道。 “太后,看在奴婢数十年来殷勤服侍的份上,救奴婢一救,救奴婢一救……” 这番话,连贾环听的都有些不自在,担心皇太后心软,再出幺蛾子。 却不想,皇太后只是淡漠的瞥了莫为广一眼后,就再不看他了…… 苏培盛虽然心中有些物伤同类,可是,还是讥笑不已。 这莫为广当了一辈子的奴才,到头来居然反而幼稚起来。 这深宫之中,但凡有一点心软,太后又岂能走到今天…… 连儿子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猪狗般卑贱的奴婢…… 莫为广见皇太后无动于衷,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心寒如冰,破罐子破摔道:“太后,在陛下身边安插眼线,是太后您的意……啊!” 莫为广话未说完,就被大惊失色的苏培盛一掌击在嘴上,惨叫一声,没了动静。 在隆正帝吃人的眼神中,苏培盛面色发白,忙命那两个太监速速将他拖出去,再打一遍…… 待莫为广的尸体被拖出去后,武英殿内气氛有些凝重,尴尬。 都不是糊涂人,莫为广临死前的话,谁还能听不明白。 隆正帝面色铁青,眼神霜寒。 而皇太后,更没有退让的意思,面色白的有些骇人,端着身份站在那里…… 谁也不可能真拿她怎么样。 别看贾环喊的声音大,可让他说一句废了太后,他敢吗? 他不敢! “咳咳……” 还是李光地看着这般僵持不是办法,先是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然后干咳了两声,道:“此等奸邪,心术不正,死到临头,还想挑拨天家亲情,着实可恨,该杀。 太后不必为此等小人生气,吾等虽然平庸,却也明白点是非,不会轻信小人之言的。” 皇太后闻言,看着李光地,声音淡漠道:“那本宫就多谢李相爷了。” 李光地听得出皇太后语气中的冷淡,心中再把贾环的祖母问候了一遍,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顶着老脸继续上,道:“太后面色不佳,可是凤体不渝?如此还是早点回慈宁宫中休息吧。” 皇太后闻言,苍白的面色陡然涨红,她缓缓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好,本宫走就是。” “臣等,恭送太后回宫。” 诸人闻言,忙齐声恭送。 有这么一位地位尊崇无比的主儿在此,众人都感到束手束脚的难受。 早早送走为妙。 只是,有一人却急了…… “母后,不能走啊,他们栽赃诬陷儿臣,他们想圈禁儿臣,杀了儿臣!” 忠顺王赢遈看到李光地居然明目张胆的站在了隆正帝那一边,心就更寒了。 方才他放声大哭还有做戏的成分,那么此刻,他是真的怕了。 如果这些人铁了心将假案做真,将巫蛊镇魇之罪扣到他头上,他今日定然有口难辩。 只一个马齐,是救不了他的。 当然,杀了他肯定不至于。 暂时圈禁起来,却是难免。 可若真的如此,他也就彻底完了。 数十年所养声望,一日付之流水。 他又如何甘心…… 皇太后闻言,身子都晃了晃,一手捂着胸口,面色戚戚然,对隆正帝和李光地道:“皇帝,李相,本宫心疾犯了,想要招忠顺王前去侍疾,不知,两位可否恩准……”语气悲愤,凄凉。 “儿臣不敢!” “老臣不敢!” 皇太后此言一出,隆正帝和李光地慌忙跪下请罪。 皇太后见之,惨然一笑,对忠顺王赢遈伸出手,道:“十四,扶本宫回宫。” 赢遈闻言大喜,连忙起身搀扶住皇太后,小心往外走。 眼见忠顺王赢遈嘴角浮起一抹得意之笑,与皇太后一步步走出武英殿。 贾环顿时急了,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将皇太后给得罪死死,李相也得罪了个半死,就这样就完了? 他对着隆正帝急道:“陛下,不能放……” “住嘴!” 贾环刚一开口,就被一脸煞气的李光地给喝住了口,他看着李光地那张老脸上,原本浑浊无奇的眼睛,此刻精光绽绽,气势如虎,看的贾环都有些心惊。 只能眼看着皇太后与忠顺王一行人,消失在了殿门口。 不过,贾环悄悄打量了下隆正帝的脸色,发现,他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暴怒。 相反,脸色甚至还好看了不少…… 贾环渐渐有些回过味来,从今日起,皇太后怕是再不能随便对前朝之事指手画脚了…… 而且,他刚才的想法,确实有些愚蠢,不怪李光地吼他。 在皇太后没死前,除非太上皇出关,否则,仅凭现在的力量,即使是隆正帝,也绝对无法将忠顺王彻底打倒。 而且皇太后连那等诛心之言都说了出来,若是再闹下去,就真的成了他们在欺辱皇太后了。 传扬出去,怕是要朝野震动,清流哗然。 就是太上皇出关后,怕是心里都会有意见。 这个女人,当真了不得…… 待皇太后等人的身影消失后,隆正帝和李光地等人起身。 贾环想了想,方才是隆正帝让他跪的,现在最好还是先别起身…… 在一片站着的大佬中,他一个跪着的小虾米,有些显眼。 隆正帝看了他一眼,心中滋味难言。 贾环今日此举,看似鲁莽冲动,但是,若非是他左冲右突,僵局必然难以打开。 在孝道的压制下,皇太后可以轻易帮忠顺王洗白,甚至还可以反咬一口…… 如此一来,隆正帝好不容易在朝中积攒的一点威望,必然再次扫地。 因为如果连巫蛊大案都能被人随意压下的话,可见,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念及此,对于皇太后今日的遭遇,隆正帝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只是,表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他看了贾环一眼,冷哼一声。 李光地看贾环的眼神中,也多有不善…… 今日,他这把老骨头居然被人当了回枪! 而这时,辅政大臣马齐却躬身道:“陛下,今日宁国侯贾环之举,着实惊世骇俗。 不管他有何等说辞,可是冲撞太后,乃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陛下不严加惩戒,怕是朝野难平。 就是连陛下的声誉,也多有干碍。 毕竟,我大秦以孝治天下!” “臣附议!” 李光地居然落井下石,道:“此子顽劣不堪,心中无一丝尊老之心。陛下若不严加管教,老臣担忧他会走上邪路……” “对,就该如此!” “李相说的没错!” “他眼里何曾有我们这些宗室?” 今日憋屈的当了一日透明人的宗室王公们,见连一代名相李光地都发话了,自然是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贾环闻言大怒,他不恨马齐,因为本身就是阶级敌人,他不说坏话反而不正常。 可老李,你是自己人哪,怎能与贼人勾结? “李相,你老糊涂了?谁……哎哟!” 贾环话没说话,只觉肩头一股大力袭来,转头看去,却见隆正帝满面怒容的指着他,怒喝道:“混账东西,还敢放肆! 去,滚到朕的御书房里,把《孝经》抄一百遍,现在就去!” 贾环闻言,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去了。 看着贾环身形“嚣张放.荡”的消失在门口,武英殿内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忠顺王还真没骂错,果然是一对臭味相投的君臣,当我们是傻子吗? 这也叫严惩? 可惜,没等他们再说什么,隆正帝已经岔开了话题:“来人,派御林军去忠顺王府,查看巫蛊事件。 诸位爱卿,朕以为,若贾环所言属实,那么为避干系,忠顺王赢遈则暂时不宜再担任辅政大臣一职,停去宗人府宗正差事,就让他先好生在皇太后处侍疾吧。 等太上皇出关,真相查清之后,再教由他老人家处置发落吧。 你们意下如何?” …… PS:贾老三快回家了…… (。) 正文 七百五十四章 耳目 出了武英殿,贾环一边拍着左肩上的脚印,一边嘟囔着。 快步跟在他身后的苏培盛简直哭笑不得…… 听他念叨个没完,翻来覆去就是说皇帝没有情义,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在人前踹他不给他留面子云云。 苏培盛实在忍不住了,狐疑的看着贾环道:“宁侯啊,您这是在逗奴婢耍子,还是真……还是真傻啊?” 贾环觑着眼看他一眼,语气不善道:“你长的跟老南瓜一样,我逗你耍?要是换了你从你哥哥那里接来京中的孙女还差不多…… 还别说,老苏,你长成这模样,你那俩侄子也是歪瓜裂枣的,怎地你那侄孙女长的那么好呢? 改明儿你请我吃个家宴如何……” 苏培盛闻言面色大变,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不成,宁侯啊,我们老苏家就那么一个姑娘宝贝,可不能被你惦记了去!” 贾环闻言,大感扫兴,嘟囔了两句,又开始拍他肩上那块儿,继续抱怨起来。 苏培盛无语道:“宁侯,恕奴婢多嘴,您这可就有些不识好人心了。陛下给您拦下了多大的麻烦,您不说一声谢谢,还在这里抱怨。 也就是陛下待您不同,换个人,这就叫做怨望! 怨望宁侯您懂吗?” 贾环惊疑的“耶”了声,看着苏培盛道:“老苏,吃错药了? 你信不信本侯让你侄孙女也产生怨望? 就凭本侯年少多金的身家,倜傥不羁的风姿,凌绝江湖的武功,在你家花园子里,和你侄孙女来几次偶遇,不是什么难事……” “嘶!” 苏培盛脸色大变后,倒吸一口冷气,想起这三孙子的德性,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倒不是担心贾环真的看上了他那如花似玉的孙女,他怕贾环贪顽,为了报复,真的去撩他孙女儿。 以贾环的条件,还不得把他那没见过世面的孙女给撩得春心似火? 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苏培盛忙堆起笑脸,还轻轻的抽了下自己的嘴巴,赔笑道:“瞧宁侯您说的,奴婢的侄孙女儿,岂不就是宁侯您的侄孙女儿?宁侯是万万不会,万万不会的…… 宁侯,奴婢是一番好意,怕宁侯误会了陛下对您的宠爱。 您想啊,今儿您冲撞了太后,多大的罪名啊! 换个人试试,最轻都是要夺爵拿问。 外面那些清流们,喷也要喷个半死! 当然,这点宁侯您肯定无所谓…… 可是朝堂上那些文官们,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我大秦,毕竟是以孝治天下的! 然而,陛下这一脚踹上,再罚宁侯您抄写《孝敬》,简简单单的就此揭过了这一茬。 陛下这是将骂名往自己身上背呢! 您可不能不识陛下的好心啊!”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然后在苏培盛期待的目光中好奇问道:“老苏你说说,我今天那么鲁莽冲动,当面和太后顶着干,是为了谁?” “呃……” 苏培盛顿时被噎住了,面色一阵青红不定的看着贾环,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道贾环今天为何这般做。 今天贾环若是不出头,隆正帝的威望必然扫地。 皇太后和十四王那一对母子俩,再加上一个马齐,后宫前朝合起来,能将隆正帝吃的死死的! 可是…… 可是…… 可是帐不能这么算哪! “哈哈哈!” 就在苏培盛纠结不该怎么措辞时,贾环忽然大笑起来,他拍了拍苏培盛的肩膀,道:“放心吧,老苏。 我又不是缺心眼儿,难道当真看不出陛下对我的好? 所以,我才会不惜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帮陛下撑场子! 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义字当先! 别人对我好,我一定十倍还之! 你放心,我是不会计较陛下这一脚的,哈哈哈……” 苏培盛闻言,连连摇头苦笑,说不出话来。 这位主儿啊…… 将贾环送进紫宸书房后,苏培盛就离去了。 没有他带路,贾环显然进不来这国朝第一等重地。 不过,他走了没关系,御书房里还有一位老熟人…… “哟!这不是谋天算地,算无不中的当世诸葛,邬先生吗?” 进了里间后,贾环看到御案下的一张小几旁,坐在轮椅上的邬先生,顿时阴阳怪气的说道。 想起来,这个老东西,这些年也没少算计他…… 邬先生见贾环进来后,原本凝重的面色,忽然浮起一抹笑意,听到贾环明显讽刺的怪话,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愈发灿烂,道:“哪里哪里,宁侯着实谬赞了。相比于宁侯在金殿上,一番‘大孝小孝’之精彩言论,邬某人些许雕虫小技,实在上不得台面!陛下能得宁侯相助,何其幸也! 只望宁侯能不忘初心,始终能以赤子之心相对陛下,以全一对明君贤臣的千古佳话。” 贾环却冷笑一声,道:“邬老头儿,你少来这一套!倒是你,好大的胆子! 武英殿朝会未毕,你居然就能得知里面发生的事……” “哈哈哈!” 邬先生闻言,大笑着连连摆手道:“宁侯宁侯,你可千万别误会,别拿应对太后的法子来对付我。 我邬某人官爵无一,着实承担不起这个罪名。 何况,我又哪里有这般大的能量? 此事是陛下所嘱,无非是想让邬某人,动一点蠢笨脑筋,给陛下提供些想法罢了。 我所知道的,都是我身边这位朱公公奉陛下旨意传回来的,可不是我能随便侦知的。” 说着,邬先生指了指身后的一个躬身而立的黄门太监。 贾环闻言,看向他身边那位相貌平平的黄门太监,见他谦卑的微微躬身行礼,贾环冷笑一声,道:“我认得他,昨夜站在陛下身边那个嘛。 这位朱公公我也是神交已久了,不过朱公公,本侯可是对你很有意见呢。” 此言一出,这位身着普通太监服的朱公公,面色微微讶然,看着贾环尖声道:“宁侯何出此言?奴婢从未与宁侯打过交道,更未得罪过宁侯,不知……” 贾环嘿了声,冷笑道:“没打过交道?你成天想着往我府里塞人,我给你面子,让你放进去两三个在前院待着也就罢了,还不知足,我们府内宅要进三十个人,十七八个都是你的人,你还敢说没跟我打过交道,没得罪过我?” 此言一出,朱公公面色大变,看着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贾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往大臣家里安插眼线,这种事历朝历代其实都常见不过,本朝自开国起便是如此。 牛继宗、温严正、方南天这些人家里,甚至是李光地家里,哪家都没落下…… 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开了让宫里看。 普通的罪名,对于这样的人家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也不怕宫里知道…… 不过是常例罢了,实际上宫里也没指望这种等级的眼线能发现什么谋反大案…… 却不想,这等潜规则之事,今日竟被贾环当场指出。 年纪不大的朱公公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见他的窘迫状,邬先生无奈一笑,道:“宁侯啊,你也是聪明人,难道还不知难得糊涂四个字,何苦活的那么清楚? 更何况,不过是一些寻常规矩罢,从国朝初年便是如此,又并非只针对你一个。 这种话,出去了可千万别再说了,真真是……年少气盛!” 贾环闻言却哼了声,道:“我自然是明白规矩的,所以,不管是哪边的人,只要没使坏之心,好好给我干活看门,我随他们什么身份,也懒得理会。 大丈夫嘛,事无不可对人言。 像我这种光明磊落的人,他们愿意偷看就偷看。 可是,凡事也当适可而止! 往前宅插人也就罢了,往后宅插人手算什么? 都是内眷妇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值当你们费心思? 这位朱公公,我给你认真打个招呼,我贾家以军法治家,对于不明身份的斥候,打死都是白打。 你们培养一个间谍不容易,别轻易折在我心里。 当然,你要是不信邪,可以继续往里塞人。” 此番不留情面的话,说的朱公公面色一阵青红不定。 朱公公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初头三十不到。 之所以能执掌中车府,因为他有隆正帝绝对的信任。 因为他是类似于大户人家的家生子出生,原本是雍王府管家的儿子,只可惜,是个天阉,天生是个太监。 因为自幼伶俐,入了当时尚为雍亲王的隆正的眼,因此一直在隆正帝身边服侍。 不过,上天虽然剥夺了他男性的尊严,却又赏赐给了他绝佳的习武天赋,以及对情报分析的敏感性。 隆正帝在无意中得知后,便开始用心栽培他。 宠信有佳,甚至渐渐将中车府交给他打理。 可以说,除了天阉这个天然打击外,朱公公的人生经历堪称一帆风顺,也算是少年得志。 再加上一直在暗中行事,又武功高强,还从未遇到有人这般教训威胁他。 如今被贾环一阵挤兑,怒气顿时上来,就想反击一句。 只是,话没出口,就见轮椅上的邬先生忽然转过头,挑起眉尖看着他,语气有些诧异的道:“小朱公公,宁侯的话你听到了么?我以为宁侯的意见并不过分,你以为呢?” 眼神少有的威严。 说到底,朱公公不过是一个家奴的身份罢了…… 朱公公不怕贾环,却忌惮这个连隆正帝都亦师亦友相待的帝师。 作为隆正帝的耳目,他再清楚不过,这个轮椅上的老人,对隆正帝的影响力了。 因此,他闻言后,强咽下一口怒气和……心中的嫉意,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不过奴婢还是要请示主子一番。” 邬先生闻言,眼神微有深意的看了眼朱公公,颔首道:“也罢……若无他事,朱公公先下去吧。” “喏。” 朱公公轻声一应后,又看了眼贾环,眼神复杂,转身离去…… …… PS:这是一个大大的坑啊…… (。) 正文 七百五十五章 粉身碎骨 “宁侯,你啊,有话好好说嘛。 正杰这个孩子,自幼在陛下身边服侍,没经过什么挫折,又因为天资出众,所以为陛下所倚重。 一帆风顺惯了,行事起来,难免有些不周。 可你身份贵重,何苦和他一个鄙贱人一般见识……” 见贾环还觑着眼看着人家的背影,一副小气记仇的德性,邬先生有些哭笑不得的劝道。 贾环收回眼神后,看着邬先生,嘿嘿一笑。 邬先生心中顿时生起一股不妙。 就听贾环笑道:“要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也行,我给邬先生你一个面子! 不过,邬先生你也得帮我一个忙,才算扯平了!” “哈!” 邬先生气急反笑道:“我分明是为了你好,才建议你不要和朱正杰闹,免得陛下头疼,你也不好过。 偏你竟然当成是在帮我,简直岂有此理!” 贾环亦哈哈一笑,道:“这我不管,反正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邬先生摇头道:“再没有这个道理,老夫又不是冤大头!你宁侯的人情,实在太贵重,老夫欠不起!” 贾环闻言,收起笑脸,威胁道:“邬老头儿,你要不帮我,就把我上回送给你家外孙女的试衣镜还我!你不还,我就自己去跟她要!” “你……” 邬先生闻言,气得简直想拿小几上的茶杯砸过去。 他一生无子,只一女,前些年还与女婿一同过世了…… 就留下一个弱女在世,被邬先生领养回家,视若珍宝。 只是,虽然他在隆正帝身边的地位高,可并不代表他有多少俸禄。 连隆正帝自身都穷的叮当响,开支巨大,哪里有多少银子给他?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隆正帝很喜欢清廉的官儿…… 能给邬先生赐一座皇城脚下的二进宅子,已经很不错了。 因此,对于心头肉一样的外孙女,邬先生也没多少胭脂花粉钱给她,更别说什么奢华首饰装饰了。 也得亏有几套皇后赏赐下来的头面撑撑脸面,否则就更寒酸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某一日黄鼠狼进宅子,出手送了一面一人多高的大大的试衣镜。 说这是试验品,想找人试试效果如何…… 如果小贼送的是金银宅田,邬先生一定不会收下。 作为一代帝师,他很懂得那些规矩碰不得! 可是这种内宅妇人用的东西,又非金银首饰,上不得台面…… 邬先生思虑再三,想起曾经送外孙女的那块巴掌大小的镜子,被她当成至宝一样的爱护珍惜,于是,邬先生心一软,就收下了。他那外孙女也当真是爱若珍宝…… 这也许是女孩子的天性所致吧。 然而邬先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人不要脸的底线能那么低,一本正经的把送人的礼物当要挟的筹码…… 他以为这是三岁孩童过家家,翻脸了就要收回以前所送礼物的把戏吗? 见老头儿差点气出脑溢血,贾环不再浪了,忙赔笑道:“邬先生,给您老开个玩笑,别真恼啊!以您的智慧,难道还看不出我是在玩笑? 简直就是笑话!我贾环送出去的东西,什么时候要回来过? 别说那面镜子只值一万多两银子,它就是值十万两银子,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噗!” 听前面一句人话时,邬先生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可听到后面一句话,顿时将一口还没吞下的茶水喷了出来,老头子哪里还能维持智珠在握的智者形象,一边大声咳嗽,一边气急败坏道:“贾环,你敢讹人?不过一面西洋镜,哪里就值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对如今的贾环不算什么,可是对邬先生而言,就是拆了他的老骨头,也筹措不出来。 贾环哈哈笑道:“瞧你,又没说让你还银子,怎地,邬先生还想将镜子钱还我?太见外了吧?” 被道破心事的邬先生气哼哼道:“对宁侯你,不得不防着些!” 贾环嘿嘿一笑,不再胡搅蛮缠,话音一转,他正色道:“邬先生,你可知陛下对昨夜那些阶下囚的处置办法?宁至他们,有没有可能……” “宁侯!” 邬先生面色肃穆起来,看着贾环道:“你也不是糊涂人,宁至的事,你觉得也是你能掺和的吗?现在谁还敢沾染这两个字?” 贾环沉默了下,道:“宁至必死无疑,可是宁家人……” 邬先生摇头道:“宁侯,我多嘴一句,警告于你,宁家的事,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提,靠都别往上靠。 你以为现在就陛下在关注宁家? 错! 现在全神京城的各方势力都在关注宁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在等着你宁侯出手。 甚至还有人会激你出手,只要你敢开口说情,立刻就有铺天盖地的弹劾,说你勾结宁至,是为同党! 寻常小错陛下能替你压下,可涉及到这种事,连陛下都不好往下压,否则,难以服众! 宁侯,你要明白一件事,宁至他所犯的罪行,不是简单的对陛下不敬,或者冲撞了陛下,他是在弑君!!” 贾环闻言,面色落寞,想起了那张面色坚毅的脸,长叹息一声,摇摇头道:“可是……” 邬先生显然知道贾环想说什么,他伸手挡住了贾环的话,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那面金牌,以及太后宫中的黄畴福。 黄畴福我已经派人查了,确实已经出宫半年,正杰的手下正在追查此人。 至于金牌……还不清楚原委。 但是,我们一定要牢记一点。 此事,和太后绝无关系,也一定没有关系!” 贾环闻言,面色一僵。 他听懂了邬先生的话,因为太后乃隆正生母,以母弑子,是何等的丑闻。 赢秦皇室,绝丢不起这个颜面! 流传出去,天下哗然! 可是,这种遮掩,却要用宁至的性命来为他们买单…… 不过,这并不是贾环真正放弃追究的理由。 贾环真正不想深挖的原因,是因为他绝不相信,宁至是慈宁宫用区区一块金牌就能调动的人…… 因此,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当他用剑刺死假隆正帝的那一刻,普天之下,谁也救不了他。 如果连弑君之罪都能被赦免,那么这座江山,怕也该变色了…… 念及此,贾环点了点头,对邬先生沉声道:“多谢先生教诲,这件事,我就不再插手了,也没有插手的地方,宁至死有余辜,我不说话。 但是,柳芳他们……” 邬先生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道:“宁侯啊,陛下的旨意,是让你来御书房抄写《孝经》,不是让你来和老夫说这些的。 你看你现在,一个字没写,一会儿陛下下朝了,岂不是更加生气? 到时候,你就是想求情,都没有好机会。” 贾环闻言,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忽然笑了,连道:“好,好,写字,写字! 邬老,一会儿,您可别忘了帮小子说句话啊! 啊?” 邬先生懒得理他,滚动轮子,将小几让出,又从一处书案上拿了几张纸和笔砚,放在小几上,对贾环道:“宁侯还是快抄写吧!” 贾环皱眉道:“邬先生,这抄写抄写,你不把书给我,我抄什么?” 邬先生当真震惊了:“宁……贾环,你……你连《孝经》都不会背吗?” “呵,呵呵。” 贾环“莫名其妙”笑道:“笑话,当然会背了…… 可是邬先生,你要清楚一点,陛下是让我抄……写《孝经》,不是让我默……写《孝经》,你没有文化吗?” “呵,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贾环的演技还是不怎么过关,被老奸巨猾的邬先生一眼识破,而后这老头儿开始大笑不止。 一直都贾环的脸变成了“红加黑”,他才费力的止住了笑,歉意道:“我不该嘲笑你这样的人……” “邬老头儿,你信不信我给你外孙女写情诗?” 贾环恼羞成怒,祭出必杀技! 邬先生顿时色变,忙道:“宁侯,玩笑玩笑,就许你跟老夫我开玩笑,就不许我也跟你开一个? 咳咳,咱们还是来抄写《孝经》吧…… 只是,陛下的御书房里,没有这种……唔,启蒙读物。 这样,就由老夫背诵,宁侯你执笔如何?” 贾环哼了声,走到小几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抓起毛笔,准备落笔。 “仲尼居,曾子侍。 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 随着邬先生抑扬顿挫的背诵,贾环全神贯注,凝神于笔墨间,面色堪称凝重! 奋笔疾书! 这时,御书房里间门帘从外面轻轻打开,隆正帝嘴角抽抽的走了进来。 也不知他在外面到底听了多久的墙角…… 见他进来后,邬先生顿住了背诵声,贾环却还在紧皱着眉头严肃书写着。 隆正帝见之,眉尖轻挑。 贾家粗鄙不文的莽三郎还能转了性? 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页贾环写满大字的纸张,扫了一眼,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混账东西,你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要是贾环吊儿郎当的写,隆正帝或许还没这么气。 可贾环一副考状元似的严肃表情,认真的一塌糊涂。 再加上隆正帝如今对贾环越发微妙的态度,如子侄般,不想却被这孙子给“戏耍”了番,他焉能不火? 贾环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眨了眨眼,茫然道:“陛下,您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朕,朕问问你,这四个字是怎么回事?” 隆正帝指着纸页上写的“身体发肤”四个字,面黑如铁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挠了挠头,他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这繁体的身体发肤,要写成“身體髮膚”,麻烦的一塌糊涂,而且他也不大会…… 再者,他用毛笔写字,很慢,不能快,不然会很难看。 所以他就尽量用简体字先记下,也难怪隆正帝不认识。 贾环站起身,将这个原因坦然的讲了遍。 隆正帝将信将疑的打量了贾环一眼,再看看纸上的字…… 嗯,确实还,不算太差…… 冷哼了声后,隆正帝回到御案后的?椅上坐下,对贾环道:“到底是写的少了的缘故,连《孝经》都不会背,还有脸狡辩! 回去后,好生抄写,不要求你考科举做八股,可最起码的总要知道才行。” “是是……” 贾环没心没肺的忙不迭答应,而后,眼珠子转了转,赔笑道:“陛下,忠顺王那贼厮,怎么样了?该他倒大霉了吧?” “咳咳!” 一旁处,邬先生连连咳嗽了声,眼睛看着贾环,让他不要作死。 那毕竟是陛下的胞弟,陛下骂得,你骂不得…… 不过,隆正帝或许没这么觉得…… 他虽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嘴角还是浮起了一抹快意刻薄的笑意,他好像在贾环跟前也不怎么愿意掩饰,反正贾环比他还要出格…… 隆正帝冷声道:“有太后护着,他能倒什么霉? 不过,内阁通过决议,暂时停了他辅政大臣的职位,和宗人府宗正的职务,待巫蛊一案查清后再议。 辅政之位暂空,大宗正,则由孝康亲王接掌!” 贾环闻言,顿时大喜过望,高兴道:“陛下,真是太好了……不枉微臣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替陛下拿下此僚! 真是善莫大焉,大功一件啊!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放……屁!” 隆正帝的脸都快扭曲了,看着贾环咬牙切齿骂道。 贾环心里有盘算,所以不跟他计较…… 还笑嘻嘻的道:“陛下,您这火有点大……您喝茶啊! 咦,苏培盛呢?这个公公当的,不像话! 罢了罢了,就由臣来替陛下您斟茶倒水,伺候伺候您!” 说着,他颠颠儿的拎起茶壶,给隆正帝斟满了一杯茶,笑容满面的奉了上去。 隆正帝见之,面色微微一变,不过看着贾环清澈的眼神,冷哼一声,到底没再骂他,接过茶盅,啜饮了口后,没好气的道:“说,又打什么主意? 又是表功又是献殷勤……”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道:“陛下,问您个事呗,宁……不是,理国公府的柳芳,怎么处理的?”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沉,冷声道:“临阵脱逃,几陷朕于死地!这种混账,除了抄家灭族,还能怎么处理?”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笑容有些牵强了,搓着手,继续赔笑道:“陛下,论理呢,依照昨夜的罪行,柳芳等人就是有一万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是理国公府柳家,从开国以来,为国征战而亡之人,不计其数。 第一代理国公柳飚,更是有大功于社稷。 家里也都有太祖所赐的免死金牌,丹书铁券…… 您看看,不如,就饶他们一条性命吧…… 无论是发配流放充军都好,也比杀了他们好一些。 西域就要恢复了,正是极缺人口的时候,陛下,您看……” 隆正帝闻言,默然不语,喝了口茶水后,忽然道:“朕还忘了问你,昨夜,那妖人跑去你贾家,所为何事?” 贾环闻言,面色一滞。 而一旁处,邬先生更是抬起了头,眼神直直的看着贾环,目光中,隐含担忧之色…… 隆正帝细眸微眯,将手中的茶盅放下,目光微冷的看着贾环。 贾环不言,他也不催。 过了好一会儿,御书房里的气氛也愈发凝固,贾环缓缓的跪倒在地,面色肃穆到凝重,他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沉声道:“陛下,臣……不愿欺君。” “呼……” 此言一出,邬先生轻轻的呼出了口气,面色陡然轻松了许多。 隆正帝的眼角抽了抽,又拿起了茶盅,不过没有喝,他冷哼一声,道:“你能明白这点就好,还不算顽劣不堪,说,到底因为何事!” 贾环嘴巴里有些苦涩,心里亦是,显然,隆正帝已经知道了什么,就是不知,他到底知道的有多深…… 贾环垂着头,道:“陛下,臣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妖人名叫姬成武,是原明教教主姬无夜之子。 姬无夜在扬州作乱时,被臣所杀,因此姬成武便记恨上了微臣……” 邬先生的脸色又凝重起来,隆正帝的眼睛也重新眯了起来,声音渐冷道:“就是如此?” 贾环苦笑了声,摇头道:“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否则,臣又如何会押着他去忠顺王府…… 陛下,姬成武手中有一副画,画上有一人,正是他夜闯臣府杀人的目的所在。” “哦?不知是何人?” 隆正帝啜饮了口茶水后,淡淡的问道。 邬先生在一旁,悄然的擦拭了下额头…… 贾环忽然变得,有些为难,道:“是……是臣的,侄媳妇儿……” 隆正帝喝完茶后,咳了声,抽了抽嘴角,又道:“忠顺王府,为何要打你侄妇的主意?” 贾环有些纠结,顿了顿后,方道:“好像是……好像是说,她有可能和先义忠亲王老千岁有点关系。” “哼!有点关系是什么关系?” 隆正帝声音愈发森冷。 “嗯……好像是,父女关系……” 贾环讪讪的道。 “啪!” 隆正帝手中的茶盅,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 …… ps:明天回园子…… 正文 七百五十六章 内鬼 紫宸书房里,又迎来了“阔别已久”的争吵声…… “陛下,先不说秦氏是不是义忠亲王的遗孤,就算是,那又能怎样? 就算此刻义忠亲王复生,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圈禁在郑亲王府里! 更何况秦氏一个无知妇人,她能有什么罪?” 贾环面色激动,满脸的想不通,高声道。 “你懂什么?她是废太子和…… 她的血脉里,带着皇家的耻辱,总之,你遵旨就是了!” 隆正帝黑沉着脸,不耐烦道。 贾环完全无法理解,道:“陛下,义忠亲王都薨了二十年了,早没半点影响力,您又何苦要赶尽杀绝? 赢皙和他几个兄弟都只是圈禁不用死,凭什么秦氏就要死?! 她身上流着是皇家的血脉,怎么就耻辱了? 您欺负人家小寡妇算什么……” “贾环!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隆正帝本就是急性子,能压住脾性说这么多已属难得,听到贾环愈发没规矩的话,脸色也愈发森寒,眼看就要爆发,贾环还是拧着脖子死顶,一旁的邬先生沉默不下去了,挡在隆正帝爆发前,喝住了贾环。 “你这都是什么话?也就是陛下圣心仁厚,宽待着你,否则,早就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了。 有些事,陛下不能言,不代表陛下没有苦衷。 就如你自己所言,陛下连郑亲王那几个都容得下,难道还会忌惮一个无知女子? 这里面有你不能知道的事,你就不要问了,遵旨就是。” 邬先生语重心长的说道。 贾环却面沉如水,垂着眼帘不说法,紧紧抿起的唇角,说明其内心的不服。 见此,邬先生与隆正帝对视了一眼…… 隆正帝讥讽的冷哼一声,道:“朕没有追究你贾家的责任,已经是看在你贾家先祖劳苦功高的份上。 否则,私藏天家血脉,私自婚配,是何等大罪? 朕看你担得起还是担不起! 不知好歹的混账,还敢不服!” 贾环嘴巴又抿了抿,沉默了下,辩解道:“那都是贾珍父子做的老账了…… 再说,他们都已经为国捐躯了。” “放屁!” 隆正帝嘴角抽抽着,冷声道:“为国捐躯? 你当你做的那些狗屁手脚,能蒙的过谁? 小小年纪,就心思阴缜,手辣无情!” 这话,贾环听着倒没什么,可邬先生闻言,却面色忽然一变! 这…… 陛下怎地,将当年太上皇对他的评语,给说出来了…… 这,大概只是巧合吧…… 贾环抬眼,莫名其妙道:“陛下,您说的什么臣一点都不懂啊! 臣当时就只听说,那爷几个私会,不要脸的想要谋夺臣的产业,还想害了我,然后有人看不下去就替天行道了。 和臣是一两银子的关系都没有。 陛下,您看这样行不行…… 这次呢,臣也算是薄有微功。 赏赐什么的,臣就不要了…… 臣就想换秦氏一条命,臣不管她曾经是谁的女儿,臣只知道,她现在是臣的家人…… 臣保证,绝不让她在人前露面,成吗?” 看着贾环一本正经讨价还价,却死不肯低头的模样,隆正帝气的咬牙切齿道:“贾环,邬先生已经告诉你,这里面有其他的原因,事关天家颜面。 但个中缘由,不是你能知道的。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朕给你半月的时间,你自己解决…… 至于你的功劳,朕也不会不认。 朕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今天就给你一个颜面。 除了川宁侯府外,朕一个都不杀,就按你说的,全部打散开来,流放西域。 如何?” 贾环虽然听之心动,面色动容,可是,还想再求情几句。 只是隆正帝却没了继续磨叽的耐心,挥挥手,不耐烦道:“你不用多说了,朕心意已决。你下去吧,朕还要批折子,空出这么多位置来,总要有人填上去……” 说罢,头都不再抬起。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邬先生摆手拦住,面色罕见的严肃。 贾环心知“小事”他可胡闹,涉及国朝大事,容不得他再多嘴,便只能垂头丧气的出门。 出了门走了两步,贾环忽然顿住脚步,一拍脑袋,暗骂自己了声“猪头”! 隆正帝虽然逼他杀人,可却让他自己解决…… 让他自己解决…… 呵呵! 这不是和后世的死缓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咦,这老头子好像人还不错! 不过,有些东西似乎终究还是改变不了。 秦可卿命丧天香楼的戏码,看来还得经历一遭。 只是,到底是谁将秦氏的消息透露出去的呢? 很显然,他们应该都是近期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不然,赢皓临死前,也不会有那番话。 隆正帝,也不会这时才发作。 就是不清楚,内鬼,究竟是在东边,还是在西边…… 心事重重,但心情并不坏的贾环,朝宫外走去。 无非是那几个人罢了,回去好生查查……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紫宸书房后,隆正帝也不忙着批奏折了,随手将朱笔往御案上一丢,哼了声,道:“虽然愚顽混账,到底还有几分忠心。” 显得有些刻薄的唇角,弯起一抹弧度。 邬先生心里一叹,知道贾环算是简在帝心了。 不过,深知隆正帝心性的他,却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附和着说…… “陛下,说到底,此子也不过是一个无赖小儿罢了,连《孝经》都背不通。陛下稍加笼络就是,何必……” 邬先生似乎有些不解的进着“谗言”。 隆正帝闻言,果然眉头皱起,不满的看了邬先生一眼,道:“诶,话不能这么说,先生此言有所偏颇…… 能背通《孝经》之人,不计其数。 朝堂上站着的那些衣冠楚楚之辈,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四经皆通啊? 可到头来,还不都是一群狼心狗肺,不知忠孝之辈? 贾环小儿,虽然经文不通,可在家,能善待血亲,在外,能为君父分忧。 更难得的是,一片赤子诚心。 虽偶有狡诈,但大节不失。 难能可贵。 先生,不可对他误解……” 邬先生闻言,呵呵一笑,道:“纵然如此,不过是陛下调理得当罢了。 只是,陛下缘何将那些勋贵都放过? 这些人活着,怕非但不会感激贾环,反而会心生怨恨。 因为失去了富贵,他们生不如死。 再者,御林军这次损失颇为餐桌,彰武侯世子将襄阳侯府的陈贺等人,恨之入骨。 陛下连他们也一并放了,还明言是因贾环求情之故。 叶楚怕是自此将他也连带着恨上了。” 隆正帝哼了声,道:“一码归一码!这个小王八蛋,利用朕,将义武侯方家坑的差点家破人亡,实力大损。军中本就勉力维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这个时候,朕给他添点麻烦,是对他好。” …… “宁侯留步,宁侯留步……” 贾环将将走出大明宫,正在思索着如何去安顿“死遁”后的秦氏。 就听不远处有一阵呼喊声传来。 侧脸看去,是一个不认识的宦官,满脸堆笑的走来。 贾环心生警惕,皱眉道:“何事?” 那宦官躬身道:“奴婢祁宏,是皇太孙宫中的近侍。殿下邀请宁侯于东宫一叙,特命奴婢在此候着。” 贾环面色凝了凝,不过并未迟疑,点点头,道:“原来是祁公公,既然殿下有命,那就前面带路吧。” “喏。” 祁宏躬身一应。 …… “母后,你说什么?赢皓那畜生,竟然和郑亲王府的那位? 就因为如此,他就这般陷害于我? 这岂不荒唐?!” 太后宫中,忠顺王赢遈终于得知了荆王世子昨夜扮演的角色,震惊之余,满满是不可置信的荒唐感。 皇太后却冷哼一声,双目严厉的看着赢遈,道:“荒唐?有何荒唐?荆王一脉,远离京畿多年。从不干涉朝政,他们却始终不为世人所忘。因何? 还不就是他们那一脉多出情种? 为了和蛮族女子成亲,世袭王爵相让的都有。 赢皓做出此事,又有什么稀奇?” 赢遈还是无法理解,道:“可赢皙又不是女子……” 皇太后闻言,面色更不好了,语气有些厌恶道:“对你们这些混账来说,只要颜色好,男女有区别吗?” 赢遈闻言,面色一滞,有些讪讪,不过面色忽然一变,道:“那他昨夜之举,就是为了杀赢历…… 嘶!” 他又倒吸一口凉气,道:“御林军副统帅梁建是他的人,他若真杀了赢历,梁建又除去了老四。 再将赢朗推在前面,拖我下水。 那…… 我们这一脉,差不多就全军覆没了。 不,他不用推赢朗那个废物上前。 他早就抱了必死之心,所以才早早的在王府后院做出那巫蛊之事。 到时候,追查出来,孤就是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 好歹毒的心!” 赢遈并非糊涂之人,这会儿冷静下来,只抓住一点,便将整件事顺了下来。 皇太后道:“总算想明白了?那你可知,他为何会选择巫蛊之事栽赃于你?” 赢遈闻言,面色再变,道:“母后,他和郑亲王府的那位,总不会以为当初那件巫蛊案,是儿臣的手尾吧?” 皇太后冷笑一声,道:“当初,虽然是老四坐在皇位上。可是,执掌朝纲大权的人,却是你!老四泥塑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这个力量来做这样的事?除了你,还有谁?” 赢遈闻言顿时急了,道:“母后,儿臣又岂会做这种阴私勾当?再说,父皇耳目通灵,儿臣又岂有胆量做此等咒魇君父之事?” 皇太后淡漠道:“你生性善良孝悌,自然不会做此等丧灭人心的事。 可是,有人生性阴诡,喜怒不定,城府深沉。 为了保住皇位,夺回大权,以巫蛊咒魇君父,又有什么稀奇……” 赢遈不敢置信道:“母后,你是说老四?就凭他?” 皇太后恨铁不成钢道:“糊涂!到了现在,你还敢小瞧他的手段?方才是谁逼得你几无生路? 若无他在后面站着,贾家小儿焉敢有此等胆量,连本宫都敢冲撞? 都是不知孝悌为何物的孽障! 不得好死……” 赢遈闻言,心中一寒,面色也有些凛然,他看着皇太后脸上的严霜,顿了顿,道:“可是,赢皓不可能会听他的……” 皇太后有些怜悯的看着赢遈,道:“你这些年,走的太顺了。难道就不明白,因势导利,循循善诱这一说法? 他根本不用亲自出面,只要点拨一下有心人,自然可以做到这一点。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们王府中,一定有内鬼!” …… PS:下午还有一更。 (。) 正文 七百五十七章 回家 东宫。 “殿下,您这是……” 被引进内殿寝房后,贾环甫一进门,就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再往里看去,就见赢历面色惨白,气息孱弱的靠在雕龙榻上,目光艰难的看着他。 贾环大惊之下,连忙上前两步,问候道。 赢历轻轻的摇了摇头,虚弱道:“孤没有想到,身边竟会暗藏奸邪,还隐藏的那么深。更没想到,会被人以巫蛊之术镇魇…… 罢了,不说这些。 贾环找你来,是有事要交待。” 贾环看到他只说了几句话,额头上冷汗都渗出,面色青白,忙道:“殿下,保重身体要紧。何不请太医诊治?” 赢历闻言,摇头叹息了声,却没有说话,缓缓合眼,似乎想休息一下。 这时,他身旁一身着绯色宫袍的太监,躬身道:“宁侯有所不知,太医院院判王老太医,此前已经给殿下诊治过了。 为了急救太孙,王老院判还因为耗费心力过度,去了……” “什……什么?” 贾环闻言一惊,惊诧问道。 他与太医院的王老院判关系不是很熟,但王家与贾家却是世交。 而且,贾环与王老院判之孙,关系却极为不错。 却不想…… 那太监见贾环如此吃惊,反倒怔了怔,不过感受到龙榻上传来的一丝寒意,他忙回过神来,道:“宁侯,王老院判年事过高,因为拯救太孙时耗费了太多心力,才不幸过世,殿下深感痛心,连伤情都因此加重了许多…… 万幸,王老院判临终前,找到了医治太孙的法子。” “什么法子?” 见赢历微闭着眼,眼看快要不行的模样,贾环心里也有些发憷。 赢历若真要因昨夜之事而丧命,那太上皇出来后,非得扒了始作俑者的皮不可…… 那太监道:“说起来,还得要宁侯您相助……王老院判说,想要医治太孙殿下,只有两个法子。 第一,就是找到疗伤圣药,冰莲雪玉膏。” 贾环闻言,面色一怔…… 冰莲雪玉膏,他自然不陌生,是当年大雪山大转轮寺里的大和尚进京时,送给太上皇的贺礼,乃是用大雪山万年雪莲王以及数百种雪山秘药精炼而成的冰莲雪玉膏,相传有肉白骨,活死人之效用。 关键是……相传世间唯一一份冰莲雪玉膏,就藏在深宫中。 而这一份,还被赢历送给了贾环,才医好了贾迎春脸上的伤疤,最后一点,也被乌仁哈沁用尽…… “宁侯,不知,您手中可还有冰莲雪玉膏?殿下着实拖不得了……” 那太监语气有些焦急的问道。 贾环脸色难看,缓缓摇头道:“实在……抱歉,已经用尽了。” “啊?哎呀!这可怎么得了啊!!” 听闻贾环的话后,那太监如丧考妣,哭嚎起来。 “够了……” 赢历缓缓睁开眼睛,斥责了句,太监哭声顿止,却依旧泪流不止。 赢历对贾环淡淡苦笑一声,道:“命数使然,强求不得。” 贾环有些懵道:“殿下,已经……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殿下为何不上奏皇上?太医院内,还有其他国医圣手啊!” 赢历摇头道:“此事,不可大张旗鼓。昨夜之事……” 说到此处,赢历面色一黯,叹息道:“唉,不说也罢。王老院判医术冠甲天下,他既然都无法,其他人自然更无法,何苦再牵累他们?若是治不好,追究起来…… 此事不必再多提了,贾环,孤招你来,是想跟你说说,西域的事。 太上皇旨意,让你与太尉一起辅助孤,谈好此事。 但是现在看来,孤怕是难以出面了。 不过……咳咳,孤会安排一个人代孤出面。 当然,还是以你为主吧。 毕竟,你对那边更熟些,就由你,咳,咳咳……就由你,咳咳咳……” “殿下!” 看着气都难以连贯,咳嗽不止,最后更是呕出一口殷红鲜血来的赢历,贾环唬的面色都变了,他心里多少能明白些赢历此刻的处境。 昨夜的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明白赢历在背后扮演着什么角色。 只可惜,他却没想到,隆正帝竟会是假的…… 想来也是因为这点,骄傲的赢历,才不愿去找隆正帝。 毕竟,就算去找,似乎也没什么用…… 可是,就这般拖着,也不是法子啊! 贾环忽然想起方才那太监所说的话,他抬头看向那人,沉声道:“王老院判不是说有两个法子吗?除了冰莲雪玉膏外,还有一个法子是什么?快说!” 那太监闻言,面色苦涩道:“宁侯,除了冰莲雪玉膏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修练《白莲金身经》。” …… “驾!” “驾驾!” 一行轻骑,从皇城门外狂飙起行,朝西城驶去。 御林军的人已经接手并封禁了忠顺王府后院,贾家的亲兵和京营的人都撤了离开。 不过他们没走多远,就看到那座小院燃起了熊熊大火…… 贾环从宫里出来后,汇合了亲兵家将,没有多说什么,就准备回家了。 其他人从他脸上,也看不出喜怒。 不过想来,应该没什么坏事…… 队伍绕过东城门,从南往西,过了朱雀街,进入延寿坊街道后,众人就感到气氛瞬间压抑了许多。 两边朱门豪院里,时不时就能传出一阵鸡飞狗跳,人哭马鸣的声音。 而那些大宅门口,则站着一些煞气凛凛的大汉。 有身着玄色黑鸪锦衣,头戴三山无翼纱帽,腰悬宝刀的黑冰台番子,也有宫里的御林军。 不时可以看到,有人被押了出来,装进囚车。 也有人看到了贾环一行人,疯狂呼救…… 对于这些,贾环都充耳不闻。 这让那些紧张的御林军们松了口气之余,也让绝望的人破口大骂…… 不过,骂声刚起,换来的就是一声惨叫…… 韩让等人面色微微一变,悄悄看向贾环。 贾环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继续往前打马前行。 过了群贤坊,第一家就是襄阳侯府。 襄阳侯府陈家家主,现袭一等男陈阳,其子就是那位口口声声要以贾环马首是瞻,关键时候,却分开队伍,自去谋富贵,但最后又临阵脱逃,害的战阵奔溃之人。 或许因为这个原因,此刻,襄阳侯府中的惨叫声最凄厉…… 一大队人,男女老幼都有,被人以铁链锁着,从襄阳侯府大门处带了出来。 推推搡搡,有步伐稍慢者,便是一记鞭子抽上去,老妇倒地惨嚎,幼童唬的面色惨白,高声哭啼。 为首之人,正是陈阳。 他满脸凄艾,面若死灰,好不凄惨。 此刻这些押送陈家的士兵,在昨日之前,他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 如今却提心吊胆,唯恐皮鞭落下…… “宁侯!!” 忽然,陈阳眼睛猛然圆睁,绽放出希冀之光,看着街道前方驶来的队伍,高声喊道:“宁侯,救吾命!宁侯,救吾命!” 押行他的御林军见之大怒,挥起皮鞭就要死力抽下,他的兄长,昨夜就是被陈贺所害而亡…… 不过,他的皮鞭却没有抽下去,身旁一个老成持重的人,看到贾环的马匹渐渐靠近后,拦住了他。 “宁侯,救命,救命啊!” 陈阳见此情况,愈发心生希望,更打定主意,待翻身后,一定要查清这些御林军的根底,让他们尝尝襄阳侯府的手段! 贾环勒住了马,却没有看陈阳,而是看向了那些正在推搡老妇、孩子的御林军。 他面色阴沉,冷声道:“荣耀吗?欺负这些老幼妇孺,你们感到荣耀吗?” 场面安静下来。 神京城的大秦军方,就没有不认识贾环的人…… 此刻听到他的言论,再看看手中的皮鞭,和面前凄惨的老人和啼哭的孩子,有些原本义愤填膺的御林军,垂下头来。 但,也有些人,却愈发愤怒。 “宁侯!若非襄阳侯府世子陈阳昨夜临阵脱逃,我们御林军,如何会死伤那般惨重窝囊?他们是罪有应得!” “对!罪有应得! 还有那宁至,都是荣国一脉的人,却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 “荣国一脉,好大的体面,就出这种东西吗?” 从小声议论,再到高声叫嚷,群情激愤。 贾环纵马向前,直到其中一个面色涨红、怒不可揭的士兵前才勒住马。 就是他喊出的最后一句…… 那名士兵虽然强撑着不低头,但面色却渐渐变白。 他很清楚,只要面前人想,可以有一万种办法整治的他全族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因为昨夜的事,他绝不低头。 老秦人,骨子里便是如此! 贾环漠然的看着他,一直看到他嘴唇都微微颤抖,满头大汗为止,贾环才轻轻的点点头,开口道:“别怕,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荣国一脉,的确因为出了这些废物,而感到羞耻。所以,我理解你们。 但是,这并不是你们对妇幼老弱下手的理由。 因为你们是老秦男儿,国之干城!” “呜,呜呜……” 站在贾环面前的那名士兵闻言,先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贾环,又左右看了看后,忽然,哭出声来。 贾环翻身下马,拍了怕那名士兵的肩膀,道:“我感到羞愧,因为我们的袍泽兄弟,没有死在为国征战的疆场上,却死在了,自己兄弟的大秦戟下。 他们的死,是没有意义的,是不值得的。 他们是因为一小嘬野心阴谋份子而死。 我希望,这种事日后永远不要再发生。 也请你们相信,我们还活着的人,不是孬种。” “宁侯,我们相信你,你千里入敌后,夜割可汗头的壮事,我们都知道,你与他们不同…… 可我就想问你一下,昨夜我们死去的兄弟,算怎么个死法? 尤其是,跟梁建一起的那三千五百人。 他们根本都不知道梁建是反贼! 他们不能白死啊!” 一旁的一个士兵,热泪盈眶的看着贾环,悲愤道。 贾环沉默了下,道:“昨夜守护陛下而战死的御林军兄弟,全部按英烈而算。 至于跟随梁建而死的那些人…… 很抱歉,谋反就是谋反。 我们所能做的,唯有不去牵连他们的家人。” …… 贾环没有能满足陈阳的愿望,同时,也没有能让御林军感到满意。 尽管他可以推脱,此事不是他能做主的,或者哄骗他们,会替他们上报上去。 但是他都没有。 看着跪地如同烂泥一般,哭求不止的陈阳,又看了眼漠然相对的御林军。 贾环转身上马,打马离去。 他心里感到有些疲乏,他无比渴望回到家里,好好休息一会儿。 回家,那里是港湾。 …… (。) 正文 七百五十八章 大智若愚 淫雨霏霏。 贾环一行人在宁国府门前下了马。 亲兵被韩家兄弟带回校场,乌远也径自回了院子。 不过,贾环却没有进府。 因为一箭之地外的荣国府门前,挤满了车水马龙。 一个青衣小厮模样,但仔细一看,却是女子的人,快步来到跟前,跟董明月耳语了几句后,又匆匆离开。 董明月对贾环道:“西边儿来了好多勋贵和诰命,以南安郡王和南安郡王太妃为首。 看样子,今天西城满城的抄家抓人,吓坏了一些人。” 贾环捏了捏眉心,虽显得有些疲倦,却还是笑了笑,对董明月道:“没事,我去看看。你进去休息一下吧,对了,顺便帮我查一查……” 最后几个字,贾环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对董明月附耳轻言。 董明月闻言面色微变,道:“我知道了,大概就是……” 贾环摆手道:“这件事不要大概,要确信!” 看着贾环脸上闪过的一抹杀气,董明月点点头,道:“我明白。” 说罢,她忽然又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想询问些什么。 可是,看着贾环脸上的疲惫之色,犹豫了下,终究没再说什么。 一转身,进了府门。 贾环见之,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而后在匆忙赶来的李万机的陪同下,往西边儿走去。 …… 荣庆堂。 虽然高坐满堂,但气氛并不愉悦。 贾母高榻上,有一银霜满头,衣着奢华的老太太,与她齐坐于上。 高台两侧周围,则摆放着许多锦墩小椅,上坐着一些锦衣华服的诰命夫人。 而下面两排楠木交椅上,亦坐满了宾客。 左排上座之人,是一身着蟒袍,年纪比贾政还大些许的男子,面容倨傲。 眯缝着眼,看着相对在侧,坐于右边上首的贾政,语气拖的老长,居高临下的说教着什么。 贾琏坐于贾政的下侧,两人面对一屋子的高爵,谈吐起来,都有些拘谨。 直到贾环进门后,两人才齐齐吐了口气…… 一阵“唰唰”起身声,和堆起笑脸的问好声忽然响起,荣庆堂似乎一下活了过来般…… 除了高头的两位老妇,以及贾政和他对面那位身着王袍之人外,其他人纷纷起身相迎。 贾环眼神平淡的扫视了一圈后,心中哂然。 在军中带兵的武勋将门,一个都没来。 来的全是一些宗亲之爵。 为首之人,就是南安郡王。 其下,则是齐国公府现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府现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缮国公府三品威定将军石光珠。 再下,还有七八个原本出身侯府伯府的宗亲。 都是一些躺在祖宗遗荫上醉生梦死,再过一代最多两代人,就要退出勋贵圈子的夕阳家族。 不过,史家那哥俩儿没来,贾环却有些诧异。 不过想想,大概是因为昨夜他们兄弟俩都请了病假,没去铁网山的缘故……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给太妃请安。” 漠然的眼神与众人一一接触,微微点头示意后,贾环走上堂中,笑着给贾母并南安郡王太妃请安。 贾母与南安郡王太妃都面带笑容,连连叫他起身。 贾环起身谢过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先右转,对贾政一揖,道了声:“父亲。” 贾政面色顿时不自在起来,道:“环儿,郡王王驾在此,你……” 贾环闻言,这才侧脸看向面色已经涨红,眼神满是怒意的南安郡王,轻轻一笑,道:“有件和王爷切身相关的事,本想找时间打发人去给王爷说一声。 今日正巧王爷在,就提前说一下,王爷也好做个准备。 是这样,忠顺王因为要给太后侍疾,所以,暂停了辅政大臣之位。 还有,宗人府宗正之职,也由孝康亲王接掌。 听陛下的意思是,孝康亲王第一把火,是要烧向这些年来,武勋的考核审查。 凡非武人者,亦或是战功不足而上位者,这一次,怕都要受到降爵的惩罚。 王爷,你心里要有数才是。” 原本义愤填膺,想要斥责贾环无礼的南安郡王,闻言后顿时傻了眼儿。 脸上因激愤而发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嘴里“啊”了半天,也没“啊”出个所以然来。 上方与贾母并坐的南安郡王老太妃,也目瞪口呆,面色难看的坐在那里…… 贾环不再搭理他们,傲慢自负,却腹内空空,不过冢中枯骨。 他又看向其他人,淡淡的道:“诸位所来,可有事吩咐?尽管说来便是,贾环能帮上的,一定相帮。” 这些人虽然不是将门,但多在兵部任职。 虽然多以享受为主,但对于荣国一脉而言,依旧有不小的作用。 其他人听闻贾环之言,面色一缓。 虽然他们方才都被那个消息震的不轻,可心里却没有多少危机感。 因为他们并没有弄虚作假,去混一个武勋亲贵之爵。 当然,主要是他们当初不想给忠顺王付一大笔数目不菲的银子…… 南安郡王下侧,是齐国公府现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年纪比贾政小一些,三十多岁的模样,一副养尊处优的贵族模样。 虽然辈分要长贾环一辈,他倒是没有端着长辈的架子,看着贾环笑道:“哪里有什么吩咐?不过是看今日满城都在抄家,还都是我们荣国一脉的老人,心里着实不踏实,就一起过来看看。”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贾环看着陈瑞文轻轻笑道:“世叔放心,没什么大事。 不过是因为一些人,忘了咱们的富贵从哪里来的。 他们若都是宗亲之爵也就罢了,在兵部领个职,一样可以报效朝廷。 可既然他们领了武勋亲贵之爵,又入军当职,成为将门,却在关键时刻,逃避退缩,临阵逃跑,陷袍泽于死地。 就应该想到有今日之灾厄。 原本,陛下震怒之下,是要杀一批脑袋,肃整军纪的。 我厚颜恳求再三,请陛下看在他们先祖的面上,才终于保全了他们满门的性命。 改了抄家流放。 与诸位关系不大,只要勤于王事,一般的小错,陛下还是能容忍的。” 贾环平淡的话,却让众人面面相觑。 很有一部分人,脸色难看的紧。 大秦勋贵一脉,传承已近百年。 彼此间联姻婚配不绝,数代以降,早就结交成了一张大网。 尤其是荣国一脉内部,这种情况更明显。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就要感受到切身之痛了。 有的人母族牵连其中,而有的人则是儿女牵连其中。 比如治国公府,现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他家就与襄阳侯府陈家联姻,爱女才嫁给陈阳之子陈贺没一年。 谁曾想,没等他女儿享受一天诰命夫人的日子,就要陪同陈家一家被流放荒域…… 生离即死别! 坐在上头小杌子上的治国公府诰命,马尚之妻,已经掩口哭出声来。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荣庆堂内的气氛,一瞬间悲凉压抑起来。 男人们虽然没哭,但一个个都长吁短叹不已。 目光时不时的,都落在贾环身上。 上头的南安郡王妃忽然开口,语重心长道:“宁侯啊,在座的诸位,虽然皆为异姓,却都同气连枝,共称荣国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秦太平太久了,虽然皆为武勋,可到底没经历过多少阵仗。 甚至,他们还不如你。 你虽然这点子年纪,却去过西域,在尸山血海中杀进杀出了几回,堪称少年英雄。 大涨我们大秦勋贵的颜面。 可是那些人,又哪里及的上你? 所以,难免会有个疏忽。 法理不外乎人情,宁侯能否请陛下看在大家先祖的功勋面上,宽恕大家这一回? 再者,老身一直对大秦的承爵制度不解。 历朝历代,就没有大秦这般承爵规矩的。 祖宗立下了泼天的功勋,子孙竟然不能尽享,还要考封什么武道,还要什么军功,这是什么道理…… 宁侯啊,咱们这里,就属你的圣眷最隆。 无论是太上皇,还是皇帝,都宠信于你。 你呢,又是荣国亲孙,宁国传人。 说起来,也算是我们这一圈的领头羊。 你应该帮大家说这个情面。 老身,也去宫里,找太后她老人家求求情。 在太后面前,老身还算是有点薄面的……” 贾环闻言,眼神淡漠的看着南安老太妃,道:“太妃明鉴,若是普通罪过,只是简单的疏忽,不用您老开口,小子自然会求情。 可是,昨夜之事,着实非同一般。 宁至忽然起兵兵变,意图弑君! 这个时候,柳芳等人,却因为畏惧蓝田之危,一箭不发就放宁至大军过去。 虽然之前已经答应过柳家世兄,代其向陛下求情,但小子心中其实并没什么把握的。 因为陛下震怒之下,就算下旨诛其九族两阁阁臣都不会反对! 还有襄阳侯府的陈贺,就更令人不齿。 他为牟图富贵,先舍我等而去。 在抵抗蓝田军时,又临阵逃跑,使得军阵不攻自破,一千五百名忠义将士,惨遭屠戮。 这等罪过,就是将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然而皆因陛下心地仁厚,念其先祖功勋,饶了他们的性命。 至于承爵之事,乃是太祖和太上皇所定。 小子斗胆,还请太妃慎言。 事关大秦万世基业,谁敢妄言?” “你……好,好,宁侯少年英雄,如今愈发了得了,又哪里还将我等老朽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我等自当离去,不与宁侯添乱就是。” 南安郡王老太妃满脸怒气,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只是,一双老眼,却在暗中观察着贾母的动静。 在她看来,贾母定然会出言挽留,然后再强压年幼无知的贾环出头。 毕竟,在坐诸位,都是贾家的世交。 贾环年少不懂事,贾母却不能不懂。 然而,让她难堪的是,贾母似乎在出神,对她的话,闻也未闻,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身为郡王太妃,就算进宫里都有一席之地,哪里受得了这个难堪,只能假戏真做,冷哼一声,就招呼着垂头丧气的南安郡王离去了。 她决定,去太后宫里求援! 南安老太妃离去后,其他人也都面色不大好看的告辞离去。 却仍有几家,因心疼女儿,着实不忍眼看着她们跟着夫家流放送死,苦苦哀求。 贾环安抚道:“被流放之人,暂时还不会立即发落。要待西域收回后,才流放至西域,开垦荒原…… 不过你们也不用视西域若死地,我是亲身去过那里的。 虽然很多地方都是戈壁沙漠,但也有很多地方是绿洲,和关中无二。 再者,有义父武威侯在黄沙军团照应着,不会有事。” 贾环话说到这个地步,一副不会动摇的模样,他们也只能称谢告辞,各自回去再想办法了…… 待人都送走后,贾环松了松领口,长呼一口气。 贾政原本还想责备他两句,不重仪容,太过不近人情。 可是看着贾环那张疲乏的脸,他到底没说出口来,眼神渐转疼爱…… 贾母也回过神来,招手唤贾环过去软榻上坐着。 贾环看着贾母慈爱的目光,心头忽然一暖,笑道:“老祖宗,孙儿连累您受累了。” 贾母拉着他的手,亲昵的抚着,道:“这是哪里的话,你做的很好。 年纪轻轻,就比那些人都懂道理。 就像你说的,他们都忘了满门的富贵从何而来,心中没了忠敬敬畏之心,又如何能保全家族?” 贾母的面色,看起来比今早上要好许多。 贾环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不过,他们毕竟都是荣国一脉……” 贾母连连摆手道:“我一向都不喜欢这个话,荣国一脉,什么是荣国一脉啊? 论世交,是有几分的,可远没有达到同党的地步。 你祖父在的时候,或许可以,但这三十年来,早就名存实亡了。 何苦再凭白担着这么个空名,却都理直气壮的把麻烦压在你头上?” 贾环呵呵笑道:“老祖宗,也不是只有麻烦,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他以为,贾母是只想占便宜,不想担当。 却不想,贾母又说出了一番话:“‘好处’?傻孩子,那不叫好处啊。 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你如今官职无一,却空担着偌大一个名头,替一群没担当的顶风遮雨,吸引明枪暗箭。 谁都想利用你…… 这样做是要吃大亏的,皇家也不会喜欢。 环儿啊,老祖宗从没想过让你达到你几位先祖那样的高度。 那样也并不好。 如今的形势,和当年的情况不同了…… 当时,是有太祖高皇帝在位,有太上皇在位,大秦有数不清的强敌。 所以,他们才能君臣相得…… 但是,你若也达到那种地位,就福祸难料。 也会让皇家做难…… 你不是说过,不求显达尊崇,只求家人平安康泰吗? 如今就刚刚好,刚刚好啊! 那些人,愿意离去的,就离去吧。 离的越远越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孙儿,你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些年,给咱们贾家重新撑出了一片天地,却也折腾的自己两鬓都霜白了。 也该休息休息了……” 贾环闻言,面色动容的看着满是慈爱神色看着他的贾母,眼睛发红,嘴巴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老祖宗,您这就是大智若愚吗? 贾母看着贾环的模样,眼神愈发和善,道:“咱们贾家,富贵已极。 再往后,你也不用这般劳累,少往自己肩头背包袱,多受用受用,和姊妹们玩乐,岂不很好?” 贾环闻言,面上感激,心里却忍不住笑了,老太太智慧是有的,但到底太局限于内宅。 她不了解,有些事情,是不以个人想法而改变的,尤其是你的敌人…… 不过他也不愿让贾母跟着操心,便点头笑道:“老祖宗放心,孙儿省得。” 贾母闻言愈发高兴,道:“那就好,那就好。去吧,去园子里耍子吧……”不过话没说完,就看到下方贾琏在频频给她使眼色。 贾母心头好气又好笑,没见过当哥哥的这般怕弟弟的…… 眼神瞪了贾琏一眼后,贾母对装作不知的贾环道:“环哥儿,你链二哥,本来在后头给钱启跪灵,只是因为家里来的人太多了,我便打发人去唤了他回来帮忙招待。 你可不要错怪了他…… 我跟你娘也说了,跟她说,链儿已经知错了。 虽然是那个小娼.妇下贱,可他一个大家子出身的公子,眼皮子那么浅就被人给勾.引了,被你惩戒也是应该。” 贾环闻言,瞥了眼面色讪讪赔笑的贾琏,对贾母道:“既然二哥找到老祖宗说情,我娘又不生气了,那我也不追究太过。 只是看二哥的身子骨又虚了好多,明儿一早,还是继续和我亲兵队一起出操吧。 这次就不要中断了,身子骨要紧。” 贾琏闻言,面色一变,心里悔个半死。 早知如此,他宁肯再跪上十天,也不愿是这个结果啊! 贾母却高兴的连连道:“如此正好,如此正好!如今贾家两房,就只你们兄弟三人,相亲相爱才是正理! 好了好了,别再我这个老婆子跟前耽搁了,去园子里,好好松快松快,和姊妹们玩笑去吧。” 贾环起身,对贾母笑道:“好吧,孙儿去就是,老祖宗也好好歇一歇。” 出了荣庆堂后,贾政就自去了,看方向,应该是赵姨娘小院…… 贾琏虽然也极想离开三魔王远一点,可一时又找不到好借口。 忽地,他一拍脑袋,对贾环道:“差点忘了,三弟,你二嫂千叮万嘱,一定要你去看她,她有事寻你说。” 贾环闻言一怔,侧目看着他道:“什么事这般郑重?罢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贾琏忙道:“三弟你自去就是,好像还是王仁那些烂事儿,我就不去了,嫌她啰嗦。 再者,夏粮快要收了,二哥我去找管家商量商量。” 贾环眼神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那二哥你自去忙吧,我去看看二嫂。” 贾琏闻言大喜,忙不迭的告辞离去。 贾环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抽了抽,抬脚朝王熙凤院走去…… …… ps:两章的量合一,不过白天应该还有一更。 好多书友强烈要求撩妹,咱们就开始吧。 不过,收三春、上孕妇那么刺激的想法,就算了。 我太纯洁了,写不来…… 正文 七百五十九章 一家人 从荣庆堂出来,绕过穿山游廊,贾环就要淋着细雨,往东大院走去。 背后却忽然传来呼唤声。 “三爷……” 贾环回头看去,只见一身着水红绫子衫,青缎子帘裙,腰间束着白绉绸汗巾儿的俏丫鬟,手持一把合着的藕色油纸伞,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不是鸳鸯,又是何人? 贾环顿时笑了起来,待她走近后,道:“淋这么点子雨,你就心疼的紧?偏你自己不打伞,难道我就不心疼?” 鸳鸯闻言,登时一怔,看着丝丝细雨润湿肩头,俏脸有些发红,将油纸伞递给贾环,低头轻声道:“三爷又拿奴婢取笑,我是什么身份,也值当三爷心疼……” 贾环从鸳鸯手中接过伞,撑开后,打在她的头上,道:“我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什么主子丫鬟奴婢那一套,在我这里都不好使。也不看看小吉祥被我惯成什么了,你还跟我说这些生分话。 好了,你快回去吧。夜里得空我找你聊天,就咱们两个,还像上回那样……” 鸳鸯闻言,俏脸刹红一片,呼吸急促,只觉得身子软的站不住,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上回…… 上回爷可不规矩哩…… 其实,鸳鸯本非这般忸怩害羞的性子。 能够帮贾母听着整个荣国府的动静,手底下也是有几个使唤人的。 不泼辣一些,镇不住人。 上回贾环还调侃过她骂人的风采。 可是,不管什么样性格的女孩,在心仪的男人面前,都会变成小女生。 看着面色晕红,一双好看的杏眼里微带******的鸳鸯悄生生的站在那里,贾环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了下她的俏脸,感受到她陡然绷紧的肌肤,贾环温声道:“这就是我爱回家的原因,在外面厮杀拼搏,勾心斗角无数后,回到家和你们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没有华丽的花言巧语,没有诗词歌赋,只这一句平实直白的话,却让鸳鸯的心都化了。 她看着贾环眉眼间的疲惫,和霜白的两鬓,眼睛都湿润了,微微动.情的喃喃道:“爷,我也时时盼你回家呢……” 贾环一手持伞,一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道:“要不,今晚你跟我去我那边睡吧……” “嗖!” 鸳鸯闻言大惊,一下从他怀里挣开,面色纠结的看着贾环,急道:“这怎么行?老太太一会儿都离不开我的,我不能……” 话没说完,却见贾环一双眼睛里满是戏谑的看着她,登时反应过来,原来贾环是在说笑,偏她当成真事在考虑…… “哎呀”的娇嗔了声,鸳鸯双手捂着脸,一跺脚,转身跑进了雨中…… 贾环见状,哈哈大笑了声,待鸳鸯的背影消失在穿山游廊尽头后,才转过身,持着伞,要往东大院走去。 只是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一个体肥面阔,两只大脚的丫鬟,瞪着一双铃铛大眼,傻愣愣的站在大插屏后面。 看着贾环,一脸懵.逼…… 贾环看到她的表情就想笑,却强绷着脸,对那丫鬟道:“傻大姐,你敢偷听三爷我说话,还不将月例银子交出来!” 这个丫鬟正是负责给贾母做粗使力气活的傻大姐,也就是前世捡到妖精打架香囊的那个丫鬟。 因为智力有些简单,行事常出规矩外,惹得贾环好笑,就给她起名为“呆大姐”,丫鬟们则叫她“痴丫头”。 傻大姐听闻贾环之言后,一张脸唬的煞白,铃铛大眼里满是泪水,紧紧抿着嘴,一双大手死死捂住腰间荷包。 看那模样,妥妥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她瞪着贾环,大眼睛里满是恐惧色,绷了半天,绷出一句:“俺不给,俺要给俺娘抓药看病!” 贾环使坏逗趣的心顿时没了,“啧”了声,摇摇头离去。 心里惦记着,回头告诉李万机一声,让他看看傻大姐她娘患的什么病。 能帮就帮一把,放着家里两大神医不用干吗? 救人一命总是好事。 贾环却不知,只因此一时善念,种下如是善因,到头来,竟救了满门的性命…… …… “三爷来了,给三爷请安。” 东大院,贾琏王熙凤大宅院门前檐下,两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穿红着绿的小丫头子见贾环撑伞而来后,忙叽叽喳喳的行礼问安。 贾环笑着应下后,问道:“你们奶奶可在屋里?” 右边一个伶俐些的丫鬟忙道:“正在屋里哩,奴婢带三爷进去。” 贾环好笑道:“就这两步,我也用你带?”不过,到底从袖兜里掏出了几颗金瓜子,递出道:“行了,拿去分了吧。一个个的鬼机灵,就知道惦记我的赏。” 看到贾环出手如此大方,那小丫鬟一团笑脸笑成了花儿,咯咯出声,拉着一旁有些懵懂的小丫头子一起跪下,满口伶俐的道:“奴婢谢三爷的赏,祝三爷您公侯万代,呃,百战百胜,呃,对了,还有早生贵子!”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一声,推门而入。 背后,两个小丫头子你一个我一个的分了起来,嘻嘻哈哈。 甫一进门,贾环就看到平儿撑着一把粉色油纸伞,站在院里看着他。 她里面身着一件月白里衫,外罩一件青绿色的对襟褂子。 温婉的面容上挂着薄薄的浅笑,眼神柔顺。 平儿笑道:“三爷来了?” 贾环道:“这离里头还好远呢,你这是要出去?” 平儿抿口一笑,摇头道:“刚出来透口气,雨水新鲜。走到垂花门儿,远远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便过来瞧瞧。 门口那两个小蹄子又得意了……” 贾环哈哈一笑,道:“你要不要,你要我也赏你一把金瓜子!” 平儿笑着摇摇头,道:“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从三爷病重醒来,一年一个样。当初的小孩子,也变成了……” 话没说完,平儿住了口。 俏脸微熏,有些反应过来,这话不好从她口中说出。 她倒没有其他心思,只是单纯的感慨光阴和人的变化。 贾环见平儿眉眼间有些惆怅,眉尖轻挑,道:“平儿姐姐,可有什么难处?” 平儿闻言一怔,不过看到贾环眼中的关心后,轻轻一笑,摇头道:“我哪里有什么难处,又没甚大事要为,不过是服侍奶奶罢了。” 贾环笑道:“二嫂正在孕期,整日里多睡,哪用你见天儿在跟前,闲时去园子里逛逛,老拘在这个院子里,闷煞人。”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不一会儿,就进了正堂。 而后传堂入室,入了里间。 平儿推开门后,贾环还没入内,就嗅到一股酸气扑面而来。 眉头不禁皱了皱…… 平儿见之,俏脸微红,轻声解释道:“妈妈说,孕时奶奶不能沐浴,最好也少见风,奶奶的胎气弱……” 贾环进门后,平儿又立刻将门关上。 两人绕过屏风,朝里走去。 贾环就见王熙凤蓬着头,顶着一张黄脸,面色憔悴的靠在床榻背靠上,看起来人都有些恍惚…… “二嫂?” 贾环面色微变,轻唤了声。 王熙凤闻言,似怔了怔,才转过头,看到贾环后,也不知怎地,眼圈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平儿在一旁解释道:“奶奶害喜害的厉害,睡不好,也吃不下。” 贾环皱眉看她,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语气有些责备。 平儿闻言,面色一黯,低头不语。 还好,王熙凤似乎缓过神来,用帕子拭去泪水后,强笑道:“环儿,切莫冤枉平儿。你是爷们儿家,又是小叔子,哪有嫂子怀孕的难事,去给你说的道理? 再者,宋妈妈说了,有的人是害喜重一点,不碍事。 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贾环却不理这些,先对平儿道了声歉,挡住她的客套后,道:“平儿姐姐,你现在就去我那边,看看幼娘在做什么,没大事的话,让她现在过来看看。 也是奇了,之前我不是叮嘱过,让她每十天半月就检查一次,她没来吗?” 平儿忙道:“不是不是,幼娘之前常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贾环问道。 平儿不好说,王熙凤有些尴尬道:“幼娘每次来,都要给我按摩针灸,折腾好一阵,我怕麻烦她,就……就……” 贾环闻言笑道:“我就说,幼娘不敢怠慢你这个二嫂子。你性儿也太急了些,大着肚子也还急性子。再忍一个多月吧,就快好了。让幼娘再给你看看,能沐浴先沐浴,熏也熏死人了。” 王熙凤闻言,脸色顿时大红,眼睛里眼泪都委屈出来了,道:“我难道就不知道埋汰,还不是为了你们贾家?一个个都嫌弃我,你链二哥在这屋里待不了半个时辰……” 贾环哈哈笑道:“行了行了,说两句还哭上了。 怪谁?要是让幼娘一直看着,说不定二嫂你现在还和平常一样。 不过也快了,我算算,今儿五月十九,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不到五十天的日子。 就快了,到时候,二嫂你又是一条女好汉!” 然而,平日里能让王熙凤娇嗔暗恼的话,此刻她却无动于衷,和平儿一起,怔怔的看着贾环。 她预产的日子,连贾琏都不记得…… 贾环看她们的表情,好笑道:“你们这样看我做什么?幼娘当初跟我说过一回,我就记下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行了,平儿姐姐,你快去吧。” 平儿轻轻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等平儿离去后,房间里的气氛,似乎忽然变化了些。 王熙凤看着贾环的眼神,也愈发柔软。 她倒没有真想发生什么,只是控制不住心里的亲近之意…… 然而贾环,却似乎一点风趣都不识,“悄悄的”用手在鼻子下忽扇着,嘴巴还撇了撇,一脸的嫌弃之意…… 王熙凤见之,又羞又恼,嗔道:“环儿,你少作怪,哪里就到这般了?我每日里都让平儿用汗巾子帮我擦身子的……哎哟!” 话没说尽,王熙凤忽然叫了声,双手抚上大肚。 贾环见之唬的脸色都变了,忙上前一步,看着王熙凤紧张道:“二嫂,你怎么样?” 这个年代,准时顺产都如同入鬼门关,更何况早产…… 然而,王熙凤看着贾环唬的变白的脸色,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没事,就是踢了我一下,有点疼。” 贾环闻言,“呼”的长出了口气,装模作样的抹了把脑门上的汗。 王熙凤见之,咬了咬嘴唇,眼睛闪亮,轻声道:“谢谢你,三弟。” 贾环迎着她的目光,呵呵一笑,道:“这算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嘛。” 王熙凤微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 …… (。)( ) 正文 七百六十章 鸿沟 “嘿嘿,二嫂,你这般看我作甚? 我郑重警告你,不要觊觎我的美色!” 看着王熙凤丹凤眼中满是柔和的暖意,静静的看着他,贾环笑呵呵的打趣道。 这般模样的“凤辣子”,怕是也只有在此刻,也唯有此人才能看到…… 王熙凤闻言,一张俏脸登时通红,“呸”的啐了口,嗔道:“谁觊觎你的美色? 好好的少年郎,还美色,不害臊! 我是在感激你,孩子父亲都想不到的事,你这个做叔的却能想到,唉……” 听出她语气中的惆怅和怨气,贾环沉默了下,而后又呵呵笑道:“二嫂,想开些。 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 要是二哥和我一般,怕他也不会只守着你和平儿姐姐两个了。 别人家的女人顶多顶一个醋坛子的名声,你在外面的名声…… 哈哈!是醋缸醋瓮!” “你放屁!哪个挨千刀的在外面嚼舌头?” 王熙凤破口骂道,又涨红着脸高声道:“他要有三弟你这份能为,他爱收几房就几房,我会管他? 没三弟的能为也就罢了,他若真的收个家世清白的回来,我也认了。 我难道真的容不下人? 可你看看他,在外面什么脏的臭的都沾惹不说,连男女都不忌! 你还说我……你欺负人!” 委屈万分的说完,王熙凤又红了眼圈。 贾环嘿嘿笑道:“二嫂,你怎么变成林姐姐了?林姐姐现在都没这么爱哭,跟泪包似的!” 王熙凤闻言,泪眼婆娑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拿绣帕拭去眼泪,心里有些酸。 她可是早就知道,家里不管哪个姊妹哭,贾环都会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偏到她这里,各种“讽刺打击”! 不过,想一想两人的身份,唉…… 鸿沟啊! 可是,她也并没奢望什么。 她只是想,也有人能这般关心她一次,只一次就好…… 她虽然要强,可到底也是女儿家啊…… 想想贾琏这些日子来的所作所为,再对比贾环…… 王熙凤自忖不比谁哪个女儿家差,却不想命运竟这般“悲惨”,所托非人! 念及此,她当真是悲从心来,痛哭出声。 这般动静,却唬了贾环一跳,忙道:“二嫂,不至于啊!跟你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 王熙凤一边哭,一边摇头道:“不是,我……我只是觉得命好苦……” “就因为摊上我这个小叔子?不是吧二嫂,我长得那么寒碜人?” 贾环语气惊悚夸张的问道! “噗嗤!” 哭泣中的王熙凤,生生被贾环给逗笑,不过她没给贾环看笑脸,就忙低下头,用绣帕捂住鼻子。 不要以为美女破涕为笑时,就不喷鼻涕…… 待收拾好了后,王熙凤才又抬起头,一双妙目里满是嗔意的看着贾环,道:“连哭都不让人痛快的哭一场,真是欠了你的……” 贾环哈哈笑道:“二嫂,这么美好的生活,有什么好哭的! 人的一生呢,难免会有许多坎坷。 若真的一帆风顺,反而没什么趣味了。 你看看那些大人物,哪个不是历经风雨磨难后,才拥有波澜壮阔的一生? 你这点烂事儿,压根都不算事儿!” 王熙凤没好气道:“那是你们爷们儿,我们妇人家,谁稀罕什么波澜壮阔的一生? 我们只希望……唉!” 不愿再提愿望,因为她觉得她已经没什么愿望了,索性略过不提。 一声叹息后,王熙凤看着贾环道:“三弟,你呢? 你也是大人物,你经历过哪些坎坷?” 贾环闻言,顿时觑起眼睛看着王熙凤,语气严肃道:“这话,要从当年我被某个小娘皮,用一条汗巾给逼出贾府时的凄惨狼狈说起……” 王熙凤闻言,面色先是一白,可细眼看去,却看出贾环嘴角隐藏的笑意,知道他又在玩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面上却重重的啐了口,道:“你敢说,当年是我冤枉了你? 我那条汗巾子,本是洗澡后晾在外面的…… 谁想忽然就不见了,平儿说在院子里看到你的影子,不是你是谁? 从小就那么坏……” 俏脸微红,一双丹凤眼中,又浮现了层水意…… 贾环却撇了撇嘴角,道:“我当年懂个屁,毛都没长……咳咳。 不过是看你晾在小抱厦外的锦帛好看,摸起来滑滑的,闻起来还香香的,顺手就摸走了罢…… 咦,二嫂,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王熙凤心里“恨”的咬牙,却又忍不住的心颤,酥酥麻麻。 他……摸我汗巾,还香香的、滑滑的…… 可,那是我擦拭身子……和那些私.密地方的汗巾啊…… 好羞耻…… 王熙凤直觉得有股痒意,从某处漫延,一直漫延到心窝。 身上热的要命…… 一双美眸如同能滴出水来,怔怔的看着贾环。 贾环又不是石头人,哪里看不出王熙凤眼中的丝丝情意和欲意。 可是,他却能理解,王熙凤此时的心境,并非真心本意。 孕妇的情绪本就容易波动,也很脆弱。 她怀孕又遭了那么大的罪。 可这个时候,贾琏不仅没有陪伴在她身旁,还在外面招三惹四,更不知羞耻的跟钱启亡妻鬼混在了一起。 被揭发后,连她一起跟着丢尽颜面…… 贾琏不在乎这些,可她素来争强好胜,最爱惜颜面,又岂能不在乎? 除此之外,贾琏还拿身边清秀些的小幺儿泻火。 可想而知,这些事对生性好强的王熙凤有多大的打击。 纵然没有心寒似冰,也好不了多少。 而这个时候,贾环出现了。 一番霸道的做主,要招公孙羽来为她解“害喜”之苦。 更贴心的记得她的预产期…… 也不和她争吵生气,还总哄她开心。 这让王熙凤怎能不感动? 但是贾环却并不以为,此时和王熙凤真的发生点什么是好事。 无论对谁,都不好。 这不是矫情。 因为贾环可以想到,就算是王熙凤,真要就这么发生点什么后,待事后,她也一定会懊悔。 而他,叫做趁人之危,趁虚而入…… 这种为爽一时,而失去一个可以随意玩笑说话的亲人的行为,贾环以为还是不做为是。 再者,早已经过那么多美人的洗礼,贾环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一辈子都没牵过女生手的吊丝了…… 更何况,他现在正“无能”,纵然有心也无力…… 因此,面对王熙凤“含情脉脉”的目光,贾环却“不解风情”的挤了挤眼睛,目光中满是戏谑的笑意。 空气中原本暧昧弥漫的气氛,却放佛被丢进一块土坷垃,被破坏的淋漓尽致。 没有哪个美女,愿意和一个“木讷”的逗比发生点什么…… 眼中水意渐渐消散,面上红晕也悄悄敛去,心里虽然还残留着一些酥麻感,但某处却不再痒了…… 冷静重新回头后,王熙凤心中陡然一惊。 似乎终于又重回到现实中。 想起之前的事,她虽然有些遗憾,但更多的却是后怕。 若贾环真个主动对她做了些什么…… 那日后,彼此将怎么面对? 她心中并没有真的想要做一个红杏出墙人啊! 这种心理虽然有些矛盾,可女人本就是矛盾的…… 也幸好,两人中还有个清醒的,知道哪一步不能突破。 他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王熙凤心里感慨着,眼神微带感激的看着贾环。 纵然拒绝,他也给她留足了体面。 “三弟,你真……哎哟!” 王熙凤正想说点什么,却不想忽然又惊叫出声。 贾环看着她陡然煞白的脸,面色一惊,忙问道:“二嫂,怎么了?” 王熙凤倒吸了冷气,艰难道:“孩子又踢我……好痛!” 贾环闻言松了口气,知道这是正常反应。 他看着王熙凤大大的肚子,笑道:“乖侄女儿,踢归踢,别那么用力啊!” 手还隔着一床薄锦,轻轻的拍了拍王熙凤的肚子。 “咦,好多了……” 王熙凤忽然惊喜道。 贾环哈哈大笑道:“二嫂,看来我的魅力不仅能迷倒大人,连没出身的小孩子都能迷倒!” “呸!” 王熙凤啐了口,面色羞红道:“尽瞎说,哪里就知道是侄儿还是侄女儿了? 对了三弟,我还有正事没说哩。 听说,昨夜你们在铁网山打围出了大乱子。 我记得京营的人也去了,不知我兄弟王仁如何了? 他没什么事吧?” 王熙凤语气紧张。 贾环嗤笑了声,道:“你那兄弟,有个风吹草动,就躲往角落里藏。气得韩家叔叔都不想要他这个孬兵了!” 王熙凤闻言,松了口气后,又觉得丢脸,道:“三弟,他根本就不是当兵的料。要不,你还是放他出来吧?他再不敢乱来了。” 贾环看着王熙凤希冀的目光,正色道:“二嫂,就算要放出来,也得等这段时间过去后。 如今外面乱的紧,只今天就抄了不知多少家。 其中不少还是王仁当年那些狐朋狗友家。 要是他现在出来,万一被有心人诱导学坏,牵连进去,到时候二嫂你哭都来不及。” 王熙凤闻言唬的面色骤变,忙道:“听你的听你的,都听你的!我不过是内宅里的妇人,哪里懂那些……” 贾环点点头,忽地转头看去,就听屏风后房门打开声,有两人走进来。 绕过屏风,正是背着一个药箱的公孙羽和平儿走来。 “公子……” 面色清冷的公孙羽,看到贾环时,眼睛忽然暖开,唤了声。 贾环点头笑道:“幼娘,这两天辛苦你了……对了,小吉祥醒来了吗?” 公孙羽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道:“醒来了,她本就只是被暗劲之风扫了下,进入体内的暗劲被化去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醒来后在床榻上躺了没半个时辰,就再也躺不住了,就跟躺的不是床,是钉板一样。 瞧她那难受劲儿,白荷也不拦她了。 她爬起身来,就和香菱她们又去园子耍了。” “噗嗤!” 看着贾环瞠目结舌的模样,王熙凤忽然笑出声,道:“三弟,你这个丫鬟,真真都快被你惯成祖宗了! 伤得那么厉害,眼看都不中用了。 这还没过去一天吧?就又开始疯!” 贾环讪讪一笑,道:“我去说她,我去说她,她还小……” 而后对公孙羽道:“幼娘,你先看看二嫂怎么样了,她害喜害的厉害,吃不好睡不稳,连洗澡都不敢……” 公孙羽点点头,上前一步坐在榻边,给王熙凤号脉。 没过几个呼吸,就收了手,公孙羽道:“不要紧,胎位稍有不正,再兼思虑过深,才造成这般。 我帮你按一按,再开一副清药,服三剂即好。 至于沐浴……在浴盆中不行,水过热也不行。 不过,白荷设计了一种可站着洗的,小心些就无碍。 我那里就有。 二.奶奶可以去我那里用。” 王熙凤闻言,满脸笑容道:“你叫什么二.奶奶,都吃了我们家的茶,成了我们家的人,还那般见外。 跟三弟一起喊我二嫂子吧。” 公孙羽闻言,清冷的面上忽然泛起一抹红意,有些羞赧的看了眼笑意盈盈的贾环后,轻声唤了声:“二嫂子。” 王熙凤“诶”了声,而后就招呼平儿去拿改口礼。 公孙羽忙拦道:“二嫂,先不忙这些,给你正胎位要紧。” 贾环也打趣道:“拖了那么久才给,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 王熙凤闻言气恼的瞪了贾环一眼,却没再反对。 这一幕,让平儿怔住了…… 二.奶奶看向三爷的眼神,明显更亲近了许多呢…… “公子,你先去吧。要褪去外衣的……” 公孙羽小声对贾环道。 贾环点点头,对王熙凤道:“二嫂,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只管打发人去我那边言语一声。” 王熙凤虽然心中有许多不舍,可还是点点头,道:“我省得。” 这一幕,再次让平儿一怔…… 从来小觑天下须眉的二.奶奶,何曾这般听男人的话了? …… 出了东大院,贾环径自往园子里走去。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一路上路过他的下人们,在给他行礼时,眼神都有些微妙…… 贾环心里好奇,直到再次经过贾母院时,看到傻大姐得意洋洋的在跟一群婆子丫鬟们说着什么时,他心里大概明白过来。 想来,那些仆妇们都知道了,他敲诈傻大姐未遂的光辉事迹…… 有仆妇眼尖,远远的看到了贾环,唬的面色大变,忙给其他人使眼色。 都是看眼色吃饭的人,不一会儿,所有仆妇婢女们就都看到了贾环,一个个都唬的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粗喘一声,唯恐被三魔王挑中出气。 唯有傻大姐依旧站在那里讲的吐沫横飞…… 贾环见之,哑然失笑,哪里真会去理会一个傻妞。 摇摇头,继续往北行去。 身后,一群人面面相觑。 而傻大姐,还在那里高兴的比划着说着。 说她面对三魔王的敲诈勒索时,那一幕幕英勇不屈、誓死不从、可歌可泣的英雄往事…… …… 贾环绕过贾母院,从后面小道一直走到正园门前。 隔着围墙往里一望,虽有翠嶂阻目,但绕开翠障,遥遥依旧可见院中厅殿楼阁,峥嵘轩峻。 淫雨霏霏下,滋润的树木山石,满是蓊蔚洇润之气。 富贵奢华中,不失清新瑰丽。 这就是,我的大观园。 贾环淡淡一笑,迈入园中…… …… ps:现在推王熙凤,显然不合适。 八个月的孕妇啊,得多重口味。 虽然一般来说,这个阶段的孕妇,因为孕酮等雌激素的分泌急剧增加,会变得需求旺盛些…… 但剧情还没到这个份上。 咱们先轻松两章,再穿插一些剧烈点剧情。 这一段主题尽量还是轻松调,多突入一些园子里的人物,比如几个著名的丫鬟…… 嗯,白天争取再更一章。 正文 七百六十一章 告诫! 进了大观园正门,从曲径通幽,入了翠障。 一条羊肠小径往里,路过一带清流和两侧飞楼,见雨中佳景,竟有烟雨朦胧之色。 出了翠障,又过了沁芳亭,顺着山坡脚下的一条花阴小道,一直通往翠烟桥。 再绕过大山,度过一座小小竹桥,便可看到郁郁葱葱的竹林。 雨雾弥漫中,竹林青翠欲滴。 空气中满满都是细雨竹叶的清新气味。 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行走在竹林间,贾环心情舒爽。 忽然,他顿了顿脚步,眉头微皱。 前方,隐隐传来一阵……哭泣声。 “呜呜……” “呜呜……” 还有一些隐隐的劝解声…… 贾环脚步加快,没一会儿,转过转角,就看到了前方一群人围在那里。 脆生生的绿色中,各色油纸伞挤在一起,煞是好看。 而人群中间,两个熊猫正在欢实的吃着点心。 熊猫中间,一个小丫头子,一手搂着一只熊猫的脖子,哭的稀里哗啦! 旁边还有一个丫头,每当熊猫要挣脱时,就赶紧递上一块点心,吃货们顿时就老实了,谁爱抱谁抱…… 这时,众人终于发现了贾环的到来,一群仆妇丫鬟们匆忙行礼问安。 站着的人,只有三人。 一个自然是笑意盈盈,一双美眸灵动多情的林黛玉。 一个则是,满眼柔情看着他的乌仁哈沁。 还有一个,是闲云小道姑…… 因为闲云有救治小吉祥之情,所以贾环先与她轻轻点了点头。 收获娇哼一声…… 贾环也不与她一般见识,又与乌仁哈沁笑了笑后,对林黛玉道:“林姐姐,咱家小吉祥这是怎么了?” “噗嗤!” 林黛玉闻言,星眼微饧,香腮带赤,翠色绣帕轻掩芳口,娇滴滴笑道:“你自己问她……” 贾环见之心中有数,然后才看向正仰着一张小脸,哭的满脸是泪的小吉祥,有些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小吉祥终于舍得放开两只小熊猫了,瘪着嘴缓缓站起来,然后一下扑到贾环身上,埋头大哭道:“三爷,我好想你!” 贾环怜爱的抚着她的后脑,哈哈笑道:“不对吧,你想我,怎么先来看熊猫儿呢?” “咯咯!” 林黛玉率先笑出声来,而后引动一片笑声。 小吉祥抬起头,哭道:“我……我是来跟熊猫告别的。”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道:“告什么别?” 小吉祥哭声又高了一分,道:“我以后,可能就没功夫来看它们了,呜呜……” 贾环奇道:“你这是,要去城南庄子上,还是要跟乌仁哈沁姐姐去牧场上耍子去?” 小吉祥缓缓摇头道:“都不是,我以后,要努力练武了。” 贾环面色微变,道:“你练武做什么?你忘了,当年三爷练武的时候,有多苦?” 小吉祥哭道:“没有忘,可是我不怕…… 下一次再有坏人进家里来,我还要保护香菱,保护四丫头和杨梅姐姐……还有林姐姐。” 虽然能看出,最后一个是她临时想到才加上去的,可是贾环并没有笑。 他用手轻轻的擦拭着小吉祥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三爷跟你保证,再没有下次了。 你好好在家里玩耍就好,其他的事,三爷都会安排好。” 可是,从来都听他话的小吉祥,这次却摇头了,她哭道:“三爷,那些人都靠不住哇! 你不在家,他们就不好好干活! 我对他们放心不下,还是自己来吧!呜呜……” “哈哈!” 林黛玉实在忍不住了,大笑起来,上前一步,揉了揉小吉祥的小脑瓜,道:“真真是个小机灵鬼!” 然后又对贾环道:“环儿,她愿意练武,你就让她练就是。 也省得整日里满园子疯,大中午扰得别人睡不成午觉。 也好消磨消磨她太盛的精力,难得她想着用到正道上……” 贾环摇头笑道:“林姐姐不知,练武之苦,超乎想象。 开筋锻骨之疼,洗筋伐髓之痛,如同阿鼻炼狱。 而且,还需要一定的根骨才成。” “这倒不是问题。 小吉祥运气极好,先被魔教妖人以化血劲敛起全身精血,血自髓出,本就是一次洗髓过程。 之后我等为救治她,又要与她抗衡体内的化血暗劲,不得不分筋断骨,抵挡暗劲。 便算是入了开筋炼骨的门径。 最后董真人又以武宗妙法,化解她体内的暗劲,这又是一次洗礼。 可以说,小吉祥也算因祸得福,糊里糊涂中,就度过了武人最难度过的入门过程。 再往后,虽然仍有极多难处,但相比于入门时的阶段,已经要轻松的多。” 闲云小道姑不喜欢贾环,看也不看他,只是看着小吉祥说道。 看着小吉祥哭成大花脸的脸上,随着她的话,又浮现出一抹得意色,闲云小道姑也有些忍俊不禁。 贾环闻言,却是惊诧连连,低头看着小吉祥,道:“吉祥姐,你这么厉害?” “噗嗤!” 周围人一群笑声起。 小吉祥也不哭了,努力的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嘴角的弯起却出卖了她内心的得意,她看着贾环,道:“三爷,你放心,下次再遇到坏人,我一定打的他跪地求饶喊爷爷……不,喊奶奶!我还会保护香菱她们的!”小拳头挥舞的飞起。 一旁林黛玉笑的已经快连伞都撑不住了,其他人不敢大笑,只是拼命的压抑着,抖着肩膀。 贾环却道:“可是,练武要消耗许多时间,你哪里还有时间玩耍了?” 小吉祥大眼睛里的得意之色瞬间没了,水花渐起,哽咽道:“那就,那就让香菱多替我耍,呜呜……” 香菱在一旁感动的跟着流泪,仗义道:“姐姐,我要跟你一起练武!我下次再不先走了,我要和姐姐一起打坏人!” “那好吧,那咱们俩一起拜闲云姐姐当师父!我是大尼姑,你是小尼姑!” 小吉祥注意力转移,开始发散思维安排道。 一旁,闲云道姑的脸都黑了。 她堂堂一道门女修,难道还能教出俩秃驴不成? 林黛玉是彻底站不住了,也打不住伞了,一手扶着身旁的紫鹃,身子靠在她身上,和她共顶一张紫伞。 一手用绣帕轻轻的擦拭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贾环看她这么有决心,就笑道:“那你就先练着吧,要用什么药,就去找你幼娘姐姐好了。” “嗯!” 小吉祥重重的点点头。 贾环道:“那咱们,先去你林姐姐屋里坐坐?” 小吉祥摇头道:“不用了,三爷,你先和林姐姐进去吧。我……我还要和猫熊告别……”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揉了揉她的小脑瓜,道:“再紧,也有来看熊猫的时间嘛。那你就在这里告别吧……” 小吉祥“嗯”了声。 贾环就要和林黛玉转身离去,忽地,后面小道拐角处,却传来一道声音,让他顿住了脚。 “宝玉,你家里的丫鬟真是了得,做派倒是比主子还大哩,我看着都有些害怕。” “瑜晴姐姐,不用怕的,不是晴雯做派大,她就是脾气急了些。她比我大一些,所以我让着她……” “可是,年纪再大,她也只是个丫鬟呀,却敢跟你使脸子,还敢摔门就走。 这么闹,哪里有规矩嘛。 宝玉,我听你家里的嬷嬷说,东边儿府里的三爷,别说年纪大的丫鬟,就是年老的嬷嬷,也没人敢这样对他哩。 你这般心软,怪不得没人伏你哩。” “瑜晴姐姐,我……我就是让着她。 她若再闹,我也受不得了。 我就回了大嫂子,让她离了我那地就是。 一会儿,我让她跟你道歉……” 贾环听到这里,侧目看向身旁丫鬟群里,那个身材高挑,颜色极好,但面色苍白的女孩子。 她紧紧抿着嘴,好看的杏眼里虽然噙着泪,但却倔强的不肯流下…… 而这时,从小路转来的两人,也看到了这边的众人。 两人看到贾环站在此地,面色均是一变。 “三弟……三弟回来了?” 因为早上才被贾环狠狠教训了一顿,更是直接罚去祠堂罚跪,贾宝玉没胆子再跟贾环摆兄长的谱了,犹疑走来后,有些喏喏的道。 贾环见之,眉头微皱,道:“二哥最近不用去学里进学吗?” 贾宝玉低声道:“老祖宗说……说我身子弱,先不用去学里。” “奴家来谢谢三爷援手之恩,奴家感激不尽。” 看着贾宝玉在贾环的注视下,脑袋越垂越低,王瑜晴忽然屈膝一福,开口道。 算是为贾宝玉解了围…… 贾环有些莫名道:“援手之恩,什么援手之恩?” 王瑜晴起身,看着贾环,嘴角弯起,道:“我娘打发人来说,我表哥,就是武田侯府的李定,不知立了什么功,受了嘉奖呢。我娘说,多亏三爷你的照应……”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这倒是与我无关。 哦对了,也有点关系。 昨天李定与蜀中侯世子傅安挑衅在先,被我带人打了个半死,卧床不起倒是真的。 至于他立的什么功……我真不知道。 他一动不动的躺在病榻上,能立什么功?” “你……” 王瑜晴面色一变,生气道:“既然我娘说了,就不会有假。我娘还说,她已经去联系我爹了,我们王家和李家,一定会没事的。” 贾环点点头呵呵一笑,道:“我也希望如此。” 说罢,不再看她,对贾宝玉道:“二哥来这有事么?” 贾宝玉闻言,嘴巴喏了喏,没说出什么话,眼神看了看一旁处面色木然的晴雯…… 贾环冷笑了声,对贾宝玉正色道:“二哥,你是我兄长,我敬爱你。 但是请你记住,永远,不要联合外人,和家里人作对。 我贾家人,从不跟外人道歉。 不管是主子还是丫头,只要她在我贾家,就没有跟外人低头的道理。 因为,没有人承担得起! 二哥,我们才是一家人。 记住了吗?” …… ps:fredo,you\'her,andiloveyou. \'thefamilyagain.ever. 有人和我一样,爱死这句话的吗? (。) 正文 七百六十二章 人物性格推衍章,不喜可不订 第七百六十二章人物性格章,不喜可不订 贾环在贾宝玉心中的形象,说起来,可分为好几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在贾环病重被荣国托梦前,那个时候的贾环,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人憎狗嫌。 除了一个小吉祥外,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喜欢跟他玩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彩霞…… 而贾宝玉当时对贾环的态度,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第二个阶段,则是贾环醒来后的那段日子。 他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以往的尖酸小家子气,和阴.私心思,似乎一下子全没了。 整天乐呵呵的。 贾宝玉以为,这时的贾环,还凑合,普普通通的一个泥做的须眉,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第三个阶段,则是贾环匆匆承爵后的日子。 这个阶段,贾环在贾宝玉心中的形象,并不怎么好…… 尽管贾环在外面打压了一个又一个权贵王公子弟,还得到了太上皇的宠信,在都中闯出偌大的名声,重新竖起了贾家的旗帜,让整个贾府上下都与有荣焉。 可是在贾宝玉心中,却并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出了因为贾环抢走了他太多的光芒,后来,更抢走了他的林妹妹…… 不过,尽管如此,贾宝玉心中也并没有恨,他从未恨过什么人。 他心里只有淡淡的怨,他怨林妹妹,负了他的真心…… 那时,贾宝玉每每面对“光彩夺目”的贾环,都会感到不自在,下意识的想要回避。 心中不自在,不喜。 当然,他也不会去算计谋害什么…… 而第四个阶段,在贾宝玉的心中,忽然对贾环有了一丝敬意。 什么时候呢? 大概,就是在贾环连夜奔赴西域,而后又目盲归来时吧。 不过,千万不要以为,贾宝玉是在敬畏贾环的忠勇无畏,割下可汗头,立下大功,得封一等侯的骄人战绩。 那些在他看来,都只是热衷于追逐名利的庸俗行为罢了。 小清新根本不屑之…… 贾宝玉真正佩服贾环,并在心中产生敬意的,是贾环为了秦风,千里奔赴西域,又为了救秦梁,再孤身远行三千里,深入龙城,取了药引回来的壮举。 为此,贾环还瞎了双眼。 这种作为,曾一度让贾宝玉感动莫名,钦佩万分。 甚至一度,他还差点将贾环和秦风引为同道知己。 他觉得,他和秦钟也是这种交情…… 最后一个阶段,也就是最近了。 在贾宝玉的视野内,贾环忽然变了,变得对家人亲戚没那么包容大度了。 虽然,他也知道,贾府外面的世界,可能发生了些变化。 可是,贾宝玉却以为,贾环那般得太上皇和皇帝宠信,根本不用像现在这般,吓唬自己,也吓唬别人。 他吓的舅舅王子腾妻离女散,还因此送了太太去礼佛。 更在他笑脸求情时,让脸上血肉模糊的李万机押他去祠堂罚跪…… 到了这时起,在贾宝玉心中,对贾环只有一个“畏”字了…… 此刻,他听着贾环这般说他,纵然心中有许多委屈,可他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不语…… 心中有些悲哀。 …… 相比于他的软弱,之前那个怯怯喏喏,似乎高点声就会被惊吓住的王瑜晴,却变得“坚强”起来…… 在得知李家和王家都安然无恙后,似她心中又忽然有了底气,重新恢复了王家大小姐的自信。 也许是因为被贾环指桑骂槐,一口一个“外人”给刺痛了骄傲的心,她哼了声,转身就走了。 想想也是,一个被千娇百宠惯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又怎会是之前那种怯懦的性子…… 只是,她的径自离去,却让贾宝玉的面色愈发难过,身影孤僻…… 这一幕,让原本因贾环之语而大感振奋的贾家仆婢们,都因之感染而情绪低落下来。 而这个时候,一直站在人群中的晴雯,忽然走了出来。 她走到贾宝玉身边,先轻轻拉了拉贾宝玉的袖角,与有些吃惊,有些羞愧,更有些感动的贾宝玉对视了眼后,晴雯又转过身,对贾环屈膝一福,声音清澈、目光更清澈的看着贾环,道:“三爷,我们二爷没有和外人欺负过人呢。 之前都是奴婢不好,性子太急,见表小姐说了袭人两句,就顶撞了她…… 总之,都是奴婢的不是。 二爷纵然让奴婢道歉,奴婢也没话说。” 此言一出,其她人无不面色诧异的看着晴雯。 都觉得她疯了。 怎能干出卖队友的事呢? 她这样说,将替她出头的三爷置于何地? 岂不令三爷尴尬? 得罪了三爷,她一个奴婢,还有好果子吃? 然而,真正了解贾环的小吉祥和林黛玉,听闻晴雯的话后,却抿嘴乐了起来。 果不其然,贾环呵呵笑出声来,笑声中没有一丝恼意。 他先看了眼晴雯,然后却是对贾宝玉说道:“二哥,我以前听人说,每一个大家公子,心里其实都有一种危机感。 这样的人爱幻想,有朝一日,他们一无所有时的样子。 荣华富贵,权势财富,亲朋好友,统统都失去了。 而这个时候,他们最想的,也最渴望的,就是身边能有一个婢女,会始终不离不弃的跟着他。 无论贫贱、疾苦还是生死。 我曾以为,我是最好运的人。 因为我不用想就知道,我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丫鬟。 只是没想到,二哥你的运气也很好。” 贾宝玉闻言,心中大为震动。 他没有看贾环,眼睛怔怔的看着身边的晴雯。 嘴唇蠕动了一会儿,也没张开口,说点什么。 贾环对晴雯笑道:“去吧,和你二爷回去吧。想来,你们也有许多话说。待我得空了,去找他聊聊。” 晴雯闻言,面色感激的再次屈膝一福,道:“谢谢三爷。” 说罢,就要拉着贾宝玉离开。 而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唤声。 “晴雯……” 晴雯转头,不解的看向贾环。 贾环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再多嘴一句。 晴雯,你有金子般的心肠,但是性子太急,容易被人当枪使。 你好自为之吧。” 晴雯闻言,眨了眨眼睛,面色微微一动,然后又屈膝一福,道了声谢后,就扶着贾宝玉回怡红院了…… “三爷……” 待贾宝玉、晴雯两人走后,贾环刚松了口气,就听底下有人唤他。 贾环侧目过去,只见两只熊猫中间,小吉祥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贾环笑道:“怎么了?” 小吉祥忽然变得有些忸怩起来,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香菱想问问三爷,你不用想就知道的那个,一定会不离不弃陪着你的丫头,是谁?” “我没有!” 一脸懵.逼的香菱忽然背锅,顿时唬了一跳,急的连忙摆手否认道。 “哈哈哈!” 众人大笑中,小吉祥赶紧给香菱做工作。 贾环笑道:“既然香菱问的,那就是香菱吧。” “啊?” 小吉祥顿时傻眼儿了,呆呆的看着贾环。 贾环哈哈一笑,对林黛玉道:“林姐姐,咱们屋里坐会儿吧,站了半天了。” 林黛玉点点头,两人朝后方的潇湘馆走去。 …… 永平坊,王家。 被休妻出门的李氏,此刻却堂而皇之的坐在主座上,面上满是讥讽笑容,对王子腾道:“贾家小儿,满口胡言,你竟信他? 还说什么抄家不抄家,真真是可笑死人了。 倒是抄家了,可抄来抄去,抄的都是荣国一脉的人。 那些人家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怎么就跟他们家沾上了关系? 也怪我,没早看清那个瘟星,还跑去他家求救,哼! 老爷,我知道你休我归家,是为了我好,不想连累我,所以我不怪你。 只是以后,你再不能再听那妖孽的话了。 好端端的家,差点就被他给诈散了! 嘁!还说什么我们王家和李家要完。 放他娘的屁,芳儿刚刚才受的嘉奖,我们李家怎地会完? 我们只要跟紧皇太孙,就一定…… 咦,老爷,你的脸色怎地那般难看? 难道……难道你还相信那个孽障贼子的话?” 李氏诧异问道。 王子腾苦笑一声,道:“你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氏闻言大恼,道:“什么叫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老爷不要忘了,我娘家乃是武田侯府!”语气骄傲。 王子腾闻言,苦笑的摇了摇头,道:“武田侯府?呵呵…… 你可知,今日权倾朝野的忠顺王,都被解除了职位。 你可知,连皇太后,都被你口中的孽障给逼得下不来台,如今只能真正的荣养了。 你可知,若不是你口中的那个贼子,今日要被杀头的人,成百上千! 你可知,就是你口中的这个贼子,与天子合谋成计,使得堂堂大秦百万大军的太尉,义武侯方南天,至今死活不知,麾下猛将更是死伤殆尽。 你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回去吧,回去吧……” …… 皇城,东宫。 从一间绝密静室中走出来,赢历的脸色没了之前几乎没有人色的惨状。 虽然依旧惨白,但他的一双细眸,却极亮。 “殿下,如何,神奇不神奇?” 赢历的近身心腹太监高玉,关切的问道。 赢历哈哈一笑,道:“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治伤的速度,超乎想象。 虽然还要调息很久,但孤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只是,他却没发觉,他面部的红晕,有些不正常…… 高玉低头谦卑道:“殿下,若非如此,又怎能成为公认的第一炼体功法? 到底是殿下福大,才能这般轻松不费力的取得这等神功。” 赢历闻言,面上笑容轻轻敛去,道了声:“轻松?呵呵……” …… ps:简单说一下啊,上一章,没有去刻意黑贾宝玉。 实际上,原著里贾宝玉的性子,就跟这章写的差不多。 他可能没有什么担当,也可能贪花好色,也可能懦弱软弱。 但他肯定没有害人的心,他不坏,因为使坏也需要能力…… 对于林黛玉的“负心”,我用原著里贾宝玉的性格推测了下,十有八.九就是这样的反应,不会闹。 因为这不是客观因素逼的林黛玉“负心”,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么,以贾宝玉的性格,最应当的反应,就是当“白认识了她一场”。 贾宝玉并不是真的就是一个****,他追求的境界还蛮高,他想要的是“知心爱人”…… 还有晴雯,她心比天高,行事可能有些张扬没顾忌,口直心快。 但是,如果不考虑命比纸薄这一点,她却是最可能伴随贾宝玉一生的人。 再有一个,就是麝月。 对原著人物的描写,我尽量遵守原著中的性格。 观书评区辩论有感,写了此章。 欢迎讨论。 白天不一定还有,勿等…… (。) 正文 七百六十三章 使坏 丝丝细雨中,贾环与林黛玉各持一伞,并肩行于鹅卵甬道上。 静静无声。 走了数十步,便可见甬道尽头,出现一带刷的粉白的精巧院墙。 内有数楹修舍,掩于千百竿翠竹遮映中。 两人相视一笑,往里走去。 推门而入,院内回廊曲折,翠竹掩映,婆娑玉立,满地下竹影参差。 石子漫路,苔痕浓淡。 小溪潺潺,绕阶缘房。 烟雨朦胧中,宛如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之意。 两人携手进了屋后,林黛玉抿嘴一笑,松开手,收拾起屋子。 撂下一扇纱屉,看那大燕子回来,又把帘子放下来,拿狮子倚住。 打开香炉,束了支香燃起,再把炉罩上…… 贾环则自行在月洞窗内坐了,瞥了眼窗外竹影映入纱来,使得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 伸了个懒腰,斜倚洞窗,嘴角擎笑,看着美人收拾屋子。 半柱香的功夫,林黛玉方收拾利落,竟香汗淋淋,**吁吁。 站定后,见贾环大爷一般的坐在那,便没好气白他一眼,道:“你在这待着,我去里面歇息一会儿。” 说罢,也不等他答应,林黛玉往右间走去,走了两步,顿住脚,回头看贾环还像大爷一样坐在那里,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而后在贾环的哈哈大笑中,疾步回了卧房。 进屋后,刚准备关门,就见一道黑影蹿了进来。 林黛玉俏脸芳菲,嗔道:“好没面皮的家伙,都说了让你在外面好生待着,又跟进来作甚?” 贾环哈哈一笑,也不言语,得意洋洋的自去内里,往香妃榻上一坐,身子往背靠上倚靠上去,一派慵懒自得的样子。 林黛玉见之轻轻跺脚,嗔恼道:“分明是我先说了要休息一会儿,你却跟进来。 跟进来也就罢了,还占我的地儿,恁地可恶。 臭环儿,快起来,离了我这地儿……”说着,上前要赶贾环走。 却不知,这岂不是羊入虎口之举。 一双小手刚碰到贾环的衣袖,就忽地娇呼一声,觉得失了平衡,不由闭上眼睛。 而后只觉如腾云驾雾般飞起,忽又感到一股柔劲托浮,最后轻轻的落在了一处厚实的地方。 林黛玉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一双冬泉般的灵眸上,浮着一层如烟似云般的水雾,正好与贾环满是宠眷的眼睛相对。 贾环伸出右手,轻轻的抚在了她如羊脂玉般脸上,感受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 林黛玉的俏脸愈发晕红,宛若云霞。 呼吸渐促,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贾环的衣襟。 看着贾环缓缓俯首靠近,林黛玉轻轻的闭上了眼…… “嘤……” 良久,唇角未分,林黛玉却睁开了满是幽怨的眼,口中发出一声轻吟。 一只手向后伸,想推开那只在她身后隆起处作怪的手…… 然而,哪里又推得开。 不仅没推开,那只手还轻轻的撩起了她的衣襟下摆,探进腰间…… 当那只略显粗糙的大手,接触到她腰间细腻如玉的肌肤时,林黛玉全身气力瞬间泻尽,瘫软无力的依在了贾环身上,只能任其轻薄…… 只能用一双快要滴出水的美眸,求贾环不要欺负她…… 然而,这幅动人之极的模样,却更激起了贾环的心火,手往下滑去。 林黛玉“绝望”的闭上了眼…… 不过,那只恶手只刚刚攀爬上半山坡,却忽然顿住了,而后飞快的退了出来。 不仅如此,还从衣襟内退了出来,小心的收拾了下衣摆,拉展抚平…… 这番动静,哪里瞒得过林黛玉。 聪慧如她,七巧心微动,便想明了缘由,忽地吃吃的笑了起来。 睁开眼,看着面色沮丧的贾环,笑的愈发开心。 这时,房门打开,坏人好事的紫鹃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 或许这就是“捉奸”的天赋,她每次都能在最关键之时,准时的闯进来…… 紫鹃进门后,就看到林黛玉伏在贾环身上,吃吃的笑个不停。 而贾环则双手抱在脑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紫鹃俏脸微红,看了眼林黛玉眉眼间的颜色,心中已半知人事的她,如何会猜不透刚才在发生什么。 她无视贾环那张可以唬坏两府仆婢的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将茶盘放在小几上后,走到床榻边,将笑不停的林黛玉拉起来,埋怨道:“姑娘素日里也是心窍玲珑的人,怎地一遇到他,就成了傻子,生生受他哄骗欺负。” 林黛玉羞红脸道:“你也说他欺负我,那你寻他的不是就好,怎地还指派我?” 紫鹃闻言,眼神不善的看向努力做出一脸凶相的贾环,嘴角抽了抽,半点也不怕,直言道:“三爷,你是做大事的人,难道还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贾环怒视道:“紫鹃,捉奸捉双,捉贼捉赃,你说话可要有证据!你哪只眼睛见我亲了?” “呸!” 二女齐齐红晕了脸,一起啐道。 紫鹃正色道:“三爷,我是正经跟你说。虽说我们家老爷和老太太都同意了你和姑娘的事,算是订了亲。可是,你们一日没有成亲,一日就没有逾越的道理。 不然,我……” “紫鹃,紫鹃大姐姐,紫鹃姑奶奶!” 贾环投降了,连连拱手作揖道:“我懂,我懂,我懂你的话和你的心,都是为了林姐姐好。 可是,我贾三也不是坏人吧,啊? 我和你家姑娘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都已经订了亲了,你怎么还管那么宽?” 紫鹃闻言一急,就要反驳,贾环忙堵道:“再有,你真当你家姑娘傻啊? 林姐姐是我见过最美丽也最聪慧的女孩子,她若不是能感受到我一颗真心真意爱她的心,你以为她会让我靠近? 偏你这丫鬟事多,老坏人好事……” “呸!” 林黛玉羞红着脸,啐了口道:“谁知道你什么心?我可猜不透你,就要紫鹃来保护我,不让你这贾小三欺负了我去!咯咯!”说着,亲昵的挽起了紫鹃的胳膊。 紫鹃没好气的白了林黛玉一眼,道:“姑娘知道,还总是上当!” 林黛玉笑道:“他是坏人嘛,坏人最狡猾!” 看着贾环绷着脸觑着眼看紫鹃的模样,林黛玉愈发觉得好笑。 紫鹃继续说教道:“三爷,你是爷们儿,自然可以不在乎。可是若有半点言语传出去,我家姑娘可怎么办?” 贾环彻底没脾气了,双手合十拜道:“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再也不敢了!你先忙去吧,我和林姐姐说会儿体己话。” “噗!” 紫鹃闻言忍俊不禁,还要扶着一旁笑不停的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也没见过这样的爷们儿,还说什么……体己话!” 贾环闻言大恼,觑眼看向紫鹃,怒道:“小娘皮!我已经忍你够久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爷们儿就不能说体己话了吗?我偏说!” 紫鹃强忍着笑,还要再说两句,林黛玉却在身后推着她,道:“好了好了,好姐姐,不要说了。 我都省得了,你先去忙吧。” 紫鹃叹息了声,又警告的看了眼贾环,才出门离去。 待她出去后,林黛玉抿着嘴,笑看着贾环,娇声道:“看你还欺负我?” 一双灵动的美眸中,满是盈盈笑意。 贾环脸上也浮起淡淡柔和的笑容,道:“林姐姐,到跟前坐,咱们说说话吧。” 林黛玉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就要离你远一点才能说话。” 贾环摇头道:“你放心,刚被那个厉害丫头教训了顿,虽然她是在白话,我也不想再惹她。 也不知她长的什么鼻子,每次都刚好坏我好事。” “噗嗤!” 林黛玉羞红了脸,眼睛一直不离开贾环,啐了口道:“就要她治你才好,她长着一个专嗅坏事的鼻子。” 话虽如此,她还是踱步走到床榻边,“远远”的坐在一头。 却不想,眼前一晃,贾环就倒了个儿,从那头靠到了这头。 好在,他没有再乱来,只是握住了林黛玉的手…… 贾环轻笑道:“林姐姐,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么?” 林黛玉眼神脉脉的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很好啊。” 贾环打量了下房间,见隐隐有竹影斑斓,便笑道:“要不,咱们春夏两季住在这里,秋冬两季换个地儿住吧?” 林黛玉奇道:“住的好好的,这是为什么?” 贾环深情道:“林姐姐你喜欢悲春伤秋,现在倒无妨,就怕到了秋冬,竹子落叶枯黄,景色萧瑟,难免勾动你的……笑什么?” 没等贾环深情说完,看着笑的坐不住身子的林黛玉,气恼道。 “哎呦呦!哎呦呦!” 林黛玉自己坐不住,靠在了贾环胸前,笑个不住。 见贾环“恼羞成怒”的又要对她动手动脚,忙护住自己,忍笑解释道:“环儿,这竹子,它……哈哈,它和一般的草木不同的。 别的草木,都是秋冬落叶,可竹子,却是等到春天,长竹笋的时候,才落叶的。 哈哈哈! 环儿,你……你好笨!” “是……是咩?” 贾环傻眼儿道。 “哎哟!我不成了,我要笑坏肚子了!” 林黛玉看着贾环那一脸囧样,实在忍不住笑意,两手捂着肚子,怨声道。 贾环觑眼看着靠在他胸口的林黛玉,咬牙道:“肚子疼?我专治肚子疼!” 说着,却把一双手放在了人家肚子上面的两处起伏上。 林黛玉顿时笑不出了,眼神如水,哀怨的看着贾环,仿佛在控诉他又欺负她…… 贾环轻轻的使着坏,又轻轻俯下首,就要亲到那处诱人的樱唇上。 可是,他面色忽地一变,抬起头来,目光无比幽怨的看向门口处。 双手也规规矩矩的从两处香软起伏处移开…… 林黛玉睁开眼,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神,顿时又止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她也怕再被“教训”,起身站起,走到月洞窗下的小姐榻上坐下。 房门再次被打开,不过这次,紫鹃身后却多了一个人,竟是薛宝钗的贴身丫头,莺儿。 莺儿面色焦急,进了门看到贾环后,哭声道:“三爷,我们姑娘让我来找你。” 贾环和林黛玉面色齐变,贾环皱眉道:“怎么了?” 莺儿道:“三爷,我们家大爷,在外面被人打惨了,姑娘和奶奶都快哭坏了……” 贾环闻言,心里却松了口气。 不是他不在乎,只是,他知道,外面人就算和薛蟠发生冲突,下狠手打人,也绝不敢打残打死。 顶多打个重伤,卧床久些罢了…… 见多了生死,这种事对贾环而言,已经不足以再产生太大的震动。 他站起身,对面色紧张的林黛玉道:“林姐姐,没事,我去看看就好。” 林黛玉点点头,咬了咬嘴唇,看着贾环叮嘱道:“环儿,你小心些,不要鲁莽。” 聪慧如她,自然可想的到,敢打薛蟠的人,身份地位一定不会低…… 贾环闻言,笑了笑,道:“放心,我记住你的话了。” 林黛玉点头,笑容欣慰,又道:“你给她说,赶明儿,我去看她。” 贾环哈哈一笑,而后大步走出。 …… ps:嘿嘿…… [。] 正文 七百六十四章 白国舅 薛姨妈一家很早之前就搬出了贾府,如今住的宅第,是宁国府后街处的一座两进小宅。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是宁国府的家业。 原本,再没有丈母娘住女婿家的道理,尤其是有儿子的情况下。 但是当贾环客气的提出这个提议时,薛姨妈想都没多想就应下了…… 贾环也是之后才明白她的苦心,有趣的是,他居然没什么反感…… 为了薛家,为了薛蟠,薛姨妈当真是用心良苦。 有这样一个主母在,是薛家的福分。 而贾环也不介意有一个这样的丈母娘…… 匆匆来到薛家宅院,径自进了内宅后,还没入门,就听到了里面的哭泣声。 掀开门帘进了里间,有见薛姨妈守在炕边,看着躺在炕上轻声“哀嚎”的薛蟠哭泣不止。 薛宝钗在一旁也掉眼泪。 旁边,薛姨妈的丫鬟同喜同贵两人,端着铜盆和毛巾,在一旁侍候着。 见贾环进来,连忙行礼问好:“姑爷安。” 贾环点了点头,看了眼炕上动了动的薛蟠,又看向薛姨妈和薛宝钗。 薛姨妈见贾环进来后,也站了起来,拭着泪,道:“环哥儿,你看看你大哥,真真是个不省心的孽障。好端端的,又在外面饮酒惹事,险些让人打坏了去。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这么不省心。” 贾环闻言,先走到炕边,看了看肿成猪头的薛蟠,又看了看他胳膊还有肋骨处打的绷纱,再伸手号了号他的脉象后,方对薛姨妈笑道:“不碍事,姨妈,都是些外伤,修养一段日子就好了。男儿家嘛,喜欢打个架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事,姨妈不用太担心。” 薛宝钗在旁边轻声道:“是哥哥非要寻你来,说有话对你说。” 贾环看着薛宝钗有些红肿的眼睛,道:“出了这样的事,当然要寻我来。你不找我,我才生气呢。” 薛宝钗闻言,看着贾环,抿了抿嘴,轻轻点了点头,神色好了些…… 贾环又看向炕上,却见红肿的睁不开眼的薛蟠,努力的睁开一条缝,目光无比委屈的看着贾环,凄惨缓慢道:“环哥儿,你终于来了……” 看他这幅熊样儿,贾环有点想笑,道:“大哥,你这是喝多了和人干仗了,还是惹上不开眼的了? 你最近在圈子里的名头很盛啊,不该有不认识你的才对。” 确实,薛大傻子的名头,如今在神京纨绔圈内,简直如雷贯耳。 自从薛家丰字号帮着贾家云字号在江南立下牌匾,打开局面后。 薛蟠干脆彻底放手,让贾环的人帮他一起看管着丰字号。 他的时间愈发充足。 也不知该说他是傻大胆,还是大智若愚。 贾环懒得理会,反正将这些都交给了贾芸和李万机还有付鼐他们一起处理,然后总账再分成两份,一份交给薛宝钗,一份交给林黛玉。 薛宝钗有什么意见,会写条子,让红玉传到外面,让外面的人商议。 而林黛玉,则负责查账…… 当然,只是名义上的。 她心血来潮的时候,就翻一翻,给某人找点麻烦。 寻常的时候,却是懒得动弹。 不过,外面自有一套查账的班子,甚至还有青隼的人混在里面…… 贾家的云字号初立,还没那么多烂事。 可薛家的丰字号却成立了几十上百年,里面的伙计掌柜甚至几代人都在为薛家效命。 可想而知,伸手伸脚的情况有多重。 尤其是薛家家主丧命这些年,贪.腐之重,骇人听闻…… 对于这种人,贾芸、李万机等人并不随便处置,而是先上报给薛宝钗。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薛宝钗的手段了。 情节稍轻些的,多半看在旧年的份上,敲打警告一番,就轻轻放过了。 也不算放过,她将这种人,调入了贾家的云字号,从底层做起。 并且明确的告诉他,贾家不同薛家,贾家乃武勋亲贵,以军法治家。 若再伸手,就不是罚点银钱就能了账的了…… 而罪名严重些的,要么照数描赔,然后滚蛋走人。 要么,直接抓起报官。 而且,为了避免一些狗屁官司,有官家迷了心想随便插手割肉。 薛宝钗命云字号的人先官府一步抄家,将该收回的钱财都收回后。 若还有剩余,官家自取就是。 若无剩余,就让官府自去炮制那些伸手的人。 占着一个理,谁也不敢将背靠贾家的薛家怎样。 但这种杀伐果断的性子和手段,却让许多人收起了对内宅的轻视之心。 总之,因为靠上贾家的缘故,丰字号这些时日,非但没有像一些号中老人担忧的那样被吞并,反而混的风生水起起来。 远比薛蟠乱搞时兴旺的多。 也因此,每个季度送到京中入薛家账目中的数字,跟着飞快的增长。 原本就疏手阔脚的薛蟠,在发现家业愈发兴旺后,在外面更过起了快乐似神仙的日子。 有钱倒不是关键,他以前也从没缺过银子使。 关键是,之前贾环曾带他去好汉庄耍了几回。 薛蟠虽不会武功,也对擂台上打打杀杀不感兴趣。 可那几次,他都无比耐心的坐在贾环那一桌。 谈笑风生…… 每每高声叫好,也不管喊的对不对。 牛奔几个也乐意逗他。 如此一来,薛蟠在衙内圈子里算是彻底站住了脚。 江南皇商家族,算不得什么。 尤其还是一个家主早逝,日渐衰败的商人家族。 要不是有几门硬实的姻亲,薛家的家业早就被虎狼吞并了。 可是,靠上了贾家,成了贾家家主的大舅哥,尽管是个妾,可是,既然贾环带他出来,就说明认可了他。 也可能是传说中薛蟠那天香国色的妹子得贾环的宠爱。 不管如何,总之,可以看出,贾环待见这个薛家傻子。 那么薛蟠自然就有了资格在圈子里混,而且地位还不低…… 再加上,他手脚大方到让人惊喜,所以,没用多久,他就在神京城的上流衙内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 人称,人家人爱薛大傻! 凡是和他一起吃酒逛青楼的,就没有自己会过账的…… 再加上他半点城府都没有的性子,也算是这个圈子里的一朵奇葩。 因此,众人更乐得和他玩耍。 这才有了贾环的戏谑之言。 薛蟠闻言,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感受,因为脸色完全看不出来变了没变。 他对贾环哭丧道:“环哥儿,俗话说的真对,成也萧可,败也萧可……” “呸!” 连薛姨妈都听不下去了,啐道:“也不怕环哥儿笑话你,还有脸说。” 见薛蟠肿成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茫然,贾环忙安抚道:“姨妈,我理解,我理解。咱们这个家,就大哥的文化水平和我最接近……” “噗嗤!” 饶是薛宝钗看着薛蟠这幅惨样心里难受,可听闻贾环之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梨花带雨,煞是好看。 薛姨妈却不乐意,道:“环哥儿,你快莫拿他跟你比,他那个孽障,能及你万一,我就烧香拜佛了!” 薛蟠在炕上躺的,听闻此言,一急之下,就想支着胳膊坐起,不想却牵动了伤势,疼的直嗷嗷叫。 薛姨妈看的又气又心疼,又落下泪来。 还得招呼丫鬟同喜再去请郎中。 贾环却拦了下来,哪个一个武人,不是把骨头给摸索的透透彻彻的。 他扶着薛蟠的胳膊,摸索了下,轻轻一用力。 只听咔擦一声,薛蟠一声惨叫后,却在骇苍白了脸的薛姨妈和薛宝钗的注视下,忽然停住了叫声,嘿了声,摇晃着一个“猪头”,嘿嘿乐道:“不疼了!” 那副呆样,看的薛姨妈咬牙恨…… 贾环笑道:“大哥,老实躺好。你不是武人,伤筋动骨要躺一百天。” 薛蟠闻言,顿时五雷轰顶,哀声道:“环哥儿,不用那么久吧?” 贾环道:“不养利索了,容易留下旧伤。一旦复发,更容易落下残疾。你自己想吧。” 哪里还用他想,薛姨妈闻言就连连做决定道:“一定要躺够一百天,一定要躺够一百天。你敢早起一天,都是在要我和你妹妹的命。” 薛蟠闻言,如丧考妣,忽然用好的那只胳膊狠狠捶了下炕,破口大骂道:“囚攮的白杰,仗着人多欺负我单个!等我好了,我……我……环哥儿!” “我”了半天,薛蟠也没放出狠话,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贾环。 不是他怂,实在是,白杰的身份太特殊。 今日白杰身边的人,还没薛蟠身边的朋友多。 可是,他那些“朋友”,却没一个敢出声的,更别提出手了。 因为就算他们家世都还不错,可也惹不起白家。 因为,白家乃是当今皇帝的母族,是皇太后的娘家。 白杰,则是国舅府的嫡长孙。 别说是薛蟠那一伙子了,就是在宗室里,白杰都可以横着走。 皇太孙赢历和他说话,都是笑着说…… 白家就这么一根独苗,皇太后当真是宠在心上。 一辈子没在太上皇面前干过政,也从未给白家要过什么好处,独独为了白杰破了例。 从太上皇那里求了个三品威烈将军的世爵。 这个爵位虽不显,却是大秦勋贵里含金量最高的一等。 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薛蟠,都放不出什么狠话。 甚至,连内宅妇人薛姨妈,都知道这个人。 薛姨妈惊怒交加道:“你个该死的畜生,灌了几杯黄汤就不知信什么了。好端端的,你惹国舅府的人作甚?你还有脸找环哥儿,你这是要给他作祸啊?” 谁知薛蟠闻言,却大声叫起屈来:“妈啊,你可冤死我了!我是他儿子才去招惹白家人啊!” 薛姨妈闻言,差点没气昏过去。 薛宝钗也气得涨红了俏脸,怒道一声:“哥!” 薛蟠自知失言,忙补救道:“不是,我是说,我是他爹!所以,我没主动招他啊! 是他发了疯一般,看到我就打。” 薛姨妈惊怒道:“他凭什么欺负人?” 薛蟠目光看向贾环,哭丧道:“他说,都是因为环哥儿没有纲常,还骂环哥儿是畜生,敢欺凌太后!所以他看到和环哥儿近的人就打! 本来还有几个好朋友想帮忙拉架,可听到白家子这般说,哪个都不敢动了。 都离我远远的,眼看着我差点被打死啊……”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听闻此言,当真如同坠入寒冬中般,两人身体瞬间冰凉,哪里还顾得上的薛蟠,目光骇然的看向贾环。 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年代,就连皇帝都要敬着皇太后。 否则,都可以大不孝之罪废了皇帝。 贾环竟然敢,竟然敢欺凌太后!! 薛宝钗看着贾环,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心中好害怕…… 害怕贾环会出事…… 贾环看着薛宝钗原本就白皙的俏脸,此刻更是煞白,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心头一暖,也不顾薛姨妈在场,就握起了她的手,柔声道:“你安心,我无事。” 然而,薛宝钗却不是薛蟠那样的粗大心肠。 从心中有贾环开始,她就开始慢慢关心起朝事来。 尤其是在得到可干预云字号和丰字号两大商号大权后,她常命人将一些时事讯息送进后宅来阅览分析。 名义是掌握商机。 实际上,她更想知道贾环的处境…… 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敬畏,越恐惧。 因为薛宝钗清楚的知道,皇太后这三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见她还那么害怕,眼泪不停的往下流,而薛姨妈也是惊骇的快晕过去的模样。 贾环有些无奈的笑了声,道:“怎地还不信我的话? 是这样,今日我和皇帝还有两阁阁臣在武英殿议事,正要处置忠顺王涉嫌以巫蛊镇魇太上皇和皇帝之罪。 皇太后身为后宫中人,却身临前朝议政之地。 所以我就提醒了她一句,后宫不得干政,乃太祖铁律,将她劝回了慈宁宫。 其实也没怎么着她……” 薛宝钗闻言,颤声道:“那……就没人弹劾你,大不敬大不孝之罪?” 贾环撇嘴道:“马齐那个老东西,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知道马齐身份的薛宝钗更紧张了,忙问道:“那陛下怎么说?” 贾环嘿了声,道:“陛下踹了我一脚,让我去御书房抄一百遍《孝经》。” 薛姨妈和薛宝钗闻言,顿时目瞪口呆了…… “就这样?” 贾环好笑的看着喃喃疑问的薛宝钗,道:“那你还想怎样?我只是搬出了太祖铁律罢了,又没真怎么样。” “不对吧,我听说……我听白家子说,你还当朝毙杀了太后的大太监莫为广。他骂你……呃!” 不甘寂寞的薛蟠瓮声插话道,不过没说完,就在贾环骤然严厉的目光中住了嘴。 “啊!” 果不其然,薛宝钗惊呼一声,眼前一阵眩晕,连站都站不稳了。 只是劝太后莫要干政,和出手将太后身边的心腹太监毙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莫为广是什么人物,薛宝钗哪里会不知道的。 她甚至还知道,当初贾环从西域归来后,就是这个莫为广,趁着太上皇不在,拿着太后的圣旨,差点击杀贾环。 由此可见,他在太后身边的重要程度。 而如今,他却被贾环当朝击杀。 可想而知,太后会对贾环何等恨之入骨。 在太上皇闭关的时候,被皇太后记恨在心,薛宝钗想不出贾环会有怎样的下场…… 贾环轻轻扶住薛宝钗,感受到她颤栗的身子后,眉头微皱,道:“你别听大哥乱说,莫为广是李光地李老相爷发话,由陛下点头,最后是苏培盛拖了出去杖毙的。 一个太监,竟敢当着皇帝和满朝两阁重臣的面干政。 他那是自寻死路,与我却没什么相干。” “真……真的?” 薛宝钗颤声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宝姐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朝中事?” 贾环的声音微微肃然。 薛宝钗闻言,呼吸一滞,她垂下头,轻声道:“我……我想帮你。” 贾环哑然失笑,转头看着薛姨妈道:“姨妈,您瞧宝姐姐……” 薛姨妈何等心思的人,哪里会听不出贾环言语中的不高兴。 也听得出,贾环是“后宫不得干政”的绝对拥护者…… 她心思转动间,先对贾环点点头,然后面色严肃的对薛宝钗道:“宝丫头,连太后都不得干预朝政。你一个丫头家,打听这么多朝中大事作甚? 环哥儿是什么样的人物,难道不知道怎样行事,还用你来教? 天地有乾坤,万物分阴阳。 该女儿家做的事,你去做。 不该咱们妇人知道的事,你再不能做。 记下了吗? 若再有下次,环哥儿可就真生气了。” 薛宝钗闻言,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红了眼圈…… 素知女儿心性习惯的薛姨妈见之,心里顿时心疼不已。 她知道,薛宝钗这是伤心委屈之极的表现…… 贾环也知她委屈,笑道:“宝姐姐,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关心我,不是为了劳什子干政。 若不是因为我,你怕是听到这些枯燥阴暗的东西就头疼恶心。 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不是担心你会干政不干政。 实在是…… 女孩子家,知道这些不好。 朝政,着实太阴暗诡诈了些。 而且,女儿家对这些事的敏感性天生不强。 你只知道一星半点,又看不透,看不全。 非但帮不了我,反而把自己唬的不行。 还得我倒过来心疼你,来哄安慰你。 你说说,这是何苦来哉? 我平时又不是不哄你……” 薛宝钗闻言,面上顿时浮起一抹红晕,抬头看向贾环,轻声道:“我知道错了……” 贾环哈哈一笑,转头对满脸欣慰的薛姨妈道:“姨妈也放心,我不会莽撞的不知死活的,在外面凡事保全自身为先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薛姨妈喜道:“正是这个道理!”说罢,又看向薛宝钗,嗔道:“环哥儿这样的爷,行事还用你来教?” 薛宝钗羞红了脸,娇嗔一句:“妈呀……” “哎哟!我滴妈呀!” 躺在炕上被当透明人的薛蟠,实在难耐寂寞,怪声怪气的发出一声感叹。 “哈哈哈!” 贾环被这逗.比给逗得大笑,薛宝钗俏脸更红,怒嗔了声:“哥哥!” 薛蟠刚想大笑,却不想咧嘴扯动了嘴角的伤势,疼的直吸冷气。 薛姨妈和薛宝钗见之,又心疼起来。 贾环道:“大哥,这个仇,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一定给你报。只是今日我才把太后逼回宫里,不好现下再把白杰打一顿。不然传出去,我就真的是在欺凌太后了。” 薛蟠闻言,忙道:“能报就好,能报就好。环哥儿,你可得记在心上,最好能在一百天内帮我报了仇,不然我都没脸出去耍了……” 贾环在薛姨妈的啐骂声中,对讪讪的薛蟠道:“你放心,用不了那么久……” …… (。) 正文 七百六十五章 其罪当诛! “环哥儿,你可千万再别提报仇二字。 你大哥被打,都是他在外面顶着你的名头招摇所致。 他若不在外面厮混,那人就不会看到他,自然就不会打他。 若不是他整天打你的名头在外面吃喝玩乐,那人又怎会认识他? 万幸没有打坏,也就罢了。 环哥儿,你可不能为了这个不省心的东西,再去和人冲突。 一万个你大哥加起来,也没你重要,啊?” 薛姨妈言真意切道。 贾环闻言,心中一暖,正要笑着分说两句,却听薛蟠瓮声急道:“妈,你这是什么话?环哥儿若不替我报了仇,我哪还有脸面出去高乐……出去应酬! 再说了,这也不只是我颜面的问题,还有环哥儿自己的面子。” “你还敢乱说!” 薛姨妈带了几分真怒,眼神严厉的看着薛蟠斥道。 这个模样的薛姨妈,贾环还是第一次见。 心里不禁又感动了下…… 贾环笑道:“姨妈放心就是,我有分寸。 那白家子仗着国舅府的身份,又有太后宠信着,无人敢招惹,在京中肆意妄为久矣。 实际上就是个自负的纨绔草包罢了,满脑袋都是小辫子给我抓。 真要收拾他,不用费什么力气。 只是,今日我刚逼退了太后,若这个时候再找她侄孙的麻烦,说出去不大好听。” 薛姨妈柔和道:“环哥儿,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大事。 你大哥虽被人打了,却也没打狠,也不是无缘无故就挨的打。 但你若有个不好,那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好呢。 再想在外面过顺心日子,却是再也不能了。” 贾环笑道:“我省得了……对了姨妈,今天朝堂上的事传开后,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探视大哥,呵呵…… 都是些伶俐过头的人。 大哥再在这待着,怕是不方便,姨妈应对起来也难。 纵然那些人知道家里的情况,派诰命和家中子弟前来。 我却不愿让姨妈给她们行礼。 不如这样,我让人将大哥移到我前院。 姨妈呢,也去和宝姐姐做几天伴。 那些人来了后,知道姨妈和大哥都不在家里,就会知道轻重离开。 再者,还有沐浴更衣什么的,也方便些。 我前院有力气大的家仆……” “啊?不要吧,能不能让婢女……” 贾环话音刚落,薛蟠就哀嚎了声,哀求道。 不过,却被薛姨妈给瞪住了。 转过脸后,薛姨妈又满脸感动对贾环道:“我的儿,难得你这般为我们娘俩儿着想。 只是,我去园子里,怕是不方便吧…… 你就接你大哥过去安置了就是,其他人见他不在,想来也不会再多聒噪。” 贾环笑道:“姨妈,你是不了解那些人的脸皮有多厚,麻糖似的,沾上了赶都赶不走。 大哥好热闹,喜欢和那些人家来往,姨妈却是受不住的。 若是他们府上的诰命天天来打扰,姨妈怕是要烦不胜烦了…… 再说了,去园子里住几天有什么。 园子里景色那么好,又凉快。 大不了,姨妈让宝姐姐做个东道,好好请老太太一请,想来她老人家也会更高兴的。 对不对,宝姐姐?” 见薛姨妈还有些犹疑,贾环最后一句话忽然转头,对身旁一直温情脉脉看着他的薛宝钗说道。 薛宝钗猝不及防,一双明亮出神的水杏眼睛和贾环对了个正着,俏脸登时通红,心却暖得不得了…… 她本是一个素淡甚至清寒的人。 对寻常人的生死都不甚看重。 但是,她也有在乎的紧的人。 就是她娘和她哥哥。 她明白,贾环能这般为她娘和她兄长着想,所为缘由,还不是因为她…… 这让薛宝钗如何能不高兴,不感动? 迎着贾环的目光,薛宝钗抿嘴一笑后,走到薛姨妈身旁,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妈,你就陪我去园子里住两天嘛。 南边上季度的账目又送上来了,看的我头痛,妈也可以帮我一帮。” 薛姨妈看着女儿难得笑颜如花的模样,哪里不知道她心里欢喜之极,也跟着高兴起来,点点头道:“那……好吧。我也跟你进去受用两天,咱们要好生准备一番,做个东道,请老太太一请。” 薛宝钗含笑点点头,一双美目,又看向了贾环…… 薛蟠在一旁的哼哼声,又大了起来…… 众人大笑! 许多时候,即使发生了很不好的事,但家里只要有一个能顶得住事的男人在,那些不好的事,也会变成好事。 …… 皇城朱雀门外,务本坊。 内阁大学士,辅政大臣马齐府。 大门外车水马龙。 正宅名堂内,更是人声鼎沸。 吏部尚书李政,户部尚书孙诚,兵部尚书古仑,礼部尚书宋怡,刑部侍郎赵德海,还有户部员外郎侯正等等,满朝文臣班子,大半数尽在此地。 马齐与李政并坐,面色阴沉不语。 但其他人却沸反盈天。 户部尚书孙诚,顶着一张大油脸,激动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堂堂辅政亲王,乃太上皇所立,就凭一个狗屁不通的巫蛊陷阱,就给软禁了?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兵部尚书古仑则咬牙道:“又来一次,竟然又来一次! 上一回,就将满朝文武当傻子涮了一回,这一回,竟又…… 君德何其薄也!” 古仑所言之事,指的是忠顺王昨夜派人连夜送回,今日城门一开,就送入各位大佬府中,关于隆正帝和贾环再次联手挖下西域之坑的事…… 其他人闻言,也无不面色难看,或摇头叹息,或语气担忧,或激动叫嚷。 皆言某人此举,绝非明君所为。 “马相,其他的也罢。 可是,贾环小儿,竟当朝顶撞太后,更当着太后之面,毙杀了慈宁宫大太监莫为广。 此等骇人听闻的暴虐无礼行径,闻所未闻。 难道你就没有提出异议吗?” 礼部尚书宋怡怒不可揭道。 马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宋礼部,人若自寻死路,谁也救不得。” 说罢,便不再言语。 宋怡闻言一滞,再想说什么,可是看马齐那副表情,也只能嘿然一声。 他不是很明白马齐的意思,到底是在说贾环狂妄作死,还是在说莫为广…… 众人又纷纷扰扰或控诉或指桑骂槐的叫骂了一阵后,马齐又睁开眼睛,眼神淡漠的环视了一圈。 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马齐身份地位之尊,即使忠顺王亲在,也要礼让他三分。 待正堂内安静下来后,马齐却没有张口,而是看了眼一旁的李政。 在马齐没露头前,吏部天官李政,乃是忠顺王一脉第一重臣。 但马齐出来后,他就毫无抵抗力的落后一步,位居其下了。 若是吏部没有发生内讧,李政或许还能和马齐平起平坐。 可出了吏部侍郎王钊“背叛”一事后,李政在圈内的威望地位锐减。 哪里还能和位尊五大辅政大臣之一的马齐相提并论。 因此,对于马齐将他当成发言人之举,纵然心中再不满,也无可奈何。 他清了清嗓子,道:“今日相爷与本官,招诸位前来,除了相告之前之事外,还有几点事情要说,当然,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第一,从今日起,全力支持朝廷收复西域……” “什么?” “这怎么行?” “不好不好……” 李政话还未说完,就一言激起千层浪。 尤其是户部尚书孙诚,最是反对。 他还指望着,从兵部设置在灞水上的府库里,要回他那上百万石粮食…… “哼!” 眼见李政压不住场子,马齐沉声一哼,一双老眼中,眼神森寒的扫视一圈。 叫嚣之声顿止。 李政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收复西域,乃是太上皇的意思,谁反对?” 众人面色一滞,更难违逆了。 只有户部尚书孙诚看着马齐不甘道:“马相爷,我等自然不敢反对太上皇旨意。可是,之前我等四处宣扬,收复西域弊大于利,尤其是在清流中和太学书生中。群情舆论已经造出,现在再行这般事,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马齐淡淡的道:“既然能造成那等舆论,自然也能扳回利于现在的舆论,有什么好怕的。” 李政道:“正是此理,不过是一些读迂了的书生罢…… 这也是本官要说的第二点:诸位回去后,要发动各自的故交门生,大力宣扬,收复西域,乃是太上皇闭关前便策划好的事。 只不过呢,因为宠眷宁国侯,担心他的功勋不足以承担身上的爵位,才特意给他添加一些功绩,所以才将此大功,分润了他一些。 实际上,真正操持此事的人,是……皇太孙! 只不过,被某些人以一些名义,窃取了此功罢了。 如今,太上皇在闭死关中都看不过眼,所以特意下旨,重新让皇太孙主持此事……” “嘶!” 在此众人,就没有草包,无不是心思权术上等之辈。 因此,听闻此言后,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要……生生将某人的脸打肿啊! 还顺带着,挑拨一下那对至尊父子间的关系。 好狠! “还有第三点!” 礼部尚书宋怡双眼放光的接口道:“明日起,诸君当一起上本参奏,弹劾贾环小儿目无纲常,欺凌太后,其罪当诛!!” …… (。) 正文 七百六十六章 七零八落 “姨妈,那就打发个人去前面,传话让人来接大哥,我再送你去园子吧?” 见薛姨妈彻底放下心来,脸上又浮现出过往的笑容,贾环笑着说道。 薛姨妈却连忙摆手,慈蔼笑道:“你今天才回来,事情那么多,这些小事哪里还要你再亲自操劳? 你快去园子里忙你的吧,宝丫头也一起去,她在这里也帮不上甚忙,还不方便…… 等哪一天我走不动了,再要你们来送。 指望你大哥,是指望不上了……” “妈,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来编排上我了?” 虽然顶着一个猪头,可疼痛稍减后,心肠宽大的薛蟠便抛之脑后,大咧咧的埋怨道。 薛姨妈看着他那样,既心疼又生气,懒得理会他,反而劝贾环和薛宝钗先去吧。 她的心思,贾环如何不知。 薛姨妈很清楚,在贾环房里人中,薛宝钗不能说是最不受宠的。 但是她性格清冷端庄,绝不会做屈身讨好人的勾当也是事实。 平日里话又少,不如林史二女活泼,自然难得贾环宠爱。 薛姨妈甚至还知道,好多次,贾环去了潇湘馆,去了云来阁,但却没有去蘅芜苑。 这让她如何不心急…… 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贾环又表现的那么好,她才一个劲的让这有名无实的小两口能多待一些时间。 看着轻轻低着头不语,雪白的俏脸上浮起一抹云霞的薛宝钗,贾环也不愿婉拒薛姨妈的好意,笑着点点头,道:“姨妈,那我们就先去了。在蘅芜苑里收拾一下,准备迎接姨妈大驾!” 薛姨妈大笑道:“哪里是什么大驾,不过是去女儿女婿家作客,住两晚便是。” 贾环笑呵呵的应了,又看了眼俏脸红晕如绸的薛宝钗,轻轻握起她的手,道:“宝姐姐,那我们先去吧。” 薛宝钗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对薛姨妈道:“妈,我们走了。” 薛姨妈笑容满面道:“去吧去吧,宝丫头,环哥儿在外面辛苦的紧,回到家里,就需要温顺一点的,你可不许端着身份,要尽心服侍……” 薛宝钗俏脸通红,羞声埋怨道:“妈,你说什么呢,我何尝端过身份……” “好了好了,你们俩去吧,眼见天都暗了!” 薛姨妈笑着往外轰两人。 贾环就这样牵着薛宝钗的手,在薛姨妈的目送中,两人宛如一对金童玉女般,出门而去。 待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后,薛姨妈轻轻的一叹。 转头看向躺在炕上,眼神巴巴的看着她的薛蟠,道:“蟠儿啊,你可长进点吧。” 薛蟠瓮声道:“妈,我还不长进啊?我们薛家的产业,这半年来长了不止三成。嘿!我爹在时,也没这般兴旺过!您瞧着吧,薛家,还得靠您儿子我来中……中……妈,中啥玩意儿来着?” 薛姨妈闻言气结,可是看着薛蟠眼中纯净的眼神,和小时候没甚两样,她心中又一软,坐在炕边,轻轻抚着薛蟠的额头,道:“叫中兴。傻孩子,也不多读点书,尽出笑话。” 薛蟠想撇撇嘴,却又牵动了一次伤势,疼得他只抽冷气。 他自己被都蠢笑了,骂道:“个囚馕的,几次了,也不长点记性……” “啪!” 没骂完,就见薛姨妈满脸涨红,双目喷火的怒视着他,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薛蟠顾不得疼,忙解释道:“妈,我不是骂你……呸呸呸!我是在骂我自己……咦,也不对……” 薛姨妈气的直发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拿这个傻儿子没法子。 薛蟠见状,忙连连赔不是,还想坐起来磕头。 他人虽然呆傻发浑,但对朋友却极重情义,更侍母极孝。 只是,他一身的伤,哪里起的来。 薛姨妈也不敢让他动弹,连忙按住他,道:“孽障,你再这么折腾,真想气死娘啊?” 薛蟠见薛姨妈面色不好,一点都没之前谈笑风生的模样,不由纳闷道:“妈,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薛姨妈闻言,叹息了声,眼神幽幽道:“蟠儿,你说,你爹要是知道娘做的事,他会不会怪娘……” 薛蟠闻言一怔,道:“妈,爹怎么会怪你的?要不是你,咱们薛家早就不知道成什么样了。薛家能保全,还能兴盛,都是妈你的功劳啊。” 薛姨妈缓缓摇头道:“可是,娘却让你妹妹,成了以色侍人的……妾!” 语气中,充满了复杂之意。 薛蟠轻轻摇了摇大脑袋,瓮声道:“妈,我觉得你这是懒人自扰了。若环哥儿是旁个模样的,这件婚事就算你愿意,我都不愿意。可妈你看看,环哥儿他不是寻常人那种性子。 他整天娘们儿叽叽的,护着他家里的女丫头们,跟护命一样。 这样的人虽然不是英雄,但是妹妹嫁给他,我还是放心的。 妹妹吃不了亏的!” 薛姨妈闻言,心中好笑又好气,再叹息一声,道:“我还用你这颠三倒四的人来调解?事已至此,不过白话两句罢了。 何况,我对环哥儿比对你还满意。 也有脸子说人家不是英雄,你看看他做的是什么大事,再看看你!!” 说着,薛姨妈又咬起牙来。 薛蟠不以为然道:“妈,你再别说这话……我寻日里打个酒保小二你都唠叨半天,我要是也跟环哥儿一样,找个王爷世子宰相公子捶一顿,你还不得生生吓傻喽?” “啪!” “哎哟!哈哈哈,妈,你别老打我啊……” “臭小子,早晚也给你找个媳妇管着你……” …… 细雨方停,一顶淡素色小轿,由几个健妇抬着,从宁国府后街,往大观园东北角角门处偏了进去。 往里走了一小段距离后,小轿停了下来。 薛宝钗从轿子上走下,谢过几个婆子后,笑着看向后面走来的贾环。 贾环道:“怎么下来了?还有一段距离呢。” 他刚打发人去将薛蟠接到前院客房里,又有人寻他说了几句话后,才将将走来。 薛宝钗面带微笑,轻轻摇了摇头,道:“想走走。”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主动牵起了薛宝钗的手。 夜幕初降,晚霞如火,却已渐渐落下西山。 大观园内的玻璃风灯已然点起,虽然远不及元妃省亲时那样奢靡,点的繁若星辰。 可也能照亮道路。 大观园内多水道,灯火辉映在水中,水波粼粼,煞是好看。 静悄悄的园内,除了几声鸟叫蝉鸣声外,再无音讯。 贾环牵着薛宝钗的手,两人顺着水边小道,静静的漫步着。 无声,却胜有声。 不时间,薛宝钗悄悄看一眼贾环,却总会迎上他的目光,便抿嘴一笑,眉眼间,满是幸福的味道…… 看这番温婉的神色,贾环心动不已。 眼前的这位宝姐姐,可是丰腴的紧。 不像林姐姐那般精致玲珑,也比其她人都圆润的多…… 只可惜,自上一回被小吉祥撞坏了好事后,他就再也没机会一品芳泽了。 没有机会,也没有好的时机。 但贾环以为,今日说不得,能得偿所愿一回。 两人一路行来,薛宝钗在他炙热的眼神下,也会流露出娇羞的神色。 撩的贾环心头越发火热…… 然而,等到了蘅芜苑门口时,薛宝钗却顿住了脚,目光温柔的看着贾环,道:“环儿,你去云儿那里吧……” 贾环斯巴达掉了,呆呆的看着她,道:“什么?现在去?过一个时辰也行啊!”眼中和语气中都微有深意…… 薛宝钗闻言,俏脸登时绯红一片,眼中也现水意,却居然坚持摇头道:“不好,你去云儿那里吧……” 话未说尽,就见贾环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眼中的炙热也冷了下去。 其实贾环倒并非一定要做什么出格的亲热举动,就是说说话也好。 但却不喜欢被人吊着的感觉。 尤其让他无法接受的是…… 明明是你薛宝钗挑起的火,你自觉端庄矜持也就罢了,可为何还要让他去史湘云那里。 你将史湘云当成什么了? 要知道,你薛宝钗才是名正言顺过门了的妾。 薛宝钗看到贾环的脸色和眼神后,顿时一惊,情知贾环误会了,她忙解释道:“环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你自进去吧,我去看看云儿……” 贾环伸手阻止了薛宝钗的话,他怕越听她“狡辩”,心中越不舒服,越反感。 因此,话一说罢,也不顾薛宝钗煞白的脸,转身大步离去。 身后,薛宝钗两行清泪落下,面色凄然。 她不知,为何会变成了这样…… “环儿……”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脸色阴沉的看着书房正中间的两个紫漆木箱,眼中怒火燃烧。 一旁处,苏培盛躬身而立,不敢言声。 过了好一会儿后,隆正帝方长出一口气,脸色有些疲惫,甚至颓废,他对对面的邬先生道:“你瞧瞧吧,从那些逆贼家中搜出的这些信件,几乎将满朝文武勋贵都一网打尽! 朕就想不通,这起子混账,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忠良之心吗?” “砰!” 隆正帝一掌拍在御案上,发出一声巨响。 御案上的奏折散落一地,茶盅也滚落而下,掉在金砖上,摔了个粉碎! 邬先生坐在轮椅上,随意的翻了几封“反信”后,轻笑道:“陛下,不过是些日常往来罢了。那些勋贵门第,大都是数十近百年根底的豪门,只姻亲关系,就能勾连个七七八八。有些交往也不算什么…… 至于和朝中大臣的来往,想来也是如此。谁还没几个门生故旧?世情如此。 陛下若因此事而大动干戈,大可不必。” 隆正帝冷哼一声,道:“你准备让朕去学曹孟德,一把火烧了这些?” 邬先生连连摇头否认道:“不不不,时势不同,自然不用如此。陛下可着心腹之人筛选出来,有些人的,陛下可以直接送还给他们。 有些人的,则要留中不发。 待日后,再添一分罪状就是。” , 隆正帝闻言,叹息一声,道:“就照先生的意思办吧,至于……” 隆正帝话未说完,忽然从外面疾步走进来一个公公,正是中车府主事,朱正杰。 见他有些慌张走来的模样,隆正帝眼中闪过一抹不祥,果不其然,朱正杰靠近后,躬身道:“主子爷,镇国将军夫人,薨了。” 御书房内,隆正帝、邬先生甚至连苏培盛一起,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嘿”然一声。 惋惜,郁闷。 将满盘布局,打了个七零八落…… …… 正文 七百六十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从蘅芜苑出来,贾环就渐渐冷静了下来。 待过了石港,踏过蜂腰桥,走进枫树林前,贾环顿住了脚步。 他觉得,他可能错怪了薛宝钗…… 道理很简单,以薛宝钗的聪慧,不应该会犯这等低级粗浅的错误。 尽管自被小吉祥撞破好事后,她似乎总是在躲避这样的事。 可她绝不会像他之前想的那般不堪…… 况且,她对史湘云,其实很好。 只是,回头看看已经渐远的蘅芜苑,贾环终究没有再折返回去。 他觉得,他和薛宝钗间多少还是有些问题。 他就绝不会和林黛玉或者和史湘云发生这样的误会。 想来,是因为前世读书时留下的一些不好的印象,并从他的心底清除干净…… 对于薛家母女,他从心底深处,还保持着一点点芥蒂和防备。 这种芥蒂和防备寻常时并无影响,可到了要紧关头,却极容易产生误解。 只是,这也许对薛宝钗有些不公…… 贾环叹息了声,因为她或许对别人不甚看重,也可能会漠视别人的生死,但她一定是在乎他的。 这一点,贾环可以肯定。 念及此,他心中有些愧然歉疚,打定主意,待弄清误会后,明天一定好好去赔个情。 轻舒一口气,将心中的郁闷吐尽,贾环大步朝云来阁方向走去。 …… 贾环顺着大主山脚下枫树林边的小径,一直走到暖香坞路口处,犹豫了下,贾环还是拐了进去。 昨夜,小惜春也被唬坏了…… 顺着小径行走了几步,可见一门牌楼竖在正中。 上面凿着“穿云”二字。 进了门楼,回首再望,内里则凿着“度月”二字。 再往里走,则是一处夹道,穿过夹道,变成了游廊。 游廊外是一片花池,花池内,红蓼花深。 暖香扑鼻。 “三爷来了?” 游廊中间,穿过一间小小厢房,厢房内点着明灯,一个婆子坐在门口,负责守夜。 看到贾环走来后,忙起身行礼。 贾环点点头,看着那婆子,道:“李嬷嬷,你孙儿可还好?” 李嬷嬷是贾惜春的奶妈,贾惜春自幼得她服侍喂养。 她也是可怜人,合家就她和她孙子两人相依为命。 她孙子出生时还遭了罪,十七八岁的孩子,智力却和五岁差不多。 又不能跟进贾府做事,因此每次李嬷嬷做活,都要将他困在家里,锁住。 好人都要被困坏,何况是她那孙子,智力也就愈发成问题了…… 后来贾环为了让她多笑笑,照顾好贾惜春,便提议让她孙子去城南庄子上做事。 还不错,人虽木讷呆滞了些,可干起活来,也老实本分。 后来听说跟着王庄头的儿子王成在养驴…… 故现在贾环有此一问。 主要是,李嬷嬷现在看起来,和几年前的光景大为不同了。 当年看着她,脸上干瘪没肉,半点笑容都没,眼神里满是压抑和愁苦怨恨之色。 也正是这个原因,贾环才不放心让她带贾惜春。 但是现在,老嬷嬷不说油光满面,也算得上是红光满面了。 眼神里也没有那些负面情绪了,满是笑意和满足。 或许因为知足者常乐,所以她才会在大晚上一个人守夜时,脸上还有些笑容。 可想而知,她的日子过的不错。 果不其然,听到贾环的话后,李嬷嬷连连点头笑道:“好,好! 都是托三爷的福,给他寻了个好营生,还那么关照他。 他那样儿的,也不被人欺负,也有人陪伴玩耍,整天高兴的不得了。 还……还在庄子上被一个好人家给相中,快要成亲了,呜呜……” 李嬷嬷当真是喜极而泣,说到最后竟说不出话来,干脆跪下给贾环磕起响头来。 贾环忙道:“嬷嬷快起快起,这些年你将四妹妹照顾的这么好,我心中也甚是感激。 只不过做了点小事罢了,哪里值当如此。 再说,你那么大把年纪,给我磕头不像,快起来吧。” 李嬷嬷闻言,这才站起身来,掏出一块麻色帕子擦了擦眼泪,歉意道:“瞧我这老货,真是个老厌物……只是,心里实在太感谢。 三爷您放心,老妇以后的日子,一定用命来服侍姑娘。” 贾环呵呵笑道:“不需如此,尽心长久的服侍就好……对了嬷嬷,四妹妹睡了吗?” 李嬷嬷闻言叹息了声,摇头道:“还没有……就昨夜我轮一天休,去城南给石头谈亲事,却不想就出了那些事。 入画那丫头真是胆大……唉!” 贾环笑道:“不碍事,她也是听命行事……李嬷嬷继续辛苦会儿,我先进去了。” 李嬷嬷忙道:“三爷快去吧,偏我这老货啰嗦……” 贾环点点头,又往里行去。 游廊的尽头,可见一座厦屋,门上有一门匾,上书暖香坞三字。 因为房屋主体位于大山中,被两侧山脊所包饶。 冬天风雪吹不尽,夏日又在山阴中。 真真是冬暖夏凉之地。 推门而入,正堂无人,右面里间却露出了抹亮光。 贾环轻轻唤了声:“小惜春……” 房间内沉默了下,而后忽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三哥?” 贾环听这声音,眉头微皱,朝里间走去。 门口珠帘忽然打开,一道看起来有些瘦小的身影走出,似乎是想看看,刚才的声音是否真的有人…… 待看到贾环后,小小身影一怔,而后一下扑了过来,扑到了贾环的怀里,将小脑袋藏进他怀里,呜咽出声…… 小小的身子,都在颤抖。 贾环轻轻吐出了口气,有些难看的脸上挤出笑容,轻轻的抚着怀中小人儿的脑袋,柔声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吓坏了? 惜春乖,不怕,三哥已经打跑了坏人,他们再也不敢来了。” “呜呜……” 贾惜春死死抱住贾环,渐渐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不怕啊!我们家的小惜春,最勇敢。 你是我贾环的妹妹,既然哥哥是举世无双的盖世英雄,妹妹呢,自然也是女中豪杰。 对不对? 区区一个丑八怪蟊贼,也能吓住我的四妹妹? 不能啊! 对了,我还得告诉你,小吉祥已经好了,她下午的时候,在潇湘馆外,跟那两只猫熊告了别……” 贾环柔声哄道,果然,引起了贾惜春的注意,她脑袋不离开贾环的怀中,闷声道:“她要去哪里?” 贾环呵呵笑道:“她哪里都不去,她说了,昨天她的表现不大好,有些失误。 所以,从明天起,她要拜闲云小道姑为师,学习武功。 等下次再遇到有坏人欺负你们,她一定打的坏人跪下喊她爷爷……哦不,喊她奶奶!” “哼哼!” 贾惜春吭哧了声,肩膀抖了抖,却还是不放开贾环。 贾环索性就抱起她,贾惜春将头又贴进他的脖颈里,依旧紧紧的抱着他。 贾环带她进了里间,坐下后,环视了圈,见屋内冷冷清清,再无她人时,不由问道:“入画呢?” 贾惜春闻言,顿时又哽咽起来,道:“入画……入画被撵出去了,呜呜,三哥……” “啥?” 贾环甚至怀疑耳朵出了问题,他根本不信,如今还有人敢欺负贾惜春。 贾惜春又委屈道:“三哥,入画被撵出去了,呜呜……” 贾环莫名其妙道:“谁撵的?” “是……是大嫂子……” 贾惜春哭道。 贾环奇道:“兰哥儿他娘?” 除了李纨外,尤氏也是大嫂子。 因此贾环有此问。 “嗯。” 贾惜春应道。 贾环好笑道:“入画是咱们宁国的人,就算要撵她走,也没大嫂子说话的份吧? 更何况,以她的性子…… 是老太太发的话?” 贾惜春又点点头,“嗯”了声。 声音有些低。 贾环再问:“是因为什么事呢?” 贾惜春顿了顿,小声道:“昨夜给娘烧的纸钱,是入画央求她哥哥买了送进来的。” 贾环“哦”了声,笑道:“我就说……入画现在在哪儿?” 贾惜春从贾环脖颈窝里爬起来,坐在贾环腿上,仰着一张花脸,眼睛红红的看着他,嗓音沙哑道:“三哥,入画被送到城南庄子去了。 她走的时候,哭的可伤心了。 还央我一定记得,求三哥你开恩,早点把她接回来。 她不想去喂驴……” 贾环哈哈笑道:“惩罚她喂三天驴成不成?谁让她坏了规矩。” 贾惜春有些委屈道:“是我逼她去买的……” 贾环奇道:“那你为何要逼她去买?你直接去跟白荷嫂嫂说,要不去跟尤大嫂子说,不都可以? 再不,你打发入画去跟李万机说,也都可以呀。 他们还会派人保护你,不至于发生昨天的事。 万幸你们只是在府里,若是给你们俩偷偷溜出府外去,那可怎么了得? 是不是?” “啊?” 贾惜春拖长声音,傻叫了声,又道:“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也没将那句伤心的话说出。 她的娘,连个妾的身份都没捞着。 被贾敬祸祸了一次后,就身怀有孕,可惜,贾敬一心想念天道,如何肯再入红尘? 因此不管不问,而她娘,则在生产时难产而亡。 这样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又哪里有资格在贾府受用子孙供奉? 这一点,连年幼不懂事的贾惜春都知道。 可贾环却又这般说…… 她呆呆的看着贾环。 贾环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呵呵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小声道:“所以说嘛,咱俩,还有二姐姐,咱们是最亲的姊妹兄弟。 因为,咱们都是姨娘生的孩子,当然最亲喽! 对不对? 以后啊,再有这样的想法,你只管大方吩咐下去就是。 自有人给你准备妥当,也不会有其他的事了,记住了吗?” 贾惜春闻言,又紧紧的抱住贾环,用一张小脸,在贾环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 西城,镇国公府,牛家大宅。 镇远堂内,烛火通明。 牛继宗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客位上,则坐着温严正和施世纶。 除却极少露面的御林军统帅,彰武侯叶道星外,军机阁六大阁臣,在此有三个。 若再除去观政的镇国将军赢祥和皇太孙赢历。 那么四大军机阁臣中,三位在此。 只是此刻,三人的面色都极为凝重。 “陛下的意思是,蓝田军营,交由镇国将军赢祥暂理。不过,我暂时未应,托口由军机阁再商议一二。 只是,看陛下的意思,像是很坚决。 二位怎么看?” 牛继宗淡淡的道。 温严正摇摇头,道:“皇子不能常掌军。” 施世纶也道:“正是此理,此乃祖制。” 牛继宗微微皱眉道:“我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现在,宁至兵变弑君,军方很是被动。再加上……再加上柳芳那档子事,唉……整个武勋将门都因此蒙羞。 陛下虽未明言,可话中却多有此意。 面皮甚是难堪……” 温严正和施世纶两人闻言,顿时沉默了。 这件事,何止牛继宗难堪,整个大秦武勋将门,都因此成了笑柄。 柳芳面对宁至,一箭不敢发。 武田侯府世子陈贺,并十数武勋亲贵世家子弟,临阵脱逃,更是丢尽了将门的脸…… 牛继宗再道:“陛下之意,希望军机阁能够主动提议,由镇国将军赢祥,担任蓝田大营大将军。 定军伯府的老韩,因功升二等子,出任御林军副统帅……” “那京营节度使一职呢?” 温严正皱眉沉声问道。 牛继宗道:“由定城侯府现袭二等男谢琼接任,他原就是京营游击。” 温严正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谢琼是铁杆的荣国一脉,与牛继宗相交亲厚。 看来,隆正帝这次为了让镇国将军掌军,着实下了功夫。 牛继宗接着道:“不过……陛下准备,将岳钟琪放出来,再去西域,负责主持收复西域的兵力……” “嗯?” 温严正和施世纶两人同时抬头,看向牛继宗。 他们两人其实都清楚,岳钟琪的罪,其实是有些冤枉了。 他最大的罪,就是不该去黄沙军团的地盘,并且在秦梁受创后,试图夺权…… 而且,他们也明白,隆正帝此举的真正用意。 方南天已经倒了,皇家需要再扶持起一个“方南天”。 只是…… 施世纶轻轻一笑,道:“那小子能愿意?” 牛继宗摇摇头,道:“这种事,他现在还说不上话。而且……唉!傻小子…… 待这次事了,他的孝期差不多也就结束,陛下就要让出来做事了。” 温严正和施世纶对视一眼后,温严正道:“陛下准备让他从军?” 牛继宗嘴巴抽了抽,面色有些古怪道:“不算,陛下准备让他……” “父亲!” 牛继宗话没说完,外面忽然闯进来一人,矮胖身材,一双绿豆眼中惊骇之色未尽,不是牛奔又是何人? 牛继宗见之不悦,沉声喝道:“孽障,这般慌乱,所为哪般?” 牛奔咽了口唾沫,道:“爹,外面说,川宁侯府内,一个……一个人都没有! 还有…… 还有……” 牛奔还有了半天,也没还有出来个所以然来,让牛继宗本就震惊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总觉得牛奔和武田侯府的陈贺一路货色…… 许是见牛继宗的脸黑了下来,牛奔心中一寒,也不作了,忙道:“爹,还有,镇国将军赢祥的夫人薨了。国舅府白家那小子,打了环哥儿的大舅哥儿……” 然而,牛继宗三人的注意力却早已不在他身上了。 镇国将军府的诰命,死了? 如此一来,那位与夫人相濡以沫二十年,重情重义,生死相依的“情种”镇国将军赢祥,怕是难再接掌蓝田大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ps:尽量调整比例,猜猜,贾环出道后,第一个营生是虾米…… 正文 七百六十八章 要求 “三哥,什么时候才能让入画回来?她一丁点儿大的时候就开始服侍我,陪了我好些年,打小儿的情分,我不能让她真去喂驴……” 依偎在贾环怀里,贾惜春悄声道,间或间,还抽泣一下。 上回小吉祥就给她出主意,等贾环回来,撒个娇就好。 可她却做不到小吉祥那么“厚脸皮”,活猴儿一样的跟贾环“耍赖”。 她就静静的靠在贾环怀里,请求道。 乖巧的不得了。 贾环疼爱的抱了抱她,道:“等明儿,三哥去给老祖宗说一声,然后派人去接回来就是。 不过,说不定入画还喜欢在庄子上待着呢。 你可别以为庄子上有多苦,有趣的玩意儿多的很。 你忘了,三哥和小吉祥就在那里待过三年。” 贾惜春闻言,忽闪着有些红肿的大眼睛,仰起脸看着贾环道:“三哥,真的吗?” 贾环哈哈一笑,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道:“当然是真的,要不,明儿三哥派人去接入画的时候,你也一起去耍耍?我让李万机家的带着几个嬷嬷陪你一起去…… 唔,小吉祥八成也要去,再带上香菱和乌仁哈沁姐姐…… 算了,等明儿,看看家里谁有空,都去耍耍也成。” 贾惜春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又几乎从未出过贾府,虽说因为昨夜之事和贾母的训斥伤心难过了很久,可一听说可以出城游玩,还那么热闹,哪有不高兴的理儿。 见她脸上没了让人心碎的恐惧和难过,贾环揉了揉她脑袋,笑道:“今晚去跟小吉祥作伴吧?入画没回来,你一个人睡我不放心。” 贾惜春却摇头道:“我不跟她一起睡,她睡觉不老实,上回晌午在我这耍,困了要睡午觉,在榻上就跟大闹天宫的猴子一样翻来覆去。 而且,我还欠她一个人情儿,等还上了后再说。” 看贾惜春一板一眼的说道,贾环哈哈一笑,道:“那算是什么人情,她见天儿让你喊她小嫂子,自然就该保护你。” 贾惜春撇嘴道:“才不叫她小嫂子哩,我一辈子都叫她小吉祥子!” 贾环也不管,笑道:“那……今晚去和林姐姐对付一宿?” 贾惜春还是摇头道:“不用了三哥,我一个人在这儿睡挺好的。 要是害怕,我就把冬儿和夏儿叫来陪我就好,她们俩在旁边耳房里呢。 不过我就喜欢一个人歇着…… 三哥,你哄我睡觉呗!” 最后一句话,贾惜春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贾环闻言,眼睛闪了闪,哈哈一笑,道:“好,三哥哄你睡觉!” 贾惜春又补充道:“三哥,你给我唱个曲儿嘛,就是《虫儿飞》。” 贾环点点头,道:“就依我四妹妹!” 贾惜春闻言,脸上笑容越发灿烂,抿着嘴,忽然向上靠起,在贾环的脸上“叭”了下,又立刻退回去,红着脸,闭着眼,靠在贾环的怀里,准备睡觉了。 贾环呵呵一笑,感觉很有父亲的味道,他抱着贾惜春轻轻的摇着,柔声唱道: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贾惜春紧紧的靠在贾环的怀里,大眼睛前的睫毛渐渐不再闪动,恢复了平静。 嘴角,弯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 哄着小惜春睡熟后,贾环出了暖香坞。 从藕香榭穿过,顺着竹桥,走到桥头,再过了芦雪广,便是山坡了。 不过,芦雪广在山之阴,而云来阁却在山坡之阳。 贾环也懒得再绕,直接从山坡翻过,然后再下到半山,来到了云来阁。 夜幕渐深,明月高悬。 淡淡的月光洒满山坡,笼罩着人间。 伞盖如华的大榕树下,一只长颈鹿悠闲伸着长长的脖颈,仰着头姿态优雅轻闲的吃着树叶…… 静谧的夜里,愈发让人见之心怡。 然而,当心情良好的贾环,走到云来阁门前,还没推门而入,眉头忽然皱起,里面传来了一阵让他不喜的声音…… 门虚掩着,贾环透过缝隙,往里看去。 只见史湘云坐在一张小姐榻上,拉着一张脸,满脸不悦的听着旁边一个贵妇人在那唠叨…… “云儿啊,看你现在过的这么舒心,婶娘也高兴。只是,你也想想家里,说到底,你是我们史家的女儿,吃我们史家的饭,穿我们史家的衣长大的,总不能如今过富贵了,就忘了娘家吧……” 史湘云闻言,眉毛登时竖起,直言道:“二婶,这话是怎么说? 我如何没想家里了? 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发了我都攒着送回家去,每天也没闲着,在爱姐姐那里接的针线活计,赚的银子也一并都送回家去。 该是我的,我能做的,我都给家里了,你还让我怎样呢?” 那中年贵妇却皮笑肉不笑道:“哎哟哟,云丫头,瞧你这话说的…… 你如今都是环哥儿的平妻了,贾家这么富贵,流出一点油水来别人家都受用不尽,他竟还让你做针线活赚银子养家? 看来,他对你也不怎么上心么……” 史湘云闻言,脸都气白了,道:“我以前还是侯府大小姐呢,不也是做针线活养家吗?又有什么分别?” “你……” 史湘云二婶闻言一怒,却又强压下怒气,再堆起笑脸,道:“罢了,我不跟你说这些。 云儿,你别觉得二婶是在害你,你想想,你是环哥儿的平妻,那薛家女,不过是一个妾。 可是,她薛家一个破落皇商户,却靠着宁国府又生生抖起来了。 她那傻子一样的大哥,整天在外面淌海水一般的花银子。 你以为那都是薛家的? 不是! 那都是你们贾家的!也有你的份! 不过是薛家女更会勾……更会讨环哥儿欢心,才让他偏心罢了。 云儿啊,不是二婶说你,你打小就淘气,还爱打扮成男孩子,这样又怎么能得爷们儿喜欢? 你若是也学薛家那商户女一般,落下身段来,多讨环哥儿欢心。 他随便漏出一点来,都够咱们史家受用不尽啊!” “你胡说些什么?要不是看你是长辈,别叫我啐你!” 史湘云听她说出的话,没一点长辈样子,真真气的浑身发抖,面色苍白的斥道。 她二婶闻言,居然不恼,反而惨笑一声,道:“云丫头,论起来,我也是堂堂侯爵夫人,一品诰命,难道就这般不知廉耻? 你是不知道啊,咱们史家,大祸临头了……”说着,泪如雨下。 史湘云闻言一怔,犹豫了下,到底心软,起身道:“二婶,你……你有话好说,咱们家怎么了? 不是好好的吗?我已经问过他了,昨夜二叔和三叔根本没去铁网山,哪里有他们什么事? 你别哄我……” 史湘云二婶泣道:“哎哟,云儿,你不知道啊! 你嫁得那个人有多了得,他生生把忠顺亲王害得,丢了辅政大臣的官儿不说,还丢了宗人府的差事。 又唆使皇帝老子清查这些年的武勋亲贵爵位承袭。 这不是要人老命吗? 咱们史家,为了这两个侯位,真真是倾家荡产,也不知添了多少银子进去…… 这些年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云儿你难道没看在眼里吗? 可是,到头来,就让一句清查,就给全清没了。 这…… 咱们史家,全成笑话了啊! 你二叔和三叔两人,差点没在家里上吊!” 史湘云闻言,面色一变,有些苦涩道:“早知今日,你们又何必当初……” 史鼎夫人闻言哭道:“都是当年老爷子的主意,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啊! 云儿,你二叔他们在前面跟老太太闹,可我看,多半是没用了。 连忠顺王都倒了,何况咱们? 二婶只想求你帮个忙,拉扯咱们史家一把。 那爵位丢了就丢了吧,一年到头来,光讲那破排场规矩就不知赔进去多少银子,我早就想把那破东西给丢了。 可这银子……” 史湘云闻言,想都不想连连摇头道:“二婶,我以后的月例银子都送回去,再多接点针线活,多赚些,也都可以给你们。 可是再想多,却是不能的。 环儿的富贵都是他用命拼来的,和我不相干。 别人家的女儿出嫁,都是用嫁妆来贴补夫家的日子,好过的舒心点。 我一分银子的嫁妆都不要也就罢了,再没有还拿环哥儿的银子来补贴娘家的道理。” 史鼎夫人闻言,面色一变,道:“云儿,我不是直接问你要银子,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让环哥儿帮咱家也弄一个商号,就像薛家那样的,比她家大一点就成,毕竟,你在她上面不是……” 史湘云闻言气急反笑,道:“二婶,你真真是…… 环哥儿起的商号,还是靠宝姐姐家的商号扶持起来。 你还想…… 你真是……”史湘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史鼎夫人却撇嘴道:“云丫头,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那薛家之前是什么样儿,你道我不知道? 薛家家主几年前就死了,从那往后,薛家就一日不如一日,就靠他家那个王家老娘们儿撑着…… 除了有点家底儿,其他的还不如咱们史家。 可你再看看现在…… 我听你兄弟说,那薛家大傻子,如今在都中风光的很。 那么多亲贵衙内,连你堂兄都不搭理,却和他交好,凭什么? 还不都是沾环哥儿的光? 》≠》≠, 说到底,还是薛家女会溜人…… 云儿,只要你也这般,再给环哥儿吹吹耳旁风,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不管怎么着,也得先把咱家的商号建起来,啊?” 史鼎夫人眼光发亮的看着史湘云,劝说道。 史湘云闻言,满脸为难,犹疑了一会儿,才在史鼎夫人拉下来的难看脸色中,缓缓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贾环在外面轻叹一声,推门而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正文 七百六十九章 如蜜 皇城,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面色惊怒的看着朱正杰,高声道:“你说什么?!” 朱正杰面色微微发白,道:“主子爷,川宁侯府里,一个……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大概是朱正杰极为受宠的表现之一,不是每个太监都有资格管隆正帝叫主子的…… 隆正帝怒道:“人呢?” 朱正杰嘴巴有些发干,道:“无影无踪。” 隆正帝想不通:“都中各大勋贵府第,哪家没有‘秘间’? 黑冰台的人,中车府的人,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耳目,犬牙交错,枝蔓勾连。 宁至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在神京城内,将满府的人无声无息都带走。 他若真有这份能为,朕还有机会站在这?” 朱正杰道:“陛下,川宁侯府的秘间,从来都是最少的。 他家以军中酷烈之法治家,家中也没什么仆婢,多为军中老卒。 所以,川宁侯府的秘间,都是每隔很长一段时日,才送出一回情报。 而且还不定时…… 往日多数也没甚大事,也就是从去年起,川宁侯府世子宁泽辰,开始与宁国侯交往甚密后,多了些情报…… 奴婢怀疑,这幕后黑手,和当初西域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伙人所为。 此人定是朝中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不仅在军中有极深的根基,而且各方人手都买他的账……” 此言一出,一旁的邬先生和苏培盛面色都微微一变。 隆正帝眉头皱起,道:“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宁至就已经是手掌五万雄兵的实权大将军,再比他更强的,就只有军机阁中的那几位。 温严正和施世纶又是前些才调入军机阁的,剩余的就只有牛继宗和方南天…… 你的意思,是牛继宗?” 朱正杰看着隆正帝陡然凌厉的眼神,连忙跪下,道:“主子爷,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奴婢也不知道是哪个,但是,能在都中有这等能量的,除了这样的人物外,奴婢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也许,他不是军中的大人物,但是在军中有极大的影响力,也说不准…… 哎哟!” 朱正杰话未说完,就被隆正帝一脚踹在肩头,狼狈起身,耳边传来隆正帝的咆哮声:“混账东西,你直接就说那个幕后黑手是贾环好了! 好大的胆子,敢在朕跟前搬弄是非。 若真是贾环,朕此刻还有命在吗?” 邬先生在一旁观之,暗自摇头,觉得这个朱正杰真是年轻不晓事,更是在作死…… 他还真以为隆正帝这二十年的皇帝只是泥塑菩萨吗? 凭他区区一介阉庶,也敢在隆正帝面前搅弄是非。 贾环是什么人? 他影响力巨大,但身上偏偏连一官半职都没有,根本不用担心历代皇帝都忌惮的,权利过大、影响皇权、尾大不掉的局面。 这世上,还有比这种人更适合当刀做抢的吗? 隆正帝用起来正是得心应手的时候。 更兼他赤子诚心,连私藏天家贵女这等放在寻常人家可抄家杀头的事都与隆正帝敢坦诚相告。 这件事,让他真正做到了简在帝心。 这个时候耍心机给贾环上眼药,真真是蠢材! 不过,到底是在跟前养大,并一手调.教出来的忠犬,多少有感情在。 所以看着朱正杰捣蒜一般的在金砖上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一片青紫后,隆正帝冷哼了声,警告道:“再没有下次了,行了,好生回话。” 朱正杰感激不尽的又重重磕了个头后,站了起来。 只是,邬先生看了眼他眼角还未敛尽的一抹怨恨之色后,又微微摇了摇头。 却没多说什么,年轻人,让他多吃点苦头,有助于他自我成长…… 就听隆正帝再问道:“黑冰台什么情况,柴玉关何在?” 朱正杰道:“回主子爷,昨夜皇太孙受袭后,柴玉关便带着白虎和玄武追了上去。 他们暗中除了在保护太孙外,也在想着负责抓出幕后黑手。 只是,至今未回……” 隆正帝闻言,眼睛微微一眯,不动声色间,与邬先生对视了一眼。 许多事都有了答案…… 太上皇果然还不知昨夜之事。 沉吟了阵,隆正帝道:“去,继续下去打探,将川宁侯府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蛛丝马迹。 朕就不信,那么一府的人,就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那么一群看不见的黑手隐在暗处,朕寝食难安!” “奴才遵旨!” 朱正杰再跪下一礼后,转身出去。 看着他出去的身影,隆正帝轻轻摇了摇头,对邬先生道:“到底还是太年轻,经不起大阵仗……” 邬先生笑道:“底子还是好的,毕竟是陛下一手调理出的人,再经些事,遇些挫折,总会担得起事。” 隆正帝嗯了声,不再说他,又道:“先生以为,到底是何方妖魔,在京中鼓荡风云?竟能一夜间,搬空川宁侯府!” 邬先生缓缓摇头道:“既然之前的消息是不定时且间隔极长时间才送出一回,那么就很难判断,川宁侯府是否真的是在昨夜搬空。 也可能,是宁至早就出手,将家人转移也说不定…… 不过陛下,这事交给中车府去操心就是。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果,臣所料不差,柴玉关,怕是要出事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豁然一变! 他细眸如电的看向邬先生,尽管强装镇定,声音却有些压抑不住的颤抖,问道:“先生此言,怎讲?” 邬先生面色肃穆道:“但凡他无事,或者,活着…… 发生了昨夜那场惊天动地之事,他绝不会不知道,通报太上皇,乃是第一要务!” 隆正帝闻言,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他看着邬先生道:“甚有道理!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陛下最好在太上皇出关前,让军机阁主动通过镇国将军掌蓝田大营的提案。” 邬先生斩钉截铁道。 隆正帝闻言,皱起眉头,道:“可是……十三弟与赵氏伉俪情深,相濡以沫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他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如今赵氏病逝……对十三弟的打击太大,朕担心,他扛不住。 而且,军机阁,又怎会通过这个议案?” 邬先生面色忽然变的幽深莫测起来,他看着隆正帝道:“陛下,十三爷那里,只要陛下晓以大义,想来,他是可以体谅陛下,再度出山的。 至于军机阁…… 陛下,此事全在一人身上……” “贾环?” …… “喲!环哥儿来了?” 云来阁中,本来已经撂下脸子,准备说几句尖酸刻薄的话,狠狠刺一刺这个“不识好歹”、“没有孝道”的史家女的史鼎夫人,听到门声响后,与眼中含泪的史湘云一起回头一看,面色顿时一变,忙起身赔笑道。 她也不知贾环在外面到底听了多久,听到了什么,只顾心虚的对史湘云亲昵责备道:“瞧你这傻丫头,刚才婶娘是怎么教你的?在家里你是史家的大小姐,都宠着你让着你。 可出了阁后,你就是作媳妇的,得敬着家里的老爷,这才是为人妇之道。 还不快跟环哥儿问安……” 一边说,一边不住的拿眼光看贾环的面色。 贾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保龄侯夫人,本侯家事,也用你来教吗?” 史鼎夫人不过一内宅搅和的妇人,哪里经得起贾环这等上过沙场,割过人头的武人的气势,面色唬的发白,喏喏说不出话来,哪里还敢再摆什么长辈架子。 史湘云在一旁看了,轻轻一叹,拉了拉还在那散发“王八之气”,逼视史鼎夫人的贾环…… 贾环这才作罢,冷哼一声,然后看向史湘云,轻轻一笑,气势全消,道:“云儿,你甭听外人瞎扯。 咱们夫妻之间,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顺心怎么来才是。 过日子是咱们在过,又不是不相干的人过。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不行吗?” “呸!” 史湘云被这臭不要脸的当场表白,给弄的面色滕的涨的通红,又羞又臊,心里却甜蜜之极。 她知道,贾环是在回击方才她二婶的那些屁话! 他在维护她的颜面。 果不其然,悄眼看去,史鼎夫人瞠目结舌的楞在那里…… 史湘云一双大眼睛,从方才的黯淡,又恢复成了明亮有神,看着贾环,说不出的爱意…… 一旁的史鼎夫人看在眼里,心里竟有些发酸和不忿。 都是女人,凭什么这个克父克母的失怙之女,却有这般好的境遇。 她的爱女,也是贾母老太太的嫡亲侄孙女,却连贾府都少上门…… 史湘云在一旁心里又是一叹,目光微微哀求的看向贾环。 贾环目光柔和的看着她,道:“走吧,一起去老太太那里。那两个又在那里闹,索性一次讲清楚,生死随他们选。” 史湘云闻言,却犹豫了下,看着贾环道:“你为难么?” 贾环哈哈一笑,豪气万分道:“为难?他们还不配!” …… 荣庆堂。 贾母面色难看的坐在高头软榻上,听下面她两个侄儿,在那里唉声叹气一阵,高声叫骂一声的在抱怨。 并口口声声说,若是丢了祖宗的爵位,他们干脆一起死了算了。 对于这种东西,贾母心里一阵悲哀。 想她父亲,第一代保龄侯,何等英雄了得。 荣国帐下,第一等骁勇战将。 百万沙场中,所向披靡! 纵然身死,而英名不散! 可是缘何,如今就出现这等不要脸的子孙呢? 竟以死相逼! “老祖宗,莫要苦恼,已经派人去寻三爷了,想来,三爷一会儿就到了。” 鸳鸯看到贾母脸上的苦涩,轻声劝道。 贾母脸色却愈发阴沉,哀叹了声。 她了解贾环的性子,她在时,贾环定然会保史家兄弟不死。 可他们哥俩这般闹下去,只会让贾环心中愈发厌恶,一****不再了,贾环绝不会再去管他们二人的死活。 到时候,保龄侯府史家,就要……灰飞烟灭了。 “姑母,你倒是说句话啊!都是贾环干的好事,啜叨皇帝收拾了忠顺王,还收了他宗正之职。 要不然,我们史家好好的,怎么会遭这个难? 他惹出来的事,贾家总不能不管吧?” 保龄侯史鼎高声道。 他身旁,忠靖侯史鼐亦高声附和道:“就是!他还以为他能为有多大是吧?等着瞧吧! 不日太上皇出关,看他如此胡作非为,为虎作伥。 有他好果子吃! 他还敢当朝欺凌太后,毙杀太后身边的得力公公莫为广,嘿! 他现在若是不拉我们兄弟一把,等日后,他可别求我们史家就他们贾家!” “就是!” 史鼎高声道。 一旁作陪的贾政和贾琏,脸色都阴沉下来。 贾母却白了脸…… “哼!”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声满含怒气的冷哼声。 众人看去,却见贾环面色铁青的大步走来。 史家哥俩的气焰瞬间消了下去,脸上竟浮现出谄媚笑意…… 看到这哥俩这般奇葩的表现,贾母真真是连悲哀的心都没了。 哪怕,哪怕他们混账到底,在贾环面前也充硬不低头,贾母心里也好受些…… 贾环却看都不看他们兄弟一眼,径自走上堂前,坐在软榻上,拉起贾母有些冰凉的手,道:“老祖宗放心,今日朝中之事,与孙儿无关。 太后驾临武英殿,干预朝事,是被李光地李老相爷出言请回了后宫。 莫为广亦是因为出言干政,才被李老相爷请陛下下旨杖毙。 这些事,当朝诸公,两阁阁臣皆在皆知。 却不知为何传到外面,却成了孙儿的锅。” 贾母闻言,长呼了口气,面色和缓了些,看着贾环道:“兴许,是外面人爱听少年英雄的事,才安在了你的头上。” 贾环忽然得意一笑,道:“孙儿也这般以为!” 贾母哑然失笑,不过目光看到下方尴尬的两人后,笑容又凝固了。 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史湘云与史鼎夫人从后面上前,她先给史家兄弟俩见礼后,被贾环招手召唤,也上了高台,坐在贾母的另一侧…… 贾环面色淡漠的看着堂下的两人,声音平淡道:“两位表叔想来是错怪我了。 因为在忠顺王府内,发现巫蛊密室,内中所设之阵,骇人听闻。 亦是因为此事,忠顺王才会被下了辅政大臣之职和宗人府宗正之位。 乃他自己所为,却是与我无关。 至于清查这些年来的爵位承袭问题,更是陛下乾坤独断的结果。 我一官半职都没有,如何又能左右陛下的意志? 真是荒唐!” 史鼎史鼐兄弟俩闻言,面色死灰。 史鼎道:“环哥儿啊,听你叫我们一声表叔,我们心里真是高兴……” 贾环眼角嘴角一起抽了抽…… 史鼎却愈发深情,史鼐在一旁也配合着。 想来贾环重情义的名声,他们也是有所耳闻…… 史鼎继续道:“咱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哪!你们老祖宗,是我们史家的姑奶奶! 咱们分得清彼此吗? 不能啊! 所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史家落难……” “打住!” 贾环伸手挡住史鼎的表演,冷清道:“表叔,我叫你一声表叔,是因为我们贾家家教森严,教养所致。 从你们史家紧抱忠顺王大腿,与我们贾家作对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看在老祖宗姓史的份上,今日,我给你们指出一条活路,听不听随你们。” 满堂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贾环身上。 史家哥俩脸色虽然如同吃了屎一样难看,可还得忍着听贾环的“教诲”。 贾环道:“如果你们还想保存史家,那么现在就回家,起草折子,请求消去亲贵武爵,恢复宗亲之爵。然后,举家牵往外省赴任。 越偏僻越荒凉,离神京城越远的地方越好。 对了,就西域吧。 等西域收复后,那里是个好去处。 只要你们过得惨一点,陛下看不到你们,不会想起你们就恶心。 史家,总还能保全一份官职……” “你!!” 装了半天孙子的史家哥俩闻言勃然大怒。 史鼎怒道:“贾环,在你眼里,我史家就必败不成?” 贾环冷笑一声,垂下眼帘不予理会。 史鼐嘿然一声,对贾母道:“姑母,瞧瞧,这就是贾家的人!忘恩负义的畜……” 史鼐没骂出口,贾环猛然抬起眼帘,双眼中目光悍然森冷的射向他。 眼神中的凶戾之气,生生将史鼐嘴中的话给逼了回去。 贾环声音森寒,一字一句道:“史鼐,你可以辱骂我,但请记住,永远不要侮辱我的家族。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史鼐被贾环的目光唬的面色苍白,话都不敢再多说。 想起贾环这些年来做的事,下的黑手,他心里一阵发寒。 见在这里怕是闹不出什么结果,他与同样面色发白的史鼎对视了一眼后,匆匆对贾母一礼,转身就走…… 待史家哥俩离去后,贾母长叹息一声,面色似乎苍老了许多。 下面贾政怒视着贾环,连连给他使眼色,让他劝好贾母。 贾环点点头后,脸色转暖,看着贾母道:“老祖宗,咱们祖孙俩,不是早就定好了对他们兄弟的策略了吗? 他们两个,是没什么拉把的必要了。 但是老祖宗放心,日后,只要史家出现了可造之材。 孙儿一定会用心扶持一把。 争取重现史家一代保龄侯的荣耀。” 贾母闻言,脸色好了许多,看了看贾环,又看了看另一侧的史湘云,忽然笑了,对贾环道:“你也别瞧不起我们史家,当初不知道哪个不害臊,一丁点儿大的时候,就巴巴的央求我要娶我们史家女。” 史湘云闻言,在一旁面色顿时大红。 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人。 下方的贾政和贾琏见贾母心情就这样好了,也放下心来,一起告辞离去。 贾环更无忌惮了,嘿嘿笑道:“孙儿发现,这一代人中,若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就容易吸收同代人的气运……” 贾母以为贾环在夸他自己,正想啐他一口,却听贾环继续道:“就比如说老祖宗您,您是将史家两代人的福运都吸取了,才成了这般有福气的老寿星。 还保佑了咱们贾家族运昌盛! 再到云姐姐这一代,哎呀,更了不得了! 她不仅吸了阖府女孩子的气运,长的貌美如花。 还吸取了史家几代男儿的气运,不仅自身有英武气,还保佑了孙儿武运长存! 孙儿慧眼如炬,正是一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才早早的跟老祖宗求了她当媳妇的!” 贾母见他不要脸的得意样,一如当年一丁点大时跟她求湘云时一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史湘云虽羞得满脸通红,可每次听到这一段往事,心里都如蜜一样甜! 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悄悄的看向贾环,四目相对时,竟有些痴了。 …… ps:感谢书友3点水晶的万赏支持,感谢大家的支持。 正文 七百七十章 信 镇国公,牛府。 三位军中巨头,都为牛奔带来的消息感到震惊。 过了一会儿后,三人眼中却又齐齐浮起一抹困顿疑惑。 那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从西域之事开始,再到昨夜之事。 皆为军方之乱! 很显然,此人一定在军方有极大的势力。 可是,除了在座的三位,甚至,除了牛继宗外,还有谁,能有这般能力? 可是,很显然,这个人绝不会是牛继宗。 那么,又会是谁?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纷纷摇了摇头,表示难以想出。 气氛沉默了起来,三人面色却愈发凝重。 不过,也不是没有“得利”的消息…… 至少,不用担心隆正帝往军中插入一手了。 他们倒不是拒绝皇家往军中伸手,论军功和资历,镇国将军赢祥出任蓝田大营统帅,虽说牵强了些,但也还是可以胜任的。 可是,让非太子的皇族掌控大军,且在京畿之侧,这与祖制不合。 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压抑,偏一时又无法可解,温严正忽然笑道:“环哥儿这一计,可是将方家坑苦了。老牛,你和方南天斗了这么多年,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还不如一顽童,略施小计……” “哈哈哈!” 清正端方如施世纶,听闻此言,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出声。 牛继宗却冷哼了声,道:“这个傻小子,总被人当枪使,得罪了多少人……” 施世纶看不惯,道:“老牛,照我说,得罪就得罪,早该这么清理一番了。 有些人实在不像话的紧,他们也好意思称将门? 这种人继续混迹在军中,有朝一日进京,迟早给你惹出大祸来。” 温严正手指轻轻叩了叩身旁几面,笑的有些深意,道:“环哥儿啊,真是……走运。 昨日若无柳芳、陈贺之流,环哥儿危矣。” 牛继宗叹息了声,道:“吾亦有此忧矣,伴君如伴虎。 昨夜若无柳芳之流栽倒,使得陛下能向荣国一脉大开杀戒。 方系一倒,环哥儿在陛下心中,怕是就要沦为奸佞之流。 甚至,整个荣国一脉,都要危矣。 此法可一不可二啊……” 施世纶犹豫了下,看了眼明堂内再无第四人后,才开口道:“以二位之见,当今……能否就此掌权?”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闻言一震,面色微变。 他二人闻言,相视一眼后,一起缓缓的摇了摇头…… 如履薄冰。 “不知。” 牛继宗沉声道:“这大概要看,太上皇出关后的结果。 如果上皇顺利突破武宗,延长二十年的寿元,那么…… 若是不能,怕也…… 难测啊。” 此言一出,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军方,从来都是最敏感的所在。 稍有半点差池行错,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纵然他们三人在战场上皆是沙发果决之地,可在这皇权交接的关键当口,却不敢有半分鲁莽大意。 良久之后,温严正忽然开口道:“老牛,老施,我以为,除却一些绝不可轻易动摇的底线外,其他方面,军方必须要保持足够的恭敬才是…… 环哥儿那边,老牛你也去说一说。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直觉……” 牛继宗和施世纶闻言,面色同时一变,眼神有些骇然。 因为这种直觉,他们也有! 这是他们多年前,从战场厮杀中练出来保命的直觉…… …… 公侯街,荣国府。 贾环一个人被鸳鸯送了出来,史湘云却被贾母留下了。 听她的口气,似乎今夜这祖孙俩想要相依为命。 贾环以为,八成是贾母对他还不怎么放心,想再给史湘云灌输一下,待她死后,一定要让贾环信守之前扶持史家后人的诺言。 贾母看得出,他确实喜欢史湘云…… 夜幕已深,贾环和鸳鸯漫步在抄手游廊中。 鸳鸯手中提着玻璃宫灯,微微垂着头,落后贾环小半步,随行…… 贾环回头看了眼,这般“懂规矩”的鸳鸯,让他极为满意,有些自得的笑出声来…… 鸳鸯闻声,俏脸登时微红,水杏眼看了贾环一眼,又垂下,轻声道:“三爷笑甚?” 贾环顿住脚,转身看向面颊愈红的鸳鸯,感慨道:“我笑老天待我真不薄,竟赐给了我这么一个懂事守礼的俏丫头,连走路都不敢和我并肩! 我真是天生做老爷的命!哈哈哈!” 听到贾环嚣张的笑声,鸳鸯也轻轻抿嘴一笑,看着贾环,道:“三爷本来就是老爷啊。” 贾环闻言,嘴角弯起一抹邪魅的笑,看的鸳鸯直心颤,腿都有些发软。 果不其然,没等她准备好,人便被贾环揽腰抱了过去,鸳鸯轻声一呼未尽,芳口便被堵住…… 一阵眩晕! 良久,双唇分离,鸳鸯急剧喘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不敢睁开。 直到一双恶手不规矩的滑走到要害处时,远处,响起守夜婆子巡视打更的声音,她才睁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眼神哀求的看着贾环…… 贾环这才收回手,扶正无力靠在他身上的鸳鸯,柔声道:“鸳鸯姐姐,站的住吗?” 鸳鸯本就绯红的俏脸变得更加通红,她站住脚,轻轻嗔了贾环一眼。 贾环有些得意的一笑,道:“你瞪我作甚?早晚都是我的人。鸳鸯姐姐,好好和云儿相处……” 后一句,虽然没头没脑,但鸳鸯却听懂了这句话。 她先是面色微微一淡,不过随即就恢复了过来,看着贾环,轻轻的点点头。 贾环怜惜的看着她,道:“我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为何偏让你做个……” “三爷!” 鸳鸯稍稍提高声,没让贾环说尽,她看着贾环诚声道:“三爷,奴婢身份卑贱,能……能服侍三爷,已是天眷。至于是什么名分地位,奴婢真的不在乎。” 贾环看着她,笑着点点头,道:“你也知道,在我那边,也是不讲这些的。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鸳鸯双眼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亮晶晶的,她看着贾环点点头,柔声道:“我信。” 贾环哈哈一笑,又抱过她在额头上轻轻一吻,对满脸云霞的鸳鸯道:“那好了,就送到这,你回去吧。再送远了,你一个人回去我还不放心。” 鸳鸯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舍的神色,不过到底不是忸怩的人,点了点头,屈膝一福道:“三爷好走。” 看她神色,是一定要让贾环先走。 贾环也不拖拉,又是爽快一笑,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贾环离去的英挺威武的背影,鸳鸯嘴角擎笑,有些痴了。 像她这样的身份,能得一这样的良人,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 贾环从夹道处回了宁国府,刚一入门,就被一青衣锥帽的“青隼”发现,迎上来告诉他,人物已经控制在密室。 贾环闻言,面色一肃,看着那名“秘间”,道:“赤雀,已经确定了吗?” 名唤赤雀的女子面色清冷,微微一垂首,道:“主上,已经确定。青鸾和白鹄埋入地字地和黄字地两处的秘间已经传回消息,相互印证,确认就是此人。” 贾环闻言,深吸了口气,脸色阴沉道:“打蛇不死,险被反噬。走,我们去看看。” 赤雀轻轻颔首,应了声:“喏!” 两人绕过天香楼,大步朝宁国府东南角的一处屋群走去。 赤雀者,赤凤为雀。 白凤为鹄,青凤为鸾,黄凤为焉。 此四鸟,乃自幼与董明月一起长大于白莲教中的女子。 白莲覆灭后,贾环让董明月着手组建“青隼”。 董明月便将她们找来,为手下助力。 虽还青涩,却已甚为得用。 …… 在一座不起眼的平房内,贾环推门而入。 入目处,就见一团“烂泥”瘫软在地上。 一旁处,董明月和卿眉意两人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静静的饮茶。 看到贾环进来后,两人方站起身来。 贾环看了眼地上躺着瑟瑟发抖的人,又看向董明月。 董明月讥讽一笑,道:“哪里还用用刑,抓他过来,人就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贾环淡淡一笑,从门后拎了一把椅子上前,走到那团烂泥处放正椅子后,坐下。 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之人,那人双目中满是惊恐之色,身体颤栗的看着贾环,喏喏的叫了声:“三叔……”声音如泣。 正是,秦钟! 贾环与他对视着,语气淡淡的开口道:“赢皓死了,赢时死了,梁建死了,忠赢遈被废了,方南天生不如死…… 来,秦钟,说说看,谁和你接的头? 嗯?” 秦钟本就煞白的脸色,随着贾环的话,变得愈发惨白,他身子剧烈颤抖着,哀鸣了声:“三……三叔……” 贾环呵呵一笑道:“秦钟,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因为那样的话,你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不要怕……说出来,说出来又能怎样呢? 无非是再罚你去亲兵队练两个月,你以为,我会杀你吗? 呵呵,你是秦氏的弟弟,你爹去金陵上任的时候,还托付过我,让我照看你。 这些年来,我对你照看显然不够好……” “不,不是的……” 秦钟在贾环温和话和笑容下,似乎恢复了些力气和勇气,他诚恳的看着贾环,道:“三叔,是侄儿猪油蒙了心,被人给唬住欺骗了。 侄儿以前不明白三叔的苦心,才怨恨在心,被奸人利用……” 贾环笑的愈发灿烂,摆手道:“都是过去事了,先不说这些。来,说说看,到底是哪个和你接的头。” 秦钟讷讷道:“是……是荆王世子赢皓,还有,忠顺王世子赢朗也知道。” 贾环点了点头,又道:“你是怎么知道,你姐姐的身份的?” 秦钟闻言,面色微变,低声道:“我翻过家里的一个柜子,从一封信上看到的……” “谁的信?” 贾环追问道。 秦钟道:“信上写着……写着,贾代化。” …… (。) 正文 七百七十一章 身世 “嘶!” 贾环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和笑容,猛然倒吸一口冷气。 他原以为这件事是贾赦利令智昏下的手尾,却不想,竟还要往前追溯。 贾代化! 推想一下贾代化病逝的时间,正是二十年前,也就是……秦可卿出生的那一年?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似乎…… 有许多事情可以解释通了。 贾环曾疑惑,在原著世界中,贾家和忠顺王显然不是一伙的。 而贾元春是隆正帝的贵妃,那么,贾家理应是站在皇帝那一队。 可是,为什么贾家最终还是被抄家流放的结局呢? 是皇帝刻薄寡恩,不念旧情? 不…… 现在想来,也许,贾家亦并非是皇帝一脉,而是……废太子一脉! 这个局,竟是贾代化所布。 再联想曹公家族的命运,不正是因为参与到废太子之子谋反一案中,才被彻底抄家流放的吗?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埋祸之根便在宁,原来如此。 贾环心中一叹,心思也愈发清晰。 相传,宁国府这位祖宗代化公,乃是抑郁不得志而终。 因为他的根骨不适合习武。 所以,只能承袭了宗亲之爵,区区一等将军爵。 纵然接掌了京营节度使一职,可相比于父兄当年的权势,相比于军机阁内赫赫威名的军机大臣,一个京营节度使,实在寒碜的可怜。 虎父犬子,虎兄犬弟,是当时对贾代化普遍的评价。 武勋将门,讲究的本是父死子上阵,兄亡弟披甲。 当年贾源和贾演便是如此,造就出了名传千古的佳话,和煌煌武功。 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这是贾家宗祠前,太上皇御笔亲书的联对。 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威名! 可是,在贾代善率十万大军征战千里北海,为国而殁后,身为兄长的贾代化,却只能“畏缩”在京中,当一个因福荫先祖之功才得来的京营节度使…… 或许,正是如此缘故,才使得他希冀另辟蹊径,重震父兄威名。 只可惜…… 终非正道! “呼……” 面色阴晴不定的贾环,长呼了口气后,又看向神色惴惴不安的秦钟,道:“信呢?” 秦钟面色不安,讷讷道:“信……信给忠顺王世子赢朗了,他让我谁也别告诉,连荆王世子都不许说。若是荆王世子问了,就给他说,我是从我父亲口中无意得知的。” 贾环闻言,面色剧变,头皮都有些发麻。 不过,心里却又解开了一个谜题。 如果这封信落在了赢皓手中,以他的智商城府,他早就以此为要挟,前来与他谈判,以寻求合作了。 但若落在了赢朗手中,他怕是…… 因为私愤,他会将这封信,当成覆灭贾家的武器,而藏起来。 尽管这件事不是贾环所为,可宁国先人所为,与他所为,在世人眼中其实没什么区别。 所为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一旦这封信曝光,那么,铺天盖地的弹劾,纵然不能将宁国府彻底覆灭,也会让贾环自此束缚上沉重的手铐脚镣,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注目猜疑中…… 他今生绝无再掌权的可能。 毕竟,贾代化所行之事,是希冀有朝一日,要谋图政变,扶持废太子一脉上位! 只是,赢朗为何还没有将此信曝光呢? 贾环皱眉不解,过了好一会儿,他脑中忽然闪过一抹灵光,开口问道:“秦氏的生母为何人?” 秦钟面色一变,道:“三叔,你不问,我也准备说,姐姐,姐姐她生母,是太上皇已故幼女,先醇曦公主。” 贾环闻言,震惊的目瞪口呆,与一旁的董明月面面相觑…… 他都不知道该说啥什么才好,真真是…… 乱的一塌糊涂! 那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啊! 这…… 真是天大的丑闻! 怪道,以赢朗恨他入骨之心,都不敢将此事公布…… 不对! 贾环忽然悚然而惊! 心中狂叫道:隆正帝知道! 之前在上书房,隆正帝便差点说破,如今想来,正是此节。 怪道,他一定要让贾环处置了秦氏。 还说这是贾环不该知道的。 此事一旦曝光,皇家的颜面,必将受天下人耻笑,威望大减。 尤其是那些读书人,一定会将此事,记录在册,从而让赢秦皇室,成为遗臭万年的存在。 这比唐高宗娶他后妈,唐明皇娶他儿媳还要让人无法接受。 想通此点,贾环也不知该作何是想。 庆幸? 侥幸? 如果不是有这个丑闻覆盖,一旦赢朗那条疯狗将这封信捅出去,贾环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整个贾家甚至整个荣国一脉,都会因此事而产生剧烈动荡!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不外如是。 看来,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贾环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后,忽然又一怔…… 赢朗,将信给了隆正帝? 还是,从其他途径得知的? 贾环有些摸不清,又看向此事的直接祸首,问道:“信中,可还有其他重要之事?” 秦钟连连摇头,道:“三叔,没了,真没了。 就是交代了姐姐的身世,然后告诉我爹,让他抚养长大后,贾家就会来接走。 不过信里有叮嘱过我爹,阅即焚。 我爹他……” 贾环点点头,有些失望,却知道这件事急不得,不能乱。 他也懒得再想秦业为何会没有毁掉这封信,贾环站起身,看着面色陡然一变的秦钟,道:“如今看来,我是管不好你了。 明天一早,去跟你姐姐告辞。 就说,你要去金陵寻你父亲,他年纪大了,你要去侍奉他,我会派快船送你下金陵。 秦钟,我不想再在贾家看到你。” “三叔……” 秦钟将信将疑的又唤了声,弱弱的。 贾环强忍恶心,转身就走,边走边道:“在我没有改变主意前,你最好按我的意思去做。否则……莫要后悔莫及。” 秦钟闻言,顿时不敢再言语了,心底里却悄悄的松了口气…… 就这样过关,能活命,他已经喜出望外了! 他却没有看到,贾环转过身后,与卿眉意对视的那个眼神中的杀意,是何等的凌厉! 卿眉意垂下眼帘,轻轻垂首…… …… 第二日。 神京天空湛蓝。 一早起,贾环去前面校场与乌远等人晨练时,破天荒的,小吉祥也跟着起来了。 与香菱一本正经的换了身让人连夜制出来的小道袍后,两人手拉手就往园子里跑去了。 大观园里,除了有一座栊翠庵、玉皇庙和达摩庵外,林中还藏有女道丹房。 闲云道姑便在此间安置。 白荷在服侍贾环着衣后,要代他去看看尤氏和秦氏,然后有她自己的事做。 她如今推演掌握的知识,已经远远超过贾环了。 然而,她却愈发沉迷于其中…… 工科女学霸! 不过,贾环在出门前,却看到了有些郁郁寡欢的乌仁哈沁。 这座宁国府,包括后面的那座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大观园,对乌仁哈沁来说,起初都很新鲜。 只是,在新鲜过后,却又是那样的遥远,陌生。 而贾环又每日里忙得没有时间陪她,这让她渐渐有些落寞。 她格外想念西域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戈壁沙漠。 这个时候,草原上的格桑花正盛。 只是,她也不想离开她的乌斯哈拉…… 贾环看懂了她的心事,因为乌仁哈沁并没有隐藏她有些忧郁的脸色。 贾环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城外牧场上的宅子正在建着。 一旦建好后,她就可以搬到草场上去生活。 那里也有成群的牛羊和马匹,也有牧人和牧羊犬。 他保证,每月都去和她放两天牛羊…… 乌仁哈沁便又高兴了起来,她兴致勃勃的拉着彩霞,去告诉她如何骑马,如何放牧,如何挤羊奶…… 彩霞看了贾环一眼后,就跟乌仁哈沁去忙了…… 贾环看着她们两人的身影,心里有些歉疚。 …… 荣国府,荣庆堂。 与娘家人相处了一宿,谈了好些娘家话的贾母,今早看起来气色很不错。 与之相比,今日贾宝玉的气色,还有薛姨妈的气色,都不是很好。 贾母见之奇怪,目光扫过下面列坐的贾家姊妹们,忽然问道:“姨太太,宝丫头呢?” 薛姨妈闻言强笑了声,道:“宝丫头昨夜有些着凉,今儿身子不大舒适,就不能来给老太太请安了,让我给老太太道个恼。” 贾母闻言摇头道:“这是哪里话?她是环哥儿屋里人,也是我的孙媳妇,身子不好歇息就是,有什么着恼的。” 薛姨妈强笑道:“老太太说的是。” 贾母看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只以为是担心薛宝钗所致,便笑道:“姨太太也不需担心,贾家别的能人没有,神医倒还是有两个的。 一会儿让幼娘那丫头去给宝丫头看看就是,一副药下去,保管立马就好。” 薛姨妈闻言,笑容终于轻松了些,道:“那就谢谢老太太做主了。” 贾母笑呵呵的客气了句,然后又看向贾宝玉,道:“你今儿又怎么了?你爹又训你读书了?” 贾宝玉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 贾母道:“那……是你三弟又唠叨你了?” 贾宝玉闻言,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贾母奇道:“那是怎么了?” 贾宝玉轻声道:“瑜晴姐姐说,她要回家了……” 贾母闻言眉头微皱,道:“什么时候的事?” 薛姨妈闻言亦是一惊,忙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她敢任性闹事?” 薛姨妈毕竟也是王家女,重话由她说比较合适。 贾母赞赏的看了薛姨妈一眼…… 明事理! 贾宝玉摇摇头,道:“不是,是舅母昨天打发人来,说李家根本没事,还立下功劳。 还说,都是三弟在唬人…… 不过,三弟却说……” 贾母脸色已经沉下来了,昨夜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对那李氏的印象厌恶到了极点。 这个蠢女人! 她沉声道:“你三弟怎么说?” 贾宝玉轻声道:“三弟说,李家的李芳根本没有立功,他因为之前挑衅三弟,被三弟带人打的卧床不起,根本不可能立功。 还说,那些抄家的勋贵,只是第一波…… 老祖宗,咱们别让瑜晴姐姐家去了,好不好? 万一她回去了,却遇到了不好的事,那可如何了得?” 贾母冷笑一声,道:“路都是自己选的,你拦得住她?” 以贾母的眼力,如何看不出之前王瑜晴的表现都是“伪装”的。 遭逢大难时,或许会楚楚可怜,柔弱无辜。 可气盛时,和她那个母亲又有什么分别? 只是,贾宝玉却就吃这一套,他既喜欢楚楚可怜、柔弱无辜的莲花女,又喜欢气盛傲娇的辣椒女。 而且他自幼去王子腾家,王瑜晴都格外疼他带他玩,所以此刻,贾宝玉着实为王瑜晴感到担忧。 他倒没有怀疑过贾环的话,因为下意识里,他相信贾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贾宝玉央求贾母道:“老祖宗,你让瑜晴姐姐留下来嘛,你说话,她一定会听的……” 贾母看着最疼爱孙子的撒娇,心里犹豫了下,可还是准备拒绝。 有那么一个不安分的在家里待着,她以为不是福气。 她也经不起这种闹腾了,关键,这个闹腾的人,不是她愿意宽容忍受的。 不过,没等贾母出言拒绝,薛姨妈就忙道:“老太太身份贵重,不适合去管这些小儿女事。我去说她吧,小小年纪都让她娘惯坏了。” 薛姨妈太清楚王子腾的良苦用心了,他就这么一个女儿,疼的和眼珠子似得。 如果真的送了回去,再受到了牵连,那王子腾怕是连活下去的心都没了。 尽管王子腾待她远不及王夫人好,可到底还是她兄长,王瑜晴也是她的侄女,薛姨妈不能看她莽撞行事。 “谁让他娘惯坏了?是宝二哥吗?” 贾环从荣庆堂外大步走入,笑容满面,进来后,看到姊妹们大都在此,高兴道。 然而,往日里看到贾环便面色极喜的薛姨妈,此刻面色却有些僵硬,不自然。 …… ps:秦可卿的身份,一直都是一段公案,各说纷纭。 本书假设了一种,肯定是杜撰,但尽量靠近。 (。) 正文 七百七十二章 告别 宁国府,天香楼。 秦可卿一张瓷器般精致绝美的脸上,满是讶然之色,弯弯的修眉轻轻蹙起,眼神有些责怪的看着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的秦钟,道:“这是怎么了?爹爹一个人在金陵做官,本就艰难,哪里还照顾得上你? 你在学里好好读书进学,过两年下场,考取一个功名,才更让他老人家高兴哩。” 秦钟心里委屈,谁想离开都中去金陵。 在都中有宝玉罩着,又因为住在宁国府的缘故,所以外面那些衙内公子们都给他几分薄面。 就已经让他过的好不自在,快乐无边了。 去了金陵,他爹不过一个养老的官儿,半点实权都没,金陵那些豪门们,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这不是他想去不想去的问题。 他自己也知道,在做的事有多坏。 昨日他真以为就要死了,就算不死,也一定会被三魔王处以酷刑折磨。 谁知道,只是轻松打发回金陵…… 贾环为何这般轻易放过他呢? 秦钟想了半夜,最后,多少有些猜测…… 他抬起头,悄悄的看了眼依偎在绣榻上还未起来的秦可卿。 不过,也只看了眼,就连忙低下头了。 想来应该如此吧…… 这个金枝玉叶的姐姐,当真可以颠倒众生…… 念及此,秦钟心里微微有些酸意。 不过念头刚起,又立马被他熄灭了。 他不敢多想,忙答道:“姐姐,你放心,我已经长进了,再不会像以前那样胡孱。 这次去金陵,就是要去照顾老父。 他年纪太大,一个人住在金陵那边,我着实不安心。 至于学业……有爹爹教我,再说,应天府官学也是出了名儿的好。 不会落下功课的。 就是走前来跟姐姐说一声,让姐姐勿忧。” 秦可卿闻言,眼睛微微湿润道:“可见是真长进了……你什么时候动身?” 秦钟道:“一会儿就走,找……找三叔求的情,借的船。” “啊!怎地这般急?” 秦可卿闻言,大吃一惊,坐起身问道。 秦钟低声道:“姐姐,我好想爹爹……” 秦可卿闻言一怔,端视了秦钟一会儿,有些欣慰的点点头,道:“你有这个孝心,自然是好的。也罢,我不拦你了,免得他……免得三叔也说我。 瑞珠,去把我的百宝盒拿来。” 在一旁侍候的丫鬟瑞珠闻言,走到一旁梳妆台一侧的大红漆香樟木箱子前,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宝盒。 宝盒遍体镶金嵌宝,奢贵非常。 秦可卿接过宝盒后,轻轻打开,从中挑选了阵,挑出一颗圆润光泽的珠子。 然后又合上宝盒,递给瑞珠,瑞珠小心捧着放回了木箱中。 秦可卿对秦钟笑道:“以往攒的那些月例银子,都给你使了去。 如今姐姐手里也没甚闲钱,这颗冬珠,是当初娘留给我的嫁妆之一,你拿了去典当了吧。 剩余的姐姐给你攒着,待你娶妻的时候再用。 爹手里也没甚钱财。” 秦钟闻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这姐姐,还真是…… 她怎地就不想想,以秦家的身家,哪里陪嫁的出这些东西? 秦钟摇摇头,道:“姐,我顺着船直接就到金陵了,用不上这些……” “多嘴,让你拿着就拿着。 看着你能长进,姐姐不知有多高兴呢。 再说,如今姐姐这样,也用不到这些…… 瑞珠,拿去给少爷吧。” 秦可卿笑着说道。 瑞珠拿过冬珠,交给了秦钟。 秦钟看了看手里龙眼大小的珠子,又看了眼满眼欣慰的秦可卿。 心里对之前将姐姐出卖的行为愧疚不已。 念及此,便再也坐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垂头道:“姐,你也多保重。等爹致仕了,我们就回来。” “嗯,替我跟爹爹问安。” 秦可卿也有些伤感起来,说道。 秦钟又犹豫了下,道:“姐,这次下金陵仓促,我就不带……能儿了,你帮我照应一下。如果我回不来的话,你……” “快住了口去,好端端的,这叫什么话?” 听秦钟说的不祥,秦可卿面色一变,连忙喝道。 秦钟闻言一怔,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好笑的摇摇头,道:“姐,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不过白话两句…… 好了,我不耽搁了,还要去城外码头坐船。 姐,你也别出来了,我这就走。” 说罢,也不顾秦可卿匆匆下床,招呼着要送他一程,秦钟快步离去。 待秦可卿匆匆赶到天香楼门口,看着秦钟已经远去的背影,眼中忽然没来由的落下两滴泪…… …… 荣国府,荣庆堂。 贾环笑呵呵的进门,给贾母和薛姨妈请安起身后,就发觉不对的地方了。 他眉尖轻挑,先看着贾母,道:“老祖宗,是不是二哥又淘气,惹你生气了?” 贾母生生被这孙子给气乐了,恼道:“你还有脸子说你宝哥哥淘气?” 下面姊妹们都笑了起来。 贾环见贾母笑了,暂时也不深挖矛盾了,又看向面色有些不自在的薛姨妈。 他忽地一拍额头,道:“坏了,看来是惹宝姐姐生气了……” “嗯?”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包括薛姨妈。 她至今也不知,昨夜面色惨白,流了一夜泪却也问不出话的薛宝钗,到底怎么了。 贾母更是心灵剔透,她看了眼薛姨妈,又看向贾环,佯怒道:“环哥儿,怎么回事?你欺负你宝姐姐了?” 贾环苦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薛姨妈闻言,眼圈都红了,道:“环哥儿,可是你宝姐姐性子古怪,违逆你了?若是这样,我回去说她……” 啥叫高手…… 不过,遇到这样的丈母娘,贾环却并不怎么反感…… 他嘴角抽了抽,在众人瞩目中,道:“昨儿不是去探望薛大哥了吗?等回来的时候,我本来想去蘅芜苑里坐坐,结果宝姐姐不让我进去,撵我走……” “嗯?”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贾母的脸色更是忽然一沉。 这还了得? 薛姨妈也变了脸色,焦急道:“宝丫头她疯了?她,她……” 贾环忙道:“姨妈别急,听我说完……当时我也很诧异,莫名其妙问她让我去哪儿? 她说让我去云儿那里。 我当时想,我自然要去云儿那里,可我进蘅芜苑里坐坐总行吧? 她却只是让我快去云来阁。 我当时就恼了,以为连她也嫌我没文化,就一摔脸子走了。 现在想来,应该是误会宝姐姐了。” 听完贾环的话,贾母和薛姨妈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脸色都不很好看,因为贾环并没有把话说清,薛宝钗还是做的不对。 哪有不让自家爷进屋的道理? 然而下面的史湘云却跳了起来,她怒视着贾环埋怨道:“哎呀!你怎么能这样? 宝姐姐昨天一直是跟我在一起,二婶婶来了后,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她都忍着,就怕她走了二婶婶会逼我…… 后来还是姨妈来使人叫宝姐姐回去,宝姐姐才不得不回去的。 想来,她是急着让你来救我! 你……” “哦……” 众人闻言,终于恍然了。 贾母的脸色不再阴沉,薛姨妈更是海松了口气。 她转头对贾母道:“老太太,都怪宝丫头,性格古怪,说个话也说不明白。 她要是直接给环哥儿讲明白了,难不成环哥儿还会误会她? 等回去后,我一定好生说她。 再没有这样的规矩……” 贾母却笑着摆手道:“姨太太这话定是偏了,以我想来,宝丫头定是想解释来着,可环哥儿却没给人家机会,甩脸子就走了。 是不是呀,环哥儿?” 贾环闻言讪讪一笑,道:“对对对,老祖宗说的是。 当时是孙儿急了,姨妈分明是让孙儿和她回来收拾一下屋子,好让姨妈进园子里住两天,还要做东道请大家一请。 可她在姨妈跟前答应的好好的,翻脸过来却不认账。 您说说,孙儿能不急吗?” “呸!” 贾母啐了一口,想说什么却没说尽,但意思却比较明了了。 你三孙子想进去干吗,以为我不知道? 贾环嘿嘿了声,贾母懒得理他,对薛姨妈笑道:“姨妈在外面住的不好,何不搬回来住,正好与我作个伴……” 薛姨妈闻言忙解释道:“外面住的挺好,实在是……家里那个不争气的在外面惹了事,环哥儿怕有人上门叨扰,才劝我进园子里住两天。” 贾母点点头,好奇道:“哥儿在外面,又……” 贾环忙笑道:“老祖宗,这次薛大哥是受了无妄之灾。” “怎么说?” 贾母笑问道。 贾环道:“孙儿昨儿不是一身正气,和李相一起建议太后回宫,不要干政吗?结果传到外面,就成了孙儿一个人顶黑锅了,也不算黑锅…… 总之,国舅府的人不乐意了。 他们没胆子来寻我,正巧遇见薛大哥,就打了一顿……” “啊?这还了得!!” 贾母面色豁然一变,怒道:“他们眼里还有王法?” 接着,转头对垂着脑袋的贾宝玉道:“宝玉,这两天你可别出去!” 贾宝玉也被唬住了,愣愣的点了点头。 贾环笑道:“他们是没王法,过两天,孙儿就去给他们教教,什么是王法。” “你……” 贾母闻言,又有些担忧起来,想说甚,却因为薛姨妈在,又不好说…… 贾环笑道:“老祖宗放心,白家那一伙子,都没什么出息。孙儿跟他们道理就是…… 老祖宗,姨妈,你们先玩笑着,孙儿去宝姐姐那里看看。 她心思和我不同……” 贾母嗔道:“去了可要好好跟宝丫头赔不是……” 薛姨妈却连道不用,她道:“分明是宝丫头的错,环哥儿去了讲开了,也就好了。她哪里受得起环哥儿给她赔不是……” 这种姿态,倒让贾母都不好意思了,连连催促贾环快去,一定要将薛宝钗请来。 贾环则在下面林黛玉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冲她悄悄的抛了个“媚眼儿”,在她的啐声中,哈哈一笑,一溜烟儿的跑了…… 正文 七百七十三章 攸然一变 蘅芜苑,位于大观园西北角,穿于大山主脉中。 五间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四面群绕各式石块。 与园子内其他屋院不同,蘅芜苑内连一株艳色的花都无, 却有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香气馥,非花香之可比。 正西边一间清厦,两扇页窗支开着,一拢藕色薄纱后,可见一榻上,睡着一年轻美人。 此情此景,如画一般,煞是养眼。 只可惜,却无人能观之。 忽然,一丫鬟走入“画”中…… “姑娘……” 莺儿将手中的茶盘放在一张小几上,看着躺在榻上的薛宝钗,轻轻一叹,走到跟前,道:“姑娘,你就吃点东西吧。从昨夜到现在,你不吃也不喝,可真是……” “莺儿……” 薛宝钗忽然出声,声音黯哑。 莺儿顾不得心疼,闻言一个激灵,高兴道:“姑娘,你饿了吧?我给你热了碗碧梗粥和几个小菜,你……” “出去。” 薛宝钗清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莺儿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还想再劝一劝,却终究没有胆量。 薛宝钗和林黛玉是完全不同的性儿。 紫鹃可以劝说林黛玉,甚至可以指派她的不是。 林黛玉小性儿归小性儿,有时候也会佯装赶紫鹃走。 可到底还是离不开她,最后也听紫鹃的话。 然而,给莺儿一万个胆子,她都不敢违逆薛宝钗的意思。 只是叹息了声,就往外走。 却不想,还没出门,就与迎面走来之人碰了个满怀。 站稳后,莺儿定眼一看,顿时惊喜叫道:“三爷!!” 小姐榻上,薛宝钗的身子一颤,迟疑了下,也坐起身来…… 贾环朝里面看了眼后,对莺儿使了个眼色,道:“莺儿,你先去忙吧。” 莺儿也回头看了眼,见薛宝钗竟然起来了,心里愈发高兴,心道老话果然说的不错,真真是一物降一物。放下心来,她就喜笑颜开的走了。 屋里就剩两人时,薛宝钗素着一张雪白的面坐在那里,也不看贾环。 贾环心里一叹,到底还是个傻丫头。 得亏他是后世人,在美女面前不要脸都习惯了。 若他真是这个时代的人,薛宝钗这种性子,如何能过得幸福? 不过又是一个相敬如冰罢了。 哑然一笑,看了眼屋内,贾环转身出去…… 薛宝钗一张脸陡然煞白,嘴唇都快咬破了,眼圈也红了起来。 手里的帕子被她扭成了麻花,然后就看到珠帘又被打开,那孙子抓了把椅子进来。 薛宝钗的身子晃了晃…… 贾环却一脸“贱笑”,他把椅子放在了薛宝钗的正对面,然后坐下,与人家面对面直视。 薛宝钗却将头偏到了一侧…… 贾环却不像贾宝玉那样,小意的赔不是,他霸道的伸出手,捧住薛宝钗的脸,生生给人掰了过来…… 薛宝钗受此“奇耻大辱”,一张俏脸登时涨的通红,一双水杏眼薄怒含威的看着贾环。 她性子和平日里的做派本就端庄,靠这一眼神,就能唬住大多数人。 可惜,又哪里唬的住贾环…… 这厮见之甚至笑了出来,然后,他在薛宝钗愈发愤怒的眼神中,将脸迅速靠了上去,嘴巴印在了那张不点而红的朱唇上。 薛宝钗先是用力摆动了下,想挣脱“流.氓”的非礼。 不过当有一条舌头强行叩关而入后,她就渐渐软化了…… 贾环从椅子上转移到了榻上,揽住了她的腰身,亲昵着…… 所谓女强人,其实就是这样。 她们内心深处,一直都在渴望一个比她们更强大的男人出现,征服她们,保护她们。 只有在这样的男人面前,她们才会变成小女人。 比如王熙凤,比如,薛宝钗…… 良久之后,贾环才离开那抹香软的唇,他看着那双满是水意的好看眼睛,柔声道:“宝姐姐,昨日是我错怪你了。其实,走到蜂腰桥,我就反应过来了。只是觉得转过身你也不会让我进来,还要让我走,所以就没回来……” 薛宝钗眼中的水意瞬间化为泪珠,滚落下来,抿着有些红肿的嘴唇,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贾环见之心疼,笑着哄道:“好了,我都认错了。 你也知道,当然我一心想进来跟你亲亲,好想你的嘛! 这也怪你,谁让你长的那么好?” “呸!” 听闻此言,薛宝钗心里又甜又涩,俏脸羞的涨红,啐了一口,声音微微黯哑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 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贾环揽住她丰腴的身子,哄道:“宝姐姐,这我就要责备你不体贴了……” 薛宝钗闻言,身子一僵,然后就听贾环继续道:“你想啊,咱俩当初甜蜜蜜的走了那么一段路,我心里想你想的那么狠,不管你说什么话,我都会往那上面想啊,我是爷们儿啊,对不对? 和你们女孩子的想法不一样……” 薛宝钗原以为贾环是在说她的性子,却没想到又说到这上面来了,又羞又气,道:“可你……可你怎么能怀疑,我让你去云儿那里,是因为…… 我何尝这般下作过? 而且,我又何尝……拒绝过你?” “嘿嘿!” 贾环笑了声,拉着薛宝钗的手,道:“宝姐姐,我不瞒你,也知道瞒不过你。 所以,今儿想和你敞开了心,好好说说心里话。 老实说,咱俩的性子,其实是不同的。 我这个人的性子,比较跳脱,甚至是轻佻,喜欢不守规矩,喜欢胡闹。 而你呢,性子端庄,守礼,讲规矩。 所以,我们很难从一开始,就做到绝对的信任。 因为信任不是从口中说出来,就能做到的。 但是,我愿意,也相信能够,和宝姐姐你从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开始,慢慢磨合,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做到相互信任,相互依赖。 所谓一见钟情,所谓日久生情,其实是殊途同归的。 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还很漫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的了解,深入,然后两颗心合二为一。 你愿意吗?” 薛宝钗怔怔的看着贾环正色的脸,嘴唇颤了颤,没有张口,但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贾环又笑道:“我们两个独.立不同的人,因此生活中一定会有磕磕碰碰。 磕磕碰碰不算什么,过日子嘛,难免会如此。 问题解决了,咱们还是一家人,还是相亲相爱的夫妻。 所以,以后再生气,不许不吃东西。 记住了吗?” 薛宝钗闻言,眼中浮现感动色,难得乖巧的点了点头。 “咦,什么味道,这么香?” 贾环抱着一个暖玉一般的美人,不要脸的在人身上嗅起来。 薛宝钗哪里经过这个,忙拦道:“没有没有,我从不熏香。” 见贾环似不信,她想了想,把左腕举起,拉起袖子,露出一抹雪腻的酥臂,手腕上,有一红麝串子,她道:“许是这个的香气。” 贾环捧过她的手臂,摸了摸,道:“真香……” 薛宝钗身子都发软了,有些慌乱道:“我取下来给你看吧。” 说着,微微避开些,然后用右手想要褪下红麝串。 只是…… 她肌肤丰泽,容易褪不下来…… “噗!” 贾环见之,没忍住给喷笑了出来。 薛宝钗登时又羞又恼,强撑着怒视向贾环。 这幅模样,倒是比寻日里的端庄姿色鲜活了许多。 贾环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又不顾薛宝钗的反抗,将她强行搂入怀中,悄悄的在她耳边道:“宝姐姐,我很喜欢丰腴的美人哩,抱起来很舒服。” 说着,揽在薛宝钗腰间的手,悄悄上移,握住了那一处软玉所在。 薛宝钗**一声,彻底无力的瘫软倚靠在了贾环身上。 眼神哀求的看着他…… 贾环嘴角浮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眼神霸道的俯视着薛宝钗,手指灵动,轻轻挑开了腋前的几颗纽扣,大手毫不犹豫的滑了进去…… 薛宝钗俏脸如霞,“哀鸣”一声,“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此处省略十二万字,得空写个番……) 半个多时辰后,薛宝钗换了身素葱黄色的帘裙,又让莺儿打了盆凉水来,洗漱了番。 重新簪了簪发髻,然后才俏脸微熏的,和贾环一起出了蘅芜苑。 唯一有点不足的是,她到底没有吃一口饭。 天爷! 再让贾环见一次,她连手上的串子都取不下来,干脆别活了! 因此,不管贾环用怎样“凌厉”的手段威逼,她就是硬顶着没吃…… 不过,看着贾环一副不满的神色,她心里却比蜜还甜…… 两人行走在风景如画的大观园中,一个身姿挺拔,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慵懒笑意。 一个婀娜多姿,面上神色端庄,浮着盈盈笑意。 两人间或间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一个得意,一个娇羞。 莲池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阴凉蔽日。 有过路人观之,皆不由心生四字:金童玉女。 …… 从大观园出来,两人便径直去了荣庆堂。 进门后,贾环倒是无所谓,薛宝钗却羞红了脸,给贾母和薛姨妈请了安,然后坐到了姊妹间。 其她姊妹们倒也罢了,可贾母和薛姨妈却仔细看了下薛宝钗的脸色。 见她肌肤白里透红,粉面含春,哪里还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纵然没有真个,怕也…… 念及此,两张老脸都红了红,看了眼没事人一样的贾环,暗中啐了口,但心里还是高兴。 不过,有人却不高兴…… 林黛玉也算是半个过来人,她瞥了眼嘴角含笑,笑的似乎能甜到心里的薛宝钗,轻轻哼了声,瞪向贾环,道:“环儿,你之前说,以为宝姐姐也瞧不起你粗鄙没文化,才不让你进门的……怎地,之前还有人笑话你吗?” 贾环闻言,嘴里的牙有些发凉。 幸好这是古代,彻底的男本位。 否则两边这么一对口供,他全抓瞎。 因此,他无视薛宝钗看过来微微有些诧异的目光,也没看故意挑事“坏透了”的“小蹄子”,咳嗽了声,抿了抿嘴,面无表情道:“是,昨天又被陛下和那个帝师给嘲笑了……不过其实不怪我。” 林黛玉闻言,兴趣满满的“哦”了声,还很好听,道:“怎么说呢?” 贾环觑了她一眼,道:“皇帝说,罚我抄写一百遍《孝经》,你们听仔细了,是‘抄写’!可是,我去了上书房后,那邬先生却让我默写,我当然不服了,说我怎么能违逆圣旨呢?抄写就是抄写,绝不能变成默写。 那老头儿就发疯了,笑我连《孝经》都不会背……” “噗!” 林黛玉闻言,一下笑了出来,她最喜欢看贾环这般“出丑”了。 那个传说中,战场上的大英雄,还有赫赫威名的宁国侯,离她的世界太远太远,不真实。 她的记忆里,贾环还是当初那个满嘴胡言乱语,从不守规矩的坏小子…… 其他人听着有趣,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林黛玉又娇滴滴的道:“那皇帝又怎么笑你了呢?他也笑你不会背《孝经》吗?” 贾环对林黛玉抛两个飞眼儿,道:“那倒不是,我强调一点,我不是不会背,我是坚决完成陛下旨意,一定要抄写……” 在众人笑声中,贾环继续道:“邬先生拗不过我,就说,好吧好吧,既然我不背,就由他来口述,我记录也成,也算是一种抄写……” 话没说完,又有人插话,却是史湘云咯咯笑道:“那皇帝一定是笑你的字难看!” 贾环觑眼看她,得意道:“云儿,不是跟你吹!撂开膀子咱俩比一比,你的字还真不一定能强过我!” “呸!” 史湘云毫不犹豫的逼视他。 贾环讨了个没趣,道:“不是字的问题,我的字,陛下看了连连夸赞……不是你们一个个的笑什么?” 林黛玉笑弯了腰,道:“环儿,你……你还是好好说话,别说笑话了……” 贾环脸色一黑,“恶狠狠”的看了林黛玉一眼,却发现她笑的更欢实了,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无奈道:“我说真话竟没人信,罢了……是这样,陛下看了我抄写的《孝经》后,大为赞叹,说好字好字……” 就在一群人笑的东倒西歪时,外面忽然走进一个婆子,说有宫里的公公上门。 贾母顿时敛住笑声,忙道:“快请快请。” 又一迭声的让贾环去迎。 说到底,昨夜西城的大举抄家行动,还是唬住她了…… 不过,没等贾环出门,姊妹们和薛姨妈才刚刚进了西间暖阁避着,就见苏培盛快步走了进来。 面上带着亲近谦恭的笑容,进了荣庆堂,还给贾母躬身行礼。 贾环心里却是一紧,他以为苏培盛是来催促昨日隆正帝警告的那件事…… 因此,脸上有些不好看,道:“苏公公,什么事啊,这么急?总得容人喘口气吧?” 苏培盛忙道:“宁侯,这件事等不得啊……” 贾环脸色更不好看了,阴沉着一张脸,上头的贾母摸不着头脑,但心里也有些不妙…… 苏培盛一看就知道贾环误会了,忙解释道:“宁侯千万别误会,是这样,镇国将军赢祥的夫人昨夜薨了,因为太孙殿下有伤在身,所以陛下让宁侯您走一趟,去镇国将军府帮一帮忙……” 此言一出,别说贾母和匆匆赶来的贾政、贾琏两人怔住了,贾环都莫名其妙道:“镇国将军乃宗室,将军夫人去世,乃是宗人府之事,与我什么相干?” 贾母等人的关注点却不同,他们关注的是那句,皇太孙受伤了,所以皇帝让贾环去一趟…… 这…… 这分明是将贾环当成子侄般的亲近人啊! 贾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极的神色,却忙又嘱咐贾环道:“环哥儿,陛下有旨,你自遵旨就是。” 贾政心里极不是滋味。 他这个儿子,自打出息之后,就多了好多和他争儿子的…… 贾敬也就罢了,后面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他们,都把贾环当成自家子侄般看顾着,尤其是那牛继宗,殊为可恶…… 他们之后,又出了个秦梁,更是直接认了贾环当义子。 这也就罢了,可怎么到头来,连皇帝都…… 贾环自然不知贾政的想法,他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 苏培盛闻言,面色一喜,又道:“宁侯啊,您也知道,镇国将军这些年来,和宗室诸王公都不怎么来往。 宗室里的风言风语,都是那些人…… 所以,陛下的意思,给将军夫人换殓妆的人,最好能有几个可靠亲近的。 可是宗室里却找不出这样的…… 还是贤德妃娘娘出的主意,说,不如从与十三爷相熟的勋贵家里选人。 陛下一想也对,征询过十三爷的意思后,就定了下来。 只不过,和十三爷相熟的勋贵人家也极少。 毕竟,十三爷之前许多年都…… 也就是近年来,尤其是近几个月,出任了军机阁大臣后,才又开始与朝臣接触。 所以,相熟的勋贵,也就那么几家。 除了镇国公府诰命、奋武侯府诰命、靖海侯府诰命外,还差一个,陛下就想到了宁侯您家……” 贾环闻言,更加摸不清状况了,道:“难道是让我家老祖宗去?不大好吧?” “不是不是……” 在贾母应承前,苏培盛忙道:“哪里能让荣国太夫人劳累……是这样,陛下从贤德妃娘娘那里得知了宁侯家中的情况,宁国夫人也病着,荣国将军夫人在待产。 陛下的意思是,宁侯的二姐,也到了年龄,如果能帮一点忙的话,是不是也可以……” 贾环还在懵懂中,贾母贾政的面色却攸然一变…… …… (。) 正文 七百七十四章 习惯就好 贾环自然听不出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又因为背对着贾母,侧对着贾政,所以看不清他们脸色之变。 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选择:“苏公公……” 贾环皮笑肉不笑的叫了声,道:“本侯素来对十三爷敬仰的紧,也想与将军府亲近。只是抱歉的很,我二姐她生性善良,胆子甚小,怕是做不来这些事,还请陛下和十三爷另请高明吧。” 苏培盛闻言嘴里发苦,赔笑道:“宁侯,您一万个放心。贵府小姐,会和镇国公府诰命们一起行动,不过是为了已薨的将军夫人梳个头,绝不会有事,绝不会有事。 宁侯啊,别人不知道,难道您还不知道? 这十三爷,如今虽然不过是一个镇国将军的爵儿,在宗室里头垫底儿。 可日后,定少不了一个参政亲王爵儿! 宁侯今日能行一分善,日后总有……” 贾环没等他说完,就瞪眼道:“少扯淡,本侯亲自出马给他帮忙,还不够一分善吗?我二姐还未出阁,哪能行这事?” 他也不算完全不懂…… 不过,没等苏培盛再解释,贾母在后面就道:“环哥儿,也不是甚大事,再者,有镇国公府诰命和奋武侯府诰命她们在,二丫头又哪里会害怕?不过是梳个头罢了。” 贾环皱眉道:“老祖宗,要是给活人梳头,孙儿自然不会说半个不字。可是……” “诶!” 贾母有些不乐意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谁还没那么一天? 要是赶明儿我也……” “好了好了好了……” 听贾母往她自己身上拉扯,贾环连忙打断道:“这样,咱们祖孙俩也别一个说不怕,一个说怕的争,让二姐姐出来自己说。 不过,老祖宗,你们可别给她压力……” 贾母闻言语气似埋怨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还要给她压力。” 贾环呵呵一笑,然后亲自走到西间暖阁,见一屋子人在里面小声聊天,他先对众人笑道:“一会儿就完事,再委屈一会儿。”然后又对一脸温柔可亲的看着他的贾迎春道:“姐,跟我出来一下。竟有人央求咱们姐弟俩去帮忙,嘿……” 贾迎春闻言一怔,有些慌乱,不过还是站了起来,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求咱……我能做什么?” 一边说一边走到了贾环跟前,贾环拉起她的手,回头给里面面面相觑的众人笑道:“一会儿就把那人打发了……” 然后在薛姨妈的客气声中,贾环拉着贾迎春往外走去,小声道:“是这样,有一个镇国将军的夫人薨了,镇国将军府以前因为一些缘由,和宗室里诸王公不怎么合得来。 而且,那些亲王郡王妃也不会给一个将军夫人收拾殓容。 所以,皇帝就让一个公公到咱家来找人帮忙。 可能是大姐举荐的缘故,就选了你…… 不过你别为难,我已经给他们说了,姐姐你虽然生性善良,却胆小如鼠。 一会儿你就说害怕,推了就是。 甭管老太太说啥……” “环弟啊……” 听贾环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贾迎春倒是把心放了下来,又听贾环说她胆小如鼠,还不乐意的嗔了声。 贾环嘿嘿一笑,小声道:“行行行,我姐胆大如虎,行了吧?不过一会儿你还是照着我的说……” 贾迎春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前头就传来贾母的笑声:“这两个倒是比亲姊妹还亲哩,也难为他们俩这般投缘……” 贾政在下面哼哼陪笑了两声,贾琏脸色也有些不自在。 贾政自然更愿意看到贾环和贾探春亲,他非圣人,贾迎春到底不是他的亲骨肉。 而贾琏则是因为,他才是贾迎春的同父哥哥。 可是,贾迎春与他还没跟贾环亲…… 有些事,做起来可以没人感觉,但说起来就不大好听…… 听到贾母的笑声,贾环给贾迎春递了个眼色,然后姐弟俩一起来到堂前。 贾环对贾迎春介绍道:“姐,这个就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苏培盛苏公公……” “咳咳……” 苏培盛嘴角抽了抽干咳了两声,然后看向贾迎春,轻轻一礼道:“二小姐,咱家又与二小姐见面了。” 贾迎春显然拘谨的多,看到苏培盛的举动后,她俏脸登时涨红,有些慌张的屈膝一福,道:“奴……奴家见过公公……” 上头贾母看到这一幕,眉头顿时皱起。 她最喜欢大方得体的丫头,显然,贾迎春这般唯唯诺诺礼数有失的表现,让她很不满意。 不过,苏培盛却似很满意的笑道:“二小姐快莫多礼……”说罢,又看向贾环,道:“宁侯,当日令姊进宫……呃。” 话未说尽,就看到贾环面色不善的看着他,这才想起那其实是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苏培盛有些尴尬的不知该怎么转移话题,还好,贾母恰巧开口道:“二丫头,想来你三弟已经跟你说了。镇国将军,也就是皇帝亲弟,十三爷的夫人,不幸薨逝了。 皇帝给咱家体面,要选一个女儿去给将军夫人梳头。 你三弟以为你胆小不敢去,所以想婉拒皇帝的好意。 你说呢?” 贾母的眼睛,满满都是深意的看着贾迎春。 贾环顿时有些不满,然而这还没完,贾母话音刚落,苏培盛居然也敢套近乎,道:“二小姐兴许忘了,镇国将军夫人,就是当初在储秀宫外帮过你的那位夫人……” “啊……” 贾母的话只是让贾迎春犹豫了起来,而苏培盛的话却居然让贾迎春小小惊呼了声。 随即,贾迎春一双可亲的眼睛竟红了眼圈儿,道:“原来,是那位好心的夫人……她,她怎么会这么早就……” 贾迎春居然哽咽了起来。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贾环恶狠狠的瞪了苏培盛一眼,却被贾迎春拉住了手,道:“当初我进宫里,很笨,学不会规矩,有个嬷嬷就罚我……是那位将军夫人路过,帮我说了好些好话,还让那位嬷嬷不要再欺负我。 却不想,她竟已经……” 贾环闻言恍然,眼睛从一旁贾琏的脸上扫过,贾琏脸色隐隐发白。 而后,贾环对贾迎春道:“姐姐别伤心了,天命如此,想来,老天是想让她早点去天上享福受用当神仙也说不准。她那么善良,一定会有好去处的……” “真的?” 贾迎春泪眼婆娑的看着贾环,将信将疑的问道。 贾环哈了声,笑道:“姐,你忘了小弟当初初出江湖时的江湖匪号了?” “噗!” 饶是知道气氛不对,心情也颇为难受,可听到贾环的话后,贾迎春还是没忍住,破涕为笑,然后又赶紧忍住,嗔怨的看了贾环一眼。 不过她咬了咬唇,对贾环道:“环弟,我想……我想去送夫人一程。 若是能给她梳次头,也算尽了我的一份心意。”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忙道:“姐,咱不一定非要去给她梳头才算尽一份心意,你在园子里烧点纸钱拜一拜……” “咳咳……” 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打断了贾环的话。 贾政眼神凌厉的看着贾环,喝道:“胡说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子尊敬?” 连贾迎春都有些嗔怪的看着贾环,贾环抓了抓头发,道:“那好吧,等明儿一早,咱们姐弟俩一起去。” 贾迎春闻言,这才轻轻抿嘴一笑。 “好了苏公公,没甚事了吧?没事不留你吃午饭了。今天好像是休沐日,你快回去歇着吧。” 安抚好贾迎春后,贾环转头对苏培盛道。 这老太监,每次来都没甚好事。 苏培盛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宁侯太见外了……咳咳,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贾环皱眉问道。 苏培盛声音放轻,道:“陛下让奴婢给宁侯说,虽然白家那混账可恨的紧,但近来宁侯最好先别动他。太后从昨夜起连传太医,陛下一夜探视了三回,连宫门都没进去。 这个时候,若是白家人再出个意外,还是宁侯您下的手,那就更棘手了……” 贾环深呼一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苏培盛闻言笑道:“陛下还让宁侯别忘了抄《孝经》,对了,陛下还将宁侯您昨日落在上书房的笔墨给送了回来……” 说着,苏培盛从怀里取出一叠纸。 只是这老太监殊为可恨,拿出纸张来,不给贾环,转过身往后递去。 待贾环反应过来时,纸张已经到了贾政的手里。 贾政打开纸张初一看,脸色似还有几分惊喜。 想来他没想到,向来不学无术的贾环,竟写得一手好字。 可是再一细看,贾政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黑中还带着红,臊的…… 多咱见过这样的人家出来的这样的子弟,还是堂堂的贾家族长,国朝一等侯,竟然满篇错别字!! 一旁的贾琏见贾政脸色变的奇怪,压抑不住好奇心,也瞄了一眼,结果“噗”的一声喷笑出来。 然后又连忙忍住,歉意的看了贾环一眼,目光同情,理解…… 我艹! 你这是在关爱智障儿童呢? 狠狠的瞪了贾琏一眼后,贾环正想从贾政手里要回“证据”,却被贾母打发鸳鸯要了上去…… 贾环气急,怒视起苏培盛。 这老太监居然哈哈大笑着,拱手告辞,道:“宁侯勿怪,宁侯勿怪!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说,不让宁侯家人知道您的这笔好字,怕……怕埋没了您! 哈哈哈!” 贾环闻言恼羞成怒,就要动手,苏培盛却身形矫捷,强忍着笑意,快步离去。 贾环则被贾政喝住,骂道:“你这该……丢人现眼丢到上书房去了!你自己就不嫌臊得慌?!” 贾环哼了声,道:“不嫌!习惯就好了!” “噗嗤!” 却是上头的鸳鸯和一旁的贾迎春,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 (。) 正文 七百七十五章 怡红院 苏培盛走后,贾政也一脸没脸见人的模样,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贾政离去,贾琏自然不敢多待,也一溜烟儿的跑没了,留下一串强行压抑的难听的奸笑声…… 贾琏虽然没甚功名,可作为大家子的少爷,起码的诗书笔墨还是熟知的。 至少,绝不会写一纸错别字…… 待贾政贾琏都离去后,贾环忽然一皱眉头,作恍然状,拍了拍脑门,“啪”的一声。 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他对贾母郑重道:“老祖宗,孙儿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还没做,孙儿必要马上去处理一下。 孙儿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说罢,转身就要跑路。 “站住!” 人到底没溜走,贾母的喝声不算,连贾迎春都强忍着笑,一张脸恍若春晓之花般明媚,盈盈杏眼中满是可亲的笑意,她竟伸手拉住了贾环的衣袖…… 贾环心中惊喜,这位原本有些木讷的姐姐,似乎愈发灵动了些。 不过面上,却作悲惨状,“埋怨”道:“姐姐,你拉我作甚?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的……” “咯咯咯!” 这般浮夸的表情,贾迎春又怎会相信,愈发笑的花枝乱颤。 贾母那边已经让一旁的丫鬟将薛姨妈和诸姊妹们请了出来…… 众人看到堂中的情形,都有些诧异。 她们原本还担心出了什么事,可现在看起来,贾迎春竟笑的这般明媚,真是难得…… 而她身边的贾环反而是“沮丧”着一张脸,高台上的贾母“阴沉”着一张脸,还咬着牙! 不过她身旁的鸳鸯却在使劲的颤着肩…… “哟!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最善察言观色的薛姨妈自然能看出贾母并非真怒,便凑趣道。 贾母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后,拿出一页纸,递给薛姨妈,道:“姨太太快看看,我们贾家的颜面,都要丢尽了……”又对鸳鸯道:“拿去给他姊妹们都好好看看,再让他一天到晚跳脚的训人!” 鸳鸯同情的看了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的贾环,“噗嗤”一笑后,拿着几页纸,走下高台,散给了好奇心满满的诸姊妹。 “咦?” 最先惊疑出声的,自然是反应最快的林黛玉。 她拿着纸页,入目处,认得是《孝经》第四章,卿大夫之章,曰: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 这一行字简繁相通,所以没甚出格之地。 但是,字体却颇为不俗。 贾环字迹并不优美妍媚,而是拙朴率真,无一丝造作之势。 笔锋尽头,古朴无锋,大巧若工。 字如其人! 真真是……惊喜莫名啊! 林黛玉一双本就好看灵动的眼睛,此刻更是亮晶晶的看向贾环,眼神……惊喜,欣赏! 贾环见之,表情从之前的“死猪相”,顿时变得生动了起来。 脑袋微微昂起,嘴巴瘪着,满是小得意的神色,逗得林黛玉“咯咯”出声…… 薛姨妈在上面坐着,看到这一幕后,再看向薛宝钗方向。 却见薛宝钗一脸“惨不忍睹”,没脸见人的表情,心里一叹…… 史湘云就直接的多,“哈哈哈”的大声嘲笑起来。 她手里的那张纸,接的是林黛玉的下文,即:口無擇言,身無擇行,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三者備矣,然后能守其宗廟,蓋卿、大夫之孝也。《詩》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数十个字,贾环写对的……寥寥无几。 再一听说,贾环是在皇帝老子的“金銮殿”上书写,被人家送回来了。 史湘云更是乐不可支! 而贾环幽怨的目光,只会火上烧油! 荣庆堂本就欢乐的气氛,在史湘云豪爽的大笑中,愈发高涨。 待众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嘲笑完贾环,连贾宝玉似乎都被感染了,笑着打趣了几句,贾环也不恼,随她们去笑。 待众人好容易笑罢,贾母却严肃下来。 她懒得理会贾环,反而看向了林黛玉、史湘云还有薛宝钗三人,道:“玩笑归玩笑,可是这样的乐子有这一回就够了,却不能再有第二遭了,实在是……太不像! 环哥儿自幼出府,天可怜见的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 他又要习武,还要自己筹措银子做习武之资,更要养活一庄子的人。 那年,他才八岁…… 他没功夫舞文弄墨,这怪不得他。 你们也都不许再笑他。 现在不提那些了,他如今也总算是清闲了些,所以,你们要想着帮他。 也不求他能考个功名,咱们这样的人家,有则算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没甚关系。 但起码笔墨总要通吧? 皇帝把他这份‘作业’送了回来,想来就是让我们在家里督促他识字哩!” 贾母到底老辣,一番话说的众人之前笑话贾环的心,都生愧疚之意。 有心软的,甚至还红了眼圈…… 比如林黛玉,她对贾母道:“老太太放心便是,我……我们一定会好好让环儿写字的。” 贾母居然还不信她这个最宠爱的外孙女,道:“你们不成,你们管不住他……” 林黛玉闻言一怔,心思灵动一转,俏脸登时绯红一片。 薛宝钗和史湘云也都不自在的垂下了头……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贾环,见这臭不要脸的居然还挺得意,又齐齐轻轻啐了口…… 贾母装作看不见,她看着贾探春道:“三丫头……” “老太太!” 贾探春闻声忙站起身,笑应了声。 贾母看着贾探春笑着点点头,然后对薛姨妈道:“姨太太,我看我这些孙女里,也唯独这三丫头,还能管着点环哥儿。” 薛姨妈闻言,满脸柔和笑容的看着堂下站着的贾探春。 若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倒也罢了,不过是个美人坯子。 可贾探春更兼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天生一股不逊须眉的精神气在身,就让薛姨妈心中称奇了。 她心头忽然一动,想起贾探春已经年方十五,却还未许人家。 若是能将她配给薛蟠,那…… 不过,随即薛姨妈却又死了心。 别说贾母,就是贾环,也绝不会有半分点头的可能。 他那个儿子…… 心里苦笑了声,却不耽搁薛姨妈对贾探春的赞叹,她对贾母道:“真真是造化钟秀的美人儿,日后,也不知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 贾母面色隐隐有些得意道:“这我倒是不愁,有他这么一个亲兄弟在,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这几年,每逢年节,在我耳边聒噪的诰命不知有多少,不过都让我挡了去…… 听环哥儿说,他那几个干娘、婶婶,也都跟他打问过,他也推说还早。 我倒想看看,最后他能给他这几个宝贝姊妹们找什么样的婆家!” 此言一出,薛姨妈心中最后一抹残念也消了去。 别的不说,光贾环那些婶婶干娘,哪一个都不是她能相比的。 一个个都是公侯府邸的当家太太,身上都是一等侯夫人、伯夫人的诰命。 她们的家族又都对贾环有极大的助力,哪里是区区一个寄人篱下才能自保的薛家能相比的…… 时至今日,薛姨妈还能记起当日薛宝钗就要下嫁贾环,却横生变故时,那些人的言语…… “商贾贱婢,失怙少教,焉能为公侯大妇!” 薛姨妈心里黯淡的叹息了声…… 贾母看了她一眼后,嘴角浮起一抹微笑,然后对下方低着头红着脸的贾探春道:“三丫头,给环哥儿教认字的事,就教给你带头了。你能管住他不能?” “老祖宗,孙儿斗胆纠正您一个小小的错误!” 贾环实在听不下去了,捂着脸抢在贾探春之前说道:“老祖宗,孙儿真心不是不识字,就是偶尔有个别少数的几个字,手可能有点生…… 不过孙儿以为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找个时间自学上一炷香的功夫,大概也就记得了。 哎呀老祖宗,孙儿之前不是说过了嘛。 当时是因为时间紧急,虽然才用一些简化了的字代替。 陛下完全误会了我的水平…… 其实孙儿都会写,真的都会写。 就不用三姐来教我了吧?” 众人们听他这话,早就笑成一团。 连贾惜春都乐颠颠儿的拿着一页纸,在上面数贾环一共写错了多少字,结果数不清耶…… 贾母与薛姨妈大笑了一阵后,啐了贾环一口,道:“你休想!你也有怕的人?” 贾环闻言,有些牙疼的看向正觑眼看他的贾探春一眼,纠结着一张脸,道:“不是怕,就是……我娘的心眼儿有些缺,不帮儿子帮闺女,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哈哈哈!” 众人闻言,更是乐不可支。 贾探春亦是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 贾母道:“就这么说定了,陛下说要检查你的功课,就一定会检查。 若是再检查时,你还是这般满篇错字,我可是万万不依的。 唔,你们姊妹们轮流当环哥儿的先生。 三丫头掌总…… 先从,先从宝玉开始。 他的怡红院子大,你们就去他那里教! 现在就去!” 贾环彻底无语了,心里也不禁为老太太的苦心积虑感到赞叹。 她到底还是想一家人都和和美美,不落下一个…… 而贾宝玉显然也为姊妹们能去他的怡红院作客感到欣喜万分,甚至忘了替他的瑜晴姐姐求情……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都想要去给贾环当先生。 不过,贾惜春却没忘了先前之事,频频以目视贾环。 贾环笑了笑,然后便邀请贾母和薛姨妈一起去园子,他道:“老祖宗,姨妈,今儿天气不错,不热也不闷,您二位一起去园子里逛逛呗?说不得也能替孙儿扫扫盲……” 贾母和薛姨妈两人大笑了通,贾母道:“今儿你们自去罢,我和你姨妈去凤丫头那里瞧瞧。好几天没见她,怪想她的……” 贾环道:“既然如此,那您二位就去看二嫂吧。 对了老祖宗,四妹妹前儿惹了祸,惹的老祖宗大怒,赶了她的丫头出去…… 今儿老祖宗心情好,孙儿便替四妹妹求老祖宗开个恩,放那小丫头子回来吧。 她和四妹妹一班长大,日夜相守,有感情呢。” 贾母闻言,看了眼低着头不敢看人,却紧紧抓住贾环衣角的贾惜春,沉默了下,才道:“下不为例!” …… 一行人说笑着进了园子后,过了沁芳亭往西,沿着堤岸一直走,便可直往怡红院。 怡红院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从外观之,整个院落看起来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 敲门而入,院中央有几块山石,一边种芭蕉,一边是西府海棠。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怡红快绿”匾额…… 一院子小丫头们正在疯玩。 见一咕噜的涌入这般多主子,都有些傻了。 主要是,人群中站着近来在贾府奴婢界再次声名大噪的三魔王! 要知道,他可是连傻大姐的月钱银子都要抢…… 贾宝玉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又担心贾环责罚这些丫头,就开口解释道:“三弟,她们都是些蠢材,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贾环闻言嗤笑了声,反而生起了逗趣的心。 他看向前方的一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子,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子眼睛眨了眨,竟也不惧,道:“回三爷的话,奴婢叫佳慧。” 贾环嘿了声,别人却不大明白什么意思,就听他又道:“这个月的月钱发了没?” 小丫头子闻言,再也镇定不了了,小脸登时煞白,目光惊恐的看着贾环…… “哈哈哈!” 其她姊妹们都好笑不已,最有侠气的史湘云却从后面抓住贾环的肩膀摇了摇,道:“你也有脸,还欺负小丫头子?” 贾环连忙否认,道:“绝无此事,我就想看看大嫂子有没有给她们发下月钱,关心她们……” 话虽如此,可眼神却似乎极为惋惜。 那群小丫头子见状,瞬间鸟散…… 这时,里面也听到了动静,几个大丫鬟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细挑身材,容长脸儿,俏丽简单的女孩子。 众人都认识,便是袭人。 袭人之后,则是一个水蛇腰,削肩膀,高挑身材,眉眼极美竟似黛玉的女孩子,正是昨夜在潇湘竹林前扶走宝玉的晴雯。 在晴雯身旁,则跟着一位相貌并不太出众,但也不难看的丫鬟。 贾环倒也与其有过数面之缘,因此也不陌生。 正是麝月。 三个大丫头从正堂门出来后,见那么多姑娘少爷都来了,心里虽然诧异,面上却都带上了笑脸。 袭人打头屈膝服下,一起道:“给三爷和姑娘们请安。” 贾环与众人轻轻应了后,史湘云却上前拉着袭人的胳膊,笑颜如花道:“好姐姐,今儿我们是来借你们这地儿一用,当回学舍,好教某人读书认字的。” 说罢,她又转过头,对贾环道:“袭人姐姐原是服侍我的,和我处了好几年,然后才给了宝哥哥的。只可惜,她跟了宝哥哥后,再不跟我亲了……” 袭人忙笑道:“大姑娘哪里话,能服侍姑娘一场,也是我的福分哩!” 史湘云还要再说什么,贾环笑道:“云儿,进屋子里说行不行?太阳那么大,万一把你们晒得和我一样黑,你们岂不是没地儿哭去?” 史湘云回头:“呸!” 袭人忙道:“请三爷和姑娘们快进屋说话吧……”然后就开始指派小丫头子们去热水泡茶。 让晴雯和麝月一起引大家入内。 一副女主人的做派,让贾环多看了两眼…… …… ps:这几章是比较纯正的红楼园子戏,因为后面的剧情比较激烈,所以让大家先松口气。 我个人很喜欢这种文,因为许多小剧情点都是原著里发生的,熟读红楼的书友,应该都能发现那些点。 群里书友们的反应就还不错。 不过也有书评区书友觉得水,以为是在平淡水剧情…… 说实话,真正能水字数的剧情,反而是不断制造冲突矛盾,然后打脸,这样写更简单。 写朝争和打脸剧情的时候,群里的抱怨声反而比较大,认为那些都不是红楼…… 这是两难全的局面,先满足一半吧。 我尽量兼顾…… (。) 正文 七百七十六章 晴雯 鼎鼎大名的怡红院,大概是大观园中布局最奢华的一座院子。 只贾环为此地配备的家俬古董倒也罢,更多的,却是贾母和王夫人两人添加的私房宝贝。 玲琅满目,光彩夺目。 从贾宝玉入住以来,贾环还从未进来逛逛。 大半部红楼,半数故事发生在这座院子里。 贾环还是真心想亲眼见识见识此间庐山的真面目。 因此,他微笑着请贾宝玉这个东道主带路,好好认认门儿。 贾宝玉自然无不许,笑着应下后,领着众人观赏起这座怡红院。 正房是五间上房,房前一溜回廊上吊着各色笼子,各种仙禽异鸟脆鸣。 在五间正房前又加出三间,称为“抱厦”,贾政等人当初游园时曾在此处暂歇。 抱厦门前是一色雕镂新鲜花样隔扇,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四个大字,题道是“怡红快绿”…… 抱厦中有依据房间格局打就的床榻(木炕),可供人坐卧,这里夜间是值班守夜的嬷嬷睡觉的地方。 抱厦与后面的正房之间就是靠隔架分隔的,上放有一个自鸣钟。 众人穿过隔架,进入到后面的五间正房。 中间一间是堂屋,金碧辉煌,满满的脂粉香,头油桂花香,软香扑鼻。 西边两间是“卧室区”,而东边两间则是“书房区”。 西边的隔断是一个木雕的格子架,上面放有金西洋自行船、联珠瓶、缠丝白玛瑙碟子等陈设,中间有一个大穿衣镜做的活动门。 穿过此活动门,是西次间,临窗有炕,后檐有床。 挂着的粉色帷帐纱幔上,纹绣着金丝花样。 再向西,次间与稍间之间是靠一碧纱橱隔断的。 里面设有一张小小的填漆床。 这个稍间临南窗设有一个暖阁,阁内有木炕可供坐卧。 此外这一间设有后房门,可通后院。 而对面东面的两间因为用于读书,所以不像西边那样隔得那么死,基本上靠花罩分隔。 在次间与明间的花罩入口处,摆设着一个屏风,挡住人们的视线,稍间是贾宝玉的书房,满屋都是书架,此间也有门可通后院。 此门入口处,有一油画仕女图…… 总而言之,到处都是女儿气息。 众人一起游览了一圈后,又遇到几个在上房里守着的丫头。 贾宝玉介绍了番,分别名唤秋纹、碧痕、茜雪。 袭人忙让她们帮忙去倒水斟茶…… 转了一大圈儿,众人回到正堂坐下,贾环看着面色隐现得意的贾宝玉笑道:“二哥,你还真会受用!怪道你不愿意出去,有这么一座神仙府邸,再加上满院的花红柳绿,给个宰相也不换啊……” 一旁处,响起几声善意的嘲笑声,倒是袭人的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想解释两句,却又不敢随便插口。 贾环不同贾宝玉,他在姊妹间没有半点架子,但是在仆婢心中,却绝对是高高在上不可接触的。 这些年,荣宁二府中,被他辣手处置的奴仆婆子还有婢女不在少数。 荣国府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打死打残下人的情况出现过。 然而在贾环崛起的这短短几年里,在他手里没了的人,十指加起来都数不过来。 傻大姐那样的浑人思想简单,可以不怕。 反而越是像袭人这般心中有丘壑的,越不敢恣意…… 贾宝玉却不在意,他心里其实是明白人。 知道只要不在“俗事”上违逆了贾环,其实贾环待他还算不错…… 因此,面对贾环的奚笑,贾宝玉撇嘴道:“老三,你也好意思笑我?你比我也没好到哪去……哼!” 众人听闻此言,熟悉贾环的林黛玉、史湘云倒还罢,顾自玩笑说话。 可其他人,尤其是袭人、晴雯、麝月等人,却一瞬间屏住了呼吸,面色隐隐紧张担忧的看向贾环,唯恐他发作起来。 昨天之事,虽然晴雯回来没说什么,可是大观园里的丫鬟们枝蔓相通,又有什么事能瞒得住? 得知情况后,她们对王瑜晴愈发不满,对晴雯却刮目相看,袭人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专门向晴雯道了恼…… 最重要的是,她们对贾环也愈发敬畏。 以前,只有畏,但通过昨日之事,却多了敬意。 不过,让她们跌落眼睛的是,贾环非但不恼,反而一把揽住了贾宝玉的胳膊,挤眉弄眼道:“要不怎么说咱俩是兄弟呢,嗯?” 贾宝玉闻言,嘴角抽了抽,然后一拳打在贾环肩头,笑骂道:“老三,你少胡说,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哈哈哈!” 贾环闻言大笑,松开贾宝玉,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二哥你是小清新嘛,哈哈! 好了,大家随意玩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一会儿让人送大席来请你们……” “不行!!” 也不知多少张嘴异口同声的喊道,连贾宝玉都一起出声。 随即,众人哄堂大笑! 袭人她们一边忙着给这些姑娘大爷们上水,一边摸不着头脑的跟着笑。 贾宝玉高兴道:“老三,今儿你可甭想溜走!老祖宗说了,要我们教你识字,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在这里进学!” “噗!” 贾宝玉话音刚落,却是丫鬟中的晴雯没忍住,一口给喷笑出来。 私下里,众人说起贾环的“坏话”,不读书不识字是其中绝对的大头…… “晴雯!” 袭人面色一变,低声喝了声。 然后看向贾环,面色再变,因为贾环竟也变了脸色。 “三弟,她不是故意……” 贾宝玉也发现了贾环脸色不对,忙解释道。 贾环一摆手,拦住了贾宝玉的话头,那副模样,威严无匹。 袭人等人的脸色都苍白了,晴雯更是咬紧嘴唇,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 倒是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看着贾环的模样,嘻嘻哈哈的差点没抱成一团。 薛宝钗虽然开始疑惑了下,可看到林史二人的表现后,心思微动,也反应了过来。 不过随即,她便是一怔…… 她果然,不如她们俩知他…… 前面,贾环面色肃穆的看着晴雯,道:“这位丫头,请问,你月钱发了么?” 晴雯闻言一愣,苍白的面上目光茫然。 不过,她亦是心思灵动之人,立马想到了昨夜流传的傻大姐的故事。 一张俏美风.流的脸上,古怪起来,她轻轻点了点头,道:“发了。” “交出来!!” 贾环“咬牙切齿”道。 晴雯肩头轻轻颤抖起来,却摇摇头,微微歪着头,道:“不给!” 贾环“勃然作色”道:“不给钱,就抢人!你跟了我去吧!” “呸!” 后面一阵啐声响起…… 晴雯面色更是陡然涨红,却在贾宝玉担忧的目光中,脆声的脱口而出道:“我就是一头碰死,也不出这个门儿!” 此言一出,身后的玩笑声顿止。 众人都以别样的目光看着晴雯,贾宝玉更是差点落下泪来。 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有危机感,会幻想有朝一日会一无所有…… 所以,他们都想拥有一个无论什么时候,即使整个世界都舍弃了他,依旧不会弃他而去的女人。 显然,于贾宝玉来说,晴雯便是这样的女人…… 后面椅子上,史湘云笑了笑,看着面色复杂的袭人,道:“好姐姐,金钏呢? 咱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玩耍,如今你们俩倒在一个屋里了……” 袭人闻言,面色不变,轻笑道:“金钏姐姐回她娘家去了,今儿是她妈.的生儿。” 史湘云闻言却是一怔,金钏姐姐? 她可是知道,袭人要比金钏大一个月的。 如今却…… 史湘云仔细打量了番袭人的面色,却见她容长脸上挂着薄薄的浅笑,看不出心思深浅…… 前头,贾环哑然失笑,看着晴雯道:“瞧你能的,真把自己当宝啊? 你想跟我我都不要。 就你这性子,去了我那里还不见天儿和小吉祥干仗? 行了,别站这里了。 你不是笑三爷我不识字吗? 去取一副笔墨纸砚来,三爷我要挥墨泼毫,送你一副三爷的墨宝!” 晴雯闻言,悄悄的冲贾宝玉吐了吐舌头,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方才一冲动说出的话,她心里何尝不也发憷…… 没一会儿,晴雯就拿着纸笔砚台过来,贾宝玉让众人一起进了书房。 晴雯无声的展开纸张,用镇纸镇住了后,退到一边, 众人都见识过贾环的笔力,知道他书法不错,因此也想观看一二,故都未出身。 贾环站定书桌前,手悬一支紫毫大笔,沾了沾浓墨,润好笔锋后,在铺展开的浣花笺上,端正的写下了四行字: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风流灵巧招人怨。 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字成,众人齐齐色变。 晴雯更是怔在了那里,目光出神的看着这一阙词。 这…… 这是在说她么? 贾环放下了笔,端详了下自己写的字,很满意。 然后转身对另一侧的林黛玉伸了伸手。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将袖中的绣帕递给了贾环。 贾环呵呵一笑,接过绣帕擦拭了下手后,又还给了林黛玉。 向来洁癖爱净的林黛玉,却没有犹豫什么,收了回来直接放进了袖兜…… 贾环给她眨了眨眼后,转头对还痴痴站在那里的晴雯说道:“晴雯,按理说你是二哥房里的人,不该我多嘴说什么。 不过,你刚才的表现,我很欣赏。 所以,就多一句嘴。 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叫性格决定命运。 你这般急躁刚硬的性格,别说只是一个丫头的身份,就是一个小姐,在咱们这样的家里,也难活得自在…… 这幅字,三爷我就送给你,平日里多看看。 你好生服侍二哥,万一哪一天你落难时,二哥若是做不了主,你可拿出此字前来寻我。 我保你性命不失。” …… 正文 七百七十七章 溅起的血花 贾环的话,听在神情恍惚的晴雯耳中,产生了很大的震动。 她隐隐觉得,冥冥中似乎改变了什么。 可是却又摸不清楚,以为贾环是在唬她…… 莫非,这位三爷想收她的润笔银子? 虽然想不明白,可晴雯还是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这幅字…… 许多年后,每每想起今日之举,晴雯依旧感到庆幸不已。 人这一生,或许总会在不断的犯错,走霉运。 但只要做对最重要的一件事,命运,也许就会因此而改变…… 不过,除了晴雯外,其她人就觉得不是很明白了。 以为贾环有些神神叨叨,还有人怀疑,贾环是不是真的瞧上了相貌极为标致的晴雯…… 贾宝玉毫不犹豫的轰走了“碍事”的晴雯,他自诩为“撩妹”高手,但他忽然发现,他可能真的撩不过贾环…… 待晴雯走后,其她人的兴致就来了。 纷纷化身为贾环的先生,每人都想教她写字。 连小惜春都认认真真的写了几个生僻难字,一本正经的以夫子的语气教贾环。 众人差点没笑岔了气。 好容易都轮了一遍后,见众人还想再来一回,贾环实在待不下去了。 若是无事,他这般玩闹下去倒也罢。 主要是……他还有些要事。 贾环对贾惜春道:“四妹妹,你还去不去接入画了?再不去,她养的驴就要生宝宝了。” “噗!” 史湘云一口茶水喷出,剧烈咳嗽了几声,又大笑了几声后,她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揽住贾惜春的脖颈,道:“四妹妹,你要去城南庄子上接入画?” 贾惜春激动的点点头,道:“对啊,三哥跟老祖宗求的情!三哥,什么时候去?” 贾环笑道:“我之前就让李万机准备了车驾,备好了软轿。你现在回东边儿,直接就可以去。 有一队亲兵护送,再加上几个嬷嬷,很方便。 对了,你们有想出去透透气的没有,可以一起去。 城外的风景与园子里到底不同。” 林黛玉一双妙目看着贾环,脆生生的道:“环儿,你也一起去吗?” 贾环歉意一笑,道:“我不成,今天还有一些正事要处理……林姐姐你可以去散散心啊。” 林黛玉闻言,顿时意兴阑珊道:“那么远的路,我可经不起折腾,还是算了吧。” 薛宝钗也对贾环道:“我哥哥正伤着,还要张罗请老太太的东道,我也算了……” 众人闻言,忙问什么东道。 薛宝钗含笑解释了番后,众人一阵欢呼,不过林黛玉则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贾环。 贾环冲她嘿嘿一声傻乐,如愿得到一双白眼球…… 薛宝钗后,贾迎春因为明日要和贾环“出差”,因此也婉拒了。 她本是喜静不喜动的性子。 贾探春倒是生出了兴趣,想一起去看看。 只是府上那么大一摊子事,李纨一个人根本照应不住。 尤其是大观园里,琐事更多。 如今这些事她一手掌着,哪里走得开人? 也就罢了。 只说待那凤辣子好了后,她再出去透透气。 至于贾宝玉,就更不用提了。 想想贾环曾经说过,城南庄子里的傻子养驴子的故事,他就打心里发寒…… 如此一来,便只有史湘云和贾惜春两个了。 尽管如此,两人也不觉得孤单,嘻嘻哈哈的凑在一起,商议着如何去玩。 这般一来,场子就散了。 大家知道贾环确实有正事,也不再拦着他,还纷纷让他去忙正事。 史湘云甚至还表示,不用贾环送了。 反正李万机家的她也认识,到时候一起去就是了。 当然,就算她不认识也不要紧。 还有城南庄一姐,小吉祥…… …… 既然她们都有打算,贾环也不再停留,干脆的出了怡红院,就回了宁国府。 从会芳园的角门入内,第一个落脚地,便是天香楼。 推门而入,丫鬟宝珠在外间正堂上擦拭清扫。 见贾环后,忙屈膝行礼,满面笑容。 长的虽然不甚出众,笑起时一双虎牙倒也有趣。 贾环看了眼她手上的抹布,道:“怎地是你在清扫?每日里不都有专门负责清扫的嬷嬷丫鬟上门清扫么?莫非是她们倦怠?” 宝珠闻言忙道:“不是不是,三爷,往日里确实是那些嬷嬷们来清扫。可后来我们奶奶说,不过是些简单的活计,我们自己也能做了。她不喜外人进来,所以我们就没让她们再来了。” 贾环闻言,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对宝珠道:“那就辛苦你了……” 说着,从腰间取下了一块暖色玉佩,递出,道:“拿去收着吧,日后好当嫁妆攒着。” 跟在秦可卿身边这些年,宝珠哪里会不知道这块玉佩的价值,只这一块,她就是再当一百年丫鬟都买不起。 知道轻重的她连忙拒绝道:“三爷,奴婢如何受得起这块玉佩?都是奴婢该做的事,不值当什么。” 贾环佯怒道:“给你就收着,三爷送出去的东西,几时收回过?快点。日后出嫁,总要有个够分量的压箱底儿,提前给你罢了。” 宝珠闻言,感动道:“三爷,奴婢给奶奶当一辈子的丫鬟。” 贾环呵呵笑道:“不当丫头,也可以当内管家……” 宝珠闻言连连点头,然后对贾环道:“三爷,里屋去吧,奶奶一个人在里面睡着哩。 瑞珠在后面烧热水,奴婢在外面守着……”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宝珠。 宝珠自知失言,一张脸登时涨的通红,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贾环呵呵一笑,道:“宝珠啊,以后记得,多读点书,啊? 要做个三观正的文化人,不要胡思乱想……” 宝珠闻言,跟被人强喂了一口猫屎一般,一张脸抽抽的纠结,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贾环嘴角弯起,转身走入里间。 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面而来。 似……似可卿身上的香气。 贾环只觉心里一荡,眼饧骨软。 撩起珠帘进内,入目处,正面壁上挂着一幅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 两边则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绕过屏风,就见一席拔步软榻位于房中,上悬一顶白锦联珠帐。 白色纱帐中,朦朦胧胧,一美人侧卧其上。 头枕鸳枕,身披一层薄薄的月白纱衾。 这屋内的香,竟是从美人身上而来…… 贾环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出声,目光虽然落在秦可卿的身上,却并未聚焦。 他的心里在思索着,到底该怎样跟她说…… “叔叔……” “叔叔……” “叔叔啊……” 一连串又轻到高,嗔怨绵绵的声音,将贾环唤醒。 定睛一看,目光竟聚焦在一处隆起起伏处…… 饶是他脸皮不薄,可是迎上秦可卿一双水意涟涟美目中的娇羞嗔意,贾环还是红了红脸。 鬼使神差的,又瞟了眼那处妙景。 夏日衣衫本就凉薄,再加上送走秦钟后,秦可卿自忖再不会有男客前来,太阳又升起正热,便褪了一层外裳,只留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衣罩着内里的银白肚兜。 可那银白肚兜,亦是由真丝织就,薄如轻纱。 因此,贾环甚至能隐隐看到……两点红梅欲透衾而出。 秦可卿似也才发现,小声惊呼一声,忙拉起纱衾,挡在胸前。 精美之极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天边最美的云霞。 一双微微勾起眼角的桃花美目中,仿若真能滴出水般,弯弯细眉间,满满是风情万种的情意。 秦可卿柔弱而情深的看着贾环,语气娇羞万分的嗔了声:“叔叔啊……” 贾环深吸了口气,差点给跪了…… 看到这一幕,秦可卿抿嘴一笑,眼神愈发多情。 贾环有些受不住她的眼神,避开了些,又干咳了声,心里回忆了下当初西域战场上杀伐流血的情景,心头微冷,总算定了下来…… 再抬眼看向床榻上的可卿,又乱了…… “可卿,要不我先出去,你先穿好衣裳?我有话和你说……唔,正事。” 贾环垂下眼帘,说道。 秦可卿闻言一怔,然后缓缓点点头,道:“叔叔去屏风后就好。” 贾环闻言,忙转身绕到屏风后,没过一会儿,就见秦可卿换了身白色贴身的居家常服,批着长发在肩头,走了过来。 走到贾环身边,她看着贾环的眼睛,轻声道:“叔叔,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贾环这次没有避开秦可卿的眼神,他能感受到秦可卿眼神中炙热缠绵的情意,心中大动。 轻轻呼了口气,贾环看着秦可卿,道:“可卿,你的身世被人知道了……” “啊!” 秦可卿闻言,恍遭雷击,惊呼一声,面色煞白。 身形晃了晃,似已站不稳脚…… 贾环见状,忙搀扶了一把,道:“可卿,莫怕!” 上一回秦钟送给秦可卿的那封信中,她便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世,还因此而焦虑病倒。 却不想,这一日终究还是发生了。 秦可卿双手紧紧抓着贾环的胳膊,站定了身子后,目光焦灼的看着贾环,道:“叔叔,可是会连累到你?” 贾环闻言,轻笑了下,安慰道:“放心,陛下已经和我谈过了。” 秦可卿闻言,双眼陡然一亮,激动道:“皇帝一定没有责怪叔叔,是么?叔叔,媳妇不在乎什么身份,可卿只是贾家的媳妇,只求……只求叔叔能平安……” “可卿……” “叔叔啊……” “你必须要死!” “啊!!” …… 从天香楼出来后,贾环的面色显得有些凝重。 不过,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有些猥琐的……摩挲了下。 要说服一个过度受惊的女人,唯有对她做更刺激的事…… 既然秦可卿很快将要“死”去,那么,本就“纠缠不清”的两人,再恣意一些,也无所谓了…… 用力说服了秦可卿后,这件事的难度就不足为虑。 只可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不能出现在府中,直到,知道她的人都遗忘了,或者不再了…… 不过,在极度震惊后,秦可卿对这样的结果,却似乎更加喜欢。 没了这层身份的桎梏,最爱美丽的她,再不用只能穿着素色寡淡的衣服了。 也不用再背负一个寡妇的名头,连熏香都不敢用。 百宝盒中那么多首饰头面,她终于可以再戴戴…… 最重要的是,她和他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此消失了…… 尽管,他说,很喜欢她喊叔叔…… 完整的说,是他很喜欢她呢喃的那句:“叔叔啊,不要……” 但不管怎么说,她将获得新生! …… 就在贾环快步赶往药室,想要叮嘱公孙羽,通一通“口供”时,宁国府侧门处,一队车马徐徐驶出。 除了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和一辆朱轮华盖车外,还有两辆普通马车。 另外,还有二十骑亲兵护卫随行,带队之人,是韩三。 随着韩德功任京营节度使一职,定军伯府如今在神京城勋贵圈子里的地位,与日俱增。 而韩家三子,在宁国侯手下当家将一事,亦被传为佳话。 圈子里的衙内,就没有不认识“知恩图报”韩家三子的。 因此,由韩三带队,会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打头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内,坐着的是史湘云、小吉祥和香菱。 两人都属于“话篓”级的人物,在车内叽叽呱呱的说的好不自在。 后面一辆朱轮华盖车内,坐着的则是贾惜春、乌仁哈沁和彩霞。 再后面的车里,坐着的则是一些嬷嬷和粗使丫鬟,还有几顶软轿。 朱轮华盖车内倒罢,贾惜春和乌仁哈沁小声的说着话,多半是贾惜春在询问乌仁哈沁西域龙城里的趣事。 若是旁的,乌仁哈沁怕是会拘束不会说话,可贾惜春问她龙城里的事,就瘙到她痒处了,笑逐颜开的给她描述着。 连一旁的彩霞都听入迷了…… 而翠盖珠缨八宝车内就更加热闹了。 本来,翠盖珠缨八宝车应该是史湘云和贾惜春的座车。 还是史湘云说了好话,许下几个不平等条约,才与贾惜春换了小吉祥来。 自从她得知小吉祥要习武,兴趣就大得不得了。 这一路上,史湘云都小意儿的向小吉祥女侠请教。 小吉祥多大方的人,根本不藏私。 将她清早学到的一套把式,在宽敞的车厢里就操练起来。 看得史湘云激动不已,连连拍手。 她曾经想让董明月耍一套剑给她看,董明月当时就冷下脸来。 看模样,若不是一家人,她说不准会给史湘云来上一剑。 远没有小吉祥仗义…… 小吉祥也是人来疯,史湘云越是鼓掌,她耍的越起劲。 好好的一套道家基础拳意,生生让她耍出了疯魔伏虎拳的韵味来。 史湘云不懂这些,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反倒是一旁的香菱看得有些迷糊,早上她的记名师父,不是这样教的啊…… “混账!小心!” 就在史湘云和小吉祥玩的开心时,忽然,车外不远处传来一声爆喝。 一道厉啸声,从车顶上传来。 史湘云和香菱都怔住了,小吉祥却张开了双臂,第一时间扑到了史湘云的身上。 “轰!” 车顶竟被生生射穿了一个洞,木屑飞扬间,一支利箭贯穿而入,直直射向了那道小小的身影。 “姐姐!!” 看着一抹血花溅起,原本被吓傻了的香菱,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哀叫声。 …… 宁国府,药室。 贾环有些无语的看着蛇娘,她竟霸占了公孙羽,无论他怎么威胁,都不肯放人。 而公孙羽,居然也“抛弃”了贾环,与蛇娘如痴如醉的在一起…… 两人捧着一本医术,当真旁若无人的辩论着,印证着。 时而,两人竟以自身为体,施以针灸…… 看两人专注之极的模样,贾环都不好意思打断她们。 当然,打也打不断。 因为他打不过蛇娘…… 好在,公孙羽到底心软,给贾环了一丝希望。 半个时辰后再说…… 因为她与蛇娘从昨夜印证到现在,正印证到《灵枢》古卷关键之处。 两人何止受益匪浅。 最重要的是,公孙羽发现,如果能彻底掌握住这部分《灵枢》古卷中的绝妙针法。 她甚至能让贾环,早日康复! 而蛇娘似乎比公孙羽还要紧张,还要兴奋。 因为,她觉得,她好像发现了一条,真正能解除蛇娘一脉千年灾厄的法子。 而这个法子的最后一个关键点就在…… 嗯? 蛇娘翻过最后一页,忽然怔住了。 随即,面色陡然大红! 竟如丢烫手火炭一般,将手中古卷丢开。 公孙羽见之不解,从桌上捡起《灵枢》古卷,刚翻开一页,蛇娘和贾环同时看向门口处。 随即,药室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打开。 董明月疾速而入,面色凝重,进屋后,她直接看向贾环,急声道:“环郎,白鹄红翎回报,家里前往城南庄子的车队刚过延寿坊被人以弓弩袭击,车内有人重伤不明,可能是……小吉祥。” 醉迷红楼: 声音刚落,贾环身形一闪而逝,消失在了药室。 …… ps:求点订阅,给点动力。 每次一写园子戏,订阅就会下降一些,怕怕的。 可毕竟是红楼,不写又不像话。 然而果然,订阅下降,下周没了推荐…… 那就尽量穿插着写,后面斗争戏份可能会多一些。 正文 七百七十八章 爆裂 “呜!” “呜!” “呜!” “……” 宁国府校场,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角号声。 所有位于宁国府,甚至暗藏在荣国府那边暗中护卫的亲兵,听闻这等急促的角号声,无不面色一变。 不管身处哪里,也不管在干什么,这一刻全都放下手中的一切,拼命朝校场集合。 寻日里的紧急点兵令乃是鼓声,唯有十分紧急时,才会响起这等急促的角号声。 此号声代表十万火急,半柱香内,所有人需全部装备到齐。 违令者,军法从事! 不过,到底没有等所有人都到齐。 当最远的一批巡逻亲兵在最后时间内疯狂赶到校场后,入目处,却只有一杆迎风咧咧的黑云旗,和上百轻骑的背影…… 而面色阴沉之极,还留守在此地的赵歆,一边郁闷自己被留下,一边组织起剩余的数十亲兵,全身披挂上身,巡逻街道。 但凡有恶意闯入者,杀无赦! …… 延寿坊,醉康居酒楼。 此刻,酒楼下聚集着两拨对峙人马,和无数围观群众。 韩三面色铁青的看着挡在酒楼门前之人,怒道:“让开,我们要去抓捕凶手!” 然而挡在他跟前之人,虽只是一个掌柜的打扮,却半步不让,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神态,道:“韩三爷,很抱歉,今日醉康居被国舅府的白爵爷给包了,宴请宗室诸王世子。 当然,醉康居本就是国舅府的产业。 所以,恕小的不能放韩三爷进去……” 韩三闻言,一把拔出腰刀,怒道:“你让是不让?” 那掌柜的闻言,面上渐渐浮起一抹嘲讽色,悠悠道:“韩三爷,这间酒楼是太后娘娘赐给我家小爵爷收体己银子零花用的。 我家小爵爷,乃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唯一的娘家侄孙。 呵,就是皇太孙亲至,也会与我家主子交好。 小的就问你一句,你上去,打算做什么? 给你家主子招祸吗?” 韩三闻言,面色一变,竟迟疑在了当地…… 他是知道的,昨日薛蟠被国舅府的白杰打了,也只能白打一顿。 现在…… 那掌柜的见之,眼中闪过一抹轻视,面色却愈发得意,道:“韩三爷,小的斗胆劝您一句。 楼上的几位贵人,方才不过是喝多了,随意朝外面射了箭。 真不知下面有人经过,更不会想到会是贵府的车马…… 所以,就算闹到宫里去,又能如何? 太后娘娘一句话,什么事摆不平? 我……” 掌柜的话没说尽,忽然面色一变,朝街道西边看去…… “让开!” “让开!” “驾!” “驾!” 百余骑全身披挂的骑兵,在神京城西狂飙突进。 为首一名黑衣黑甲的家将大声开路,身后跟着一位身着贵戚常服,头束紫金冠的勋贵少年。 再之后,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人,手持一展大旗紧随其后。 凡是京城老秦人,就没有不知道这个队伍是什么身份的。 因此,不管前方挡路的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他们出身何等府邸,平日里是不是都是别人给他们让路…… 此刻,纷纷避让开来。 一路上,从居德坊到延寿坊,莫不如是! 一老远,贾环就听到前方家里马车上的哭声。 十名亲兵面色紧张凝重的围在车架旁护卫着,而韩三则带人,竟和……一掌柜的对峙? 贾环心中愤怒本就到了临界点,此刻一见,更是瞬间引爆。 他一把摘下腰间宝剑,剑鞘都未取下,用尽力气,猛然掷了出去。 “嗡”的一声,宝剑破空而出,在那掌柜的骇然欲绝的面色中,从他胸口贯入,拖着他向后,最后,竟生生钉在酒楼朱门的门柱上。 这陡然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胆寒。 贾环却看也不看那死而不绝的掌柜的一眼,翻身下马,径直走到当头的马车边,听着里面香菱和史湘云的哭声,心中一紧。 无数黑衣黑甲的亲兵围在了周围,挡住了路人的目光后,贾环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进入,随手又关上。 “环哥儿!” 史湘云哭的满脸是泪,看到贾环以后,哭声陡然增大一分,喊了声,就急道:“你快看看小吉祥,她为了保护我,被……被……” 贾环面色有些木然,他靠前一些,看了眼紧闭双眼,被史湘云抱在怀里的小吉祥。 伸出手,顿了顿,然后探向了她的脖颈处…… 然后,他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从史湘云怀里接过面色惨白,人事不知的小吉祥后,翻过身子,只见一根翎羽箭插在她的肩头边边。 贯穿了她肉嘟嘟的肩头,满是血迹。 除此之外,就没其他伤口了。 见之,贾环虽然心疼的紧,却也知道,小吉祥应该是被吓昏过去的…… 刚松了口气,忽地,他面色又是一动。 眼睛微眯,怔在了那里。 史湘云和香菱一直紧紧看着他的神色,见他变成“面如死灰”的模样,以为小吉祥不幸遇难,两人心中大恸,放声痛哭了起来。 尤其是香菱,哭的撕心裂肺…… 贾环这才被惊醒,眼睛转了转,却没有阻止两人的大哭。 他面色变得悲痛欲绝,转过身,下了马车。 关上车门后,他对守在旁边的韩让沉声道:“二哥,带车队回府。 闭门,挂白。” 此言一出,不止贾环身旁人,就连街道边的路人,听到这句话,都面色大变。 这是…… 出了人命?! 天爷啊! 街两边的路人中,有一些熟悉“圈内事”的小衙内们,看到事情竟到了此步,无不从心底深处呻.吟一声…… 韩让闻言,面色陡然变得极其难看,挣扎犹豫了下,想留下,不过在贾环的目光下,终究还是恨恨的看了眼楼上后,带人掉转车头,护送回府…… 车厢内令人揪心的哭泣声,令韩让胸中的怒火燃烧,还有对韩三的失望。 街道两边的路人,都知道出了大事,一个个屏住呼吸,目送带着凄惨哭声的贾家车队的归府…… …… 贾环深吸一口气,面色一片铁青,大步朝醉康居酒楼内走去。 掌柜的还没死透,却也只能发出一阵“赫赫”喘气声,一双老眼死鱼眼珠子般,直直的看着贾环,满是怨毒…… 贾环路过他时,一把抓住贯穿插入掌柜的胸口的宝剑,随手拔出,而后反手一剑,染血剑鞘重重的抽在了掌柜的脑袋上。 “砰!” 一声巨响,恍若一根铁棒砸在了一个西瓜上一般,掌柜的头竟爆裂开来,碎成了稀巴烂。 红白相间的内容物,溅射飞出,惊的路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叫声。 他们似乎这个时候才记起,眼前少年头顶上的那顶凤翅紫金冠,并非只是靠太上皇的宠爱而来的,而是用十万胡虏的人头换回的! 见到这一幕,酒楼门口处其他的帮闲小二们一哄而散,命都快唬没了。 而后,贾环大步踏入,从始至终,没有看韩三一眼。 韩大紧跟其后,在经过韩三时,重重一耳光扇在了垂头丧气的韩三的脸上。 之后,亦是话都不说一句,面色铁青的跟上了贾环。 …… “嘶!” 街旁路人固然是被贾环方才那一击唬的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楼上的诸人,就更是倒吸了口冷气,面色连变。 原本醉意熏然的诸多贵人,此刻也都将一腔酒意化成了冷汗,清醒了过来。 “朗哥儿……” 一个身形瘦弱麻杆儿,面色发青,一对黑眼圈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少年,此刻眼神里满是畏惧之色,看着依旧坐在酒桌旁,顾自吃喝的赢朗唤了声。 赢朗闻言,阴沉一笑,双手在身旁一个婢女高耸的胸前擦了擦,抹去油污后,他对那少年道:“小杰,你怕什么? 你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作为太后唯一的嫡亲侄孙,哪个敢欺负你? 谁又敢对你怎么样? 再说了,射箭的人又不是咱们,咱们怕什么?” 说着,赢朗的目光放在了站在临窗边侍立的那个高大护卫头子身上。 此刻,那高大的护卫头子,面色煞白,满头是汗,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 因为他是家生子奴才,所有的亲人,老子娘,媳妇孩子,全在国舅府活命。 让他家破人亡,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而赢朗所言语的那位少年,正是国舅府的独苗,皇太后娘家嫡侄孙,白杰。 白杰听闻赢朗之言后,犹疑了下,又看向其他人。 除了赢朗外,在座的还有孝简亲王子赢保,忠成亲王世子赢禾,以及忠智郡王,忠义郡王等王爵世子。 大部分,都是前夜兵变时,曾参与围攻皇太孙的宗室。 他们本被责令圈禁思过,可是,出了宫门直接被忠顺王赢遈释放,命他们回家闭门思过即可…… 只是,大好日子还没过一天,就得知了孝康亲王接掌宗人府的消息,他们哪里还能坐的住? 如今,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在皇太后身上,因此一起前来相求白杰…… 此刻看到白杰的目光,纷纷附和起赢朗的意见。 孝简亲王子赢保道:“杰哥儿,这有什么好怕的? 一口咬死是白福做的,他能耐我们何?更何况,本身就是白福做的。 哼!我就不信,他一个外姓臣子,敢把我们这些天家皇孙们如何。 不过杀他一个内眷,赏他几两银子再买一个就是恩典……” 孝简亲王府与孝康亲王府是太上皇那一辈留下来的独独两座王府。 因此,即使已经承袭一辈,但因加恩之故,如今仍袭亲王爵。 两家王府本来平起平坐,可谁想,孝康亲王竟然一转眼成了宗人府宗正,生生压孝简亲王府一头,这让孝简亲王世子赢保如何不着恼? 对于贾环,也怨恨在心。 白杰闻言,有了底气,他鸭子嗓音嘿了声,眼神阴冷的看向临窗而站的侍卫头子,道:“白福,你说呢?” 白福面色苍白,眼神绝望,却连一刻都不敢犹豫,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木然道:“主子,奴才明白。” 白杰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很好,你放心,你家里人,老婆女儿,我都会替你照顾好……” 说罢,又阴笑了两声。 白福的身子晃了晃…… 一旁的赢朗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白杰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了去。 对于这位神京都中名头最盛的衙内,看书( )他心里还是很有几分忌惮的。 “砰!” “砰!” “砰!” 每一声脚步声,似乎正好踩在众人的心跳点上。 或者说,他们的心跳,竟渐渐随着脚步声而起动。 这让原本一个个还强装矜持,摆设出天家贵胄气派的皇族子弟们,面色渐渐苍白…… 直到,“砰”的一声,一道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处,众人的心跳猛然一揪。 身体最差的白杰,甚至觉得有一只大手狠狠抓了他心一把,使得他呼吸一顿,跌坐在椅子上,大汗淋漓,目光惊恐的看着贾环握着那把染血的刀,一步步走了过来。 正文 七百七十九章 筑京观 “贾……贾环,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箭不是我射的,是白福射的。 白福,白福……” 虽然两人不曾打过交道,但却照过面,因此,白杰认识贾环。 但他去没见过这样神色的贾环。 眼看他面色铁青,眼神暴怒的走来,白杰坐在椅子上,吞咽了口唾沫,干巴巴的道。 白福木然的上前一步,挡在白杰身前,眼神空洞的看着贾环,道:“是我射的箭。” “呛啷!” 一道白练闪过,众人甚至都未看清,白福一颗大好人头,就飞向了赢朗、白杰等人的酒桌上,砸起汤汁无数。 带出的,还有一条赤带般的血泉,喷涌而出。 正好淋了跌坐在一旁的白杰一身,从头到脚。 “啊!” “啊啊!” 白杰差点没吓疯了,一边嚎叫,一边拼命的擦拭着脸上的血,哪里能擦的尽,整个人如同血怪一般可怖。 赢朗等人都被这一幕吓呆了,怔怔的看着贾环。 忠礼郡王赢广为这一代宗室最长,他强打起心气,看着贾环沉声道:“宁侯,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砰!” 贾环用第二剑回答赢广的话,偌大的实木酒桌,被贾环一剑劈的轰然破碎。 酒盏盘碟乱飞,木屑飘舞。 一干龙子龙孙们,被飞射出的汤水溅了一身。 回过神后,倒也有几个上来脾气的,怒视着贾环喝道:“贾环,你疯了?你想造反吗?” 贾环不理会,他将宝剑横在了白杰的脖颈处,各种叫嚣声戛然而止。 不乏有人,眼中隐隐带有期待。 恨不得贾环一剑斩下去,然后…… 与白杰同归于尽。 没错,就是同归于尽。 白杰一死,皇太后一定会让贾环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过…… 贾环终于开口了:“我只问你一遍,谁的主意?” 白杰面色惨白,上下牙齿“得得得”的碰个不停,哪里说的出话来。 贾环见状,手中剑轻轻用力,白杰只觉得脖颈处一凉,然后一股热流从脖子里往外冒。 白杰只觉亡魂大冒,胆都快唬破了,两股间控制不住的尿意倾泻而出,哭嚎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是朗哥儿,是赢朗挑拨的。” 赢朗在一旁闻言,强笑一声,道:“小杰,你是不是记错了?白福是你家的家生子,我如何能指挥的动?” 白杰在生死之间,头脑却出奇的清醒,破口大骂道:“赢朗,你个死太监,少狡辩,不是你在我耳边老说贾环贼子……贾环欺凌太后,让我这个娘家侄孙替她老人家报仇,我又岂会让白福出手?” 赢朗面色一变,尖声道:“话不能这么说,昨日你打薛蟠的时候,我可不在场……” “你……” 白杰气急,却不敢乱动,他只能看向贾环,哀求道:“宁侯,我知道错了,你放我这一马,你放心,我回头一定挑几个绝色美人送你。哪怕你要宫里的,我也能想办法给你弄来。我还可以在姑祖母跟前替你多说好话,贾环……” 贾环闻言,面上却愈发阴沉,他一字一句道:“我贾家内眷只不过想出城去庄子散心,却凭白遭贼人射杀,惨死于车内。 她是我的亲人,是我的晚辈…… 我贾家满门忠烈,为了大秦,洒血疆场,虽九死而不悔。 却不想,贾家男儿可保得黎庶平安,却保不得家中妇孺之安。 此仇若不报,我贾环有何颜面,再立足于天地间? 有何颜面,再自称荣国子孙、宁国传人?” 贾环的话中,蕴着强大的内劲,话音虽然低沉,却清晰的从楼上,传到了楼下,甚至大街上。 一时间,无数人都能感受到他心中无比的愤慨和杀意。 许多人感同身受,跟随一起愤怒。 也有许多人,加快了脚步…… 忠礼郡王赢广听贾环话里的意思不对,感觉他似乎想要下杀手,忙拖延时间问道:“宁侯,你千万不要自误。凶手已经被你杀了,你……你家里到底何人不幸?” 贾环一双眼眸已经彻底猩红,他咬牙道:“是我的……嫡亲侄媳妇!” “嗯?!” 其他人倒罢,只赢朗一双细眸,闻言后一瞬间睁的溜圆。 眼神中的骇然和怀疑之色各占一半,死死的盯着贾环。 可是,贾环的神情,当真是无比悲痛,双目赤红。 若非真个悲痛之极,绝不会这般…… 难道,真的这么巧? 赢朗猜疑不定…… “白杰,赢朗,冤有头债有主。你二人主谋杀我亲人,今日我贾环便取你二人性命。 黄泉路上,你们作伴而行吧!” 楼下楼梯处响起一阵剧烈的脚步声,贾环却声音如刀,一字一句说罢,高高举起宝剑,朝绝望尖叫的白杰头上砍去…… “环哥儿住手!” “宁侯住手!” 几声爆喝声从楼梯拐角处传来,几道身影闪现。 他们居然能顺畅无阻的通过贾环布下的“防线”,就说明,他们是自己人…… 宝剑堪堪停在了白杰的脖颈上,只差一分,就要砍下,贾环顿在那里,转头看向来人。 “环哥儿!收手!” 为首的,竟然是……牛继宗! 他面色凝重,看着这般神色的贾环,沉声说道。 心中也担忧不已。 他将将才从大明宫赶过来,就是因为隆正帝怕其他人制不住贾环。 而跟在牛继宗身后的,居然还有一个温严正,和苏培盛。 贾环并没有撤开宝剑,他看着牛继宗,语气缓慢道:“牛伯伯,这个狗胆贼子,竟敢指使侍卫,以强弓射杀我家内眷。我难道杀不得他?” 牛继宗闻言一滞,而后沉声道:“环哥儿,不要鲁莽。 此事,伯伯一定给你讨个公道,你先将剑放下……” 温严正也在一旁开口道:“环哥儿,你放心,这件事绝不会轻易罢休。你先将剑放下……” 贾环闻言,迟疑了,然而,在白杰等人期盼的目光中,他却又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牛伯伯,温叔叔,不是小侄不听你们的话,只是…… 这些人,仗着太后的宠爱护短,不将我贾家放在眼里。 短短三日内,两次派人暗杀我家眷。 前夜之事尚未了,他们却已经能坐在这里吃酒了。 由此可见,朝廷根本奈何不得他们。 今日,他们又杀我家人。 我若不杀他们,怕又用不了三五日,他们还会派强人闯我贾家杀人。 我贾家有几人,可供他们如此暗杀? 我贾家父祖之辈,除却一从文叔父外,皆已为国战死…… 贾家满门,只余我贾环一人支撑,可是,日防夜防,又哪里能防得住这些天家贵胄的暗算? 与其等到一日被他们攻破贾家,杀尽我贾家亲眷,不若今日,我贾环以命相搏,早除此害!” 语气悲壮,苍凉…… 别说牛继宗等人变了脸色,就连酒楼外街道上的路人,一个个都面色悲愤起来。 那可是“至今黎庶念荣宁”的贾家啊! 如此国勋家族的后人,为了保护家人亲眷,竟被人生生逼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 一时间,酒楼外的百姓都骚动了起来。 贾环在都中的名声的确不好,但主要集中在黑心、抠门、贪花、好色上…… 这里的黑心,指的是死要钱…… 但无论如何,他的名声都要比国舅府的白杰强一万倍。 众人再一揣摩他话中的深意,便开始纷纷议论起幕后的黑手,慈宁宫里的那位老婆子。 更有人直言不讳的指出,莫非太祖铁律已经没了作用,致使后宫开始干政了吗?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的脸色也难看的紧,心里都还有些憋屈。 小王八蛋,属白眼狼的。 这都叫什么话? 莫非他们一个个都是忘恩负义之辈,不曾帮过他吗? 怎地就叫他一个人独撑门户了? 这般传了出去,让外面人怎么看他们荣国一脉? 连荣国的亲孙都护不住,还有脸称什么荣国一脉? 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牛继宗正要相劝,孝简亲王世子赢保却忽然叫嚣起来:“苏培盛,你这个狗奴才,还不快让人把这个狂徒给拿下?”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一变,唯恐贾环因此受到刺激,痛下杀手。 连白杰看向赢保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恨意。 “住嘴!” 牛继宗厉喝一声,声音如雷,压住了赢保的话后,他又看向贾环,语气严厉道:“环哥儿,你杀他们简单。可是,他们有罪,也当由朝廷审判后,再明正典刑。 你若私自杀了他们,你不怕死,可你要想想你的家人! 到了今时今日,难道你还没学会怎么以一个族长的身份考虑问题吗? 你若倒下了,日后,谁还能保护你的家人?” 牛继宗是真以为贾家有人被杀了…… 贾环闻言,面色陡然一变,语气悲凉道:“莫非……莫非我的家人,就这样白白送死?” “谁说白白送死?” 苏培盛身着一身大红蟒袍,上前一步,目光凛冽的扫视了一圈后,高声道:“陛下口谕:着,将私出圈禁的宗室子弟,悉数捉拿,押回宗人府大牢,交由孝康亲王定罪。 另……” 说着,苏培盛的目光在倒地的白福身上扫了眼,继续道:“将诸人所带帮闲侍卫,全部枭首,于醉康居门前筑京观,以诫后者。 来人,全部拿下!” 随着苏培盛话罢,楼梯口处涌上来一群御林带刀侍卫,一批人将面色惨淡的宗室诸人押走后,其余人等,则将他们留下的亲随全部锁拿,押赴楼下。 一时间,惨叫哀求声此起彼伏,直到一阵腰刀猛击后,才消停下来,全部被带下楼去。 连白杰,也被小心翼翼的从贾环剑下带走…… 待“闲杂人等”都离去后,苏培盛看着面色木然的贾环,轻声道:“宁侯,节哀啊!” 贾环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丝反应。 苏培盛叹息了声,面色为难,犹豫了下,他才咬牙道:“宁侯,若是没昨日之事,您就是含怒杀了他,也不过受一顿责罚…… 可是,太后知道陛下剥夺了忠顺王的辅政亲王和宗人府大宗正大权后,自昨夜起,就开始绝食了…… 宁侯啊,您就体谅体谅陛下的难处吧。 不过,临来时,陛下曾让奴婢告诉宁侯,时间,还长呢……” 贾环闻言,木然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 隆正帝能对他说出这句话,当真……殊为不易。 贾环点了点头后,沉声道:“苏公公,本侯有个不情之请。” 苏培盛闻言忙道:“宁侯尽管吩咐。” 贾环道:“楼下那些人,可否由我的亲兵处置?” 苏培盛闻言一怔,看向贾环。 牛继宗和温严正更是面色一变,牛继宗皱眉沉声道:“环哥儿,不要冲动!你要考虑清楚后果……” 贾环苦笑了声,道:“牛伯伯,您以为,我不这样做,那些人就不恨我入骨吗? 都是些贱骨头,与其让他们凭空的恨,不如做到绝处,看他们有没有胆量更恨一些!” 牛继宗闻言,和温严正看了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抹感慨。 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牛继宗不再开口,苏培盛则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道:“宁侯要求并不过分,自然可以。” 贾环点点头,不再多言,大步朝楼下走去。 醉康居门前,跪着一排哭嚎哀求的人。 他们都是一些王府的亲随家丁,还有一些护卫。 平日里多是仗着王府或者国舅府的势力,横行霸道,欺压良善。 别人畏惧他们身后的力量,不敢反抗,只能任他们欺负。 可到了动真格的,他们哪里有勇气经得起这个。 一个个哭爹喊娘,磕头求饶不止。 那些王爵世子们,每个人出门随从都不少,加起来足有一百多人。 贾环下楼后,却意外看到,韩三跪在路边…… 贾环眉头一皱,走上前去,看着韩三因羞愧、愤怒、自责而涨的通红的脸,将手中的剑递出,道:“去,杀了他们。” 韩三闻言一怔,目光投向那些跪在另一边,哭爹喊娘的“烂泥”们,眼神有些,犹豫。 他宁愿贾环让他提着这把剑,去杀那些亲王世子…… 不过,当他看到贾环陡然凌厉的目光中满是失望之色,韩三心中忽然一痛,再看到他大哥站在贾环身后,面色铁青的瞪着他,心中陡然醒转过来,在贾环将将要收回宝剑前,一把抓在剑身上,不顾顺着剑身往下流淌的血,生生将宝剑拽回。 然后持着宝剑,走向了醉康居门前跪在那里哭嚎的人。 “杀!” 韩三爆喝一声,面容狰狞,将手中的宝剑朝地上惊骇欲绝的王府亲随身上砍去。 “啊……” 那王府亲随骇的连躲都不敢躲,生生挨了一箭,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凡是,开了第一个头,后续的就简单了。 见韩三在那里疯狂杀戮,贾环对韩大道:“大哥,让其他人也上去杀,加速。” 韩大点点头,转头比划了一个指令,数十名黑甲亲兵,手持大秦戟上前,没有任何犹豫,一秦戟便刺死了那些手无寸铁不敢反抗的仆役。 “枭首,筑京观。” 贾环再道。 韩大闻言神色顿了顿,却依旧没有任何折扣。 这次,他亲自上前,抽出腰刀,狠狠的斩下一颗人头,然后提到醉康居的石阶上放下。 之后,再一挥手。 他训练的亲兵确实精锐,一个个都没有丝毫犹豫,效仿之。 不一会儿,一座由百余人头的京观,便筑在醉康居门前。 先前,路上还有指指点点,看不惯屠杀普通仆役的人,更有义愤填膺的士子。 但到了这一刻,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虽五月艳阳天,可是看着那一堆死不瞑目的人头,众人都只觉得,身处数九寒冬,遍体生寒…… 待京观筑成后,贾环面色木然的扫视了一圈,沉声道:“从今日起,我贾环不再做英雄。 有一,有二,绝不再允许有三。 我贾家人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在冲锋的路上,却不可死在屑小的暗算中。 再有第三次,不管是何人,除非你连我贾环一起杀,除非你能彻底毁掉我身后的这面黑云旗…… 否则,你杀我一亲人,自有人屠你满门。 鸡犬不留!” 说罢,不再看鸦雀无声的人群,贾环从韩大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在上百亲兵家将的扈从下,打马离去。 背影,终究悲怆!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面色难看,就算贾环能将这百余人亲随杀尽,又能如何呢? 这一次,他终究还是奈何不得白杰。 总不能,将太后真的逼死…… 不过,正如贾环所说,从今以后,除非谁有把握,能将贾环,还有黑云旗,都彻底毁灭。 否则,怕是没人敢再对贾家人出手。 两位军方大佬叹息了声,然后一起转身离去,回宫中复命。 他们还有太多的大事要做…… 而苏培盛则慢了一步,他一直目送着贾环一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 然后,他看向从后面慢慢出现的朱正杰,问道:“宁侯家中,究竟何人遇难?” 朱正杰道:“是他的侄媳妇,贾蓉的未亡人,秦氏。” “谁?” 听到前面,苏培盛脸上的同**已经消失了,可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朱正杰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似不明白他为何要再问一遍,不过还是答道:“是贾环的侄媳妇,秦氏。是他刚才亲口说的……” 苏培盛脸色渐渐变了,眼神更是古怪的紧,心中的同情心和难过之意瞬间不翼而飞。 他莫名的“嘿”了声,然后转身带人收队回宫…… …… 待苏培盛回宫时,紫宸书房内,已经没了牛继宗和温严正的身影。 隆正帝的脸色极其愤怒,他没想到,白杰等人竟敢如此放肆! 他打定主意,这一次就算不能将白杰枭首,也一定让他付出极惨的代价。 就算是太后相扰也不行。 此例绝不能开,否则国将不国! 不过,当苏培盛将“被害”之人说出后,隆正帝当场就怔住了。 邬先生倒是哈哈大笑出声,连连道:“我就说,我就说…… 若他家人真有一人伤亡,怕是白杰、赢朗等人的脑袋早就搬家了,陛下现在也将头疼该如何收尾。 堂堂莽三郎,从来视亲人至重,又岂会这般好说话?” “莽三郎?他莽个屁!” 隆正帝面色陡然涨红,指着苏培盛咆哮道:“去,告诉那个小奸贼,把该干的活都给朕干好了! 做不好,朕就治他一个欺君之罪,剥了他一身好皮!” 待苏培盛强忍着笑意离开后,隆正帝见笑的前仰后合的邬先生,也忍不住哼哼笑了起来。 不过,没笑两声,两人又停了下来。 邬先生看着隆正帝道:“陛下不是正在因太后之事发愁吗?不妨以此事破局!” 隆正帝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朕亦有此意。”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邬先生又感慨道:“此子,当真为陛下之福将也!着实有几分急智!” 隆正帝哼了声,道:“他倒是有急智,却将朕推进了麻烦里。 你看着吧,待明日,又是满城风云动神京! 哼!” 幽幽目光所向,龙首宫…… …… (。) 正文 七百八十章 要你们哭 当贾环一行人沉默的行驶至宁国时,宁国府的正门和侧门上,都已挂起了白绫,挂丧。 韩让亲自领着十数亲兵,守在紧闭的正门前,闭府。 待看到贾环等人回来,老远就能嗅到一阵血腥味扑鼻,韩让的面色一变。 他赶紧迎上前,上下打量了番贾环,见他无事后,才松了口气,交待道:“环哥儿,都已经按你的吩咐做了。 给西边儿老太太送信,说你无事。 内眷直接送回内宅,四门封闭,除了几个主子小姐外,西边儿的丫鬟婆子都没放进去一个。 明处有李万机家的领着几个老嬷嬷巡视,但凡有嚼舌的一律家法处置。 暗地里青隼也放了进去,严防有人窥探。 政老爷和链二爷还有族里一些老人都在前厅候着。 我这里挡了几波外人,都是一些寻常没怎么太来往的小家族。 倒是奔哥他们还没来。” 贾环闻言,点点头,冷笑了声,道:“那些人动作倒是快…… 二哥,劳你继续在这里守一下,除了奔哥他们几个,其余上门探访的人,一概挡回去。 告诉他们,三日后,贾家再开丧送讣闻。” 韩让闻言面色一变,道:“环哥儿,他们若是问府上仙逝的是……” 贾环道:“直接告诉他们,是宁国府蓉大奶奶。” 韩让闻言,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他护送马车回府时,隐隐听到的,分明是…… 不过,他生性沉稳,知道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就压下了心中诸多疑惑,没有多问。 不再多话,贾环一行人从侧门进府,李万机、付鼐等人早就侯在那里,眼见贾环无恙后,两人面色一松然后又开始悲痛起来,身后跟着几个抬箩筐的小厮,给每个人都送上了一条白布条束腰…… 贾环见状抽了抽嘴角,让亲兵队回营,该巡逻的继续巡逻。 乌远也领了一条白布条扎在腰间,然后径自回了他的小院,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他心性青春了…… 韩大则揪着韩三,回去教他怎么做事…… 韩大这些家将亲兵,单负责家族防卫之事,并不参与族内常务。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军方不得干政”…… 贾环带着李万机等人往仪门前堂走去。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贾环军法治家的好处了。 一路上,来往匆匆的仆人们,都面色凝重,虽然看不出什么悲伤,却绝无交头接耳,私下里嚼舌的现象。 偌大的宅子,上下数以百计的人口,除了脚步声和做事声外,居然没有什么闲杂噪音。 这就在很大程度上杜绝了许多烂事…… 若是在荣国府那边,此刻怕是早已各种消息满天飞了。 但在宁国府这边,敢编排家主之事者,杖四十都是轻的。 而若以军棍罚之,四十棍后,基本上非死即残。 有过一两个先例后,宁国府中再无敢嚼舌造谣生事者。 当然,宁国府仆役的月例银子虽然与荣国府一般多,但年节时的奖赏加起来,甚至比月例银子还多两倍。 因此,也没人愿意计较什么…… 进了仪门前厅后,乌央央的一群人呼啦啦全都站起身来相迎。 最长的贾代儒、贾代修,次一辈的贾敕、贾效、贾敦、贾政等人,再次一辈的贾珩、贾珖、贾琛、贾琼、贾璘,然后还有一辈最多,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兰、贾菌、贾芝等都来了。 这些人出息的不多,多是依靠宁国府而活。 乱哄哄的一番见礼后,贾代儒、贾代修等人虽然辈分大年纪高,却似乎都不敢直接跟贾环对话,而是一起推了贾政开口。 贾政便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挂了丧,到底谁没了? 总不能哭半天还不知道哭谁…… 贾环简单的说了下,是国舅府的白杰及几大王府世子喝酒后发浑,让人用弩箭射击了贾家的马车。 蓉哥儿媳妇和家里几个内眷一起去城南庄子看看刺绣,不幸遇难。 众人闻言大惊,一片哗然。 贾政面色铁青,问贾环如何处置。 贾环相告,那几个王府世子和国舅府的白杰已经被圈禁,等候定罪。 不过他们带去的一百多仆役跟随,已经被他的亲兵都砍了头,磊成了京观。 堂上瞬间一片死寂,倒吸冷气声格外清晰,一张张脸唬的惨白…… 贾环便趁机送客,告诉他们,已经派人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三日后再开丧送讣闻。 将一个个面无人色不敢吭声的贾家族人送走后,堂上还有贾政、贾琏、贾芸、贾荇还有贾兰。 贾环又废了几句口舌,告诉他们有去年贾敬出殡发丧的经验,都有了规矩,不会出乱,现在也不需要帮忙…… 将他们一并送走后,贾环快步往内宅走去…… …… 宁安堂后堂,众人一脸懵懂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起看看李万机家的送来的粗布白布条。 每人手边都有一条。 最后,大家又一起看向坐在中间,左肩头包扎着白纱,满脸无辜的小吉祥…… 一起出去的人,只有小吉祥受伤最重,可是,都活着回来了啊…… 她们问过李万机家的,到底怎么回事? 李万机家的只回答说,是三爷吩咐的,就再不敢多言。 可既然是三爷吩咐的,那说明贾环也没事。 那……这是怎么回事? 薛姨妈都满面迷糊的坐在那里,不过初闻丧音时猛然吊起的一颗心,到底还是渐渐落了下来。 只要贾环无事,其他人…… 堂上除了薛姨妈外,贾家姊妹们也都到齐了。 宁国府这边,除了秦可卿没来外,其她人也都到了。 连蛇娘都陪着公孙羽前来,闲云小道姑也借口要看看她的徒儿,一起来了。 好在贾环宅子大,一屋子莺莺燕燕坐在里面,居然一点也不嫌挤,还很宽敞…… 众人里,只有一个人还在哭泣,就是香菱。 她从小吉祥中箭飚血,生死不知时,就开始撕心裂肺的哭,一直哭到府里,嗓子早已经黯哑,还是哭。 等小吉祥被匆匆赶来的公孙羽和蛇娘轻松包扎好伤口,一根金针扎醒时,香菱惊喜的差点没昏过去。 然后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小吉祥,又开始哭,呜咽不停…… 手也一直抓着小吉祥的右手,半刻不曾分开。 因为香菱不知道,如果松开这只手,她还能不能再找到这个每日和她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个杯子喝水、一起玩耍、一起奔跑、一起午睡,连如厕都一起行动的姐姐。 这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 小吉祥一脸无奈的看着香菱,眼中的眼神却是难得的柔和怜惜,她小声道:“好了,我都跟你说了嘛,当时只是因为我体内强大的内劲,和偷袭而来的箭上的内劲,碰在一起,用力过猛,才昏了过去。 是我第一次使用内劲,还不熟练的缘故。 不然的话,我才不会受伤呢。” 一边说,一边顺手从小几上拿起一根白布条,要给香菱擦泪。 香菱嫌弃的躲开…… 小吉祥的话,让一旁的蛇娘、董明月、公孙羽和闲云道姑几人嘴角狂抽。 内劲,强大的内劲…… “可是姐姐,你哪有内劲嘛……” 等小吉祥收手后,香菱抽噎道。 小吉祥正色道:“你忘了,我给你说过的……” 香菱面色顿时古怪起来,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悄声道:“姐姐,你不是说,那其实就是屁……” 她虽然小声,可是因为嗓音黯哑的缘故,使得声音粗糙,音量很大…… 小吉祥闻言急了,没等香菱说完,就涨红了脸,着急伸手去堵她的口,却忘了左肩还有伤口,疼的她“哎哟”一声。 众人顾不得笑,忙一起招呼她。 史湘云一双明亮大眼睛也哭的红肿,她就坐在小吉祥的左手边,没好气的将小吉祥扶着坐好后,在她脑门儿上不轻的弹了下,听她“哎呦”一声,史湘云笑骂道:“都这般模样了,还作怪!” 史湘云的声音也微微黯哑了。 小吉祥闻言,嘿嘿一笑,看着史湘云不说话,嘴角却抿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史湘云见状哑然失笑道:“我懂,我要好好谢谢你救了我呢。” 小吉祥一只手小幅度摆的飞快,连连谦让道:“云姐姐客气了,太客气了,都是奴婢该做的!” 话虽如此,一双毛毛虫眉却得意的挑了挑。 见此,本来被府上丧事勾动心中悲痛回忆的林黛玉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唯有薛宝钗,面色依旧淡淡。 但也谈不上多厌恶了,她早已想开,眼不见为净罢。 虽然小吉祥着实不符合她心里丫鬟该有的规矩,可……也不算坏。 跳脱了些,但也不是狐媚坏心眼子。 因此,她只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白布…… 就在气氛越来越轻快时,贾环忽然从外面阔步进来,面色凝重。 众人忙起身,不过看到他腰间系的白布条,顿时都不笑了。 贾环先与薛姨妈见了礼,然后又看了看小吉祥的伤口,见她大眼睛里满满的泪花后,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说了声“不怕”。 小吉祥闻言,立马用右手抹去眼中的泪,咧嘴笑道:“我不怕!” 贾环看的心疼,不过没等他再说什么,薛宝钗从后面走了过来,看着他腰间的白布条,又摇了摇自己手中的白布,问道:“环儿,这是……” 贾环闻言,看了圈房内,见除了薛姨妈带了同喜和同贵两个丫鬟外,再无其她仆妇。 便对薛姨妈使了个眼色,薛姨妈会意,打发了两个丫鬟回去。 同喜同贵离去后,贾环目光又落在了蛇娘和闲云道姑身上。 不过,他最后竟又绕过了蛇娘,只是看着闲云道姑,面色作犹豫状…… 蛇娘与闲云不同,她的性命,甚至是后继蛇娘的命运,都与贾环相关。 这种涉及性命的利益最重,所以,蛇娘绝不会背叛…… 闲云见状,面色涨红,怒哼了声,便飘然离去。 众人看向蛇娘的目光,有些微妙起来…… 最后,贾环环视一圈,沉声直言道:“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林黛玉忙问怎么回事,要她们做甚。 贾环道:“要你们哭……” …… (。) 正文 七百八十一章 悲呼 “要我们哭?” 林黛玉不解其意,眷烟眉微微蹙起,道:“环儿,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这……哭什么?” 贾环解释道:“今日使坏射箭之人,正是昨日打了薛大哥的人,也就是皇太后的娘家侄孙。” “啊……” 薛姨妈和薛宝钗同时轻呼一声。 林黛玉气恼道:“那人真真可恶,环儿,你可曾捶他?” 小模样凶巴巴的,小拳头还挥舞了下! 在林黛玉想来,贾环连皇太后亲孙子都捶过,更遑论侄孙…… 要是贾宝玉在此,看到这一幕,说不得要捶胸顿足,感叹林黛玉近墨者黑,小清新不再…… 贾环忍着笑,点点头,郑重道:“我不仅把他捶的尿裤子,还把射箭使坏的人和那些王府世子的随从们都打坏了…… 这就是我要大家帮我的地方…… 皇帝已经派人把太后的侄孙和那些王世子给抓了起来,不过未了避免太后施压,反过来倒打一耙,我准备使个苦肉计!” “哦……” 林黛玉最先反应过来,拖长声音哦了声,然后抿嘴一笑,白了贾环一眼,道:“环儿,你真狡猾!” 贾环忙摆手,道:“不能笑,千万不能笑,不能露馅了! 好姐姐们,还有姨妈,你们可千万记住,这件事万万不能说出去。 国舅府的王八羔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打完我贾家亲戚,还敢动我家内眷,我非得教他怎么跪下写个大大的服字不可! 繁体的!” 贾环已经给家里姊妹们普及过,他写的绝不是什么错字,而是简体字,她们教他的,叫繁体。 尽管她们不怎么信…… “噗!” 林黛玉刚一喷笑,又忙用手捂住了口,眼神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然后嗔道:“你再作怪!都怪你!” 薛宝钗心里也很高兴,她高兴的是,贾环替她哥哥出了口气。 虽然从没开过口,可薛宝钗到底不想自己亲哥哥被人白白打一顿,还打的那么惨。 不过…… 薛宝钗迟疑道:“那……如何使苦肉计呢?只小吉祥吗?” 说罢,她看了眼一直眼巴巴看着贾环的小吉祥。 林黛玉在一旁面色微变,看向薛宝钗。 薛宝钗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可说话的语气,却满是轻疑之意。 仿佛在质疑,区区一个小吉祥,够的着苦肉计吗? 但薛宝钗自己没发现这点,她是无心的,不是故意要贬低小吉祥。 当然,在她心里,小吉祥本身也确实不够分量。 不止林黛玉听得出,心思聪慧一些的,都能听得出。 史湘云的眼神也微微一变,看着薛宝钗,目光有些不满…… 薛宝钗这才猛然醒悟过来,面色陡然涨红,尤其是在贾环有些讶异的目光中,她几乎无地自容。 倒是小吉祥浑然不在乎,她呵呵笑道:“宝姐姐,当然不是我啦! 在家里面姐姐们让着我,三爷护着我,才容我撒野。 搁外头,我这样的小丫头子八两银子能买俩! 死了也白死,说不定人家赔十两银子都会以为大方哩……” 薛宝钗闻言,脸色却愈发难看…… 家里其他人的脸色也都微妙了起来,薛姨妈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谁都不是傻子…… 倒是一旁的蛇娘似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热闹场面。 不过,不知为何,蛇娘笑着笑着,面色忽然一红。 原本就妖冶的容貌,顷刻间愈发妩媚。 让她身旁的公孙羽有些诧异的看了两眼…… 这时,贾环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使劲揉了揉小吉祥的脑瓜,道:“吉祥姐,你《姨娘心经》的功力日渐老道啊,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超过娘的水准了。” 小吉祥忙谄笑道:“哪里哪里,三爷过奖,奶奶那才叫真正的厉害哩!” 贾环又笑了声,才绷住脸,道:“不许再对家里人用…… 你说的本来就没错,你这八两银子能买俩的小丫头子,用苦肉计都不够苦!” 小吉祥一对毛毛虫眉顿时成了八字,巴巴的看着贾环。 她身旁,香菱可能哭的脑子坏掉了,居然也敢同仇敌忾的看着贾环。 不过被贾环扫了一眼后,又唬得连忙低下头…… 贾环捏了捏小吉祥的脸蛋,安慰了句:“等长大了就够了嘛。” 小吉祥这才又满脸灿烂,不过贾环一瞪眼,忙憋住笑脸,学着贾环绷紧了脸,模样古怪。 贾环不再玩笑,揭过这一重,对众人道:“宝姐姐说的没错,小吉祥现在是不行……” 薛宝钗闻言面色一变,想解释什么,可她的性子本就是藏拙的,在人前着实解释不开,也不愿解释。 而且,她的本意确实如此。 因此,薛宝钗到底没有张开口…… 就听贾环继续道:“所以,我对外通报的人是……蓉哥儿媳妇,秦氏!” “嗯?” 一阵讶然声响起,其她人倒罢,尤氏的眼神却微微有些深意…… 贾环心里有些无奈,他不得不向众人解释清楚。 因为家里姊妹们都知道,去城南庄子的人只有史湘云、贾惜春、小吉祥和香菱。 不将她们的工作做好,一旦她们在园子里或者荣国府说漏了嘴,很可能会弄巧成拙。 因此,他耐心解释道:“也是没有办法,用苦肉计之人,在不短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出现在人前。 其次,为了日后的复出,她还得是从前就深入浅出,极少在人前露面的…… 家里面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秦氏。 所以,你们在外面千万不要说漏了嘴,包括在西边儿和园子里。 不然传到太后耳中,我可是要倒大霉! 欺君之罪,不是玩笑的。” 众人彼此看了看,又是林黛玉率先道:“我必不会说岔的。” 其她人也一一附和道,连薛姨妈都让贾环放心。 众人统一的口径:先蓉哥儿媳妇秦氏,今日随湘云、惜春一起去城南庄子,路上却被太后侄孙无故射箭射杀。 就这一句,再多的没有。 大事搞定后,贾环长出一口气,然后眉尖忽然一挑,道:“诸位,那你们就……哭吧!”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贾探春最不喜这种作态,没好气道:“哭什么?就你能作。” 贾环无语道:“秦氏真要没了,三姐你也不哭? 你想想,她还那么年轻,早早的就寡妇失业,膝下又没留下一儿半女,整日里以泪洗面,凄凉度日…… 平日里见了你们这些姑姑们也都敬着,如今凭白无故的被人射箭惨死,你就……不难受?” “环弟,快别说了……” 贾探春没什么大反应,倒是贾迎春红了眼圈儿,难过起来。 贾探春虽然也常从荣国与宁国府夹道小门处经过,但她极少在秦可卿的天香楼里驻足坐坐。 她是爽利的性子,秦可卿对待贾家姊妹时,温柔恭顺之极的绵绵软性,不对她的脾性。 倒是贾迎春,几乎每次来看贾环,只要天香楼开着门帘,她就会进去小坐一会儿。 秦可卿接待她时的温柔性子,倒和她挺合得来。 因此,听了贾环的假设后,贾迎春率先红了眼圈儿。 其她人却没那么好哄了,不知道还好,秦氏真要出了个意外,她们也能落两滴同情泪。 可如今分明知道是假的,让人如何还有心思哭? 贾环见状皱眉道:“你们不哭,让人瞧出了破绽,如何是……” “哇!” 贾环话没说完,被身旁忽然响起的一道嚎啕声唬了一跳,众人齐齐看去,却见小吉祥在哇哇大哭。 一只小手尽力的掩住两只眼睛…… 史湘云见状,在一旁气急,一个瓜崩弹在小吉祥的脑门,笑骂道:“真跟你主子一模一样!” 小吉祥“哎哟”了声,捂住脑门,“委屈”的看向史湘云。 史湘云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这套对我不好使,对你三爷去使吧!” 话虽如此,不过到底还是替小吉祥轻轻揉了揉脑门…… 贾环看着这一幕,眼神柔和。 这让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薛宝钗,心里微苦。 “环儿……” 薛宝钗看着贾环唤了声。 贾环转头看向她,道:“嗯?” 薛宝钗轻笑道:“你还是先去忙你的吧,总要先去和秦氏说清楚,别唬住她了。 若真要做真,灵堂也要尽快搭起…… 再者,还有老太太那边。 你在这里,我们哪里哭的出来,笑都笑不尽……” 贾环闻言,得意道:“看到我,真就这么高兴?” 薛宝钗雪白的脸滕的一下通红,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心里却舒服了许多。 前面的薛姨妈也悄然的松了口气…… 说到底,这是一个爷们儿的世界。 女人们,终究只能看着爷们儿的脸色生存…… 世事如此,世情如此。 见她的脸色好了起来,贾环也不再耽搁了,对众人一拱手,道:“祝大家哭的痛快!” “呸!” …… 皇太后宫,寿萱春永殿。 相比于贾家宁安堂里的和谐气氛,寿萱春永殿中的气氛,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冰霜雪雨。 皇太后面色蜡黄的坐在凤榻上,听着下面一个老者跪在殿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哭诉:“太后哇,咱们白家,就只有那么一根独苗了啊! 他……他这是要绝咱们白家的后,挖咱们白家的命根哪!” 老者正是皇太后亲弟,国舅府白家家主,白庆。 皇太后闻言,气得浑身颤栗,对凤榻边的一个老太监尖声道:“去,将皇帝寻来。 本宫倒要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当的皇帝,竟容一个外臣如此嚣张跋扈!” “母后啊,您也是太善良。 若只一区区贾环,没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他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杰哥儿啊。 是他背后的人,用阴谋对付完儿臣后,现在又开始对付舅舅家,最后,怕是就要……” 忠顺王赢遈面色也不大好看,站在一边,对皇太后阴阳怪气说道。 皇太后本就一天一夜未尽水米,也未合眼,此刻又肝火大盛,再一听忠顺王之言,竟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来人!来人!快传太医……” …… 入夜,一艘大船从灞水行驶到了与渭河交界处。 夏初,两河河水湍急。 交汇处,更是时常形成巨大的漩涡,似乎能吞噬一切。 老船工们拼命的拉扯着巨大的缆绳,调整着风帆的方向,以避开前方一个突然形成的巨大漩涡。 船头儿大声叮嘱船上的人,都回仓内,待过了这段再出来。 然而,到底还是迟了…… “不好了,掉船了,有人掉下船了!” 一道仓惶的声音响起在船尾,连连呼救。 可是,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漩涡,大船一旦此时停顿,整艘船都难以幸免于难。 船头儿一咬牙,高声道:“拉帆,继续前行!” 大船,擦着漩涡,险险避过。 不过,没等船头儿松一口气,与船工们一起欢呼,就见大船主人气急败坏的赶来,劈头盖脸骂道:“蠢材!为何不停船?那是宁国府的贵人掉下船了……” …… 宁国府,后宅,天香楼。 贾环刚推门而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惊呼声。 贾环快步走了进去,挑开珠帘,进了里间闺房,绕过屏风,就看到秦可卿鬓乱钗横,香汗淋漓的靠在床榻上,目光惊恐、悲伤,似大梦初醒…… 秦可卿看到贾环进来后,星眼微饧,眸光如水,柔柔的悲呼一声:“叔叔啊……” …… ps:写前面的时候,有点卡文。 但是写到后面,思路又都顺了。 前面铺垫有些水,后面就拼命想多塞点干货进来。 但好像又变成了断章…… 写作是有点难…… 今天主要是心情有些悲伤,不在状态,因为我侄子要结婚了,奉子成婚。 我……我要当叔爷爷了,叔爷爷,叔爷爷,叔爷爷…… 谁帮我写个大写的哭…… 正文 七百八十二章 撕破脸皮 “叔叔……” 秦可卿美极的容颜上,一双幽情的眼眸中,满是令人心碎的伤忧。 她看着出现的贾环,只唤了声,眼中便滚落两滴晶莹泪珠。 贾环忙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问道:“可卿,怎么了?” 秦可卿苍白的俏脸上,浮起一抹晕红,但语气依旧悲伤,依偎在贾环身上,仰起脸,看着他道:“叔叔,我梦见钟儿了。他……他掉落了一个悬崖,在拼命的喊救命……” 贾环闻言,面色一滞,竟不敢与那双碎水晶一般令人心疼的眼睛对视,他垂下眼帘,握起秦可卿的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柔声道:“可卿放心,你忘了,梦,都是反的……” “是吗?” 秦可卿犹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盯着贾环,问道。 贾环重新迎上她的目光,点点头,道:“是的。” 秦可卿闻言,灿然一笑,恍若鲜花绽放,艳丽无双。 贾环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瓷玉一般的脸上,轻轻的摩挲着。 用绝世尤物来形容秦可卿,可能有些亵渎。 贾环以为,绝代佳人更合适些。 秦可卿绝美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红霞,一双美眸,若能滴出水般,情意绵绵的看着贾环,微微迷离的眼神,温柔惹人怜,又仿佛醉意熏然…… 樱桃一般鲜红的芳唇,微微张开,轻吐诱人的檀香。 贾环也仿佛醉了般,缓缓俯头,印上了那两片愈发艳红的软唇…… “嘤!” 一声酥骨娇吟,彻底点燃了贾环心中的烈火,一只大手顺着秦可卿薄薄的小衣,又挑开白锦肚兜,握住了那抹香腻软玉…… 秦可卿软若无骨的彻底瘫软到贾环怀里。 “当啷!” 一声巨响,惊醒了沉沦中的一对“狗男女”,两人陡然分开,转头看去。 却见竟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瑞珠,本来端着一个铜盆,想来是要给秦可卿洗漱用的。 不想进门后,就看到了这么劲爆的一幕,辣了眼睛,才失手将铜盆打落…… 瑞珠作为秦可卿的心腹丫鬟,比宝珠更亲近些,哪里会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心事。 早先她就为秦可卿烧过一木桶热水沐浴,贾环走后,她给秦可卿换洗里面衣裳时,就发现小衣早就湿透了…… 只是,知道归知道,到底没目睹过。 因此才会陡然一惊。 见贾环眼神凌厉的看过来后,瑞珠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一迭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贾环面色凝重,但秦可卿却又气又羞的看向他,因为他在她怀里的手还是不安分…… 秦可卿轻声道:“叔叔,瑞珠是我的贴身婢女,不会有事的。” 到底不习惯在人前乱来,秦可卿双手用力,将贾环那只作恶的安禄山之爪抽了出来,累的"jiao chuan"微微,最后那一勾抹,更是让她身子一颤,泪光点点…… 贾环终于想起了正事,咳嗽了声,沉声道:“起来吧……先别打扫,有事要说,和你也有关。” 瑞珠虽不解其意,但也不敢违逆,便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贾环。 贾环对秦可卿道:“可卿,还记得早上之时,我与你说的,要为你换个身份的事吗?” 秦可卿闻言,轻轻点头,看着贾环,道:“叔叔的意思是……” 贾环笑道:“真真是天意如此,才打定主意,就来了一个大好机会……” 说着,将白杰等人所为说了一遍,又将他的意图相告。 最后,贾环道:“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卿你正好可以金蝉脱壳,从今往后,再也不用被那个身份所桎梏。以后,也不会有人拿你的身份,来阻止咱们了……” 原本听得还有些害怕担忧的秦可卿,在听到贾环说出“咱们”二字时,脸色忽然明媚起来,她看着贾环,点点头,道:“叔叔,媳妇都听你的。” 贾环闻言,忍不住低头在她光洁美丽的额前吻了吻,秦可卿俏脸登时刹红,看了眼一旁瞠目结舌面红耳赤的瑞珠后,娇羞无比的将臻首埋入贾环怀中,嗔吟一声:“叔叔啊……” 贾环哈哈一笑,心中终于明白,古代为何那么多爱美人胜过江山,自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了…… 笑罢,他一手搂着怀中可人,一边看向瑞珠,道:“瑞珠,这件事还要你配合。” 瑞珠忙道:“三爷您尽管吩咐。” 贾环道:“为了尽量真实一些,你作为可卿最亲近的丫鬟,一定要悲痛欲绝。” 瑞珠闻言犹豫道:“三爷,奴婢不会作像……怕露陷。” 贾环“嘿”了声,骂道:“真笨!” 瑞珠沮丧的垂下脑袋,秦可卿哀求的看了贾环一眼,道:“叔叔啊,瑞珠是本分人呢。” 贾环抽了抽嘴角,忽地眼睛一亮,道:“有了……瑞珠可以表现的悲壮一些,直接碰柱而死……” “啊?” 瑞珠唬的脸都苍白了,差点跪下。 贾环没好气道:“当然是假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丫头……” “好了好了嘛……” 见瑞珠委屈的眼泪都要下来了,秦可卿到底心软,柔声细语求情道:“她是丫鬟,自然没有那么精明,太精明的人,我还不敢留在身边哩!叔叔,你不要再为难她了……” 贾环闻言,顿时动摇了,点点头道:“好。” “噗!” 秦可卿见之,又好笑又感动,嗔了声:“叔叔啊……” 贾环嘿嘿一笑,道:“可卿,一会儿我让你幼娘婶婶……嘿嘿,好刺激……” “叔叔啊……” 秦可卿俏脸满是云霞,娇羞无限的又嗔了声,将脸藏进贾环怀中,不敢抬头见人。 一颗心儿却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如同揣着一只小鹿般。 果真,好刺激呢…… 站在屏风处的瑞珠亦是面红耳赤的垂着头不敢抬头,怕辣眼睛…… 贾环真真受不住这股风情,不顾瑞珠在侧,竟又将手探了进去。 那处香软被袭,秦可卿的身子猛然一僵,仰起头,媚眼如丝的看着贾环,眼神哀求…… 贾环深吸了口气,差点“缴枪不杀”,但到底没有完全“精.虫上脑”,赶紧说正事:“一会儿,我让你幼娘婶婶来替你施闭气针,之后再替瑞珠施针。三天内,你们都会失去知觉。 三天后,我送你们入园子里后山林中的道观里,你们且在里面暂居一段日子,等风头过了,我再接你们回来。 放心,我会时常去看你的。” 秦可卿痴痴的看着贾环,点点头,道:“我信叔叔。” 贾环深吸了口气,然后忽然低头,堵住了那张樱红口,良久后,才松开。 看着"jiao chuan"吁吁,泪光点点的秦可卿,他沉声道:“可卿,我走了。” 说罢,大步离去。 什么是祸水级的红颜,不外如是。 和正处于巅峰年华的秦可卿相比,无论是林黛玉还是史湘云亦或是薛宝钗,这种风情都要差一些。 贾环此刻无比渴望,时间能过的快一些,早日解除他的禁欲之苦…… …… 相较于天香楼里的鸳鸯粉帐、卿卿我我,皇太后宫,寿萱春永殿中的气氛,恍若数九寒冬。 隆正帝面色铁青的站在凤榻前,看着惨白着脸,人事不知的皇太后,对一旁太医寒声道:“公孙太医,太后到底如何了?” 公孙太医,正是太医院院判,公孙羽的父亲,公孙竹老头儿。 他闻言后,忙起身躬身道:“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是因为连夜未眠,且滴水未尽,干熬至此,又急怒攻心所致。 只要好生休息,且用一些小米参粥调养,平心静气修养数日,即可痊愈。” 隆正帝闻言,轻轻松了口气,道:“太医辛苦,先下去准备吧,待太后痊愈,朕自不吝赏赐。” 公孙老头儿忙再行一礼,赶紧离开了气氛愈发压抑的皇太后宫…… “都出去说话。” 隆正帝又看了眼紧紧抿着薄薄而苍白的嘴唇,昏睡不醒的皇太后,对忠顺王赢遈和国舅白庆说道。 然而,忠顺王赢遈却当场拒绝道:“本王要守着母后。” 国舅爷白庆也面色犹豫…… 隆正帝细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压低声音沉声道:“不要吵到太后,出去说!” “有什么好说的?有什么好说的? 你敢做还不敢承认? 当初在郑亲王府,如今又在本王府中,如出一辙的栽赃手段。 嘿! 倒真是高明的紧! 当初父皇就没查出来是怎么回事,如今孤王也查不清楚。 你倒是真能干。”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赢遈似乎是肆无忌惮,又仿佛是破罐子破摔,根本不在乎隆正帝的帝王身份,冷嘲热讽道。 一旁的国舅白庆当聋哑人,面色木然的站在一旁,不过嘴角到底扯出了一抹讥讽…… 隆正帝见之,面色大怒,也顾不得压住声音,寒声道:“老十四,你不要太放肆!朕乃煌煌帝王,又岂会行那般下作之事?更没有你这种胆量,咒魇朕不算,连太上皇和赢历也一并镇魇! 你好胆,竟然敢让君拜臣,父跪子! 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你?” “你……” 赢遈闻言,气得面色涨红,咆哮道:“不是本王做的,就不是本王做的。本王要咒,也只会咒你!” “放肆!当朕真不能诛尔耶?” 隆正帝暴怒喝道,一张黑面如铁,细眸中满是杀气。 顺风顺水一辈子的忠顺王哪里经得起这个,被隆正帝一喝,尽胆寒了。 因为他从隆正帝眼中,当真看出了浓郁的杀意! 然而就在这时,凤榻上传来一道气息虚弱,但语气却极怒的声音:“你杀,你杀!你先弑母,再杀弟,杀完我们,再杀你舅舅一家! 本宫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心毒手辣的独.夫!” …… 正文 七百八十三章 如戏人生 隆正帝心如死灰般看着凤榻上强撑起身子的太后,看着她凌乱的头发下,一张苛刻惨白的脸上,一双三角老眼里满满的怨毒目光,隆正帝身子晃了晃…… 他不明白,为何分明都是她的儿子,她却这样待他。 难道,他就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吗? 母子之间,何以……何以竟生死相盼!! 心灰意冷下,隆正帝也懒得去看一旁忠顺王得意的面孔。 他木然道:“既然母后已经无事,那儿……臣,就告辞了。” 说罢,隆正帝转身就想离开这处令他全身冰冷的宫殿。 然而,没等他转身,就听凤榻上再传来尖锐的声音:“等等!” 隆正帝心中涌出一抹厌恶,却只能强忍着,道:“不知母后还有何吩咐?” 太后在赢遈的搀扶下坐起身子,一双老眼死死的盯着隆正帝,如看仇人一般,她愤怒道:“皇帝,本宫娘家人如何招惹你了,还是你要盼本宫早死?” 隆正帝闻言,面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殷红,紧握的拳头几乎掐进肉里,却只能跪下,一字一句道:“儿臣不敢。” “你不敢?” 皇太后暴怒道:“你将我皇儿陷害软禁,使他丢了大权。你还……你还想害杰哥儿的性命!他是我白家唯一一根独苗,你这是要绝我白家的后,断我白家的根! 你这不是想置我于死地,又是什么? 好一个心思阴诡的皇帝!” 隆正帝怔怔的跪在那里,木然道:“忠顺王府的巫蛊咒阵,儿臣已经毁去。 赢遈……儿臣不会拿他怎样,待父皇出关后,自有他老人家秉定乾坤。 至于白杰…… 他竟伙同宗室诸王世子,于酒楼上,射杀宁国内眷…… 母后,若不是儿臣急命人去救。 白杰此刻,人头早就被人砍下喂狗了!” 皇太后毕竟还是有心智的人,她一听就觉得不对,道:“胡说八道!诸王世子都被圈禁在宗人府,他们如何会通杰哥儿一起做下那等没脑子的事?” 隆正帝闻言冷笑一声,道:“这……母后就可以问问赢遈了。” 皇太后猛然看向忠顺王赢遈,眼神却与看隆正帝时的森然截然不同,多了些见责,少了些冷酷,道:“小十四,这是怎么回事?” 忠顺王赢遈悻悻道:“母后,儿臣责令宗室诸王带他们世子回府反省,圈禁到他们府里。儿臣也没想到,他们会不听命……” 皇太后哼了声,脸色难看的看向她弟弟白庆,冷声道:“杰哥儿是怎么教诲的?怎么这般容易上当受骗?他年纪小,管不住手下的人胡作非为也是有的,你当祖父的,就不能挑几个老成的放在他身边看着?” 白庆连连道:“太后教训的是,是臣弟的错。待杰哥儿回来后,臣弟一定好生严加管教,将太后懿旨告诉他。杰哥儿最听太后的话,以后再不敢轻信他人了。” 皇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对隆正帝道:“你也听清了?都是杰哥儿手下的人自作主张,胡作非为,和他没什么相干。” 隆正帝漠然道:“母后,这件事闹到现在,已经不是皇家说不相干就是不相干的了。 宁国府死了一个内眷,还是直系亲眷。 且不提贾家荣宁二公于国朝有扶邦定鼎之著勋。 宁国侯贾环自身便深得太上皇宠爱,亦有大功于江山社稷。 这般被人袭杀了亲眷,若朝廷没有一个交代…… 母后,您应该知道,贾家在大秦武勋和军中的影响力。 纵然太上皇此刻出关,也必杀白杰!” “啊!” 隆正帝斩钉截铁的话一出,国舅白庆当真如五雷轰顶,大叫一声后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哭嚎道:“太后哇,你可要救救杰哥儿啊!不然爹在天之灵,也闭不上眼哪!” 皇太后本来渐渐动摇的心,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又坚硬起来,她看着隆正帝,一字一句道:“贾家人,不是杰哥儿杀的,是下面人自作主张。” 隆正帝嘴角浮起一抹讥讽而又快意的冷笑,道:“母后,白杰已经认了。” 皇太后勃然大怒道:“他不过一个孩子,又懂得什么?他是被吓被骗的!本宫说不认,就不认!” 隆正帝脸色又木然了,道:“母后大可发懿旨给大理寺、刑部和兰台寺。” “混账!你……” 皇太后被此言呛的满脸通红,身子又打起摆子来…… 她以为,隆正帝这是在当面打她的脸。 昨日她才被贾环和李光地逼着回宫,颜面丧尽。 视为奇耻大辱! 却不想,隆正帝竟敢当面嘲讽她妄想后宫干政,还想让她再次被三司打脸! “母后,母后……” 赢遈见状大惊,忙上前扶住皇太后,大哭道:“母后,你可不能被气坏了身子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儿臣必死无疑哇!” 说罢,他跪倒在凤榻边,抱着皇太后的腿大哭不止。 一旁的国舅亦是如此,伏低嚎啕。 一时间,寿萱春永殿内气氛凄凉无比。 皇太后阴狠的目光逼视着隆正帝,隆正帝只是跪在那里,垂着眼帘,闻若未闻,视若不见。 皇太后心中恨之极,只觉得身上掉下的这块肉,竟是心中最厌恨之人。 她当初生下他时,就九死一生。 然而,好不容易生下来,却当天就被抱走,交由无子的孝懿仁皇后育养。 而她,只由普通端茶倒水的宫女,晋封为最低等的嫔。 第一次生产,几乎要了她的命。 而隆正帝幼年时,却根本不认她。 风风光光的做他的中宫养子,竟比她这个生母的地位还要高。 从那时起,皇太后就认定,此子是她生命中的孽障。 直到吃足九年的苦,又再次诞下龙种,也就是次子赢遈,才一举被封为德贵妃。 而生赢遈的时候,她几乎没感到什么痛苦,就生出了乖巧懂事的儿子。 自此之后,她心里,只有幼子,才是她真正贴心的儿子。 而长子,却是只能为她带来厄运的讨命鬼。 到后来,他用“卑劣”手段,抢走了幼子的皇位后,这种厌恶达到了根深蒂固、深恶痛绝的地步。 只是…… 她毕竟是从宫中最底层,一步一个脚印爬起来的女人。 能坐到太后这个位置,她脚下不知踩着多少具枯骨,心中又怎会没有成算? 只看她方才三言两语便颠倒黑白的本事,就知道她不是易与之辈。 因此,当她发现,仅用太后的身份硬压不住隆正帝后,她便开始动起了心思…… “皇帝……” 皇太后的语气忽然变得极弱,她道:“本宫十三岁便进宫,做宫女服侍太上皇。端茶清扫,服侍贵人。这一做,就做了六年。 期间,是我父亲变卖家财,替本宫打点宫中大太监和宫女,才让我得以活了下来。 而后,十九岁时,得太上皇宠信,诞下了你。 那一年,我的身子骨太弱,太弱。 若非是我父亲再次变卖家财,各处搜买好参,送入宫中与我,我是坚持不下来那十月怀胎之苦的。 许是皇帝生来便有大富贵,却把我折腾的好苦、好苦…… 生你时,整整折磨了我三天三夜,连最后一口气都快要耗尽,产婆嬷嬷几乎都要放弃时,才生下了你。 之后,你跟了孝懿仁皇后去受用,而我…… 呵,却只能继续受苦。 还是我的老父,将……将所有的家财变卖,连老宅都舍了出去,才再次救了我的命。 皇帝啊,本宫如何忍心,让白家绝后,让父亲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啊!” 隆正帝闻言,面色微微动容。 他这并非第一次知道他当年出生时,并不顺畅。 但他却不知,竟有这么多苦难。 隆正帝有些心软了…… 只是,他陡然又看到皇太后眼角边的那一抹一闪而逝的讥讽和厌恶后,心中猛然惊醒。 他忽然想起,孝懿仁皇后活着的时候,曾教导过他的话:这个世上,如果还有哪里的女人不能相信,那就是皇宫! 越是走到最后,身份越是高贵的女人,就越不能相信。 隆正帝刚刚暖化的心瞬时又冰冻起来,他淡淡的道:“母后,儿臣也希望白家能传承万代,与国同戚。只是……国法无情。 只要军方以国法威逼…… 呵呵,十四弟不是有门人掌刑部和大理寺么? 十四弟可有信心,让他们压下此案?” 忠顺王闻言,面色一变。 大理寺和刑部可以压的住平民百姓,可以压得住寻常读书人和官员。 但是,如果连勋贵被随意打杀都能压下…… 那他们就可以上天了。 武勋将门不得干政,前提是没人惹他们,理不在他们那边的时候。 没人欺负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想无风荡起三重浪,更何况白杰等人作死杀人。 若不是贾环,也好办些,无非是一手利诱一手打压恐吓。 可是……这些招数想对贾环这个层次的勋贵,那只能是找死! 大理寺敢偏一点,贾环敢带亲兵砸了大理寺衙门,打断大理寺卿的骨头! 这就是勋贵与普通官员之间的差距,也是原著中,贾母敢戏言威胁王太医,治不好病要打烂太医院的底气。 忠顺王面色变了变后,忽然眼睛一亮,道:“有了,老四……陛下,你可以去让贾环闭嘴啊!你不是最宠信他吗?你的话他一定听。 只要贾环闭嘴,其他的事都好办。 没有这个刺头挑事,本王看谁敢多嘴!” 赢遈越说越有气势,狠狠一挥手道。 隆正帝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赢遈,讥讽道:“你这般了得,那你去给贾环说,让他闭嘴试试。” “你……” 忠顺王闻言一滞,说不出话来。 当年贾环只一区区子爵时,就敢仗着身后那个混账圈子,和他顶着来。 现在……赢遈觉得他要敢上门提出这个要求,贾环就敢用脚踹他一脸…… 真正是纲常混乱,没有尊卑! 想起大秦对勋贵的包容甚至是纵容,忠顺王就恨得咬牙疼。 他打定主意,若有一****掌权,一定将这些嚣张跋扈的混账们,全部废掉! “皇帝!” 见忠顺王被隆正帝怼的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皇太后心中大恼,语气加重的喝了声,然后又强压怒火,变得虚弱可怜道:“皇帝,这件事,确实是你十四弟做差了。 不过,他也是被宗室诸王所骗。 他分明叫那些王爷将各家世子带回去圈禁,严加管教。 可是,他们却没有……” “母后,是赢朗鼓动白杰下的手。” 隆正帝心中隐隐有些快意,说道。 皇太后闻言一滞,面色一下涨的通红,眼神如刀的看着隆正帝,身子晃了晃,往一旁倒了下去…… “母后,母后!!” 忠顺王大惊,大声喊道。 国舅白庆也跟着呼喊道:“太后,太后哇……” 隆正帝忙从地上起来,高声喊道:“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皇太后,绝不能有事。 否则,一顶气死太后的帽子扣下来,太上皇出关后,能生生废了他。 就算太上皇不出关,忠顺王都能借机联络宗室和朝廷大臣,行废立之事! 不过,没等太医来,皇太后又幽幽的“醒”来了。 她虚弱无力道:“皇帝……” 隆正帝顾不得其他,忙应道:“儿臣在。” 在他面前向来刚硬的皇太后,竟流下了眼泪,道:“俗语云:兄弟齐心,合力断金。你十四弟也只是想帮你……当然,他却好心帮了倒忙,你怪他,也有道理。 他那宗人府宗正之位,不当也就不当了吧…… 他太忙了,又要忙着朝政,还要服侍本宫。 自然没有多大功夫管教朗哥儿,才使得他们做下蠢事……” 隆正帝闻言点点头,道:“太后所言有理,正是因为十四弟这般忙碌,儿臣才让他暂停了辅政之职和宗人府宗正之位,上能代替儿臣孝顺母后,下能教育好王府子弟。” “你……” 忠顺王赢遈闻言大恨,刚想反驳,却被皇太后厉色瞪住,而后,皇太后对隆正帝道:“好,就让你十四弟,代你尽孝。 那么,杰哥儿和朗哥儿,就该是无辜的吧?” 隆正帝心中大快,不过面上却犹豫了下,道:“儿臣……派人去跟贾环谈,让他不要再闹了。” 皇太后面沉如水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道:“对,他毕竟是臣子……你让人去跟他讲道理,人毕竟不是杰哥儿杀的,谁杀的人,他去杀谁就是……” “已经杀了,杀了一百多个……” 一旁白庆忙解释道。 皇太后倒吸了口冷气,又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道:“若不是儿臣派了牛继宗和温严正与苏培盛一起去,及时赶到,白杰和赢朗的人头早就落地了。是儿臣让苏培盛严厉警告他,有朝廷法度,也要相信朝廷,又有牛、温两位军机大臣相劝,他才堪堪收手。” “竟如此嚣张跋扈?” 皇太后皱眉道。 隆正帝嘴角抽了抽,道:“母后,这件事如果不速决,待太上皇出关后,一定会拿白杰的脑袋,来平息武勋的怒火。这件事,已经不能用荒唐来形容了,简直是骇人听闻。” 皇太后闻言,面色隐隐发白。 她又岂会不知此中轻重? 想想太上皇的性子,待他出关后,若此事还未决,白杰的脑袋绝无幸免之礼。 这和太上皇宠信不宠信贾环无关,这是事关国朝纲统。 从太祖时候起,皇家就一直反感忌讳宗室和外戚干政乱证。 因为这种事,太上皇手里的人命还少吗? 念及此,皇太后哪里还敢耽搁,忙道:“皇帝,你再让牛、温二人一起去一趟,就告诉贾环,要杀白杰,就等于杀本宫。放过白杰一次,本宫必……厚待贤德妃,还有杏儿那丫头的事,本宫也不再理会。” 隆正帝心中想起贾环布的这个局,心里想笑,面上却愈发凝重,他长叹息一声,疲惫道:“儿臣尽力吧。” 皇太后想了想,再道:“对了,你告诉贾环,最好……最好尽快发丧,不要大办,本宫赐他……谁死了?”皇太后忽然一皱眉,问道。 忠顺王赢遈和国舅白庆闻言面面相觑,摇了摇头,一起道:“不知。” 皇太后看向隆正帝,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隆正帝心中一跳,又叹息一声,道:“是贾环的侄媳妇,贾秦氏,原贾蓉的未亡人。” 皇太后闻言,眉头皱了皱,看向忠顺王和国舅,她心里忽然有种怀疑的感觉。 忠顺王眼睛转了转,不过没等他想到什么,国舅白庆就忙道:“太后,是真的,是真的。动手的人是白福,箭术极为高明。他们去醉康居也是临时起意,不会有人设计,错不了……” 皇太后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道:“让刘昭容与苏培盛一起去,告诉贾环,本宫追赐贾秦氏五品恭人的诰命,让她风光大葬。至于葬礼,就速速办了,最好别声张。” 隆正帝似乎极累,面色苍白,身形似乎都有些不稳,他道:“儿臣,儿臣这就去办。至于能否办成……尽力吧。 母后,您多修养身子,儿臣告辞了。” 皇太后看着他,缓缓的点点头,道:“皇帝去吧,本宫知道了。” 隆正帝躬身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待隆正帝身影消失在寿萱春永殿殿门后,忠顺王急道:“母后,如何答应他真罢了儿子的官?” 皇太后闻言哼了声,怒道:“若不是你们教出的儿孙蠢不可及,本宫又如何在此劳心费力?十四,朗哥儿到底什么打算? 他为何会怂恿杰哥儿去杀武勋大臣的家眷? 他难道不知道,这是死路一条吗? 待太上出关后,有他们的好果子吃!愚蠢!” 忠顺王闻言,恨得咬牙,道:“那个孽子,待本王回去后,再好生教训他!” 皇太后叹息一声,道:“罢了,他本就被……唉!你也别急,先过了这回。 太上皇就要出关了,现在的一切决议,到时候都不作数。 本宫会在太上面前替你多求求情,你也争点气罢。” 忠顺王闻言,迟疑道:“母后,父皇还会再重用儿臣吗?” 皇太后哼了声,满满自信道:“自古而今,皇权的奥妙逃不出平衡二字。你太上皇要继续执掌乾坤,自然不允许天悬二日。到时候,自有用你的时候。” 忠顺王闻言,忙点点头,四十岁的人,竟还如同孩童般撒娇:“母后,您真厉害!” 皇太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语气却宠溺道:“孙子都快有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不害臊。也不怕你舅舅笑话你。” 赢遈理直气壮道:“别说儿子才四十,就是八十,儿子也一样要在母后膝下彩衣娱亲。谁爱笑谁就笑去!” 国舅白庆忙道:“不笑不笑,王爷这般有孝心,夸还来不及呢!” “诶!舅舅,在母后面前,只叙家礼,不叙国礼,喊什么王爷,就叫我十四就好。” 忠顺王大气道。 国舅白庆闻言,感动之极,对皇太后道:“姐姐,这才是咱家的好孩子啊!” 皇太后面色好看了许多,笑道:“我也就这么一个好儿子罢!” 寿萱春永殿一根红漆柱子后,一个侍立的宫女,眼神闪烁…… …… 荣国府,荣庆堂。 见贾环进门后,贾母忙一迭声的喊道:“环哥儿,环哥儿……” 贾环见除了红着眼的薛姨妈和贾家姊妹外,贾宝玉和王瑜晴也在,除此之外,还有满堂的丫鬟婆子…… 贾环面色悲戚,走到堂前跪倒在地,泣道:“孙儿向老祖宗请罪!” 看到这一幕,堂上人纷纷起身,贾母面色悲伤,但眼神宽容。 薛姨妈还有贾家姊妹们,面上也悲伤,但眼神……神奇! 贾宝玉面色惋惜感叹,摇头叹息。 王瑜晴面色淡然…… 其他婆子丫鬟们,装腔作势哭出声的很多。 贾母挥了挥手,让那些婆子丫鬟们都出去了。 然后她对贾环道:“起来吧,我都知道了。这都是命,又怎能怪你?” 贾环闻言,却依旧伏地不起,只是哭泣。 贾母也流出了眼泪,看了看薛姨妈等人。 薛姨妈忙起身,道:“老太太,事情还多,环哥儿想必也有话对你说,我们在此不方便,就先回去了。” 贾母没有挽留,叹息道:“姨太太好走。” 薛姨妈点点头,然后便与薛宝钗等贾家姊妹们一起离去了。 一行人,面色悲戚,但似乎……都有些古怪…… 不过,贾宝玉和王瑜晴居然还没走。 贾环抬起头时,泪流满面,看着贾宝玉,有些奇怪。 贾母忙道:“你宝哥哥有话对你说。” 贾环闻言,看了眼王瑜晴,心中暗恼,想道:莫非贾宝玉这个时候还要为这个丫头说话? 他看向贾宝玉,眼神清冷。 然而,贾宝玉面色犹豫了下,却开口道:“三弟,我……我是想跟你说,你不要太难过,太自责了。 蓉哥儿媳妇没了,这许是天数,也是命理的运数使然…… 怪不得你的。 这些年,你做的其实已经很好了。 你……你就不要太自责了。” 说罢,贾宝玉看了贾环一眼后,又忙垂下头,面色显得有些不自在…… 贾环闻言,怔了下,看向一旁的贾母。 贾母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不是她教的,但面色极为满意…… 贾环又看向贾宝玉,呵了声,正色道:“我知道了,谢谢二哥。” 贾宝玉闻言,抬起头,看着贾环,道:“不用谢……那三弟,你和老祖宗说话,我和瑜晴姐姐先走了。” 贾环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后。 他看向贾母,莫名道:“老祖宗,二哥……莫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吧?” 贾母闻言,瞪着贾环,道:“就不许你宝哥哥懂事?” 贾环眨巴了下眼睛,道:“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啊……” 贾母抽了抽嘴角,哼了声。 倒是一旁的鸳鸯小声解惑道:“之前老爷找二爷说过话……” 贾环闻言,长出了口气,道:“我就说,差点还以为妖魔附体了……” 贾母闻言大恼,看向鸳鸯,恼道:“你这小蹄子,按捺不住了是不是?你知道宝玉他爹跟他说了什么?” 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三人,鸳鸯倒不是太怕,抿嘴道:“老太太,二爷说的话,却不像他说的嘛。” 贾母大恼:“我的宝玉就说不出这话?人都道"qing ren"眼里出西施,敢情在你这小蹄子眼里,只有环哥儿最好,我的宝玉就不好了?” 鸳鸯闻言大羞…… 贾环眨了眨眼睛,总觉得画风不大对,他小声道:“老祖宗,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吧?秦氏她……” 贾母闻言,淡淡的道:“我们纵然心痛,又能如何? 死了的已经死了,听说你也惩戒了凶手?那就这样吧,以后家里的娘们儿,都少出门就是。 你宝哥哥说的对,这些年你已经做的够好的了,不要再自责难过了。” 贾母的话,让贾环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如此,老太太是怕他太过自责,所以才和鸳鸯一唱一和的,在活跃气氛…… 再看贾母和鸳鸯的眼神,岂不正是蕴着担忧? 贾环心中感动,忙行至榻前,拉着贾母的手,将个中原因讲了个通透。 当然,犹豫再三,他到底还是没有将秦可卿的身份讲透。 一来,他担心吓住了老太太。 二来,他也怕贾母看轻秦氏,毕竟,她的出身实在太过污点…… 不过纵然如此,也已经将贾母听得目瞪口呆。 苦肉计,还能这般使? 正在贾母和鸳鸯瞠目结舌之际,忽然从外面走来一婆子,道:“老太太,三爷,东边府上的李万机领着牛伯爷和温伯爷,还有两个宫里人来寻三爷。老爷和链二爷在前面应酬着,让奴婢来请三爷。” 贾母忙道:“快快去吧……”又道:“环哥儿,你多注意啊,莫要……” 贾环看出了贾母言中未尽之意: 莫要玩火自.焚。 贾环对她和鸳鸯给了个宽慰的笑脸,然后转身,面色悲愤,大步走出。 这如戏的人生啊,都是好演员。 …… ps:这章标题和内容符合吧?哈! 还有,皇太后对隆正帝的态度,可参考雍正朝其生母德妃对雍正的态度。 基本上不算夸张,尤其是康熙死后到德妃死之间那半年时间里,真是母子如仇。 有意思的很…… 正文 七百八十四章 欺人太甚! 荣国府,仪门前厅。 堂上,牛继宗和温严正面色极为难看的坐在那里。 若非他们之前才打定主意,在此等形势混乱,深不可测之机,需要保持对皇家尤其是隆正帝的尊重。 而隆正帝又亲书手谕,言辞诚恳的请他们出面。 牛、温二人绝不会委曲求全,趟此次浑水。 欺人太甚! 两位位高权重的军方大佬,气息凝重肃穆的坐在那里,气场威压下,其他人就更不自在了。 苏培盛和一位年老的宫中昭容倒也罢了,皇宫那个地方,没有一个极强大的心脏,吓也要被吓死。 两人只是绷着脸,垂着眼帘坐着。 相比之下,苏培盛似乎还更轻松些…… 但陪客的贾政和贾琏就显得极不得劲了,他们方才刚刚得知了贾环命亲兵砍下一百多人头垒京观的事。 两人差点没骇晕过去。 此刻再见到这等阵势,满心以为要大祸临头…… 而这个时候,贾环一脸悲痛愤恨的走了进来。 第一眼看向的,竟是苏培盛。 苏培盛心底有数,他本以为贾环是装的,只是,在和贾环有些泛红的双眸对上后,他就发现他错了。 贾环不是装的,他的愤怒是发自肺腑的。 嘶! 苏培盛倒吸一口冷气,心中顿觉不妙,这才陡然想起,贾家那辆马车里,虽然应该没有送命,不然贾环早砍了白杰的脑袋,但肯定还是有人受了伤! 这…… 想起贾环护短的性子,苏培盛一时间,感到事情棘手了…… “牛伯伯,温叔叔,爹。” 贾环冷冷看了苏培盛一眼后,才一一招呼道。 看着贾环脸上极为沉重悲痛的神情,本想严厉训斥他残暴不仁的贾政,忽然骂不出口了…… 而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见此对视了眼后,眼神凝重,一起应了声,就不再开口。 他们要让苏培盛先说…… 苏培盛直觉嘴里发苦,只是,毕竟皇命在身,他又有什么办法…… “咳!” 苏培盛清了清嗓子,含笑道:“宁侯啊,这个……今日之事,陛下得闻后,极为震怒,痛心疾首。 特意让奴婢前来相告,对国舅府二等男白杰,及宗室诸王府世子等人的严惩。 白杰,革除二等男之位,圈禁于府,不得外出半步。 其余王府世子,亦皆照此例,革爵,圈禁宗人府,终身不得踏出半步。 宁侯,陛下这次,可是下了狠手了……” “不公。” 贾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贾政、贾琏两人闻言面色一白…… 苏培盛脸上笑容顿时凝固,道:“什么?” 贾环直视苏培盛,一字一句道:“本侯说,陛下此命不公!” “环哥儿,你不要太……” 贾政再也忍不住了,他是儒教出身,最讲究君臣父子。 诽谤君上,心存怨望,对他来说,实在太过了。 贾环看着贾政打断道:“爹,家人无辜枉死,只将罪魁祸首夺爵圈禁,便是不公。” 贾政心里只想着息事宁人,毕竟已经杀了一百多了。 可他听到贾环的话,又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重重叹息一声,面色为难…… “那宁侯以为,如何惩罚才为公道?” 忽然,一直跟在苏培盛后面沉默不出声的那名银发老嬷嬷开口问道,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动,眼神更是阴冷。 贾环瞥了她一眼,淡漠道:“自然该明正典刑,杀人者偿命!” “呵呵。” 老嬷嬷阴森笑道:“宁侯,白爵爷乃太后唯一侄孙,国舅府的嫡亲独苗。 其他人要么是亲王世子,要么郡王府世子,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 就为了区区一个小寡……” “啪!” 毫无征兆的一记耳光,众人甚至都没看清贾环的身形,那位太后宫中的老昭容话未说完,就倒飞而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张老脸高高肿起,满眼的惊恐愤怒和不可思议看着贾环。 她想不明白,贾环怎地就敢打她,他怎么敢?! “环哥儿,住手!” 牛继宗和温严正都震动了,连忙喝住了还要再出手的贾环。 贾环缓缓收起就要踏下的脚,看着那位老昭容,寒声道:“我贾家四世三公一侯,满门忠烈,比那小狗杂.种尊贵一万倍! 如何当不起他偿命? 老贱婢,你再敢对贾家有半分不敬,本侯这就送你上路,去找你的老相好莫为广作伴去!” “噗!” 太后宫老昭容闻言又羞又怒,触动伤势,一口老血喷出。 她为了效忠皇家,服侍太后,一辈子未嫁,至今还是云英之身。 去被贾环这般侮辱,当真是恨欲狂! 只是,到底不敢再出一声。 因为她从贾环眼中看到的杀意,做不得一分假。 她只能用无比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贾环…… “宁侯息怒,宁侯息怒啊……” 一旁,苏培盛连连劝道,面色焦急惋惜,然而心里却说不出的舒坦。 说起来都是泪,苏培盛的心里憋屈的不得了,他堂堂大明宫总管,一等一的大太监,可是在宫里的排位,还不如眼前的这位区区昭容女官。 就因为她是皇太后信得过的人,寻日里,若是看苏培盛不顺,她都敢当面呵斥。 甚至有一次,还因为他的一点疏忽,就罚他下跪! 个中屈辱,苏培盛没齿难忘。 只是,只要这个老女人一天是皇太后信重的昭容,他就一天拿她没办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性格刻薄阴毒的女人作威作福。 却不想,这个老娼.妇也有今天,畅快!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在宫里作威作福几十年都已经习惯了,别说他苏培盛,就连皇后都给她几分薄面。 倚靠着太后,不用动脑子的日子太久,脑子都已经生锈了。 竟想不到,莫为广尸骨未寒,就是眼前这位主干的。 她难道就以为自己比莫为广更高明? 活该有此一遭! 苏培盛巴不得贾环再打几下…… 太后如今正是心虚之时,对奴婢又最是薄情,莫为广就是明证,她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贱婢,现在再起波浪。 所以打也是白打! 苏培盛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只是,他看得明白,贾政和贾琏却看不明白这些。 两人被这一幕生生唬的怔住了,面色苍白,动也不敢动。 贾政支支吾吾的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好在,还有人沉得住气。 牛继宗沉声道:“环哥儿,有话好好说。” 温严正也道:“不许再动手了。” 贾环这才在苏培盛的劝说下,转过身,看也不再看自己挣扎爬起的老昭容一眼。 苏培盛小声赔笑道:“宁侯啊,这件事…… 唉!您得理解陛下的苦衷啊。 太后娘家就那么一根独苗,国舅在太后宫中哭天抢地,太后已经昏了两次了。 太医叮嘱,再不能让太后动怒,否则…… 您又不是不知道,陛下侍母至孝,恨不能以身代之。 所以,只能委屈宁侯您了。” “绝无可能!” 贾环丝毫不买账,怒道:“自古而降,遍览史书,可曾有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发生? 那个小畜生不死,本侯绝不罢休! 若陛下做不得主,不得公正,待明日,本侯便亲上龙首宫,跪求太上皇出关做主!” “不可!” 那老昭容闻言,面色大变,顾不得伤痛,惊呼出声。 贾环双目如电,逼视向她,老昭容顿时住口,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苏培盛。 她绝不能看着事情发生到这一步…… 说起来也有趣。 皇太后,大概是这个时代礼教女人的巅峰代表。 其最典型的性格,就是在丈夫前柔顺,柔顺到了极致。 恪守礼法,从不违逆半点,最重要的是,皇太后从不在太上皇面前,言半分政事。 而且除了给白家独苗白杰要了一个区区二等男外,她也从不为娘家讨好处。 国舅爷白庆,至今还是户部的一个不管事的主事,区区从五品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据说,隆正帝曾为了讨好太后,想提拔白庆的官,却被太后下懿旨亲自驳回,言白庆无治国才能,皇帝不可因私废公。 此举,大得太上皇赞赏,亦得了朝野嘉誉。 空让隆正帝成了背景…… 或许正是因为这等“淡泊名利”的心性,使得皇太后从一介宫女,成长到了天下国母的至尊之位。 哪怕当她成为皇太后以后,这种作为,也不曾改变分毫。 尽管自古以来,有被废的皇后,没有被废的太后。 可皇太后依旧始终在太上皇面前恪守本分。 真正从苦日子里煎熬出来的人,很少会猖獗忘本。 若是此事让贾环闹到了太上皇跟前,一来一定保不住白杰,二来也会让皇太后在太上皇心中多年的形象受损。 这对皇太后而言,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是她立身之本,绝不可触碰。 看到老昭容哀求的眼神后,苏培盛心里如同畅饮甘霖一般舒爽,他面色上却极为为难,对贾环道:“宁侯啊,您看,今日下手的人,都已经被您杀了。白杰等人,虽然可恨,到底不是直接凶手。 您就看在陛下的面上,宽恕他这一条命吧。” 贾环却依旧不为所动,苏培盛心中暗赞了声,然后面色为难的看向牛继宗、温严正和贾政…… 牛继宗叹息了声,道:“环哥儿,太后千金凤体,若是因为……纵然你杀了白杰,亦难让九泉之下的人难安。” 贾环悲愤道:“牛伯伯,小侄今日若再放过他们,那么用不了几日,我贾家人怕又要遭难!纵然我死,也无颜去见先祖之面!” 牛继宗闻言一滞,而后勃然大怒道:“谁敢?谁敢再动贾家一指,我必不与他甘休!” “啪”的一声,牛继宗身边的实木小几,竟被他一掌生生击碎。 声音之巨,唬得贾政和贾琏差点没掉下椅子。 温严正也煞气腾腾道:“真当我武勋将门是任人欺压的摆设不成? 环哥儿,你放心。 再有下次,不管是谁,我等誓死与其周旋到底,至死方休。” 贾政也开口了,道:“环哥儿,事已至此,陛下也因至孝之故…… 况且,史书上,也有前例可循。”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眼神无奈的看向“叛变”的贾政,道:“爹,孩儿遍观史书,何来前例?” 贾政差点气得笑出来,你这三儿子,字都识不全,还遍观史书? 他一本正经,尽量言简意赅用粗浅通俗的词汇讲道:“前汉景帝时期,孝文皇后窦猗房要立景帝之弟,梁王刘武为储君,被大臣所阻后,梁王恼羞成怒,便以羊胜、公孙诡为谋,派人刺杀袁盎等朝廷重臣。 事败后,朝野哗然。 皆要景帝诛杀梁王,以正朝纲。 却因窦太后以死相逼之故,终究饶恕了梁王一回。 毕竟,前汉与我大秦一般,皆以孝治天下。 我儿明白否?” 看着贾政满满的为父成就感,贾环无语望苍天。 一旁的苏培盛却大喜过望,连连夸赞贾政学识渊博,然后巴巴的看向贾环,道:“宁侯,太后说了,这次承贾家一个情。她老人家必定会命人好生对待贤德妃,还说,日后,宁侯与明珠公主的事,她也不再管了!宁侯……” 贾环闻言,沉默了稍许后,长叹息一声,道:“好吧,我……” “咳咳咳!” 贾环话没说完,就听那老昭容一连串的咳嗽,还连连对苏培盛使眼色。 苏培盛见之,脸色一僵,这才想起来,最低要求还没说完。 他满脸尴尬的看着贾环,道:“这个……宁侯,太后的意思是……咳,这个……对了!太后追赐贾秦氏五品恭人的诰命,让她得以风光下葬。只是……” 贾环面沉如水,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老昭容,又看向苏培盛,沉声道:“只是什么?” 苏培盛尴尬的笑了笑,闪避开贾环的眼神,道:“只是……太后的意思,天……天太热,希望贾秦氏能够尽快下葬,且……且她年幼,不好大办,免得弄得满城风雨。 奴婢……诶,诶,宁侯,宁侯别动手啊……” “你他娘的!” 贾环满脸怒火,单手将苏培盛举起,暴怒道:“老子忍你们很久了,给鼻子上脸是吧? 臭不要脸的奴才,我杀了你!!” “环哥儿,住手!” 牛继宗和温严正大惊,连忙上前相救。 “环儿,快快住手!那是天使……” 贾政急得直跺脚,连声呼喊道。 而一旁处,那名老昭容却一直用一双老眼,死死的盯着贾环的眼睛和脸色,观看其中的真伪…… 太后使人叮嘱她,一定要看仔细。 因为太后心中始终存疑,这件事,实在巧得离奇。 她正逼着隆正帝还权给忠顺王,就发生了这件事。 而且,至今为止,谁都没发现尸体在哪儿,当时,也没人看清是谁死了。 能一步步从最底层的宫女,走到今天这步,太后又岂是那般好糊弄之人? 不过…… 老昭容以为,此事,应该是真的…… …… (。) 正文 七百八十五章 中招! “环哥儿,松手!” 眼看苏培盛脸色发紫,快要被掐死,牛继宗一掌打在贾环的腕骨处,将他手震开,将苏培盛解救下来。 然后不等苏培盛**过来,牛继宗就让吓得快站不住的贾琏将苏培盛搀扶到外面去候着。 还让贾政带老昭容出去…… 贾政虽然满心不忿,可他也怕贾环再发狂杀人,因此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忙邀请两位宫人出去。 待堂上只余牛继宗、温严正和贾环三人后。 牛继宗先目光如电的扫视了一圈,甚至还亲自到几个帷帐后检查了番后,才回过头,对贾环厉声道:“太冲动了!纵然要报复,也不该采用这种方法!” 温严正也满脸不赞同,道:“要杀区区一个白杰,多的是法子,你非要现在闹吗? 就算闹,你连苏培盛也杀? 环哥儿,你们这一辈里,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有心性的。 今日怎地这般冲动?” 然而,面对两位长辈的教训,贾环竟暴怒咆哮道:“是他们欺人太甚!!” 不过,贾环的面上,竟在连连对两位大佬挤眉弄眼…… 饶是牛继宗和温严正见过无数大风大浪,此刻还是被三孙子这一套给弄懵了。 而后就见贾环一边发疯一样咆哮誓不罢休,一边用手指沾着茶水,在小几上轻轻写道:“此乃将计就计之策,陛下知之。家人只伤未死。” 牛继宗和温严正见之,二人面色那叫一个精彩。 看着犹在那里卖力表演的贾环,两人想大口啐之。 小赤佬,你娘希匹! 不过,两人到底是在阴谋圈里打滚的人,根本不用沟通,就主动配合起来…… “环哥儿,你冷静点!你难道真想逼死太后吗?” “环哥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就知道打打杀杀,你动动脑子想想,你若真逼死了太后,你贾家还能存在下去吗?” 两人也高声喊道,声音之大,甚至把贾环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贾环一脸钦佩的表情,却让牛温两人吹胡子瞪眼! 然后,贾环忽然放声大哭,嚎啕道:“伯伯,叔叔,这些小侄都知道啊,可是,他们实在欺人太甚啊!” 看着贾环眼中说滚下来就滚下来的泪水,牛继宗和温严正差点骂出声来…… 小兔崽子,真是深得政客之个中三昧! 自古而今,最优秀的政客,都是说流泪就流泪,要多不要脸就多不要脸…… 可两人还得配合:“环哥儿,退一步,和退两步,又有什么分别呢?” “是啊,此事若是闹的沸沸扬扬,陛下更难做,太后面上也无光……” “环哥儿,我们毕竟是人臣。为君分忧,为太后分忧,是本分啊!” “环哥儿,你要理解陛下的难处,太后的处境……”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大道理高声送出后,贾环轻轻将小几上的字迹抹去,然后啪的一下,将一茶盅打碎在桌面上,使得桌上的水渍也不再显眼,而后他痛哭出声…… 牛温两人眼角抽了抽,一起转身,去请外面的人进来。 他们怕忍不住踹人…… 当苏培盛、老昭容和贾政贾琏再进来时,贾环已经不哭了,睁着红肿的眼睛,木然的坐在那里。 看到这一幕,贾政心如刀割,连贾琏心里都不好受…… 苏培盛心里大写了三十多个赞后,看向一旁的老昭容,道:“刘昭容,您看……” 刘昭容细细的看了眼贾环,然后道:“去灵堂宣旨吧,太后不仅赏赐了贾秦氏六品恭人的诰命,还特例赏了一套凤冠霞帔。总要见一面才算恭敬……” 苏培盛闻言面色一变,看向贾环。 贾环面色却依旧木然,不过,却在贾政、贾琏担忧的目光中,缓缓起身,朝外走去。 苏培盛忙对刘昭容道:“快快,快跟上。” 一行人,朝宁国府走去。 …… 灵堂已经设好,在二门和仪门间。 铺天盖地的白绫挂的到处都是…… 灵堂正中,摆着一棺木,没有盖盖,待三日后才会封上。 棺木里,一个身着白色孝衣的年轻女子,面色惨白的躺在里面,胸口处,无一点起伏。 堂下,跪着一个披麻戴孝的丫头,在火盆前烧纸痛哭。 刘昭容本想问,怎么是孝衣,陡然又想起,贾家的贾敬死了还没过三年…… 以她多年的经验,自然能看出棺木中的人的确没了性命。 只是…… 她看着哭灵的人,忽然问道:“贾秦氏无儿无女,你是谁?” 那哭灵人抬头,哭的满目通红,嗓音沙哑道:“奴婢是奶奶之婢女,名唤宝珠。因奶奶没儿没女,故甘当摔盆之人。” 刘昭容有些动容。 贾环又忽然开口问道:“宝珠,瑞珠呢?” 宝珠闻问,忽然大哭道:“三爷,瑞珠她……瑞珠她……” “瑞珠如何了?” 贾环急问道。 宝珠哭道:“瑞珠她见奶奶不幸遇难,伤痛之下,竟撞柱而死,愿为奶奶殉葬!” “啊!!” 贾政和贾琏齐齐动容,刘昭容亦是面色大动。 她看了眼摇摇欲坠的贾环,心里终于不再怀疑什么…… 速速在灵前念了通懿旨,又将一副凤冠霞帔的行头留下后,就要走人了。 苏培盛临走时则又留下一句话:“宁侯,明日朝会,事关与西域准葛尔谈判之事,您……” 贾环面色悲痛,道:“我知道了。” 苏培盛却又道:“还有镇国将军府……” “我,知道了……” 贾环似乎又到了爆发的边缘。 连刘昭容都有些不解的看着苏培盛,不明白他怎会如此作死…… 好在,苏培盛见好就收,赶紧走人。 “爹,二哥,你们也去休息吧。” 待宫里人都离去后,贾环语气消沉道。 贾政本还想留下来引经据典开导开导他,结果还没张口,竟然被他往外撵! 要是他都撵也就罢了,偏还没对牛继宗和温严正说。 贾政心里暗骂一声“熊儿子”,一甩袖子就想走,可心里到底还是挂念,气哄哄道:“你把心放宽点,我……你娘关心你,不想让她来骂你,就往宽处想!” 说罢,见贾环强挤出一个笑脸后,哼了声,就走了。 贾琏也忙离开,他着实受不得这种程度的气氛…… 待他们都走后,贾环对牛温两人道:“牛伯伯,温叔叔,咱们去前面说话吧。” 牛继宗看了眼灵堂后面时而出现的人影,知道还有人在后面忙活,便点了点头,三人朝宁安堂走去。 …… 苏培盛和刘昭容各带着一群黄门宫人往外出,过了仪门后,刘昭容忽然顿住了脚…… 苏培盛见状一怔,也停了下来,看着她客气道:“昭容还有事?” 刘昭容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抹疑色,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忘了什么……苏公公,你没有这种感觉么?” 苏培盛闻言心中一紧,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啊……” 刘昭容眼中的疑色却愈发浓郁,她缓缓的摇摇头,道:“不对,不对…… 苏公公,这么热的天,你以为,尸身能放几天?” 苏培盛闻言面色一变,正要说什么,忽然,前方走来几个小厮和健妇。 小厮们挑着几个大木箱,看起来颇为沉重。 木箱并未封紧,时不时有木屑掉出。 为首一个婆子高声道:“都仔细着点,别摔着了,里面放的东西珍贵着呢,是冰窖里的存底货,碰坏了你们就闯大祸了……” 苏培盛闻言,心中大定,看向刘昭容。 刘昭容眼角抽了抽,眼看着那一行人经过他们时,箱子里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她不再多言,大步往外走去。 待宫里人彻底消失在侧门后,一道身影轻摇折扇,从假山后绕出,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轻轻一笑。 不是索蓝宇,又是何人? …… 宁安堂前堂,贾环和牛继宗、温严正三人刚一进入,里面腾的站起一群人来。 三人定眼看去,竟是牛奔、温博、秦风和韩家兄弟六人。 其中,韩三鼻青脸肿…… 牛奔见贾环先一步进来后,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道:“环哥儿,白杰和赢朗那两个王八贼羔子,吃了狗蛋了,敢做下此等凶残事。这一次,咱们兄弟一定要干死他们! 咦,爹,您怎么也来了?”后面牛继宗和温严正黑着一张脸进来后,牛奔顿时傻眼儿了,一对绿豆眼睁得溜圆…… 牛继宗见到牛奔等人都在此地,知道今天谈不成了,暗怒道:“你来干什么?” 牛奔虽发觉牛继宗面色不大好,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高声道:“爹,那白家子丧心病狂,竟然……” “好了。” 牛继宗喝断道:“我们都知道了,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你们不要再多事。” 牛奔难得鼓起勇气,继续道:“可是爹,皇太后一定会……” 牛继宗怒道:“混账东西,还不住口,皇太后也是你这孽障能议论的?” 他不愿在晚辈面前多解释什么,尤其是在他也不甚清楚的情况下。 原本还打算和贾环说个通透,可牛奔六人皆在此,牛继宗就知道不能多说了。 人多口杂、言多必失,是一个极粗浅但也极为有道理的话。 尤其是……他看了眼鼻青脸肿的韩三。 而后,牛继宗对牛奔等人沉声道:“这件事都不要再提,环哥儿已经和宫里达成了协议…… 不管什么结果,这个时候,也只有接受的份。 环哥儿都如此了,你们更要闭紧嘴! 记住,你们虽然年纪比环哥儿大一些,但遇事一定要多跟他商量,多听他的意见。 他……哼哼!比你们都强得多! 行了,都回家吧。” 牛奔简直莫名其妙,他听牛继宗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贾环吃定了大亏。 牛奔哪里肯依,不顾他爹的“**威”,拧着脖颈高声道:“爹,我们不能让人欺负了环哥儿去! 皇太后又怎么了?她也不能一手遮天!后宫不得干……啊!” 牛奔话没说完,就惨叫一声,人如同皮球一般倒飞了出去,“哗啦”一下,砸碎了一个插花玻璃瓶…… 不过,随即他就站了起来,没事人一样拍掉身上的玻璃渣,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 见牛继宗还想动手,牛奔一缩脖子,贾环忙拦住,道:“伯伯,奔哥也是好心。” 牛继宗哼了声,道:“他这是愚蠢!” 牛奔嘟囔道:“环哥儿在武英殿里敢当着太后的面说……” “还敢放屁!” 牛继宗黑着脸道:“你懂什么?正是因为在武英殿,有李相爷他们在,环哥儿才会这般说,好借势以阳谋压回太后。 可他私下里何曾说过这些? 隔墙有耳的道理你不懂吗?再敢胡言乱语,仔细你的皮。” 牛奔闻言,面色一白,然后一双绿豆眼茫然的看向贾环。 贾环嘴角抽了抽,轻轻点了点头…… 牛奔顿时将脑袋耷拉的更低了,太伤自尊…… 温严正也开口了,对温博道:“你牛伯伯教训的有理,你也一样。以后遇事,多和环哥儿商量。他小小年纪,嘿…… 行了,环哥儿还有事做,都走吧。 明日你们再来给他帮忙。” 温博不敢违拗,走到了温严正身边。 牛继宗就要带着牛奔离去,忽然又顿住脚,转头对韩三皱眉道:“老三,你今天怎么回事?一个酒楼掌柜的,带几个小二就把你拦住了?” 韩三闻言,面色陡然涨红,一张脸只觉得跟火烧似得,他忙解释道:“牛叔,不是……” “好了,我不是责备你,只是想给你说,再有下次,你丢的就不是你自己的脸了。 当兵,一定要有不怕死的虎气,记住了吗?” 牛继宗沉声道。 韩三垂头丧气的点点头,道:“牛叔,再没下次了。” 牛继宗“嗯”了声,又看了眼秦风,道:“风哥儿,还不走吗?” 秦风忙道:“这就走……”说着也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又转过头,对贾环道:“环哥儿,娘说了,遇到委屈别压着,你不是一个人。爹和黄沙军团二十万将士,始终在你身后站着,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说罢,对贾环轻松笑了笑,也不顾牛、温两家人的脸色,摆摆手,扬长而去。 “我艹!这小子什么意思?” 牛奔不满骂道。 温博也气道:“就他会放话!”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对视了眼后,看向贾环。 贾环轻轻笑道:“干娘是内宅妇人,想的和我们不一样。” 牛继宗点点头,道:“少想这些有的没的,明日早朝,还有一番斗争,轻松不了,你心里有个准备。” “我知道了,牛伯伯。” 贾环应道。 “嗯,那我们也走了。” 说罢,牛继宗带着一个劲跟贾环挤眼色的牛奔,和温家父子一起离去。 之后,韩大、韩让和韩三兄弟三人也回去了。 待人都离去后,贾环长呼了口气,往内宅药室方向走去。 负责让秦可卿“挺尸”的,是公孙羽,他想问问细节…… …… “贾环!” 贾环刚进入后院东北角方向,还没进药室小院,忽然,他被人喊住。 贾环定睛一看,竟是蛇娘。 蛇娘此刻的装束,和下午时有些不同了。 她竟换了身秋香色的斜襟比甲,浅紫丁香花纹的衣领,明蓝纱质的手绢,看起来……淡雅之极。 和她往日里火辣的性子完全不同…… 贾环眼睛微亮,眉尖轻挑,道:“蛇娘?你有事吗?” 蛇娘展颜一笑,柔声道:“是有些事,想跟你说。你到我屋里来一趟吧……” 贾环看着她原本妖娆非常的脸上,忽然浮现出这般清纯的笑容,虽然确实很惊艳,但贾环心里却一哆嗦,问道:“蛇娘,你……你没病吧?” 蛇娘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摇摇头,道:“没有,怎么了?” 贾环笑道:“那你这是……” 蛇娘顺着贾环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面色陡然涨红,道:“我穿这些,很难看吗?” “不是不是……诶诶,你别在这脱……” 见蛇娘竟想当场脱了外裳,贾环忙睁大眼睛,“好心”劝道。 “呸!” 蛇娘将胳膊蜜色的胳膊露出,让一条长着四脚的白蛇从胳膊上爬下后,甩在地上,才对贾环啐道:“你才在这脱呢!” 见贾环讪讪一笑后,蛇娘又收敛了下脸色,声音又变温柔了些,道:“我有事对你说,到我房里去说吧。” 贾环眼睛眨了眨,看着蛇娘那张容颜妖冶但眼神清澈的脸,犹豫道:“不大好吧,已经夜了……” “哼!” 蛇娘清脆的哼一声后,道:“就你们这些秦人规矩多,我都不怕,你却成了胆小鬼。不敢来就算了!”说罢,自顾往自己房屋走去。 贾环“嘿”了声,道:“你不怕我还能怕?不过我好心告诉你,我若是有个好歹,你们苗寨以后的蛇娘就危险了……” 蛇娘闻言,没好气的回头白了他一眼,就回了房里,留了门儿…… 针对这诡异的一幕,贾环心里有些发寒。 他从不妄自菲薄,但也从不自恋到以为真能迷倒万千少女。 可是,他又想不出蛇娘会害他的理由。 犹豫了下,终究以为不能让蛇娘小瞧了去,便跟进了蛇娘的屋子。 甫一进门,一股幽香扑鼻,令人精神一震。 贾环顺手关了门后,看到蛇娘极为淑女的双手合十在膝上,端坐在那里,与她往日大马金刀的形象截然不同,还目光暖暖的看着他…… 贾环真有些发憷了,道:“蛇娘,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发烧了吗?” 蛇娘面上青气一闪而过,咬牙道:“没有……就是,我找到了现在就医治好你身体的方法了,你想试试吗?” 贾环闻言,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愈发害怕了…… 真要是对他有好处,蛇娘就不该现在这样的表现,反过来还差不多…… 因此,他连连摇头,道:“蛇娘,咱们按部就班的来就好,我一定都不急。你应该非常明白我的人品了,我绝非贪花好.色之流……” 别说蛇娘,就连她脚下的那条白蛇都听不下去了,摇摆着蛇头,吐着蛇信,发出的却不是“嘶嘶”声,而是“嗯……”“嗯……”的声音。 贾环一张老脸登时通红,这惟妙惟肖的声音,居然是幼娘的声音! “哎呀你个小不要脸的,居然做出这等勾当!” 贾环果断先发制人,看着白蛇骂道。 白蛇闻言,身子陡然竖起,一双灵动的有些过分的眼睛对视着贾环,吐着蛇信,又发出“嗯……”“嗯……”的声音。 贾环顿时敢怒不敢言了,因为十个他加起来都不是这条白蛇的对手。 因此,他只能看向蛇娘,连道:“快说快说,到底什么法子?你不说让我怎么试?” 蛇娘闻言,面色隐隐有些发红,但她还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对贾环晃了晃,道:“法子就在这上面。”说着,递给了贾环。 贾环上前接过纸,拿到眼前一看,差点叫出声来:“春.宫?” 蛇娘没好气道:“看仔细了!” 贾环闻言,又看了看,的确是妖精打架图,不过……细细看去,上面确实还标有几条密集的红线和红点,尤其是交汇之处,最盛。 他看不懂,但多少理解了蛇娘的意图…… 但,他更不敢接受了。 因为这世上从没有这么好的事…… 贾环正色道:“蛇娘,我承认我看错你了。 再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舍己为人,勇于奉献,脱离了低级趣味,具有高尚品德的人。” 蛇娘听他满嘴油滑,白了他一眼,而后道:“这个法子能根治你的隐伤。” 贾环却连连摇头,道:“但我谢谢你的好意,真的。 蛇娘,你够朋友,但我贾环也不是人渣,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治我。 像我这样顶天立地,情义为铁肩的大好男儿,怎能做出这等没有屁.眼之事? 就算我一辈子不举,我也绝不能伤害你。告辞!” 说罢,贾环转身就走,没走掉…… “喂喂!我告诉你,你不要乱来啊!” 被蛇娘单手揪住脖颈,便动弹不得的贾环怒道:“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了!” 蛇娘撇嘴道:“幼娘去给小吉祥换药,还要守着秦氏,不会回来的。这里就我和她,你喊破喉咙也没用。”说着,轻轻一个巧劲,竟把贾环丢到了床榻上。 也不知道她在他身上到底怎么点了两下,贾环居然动弹不得。 挣扎了两下,身子却半点知觉都没有,贾环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急道:“蛇娘,有需要你直说就是,我一定满足你。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蛇娘闻言,“呸”了一声啐道:“你放屁!谁……需要了?这个法子,就是治疗你隐疾的。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功效,就是能彻底化解我蛇娘一脉的灾厄。” 一边说,蛇娘一边扒下贾环的衣服。 贾环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管你有什么初衷,你得先把我放开,我才能伺候你啊!” 蛇娘一张脸早已绯红,看着贾环底下的那根,她狠狠啐了口,凶狠道:“真是蠢货!”又道:“你没看过那张纸吗?” 贾环闻言一怔,这才陡然想起那张粗糙无彩的“漫画毛.皮封面”,面色一变,道:“你想玩女骑位?” 蛇娘没有再理他,一件一件的往下褪衣裳。 贾环渐渐不说话了,因为说不出了。 一双眼睛,如同长在了人家身上一般,贪婪的看个不停。 从武之女的身体,真真要比普通女子的线条比例好的太多。 更重要的是,该胖的地方挺挺的,该翘的地方又翘翘的…… 当那具一丝不挂的身子泛着玫瑰红色,披着一头及腰的长发一步步走来时,贾环只觉得下面要造反了,急不可耐道:“蛇娘,快,放开我啊,不然来不及了!” 蛇娘一甩长发,爬**榻,艳红的脸显得愈发妖娆,她咬了咬嘴唇,道:“来得及,今晚,你有的是时间。” 说罢,也不管贾环听懂了没,她轻轻跨在贾环身上,下移,下移,然后猛然坐下…… “呜……” 蛇娘头一下高高仰起,满头秀发翻飞如浪,发出一道呜咽悲鸣…… “嘶!” 贾环倒吸一口冷气,无力的双手,缓缓抓紧了床单,那一抹温润舒爽,让他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被当作马一般,被骑了…… 茶桌上,白蛇蜷缩在上面,看到这一幕,悄悄的将头缩进了身子里,还用一只小爪子挡住了眼睛…… …… 一个时辰后…… “蛇……蛇娘,是不是……可以了?” 贾环面色微微发白,语气有些害怕的说道。 蛇娘却恰恰相反,她的脸色妖冶的几乎无法让人直视,一双清澈的眼睛,也妩媚的如能滴下水来。 她并不理会贾环,只是继续的起伏着,眼神迷离,口中发出轻轻的吟声…… 贾环见之,媚惑之极,顿时觉得还能再忍一会儿…… …… 两个时辰后…… “蛇……蛇……蛇娘,可以了吗?” 贾环面色已经隐隐发青了,眼圈发黑,声音打颤的问道。 蛇娘面色却愈发鲜艳,一双眼眸,看向贾环,竟流露出了丝丝情意。 可是,贾环却受不得了,声音颤抖道:“蛇娘,能不能,歇歇?皮都磨破了,好疼,每一下都疼……” 蛇娘不理…… “你就怜惜怜惜我,放过我吧,真的好疼……” 贾环哀求道。 …… 三个时辰过去,贾环已经昏睡过去了…… “啊……” 又冲刺了回,最后仰着脖颈,发出一声长吟后,蛇娘似乎终于感到满足了…… 她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小腹,面上闪过一抹满意之色,从床榻一角,不知何处,抽出了一根银针,连续在腹前点了几针后,面色愈发满意。 她站起身,随手穿好衣衫,然后看了眼躺在床榻上昏睡不醒的贾环,又俯下.身,在他身上点了几下。 蛇娘轻声道:“我没有骗你,龙凤体合,则阴阳顺,乾坤正。 待你醒来,身子就会好了,武道也会再次精进…… 自然,我也有莫大的好处。 据《难经》所记载:我应为阳乾白龙体,你则为阴坤黑凤身。 我习武之快,天下无双。 而你,近乎不死…… 因此,唯有我们结合,诞下的麟儿,才能彻底解除蛇娘灾厄。 所以,我才不得不如此行事。 贾环,你是好人,我在都中的生活很快乐,谢谢你,我该告辞了。 今生,怕是再难相见。” 说罢,蛇娘起身,犹豫了下,又俯下去,在贾环青白的脸上轻轻一啄,而后,身形陡然消失在房间里。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条捂住眼睛的白龙…… …… ps:我就问你们,怕不怕?! 看得爽的别忘了订阅啊! (。)( ) 正文 七百八十六章 悲苦 “喔喔喔喔……” 遥遥间,从远方传来一阵公鸡啼鸣声,看方向,应该是大观园稻香村处。 宁国府后宅东北角,靠近药室旁的一座套院内,屋门,忽然被打开。 一道人影,扶着墙,走了出来…… 发青的脸上,一对黑青的眼睛,显得那样的无神。 恍似大病初愈。 每走一步,双腿都在打颤。 步伐,怪异。 天还没大亮,此处是宁国府的禁地,连清扫都不用仆役去做。 因此,并没有什么下人来往经过。 临出门前,那人……也就是贾环,回头看了眼房内,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似看到什么大恐怖之境,连忙回头。 将门关上……想了想,又打开,从门背后取下一把铁锁,将屋门锁住。 之后,长呼了口气,摇摇头,又扶着墙,往外走去,步履艰辛…… “三爷!” 刚出了院门,忽地,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唬的贾环一个激灵,匆忙看向一边,待看清来人后,才松了口气,道:“是小吉祥啊……” 小吉祥身着一身小道袍,固定着一只胳膊,甩着另一只胳膊,身后还跟着同样一身道袍的香菱。 小吉祥“蹬蹬蹬”的跑了过来,脸上灿烂的笑容却渐渐淡去,她看着贾环青白的脸色,唬的不行,她一手拉着贾环的胳膊,急声叫道:“三爷,你怎么啦?你怎么成这样了?青面獠鬼似的……” 香菱在一旁也连连点头,一脸怕怕。 贾环觑眼看了她们俩一眼,然后轻轻的挣脱小吉祥的胳膊,正色叮嘱道:“小吉祥,最近半个月,不要触碰我,三爷我要戒色一段日子……”说话的语气很虚弱…… 小吉祥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迷糊了,闻言后,本就红扑扑的脸蛋儿,腾的一下更红了。 她还皱了皱鼻子,猎犬一样的在贾环身前嗅了嗅,脸色更红了…… 然后,双目喷火的看向蛇娘的屋子,单手叉腰道:“这玩儿蛇的小娘皮,敢截老娘的胡!” 饶是贾环此刻浑身酸痛,腰处最痛,可是听闻此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威胁道:“你不怕她放蛇咬你?” “她敢!” 凶巴巴的说了句后,音量已经小到了轻不可闻,小吉祥小心的往贾环身旁躲了躲,又悄悄骂了句:“这个蛆心的孽障……” 香菱在一旁一脸同仇敌忾的连连点头。 不过贾环只看了她一眼,她就如受了惊的小兔子般,连忙垂下头,惴惴不安。 贾环微微摇头,也不明白香菱这丫头为何这般怕他,他又看向小吉祥,问道:“你怎么来了?” 小吉祥撇嘴道:“三爷昨个儿没回来,我夜里就想来寻你。可白荷姐姐说,三爷一定是在忙秦氏的事,所以不让我夜里去寻你。 我一早上跑去灵堂,发现三爷不在那里,就往药室去看看,也没有,顺道来这里看看,没想到真在这里。 唉!打我第一眼看到蛇娘起,我就知道一定跑不了的。 长的那么狐媚子,还穿成那样,三爷你还每次都往她胸脯上看…… 果然……” 看她在那里一脸酸意的“嘟嘟嘟”个没完,贾环忍不住一笑,道:“你还吃醋?” 小吉祥闻言,又得意又羞涩道:“人家也是女人哩!” “哈哈哈……咳咳……” 贾环忍不住揉了揉小吉祥的脑袋,大笑了几声,竟又咳嗽了起来。 大亏啊! “三爷……” 小吉祥不闹腾了,担忧的看着贾环。 在她的印象里,贾环还从未如此虚弱过。 贾环强笑道:“不碍事,补补就好了。” 小吉祥闻言,忙转头,对香菱勾了勾手。 香菱见之一怔,然后在贾环微微诧异的目光中,红着脸,在怀里摸索了下,摸出一个鸡蛋出来。 而后,她在小吉祥的鼓励眼神中,挪移着小碎步,鼓起勇气,递给贾环,声音如蝇般,道:“三爷,您补补……” 贾环嘴角抽了抽,从香菱白皙柔弱的手中,接过了鸡蛋。 握着还有淡淡温暖,散着香气的鸡蛋,贾环凡心刚动,忽然觉得有些蛋疼。 是真蛋疼…… 深吸了口气,贾环谢过香菱,然后对小吉祥道:“你伤还没好,就要练功吗?” 小吉祥道:“三爷,我们和你不一样哩,我跟香菱除了要练剑外,还要背好多经文,脑壳疼。 不过我还是要练的,下一次再遇到有人射箭,我一剑就要挑飞!我师父说的可以哦!” 小吉祥颇为向往的说道。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好,那你去练吧。对了……我跟韩二哥说了,今天由他带队,中午再送你们去城南庄子玩。怎么样,还敢去吗?” 小吉祥闻言,脸上闪过一抹畏惧,不过,看着贾环的眼神,到底鼓起勇气道:“我敢!” 贾环呵呵一笑,道:“那行,你去练功吧。” 小吉祥“嫌弃”的看着贾环,挺了挺玲珑胸口,嗔道:“三爷,我又不是只长胸脯不长心的女人…… 也不知你们昨晚怎么造的,竟然造成这样……唉!到头来,还是我来侍候你!” 看着喋喋不休的小吉祥,贾环惊诧道:“吉祥姐,你这一套一套的,都是跟谁学的?” 小吉祥得意道:“胡老八的婆娘,昨天她从庄子上来府里,从白荷姐姐这里拿图纸,然后给白荷姐姐抱怨,说胡老八纳了个小的,咯咯咯,说了半天小的都是狐媚子,不是好人。 结果到后来,才反应过来我和白荷姐姐也是小的,她那会儿的脸子,真是好笑。 对不对,香菱?” 香菱红着脸点头笑着。 “好了,快别啰嗦了,和我一起扶三爷回去吧,今儿三爷还要上朝哩!” 小吉祥拿出长姐的派头,教训道。 香菱一脸的委屈,分明都是你在呱呱…… 不过她也不反驳,跟着小吉祥一起,一边一个,扶着贾环往宁安堂走去。 …… “三爷,您这是……” 白荷看着被小吉祥和香菱搀扶回来的贾环,面色大变,连忙上前问道。 贾环苦笑着摆摆手,道:“白荷,先别说这些,快给我准备朝服吧,今儿要朝会。” 见白荷还是满脸担忧,贾环道:“放心没事。” 小吉祥也在一旁帮忙道:“就是身子亏了,补补就好。” 见白荷狐疑的目光看来,贾环老脸一红,道:“回来,回来咱们细聊。” 白荷闻言,知道轻重,不再耽搁,忙去拿朝服。 “小吉祥,你干吗?” 贾环一个哆嗦,看着给他宽衣解带的小吉祥,惊问道。 小吉祥一脸懵懂道:“帮三爷更衣啊……” 贾环微微松了口气,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被人脱衣服,他觉得心理有点阴影。 说罢,三下五除二将外裳脱去,交给了小吉祥。 白荷取来斗牛公服,又为他束上凤翅紫金冠后,董明月从外面走来,看向贾环的眼神清冷。 贾环一看就知道,董明月知道了什么,忙道:“回来再说,回来再说,今天朝会重要。” 董明月哼了声,上前一步,要从白荷手中接过贾环,二女眼神对视着,贾环在一旁好像看到了火花,忙道:“一起,一起,快要上朝,快点快点!” 董明月和白荷两人同时哼了声,一左一右扶着贾环出门。 还没出门,远远见黑云车竟被赶到了门口,贾环诧异道:“明月,你知道我不良于行……” 董明月脸色一沉,道:“昨夜我去寻你时,你正叫的……哼!” 贾环闻言脸色一红,昨夜开始很爽时,他确实叫的有些放浪形骸,没想到,竟被明月听去…… 可是,那也不对啊,难道她听了一夜? 那她应该听到后来他的求饶声啊…… 正猜想着,贾环就听董明月又道:“之前我在府门处见蛇娘忽然离府,就跟了出去。 一直跟到城外,她才主动停下来,跟我说了缘由…… 她是为了救你的暗伤,也为了解除她们蛇娘一脉的灾厄,才…… 她说你如今身子大亏,要幼娘开个药方补补。 另外,半年内不可近女色!” 贾环闻言,面色悲苦道:“月啊,荷啊,三爷我……三爷我被人给强.暴了……” …… 皇城,含光门。 无数官轿、车马在此落轿、驻跸。 一个个穿红着紫的大员,或从轿子或从宝车上下来,准备入皇城。 除非上皇厚赐可在皇城中乘轿或者骑马的重臣可抬轿骑马入皇城外,文武百官,皆需在皇城外落轿下马。 而有这种资格的重臣,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然而,就在彼此相熟的诸多官员相互打招呼,准备一同入皇城时,一架马车由南向北缓缓行驶而来。 百官本还没怎么在意,可是,当他们发现,这架马车即使行到了皇城脚下,也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径直的穿过城门洞,往皇城里行去时,先是一静,而后一片哗然。 他们不知到底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皇城内驾车而行。 也奇怪,为何城门御林守卫会没有将车拦下。 不过,到底有眼尖的。 没一会儿,一个消息就在百官中传开: 那是贾家的黑云车。 众人恍然,由太祖高皇帝亲赐给荣国的黑云车,别说皇城内行驶,就是皇宫内行驶,也是畅通无阻的。 只是他们奇怪,贾家好些年来,都少有用黑云车上朝。 毕竟,百官见此车都要规避,连宰辅阁臣都不例外。 动静着实太大,也太出风头。 贾政上朝乘的都只是一顶绿呢文官小轿,至于贾环……他向来骑马啊。 那马车中人到底是谁? 怀着一颗颗八卦好奇心,百官纷纷入皇城,朝大明宫方向快步走去,想看个究竟。 二刻钟后,众人终于在大明宫宫门前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文臣武勋们,看到下来之人,无不一怔。 竟是贾环,但,不是以往的贾环。 而是一脸枯槁,面色青白,面容悲苦,步履艰难的贾环。 一时间,一股异样的气氛,在群臣中浮现。 …… 神京城里,从来都没什么秘密。 昨日醉康居酒楼前发生的事,和那一座触目惊心的京观,早就轰动了整座神京。 只是,由于涉及的双方,都几乎是最顶级的存在。 所以在双方没有开战前,神京城中的各方势力,无数大大小小的世家豪门,都在保持着观望。 原本,许多人以为,备受太上皇和当今陛下宠信的贾环,一定会大出风头,凌厉反击。 而他之前,也确实一连斩杀了一百多颗人头,骇人听闻! 另一边,那白杰虽然是国舅府的独苗,皇太后唯一的侄孙。 可连皇太后昨日都被贾环当殿顶撞,诛杀了她的心腹大太监,甚至,还因为贾环,连她最偏爱的幼子忠顺王,都被皇帝趁机罢了大权,几乎软禁了起来。 众人本以为,这次白杰一定大祸临头。 毕竟,白杰所犯的,的确是罪不容诛的死罪! 遍观贾环诸战,几乎都是先占住道理,然后正大光明的往死里打…… 本想来,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现在,百官看着面容枯槁的贾环,却产生了怀疑。 难道,事情不是这样? 贾环此刻的表现,不应该是如此啊。 就算不是斗志昂扬,联络满朝勋贵发难,也应该是满脸仇恨才对。 他怎会如此消沉颓废? 又怎会如此神伤? 连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看着贾环的模样都不禁面面相觑。 施世纶也皱起了眉头。 若是旁人,这幅模样,自然是严重的酒色过度所致,被掏空了身子…… 可他们却不会这样想贾环,因为他们都知道,贾环正在忌女色疗伤,所以绝不会是酒色之故…… 那么,就是因为昨夜之事,受打击所致了。 然而,面对施世纶的眼神询问,牛、温二人却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并非如此。 他们两人是知道昨日之事是计策的,贾家根本没有死人,自然不会如此神伤。 那么,难道这是化妆之故? 可怎地会这么逼真? 而且,就算面色可以化妆,可那颓废无力,悲伤无神的眼神却化不出啊。 奇怪…… 而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一道消息,说,宁国侯贾环之所以这般,是因为太后昨日以死相逼,凌逼皇帝,让他施压贾环。 不仅要赦免白杰之罪,抱住白杰的命,甚至还要求贾环秘不发丧,尽快草草下葬死者。 此消息也不知是哪位大能说出,但一经出口,便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文武百官。 顿时一片哗然! 武勋中,升起腾腾杀气的,绝不是一个两个! 然而,这股躁动,却被牛温两人一起回头,以极严厉的目光压制住了…… “啪!” “啪!” “……” 这时,上朝响鞭甩响。 面色各异的百官,进殿上朝。 …… ps:今天状态着实不好,欠一更。 正文 七百八十七章 艳羡 百官进入光明殿,一个个,从步履艰难,似乎连腰背都佝偻起来的贾环身旁超过。 虽然都注意身份,没人像普通百姓那样,围观品论,指指点点。 可也少不了用余光打量一番,这个国朝风头最盛的少年。 不解他何以惨至这般,好似昙花一般,一夜凋零成槁灰…… 而往日里,总会抢在文臣前面先进殿的武勋大将们,此刻却都将步伐放慢。 渐渐聚集在贾环身后。 一股压抑肃重的气氛,在大明宫前,陡然而起! 前头,本因注重身份而走的慢一些的文官重臣,在感受到后面异样的气氛后,连头都不敢回,再不敢端着身份,迈着四方步,手扶玉带,一晃三摇的往里走官步了。 两条腿迈的飞起…… 那群粗汉们发起疯来,感觉连他们自己都敢打…… 贾环似乎连感应都迟钝了许多,直到这时,才终有所感。 他缓缓的回过身来,看向身后那一群煞气腾腾的军方大佬。 连为首的牛继宗和温严正的脸色都极为凝重,两双虎目中,满是煞气。 他们猜测,也许昨夜他们走了之后,宫中又出面相逼。 老虔婆当真欺人太甚! 贾环见之,面色苦笑的摇了摇头,道:“牛伯伯,温叔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因为私事……”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闻言一怔,相互对视了眼。 却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完全是两个天壤之别的概念…… 随即,二人的眉头却更皱起。 私事? 什么私事能让贾环这般伤身又伤神? 他们再也想不到,贾环是因为被人给强上了一夜所致。 毕竟,以贾环的身份,在宁国府里,称天王老子都不为过。 而若是贾环自己沉溺于酒色,也不至于一夜间就至此。 他扛不住,自然会停下来…… 没有哪个傻子会上的皮破了还继续上…… 两人本想问个清楚,可前面文臣几乎都走尽了,时机地点也都不对,因此便打算作罢,待下朝后再问。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二人身后,定城侯之孙,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一步上前,黑面上一双豹子眼圆睁,怒发冲冠道:“环哥儿,方才传言可为真?那妖婆焉敢……” “混账!” 牛继宗一声爆喝,打断了谢鲸的话,厉声喝道:“胡嚼什么?还不滚进去!” 温严正也面色阴沉道:“谢黑子,这是什么地方?大清早就喝醉了吗?” 谢鲸闻言面色陡然涨的红紫,激动的还想抗争两句。 贾环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唤了声:“谢叔。” 谢琼转头,看向贾环。 贾环一双黯淡无神的眼中满是感激之色,但却劝道:“谢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回事……” 谢琼闻言,又动容的看了阵贾环灰败的脸,却是不信,咬牙切齿道:“环哥儿,你放心。 老荣国与我定城侯府有再生大恩,只要我老谢没死,就绝不允许有人这般欺辱于你! 欺人太甚!” 说罢,又转头,目光含怒,鄙夷的看了牛、温二人一眼后,重重的“哼”了声,转身大步进殿。 牛继宗面沉如水,眼神却有些无奈的看着谢鲸的背影。 这个谢豹子,还是这个德性…… 若非因为这个火爆的脾性,他也不会一直压着他不许他去九边带兵打仗,太鲁莽了…… 收回目光后,牛继宗又看向贾环,道:“一切,等下朝后再说。” 贾环点点头。 牛继宗、温严正两人不再多言,大步进殿。 施世纶在其后,上下打量了番贾环,见其眼神虽然灰败,但却无甚怨毒戾气。 也就相信了贾环“私事”之说,点点头后,径直进了殿去。 其余的武勋大将,也有想搀扶贾环一把的,却都被他谢绝了。 还不至此。 待武勋们都走罢后,最后面,才露出一人。 双眼中满是疼惜的眼泪,颤抖着嘴唇走了过来,看着贾环道:“环儿,你这是……怎么了? 你为何要这般苛责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家里没人怪你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 你怎么……你怎么忍心不孝啊!” 怜子之情深,令贾环都有些动容。 只是,不远处的那些宫人,看似在清扫或者路过,可一双双眼睛不时扫过来,耳朵更是高高竖起…… 贾环心里冷笑一声,对贾政温声道:“爹,咱们进去吧。回家再说……” 不是他想故意戏耍贾政,实在是……贾政是个书生,身边的清客又多有问题。 贾环若将事情真伪告诉他,贾政绝难藏住心事…… 听到贾环之言,贾政很想发脾气,直接带着贾环回家。 可是,他到底还是不敢。 他是儒教子弟,君臣思想,根深蒂固。 只能含着热泪,搀扶着贾环,父子二人,在百官最后,一步步迈入大明宫。 当贾政扶着贾环,从殿门口,一直缓缓走到最前方,送他站在武勋之首时。 光明殿内一片宁寂,目睹着他们父子前行,气氛异样。 有义愤填膺的,也有漠然无视的。 有眉头紧皱的,还有,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 而这时,隆正帝在苏培盛的陪同下,缓缓从殿后转了进来,于龙椅上坐下。 他高坐龙椅,面无表情,一双微眯的细眸中,森冷的目光扫视着这座大明宫光明殿中三叩九拜,山呼万岁的文武百官们。 隆正帝心中没有任何得意之情,因为这些人已经叩拜了他二十年。 但这些叩拜中,他感受不到一分敬畏之意。 这群罪该万死的国之蠹虫,他恨不得将他们统统杀光! “众卿平身。” 森冷无波动的语气,让殿内众臣觉得,他们叩拜的不是人间至尊,而是一座冰山。 这也让他们愈发觉得,皇帝还是继续做泥塑的好,一旦让他掌权,满朝大臣能活下来的兴许就不剩几个了。 因此,他们愈发期盼太上皇能尽快功成出关,再执掌乾坤二十年。 那样的话,他们熬也能将隆正帝熬死…… 在君臣异心中,朝会开始。 不过,当百官平身站直后,隆正帝的眼光扫过众人的脸,当他看到武勋班位排行首位之人时,眼睛忽然一凝。 “嗯?” 宁国侯贾环的脸色,为何会如此难看? 这绝不是因为心情不好,或者强行装出来的。 那枯槁的脸色,无神黯淡的目光,无不说明,他现在的状况有多差。 好似行将就木…… 隆正帝震惊之余,看向一旁侍立的苏培盛。 苏培盛也摸不着头脑。 看这个样子,很明显像是严重酒色过度引起的。 可那也不对啊。 若说长期酒色过度还可能,哪有一夜就成这般的…… 苏培盛微微摇头,示意不知。 隆正帝见之眉头微皱,眼神不满的看了苏培盛一眼后,却也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他开口沉声道:“我大秦立国百余年,自高祖皇帝起,便从来善待武勋将门,恩宠不绝。 纵然偶有差错罪责,也都轻轻放过。 与前朝诸代大肆诛除功臣相比,皇恩不可谓不重。 朕本以为,国朝行此不诛戮之策,勋贵定当感恩戴德,忠心报效。 却不想,仍有丧心病狂者,竟意图弑君谋反! 朕深恨之。 然,朕仍愿抱以仁厚之心相待。 除首恶之人,朕不愿高举屠刀,大肆诛戮。 因为,朕仍旧相信,站在此殿中的武勋亲贵们,与那些贼子不同。 朕相信,你们的血脉中,依旧流着与国同戚的忠诚之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勋亲贵们闻言,一个个面色激动不已,齐齐跪下,高呼万岁,心中也都放下一颗心。 看来,悬在武勋头上的那把刀,要收回去了。 而这个时候,本该是爵位最高者方南天或者贾环,作为武勋代表,出面讲话。 只是方南天虽然还吊着一口气,却生死不知。 贾环却又木讷站在那里,没有出面的意思。 无法,只有牛继宗站出一步,面容激动道:“陛下,吾等武勋,世受皇恩,唯有以身效死方能报之。 虽有宁至、梁建、裘良等败类,为奸人所惑,行下猪狗不如之事。 但臣以满门性命发下血誓,臣等武勋将门,仍愿效仿先祖,洒血疆场,为我大秦,开疆拓土。 将吾皇皇威,远扬万里!” 虽然明白都是些场面话,但牛继宗能这般说,隆正帝的心情似乎还是好了些,面色不再那么阴沉。 他面色和缓了些,道:“善!愿爱卿忠于尔言。 铁网山行营之夜,虽多有叛逆行不轨之事。 但亦有忠良建大功之业,为护驾勤王,身陨而不退者。 朕心甚慰! 朕为天子,当赏罚公正。 既已诛首恶,亦当不吝名爵赏赐。 凡有功者,俱当厚赐。 纵然身陨,亦要追赠蒙荫其子孙。 此事交由军机阁先议。” “臣遵旨!” 牛继宗面露喜色,高声应了声后,回归站队。 果然,潮落后潮起,大棒后甜枣,权术平衡之道。 满朝武勋们,松了口气后,又都开始心动起来。 大秦三十年中无大战,因此,无军功相佐,勋贵们的爵位很少能封过伯位。 牛继宗、温严正也是靠着数十年来积累起来的九边战事,才将将升到伯爵。 施世纶命好些,掌着南海舰队,用海盗的皑皑白骨,换回了一个伯位。 但却也难再复制,因为如今没有哪个海盗还敢再捋大秦的虎须。 再有就是秦梁,掌二十万黄沙铁骑,屡战准葛尔,杀敌无数,才升到了侯位。 而方南天,则是靠着北方长城军团,与厄罗斯的交战斩获,再加上皇家刻意扶持,才捞个侯爵。 最后一个,便是贾环靠准葛尔汗国大汗的脑袋,加半个龙城,无数准葛尔王公贵族的性命,和焚毁囤积在克拉玛伊大营的无数粮草之功,才从一等子,一跃成为国朝一等侯。 满打满算,也就这些了。 许多心怀大抱负者,却只能困于天下无战事而蹉跎岁月。 然而今天,他们又看到了晋升的希望。 念及此,他们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艳羡和嫉妒。 铁网山之夜,牛继宗和贾环就不用说了,虽有功,但远不足以再次晋升。 方南天就更惨了,虽有大功,却生死难料。 可有一个人,这次怕是要发达了。 那就是以二等男身份,执掌京营节度使的定军伯府韩德功。 不少人看向韩德功的眼神,充满了嫉意。 真真是走了好运…… 然而,就在此时,文臣队伍中,却走出一身着紫袍的老者,面容清隽,一脸正气。 他用苍迈的声音高声道:“陛下,臣以为,此议不妥!” …… PS:这一段剧情,是关于权利力量的重新分配。 贾环快出山了。 大家可以猜测一下,贾环会拿到什么位置。 正文 七百八十八章 绝杀 礼部尚书宋怡一步踏出,面色凛然,声如洪钟道:“陛下,铁网山之变,本就是以阴谋之计,诱使奸邪就犯。 事成者非功,事败者无能。 何须以国朝名爵轻赐?” 此言一出,隆正帝刚才缓和的面色,陡然铁青,目光森寒如刀的看向宋怡。 然而,宋怡却丝毫不惧,竟敢与隆正帝对视,寸步不让! 他乃太上皇信重之臣,当初太上皇在位时,他不过区区一礼部郎中,便敢直言上谏,言政事之缺,深得太上赞誉。 隆正帝登基后,他就愈发无所畏惧了,常以“人镜”自喻…… 宋怡继续声如金石道:“陛下之前所言,臣深以为然。 高祖、太上两代,我赢秦皇者,气度如渊。 前朝所为,教徒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之旧事,我大秦从未有之。 此乃人臣之福,亦乃社稷之福也。 然,老臣以为,凡事过犹不及。 我大秦待武勋之属,着实太过宽容优渥些。 故使得他们一个个气焰嚣张,目无法纪,多行枉法之事。 更甚者,还敢倚仗太上皇和陛下荣宠,凌压宗室,殴打皇亲。 尤为恐怖者,还有人敢对皇太后不敬! 此等天良丧尽,纲常败坏,礼教缺失之辈,竟还能深得陛下宠爱? 老臣以为,此皆陛下之过也。” 隆正帝面色黑如铁锅,心中暴怒,寒声道:“那依宋大人之见,朕,该如何当这个皇帝?” 宋怡高声道:“陛下自当严肃国法纲纪,勿信奸佞。 亲贤臣,远小人。 最重要的是,废黜那不忠不孝之辈,并圈禁之。 连皇太后都敢凌逼,老臣实不敢与此等豺狼牲畜同殿为臣!” 说罢,还左右扫视一眼。 按照计划,这个时候,应该是群起而攻之的局势。 大秦以孝治天下,敢凌逼太后,纵然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然而,让宋怡诧异的是,待他此言说毕后,光明殿上,竟一片宁寂。 鸦雀无声。 非但无人附和他,甚至还有他的门生,连连给他使眼色。 宋怡大为不解,心中感到有些不妙。 而这时,始终木然的贾环,站出一步,看向宋怡,道:“宋礼部,你所说不忠不孝之徒,可是区区在下?” 宋怡看着面容枯槁,声音干涩的贾环,也有些诧异。 不过,他心里恨不得贾环死,以为这种人合该如此,便不以为然,哼了两声,轻蔑道:“老夫说的就是你!如何? 贾环,你也算出身名门。 汝曾祖,汝祖父,皆为国朝功臣。 看在他们的份上,所以,老夫只是请陛下废黜你的爵位,圈禁在家,好生读书学礼。 你若有自知之明,就自请处罚吧。” 贾环闻言,直直的看着宋怡,一字一句道:“宋礼部,本侯之爵位,的确承袭于先祖。 但本侯从子爵而至国朝一等侯,着配斗牛服、紫金冠,乃是因为本侯,为国征战西域,几以灭国之功,才得以晋升的。 若我贾环心中无一颗忠于大秦的心,如何敢不顾生死,孤身入龙城,夜割可汗头? 又如何会在已立下大功后,还甘冒奇险,去烧有准葛尔国师扎达尔驻守的克拉玛伊大营? 为此,我双眼尽瞎,几尽身死。 请宋礼部与某解释清楚,何有不忠之罪?” 宋怡在朝堂上滚爬了数十年,如何会畏惧这等诘问? 他“嘿”了一声,不屑道:“少年鲁莽好强,又有游侠纨绔气息,不知生死之重,也是有的…… 也罢,本官勉强当你心怀忠心…… 可是,你屡屡殴打亲王世子,对亲王不敬。 到最后,更是连太后都敢欺凌威压! 贾环,这等纲常灭绝之事,你敢做不敢当耶?” 听宋怡这般说,满朝人面色皆异。 许多人都想不通,身为礼部尚书,清贵之极的宋怡,消息如何会闭塞至此? 他们自然不知,为了给忠顺王打起反击一战,昨日虽然休沐,可宋怡却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与清客幕僚一起连夜商议对策,书写奏章。 今日一早,便斗志昂扬,早早的来到皇城进了宫,因此错过了后面发生的一桩桩事…… 这才有了此刻的一幕。 有人想拉他,可此刻哪里还有机会…… 贾环直面宋怡,面色却愈发枯槁,眼神里满是木然。 看到这一幕,饶是心知贾环在往死里坑宋怡,隆正帝心里还是有些不忍,看向宋怡的目光,愈发凌厉…… 然而,就当所有人以为,贾环会将昨日之事说出,打宋怡一个措手不及时,贾环却忽然倒退一步。 他转过身,对隆正帝深深一揖,朝天子。 而后,他当着隆正帝和满朝大臣的面,缓缓的解开头上的束发紫金冠,又当朝脱去身上的斗牛公服。 一起放在地上,再一礼,最后,转身,一步步走出了光明殿。 背影悲壮,凄凉。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心里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 好狠! 宋怡完了! “砰!” 果不其然,龙椅前的御案上忽然发出一声巨响,满朝文武皆惊,而后就听隆正帝暴怒道:“来人,送礼部尚书前往慈宁宫,让他当面请教太后和忠顺王,宁国侯可曾凌压不敬于他们!” “嘶!” 又是一阵倒吸冷气声,众人看向面色已经感到不妙的宋怡,满是同情…… 这临门一脚,好狠,好准,好毒! …… 宫里发生的事,和贾环已没甚关系了。 他相信,以隆正帝的手段,一定会完成最后的绝杀。 毕竟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其实,连贾环都没想到,经过昨日之事后,还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他不敬太后。 尤其还是宋怡这等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而矗立不倒的老瓤子…… 不过,既然有人寻死,贾环也乐意成全他…… 他原本以为,有人会拿昨日那一百颗人头垒成京观说事。 还有就是,文官体系会借铁网山打围之变,集体向军方发起攻击。 这才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也是牛温二人和贾环之前最担忧的辣手之事…… 毕竟,铁网山之变,军方是真正理亏的一方。 若今日文官体系当真如此开局,那军方必将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首当其冲的,便是军费的预算。 哪怕只砍掉一成,都会让军方痛彻入骨。 其次,就是勒在军方脖子上的缰绳,会再次收紧。 如今,大秦军方,发动千人以下规模的战斗,不需要上奏。 也就是说,在大秦军中,区区一个游击将军,都能调遣麾下一营上千将士出战。 当然,前提是能打赢。 这是朝廷给军方的自主性。 但文官完全可以借此次事变,将这个口径缩小至五百人,甚至更少。 如此一来,军方必然受到重创。 然而,让贾环没想到的是,有堂堂阳光大道不走,宋怡却率先急不可耐的选择了对贾环的个人攻击。 他是想先拿下“稳操胜券”的一局,然后再乘胜出击,发起对军方,乃至贾环背后的隆正帝发动攻势。 如果没有昨日之事,宋怡的算盘,未必不能打响。 而他若当真有一颗公忠体国的心,不是一心想为忠顺王翻盘,也绝不至此。 如今,丢了先手后,文官体系气势已衰,再想发动像样的攻击,就再无可能。 念及此,贾环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原本还以为,今日会有一番苦战。 因此他尽力表现的凄惨一些,却不想,竟会如此。 人生啊,果然处处有惊喜! 他一身白衣,狼狈不堪的从宫里走出。 一路上,身形愈发悲壮…… …… 出了大明宫门,上了黑云车后,马车缓缓的行驶出皇城。 根本不停留,一路行驶至西城居德坊,公侯街,宁国府门前,然后,贾环也不下车,马车直接将他送进了二门。 做戏,也要讲究一个度。 在朝堂上下死手就好,若在家门前,也白身进门。 那么消息一瞬间就会传遍整个贾府,老太太他们也会知道。 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骚动就不好了。 贾环一向以为,能不让家人担忧,就最好不要让他们担忧。 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和担当。 尽管贾环的灵魂并非真正的贾家人,但这么些年来,从赵姨娘视他若命根,白荷、小吉祥视他若天,到贾政对他的“偏爱”,贾迎春对他的疼爱,还有贾母、王熙凤之流的转变,以及,林史薛等人与他的爱情…… 贾环早已彻底融入了这个角色,他也承担起了他该有的担当。 …… 到了二门前,贾环方从马车上下来,乌远韩大等人虽然对他一身狼狈,好奇的紧。 但贾环的目光轻松,并无什么悲愤之色,两人也没有多问什么。 跟在贾环身边,对他的一些“诡计”,也已经有些免疫了。 倒是进了二门后,引起了一些不小的轰动…… 不过,由于贾环规矩大,最讨厌下人们嚼舌,所以也没人敢上前献殷勤。 只是,到底早早的将董明月和白荷引了出来。 两人在内宅有不同的消息来源。 一个来自管家,内宅管家是李万机家的,也就是白荷师兄的老婆,看着她长大,自然向着白荷。 另一个,则是来自青隼…… 两人都明白一些贾环这身打扮的意义,面色纷纷一变。 贾环却不等她们发问,就连连摆手道:“无事无事,不过是丢了一身衣裳。 白荷,快去给我再取一套来,三爷我急用。” 白荷闻言一怔,虽然满心诧异,却也不问,温顺的转身回去再取一套备着的紫金冠和斗牛服来。 这些官配套装,贾环每个月都要换一套新的。 而讲究一些的人家,比如说镇海侯府李家,据说每天都要换一身新官服…… 这些自然不可能由朝廷置办,除了第一套外,其他的,都是官员自己去采办。 也因此,有些官员每日穿的崭新。 而有的,却数年如一日只穿一套,身上的官服补丁上打着补丁。 也不知道,此刻朝堂上的人,若是知道了,贾环在光明殿上脱的那么悲壮,凄凉,转身回家却换一身新的,心里会有什么感想,尤其是宋怡…… 贾环却管不得那么多,他对犹自生气的董明月急声道:“明月,快上车,没时间解释了,快点……” 董明月闻言,先是一怔,可随即,眼睛猛然一亮,呼吸急促起来…… …… (。) 正文 七百八十九章 花非花,雾非雾 贾家的黑云车并未在家中待太久,就再次折返回来。 从顺义门入皇城后,黑云车朝西北角直接行驶而去。 那里,是大秦黑冰台的所在地。 撩开一隙窗帘,董明月面色激动的看着黑冰台的衙门,要比她想象中低调的太多。 就像是一座寻常之极的富贵人家…… 唯一与众不同的,大概就是黑冰台衙门口的墙壁和门楼都非常的高。 并且,墙壁也并非以青砖砌成,而是黄岗岩。 隐约可见,墙壁角落里有不少密集的射击孔,可以从那里发射出弩箭和强弓。 从角度来看,董明月找不出有什么盲角能躲避的开。 大门前摆放的石刻也不是寻常富贵人家摆放的石狮子了,看起来,似乎和传说中的谛听神兽有些像。 倒是和黑冰台的职司相像,都是监听天下。 对于这座大秦境内的最大特务机构,董明月从来不敢有半分轻视。 尽管黑冰台极少在朝堂上露面,也极少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唯有同行业者,才会清楚它的恐怖。 不过…… 如果索先生分析的没错的话,黑冰台内部,很可能出现了问题…… 董明月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寒光乍现。 对于当年使用卑劣奸计,给她父亲下.药,从而狙杀她们父女二人的机构,她从没有放下过恶念。 只是,她知道轻重罢了…… 她不愿给贾环招惹麻烦,她也知道,贾环与黑冰台四大千户之一的朱雀,关系极为密切。 但,如果能看到黑冰台倒霉,她也是乐意的。 “吱呀!” 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黑冰台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推开。 董明月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当他看到,贾环搀扶着一位头戴黑不罩的高大男子走出来后,董明月眼中的泪水瞬间迷糊了双眼…… “王爷爷,您注意身体啊。最近天气不大好,早晚冷暖的时候您自个儿多注意添减衣服。” 贾环一手扶着身边头蒙黑布的男子,一边与另一侧满头白发的“朱雀”王炎说道。 王炎闻言,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道:“环哥儿,不要大意。 有许多人的手段之深奥玄妙,你永远都想不到…… 不过,既然你持皇命而来,我就将此人交给你。 但你也要明白一点,此人若再次兴风作浪。 那你身上担的干系之重,怕是会让你吃不消的。” 贾环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王爷爷,您放心吧。” “嗯,那行,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就不多留你了。 环哥儿,你也感觉到天色有异。 但你最好明白一点,有的人,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的多的多…… 你去吧。” 说罢,王炎不再多言,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后,转身进了黑冰台,大门再次关闭。 贾环面色微变,看了眼大门旁那尊静静坐立的谛听神兽,轻轻吸了口气,也不再停留,搀扶着身边行动有些僵硬的高大男子,一步步上了黑云车。 “爹!” 尽管董明月极力想压抑自己的声音,可数年如一日,积压在心中的感情,还是让这道声音有些重。 高大男子便是董千海,他上了马车后,听到这一道喊声,身体一僵,然后就感到一道身影扑了过来。 “乖囡……” 马车再次启动,董千海的头套还未被取下,他嗓音沙哑的唤了声,抬起有些僵硬的胳膊,轻抚着伏在他身上痛哭不已的董明月的头发。 贾环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劝董明月别哭。 因为他知道,董明月这些年心里的苦楚。 痛痛快快的哭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 一刻钟后,董明月停止了哭泣。 抬头见董千海还罩着一个黑布头,竟有些嗔怪的看了贾环一眼。 贾环无语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嗖”的一下,从董千海头上取下头罩…… “环郎啊!” 董明月此刻哪里还有一点女武宗的威势,就如同普通妇人一般,对丈夫对父亲的不恭敬,满是不满。 “小子,虽然我已是废人,但我若取你性命,你必死无疑。可信?” 六年过去了,董千海却似乎没有丝毫变化。 依旧方口阔鼻,剑眉英挺,帅大叔一枚。 他静静的看着董明月,口中的语气却大的吓人。 这却苦了董明月,一边贪婪的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父亲,一边还要劝着爱郎不要和父亲斗嘴…… 贾环撇撇嘴,却给董明月打放心的眼神,示意他也是尊老爱幼之人,不会跟残疾人一般见识。 董明月心中那一抹伤感,终于被这孙子的无礼给气没了。 然而,没等贾环再嘚瑟,忽然,从董千海身上响起一连串“哔哔啵啵”的惊人响声。 一股骇人的气势,从方才这位连走路都僵硬的大汉身上腾空而起。 “轰!” 贾环耳中似乎产生了一阵轰鸣,整个人都懵了。 “吁吁吁!” 黑云马车陡然停下,弓弩上弦声响起,还有一道声音,是乌远拔剑声。 “公子,可还好?” 乌远极为凝重的声音传来。 贾环缓缓回过神,眼神中的骇然之色未褪,道了声:“无事,继续前行。” 车外沉默了片刻后,马车再次启动。 “爹!” 看着目光莹润如玉,却又渊深似海的董千海,含笑的看着她,董明月一瞬间觉得心都要欢喜炸了! 再次惊呼一声,投进了董千海的怀抱里,还未干涸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董千海一边抚着爱女的头发,一边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贾环。 “唉……” 一声长叹,从贾环口中发出。 声音萧索,悲凉之极。 董明月快活之极的心忽然一揪,从董千海怀中起开,转头看向贾环,急道:“环郎,你怎么了?” 贾环“苦涩”一笑,道:“我想小吉祥了。” 董明月先是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出声,满眼嗔怪道:“环郎啊,爹爹今日才重见天日,你……” 贾环哈哈一笑,道:“逗你笑而已,今日是大喜之日,咱爸终于被我呕心沥血,费尽心思的救了出来。咱们得笑才是,哈哈哈哈……” 董明月闻言,眨了眨眼,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然后转头对董千海解释道:“爹爹,环郎平日里不是这般的。” 董千海面色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道:“爹知道,一个八岁时就能心狠手辣,布局杀人的家伙,怎会是装疯卖傻之辈。 贵族嘛,不都是这般? 心性狡诈好色,妻妾成群。” 贾环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冷笑一声,道:“老头儿,你也别光说我。 你当初为了贪图女色,差点连累我月儿一起跟你遭殃。 这倒也罢了,后来你还骗我告诉她,要她跟她娘学。 帮你重整白莲教! 嘿! 害的月儿差点惨死于内贼和魔皇之手。 若非我及时调兵赶到,月儿有半点闪失,你还有资格在这里冷嘲热讽?” 董千海脸上的神色也渐渐肃穆凝重起来,一双眼睛微眯,煞气渐凝。 马车再次渐渐缓行…… 贾环却丝毫不惧,眼神直视着董千海。 “爹啊!” 董明月在平生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中,最后还是选择了帮贾环…… 当然,不一定是因为男朋友比爹更重要,而是因为男朋友实力差的太多,快怂了…… “哼!” 董千海执拗不过董明月哀求的目光,心一软,哼了声,就收回了目光。 然而,贾环依旧面色一白,心里骇然不已。 看着董明月泫然欲泣的为难表情,贾环好笑道:“傻明月,你难道不知道,自古以来,老丈人和女婿从来都是不对头的吗?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以后直接站我这边就是……” 董明月又被贾环的厚颜无耻给逗乐了,满眼的嗔色。 “岳父,讲真,你现在到底什么水平?小婿怎么觉得,你好像,比武宗还要高明那么一点……” 贾环眼睛直直的盯着董千海,问道。 董明月也这才发现董千海的不同之处,一下用手捂住了口,满眼震惊的看着他。 董千海淡淡一笑,道:“不在武宗中,但也还未入天象。半步之遥吧……” “嘶!” 贾环先是倒吸了口冷气,然后忽然满脸桃花开,上前一步,竟生生挤开了董明月,热情的坐在董千海身边,钦佩道:“哟!岳父,俗话说的真好,人不可貌相,您是这个!” 说着,伸出一根大拇指,表扬道。 然后在董明月嗔怪的眼神中,继续问道:“可是,您不是已经被废了吗? 又是穿了琵琶骨,又是被点了气海。 您是怎么做到的? 教教小婿呗!” 看着贾环这一脸德性,董千海先看了眼董明月的脸,打量了番她的眉角处,见她眉角处已经发散开来,又见贾环一脸酒色过度的熊样儿,不由暗叹一口气。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已经摊上这么不要脸的,女儿也已经被祸祸了,纵然他英雄一世,也只有认命的份了…… 被董千海看的红透了脸,董明月小声解释道:“爹啊,环郎平日里不是这样子的。他只有对外人……” 猛然回过神,反应过来,董明月带了几分真恼,看着贾环道:“环郎,他是爹爹啊!” 贾环歉意的笑了笑,然后解释道:“月,你应该明白,我不只是对外人这样,我都亲长也这样啊!对不对?” “哼!” 董明月到底没贾环那么粗鲁,不好意思说一句“对个屁”。 别的不说,刚才对王炎,都没这么见外。 读懂董明月的眼神后,贾环投降道:“好好好,我跟岳父好好说话……” 说罢,他转过头,看向董千海,面色肃穆道:“董千海,我们现在展开一场男人间的对话。” 董千海在董明月发怒前拦住了她,他正色看着贾环,道:“你说。” 贾环道:“我实话告诉你,我先前绝没想到,你的武功能够恢复,还能达到这个地步。否则,我绝不会救你出来。 你在狱中的时候,都要利用明月稳住白莲教。 如今你自己出来了,还会不会重出江湖,兴风作浪? 你也是个英雄,所以,请直言相告。” 董千海看了眼面色发白的董明月,沉吟了片刻后,摇摇头,但没等董明月高兴,却又点了点头。 他看着面色陡然僵住的董明月,又看了眼面色凝重的贾环,道:“我不会再恢复白莲教了,到了我这个境界,平生所愿,就是迈出那最后半步。 你不到这个境界,就永远不明白,这半步之后,对我的意义有多大,诱.惑有多深。 纵然是那龙庭上的皇位,对我而言,也远不如那最后半步重要。 这世上,如果还有一样是比这半步更重要的,就是我的乖囡。” “爹爹!” 董明月闻言,欣喜过望,听到最后,更是感动不已,一下挤开了贾环,扑到了董千海的怀里。 贾环却没有放松,他看着董千海道:“那点头是何意?” 董千海道:“是我心中有心结未解,不解开此结,绝无迈出最后一步的可能。但此心结,与白莲教无关。” 贾环闻言,直视着董千海的双眼,缓缓点头道:“老董,我贾环极少信人,这次,我选择信你一次。 但是,我并非没有后手。 我只警告你一次,在作奸犯科前,多想想我的话。” 董千海生生被这孙子的话给气乐了,他道:“贾环,就算此刻柴玉关亲现,他也不敢这般跟我说话。你凭什么?” 在董明月又紧张起来的脸色中,贾环冷笑一声,道:“就凭我能让我儿子不姓董!” “嘎!” 董千海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董明月的俏脸也一瞬间红透。 董千海双目逼视着贾环,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贾环觑眼看着他,冷笑道:“我和明月早就商量好了……”说着,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又伸出一根,一共四根,他抖了抖手指,语气有些嚣张道:“我和明月要生四个孩子!老小,我可以让他姓董!” 董千海呼吸都急促了些,沉声道:“老大!” 贾环嗤笑一声,道:“最多老三。” 董千海也退一步:“老二!还必须是二儿子!” 贾环在董明月简直没脸做人的捂脸中,点点头,道:“行,看你今天才从里面出来,我让你一次。大不了,我和明月多生几个!” “两个!” 董千海眼睛又亮了。 贾环恼了:“老董,差不多行了!” 董千海却不放弃,坚持道:“贾环,我只要两个姓董的外孙。我保证此生,绝不再触犯秦律。我董千海顶天立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否则,天诛地灭!” “爹啊……” “唉……” 看了眼偷偷拿眼看他的董明月,贾环点点头,道:“算了,大不了我辛苦一点吧,成交!” “呸!” …… 等董千海等人在宁国府后街下车时,迎接他的,是宁国府两百多手持强弩的亲兵。 在董千海微微讥笑的眼神中,贾环将他们都赶走了。 尽管,韩大还是将他们留在了附近…… 宁国府后街的一套不大的两进宅院里,一处葡萄架下,董千海看了看周遭幽静的环境,和精巧的别院,点点头,道:“很好,我就在这暂住一段日子,好好与乖囡说说话。” 董明月道:“爹啊,你这里若是住不惯,也可以跟我和环郎回家去住的。” 董千海闻言,宠溺一笑,抚了抚董明月的头,道:“傻丫头,哪有丈人住女婿家的道理?” 贾环笑了笑,道:“岳父,我那里没这些烂规矩。已经有一个丈母娘都住在家里,再多个岳父,也没甚……” 董千海听起这茬就来气,目光微凝的瞪向贾环。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女儿绝无可能做正室。 可这个时代,做妾受的罪,他每每想起心里都有如刀割。 董明月看出董千海的心事,忙小声解释道:“爹啊,家里不一样的。 环郎早早在家里讲过,家里没有别家那些不好的事。 女儿不比谁低一头的……” 董千海不信道:“乖囡,你……你难道不用给正室太太立规矩?” 董千海也曾是大户人家出身…… 董明月笑道:“哪里有太太嘛,环郎现在还没娶正室呢,八成也不会娶了…… 他现在还有两个平妻,也还没过门。 那两人性子也都很好。 而且,环郎一早说过,家里不用立规矩。” 饶是董千海心思坚韧,此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迷糊道:“这岂不是,没了纲常?” 董明月闻言顿时不高兴了,嗔道:“爹啊,难道你想让女儿去立规矩?” “不是不是……” 董千海连连摇头,道:“爹每每想起你委身于小贼做妾,都恨得……嘿!如今看来,你过的还不错?” 董明月俏脸微红,有些幸福道:“爹,女儿过的很好呢。唯一心焦的,就是爹爹您。如今爹爹您也出来了,还恢复了身子,女儿真的好幸福好幸福呢!” 董千海看向贾环的眼神,终于满意了些,只是…… 他难得关心道:“小子,纵然如此,你也该尽力而为。 我虽然希望尽早抱上外孙,却也不希望你被酒色掏空身子……” “咳咳咳!” 见董明月又是羞红脸又是幽怨的看向自己,贾环忙咳嗽了几声,道:“岳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 “噗嗤!” 董明月想起昨夜之事,好气之余,又觉得好笑,她对面色渐渐难看的董千海解释道:“爹啊,环郎之前身体有恙,不能…… 总之,昨夜他被苗疆的蛇娘,以秘法相救,解除了病患,如今才能……” 董千海闻言了然,他又打量了番贾环,摇头道:“到底是因为功夫没练到家,品级升的快是快,但根基太过虚浮。 明日早起,你到我这来,花两个月时间,我帮你巩固一番。若是功夫深,以《白莲金身经》之妙,又何以至此?” 贾环闻言,忙激动道:“岳父,您真是这个!”说着,比划了一根翘的老高的大拇指! “滚!” …… 留下董明月继续和董千海说话,贾环命人做了一桌好酒菜送来后,就先离开了。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耽搁不得。 幸好,董明月也理解。 一番折腾后,贾环外面气色虽然依旧难看,但内里的力气却已经恢复了许多。 从小院中出来后,发现乌远都没离开,抱剑而立。 韩大韩让两人更是面色凝重。 帖木儿抱着一架大大的强弩不放,也站在一旁。 直到看到贾环出来,众人才长呼一口气,帖木儿也终于保不住正常需两人才能张开的大弩,一下子磕在了地上。 不怪他们太紧张,着实是……方才那股气势,太过骇人。 纵然以乌远之能,都有些惊骇。 更遑论其他? “公子,什么境界?” 贾环甫一出来,乌远率先问道。 贾环没有让他失望,道:“已不在武宗,但也还未到天象,半步之遥。” 乌远闻言缓缓点了点头,道:“不出所料,不过,也好,到了他这一境界,最大的追求,便是迈出那半步。” 贾环“嗯”了声,道:“他也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作假。事已至此,只能选择相信他…… 这里就不要安哨探了,没必要,也看不住。 准备一下,接上姐姐,我们去十三将军府。” “是。” …… 荣国府,荣庆堂。 “环哥儿回来了?你……你怎地成了这般模样?” 贾母坐在高堂上,看清贾环的脸色后,惊问道。 贾环只是简单了说了两句“不要紧”,就没有再开口。 家里姊妹们此时并不在此地,想来都在园子里。 薛姨妈亦不在。 但是却多了一个出乎贾环意外之料的人,邢夫人! 贾环顾不得详细回答贾母的话,讶然的看着她。 此时的邢夫人,与当初被关进去的她相比,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她目光莹泽的看着贾环,不喜不悲,好似得道高僧一般,已然大彻大悟。 她没有对贾环怒目相视,也没有露出什么讨好笑意,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贾环摸不着头脑,看向贾母。 贾母见贾环不像真有事的样子,想起昨天的套路,以为又是他耍的什么把戏,便笑的比较明朗,道:“怎地,这才几年没见,就不认识了?” 贾环心里有了数,一边笑一边行礼道:“环,见过大太太。” 邢夫人又轻轻点了点头,说出的话,却让贾环摸不着头脑: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 ps:虽然是三更,但是一万三千多字,是四更的量。 昨日状态不好,欠了一更,心里着实愧疚。 但绝不是被掏空身子所致…… 今日写到夜里三点半,补全。 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 正文 七百九十章 傻子 皇太后宫,寿萱春永殿。 “当真?” 皇太后坐在凤榻上,凛冽的面色上,闪过一抹疑惑。 刘昭容连连点头道:“太后,当真! 您是没瞧见,贾环小贼那副模样,真跟死了爹妈一样,比那还惨……” 刘昭容是太后身边信得过的老人,在宫里地位极高,皇后见了她说话都是笑着说。 昨日却被贾环一巴掌打飞,她岂能不忌恨在心。 此刻,却极为解气的说道。 皇太后闻言,眉头微皱,道:“这是为何?” 刘昭容闻言一怔,摇头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只要看他这幅惨样,奴婢心里就说不出的痛快,巴不得他更惨一万倍!” 忠顺王赢遈穿着一身月白绣龙王袍,坐在下头,啜饮着香茗,忽然一笑,道出原委:“母后,您怕是不知道贾环小儿的性情。 此人在外面粗鄙无礼,暴虐放肆,但对家人,却极其看重爱护,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 朗儿当初……不就是和他那二姐开了小小的玩笑,才被他给废了,哼! 因为有父皇护着,儿臣才没报得这个仇,可恨…… 却不想,还是母后了得。 略施小计,就让他痛不欲生。 若是能多来几次,哼哼!” “皇儿,不要沉迷于小道。母后的本意,并非是想借此事,对贾环如何。 只是想救杰哥儿和朗哥儿罢了。 母后为天下国母,一国太后。 真想惩戒贾环,也不会用这等阴私的手法。 你切记,你父皇最反感的,就是这等魑魅魍魉的鬼祟手法,上不得台面。 你若真想惩戒贾家子,待你重掌大权后,自可光明正大的惩戒于他。” 皇太后面色肃然说道。 忠顺王闻言,苦涩一笑,道:“只盼父皇能尽快出关,不然……” “太后!” 忠顺王正在倾诉苦衷,忽地,从殿外走进一黄门侍中,躬身道:“太后,陛下请礼部尚书宋怡前来探问太后和王爷,宁国侯贾环,可曾欺凌太后,威压忠顺王。” 此言一出,皇太后和忠顺王的面色顿变。 皇太后面沉如水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黄门道:“今日早朝,礼部尚书宋怡以为,铁网山之变,乃是陛下设以阴谋,引."you jian"邪,非皇者之道。因此,不可轻赏名爵。 还弹劾,宁国侯贾环,不敬太后,殴打皇亲,凌逼亲王,犯有大不敬之罪。 因此,上奏陛下,请废黜宁国侯,并圈禁之。 宁国侯一言不发,业已挂冠脱袍而去。 陛下大怒,现让宋礼部前来请问太后和陛下,可有此事?” 皇太后闻言面色顿时铁青,忠顺王更是暴跳如雷,连声骂道:“好歹毒的手段,好歹毒的手段!母后,那黑面,他是在逼咱们母子啊!他这是一分脸面都不给咱们留!” “闭嘴!” 皇太后狠狠的吐出两个字,喝住了忠顺王的暴怒后,对黄门侍中道:“去告诉外面,传本宫懿旨:荣国太夫人教诲子孙有方,忠毅诚孝,赐福寿禄金锦十匹,银绫宫花十朵。” “母后!不能啊,否则,宋怡就完了!” 忠顺王急得跳脚,掌控礼部的宋怡,是他骨干力量之一,着实缺失不得。 “住口!” 再度喝止忠顺王后,皇太后对那黄门侍中道:“去宣旨吧。” “奴婢遵旨!” 黄门跪下一礼后,出门而去。 …… 荣国府,荣庆堂。 贾环乐呵呵的看着邢夫人,道:“大太太,抱歉的很,我听不懂。” 邢夫人也不耻笑贾环,只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对贾母道:“老太太,我先回去了,晚上还有晚课要做。” 贾母笑着点点头,道:“去吧。” 邢夫人起身,离去,没有一丝烟火气。 待她离去后,贾环倒吸了口冷气,看着贾母道:“老祖宗,您现在把大太太放出来,这岂不是要把二嫂子吓死?她怎么成这样了?” 贾母闻言,嗔怪了贾环一眼,道:“尽胡说!大太太这两年日夜诵经,悔悟前生,如今业已大彻大悟。她已经去看过你凤姐姐了,两人详谈甚欢。哪有你说的那样?” 贾环心里一分也不信,想也想到王熙凤心里怕是要怄死…… 他呵呵笑道:“孙儿倒不是怕她会翻浪,只是……这前后差别也太大了些,看的孙儿心里瘆得慌。” 贾母懒得理他,反而看着他的脸色,敛了敛笑意,皱眉道:“你别管那些,倒是你,这副青面獠鬼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环干笑了两声,小声道:“为了让别人相信嘛,做了些小手脚。效果很不赖,就是把爹给蒙进去了。” “噗!” 一旁鸳鸯乐出声来。 贾母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那你为何不告诉你爹真相?害他白白担心?” 贾环咂摸了下嘴,道:“老祖宗,爹为人太实诚。他若是知道了,再看孙儿在外面骗人,脸上就会露出不自在。朝堂上那些人哪个不是老奸巨猾的?万一看出破绽来,孙儿就遭殃了!所以…… 咦!没想到,爹还挺疼我!” 看着贾环嘚瑟的样子,贾母“呸”的啐了声,道:“哼!还不是你那娘会哄你老子?当年你那样淘的时候,要不是有你爹护着,会有你们娘俩的好? 太太这点就不行,木头人一样,不得你老子的喜欢。 害的宝玉也跟着受累,每次见到都大骂一顿。” 贾环哈哈笑道:“老祖宗,要是二太太也跟大太太一般,这样大彻大悟。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别跟孙儿找麻烦,孙儿随时请她出来。” 贾母闻言,却叹了口气,道:“二太太与大太太不一样,她的心气高着呢。那王家丫头也是不省心的,偏去跟她说,王家和李家都无事,李家还立了大功。如今,二太太心里不定怎么想呢。” 贾环好笑道:“那就让她再念一段日子佛吧,待孙儿和西域谈完后,自有她想通的日子。” 贾母闻言一变,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深深叹息一声。 贾环安慰道:“老太太尽管放心就是,在庵堂里,不缺吃不缺喝,只是念经而已。 待外面风平浪静后,自有她出来的时候。 现在外面风云诡荡,若是现下就请太太出来,是祸非福也。” 看着贾环那张枯槁的脸,贾母心里一软,点点头笑道:“我省得,你放心吧。” 祖孙二人正说话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不一会儿,贾家姊妹们鱼贯而入。 身上,都穿着素色的裳裙,面上也都没什么笑容。 甚至,林黛玉面上还有些悲痛…… “嘿嘿!” 贾环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咱都是演技派啊…… 众人看到贾环那副鬼样子,先是纷纷一惊,可看到熟悉的轻松笑容后,除了贾迎春外,顿时都明白过来,又是他的“鬼把戏”。 这也罢了,他还反过来笑她们,分明就是他要求,不能露陷的。 最配合的林黛玉,此刻最恼,一双妙目嗔恼的盯着贾环。 贾环忍不住想笑,不过却不能多耽搁了。 他连连摆手道:“回来再说回来再说……你们再坚持一天,明儿就将秦氏葬了,大伙就可以随意了。” “明日?那么急?” 众人大惊。 贾环嘴角抽了抽,没跟她们说是皇太后的意思,只是道:“幼娘的手段只能维持到明日,早点解决早利落……好了,我先和姐姐去镇国将军府,回来再与你们细说。” 说罢,他起身,与贾母简单告了个别后,就步伐怪异的走到贾迎春身边。 众人看他的模样,着实别扭,尤其是……不像作假…… 贾环解释道:“蛇娘用绝世秘法做的手段,没事,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众女闻言,想起那个玩蛇的少女,也就了然了。 只有林黛玉眼睛滴溜溜的转,打量着贾环不知在想什么。 贾母忽然又道:“四丫头呢?” 贾环忙道:“哦,孙儿送她和小吉祥再去城南庄子了,她们本来还不敢去,孙儿就跟她们说,不能让人给吓住,失了我的颜面。她们这才可怜巴巴的去了,嘿嘿!都比云儿强!” “呸!” 史湘云瞪向贾环,道:“谁不敢了?我不过是不想连累别人罢了……” 说着,素来大大咧咧,豪气干云的史湘云,面色黯淡了下去。 一直以来,史家都流传着一个说法。 史湘云是不祥之人,克父克母克祖。 到了贾家以后,贾环更是三天两头三劫两难。 难得跟贾惜春小吉祥出趟门,还差点“害”死小吉祥。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也可以看成巧合。 可这一次次全部累加起来,饶是以她的大胸怀,也不禁有些自苦。 她自己倒不怕什么,却怕牵累了旁人…… 林黛玉连连给贾环使眼色。 贾环冲她挤了挤眼睛,得到一个“怒视”后,嘿嘿一笑,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伸出双手,竟攀上了史湘云的脸,一左一右,将史湘云神色黯淡的俏脸,扯成了鬼脸…… “噗!” 林黛玉率先忍不住笑出声,其她人也纷纷大笑。 史湘云先是一怔,随即大怒,朝贾环胸前就是一拳…… “砰!” 贾环仰面栽倒,摔倒在地。 众人大惊! 一群人围上去观看,却见贾环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笑的喘不过气来…… 大家见他笑的虽然有点子吃力,却是那般高兴,这喜悦像是能传染一般,众人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史湘云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贾环轻轻道了声:“傻子……” …… △≧△≧, 铁网山往西,密林深处。 一道身影在飞速的前行着。 他不时停下来,翻腾一下地上的落叶,又或者轻轻嗅一嗅。 而后再次前行。 此人看似年纪不大,却一头白发,面色极为凝重,谨慎。 又往密林深处前行了数百步后,行至一处宽敞地,此人顿住了脚,看着空地上的一幕,面色剧变,瞳孔陡然凝缩成针。 …… 正文 七百九十一章 厌弃 皇太后宫外,宋怡听到黄门侍中传出的旨意,心寒如冰。 怎么,可能? 堂堂一国太后,至尊至贵,被人当面顶的颜面尽失,连身边一个大太监都让人生生击毙。 最后狼狈不堪的和爱子退回后宫…… 这等奇耻大辱,居然也能忍下? 宋怡脑子中一片混乱。 他宦涯数十载,起起伏伏,对于官场了如指掌,而与前朝息息相关的后宫中,他又何尝不是了若指掌? 皇太后此人,朝野中的印象普遍是,本分厚道,淡泊名利,贤良淑德。 在晋封为皇后前,她便被封为德妃,以彰显其德行之佳。 但宋怡对此等说法从来都在心里嗤之以鼻。 皇宫中的阴.私诡辣,甚至还要胜过前朝。 能在皇宫中,从最底层的宫女,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高度。 说太后是“本分厚道,淡泊名利,贤良淑德”之人,宋怡都不知该嘲笑谁…… 在他的印象中,太后从来都是一个刚硬,手段老道的女强人。 而她最善用的,就是借刀杀人的计谋。 若非精心研究观察,又重金收买了宫内的眼线,通过蛛丝马迹来推测,旁人根本无法发现皇太后的手段到底有多高明,借刀杀人的计谋运用到何等的出神入化。 因此,宋怡才打算做一把皇太后手里的刀,或者说,互相为刀。 可是,皇太后居然否决了…… 宋怡的面色苍白,心中混乱而悔恨。 他想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皇太后为何会拒绝,反而去帮贾环和隆正帝,将他推下万丈深渊。 只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想了。 宋怡作为官场老人,很清楚的明白,他完了。 悔恨的是,他实在是太冲动了。 他最稳妥的办法,应该是找一门生出来,向皇帝进谏。 他最多在旁边旁敲侧击。 可是,因为贾环之前之举,着实千载难逢,这才让他激动之余,自忖胜券在握,不惜亲自上阵。 也是为了向太后和忠顺王表明姿态的一种方式。 可谁曾想,最后关头,太后竟然怂了…… 却将他给顶到了风口浪尖。 若是旁人说出之前他在光明殿上说的那番话,也没那么严重。 可是,他是礼部尚书。 以他的身份,说出那番话来,等于是将自己的后路给断绝了…… 当宋怡浑浑噩噩的随着两个黄门侍中回到光明殿后,迎接的,便是隆正帝的狂风暴雨。 “你不是说贾环不忠不孝,忤逆纲常吗?” “你不是说,是朕在背后庇护着他,朕才是幕后之黑手,是那德行浅薄,不忠不孝的贼子吗?” “你不是说,不屑与此等豺狼牲畜同殿为臣吗?那你又是什么不忠不孝的东西?” 满朝文武,看着暴怒的隆正帝,差点将口水从龙椅上喷到宋怡头上。 百官也理解隆正帝的愤怒,毕竟,之前宋怡差点就明说了隆正帝是个亲奸佞的昏君。 只是,听到最后,还是有很多人皱起了眉头。 那可不是一个帝王该说的话…… 宋怡之前还满面苍白,气色颓败。 可是听到最后一句时,他一张老脸陡然涨红,满面愤怒。 他虽然是文臣一系,但,他或许是整个大秦文官中,最清正,最廉洁的一个文官。 他敢拍着良心说,他从未收过一两银子的贿赂。 就算是官场上普遍奉行的“三节两寿”送礼制度,他都从未收过超过一百两银子的礼物。 以他的地位,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当然,原因是他并不缺银子。 因为他生财有道。 宋怡的字,在大秦立国百余年来,首屈一指。 他的书法天赋,堪称无与伦比。 尤善董其昌。 为太上皇最爱! 皇太孙习字的临摹字帖,都是宋怡亲书,可见一斑。 而在他尚未入科场前,宋怡就凭一手好字,积攒了数百两银子。 而后又用这数百两银子,开了一个经营字画的铺子,名曰润泽号。 凭借他的一手金字招牌,当他还只是一个五品官时,便有了万贯家财。 他并不贪财,钱财够用,便从未从官场上下手,清清白白的忠于王事。 若非如此,太上皇又怎会如此赏识他? 所以,不忠之名,他不认。 更别提不孝了…… 他乃大家庶子出身,生父丧去,家族分家后,他侍奉生母至孝。 生母病时,他曾衣不解带日夜服侍三天三夜,待其母病愈,他却病倒了。 此事曾于士林中传为佳话。 可以说,忠孝二字,是宋怡的立身之本。 如今,却被隆正帝“污蔑”以不忠不孝之名,他岂能甘心? 宋怡一双老眼赤红,看向隆正帝,一字一句道:“陛下,老臣自认昏聩无能,已认不清朝局,才做出误判。 可是,老臣为大秦效忠的一颗心,却从未变过。 老臣敢对天发誓,从未荒废过一回政务。 更从未贪墨过一两银子。 何来不忠之罪? 至于那不孝之罪,哈,世人谁人不知,我宋怡侍母至孝,母子相得数十年,又何来不孝之罪?” 宋怡前面一句话还好,隆正帝确实知道,他是一个好名不好财,当然,也不缺财的官。 可他后面一句话,却彻底将隆正帝引爆了! 数十年来母子相得,所以并无不孝。 那岂不是说,数十年来母子从未相得的隆正帝,是大不孝无德之人吗? 隆正帝暴怒咆哮道:“你身为礼部尚书,无故侮蔑圣躬,无凭无证,污蔑国之忠良,还敢说忠? 至于孝,你还敢说至孝?” “老臣如何不敢?” 宋怡似也豁出去了,昂首高声道:“老臣一生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勤于王事,不敢有半点疏忽。 而天下人,凡知孝道者,谁人不夸我宋怡至孝?”言下之意,你隆正帝不知孝道…… 隆正帝闻言,却冷静了下来,薄薄的嘴角弯起一抹极度刻薄讥讽的笑容,道:“宋怡,朕没记错的话,你乃丰润宋氏庶子出身,对吧?”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微微哗然。 此等言语,着实鄙薄。 换一种方式说,就是宋怡,你是小妇养的吧? 这种市井之言,从堂堂一帝王口中说出,着实太失.身份。 宋怡更是双目充血,浑身打起摆子来。 而后,就听隆正帝继续道:“朕不是鄙薄你的出身,朕在尔等眼中,虽不是圣贤之主,却还不至于自甘堕落至此,你宋怡也不配让朕自降身份。 朕想说的是,你宋家日进斗金的润泽号,是你在未从宋氏分家前就私下开设的吧? 宋怡,你身为礼部尚书,能否告诉朕,前宋司马光在《涑水家书议》中所言: ‘凡为人子者,毋得蓄私财。 俸禄及田宅收入,尽归之父母,当用则请而用之,不敢私假,不敢私与。’ 此言何解,嗯?” 隆正帝此言一出,原本愤怒于心的宋怡,忽如遭到五雷轰顶一般,木然在了那里,面色一片灰败。 群臣更是一片哗然! 纷纷满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宋怡。 在这个纲常论理压倒一切的时代,在这个君臣父子的时代,在这个极度讲究家族体统的时代,宋怡所为,乃是大忌中的大忌。 就跟朝廷官员不得私立******,不得结党营私是一个道理,在一个家族中,未分家前,家族子弟是绝对不允许置私产的。 在后世,有一句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其实在这个时代,这句话同样适用。 一个家族的家长,之所以能够压倒族人,掌控家族大权,是因为他掌控着家族财权。 而一家之长,想要维护一个家庭的秩序,那么他只有掌握着一家的财政大权,才能真正维持住纲统。 若是每个家族子弟,都私下里设立小银库,一个个翅膀都硬了,谁还愿意受到家长的管束? 尤其是庶子! 一般而言,有经营天赋的庶子,都会被家族委以重任,就是替家族经营。 却绝不是私下里偷偷经商。 宋怡这等所为,在这个时代,乃是大不孝之罪,为世人所鄙薄。 他辩无可辩! 即使当年,他在宋氏中饱受欺压,却依旧不是他如此作为的理由。 “宋怡,你还有何话可言? 你现在说说看,到底是谁,才是不忠不孝的东西?” 看着殿中站立不稳,脸色颓败的宋怡,隆正帝心中说不出的快意,冷声讥讽道。 宋怡闻言,一双老眼看着龙庭上的隆正帝,隐隐赤红…… “噗!” 猛然间,他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而后,绝望的闭上眼睛,仰头栽倒。 “砰!” 身败名裂,无过于斯! 然而,另一方,隆正帝,也绝非胜者。 一个帝王,用这种手段,去击溃朝廷的礼部尚书,绝非什么光彩手段。 文武百官们,非但不会因此对他感到敬畏,不,或许有畏惧,但绝无敬意。 所谓圣天子,本该垂拱而治天下。 最多,也只能当个裁判。 像这种亲自下场撕逼的情况,只会有损他的威严和威望。 隆正帝不知吗? 不,作为一个当了二十年皇帝的皇者,他又怎会不知? 念及此,许多人的心里情绪都复杂起来。 当今圣上,待那贾家子,何其厚也…… …… 相比于大明宫光明殿上的唇枪舌剑,惨烈凶险,贾家荣庆堂的气氛,就轻松欢快的太多太多。 对于史湘云的小心思,贾环并没有劝,只是可以嘲笑打趣了几句,又如愿的挨了顿打,嘻嘻哈哈中,也就没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史湘云胸襟本就开阔的缘故。 嬉笑之后,贾环就带着贾迎春要出门了。 几乎是几年才出正门一次的贾迎春,显得有些紧张和忐忑。 薛宝钗安慰道:“二姐姐不要担心,镇国公府牛伯爷的诰命,和奋武侯府温伯爷的诰命,都待环哥儿极好。武威侯府的侯夫人,更是环哥儿的义母。她们一定会关照于你的。” 身着一身素白衣衫的贾迎春,看起来很害怕。 她以往就算出门,也多是和姊妹们一起出去。 之前唯一一次单独出去,就是被送进宫里。 而那一次,给她带来的心理伤害,至今未愈…… 听到薛宝钗宽慰之言,贾迎春嘴唇颤了颤,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话来,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双温柔可亲的眼睛里,满是畏惧。 面色发白…… 贾环见状,心疼得不得了,忙道:“姐姐,不怕不怕啊! 实在不想去,咱不去也没关系的,咱们府和镇国将军府本就没太深的交情。 你在家好好待着就成,弟弟我一个人去,都算给他们脸了! 真的,没关系的。” 贾迎春闻言,眼睛微微一亮,语气中含着欣喜道:“环弟,真的么?” 贾环点点头,笑道:“当然是真的。” 贾迎春刚想笑出,眼睛却忽然看到了贾环后方,高台软榻上,贾母的一双满是深意的眼睛…… 她笑容一滞,咬了咬嘴唇,轻轻的摇摇头,道:“环弟,我和你一起去。” 贾环闻言一怔,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见贾母正在和鸳鸯悄声说着什么,还连连比划着。 他回过头,看着贾迎春,道:“姐,我没说客气话,真不用一起去的。” 贾迎春又轻轻摇头,道:“环弟,将军夫人曾有恩于我,我能去送她一程,也算是一点心意。” 贾环还想再说什么,后头的贾母却不满了,高声道:“环哥儿,你瞎护什么?你难道想让你二姐姐一辈子都待在家里?” 贾环闻言,回头郁闷的看向贾母。 贾母这次却不让他,道:“你带出去,让她和那些诰命夫人见一见,也是好事。” 贾环闻言无语,再看看垂头不语的贾迎春,叹息一声后,又笑道:“姐姐,不怕,弟弟跟你保证,天塌下来,弟弟都能给你顶起来!只要你不愿意,谁都不能逼你做出不喜欢的选择。 不就是不想出阁嫁到外面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弟弟帮你招赘婿! 帅不过弟弟的,帕斯! 没弟弟有钱的,帕斯! 爵位比弟弟低的,帕斯! 武功没弟弟高的,帕斯! 反正,不入你眼的,统统帕斯……” 贾环话没说完,一连串的“帕斯”就已经让荣庆堂里笑疯了。 连上方本来听贾环说,谁也不能逼贾迎春出阁时,脸色一下难看下来的贾母,听到后面一串“帕斯”,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又展颜欢笑起来…… 而在一旁笑弯了腰的姊妹中,贾迎春一张温柔可亲的俏脸上,腮凝新荔,满面羞红,嗔怪了声:“环弟太顽皮!仔细姐姐……”到底没舍得说出一个打字,反而帮贾环轻轻整了整凌乱不堪的衣裳。 一如当年。 看到这一幕,许多人心中都生起感慨。 而最感慨的,莫过于贾环的胞姐,贾探春…… …… 从荣国府侧门,出去了一辆马车。 没错,就一辆。 不是贾家威名远扬的黑云车,而是一辆奢华的翠盖珠缨八宝车。 护卫在宝车周围的随从,一个个都跟便秘似得…… 连乌远都黑着一张脸,打定主意,回头一定给贾环一个难以忘记的教训。 反倒是马车里,“咯咯咯”的笑声从未间断过。 贾迎春一张俏脸笑的通红,看着悠哉悠哉倚靠在车壁上的贾环,上气不接下气道:“环弟,哪有……哪有公子上闺车的?咯咯! 若是让人见了去,可如何是好? 就是老太太知道了,也会训你没有体统的。” 贾环撇嘴不屑道:“看我这幅模样,这般可怜,让姐姐照顾一下,谁能说什么? 哎哟!夭寿啦! 偶让那起子龟儿子欺负的好惨哪!” 看到贾环装腔做样在那里用不伦不类的怪话骂街时,贾迎春笑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看着贾迎春在那里笑,贾环也跟着嘿嘿嘿的笑起来。 温和的眼神,让贾迎春渐渐平息了笑声,她轻轻的替贾环理了理鬓角处的一绺乱发,然后轻笑道:“环弟,要是能永远这样高兴,那该多好啊……” 贾环一挑眉尖,道:“姐姐,这话怎么说的?以后只会比现在过的更高兴才是! 是,我们慢慢都会长大,我会娶妻生子,生好多……”贾迎春羞红了脸,没好气的嗔了贾环一眼,就听他继续道:“而姐姐你,也会遇到相爱的人。 也许姐姐你现在心里害怕,只想在家里住着,安安静静。 可是时间总会流逝,你会看着弟弟我一炕接着一炕的生孩子,也会想要自己的孩子。 姐,弟弟跟你保证,你一定会过的幸福的,一定! 我保证,一定等你遇到,你自己喜欢的人,欣赏的人时,才送你出阁。 而且,他绝不敢像我一样,三妻四妾,我捶不死他!” 贾迎春闻言,心里五味混杂,脸上也不知该羞,该怕,还是该笑。 只是怔怔的看着贾环…… “公子,到了。” 忽地,宝车外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惊醒了贾迎春,然后就见贾环跟她挤眉弄眼做鬼脸。 惹得她又想笑。 之前从家里出发,贾环给他这班亲兵家将说,要坐这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出发时,他的手下差点没造反。 真真有趣…… 却又听贾环道:“远叔,直接进开到二门前。咱们这是香闺车……” 乌远在外面闻言,额前青筋炸起,咬牙道:“公子,我等焉能入二门?” 也是,普通客人顶多到仪门前的前厅,便不能再入内。 护卫之流,就要更靠前。 初进正门,就要被安排去喝茶。 贾环挠了挠下巴,道:“那就,让将军府的小厮送我们进去就是。” 车外顿了顿,贾环在车内又对贾迎春挤了挤眼睛,然后马车再次启动。 韩让上前交涉,亮明贾府名头后,不一会儿,几个小厮就出来,牵引着贾家的这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和后面的丫鬟婆子马车,行驶过正门、仪门一直到二门前,小厮退去,从里面出来了几个闻信而来的婆子迎接。 后头贾迎春的丫鬟司琪和教养嬷嬷李嬷嬷、刘嬷嬷一起走了过来,与将军府的嬷嬷照过面后,打开马车。 贾环先从里面跳下…… 陡一见一个男人从香闺宝车中跳下,将军府的几个婆子差点没叫出来。 就要招呼前头守着的小厮前来拿“马猴儿”,不过待看清贾环身上的那身行头,凤翅紫金冠,蟒袍斗牛服,再一想是贾家的人,自然明白此人的身份了。 宁国侯,贾环。 可是,二门之后便是内宅。 里面如今多是来吊丧的诰命夫人,贾环能进去吗? 眼见着贾环将贾迎春从宝车上搀扶下来,婆子们顾不得去打量这位贾家二小姐,就想着要劝说贾环,不要再往里去了,与礼不合。 而就在这时,忽然从后面传来一道唤声: “环哥儿?” 贾环闻言回头看去,顿时喊道:“干娘!” 竟是武威侯夫人张氏,也将将从自家马车上下来。 张氏走过来,淡淡的瞥了眼跟她行礼的几个将军府嬷嬷,微微颔首后,就拉起贾环的手,上下打量他,惊呼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憔悴?可是哪个欺负了你?” 见张氏气势越来越盛,贾环忙道:“没有没有,谁还能欺负我?干娘放心!对了,风哥呢?怎地没见他?” 张氏仔细看了看贾环的眼神,见他虽然面容难看之极,可眼神却还是轻松灵动,便送了口气,道:“受了委屈,可千万别藏着掖着。告诉干娘,干娘给你义父写信去告状!”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好!有干娘和义父做靠山,我怕哪个?” 张氏闻言,见一旁将军府嬷嬷面色难看,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免得失了恭敬。 你风哥在前面,你快去找他吧。” 贾环也醒悟过来,点点头,然后将身旁一直垂着头不敢说话的贾迎春往前拉了拉,对张氏道:“干娘,这是我姐姐。性子柔和的紧,干娘您帮我多照顾照顾。” 说着,又转头对贾迎春温声道:“姐姐,这位便是武威侯夫人,也是弟弟的干娘。待弟弟比我亲娘还亲!你叫人啊……” 贾迎春闻言,有些怯怯的抬起头,红着脸,看向张氏,屈膝一福,小声道:“夫人吉祥。” 张氏心里如何作想不知道,但面上却是笑的满面桃花开,亲热的牵起贾迎春的手,道:“好好,早就知道你。满神京城的诰命圈子里,哪个不知道环哥儿有个比亲姊妹还亲的姐姐? 他为了你不惜跑到宫里去要人,还和忠顺王那一起子大打出手。 哈哈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先进去。 不要怕,我就是环哥儿的娘,你是他最关爱的姐姐,咱们娘俩也该好好亲近亲近。” 不管如何,贾迎春面对这般热情的张氏,下车时一颗紧张的心总算舒缓了许多。 在贾环满满鼓舞神色的目光中,她与张氏一起进了二门,消失在垂花门后。 直到她们的身影远去后,贾环方收回目光,眼神中有担忧,也有些许期盼。 担忧贾迎春能否适应这种交际活动,是否会被里面不知轻重的诰命言语欺负。 贾环知道,真要那样,贾迎春连还嘴都不会一句,只能被默默的欺负,想想都心疼,恨不得现在就进去救人…… 可是,贾环又期盼,贾迎春能够成长起来,适应这种环境。 她是他最亲近的姐姐,可今年,她已经十八了,该到出阁的年纪了。 就算再拖,也拖不得几年了。 念及此,贾环心情就十分不好。 转身,打算往前厅去。 然后就看到前面路过一人,他出声喊道:“赢普,过来。” 前面之人也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年,身着一身孝服,面容悲戚。 听到贾环喊声后,转头一看,眉头微微皱起,走来道:“宁侯,你怎么在这里?” 贾环看了眼赢普脸上深深的悲色,心中暗自点头,或许是因为家教森严的缘故,赢普几乎是贾环唯一不反感的宗室子弟。 对他的印象就是,好武,好战。 当然,最深的印象是,他因为欺负了李武,结果被方家虎妞方静拎着两柄铁锤,从朱雀街打到含光门…… 不是赢普太废,实在是拿着锤子的方家虎妞,实在太过变.态。 贾环对赢普道:“我送我姐姐来,她奉旨给将军夫人梳头,我也是来帮忙的。” 赢普闻言,忙行一礼,道:“普,谢宁侯援手之恩。” 贾环摇头道:“行了,跟我作什么像,好汉庄里,数你喊着要跟我打的声音最大。” 赢普笑不出,只是叹息了声,然后看着贾环道:“宁侯,你的脸色……” 贾环也长叹息一声,道:“吾家亦有人仙逝矣。” “啊?” 赢普闻言大惊,可是上下打量了番贾环,却没见他穿孝服,不解的看着他。 贾环摇头道:“待日后你自然知道……罢了,走,带我去给夫人上一柱香。 我也是才知道,夫人当初在宫中曾援手帮助过我姐姐。 一直未来拜谢,是我贾环之过也。” 赢普忙摆手道:“宁侯太过客气……请!” “请!” 客气一番后,两人一起前往灵堂。 》≠》≠, 一路走来,贾环心中不禁感慨。 老十三在宗室里混的着实太惨了些,宗室诸王居然一个都没来。 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个宗室镇国公。 多是一些不入流的镇国将军。 这或许,与太上皇对他的厌弃有关吧…… …… ps:两更的量啊~~ 正文 七百九十二章 膨胀 大明宫光明殿上的朝会,终因礼部尚书宋怡的喷血昏倒而告终。 不过,隆正帝到底也没能彻底打垮宋怡。 虽然他的德性不配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继续坐下去,但国朝法理,却也无法因此而废黜一位二品大员。 尽管隆正帝很想,但辅政大臣马齐却站出来,替宋怡说了几句“公道话”。 马齐言宋怡虽然德行有亏,但操守极佳。 为官三十载,清廉方正,受太上皇嘉赞极深。 不宜一棒打死…… 马齐开口后,忠顺王一脉文臣,大半朝的文官,纷纷出列求情。 隆正帝纵然咬碎牙齿,但最终结果,却也不得不各让一步。 宋怡罢礼部尚书,待西域收复后,去西域做巡抚吧…… 对于这个结果,马齐也只能默然。 唯一所盼者,就是太上皇早日出关。 以太上皇对宋怡的欣赏,想来,总会有转机之日…… …… 神京城东,靖恭坊,镇国将军府。 太上皇诸子,大概独独十三子,没有住在十王街,而是被分在了靖恭坊。 所谓靖恭者,言意恭谨奉守,静肃恭谨。 本是褒义,但放在十三子赢祥身上,寓意就深刻的多了。 当初因废太子之事,太上皇下旨圈禁了十三。 批语即为:赢祥绝非勤学忠孝之人,如不严加约束,必当生事。 由此可见,太上皇对他这匹曾经的小马驹的厌弃之意。 一直到隆正帝登基后,以大赦天下之恩,方才解了赢祥的圈禁,封了一个宗室爵位最低的辅国将军爵。 有皇孙出生后,隆正帝又趁机晋升一级,提为镇国将军。 但纵然如此,赢祥这一支,在宗室内,也是黑的不能再黑了。 若非太上皇闭关中,许了他一个军机阁大臣的虚位,算是一个解冻的痕迹,今日怕是连一个宗室都不会来…… 即使来拜祭者,也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赢普的脸色,极为难看。 “环哥儿?” 仪门前厅后与灵堂前的庭院里,站着几个年轻人在那里聊天。 见贾环与赢普走来后,纷纷前来招呼。 牛奔、温博、秦风以及诸葛道、涂成、苏叶皆在此列,还有一人,是方冲。 牛奔几个看到贾环一张枯槁的脸,脸色发青,眼神也黯淡无神,无不大惊失色。 牛奔几乎是一步跳了过来,撞开被无视的赢普,拉着贾环上下打量了番,忽然暴怒道:“我艹他姥姥,谁干的?” 一双绿豆眼里满是凶光的看向一旁的赢普,赢普心里日了犬,可看着一双双逼视过来的眼神时,他还是明智的没有硬肛…… 别说他只是一个镇国将军之子,就是哪个亲王世子,面对这群小丘八时,只要脑子没坏,也会果断的退避三尺…… 赢普吞了口唾沫解释道:“宁侯家中也有人仙逝。”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一静。 牛奔咬牙切齿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和我爹他们到底谈的什么?为何会忍气吞声?白家子丧心病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你家人,这个官司,就算打到太上皇跟前,也一定会砍了白家子的脑袋! 你就那么怕那个老妖……” “奔哥!” 贾环打断牛奔的话,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且,也并非只为此事…… 放心,我心里有数,没事的。” 牛奔闻言,看着贾环虽然颓败但依旧坚定的脸,叹息一声,道:“唉,你也长大了,大哥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呸!” 一旁温博嘲笑道:“真是人丑不自知,还让环哥儿听你的话……我就不信,昨晚回去后,你老子没让你多听环哥儿的意见。 反正我爹是唠叨了好多遍……环哥儿,你到底做甚了,让我爹这般夸你?” 贾环瞥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方冲,呵呵一笑,道:“想来,温叔叔是在夸我,终于学会一个忍字了。” 牛奔开始反击:“黑鬼,你懂个锤子,忍,会写吗? 你要不会的话,多跟你方哥哥和方大爷学着点。 我可听说,你方哥哥上折子,说你方大爷临终前……哦不,临昏迷前,要将方静嫁给太孙当侧妃。 啧啧啧,这才叫真正的能忍!” 温博好奇道:“丑鬼,这叫什么忍?你方大爷和你方爷爷这顶多叫会算计过日子,怎么叫能忍呢?” “我艹,那是你方祖宗!” 牛奔闻言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贾环忙拦在中间,无语道:“两位大哥,你们消停点行不行,这是什么地方?” 牛奔、温博两人闻言,看了眼一旁脸色难看的赢普,一起哼了声,到底放下袖子,却一起觑眼看向贾环,道:“环哥儿,你膨胀了。” 贾环哭笑不得道:“我怎么了?” 牛奔道:“你居然连方家都看不起,你膨胀了……” 温博点点头附和道:“没错,虽然方家被人给坑了,可我还是很钦佩他们家的。 没说的,面对叛军死战不退,这种精神,就值得咱们学习。 尽管护着的只是个替身,成了一场笑话,可那也比靠在丑鬼他家的柳芳强多了……” 贾环在牛奔再准备开干前,忙道:“对于义武侯府这种勇武刚烈,不畏牺牲的作风,小弟我也深表同情……哦不,深表钦佩!” “嘿嘿嘿……” 牛奔、温博两人勾肩搭背,发出一阵阴笑声。 看着贾环,这才觉得满意…… 方冲一张脸面沉如水,双拳紧握。 浑身散发着阴森之气。 牛奔、温博却丝毫不以为意。 方家当夜若真的抱以忠靖之心,一心为君,他们也不至于这般嘲笑。 但是显然,方家只是因为搏富贵。 另外,是被隆正帝和贾环合起来坑了一把,苏培盛特意去方家营帐调兵救驾。 方家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冲。 当然,如果没有襄阳侯府的陈贺临阵脱逃,导致战阵大溃,方家也绝不至于如此之惨。 种种机缘巧合加起来,才造就了今日之局。 因此,对于方家的损失,牛奔等人只有幸灾乐祸的心思。 这对荣国一脉而言,是政治正确性…… 不过,秦风到底读书读的多些,也没像牛奔那般,从小和方冲打到大,“仇恨”没那么深。 因此,看不惯几个“坏小子”往死里挤兑人,落井下石无君子之风。 秦风道:“你们三个差不多行了,有意思没……” 贾环眉尖一挑:“哟!” 牛奔弯眉一挑:“哟!” 温博大黑眉一扬:“哟!” 秦风忍不住笑骂道:“艹!” “哈哈哈!” 诸葛道等人都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 如今,他们一行人是死心塌地跟着贾环这一伙子了。 不是单纯的信仰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信奉,跟着贾环,有“肉”吃。 西域一战,铁网山一战,两战皆计有战功。 待他们入军后,就不必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 最低的,也是一个伍长,也就是十夫长。 千万别觉得掉份儿,连牛继宗、温严正和秦梁、宁至这一起子妥妥的将门虎子官二代,都是从小兵干起的。 在先荣国麾下当了一年的小兵,被二代荣国公往死里操练了一整年后,才开始起步。 也正是这一年时间,他们得了先荣国的授业之恩,更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 之后才从伍长、队正、营指挥、游击等等,一级一级的往上爬上去。 都是武勋将门,军中故旧无数。 只要迈过第一级,剩余的就海阔天空了。 而如今,跟在贾环几个身后,他们都早早的迈过了第一关。 更坚信,日后会愈来愈好。 而和贾环背离的陈贺等人,已经没有资格再跟他们说话了…… 不过,这一群人的喧闹,没有将心性愈发深沉的方冲激怒,却激怒了赢普。 “一群不当人子的东西,敢在我娘灵堂外嬉闹,我打死你们!” 站在一旁,已经忍了好久的赢普,怒容满面的朝贾环三个冲来。 牛奔见状,上前一步,一个散手震开赢普的拳,温博又反手制住了他的肩。 贾环却连连给他作揖,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真心不是故意的。就是和老相好开个玩笑……好好好,不说玩笑话了。咳咳,哥儿几个都严肃点,别再闹了。走,一起进去给将军夫人上个香磕个头,都是做晚辈的……” 赢普闻言,这才勉强作罢,并放话道:“以后咱们好汉庄上见真章!” 牛奔闻言,噗嗤了声,道:“含光门都没问题。” 当初赢普在含光门,差点被方静拎的大锤干掉,牛奔这是在揭伤疤呢。 果不其然,赢普面色陡然大红,还想再闹,贾环却有些恼了:“赢普,我们要去给夫人上香磕头,你不让我们进门么?” 赢普闻言差点没憋死,恨恨一“哼”,掉头往灵堂里去。 贾环在后面挤了挤眼,一群人肃了肃神色,个个面色“沉重”的跟了进去…… …… 铁网山,向西密林深处。 白发白眉的黑冰台刑踪百户天涯,全身颤栗着。 他面无人色的看着空地上那三具尸体,那三个在黑冰台云端顶层矗立的大人物。 为首之人,是他曾经仰起头都无法接触的大人物。 黑冰台主人,柴玉关。 这样权势通天,贵不可言的大人物,此刻,却被一根床弩巨箭,横穿胸口,贯在了地上。 胸口的血,顺着箭矢流下,已经干涸成黑色…… 在柴玉关一旁,是黑冰台杀性第一,号称攻击最强的白虎。 他身上除了十数根强弩箭矢外,还有一道深不见底的刀伤,从眉心一直划过腹部,肠肺内脏流了一地,绿头苍蝇“嗡嗡”飞舞。 如果说,这两人的死,只让天涯惊骇欲绝。 那么横趴在地一动不动的第三人,则让天涯痛彻心扉。 “良辰……” 竟是,玄武千户,白良辰! …… (。) 正文 七百九十三章 生死对决 皇城,凤藻宫。 隆正帝下朝后,心情相当不错。 尽管没有达到最大心愿,可能拿下宋怡,本就是意外收获。 这些年来,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便以这个礼部尚书为主。 虽然不知为何他今日自寻死路,可隆正帝根本不在乎原因,只要能出一口这些年的恶气,就很好。 对于贾环的出击,以及他默契的绝杀,隆正帝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因此,下朝后,他便去了凤藻宫,探望贤德妃。 因为贾元春正怀有身孕,不能侍寝,再加上回宫后事务繁杂。 因此,这几日,隆正帝都没有到她这来过夜。 贾元春无聊之余,就会点几个题,限好韵后,使宫人送去大观园,让家里姊妹们作诗和词,以解烦闷。 却不想,今日中午,隆正帝就到凤藻宫来。 贾元春惊喜不已。 吩咐身边昭容奉茶后,还亲自服侍隆正帝进茶。 隆正帝少有宽慰过内宫,今日心情愉悦之余,倒是夸赞了几句。 贾元春心情大好,也好奇:“陛下今日气色真好……” 隆正帝细饮一口香茗,闻言后,大笑道:“宋怡老匹夫,这么些年来,仗着太上皇信重,竟敢欺君罔上,多次直言指责构陷于朕。 他若当真是魏征那般直言进谏的直臣,朕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 哪怕只是求直卖名,朕都可容他一二。 可恨这老匹夫,暗中投靠老十四,却拿朕做筏子。 该死! 今日,他却不知死活的指责贾环。 被贾环一通反击后,朕又一记绝杀。 终于将他气得吐血,一条老命送了三分。 待西域收复后,自有他埋骨之地! 哼!” 看着隆正帝狰狞的面上,说不出的戾气和快意,贾元春有些害怕。 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转移话题道:“陛下,环弟又惹事了吗?” “哈哈哈!” 隆正帝闻言,忍不住大笑出声,道:“这个混账东西,生怕气不死宋怡。 宋怡在朝堂上指责他不忠不孝,凌压太后。 他一句也不辩解,还当朝脱去了头上的紫金冠和斗牛朝服,白身而出。 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逼的宋怡是有苦难言。 结果,他回家后,转身又换了身新的,也不知避讳一时,就那么直接出来招摇撞骗,没事人一样。 朕得信,宋怡听到这个消息后,又呕血三升。 如今满城士林清流,都在骂他不是东西。 哈哈哈!” 想起贾环那套做法,隆正帝都觉得既荒唐又好笑。 贾元春却大惊道:“陛下,满城都在骂他,那他日后可如何是好?”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道:“什么如何是好?他从承爵以后,挨的骂还少吗? 朕看他过的比谁都好!一个武勋,要那么好的名声,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倒是明白的很,哼。” 贾元春闻言一怔,又道:“陛下,环弟不过十四,想来是真的顽劣,不是有意为之。” 隆正帝摆摆手,道:“不管是真心也好,有意也罢。他这样做,朕都很高兴。 贾环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朕能容他胡闹,什么事情是朕不容的,他心里都明白。 这就很好,比不得那起子猖獗小人,总有一日……哼!” 贾元春闻言,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奇怪。 贾环……比不得那群猖獗小人…… 若论嚣张,这神京皇城,贾环敢认第二,哪个敢认第一? 对于贾环的那些“光辉事迹”,连她这等深宫妇人都有所耳闻,不想在隆正帝这里,贾环还成了知礼的了? 贾元春嘴角抽了抽,面色有些古怪。 隆正帝看在眼里,却懒得解释。 她哪里知道,贾环所为的那些,都不过是纨绔行径罢了。 值当什么? 哼! 他又啜饮了口茶后,又对贾元春道:“爱妃,你所言可当真? 你那二妹,当真与十三弟的赵氏十分相似?” 贾元春笑道:“模样倒不是十分相似,但那份心软柔顺,温柔可亲,却是十成十的相似。 若非如此,以将军夫人的性子,当初也不会去帮助二妹。 她也是谨小慎微,从不猖狂多事的性子哩。” 隆正帝想了想,回忆了下中车府曾上报的,关于赵氏性格的分析后,他点了点头。 不过,又犹豫道:“朕担心,贾环却不会愿意。 上回……他就大动干戈。 也真是奇了,别人家恨不得将女儿嫁入宫中皇室,偏你贾家的女儿,都宝贵的紧。” 都已经被选进储秀宫,想起差点成为他妃子的贾迎春,结果生生又被贾环给抢了回去,隆正帝心里还是难免腹诽一阵。 贾元春笑道:“陛下放心,到底不一样。将军府中,没有那么多费心事…… 而且,以陛下对镇国将军的倚重,二妹定不会过得苦日子……” 隆正帝闻言,微微颔首道:“这倒是不错,待朕说的算后,老十三少不了一顶亲王帽子。毕竟,当年他是替朕…… 他生性重情,府上除了一个赵氏,连个侧室都没纳过。 夫妻二十年,也从未红过脸。 至于赢普,更是一个懂事的…… 嗯,你二妹若能服侍他,倒也是她的福气。” 贾元春笑颜如花道:“谁说不是呢,三弟最关心二妹,想来也能想明白。” 隆正帝闻言,面色古怪道:“爱妃啊,朕却以为,你想的怕是太简单了……” 贾元春抿嘴一笑,道:“臣妾却不信,一会儿,臣妾打发抱琴回去,赏二妹几件东西。探探风……” 隆正帝闻言大笑,道:“好!朕今日就不走了,看看你们姐弟俩过过招!看你降伏得住这个小王八蛋不能!” …… 恭靖坊,镇国将军府。 一座不大的灵堂上,挂满了白纱和帷帐。 一道长长的白纱,将内里的棺栋,和外间拜祭之处隔开。 外间,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着孝服,面色木然的坐在灵堂下的一个小杌子上,眼睛始终在白纱后的棺栋处。 人来人往,毫无反应。 挺直的背,也显得有些佝偻起来。 原本就微微花白的头发,愈发显白了。 看到这一幕,赢普的眼睛一酸,就落下两行热泪来。 走到男子脚下跪下,赢普哽咽道:“父亲,给娘殓妆容的诰命都到齐了。” 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太上皇十三子,镇国将军,赢祥。 听到赢普的话后,赢普身子微微一震,声音极为沙哑的道:“去代为父和你娘,叩谢她们。” “是。” 赢普应了声后,犹豫了下,又道:“父亲,宁侯和镇国公府、武威侯府、奋武侯府数家府第的世子前来拜祭母亲。给娘亲梳头的,就是宁侯的姐姐。您看……” 赢祥闻言,沉默了下,然后才缓缓转过头,一张相貌英挺的脸上,浮现着和贾环神色截然不同的枯槁和,平静。 他的一双眼睛,黑的可怕,没有一丝波动,如一澜死水。 目光扫过贾环众人,在贾环的脸上顿了顿,眉头微微一蹙,但没有多停留。 待看遍诸人后,他又顿了顿,方站起身来,魁梧的身材给人以压迫感。 而后,赢祥对着诸人,长长一揖,木然道:“多谢诸位,拜祭亡妻。” 贾环等人大惊,分忙避让,客气道:“都是晚辈应该的。” 不过,赢祥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谢过之后,又重新坐回了小杌子上,往身前的铜盆里添了几张纸,看它们燃起后,才再次凝神于白纱帐后的棺栋上。 贾环等人在外面虽然胡闹,但在这个场合却恭敬的紧,一个个面色肃穆。 因为年长一辈,所以众人要行跪拜礼。 倒也没什么别扭,众人一起叩拜三次,起身。 按礼,这个时候,吊祭的人,还要去给家属说几句宽慰的话。 牛奔、温博和秦风几个相互看了看,就这么走,肯定是不成的。 礼法大于天,这样走,显得太没教养,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可上前说话…… 赢祥那副模样,生人勿近,他们和他从未照过面,普通客气话,怕也难得到回应。 岂不尴尬? 犹豫了会儿,众人最终还是看向了贾环。 这里面,也就贾环和赢祥还有数面之缘。 贾环气不过这群没义气,但这个时候也只能硬挺着上,他干咳了声,上前数步,道:“将军,请节哀,多保重身体……” 然后就没词了。 牛奔温博倒也罢了,可秦风在后面却露出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这糟心的文化水平…… 好在,赢祥顿了顿,许是看在先荣国的面上,到底答了句:“多谢。” 贾环对于这种场面活真是不自在,轻呼一声,就想告退。 然而,赢祥这会儿居然又开口了:“贾环,贪色的,我见过。但贪成你这般的,我还第一次见。 劝你一句,少年之戒在于色,你好自为之。” 说罢,也不理会面色滕然大红的贾环,又神态平静的往铜盆里加了两张纸后,再次陷入哀思…… 后方,牛奔、温博、秦风等人无不面面相觑,见贾环那副囧样,一个个都是一副想爆笑,又必须要强忍着的模样。 贾环此刻做出一副无比冤枉的表情,好似窦娥一般,还不敢相信,莫名其妙的很耶,他说什么胡话,我完全不懂…… 那副模样,愈发古怪。 就在众人忍得实在辛苦时,忽然,灵堂后方,赢普引着一群诰命夫人走了进来。 因他是小辈,本不用忌讳,却忘记了人群中还有一个贾迎春。 不过,赢普倒也知礼,头都不敢回,还垂着脑袋,这幅做派,倒让后面的贾迎春没有那么害怕了。 赢普先走到棺栋前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又大哭了几声后,被嬷嬷劝起。 出了纱帐,走到赢祥面前再跪下,低声道:“父亲,帮娘殓妆容的诰命夫人和贾家二小姐,都到了。” 说道贾家二小姐时,赢普的面色,微微有些恍惚…… 赢祥“嗯”了声,起身,朝帷帐后之人,大礼相拜,沙哑的声音沉声道:“赢祥与贱内,多谢诸夫人、小姐援手之恩。” “将军太过客气,快快请起。” 武威侯府人张氏、镇国公府郭氏、义武侯府刘氏,三人忙屈膝一福还礼,客气道。 贾迎春从未经过这等场面,便晚了一拍。 待前面三位诰命夫人都答完礼后,她才怯怯的屈膝行礼,小声道:“将军太过客气,快快请起。” 贾环站在堂下,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然后就准备与牛奔等人退下。 然而,就在这时,状况突生。 始终神色木然,眼神死寂的赢祥,在听到贾迎春轻柔的声音后,先是猛然抬头,而后更是霍然起身。 因为他之前坐在灵堂一侧,所以此刻站起身来,亦是侧对着众人。 因此,大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脸色,是何等的动容。 狂喜?迷惑?感动? 不能自已! 而他之前一双死水般沉寂的眼睛,此刻却亮若烈阳。 死死的盯着纱帐后的,贾迎春。 “啊!” 贾迎春哪里经得起这等骇人场面,那层薄薄的白纱,竟似挡不住那人可怕的眼神,唬得贾迎春花容失色,倒退了两步,不小心绊倒在地。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什么情况? 武威侯夫人张氏面色一变,就要去搀扶贾迎春。 而这个时候,赢祥竟迈出一步,似想进入帐内。 场面哗然。 镇国公府郭氏秀眉微蹙,声音微冷道:“将军请自重。” 然而,赢祥恍若未闻,一双眼睛明亮之极,只是死死盯着贾迎春,一步步向前。 只是,他终究没能进入纱帐。 因为一道身影闪现到他身前,拦住了他。 贾环面色铁青的看着赢祥,一字一句道:“镇国将军,请自重!” 被挡住了视线的赢祥,身上的气势滕然而起。 满堂纱帐无风自荡。 贾环首当其冲,面色剧变,一股殷红从嘴角溢出。 赢祥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威视着贾环,沉声道:“让开。” 贾环狞笑一声,道:“太上皇说的真对,不知忠孝的东西。你老婆刚死,骨头还没凉,你想干……噗!” 贾环话没说完,赢祥眼中厉芒一闪而逝,贾环便一口血喷出,面如金纸。 “环哥儿!” 满堂人惊呼,贾环强撑不倒,大吼一声:“别过来,奔哥,叫远叔!” 牛奔满脸激动,停住想前冲的脚步,转身向外狂奔数步,用尽内劲,冲着前门咆哮道:“远叔,快来!” 声音之巨,回荡在整个将军府上空。 本在镇国将军府侧门外小客房中候着的乌远、韩大等人,闻言面色一变,拔腿就往里跑。 阻拦之人,纷纷被推开。 而灵堂内,贾环身旁,已经簇拥了秦风、温博、诸葛道、苏叶、涂成等人。 赢普在最初的震惊后,一下跪倒在地,抱着赢祥的腿,大哭道:“父亲,那不是娘亲,那不是娘亲啊,娘亲已经……去了啊!” 说罢,又趴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 赢祥闻言,身形一晃,却缓缓的摇头,道:“你娘她,没走。” 说罢,再次看向贾环,沉声道:“让开!” 贾环面色惨白,却高昂起下巴,嘴角的殷红触目惊心,眼神却极其蔑视的看着赢祥,讥讽道:“赢祥,你是不是被太上皇圈禁成傻.逼了? 怪不得太上皇要圈禁你,到底还是他老人家英明。 不忠不孝,不知廉耻的贱人!” 赢祥闻言,瞳孔猛然收缩如针。 即使他被圈禁那十多年,也从没人敢这般辱骂于他。 赢祥一拳轰出,在众人剧变的眼神中,那看似极缓,却让人根本没有半分抵挡信心的拳头,打向了贾环。 只拳风之劲,就让一旁拼命想挡在贾环身前的温博和秦风等人,都靠前不了。 而就在众人绝望时,一道惊慌恐惧之极的声音传来: “不要啊!不要伤我环弟……” 拳风顿止,赢祥怔怔的站在那里。 这时,一道灰色身影极速从后方闪过,挡在贾环身前,一拳轰在了赢祥身上。 赢祥连退数步,眉头微皱。 而后,神色忽然变得,极为落寞,落寞得,似乎让人目之不忍。 大概,他这个时候,才从魔障中醒来。 “父亲!” 赢普真的都快吓疯了,今天这事,赢祥干的实在太过出格。 他娘病逝,满宗室里,居然就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愿意出来为她殓妆容。 还是皇帝看不过去了,寻来了这四位极有脸面的外姓诰命,替他娘赵氏做这事。 将军府不感恩戴德感谢也就算了,还弄出这么一出来。 要知道,这些人,没一个是好招惹的。 甚至可以说,没一个是目前将军府能得罪的起的。 隆正帝虽然向着他们,可是,隆正帝毕竟说的不全算。 一旦太上皇出关,贾环去告一状。 本来将将才有解冻痕迹的将军府,立刻就会被再次打入深渊。 赢普倒不是担心丢了富贵和爵位,他为人至孝,实在看不得父亲再被折磨十年二十年。 因此,他从震惊中醒来,就一步扑倒在赢祥身边磕头,嚎啕大哭道:“父亲,娘亲去了啊,娘亲去了啊,她就在棺栋里躺着,父亲啊……” 赢祥的身子又晃了晃,过了会儿,才干涩道:“为父,知道了。” 事已至此,贾环心中也多少明白了些,但明白归明白,却依旧不可原谅。 他咬牙道:“干娘,婶婶,你们带我姐姐先走。” “环哥儿……” 张氏、郭氏同时唤了声。 贾环冷笑道:“干娘婶婶放心,我贾环还算有些教养,不会当着死人的面动手。你们尽管去就是,我稍后就来。” 张氏、郭氏和刘氏闻言,面面相觑,各自叹息了声后,张氏道:“也只有先这样了。” 说罢,三人就准备带着神色凄慌的贾迎春离开。 “别走!” 然而就在这时,赢普忽然大叫一声,就要上前拦人。 却被暴怒的牛奔一脚踹在当胸,给踹趴在地。 赢普顾不得受伤,又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哭求道:“求几位夫人,大发慈悲,看在晚辈的微薄之面上,帮晚辈给娘殓妆容吧。晚辈求您们了!求您们了!” 说罢,又“砰砰砰”的磕起头来,用力之狠,不一会儿前额就一片血肉模糊。 张氏等人在纱帐后,也能看清,不由犹豫起来。 “干娘,两位婶婶,带我姐姐走人! 我们好心来帮忙,却差点被疯狗撕咬。 我们武勋,本就不该心软。 这笔账,今日不算,总有清算之时。” 贾环近乎冷酷的说道。 一双眼睛并不在磕头苦求不止的赢普身上,而是满面落寞心碎的赢祥脸上。 目光中满是怒意。 张氏与郭氏还有刘氏闻言,又齐齐叹息了声,摇摇头,张氏搀扶着花容失色的贾迎春,就往外走。 赢普见之,猛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其声音之悲切,让闻者心碎。 这个时代,讲究死者为大。 更何况是生母? 本来,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为母亲收殓妆容,就已经让赢普抑郁在心。 好不容易求来了这些身份贵重的诰命夫人,如今却闹到了这一步。 若是让她们离去了,那,赵氏的妆容,还会有人再收殓吗? 此情此景,让生平至孝的赢普,如何能受得了? 听到他这般哭声,别说灵堂附近的婆子丫鬟,连几位诰命都红了眼,贾迎春更是泪流不止。 前面,秦风等人也唏嘘不已,一起看向贾环。 然而,贾环此刻表现的冷酷,却让人心寒,他毫不动容道:“走人,这样的人家,沾染不得。太上皇的批语,再没有错。从今往后,将军府与我贾家,再无半点干系来往。” 众人闻言,虽然心中极为纠结,但还是准备走人了。 只是,一直没有反应的赢祥,却忽然开口道:“等等。” 他的声音,仿佛是两片锈迹斑斑的铜锣摩擦而出一般,沙哑的让人震惊。 贾环却一点等的意思都没有,冷声道:“赢祥,你若想在此动手,你尽管放手过来便是。 你大可看看,到底是你没有底线,还是我贾环没有底线。” 赢祥闻言,一双眼睛再次恢复成死水,不,是死水又结成冰,直直的看着贾环。 贾环丝毫不惧,与其对视着。 眼中的决然冷酷,清晰无比。 毫无疑问,从今日起,赢祥身上的那个军机大臣的名头,只会更加是一个虚名。 在方南天生死不知,皇太孙闭门养病不出时,军机阁的力量,荣国一脉承压倒性的优势。 赢祥区区一个镇国将军,只会被死死的压住。 而正如赢普担忧的那般,虽然隆正帝待赢祥甚厚,但太上皇待这个皇子,却不甚看重。 若非如此,也不会太上皇诸皇子之子嗣,皆可入上书房旁,景阳宫中读书。 唯独赢普没有资格进入。 天家无亲情,不只是说说而已。 贾环虽不懂,为何曾经受宠程度能和废太子争宠的赢祥,忽然间被太上皇这般厌弃。 但毫无疑问,他就是被厌弃了。 待太上皇出关后,从不爱打小报告的贾环,打定主意,一定要狠狠告一状。 狗.日的,太可恨! 然而,就在贾环打算带着众人离开之际,赢祥,一高大魁梧之七尺大汉,在众目睽睽中,霍然跪下。 这一幕,着实冲击了众人。 “某,赢祥,自记事以来,唯求光明磊落,能像父皇那般,成为一顶天立地之男儿。 此生,除愧对太上皇之教导宠爱,愧对……妻儿相依外,再无负于第四人。 却不想,今日,竟冲突了无辜善人。 此乃赢祥之过也。” 平静说罢,赢祥伏地叩首。 贾环等人纷纷避让,心中大骂这个臭不要脸的。 赢祥再怎么不受待见,终究还是皇室之人。 他们若是受了此礼,传出去后,立刻就会被御史弹劾成筛子。 就算此刻避让开,依旧被有人说他们狂悖无行。 众人刚刚升起的怜悯之心,瞬间消失。 然而,赢祥的脸上却一脸的坦荡,磕头赔罪后,就不再看纱帐后,而是看向贾环。 他沉声道:“贾环,今日是我坠入魔障,方才数次冲突无礼,其罪在我。 先荣国亦与我有半师之恩,我素敬先公。” 贾环满脸的讥讽之色,道:“我贾家当不起你这等人的敬佩,自此江湖路远,不相往来便是。” 赢祥沉默了下,神色愈发落寞,道:“你怪我,也是应当的,随你。但,我却不得不赎罪……” 说罢,他忽然反手一掌,击于胸口。 方才乌远何其凌厉的一拳,都只是将他击退数步,然而此刻,他竟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纱帐后发出一阵惊呼,秦风等人无不动容。 乌远更是眼睛微微眯起。 赢普爬了过去,抱着赢祥大泣不止,哭求道:“父亲,让孩儿赔罪吧,让孩儿去赔罪吧。儿子刚没了娘亲,若是父亲再有个闪失,活之何意,活之何意啊?” 灵堂中的气氛,再次悲哀起来。 赢祥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哀色,语气却依旧平淡,沉声道:“起来,男儿做事,自当一己承担。” 赢普不敢违逆,却只是哭泣不止。 这一幕,让本来暴怒于心的牛奔秦风都有些动容。 要知道,当日赢普被方静拎着铁锤追杀,差点被干掉,都没流一滴泪。 方静被方南天捉住后,赢普甚至还豪气干云的让方南天别责罚方静,等他日后本事了得后,再还回去就是。 也是因为这句话,赢普才没有被人笑死。 但,也可看出他胸怀之坦荡坚韧。 若非至孝之故,他断不会是现在这种表现。 “砰!” 转眼又是一掌,赢祥方正之脸上,闪现一抹不正常的红色,但他强行咽下涌上喉头的血,没有喷出。 从武之人都知道,这种做法,对内伤而言,具有大害。 牛奔等人看向面色阴沉的贾环,连乌远都转过身,对贾环小声道:“他已伤了心脉,再来一下,不死即废。” 贾环闻言,脸上却闪过一抹厌恶的哂笑,他想看看,这位赢祥到底会不会自杀。 如果之前,赢祥只是打伤他,贾环可以不计较。 但是,他却妄想对贾迎春无礼。 这是贾环绝不能接受的。 哪怕此刻赢祥自尽于此,贾环也不会理亏什么。 虽有无穷后患,但他不惧之。 ⑧☆⑧☆.$. 眼看贾环只是一脸冷酷的冷笑着,牛奔等人也只能无奈。 这种场合,真没他们说话的份。 赢祥的手,再次扬起,眼神依旧坚定,平静,落寞。 并无任何停留的,挥下…… “不要……” …… ps: 正文 七百九十四章 我真是瞎了眼 “不要啊……” 一道柔弱的声音,却让赢祥义无反顾的手顿在了胸口前。 掌风荡起了额前一绺白发。 他怔在了那里,强行逆转劲道触动内伤,使他再也压抑不住口中的腥意,唇角流出一抹血红。 纱帐后,贾迎春无助的看向郭氏。 方才,是郭氏焦急的让她喊出的这一声,可喊完后,该怎么办,她却不知道了。 她早就被这个场面给弄迷糊了。 她不明白,为何这位夫人告诉她,若不喊住那个打伤环弟的人,环弟会有大难…… 郭氏看了贾迎春一眼,嘴角微微一抽,她也想不明白,贾环到底为何最护着这个迷迷糊糊的丫头。 郭氏是见过贾探春的,那个丫头,才最对她的性儿。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郭氏见贾迎春这怯怯的模样,想来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她便高声对贾环道:“环哥儿,既然将军方才只是思亡妻心切,并非本意,你何不大肚些?男儿本该胸襟似海,你说呢?” 贾环闻言,面色漠然,眼神却微微松动。 赢普见状,连忙从赢祥身边爬了过来,大哭道:“宁侯,不看我们活人的面,你就看在,看在……” 话未说尽,就哽咽难语,又使劲的磕起头来,血染红了地砖…… 贾环闻言,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纱帐,对张氏等人道:“干娘,婶婶,劳烦你们三位,替将军夫人殓妆容,我先带姐姐回去了。” 郭氏道:“行,你们先去吧。” 她也是看在赢普这般孝顺的份上,触动了母性,才答应继续做下去的。 张氏也道:“回去好好看看伤势,真真是……唉,罢了。” 刘氏沉默下,但也开口道:“家里参不够用,就打发人来取。” 贾环一一谢过后,便扶着面色苍白,眼神恐惧的贾迎春,从后面绕了出去。 灵堂前,乌远等人也各自收队。 倒是牛奔几个,不敢离开。 还要照看他们各自的老娘。 出了二门,上了贾家马车后,贾环恨恨一声,道:“必不与这匹夫甘休!贼厮鸟!老棺材瓤子!丑八怪……” 兴许是回到了熟悉的地盘上,贾迎春反而渐渐恢复了过来。 她见贾环市井小儿般骂不休,不由忍俊不禁,可又看到他胸口的血,脸色又发白了。 红了眼圈,拿绣帕给他擦拭着,道:“环弟,你怎么样了?” 贾环见之,忙停下村骂,哄道:“姐姐放心,就凭那老东西的老胳膊老腿子,要不是我昨夜耗费了太多气力,早恁死他了。” “不许跟人打架,不理他们就是了……” 贾迎春一边替这顽皮爱惹祸的弟弟擦拭着嘴角和衣襟,一边轻轻的嘱托道。 贾环嘿嘿笑道:“那老不羞倒也有几分眼力界儿,知道我姐姐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贾迎春闻言,俏脸登时通红,扬起绣帕,嗔怒道:“胡说!环弟,你仔细我……教训你!” 贾环哈哈笑着道恼,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后,道:“姐,车里就咱们姐弟俩。我认真跟你说,真的该考虑了。 不过,我也不让你出去了。 你太善良,善良的出去我都不放心,我睡觉都睡不踏实。 这样,咱们看看能否找一个合适的人,入赘到咱家。 咱不求他高官厚爵,也不求他大富大贵。 弟弟只有一个要求,只要品性好,只要他能一心一意对你好就成。 少不了他的荣华富贵! 姐,你看成吗?” 贾迎春闻言,俏脸通红,双眼中含泪,怔怔的看着贾环,道:“环弟,我……我也不知。 环弟啊,姐姐就想,能在家里多待几年,不想……不想那么早出阁。 环弟,能让我在家,再待几年吗?” 贾环看着贾迎春眼里掉下的泪,心都快碎了,急道:“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怎么不能?怎么不能? 姐姐,咱不是说了吗?你就在家待一辈子。 弟弟一定给你找个最好的姐夫回来!” 贾迎春闻言,羞红了脸,轻轻温柔一笑,垂下头去。 贾环只以为贾迎春在害羞,却听不到她的心声…… 环弟啊,姐姐本失怙孤女,是家里姊妹中最无趣之人。 却不想,竟能得你爱护怜惜,才使得这些年,过的顺心温暖。 姐姐真的知足了…… 只是,姐姐虽然愚笨粗蠢,却不是那不知冷暖善恶,不知回报之人。 平生惟愿环弟能长命百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只是,姐姐身无长物,没有一点能为,些许小事都帮你做不好。 唯有,唯有借这姻缘哪…… …… 荣国府,荣庆堂。 因为秦氏是晚辈,且昨日已经悲伤过了。 因此,这边人看起来都已经没事了般,满堂笑语…… (这点是有些奇怪,原著中,秦氏死时,贾宝玉吐了口血,然后送葬时就跟秦钟调.戏二丫,晚上和秦钟调.戏智能。贾敬死时,荣国府更是一点悲音都没有,该玩玩,该笑笑,王熙凤还打趣说是得道升天了。) 堂上,摆放着十匹金锦缎子,上绣福寿禄和五蝠纹样。 贾母高坐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匹锦缎,与薛姨妈在一旁笑说着。 家里姊妹们也都是通女红的,也纷纷品头论足着。 就在大家说的高兴的时候,忽然,外面进来数人。 为首之人,正是近来一直管家的李纨。 她一扫往日重重压力下时时蹙起的秀眉,笑的极为灿烂。 进门后,就对上头的贾母高声笑道:“老太太,今儿可真是喜事连连。我将将才送皇太后宫里的昭容出门,就见咱们家娘娘派人回来送东西。” 贾母闻言,面色更喜,朝李纨身后看去,果不其然,为首的丫头,就是当初家里出去的抱琴。 贾母喜道:“娘娘因何派你回来?” 抱琴也伶俐,屈膝一福道:“老太太,娘娘派奴婢回来,一是来看看老太太您,二来,是给家里二小姐送些东西回来。” “哦?这是为何?” 贾母闻言,面色微动,问道。 抱琴笑道:“回老太太的话,是娘娘给万岁爷建议,让咱家二小姐去给将军夫人梳头的。 今儿娘娘听陛下下朝后说,二小姐和三爷已经去了将军府,陛下心里高兴欢喜,娘娘也欢喜,就派了奴婢前来送二小姐一些玩意儿。” 说着,朝后面看了眼,两个小宫女捧着金黄绣凤锦缎盖着的大紫红漆盒上前。 抱琴献宝似得的打开后,只见一个漆盒中盛放的是一对镶宝金丝手镯、一对碧玉钗和一对珠钏。 另一个漆盒中,盛放的是一个龙凤金项圈,还有六个如意八宝金锞子。 看到这些东西,贾母和薛姨妈还有李纨的面色都微微一变。 这是寻常富贵人家,最常用的添妆首饰…… 贾母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和担忧起来。 虽说世道就是这样,男人死了,女人守寡天经地义,为人彰赞。 尤其是大户讲礼的人家,通常都不会让家中少寡再嫁。 可是,若是男人死了女人,尤其是有孩子的家主顶梁柱。 那么按礼,这边妻子出了殡,那边就该尽快论再娶之事了。 名义很简单,不能少了孩子的教养,更不能失了对长辈的孝道…… 这就是煌煌礼教! 可是,哪个女人心里喜欢这样? 若真是自家儿子遭遇这种不幸也还罢了,可是,如今是别人这般,自家人却想着让自家人去填坑。 就算他将来是亲王是宰相,这幅上赶的模样也太难看了些…… 元春这丫头,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啊。 莫不是,她是为了肚子里的…… 只是,你还是不了解咱们如今这个家…… 贾母心里叹息一声,就想趁着贾环和贾迎春还没回来,将抱琴打发出去。 待下月初进宫探望的时候,再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然而,没等她开口打发,忽然,门口处传来一阵动静。 竟是……贾环回来了! 这…… 就在贾母面色一变,紧张起来时,贾环呵呵笑着,挽着贾迎春的手,姐弟两人走了进来。 “什么事,这般热闹?” 贾环脸色虽比走前还不好,但语气还是轻快。 “奴婢见过三爷。” 抱琴喜滋滋的说道。 贾环看到抱琴之后,眉尖轻轻一挑,再看着她身边两个宫女捧着的漆盒中的东西,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这些首饰玩意儿,是当初贾元春初封贵妃后,贾环亲自过目挑选出来送进宫的。 “呵呵。” 几乎是无意识的呵呵了两声后,贾环松开贾迎春的手,轻轻捻起了一根碧玉钗。 “环儿,怎地这早就回来了?” 连贾母都不知该说什么时,林黛玉忽然轻笑着问道。 贾环眼睛微眯,而后恢复正常,对林黛玉笑道:“事情办完了呗,又不在他家过年……” 说罢,不顾林黛玉的恼视,贾环又对贾迎春道:“姐姐,你带姊妹们先进园子里去,今天的事,我得和老祖宗说一说。” 贾迎春有些迷迷糊糊,虽然感到气氛有些不大对的样子,却也想不出什么。 以为真是今天的事不好当着姊妹们的面讲,便难得当回大的,招呼着姊妹们离去。 林黛玉、史湘云和薛宝钗等人聪慧一些,临走时都有几分担忧的看着贾环。 待她们离去后,贾母想打个圆场,道:“环哥儿……” 话未说尽,贾环伸手拦住,他正色看向已经唬的变了脸色的抱琴,道:“大姐把这些嫁妆还回来,是打算跟家里划清界限吗?” 抱琴本来唬的跟什么似的,听到这话,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嗔道:“三爷,您这是哪里话?娘娘在宫里天天都念着家里,怎会和家里划清界限呢? 这不是之前娘娘给陛下建议,让咱家二小姐去给将军夫人梳头,今儿听陛下说……” “好了!” 眼见贾环面色瞬间铁青,贾母连忙喊住了抱琴,连连打发鸳鸯道:“去,带抱琴她们下去用个饭,再给个大封,就送她们回去吧。快去快去……” 鸳鸯看着贾环的脸色也害怕,连忙走下去,带着面色煞白的抱琴和两位小宫女出去了。 待她们刚刚出门,贾环就把手里的碧玉钗一把贯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粉碎。 他双眼发赤,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恨的快咬碎银牙,一字一句低吼道:“我真是瞎了眼!竟去亲近那贱妇之女!!” 此言一出,简直如惊雷一般劈在了高堂上两人的头上。 贾母整个人差点都崩溃了,大哭道:“环哥儿,那是你大姐啊!她也是为了你着想哪!” 薛姨妈也哭道:“环哥儿,大丫头只是犯了糊涂,没有坏心哪!” 贾环大恨道:“她的好心,就是要将家里的姊妹,嫁给一个鳏夫吗?” …… ps:说两句。 应该说,将迎春嫁给十三,是很早之前的想法,当时还在构思后续大纲。 但这个想法和书友讨论后,就被毙掉了。 因为书友实在无法接受将这样一个温柔可亲的姐姐,嫁给一个老头子,尽管他将会是一个亲王。 所以不会出现你们想的那样。 当然,原因不只是如此,下一章会讲清楚。 而之所以设计这段剧情,是为了这一卷的主题。 后面会见到。 不解释一下不行,感觉快炸了…… 正文 七百九十五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皇城,凤藻宫。 此刻殿内的气氛,与之前的暖意和煦截然不同。 隆正帝面沉如水的看着他手下的中车府头子,朱正杰,冷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一旁处,贾元春已是花容失色。 朱正杰躬身道:“主子,宁国侯贾环去了镇国将军府后,十三爷听到了贾家二小姐的声音,便魔怔了,想要进入后堂去看,却被宁侯拦住。 双方发生了些冲突,宁侯吃了点亏,之后,宁侯手下的那员武宗乌远,进来将十三爷击退。 而后,宁侯大骂十三爷为不忠不孝之人,还要几位诰命夫人和贾家二小姐走人,不给将军夫人殓妆。 将军府世子赢普跪地痛哭亦无用,后来,还是十三爷亲自跪下,并自己重伤了自己赔罪,几位诰命夫人才留下来继续为将军夫人殓妆容,宁侯则带着贾家二小姐走了……” 应该说,朱正杰还算清楚的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但显然,立足点明显站在赢祥这边的。 当然,他知道,隆正帝也是站在赢祥这边的。 如果说,天家还有一份亲情在,或许,就是这一对手足间的亲情。 尽管这份亲情中,也有许多算计和瑕疵,但毫无疑问,这份亲情是存在的。 因此,听闻赢祥被逼成这般,甚至到了下跪自戕的地步,隆正帝勃然大怒咆哮一声:“混账!” 一旁的贾元春听闻此言后,早已唬得站不住,跪倒在地,哀求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此事皆贾环年幼不懂事,还请陛下……” “住口!” 隆正帝面容都有些狰狞,心中恨急,抬起脚就想朝贾元春身上踹去。 临身前才记起,她现在怀有龙种。 堪堪收住脚后,更气,骂了声:“痴蠢愚妇,坏我大事!” 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这个时代,像贾环那般呵护家中女人的男子,百中无一。 若是放在贵族圈里,则是万中无一。 贾琏的性子够软和了,平日里都让着王熙凤,不愿起冲突。 可火气上来,也拿着把剑,想要砍了那黄脸婆。 更何况是隆正帝这种从不缺美人的人间帝王? 若非贾元春身后有一个贾家,还怀有骨肉,隆正帝方才那一脚下去,能踹废她…… 看着隆正帝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贾元春心如刀绞,泪流满面,泣呼一声:“陛下!” …… 怒气冲冲的回到上书房后,隆正帝拿起茶盅,很灌了两口后,就将茶盅狠狠的摔在地上。 在一旁一直为他整理奏折的帝师邬先生见状,朝朱正杰摆了摆手。 朱正杰躬身退下后,邬先生才笑道:“陛下,何以如此大怒?当心龙体才是。” 隆正帝怒声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说罢,又瞪向邬先生,道:“朕就不信,你还不知道此事。” 可以说,邬先生是隆正帝真正最信任的人。 中车府送上来的消息,从来都是一式两份。 一份呈给隆正帝,另一份,则呈给邬先生。 故有此说。 邬先生却呵呵笑道:“陛下,臣却不觉得,有何值得陛下如此着恼之处啊。 陛下本就没有想过,让贾家那位姑娘,嫁给十三爷当续弦。” 隆正帝闻言后,眼神一凝,觑目看向邬先生,道:“此言何意?” 邬先生呵呵摇头笑道:“陛下,日后十三爷是一个地位清贵的亲王,还是一个佐政亲王?”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哼了声,道:“十三弟允文允武,能力出众,又自幼与朕亲厚。 只担一个亲王的名头虚度光阴有何益处? 朕自然是要封他一个佐政亲王的。” 邬先生哈哈笑道:“那就是了,日后宁侯贾环必定是军中大员,陛下虎将,掌军机大权。 若是再与十三爷结亲,呵呵呵……” “哼!” 隆正帝没好气的瞪了邬先生一眼,道:“他们二人,还能勾结谋反不成?” 邬先生摇头,笑他嘴硬,道:“不过是防范未然罢了。”就差没说这是帝王心性中的多疑属性…… 隆正帝又瞪了他一眼,气道:“朕虽然没想过让他们两家结亲,却也没想过让他们二人成不死不休的仇人!尤其是这个关头,十三弟竟自戕己身,身受重伤。 听信妇人之言,误朕大事!” 邬先生却微微一摇头,面上笑容敛去,轻声道:“陛下,十三爷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哪。” 隆正帝闻言一怔,皱眉道:“先生此言何意?” 邬先生手中拿着一份纸笺,道:“以乌远之能,趁十三不备,重击一拳,也只能将十三爷击退数步,却不能伤之。这……着实了不得!” 隆正帝闻言,接过邬先生手中的纸笺,认真看了一遍后,微微吸了口气,面色微变,轻声道:“朕早就知道,老十三是太上皇诸皇子中从武根骨第一之人,其悟性,亦是个中翘楚。这也是太上皇当年深爱之缘由所在…… 却不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对于真正的顶层人物而言,高深的武道,代表的并非是强大的单兵杀伤力。 到了这个层次的人,这种杀伤力聊胜于无,他们也不会无聊的和贾环一样,去找一些纨绔们干架…… 但是,这并非是说,武道深浅就没用了。 若真这般,太上皇也不会选择闭死关…… 对于最顶级的人物而言,武道最大的用处,就是能延长寿元。 只是,武宗以下,没什么显著效果。 甚至,还会因为过多劳损,使得寿元减少。 将门世家,多的是年不过六十的短命鬼…… 而想突破武宗,需要的,绝非是财力、权利和地位就能达到的。 也因此,世间贵人,即使恋长生者,也少有往这方面动脑筋的。 因为十有八.九,这样死的更快。 但是…… 镇国将军赢祥,显然已经达到了极深的层次。 他本就比隆正帝小十岁,若是日后…… 那…… 想的极深,隆正帝眉头紧紧蹙起,忽地,他一抬头,高声道:“苏培盛!” 一直守候在外间的苏培盛闻言,忙走了进来,躬身道:“奴婢在。” 隆正帝沉声道:“拿着朕的金牌,去供奉院请梅供奉,往将军府走一趟,给十三爷看伤。” 一旁,邬先生闻言,面色微变,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寒意…… 苏培盛躬身一应后,就要退出,又听隆正帝咬牙道:“再去宁国府,将贾环那个混账召来!” “喏!” …… “她的好心,就是要将家里的姊妹,嫁给一个鳏夫吗?” 贾环的话,让贾母和薛姨妈都不能答。 然而,就在两人犹疑间,忽然看到贾环身体晃了晃,嘴角一抹刺眼的红,缓缓流下。 贾母大惊,忙招呼早就怔在一旁的李纨道:“快,快扶住你三弟!” 李纨惊醒,忙迈着小碎步上前,一把扶住贾环。 贾环也确实坚持不住了,之前赢祥对他的冲击,使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原本倒也可压得住,可之前贾环着实被气狠了。 他自以为,对贾元春不可谓不关爱。 从他承爵以来,成为贾族族长,不管是为了投资日后也好,还是为了补偿贾元春这些年受的罪也罢。 往宫里洒银子,他从未心疼过。 没错,就是洒水一样的洒银子。 为了让她过的好一点,贾环几乎喂饱了宫中大大小小所有有头面的太监和宫女。 甚至为了让她受宠于隆正帝,贾环每年还拿出二十万两银子送入宫中。 然而,一片诚心,到头来,却换来亲人的背后捅刀! 这让贾环如何能不受伤? 牵动了之前的伤势,又加重了些,这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其实,真正问题倒不大,毕竟只是气势冲击。 贾环二世为人,最不怕的就是这玩意儿。 只是,却苦了李纨。 她本只是用手扶着贾环的胳膊,可哪里扶得住,眼看贾环朝一边倒去,她也只能舍身饲虎,用身子扛住了他沉重的身躯。 贾环倒是靠的舒服,软软绵绵的一个身子,可李纨却差点累的把舌头给吐出来…… 还好,贾母和薛姨妈及时赶到。 “环哥儿啊,你大姐真的没有恶念,每逢月初我去看她,她多次跟我说,家里就你一个人撑着,太辛苦。她想帮你,可也帮不上大忙。她不是想害二丫头啊……” 贾母也在一旁扶着点贾环,掉着泪解释道。 她知道贾环的伤是心结,解开心结才能好。 当然,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和睦的家里再起波澜…… 薛姨妈的立场却不同,她看到贾环这般模样,真是唬的魂都要飞了,哭的真切道:“我的儿啊,你可要保重身子啊,你若有个好歹,你让这一家老小,去指望哪个?” 贾环长呼了口气,虽面若金纸,但到底能站稳了。 他直起身,也算救了身后的李纨一命,而后,他对贾母道:“老祖宗,下月初,你再进宫……” 顿了顿,匀了口气后,继续道:“你告诉她,从今日起,家里的一切事,均与她无关。 让她当好她的皇妃,生好她的皇子就好。 我不管她是好心,还是歹意。 这种事,只有一次。 她好日子如果过的腻味了,我可以成全她……” 此言一出,贾母等人无不色变。 贾母劝道:“环哥儿,这话我去跟她说,可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大姐啊!还是你一个父亲的……” 见贾环的脸色又难看起来,贾母叹了口气,忙道:“罢了,我去跟她说就是。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明白,你大姐,并无坏心。”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道:“不管她有没有坏心,都是无知妇人。” 旁边三个女人闻言脸色都不好看了,贾母道:“环哥儿,这话老祖宗就不爱听了。你大姐虽然这事办的差了,可她的心却是好的。 那苏公公之前就说了,十三爷日后少不了一顶亲王王爵。 他家里又简单,没有寻常富贵人家的那些妻妾…… 我也听说过,他府上的哥儿行事至孝。 这般人家,难道真的差吗? 也就是你,护着家里的姊妹们跟护什么似的。 换个人家,这难道不是一等一的大好事? 二丫头的情况脾性你也清楚,我倒想看看,你以后准备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她能比亲王王妃还更体面!” 贾母越说越来劲,心里也有些恼。 她怪贾环把贾迎春看的太主贵了些,反倒骂起了当娘娘的贾元春。 在老太太心里,木讷不大气的贾迎春,别说和她的心头肉贾宝玉、林黛玉比,就是跟三丫头贾探春都没法比。 何苦来哉,为了这么一个没福气的丫头,闹了一回又一回…… 薛姨妈也有些犹豫了。 她当初为了家族,甚至不惜要送薛宝钗进宫当秀女…… 若是当初能有个机会,直接让薛宝钗当个将军夫人,然后再当亲王妃。 想来她也绝不会犹豫的。 至于赢祥是鳏夫,年纪还大…… 在这个时代,这些根本都不算问题。 当然,如果是贾环的嫡亲女儿,那么以一等侯嫡女的身份去给人做填房,可能还有些不合适。 可是,贾迎春的身份,比薛宝钗更低。 薛宝钗好歹还是一个嫡女,又有丰厚的嫁妆傍身。 可贾迎春,只是个父母皆亡的孤女。 能有这个机会,说是造化都不为过。 不过,薛姨妈想是这样想,她心里却也明白,贾环与世人的想法到底不同。 他重亲情,重到了世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这不能说是坏事,只是…… “环哥儿,莫非,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事?” 薛姨妈最会察言观色,轻声问道。 贾环摇了摇头,道:“老祖宗,姨妈,你们都去坐吧……” 贾母和薛姨妈两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暖。 贾母扶着贾环,没好气道:“你跟我一起坐吧,看看你,火气这般大,都是做侯爷的人了,真是不该! 再不许有下次,气着自己,可如何是好?” 又对李纨道:“你去他那边,把幼娘喊来……先去凤哥儿那里看看吧,幼娘这丫头这个时候应该在她那里。” 支使完李纨后,贾母又对贾环道:“到以后,二丫头也找一个你这般的,妻妻妾妾一屋子,我看你还怎么跳脚!” 贾母和薛姨妈一起将贾环扶到软榻上坐下后,贾环才算喘匀了一口气。 他看着贾母道:“老祖宗,赢祥比二姐姐大两轮哪!做她爹都够了!” 贾母气道:“皇帝比你大姐大两轮还多,你怎么不替她想想?就那样骂她!” 贾环皱眉道:“当初是孙儿送她入的宫吗?” 贾母气结:“你就跟我顶!” 贾环苦笑起来,气虚道:“老祖宗啊,孙儿也知道世情如此。可是,却绝对无法接受,让二姐姐去做别人的替身……” 薛姨妈忙问道:“这话怎么说?” 贾环解释道:“姨妈,你以为宫里的为何会刻意安排二姐去给将军府的赵氏梳头?就是因为二姐的声音甚至是模样神态都极像赵氏。赢祥只听了二姐的声音,就魔怔了。 你想想,若是二姐真过去,那还能活成她自己吗?” 贾母和薛姨妈二人闻言,面色均是一变。 贾母皱眉道:“竟还有这种事……” 贾环再道:“况且,咱们家,着实不能再多一个亲王妃了。” 贾母闻言一怔,道:“这又是如何说起的?再多一个亲王妃,对你不也是一个助力?你大姐也是这样想的,多次跟我说,环哥儿一个人支撑着家业,太苦了!” 贾环闻言,面色复杂,缓缓摇了摇头,道:“这是两回事…… 若是普通混吃等死的亲王也就罢了,可是老祖宗,连您都能想到,日后赢祥少不了一顶亲王王爵。 可见,他与陛下的关系之近。 待日后陛下说的算后,如今忠顺王的佐政王之位,多半就是他的。 到时候,孙儿也入军中当值了。 以陛下的心性,您以为,他会见到咱们家和将军府密切关联?” “这……” 贾母面色连变几次后,缓缓疑惑道:“那……陛下为何会传旨,让你们姐弟去将军府吊丧?” 想起隆正帝曾经若有若无的暗示,贾环脸色阴沉了下来,道:“算计。” 贾母想不明白,还要再问,却见李纨带着公孙羽快步赶来。 公孙羽的面色焦急,看到贾环的面色后更是惊呼一声,清冷的脸上,满是仓惶。 眼圈也红了起来。 贾环见之,忙挤出笑脸,道:“幼娘莫慌,并无大碍。” 昨夜起,公孙羽就没见过贾环。 陡然看到他这幅枯槁惨淡的模样,她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手都颤了起来。 一旁贾母和薛姨妈看着贾环的笑脸,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心道老话到底说的好,娶了媳妇忘了娘! 公孙羽都顾不上给贾母和薛姨妈请安见礼,就慌张张的拿起贾环的手腕去号脉。 只是,号着号着,公孙羽的脸色就古怪起来。 这…… 如何能瞒得过她? 贾环忙解释道:“昨夜蛇娘找我说,她找到了一种新办法,可以更快医治好我。 她‘医’完我后,我就成了这幅鬼样子。 想来是因为她医术不精,治坏了我,要不然,她也不会偷偷跑了!” 此言一出,贾母却是恼了:“这还了得?还不快派人抓她回来!” 贾环嘴角抽了抽,正要解释,他大肚,放她一马。 公孙羽就忙道:“老太太放心,公子已经大好了。只是……治疗耗费了太多……太多精力。” 也不知这丫头怎么想的,精力就精力吧,干吗非要在“精”字上加着重音呢? 堂上都是过来人,哪里听不出这话外音。 闹了个大红脸不说,李纨差点没软倒在地…… 贾环正想把头藏裤裆里,忽然,鸳鸯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进门就道:“老太太,三爷,宫里来人传旨……” 众人闻言,顾不得臊得慌,贾母忙问道:“传旨公公呢?” 鸳鸯道:“就在前面候着。” 贾环不等贾母再问,就忙开口道:“幼娘,能否让我看起来更惨些,受伤更重些,最好太医都查不出问题来。” 众人面面相觑,好在公孙羽学医出身,心理素质强的多。 她见贾环着急,也不多问,从药箱里取出一根尺许长的金针,在贾环身上扎了几下。 然后,就见贾环的面色一瞬间发青发暗,变成了传说中典型的“印堂发黑”,且气若游丝。 要不是贾环还会挤眼睛,贾母等人唬也要唬昏了。 而后,才命人去请传旨公公。 不一会儿,苏培盛就进来了。 他看到软榻上几乎坐不稳的贾环,也是唬了一大跳。 竟比早朝时还惨!! “宁侯!您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顾不得和贾母等人招呼,几步上前,靠近了些,急问道。 贾环闻言,似乎连开口都费力,道:“老……老苏,你……害我!” 苏培盛吓一跳:“宁侯,这话是怎么说的?” 贾环面色微微狰狞,道:“狗……日的,赢祥……” “噗!” 苏培盛腿差点都软了,连连咳嗽不已,道:“宁侯,奴婢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环哥儿!” 贾母也变了脸色,喝了声。 赢祥是谁的种,这也敢骂? 贾环似晕晕乎乎的摇摇头,道:“前头,是语气句……” 苏培盛哭笑不得道:“天爷啊,宁侯,这个时候您还……还不快宣太医来看?对了,这位夫人不就是公孙院判的孙女吗?她的医术据说早就青出于蓝,何不……” 一旁公孙羽冷清道:“我已经给公子看过了,昨夜就郁结于心,肝火焚心。今日又被人重伤,险些危及性命!” 贾环这时,又虚弱无力的“哎哟”了声,骂道:“老苏,你……你黑了心肝了,坑我!” 昨日,不就是苏培盛前来传的旨意吗? 可是,苏培盛哪里会想到有这一出。 他忙道:“宁侯啊,奴婢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知道,就让奴婢断子绝孙!” “我艹!” 贾环闻言,差点真给气出问题来。 不过他的话也粗鲁,让一旁的李纨和鸳鸯还有公孙羽都羞红了脸。 就听他继续骂道:“你一个太监,还想……还想繁衍子孙怎么着?” 苏培盛见他这般模样,也是束手无策,搅和也搅和不清,就道:“宁侯,陛下宣你进宫……要不,咱们先进宫吧,宫里供奉院里的供奉,都是神医国手,定能早日治好宁侯的伤。” 贾母许是也进入状态了,道:“公公,环哥儿这个样子,如何能进宫去?” 苏培盛苦笑解释道:“太夫人,不瞒您说,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见,比不见强啊!” 贾母闻言,顿时不敢说话了。 贾环拧着脖颈,叫嚣道:“去,安排马车,我……我去和他算账!”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面色肃重的看着站在御书房中,一脸淡然的一个老头儿,问道:“梅先生,不知朕的十三弟,情况如何了?” 除了帝师外,这世上能让隆正帝以“先生”称呼的,大概就是宫里供奉院中的那几个老怪物…… 见帝王而不拜,是太上皇给他们的尊重。 梅供奉闻言,淡淡的道:“陛下,镇国将军以自身劲力自戕己身,此天谴之行。 他已伤了心脉肺腑,若非武道极深,必死无疑。” 隆正帝闻言,面色骤变,豁然起身,问道:“朕的十三弟到底如何了?” 除了有极深的感情外,赢祥在隆正帝规划的未来蓝图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 能让他放心,又有能力帮他的手足,仅有此人。 所以,隆正帝着实损失不得。 好在梅供奉没有再将情况恶化下去,他道:“不妨事,虽然损失了不少寿元。但是,以他半步天象的绝世身手,即使损失了几十年的寿元,依旧能活到一百岁。只要,不要再次行自戕之事就好。” 隆正帝闻言,震惊了。 邬先生闻言,也震惊了。 半步天象! 这…… 过了好一会儿,隆正帝和邬先生二人才清醒过来,二人对视一眼,均能看出对方眼中的骇然。 隆正帝深吸一口气后,看着梅供奉道:“梅先生,朕之十三弟,并无其他干碍吧?” 梅供奉道:“修养一段时日就好,对了,应该会咳嗽不止,毕竟,伤了许多肺腑经脉,痊愈不得。 这也许就是上天对他行自戕之事的惩罚吧。” 在这个时代,对于自杀或者自残行为,世人是极度鄙夷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 是每个识字之人孩童时就会背的。 梅供奉对赢祥之行为这般厌恶,想来皆因此因。 隆正帝闻言,面色复杂,眼神闪烁间,道:“劳烦梅先生了。” 梅供奉闻言,微微一躬身,道:“不敢,臣告辞。” 说着,就要退出上书房。 然而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 没一会儿,珠帘被打开,苏培盛搀扶着气若游丝的贾环走了进来,对隆正帝道:“陛下,宁侯他……” △≧△≧, 哪里还用等他说完,就见隆正帝大步走了过来,急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面色纠结道:“据说,是被十三爷打的……” 隆正帝看着贾环“仇恨”的眼神,一时间,真是头疼不已。 若是之前不知赢祥有半步天象的武道修为,他或许还不信。 可是现在,他觉得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让他借势的计策,还如何施行? …… 正文 七百九十六章 笑柄尔! “梅先生,快给贾环看看,到底伤在了哪里!” 隆正帝颇为头疼的说道,一脑门子官司…… 梅供奉走来,捏住贾环的手腕,号了片刻后,眉头微微皱起,又号了一会儿,才沉声道:“脉象淤积,气血不通,内伤极为严重,你应该昏迷不醒才对……” 隆正帝等人闻言大惊,贾环却气虚道:“先生,我是靠……顽强的毅力,坚持过来的……” 梅先生看着贾环怔了怔,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抽了抽嘴角。 也不好反驳什么,因为从脉象上来看,还真有这种可能。 只是……太不谦虚了。 隆正帝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倒是苏培盛可能想弥补些,小声解释道:“梅先生,宁侯今年才十四岁。” 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果不其然,梅供奉眼神释然了…… 见贾环觑着一双快睁不开的鸟眼还在发狠的看着苏培盛,隆正帝怒道:“混账东西,还不快让梅先生给你医伤,等死吗?” 苏培盛连忙架着贾环,放在了一个大太师椅上后,梅供奉开始施为…… 整整一个时辰后,梅供奉老脸都有些发白,才缓缓取下银针,见贾环的眼神已经有神了许多,终于能长吁了口气。 不等隆正帝再安排工作,就匆匆告辞了。 他年纪已高,这种挑战性的工作,一日两例,已是极限。 再来一个,就要耗命了! 待梅供奉离开后,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都等着某人开口说第一句,然后反驳之…… 偏偏,无论是隆正帝,还是贾环,都不肯第一个开口。 眼看急性的隆正帝脸色越来越沉,贾环还在那朝某一处虚无之地飚发狠的眼神,邬先生苦笑着摇头道:“宁侯啊,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提这事,贾环仿佛都要炸了般,横眉怒眼道:“他娘的,遇到疯子了!” “贾环!” 见隆正帝的脸色一下黑成了锅底,邬先生连忙喝道:“陛下面前,休得放肆!” 见贾环又开始飚眼神后,邬先生无奈道:“宁侯啊,事情呢,陛下已经知道了。你是明白道理的人,应该清楚,当时十三爷只是魔怔了,绝非有意唐突,对不对? 你也是见过他数面的人,应该清楚他啊,你以前,不是还很尊重他吗?” 贾环冷笑道:“谁让我年幼见识少,被人骗了!” 一个“骗”字,差点没耗尽他的口水。 此时日已斜晖,泛着红芒的阳光透过窗子,笼罩着整间上书房。 在夕阳的余晖中,某人的口水,差点就形成了一道壮观的彩虹…… 饶是某人在憋犊子,此刻见之,脸色也忍不住红了红…… “你也会脸红?” 隆正帝尖酸的话声终于响起了,言外之意,你不要脸。 贾环迅速接道:“会,因为臣很诚实。” 你这个骗子…… 隆正帝的脸一下又黑了,高昂的声音道:“你指桑骂槐的在说哪个?” “谁算计我家人我说谁!” 贾环竟敢寸步不让! 一旁处,苏培盛又觉得腿有些软了…… 隆正帝的脸黑的不能再黑了,沉声道:“算计你家人?贾环,你以为你是谁?” 怪不得这糟老头子自幼不招人喜,妥妥一个毒舌。 贾环也上真火了,沉声道:“臣不以为自己是谁,但是,臣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脸色甚至有些绝决! 隆正帝却觉得脸上有些火燎,声音再次激昂起来,道:“贾环,朕明白的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朕的主意!想入我皇家门的人,满神京城都是,朕还未必看得上你贾家的姑娘。” 贾环闻言,顿时木然了。 怔怔的坐在那里出神…… 真的是贾元春! 前世读过无数遍红楼,对于贾元春的印象,其实并不深。 只知道,她早早的被贾家送入宫中,并且在宫里过的并不好。 在得封贵妃省亲时,表现的很明理,劝诫不要奢靡,但,也很有怨气…… 贾家之人在外面肆意妄为,将家业败个干净,到了后期,很大程度上,已经只能靠宫里的贵妃来维持架子不倒了。 而后,便是贾元春暴毙身亡。 对于这个同父长姊,贾环打心里一直都很敬重,以为贾家亏欠了她。 因此,他费尽了心思和财力,帮她早日成就了贵妃之位…… 但是,隐约中,贾环还记得有另一种很昌盛的说法。 那是由红学学派中的一个重要支派,索隐派,据无数的蛛丝马迹,并与史实相互印证,曾得出一个极为骇人的结论。 那就是,贾元春的上位,是通过出卖秦可卿而得成的。 所谓“二十年来辩是非”,辩的,就是秦可卿的身份…… 因为秦可卿的死因很莫名,据推断,被删改的原著中说,她是因为被人撞破了奸情,金钗落在了尤氏手中,才羞愤自尽。 但这种说法却站不住脚,因为扒灰之说,早就在宁国府中盛行了。 在贾珍称王称霸的宁国府,谁敢指摘秦可卿什么? 谁又能逼死她? 连尤氏勉强能自保就已经很不错了。 因此,只有皇家!! 只有皇家才能逼得贾珍钟爱的秦可卿去死。 而后来,废太子一脉便是以此为名,发动了兵变,于铁网山兵围皇帐,才使得贾元春被逼迫自尽,也就是所谓的“虎兕相逢大梦归”…… 贾珍也是因为此事,才怀恨在心,彻底站在了废太子势力一边,提供钱粮,联系人脉,阴谋造反…… 因此,贾家明明出了个贵妃,理应在皇帝一边,最终却被无情清算。 贾环曾以为,这种论断极为荒谬。 但是今日之事发生后,他在得知幕后推手为贾元春时,第一个涌上心头的,就是这段残酷的记忆。 如果这段记忆是真的,那么贾元春,便是贾家衰亡的直接推手! 这也是贾母和薛姨妈想不明白的所在,为何贾环会如此愤怒…… 因为,若是贾元春能出卖秦可卿的话,自然也能出卖贾迎春。 不过,如果前世她是为了上位而出卖的秦可卿,那么这次,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贾环绝不会信,贾元春只是为了帮他…… 因为贾元春知道,上回他为了贾迎春不入皇家,动了多大的干戈,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她不可能猜不到贾环对这件事的反应! 但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如果她真的只想做媒,那她可以先和贾环商量一二,尝试劝说他。 她若是如此,不管怎样,贾环都不会生她的气。 甚至,还会感谢她。 但是,贾元春却没有这样做。 因为她知道,贾环绝不会同意。 因此,她选择了用计谋来促成此事,再用皇权,来压他! 手段不正,则意图不纯。 她难道不知道,贾环一定会抗拒这件事吗? 贾环以为,以贾元春的智慧,她一定知道。 但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在贾环,和未来的佐政亲王之间,她选择了站队,站在了另一边…… 可她如今已经是贵妃了,她还要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后位? 绝无可能。 隆正帝与当今皇后相敬如宾,琴瑟和谐,连太上皇都赞过。 对于那位低调的皇后,连最挑剔的皇太后都挑不出什么错…… 难道是…… 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拉拢未来的佐证亲王? 夺嫡?! 贾环悚然而惊! 不过随即又否定了…… 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夺哪门子的嫡…… 那是为了什么? 唉,在宫中打熬出来的女子,心思城府之深,果然不是他能揣测透的。 只是,到底是妇人格局,只能算的透那么一方寸之地,却算不过天下大势。 看不透隆正帝,绝不会促成这门亲事。 徒为笑柄尔! “贾环……” “贾环……” “贾环?!” 一阵呼唤声,将贾环从沉思中唤醒。 他双眼聚焦后,入目的,便是三张略带担忧的脸…… 不过,见他醒来后,当中一张脸迅速转黑。 “贾环,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 邬先生依旧显得有些紧张的关心问道。 贾环的面色,着实难看,刚才脸上的神色,更是看的让人难受…… 他的心思,邬先生等人也都猜的到。 不过也都有些不以为然。 这世上哪有那么美好的事,真以为家里每一个人都是真善美吗?尤其是朱门深宅。 贾元春有这点心思才是正常的,她若真的什么心思都没有,那才叫不正常。 要么活不到今天,要么,她就是另一个太后…… 不过,贾元春如今应该还远远没有这个境界,也没这个资质…… 只是,看着贾环脸上的落寞和伤感,邬先生心里还是有一点影响。 一双向来冷静的眼睛,目光柔和了许多…… 贾环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了之前的锐气。 三伏热天,他却似乎感到有些冷,缩了缩肩,又拢了拢袖子,垂着眼帘,往椅子上靠了进去…… 这个动作,连隆正帝都有些动容。 犹豫了下,他冷哼一声,道:“瞧你那点子出息……我大秦好女子多的是,不止你贾家有女儿!你就是上赶着送,朕以后都不会同意。” 尽管贾环心中早有定论,但此刻闻言,他还是豁然抬起眼帘,目光激动的看向隆正帝,急道:“陛下说话算话?” 隆正帝刚缓和的脸色又一下沉了下去,邬先生忙打圆场,笑骂道:“真真是糊涂话,陛下乃九五至尊,言出法随,金口玉言,岂能糊弄你……咳咳!” 见隆正帝瞪向他,邬先生连忙止住话柄,干咳了两声。 贾环却连忙挣扎着想起身,要给隆正帝行大礼参拜! 隆正帝心里自然很想看到这小子磕头,只是,看他挣扎的那可怜模样,而且,还有事要说,便沉声道:“行了,就会装模作样!朕也是奇了,赢历赢昼都不敢跟朕顶着干,就你狗胆包天,敢跟朕对着顶!” 贾环也就作势一下,听了隆正帝的话,又踏实的坐了回去,然后轻轻笑道:“陛下宅心仁厚嘛!” 眉眼间生动了许多。 也不知为何,看到他这般贼眉鼠眼的模样,隆正帝心里压抑的火气,忽然就小了许多。 只是面色却愈发严厉,瞪着贾环道:“你知道就好……只是,你逼得镇国将军下跪自戕,这个帐怎么算?你们好大的胆子!” 怒声如雷! …… PS:还是受了书评区的一些影响。 这是个坑,是涉及到很后面的一个坑,却可以有两种写法。 一种是我很想写的,但很伤感,也就作罢了。 另一种就是现在这种。不知这个解释,能否解释得了贾环昨日的过激表现…… 不过两种写法其实殊途同归,且看吧。 正文 七百九十七章 如何是好…… 面对暴怒的隆正帝,贾环没形象的歪在椅子上,气色不是很好,他道:“陛下,镇国将军呢,跪是他自己要跪的,打也是他自己要打的,没哪个逼他。 这官司打到哪臣都不认…… 陛下,您有事直说。 微臣现在身子不适,脑子也不大清醒,领悟不了太内涵的话……” “呵呵……” 一旁,邬先生坐在轮椅上,轻笑出声。 苏培盛想笑不敢笑,隆正帝则抽了抽眼角,瞪着贾环,喝道:“若不是你太过放肆,得势不饶人,镇国将军如何会那般做?还敢狡辩!” 贾环没力气和隆正帝嘴炮了,方才那位姓梅的老头儿给他用过针后,虽然冲开了幼娘封住的几道经脉,但贾环反而觉得力气不如之前了。 回去后,赶紧再让幼娘看看…… 见贾环不闹了,隆正帝大感没趣,也还真就不嚷嚷了。 他看了眼苏培盛,苏培盛忙躬身退出。 而后,隆正帝竟走到贾环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肃穆着一张脸,看着贾环道:“朕上次与你说的事,你想的如何了?” 贾环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叹息了声,面上却苦笑道:“陛下,您这不是在为难臣吗?您说的在军机阁都通不过,更何况是微臣?” 隆正帝闻言,也皱起眉头,道:“少说怪话!朕若强行任命,自然能通过。只是,朕不想坏了祖宗的规矩。”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心中却不以为然。 诚然,隆正帝若想强行任命,军机阁未必就能阻拦。 可那人在军中,就一定没有威信可言。 一个没有威信的将帅统帅的大军,必败无疑。 只是…… 贾环纠结了下,道:“陛下,臣斗胆建议,这件事最好待收复西域后再谈。 蓝田大营的中低层军官都已经放回去了,高层有军机阁调派的临时将军暂领。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问题,陛下何必心急于一时? 待西域收复后,陛下再谈此议,牛伯伯他们一定不会再有异议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青。 他自然知道,待西域之事结束后,他再提出人事任命,更有可能通过。 可是,那个时候,太上皇大概也出关了。 哪里还有他往军队中插手的机会? 隆正帝与忠顺王不同,他是实用主义者,连续经过两次兵变,都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后,他心中无比渴望能够拥有一支能够在关键时刻随时调动的军队。 而群龙无首但战力无敌的蓝田大营,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错过的目标。 若是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怕是再没有这等机会了。 只是,对于他想往军队中插手一事,军机阁表现的很消极,甚至抵挡。 大秦军方自创建以来,自有一套军中升迁的制度。 这也是能保证大秦军方武运长存,战力不减的根本制度。 那就是以军功、资历以及武功,三者并论,提拔升迁。 这三者并论,就能极大的保证,为将者,是敢打、能打且有谋略者。 而且,极大程度的保证了公平。 隆正帝也很欣赏这套制度,不愿破坏之。 但是,他更想将一个心腹之人,趁势插进军中,掌控一支强大的军队。 而这个人,就是镇国将军,军机阁大臣,赢祥! 这,才是他同意贾元春之计,让贾迎春与赢祥相见的原因…… 因为他本打算借贾环求情之机,做个交换。 没有办法,以考功论,论武功,自然不用说,赢祥肯定是够格的。 但论军功,就差了些。 当将军可以,但当大秦八大军团之一蓝田大营的大将军,以赢祥当年跟着太上皇征战三年立下的军功而言,还差了许多。 再论资历,那就更差了。 赢祥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在军中待过了…… 这样的考功,军机阁不予通过,隆正帝都没有办法。 就如同任命内阁阁老,必须要经过廷推一样。 隆正帝方才所言,他能强行通过,其实是吹牛了……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没有办法。 还有一个漏洞可以利用,那就是太上皇任命的军机大臣之职。 贾环不太能理解,当初太上皇任命赢祥和赢历为军机大臣的用意是什么。 但是,很显然,这是对隆正帝有利的一个任命。 隆正帝如果强行想要通过任命赢祥掌管蓝田大营,那么就可以利用这条任命。 不是任命赢祥为蓝田大营大将军,而是以军机阁大臣的身份,暂理蓝田大营事务。 只不过换个名头罢了…… 但是,这一样需要军机阁通过才行。 只是,牛继宗等人明显仍有抵触。 因为,这也是一个近乎站队的问题…… 牛继宗、温严正等军机大臣,都是国之干城,更是太上皇的心腹大将。 他们不同意,隆正帝当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因此,他才寄希望于贾环,希望他能帮忙转圜转圜…… 对牛继宗等人而言,贾环是一个晚辈,但也绝不是单纯的一个晚辈…… 费了那么大的周折,隆正帝哪里还能耽搁下去。 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让赢祥将蓝田大营揽在手里。 日后即使太上皇出关,一两年内都不好再有大动作。 军国大事,毕竟不是儿戏。 若是…… 若是太上皇不能出关,那么,这支握在手里的军队,就更重要了…… “贾环,从理国公府、襄阳侯府几个府邸中,黑冰台搜出了很多骇人听闻之物。 但朕为了保全武勋一脉的颜面,都压下了。 其中,有许多都涉及到其他府邸。 比如镇国公府,修国公府,奋武侯府……” 听着隆正帝口中念出的一长串府邸名称,贾环无语道:“陛下,大秦勋贵多是开府十数年甚至近百年的大族,彼此间相交来往,礼尚往来,乃是人之常情吧?这些以您的心胸,应该能理解体谅吧?” 隆正帝点点头,道:“朕能体谅,朕也能理解,这点子胸襟,朕还是有的。 那么他们为何就不能理解朕?不能体谅朕呢?” 邬先生在一旁敲边鼓道:“宁侯,陛下待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有数。 说是君臣,但陛下待你却犹如自家子侄一般,甚至更亲近。 但陛下的处境,你也应该清楚。 不到一年时间,就连续遭遇逼宫政变和兵变。 然而,这种情况,陛下甚至不能追究那起子乱臣贼子…… 由此可见,陛下是何等艰难。 无人时,陛下常与我感慨,多亏有你倾力相助,才好不容易度过了这几次难关。 这些陛下都记在心里,以待来日…… 也希望你也能继续再接再励,忠孝于陛下。 全一段千古君臣之佳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贾环还能说什么…… 他气息有些弱,苦笑了下,对隆正帝道:“陛下,臣只能尽力试试。” 话虽如此,隆正帝眼神却陡然一亮,他语调加高道:“贾环,你告诉牛继宗他们,朕绝不是有意要破坏大秦的军功制度,朕也很赞同这种制度。 镇国将军,也并非以蓝田大将军的身份去掌控蓝田大营,而是以军机大臣的身份暂理蓝田事宜。 他是宗室,不会长掌兵权,早晚都要回来…… 到时候,蓝田大将军之位,仍由军机阁推荐人选!” 贾环闻言好奇道:“陛下,您就没有想过,待到来日乾坤独断之日,改变这种制度吗? 臣读史书,历朝历代,何曾有这等制度?”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道:“贾环,没看过书就不要乱说。 历朝历代,除了马上得天下的帝王外,其他的,都不会直接干预军中大将的任命,也任命不了…… 不过,大秦与他们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多是以文驭武,由内阁管兵部之事。 而大秦,为保武道昌盛,独.立军机阁,与内阁并列。” 贾环闻言,干笑了两声,道:“是吗?那可能臣看史书的时候,看漏了……” 见隆正帝和邬先生两人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看着他,贾环果断转移看书的话题,道:“陛下,宁至一案,可有结果?”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沉,寒声道:“川宁侯府,空的连一只耗子都无,真真是好手段!哼!” 贾环闻言,面色也凝重了许多,皱眉道:“总不可能,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吧?” 隆正帝看着贾环道:“就看,黑冰台派去西域的人,能否拿住宁泽辰……” 贾环决定,结束今天的话题…… …… 进宫时,是贾家黑云车载着贾环进宫。 在大明宫前停车后,由苏培盛和一个小黄门一起搀着他步行了老远的距离,到了紫宸书房。 然而出宫的时候,却是由一顶软轿,或者叫御撵,载着贾环,一路护送出了大明宫,送上了贾家的黑云车。 不知多少眼线,在看到这一幕后,震撼的差点忘了给后面的主子去报信。 然而,也有一人,却是欲哭无泪的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不敢上前,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贾环离去。 就是抱琴。 想起凤藻宫中,娘娘泪流不止的模样,抱琴心里就忍不住凄慌。 不仅如此,寻日里往凤藻宫中拜访不断的宫中贵人们,今日竟一个都不见了…… 从贾家惊慌回来后,抱琴回到宫里,就只看到娘娘在那里哭泣,却不见了陛下的踪影。 作为贾元春的心腹宫女,不用问,她就知道,娘娘计划的事出了岔子。 而当她将在荣庆堂里发生的事,尤其是贾环回来后说的话,都说了一遍后,就发现贾元春哭的更厉害了…… 后来听说贾环进了宫,她就建议哭泣不止的贾元春,是否请三爷来说话。 贾元春同意后,她便一直在大明宫外守着。 倒是终于将贾环盼出来了…… 可是…… 可是宫中规矩森严,最严格的一条,就是宫人绝不可拦驾。 否则,为了上位,吸引皇帝的目光,皇帝的御撵从后宫到前朝,大概要遭遇一百次以上的偶遇冲撞…… 若有这等不安分的宫女,通常就是直接打死了账。 贾环虽然不是皇帝,算不得什么拦驾。 可载着他的御撵却是货真价实的。 拦御撵,与拦驾等罪! 因此,抱琴一个小小宫女,如何敢做下这等事? 哭丧着脸,她往回走去。 心里却难免升起一股埋怨…… 娘娘在向陛下建议前,她就劝过,三爷定然要闹。 可是娘娘却说,这件事百利而无一害,三爷不是女人,不了解二小姐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而且,还能对娘娘有利…… 待事成之后,二小姐就会感激娘娘,三爷也不会再生气。 计划的很好,可是…… 如今看来,陛下似乎不这样想哩。 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 正文 七百九十八章 智囊 木辕轮滚动在水泥铺就的街道上,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 自到了西城的地界之后,街道明显好走了许多。 从贾环承爵,入主宁国府后的第二年,他就使人将整条公侯街前后街都铺成了水泥路。 西城人家基本上皆为权贵,看到贾家门前的路如此齐整平坦,再看看他们自家门前早已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一咬牙,也从贾家卖了水泥铺了。 不仅如此,还有乐善好施的人家,把家门口以外的几十步路也铺成了水泥路,方便行人车马行驶。 虽说没有贾家豪气,一铺几百步,可他们的名声却比贾家强多了,因为他们没贾家那么黑心。 据传闻,那位鼎鼎大名的宁侯,在铺好路后,就决定设卡收银子,美其名曰“养路费”。 若非是西府的政老爷,以死相逼,如今百姓们想从公侯街前的路上过,就得掏银子喽! 没收成养路费,最失望的人,除了宁侯外,还有许多朝中兰台寺的御史。 消息传出后,不少人连夜写了二尺厚的折子,准备誓死弹劾盘剥民脂民膏的无良勋贵。 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 倚靠在车壁上,想起当初的乐子,贾环嘴角弯起了一抹笑意。 他那老爹也是有趣,当初当真是快要疯了。 贾政以为,修桥补路分明是善事,本是权贵富贾该做的事。 就算不做,也就罢了。 可若还借此收钱生财,那古往今来,贾环是第一人也! 当时贾政真真是气急败坏了,他见说的话贾环不听,执意要收银子,连收费站都建好了。 就扬言贾环若敢真个如此干,他就一头碰死在已经建好的“收费站”上。 反正活着也没脸见世人了,还不如清白些死去的好…… 有这么一个“败家”不会敛财的老头子,收费一事自然也就不能再提了。 不能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就将老爹逼死啊! 不过,收费站却没有荒废。 公侯街两头的收费站里,如今都有亲兵日夜监控…… 普通百姓们不知道到底收费不收费,就算不收费,每次过路,都被凶神恶煞的鞑子兵看着,心里也发颤。 所以,少有百姓从这边路过。 那么,还在这条街上摆摊儿的人,呵呵…… 挑起一隙车窗帘,看到入夜了还有在路口上卖糖人的,卖火烧的,卖卤煮的…… 贾环面色淡然。 只要不作死,就随他们去吧…… 他们看着贾家,却不知,青隼坠在身后,也摸进了他们背后的主子家里…… 不再理会这些人,贾环目光往前一瞟,眼神顿时一凝。 镇国公府、奋武侯府、武威侯府的马车都到了。 远远的,“收费站”里的亲兵见到黑云车到来,迅速跑了过来。 贾环叩了叩车门前悬挂的云板,马车停住。 贾环轻轻扯开车窗,看着跑来的亲兵,对拦在前面的韩大使了个眼色,韩大便放他靠近。 亲兵是典型的蒙古人相貌,高颧骨,单眼皮,发黄的眼珠子和猎鹰一般。 贾环没等他行礼,就微微笑道:“孛日帖赤那,今天是你当值吗?” 孛日帖赤那,蒙古语中,是苍狼的意思。 他魁梧的身材,也确实有这么几分味道。 那鞑子亲兵闻言一怔,随即面上却陡然浮起一抹醉酒般的晕红,激动道:“将主,您认识奴才?” 贾环呵呵一笑,点点头,道:“我认识自己每一个亲兵。” 鞑子亲兵激动的身子都在打摆子,“噗通”一下跪下,瓮声道:“誓为将主效死!” 贾环也没再矫情,说的透彻一点,养着他们,本就是为了让他们效死…… 他点点头,道:“我相信你……孛日帖赤那。家里客人来了多久了?” 孛日帖赤那道:“回将主,有半个多时辰了。牛伯爷父子,温伯爷父子,还有武威侯府的小侯爷都来了。李总管送他们去宁安堂候着,西府的老爷和链二爷在作陪。” “呵呵。” 想起每次贾政、贾琏两人陪同牛继宗几人的场景,贾环不地道的笑了笑,然后对孛日帖赤那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辛苦了。” “这是奴才的荣耀!” 孛日帖赤那瓮声道,就要退下…… 贾环忽然又叫住了他,道:“孛日帖赤那!” 鞑子亲兵忙又转身应道:“在!” 贾环笑道:“别紧张……你们要守一夜,难免会饿。可以去那边卖小吃的地方,拿点吃的,不用给钱。” “不用给钱?” 孛日帖赤那虽然对其将主的作风有所耳闻,此刻还是震惊了…… 贾环轻笑道:“对,不用给钱,不好吃了,就砸了他们的摊子。” 说罢,也不理会这鞑子亲兵能否理解,就放下了车窗,又拉了拉云板,黑云车朝家里驶去。 待黑云马车过去后,帖木儿对孛日帖赤那低声喝道:“蠢货,让你白吃白喝,你哪那么多废话?你银子很多吗?花不完给我,我去打酒喝!” 孛日帖赤那闻言,对帖木儿比划了根中指,然后一溜烟儿的跑没了…… 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 …… 正如贾环所料,宁安堂上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尴尬。 贾政招呼了几句,就想往文人墨客上拐。 牛继宗则想跟他谈谈,先荣国时的军队建设问题。 话不投机,便沉默了。 牛继宗、温严正无所谓,他们本就是性格沉默的人。 却可怜了其他人…… 待贾环进门后,大多人都长松了口气。 贾政上下打量了番贾环,见他一身崭新的斗牛公服套在身上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这小子耍的花招,惹得满城清流大骂,连带着他都没脸见人…… 不过,到底还是心疼贾环的脸色,贾政道:“两位伯爷前来看你,你好生招待。为父要去老太太那里回话,一会儿你也过来。为了你的事,老太太操碎了一颗心!” 说罢,又跟牛继宗和温严正招呼了声,就匆匆离去。 他要回梦坡斋,和几个清客相公好好谈一谈四经,聊一聊道德文章…… 贾琏也溜溜的走了,找几个熟.女,去去邪气…… …… 待他二人走后,牛奔和温博也不顾各自的老子在,长呼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然后又“吭哧吭哧”的笑起来。 不过,在他们老子严厉的眼神扫过来后,两人又连忙闭嘴,目不斜视…… 贾环气息有些不足的给众人打过招呼后,被拉到主座上,与牛、温二人平齐而坐。 贾环有些不大适应,还是和牛奔他们几个坐在了下边…… 牛继宗和温严正见之,暗自点头。 牛继宗沉声道:“环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环想了想,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这个屋子里坐的人,应该都算不得外人。 不过…… 贾环道:“牛伯伯先等等……”说罢,他对侍立在门口处的李万机道:“李万机,去把索兄喊来。” 李万机出去后,贾环解释道:“索蓝宇如今愈发成器了,替我掌控着不少机密事。今天这个事我也不大明白到底为了什么,再多找个聪明人来分析吧。” 牛继宗他们不置可否,倒是秦风觉得有些得意,毕竟,索蓝宇是他找给贾环的…… 都是极为熟悉的了,只看了眼秦风的眉角,牛奔就和温博嘟囔起来:瞧他那骚包样儿…… 没一会儿,索蓝宇就到了宁安堂。 一身士子青衫,但看起来并不文弱。 与牛继宗、温严正见了礼后,就在秦风下首坐下。 贾环也不啰嗦,将今日之事讲了一遍。 之后,牛继宗和温严正的脸色都有些阴沉难看。 对于蓝田大营,他们差不多都有想法了,两人和施世纶一起商量了几天,就快达成一致。 谁想,隆正帝竟然这般做! 贾环关心的不是这个,他看向索蓝宇道:“索兄,你说说我,我家那位贵妃,到底是在想什么?” 索蓝宇闻言,打开折扇轻摇了会儿,忽地轻轻一笑,道:“公子,怕是……呵呵,怕是这背后,又是那妖师的手笔啊!” 贾环闻言一怔,道:“什么意思?” 索蓝宇道:“以娘娘的智慧,自然不难想出公子对此事的看法。 什么情况下,她还会这般做呢? 我以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 那就是,圣意如此时……” 贾环皱眉道:“可是,陛下的意思,并非想贾家和镇国将军府联姻哪。” 索蓝宇轻轻笑道:“公子,陛下的本意自然不是如此,但是,陛下之意,大概是想以此为条件,请公子出面说和。 而他只需要在娘娘跟前,无意中流露出想为镇国将军续弦,而后再无意中谈几句贾家未出阁的小姐…… 呵呵,公子,在娘娘心中,最大的,还是陛下啊! 何况,在娘娘看来,这件事无论是对贾家,对公子,还是对二小姐,都没有坏处。 毕竟,日后那位,少不了一顶亲王帽子!” 贾环的脸色一时间,难看到了极点! 好一手算计! 索蓝宇却轻声笑道:“公子,其实,皇上和那位妖师,确实没有恶意。” 贾环闻言,沉声道:“怎么说?” 牛继宗和温严正也对这个嘴上没毛的青年刮目相看了,一起看着他。 索蓝宇道:“公子,您想,若是没有今日一出,而是……陛下请人上门替镇国将军求亲。 我实在很难想出,公子你能够拒绝的理由。 虽然镇国将军年纪偏大,又是续弦。 但这些,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个未来的亲王妃,就足以抵消一切。 况且,那位十三爷还是极为重情之人,府上人丁又非常简单,世子赢普更是孝名远扬。 呵呵…… 就算公子你不喜,老太太只消对二小姐说几句,如此对公子你有益,二小姐怕都不会拒绝。 亲事一成,牛伯爷他们看在公子的面上,也不会太过为难于镇国将军…… 这般行事,岂不是更加简单? 还皆大欢喜! 可是,这般行事,却会为日后留下后患! 是公子您,或者说,二小姐的后患!”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无不骤变! 都不是糊涂人,自然能听出索蓝宇的言下之意。 赢祥日后跑不了一个亲王之位,甚至还会是佐政亲王,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贾环,毫无疑问,日后军中一定会有他一席之地。 其潜在的影响力,只要看看今日隆正帝所求,就可知道轻重。 这两人若是联合在一起,别说隆正帝,就是太上皇,怕是都不能放下心来。 到那个时候,必然会有一人栽倒! 赢祥的概率最小,因为他的权势都来自于隆正帝。 贾环次之,贾迎春,最大! 这一点,索蓝宇能猜到,隆正帝和邬先生就更能看得清。 因此,他们才会大费周章,做了这么一个圈套。 让贾环和镇国将军,从一开始就划清界限,这是政治正确性…… 而以隆正帝素日来的作风,刻薄寡恩,冷酷无情的风格,他能做到这一步,当真可以说得上是难得可贵。 想通这个关节后,连牛继宗都忍不住感慨道:“环哥儿,以陛下的心性,愿意费这个力气,怕也只有对你了。 你要明白这一点,不可再生怨……” 温严正也点头附和道:“正是此理。说到底,我们都是臣子。陛下能如此待你,便是大福分。” 贾环脸色好看了许多,缓缓的点头,道:“牛伯伯,温叔叔,我明白了。只是,陛下要求之事……”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对视了眼,眉头皱起…… …… 正文 七百九十九章 了结 将牛继宗等人送离后,贾环轻呼了口气。 虽然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勉强答应了隆正帝的要求,但他们也郑重明白的告诉贾环,军国大事非儿戏,这种事,可一不可二。 而且…… 贾环必须要想清楚,太上皇出关后,他要怎么解释。 时局,越来越复杂了,他们让贾环务必小心再小心。 看着三家人离去的背影,贾环心中并没有什么不高兴。 因为这才正常。 先荣国留下的政治资源固然庞大,却不是无限的。 好在,这一世,他没有向前世的贾家那样,肆意挥霍。 想起前世,王熙凤竟用贾家最宝贵的政治遗产去发财,还一次就赚那么二三千两银子,贾环忍不住想笑。 为了区区三千两银子,王熙凤一封信压得长安府知府、长安府守备和长安府节度使三位大员受命,这得是多败家的娘儿们才干得出的事。 而且这种事,她还不止一次去做。 幸好,这一世,贾环早早的就给王熙凤打过预防针,杜绝了这种事的发生。 再加上没有往贾雨村和王子腾身上推资源,贾家先祖留下的余荫,还能庇护贾家走好久。 最重要的是,贾家,并非在坐吃山空。 虽然也在不断的消耗先荣国留下的政治资源,但是,他也在不断的补给。 比如说,秦家,施家…… 夜色渐深,贾环却并没有往回走,直接出了府门,朝西边儿走去。 不过是一箭之地。 从侧门进了荣国府,就见赖家的赖大目光闪烁的站在门口,一脸谄笑的看着他。 因为赖老嬷嬷是贾母当年从史家带出来的近身侍女的缘故,几乎一辈子的交情,所以虽然赖家被贾环整治了个半死,可到底还是重新起来了。 赖大身上青色的管家服,也证明了他在荣国府的东山再起。 贾环懒得理会他,对于之前赖老嬷嬷求到贾母跟前,想让贾家帮他的孙子赖尚荣选官一事,贾环明面上不理会,让他老子贾政去负责。 暗地里,却打了招呼。 黑辽之地和西域最缺县太爷,赖尚荣可以去“度假”…… 过了二门后,周围的人看起来就没那么可恶了。 许是里面早早的就得知了他的到来,竟派了鸳鸯和翡翠前来迎他。 两人也郑重其事的一左一右扶着他的胳膊。 香气涌来,贾环没有感受到愉悦,反而有些心悸…… 他心里的第一反应是:你们不会上我吧,不会上我吧,上我吧…… 鸳鸯有些诧异的,看着甫一接触,身子就猛然绷紧的贾环。 贾环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发现你变漂亮了许多……” 嗯,看着鸳鸯那一低头的娇羞,贾环心里的心悸也好像散去了。 他庆幸,并没有真的留下什么后遗症。 至于另一边,颜值差了许多的翡翠,吃了一吨狗粮的幽怨表情,贾环就选择无视了…… 一个是因为,这是个看脸的年代,好吧,主要是他是个看脸的人。 第二个则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能力”可能没那么强大。 一个蛇娘就上的他怕怕…… 贾环第一次有些后悔,咋找了那么多妞…… 不过随即又哂然一笑。 他找这些女孩儿,又不是为了啪啪啪,不只是为了啪啪啪…… 另外,天底下能有几个蛇娘这样强悍的女子? 不过…… 贾环面色忽地又是一变,他想起了董明月…… 怕怕…… 男人,苦啊! 心里感叹一声后,贾环抬头看了看天,担心有雷劈下,就赶紧催着鸳鸯、翡翠一起朝贾母院走去。 …… 荣庆堂上,贾家姊妹们都在。 如今园子里虽然也设有小厨房,可是贾母喜欢热闹,除非遇到极为恶劣的环境,否则,家里姊妹们都会出来陪她用饭。 贾宝玉和王瑜晴也在,贾环不奇怪。 可是贾政和赵姨娘也在,贾环就有点诧异了。 其她人倒也罢了,今日都见过贾环的熊样儿。 可是赵姨娘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贾环这般萎顿的模样,惊的她一下站了起来,红了眼圈。 说来也怪,贾府上下,那么多人口,甚至包括王夫人在内,对贾环的印象,都是羽翼已丰,气候已成。 唯独一人,打心底里,依旧觉得贾环还是当年那个不得台面的“小盲流”…… 那就是赵姨娘。 倒不是说她瞧不起自己的儿子,她只是担心,贾环老在外面和人好勇斗狠,万一漏了底儿,被人打死打坏了怎么办? 赵姨娘觉得,这世上唯一对贾环知根知底的人,就是她了。 然而她总以为,贾环是在撒一个弥天大谎,吹了个极大的牛.逼,然后打着贾家的招牌在唬人…… 虽然真的唬住了许多人,或者说,唬住了除了火眼金睛的她以外的所有人。 可赵姨娘还是担心,总是这么“狐假虎威”、“虚张声势”,不是个长法儿啊! 赵姨娘的一生,都活在贾府的方寸地之间。 最远的出处,就是城南庄子。 她又没读过书,不懂得外面的那些大事。 在她印象里,最有权势的家族,就是贾家。 最尊贵的人物,就是贾母老太君。 最厉害的人物,就是王熙凤…… 最想推翻的人物,就是王夫人…… 最帅最有才华的人,就是贾政。相比于贾政,贾环的形象就是个渣渣…… 如今,她的心愿都已经达成了。 最让她害怕的人,也对她和颜悦色了。 最想推翻的人,也进去了…… 可是,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环儿,你的事,发了?” 赵姨娘胆战心惊的问道,满堂人皆如被施了定身法…… 因为早就被赵姨娘叮嘱过好多回,所以别人听不懂,贾环却听得懂。 他好笑道:“娘,什么事发了?咱娘俩当年的案子早就消了,东西不都还完了吗?还事发什么呀?” “噗!” 贾母一口人参母鸡汤喷出,原本担忧的心情也烟消云散。 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贾环,看起来想捏死他…… 鸳鸯急步走上堂,跪在软榻边上替她拍背,又要拿帕子替她擦身上汤汁…… 至于其她熟知当年典故的人,早就笑疯了。 连贾宝玉都顾不得贾政在场,站在角落里笑弯了腰。 当然,贾政自己也是一脸的“精彩”…… 只有两个人没有笑,一个是王瑜晴。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满堂快要笑疯了的人们,连丫鬟婆子都绷不住在那里笑。 心里升起一股鄙夷之意,没有规矩…… 另一个,则是赵姨娘。 她如今也是讲究体面的人,多咱功夫都没被人这么笑过了。 如今托贾环的服,竟又成了人家的乐子…… 看贾环气色虽然难看,可精神头还不错,想来没多大事,放下一颗心后,赵姨娘就忍不住咬牙开骂了:“你这没造化的种子……”除了贾环和小吉祥外,赵姨娘如今其实很少这般骂人了…… “赵氏!” 听赵姨娘这般骂,别人还在笑,贾母却顿时不笑了,抬起一张肃穆着的脸看着赵姨娘,沉声道:“不可胡说。环哥儿都没造化,谁还有造化?” 赵姨娘闻言面色一滞,谦卑的笑容顿时浮现,这几乎是源自骨子里的…… 不过,没等她弯腰赔不是,忽然觉得肩头一沉,转头看去,却见身材高大的儿子,一脸笑意盈盈的正看着她。 一只胳膊,更是极没形象的揽着她的肩头。 虽然面色看起来十分不好,可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傻乐! 不知为何,虽然“明知”儿子只是“虚张声势”,可看到这样的眼神,赵姨娘心里还是不再慌张。 见赵姨娘不再害怕,贾环又转头看向贾母,笑道:“老祖宗,她是我娘嘛,想骂两句就骂两句呗……” 贾母闻言,失笑道:“还真是奇了,竟还有愿意挨骂的!” 薛姨妈在一旁笑道:“哪里是愿意挨骂,只是孝顺罢了。不过,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怕是骂也不舍得骂一次!” 贾环在一旁乐着对赵姨娘道:“娘,听到喽?你要是再骂我,我就去给姨妈当儿子了!” 堂上又是一阵哄笑,薛姨妈笑的更是格外的灿烂。 而原本还面色隐隐得意的赵姨娘,听到这句话后,脸色一下就黑了,张口就来:“你这蛆心的孽障……” 骂完后,才下意识的看向贾母,讪讪一笑,道:“老太太,我不是骂他……” 贾母先是没好气的瞪了眼贾环,然后对赵姨娘道:“你是他娘,既然他乐意听你骂,就随你骂罢!不过,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可以……” 赵姨娘忙笑道:“老太太,媳妇知道身份高低,从不见外客!” 贾母闻言,嘴角抽了抽,不过面色却缓和了许多,她道:“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很明显,她活着的时候,还能压得住贾环,不让他将赵姨娘接到宁国府那边去受用。 可是等她死了后,谁还能压得住赵姨娘? 到那一天,毫无疑问,赵姨娘将会从一个隐藏在旮旯角见不得外客的姨娘小妾,一跃而成为两府最尊贵的女人。 念及此,贾母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便对众人道:“你们先都回园子去吧,我们大人留下说一点子话。” 贾家姊妹们闻言,纷纷起身行礼,然后一起离去。 不过离开前,好几人在给贾环使眼色,一会儿见…… 贾迎春也欲言又止的看着贾环,表明她也有话说。 贾环一一回了眼神后,她们便离去了。 最后,荣庆堂上只留下了贾母、薛姨妈、贾政、赵姨娘和贾环。 赵姨娘想离去,可又想留下来听听。 没人撵她走,她也就留在了贾政的身边…… 鸳鸯则带着满堂的丫鬟婆子都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后,贾母将贾环叫到软榻上坐下,看着他道:“环哥儿,今天到底怎会回事?怎地听你爹说,你在朝堂上还闹了回,连太上皇赏你的紫金冠和斗牛服都脱了?” 贾环闻言,看了眼黑着脸不想看他的贾政,然后对贾母笑道:“老祖宗放心,那就是个计,而且孙儿的那身行头有些旧了,刚好不想要了,就回来换了身新的……” “哼!你还有脸子说?” 贾政实在憋不住了,喝道:“自古以来,挂冠而去者,何尝有你这么不要……不要颜面的! 你挂冠而去就挂冠而去,回来后等朝廷的公议,若还给你,你再穿戴就是,也不失为一份美名! 可你……可你怎么转身就换一身新的呢?” 贾母等人面色自然古怪之极,贾环自己都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气得贾政顾不得贾母和薛姨妈当面,黑着脸骂道:“你笑个屁!” 贾环连忙摆手道:“爹,儿子当时并没说要挂冠而去。谁有这个说法,您去找谁,反正我是不认!” 贾政都顾不上生气了,好奇道:“你如今也是极有身份的人了,难道就不要一点体面吗?” 贾环闻言,在贾母微微有些担忧的目光中,冷笑一声,道:“爹,儿子所行之事,就算传遍天下,了不起也就是一件胡闹荒唐之事。 虽说不体面,但相比于朝堂上站着的一个个明面上道貌岸然,体面威风,暗地里男盗女娼,贪.腐害国的衮衮诸公,儿子比他们强一百倍!” “你……” 贾政闻言,面色顿时涨红,却拦住了起身要训贾环的赵姨娘,他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拍拍良心说,礼部尚书宋怡,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贾环冷笑道:“身为人子,未分家而暗置私业、蓄私财,他也配谈礼教二字?” “这……” 贾政闻言,顿时一滞,却还是摇头道:“纵然如此,可自他为官以来,从未在官场上贪过一两银子,也未曾怠慢过一次公务。为父记得,好几次,他生患重病,却依旧坚持上衙门理事,甚至昏厥于公堂之上,这些,都是世所皆知的事。 你却因为朝堂政争,将他打倒,身败名裂,唉……” 贾环奇怪的看着贾政道:“爹,你到底是不是我亲……你到底站哪边? 那个老东西一边喊着要废黜我,一边喊着要圈禁我,你帮他说话?” 贾政叹息道:“为父没有糊涂,自然站你这边。可却以为,你和陛下……不必做的如此极端过火。” 贾环道:“爹,你知道宋怡的儿子宋文吗?” 贾政闻言面色一变,有些不自在道:“宋文虽然多行混账事,却和宋礼部并不相干。宋礼部也曾多次与我等说过,不再认那个孽子。” 贾环哈的一声大笑,道:“爹,他这话也就能哄哄你们这些惯读道德文章的清流。 宋怡那儿子,都快比得上前朝西门大官人了。 强抢民女的事做的顺溜之极,被他害的家破人亡的百姓不知有多少!被他逼的悬梁自尽的妇人更是数不胜数! 还有一屋子的香.艳故事,我一天看一篇,一年都看不尽! 里面不知蕴含了多少人间悲苦…… 这里面若没有他老子宋怡在背后站台,那些清流御史们,怎地一个个都视而不见? 我还听说,好多风.流名士,士林清流,都参加过那宋文举办的无遮大会! 嘿!哪个不是写的一手好道德文章? 咦!你们都这样看着我作甚?” 贾政黑着一张脸,贾母和薛姨妈都有些不忍直视…… 赵姨娘倒是不知所谓。 贾政看着贾环,咬牙切齿道:“你是从哪儿看的西门大官人?” 贾环莫名其妙道:“金瓶……咳!”险险刹住车,拐道:“《水浒传》哪!” 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神,看着贾政。 “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小小年纪就看**!!” …… 恼羞成怒的贾政被贾母轰走了。 理由很简单也很强大,你儿子小妾都纳了大几房了,看点**怕什么…… 贾政带着赵姨娘走后,贾环在贾母和薛姨妈两人的眼神打觑下,有些讪讪的一笑。 不过随即,气氛又肃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贾母先开了口,问道:“这件事,真是你大姐做的?” 贾环点点头,道:“是。” “为什么呢?” 贾母语气中,满是浓浓的不解。 连薛姨妈亦是。 贾元春曾多次对贾母说过,她能熬成贵妃,是托了家里的福。 可她为何转眼间,却走到了家族的反面呢? 贾环呵呵一笑,道:“她,大概也是一个棋子吧。陛下需要她这样做,所以她就做了。” 此言一出,贾母和薛姨妈又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贾母叹息一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一样。 别说你大姐,就是我和你姨妈,出了闺阁门,想的也都是婆家了…… 世情如此,三从四德要求这般,否则,如何能在婆家立足? 她又才有了身子,所以,难免心在宫里…… 不过,她毕竟还是没有坏心,你说呢?” 贾环缓缓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 “不是应该,是一定!” 贾母肯定道:“环哥儿,你大姐是我一手养大的,她的脾性,我了解。 至少,我知道她不是一个蠢人! 她难道就不知道,她就是成了贵妃,底气依旧要靠家里,要靠你这个弟弟来撑着? 别说是她,就是她有了皇子,日后,也一样要靠你来扶持长大! 宫里长不大的皇子,不知有多少…… 不靠你,她还能靠哪个? 所以,老祖宗敢担保,她绝没有坏心!” 说话间,贾母的眼睛一直都在贾环脸上,目光紧张。 唯恐在贾环眼中看到恨意或厌弃之意。 不过,还好,除了有些失望外,并没有其他让她惊恐的情绪。 贾母是个明白人,她很清楚,如果贾环自此恨上了,或者厌弃了贾元春。 甚至,紧紧是断绝了对宫中的支持…… 那么,贾元春在宫中绝难长久立足。 她若不稳…… 则贾宝玉未来堪忧!! 贾环大概也能看透贾母的心思,勉强笑道:“老祖宗放心,孙儿也有些反思。 一些想法是有些苛刻,也太过天真了些。 这人生,这生活,哪有尽善尽美之事,哪有那么美好…… 以后啊,孙儿尽量对自己严格些,对别人宽容些。 只要不触及底线,孙儿便不喜不悲吧……” 语气,到底有些伤感。 贾母闻言,心中大松一口气之余,又极为心疼的看着贾环,道:“对自己更不能苛刻,你才多大一点?就要承担起那么重的担子,你已经做的够好的了! 老祖宗活了这么些年,哪里还见过比你更懂事,更有能为的孩子? 贾家虽原也富贵,可到底没了你祖父在时的荣光。 一代两代人或许没事,但时间一久,不能中兴,也就衰败了。 天可怜见,你祖父显神,到底调理出来你,继承了家族大业,还一点点发扬光大。 让贾家的门楣,得以昌盛。 这已经很好了! 你如何还要苛求自己? 依我的意思,你就此致仕最好! 老祖宗也不求你做公封王,能守着一个一等侯的爵,你受用一辈子都够了。 也能庇护的住家族…… 老祖宗如今,只盼你能长命百岁! 莫非,你是舍不得这权位?” 贾环轻声笑道:“并没有……老祖宗,孙儿是男子汉嘛!再说了,孙儿身上本就还没有一官半职,哪里就” 见贾母眼神不满,贾环笑道:“老祖宗,您放心。孙儿一定活过一百岁,到了一百二十岁,再在老祖宗膝下,彩衣娱亲!” 贾母闻言,笑的极为慈爱,忽又道:“本来呢,只每月逢二六日期,方准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不过,今儿得了皇太后的赏,明儿要进宫谢恩。所以,我想去看看贵妃。 今儿你这么一闹,陛下又龙颜大怒,他不责怪你,怕是要把怒火撒到了你大姐身上。 再者,难免会有一起子小人,以为经过今日之事,你们姐弟生隙,就此轻慢了你姐姐。 她如今正怀有龙种,万一…… 环哥儿,那里是宫里啊!” 薛姨妈也附和道:“环哥儿,老太太的话,是老成有见地的。当日,不正是你劝我,不要将你宝姐姐送进宫里去吗?后来姨妈还特意打听了下,那里果真是去不得之处啊!” 贾环闻言,沉默了片刻后,方点了点头,语气缓慢道:“可以,不过,老祖宗,孙儿今日白天说的话,您还是要替我带到。 大姐若是能淡泊心性,安安稳稳的做她的贵妃,贾家也一定保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周全。 但是,她若还有其他的想法…… 呵,我贾家当不起未来皇者的母族,也没有野心去当后族,所以,绝不会让整个贾家去陪她玩火……” 不是贾环枉做小人,今日,贾元春能够为了圣意,去算计贾迎春。 那么未来,就极有可能为了圣意,去算计整个贾家。 哪怕是她自以为的“善意”。 尤其是,若她诞下的,是一个皇子后…… 为母则强,所爆发出的能量之大,超乎想象。 远的不说,皇太后,不就是如此吗? 宫廷斗争之惨烈,夺嫡之惨烈,令人不寒而栗。 贾环不得不防。 …… PS:算是圆过了这个剧情,嘿嘿,本来其实是准备按照另一种想法去写的,真的很想那样写。 不过网文嘛,就算不求一个爽,也不能让大伙太压抑。 比较让我感动的是,尽管有很大的争议,尽管没有推荐,咱们的订阅居然依旧保持上涨中。 谢谢大家的支持,让我们继续前行…… (。) 正文 八百章 好疼 北方的夜,与南方的夜不同。 在南方暑天,白天和夜里的感觉是差不多的,热。 而在北方,无论白天如何酷热,可是等太阳落山后,空气中便会出现一丝凉意。 若是能再起一丝晚风,习习吹拂,就会更加舒爽…… 连树梢上“哗啦啦”的树叶声,都格外悦耳。 若再有一美人,在身边轻轻相扶着、依偎着,伴着夜风,一阵阵浸人心脾的幽香阵阵袭来,勾动心中痒痒的一片,让人有些熏醉…… 当然,如果没有下面那一丝丝磨皮痛感,生活就更完美了。 “三爷,你怎么了?” 袭人终于发现了贾环,走路时双腿的异样。 他居然走外八! 贾环干笑了声,解释道:“最近看那些大官迈的官步,好像挺威风的样子。三爷我觉得我若走官步,就会更威风,所以我练练……” 一手提着玻璃风灯,一手搀着贾环的鸳鸯闻言,“噗嗤”笑了出来。 如墨的夜幕下,玻璃风灯中射出的光芒,笼罩着她,俏美的脸上,始终浮着一抹羞意,大眼睛闪烁,不敢直视贾环,微微扬起的唇角,格外的可爱诱人…… 似乎有些害怕贾环渐渐炙热的眼神,鸳鸯轻轻低下头,柔声道:“三爷以前的步子本就很威风,不必学他们哩!像鸭子……” 贾环闻言,正色看着鸳鸯,语气郑重道:“鸳鸯小姐,请你不要侮辱鸭子这个职业,这是我当年梦寐以求而不得的工作。 就凭朝堂上的那群臭虾米烂白菜,也想当鸭子?” 鸳鸯的肩膀抖啊抖啊抖,似乎腿也站不稳了,轻轻的靠在贾环身上。 似乎又犹豫了下,才悄悄的将臻首靠在了他的肩头。 真好…… 贾环却轻轻叹了口气,鸳鸯身子一僵,刚想起身,脑袋却被一只可恶的大手给按住动弹不得了。 然后就听贾环道:“鸳鸯姐姐,你知道三爷我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吗?” 鸳鸯一张俏脸早就涨红,声音如蝇道:“不知。” 贾环嘿嘿笑道:“那你可知,三爷我的头发为何会变白?” 鸳鸯一边忍受着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一边心慌慌的道:“是……是因为三爷受伤,要调养一年的身子。” 贾环认真指责道:“并不全面,还有一些禁忌没说全。” 鸳鸯心里悔个半死,因为她觉得脖子都快酸了,可那只手还按在她头上。 再听贾环之言,心里更羞,但却不知为何,她似乎抗拒不了贾环的话,颤着声音,答道:“三爷这一年,要……要禁房……房.事。” 说完这“浪”话,鸳鸯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贾环却嘿嘿一笑,终于将按在鸳鸯头上的臭手拿开了。 还拍了拍人家俏嫩的脸,示意人家起来。 待鸳鸯站直身子后,用幽怨的眼睛看着他时,贾环指着自己的脸挤眉弄眼笑道:“三爷我的气色之所以这么不好,就是因为昨夜蛇娘用绝世秘法,替我治好了暗伤,将你们苦苦等待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鸳鸯姐姐,只有半年了哦! 洗白白,等着我……” 鸳鸯闻言,一张脸彻底红成了红绸,身子摇晃了几下,如同喝醉了一般,而后,转身跑了…… 虽然每个少女都怀春,也都想过一些羞羞事。 可是,她们希望的是春风化雨,而不是…… 洗白白,等着我…… 娘希匹!这是狂风暴雨大海啸! “呼!” 看着喝醉酒似的鸳鸯落荒而逃,贾环却松了口气。 心里感慨道:当好男人,是真苦啊…… 还要照顾女人的自尊心,不能直白的告诉她,你离我远一点,不然会勾动我回忆的伤,那会让我很疼的…… 如果这样说的话,鸳鸯多半会多想。 当然,贾环也难以启齿。 所以,他只有以毒攻毒! 虽然他也知道这样做有些过分,但是,不这样做的话…… 真的很疼耶,那里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即使他修练了炼体第一的《白莲金身经》,可是,他可能还没修练到那个部位。 还好,鸳鸯脸皮薄,终究被他给感动走了…… 哈哈哈! 站在沁芳亭上,贾环得意的笑着。 看谁再说老子没文化! “环儿……” 正在他得意之极时,忽然,一声娇滴滴,脆生生的声音从东边儿传来。 贾环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看去,只见一道翠色鲜艳的身影,从竹桥上漫步而来。 月色下,灯光中,那一对黛若远山的眷烟眉下,一双似冬泉般清澈灵动的美眸,含情嗔笑的看着他。 近了,更近了…… 一股清新幽香涌来,贾环似乎感动的快哭了,他哽咽了声:“林姐姐,好巧……” 林黛玉笑颜如花的走来,看着贾环那一副动人的表情,嗔笑道:“又作怪!” 只因左右无人,林黛玉忽然抿嘴一笑,竟上前挽住了贾环的胳膊…… “哦……” 林黛玉听到这一声“浪”叫,俏脸登时刹红,嗔怪道:“要死啊!” 贾环实在没法,他能哄的走鸳鸯,却哄不走林黛玉。 论心眼儿,十个鸳鸯加起来都没一个林黛玉敏感。 贾环只能悄悄的附耳,对林黛玉坦白道:“林姐姐,我……我老二受伤了!好疼……” “老二?” 林黛玉蹙起秀眉,不解的看着贾环。 贾环用手,指了指方向…… “呀!呸!” 林黛玉身子都摇了摇,撒手放开贾环,一张脸透红,美眸中更是仿佛能滴出水来,她嗔怒的看着贾环,恼道:“环儿,你作死!” 她以为贾环在调.戏她。 因为,以前贾环装过头痛,要求她吹吹,亲亲,就不疼了…… 可是头上能吹吹亲亲,那里能吗? 薄怒之下,林黛玉一副诱人之极的模样,若是搁在往常,嘿嘿嘿…… 可现在,贾环却快哭了,“哀求”道:“林姐姐,别那么美了成不成,一动真的很疼的,皮都破了……” 终于,蕙质兰心的林黛玉发现了,贾环好笑真的没说浑话。 他好像,真的出了问题。 林黛玉紧张兮兮的看着贾环,关心道:“环儿,你……你没事吧?” 贾环苦涩的摇摇头,道:“没事,只要不靠近美女,不翘起来,就不会太疼……” 林黛玉面色古怪的紧,若是此刻是薛宝钗在此,听到这种话,怕是早已连站都站不住了。 但林黛玉却不同,她是敢看禁书的主儿,对这方面的接受能力,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 她抿着嘴,一双眼睛愈发灵动鲜活,看着贾环道:“除了疼以外,没别的大碍吗?” 贾环快哭了:“林姐姐,你还想我有什么大碍啊?真要有个三不长两短,你以后可该咋活啊!” “呸!” 林黛玉一张俏脸红晕,压着声音狠狠的啐了他一口,忽然画风一变,眼波流转,媚眼如丝的看着贾环,娇滴滴的唤了声:“环哥哥……” “哦……” “哧哧……” …… 贾环迈着鸭子步,一拐一拐的,和恶作剧得逞后,笑的气喘吁吁的林黛玉,一起前往了紫菱洲。 因为如今王瑜晴整日都在怡红院待着,和贾宝玉说话玩闹在一起,家里的姊妹们都不大喜欢她,所以就没再去怡红院坐着。 潇湘馆虽然近,但却太过玲珑小巧,容不下那么多姊妹们。 林黛玉又懒得爬山,所以也没去云来阁…… 因此,众人便约定了去贾迎春的紫菱洲坐坐。 从沁芳亭出发,两人路过山坡下的花阴小道,过了竹桥,再过了滴翠亭,向北拐下竹桥,便是紫菱洲了。 大观园内多水系,潺潺流水,映着天上皎月繁星,波光粼粼,格外好看。 原本一个作怪,一个笑弯腰的两人,渐渐的,也不再闹腾了。 在这美若仙境的美景中,两人愿意做一对神仙眷侣,一对金童玉女,而不愿做一对逗比…… “哈哈哈!” 他们不笑,却有人笑。 刚下了滴翠亭,远远的,就听到紫菱洲边际,一群人坐在水边大笑不已。 夏末,水边自然是避暑胜地。 但前提是,没有蚊虫。 别人家如何驱蚊虫不知,但贾家有蛇娘留下的配方和龙涎。 每人一个香包,一切蛇鼠虫蝇通通退避。 因此,她们方能这般快意的在园子里受用。 贾环和林黛玉并肩走了过去,却见一群姊妹们,正围着贾惜春的丫鬟入画在那里说笑。 只听了两句,贾环便哑然失笑。 原来,虽然只在城南庄子里待了一天,入画居然真的被安排去喂驴了…… 她倒也会来事,还在那里“昂昂昂”的学驴叫唤,逗得一圈的姑娘差点笑岔了气。 直到看到贾环和林黛玉的到来,入画“昂”了一半“昂”不下去了…… 一群人站起身来,贾环却忙招呼众人再坐下。 他顺势坐在了贾迎春身边,林黛玉坐在了他身边。 贾环看着入画笑道:“小吉祥真安排你去喂驴了?” 入画摇摇头,道:“小吉祥当时正受伤昏迷,不是她安排的…… 不过她之前玩笑时说过,可能李万机家的当真了,才这般安排的。” 贾环闻言,笑了笑,也没再多理会,他又看向贾惜春,道:“庄子里好耍不?” 贾惜春连连点头,高兴道:“三哥,庄子里都没有种田,烟囱好高好高啊! 咕哝哝的再冒大黑烟! 小吉祥还带我们去逛了三哥当年住的屋子,三哥,你们当初过的可真苦!” 小脸心疼的看着贾环。 其她人闻言,纷纷露出意动的眼神看着贾环。 倒不是想去看黑烟囱,而是想看看贾环当年生活的地方。 贾环见状呵呵一笑,道:“哪里苦,别听小吉祥唬你。当初她差点没玩儿疯了,都不想回来呢。 如今庄子里人太多,你们也不方便去,乱哄哄的玩不开。 等过段日子,咱们一起去牧场上玩。 四妹妹,三哥考考你的文化水平…… 会背那首《敕勒歌》么?” 在众人哄笑中,贾惜春却极为给面子,清脆的声音诵道: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三哥,我背的对不对嘛?” “啊?对的吧?” 贾环犹豫道。 “哈哈哈!” 众姊妹大乐。 贾惜春却不依的跑过来,靠到贾环怀里,撒娇道:“三哥,到底对不对吗?” 贾环面色有些古怪,点点头,声音也有点怪,道:“对的。” 不是他变.态,对幼妹产生什么想法,而是……贾惜春压上了…… “噗嗤!” 林黛玉在旁边差点笑坏肚子,不过到底心善,拉着小惜春的胳膊,将她从贾环身上拉下来,然后扯着她的脸蛋儿,嘲笑道:“好的不跟学,就跟小吉祥学这些狐媚手段!” 被戳破伎俩后,贾惜春顿时不好意思了,道:“就是小吉祥教我的!” 除了宝钗外,众人纷纷一乐,而后,贾迎春却敛了笑容,看着贾环道:“环弟,今日之事,可有什么干系?皇帝,皇帝喊你进宫,可教训了你?” 此言一出,众人都息了笑声。 入画懂事的离开,言道去帮司琪准备茶水点心。 看着一张张面色凝重关心的俏脸,贾环心里感动,笑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咱们又不理亏,怕甚?而且,陛下也没训我。出宫的时候,还派了他的御撵,送我出的宫。” “可是……” 贾迎春有些难过道:“环弟,今日在那人家里,乱哄哄的,那人还受了伤,他家子弟也磕破了头,看着怪唬人的。 宝姑娘说,那人是皇帝最亲近的兄弟,以后是要做亲王的,皇帝不会怪你吗?你真的没事吗?” 看着贾迎春一脸担忧难过的神色,贾环转头看向了薛宝钗。 薛宝钗看着贾环的脸色,心里一紧,忙道:“环儿,不是……是二姐姐她们问的我,镇国将军到底是什么人。” 薛宝钗因为掌管商事,可以获取外面的信息,贾家姊妹们也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才问的她。 贾环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头看向贾迎春,笑道:“姐姐放心,看情况,那人也还算是懂点道理的人。自戕己身,也是他自己所为,与咱们不相干。 而且,呵呵,咱家不再找他的麻烦,他就烧高香了。 若非看在他魔怔不自知的份上,敢唐突我姐姐,我要他的脑袋!” , …… ps:说两句题外感受,感觉啊,林黛玉是明着傻大胆,薛宝钗是内藏着内秀。 林黛玉敢明着看禁书,薛宝钗是偷着看。 原著里林黛玉和贾宝玉没有太多避讳,打闹触碰都有,贾宝玉还咯吱林黛玉…… 可薛宝钗感觉也没太守礼,明面上很端庄,可也在贾宝玉跟前拢起袖子露出白腻的胳膊,看红麝串,解开袄子看金项圈…… 心疼林黛玉傻的可怜。 红楼啊红楼…… 正文 八百零一章 佳人…… 宁国府后街,董家暂居二进小宅内。 董明月双眼通红,对董千海道:“刑堂长老钟志彪勾结魔教谋反,围杀教内弟子无数。连杜汴伯伯和齐琔伯伯都因为保护我而战死……最后,是哑婆婆突破出去,喊来了环郎,带兵围剿了魔教,并杀了魔皇,替我报了仇。 爹,杜汴齐琔两位伯伯死的好惨……” 董千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苦涩,道:“都是为父的过失,信了那人……” 董明月闻言,面色也是一黯。 当日,她也不曾反对董千海和那人相恋。 之前那些年,不知有多少人提议要给董千海续弦。 世情如此,一个男人若是鳏夫而不续弦,就会为人所瞧不起。 但是董千海怕委屈了董明月,一直坚持着没有再娶。 董明月懂事后,也感动不已。 曾数次劝过董千海,她已经长大了,不用再以她为念。 可董千海还是拒绝了,直到,那个女人出现…… 董千海从第一眼起就心动了,他对董明月说,仿佛当年看到她娘时一般…… 董明月也很满意,若非如此,他们父女二人也不会跟着那人来都中提亲。 谁知道,在定亲酒中,竟然被下了药。 看着董千海眼中的苦涩,董明月心里心疼,忙转移话题道:“爹爹,后来杀了魔皇,报了大仇后,女儿就和哑婆婆解散了各地分舵……” “嗯?” 董千海果然转移过来了,但没有皱眉,只是微微讶然的看着董明月,道:“这是为何?是……贾家小子要求你这么做的?” 董明月闻言,俏脸微红,低声道:“是。”说罢,小心翼翼看向董千海。 谁想,董千海并没有她预料中的动怒,还似乎很有趣的呵呵笑出声来,看着董明月道:“你还真是我董千海的女儿,咱们父女俩,傻都傻到一起去了……” 可不是嘛,一个为了女人,差点丢了命不说,还身陷囹圄。 一个则为了男人,主动去解散了白莲教数百年的基业…… 董明月却以为他爹气糊涂了,小声道:“爹,你别气坏了……” 董千海奇怪道:“你知道爹会生气,为何还要这般做呢?” 董明月垂泪道:“环郎说,只有没了白莲教,他才有把握去跟皇帝打擂台,把爹爹救出来。” 董千海见她落泪,忙道:“爹爹并没有怪你啊,快别哭了。” 董明月看着董千海道:“爹,你真不怪女儿?” 董千海微笑道:“不怪……当初,是爹爹想岔了,想让你回去,和你娘当初一样,由圣姑掌管白莲教众。 如果你杜汴和齐琔两位伯伯没有出事,钟志彪那孽障也没有叛变,再加上哑婆婆,由他们辅佐你,自然可让你顺当的接掌白莲教。 可是,他们既然都出了事,也就断送了你继续掌控白莲教的可能。 下面那些分舵中之人,并非真正的善男信女,他们若知道了总舵的高手死伤殆尽,必然会生出反噬之心。 到那时,你一个姑娘家,就算再加上哑婆婆,也难以支撑住。 你若有个闪失,爹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如今就很好…… 对了,哑婆婆呢?” 董明月闻言,面色愈发黯淡,垂泪哽咽道:“也死了……” 董千海闻言一怔,道:“她如何死的?” 董明月迟疑了番,才将当日贾环让她离去,她和哑婆婆浪迹江湖,再到听说贾环出了事,她们便去苗疆取医经,最后,哑婆婆身葬蛇蛊…… 看着泪流满面的董明月,董千海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声音低沉道:“你说,贾家小子曾撵你走?” 董明月闻言,忙抬头看向董千海,熟知父亲动震怒前的征兆,董明月连忙解释道:“爹爹,你忘了,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是环郎的姑丈,林如海的妻子贾敏,是环郎的亲姑姑……” 董千海闻言一怔,面色微微一变,脸上的震怒散去,看着董明月,问道:“贾家小子,知道此事?” 董明月点点头,道:“知道。” 董千海顿了顿,道:“他不怪你?” 当日是他亲自接的盐商花红,除去贾敏。 后因杜汴齐琔两大护教使者,为了给白莲圣姑立威扬名,才建议由董明月出手…… 这一切,董千海记得很清楚。 董明月低声道:“当初,虽是女儿去下的手。但重创贾敏之人,并非是女儿。 当日我第一次动手,下手不敢太重,所以,是哑婆婆出的手…… 环郎本要诛杀哑婆婆,是我哀求他,他才放过了哑婆婆。 不过,他说,哑婆婆没死前,他也无法面见于我…… 爹,我不怪环郎的。 他最重亲人,能够为了女儿开此一例,女儿已经很满足了。” 董千海闻言,默然的点点头,而后又道:“乖囡,你的武功进境之快,骇人听闻。爹在你这个年纪,还远没有你这个境界。你是怎么做到的?” 董明月闻言,知道董千海不愿她再难过,也敛了敛心神,道:“爹,是环郎教我的太极真意,而后女儿顺利突破了七品武道,之后浪迹江湖,每每与人交手,总能有所领悟,有所进步。 一年之后,女儿便突破到了九品!” “嘶!” 董千海倒吸了口冷气,忙道:“何为太极真意,竟有此等神效?” 董明月闻言,眨了眨眼,面色有些犹豫。 董千海见之,又气又好笑,道:“好女儿,你可真是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 爹把一个宝贝女儿都赔给了他,还把武学圣典《白莲金身经》一并传给了他,连苦竹道人的《苦竹身法》都被他磨了去。 如今,你竟要跟爹藏私?” 董明月俏脸通红,忙解释道:“不是的爹,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爹解释这个太极真意!” 董明月强行狡辩道。 不过,在董千海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如同幼时说谎被揭穿一般,垂头丧气的站起来。 然后,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呼出。 面色恢复了正常,双脚分开,缓缓比划出了一个太极起手式…… 董千海的目光,陡然一亮! …… “环弟啊,姐姐没事的,你不要为了姐姐,再去跟别人打仗嘛,都是我不好……” 贾迎春担忧的看着贾环,自责的说道。 贾环却觑起眼睛看她,道:“姐姐,太不谦虚了吧?哪有这样夸自己的?” “什么?” 贾迎春以为自己听错了。 贾环道:“若不是我家二姐姐貌美如花,美若天仙,那位镇国将军,也不会只听声音就魔怔了!你这样责怪自己,很容易让别人以为姐姐你不谦虚耶!” “我……我哪有啊……” 贾迎春羞红了脸,急声辩解道。 “啪!” 林黛玉在一旁拍了贾环肩头一下,嗔道:“不喜欺负二姐姐!” 贾环嘿嘿一笑,转头对嗔怪的看着他的贾迎春道:“姐,外面的事,都不用你们操心,有我在呢。” “可是……可是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贾迎春轻咬着嘴唇,面色犹疑,但眼神坚定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闻言一怔,道:“姐姐,家里的姊妹们只要快乐的生活着就好,我是男儿嘛,就算出去打架,也是找兄弟搭手,难道姐姐你想帮我出去干仗?” 贾迎春闻言一滞,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虽然她体形微丰,可干仗…… 贾迎春反应比较慢,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听另一侧,坐在最边上的贾探春淡淡的道:“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儿,想要帮家里,除了联姻以外,还能做什么?” 贾迎春闻言面色一滞,缓缓的垂下头去…… 贾环眼神一凝,看向贾探春,道:“三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何曾要你们去联姻?” 贾探春轻轻洒然一笑,将手中折出的一只纸鸢随手丢进了河里,而后道:“三弟,我知道你是好心。 可是,难道你还能留家里的姊妹一辈子不成? 到后来,还不是要离了这个园子。 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儿出阁,能选择的门第不多。 世人讲究低门娶妇,高门嫁女。 三弟你将贾家撑的这么红火,能比贾家还要高的门第,又有几家? 想来,宫里的大姐也是这个心思,才……” “三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贾环眼睛微眯,目光直射贾探春,问道。 河边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贾探春并不畏惧贾环,她甚至还站起了身,迎着贾环的目光,道:“那位镇国将军,大概就是大姐为二姐姐挑选的人吧? 府中人口简单,家里妻妾全无,仅有一子,还知礼至孝。 那人未来还会贵为国朝亲王。 这样的条件,我不明白三弟为何会拒绝? 以二姐姐的身份,进入这样的人家,只会享福受用。 大姐如此盘算也是好心,你为何还要见责于大姐? 莫非在你眼里,只有二姐姐才是你姐姐吗?” “够了!” 贾环大概是第一次在家里姊妹面前这般大声说话,他不顾身旁林黛玉拉他的胳膊,目光凝视着贾探春,一字一句道:“你在胡说什么?” 贾探春目光淡淡的看着贾环,道:“今日姊妹们离去时,我并未离去,就在门外。” 也就是说,她听到了贾环低吼出的那句:我真是瞎了眼!竟去亲近那贱妇之女! 她竟是在为,王夫人打抱不平! 贾环脸上彻底没了一丝表情,他看着贾探春道:“你是不是还在遗憾没有生在太太的肚子里? 二姐姐什么身份? 她的身份和你有区别吗?” 贾探春闻言一震,面色惨白,一双原本极为有神的眼睛里,目光黯淡了许多,她咬着嘴唇,看着贾环道:“我知道,我和她的身份没区别。所以,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这样的事,一定不会软弱躲开。 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帮到你的地方。” 说罢,贾探春转身离去,夜色中,流下两滴清泪。 贾环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 “环哥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史湘云气的脸色都涨红了,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指责了一句后,就去追贾探春了。 薛宝钗也站了起来,看了看惭愧自责垂头流泪的贾迎春,又看了眼面色木然的贾环,叹息了声后,跟着离开了。 在她的心里,其实想法和贾探春没两样的。 木讷的庶出孤女,身无长物,能嫁入未来的亲王妃当王妃,这何止是抬举? 既抬高了身份,还能帮到贾环。 可贾迎春却懦弱的退却了,说她不愿,还想在家里待几年,连累的贾环被皇帝责难…… 然而,贾环竟然还护着贾迎春,向宫里的贵妃大姐发难。 薛宝钗也不知该怎么说…… “环儿……” 林黛玉轻轻的唤了声。 贾环一只手握着贾迎春的手,让她不至于太过自责难过,一边淡淡的道:“林姐姐,你也以为我做错了吗?” 林黛玉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 贾环没见轻挑,呵呵一笑,道:“为何?” 林黛玉抿嘴道:“因为她们没有考虑二姐姐的感受…… 那镇国将军日后若贵为亲王,二姐姐就成了亲王妃,尊贵归尊贵,可却要每天去应付迎来送往的诰命和宗室。 二姐姐性格那么善良,哪里能应付得了那些? 还不生生被人欺负? 再说,那人的儿子都和二姐姐一般大了,真是…… 哎呀!环哥儿你疯了!” 脸上陡然被亲了一下,林黛玉俏脸登时刹红,薄怒道。 贾环却哈哈大笑一声,然后长长的呼出了口郁结之气,道:“不枉我最疼爱你,到底还有人能知我心,此生足矣! 她们以为姐姐是庶出,所以嫁给一个亲王鳏夫就是高攀了。 呵…… 她却忘了,我贾环也是庶出,那又如何? 我知道她们有好心,可是,我乃堂堂七尺男儿,一世富贵,自有掌中铁戟,胯下烈马去取来,却不需要用家里姊妹的一世幸福去换取。 若是如此,我贾环又有何面目自称男儿,又有何资格,能与林姐姐你相配! 羞也羞死!” 林黛玉闻言,一双美眸如同醉了一般,怔怔的看着贾环。 而后,她竟做了一个极疯狂的动作,将一张娇嫩的红唇,轻轻的印在了贾环的脸上…… “哎呀!” 出声的,是贾惜春。 她双手紧紧的捂着双眼,但指缝里可以飞过麻雀,看着眼前限制级劲爆级的画面,羞红了脸。 “嘤……” 回过神的林黛玉,差点就不想活了,没地方藏,只好将脸藏进贾环的怀中,发誓死都不能出来。 贾环哈哈一笑,道:“怕什么,这里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你的大姑子和小姑子,正儿八经的一家人。再说了,跟了我,就得学我脸皮的厚度!” “呸!” 林黛玉撑起头啐了贾环一口,又赶紧将头藏进去。 贾环也不管,随她去藏。 他看着泪流满面却微笑着看他的贾迎春,道:“姐姐,不要有任何负担,你做的没错。 让家里人过的幸福,是我这些年来所追求的最大心愿。 如果你为了我,去过不幸福的生活,那才是会让我伤心的事。” 贾迎春点点头,道:“环弟,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不过,三妹妹她也是好心,你不要和她恼,你是男孩子,要大度些。宫里的大姐也是……” “安啦,我记住了!能不成还能和自家姊妹生气不成?” 贾环眼角抽了抽,笑容满面道…… “嗯哼,嗯哼……哼!” 贾环朝噪音处看去,笑道:“四妹妹,你耍什么宝?” 贾惜春不好意思道:“三哥,我也向着你哩!你也理我一理!” 贾环哈哈笑道:“你是想我夸你一夸吧?好!三哥夸你一夸! 四妹妹呢,今天保证了绝对的政治正确性! 既没有犯****激进主义错误,也没有犯****逃跑主义错误! 这个……” “咯咯咯!哎哟三哥,人家听不懂嘛,脑壳儿都痛啦!” 贾惜春扑到贾环怀里,占了林黛玉的对边,将小脑袋在贾环怀里拱啊拱啊拱…… 惹得贾环哈哈大笑。 “好了惜春,今天夜了,让环弟和林妹妹回去歇着吧。你和入画就在我这里睡一宿……” 贾迎春温柔说道。 贾惜春虽然不乐意,却知道听话,恋恋不舍的从贾环怀里站起来,噘嘴道:“哦……” 贾环也站起身,一手还得挂着依旧不愿抬头的林黛玉,然后揽过闷闷不乐的贾惜春,在她脑门上亲了口,笑道:“乖乖听话。” “嗯!” 贾惜春重重点点头,喜滋滋。 贾环又轻轻抱了抱贾迎春,道:“姐姐,早点休息,家里最温暖,容不下烦恼。” 贾迎春俏脸微红,秀眉舒展开来,笑着点点头。 然后,就拉着贾惜春进了阁楼。 待没人之后,贾环才对还不从他怀里抬头的林黛玉道:“媳妇儿,你起不起来?” 林黛玉不依的拍打了下贾环,却依旧不抬头。 贾环哈哈一笑,不再劝她,轻轻一弯腰勾手,就将林黛玉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不管她惊呼出声,大步朝潇湘馆跑去…… …… “呼!当真是深不可测!” 打完一套平凡无奇的太极拳意后,以董千海如今的境界,却依旧动容道。 董明月欣喜道:“爹爹啊,太极真意对你突破天象有没有作用啊?” 董千海先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这太极真意确实了得,于我有大用。但,想要突破天象,却还遥遥无期。虽然只差半步,但这半步,却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不过,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父相信,一定会有突破的那一天!” “嗯!” 董明月重重点点头,道:“爹爹是当世大英雄,以前是天下第一武宗,日后,是天下第一天象!” “哈哈哈!乖囡说的好!” 董千海老怀甚慰,只觉有女如此,不枉此生。 “爹,那你早点休息,女儿先回去了。” 董明月笑道。 “嗯?” 董千海不自在了,道:“天色还早,女儿再多陪爹爹说会儿话何妨?” 董明月笑着嗔道:“爹啊,都快过子时了,哪里还早?” 董千海哼了声,道:“那贾家小子如今正在恢复气血期,又不能……你回去作甚?不如在这里陪爹爹多说会儿话!” “爹啊!” 董明月俏脸登时通红,薄恼的一跺脚,嗔视着董千海。 “咳咳……” 自觉失言的董千海干咳了两声,讪讪笑道:“乖囡别生气,爹爹在里面关的时间太久了,脑子木掉了……” 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她爹一眼,然后道:“女儿回去还有正事要做嘛,环郎将青隼交给了我,我就要认真负责。 青隼负责府上的暗哨,我每天临睡前都要亲自查看一遍,否则哪里能放心得下?” “好,很好!认真负责,是做大事的必需心性。走,爹陪你去看看。” 董千海正色道。 董明月无奈道:“爹爹,女儿只是查看内宅,前面由道成负责。你如何能进内宅嘛!” 董千海讨价还价道:“那爹站在墙外面,你站在墙里面,总行了吧?” 董明月闻言,眼睛忽然有些湿润,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了…… 董千海却哈哈一笑,道:“没那么煽情,只是……爹在里面这几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今出来了,就想和你多说说话……” 董明月一边抹泪,一边抱怨道:“还说不煽情……” 董千海哈哈笑道:“谁让你只想着那个臭小子,却不想着为父。” “哪有……” 董明月嗔了声后,道:“爹,等女儿查完暗哨后,再回来陪您说话,好不好?” 董千海却摆手道:“嫁出去的女儿,轻易就不要在外面过夜,你娘不在了,爹也要给你讲规矩。 就这样吧,你在院墙里,爹在院墙外,陪你走一圈,爹就回来睡觉。” 董明月湿润着眼睛,点了点头。 父女二人便一起走了出去,董明月感慨道:“能和爹一起走,真好。” 董千海哈哈笑道:“到底是在富贵人家里待久了,以前从不会说这些话。” 董明月俏脸红了红,哼了声。 刚出了宅门,反手关上大门,正要再开口说什么,忽地,就感觉到董千海身上的气息忽然凛然一变。 董明月瞬间转身,看向对面,那里是宁国府的后墙…… 可是入目处,却什么都没有。 她不解的看向董千海,道:“爹,你这是……” “还不显形吗?哼!” 董千海冷哼一声,上前一步,鞋尖轻轻磕在了路边的一颗小石子上。 “嗡!” 平凡无奇的石子,在董明月的注视下,仿佛变成了世间最利的凶器,朝对面飞去。 “当”的一声,在董明月眼中,石子分明打在了空处,却发出一道金石声。 紧接着,便是一声“咔擦”断裂声,和一道吐血声,“噗!” 血雾喷出,一道身影,不,是两道身影,在董明月眼前出现。 看到那两道身影后,董明月的眼睛陡然眯成一线,眼中寒芒乍现。 而董千海,却木然站在了那里。 “我……我要见宁侯。” 白发白眉的男子,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后,眼睛一闭,就昏倒了过去。 “爹……” 眼看董千海一步步上前,董明月有些担忧的唤了声。 董千海却充耳不闻,直到走到那白眉白发男跟前,目光却落在了他背后死死保护的人身上。 眼神,复杂难解。 “佳人……” …… ps:咳咳,前面出了个bug,玄武叫白佳人,不叫白良辰,白良辰实在太难听了,填一下前面的坑…… 另外说一点,没有刻意黑化哪个角色,比如说探春,比如宝钗。其实这样的写法并不讨好,因为网文想要爽,正统网文写法就是要黑化一方,拉低智商,然后让主角去打脸。 但这并不符合红楼原著里的人物性格,包括贾宝玉,虽然没有担当,但其实都是性格纯善之人。我想以性格推动故事,毕竟这是红楼。 正文 八百零二章 相争 宁安堂前厅,灯火通明。 然而,周遭戒备却极其森严。 普通仆人婢女一个都无,韩家兄弟带着帖木儿分布在仪门外,乌远更是亲自把手在宁安堂门外。 绝无人可以靠近半步。 宁安堂上,贾环面色凝重的看着堂下坐着的,吊着手臂,面色惨白,须发皆白的一人,眉头紧皱道:“天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人正是黑冰台朱雀千户座下,刑踪百户天涯。 他一脸萎靡不振的神色,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而是眼神复杂戒备的看向了在贾环一旁端坐的雄武大汉,董千海。 董千海当初被下了药围杀,却依旧凭借一身彪炳的武功带着董明月杀出了一条血路逃脱,是天涯以追踪秘术,引着黑冰台主人柴玉关和四大千户前往追杀,最终活捉了董千海。 天涯是知道,董千海被废了气海,穿了琵琶骨的。 可是今日,董千海不但一眼看破了他的伪装,还只以试探性的攻击,就生生将他打个半死…… 这又岂是一个废人能做到的。 而他,又怎么会端坐于此? 看出了天涯的心思后,贾环道:“他现在是我岳丈,我从陛下手里讨得旨意,接他出来了。你放心,我岳丈乃世之英雄,一言九鼎,说过绝不会再违背秦律,就绝不会再行差事。 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贾环其实也不想董千海在此,只是他暗示了几次,董千海都不走,贾环也不好强赶。 而且,天涯和玄武千户白佳人就是他和董明月送进来的,也没有必要去避讳太多…… 听到贾环的话后,天涯面色微变,迟疑了下,终究开口道:“宁侯,黑冰台柴大都督,还有白虎千户,都已经死了…… 就在铁网山以东二十里的密林中,被人以弩阵狙杀。 佳人……白千户她,因为功法之故,因此才留有一口气在。” “什么?被何人所杀?” 饶是早就有所猜测,黑冰台主人可能出了事,可是当亲耳所闻后,贾环的脸色还是骤然一变。 风起云涌! 作为太上皇最重要的心腹之一,柴玉关的死,将会引起何等滔天巨浪,连贾环都无法想象。 天涯自然更能体会到这种天将倾倒的可怖感,他面色愈发惨白,缓缓摇头道:“不知,但……杀死柴大都督的弩箭,乃是床弩,唯有军中方有……” “嘶!” 贾环倒吸一口冷气,猛然站起身来,面色一点点变白…… 这…… 他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待太上皇出关之日,便军中大清洗之时! 隆正帝会放过与理国公府柳家、川宁侯府宁家、襄阳侯府陈家等勋贵家族的性命,和与他们交好的家族,没有大兴牢狱,大动屠刀。 那是因为他手中并无大权,也无足够的威望,压制住勋贵的反弹。 但太上皇不同,他御宇登基一甲子,平复万里江山,威望如天。 他能够允许下面人贪.腐,能够允许下面人结党营私,能够允许下面人怠慢渎职,但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向他发起挑战。 自他登基之后,所有试图挑战他权威之人,都绝无活口…… 他绝不介意,在武勋门第中,扬起屠刀,杀出幕后黑手! 太上皇最心腹之人有四,一为李光地,帮其看管朝政。只要有李光地在,朝堂就不会大乱。 二为梁九功,服侍他的起居和日常琐事,主仆相得数十年,忠心可靠,已成了习惯。 三为彰武侯叶道星,手中掌控着一支五千人马的御林军。 如果说有哪一支军队,有绝对信心以同样的兵力,甚至更少的兵力打败蓝田大营,那么大概就只有彰武侯麾下的这支亲统御林军。 人数虽然只有五千,但这五千兵马,人人覆有重甲,连坐骑都如此。 无坚不摧! 如今,这五千御林军,日夜守护在龙首宫外。 有他们守护,天下无人能伤太上皇。 第四,便是黑冰台主人,柴玉关。 他为太上皇耳目,侦查天下大事,许多事,都是先由柴玉关过目,认为重要的,才会送去龙首宫给太上皇过目。 由此可见,其得信任程度之重。 可以说,太上皇就是凭借这四人,稳定天下的。 如今,柴玉关却暴毙而亡,还是死在大秦军方的制式武器下。 这对太上皇而言,绝对是不可接受的挑战。 荣国一脉,危矣。 “宁侯莫慌,我已经……已经化了他们的尸体,挖巨坑埋葬在密林深处了,绝不会有人发现……” 天涯看着贾环,缓缓说道。 贾环闻言,瞳孔猛然收缩,道:“天涯,你此言何意?” 天涯苦笑道:“宁侯莫要多想,天涯再自不量力,也不会妄想对宁侯您不利。实在是…… 一朝天子一朝臣,普通大臣自然可以相安无事。 可是我们这等人,必然难免清洗。” “你到底想说什么?朝廷并无大事,陛下登基已近二十载,要清洗,难道还用等到今日?” 贾环皱眉沉声道。 天涯摇了摇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想,但,近来黑冰台的气氛变化很大。 很多以前安分守己之人,都开始活跃起来。 我可以看出,他们都是中车府的人……” 贾环闻言面色再变,轻轻吸了口气。 天涯继续道:“宁侯,若今日发现此事的人不是我,或许我还能活下去。 但是今日之事,是我发现的,那么就已经陷入了这个漩涡里,我必然难逃此劫。 另外,白千户她……被弩箭伤了肺腑和气海,已成了废人。 黑冰台遭此劫难,连大都督都已经死了,她作为大都督的手下和护卫……若是没被废,还可戴罪立功。 可是既然没了价值,又身怀玄武修行秘法,必死无疑。 我们不想死,她又重伤垂死,若无名医和珍贵药材救治…… 宁侯,在下身份卑微,并无贵友,唯一能想到之人,只有宁侯您。” 贾环眼睛一直直视着天涯,可看的出,他说的很真诚。 但…… “天涯,你与我有半师之谊,能在这个时候想到我,我很高兴。 我可以让人救下玄武的命,只是,接下来呢?” 贾环面色凝重道:“你要明白,如果让人发现你们的存在,我贾家顷刻便有灭门之灾。” 天涯闻言,顿时急道:“宁侯,您放心,只待白千户康复一些,我就带她离开。以我的隐匿能耐,绝不会被人发现。我们不在中原停留,可以去黑辽,可以去西域。就算不幸被人发现,也绝不会供出宁侯您的。” 贾环皱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天涯,你看这样行不行? 待医治醒玄武后,我就带你们入宫去觐见陛下。 你放心,我连我岳丈这样的人都能保下,难道还保不住你们这些有功之臣?” 天涯苦笑一声,目光复杂的看着贾环,道:“宁侯,你可知,如今神京城内外,各处路口,都遍布中车府的探子。 铁网山附近,更是随处可见。 他们每一个人,都身怀利器,面带杀气。 我是做这一行的,绝不会看错。 我敢保证,只要有半分关于柴大都督和白千户的消息传出,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封锁消息,杀人灭口。 在下虽然职务卑微,却也能看出…… 皇帝陛下,希望太上皇越晚知道越好,越晚出关越好…… 您若是送我和白千户入宫,怕是……必死无疑。 您若是大张旗鼓的声张出去,对您的后患更大……” 是啊,黑冰台的人,为何会第一时间跑到贾府来。 黑冰台到底是太上皇的耳目,还是贾家的耳目? 这是犯大忌讳的事。 而且,还会深深得罪隆正帝。 如果按照天涯所说的去做,那么就简单了许多。 黑冰台已经走失了一个大都督和两个千户,那么再走失一个百户,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要去了辽阔的西域或者黑辽之地,自可海阔天空。 尤其是,这两处都可以说,是贾家势力范围。 纵然有个变化,也能及时作出补救。 念及此,贾环有些意动了…… “你怎么就知道,佳人……她,她会愿意同你走呢?” 一直默不出声的董千海,忽然开口说道。 贾环的面色忽然古怪起来,而天涯的面色却阴沉了下去,道:“你此言何意?” 董千海垂着眼帘,淡淡的道:“你连我的一击都承受不住,如何能保护她?” 天涯冷笑一声,道:“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我既然能救她出死地,自然就能保护她。与你什么相干?” 董千海沉默了稍许后,淡淡的道:“我不许。” “你……” 天涯闻言大怒,可是,想起董千海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看向贾环。 贾环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无语的看向董千海,道:“岳丈,你……” 未等贾环说出,董千海就摆了摆手,道:“等她醒来再说。” …… 宁安堂后宅,此刻遍布青衣锥帽的女子,所有的婆子和丫鬟全部都被驱离。 在外间小姐榻上,躺着一赤着身子的女子,纹丝不动的胸口,已经看不出她有任何呼吸迹象了。 在她的右胸口和腹部,有两根骇人的弩箭穿插着,地上,有两根被剪断的箭身。 董明月负手而立,面若冰霜,眼神森冷的看着她。 公孙羽手握金针,将其插在了这女子周身各处大穴上。 , 封闭住血脉后,看向董明月。 董明月微微颔首,而后出手如电,闪过这赤身女子的胸腹前,“噗”“噗”两声,两根半截弩箭被抽出,带起了两蓬发暗的血箭。 公孙羽却趁机打开手中的药葫芦,将葫芦里的粉末洒进了伤口处。 然后又准备好的纱布缠绕包裹,完毕后,将这女子身上的金针,一根根取下。 最后,又取出一根尺许长的金针,轻轻插下了此女子的眉心处…… “嘤……” …… 正文 八百零三章 人间日月 两个青衣女子,抬着一张软榻,跟在董明月身后,进了宁安堂前堂。 软榻上,躺着一身着白衣的女子。 此刻她虽然面色极为惨白,面容虚弱,但眼睛是睁开的。 然而,当她被抬进堂内后,第一眼,就看在了董千海身上。 两人的目光,就那样遥遥对视着…… 一旁处,天涯的脸色瞬间灰败…… 看到这一幕,贾环的脸都抽抽了。 他给董明月打了个眼色:啥玩意儿? 董明月此刻实在没心情和他调.情,只微微摇了摇头。 没法子,贾环实在看不下去这一幕人间惨剧了,就大声咳嗽了两声。 总算惊开了这一对野鸳鸯。 无视董千海看来陡然凌厉的目光,贾环又干咳了两声,对天涯道:“天涯,你来问吧。” 天涯闻言后,面色激动的看向软榻上的白佳人,道:“千户,你醒了?” 白佳人淡淡的看着天涯,轻声道:“是你救了我?” 天涯点点头,道:“都是我该做的……” “嗯哼!” 从来都是喂别人狗粮的贾环,突然被砸过来一袋狗粮,他拒绝…… 当然,主要原因是,此时此刻,他当真没有心情看三角恋。 于是,再次做了恶人。 见天涯埋怨的瞪了过来,贾环反击之。 眼神示意:你不问我来问。 天涯没法子,只能自己上:“千户,到底是什么人伤的你?” 白佳人闻言,沉默了下,眼中闪过一抹恐惧,而后,在众人屏住呼吸的注视下,开口道:“是薛痕。” “薛痕?皇太孙身边的大伴当?” 天涯惊骇道。 贾环也难以置信:“就他一个人?他哪来的弩阵?” 白佳人再道:“还有黄畴福。” 贾环面色陡然再变,失声道:“黄畴福?太后宫中的黄畴福?” 就是此人,以一面太上皇御命金牌,调动宁至兵变。 他们竟然是一伙的! 贾环等不及天涯发问,就急问道:“还有谁?他们幕后之人是谁?” 然而,白佳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眩晕,快要昏过去的样子,她的眼神,又移向了董千海…… 有些苦难的开口道:“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三个老者,个个身手高绝。 却不知,他们幕后站着的人是谁……” 贾环此刻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都没有,再问道:“那三个老者也是太监吗?” 白佳人轻轻摇了摇头,道:“看……看不清,不记得了……” 贾环皱眉,还想再问,却被董千海喝了声:“够了”。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转头看向了董千海,眼神之意:“你在跟谁说话?” 喊你一声岳丈,是私事,按礼来说都是给你面子了。 你要真把自己当成老子大爷了,分分钟教你做人…… “环郎……爹啊!” 董明月看到贾环陡然肃穆下来的脸色,心里一慌,喊了声后,又忙埋怨向董千海。 董千海一代枭雄,听到女儿这道声音中的埋怨,还是差点伤心的落泪。 喊她“环郎”时分明在担心他生气,可喊他这声“爹”时,却满满是埋怨之气。 唉!儿女当真是父母债啊! 不过,他原也没打算和贾环置气,无奈的看了眼董明月后,叹息了声,对贾环道:“她重伤未愈,你又何必急于一时,明日再问又何妨?” 贾环冷笑一声,就准备给这个色迷心窍的老头儿教一教什么是风险承担。 这两人在贾家多待一刻钟,贾家担得干系就加重一分。 早点问清楚早点解决,才是皆大欢喜。 不过,看到董明月哀求的眼神,贾环到底开不了口去教训老丈人…… 看了眼已经半昏过去的白佳人,只好作罢。 只是…… 该将这二人藏哪儿去呢? 家里总不能戒严一夜,那一定会引起怀疑的。 但更不能走露半点风声,蛛丝马迹的破绽都不能留下。 “环郎……” 董明月忽然又唤了声贾环,然后,她的眼神朝地上看去。 贾环见之,顿时醒悟过来,不过,随即却又有些迟疑…… 天涯身为刑踪百户,对这等事再清楚不过,他苦笑着对贾环道:“宁侯,吾等性命皆在宁侯手中,如何还信不过?” 贾环闻言,想了想,缓缓的点点头,对董明月道:“送他们入地道吧。” 当初修大观园时,贾家便在地下铺设了密集的下水道。 这些下水道是由白荷亲自设计,看似为下水道,实际组合起来,下几块石头一堵,便是错综复杂的密道、密室,或者称为迷宫。 这是贾家的后路之一,若无熟知地形之人带路,寻常人下去后,绝对找不到出口。 董明月闻言点了点头,就吩咐赤雀和白鹄两人抬着半昏迷的白佳人去地道,并让天涯跟上。 天涯致谢贾环后,便跟了上去。 然后,发现董千海也跟了上去…… 贾环无语道:“岳丈,你这是……” 董千海正色道:“这等机密之事,岂能轻信于人?纵然送他们离去,也要送到极远之处才可。我闲来无事,替你看住他吧。” “不用!” 没等贾环开口,天涯就转身拒绝道。 然而,董千海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了软榻上…… 软榻上,本已半昏的白佳人,此刻忽然又睁开了眼,眼神极其复杂的看着董千海,虚弱道了声:“对不起……” 当日董千海对她用情至深,纵然身为卧底,她也差点被豪气盖世,英雄气魄的董千海给打动,或者说,已经被打动。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坑掉了他,害的他锁骨被穿,气海被破,困顿在黑冰台大牢六年之久,几百年的基业也断送了,属下伤亡殆尽,连女儿也差点被杀。 今日这声对不起,她想说了很久…… 董千海闻言,嘴巴动了动,最后答了声:“没关系。” 他忽然觉得,没什么好恨好怪的了,因为白佳人的家人几乎都死在白莲教手中。 祖父、父母、叔伯、兄弟…… 偌大一个白家,只剩她一人。 所以,她当年的所作所为,无可厚非。 只要她没害死董明月,其他的,都算在因果报应中吧…… 似乎都看透了对方的心声,两人相逢对视泯千愁…… 一旁处,白眉白发的天涯,肝肠寸断。 “嘿嘿!” 饶是心里挂着许多事,贾环还是被这一幕给逗乐了,真琼瑶…… 然后,在董明月嗔怪的眼神中,忙收起笑容,安慰垂头丧气,沮丧不已的天涯,道:“天涯兄,不要气馁…… 在下面好好待着,底下有吃有喝,还有单独的房间,很安全。 我会安排人给白姑娘看伤,你可以照顾她。 其实三人行也挺好的……” 天涯闻言,感动不已的抬头看了眼贾环,道:“我会的,谢谢宁侯。” 贾环点头笑了笑,道:“你的善意我知道了,放心,不会让你们没了结果的。” 今日天涯如果不是先来他这里,而是将柴玉关之死上报上去,不管天涯的结局如何,军方大痛,却是一定的。 刚刚损失了宋怡的文官体系,一定会借着贯入柴玉关胸口的那根军中弩箭,发起疯狂的攻势。 首当其冲的,就是屁股绝不干净的兵部。 因为由兵部负责点验武库。 只是,荣国一脉却又不能看着对方清洗兵部,让兵部最后落入对方手里。 要知道,兵部尚书古仑本就是他们的人,却一直被架空当摆设。 若是兰台寺借此机会要求彻查兵部,有古仑当内奸,本就不干净的兵部,绝对当不起清查。 一旦兵部被清洗,整个军方根基都会动摇。 若再往上追究,连牛继宗都难逃干系,要承受重责。 宁至、柳芳等人的罪责,本就给牛继宗带来了极不好的影响和压力。 若是连柴玉关之死都和军方牵连上干系,那牛继宗绝无可能侥幸过关。 到那时,勋贵一脉,将会迎来一场浩劫。 贾环想想都会心悸,幸好,天涯毁尸灭迹了…… 听到落下了人情,天涯心中大定,不过,他只对贾环简单点了点头后,便跟着董明月一行人出了宁安堂,往前方校场走去。 大观园底下的密道入口之一,便在那里。 眼见这几人被乌远和韩家兄弟护送入地道,消失在宁国府地面上后,贾环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睛眯起…… 中车府,已经在蠢蠢欲动,想要清洗黑冰台了吗? 他们怎么敢? 太上皇,您到底何时出关…… 想起那位对他信重宠爱有佳的老人,贾环心里感到一丝丝沉重。 陛下,你到底想干什么?感受到冰山一角的布局,贾环就忍不住心惊。 还有那只黑手,到底是何方人士? …… 翌日,一清早。 贾环便骑马护送着贾母的八抬大轿去了宫里。 贾母昨日得了太后嘉誉赏赐,今日就要进宫谢恩。 而后,顺便去凤藻宫看看贾元春…… 至于贾环,只在皇太后宫外站了片刻,就被一黄门太监喊去了上书房。 此刻,隆正帝正在光明殿上早朝,上书房内只有邬先生在。 因为贾环身上并无一官半职在身,只有爵位。 因此,一般情况下,他都不需要上朝,除了大朝会。 进了上书房后,邬先生看着贾环的面色,笑道:“梅供奉果然杏林奇手,妙手回春,宁侯气色好多了。” 贾环撇了撇嘴,想起昨夜公孙羽对那梅供奉的鄙视,心里就好笑。 公孙羽医道天赋奇佳,医术本就极为高明,又与蛇娘研究了透了一本《苗疆医经》,医道大涨。 近来,更与蛇娘一起钻研了上古医圣扁鹊所遗著的《难经》精华篇,《灵枢》古卷。 身怀苗疆、中原两大医道圣典,奇遇之盛,超乎想象。 远非那梅供奉所能相比。 梅供奉虽用“暴力”将她封闭的气血疏通,可却难免伤了贾环的经脉。 这让公孙羽大为不满,虽未骂他庸医,却数叨了好久梅供奉的破医术。 此刻听邬先生表功,贾环自然不屑之。 邬先生自然知道贾环有一小妾为太医院院判之孙女,医术高超。 但他却不信,她会有梅供奉医术高明。 只当贾环少年心性不服输,却也不想辩驳什么,只摇头轻笑一声,然后敛起笑容,道:“不知宁侯昨日与牛继宗、温严正交谈的如何?” 贾环闻言,“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人去过我府上?” 邬先生呵呵一笑,却并不答话。 贾环冷笑一声,道:“没说什么。” 贾环就不信,中车府还能探听到昨夜他和牛继宗等人说的什么。 若真如此,中车府就有神鬼之能了。 邬先生也不用在这里装叉了…… 果不其然,听贾环如此一说,邬先生面色一滞,看着贾环的脸色,苦笑道:“宁侯,此事不可玩笑……” 贾环哼了声,觑眼看着邬先生,冷笑一声,道:“老邬,你这人看着面善,背后的计谋却是一个比一个妖气!算无遗策啊!” 邬先生“不解”道:“宁侯此言何意?老夫可曾得罪过宁侯?” 贾环讥讽道:“你把我贾家全家都算于股掌间,这会儿谦虚个甚?邬老头儿,你要是再敢装糊涂,就是在侮辱我的智慧了……” 邬先生闻言,心知事情已被贾环看破,有些心惊贾环背后的高人,不过面色却极为和蔼,笑道:“宁侯啊,既然你能看破这点,自当也能看出陛下的苦心。 宁侯,您想想,陛下何曾对一个外臣这般用心过? 别说其他普通人了,就是皇太孙和五皇子,甚至是之前过继出去的那位,都没有像对宁侯您这般用心。 当然,陛下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国事。 可正因如此,才更显得这份圣眷的可贵…… 您说呢?”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而后道:“我牛伯伯和温叔叔他们已经决定让那位去蓝田大营了……” “当真?” 尽管心里早有把握,可此刻闻言,邬先生还是极为欣喜。 见贾环点头后,他大喜的推动着轮椅,在上书房的金砖上来回转动,高兴道:“真是太好了!宁侯,你果然不负陛下重望。” 看到这般欣喜的邬先生,贾环心里……忽然有些害怕,他皱起眉头看着邬先生,轻轻抿了抿嘴巴,道:“邬先生,至于吗?” 邬先生闻言,顿时醒悟过来他的失态,忙哈哈一笑,道:“激动了激动了,让宁侯见笑了……” 贾环忽然幽幽的问道:“邬先生,牛伯伯昨天跟我说,他同意此事,有一个前提,就是要我想清楚,待太上皇出关后,我该如何跟他交代。 我想了一夜,都没想出到底该怎样交代,您才智高绝,手段惊天,能不能教我一教,待太上皇出关后,我该怎么说?” 邬先生闻言面色一变,目光一凝,看向了贾环…… …… 皇城,内宫。 贾母在皇太后宫中待了没有一刻钟,只按国礼谢了恩后,又客套了两句,就被人送出了慈宁宫。 不过还好,皇太后虽然不怎么待见贾家人,但对待贾母,还算是以礼相待。 毕竟,贾母的身份不同。 作为先荣国的遗孀,纵然她贵为皇太后,也绝不可能轻贱怠慢。 当然,也并无太多亲近之意,只是面子上走一套流程罢了。 唯一实惠的,就是当贾母请求去探望贾元春时,被允许了。 凤藻宫中。 气氛,有些悲凉。 往日里早就有宫中贵人前来走动,今日,却空荡的让人感到寂寥,衰败…… 殿内,贾母看着泣不成声的贾元春,叹息了声,道:“好了,别哭了,都是双身子的人,哪里能这般哭?” 见说不听贾元春,贾母又叹息了声,道:“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贾元春闻言,悲戚道:“老太太,我并无恶意啊。” 贾母闻言,眉头微微皱起,道:“可你明知你三弟不喜让你二妹妹嫁入皇家,当初为了那个丫头,他差点没闹翻了皇宫,你又怎会不知呢?” 贾元春顶着一张素面,眼圈红肿道:“老太太,我也只是想让二妹妹先去将军府走走,认个眼缘儿。若十三爷愿意,再让皇后将您请入宫来,和您商议婚事。三弟那里,则由陛下去说。 老太太,那位爷,未来真真是少不了一顶亲王顶子的,府上又干净,比这宫里,不知要强多少倍…… 难道还会委屈了二妹妹不成? 若是家里再出一个亲王妃,三弟日后也不用再这么辛苦,动辄用命去拼啊。” 贾母闻言,叹息一声,道:“娘娘啊,你三弟说,这件事你该和他先商量,若是如此,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 他说,你就不想想,陛下又怎会让未来的佐政亲王和军中大将成为姻亲? 即使真的成了,那也不是在帮家里。 日后,最难过的,就是你的二妹妹啊。” 贾元春闻言一怔,喃喃道:“我……我并未想到啊……” 贾母一双老眼仔细的看着贾元春的脸色,轻声道:“娘娘,你贵为贵妃,如今又怀有龙子……你心里,可有其他想法?” 贾元春迷茫不解道:“老太太,什……什么想法?” 贾母看了看周遭,殿内的昭容和宫女们都在远处,她便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你可有想过,那张皇后宝玺,和太子之位?” 贾元春闻言,如遭雷击,面色骇然的看着贾母,一手捂住嘴,转头看向左右前后,然后连连摆手道:“老太太,慎言!我就是再愚鲁糊涂,也断不敢有此妄念。 这……这……这如何使得? 难道是三弟他……” 贾元春面色再变,几无人色,惊恐的看着贾母。 自古以来,外戚想要荣升后族者,不计其数。 贾环若有此心思,也不足为奇。 不过,贾母却长呼了口气,笑道:“不是,是你三弟担心你有这种想法。他让我告诉你,咱们贾家,富贵已极,再无他念。若是娘娘你想让家里再升到后族,或者皇者母族,就万万不必。咱们贾家,担不起…… 如今看来,你们到底是亲姊弟,想法是一样的。” 贾元春闻言,也长呼一口气,后怕道:“真真是……吓煞我也。我还道……” 贾母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再没什么旁的了。 只是你要记住,日后再行事,凡是涉及到家里的,尤其是你那几个姊妹的,一定要跟你三弟商议商议。 他啊,没什么大志向,就是想着家族能够和睦,家里姊妹们都能够好好的活着。 你三弟还总觉得家里当初送你入宫,亏欠你太多。 所以,他说他不求你在宫里能升多高的位份,或者帮家里谋什么利益。 他只要你当好你的皇妃,好好诞下龙儿,将他抚养长大就好。 他让我告诉你,一定会保你这个大姐,和未来外甥的平安的。” “三弟……” …… 贾家,大观园,秋爽斋。 三间不曾隔断的阔朗屋子里,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 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 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 纱帐内,美人轻卧。 只因今日老太太要去宫里谢恩,所以,家里姊妹们一大早去前面荣庆堂请过安后,就又回到了园子里歇息。 往日里必然会聚在一起的姊妹们,却因昨夜之事,没有聚在一起。 贾迎春自回了紫菱洲,也带走了贾惜春。 林黛玉说头晕,因此回了潇湘馆。 薛宝钗虽然又劝说了贾探春几句,却没有随她来秋爽斋。 实际上,昨夜她也没来…… 只有史湘云,依旧义愤填膺,站在秋爽斋里,看着侧卧在床榻上流泪的贾探春道:“三丫头,你哭什么? 你也别哭,我给你出个方儿,你去找他娘,有姨奶奶出面,定能降伏他! 你分明是为了他好,他竟还凶你! 你是他姐姐,他也跟你吵! 待他回来后,我一定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贾探春闻言,在榻上长叹息一声,坐起身来,用绣帕擦去眼角的泪珠,强笑一声,道:“罢了,他本就不喜……何苦再让他添恼? 当年,原是我……不好。 云儿,你也再莫闹,闹大了,对你也不好。” “他能将我怎样?” 史湘云高声嚷嚷了声,不过,到底还是不再闹了。 自从上回王夫人之事后,她就打定主意,日后遇到大事,都听他的,一定不能像王家李氏那般祸祸。 只是,到底心怀侠义,看不惯昨夜贾环那般“欺负”贾探春。 她虽然并不在乎贾迎春嫁不嫁那个未来亲王,可在心里,到底还是偏向贾探春多一些。 史湘云拉过一张椅子,倒背过来坐下,嘟嘴道:“真真是拿你们这双姊弟没法子…… 你昨夜也是,好端端的,非要去刺爱姐姐作甚? 她一点主见也无,还不都是听环哥儿的…… 你怪她却是怪错人了哩。 你原本心胸阔朗,不该如此。 也该晓得他最看重爱姐姐当年维护他的情意…… 闹这么一出,何苦来哉? 对了,你昨天没和我们一起走,在老太太房外面到底听到什么了,怎地那般恼?” 贾探春心性确实大气,被史湘云这般“巴拉巴拉”的教训,也不着恼,只轻叹一声,下了榻,走到花梨大理石案边,铺开一张薛涛笺,研磨了番砚台,从笔海中取出一支大豪来,沾了沾浓墨,挥笔泼墨: “东风初到,小梅枝上,又惊春近。料天台不比,人间日月,桃萼红英!” …… 正文 八百零四章 远谋 凤藻宫中,贾元春听了贾母的话后,面色微微一变。 不得不说,贾母实在太会说话了…… 她将贾环粗白难听的话,用她做孙媳妇时的手法稍稍修饰了番,就变得格外顺耳。 这番话不仅将贾环的意思表达清楚,还很让人暖心。 只是,贾元春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最会听话中话的意思,又哪里听不出贾环对她有多不满。 哭的红肿的双眼中,浮现一抹委屈。 这件事,她确实有自己的私心。 后宫结交外臣的机会很少,结交宗室的机会同样很少。 除了皇后可以宴请诰命命妇外,谁又有资格去结交外臣和宗室? 由于隆正帝在宗室中和外臣中极为不得人心,这种机会连皇后都极少…… 然而,忽然在贾元春面前出现了这样一个机会,可以施恩于赢祥,她又岂能不心动? 倒不是说她现在就有觊觎后位和储君之心,皇后与皇帝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别说她只是贵妃,就是皇贵妃,也不曾有这个胆量去冲击后位。 至于储君之位,就更无从谈起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肚子里怀的是女婴还是男婴。 但,她确实是为了孩子的未来。 若是男婴自不必说,未来能有一位叔王照看着,无疑会好走许多,就是封爵,也会高一些…… 若是女婴…… 宗室的贵女尚有几分可能留在京城,但皇家的贵女,没有一个能留下的。 自从定下以和亲之策,羁縻外蒙诸汗王以来,天家的金枝玉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抚蒙古诸王。 公主抚完后,才会再挑选宗室贵女,或郡主,或县主,去远抚蒙古。 若是天子不嫁自家女,而先将宗室女送去蒙古吃沙子,别说宗室不服,连天下人也不服。 这是国策,纵然太上皇都不能免。 可是天家贵女,抚蒙古之后,少有长寿的,能活过三十的都不多。 在世间第一等繁华地长大的娇贵女子,哪里能受得了塞外的风沙和腥膻…… 若是指到内蒙,逢大庆之节,还能回来看看。 若是指到外蒙,那可真真就是生离即死别。 贾元春虽说升贵妃没多久,可却深知隆正帝的性格。 他那样好强要颜面,再不会做“假公济私”之事,太上皇的大长公主都远嫁外蒙车臣汗,她若生一个公主,日后百分百也是指婚外蒙的结局。 隆正帝与皇后所生的二公主,那还是皇后唯一的一个子嗣,也一样被指婚土谢图汗。 和贾环那种死活都在意家人的性子不同,后宫女子,对隆正帝而言,不能说是无足轻重,但分量也着实有限的紧。 贾元春若是想自己求情,只会惹的隆正帝厌弃,嫌她不识大体。 对于坐拥后宫佳丽无数的帝王而言,没有哪个女子值得他去长情…… 甚至,连贾环都不好相求。 但是,若有宗室亲王开口,尤其是隆正帝最信重最亲近的,那么,就算不能留在京里,至不济也能靠到内蒙。 那样的话,也还算有个指望和盼头。 这不是贾元春想的太远,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为母则强,她不能不早早的作筹谋。 因此,隆正帝只隐晦的在她跟前流露出一个想要为赢祥选贾家女做续弦的口风,她立马就抓到了机会。 她自然知道,这样做会让贾环生气。 但是,相比于未来的子女…… 不是母亲,体会不到这种感情…… 只是,她到底没有坏心啊。 未来尊贵的亲王妃,就是在宫里都有体面。 满天下女人加起来,能让一等亲王妃行礼的,屈指可数。 镇国将军府又是那等的干净,连个妾室都没有。 唯一一个独子,还生性至孝。 这等条件,难道还亏待了那位庶出失怙的妹妹不成? 世人论嫁,五不娶为重。 当先一条,失怙长女,不可为家门大妇,因为少教诫。 贾元春就不信,贾环还能再为贾迎春找到一个更好的…… 虽然贾元春没有说出这番话来,但贾母什么人?一辈子在内宅度日,又岂能看不出她委屈的眼神? 贾母正色道:“娘娘,环哥儿的意思是,我们贾家富贵已极,不需要再考虑以联姻的手段拉拢哪个。日后给家里女孩子选人家,只选品性好,家风好的,不必看门第。只要她们姊妹们能过的好,其她的都不是问题。” 贾母不得不给贾元春打一个预防针,这种事,可一不可再。 再有下次,贾母都替她说不得话了。 “……” 听完贾母的话后,贾元春面色一滞,眼神复杂难名。 有羡慕,有嫉妒,有悔恨,有向往…… 贾家这么多姊妹,都能如此顺心,偏她却早早的进宫,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贾元春轻轻一叹,道:“真真想不到,三弟竟会如此打算。 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子自幼都是极贵重的养着,婆子丫鬟奶妈一堆伺候着。 受用十几年,便该到了给家族出力的时候,这也是大家子的责任和担当。 没有只受用,不承担的道理。 这些年来,我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却不想…… 呵呵。” 说着,两行泪,又从贾元春眼中滑落。 不过,她心性到底坚强些。 没等贾母再劝,就自己拭去眼泪,贾元春强笑道:“都已经这样了,还说这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托家里的福,做了贵妃,又有了孩子,当感恩知足才是。” 贾母闻言怜惜道:“娘娘好好在宫里过活,不用操心外面的事。就是宫里,有你三弟在外面折腾着,那些眼高手低的人,自然也都会让你三分。 只要咱们自己不行错路,日子只会越来越受用。 待日后啊…… 肚子里的哥儿长大开府了,成了王爷,总有能出来受供养的一天。 到时候,你们姊妹再团聚吧…… 啊?” 听着贾母对未来的勾勒,贾元春渐渐痴了…… …… 上书房。 邬先生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道:“这有何难?十三爷本就是太上皇亲命的军机大臣,本就有义务分管一方军团。 原先,由牛继宗分管霸上、蓝田两处大营。 温严正分管黑辽军团,方南天分管长城军团,施世纶分管东海、南海两支舰队以及东方军团。 彰武侯叶道星,分管黄沙军团、天府军团。 只是他素来不上朝,这两处实际上归军机阁统一调派。 如今,十三爷和皇太孙也入了军机,成了军机大臣,按理,也当各自分管一处。 正巧蓝田大营出了这等事,让十三爷暂时署理蓝田大营,又有什么不妥?” 帝师到底是帝师,三言两语便寻出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贾环冷笑一声,道:“很好,等太上皇出关后,我就跟他老人家,说是邬先生你所授高招。” “呃……” 邬先生闻言,脸上运筹帷幄的表情顿时凝住了,他苦笑道:“宁侯说笑了,太上皇能容宁侯您开口辩解,却容不得旁人多口多舌。 不瞒宁侯说,在太上皇那双洞察世间的眼神关注下,我连话都说不利索……” 贾环闻言,一双眼直视着邬先生,正色道:“邬先生,既然如此,想来你也该知道太上皇是何等雄伟帝王。所以,你在跟陛下出谋划策前,请务必将这点考虑进来。 本侯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一个成语。” “什么成语?” 邬先生沉声问道。 贾环冷笑一声,道:“玩火者,必自.焚!老实说,你那些个主意,实在算不得高明。我是真担心,有朝一日你把陛下给坑了。哎……” 邬先生闻言面色一变,眼神气急,就要开口反驳,却见上书房外间珠帘打开,隆正帝阔步走了进来。 上书房的地面不同于普通屋子的地面,上书房的地面都是用金砖铺就,人走在上面,一丁点声音都无。 所以,纵然连贾环都没能感知到隆正帝的到来。 隆正帝一张脸面沉如水,进来后,细眸阴沉的看着贾环,哼了声,道:“小小年纪,故作高深,不知轻重!” 邬先生闻言,没有作声,眼睛看向贾环。 贾环则直愣愣的看着隆正帝,眼睛眨了眨后,忽然咧嘴一笑。 一口白牙,有些炫目。 看他这个样子,邬先生嘴角抽了抽,心里一叹,这小子,差不多将陛下的心性给摸透了…… 果不其然,原本刚从朝堂下来,一张黑脸如冰山一般的隆正帝,看到贾环这顽劣的笑脸,顿时有些忍俊不禁,虽然没有笑出声,嘴角还是咧了咧,笑骂道:“混账东西,一天就知道在朕跟前耍宝卖乖。你仔细着,总有一天,朕要打你三百大板!” 贾环无语道:“陛下,您不赏臣三万两银子也就罢了,怎地还老惦记着打臣板子?” 隆正帝道:“你贾家富可敌国,还看得上朕的银子?” 贾环忙道:“陛下,话不能这么说。我贾家赚的每一分银子都清清白白,经得起查证。该缴的利税,别人家都逃,只有我家一厘都不少。长安县的户曹每次看我家缴税管家的眼神,都跟看傻子一样……” “行了行了,朕说你一句,你顶十句!” 话虽如此,隆正帝的脸色到底好看了许多,他看着贾环,话音一转,道:“贾环,西域的事,你要赶紧去谈,就按照你上回递上来的奏疏所列条款去谈。 这件事耽搁不得了,没时间再让你荒废时间。”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道:“陛下,臣虽然不能说是日理……万务,但也是很忙的,哪里有荒废时间?西域的事,后天进行吧。” 隆正帝皱眉道:“你明天做甚?” 贾环叹息一声,落寞道:“唉,陛下,臣明天……臣明天要悄悄的,不声张的,去葬了臣那可怜的侄儿媳妇……” “噗!” 邬先生一口茶未咽下,给喷了出来。 隆正帝则骂道:“混账东西!你当你那些破事谁不知道么?” 贾环闻言,额头冷汗都流下来了,看着隆正帝干笑道:“陛下,空口无凭,您可别乱说啊……这事关微臣的清白……” 隆正帝闻言瞬间暴怒,吼道:“再敢放屁,朕就去派人验验你的清白! 赶紧滚去把你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收拾利索,明天去跟准葛尔的人谈,三天内谈不妥当,老子扒了你的皮,送你去陪你侄媳妇!” “噗!” 邬先生刚准备喝一口茶压一压方才的冲劲,可听到隆正帝的吼声,又一口喷出,拼命的咳嗽起来。 然后就见贾环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哈哈哈!” 邬先生放声大笑。 …… 正文 八百零五章 就快了 出了紫宸书房,贾环在苏培盛的偷笑中,装模作样的擦了把冷汗,抱怨道:“老苏,你说说,陛下多不讲理! 我立了功劳,他不说升我的爵,再赐我几万两银子花花,反而还污蔑我的清白人格! 让我到哪说理去?” 苏培盛一脸无语的表情看着贾环,不说话。 贾环怒道:“老苏,你这是什么脸色?以咱俩的交情,你不说安慰安慰我,同情一下我被人瓜田李下的怀疑,你还准备落井下石怎么着?” 苏培盛轻轻的掩面,压低声音道:“宁侯啊,您别说了,越嚷嚷外面的人知道的越多。 奴婢隐隐听说,那秦家子曾跟人说过,宁侯您常在他姐姐的闺阁里待好久…… 咳咳,当然,这件事,目前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外人并不知情。 陛下了解您的心性,少年风.流也是有的。 而且,对那位之女,并不会同情。 这些都是芝麻小事,只要您别落人口角就成。” 贾环瞪大眼睛,看着苏培盛道:“老苏,我发现你还真会冤枉人,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苏培盛看着贾环清澈见底的眼睛,嘴角抽了抽,竖起一根大拇指。越是不要脸的事,越只能干,不能认…… 贾环懒得理他,就大步往前走去。 他要去接贾母…… 然而,刚出了大明宫宫门,又顿住了脚。 前方,迎面走来三人。 三个年轻人。 第一个,便是义武侯世子,方冲。 第二个,是蜀中侯府现袭二等伯,天府军团车骑大将军傅恒之子,傅安。 第三个,御林军统帅,彰武侯叶道星世子,叶楚。 此三人,身上皆有伤。 但一身气息都很彪炳。 相比之下,跟苏培盛嘻嘻哈哈的贾环,就显得轻浮了许多。 哪怕是现在顿住了脚,也没个正行的站着,觑着眼瞄着方冲和傅安二人。 至于中间的叶楚,他不熟。 不过,叶楚看向他的目光,却显得有些阴沉,明显那不是好感。 贾环瞄了方冲和傅安两人一眼后,见叶楚的目光不对,心思一转,就明白过来。 铁网山之夜,叶楚为营指挥,手下有一千御林军,结果死的只剩他一个。 其中大多还是因为陈贺之流临阵逃脱,使得战阵崩溃,而被蓝田锐士单方面屠杀。 这口气,叶楚八成是记在了荣国一脉的头上。 最重要的是,那一夜,分明就是贾环和隆正帝合伙设的一个局。 诱饵除了那个替身外,便是他们这些御林军。 叶楚不敢记恨隆正帝,这笔账,却只能落在贾环头上…… 念及此,贾环也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在计划中,连那个替身其实都不应该死的。 培养一个相貌一样,语气一样,连眼神都一样的替身,隆正帝废了不少心思。 哪里轻易舍得? 曾有一段日子,这个替身,就是他最后的退路。 如同前明靖难之役后,建文的退路…… 只是,无论是隆正帝,还是贾环,都没料到宁至会反。 事已至此,乃是天数。 贾环不能说问心无愧,但也可拍着胸膛说,他并非有意让那些人去送死。 至于他们的战死…… 身为军人,自然就有战死的觉悟。 贾环自己都是如此,何况他们? 当然,对于他们的战死,贾环也是惋惜,且感到不值的。 也对陈贺之流,恨不得碎尸万段,深感耻辱。 因此,对于叶楚将这笔账计算在他头上,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 这三人聚在一起,所为何事? “看到本侯,不知道行礼吗?” 见方冲阴沉着脸,傅安则目光凌厉带着恨意的想从他身边走过,贾环嗤笑了声,又懒洋洋的道:“待下次见了方南天和傅恒,本侯一定跟他们讨论一下家里儿子……的教育问题。 虽然是武勋将门世家,可到底还是要读点书懂点礼的。 纵然家礼不严,可国礼总该懂吧?” “你!!” 平生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指责,尤其还是被全天下都知道粗鄙不文的贾环指责,方冲已经免疫了许多,傅安却难以忍受,就想上前“理论”,却被方冲一把抓住了胳膊。 傅安在天府蜀中时,不说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是最顶级横着走的衙内,何曾受过这等气。 却不想回到都中没几天,就接二连三被贾环欺负。 铁网山时被打他认了,因为的确是他们先群殴了牛奔等人。 可是今日,却被贾环无故侮辱没教养,这么恶毒的攻击,他如何能忍? 就想挣脱方冲,去和贾环决斗。 方冲却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低声喝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傅安闻言,身子一震,看到贾环身旁的苏培盛,挣脱之力缓了些。 然而,就听贾环又在那阴阳怪气道:“方冲你也是,竟交些乡下大脑壳子当朋友。 他没经历过这些,进宫前你就该把规矩给他说清楚。 哦对了,傅家小子,谁让你进宫来的? 该不会是你没见过宫里繁华,托他们两人开后门带你进来开开眼界吧? 也是,蜀中那山沟沟里,何曾有这等雄伟的宫殿。 不过,看看就得了,没事快回蜀中吧,种点香蕉喂猴子才是正经……” “放屁!” 被贾环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傅安,一把挣脱了方冲,高声道:“贾环,你少瞧不起人,谁没见过宫里繁华? 是皇太孙让我……” “傅安,闭嘴!” 方冲不轻的一拳砸在了傅安的下巴处,生生把他打闭嘴。 傅安大怒,却在方冲极为阴沉森寒的目光中,清醒了过来。 然后再看向贾环,就如同看世上最阴险的毒蛇…… “叶楚见过宁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宁侯的手段,叶楚今日再次领教了。 难怪宁侯能以未弱冠之龄,袭爵封侯。 只是…… 却不知宁侯可曾想过,铁网山之夜,末将麾下那些惨死的忠卒儿郎们? 他们何其无辜!” 叶楚到底咽不下这口气,直视着贾环,沉声问道。 苏培盛闻言皱起眉头,就想开口说话,却被贾环拦住了。 贾环看着叶楚道:“叶指挥,铁网山之计,的确有本侯的手尾。” 叶楚闻言,气息陡然便沉,拳头握起,双目隐隐赤红。 他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麾下战士,惨死在蓝田锐士手中的那一幕幕…… 然后,就听贾环继续道:“那的确是诱敌之计,但是,本侯绝没有想到,宁至会反。 那并不在预料中。 而且,宁至的反,不是普通的反。 他也是因为被人蒙蔽,他以为那是…… 本侯相信,当日缘由,你一定听说过。 当然,本侯并非是在为他开脱什么。 宁至的脑袋,都是本侯亲手砍下来的。 对于当日战死的御林军们,本侯也深感痛惜和惋惜。 他们会被兵部追认为战死的烈士,家中享受一切烈卒待遇。 但是,如果说宁至之反,是被奸人所误,才造成了那夜的悲剧。 那么,御林军副统帅梁建的谋反,就是他居心叵测所致。 叶指挥,你以为如何?” 贾环言下之意,梁建是你爹的副手。 你爹身为御林军统帅,寻日里却不理会大军管理,整日里跟隐形人一样。 你爹也责无旁贷。 叶楚闻言,面色一滞。 他没有想到,贾环会直接将目标对准他爹。 不过,他倒也磊落,缓缓点头道:“不错,梁建贼子隐藏极深,没有辨清他的奸邪,是我彰武侯府的责任,待太上皇出关后,家严自会去领罪。 只是……” 说着,叶楚又隐隐激动起来,声音也尖锐了许多,质问道:“陈贺、黄超之流,猪狗不然之贼尔! 临阵而逃,乱我军阵,致使上千手足冤死敌手。 宁侯,你拍拍良心自问,你为这等畜生求情,使得他们死里逃生,能苟活于世,你愧疚否? 你有何面目,自称荣国子孙、宁国传人?” 叶楚相貌不俗,但此刻,却面容狰狞,双目含热泪,嘶吼道。 贾环闻言,终于收敛起了那副“放荡不羁”的游戏人生模样。 他肃穆而立,面色沉重。 在叶楚的质问下,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日他跟隆正帝求情,其实只为了柳芳能够活命即可。 柳芳曾数度为他“站台”,帮助于他,贾环欠他人情。 至于陈贺之流,贾环则恨不得亲手干掉他们,又怎会为他们求情? 但不知为何,素来嫉恶如仇的隆正帝,却难得大方。 连之前恨得咬牙切齿的陈贺都没杀,一并判了流放之罪。 并宣称,是给贾环一个面子…… 这件事虽并非贾环本意,可到底因他而起。 叶楚的愤怒,他能理解。 他的指责,贾环也能接受。 甚至,他就是在此时动手,贾环都不会反抗。 手足兄弟被无耻之辈坑杀,仇人却能不死,此等心痛,堪称残忍。 叶楚也确实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恨不能痛殴贾环。 只是,苏培盛站在贾环身旁,用最凌厉的眼神看着叶楚,警告他适可而止。 叶楚到底心性坚韧,知道轻重,放弃了动手的打算…… 只是,在转身离去前,狠狠的唾弃了口。 而后,才与方冲和傅安等人离去。 看到地上那一摊恶心的口水,贾环的面色阴沉,心里一股怒火在燃烧。 不是在愤怒叶楚,而是在愤怒邬先生。 这等手段,百分百就是这老王八的计谋。 怪不得太上皇总说他是上不得台面的妖师。 这狗.日的老乌龟,所求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为了遏制荣国一脉的影响力,为了不让荣国系的手伸入宫里,所以,才建议隆正帝使出了这等离间之计。 毫无疑问,贾环,以及整个荣国一脉,在御林军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的糟糕恶劣。 甚至,不止是在御林军心中…… 这等事,是底层士兵最深恶痛绝的。 贾环所为,若是在军中传扬开来,可想而知…… 是何等的一个污点。 偏偏,他还解释不得…… “艹!” 吃了一记闷亏,贾环忍不住脸色阴沉的骂了声。 “宁侯莫恼,叶指挥只是……” 苏培盛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想解释两句,却被贾环冰冷的眼神给瞪住了口。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环,含怒而去。 看着贾环远去的背影,苏培盛面色复杂的一叹:“唉!” 他心里感慨道:宁侯,这就是君臣啊!伴君如伴虎,又岂是说说而已。 只盼你认清此点,莫要心存怨望才是…… …… 贾环是在二宫门口接到的贾母,待贾母出来时,贾环已经恢复了面色,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 贾环想要搀扶她上轿,贾母却拦住了,对他指了指怯生生跟在后面的抱琴,道:“娘娘有东西赏下。” 抱琴忙将胳膊上挎着的一个金黄锦缎绸子包裹取下,双手奉于贾环,道:“三爷,娘娘说,昨日送给二小姐的那些首饰,是给二小姐赔不是的,贸然劳动她,是娘娘这个大姐的不是。 不过,既然给了二小姐,家里其她姊妹们也不能少,所以托奴婢将东西带来,让三爷顺便带回去。 都是这些年来,宫里贵人赏下来的,娘娘说她一个人戴不了,送给家里姊妹们一起戴,才……才高兴。” 贾环闻言,看了眼她手里的包裹…… “环哥儿,这是你大姐的一片心意。” 贾母在一旁开口说道。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点点头,道:“孙儿知道……”说着,从抱琴巴巴期望的眼神中,接过她手中的包裹,然后对她道:“转过大姐,就说我替家里的姊妹们,谢谢她了。” 抱琴闻言,眼泪忽然流下来了,却赶紧用手擦去,哽咽道:“不用不用,娘娘说了,都是自家亲姊妹,不用外道。” 所谓人情冷暖,抱琴只用一夜就领会到了。 凤藻宫从贾元春被册封贵妃以后,从未有过昨夜那本死寂清冷的情况。 抱琴身为奴婢,听到的闲言碎语更多。 她岂有不怕之理。 她也知道,症结就是这位手眼通天的三爷处。 能得到他的原谅,娘娘在宫外就恢复了助力和支撑底气,那些人就再不敢小觑娘娘…… 因此,她便激动的落泪了。 看到她这幅模样,贾环与贾母对视了一眼后,也猜到了几分。 虽然他对贾元春极怒,可是在弄清事情经过后,怒气便小了许多。 尽管依旧心存芥蒂,但是,他可以生贾元春的气,却见不得外人欺负她…… 轻轻叹息了声后,贾环将腰间一块玉坠摘下,递给抱琴,道:“拿去把玩吧。” 若是平常,抱琴自然会客气婉拒一番,可是今日,她却双眼放光的接过。 不仅接过,看她高高捧起的模样,似乎恨不得让周围路过的宫人都看清楚。 贾环见之,抿了抿嘴,眼睛扫向了过往的宫人。 一瞬间,二宫门外,进进出出的宫人,似乎忽然都学会了盖世轻功,来往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不一会儿,宫门口竟然没了什么身影…… 抱琴看起来有些失望。 不过,在贾环微微扬眉的注视下,她忙将玉坠小心收在怀里,恭恭敬敬的给贾母和贾环磕了头后,才转身跑回内宫…… 看到这一幕,贾环眼神微暖,对贾母笑道:“老祖宗,说起来还真不错,咱家的这些个丫鬟,个个都忠心的紧。 都是老祖宗调理的好!” 贾母闻言大喜,高兴道:“看的好?回头我也送你一个?你宝哥哥有袭人,你林姐姐有紫鹃,云儿的翠墨也是我送的,如何?” 贾环嘿嘿一笑,道:“老祖宗,给鸳鸯?” “呸!” 贾母不顾此处是宫门,就啐了口,笑骂道:“也不嫌害臊,就知道跟我要人了?鸳鸯可不行,现在还不能给你。换个其她的,翡翠如何?” 贾环闻言连连摆手,道:“那还是算了吧,要是要了翡翠,鸳鸯会吃醋的……还不如从这扛一个宫女回家!” 说着,目光看向了一队走来的宫女最排头的那个,身量高挑,容貌姣好。 他没有压着声音说,在这空旷之地,他的话也扩散开来。 那为首的宫女闻言,面色大红,走道都快顺拐了。 有些怯怯的不敢靠前,她背后之人却是在嗤嗤偷笑…… 贾母见贾环还真在那里打量着人家宫女,直觉得一辈子老脸都要丢尽了。 转身上了轿子后,喝了声:“还不走人!” 贾环颇为“惋惜”的看了眼那位快要站不住的姑娘,哈哈一笑,护着贾母的轿子出了宫门,与乌远和韩家兄弟等人汇合后,翻身上马,朝西城荣国府驶去…… …… 将贾母送回荣庆堂后,贾环就回了宁国府。 没有进后宅,而是去了书房。 他疾笔书写了一封信,然后让韩让带着两个亲兵,送往了镇国公府。 待韩让离去后,他便去了宁安堂。 没一会儿,董明月便出现了。 “环郎,你的脸色……” 看到贾环难看的脸色,董明月忙关心问道。 贾环微微摇头,道:“不要紧,外面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烂事……对了明月,下面那两人可说了什么?” 董明月摇头道:“那个人醒来后,只说,她和柴玉关还有白虎,暗藏在皇太孙身边,一来是因为柴玉关奉太上皇之命保护皇太孙,二来,太上皇也要求柴玉关尽早查出西域的幕后黑手。 其余的,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贾环闻言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她有什么打算,可想回黑冰台?” 董明月还是摇头道:“那个白头百户对她说,中车府的人在四处找他们,不怀好意后,她就再不说话了……” 贾环缓缓点头,道:“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她家人皆已死光,就剩她一人,被柴玉关器重,将玄武一职交给她。黑冰台就是她的家,柴玉关怕就是她的家人。 然而……又都没了。 家里还被中车府的人占领了,她也成了废人…… 不过明月,你爹什么情况? 一大把年纪了,还想谈恋爱不成?” 董明月闻言,生气道:“我爹还不到五十!” 贾环嘿嘿笑道:“是年富力强的老干部……不过,那白佳人不就是当初坑了你们父女俩吗? 难道爱情真的能让人冲昏头脑? 你爹会,怎么你也会?” 董明月闻言,气呼呼的看着贾环,道:“环郎,你故意惹我生气!你不就是想帮那个叫天涯的吗?” 贾环讪笑了两声,道:“明月,白佳人是人家天涯拼死救回来的,为了她,人家甘冒奇险来找咱们,还准备和她远走穷乡僻壤。你爹一把年纪了,跟着掺和个啥? 再说了,她不是你们的仇人吗?” 董明月恼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家人都因我们白莲教而死,那般做,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而且,她明显钟情于我爹,我爹也…… 我爹为了我,从我娘过世后便再没续弦。 这么些年来,教内多少叔伯婶婶劝过他,他都没有点头。 就是怕我会受委屈。 如今,我跟了环郎你,也该为爹爹寻一个他喜欢的人了。 环郎,你要帮我……”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在祈求了。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换个人行不行?白佳人绝对不能留在都中,一旦被人发现,咱们就是长了一万张嘴都说不清,顷刻就是灭族大祸。 明月,要不,给你爹换个人选吧…… 你看我大舅妈如何?” “放屁!” 董明月气得满面通红,甚至爆了粗口,怒道:“那种没面目的贱妇,也配得上我爹?” 贾环正中下怀,道:“好,那你说,换谁?” “换……” 董明月却没那么傻,登时反应过来,道:“不换!让那个天涯去找你舅妈去吧!” 贾环哈哈一笑,不再玩笑,又道:“那你舍得让你爹去黑辽或者西域?” 董明月闻言,顿时犹豫了…… 贾环道:“好了,你去问问岳丈的意见吧。不过我说在前面,看样子,天涯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你爹不能用武力逼他。 到时候,他们三个该如何过日子…… 咳咳,怪怪的。” 董明月闻言,气得俏脸通红,没好气的哼了声,转身离去。 其实,她心里也极为不得劲…… …… “环哥儿!” 贾环又在宁安堂上坐了会儿,想着问题,没一会儿,牛奔便和韩家兄弟一起大步进来。 走进宁安堂,他喊了声后,就一屁股在贾环身边坐下,端起茶盅咕咚咕咚的灌了一茶盅,然后对贾环道:“环哥儿,我爹让我告诉你,你说的事,他已经让人去做了。 不过,那几个临阵脱逃的人可以畏罪自杀,可是,柳芳他…… 唉!” 看着牛奔一脸臊的慌的模样,贾环笑道:“行了,那几个贼王八糕子自杀就好,柳芳……就去流放吧。 怎么,你还跟我客气?” 牛奔一双绿豆眼觑着看贾环,道:“我跟你客气个屁!我就是臊的慌,环哥儿你说说,那柳芳平日里看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好汉大将。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连支箭都不敢放呢? 我爹最近都没睡好觉,柳芳在牢里一直喊着要见我爹,我爹理也不理。 真真是,丢煞人也!” 贾环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样米养百样人。再者,柳芳的上位,虽然也有军功打底,他也打过仗,立过功。可他当年打的都是顺风仗,对手从未有过和蓝田大营那般凶悍的大军。 他害怕也不足为奇。 富贵久了,自然惜命。” 牛奔有些没精神道:“我爹也是这样说……” 他忽然又抬头,看着贾环道:“环哥儿,我得到信儿说,方冲那一伙子,很有可能要趁这个机会入御林军。 有铁网山那一夜的军功打底,他少说也是一个营指挥的前程。 我爹说,御林军会新组建一都龙禁尉。 方冲他们算是要入军了。 咱们呢?” 贾环闻言,想起今日宫中所见那三人,忽然有所悟。 他看着牛奔,轻轻点点头,道:“咱们也快了,就快了……” …… 正文 八百零六章 圈子,派系 “快了?环哥儿,怎么个快法儿?你有什么内幕?快快告诉我!” 牛奔听了贾环的话,一双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对弯弯黑眉连连挑动,激动问道。 贾环呵呵一笑,正要开口,就听外面一阵呼啦啦的脚步声,听声音,人数还不少。 没一会儿,就见温博、秦风并诸葛道、涂成等共八人大步走了进来。 一个个面色都有些异样。 温博见牛奔已经在场,“嘿”了声,挨班儿坐下后,骂道:“你这丑鬼跑的倒快。” 说罢,端起身边小几上的一盏茶,咕咚咕咚灌下去。 喝罢,有些奇怪,牛奔怎么没还嘴,他还有些不习惯。 却见牛奔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又盯着小几上的茶盅看。 温博一双豹眼眨了眨,粗黑的扫把眉抖了抖,心中生出一股不妙感。 果不其然,就听牛奔忽然极夸张的张大嘴巴,发出一阵驴子似高昂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温博一张黑脸都有些变白了,看着那茶盅,颤声道:“你……你喝过?” 牛奔一边大笑一边摇头。 温博脸又黑了,忍怒道:“那你笑什么?” 牛奔大笑道:“你真是个乡巴佬!难道不知道,环哥儿家里极讲究,青瓷盏是漱口的,白瓷盏才是喝的?你拿着青瓷盏就喝,不知道多少人用它漱过口呢!哈哈哈……呃!你这是什么表情?” 看着温博愤怒变同情的眼神,牛奔笑声戛然而止。 “哈哈哈哈!” 忽然,温博也大笑起来,仿佛比牛奔笑的还夸张,大笑不算,还拿一双拳头砸自己的胸膛,发出“砰砰砰”的鼓声…… 牛奔一张大白脸变得更白了,看向一边的贾环,道:“环哥儿,你家里,是青瓷盏漱口,白瓷盏喝茶吧?”声音紧张的都有些发颤。 贾环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我艹!!” 牛奔忽然发出一道悲呼声,连带着椅子,仰头栽倒。 “哈哈哈哈!” 原本进来时都还有些焦急面色的衙内们,看到这一幕,无不捧腹大笑。 本都是个个身怀武道的火热少年,笑声集在一起,当真如轰雷一般,差点没把宁安堂给冲破了。 倒让前院儿门房偏厅里候着的各家家将有些惊讶,他们各家的少主来时,一个个面色焦躁不安。 怎地才一进门,就笑成了这般? 他们本来都以为,各家少主以贾环为中心,只是因为家世的缘故。 如今看来,却没有这么简单。 贾环笑看着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牛奔,安慰道:“奔哥,平日里哪有谁在这里喝茶?都是摆设,基本上没用过。就算用过了,也都清洗的干干净净。快起来吧……” 听贾环这般说,其他人都住了,只有温博尤自大声嘲笑不止,不肯放过。 一旁的秦风收了笑容后,对温博道:“博哥儿,你再笑,你笑。 等方冲、傅安那一伙子,带着龙禁尉耀武扬威的时候,我看你还笑得出笑不出。” “戛!” 温博的嘲笑声顿止,一双圆睁豹眼眨了眨,再不看牛奔一眼,看向贾环道:“环哥儿,到底怎地回事? 他娘的,去西域是咱们兄弟先上的战场,立下了恁大战功。 怎地让那一伙子给抢了先?”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道:“你们都知道了?” 见众人都点点头,他心里不禁暗叹一声,到底是缺失了三十年的底蕴。 论军中消息,远不如这些将门世家灵通。 军中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能第一时间掌握消息。 相比之下,他就慢了许多,至今还没得到消息。 温博是个暴脾气,有些焦躁道:“我家老头子那里也问不出个甚,他说方冲等人不是靠家里长辈们得的官儿,他也不管我的事!丢不起这个人…… 真是奇了! 咱们在兵部功劳簿上记下的功劳,乃是正儿八经在西域战场上砍杀出来的。 到头来,还不如那几个鸟玩意儿?” “就是!” “对!” 诸葛道身后,苏叶、涂成、马刚、陈阳等一干衙内纷纷附和道,也皆有不平之气。 诸葛道倒是没说什么。 因为真论起凶险来,他们在西域时的战争,还真没铁网山一夜来得凶险。 西域打的是顺风仗,铁网山一战,方南天他们是差点被屠尽,正好相反…… 不过,他心里也不舒服。 因为他们是在战场上和异族厮杀,砍的是鞑子的脑袋,真正的军功。 比起方冲等人,荣誉感强多了! 这时,牛奔也翻身起来,随手将椅子扶正后坐下,一脸正色的对贾环道:“环哥儿,那黑鬼虽然说的粗鄙,可也有几分道理。 我今儿听说后,也恼的不行。 他奶奶,凭什么? 可我找我爹时,他的说法和黑鬼他爹说的差不多。 正巧你送信过来,我爹就把我打发来了。 瞅着他的意思,估计是想让你来解决这个问题……” “哈哈!” 秦风在一旁忽然又笑了起来,道:“奔哥儿,不是牛世叔想让环哥儿解决这个问题,是你想让环哥儿解决这个问题吧?” 诸葛道在一旁跟着笑了起来。 牛奔觑眼看着他二人道:“俩锤子,懂个屁!” 秦风脸一沉,就要反击,温博忽然在中间做起公道人来,道:“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都什么时候了,我想起那群孙子正在得意,心里就不舒坦! 你们还在这闹,闹! 瞧你们这群不成器的东西!”妥妥的当老子的口气! 可是刚说罢,他就一个凌空倒翻,翻到了贾环身后,然后看着汹涌而来的“敌人”,高声道:“还解决不解决问题了?有种的,得空咱们好汉庄见!” 众人闻言,这才作罢…… 温博防备的看着众人,悄悄的回到座位上。 “砰!” 温博刚坐好,牛奔一个飞扑,连椅子带小几,统统撞翻,扑向了温博。 好在温博早有防备,牛奔刚有动作,他就猛然后跃,躲避开了牛奔的扑杀。 不过,没等他得意,秦风就出现在了他身后,朝他屁股上狠狠一脚。 正好摔趴在诸葛道脚下。 诸葛道虽然不敢对温博动手,却也不含糊,整个人扑到了他身上,压得他起不来。 眼见温博吱哇鬼叫的挣扎着,一张脸狰狞可怖,苏叶涂成陈阳等人急忙又压了下去。 没一会儿,温博就只能瓮声求饶了。 众人一阵大笑,贾环也跟着大笑起来。 而这时,一身士子青衫的索蓝宇,拿着一张纸,从外面急步进来。 看到堂上这一幕,也见怪不怪。 这伙子兄弟们的感情,就是这般打打闹闹打出来的。 只是想起守在外面的李万机那张纠结的脸,感到有些好笑。 每月这宁安堂里都要报废一两套家俬,这还不算仪门外前厅的。 得亏家里的家俬都是城南庄子上仿造的赝品,若是都像西边儿府上那般,摆的都是古董旧物,毁掉一套,李万机还不得心疼死! 见索蓝宇进来后,贾环站起身。 索蓝宇也没有避讳一旁收起玩闹,各自归位的一干人,将手中信纸递给贾环,道:“公子,有消息传来。” 贾环接过信纸扫了一眼后,眼睛微微一眯。 对看着他的众兄弟道:“宫里的消息,陛下接见了方冲、叶楚和傅安三人,对他们勉励了一番,夸他们都是忠勇可嘉的将门虎子,大秦军中的未来栋梁…… 呵呵,看样子,他们确实是要进步了。” 众人闻言,都不笑了。 牛奔一张脸阴沉着,嘿了声,道:“陛下这是在小瞧我们啊。” 温博也冷笑道:“他们是将门虎子,莫非我们就是虎父犬子吗?他们老子干不过我们老子,他们就能干过我们?太小瞧我们了。” 秦风则道:“小瞧倒不至于,若真个小瞧我等,陛下也不会这个时候就开始布局。 陛下的手段和视野,当真高明。 眼下那么多危机都还未…… 陛下就已经放眼二十年后的事了。” 诸葛道看向贾环,道:“环哥儿,你怎么看?” 贾环看了圈众人,道:“兄长们以为,御林军这个差事如何?” 众人闻言一怔,却都不是蠢人,脸色忽然都好看了不少…… 牛奔摸了摸大圆脑壳,嘿嘿笑道:“要说战力,也有强悍的。彰武侯手下那五千重甲铁骑,发动起来,犹如山崩一般,无法抵挡。 但是其他嘛……不能说样子货,只是在宫里,规矩那么多,终究是好看成分多一些。” 秦风点点头,附和道:“没错,那龙禁尉是负责守护在二宫门的内功禁卫,规矩更多。 方冲那一伙子,若是加入龙禁尉,想要提高军队战斗力,很难。 不过环哥儿,他们不会永远都在那里,那只是他们一个起调点,而且是很不错的一个起调点。” 温博则瓮声道:“不管那群孙子怎样,现在问题是,咱们该怎么办?环哥儿,这不是玩笑的事。军队里,早一天入伍和晚一天入伍都是极大差别。我们不能落后太多……” 贾环点点头道:“放心吧,我省得。上次陛下就跟我透过口风,说该出来做事了。我也提及了诸位兄长,虽说被陛下骂了顿,让我管好自己的事,不过最后还是说,你们的事他已经有安排了。” 对于贾环被骂,牛奔等人早就习惯了。 他们不仅知道贾环被隆正帝骂过,还知道贾环跟皇帝吵过架。 对于这种情况,他们心里除了高兴外,只有羡慕。 别说他们,就是他们老子,虽然不怎么买皇帝的账,但在皇帝面前,却绝对是毕恭毕敬。 那张黑面冰山,着实威严的紧,也只有贾环这个奇葩敢如此做。 因此,他们关心的只有核心内容:“陛下准备怎么安排我们?” 贾环摇头道:“陛下没说。” 索蓝宇笑道:“既然诸位那般心急,公子何不再加一把火?” 贾环闻言一怔,道:“怎么加?” 索蓝宇道:“公子如今负责与西域准葛尔谈判之事,日后,大秦与厄罗斯交接西域,八成也要公子出面。公子一人之力毕竟单薄,何不请诸位衙内们一起相帮? 到事了叙功之时,诸位衙内再次亮相,并兵部本就积累的军功相交,就是陛下,也不好再相压了……” 众人闻言眼睛陡然一亮,秦风极为赞赏的看了眼索蓝宇,然后对贾环笑道:“没错,环哥儿,索兄说的对。 我们自然做不得正使,可当个护卫总成吧? 别的不说,奔哥儿和博哥儿这两人就天生异相,颇有另类的威严感。 ) 到时候让他们二人站在你身后,那就是哼哈二将啊! 对面的那群骚鞑子何曾见过这等相貌,保证个个心中害怕,乖乖的答应你提出的条件……” “哈哈哈!” 心中烦恼事解决了一大半,此刻看着牛奔和温博合力,左右夹击秦风,打成了一片,众人无不大笑。 这就是圈子的力量! 等到未来,这个圈子,就会变成另外一个名字。 就是荣国一脉! 正文 八百零七章 水月庵事件 “三爷……”p一群衙内们正玩闹着,李万机忽然走了进来。p贾环问道:“何事?”p李万机道:“出殡之事已经准备妥当。” “出殡?” 贾环还没开口,牛奔就惊呼一声,一张脸顿时阴沉下来,皱眉道:“出什么殡?前儿才没了人,就算只停灵三日,也是明儿才出殡。” 李万机不知该如何答话,尴尬一笑,只好看向贾环。 其他人也纷纷收敛了笑容,看向贾环。 都知道贾环重亲情,他家人被杀,“害”的他一夜间形容枯槁,可见心中受创之重。 今日他们一起胡乱顽闹,连素日来最重体面的秦风都跟着乱闹,所为者,不过是想让贾环轻快高兴一些。 却不想,那边竟然连停灵之期都不准放满。 见兄弟们无不面色阴沉之极,眼中也都升起了怒火,贾环心中一暖,面上却歉意一笑,道:“诸位兄长,这的确是太后的意思,但此事之间还有一些其他关碍极大,大到小弟都不敢说破的地方。 所以还请诸位兄长见谅。” 温博沉声道:“再急,也不至于今日就送葬吧? 家里的管家还没扎好祭棚,我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府上?” 贾环摇头道:“那位就是见不得这些,不想声张,不过也罢了,我并不放在心上……” 见众人明显不信,面色也愈发难看,贾环苦笑一声,道:“诸位兄长,这里一些事,小弟实在无法相告,因为干系太大太大。 不过你们尽管放心就是,这件事,小弟并不算吃亏。 陛下也知道,所以,就让我尽快出殡,赶紧翻过这一页,然后明日去和准葛尔的人谈判。 你们放心吧。” 众人听贾环这般说,心里多少有点底了,知道这里面必有玄虚。 既然贾环说他并不吃亏,那么想来,是真不吃亏。 否则,按照他以往的性儿,纵然是太后,怕也压不住他。 不过…… 秦风道:“若是如此,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不过,也不好太寒酸了些,不然真让人小觑了去。 不如这样,就由我们弟兄们,一起帮你送殡吧。” 贾环闻言犹豫道:“动静太大了吧?” “大个屁!” 牛奔道:“要是你等到明天再送殡,你才知道什么叫大动静。” 贾环闻言,想了想原著世界里,秦可卿出殡时浩大的声势,不由点了点头,他道:“那就这样吧。” 又道:“麻烦诸位兄长在这里先帮我照看一些,我要去西边儿跟老太太说一声。 若是有闻信上门祭奠吊丧的,贾家族人就让他们在前厅候着,一会儿我让我爹和二哥过来。 内眷就让她们进后宅…… 若是其他府的人,就隐晦点告诉他们,有人不让大办,把祭礼留下,登记在册,就不管饭了…… 左右忙活到晚上,送到郊外家庙就好。” 众人闻言忙应了下来,倒是牛奔摩挲着下巴,看着贾环,揣摩道:“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 贾环呵呵一笑,搂着牛奔的脖子,道:“装着看不到就好,不过一会儿外面来人时,哥儿几个别忘了表现的严肃些,唔,压抑些,压抑着怒气……” 众人闻言,看着呵呵微笑的贾环,齐齐抽了抽嘴角。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回来后,家里的姊妹们闻信后,就都从园子里出来了。 只是,今日姊妹间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同。 贾母和薛姨妈在上面说着话,把宫里元春的事简单说了说后,就发现了今日气氛的异样。 她原以为是贾宝玉和她们闹了矛盾,可看看宝玉,却发现他也是一脸迷惑。 薛姨妈给贾母使了个眼色,看了眼贾迎春,又看了眼贾探春,贾母心里便有些数了。 贾环待贾迎春这个堂姐,远比待贾探春这个胞姐还要亲。 这种“不正常”的亲近关系,使得下面说怪话的人难免就多了起来。 他们不敢拿贾迎春说嘴,都知道贾环待贾迎春有多好,因为怠慢贾迎春而被发作的仆人不是一个两个。 然而捧高踩低是他们的本性,闲来没事,就喜欢嚼舌根子。 所以她们就拿贾探春当年攀附王夫人、贾宝玉说嘴,说她有眼不识金镶玉,放着生母和同胞兄弟不亲近,却去亲近王夫人和贾宝玉,结果闹到现在,落了个堂姐比亲姐还亲的尴尬局面。 贾探春也是要面子的人,纵然心性阔朗,可被一起子碎嘴妇人这般说嘴,她心里难免还会郁积在心。 她素来恪守礼法规矩,不知哪里有错。 久而久之,遇到一个燃点,怕就会爆发出矛盾来。 念及此,贾母都难免头疼。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再错不了。 这里面的谁是谁非,连她都说不清楚。 最起码,在她看来,贾探春的行为是没错的。 可是…… 也不能说贾环有错。 贾母是一脑门子官司。 正巧,贾环从梦坡斋过来,他刚请了贾政和贾琏去宁国府那边招待族人。 对于今日就匆忙出殡,虽说贾政和贾琏都极为不解。 可贾环搬出了皇太后和皇帝,他们二人也就没多问了,还试图宽解贾环一番…… 当贾环走进荣庆堂时,除了贾探春外,满屋子的眼睛,都齐刷刷的看向他。 贾环虽然也发觉了一些怪异,此刻却不是处理的时机。 他给贾母和薛姨妈见礼之后,便沉声道:“老祖宗,今日秦氏就要出殡,孙儿过来与老祖宗言语一声。” “嗯?” 贾母闻言顿时一惊,问道:“如何这般急?” 贾环道:“是宫里的意思……陛下让我尽快结束家事,明日去和准葛尔谈判收复西域之事。” 贾母闻言,方松了口气,又想起这本来就是一个计谋,便不再上心,道:“即使如此,也太急了些。不过,你要忙于国事,秦氏又是晚辈,便如此吧。” “老太太……” 贾母话音刚落,坐在软榻一边,与她捶腿的贾宝玉忽然叫了声。 贾母闻声看去,见贾宝玉此刻竟双目含泪,神色隐隐有些激动,忙道:“宝玉,怎么了?” 贾宝玉哽咽道:“老祖宗,孙儿也想去送秦氏一程。” 贾母闻言一怔,看向贾环。 贾环道:“今夜怕是回不来。” 贾母闻言,愈发犹豫了。 贾宝玉却落下泪来,道:“老祖宗,秦氏这般年轻,却枉死遇难,如今,还这样委屈,孙儿……” “宝玉!” 听贾宝玉话里有替秦可卿抱不平之意,贾母忙喝了声,道:“你三弟已经为她砍了一百多颗脑袋,替她陪葬。” 贾宝玉闻言,面色白了白,讷讷道:“老祖宗,孙儿不是责怪三弟,就是……就是想送秦氏一程。” 贾母还想劝住,贾环却道:“老祖宗,二哥既然想去送一程,就送一程吧。不过是在家庙过一夜,算不得什么。” 贾母却不放心,对在一旁服侍的李纨道:“要不,你也跟着去一趟吧。夜里别在家庙住,带上宝玉一起去水月庵住一晚,明日一早回来。” 李纨闻言忙应下了。 贾母问道:“环哥儿,我约莫记着,如今水月庵是谁在管事?” 贾环闻言一怔,摇摇头道:“之前是链二哥在负责那边的事,孙儿却不清楚。 好像是族里的后辈……不过谁管都不妨事,怠慢不了大嫂子和二哥。” 贾母闻言,想了想,又道:“只宝玉一人,怕他孤单。你又要忙大事,没功夫陪他……” 她对李纨道:“不如让兰哥儿也一并去吧,留他一个人在园子里,你也不放心。” 李纨闻言,脸色微变,却哪里能说一个“不”字,点头应下。 贾宝玉这才破涕为笑,拉着贾母的手道:“谢谢老祖宗。” …… 不过,当贾宝玉跟着贾环到了宁国府这边,他就笑不出来了。 贾政和贾琏正在宁安堂中,替贾环招呼一干闻信后匆匆赶来的族人。 看到从灵堂上大哭一气转过来的贾宝玉后,贾政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待看到贾兰也过来,问清缘由后,贾政的脸色就更黑了,喝骂了声:“该死的孽障!” 贾环虽然心里不愿理会,可想起贾母,还是没法子,瞥了眼唬的瑟瑟发抖的贾宝玉,他无奈对贾政道:“爹,唬坏了二哥,老祖宗找你麻烦啊!” 贾政闻言,面色一滞,哼了声,到底不再骂了,转头又去和族人说话。 贾环则揉了揉贾兰的小脑瓜后,便在一群人起身相送中出去了。 转至仪门外前厅,只有诸葛道和苏叶二人在此喝茶,见贾环进门后忙起身,诸葛道言道:“环哥儿,风哥儿他们在前面忙着拦人,也不知从哪儿得的信,各家府上都来人了。我二人在前面说的口干舌燥,进来喝口茶。 不过……” “怎么了?” 贾环问道。 诸葛道说:“也不知是不是我们说的太委屈了些,好些人还是要在路边路祭。尤其是定城侯府的谢鲸,那粗汉差点没打我。还是风哥儿给他好言解释了好些,他才作罢,但也指使家仆回去拿祭棚,设路祭了。 有他一个带头的,后面不少府上都有这个打算。 好些家,以前和咱们靠的并不算近,也不知为何这次这般热情……” 索蓝宇从门外走进来,道:“所以说,凡事有利就有弊。公子在陛下跟前救下了那么多本该抄家灭族的人家,这种做法在军中士卒心里自然不满,可那些家里当官的武勋世家,尤其是一些小家族眼中,公子差不多快成了他们的救命符了。 连那等大罪都能免死,呵呵。 瞧着吧,今日一准热闹。” 贾环闻言冷笑了声,看着皇宫方向道:“没事,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至于会成什么样,怪不得我们。” …… 未时二刻,钦天监阴阳司吏算为吉时。 大殡开出宁国府。 一般十六名青衣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奉天洪建,大秦朝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享强寿贾门秦氏之灵柩”。 一应执事陈设,皆系现赶着新做出来的,一色光艳夺目。 宝珠自行未嫁女之礼外,摔丧驾灵,十分哀苦。 从宁国府大门而出,原本应当设席张筵,和悲音奏哀乐,却一应皆无。 除了宝珠在前面摔丧痛哭之声外,整条街道,都安静的有些瘆人。 贾环作为贾家族长,骑一匹漆黑无一丝杂色的战马于最前。 马头上,一朵白色大花,看起来极为刺目。 配上他一脸枯槁的面色,霜白的两鬓,纵然无哀乐,气氛还是忽然哀伤到了深处…… 诸葛道没有说错,公侯街两旁,前来送殡的官客并不少。 尽管顶级的如牛继宗、温严正等人因受了贾环的叮嘱没有来,可荣国一脉的武勋家族,还是来了不少。 其中,便以定城侯府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为首。 这位性情暴烈,连牛继宗都拿他无法的壮汉,看着贾环哀思难当的神色,看起来已经快到了要爆发的边缘,愤怒之极。 贾环此刻走不开,只得给身后的秦风隐晦的比划了个手势。 秦风领会后,便驱马出了队伍,而后赶紧下马去劝说谢琼。 不知他说了什么,不过,到底还是将谢琼给稳住了…… 除了谢琼外,还有平原侯府世袭二等男蒋子宁,襄阳侯府世袭二等男戚建辉,寿山伯府世袭二等男赵廷…… 余者锦乡伯公子韩奇,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等诸王孙公子,不可枚数。 贾环却并未下马招呼,一路安静的走过后,到了城门口,又看到各大府上的路祭祭棚。 为首的一座祭棚,乃是如今掌宗人府大宗正之职,孝康亲王府的祭棚。 虽然只是王府长史主持路祭,但这份体面依旧足以让许多人侧目了。 尽管贾环不愿停下,可贾政还是喊住了队伍,招呼贾环亲自拜谢一番后,队伍才继续出发。 待出了城门口后,便直往铁槛寺。 …… 却说队伍行出了十里地后,李纨因记挂着贾宝玉,怕他在郊外纵性逞强,不服家人的话。 贾政此刻在轿中,又管不着这些小事,惟恐有个失闪难见贾母。 因此便命小厮将他唤来。 贾宝玉方脱了贾政的眼神,正快活没一会儿,却有听李纨召唤,只得来到车前。 李纨笑道:“宝玉,外面天气太热,你别猴在马上了,仔细晒伤晒黑了,家去后被姊妹们笑话,和那粗汉一般。下来和兰哥儿一起坐车来岂不好?” 贾宝玉闻言,有些担心的摸了摸脸后,忙下了马,爬入李纨车上。 见贾兰抽着嘴角巴巴的看着他,贾宝玉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榧子吃。 贾兰在心里盘算着,几招能把这位二叔给打趴下,不过也只是想想…… 叔侄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一时,只见从那边两骑马压地飞来离李纨车不远一齐蹿下来,扶车回说:“这里有下处奶奶请歇更衣。” 李纨听了,便命歇了再走。 众小厮听了一带辕马岔出人群,往北飞走。 车夫赶着李纨的车往北而去,入了庄门内。 早有家人将众庄汉撵尽,那庄农人家无多房舍,婆娘们无处回避只得由她们去了。 那些村姑庄妇见了李纨等人的衣服礼数款,段岂有不爱看的? 一时李纨进入茅堂,因命贾宝玉和李纨先出去顽顽。 贾宝玉便同贾兰出来,带着小厮们各处游顽。 凡庄农动用之物皆不曾见过,贾宝玉一见了锹镢锄犁等物皆以为奇,不知何项所使其名为何。 小厮在旁一一的告诉了名色说明原委。 贾宝玉听了因点头叹道:“怪道古人诗上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正为此也。”一面说一面又至一间房前只见炕上有个纺车。 贾宝玉又问小厮们:“这又是什么?” 小厮们又告诉他原委,贾宝玉听说便上来拧转作耍自为有趣。 只见一个约有十七八岁的村庄丫头跑了来乱嚷:“别动坏了!” 众小厮忙断喝拦阻,贾宝玉忙丢开手陪笑说道:“我因为没见过这个,所以试他一试。” 那丫头道:“你们那里会弄这个,站开了我纺与你瞧。” 贾兰在一旁觑着眼看他二叔,贾宝玉被看的有些脸红, 贾宝玉推他一把,嗔道:“臭小子!再乱看仔细我就打了。” 贾兰抽了抽嘴角…… 说着只见那丫头纺起线来,贾宝玉看着稀罕,正要说话时,只听那边老婆子叫道:“二丫头快过来!”那丫头听见丢下纺车一径去了。 贾宝玉怅然无趣,贾兰也有点伤感,因为他想起了家里的朱二丫…… 过了一会儿,只见李纨打发人来叫他两个进去。 李纨洗了手换了衣服,问他们换不换。 两人都不换,只得罢了。 家丁仆妇们将带着行路的茶壶、茶杯、十锦屉盒并各样小食端来,李纨等吃过茶待他们收拾完毕便起身上车。 外面林之孝家的预备下赏封赏了本村主人,庄妇等来叩赏。 李纨并不在意,贾宝玉却留心看时内中并无二丫头。 一时上了车出来走不多远,只见迎头二丫头怀里抱着他小兄弟同着几个小女孩子说笑而来。 贾宝玉恨不得下车跟了他去,却料是众人不依的,少不得以目相送,争奈车轻马快一时展眼无踪。 看着贾宝玉怅然若失的模样,贾兰眼珠子转了转,道:“二叔,我给你出个法儿。一会儿到了铁槛寺,你跟三叔说一声,让三叔帮你说个媒……” “呸!” 贾宝玉面色陡然大红,压低声音狠狠的啐了一口,道:“不如我让你三叔去朱二丫她爹那,替你说个媒吧!” 贾兰眉眼间却极为得意的笑了笑,竟连连点头道:“二叔若能说成了,我给你磕头!” 贾宝玉气结笑道:“你真真是跟你三叔学坏了,瞧你那德性,都跟他小时候没两样。” “真的?” 贾兰闻言眼睛一亮,高兴道:“我要是能跟三叔没两样,日后岂不是也能做大官?” 贾宝玉闻言,脸色登时吊了下来,喝了声:“俗不可耐!快离我远点!” 贾兰闻言浑不在意,往边上靠了靠,嘿嘿一笑。 …… 转眼间,大殡到了铁槛寺。 早有前面法鼓金铙,幢幡宝盖:铁槛寺接灵众僧齐至。 少时到入寺中,另演佛事,重设香坛。 安灵于内殿偏室之中,宝珠安于里寝室相伴。 外面贾环则将牛奔、温博、秦风等人送着离开。 他们都是有高堂在上的人,送殡可以,却不能在送灵家庙中过夜。 至于贾政、贾琏等其他族人,则要在铁槛寺里过一夜方回。 这铁槛寺原是宁荣二公当日修造,现今还是有香火地亩布施,以备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 其中阴阳两宅俱已预备妥贴,好为送灵人口寄居。 今秦氏之丧,族中诸人皆权在铁槛寺下榻。 独有李纨得贾母嘱托,因而早遣人来和水月庵的姑子净虚说了腾出两间房子来作下处。 这水月庵就是馒头庵,因他庙里做的馒头好就起了这个浑号,离铁槛寺不远,亦是贾府家庙。 原本,李纨自可带着贾宝玉和贾兰并婆子一起过去。 却不想,贾环在送完牛奔等人回来后,董明月却面色难看的与他说了几句话。 而后,贾环便喊了贾琏一起,并叫了主管这两处家庙的贾芹,一起护送李纨、贾宝玉并贾兰去了水月庵。 贾琏虽然不解,为何要这般大阵仗,可看着贾环的脸色,却不敢多问。 倒是贾芹,可能预感到了什么,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 水月庵距离铁槛寺并不远,众人片刻就到。 水月庵的姑子如今多在铁槛寺内,与棺灵念经。 倒是从大观园达摩庵中移出的十二个小尼姑并十二个小道姑,都在此处。 不过,到了水月庵后,贾环就命随行而来的付鼐,带人将这二十四人现下带回城里,明日送她们回老家,将身契均发放回去。 只说宫里贵妃慈悲,念她们经念的好,不忍她们孤苦一生,就放她们还俗。 有这个说法在,她们纵然回乡,也没人说嘴什么…… 清空了水月庵后,贾环礼送李纨进去歇息。 李纨见贾环面色不是很好,就带着贾宝玉和贾兰进去了。 没等关严门,就听贾环命人将贾芹立即拿下。 贾琏本还有些不解,脸色也有些难看,毕竟贾芹是走了他的门路才找到的差事。 可是没等贾环让人用刑,贾芹就自己招了:“三叔,侄儿猪油蒙了心,在这里乱来。三叔,看在侄儿父亲早死,没人教导的份上,饶了侄儿这一回吧。” 贾琏闻言,这才反应过来,面色骤变,厉声骂道:“你这个混账王八,竟干出这等事来!” 贾芹找工作的时候说的好听,可这会儿却知道谁在是说话算话的,竟理也不理贾琏,只是给贾环磕头不已。 贾琏见状,差点没气死! 贾环冷笑一声,道:“二哥,看到了吗?什么叫做刁滑钻营?” 贾琏气的脸都发白了,喘气道:“真真是看不出,这挨雷劈的下.流种子,平日里恭敬的紧,这会子却……三弟,这事是我看差了人,你怪我吧。” 贾环轻叹一声,道:“二哥,日后也长颗心吧。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贾琏闻言一怔,道:“怎么说?” 贾环道:“那些尼姑道士,都是给宫里大姐准备的。 你想想看,若是这次我没发现,日后大姐在宫里想用时送了进去,再被人捅出这桩事来…… 呵呵。” 贾琏闻言,面色顿时惨白,想想贾环说的可能性,额头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而后忽地转头一脚,狠狠踹在了贾芹的肩头。 还不解气,就照着他狠狠踢了几脚。 他如今每天跟着亲兵队出早操,身子骨早不是之前能比的。 踹了几脚,差点没把贾芹踹死,惨叫不已。 贾环对韩大使了个眼色,两个亲兵上前,拖着唬的魂飞胆丧的贾芹离开了。 贾琏登时吓傻在了那里,水月庵中,门缝处,贾兰也忽然捂住了嘴,贾宝玉更是差点跌坐到地上,身体发寒。 …… ps:推荐一本男频女作者的书,二宝的《抠脚大汉变男神》。 她比我污的文艺…… 正文 八百零八章 吾家千里驹 贾芹是谁,若不是今日之事发生,贾环早已忘了。 然而当董明月跟他提到,她手下的青隼在水月庵里发现了一些酒肉和胭脂水粉,以及色彩鲜明的肚兜,这些明显不该出现在佛庵中的东西时,贾环便瞬间想起了原著世界中的一桩官司来…… 贾家在京中有八房,除却荣宁二府外,还有六房。 而贾芹,便是三房里的老四。 在原著世界中,元妃省亲后,玉皇庙并达摩庵两处,一班的十二个小沙弥并十二个小道士,要挪出大观园来,贾政正想发到各庙去分住。 不想后街上住的贾芹之母周氏,正盘算着也要到荣国府这边谋一个大小事务与儿子管管,也好弄些银钱使用,可巧听见这件事出来,便求到王熙凤跟前得了这个差事。 但是,贾芹并不是个干正事的人。 连宁国府的贾珍,都知道在他家庙里干的事,见他去宁国府领庄子产物,骂他道:“你还支吾我。你在家庙里干的事,打谅我不知道呢。 你到了那里自然是爷了,没人敢违拗你。 你手里又有了钱,离着我们又远,你就为王称霸起来,夜夜招聚匪类赌钱,养老婆小子。” 可惜的是,贾珍知道此事,却并没有在意,只是将贾芹给骂走,不让他领东西。 直到后来,有人写了匿名帖,贴在荣府大门口: “西贝草斤年纪轻,水月庵里管尼僧。 一个男人多少女,窝娼聚赌是陶情。 不肖子弟来办事,荣国府内好声名。” 贾政得知后大怒,才命贾琏处理了此事。 然而,也只是送走了道姑和尼姑,罢免了贾芹的总管职务,王夫人则让他除了祭祖外,不要再进荣国府。 仅此而已。 其实贾政和王夫人等人在得知此事后,想的还是比较简单。 他们以为,贾芹只是败坏了贾家的名声。 所以在第一时间,就送走了这些尼姑和道姑。 但是,他们却没有处置贾芹。 打蛇不死,致使贾家败落后,被其反噬。 这倒是其次,他们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这件事被贾家的敌人知道,然后再大肆渲染宣传,贾族子弟在祖宗家庙里干这些勾当。 那么贾家的威名和颜面,必将受到严重的打击。 而最重要的是,这些小尼姑和小道姑,是要被招进宫里给贾元春念经所用的。 虽然说,皇宫里的污.秽,举世皆知。 但明面上,皇宫又是最神圣,最光明的所在。 容不得一丝污垢。 贾元春被封为贤德妃,德行品性俱佳。 然而,她招进来念经的小尼姑和小道姑里,却有这般不守清规戒律,行淫.秽之事之人。 对其贤德之名,将会是何等的打击。 甚至,别有用心者,还会将此事牵连到她身上。 而名声这个东西,是不需要讲证据的。 只要暗地里推波助澜一番,多的是嚼舌根的人。 当一个后妃的名声变得声名狼藉时,她也就完了…… 贾环不敢肯定在原著世界里,这件事的影响到底有多坏。 但有一件事是不争的事实,那就是:水月庵风月案爆发后没多久,贾元春就暴毙了。 随即,已经败坏完家业的偌大贾家,轰然倒塌。 念及此,贾环的脸色很不好看…… “三叔,三叔……” 忽然,水月庵正堂门口处,传来一阵唤声,将沉思中的贾环唤醒。 贾环回过神来,却见贾琏正连连给庵堂里的贾兰使眼色,让他快快滚蛋。 可惜,贾兰似乎并不怕他…… “兰哥儿!” 这时,内堂传来一声蕴含焦意的嗔怒声。 贾兰可以不顾贾琏之意,却不能不顾这道声音中的怒气,他顿时垂头丧气,看了贾环一眼后,转身就要进去。 贾环先对身旁的韩大低语了几句,韩大匆匆离开后。 他就往庵堂内走去。 不过又犹豫了下,觉得一个人进去,怕不大合适,就看向在一旁噤若寒蝉的贾琏,道:“二哥,一起进去看看。” 贾琏闻言,干笑了两声,道:“好,好……” 见贾环前面进去后,他却转头看了眼,之前贾芹被拖走时,想要大声喊求饶救命,却被贾环亲兵一记刀把砸烂了嘴,流了一地血迹的地方,不由打了个寒颤…… 再不敢看,连忙跟了进去。 水月庵正堂为三间明堂,正堂供奉着菩萨和佛陀,两边则为静室。 贾宝玉进了东进的一间,而李纨,则在西边。 贾环推门而入后,正好看到贾兰在李纨的怒视下,一步步挪向西边。 而贾宝玉,则有些不地道的站在东边门口看着笑。 只是贾环进来后,他就笑不出了。 “三叔!” 原以为贾环会忙着去处理大事,却不想他也进来了,贾兰原本垂头丧气的模样一扫而空,高声唤了声。 贾环点了点头,先对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李纨笑了笑,然后走到贾兰身边,抚了抚他的脑袋,道:“刚才叫我什么事?” 贾兰闻言,眨了眨眼睛,看着贾环道:“三叔,贾芹做坏事了吗?” 贾环还没回答,李纨面色登时一变,喝道:“兰哥儿,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嘴!” 见贾兰又垂下脑袋起,贾环笑着看了李纨一眼,道:“大嫂,不碍事。” 李纨闻言,尴尬一笑,见贾兰又嗖的一下抬起头,笑容满面,恨的咬牙疼…… 贾环正色对贾兰道:“是,他做了很坏很坏的事,会危机到咱们贾家的名望,还有可能伤害到家里。” “啊!” 贾兰闻言,惊呼一声,道:“贾芹真混账!” 贾环见他这幅小大人模样,不由笑了出来,道:“是,他很混账。” 贾兰见贾环笑着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脸色变得小心了些,看着贾环,轻声道:“三叔,你会杀了他吗?” “贾兰!!” 李纨闻言差点站不住了,面色一白,厉声喝了声。 一旁贾琏和贾宝玉的神情也极为不自在起来。 方才贾环手下那两个凶神恶煞一般的亲兵,用刀把砸贾芹,只一下,贾芹就再不出声了,被拖死狗一般拖走了,血流了一地。 这等血淋淋的凶残冷酷场面,他们何时见过? 纵然他们心里有一点点好奇贾芹的结局,却又赶紧强行忘记这人,想都不敢想,也不愿想。 就像一只鸵鸟一般,权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却不想,贾兰竟有胆量问出。 贾环很欣赏的看了贾兰一眼,又对面色苍白的李纨道:“大嫂,兰哥儿也是家里的男子汉,可以知道这些事。早点培养他,以后也能早点支立门户,早点帮我。” 李纨为难道:“三弟,兰哥儿他……他还小。” “娘,我不小了!三叔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承袭爵位,做大事了。” 贾兰高声道,气的李纨差点没喘上气来。 贾环却哈哈一笑,在他脑瓜上轻轻一叩,而后道:“没错,你已经不小了。所以,以后不要贪玩了,别整天和朱二丫疯……” “啊?” 贾兰顿时失色道:“三叔,侄儿还小呢!多耍耍对长身子骨有好处……” “哈哈哈!臭小子!” 贾环又在贾兰脑瓜上叩了下,疼的他“哎哟”一声抱住头,却在李纨担忧的目光中,看着贾环嘿嘿笑了起来。 贾环收住了笑容,正色看着贾兰道:“如何处罚贾芹,这要看他做的坏事到底有多恶劣,有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 如果这件事的影响很恶劣,三叔不排除以家法族规杖毙了这个混账。 兰哥儿,你记住,有些事,我们可以让步,比如说祭田的产出,比如说族学的供给。 让步给家人、族人,都可以。 不用斤斤计较。 但是,触及到底线的事,比如说,涉及到家族的荣耀,危及到家族的安危时,我们绝不能心慈手软。 谁敢使家族的姓氏蒙羞,谁敢危及到家族的安危,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我们就一定要以下辣手惩罚之,要果断,要坚定,迟则生患。 兰哥儿,你记住了吗?” 贾兰重重点点头,目光崇拜的看着贾环,高声道:“三叔,侄儿记住了!” 一旁处,李纨面色微微动容的看着这一幕,眼睛有些湿润。 贾琏和贾宝玉也怔怔的看着,面色有些复杂…… 却听贾环继续道:“那你,敢不敢随三叔一起去看看,贾芹在严刑下,会招出些什么?” 李纨闻言顿时又慌了…… 感动和放心贾兰去看杀人完全是两码事。 只是,先前被贾环看了两次,而且家里男孩子的教导,论规矩也是前面爷们儿管教。 因此,她此刻不敢再开口,只能巴巴的看着贾兰。 贾兰闻言,脑子一热,高声道:“敢……”不过随即,似乎又想起什么来,回头看了眼面色煞白扶门而站的李纨,转头又对贾环轻声道了声:“不敢。”说罢,将头低低的垂下。 “噗嗤!” 东边静室门口,传来一阵善意的嗤笑声。 落在贾兰耳中,却有些接受不了了。 他猛然抬头,先怒视了贾宝玉一眼,然后含着泪对贾环道:“三叔,不是侄儿只会吹牛皮没胆子,只是……只是侄儿委实不愿母亲担心。 侄儿若是跟三叔去看打杀人,母亲会担惊受怕的。” 面容极其委屈,还有担忧。 他担忧贾环不信他…… 然而,在他的注视下,贾环却忽然大笑一声,高声赞叹道:“说的好!兰哥儿当为吾家千里驹也! 百善孝为先!在这个时候,你还能记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当做,你比三叔强!” 贾兰原本担忧的面容,忽然一怔,随即小嘴登时咧的老大,嘿嘿傻乐道:“三叔,侄儿还差那么一点点!” 说罢,他看了看笑容满面的贾环,又转过头,满脸灿烂的看向泪流满面的李纨。 李纨却感激的看着贾环,忽地屈膝一福,道:“俗语云:子不教,父之过。 兰哥儿自幼便没了父亲,我原怕他少了教养,因此便常扮严父,苛求于他,却也没甚作用。 如今有了三弟时常教导,是他的福分,也是我的恩德。 谢谢三弟。” 贾环忙避开,怪道:“大嫂,你还跟我客气?” 说罢,又对顾自咧嘴大乐的贾兰道:“傻小子,还不去扶起你娘!” 贾兰忙去搀扶起李纨,劝道:“娘,您就甭跟三叔客气了,在儿子心里,三叔就是父亲。” 李纨刚一起身,听到这话,俏脸“唰”的一下涨红,简直无地自容的看着贾兰,道:“你……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贾兰无辜的看着李纨,不解她为何这般激动。 贾环咳嗽了声,打破了尴尬,对李纨道:“大嫂,你早点休息,我还有事要处理。” 李纨忙道:“三弟快去忙正事吧。” 贾环“嗯”了声,又给贾兰使了个眼色后,才与贾琏大步走出。 迎面,韩大带人匆匆赶来。 …… 正文 八百零九章 怀疑 “大哥,如何?” 贾环见韩大走来后,问道。 韩大道:“据贾芹交代,他才刚刚得手。道尼中各一人,那些胭脂水粉之物就是给她们二人买的,不过还未来得及送出,这是第一次。 至于那些酒菜,则是为了贿赂收买水月庵中的老尼所买。” 贾环闻言,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不过又冷笑起来,道:“怪不得人说:不近僧尼,便是好人。好一个六根清净的出家人!” 听贾环话里煞气腾腾,韩大等人无妨,贾琏却有些站不住了,他干咳了两声,小声道:“三弟,这水月庵的净虚老尼,时常到府上跟老太太说话道古。每月十五,都派我带人来接她,进府里念几遍经文。 这个……” 贾环闻言,皱起了眉头。 贾琏见之以为贾环犹豫了,忙又道:“三弟,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寻净虚,告诫她不可再吃酒肉……” “二哥。” 贾环伸手挡住了贾琏的话,道:“这净虚,是家里请来主持水月庵的吗?” 贾琏闻言一怔,摇头道:“这倒不是,净虚是水月庵初建时,买回来的小尼姑。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老尼都死了,她就接手了水月庵。” 贾环闻言了然,道:“那她的身契……” 贾琏闻言面色一变,干巴巴道:“环哥儿……” 贾环看了他一眼,再问道:“净虚的身契在哪里?” 贾琏不敢再迟疑,道:“应该在老太太那里。” 贾环点点头,道:“二哥,回头我去跟老太太说,她会把净虚这些尼姑的身契给你。你让可靠之人,带上这些身契,把她们送到西域,那里需要尼姑庵很多,需要她们去超度的人很多。” 贾琏到底心软,实在不忍心这么多年的老人被发配,他鼓起勇气道:“三弟,这……是不是太过了些?” 贾环道:“二哥,我之前隐约听人说过,有个叫什么虚的老尼,打着贾府的招牌,在外面插手诉讼之事。如今想来,多半就是她了。 再加上藏污纳垢,贾家实在容不得这样的人。” 贾琏闻言,面色再变,神色还有些发虚,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按三弟说的去办就是。” 贾环看了他一眼,又道:“至于贾芹……打发他和他母亲,去祭田庄子上去守祭田吧,族里分的房子收回。” 贾琏闻言,轻轻吸了口凉气,却不敢再想做什么好人,以免引火烧身。 因为,贾芹便是从他夫妻二人手中求得的差事…… …… 留下了四个亲兵在水月庵外护卫,贾环等人便回到了铁槛寺。 此刻,族人们都已经用过了晚膳,在偏厅中休息。 见贾环进来后,阖族族人,二三十号人,除却贾政外,无论老幼,纷纷起身相迎。 贾政忙劝几个年长的坐下,贾环也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说话。 待他们都坐下后,贾环才道:“三房里的老四贾芹,从府上讨了个总管家庙的差事,每月百十两银子的流水经手,他也能落下不少。 本来嘛,都是自家人,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不想,他更变本加厉,竟在家庙这供奉族中老人的地方,聚众赌博,胡作非为。 按照族规,本该划去族谱之名,驱逐出府。 只是我念在他自幼丧父少教,唯有一寡母带着过活不易的份上,宽恕他这一次,打发他和他母亲,去祭田上看守庄子,也算是给族中老人赎罪。 诸位叔伯长辈,以为如何?” 偏厅内安静了一会儿后,一头发花白的老者站起来,正色道:“族长赏罚分明,又不失仁义,我等自然没有异议。族长承袭世爵以来,咱们贾家,一日盛似一日,贾族弟子在外行走,只因所姓一个贾字,则无论对方是什么人物,皆不敢****之。此全乃族长之功也,吾等虽然年长,亦心折服之。族长大可放心行使家法族规,若有敢不服者,吾等老人必然不依!可逐他出族!” 贾环认识这位说话的老者,是六房里的长辈,排行老二,名唤贾敦。 和贾敬、贾赦是一个辈分,差不多的年纪。 为人……很现实,最好黄白之物,且极为吝啬。 家中人口简单,老妻早丧,唯有一独子相伴,名唤贾珖。 贾珖业已成年娶妻,只是一直都没有一个正经营生。为人太过木讷老实,常被其父训骂。 贾环见贾敦出头,心里差不多就明白他的心思了。 不过他倒也不反感,虽然他不大喜欢这个爱才若命的老头儿,对他那个木讷老实的儿子却并不讨厌。 因此,他微笑道:“二伯谬赞了,不过都是我应当做的。对了,二伯,我记得四哥近来还没什么事做,他为人忠厚老实,再不会出贾芹那等幺蛾子事。家庙总要有人来照看,不若由四哥来当个总管?” 贾敦老头儿闻言,腰板更弓了,胡子差点没笑飞,连连保证道:“族长尽放心就是,他若是敢浑来,老子……我打断他的腿。” 贾环笑着点点头,便不再说此事。 他目光扫向族内众人,待满屋宁寂后,贾环道:“贾芹今日之事,让我很意外,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贾家太大了,出几个不肖子弟,也算正常。 不过,今日我想借这个机会,以贾族族长的身份,跟大家说两句…… 你们在自己家里,关起门来爱怎样就怎样,我纵然是族长也管不着。 不愿做事,好吃懒做,日子就苦熬着。 我能做的,也就是保证你们饿不死…… 当然,愿意做事的,我也能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家里的家业很大,到处都缺人手,只要肯吃苦,肯用心学,芸哥儿和荇哥儿就是例子。 但是,不管你们好好做事与否,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在外面,绝不许胡作非为,行招嫖聚赌,有辱贾族族风之事。 更不许打着贾家的招牌,行不法事,插手诉讼,仗势欺人。 贾芹前车之鉴,今日树立。 如今祭田有人去打理了,但下面的田庄,尤其是那些偏远的田庄里,还有不少荒地没人耕种。 除此之外,家里的作坊火窑,也很缺苦力。 有的是位置打发人去做事。 但你们记住,这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了。 如今朝廷风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贾家,想要推翻我贾家,让咱们抄家流放的敌人更是数不胜数。 谁要是觉得今日我的话只是玩笑,那你们大可去继续高乐。 宁国以军法治家,我真不介意砍几个脑袋,祭一祭黑云旗,来正贾门门风。 都听清楚了没有?” 说罢,他的目光再次从众人眼前扫过,贾敕,贾效,贾敦,贾珩,贾珖,贾琛,贾琼,贾璘,贾菖,贾菱,贾芸,贾荇,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等等。 一双双或坦然、或畏惧、或心虚的眼神,在贾环的注视下,纷纷避开。 而后,由贾芸、贾荇两人朗声应道:“侄儿决计不敢行那有辱家族门风之事,请族长放心。” 他二人之后,其他人才纷纷跟着应道:“谨遵族长之命。” 见贾政的面色有些不好看的看着自己,贾环呵呵一笑,知道他这老子的心地软,见不得他欺负人,便道:“爹,你们再聊会儿,就早点歇着吧。钦天监阴阳吏算出,明日卯时是吉时,正好下葬。 大家要早起,完事后,就可回城了。” 贾政哼了声,道:“我知道了,你自去忙吧。” 贾环点点头,就与诸长辈告别,少不得又是一番起身相送。 贾环转身而去,走向寄放灵堂之处…… …… 神京,皇城,皇太后宫,寿萱春永殿。 一个身着大红蟒袍的老公公,老态龙钟,雪白的头发,和耷拉在眼角下的长眉,显示其活过岁月的漫长。 他看起来似乎站都站不稳了,可气息却又极为绵长。 皇太后高坐凤榻上,看着殿内的老公公,无奈道:“钟公公,原本不该扰了你的清净。你在宫里当了七十多年的差,太上皇都要给你几分颜面。可是…… 唉,你当初推荐给本宫的总管太监莫为广,被人给杀了。 太上皇正在闭关中,本宫竟也护不住他…… 如今,本宫手中无人可用,也信不过别人,只能向钟公公求助了。” 钟公公闻言,苍迈的声音道:“太后严重了,奴才即为宫人,只要还活着,自当要服侍主子。 莫为广学艺不精,丢了性命,没能保护好太后,乃是他的罪过。 却是不知,是何人杀了奴才的这个孽徒……” 皇太后闻言,叹息一声,道:“是宁国公府的贾环。” “嗯?” 钟公公闻言,轻疑一声,抬起头,长眉下一双老眼,渐渐明亮起来,看向太后道:“何人?” 皇太后面色微变,心里觉得这位钟公公可能真的太老了,已经老眼昏花,耳朵都背了。 连话都听不清…… 因此不喜,以为找错了人,便对一旁的刘昭容道:“本宫实在乏了,你去好生与钟老公公说清楚。看看他,可还有其他弟子推荐。若有,就安排来当差,若没有,就送他回内坊养老吧。” 说罢,在几个嬷嬷的陪护下,皇太后转身进了内殿。 她近来的心情,着实不好…… 刘昭容恭送皇太后离去后,直起身,刚一转过头,就见钟老公公原本浑浊的一双老眼,此刻竟若两轮太阳一般明亮,唬人之极。 她骇然之后,却又是大喜。 刘昭容不比寻常老妇,知道这是武功极为了得的表现,因此忙毕恭毕敬的迎上去,将贾环与皇太后之间的恩怨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当然,少不了加入她的主观偏见…… 讲罢之后,又道:“钟老公公,您是不知道啊,那贾环小贼着实可恶。他分明已经答应了太后,要低调埋葬他家死人,却到底还是闹的满城风雨。 一起子愚民愚妇,不知就里,都在议论太后的不是,真真是没了尊卑王法,惹得太后极为不高兴。 钟老公公,您看……” 那钟公公闻言,眼睛渐渐恢复了浑浊,并眯缝起来,佝偻的身躯却渐渐挺直,良久之后,他忽然道:“贾家,当真死人了吗?” 刘昭容闻言一怔,道:“这还有假?” 那钟公公闻言,不置可否,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道:“刘丫头,你去告诉太后,咱家先去帮她探个清楚,待回来后再做计较……” 刘昭容闻言面色一变,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钟公公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殿内。 …… 东宫,寝室。 皇太孙赢历披着一件杏黄色外裳,靠在床榻背靠上,面色依旧惨白。 但气息渐壮,不似之前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他眯着细眸,看了眼身旁的年轻太监,而后,目光又莫测的看向站在屏风前的青衣人,道:“青龙,你所言当真?” 青龙躬身道:“殿下,臣不敢虚言。此消息是臣从黑冰台绝密档中,翻阅出来的。虽然因还未得定论,没有形成最终奏疏上奏太上皇,但臣以为,此消息可信八成。” 赢历闻言,瞳孔微微一缩,却没有先与青龙交谈此事,而是看向一旁的太监,道:“高玉,柴统领他们还没有消息么?” 高玉闻言,躬身道:“主子,目前还没有。除了咱们的人外,黑冰台,中车府的人也都在搜寻。目前来看,他们也都还未得到消息。 不过……” “不过什么?” 赢历眼睛淡然的看着高玉,问道。 高玉道:“不过,奴婢以为,目前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以柴统领的武道修为,再加上他的经验,天底下能杀他的人,着实屈指可数。” 赢历沉默了会儿,方道:“继续搜寻,尤其铁网山附近的密林中,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是,奴婢遵命。” 高玉躬身应道。 吩咐完这起子事后,赢历才又转头看向青龙,此刻,青龙方才邀功的热心,已经渐冷了…… 赢历嘴角微微弯起,随即又恢复正常,他道:“青龙,这个消息很好。只是,她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又有何用?” 青龙闻言,一颗渐渐冰凉的心顿时又热了起来,忙道:“殿下,臣怀疑,那人是假死!” “嗯?” 赢历目光登时一亮,道:“此言何解?” 青龙道:“殿下,您不觉得,此事实在太巧了些吗?” 赢历有些失望的皱眉道:“巧?贾环再能为,他也安排不了白杰和赢朗去射杀他家人。” 青龙忙道:“臣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贾家,或许并未死人!” 赢历闻言,又皱了皱眉,这次倒不是他失望,而是他头有些眩晕。 他重创未愈,纵然修炼奇功,但也不能立时就好。 经不起过多的思考和算计。 赢历闭目揉着太阳**,道:“青龙,去调查清楚。若是真如此,那……你有大功!去吧……” “遵命!” 青龙激动一应,然后看了眼赢历身旁一直躬身侍立的高玉,弯了弯嘴角,而后悄声退出。 …… 每夜入夜之后,荣宁二府前后两条街道口的“收费站”处,便会点燃防风灯。 “收费站”中,有亲兵值夜。 当然,这只是明哨。 但即使如此,这些宁国亲兵,还是会尽心尽力的执勤。 夜色渐深,“收费站”里的两个鞑兵渐渐都没了话说。 一前一后的盯着前方,尽管远处只有一片黑暗,他们却依旧一丝不苟。 这也是从前明起,贵人们喜欢用鞑子做奴隶的原因。 因为他们就如同牧犬一般,只要认了主,就会忠诚。 这是一个无风的夜,然而忽地,两个鞑兵却都感到了一丝阴森的冷风袭来,二人回头对视一眼,均有些不解,刚提起精神来,就同时感到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昏倒在地。 两亲兵倒地后,“收费站”里却忽然多了一道老态龙钟的身影。 他身着一身大红太监蟒袍,在风灯灯光照耀下,映衬的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一片红芒中…… 正是太后宫中的那位钟公公。 他出现在水泥亭子中,打昏了两位守夜亲兵后,却并没有收手,老眼瞥了眼街道两旁的两座屋檐暗处,微微摇头,双手屈指,轻轻一弹,两枚金灿灿的金瓜子便飞了出去。 两道闷哼声隐隐传来,便再没了声音…… 钟公公却并没有什么得意之处,他从那个最艰难的岁月活到今天,见识过太多太多大风大浪。 今日之事,着实算不得什么。 当然,他也只是伤人,并未杀人。 今夜前来,他也只是想要探察一下贾家虚实…… 解决完明暗哨后,钟公公负手而立,看着宁国府的后墙,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怅然起来。 “荣国,宁国……唉!” 一声长叹后,钟公公身形一晃,似乎连站着都吃力的苍老的身躯,就到了水泥亭外。 再一步,他就能进入宁国府了。 然而,就在将要迈出这一步时,他的身子陡然僵住。 钟公公老眼中闪过一抹不敢置信,他竟然被一股霸道之极的气息给锁定了。 然而,他之前竟连一丝感觉都无。 这怎么可能呢? 他已经是武宗巅峰的人了…… 钟公公缓缓的转过身,看向面前不远处所站的那名雄武大汉,瞳孔渐渐收缩成针。 …… 城郊,铁槛寺,内堂。 贾芸之母,贾荇之母,贾菌之母还有贾芬之母,四人再次帮秦可卿收拾殓妆。 盘好头发,戴好收拾,衣服在前日人没了后,就已经被人更换了。 看着面色苍白,但颜色极其娇美的秦可卿静静的躺在棺栋里,没有一丝呼吸,没有一丝热气,四人均忍不住叹息一声:红颜薄命啊。 一旁处,宝珠作为“孝子”,依旧哭着。 贾环走了进来,他虽与这四位妇人的辈分相当,原不该随意相见,但因他年纪小,又是族长,对他们几家多有帮助,因此,这四位妇人并没有惊慌。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不便。 在贾环与她们招呼一番,又询问了几句后,她们便纷纷告辞离去,回到各自预备的房间休息去了。 待她们走了后,房间内又进来三人。 董明月,和她手下的赤雀、白鹄。 贾环先与董明月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犹自哭泣不止的宝珠,好奇道:“你怎么还哭?” 宝珠闻言,委屈的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贾环,呜呜哭泣道:“三爷,奴婢好害怕……”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那你就……继续哭吧。” 说罢,他看向董明月,道:“事情都办妥了?” 董明月点点头,道:“卿眉意从北城寻来了一具年纪二十六七岁的妇人,得了不治之症而亡,给她家留下了点银子,就取了来。在胸口处弄了箭伤……环郎,现在就要替换吗?” 贾环道:“可以,你们去将尸身取来,放置进棺木,盖上即可。明日一早,钉好封闭后,就可下葬。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应该不过是我多虑了……” 董明月摇头道:“环郎预备的颇为周全,是有道理的……” 贾环闻言笑道:“对了明月,你跟你爹说,让他替你巡夜一晚,他怎么说?” 董明月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还能怎么说?不过是长吁短叹一番,说要找你算账!” 贾环哈哈一笑,道:“我才不怕呢,除非他不想要外孙了,不然,他能耐我何?” “呸!” 董明月听闻此言,俏脸一红,轻轻啐了口,嗔怪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乱说话?” 说完,还用眼睛向一边比划了下。 贾环见之好奇,跟着看了过去,却见宝珠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着他。 贾环好笑,董明月则带着赤雀、白鹄两人出去了。 待她们出去后,贾环见宝珠似乎脑子清醒了过来,不再“仇恨”他,便走到了棺栋前。 看着面若白玉,美眸紧闭的秦可卿,贾环嘴角弯起,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紫玉葫芦,打开后,从中倒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 然后,在宝珠屏住呼吸的注视下,一手捏开秦可卿的嘴巴,将丹药放入了她的口中。 “去,给我拿盏茶水来。” 贾环头都没回,吩咐道。 宝珠连连应道,然后步伐有些踉跄的跑到供桌前,端了一盏茶,递给了贾环。 便又瞪大红肿的眼睛,看着贾环。 贾环接过茶盏后,却没有喂给秦可卿。 而是饮了一口,含在口中,然后,俯下身,在宝珠陡然圆睁的眼睛注视下,将茶水度入到秦可卿的口中。 像这般连续度了三口后,贾环没有起身,而是注视着秦可卿的眼睛。 宝珠再次屏住呼吸,顾不得方才羞红的滚热的脸,死死的看着秦可卿的眼睛。 “呀!” 忽然,她沙哑的声音惊呼了声,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因为她看到,秦可卿的睫毛动了动…… 不过,因为担心惊住了秦可卿,她又忙捂住嘴,心里却乐开了花! 而秦可卿显然没有被她吓到,缓缓的,缓缓的,她的睫毛越颤越剧烈。 直到最后,一双妙目,轻轻的睁开。 茫然的眼神,在与贾环的目光对视中,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幽情。 “叔叔啊……” …… PS:这段剧情总算是化开了…… 另外说一下啊,有几个读者说,最近怎么变贵了,以前还行。 那是因为字数增多了许多,第二章一般都有六千多字,是两章多的量。 但这些内容里的干货,真要分开了写,我可以写出三、四章来。 细心的读者应该会发现,我很少进行环境描写,介绍地点,只简单一句“皇太后宫”,或者“荣国府荣庆堂”,再比如今天的“铁槛寺”和“水月庵”。 这些地点,其实随便描写一段,都是大几百字。 再描写一下天气和众人的衣着,两千字一章的话,再稍微添加点干货,差不多就可以了。 这种写法我也会,只是怕被骂成水成太平洋…… 我也可以一天只更两章四千字,又不是没那样更过,只不过当初被可恶的点点和良辰给揭穿了…… (。) 正文 八百一十章 嘲笑 弦月如钩。 宵禁之后的神京城,如同一座洪荒巨兽,陷入了沉睡。 除了金吾卫巡查警戒外,长安一百单八坊的所有街市,几乎都没了人迹踪影。 夜无澜,未央。 而宁国府的后墙街道处,竟比神京城其他地方,更静。 在其他处,因夏日炎炎,尚有鸟叫蝉鸣偶尔一啼。 但宁国府后街处,虽道路边亦有参天大树,然而莫说鸟叫,却是连蝉鸣声都无一分。 整条后街,静的惊人。 只因街道中站的那一老一壮,此二人之故。 钟公公已经忘记,多少年前曾有过这般心惊的感觉。 那太遥远。 但是此刻,一滴滴惊悸而出的冷汗,从他雪白的眉尖滴落,摔在地面上,溅起几粒尘埃。 “咱家乃宁国故旧,阔别甲子余年,今日重游故地,却不愿惊扰宁国后人。 因而出此之策,却让阁下见笑了…… 阁下武道高深,功参造化。 不知,可是宁国之后?” 虽然隐世多年,但宫人说话的技巧,却几乎是印刻在他们骨髓深处的。 如何让人听起来放心,如何与人拉近关系,如何让自身处于有利不败之地…… 钟公公娴熟之极。 在他看来,对面这位雄壮大汉,能以这个年纪,将武功练到这个地步。 除了天赋异禀之外,定然还有一个重要缘由。 那就是心无旁骛,不理世事。 唯有如此,才能钻心于武学之道,达到这个境界。 许多从武根骨惊才艳艳之辈,只因心中杂念太多,便堵死了进阶之路。 比如太上皇,何等天资,却难破武宗天障。 而若对方当真是一个一心习武的武夫,那么他的这番话,便足以解除困局矣。 可惜,他到底失算了。 看着钟公公苍老之极的面容上,善意慈和的微笑,董千海哂然一笑。 他根本没有接话,只是简单的挥出了一拳。 钟老公公面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一双老眼中,瞳孔猛然收缩成针。 在他眼线世界中,这却并不只是简单的一拳,而是一方天地,从四面八方,朝他挤压而来。 退无可退。 这老公公倒也果决,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原本虚握着一双干枯如鸡爪的手,猛然撑开,竟在一瞬间,变得饱满白皙,并发出淡淡莹润的玉泽。 而后双幻化成影,迎向了董千海的一拳。 董千海见状,眉尖轻挑,眼中闪过一抹凝重和欣赏,但却并没有顿住拳头,如若无物般,继续缓慢的轰击向前。 “噗!” 董千海的一拳,与钟公公的一双玉手相撞,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只是轻轻的一声,犹如木棍敲打在皮革上一般。 然而,钟公公的面色却发生了剧变,原本老迈苍白的面色,陡然变得血红,甚至一张脸,都发生了变形。 一双老眼爆睁,险些突出眼眶,眼中满满是惊恐欲绝的神色。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而后化开…… 忽地,怔怔立于原地的钟公公身上,全身关节各处,响起了一阵“哔哔啵啵”声。 最后,在其腹部之处,又响起一道闷响。 一抹刺目之极的殷红,缓缓从他口中流出。 他已经极高的揣测对方的修为,却不想,仍旧估低了。 看到这一幕,董千海并无什么自得之处,只淡淡一笑,道:“能将碎玉手练到这个地步的,你乃我生平仅见。 只可惜,碎玉手乃至刚至阳之武功,与你不符……” “你……为何要出此辣手,坏我武道根基?” 钟公公不解且怨毒的看着董千海。 说实在的,他方才之言,并非全是荒谬。 他此次来贾家,本就只是存着探察一番的心思。 秦可卿之死,连皇太后都屡屡存疑,更何况是他这个阅尽人间阴谋诡波的老人。 但是,也只是来探一探罢了。 活了一辈子,也守了一辈子的规矩。 钟公公非常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他不是赢朗那等毛头小子,只为一时快意,就敢胡作非为。 因此,即使是对付明暗哨,他也只是打昏而已,连伤都未伤。 却不想,对方之人,一出手便是如此狠辣。 废尽他的武功不说,又坏了他的气海根基。 虽然没有直接要他的性命,但他能活过百岁,所凭者,本就是这一身功参造化的武道。 没了武功,也就没了性命。 不过是几日的光阴罢了…… 因此,他才有此问。 他相信,以董千海的身手,一定能看出,方才他对宁国亲兵的出手,并无杀意。 董千海目光淡淡的看着钟公公,道:“某曾相信于人,最终却险些因之而家破人亡。 为此身陷囹圄六载,虽然武道大进,某却发誓,今生再不信生人之言。 但有一丝危险,便一定要先行铲除。 你夜半而入,出手伤人,又不走正门。 呵呵,某实在无理由相信你心存善意。 受爱女所托,看护宁国一夜,若有所失,某实难再见女儿。 所以,这位公公,某只能借你武功一用。” 钟公公闻言,惨然一笑,摇头不语。 事已至此,多说何益? 董千海却又转头看向街道尽头,面对空无一人的路口处,沉声道:“压去地牢,好生看管,明日贾家小子归来后,由他去问吧。” 路口处,一道身影渐显。 却是一中年道人,背负一柄古拙宝剑,缓缓而来。 正是武当剑阁阁主,被贾环坑了十年护家身契的道成真人。 普通人感知不到后街的动静,可身为武宗强人的他,又如何感受不到此处惊天的气机。 他面色凝重的赶来,却庆幸,胜利的是贾家这边。 否则,今日怕是连他的性命都难存。 那道冲天气息,着实太多可怖。 对董千海伸手打了个道稽,并不敢多言什么,道成真人抓起钟公公,消失在了宁国后街。 …… 神京城郊三十里外,铁槛寺。 从灵堂内堂,有一处小门,通往后院。 再从后院柴门而出,坐落着五六座单独的农家小院。 虽不奢华,却也干净整齐。 在最里头的一座小院茅堂中,与其他各处皆不同。 其他各处茅堂,因家中丧事之故,皆挂白帐。 唯有此处一间,竟是满堂红。 当堂正中间,一个大大囍字,格外醒目。 茅堂内只有二人,相对而坐,坐于囍下。 一霜鬓少年,一孝衣佳人。 不是贾环和秦可卿,又是何人? 贾环看着秦可卿一双妙目中满满的惊喜之色,却有些歉意道:“可卿,因你身份之故,恐怕咱俩还得再熬个几十年,把外面那起子乌龟王八蛋都熬死了,才能正常露面。 不能给你一个正常人生,我心中甚为愧疚。 只能以此刻你新生之日,略做补偿。 实在是抱……呃!” 贾环话未说完,口就被一只纤纤素手挡住,秦可卿眸光若水的看着贾环,有嗔意,还有无限的眷恋情丝,她柔声道:“叔叔啊,媳妇能有今日再世为人之时,全靠叔叔筹谋划策,良苦用心。 若非叔叔能为,媳妇此生都要困在那个牢笼里,整日素面青衣,枯槁度日。 如今这般,媳妇心中,只有欢喜之情呢。 只有一事,媳妇想跟叔叔说明。” 贾环闻言一怔,看着面若桃花的秦可卿,心里有些担忧道:“可卿,我也有一事要跟你提前说明了。” 秦可卿亦是一怔,眼睛明媚的看着贾环,道:“叔叔先说哩。” 贾环正色道:“可卿,有一事你一定要相信我。” 秦可卿见贾环如此郑重,俏颜也正了正,一张绝美的容颜肃穆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姿。 她道:“叔叔,媳妇自此而后,与叔叔性命相依,何谈信与不信?” 贾环闻言,大为感动,伸手将秦可卿揽过身来,放于腿上,秦可卿“呀”的惊呼了声,待坐稳之后,却颜若春花,情意绵绵的看着贾环。 四目相视间,似能看到心底之情。 贾环欢喜道:“可卿,你真是我的好侄儿媳妇……” 说罢,竟在秦可卿吹弹可破的俏脸上,狠狠的亲了口。 “叭”的一声,细腻的触感,让贾环心里一荡,揽在腰间的手,不自主的往上移了移,又移了移…… “呀!叔叔啊……” 秦可卿听闻此禁忌之言,只觉心里“砰砰”直跳,又被这般“偷袭”,一张脸都快烧了起来,人哪里还能坐稳,整个人瘫软在贾环怀里,却又反手紧紧抱住了贾环的虎背。 然而,这等旖旎时刻,贾环的脸色却忽然变了变,倒吸了口冷气,笔挺的腰背竟躬了躬,生生的挤开了秦可卿的手臂。 暧昧旖旎气氛顿时消减了大半…… 秦可卿靠在贾环怀里,仰起俏脸,目光迷茫的看向贾环,轻声道:“叔叔,怎么了?” “嘶!” 贾环又倒吸一口冷气,腔调有些奇怪的“嗯哼”了声,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 秦可卿感受到臀下被顶了顶,一张俏脸霎时火红,只是,没等她羞涩,忽然,那火棍又下去了,下去了…… 她的眼神愈发迷茫的看向贾环,好奇怪…… 贾环几乎没脸见人了,他瓮声道:“前天夜里,那里受伤了……” “啊?” 秦可卿闻言一惊,忙起身,又屈膝蹲下,平视着贾环那处,道:“叔叔,你没事吧?” 这个姿势,真的很诱人。 尤其是,以贾环的视线,可以看到那近乎完美的曲线。 只是,他却更加痛苦。 贾环闷哼一声,伸手将秦可卿拉起,沮丧道:“没大事,你不要担心,就是皮破了,短时间内,它不能太激动……” 秦可卿闻言,傻傻的站在那里,面色古怪之极。 忽地,她“噗嗤”一声笑出,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笑颜如花,花枝乱颤…… 看着她如水的眼睛中,满是盈盈笑意,贾环见之大恼,伸手再次将她拉过,却未让她坐于腿上,而是翻身放在腿上,然后在那翘翘的臀尖上,不轻不重的拍了几巴掌。 秦可卿先是惊呼一声,然后却没了动静,待贾环不再打她屁股,反而将手覆盖其上时,秦可卿回头,发丝垂于面上,一双妙目似可滴出水来,媚眼如丝的看着贾环,咬着红唇,唤了声:“叔叔啊,轻些嘛……” “嘶!” 被那一声销.魂之音唤的,贾环又痛苦的抽了口气,眼神幽怨的看向秦可卿。 原本媚眼如丝的秦可卿见之,登时又忍不住,伏在贾环腿上,“哧哧”的笑了起来。 看着那张俏脸,那张红唇距离那处如此之近,贾环顿时投降道:“可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行行好,放我一马吧,真的好疼耶……” 秦可卿闻言,一边大笑不止,一边缓缓站起,却又一手反过身后,轻轻的揉着挨打之处,幽怨的嗔了贾环一眼。 却更风情万种。 这小妖精绝逼是故意的,贾环发狠道:“龙困浅滩破了皮,虎落平阳被妞骑! 可卿,你等着!待半年后,龙出大海之时,虎啸森林之刻,便是你求饶之日!” …… (。) 正文 八百一十一章 舒心 “叔叔……” 秦可卿又坐回了她的位置,看着贾环唤了声。 她面色桃红,水意弥漫的妙目中,满是柔情。 贾环微笑道:“说。” “叔叔啊,媳妇,能不能……不叫你叔叔了?” 秦可卿咬了咬红唇,请示道。 贾环闻言,顿时连连摇头,正色道:“诶,不行不行,事关辈分,半分马虎不得!” 这一本正经的无耻模样,让秦可卿看的瞠目结舌。 贾环有些不自在的干咳了声,道:“这样,日后你在园子中的太真观生活时,有人在,就叫我三爷。 不过有的时候,还得叫我叔叔……” 见贾环****的在那里挤眉弄眼,秦可卿俏脸又浮满红霞,她不敢啐贾环,只是羞恼的嗔怪了一眼。 贾环却不敢再看,忙眼观鼻鼻观口的坐正,连声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秦可卿见之,抿嘴一笑。 她对自己能让贾环如此,心里感到喜悦。 不过随即,她面色又有些犹疑起来,似乎在迟疑,该不该说些什么…… 贾环感到了她的疑虑,看向她,笑道:“可卿,今日是你新生之日,不管从前有什么事,自今日起,和你再不相干。你若有什么前事心结未了,大可说出来就是。” 秦可卿闻言,面色感动的看着贾环,道:“叔叔,媳妇有话说。” 贾环正色道:“你说。” 秦可卿咬了咬嘴唇,道:“媳妇想说的是,和蓉哥儿的亲事……” 贾环眼睛微微眯了下,道:“放心大胆的说,没事。” 秦可卿道:“叔叔,媳妇十六与蓉哥儿成亲,待他过世时,四载光阴,却无所出,叔叔可知为何?” 贾环摇摇头,道:“不知。” 他明白,秦可卿当着他的面,说这些问题心里压力有多大。 他不想再插科打诨,让她更加为难尴尬,不能吐露心声…… 他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一个安静的听众。 秦可卿见素来主导话题的贾环,此刻却愿意听她倾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来:“叔叔,我本养生堂孤女,被父亲收养。 长到二八年华,不想竟被宁国府相中,上门说媒提亲。 秦家门第普通,远不及公门气象。 而我又是养生堂里抱来的弃婴,身份更加卑微。 因此进了门后,我便一心服侍相公,孝顺舅姑。 只是却不知为何,在洞房花烛夜,蓉哥儿他……他却没有沾染我的身子……” “嗯?” 贾环闻言,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秦可卿。 秦可卿面色似喜似悲,但终究化为一抹喜色和庆幸,她道:“那时我并不解,他为何要如此待我。 若说他轻贱我的出身,以为我不配服侍他这贵门公子。 可是……他待我又甚是尊敬,客气…… 而且,公公婆婆,也待我极好,尤其是公公…… 屋里的摆设用度,竟不比戏文里的公主差。 我感激不尽,敬他若父。 只是却不想,那一年年节夜里,他喝醉了酒,竟直闯入我闺房中,说了许多胡言乱语之话。 说什么……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只当他喝酒了,但,最让我心寒的是…… 蓉哥儿前头分明回来了,可是开门看到这一幕后,不顾我的求救,被公公厉骂了两句后,竟又转身离开了…… 叔叔啊,你可知,那一刻我心中是何等的惊恐,冰寒。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丈夫?” 说着,秦可卿眼中滴落两行清泪。 然而贾环闻言,心中同情怜惜之余,却有了一种豁然开朗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著世界中,直到秦可卿香消玉殒时,她和贾蓉也无一儿半女。 这倒也罢了,毕竟,王熙凤和贾琏也是很久之后才有。 可是,秦可卿这等风华绝代的绝世美人,给贾蓉当了媳妇,他该万千宠爱才是。 然而,当她快要病逝时,贾蓉的表现,却显得极为平淡,甚至淡漠,远不及他父亲贾珍的表现…… 要知道,贾琏死了尤二姐时,都整整哭了七天,为她守了七天的灵。 若说贾蓉是个基佬,对美人反感,却又说不通。 因为后面他还调.戏过尤氏姐妹。 如今看来,他竟是被贾珍下了死命令,只能看不能吃…… 怪道最后生怨。 再美的美人,只是个摆设,也亲近不起来。 而在原著世界中,想来也是因为秦可卿所诉之事过后,她方对贾蓉彻底寒心,才会转投对她哄骗宠爱的贾珍身边。 不过,这一世,贾珍却没了机会。 “叔叔,你可知,那夜之后第二日,传来了他们二人的死讯时,媳妇心中,竟无半分悲痛。 因为那蓉哥儿枉为男子,那贾珍……更是虚伪可憎,禽兽不如。” 秦可卿细咬着贝齿,恨声道。 “咳咳……” 这时,贾环却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真按礼法论起来,他比贾珍,好的也有限的紧。 “叔叔,你不同哩。” 秦可卿轻轻的白了贾环一眼,嗔道。 贾环仰头望苍穹……茅屋顶,他认真想了想后,还是摇了摇头…… “叔叔啊!” 秦可卿没好气的嗔了声,道:“蓉哥儿与荣国府,已为第五代相隔,血脉早已远矣,哪里就会相同嘛。” 见贾环连连点头,她才放过,抿嘴一笑后,又正色道:“媳妇想与叔叔说的事,便是这点呢。 非媳妇不知廉耻,勾引叔叔。 媳妇亦读过《女戒》,知道女贞为何物。 只是,实是媳妇不仅与蓉哥儿无夫妻之实,那夜他转身离去之时,便是连那夫妻恩义也断绝了。 媳妇心中,与他再无关隘。 媳妇虽然出身轻贱,却绝不愿委身于那等无胆男人。 纵然是妇人,也比他强些。 而后,媳妇才在府中,常闻叔叔在外威名轶事,不惧权贵皇亲。 在家又善待姊妹,孝敬老太太。 实乃世间第一等的好男儿…… 媳妇方才动了凡心,做出这等无颜之事来。 还望叔叔莫要轻贱我……” 看着一双动人心弦的幽幽妙目哀求的看着自己,贾环深吸了口气,看着秦可卿,道:“可卿,过来。” 秦可卿闻言,站起身来,一步步,挪移到贾环跟前,怯怯道:“叔叔,你要作……哎!” 秦可卿话没说完,人就落入了贾环的怀中,口中刚轻呼一声,就被一张大口,霸道的堵住了! …… 贾环从草堂出来时,业已子时末刻。 回头看了眼茅堂窗几前倒映的人影,他微微一笑…… 又看了眼附近几处,暗藏青隼守卫的地方后,他大步离去。 回到灵堂内堂,见除了宝珠仍旧在那里唱戏一般的哭泣外,只有董明月负手而立,站于窗前,观窗外残月。 而她手下的赤雀、白鹄二人,却不见了踪影。 贾环忽然有些心虚,心中生出许多愧疚来。 他走到董明月身边,诚声道:“月啊,你心里若是不舒服,就骂我几句,踹我几脚吧。你别憋在心里啊……” 董明月转过头,看着贾环一张欠打的脸,却忽然抽了抽嘴角,眼中露出一股笑意来。 贾环见状愈发心惊,颤声道:“月啊,你没气坏吧?” 董明月回头看了眼瞠目结舌的宝珠,俏脸微红,转头羞恼的看向贾环,道:“环郎,你胡说什么?我又岂是妒妇?” 贾环也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前世琼瑶余毒复发了,竟脱口而出道:“难道你不在乎我了?” 董明月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秀手握拳,一拳打在贾环肩头,成全了他…… 只是,在打到他时,到底收回了九分力,只是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贾环晃了晃身子后,脑子恢复正常,冲董明月嘿嘿一笑。 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但因宝珠在看戏,所以转身出去了。 贾环无辜的眨了眨眼,也看了女单身汪宝珠一眼,跟了出去…… …… 两人出了铁槛寺后,顺着一条田间小路,慢慢而行。 一边的小树林中,不时有夜鸟啼叫声响起,而道路一边,不时又有蛙鸣声起伏。 如墨夜幕中,月如钩。 星辰璀璨,点缀其上。 如画一般。 夜色中,两人并肩而行,胳膊不时碰在一起,又分开。 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很有默契。 直到,贾环忍不住,轻轻牵起了董明月的手。 董明月方顿住脚步,转过身,面对向贾环,一双美丽的杏眼,亦如星辰般璀璨,亮晶晶的看着贾环。 贾环紧紧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口,轻声道:“明月,谢谢你的宽容。” 董明月抿嘴一笑,道:“环郎,是你宽容了我,宽容了我们呢。” 贾环闻言一怔,道:“怎么说?” 董明月轻轻一叹,道:“环郎,这世间的礼教,从来都是约束女子的。 这世间的女儿家,生来就该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也只能做这些。 连江湖儿女结亲之后都是如此,更何况世家豪门? 就连高高在上的太后、皇后,亦是如此。 该守的礼法,半点逾越不得。 稍有差池,便是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但是,环郎却包容了我们。 我喜欢武功,喜欢江湖。 环郎便将青隼交由我打理,让我继续做我喜欢的事。 小吉祥顽皮淘气,只爱贪顽。 换个人家,早不知受过多少家法。 但在家里,她却活的最快乐自在。 还有白荷,与我的身份差不多。 我是江湖匪类之女,她是北城贱籍之女。 虽然颜色生的好,可若是在其他人家,也不过是玩物罢了。 没有哪家豪门世家,会纳一个北城贱籍之女为妾。 可是环郎不仅宠她为妾,还将管家大权交与她。 甚至,还纵然她做她喜欢做的匠事。 对了,还有幼娘,呵呵…… 她亦是不读《女戒》,不做女红的我辈同道中人。 她在其他府上,就更难被接受了。 没有哪家,会允许家里有位整日里耍弄人骨头的姨娘…… 我们这类女子,原本是最不容于这世道的。 我们本不该有欢笑。 是环郎你,包容了我们,庇佑了我们,宠爱着我们,更尊重着我们。 你不曾有半点轻贱我们。 环郎,你以为父亲那种盖世豪杰,为何会答应给家里守门一夜? 不只是因为我这个女儿,还因为环郎你啊。 这世间,有太多威风霸道的权贵,可是,却绝无一人,像环郎你这般,能够容得下我们。 所以,家里这些奇奇怪怪的女人们,才会相安无事,不愿给你添恼。” 贾环闻言,怔怔的站在那里,有些出神,眼角也有些闪光…… 他看着星光夜色下,面带盈盈笑意的董明月,深吸了口气,而后又长长呼出。 贾环正色道:“明月,你的意思是,我要是再纳百八十个美妾,你们也不生气,会和睦相处?” 贾环激动的语调都有些变了…… “你敢!” 然而,原本情意绵绵的董明月,听闻此言后画风却是一变,脸色瞬时恢复了素日的清冷,怒声道。 而贾环这孙子立刻怂了,忙点头哈腰赔笑道:“不敢不敢,我不过是白话而已。” “噗嗤!” 董明月脸上的霜色瞬间开化,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什么时候都不忘玩笑……环郎,你要收人进门也可以,但你得保证,她没有坏心,不会在内宅里生事。 可是,家里能保证今天的相安无事,已经很不容易了,因为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不闲下来,就没功夫去胡思乱想。 可一旦有一个捣乱的进来,那……受苦的可不是我们哦。” 贾环闻言,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轻易绝不能随便再让人进门……” 听出他话里留的后门,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 正如她自己所言,贾环对她们的包庇,远胜于这点小事。 他能这般在乎她的意见,就已经让她很感动了。 抿嘴笑了笑,董明月忽然又道:“环郎,一直没有机会问你,那蛇娘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闻言面色一僵,眼睛轻轻闭起,低沉的声音道:“明月,你为何……要提起这段让我身心受创的往事?” “噗!” 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笑道:“就爱乱说,不知道你多高兴呢……” 贾环闻言差点炸了,跳脚道:“我高兴?天地良心啊! 我被那玩儿蛇的小娘皮定住在炕上,被她玩儿了整整三个时辰的蛇,玩的我的蛇都蜕皮了,人都虚脱昏迷过去了! 我还高兴? 明月,我是被人强.暴啦!” “哈哈哈……” 清澈的夜空下,一片极其愉悦的笑声,若银铃般,回荡在田野间。 看着贾环夸张的表情,董明月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这个时代,连彩衣娱亲的都极少,更何况彩衣娱老婆…… 就冲这份最舒心的快乐,董明月也爱煞了贾环! 看着董明月在月色下那张笑颜如花的俏脸,贾环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 来到这个红楼世界,贾环最为得意之事,不是挽救了将天倾的贾府。 也不是封侯拜将,尽享富贵荣华。 而是他用真心,换来了这数位佳人的真心依赖和爱慕。 使得他从不孤独。 …… 翌日,太阳未出之时。 抬棺人从灵堂,将棺栋抬出,用尺许长钉,钉住了棺口。 而后,在钦天监阴阳吏的指挥下,将棺栋下葬于贾家墓地中。 在秦可卿的墓地旁,便是贾蓉的坟地。 一个时辰后,烧完了纸钱和送灵纸轿、纸马,哭灵人大哭一场后,贾家族人便一起返回京城了。 将贾政、贾琏送到荣国府门前,贾环便回到了宁国府。 在白荷和乌仁哈沁的服侍下,他换洗了一身衣服,要去荣国府那边给老太太问一声安,然后,就要去理藩院,与准葛尔汗国大长公主,鄂兰巴雅尔谈判。 不过,在临出门前,贾环看到脸上有些闷闷不乐的乌仁哈沁,问道:“乌仁哈沁姐姐,今日怎地没和小吉祥一起去玩?” 乌仁哈沁心思极为简单,从不会掩饰内心的感情,不快乐的时候,面上便是不快乐的表情。 听闻贾环之言,她强笑了声,摇头道:“小吉祥,她现在在辛苦练武,不玩了……” 原来如此…… “三爷,不如让杨梅姐姐跟我去庄子上吧?那里新玩意儿很多。” 白荷柔声建议道。 贾环摇了摇头,看着巴巴看着他的乌仁哈沁,道:“乌仁哈沁姐姐对那些不感兴趣,她最多喜欢一阵,就不爱了。她喜欢草原,和牛羊……” 见乌仁哈沁连连点头,白荷无奈一笑,贾环则笑了声,牵起乌仁哈沁的手道:“今儿我去和准葛尔的人谈判,完事后,咱们就去城外牧场上散心。 那边的大宅子已经起的差不多了,给你准备的羊群也都备齐了。 到时候,乌仁哈沁姐姐又可以放马牧羊,还可以教白荷和小吉祥骑马。” 乌仁哈沁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对白荷道:“我可以不用马鞍就骑的很好哟!” 白荷闻言展颜一笑,道:“那到时候你教我们!” 贾环见这般和谐,得意的哈哈一笑,一人拥抱了下,又挨个亲吻了下,才在两人刹红了俏脸羞涩中,扬长而去。 …… PS:感谢书友们的支持,今天着实有些尴尬,因为有书友觉得一章更太多太贵了,建议少写点。 当时心里是受到暴击的,一个人哭笑不得了好久。 直到后来又有几个书友留言支持,这种尴尬才好了些。 但是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再解释一下,起点收费不是作者定的,是网站定的。 统一千字五分,初V便宜些,高V又便宜些,都是按每千字算钱。 平日里都是万字更,今天太尴尬,就少写两千字,更了八千多字,算八千字。 因为推荐和更新字数有关,更新的多点,推荐多点。 再有,后面还有好多剧情想写,就尽量多写些,要是一天四千字,估计得写到明年这个时候了。 我想起了小岳岳那句:好尴尬…… (。) 正文 八百一十二章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进了荣国府二门,穿过垂花门,顺着穿山游廊,便可直到贾母院中。 在游廊下还哨了哨画眉,然后在几个俏丫头讨好的请安声中,进了荣庆堂。 这就是贾环和贾宝玉的区别所在。 都知道他们二人对家里的女孩子们很好,但是贾府的丫鬟们敢跟贾宝玉玩笑,却绝没有敢跟贾环玩笑的。 贾宝玉对女孩子的喜爱是普爱,而贾环,只对那有数的几位才喜爱。 之前府里有颜色生的极好的丫鬟,却生性跳脱,敢狐媚子勾.引贾环,“偶遇”后装作体力不支,往贾环怀里摔。 贾环让她摔了个满嘴泥后,拉出去配了小子。 她并不知贾环的心声: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站街女的做作方式勾搭人,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最起码,也该做个绿茶婊、白莲花,假装要搭个豪车才够腔调…… 总之,自此之后,两府上下就再也没有哪个丫鬟想登贾环的高枝了。 贾环自然也乐得清静,不然总是拒绝女孩子也是有烦恼的…… 咳咳,看了眼周遭的花红柳绿,贾环闷骚的想着。 直到在门口处打起珠帘的翡翠看了他好几眼,他才往荣庆堂里走去…… 堂内诸人早就得了信儿,除了贾母、薛姨妈外,其她姊妹们都起身相迎。 虽说她们有的年纪要长于贾环,是做哥哥姐姐的,但贾环身上有族长的身份在,所以依礼,她们也要起身。 贾环劝过几次后,都不管用,因为有贾母在…… 主要是她觉得,贾环对姊妹们太过纵容了,并非好事,所以替他守着一个底线。 “老祖宗安,姨妈安。” 行大礼给贾母和薛姨妈请安后,贾环如愿的又被嗔怪了通。 不过,从两人笑的更灿烂的笑容看,她们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的。 起身后,贾环与姊妹们一一点头致意。 薛宝钗依旧面带微笑,端庄有礼。 林黛玉依旧眸若冬泉,灵动多情。 贾迎春依旧温柔可亲,笑容如水。 就连贾探春,也好似前夜之事并未发生过一般,与贾环点了点头,眸光清正,大方。 不过,从她与贾迎春之间间隔的距离,明显大于与旁边贾惜春的距离来看,她心中的芥蒂依旧。 而贾惜春,则依旧眯着弯如月牙的大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她的三哥…… 眼神快速的跟这几位姊妹打过招呼后,贾环又看向另一侧,笑道:“二嫂,你终于来跟老祖宗请安了?” 竟是王熙凤。 将近九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坐在一张铺了锦被和背靠的大梨花椅上,虽然看起来很疲惫,但还是满脸含笑的看着贾环。 听他这般说,顿时不依的高声道:“瞧三弟这话说的,我竟成了不知礼没有孝心的了?若不是老祖宗心疼我,三番五次警告我不许乱动弹,我早就每日都来给老祖宗彩衣娱亲了!既然三弟这般说,以后我还是常来吧!” 贾环一听,顿时投降道:“二嫂,我错了!你如今这个样子再来彩衣娱亲,你就不是在娱亲了,你这是在吓亲啊!” “哈哈哈!” 众人闻言一笑,王熙凤到底气虚,大笑了两声,连被一旁的平儿和公孙羽劝住。 史湘云则示威的挥了挥拳头。 贾环好笑道:“云儿,你跟在二嫂旁边干吗?” 史湘云没好气的瞪着他道:“我跟幼娘学习学习,怎样照顾有身孕的妇人,不行?” 贾环吃惊道:“你这么急?” “噗!” 王熙凤刚缓和下来的笑声,又一口喷出。 一手艰难的抚着大肚子,一手指着贾环,一双丹凤眼中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史湘云顾不得骂贾环,绯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忙又和平儿还有公孙羽安抚王熙凤。 贾环无辜的看着强忍着笑“怒视”他的贾母众人,道:“不****的事……老祖宗,二嫂今儿怎么来了?” 贾母嗔怪了贾环一眼后,朝门口堂下看去。 贾环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却见一身着灰色土布衣裳,头发花白,皮肤黝黑布满皱纹的老妪站在那里,都快退出门外了,满脸堆着谦卑笑容的躬身看着他。 在她身旁,陪站着一个婆子,正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此刻亦是堆起一脸小心的笑容看着他。 贾环心里顿时有些数了,他又看了眼那位满身灰尘的老妪,见她虽然年纪颇大,倒还健朗。 面上笑容虽然谦卑讨好,但却并不是那种自甘下贱的谄媚笑容。 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得出,她是一个明白人…… 不过,周瑞家的,此刻却紧张万分,很不安的看着贾环。 王夫人在府上失势已久,作为陪房的她,也越发本分的生活。 谁曾想,没过多久,王夫人竟和大太太一样,被送进了庵堂礼佛。 周瑞家的在府上也就愈发小心的生活了,好在府上还有一个依旧得势的王熙凤,不然,她的日子怕是更难安。 但即使有一个王熙凤在,周瑞家的也明白,还是远远无法和贾环抗衡。 而且,贾家两府上下谁都知道,贾环对王家人的不喜。 此刻,她却带了一个冒牌“王家人”来这里。 周瑞家的心里差点没快悔死…… “老祖宗,这位是……” 贾环笑着问道。 贾母看了看贾环的脸色,正要开口,一旁的王熙凤却抢先道:“三弟,正要跟你说呢。 她是我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叫刘姥姥。 因家里遭了难,大老远的求上门来寻我。 只因我来给老祖宗请安,所以周瑞家的就来寻我。 老祖宗问过后,便动了菩萨心肠,招她过来说话。 这还没说明白,三弟就来了……” 贾环笑道:“既然如此,她怎么站在那里,隔着大老远的……” 王熙凤素面朝天,但见贾环面上没有不愉快的样子,便笑的极为明媚,心中松了口气,不担心失了颜面。 她高声笑道:“哎哟哟!你倒是来问我? 谁让咱们贾家,出了个英雄了得,威名远扬的宁国侯呢? 姥姥虽然是乡野老妪,却也听过三弟的威名。 方才听外面说三弟来了,她便唬的拉也拉不住,恨不得退到门外去,唯恐惹恼了三弟。”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笑容里,却都有些自豪。 贾环无奈笑道:“这是什么话,既然是亲戚,我还能无礼不成?” 王熙凤兴许是找回了状态,大声笑道:“这可不好说,她一个庄稼人,哪里懂得那多规矩?万一冲撞了三弟你,别的倒也罢了,可你要是下狠心,罚她几两银子,可让她到哪里去寻?” “噗!” 贾母坐在高头软榻上,一口参茶没咽下,全喷了出来。 顾不得咳嗽,就搂住一旁也抽抽直乐的贾宝玉,大笑起来。 旁边薛姨妈和姊妹们,看着贾环一脸懵.逼的神色,也俱是大笑不止。 不过,王熙凤却在贾环有些深意的眼神中,微微红了俏脸…… 众人笑罢后,贾环道:“让刘姥姥近前说话吧。” 王熙凤闻言,简直有些甜蜜的看了贾环一眼,然后让平儿去引刘姥姥过来。 那刘姥姥被平儿引来后,颤颤巍巍的掸了掸衣服,然后跪倒在地,“梆梆梆”的磕起头来,道:“草民刘二蔓,给侯爷青天大老爷请安……” 一席话没说完,林黛玉就率先笑了起来,继而又是满堂大笑。 贾环都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对平儿道:“平儿姐姐,快扶姥姥起来。” 平儿轻轻笑着点点头应下后,就要搀扶刘姥姥。 刘姥姥身手却很矫捷,自己站了起来,见满堂人都在大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跟着嘿嘿乐了起来。 贾环见之好笑,却并不反感。 他道:“姥姥远来,可有甚要事?” 刘姥姥闻言,顿时不敢笑了,脸色变得有些悲伤起来。 贾环见之一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为的只是打点秋风而已。 在王熙凤面前涨红脸害羞是有的,没有这一出啊…… 王熙凤却在后面忙道:“姥姥有甚冤情,尽管给我家三弟说就是。他为人最好公义,也从不畏权贵……” “凤哥儿……” 贾环还未说话,上头的贾母却不悦的唤了声。 王熙凤面色一滞,知道老太太心疼孙子,不愿给他再惹事。 而且,刘姥姥算起来,还是王家的人。 贾环又素来对王家不喜…… 老太太怕家里再起波澜,就是方才也只是说,要多给点银子让刘姥姥家去…… 好在贾环没让她为难,回头冲贾母笑了笑,道:“不碍事。” 说罢,又转头对愈发拘谨的刘姥姥道:“姥姥有何难处先说不妨,若是能帮到一点的,尽力去做。” 刘姥姥闻言大喜,忙道:“大老爷……” “诶!” 贾环笑道:“姥姥唤我三公子就好,家父在堂,焉有老爷之称。” 此言一出,堂上贾家人面上都浮起了笑容。 不管什么时候,孝道都是最美好的事物。 按礼言,贾环既然过继到宁国,和荣国这边便只是亲戚关系了。 在宁国那边,当称老爷才是。 可他却一直都只让家里人唤他三爷。 只因他尊家父在堂,贾政为家主,不敢僭越。 虽然只是一个称呼,但是可见孝心之诚。 这也是贾政常自得之处。 刘姥姥慌忙拍了拍嘴,道:“都是我这村妇没有见识,说错了话……” 贾环笑了笑,一旁的王熙凤却忙道:“姥姥快说正事,我家三弟还有大事要忙,你再浪费功夫,他可就要走了。” 刘姥姥闻言,再不敢多礼,忙道:“大老爷……三公子,我一个老寡妇,膝下无子,只靠着女儿女婿过活,家里统共只有几亩地,一年到头收下收成,刚好够吃个半饱……” 贾环闻言,转头看向一旁姊妹处,对薛宝钗道:“一会儿让人取一百两银子,姥姥大老远来一遭也不容易。” 薛宝钗忙笑着应下了,上头的薛姨妈看到这一幕,心中大喜…… “不是不是,大老爷,我家里虽穷,也还能过的下去,我不是来打秋风的啊……” 刘姥姥闻言,一张老脸飞红,连连摆手道。她此次前来,为的可不是银财…… 贾环笑道:“无妨,姥姥说正事吧。” 刘姥姥闻言,心里感激不尽,也有些奇怪,那周瑞家的,分明说这贾家侯爷是个霸道绝顶的人,如今看来,很好说话啊…… 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刘姥姥道:“说起来,都是因为家里那十亩荒地的缘故。 只因这两年打理的勤,又从贵府的牧场上,买了好几车羊粪施肥,荒地竟成了良田,就惹来乡里里正的惦记。 他先是要我家女婿狗儿卖给他,狗儿不卖,他就想了个法儿,让我家多交田税,多服乡役。 狗儿气不过,就去和他理论,不知怎地,就动起了手。 狗儿被他们一伙子狠打了一顿后,还抓到了长安县牢里。 直到他签了卖地的地契后,才被放了出来,一两银子也没得,丢了地不说,还被打坏了身子,只能在炕上躺着。 汤药钱花了许多也不见好,大夫说,他是心火太盛,不出一口气,就要活活气死。 我实在没法儿了,才能厚着脸求到府上,求大老爷做主,给一个公道。” 说罢,刘姥姥泪流满面,跪下使劲磕起头来。 满堂人都唏嘘不已,同情流泪者也多。 贾环让平儿将刘姥姥搀扶起来,看了眼她额头上的红肿,想了想,道:“姥姥,你乡间那里正,在长安县衙门里,怕是有人吧?” 刘姥姥叹息道:“谁说不是呢?那里正与长安县通判是本家,都姓傅。在我等草民眼中,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哩!” 贾环笑道:“那姥姥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刘姥姥闻言一怔,犹豫了下,道:“要是能让那里正给狗儿赔个不是,再把家里的地要回来,就最好不过了。”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那姥姥先家去吧……” “啊?” 刘姥姥傻眼儿了。 贾环笑道:“今天,长安县通判和里正一起去你家赔不是,地也会双倍赔给你们。” 刘姥姥闻言,更傻了…… “姥姥,姥姥……” 一旁平儿蕙质兰心,小声的唤了两声,道:“姥姥还不快谢谢。” 刘姥姥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跪下来就要磕头。 贾环对后面的周瑞家的道:“带姥姥下去用个饭,中午休息过后,叫辆车,送姥姥家去吧。” 说罢,又对感动的在那抹泪的刘姥姥道:“得空了再来,我家老祖宗最乐善好施,你老人家多来陪她说说话,保管比你家女婿种地还来银子。” “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刘姥姥在周瑞家的陪同下,千恩万谢的离了去。 贾环回过神来,却见满堂人都眼神怪异的看着他。 贾环笑道:“都看我作甚?” “环哥儿,你平日里最不喜欢这种事,今日怎地……” 贾母都有些不解的问道。 要知道,那刘姥姥可是王家的关系啊。 贾环自然不好跟大家说,原著世界里,这刘姥姥是何等的恩义,冒着被牵连的罪过,收留了巧儿。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连李纨和贾兰两人都不敢多理贾家的事务,唯恐惹祸上身…… 整部红楼里,最有人情最知恩义的人里,刘姥姥可拍前三。 只是,这些话贾环却不好跟众人说,只好道:“一来刘姥姥是被欺负的一方,不是要仗势欺人。 二来,这里面不是有二嫂的面子嘛。 她大着这么大一个肚子,这般辛苦,我总得多给她几分颜面才是。” 此言一出,众人似乎恍然,唯有王熙凤,一双丹凤眼里,感动的眼泪花花的。看着贾环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然而,这时贾母却冷笑一声,道:“你倒是许的好大的愿,环哥儿,你可知这长安县通判是何人?” 贾环闻言,心中忽然闪过一抹不妙,似乎有点子印象,却一时又想不出,忙赔笑道:“老祖宗,不过一个六品通判,他有甚了不起的?” 贾母却又是一声冷笑,道:“这话你去跟你老子说罢,那长安县通判傅试,是你父亲的得意门生,往来频繁,颇投意气。 我倒看看,你如何让他去赔不是。” “啊?” 贾环闻言,顿时傻眼儿了…… 这…… “哼哼!” 贾母见状,心里满意的不得了。 她是什么人? 别人看不出方才王熙凤看贾环的眼神,她难道也看不出? 不过她却相信,两人目前绝无私情,没有及乱,否则也不会这般表情。 只是,纵然只有一点苗头,她也得赶紧掐掉,不然就是天大的丑事…… 贾环自然不知贾母的心思,他是真有些犯难了。 他是知道贾政的脾性的,一个迂腐清高的倔老头儿。 平日里虽然也惯着他,可是,那得是贾环没有触及到他的地盘。 别的不说,只他手下的那些乌烟瘴气的清客相公们,贾政就不允许贾环去动。 要不然,什么詹光、单聘仁之流,早被他赶出去了。 连这些三.陪相公贾政都不许他动,更何况是他的门生? 倒不是动不得那傅试,只是为了区区一个傅试,惹得贾政大怒,连带着赵姨娘必然也将泛起涛涛洪荒之力,贾环是真头疼…… 不过,当他眼角余光,看到薛姨妈悄悄给他使眼色,往贾母老太太身上比,贾环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 正文 八百一十三章 从今日起,立不世功! “老……祖……宗……啊!!” 拖着长长的花腔儿,贾环唱戏一般的喊了声。 一时间,满堂呛水咳嗽声不绝于耳。 贾母本来冷着的一张脸,也瞬时笑开了花儿,一边大笑,一边指着贾环笑骂道:“再没见过你这种,都是堂堂做侯爷的人了,还这般赖皮赖脸,也不知是随了谁!” 贾环径直指向一旁的王熙凤,道:“都是跟二嫂学的。” 众人又是一阵欢笑,不过王熙凤可能还在感动中,只是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并没有还嘴。 她也知道,事关刘姥姥事,现在不是太多说笑的时候。 众人笑罢,贾环对贾母道:“老祖宗,事涉父亲,孙儿就不好随便处置了。 您想啊,父亲那性子,太爱相信那些读书人。 孙儿上回不过说了句,他书房里的詹光、单聘仁之流都是欺世盗名、阿谀奉承之辈,他就勃然大怒。 这回孙儿要是发作了他的门生,那,咱家里可就有热闹看喽!” 这叫以毒攻毒之计,一旁心思灵透之人,无不眼睛含笑…… 贾母闻言,却是面色一滞,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后,却还真不敢放任贾环自己去下手。 家里如今能让她省心的,也就是贾政和贾环两人父子间的关系了。 有这么一个联系在,贾环就不会和荣国彻底脱开干系,哪怕她死了。 所以,她万万不能让两人闹翻。 做一个掌家老太太,还真是为难她了。 心中暗叹一声,贾母对身旁的贾宝玉道:“宝玉,去请你爹来……” “呵呵,啊?” 贾宝玉笑的跟哭似的,一张脸扭巴在一起,满满的不乐意。 然而,他不乐意也没法,贾母却是不放心让贾环去,唯恐在书房里就闹开了。 贾母哄道:“你就去跟你老子说,老太太喊他有事,速速快来,他不敢打骂你。” 贾宝玉闻言,纵然百般不愿意,还是起身去了。 待贾宝玉出门后,贾环看向一旁的公孙羽,道:“幼娘,老祖宗她们的身体可还都安康?” 公孙羽在人前向来清冷,不过看着贾环的眼神到底暖和许多,她点点头,轻声道:“都好。” 贾环笑道:“辛苦你了……” 公孙羽闻言,俏脸微霞,道:“都是奴家该做的。” 软榻上,贾母对薛姨妈道:“他倒是会心疼媳妇。” 薛姨妈笑道:“环哥儿最有情意,幼娘跟了他,也是福气,宝丫头也是。” 贾母听得心中受用,嘴上却不肯认,道:“分明就是环哥儿的福气,跟了他这个泼皮,有的她们罪受。” 薛姨妈连忙道:“老太太这话却是偏了,这世间,哪里还有比环哥儿更好的孩子?” 贾环嘿嘿笑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呸!不害臊!” 贾母大笑着啐了口,道:“真真是脸皮厚的没法儿了!” 其他人除了林黛玉觑眼看着贾环外,其她姊妹们都大笑不已。 贾环得意道:“孙儿待她们确实都很好!” 贾母却道:“别光嘴上说的好,幼娘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祖父在家,你也时常让她回去看看。多买几个丫鬟婆子服侍着,不然只他一个老人家,却是不放心的。” 公孙羽闻言,清冷的面色动容,屈膝道:“幼娘替祖父谢老太太关心。” 贾环也道:“老祖宗不知,每十日幼娘都会回家一遭,去看看家里老爷子。 孙儿也说过,给他换个大宅子,找些仆婢服侍伺候他。 可谁知,这老头儿好不识趣,说他不说卖孙女,死活不肯接受孙儿的好意。 就一个人苦巴巴的守在那座破宅子里…… 孙儿也没法子。” “哦,竟有此事?” 贾母动容道:“老人家好风骨!” 薛姨妈也点头道:“看看幼娘,就可以看出老人家的气度。” 贾母却道:“越是这般,越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环哥儿,抽时间你去一回,给亲家公说,就说我这老婆子谢谢他养育了这么好的一个孙女给我们家,请他务必接受我们的好意。这也算是你的孝心。” 贾环点头道:“好的,今儿我就抽空去一趟……对了,今天就是幼娘回去看祖父的日子吧?” 他转头看向面容感动不已的公孙羽。 公孙羽点点头,道:“是。” 贾环笑道:“那一会儿你先回去,我忙完公事后,就去家里看望祖父,顺便接你回家。” 公孙羽闻言,眼神愈发柔和,点点头,轻声应了声:“嗯。”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朝门口看去,就见贾政和贾宝玉走了进来。 贾宝玉一张悻悻的脸色,看起来,到底没逃过一顿训斥…… 大家起身相迎后,贾政赔笑道:“老太太,不知您让宝玉寻我来,是为何事?” 贾母看了眼贾宝玉委屈的面色后,哼了声,恼道:“你干的好事!” 贾政闻言,面色一变,忙道:“不知儿子哪里做差了,母亲尽管教训就是,只是万不可生气,气坏了身子,儿子就是大不孝之人了。” 贾母道:“那长安县通判傅试,可是你门生?” 贾政闻言,不知就里,道:“正是,只是不知……” 贾母又冷哼一声,道:“那你可知,他与他那本家里正,相互勾结,欺压乡民。人家不卖他家田,他们就打坏人家,还关进大牢里。一分银子不给,还打的人卧床不起。这都是你教他这般做的吗?” “什么?” 贾政闻言面色大变,忙道:“母亲从何处听说此事,应当不是真的吧?傅试为人颇有君子之风,德性操守颇佳,怎会行此下作之事?” 贾母闻言,有些真恼道:“糊涂,他在你面前自然要装成君子。如今人家苦主都已经寻到贾家门上了,你还敢不信? 贾家的人,都让你丢尽了!” 贾政闻言,面色陡然涨红,只是,他对傅试的印象根深蒂固,一时间还是难以置信,道:“母亲,不知那苦主何在?” 见贾母面色陡然一沉,贾政忙道:“母亲放心,若此事是真,儿子绝不敢包庇于他。这等有辱门风之事,儿子万万不敢为之。” 贾母闻言,脸色这才好了些,她道:“那苦主正是太太家的远亲,走投无路,才想起了来咱家求助,找到了凤丫头这里。 环哥儿本来是想直接发作了那傅试,只是听说他是你的好门生,所以才不好善作主张。” 贾政闻言,已经信了七八成,一张脸臊的通红。 他本没甚捷才,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尴尬场面。 这时,贾环干咳了声,道:“爹,您看这样成不成,这件事呢,也别大动干戈。先让傅试和他那本家去刘姥姥家里赔个不是。然后其余的,您该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您若不想教育了,我来帮您去教他们秦律怎样写。” 贾政闻言,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贾环,道:“就这样?” 贾环苦笑道:“爹,不是儿子不想********,只是如今朝堂上,儿子闭上眼丢几把刀砍过去,死十个,九个半都不会冤枉。我就是把傅试大卸八块,也没甚大用。 这件事闹大了,对爹的清誉也有碍,算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吧。” 贾政闻言,却更是臊的不行。 他素来往来,并以为是正人君子的门生,竟被贾环说成这等不堪,偏他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贾政长叹息一声,苦涩道:“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贾环忙道:“那爹你休书一封去说吧,不然儿子若是去找李光地老相爷,他出手动静就太大了。” 贾政闻言,点点头,匆匆给贾母行一礼后,就再也没脸待下去了,转身离去。 贾环回头,冲贾母比划了一个“V”! …… 宁国府后街廊下,一座二进小宅院中。 这里,便是贾兰好友,贾菌和其母娄氏的住处。 贾兰是荣国系的正派玄孙,而贾菌,则是宁国袭的正派玄孙。 话说第一代宁国公与荣国公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 宁公居长,生了四个儿子。 宁公死后,贾代化袭了官,再往后便是贾敬和贾珍和贾蓉。 但宁国公不止贾代化一个儿子,还有其他三个儿子。 他们便是之前的宁国近派玄孙贾蔷和贾菌之祖。 话说自贾环承爵以来,对娄氏这般少寡而带贾家子弟苦熬的贾家族人,都大力扶助。 却不想这娄氏却是一等一有心气之人,竟拒绝了贾环派去服侍他们母子的仆婢。 求见贾环,言道只求让贾菌能够好生进学。 又因贾菌自幼好动,崇拜贾环,想要习武,因为若有可能,请贾环能让贾菌有机会从武。 贾环答应了,只可惜贾菌虽然天生好动,却无从武根骨。 但贾环还是保证,只要贾菌努力,一定供他读书到底。 因此,娄氏感激不尽,却依旧不愿要仆婢伺候,只一人守着贾菌度日。 贾环感她为母则强,因此平日里宁国府有甚有油水的事,都让尤氏招呼娄氏过来帮忙,然后再多分她一些米面钱粮,好让她过的轻快些。 比如这一次,为“秦可卿”殓妆容。 她与贾芸、贾荇等人之母,就每人分得了一百两的辛苦银子。 回到家中,见贾菌进学未归,便将那一百两银子收起。 而后感叹了声,她又如何不知,此乃贾环接济她们母子之心? 但,只要不是凭白受恩惠,她能出一番力,也不愿去抗拒贾环的好心。 毕竟,养孩子,着实是一件费心更费银子的事,尤其是她的儿子天生好动…… 也幸好,有这么一个好族长帮衬着,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贾菌拉扯长大。 娄氏正坐在炕上寻思感叹着,忽然,门外有人敲门而入。 娄氏忙起身去看,见一妇人进来后,笑道:“璜大奶奶来了,快进来坐……” 娄氏口中的璜大奶奶,便是原著世界里,贾宝玉和秦钟闹学堂时,和他们二人干架的那个金荣的姑母,金氏。 她所嫁之人,也算是贾府嫡派,名唤贾璜者,只是没有荣宁二府这般富贵,夫妻俩守着一点小产业,又时常到荣宁二府里去请安,惯会奉承王熙凤并尤氏,所以凤姐儿尤氏也时常资助资助她,方能如此度日。 贾环也认识他们夫妻二人,只是不喜他们身上的小家子气和过于算计、阿谀谄媚,不大爱搭理他们。 也因为如此,后来便是王熙凤和尤氏都疏远了他们。 那金氏进门后,被娄氏邀进了里屋,坐上了炕。 她眼睛自进屋后,就四处打量。 见娄氏家里虽然并不大,可却非常齐整,摆设并不寒酸。 有几样家俬,甚至还是她以前在荣宁二府里见过的。 她便得知,因为贾环照料娄氏母子,所以连西府的王熙凤等人,也常接济她们。 念及此,金氏心中别提有多酸涩。 这原本都该是她的…… 不过,想起正经事,金氏又强压下心中的嫉意,面上也换了张笑脸,道:“叫什么璜大奶奶,我算哪门子奶奶啊?也不嫌臊得慌。 那两府里的奶奶,才算是正经奶奶的。 五弟妹,你叫我二嫂就好。” 她变脸变的虽快,却不知,娄氏心里却是一个有计较的。 早就听金氏在族里其她妇人面前说过闲话,无非是贾环身为族长,为何对她这样的俏寡妇这般关照,怎地没关照她…… 方才金氏进屋里后的眼神,那股酸意,如何能瞒得过娄氏的眼睛? 然而此刻,她却忽然变了风格,要说里面没名堂,娄氏却是不信。 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幼子过活,要说心里没半点成算,也坚持不到今日。 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娄氏道:“二嫂说的是。” 金氏看着娄氏淡淡的面色,端庄又不失美艳,心里愈发腻歪,心道多半就是这张脸,克死了男人…… 她强忍着厌恶,笑道:“五弟妹,要说起奶奶啊,我最中意的,就是原东府的蓉大奶奶,哎呀呀,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一般,那颜色可真真是极好的。 别说男人,就是我,看着都艳羡不已。 只可惜,年纪轻轻的死了男人不说,最后连自己都…… 唉!这命啊!长那么好,又有什么用? 女人没个男人守着,还叫女人?” 金氏到底还是没忍住,狠狠的刺了娄氏几句,见娄氏的脸色愈发淡漠,她心中大为快意。 不过快意之余,又有些……害怕,再加上还有正事,她忙收起嫉妒之心,轻轻的在嘴上拍了一巴掌,道:“五弟妹,你瞧我这张嘴,说的都是什么话?你可千万别在意,我可没说你……” 娄氏淡淡一笑,道:“不妨事,我有菌哥儿在,抚养他长大就好。” 金氏闻言,脸上虚假的笑容顿时凝住了。 心里恨的快咬碎了牙齿,她之所能将娘家侄儿送到贾家族学里进学,就是因为她和贾璜二人没有后…… 她先前用死了男人来打脸娄氏,人家转过脸来,却又儿子来打她的脸。 金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精彩之极。 若是搁在以往,她早就闹起来了。 可现在,她却不敢。 因为有贾环站在娄氏母子身后,再有就是,她还有要事…… 金氏强笑了声,道:“五弟妹说的是,菌哥儿是个好孩子,就是顽皮了些……” 娄氏见之,心里的警惕便越高,她淡淡笑道:“二嫂说的是,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却不想,上回在东府里,族长却说,小孩子越淘气,将来才会越出息。还说,他当年就是极淘气的,如今不也成器了?” 金氏闻言,却是再也笑不出了,决定岔开这一节。 她轻轻吸了口气,道:“五弟妹,因为昨日感了风寒,所以竟没去送东府大奶奶一程。 因听说是五弟妹给蓉大奶奶殓的妆容,所以特来问问。” 娄氏闻言,眼睛微微一眯,道:“不知二嫂,想问什么?” 金氏忙道:“也不问什么,就是……当年蓉大奶奶待我真是不错,送了我那么些首饰头面和衣料,却不想,她年纪轻轻就去了……”说着,金氏抹起泪来。 不过,她见娄氏竟连劝都没劝她,顿时气结,用帕子随手擦了擦后,道:“五弟妹,不知那蓉大奶奶,到底伤到了哪里?” 娄氏闻言,心中忽然起了层寒意,她摇头道:“这我却没敢仔细看,只是,蓉大奶奶的脸色看起来连一丝血色都没有,怪唬人的……哎哟,二嫂你不说我还忘了,族长再三叮嘱我,回来后过去一遭,我竟忘了。 二嫂,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想来应该是族长因为劳我给蓉大奶奶殓妆容,所以赏我几两银子……” 金氏闻言,面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连连摆手道:“我就不去了,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事,五弟妹你去忙吧,我先走了。” 说罢,竟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待她离开后,娄氏深吸了口气,没有停留,起身出门,锁了大门后,朝宁国府走去。 …… 贾环从荣国府出来,回到宁国时,就看到牛奔几人已经来了。 一个个打扮的鲜衣怒马,冠带飞扬。 不过,贾环还没来得及嘲笑他们,就见董明月面色凝重,匆匆赶来。 她附耳对贾环说了几句,牛奔等人就见贾环的脸色一变。 董明月说罢后,贾环也对她附耳低语了几句。 董明月先是连连点头,可最后,却有些迟疑了起来,道:“环郎,我怕我爹,他不愿去……” 贾环闻言,顿时一副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董明月,道:“傻啊,你就告诉岳丈,这事关乎他外孙未来的人生轨迹,不可不慎重。因此,只有派他这位姥爷亲自出马。 明月,你告诉岳丈,一切为了外孙!外孙!” 董明月在牛奔等人的怪笑中,羞红了脸,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又威势凛冽的将牛奔等人瞪闭嘴后,才转身跑回府中。 贾环则从韩大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大笑一声,道:“兄弟们,从今日起,随我去开疆拓土,收复河山,立不世功!驾!” “哈哈哈!开疆拓土,收复河山,立不世功!驾!” …… PS:中秋了,很想家。 愿“明月年年照我家,我家年年有明月”。 祝福远方的父母身体健康,欢度佳节。 也希望这半年多来,一路相伴的书友们,中秋快乐,万事如意。 (。) 正文 八百一十四章 狐狸尾巴露出来 理藩院,在国朝初年,就叫蒙古衙门。 直接管理内外蒙古、青塘蒙古和吐蕃蒙古事宜。 比如对蒙古亲王、郡王王爵的册封、承袭,对蒙古诸部之间厮杀的调解,以及,指婚。 随着各种羁縻政策的顺利施展,到外蒙喀尔喀四部蒙古彻底归附,被长城军团驻军草原为止,大秦完成了数千年以来,中原农耕民族对草原游牧民族的第一次彻底统治。 从殷商时起的犬戎,再到后来秦汉时的匈奴,东胡,隋唐时的突厥,宋元时的契丹、女真和蒙古,即使在强汉、盛唐、烈明三朝,北方胡族也始终如同一柄利剑,悬于中原王朝的头顶,入侵打草谷之事,从未断绝过。 累世为患。 九边百姓,苦不堪言。 直到大秦! 早早归附的内蒙,也就是漠南蒙古,就不必说了,身上的野性早已被驯化。 内蒙甚至已经驻扎了朝廷的属官。 就连外蒙四部,虽然依旧由各汗王自治,但大秦的铁骑,却有权利驻扎在外蒙草原上。 而外蒙四部,几乎成了大秦阻挡厄罗斯的看门獠牙。 从这一点上来说,大秦之功,远迈前人。 理藩院之作用,也值得褒赞,这也是此衙门能与中央六部平齐的原因。 尽管,因指婚政策,理藩院也受过很多人的抨击和指责。 但是朝中大佬们,从来没人说过,要否定这项政策的。 前明皇朝的帝王,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口号,叫做:“不和亲,不割地,不纳贡,不称臣。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是一个极为振奋热血的口号,每每听之,让人热血沸腾。 然而,前明不仅最终亡于异族,在其二百六十七年国祚中,也有大半数时间,都在与北方游牧战争,直至亡国。 九边百姓,深受鞑坦人袭扰,苦不堪言。 但是,自理藩院设立以来,诸多羁縻之策实施后,有秦百余年来,九边百姓,再未受过北方蒙古鞑子打草谷之难。 倒是外蒙诸部,开始承受起厄罗斯时常南下之苦……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外蒙诸王,纵然没有全都身怀秦血,但若算上未来承爵的世子,十有八.九,都是赢秦皇室的外甥…… 外蒙如此,内蒙就更不用提了。 而且,如今朝廷理藩院的尚书,便是由科尔沁上一代亲王,温都尔王,济格默特郎布担任。 他是地地道道的秦通,身上有一半是赢秦皇室的血脉。 自年幼时便在神京读书,酷爱大秦文化,承爵三年有了子嗣后,便上书朝廷让爵,请朝廷理藩院派王府长史前往科尔沁辅助幼年王子,管理牧户,而他,则想上京来,继续修习大秦文明。 这一举动,当时让大秦文武百官集体自嗨。 差点就给太上皇上了一顶天可汗的帽子,不过自负如太上皇,竟然没要,因为看不上…… 但是,却因为济格默特郎布的忠心,太上皇将理藩院交给他打理。 这一招,大妙! 济格默特郎布连亲王之尊都弃之如履,却甘愿做一个大秦的尚书。 这对当时的蒙古诸部落而言,冲击之大,可想而知。 也因此,使得原本还有些躁动之心的汗帐,变的老实起来。 而原本就极为敬畏秦室的,也就愈发敬畏了。 这种效果,就使得济格默特郎布在理藩院尚书的位置上,愈发风生水起。 神京城里出了个鞑官贵人,近乎家喻户晓。 甚至连素来清高的士林清流,都愿意与这位鞑官贵人谈论四书五经。 而济格默特郎布,竟也能和他们谈笑风生…… 可以说,济格默特郎布的日子,过的好不自在。 只是,近来半月,济格默特郎布过的却很不愉快。 因为,与准葛尔汗国大长公主谈判,商议准葛尔汗国改号准葛尔部,归附大秦,收复西域万里河山,这等百年不遇的国朝盛事,丰功伟绩,竟然与理藩院无关。 或者说,与他济格默特郎布无关。 这让素来自诩忠于王事,且颇有成绩的济格默特郎布如何能忍? 因此,今日他得知“夺权小人”要在理藩院与准葛尔汗国大长公主谈判,他便请了病假,没有去衙门。 在科尔沁亲王府里,喝酒解闷。 抱着一坛上等花雕,仰头便灌,酒水从他嘴边溢出,沾湿了大胡子,又流满了衣襟。 可惜,喝的这般豪迈,喝在嘴里,却如同清水一般,软软绵绵,香香甜甜,跟女人喝的果酒一般,如何过瘾尽兴? 怒上心来,济格默特郎布一把将手中的酒坛摔到地上,“嗙啷”一声,“嘿”了声,怒道:“连这糟酒也欺俺!” 王府长史博尔格躬身在一旁,纠结道:“王爷,这已经是世面上最好的清溪花雕了。” “好个屁!” 在外面文质彬彬,出口成章的济格默特郎布,此刻却忍不住爆粗道:“贼厮鸟酒,喝在嘴里快淡出鸟来了!比那伏特加,差一百倍!” 博尔格无奈道:“王爷,咱们王府本来也抢购了十坛伏特加,可……可前日夜里,不都让王爷您给砸了吗?” 济格默特郎布闻言大怒道:“混账东西!哪个要说喝伏特加了?那阴险小人造的酒,白送给俺都不喝!” 只因济格默特郎布曾听闻,华夏最璀璨的文明在于宋,唐宋八大家,六人在宋。 而宋朝豪迈男子,皆以“俺”自称。 自此之后,这位颇有文采的科尔沁王爷,便都以“俺”来自称了。 不过,在大骂完之后,济格默特郎布眼中还是闪过一抹浓浓的后悔之色。 伏特加至今在神京城内都是在限量售卖的。 甚至并不对外售卖,每一期新酒上市,就会被一些与贾家相熟的公侯府邸和军中故旧家族抢光。 市面上根本不流通,真真是有银子都没地儿去买! 科尔沁王府与贾家并无甚交情来往,因此,很难抢到。 就那珍藏的十坛,还是他舍下脸面,托了好大关系,才高价从旁处买回来的。 一直都舍不得喝。 结果,却因为气愤“阴险小人”夺了他的权,让他成了笑柄,颜面大失,因此,恨屋及乌下,济格默特郎布将“阴险小人”造的酒,砸了个稀巴烂。 只是,刚一砸完,他就后悔的犹如剜心之痛。 烈酒流了一地,那辣辣的酒香,只闻一闻,他都觉得快要醉了。 想想要是喝到嘴里流到肚中,那该是何等的爽快! 他虽然十分向往华夏文化,可骨血里却依旧流着蒙古人的血脉,嗜酒几为天性。 十坛伏特加的离去,让他几乎生无可恋,也就愈发烦躁抓狂了…… 而就在他烦躁难安,觉得郁愤积于胸,几要爆炸时,忽然,从堂外面跑了进来一奴仆,面色仓惶,禀报道:“王爷,门外有……有外客来访,要求见王爷!” “不见!不是都说了么,今日俺谁都不见!” 济格默特郎布怒声吼道。 可那奴仆却结巴道:“王爷,可是……可是来人是宁国侯,贾环!” “什么?他还敢来?” 济格默特郎布陡然一惊。 …… “环哥儿,咱们来这干吗?不是去理藩院吗?” 牛奔看着面前的科尔沁亲王府,不解问道。 秦风在一旁也迟疑道:“环哥儿,我听说,这座王府主人,对你的印象可不大好。多次在外面说,你用阴谋诡计夺了他的差事。咱们上门来,你莫非是要出气?”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都变了。 连诸葛道犹豫了下,都道:“环哥儿,科尔沁王府与普通王府不同,济格默特郎布也并不坏,虽然附庸风雅了些,但确实于国有功。咱们若是打了他,那……” 贾环好笑的看了周遭一圈,道:“谁说我要打他了?我又不是傻子,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我还不知道吗? 你们瞧好吧,今儿咱们来是为了请帮手来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再多言。 不过,秦风却回头看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一辆大车,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科尔沁亲王府大门大开,济格默特郎布换了身王袍,带着一干王府属臣和王府亲卫阔步走出,面色阴沉。 想来,他也以为,贾环是听说他在外面骂他阴险小人,所以打上门来了。 别人怕贾环,可济格默特郎布却不怕。 他为大秦效忠了半辈子,兢兢业业,使得蒙古诸部老实本分,不敢妄为。 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太上皇都数次下旨褒赞于他。 济格默特郎布就不信,他还能被纨绔小儿给欺负了去。 他大步走出王府大门,站于石阶上,怒视着贾环一行人。 然而这时,“异变”陡生…… “哎呀!这不是济王爷吗?久仰久仰!” 正门外为首的贾环,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居然笑的满面桃花开的坐于马上,给济格默特郎布拱手行礼问好。 只是…… “济王爷”是什么鬼? 还好,济格默特郎布通秦制,狐疑的看了贾环一眼后,“嘿”了声,语气略略鄙夷道:“俺不姓济,俺姓孛儿只斤。 宁侯不去和鄂兰巴雅尔谈判,来俺王府,有何贵干?” 贾环干咳两声,然后一本正经道:“主要是听说,王爷祖上和我家先祖,颇有交情,所以本侯今日特来拜……” “噗!” “咳咳咳……” 贾环话没说完,就听身边动静迭出,他诧异的看了眼,却见连秦风都在跟他连连使眼色。 贾环莫名不解,转过头再看去,只见济格默特郎布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一双单眼皮眼都快爆成了双眼皮。 牛奔实在看不下去了,对贾环小声道:“当初你家第一代老祖宗,带着三万兵马,把科尔沁草原杀了个通透。 原来的博尔济特氏死了个精绝。 后来迁移过去的孛儿只斤,又被你家二代老祖带兵犁了一遍,高过车轮者,尽斩! 济格默特郎布他老子,因为没过车轮,才总算活了下来…… 环哥儿,要不,咱还是和他干一架吧? 你这样把人气死,传出去有损咱们兄弟的威名啊!” 贾环闻言,瞠目结舌,再看济格默特郎布,果然好像是在打摆子。 人家一定以为,他是上门来羞辱科尔沁一脉的。 这误会,可有点大…… 贾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把大事给耽误了。 他赶紧翻身下马,抱拳上前数步,正色道:“王爷千万不要误会,本侯因为要处理准葛尔事务,多了解了些情况,才知道王爷这些年与我大秦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 又听外面到处说一些,挑拨王爷与本侯的怪话,所以特意上门,结个善缘。 只因平日里不怎么读书,竟不知道前事,惹得王爷着恼,实在是本侯的失误。 为表歉意,本侯特意带来一些礼物,还请王爷收下。” 说罢,不等济格默特郎布拒绝,就对韩大使了个眼色。 韩大让帖木儿带着一干蒙古亲兵,将后方的大车推来。 韩大扯下蒙在车上的黑布,露出满满一车酒坛子。 每个酒坛子上,都刻有一朵淡淡的黑云。 这是贾家伏特加的标志。 “咕咚!” 济格默特郎布咽下老大一口口水。 他觑眼看着贾环,有些怀疑黄鼠狼进鸡窝,却见贾环双眼里满满都是诚意的看着他。 不得不说,贾环的眼睛太有欺骗性了,清澈见底,如同草原上的小溪一般。 一旁处,韩大打开了一坛伏特加送上,浓郁的酒气飘来。 济格默特郎布选择相信贾环的话…… 他瓮声道:“前人交战厮杀,乃两国交战时,成者为王,俺没甚好说的。 对于荣宁二公那等奢遮好汉,俺也敬佩的紧。 可是,你为何却抢俺的差事?” 贾环正色道:“王爷,本侯今日前来,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听说王爷虽是鞑官,却是一个明理的好官,您是好人。 本侯不愿与好人结怨,所以特来解释一番。 王爷,准葛尔大汗的脑袋,是本侯割下的。 准葛尔汗国的龙城,是本侯放火烧的。 准葛尔为大战准备的军粮,是被本侯焚毁的。 准葛尔的国师扎达尔,也是本侯杀的。 为了国事,某不惜孤身犯险千里。 这才有了准葛尔倾国之祸! 因此,太上皇怜惜于本侯年少,想让本侯能尽收复西域之全功。 敢问王爷,本侯何错之有?” 济格默特郎布闻言,面色一阵变幻。 之前,他只想着,是贾环夺了他的差事,本该是他的体面和大功,却让“阴险小人”给抢了去。 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一旁挑唆误导,他才会钻进了死胡同。 可现在听贾环这般一说,济格默特郎布犹如醍醐灌顶,一张黑脸顿时涨的通红。 是啊,这是人家用命换来的大功,太上皇让贾环尽全功,不过是成.人之美,造就一段佳话。 关他济格默特郎布何事? 济格默特郎布是个生性磊落的人,想通此结后,当即要行大礼想向贾环赔罪。 却被贾环一把拉住。 虽然济格默特郎布的体格看起来远远粗壮于贾环,但力量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贾环一手搀扶下,他竟拜不下去。 贾环笑道:“王爷不过是因为小人误导,才对本侯有所谬解,何罪之有? 况且,今日本侯前来,是特地求教于王爷,有关外藩之事的,因此万万不敢受此大礼。” 济格默特郎布闻言,面色顿时生光,豪迈道:“宁侯若有何疑问,尽管问来便是,俺绝无二话!宁侯这个朋友,俺济格默特郎布交定了! 上酒来!” 说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韩大手中揭开封口的酒坛。 他站在下风位,闻着伏特加的酒香已经忍了好久了,此刻正想痛饮一番。 贾环却连忙笑道:“王爷,此时还不是饮酒之时,待今日功成之后,王爷日后的酒水,我贾环一力承包!” “当真?” 济格默特郎布一双细眼圆睁,惊喜问道。 贾环拍胸脯道:“王爷不知,我最喜欢和好爽的蒙古人打交道,因为他们最知忠义。 王爷看本侯麾下的亲兵儿郎,尽数为蒙古人。他们原是我家庄子上养马的贱仆,我不忍忠勇之士遭此罪过,特意简拔他们为亲兵。 本侯待他们都一诺千金,更何况是对王爷?” 济格默特郎布顿时想起了曾经有人对他说的传言,说贾环向来拿蒙古人不当人看,视若畜生炮灰。 可是…… 今日看到帖木儿等人的精气神,哪里是畜生一般低贱的奴隶能有的? 可见,果真有奸邪小人误导于他。 济格默特郎布心中大恨,面上却感激道:“宁侯果真是俺蒙古人的好朋友!俺相信你!” “好!痛快!济王啊,是这样……” 贾环话音一转,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开始诉说起他今日来的目的…… 济格默特郎布的脸色忽然变得精彩起来…… …… 荣国府后街,东胡同里。 一间三进宅院里,此刻,院中站满了十数个青衣人。 为首之人,看起来格外妖娆,从眉眼间到身段身姿,无不透出一股媚意。 院里的贾璜,又惊又怕,却仍旧改不了一股痴色。 这让金氏恨透了心。 卿眉意妩媚的看了贾璜一眼,娇声道:“璜大爷,之前,到底是何人让你们去找娄氏问话的,嗯?” 贾璜闻这妖魅之声,眼神愈发痴迷了,他道:“是……” “贾璜!你胡说什么?” 金氏一通河东狮吼,竟将贾璜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冷汗瞬间流下。 卿眉意倒也不在意,她在贾璜面前摇摆着柔软的腰肢,转过身来,面向金氏时,眼中的媚色消失无踪,凌厉之意,让金氏唬得闭住了嘴。 卿眉意又对金氏身后的两个青隼道:“还不送璜大奶奶进屋去休息……” 那两个青隼闻言,便架着金氏往屋里去。 不过刚进屋,脱离了卿眉意的视线,金氏就反应过来,卿眉意要继续用狐媚子手段对付贾璜,想想那些人走前留下的话,金氏胆都要破了,就要高声叫嚷,却被一个青隼一记手刀砍在了脖颈上,昏了过去…… 屋外,卿眉意转过身,眼神愈发缠绵,贾璜那点定力,哪里撑得住,瞬间又痴迷了起来。 卿眉意似微**道:“璜大爷啊,方才,到底是何人前来嘛?” 贾璜剧烈粗喘着,道:“我……我也不知是谁,不过,他穿着一身青衣,颇……颇神气。” 卿眉意闻言,美眸微微一眯,再道:“他到底让你们去问什么呀?” 贾璜道:“他让问……东府蓉大奶奶,到底死了没有?还有……还有伤口在哪里?” 卿眉意呵了声,最后问道:“那……他人去了哪儿呢?” 贾璜眼神愈发痴迷了,双目中只有一个卿眉意,身下,顶起的帐篷处,湿了一层又一层…… 他道:“不知,不过,他问了许多铁槛寺的情况。” 卿眉意闻言,满意的呵呵一笑,然后鄙夷的看了贾璜一眼,转身离去。 …… (。) 正文 八百一十五章 好久不见 济格默特郎布听完贾环一番话后,顿时将酒意抛到脑后了,一脸为难的看着贾环,道:“宁侯,这……这可不是小事啊,能行吗?” 贾环自信一笑,道:“行,当然行。如今我为刀俎,人为鱼肉。只要王爷配合,这场大功,一定是咱们的。 待事成之后,本侯一定如实禀奏陛下,言明王爷之功。 王爷,此次功勋,不为升官提爵。 而为名芳千古……” 济格默特郎布闻言,眼睛顿时大亮,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他连亲王爵都能让出去,如今虽然还叫王爷,也不过是面子上尊称罢了。 所为者何? 不就是文人那点虚荣心吗? 然而,什么名声,又能比得上青史留名? 念及此,济格默特郎布不再犹豫,反正他在蒙古诸部大盟中早有了蒙奸的称号,他也不在乎了。 况且他一向认为,他所做之事,是对蒙古人有益的。 所以,济格默特郎布看着贾环,一咬牙,道:“干了!” 贾环闻言,心中大喜,他大笑一声,一摆手,道:“王爷请!” 济格默特郎布也大笑一声,道:“宁侯请!” 贾环笑道:“王爷为尊,王爷请!” 济格默特郎布摆手道:“诶……今日以宁侯为主,宁侯请!” 贾环闻言不再啰嗦,大笑一声,道:“那本侯就却之不恭了,哈哈哈!” 说罢,大步走回马前,从韩大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 而后,就看济格默特郎布也已经上了随从牵出的马匹,微微抱拳一拱手,众人一扬马鞭,纵马而去。 …… 神京城的格局,向来讲究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当然,也都有例外之处。 比如东城,除了大富之家外,临近皇宫附近,还有一处十王街。 虽说是一个街,实际上却占着一个半还要多的坊市。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散官儿的住宅,也被分在了这里。 多是服务业的,比如说内务府,比如说太医院…… 当然,这些散官儿的宅子,相比于周遭王宅和巨贾的豪宅,就要寒酸的多。 公孙羽的祖父,公孙正老头儿,身为太医院院判,便在东城宣平坊分了一处不大的二进宅子。 公孙羽没被贾环祸祸前,就住在后面一进内宅中,而公孙老头儿,则住在前宅。 两人都不是在意院落布局装饰的人,因此,这一套宅院,整体来说,显得有些萧瑟。 往年一直住在家里时,公孙羽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在贾家住了段时日后,再回家看看,她就止不住的心酸,太苦了…… 家里唯一一个仆人,是看守家宅的一个老苍头,也已耳聋眼花了。 老苍头正在正门前阴影处纳凉,却看到门前停下了两辆朱轮华盖车,透着奢华富贵的豪气。 公孙羽在两个婆子的陪同下走了过来,一张老脸顿时笑若菊花,颤巍巍站起来,欢喜道:“小姐回来了?” 公孙羽道:“张爷爷可好?” 老苍头看着公孙羽大声笑道:“什么?小姐说什么?我听不到……” 公孙羽叹息了声,不过没等她再开口,她身旁的一个婆子上前一步,声如洪钟道:“姨奶奶问你,向来可好?” 老苍头嫌弃的看了那婆子一眼,皱眉道:“你这么大声揍什么?我又不聋!” 而后,再看公孙羽,又换了张笑脸,道:“好,好的很!就是想念小姐多回家看看,老爷一个人无趣着哩!” 公孙羽闻言,眼睛有些发酸,声音大了些,问道:“张爷爷,我爷爷可回来了?” 老苍头摇头道:“不赶巧,老爷本来回来了,却又被皇太孙派人接了去,大概好要等会儿才回来吧。不过,倒有一人在家里等你,是你的朋友。” 此言一出,公孙羽还没什么,她旁边的两个嬷嬷脸色却微微一变。 公孙羽的身份是侍妾,虽然贾府里等级观念没那么深,贾环更是视若平等。 可是说到底,侍妾也只是主子的私人物品,再说难听点,是主子的私人玩物。 最忌讳的一点,就是容不得与外人接触。 赵姨娘所创的《姨娘心经》中,第一条便是如此,不可于外人接触。 她是这样做的,也是这样要求小吉祥的。 小吉祥这般贪顽的性子,却从不出二门半步。 今日这两位嬷嬷跟了出来,若是公孙羽与外客接触,那回去,连她们身上都带有干系。 好在,公孙羽在贾家待了这么久,也知道一些规矩,没有让她们作难,转头对她们道:“是我出阁前的闺阁好友,你们随我一起进去吧。” 两位嬷嬷忙赔笑答应。 既然公孙羽这般说了,她们也不敢再多言。 她们是宁国府出身,不是荣国府那边。 陪同公孙羽出来,一是为了负责提拿礼物,二则是为了长面子。 却不是教养嬷嬷…… 两人随公孙羽进了宅门后,看到前院里的杂草,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们不是第一次来,也知道公孙老头儿倔强脾气,不肯受侯爷的孝敬。 因此,她们心里倒也不会轻视。 公孙老头儿既然不在,公孙羽就没有去前厅,而是直接过了二门去了内宅。 看到二门前那一顶淡灰色的小轿,公孙羽心里忍不住一阵心酸。 她的旧居屋门前,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丫头,都相貌平平,看到公孙羽后,也只屈膝一福,问了声“姑娘好”。 在公孙羽身后两个嬷嬷皱眉瞪眼中,依旧无动于衷。 公孙羽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正堂中,摆设极为简单。 正中墙壁上挂着的,不是山水字画,而是一副人体经脉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体**道。 屋里也没甚古董摆设,多是一些和医道有关的物什。 而当堂正中间,一道瘦小的身影,却站的极有气魄,负手而立,仰视着正堂墙壁上的人体经脉图。 从背影以及她头上枯黄的头发上来看,她也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罢了。 贾家的两个嬷嬷见之,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公孙羽转头对两个见到真人的嬷嬷道:“两位妈妈在这待着无趣,不若出去到东市去逛一逛吧。” 宣平坊离繁华热闹的东市只隔一个安邑坊。 而且,公孙羽还从荷包里取出了两块银子,递给两人。 语气虽是商量,面色却不容拒绝。 宁国府下人的规矩极严,不似荣国府那边,年老的嬷嬷跟祖宗似的。 两位嬷嬷看到公孙羽的脸色后,就不敢迟疑,接过银子,又谢过后,便欢喜离去了。 待两位嬷嬷走远,外面的两个面色严肃的丫鬟将房门关闭后,站在堂上那道瘦小的背影,才缓缓转过身来。 看清此人面貌后,公孙羽一下捂住了嘴,眼中泪水瞬间涌出滴落,哽咽道:“静儿,你怎么成这般了?” 静儿,方家虎妞,方静。 当初那个扎着两个冲天揪的黄毛少女,虽然长的不甚好看,但,也远好过现在这般。 枯黄的头发中,夹杂着点点星白。 原本就疏松的眉毛,如今也更淡了…… 皮肤松弛,老化,看起来,竟不像是十七八的少女,而是五六十的老妪。 只是一双细眸,要比当初,平静的太多太多。 她与公孙羽两人,相交与垂髫之年。 两人都是女儿中的异类,一个偶尔的机会,两人相识,这一处,便是十来年。 当初贾环赴西域时,两人同行,便十分亲近默契,只是别人不知罢了。 不过,那个时候,两人的性格正好相反。 公孙羽清冷如水,方静却极为火爆,敢爱敢恨。 此刻,公孙羽性格容易波动,方静却平静的惊人。 不过,她看着公孙羽,细眸中还是露出一抹笑意,道:“幼娘,当年你总说这辈子也不出阁,反倒是我,总惦记着要嫁给打小就威风凛凛的武哥哥。却不想,如今你已经成了他人妇,还做的这般好。” 公孙羽却没心思跟她说这些,她用帕子抹了抹泪后,上前抓住方静的胳膊,手又是一抖,险些没抓住。 她眼睛骇然的看着手里,细的跟一根小木棍似的胳膊,一手又紧紧的捂住嘴,呜呜的呜咽起来。 一直平静之极的方静,看到公孙羽这般难过,眼睛也微微湿润了些,却微笑道:“好了,不过是瘦了些而已。” 公孙羽不理她,将她推到椅子上坐下后,半蹲在地上,替她诊脉。 只是,越听诊,公孙羽的面色越白,最后,更是怔怔的出神了。 那体内到处乱窜的内劲,那嘈杂的心脉,她到底在忍受着何等的煎熬…… 方静轻轻的从公孙羽手中抽回胳膊,拢在袖中,而后,用一席素色帕子,替公孙羽轻轻拭去流满面容的泪水,道:“不用为我难过,都是我自己所求……幼娘,今日来,我是想求助于你。” 这句话提醒了公孙羽,她猛然站起身,面色隐隐激动道:“静儿,你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你。若是半月前,我怕还无能为力,但是现在,我一定能治好你!走,跟我回家!” 说着,她拉起方静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方静挣扎了下,皱了皱疏松的眉头,费了力气才将手抽出。 她看向目光不解的公孙羽,轻轻摇头道:“幼娘,我即将入宫为太孙侧妃,不能再入其他人家,更不能与其他男子接触。” 公孙羽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怒道:“你都这样了,他们还逼你入宫?他们有没有管过你的死活?不行,今天你一定要跟我走!” 方静轻轻挡开公孙羽伸来的手,道:“我若跟你去了贾府,连贾环都要受到牵连……” 公孙羽的脸色,顿时凝滞了,不过随即却又化开,她坚定道:“静儿,你相信我,公子他一定会帮我们的,一定会!” 方静闻言,眼中又是一暖,却还是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关他人的事……幼娘,你听我说。” 公孙羽闻言一怔,随即一声长长的叹息,她知道,方静心中,已经死去,因为李武…… 看着方静那张苍老衰败的脸,公孙羽道:“静儿,你说吧。” 方静微笑了下,道:“我希望你,能用秘法,刺激我体内的生机,让我能够恢复容颜。” 公孙羽闻言大惊,道:“你疯了,你可知,若是如此做,你最多只能再活一个月。” 方静点头道:“我又岂能不知?只是,纵然如此,也比生不如死强。幼娘,帮帮我……” 看着方静眼中凄冷的哀色,公孙羽眼中的泪又落了下来,她迟疑了下,却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方静见之,绽然一笑,苍老衰败的脸上,竟有一种凄美感。 她却不知,公孙羽的心中,已经坚定了一个念头…… …… 理藩院位于皇城东,靠近景风门。 出了景风门,向南行驶数里,便是宣平坊。 因此,贾环才有说,待他办完正事后,接公孙羽一起回家之说。 当贾环与科尔沁亲王济格默特郎布并牛奔、温博、秦风等人一起赶到理藩院衙门后,在公堂上,看到的就是数张黑脸。 想想也是,原本约好辰时二刻(九点)会谈,可现在都他娘的快午时了(十二点),谁干等那么久不心焦? 不过,贾环却似乎一点觉悟都没有,进来后看着许久不见的鄂兰巴雅尔,呵呵一乐后,简单道了声“好久不见”,然后就往正座上走去。 不过,正座上,此刻已经有人了…… 贾环很好奇的看着主座上坐着的两人,一个方冲,一个傅安,简直莫名其妙道:“你们仨逛皇宫还没逛完?怎么逛这来了?” 下面客位上,还坐着一个叶楚。 方冲沉声道:“贾环,太上皇原本命我父主持与西域准葛尔谈判之事。只因家父被奸人所害,如今正休养生息,不能出来理政,所以,陛下便命我与叶楚,替家父出面。” 傅安更霸气:“本世子带表皇太孙而来,贾环,你说我坐不坐得一张主位。” 贾环好笑的回头笑了笑,用拇指抹了下鼻子,粗鄙的骂道:“他娘的,嗑瓜子嗑出来俩臭虫……” “哈哈哈!” 牛奔等人听得解气,自然捧场大笑。 连济格默特郎布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不过随即想到有些不合适,就又闭住了嘴。 方冲闻言,面色愈发阴沉,眼中怒火浮现,不过,看着贾环满满挑衅的目光,他却没有说话。 因为有人会说…… “贾环,你放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 果不其然,傅安勃然大怒下,跳脚开骂。 可惜,“西”字没出口,就被贾环出手如电,抓鸡仔似的抓住,随手丢了出去,摔倒在正堂上。 贾环冷笑一声,道:“太上皇御旨,便是以我贾环为主,商谈西域诸事。原因很简单,准葛尔能到今天,我贾环功不可没。 嘿!皇太孙让你出面,是让你来这逗比的吗? 上回相见时,皇太孙还说道,会派人来辅助我,但一切以我为主。 要不要本侯现在打发个人,去跟皇太孙请示一下,看要不要给你一个主位坐坐,嗯?” 傅安闻言,面色顿时涨的通红。 然而,他却不敢。 因为正如贾环所言,太上皇让他出面,只是为了给他镀金而已,绝不是想让他主持此事。 他也不过是出于私心,想借皇太孙之大旗,打压贾环一番。 却不想,贾环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反让他颜面丧尽。 怨恨的看了贾环一眼后,傅安站起身来,往叶楚身旁坐下。 贾环却再次冷笑一声,道:“再往后,那里不是你们能坐的。” 此言一出,连叶楚的面色都为之一变,眼神凛冽的看向贾环。 贾环却丝毫不动色,他相信,以叶楚的位置,应该听说过,陈贺等人暴毙于兵部大牢的消息。 所以,他们平了。 他也没必要再忍让叶楚什么。 看着贾环冷笑而残酷的眼神,叶楚深吸一口气,与傅安一起起身,往最后两张椅子上坐下。 贾环这才回过头,看向方冲,道:“太上皇让你那半死不活的老子主持?为何本侯听说的却不是这样?准葛尔大汗的脑袋是本侯所割,准葛尔龙城亦为本侯所烧,那个时候,你那死鬼老子在哪里?他主持,他配么?” “你!” 饶是方冲城府愈发深沉,可听闻贾环话后,还是忍不住动怒。 贾环却目光如刀的逼视着他,道:“方冲,不要跟我玩儿什么花招。我贾环能有今日,是几经生死,用性命拼杀出来的。你方家若有种,也去找个国灭了,再来跟老子过招。 否则,乖乖的滚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不然今日我让你方家颜面扫地。” 方冲闻言,一张脸涨的有些发紫,一双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再握紧。 目光满是屈辱的看着贾环,但最终,却还是咽下了这口恶气。 面色木然的站起身,走到了叶楚身边坐下。 贾环见之呵呵一笑,心里却有些忌惮,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这方冲,日后终要成器。 只是,他毕竟已经输了太多先手,只要荣国一脉不出大乱子,方家再无崛起成害之日。 不过,到底不能大意罢了。 不是贾环小气不能和平共处,而是因为方家想要起身,唯一的办法,就是跟荣国一脉为敌,这是他们的政治正确性。 既然注定要成为对手,贾环又如何能心软? 最后扫了那三人一眼后,贾环才转头对正打量着他的济格默特郎布道:“王爷请!” 一手指着左侧的主座,礼让道。 济格默特郎布却呵呵一笑,径自走到了右侧主座坐下,道:“说好了今日以你为主,就不要再啰嗦了。”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道:“到底是王爷爽快,好!” 又对牛奔等人比划了下,让他们选客位坐下,随口解释了声:“他们是我的副使。” 然后,终于转头看向另一侧客座上面沉如水的鄂兰巴雅尔,微微一笑,道:“金珠公主,好久不见。” …… PS:这个“好久不见”,其实是跟方静说的。 我自己写的都有点难受,咳咳…… 另外说一下,今天有一个书友私聊我,说贾环前世被贾家坑的抄家灭族,福没享上,却跟着一起死,今生对家人这般好,太圣母了吧? 聊了半天死活说不通他,这里简单说一下吧。 第一,贾家最后的确是被抄家了,但所谓抄家,是指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抄走,并不是抄命。 第二,贾家肯定没有被灭族。 贾珍、贾蓉和贾赦之流,多是被发配流放了。 但贾政这一支,却是无罪的。 证据有二:第一,贾宝玉能自主出家,所以他是自.由身。 第二,贾兰最后考科举,当大官了。 也就是判词中所说的“气昂昂头戴簪缨,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 但是,古代科举,严格要求父祖三代内无犯法之男。 可见,连贾政都是无罪的。 当然,不是说贾环就无事。 因为根据一些红学论断,平儿就是被贾环和他表弟钱槐给杀了。 所以原著里贾环死也是因为自己作死,不是被坑的…… (也有说法,王熙凤死后,平儿被贾琏扶正了,毕竟原著里好几次这样说过。但这与红楼的主旨不符合,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至于贾政这一支,多是穷困潦倒,多病而死,比如曹雪芹…… 非常欢迎书友跟我聊红楼背景,但先请看两遍原著,不然真心聊不到一起去。 秦可卿画了一面妆,身着彩衣抹胸,燃着诱人熏香,等着他。 (。) 正文 八百一十六章 天亡准葛尔! 理藩院衙门,大概是中央六部衙门口里,最奢华的一座衙门。 朝廷本意,是要以中央上朝的威严富贵,镇住那一起子塞外土酋,这是科尔沁亲王济格默特郎布的原话。 曾经在蒙古诸部落联盟大会上,很有几个汗王对济格默特郎布“蒙奸”的行为冷嘲热讽。 敢这样做的人,自然都是实力强劲的主儿。 可济格默特郎布却很看不上他们,不就是领地里挖出了几个金矿吗? 一群土里吧啦的大脑壳子,懂个球! 他决定让他们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间富贵。 因此,济格默特郎布便将这番意思上奏给了太上皇。 然后,理藩院衙门内的摆设,就尽数出自内造了…… 当初也曾有不识趣的书生,以隋炀帝给杨柳穿丝绸为例,劝诫太上皇不可奢靡太过,乃亡国之兆…… 对于这等骇人之言,太上皇也不过一哂了之,不与理睬罢了。 他养着这些人,原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懂这些的…… 不过,也因此,太上皇的圣君之名,再次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因为群臣认为,纵然是以人为镜的唐太宗,也绝无此等胸怀。 总之,理藩院的陈设,极富皇家威严。 而所谓皇家威严,绝不是指金玉满堂。 相反,在理藩院衙门的大堂上,几乎看不到多少明显的金银。 一水的黄花梨实木家俬,绝对的宫廷御用出品。 每张桌椅的边角处,都描着流云水纹,极为讲究。 主座两侧,各摆着一对御制掐丝珐琅狮虎香炉,轻吐檀烟,恍若王气。 而在墙角两边,还各树立着一支掐丝珐琅海晏河清烛台。 每到夜晚来临时,用此烛台点燃的烛火,便会呈现出一副巨大的海晏河清图,堪称至宝。 凭借这几对镇堂宝贝,济格默特郎布着实震慑了一群“土酋汗”。 连贾环这从不玩儿古董,或者说,假古董制造商,都欣赏的津津有味。 双眼中的眼神流露出明显的想要霸占的味道。 他倒不是特别想要,但他知道,白荷肯定对那对掐丝珐琅海晏河清烛台的制造秘法感兴趣。 贾环的眼神,让理藩院尚书济格默特郎布看的有些担心…… 不过,坐在左侧下首看着贾环的鄂兰巴雅尔,眼中却流露着压抑不住的屈辱怒火。 方才,只因贾环话里提及他曾割了准葛尔大汗的人头,还火烧龙城,这两起让鄂兰巴雅尔至今不敢轻触的心口血疤,因此,在贾环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便以杀人的眼神看着他。 要知道,当初要不是她将化名“三个”的弱智少年带回龙城,她何来今日的屈辱? 别说是贾环,纵然是此刻纵横西域的哥萨克铁骑,对强盛时期的准葛尔而言,也不过如此。 当初,成吉思汗能以十万蒙古大军,马踏厄罗斯,那么准葛尔就算暂时做不到这点,但打退敌人的入侵,却绝无问题。 只可惜,皆成灰烬…… 每每念及此,鄂兰巴雅尔的心都在滴血。 不过,她之前怒视贾环,倒不是只为了发泄无用的怒火。 她本想让贾环心生愧疚之心,纵然不愧疚,能生出点怜悯心也是好的。 可谁曾想,贾环竟半点道理都不通,心硬的跟石头一样,见她摆公主架子,便理也不理她,反而打量起这堂上的家俬来…… 虽然准葛尔已经衰落了许多,可毕竟曾是和大秦打的旗鼓相当的一代霸主。 因此,自鄂兰巴雅尔入大秦神京以来,除了几位顶级大佬客气的将她拒之门外以外,平日里,大秦各方人物对她虽不说有求必应,但一般而言,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都能满足。 礼仪上邦嘛! 众人对她的礼节,也是给足了一国公主的体面。 这么些天以来,鄂兰巴雅尔也几乎又恢复了公主的仪容。 可是,贾环却又让她回到了现实。 眼见贾环无视于她,竟扭着身子,想将后面的烛台拔出来欣赏把玩一番。 鄂兰巴雅尔纵然心里恨的咬碎银牙,可面上还得堆起一抹强笑,道:“宁侯,是好久不见。” 贾环似乎这才回神,淡淡瞥了眼鄂兰巴雅尔,嗤笑了声,道:“你反应真够慢的……”说罢,又斜倚着身子,没见识的将那对烛台看了一遍又一遍。 鄂兰巴雅尔面色一阵青红变幻,深吸一口气后,咬牙道:“宁侯,不知贵国可愿出兵相救我准葛尔?” 贾环听到谈正事,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眼神,坐正身子,看向鄂兰巴雅尔,呵呵一笑道:“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谈的主题啊,终于可以开始了吗?” 鄂兰巴雅尔感到一阵心累,她艰涩道:“宁侯,上回你提的那三个条件……还请宽容一点。” 上回,贾环说出兵相救准葛尔,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准葛尔撤国为部,归附大秦。 第二,汗王接受大秦的册封,每年上贡朝觐。 第三,便是要接受大秦驻军克拉玛伊大营。 这三个条件一旦答应,尤其是第三条,准葛尔想东山再起,就几乎不可能了。 因此,鄂兰巴雅尔久久不能答复。 不过,让鄂兰巴雅尔惊喜的是,贾环今日,竟只伸出了两根手指:“两个条件。” 鄂兰巴雅尔惊喜莫名道:“宁侯,第三个条件真的很没必要,大秦当真是一个胸怀广阔的大国,我……” 没等鄂兰巴雅尔激动的语无伦次的赞扬完,贾环笑着摆手,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除了上回说定的那一揽子协议外,还有一个条件。” 此言一出,鄂兰巴雅尔只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她面色惨淡的看着贾环,道:“还有一个条件?” 贾环点点头,笑道:“不用担心,这个条件对你们其实有好处……” 然而,鄂兰巴雅尔却一个字都不信,在她的眼里,贾环的笑容就如同魔鬼的微笑。 她心里好恨,当初为何没有将这个人面兽心的残酷家伙给喂狼,当初,她分明可以轻易做到。 贾环懒得猜测这位金珠公主心里在想什么,他笑道:“因为之前和大秦的一场国战,在本侯无敌之姿下,你们准葛尔的二十万控弦铁骑没活下几个回去,这使得你们精锐几乎丧尽。 当然,你们最精锐的三万宫帐军当时还在,可惜,又被维拉列夫那小子带着哥萨克给消耗尽了。 如今,你们准葛尔部,已经没有实力再统驭杜尔伯特、和硕特、土尔扈特三大部落了,对不对? 尽管,他们之前是你们的藩属部落,唯命是从,但如今,枝强干弱,以你们蒙古人的习性,他们怕是不会再臣服于你们了。 所以……” “这就不用宁侯操心了,我们准葛尔既然已经统治了他们数百年,就还能再统治数百年!” 鄂兰巴雅尔面色铁青寒声道,心中,却一片冰凉。 还没有归附,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举起屠刀,进行肢解了吗? 贾环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呵呵笑道:“长公主啊,你也别觉得我们大秦咄咄逼人,阴险狡诈。 你想想,我们若真是这样的人,干吗不等你们归附过来后,再做这样的决定? 那不是更轻松简单吗? 可我们没有,就是因为我们是诚信之人,争取在合作前将底线都抛到台面上来说。 多光明磊落!” 鄂兰巴雅尔闻言,面色渐渐苍白,噙泪的眼睛中,眼神几乎是在哀求贾环,哽咽道:“宁侯,您之前的一切条件,我们都答应。只求宁侯您,能宽宏大量,不要再增加我们的难处了,好吗?” 鄂兰巴雅尔身后,乌仁哈沁的妹妹吉布楚和,看到曾经天鹅一般高贵的公主,竟这般乞求于人,不由悲从心来,呜咽哭泣出声。 她们主仆俩这幅凄凉的模样,满堂上,除了贾环外,几乎无人不心生哀怜。 大秦武勋尚武,也多大男子主义。 别说看起来就是一个弱女子的鄂兰巴雅尔,纵然是当初的方家虎妞,他们也都忍让着。 此刻见人家一姑娘这般可怜,一个个都动了怜香惜玉的心。 所以说,凡事都有两面性。 他们在家中,一个个过的跟苦修和尚似的,连女孩子的手都不允许牵。 虽然这般家里不会出一个像贾环那样荒.**无道的**子,可也有一个坏处。 就是在女人面前,太施展不开。 最早先,牛奔等人便是被赢杏儿“镇压”的抬不起头。 这固然与赢杏儿心性大气,手段高明有关,可也与牛奔等人不敢在女孩子面前自如发挥有关。 当然,尽管如此,他们心里还是都有数。 此刻不是他们说话的时候,因此,只能一个个的恶心的对鄂兰巴雅尔给予同情的眼神。 贾环鄙夷的对一干兄弟们投以嫌弃的眼神,得到一片恶意回应后,才嘿嘿一笑,回头对鄂兰巴雅尔道:“公主,你要明白我的苦心和好意,我又何尝是在为难你们? 你们部落已经元气大伤,根基几乎都毁伤殆尽了。 这个时候,我让外蒙的车臣部落,和你们的和硕特部互换驻地,再让土尔扈特和青塘的厄鲁特部换防。 嘿!你瞧瞧,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车臣部和厄鲁特部这两部调至西域,他们人生地不熟,绝不敢乱来。 这样,你们准葛尔部就能很好的休养生息了…… 你担心和他们两部的恩怨? 哈哈!这你放心,车臣部和厄鲁特部,绝对不敢对准葛尔部不利。 今天,我们大秦理藩院的尚书,原科尔沁亲王,济格默特郎布王爷就在此,想必你也知道他的大名。 有他作保,那两部人马,一定安分守己,与你们准葛尔部一起牧马放歌,共度美好生活!” 贾环说的热闹,可是听在鄂兰巴雅尔的耳中,却每一个字,都是恶狼在咆哮,咆哮着要将准葛尔拆骨扒皮! 和硕特部和土尔扈特部,是准葛尔如今能够最后拿出一点力量来自保的家底了。 一旦他们被拆分了,那准葛尔,就真的没有一丝保卫力量了。 而无论是车臣部还是厄鲁特部,都可以用准葛尔的世仇来形容。 准葛尔强盛时,每一次攻打外蒙,因为地理原因,首当其冲的,都是车臣部,两部之仇,满满是血迹斑斑,车臣部的血…… 而厄鲁特部,亦是常年被准葛尔派兵侵扰,苦不堪言。 这个时候,贾环却要这般安排,这不是想要置准葛尔于死地,又是什么? 然而,贾环却极为严肃的对鄂兰巴雅尔道:“金珠公主,朝廷之所以做出这个决议,主要问题其实不在于你们那边,而是在于这两个从不知安分为何物的部落。 所以,我们才要调换他们的牧区。 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话,但济格默特郎布王爷在此,他跟你保证,只要这两部敢对你准葛尔部有一丝一毫的侵扰,我大秦一定派兵剿灭了他们。 正愁没机会敲打敲打他们呢!” 济格默特郎布只觉得心里发苦,他都不知道能拿什么来保证。 那两个部落虽然有些不安分,也是当初嘲笑他是蒙奸的主力,但他们绝无敢作乱之胆量。 长城军团的八万大军就驻扎在他们的屁股下面,随时可爆他们的菊…… 可是,事已至此,看到鄂兰巴雅尔投来的求助眼神,以及贾环清澈分明的眼睛,济格默特郎布只能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俺可以保证,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俺大秦的军队,一定帮公主出气。” 鄂兰巴雅尔失望的摇头,心里怒骂了声蒙奸后,冷声道:“这个条件,我们准葛尔绝不会答应。 若是我们部族被他们屠了个干净,纵然你们事后能帮我们报仇,又有何用?” 贾环好笑道:“他们怎么敢屠了你们?你们有我们军队保护啊!” 鄂兰巴雅尔闻言一怔,道:“大秦的军队,不是只驻扎在克拉玛伊大营么?” 贾环耸耸肩,道:“如果你们想让我们驻扎在龙城,也不是不可以……” “你!!!” 鄂兰巴雅尔只觉一股怒火冲头,就想扑上去咬碎贾环的喉骨! 只是,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控制住了这个危险的冲动,她面色惨白的看着贾环,道:“宁侯,何以出尔反尔?你就这么想逼准葛尔去死吗?” 贾环不解道:“公主这话何意?不就是受军方保护吗?你看看咱们王爷,就主动要求军方驻守在科尔沁,帮他守护牧民,甚至还请求朝廷帮他管理牧户。 如今,科尔沁的牧民们不是活的好好的? 不,这还不是最好。” 说着,贾环来了劲头,对济格默特郎布道:“王爷,你可知草原上有一种宝贝,叫羊毛!” 济格默特郎布闻言,老脸抽抽着,道:“宁侯,俺纵然再孤陋寡闻,也不至于不知道羊毛啊……”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不是这个意思……王爷,我的意思是,这羊毛可是宝贝啊!” 济格默特郎布撇嘴道:“羊毛有什么好宝贝的,羊皮都不值钱。草原上,每年剪羊毛的时候,牧户都会犯愁,那么多的羊毛要丢到哪里去。宁侯你若喜欢,要多少有多少。” 贾环呵呵一笑道:“本侯确实准备向王爷要羊毛,不过不是要,而是买!” “买?” 济格默特郎布不可思议道:“宁侯,那羊毛虽然可以搓成毛线做衣裳,打毛毯,可是哪里又能及得上咱们大秦的丝绸舒坦?你要羊毛有甚用?” 贾环摆手道:“容我先卖个关子,总之,王爷不要当成儿戏就好。 草原上如今初至夏日,正在剪羊毛之时,王爷最好尽快修书一封回去,让牧户们不要再将羊毛随意丢弃或者焚毁,三文钱一斤,有多少本侯要多少。 王爷,那可值不少银米啊……” 济格默特郎布闻言,见贾环不似说谎,眼睛顿时大亮,喜道:“若真能如此,宁侯大恩,俺必然铭记于心!” 能够为部族带去这等福音,大概也能消去一些他不肖子孙的荒唐名。 济格默特郎布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拱手对鄂兰巴雅尔道:“金珠公主,你看看俺们科尔沁,自从死心塌地跟了大秦之后,便是吃香的喝辣的。 今日有宁侯之言,俺们日后的日子会过的更好! 你还犹豫什么?” 推销广告一般念了一段后,济格默特郎布便转回内堂,去写急信了。 鄂兰巴雅尔的脸色,却惨之又惨,依旧死死的咬住底线不放,道:“宁侯,这个条件,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真要让秦军进驻龙城,那…… 才叫真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任其宰割的份了。 然而,听了她这句话,贾环却只是怜悯的叹息一声,道:“公主,你还没有收到信么?” 鄂兰巴雅尔闻言,心底一颤,声音都有些发抖的看着贾环问道:“什么信?” 贾环轻声道:“我府上西域商队的人送信回来说,不知为何,风魔之地的风,今年小了许多。已经有一队哥萨克铁骑,穿了过来。 虽然最终还是被剿灭了,可是……” 没有可是了,鄂兰巴雅尔听闻此言后,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人就昏了过去。 心里只来得及一声叹息: 天亡准葛尔! …… PS:昨晚基本没睡,回来后还有报告,我好困…… 今天就一更吧,明天两更,但是在白天下午,后天应该能恢复正常。 (。) 正文 八百一十七章 心都要碎了 距离理藩院一百五十步外,便是朝廷礼部所在。 实际上,曾经理藩院便是礼部所辖,只是后来理藩院的作用越来越重,才单独分了出来。 礼部尚书宋怡已经被贾环和隆正帝合伙给坑掉了,如今的礼部尚书,叫梅英。 此人贾环也认识,当初他一封信,退了梅家的亲,还薛宝琴一个自.由身,便是这个梅家。 梅英,就是梅家的家主。 说来讽刺,这个梅英,原本还算是在帝派和忠顺王派之间中立。 可打贾环退婚打脸之后,梅英便成了忠顺王的人。 这也算是隆正帝的无奈之处,他夹带里的人手,着实有限。 能够扛鼎六部尚书的人,一个够资历的都没有。 无可奈何,只能任礼部尚书从忠顺王的人,换到另一个忠顺王的人。 只是尽量挑了一个资历浅些的,对帝派冒犯少一些的。 至于梅英和贾环的过节,就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礼部。 原本就是朝廷清流的聚集地,此刻亦不例外。 只是,往日正气滔滔的清谈,今日却不见了踪影。 满堂君子都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礼部员外郎楚超“嘿”了声,看着上座闭目养神的梅英,郁积道:“部堂大人,下官着实想不通太上皇之圣意,为何会把这收国大功让给贾环? 他在西域的确有所薄功,可太上皇已经用一等国侯,并紫金冠、斗牛服相酬,难道还不够吗? 如今再加上这收国之功,这功勋,怕是要把那一等国侯再提升一等了! 太上皇待贾家何其厚也!” “就是!” 见梅英没有睁眼的意思,礼部侍郎石群附和道,而后,还不无埋怨道:“梅大人,虽说王爷的意思是,让部堂您见机行事。可是,您也该有所动静才是。怎么说,也该阻止贾环建此大功,您怎么就这么坐着?” 礼部大堂上,一干清流君子们安静了下来,都静静的看着梅英。 通常而言,都讲究新官上任三把火,好把威严树立起来。 如果梅英的三把火,就是一言不发,那么他日后想成为清流领袖,却是不能了。 在众人瞩目中,梅英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他相貌清隽,卖相颇佳,眼睛环视了一圈后,淡淡的道:“太上皇的本意,并非是想将此次大功送于宁国侯。 圣上只是没有料到,太孙殿下和方太尉,会在这个关头受伤病倒。 若是他们二人在,又岂有宁国侯主持的道理?” 听到梅英的话,众人纷纷恍然,点头应和。 只有礼部侍郎石群皱眉道:“若是如此,太上皇难道会不知道铁网山之事?若是知道,为何还没有旨意下来……” 梅英闻言,眼角微微抽动了下,他摇头道:“圣人天威难测,非我等可以揣摩的。不过,本堂没有出面的缘故,并非是这个原因。而是……” 说着,梅英眼中精光渐聚,再次环视了一圈后,淡淡的说出了四个字:“功高不赏!”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在奋笔疾书,处理奏折。 从他紧皱的眉头来看,他的心情,并不算舒畅。 一旁处,邬先生竟也坐在轮椅上出神,这个情形,很少见。 “当……” “当……” “当……” 御书房一角的立柱上,挂着的西洋钟发出一阵金钟铜磬的声音,连响了十二下,将邬先生惊醒。 他看了眼似无所觉,依旧奋笔的隆正帝,心里一叹,道:“陛下,东宫和太尉府都因伤势在身,不能前往理藩院谈判。仅方冲和傅安他们,怕是压不住宁侯啊……” “哼!” 隆正帝似写烦写腻了,随手将御笔扔在桌上,冷声道:“他倒是飞扬跋扈!连朕的人都敢随意辱骂打压!” 邬先生苦笑一声,道:“陛下,宁侯年岁不大,又少年得志,哪里能想到那么多……臣只担心,过犹不及啊!陛下,如今那边这般安静,各方手续章程都办得极为顺利,看来,他们也在盼望,贾环再膨胀一些……” 隆正帝闻言,细眸眯起,眼睛中,森冷的精光闪过,他又抓起御笔,翻开下一本折子批阅起来,淡淡的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邬先生闻言,悚然一惊,猛然抬头看向隆正帝。 似是被邬先生看的不自在,隆正帝顿住笔,看向邬先生,道:“不是朕太过薄凉,朕是真想保全住他。 他若有自知之明,这次就该将功劳多分润些出来。 可他有吗?哼! 既然如此,朕成全他。 顶个国公的帽子,养老去吧! 朕保他一生富贵便是……” 说罢,隆正帝不再看邬先生,继续批阅起来。 邬先生闻言,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帝王啊! 收复西域大功还未到手,威望还未大涨,便已经开始着眼未来许多年后的事了。 提拔方冲、傅安、叶楚等人入御林军龙禁尉,就是为了在军中荣国系以外的地盘中,培养新生力量。 但是,或许是因为之前在宫里发生的事,让隆正帝看出,方冲、傅安和叶楚三人合力,竟也压不住一个贾环,这让他心生郁闷,甚至是不安。 因此,才有了今日之言。 只是…… 现在还远未到马放南山的时候啊,陛下还是太心急了些。 万一事情再有变,到那时候,又该何去何从? …… 理藩院。 “哭完没有,哭完就赶紧叫醒她,事情还没谈完呢……” 贾环看着抱着昏厥过去的鄂兰巴雅尔哭的一塌糊涂的吉布楚和,淡淡的道。 此等冷酷之言一出,别说是吉布楚和愈发凄慌,就连牛奔、秦风等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着实太过了些,有失大丈夫之风。 欺负女流算什么事…… 果然,吉布楚和哭的愈发大声,也愈发凄惨了,眼泪不要钱的流下来。 不过也幸好她能哭,竟将她怀中的鄂兰巴雅尔给淋醒了…… 鄂兰巴雅尔到底不凡,醒来后,强撑着坐直身体,而后就直视贾环,道:“宁侯,你所言当真?” 贾环呵呵一笑,道:“这样吧,本侯再给你两天时间,想必你们的信也就到了。到那时,咱们再谈,如何?” 鄂兰巴雅尔闻言,面色惨淡,但目光却不再犹豫,她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好,待准葛尔信使到时,便是你我双方签订条约之日。 我只希望,宁侯你先前之言都作数,保住我准葛尔部族不亡,也不要让厄鲁特和车臣两部作乱。” 贾环正色道:“这一点,公主你尽管放心就是。从签订条约以后,准葛尔部便是我大秦的一份子。 准葛尔的子民,便是我大秦的子民。 在大秦,最贵重的,便是百姓的性命。 车臣和厄鲁特汗王若是敢脑子进水,去屠杀大秦的百姓,我保证,一定会拿下他们的脑袋,替他们控控水!” 鄂兰巴雅尔闻言,面色却没有什么欣喜感激之色,她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向外走去。 但每走一步,似都要耗费千斤力,身子都在摇摆。 “对了……” 鄂兰巴雅尔还未出门,就听贾环忽然又开口道:“大长公主,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 鄂兰巴雅尔头都没回,淡淡的道。 贾环冷笑一声,道:“麻烦你不要再派人给乌仁哈沁送信,让她整日里哭哭啼啼的跟我求情,这很烦的你知道不知道? 为了避免她跟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叫唤,我已经决定,过两日,就将她打发到城外牧场上去给我放羊。 哼!这还算是轻的了。 她要是再敢吃里扒外,我就把她丢回西域去! 化外胡女,蠢笨木讷,果然讨厌的紧!” “你……” 吉布楚和面色一变,就要去和贾环理论。 却被鄂兰巴雅尔拦住,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们走!” 说罢,拉着吉布楚和大步离去。 待她们走后,第一个站起来走人的,竟然不是当了半天透明人的方冲和傅安,而是牛奔。 这位牛小爷看起来面黑如锅底,站起来,眼皮都不带夹贾环一下,转身就走。 秦风和温博等人,看起来也颇为郁闷,一个个烦躁的很,一跺脚,也都离开了。 贾环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头皱起,脸色也难看下来,又见方冲和傅安等人眼神有些不屑的看着他,贾环恼羞成怒道:“看你爹啊看?” 说罢,也不等他们反击,拔腿就走,朝牛奔等人追去。 “猖狂!” …… 贾环追上牛奔等人时,已经出了皇城。 他莫民奇妙的看着依旧怒气冲冲的牛奔,和面色阴沉的秦风等人,道:“奔哥,你们怎么了?” “聿聿聿!” 牛奔座下马匹被他勒住,发出一阵马鸣声。 待马匹站住后,牛奔一双绿豆圆眼怒视着贾环,道:“环哥儿,你怎么能这般待乌仁哈沁?你忘了当初你被人丢进兽圈里,她挡在你身前,用钢叉替你赶狼了吗?”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牛奔脸又黑了,怒声道:“你还笑?你怎能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她为了你……” “奔哥诶!也没见过当兄长的这般关心弟妹的!” 贾环哈哈大笑个不停,嘲笑道。 “你放屁!” 牛奔愈发恼怒。 连秦风等人都很不赞同贾环这般做,只是正如贾环所说,到底事关他的私事,他们不好多言。 贾环见牛奔动了真怒了,忙道:“奔哥,你也太实诚了些。送乌仁哈沁姐姐去城外牧场,是因为她在家里待的着实不惯。她是生于草原长于草原的百灵鸟,不是能养在黄金笼里的金丝雀。 看她过的不自在,我才调集了许多人手,在牧场上连夜动工,修建一处大宅子,好让她住进去。 家里姊妹们又有一个可玩之处。 我不过是担心那鄂兰巴雅尔再动歪心思,提前堵住她这条路而已。 你们怎么就当真了?哈哈哈!”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恍然,随即也纷纷笑了起来。 秦风道:“我就说,环哥儿无论如何都不是这样的人。 当时他说起那乌仁哈沁,我都感动的不得了,我讲给我娘听后,我娘还落泪了。 所以我以为,对环哥儿这般好的女子,他再不会辜负了去的,他不是那样薄幸的人。 都是奔哥儿多心了……” “我艹!” 牛奔听了秦风之言,眼睛都气直了,骂道:“你这不是轻巧屁吗,早干嘛去了?说的好像你没当真一样!” “哈哈哈!” 贾环在一旁大笑。 牛奔又骂他:“你还笑?说起来都怪你!你骗起人来不偿命,怎么那么真呢?” 温博也笑骂道:“可不是?别说你们,连我这么聪明的人,刚才都当真了。” “呸!臭不要脸的!你有我聪明?” 牛奔骂道。 贾环赶紧驱马挡在两人中间,不让他们在大街上再干起来。 然后得意笑道:“我昨夜在镜子跟前练了大半夜,你们以为呢! 嘿嘿!要不然,我能立大功? 话说准葛尔在兵部功勋策上,是一等大国,与厄罗斯都不差多少。 灭了准葛尔,又收复西域,足以让我的爵位再往上走一等了! 嘎嘎嘎! 哥哥们,来来来,都叫一声国公爷听听!” 贾环志得意满的高声大笑不止,惹的街道边玩耍的小孩子们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做梦!” 牛奔闻言,又气又嫉妒,大吼一声,竟直接从马上扑向了贾环。 可惜贾环早就防备他这一手,牛奔刚离开马鞍,贾环人已经一个凌空翻向前飞出,一连串漂亮的跟头后,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牛奔扑了个空,哪里甘心,再怪叫一声,向前扑出。 温博不甘寂寞,也哈哈大笑着合伙向前,围攻起贾环。 秦风几人却有些头疼的看着他们在街道上就打个稀里哗啦,吓的路人纷纷躲避不及的绕开。 他们玩的热闹,大人们害怕,小孩子们却不怕,还一起拍手喊加油,笑的咯咯出声。 …… “政公,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百官下值,纷纷从皇城中走出。 有的直接乘轿子或者车马离去了,也有谈性颇佳的,也不妨再一起沿着御道走一截儿,尽尽兴。 贾政就与几位故交好友,出了景风门后,谈性不减,所以一起沿着街道向南走着。 他身旁是一位身着翰林学士官服,但显得极为年轻的男子,有些犹豫的对贾政道。 贾政看起来颇为欣赏此人,连声笑道:“廷玉啊,论起来,你于我家颇有渊源,是我长孙的授业恩师,不是外人。 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便是,我贾存周虽然不是宰相,但肚中亦能容人批评。你放心就是……” 这年轻人,正是张廷玉,贾兰的恩师。 值得一提的是,他是隆正帝颇为看好,也极为宠信的文官。 更难得的是,连忠顺王一脉,都没有厌恶他。 这不得不说一声神奇…… 听了贾政之言后,张廷玉笑着点点头,道:“政公胸怀格局,自然是我等后进的楷模……” 旁边有附和之人连连附和。 “哈哈哈!” 贾政听了极为高兴,却连连摆手道:“这哪里能当之?廷玉,你有话直说便是,我还没有老糊涂呢!有点自知之明。不过是沾着祖宗的光,幸进高位罢了。” 张廷玉闻言呵呵一笑,道:“政公哪里话,政公文采精华,素为士林所称赞…… 还有一件喜事要恭贺政公,今日朝廷与准葛尔大长公主谈判,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准葛尔内归附已成定局,宁侯大功于社稷,可喜可贺!” 贾政闻言,谦虚道:“他一纨绔小儿,多行鲁莽之事,能有甚能为建此大功?不过是太上皇和陛下关爱于他,给他一份薄功罢了,不值一提!” 旁边簇拥着他二人而行的数位官员,连连否定此言,都言乃国朝一等大功。 张廷玉也道:“政公,在兵部论功策上,第一等灭国之功中,便有准葛尔汗国的存在。 也就是说,灭此朝食者,当封国公! 因此,宁侯封公之日,指日可待! 这自然是好事,但是,我却担心……” 贾政原本被说的心花怒放,可听到最后,面色却微微一变。 他极看好张廷玉,也佩服他的能为和眼光,此刻听他这般语气不祥,顿时变了脸色,正色道:“廷玉,你乃有大眼光之人,有话但说不妨!” 张廷玉笑着摆手道:“政公严重了,我所言之事,却是小事尔。是这样……我观宁侯行事,虽多有随性之举,但大道无损,德性不失。 当初为了救武威侯,他便孤身千里入敌后,此等义气之举,当留名千古,可为佳话。 只是我也有些担心,宁侯不过进学之年,就已经贵极人臣,难免会志得意满,自此失了上升的动力,转为享乐受用为先。 这倒是其次,万一再欺压良善……” “诶……不至于不至于!” 张廷玉话没说完,一旁一人就连道:“某观宁侯,却是甚佳。当然,这不是我在拍马屁。 这是张伯行张相爷所说,他老人家还用一首诗来评价宁侯。” 说罢,也不卖关子,就直接吟诵道:“谢家宝树,偶有黄叶。青骢骏骑,小疵难免。” 张廷玉闻言,笑道:“倒也恰当,我不过是白担心一番罢了。还望政公莫怪我多事才是……” 贾政闻言却顿住了脚,面带正色,很感激道:“廷玉,你能这般为那竖子着想,我只有感谢的心,哪里还会不识好歹的去心生责怪? 那竖子在士林中的名声,迎风臭十里! 你身为翰林学士,能不嫌弃他,已经算是他的福气了。 他也常跟我说,很感谢廷玉你将兰哥儿教导的这般好,还想设宴款待与你。 只是我担心,廷玉你不屑与他用席,便做主推了他的宴请。 不过廷玉你放心,那竖子虽然惯会胡闹,却只会与权贵纨绔争斗,绝不会欺压良善弱小。 他若敢行如此有辱先祖威名,玷污家门门风之事,我必然亲自上书,弹劾于他,我……” 贾政话没说完,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就见张廷玉等一干素日里最重仪表体面的人,此刻却无不目瞪口呆,怔怔的看着前方。 贾政却顾不得他们的失仪,因为他自己比他们还要失态。 只因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哄笑声,和那道化成灰他都不会忘却的可恶的声音…… “交银子出来!快点!满世界打听打听,有看好戏不给银子的吗?三个铜板就三个铜板,大爷我去买冰糖葫芦吃!” “哇!” 一群小儿啼哭声响起,贾政的心都要碎了…… …… ps:心都碎了,求订阅…… 九点还有一更啊! [。] 正文 八百一十八章 请求 贾环可能真是有些志得意满了,不过他也不是真想敲诈那三五个沾着鼻涕泡的铜板。 不过是因为大事进展的顺利,有一种运筹帷幄,算计无双的成就感,使得他有些嗨过头了。 在大街上和牛奔、温博两人打的热闹,却到底不尽兴。 这两位兄长的武功进展虽然也很快,可至今也没到七品。 看起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突破。 所以贾环得压着身手跟他们打。 打的不尽兴,就再找乐子。 见一旁一群五六岁的孩童,看猴戏似的看他们打架,还呼喊叫唤,好不热闹。 贾环顿时生出了玩闹之心,去跟他们收看戏钱。 就当卖一回艺,回去跟姊妹们也好夸表夸表。 可谁知,不过是几文钱的事,那些小屁孩儿们一个个哭的跟什么似的,一点都不大方…… 他们的老子娘们,远远的见一群鲜衣怒马的纨绔们在此,一时间竟然都不敢上前,只敢心惊胆战的站在远处磕头求饶…… 满满是底层人民的艰辛。 这一幕,让贾环极为扫兴。 至于吗…… 更让他扫兴的是,牛奔还不停的对他挤眉弄眼做鬼脸“嘲笑”他! 贾环愈发大怒,对那群哭嚷不休的孩子道:“都别哭了! 娘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看戏不给钱,谁教的规矩? 去,把你们老子娘喊来,我要跟他们讲讲教育孩子的问题!” 贾环对面,牛奔一张脸已经涨到发紫了,他眼神复杂到无法形容,似悲哀,似怜悯,似同情,似……幸灾乐祸! 而后,长长一叹…… “规矩,你还知道规矩?你还跟人家老子娘讲教育孩子的问题?”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哆哆嗦嗦的声音,贾环面色一僵,狠狠的瞪了牛奔一眼后,才转过身,看着站都快站不稳的贾政,赔笑道:“哟!爹,您怎么在这?” “我……” 贾政看着贾环那张脸,心中怒火再也压不住,手高高举起,就要一耳光扇过去。 不过,却被一旁的张廷玉给拦了下来,张廷玉忙劝解道:“政公莫恼,政公莫恼。 宁侯不过是玩笑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就是就是……” 贾政身后一干文臣们,也都小声劝道。 可是,这些话听到贾政耳中,却犹如一道道讥讽利箭。 再想想之前他们的交谈,当真就像一记又一记的耳光,不停的扇在脸上。 他面色真真是一道青一道红又一道白…… “诸位不必再说了,政已知道该如何去做了,告辞!” 说罢,贾政再也无颜留下,不顾张廷玉等人的劝说,转身上了一直跟在后面的贾家轿子,还催促着轿夫们快快抬走…… 待贾政走后,贾环的目光就极为阴鹜的看向了张廷玉等人。 张廷玉心知贾环误会了,却也难解释,只能苦笑一声,抱了抱拳,也告辞离去。 待这一起子文官离去后,贾环看着嗤嗤偷笑的兄弟们,尴尬着恼的心情好了些。 然后,就见贾环身边的跟随急步跑了过来,满脸赔笑的看着贾环,点头哈腰道:“三爷,老爷让我跟您说,您要是缺银子了,就到家里去取,万八千的随你拿,就不要再……咳咳。” 即使是传话,有些话他也不敢说全。 看着这个软骨头的模样,贾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滚!丢人现眼的东西!” 唬的那跟随屁滚尿流的跑了,唯恐被贾环找到借口抄家…… 心里却在腹诽,这分明是老爷骂你的话…… 待人群都走空后,贾环皱眉看向牛奔。 牛奔无辜道:“我分明都跟你比划眼神了,偏你不信,还在那闹着耍……” 贾环仰头长叹道:“奔哥,你那哪里是比划眼神啊,你那是在做鬼脸啊!” “我打死你!” 牛奔勃然大怒,再次扑了过来。 “哈哈哈!” 原本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连贾环都没当回事,又继续打闹了阵后,兄弟们才散伙。 他要去接公孙羽。 …… “明日,我就会将药制好,派人送到你家……” 公孙羽握着方静的手不松开,说道:“只是,你记得,一个月后,一定要回家,就说要回家看你爹。” 方静以为,公孙羽到时候还想再救她,心里温暖,却不以为意。 她是武人,更清楚自己的身子情况,将满身精血耗尽,别说是公孙羽,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难再救她。 不过,方静到底不愿让公孙羽太伤心,便点头道:“好,我记住了。不过,不要送到我家,药制好后,就送到这来,我会派人来取。” 公孙羽闻言,心中一叹,知道在方静心中,与方家怕是再无什么相干了。 她受伤的这段日子,方家到底在怎样对她…… 见公孙羽又眼神哀伤的看着自己,方静心里有些难受,纵然时至今日,她也不喜欢别人的怜悯。 她对公孙羽道:“幼娘,我不好出来太久,就先走了。” 公孙羽闻言,眼睛又湿润了,却再三叮嘱道:“你无论如何也要记得,一个月后回家。就说,想最后再看一眼你爹……” 方静又笑了笑,点点头,深深的看了公孙羽一眼后,转身离去。 瘦的惊人的背影,有些萧索,孤凉。 待方静离去后,公孙羽压抑不住心中的悲伤,伏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她自幼研习医道,尤精外伤,难免经常和一些血肉模糊的东西打交道。 这等性子,哪里会有其她闺阁密友和她来往。 唯有一个方静,不嫌弃她怪异,肯与她做朋友。 当然,方静在这方面也是半斤八两,不过她还有一个赢杏儿可以来往,好一些。 但对公孙羽而言,方静却是她唯一的朋友。 眼看她一步步走到这个地步,她岂能不伤心? 只是,她哭的伤心,却没有听到开门声。 “乖女,你怎么了?” 忽然,一道苍老担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公孙羽抬起头,眼睛都已经微微红肿,泪眼婆娑的看着公孙老头儿,哽咽一声:“爷爷……” “可是贾环那个竖子欺负了你?好啊! 我早就看他不是一个好东西! 他……他竟把你赶回家来了?” 公孙老头儿肺都快炸了,看着公孙羽那伤心的模样,再想到今日她竟是一个人回家来,往日陪同一起回来的两个嬷嬷都不见人,就以为公孙羽是被赶回家来的。 也不怪他多想,毕竟公孙羽自幼性情古怪,最好研习医道,《女戒》、女红什么的都不沾边。 这等性子,在这个时代,少有人能容。 他曾经为此事操碎一颗心,可生为杏林世家,又不忍剥夺公孙羽学习医道的乐趣。 原本听贾环再三保证,不会在意这些事,还会大力支持,可谁想,到底还是给赶回家来了。 如此一来,公孙羽的一生算是彻底毁了。 老头儿怒发冲冠,暴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去和他拼了!” 公孙羽闻言,正在发闷中,刚想跟公孙老头儿解释,不是这么回事。 就见贾环从外面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公孙羽先是一喜,可随即,面色就一变,然后就见公孙老头儿咆哮一声,要去跟贾环拼命。 “爷爷,快住手,你误会了啊!” 公孙羽焦急喊道。 可为时已晚,粗通武道的公孙老头儿,已经冲到了贾环面前,发起决死攻击。 “公子,不要伤我爷爷!” 公孙羽只能在后面补充乞求道。 贾环闻言好笑,虽说他总爱和这山羊胡子老头儿逗两句嘴。 可他也不能真的和一老头子动手过招揍他吧? 没好气的看了公孙羽一眼,让她放心后,贾环随手一个擒拿,将公孙老头儿反手擒拿住,让他动弹不得。 公孙羽刚收到眼神放下的一颗心,顿时又提起,看着公孙老头儿被压在那里的模样,眼泪都落下来了…… “爷爷!” “乖女莫怕,拼了这条命,爷爷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公孙老头儿输人不输阵,继续咆哮道,还想挣扎。 贾环莫名其妙的看着红肿着眼睛落泪的公孙羽,道:“幼娘,你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怎么不告诉我?” 公孙羽忙道:“不是不是,是爷爷误会了!” “呸!贾家小子,你还有脸说!不当人子的东西,你当初接走幼娘时,是怎么保证的?老头子我不图你的权势,不图你的银财,连名分都不为幼娘争,只求她能过的舒坦些。 你这个畜生啊……” 骂着骂着,似也知道他拿位高权重的贾环无法,不能给孙女出气,竟老泪纵横的哭了起来。 贾环见状唬了一跳,忙把他放开,正色道:“老爷子,你先别骂。我虽然不是好人,可从来不欺负自己的女人,也容不得别人欺负。今天你让幼娘说,她但凡有半个不字,我带你去宫里告御状都行。” 公孙羽闻言又羞又急,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我刚才哭,是因为看到静儿凄惨的紧,难过的受不了,才趴在那里哭的。 爷爷才从宫里回来,看到后以为我是被家里赶出来的,才发怒了。 公子,对不起啊……” 贾环闻言,只觉得牙疼,看着一脸懵.逼的公孙老头儿,也不知说啥好。 公孙老头儿怔怔问道:“真的?” 公孙羽欲哭无泪道:“真的。” 公孙老头儿犹自不信,道:“那跟着你的那俩嬷嬷呢?” 贾环插口道:“敢情你不是为了幼娘出头,是惦记那俩嬷嬷?” “噗嗤!” 见公孙老头儿一张老脸涨红,公孙羽喷笑一声,又娇嗔道:“公子啊!” 见贾环乐呵呵的没恼,公孙羽心中松了口气,然后对公孙老头儿道:“因为静儿在,所以我打发赵嬷嬷和张嬷嬷去东市里逛逛,一会儿她们就回来了。” 公孙老头儿闻言,这才知道闹了个乌龙。 然而,他却没怎么觉得羞,随意用袖子擦了擦脸后,气哼哼道:“既然如此,今日我就先放了贾家小子一遭!他若敢欺负你,你也不必忍着,回来跟爷爷说!” 公孙羽先哀求的看着贾环,让他别再刺激老头儿了,然后对公孙老头儿笑道:“爷爷放心,孙女在家里过的很好呢!” 公孙老头儿闻言,心里说不出是啥个滋味,有些哀怨道:“这里才是你的家。” 公孙羽闻言,面色顿时刹红,低声道:“都是嘛!” 贾环在一旁咂摸嘴道:“老爷子,要我说你赶紧辞官退休得了,芝麻粒儿的官做得有什么滋味? 你别瞪眼,我的意思是,给宫里人看病没啥意思,用药只能保证中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还不如辞了官,我给你开个药馆,给百姓看病,救死扶伤。 那才能体现你医术的高明不是!” 原本听了还有些恼火的公孙老头儿,听完之后,却心动了。 贾环说的不错,给宫里贵人看病,医术往往都施展不开,真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因为稍微出半点岔子,都是要掉脑袋的事。 御医从来都不是一个体面的官,相反,却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位。 历朝历代,御医出事的概率,远比其他官位高的多的多,尤其是遇到暴.君时。 这倒没什么,毕竟做了一辈子了,也都还好。 服侍的两代帝王,也都还算仁义。 可是,若是能给百姓们看病,那……或许更会随心吧? 贾环为了让公孙羽能时常看爷爷,也算下足苦心,眼见公孙老头儿心动了,一旁处公孙羽也激动起来,他再道:“哪怕你不为给百姓多看看病,总也想多看看孙女吧? 哪怕你不想多看看孙女,也想多看看重孙子吧?” 这个屡试不爽的杀手锏,果然没有让贾环失望,威力依旧惊人。 公孙老头儿差点蹦了起来,惊声道:“你说什么?” 问罢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干什么的,都不用走的,直接跳到公孙羽身边,抓起她的脉象就听起来,只可惜,面色渐渐变失望了…… 而后怒视向贾环。 贾环先看了眼娇羞无限的公孙羽,然后对公孙老头儿呵呵笑道:“虽然还没成功,但我们已经准备了。最多一年的功夫吧……” 公孙老头儿闻言,脸色这才好了些,不过,老头儿眼珠子忽然转了转,道:“你刚才说,是重孙,不是重外孙,是什么意思?” 贾环莫名道:“什么什么意思?哦……是这样,我这人文化水平暂时有些欠缺,孙子和外孙对我来说,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公孙老头儿闻言,大为失意道:“怎么能一个意思呢?”一双老眼,不住的看着贾环,想提什么“非分要求”,可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这个年代,子嗣的姓氏,是宗族中最重要的大事之一。 半点模糊不得。 想要改姓,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他方才也只是听了贾环的漏话,才有此一问,却不想,到底是多想了。 唉!合该公孙氏绝后啊…… 贾环见公孙老头儿一脸的落寞,公孙羽也面色黯淡,他呵呵笑道:“要是分成两个意思,也不是不可以……” “嗯?” 公孙老头儿听出话音,眼睛顿时一亮,几乎谄媚的看着贾环,讨好道:“姑爷,你说你说,到底怎样才可以分成两个意思?” “公子啊……” 公孙羽却不忍让爷爷这般低声下气,求了贾环一声。 贾环哈哈一笑,不再吊胃口,道:“老爷子,你什么时候去辞了官,搬到西城我给你准备好的宅子里,我什么时候跟你谈这个问题。 今天就能辞官,那以后老二就姓公孙。 明天的话,就只能老三了。 后天的话,就只能老四了。 大后天的话……” 话没说完,公孙老头儿人已经没了。 看着公孙老头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了二门外,贾环揽着已经站不稳的公孙羽,将她抱在怀中,哈哈大笑起来。 当贾环恨不得将她吞下的大口从公孙羽唇边离去,公孙羽一边吁吁**,一边按住胸前一直在作怪的大手,眼睛如能滴下水一般的看着贾环,咬了咬红肿的嘴角,道:“公子,我有事想求你……” 贾环一边肆意的欺负着怀中佳人,一边却呵呵笑道:“是为了,方静?” 他倒还没色迷心窍…… 公孙羽一怔后,微微点点头,轻声道:“是的……” 接着,她将方静的情形讲了一遍。 贾环听闻后,面色不置可否,拥着公孙羽进了里间的卧房中,斜倚在闺床上,让公孙羽舒服的靠在怀中后,他才道:“那么,你想怎么做呢?”语气很轻松。 公孙羽犹豫了下,才轻声道:“我想……救她。” 贾环闻言,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挑了挑眉尖,道:“要怎么救呢?就我所知,她若想当一个月的正常人,付出代价后,怕是必死无疑。这般透支性命,已是逆天而行。幼娘你的医术虽然高明,可想要在一个月后救她,怕也没什么可能吧。” 公孙羽见贾环没有极力反对,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她轻声道:“若是正常来看,确实是这般,可是,我可以不用让静儿消耗骨髓精血,就能很好的活一个月,然后,一个月后再‘暴毙’。 到那时,只要她出了宫,被方家葬在宫外,我就能以‘生死子母丸’救活她。 公子,幼娘是贾家的人,不会为家里添对手的。 所以,只有她出了宫,并且绝于方家,幼娘才有机会出手相救。” 贾环闻言,心里喜欢之极,忍不住又将手从她衣襟口处探了进去,握住那处香软暖玉后,看着公孙羽绯红着脸,却一直不愿低头,用那双滴水的美眸期盼的看着他。 贾环点点头,道:“方家嫁女,太孙纳侧妃,都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局,彼此拉近一层关系罢了。 方静只要被抬进东宫,她的作用差不多就耗尽了。 很显然,皇太孙也不会要了她,自然也不会在乎她。 她的死活,想来也没什么人在意。 方家也不指望方静能为他们生出一个流着皇家血脉的外甥。 所以,你想救她,就救她吧。 不过前提正如你所说,不要给家里添麻烦就好。 方静能不能救活,就看她是不是死在宫外了。 如果她不能出宫,而是被埋在皇家坟地,那幼娘,你可不要指望为夫去给你盗尸啊! 那才是真正的灭族之罪!” 公孙羽连连道:“不会不会,幼娘知道轻重的。”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道:“那你可知道三爷我的轻重?” 公孙羽闻言,一张脸如同红透了樱桃,她咬了咬嘴唇,声音微微妖娆道:“爷,我知道的。 就是……爷现在还不行……” 贾环本来被公孙羽的大胆刺激的差点爆掉了,可随即,就被一百吨的千年寒冰倒进了心窝里。 “啪嗒”一声,bia在了公孙羽身上,死都不肯起来…… …… PS:求订阅,昨天更了一章,所以订阅超少。 责编已发出了警告,下个月的推荐堪忧。 泪崩…… 另外,明天更新还是在白天下午,晚上码不完了…… (。) 正文 八百一十九章 不妙 当公孙老头儿兴致冲冲的将请辞折子送了上去,又折回来后,贾环就带着公孙羽跟他告辞了。 并告诉他,只要奏折批下来,就算是第一天。 公孙老头儿高兴的差点没翻个筋斗,还连连催促贾环并公孙羽两人快回去努力…… 贾环便志得意满的带着羞的快要见不得人的公孙羽回家了。 当然,这是因为之前,在贾环的指导下,公孙羽做了许多讨好他的事…… 此中妙处,不可多言…… …… 回到家后,公孙羽就匆匆去了药室,研究炼制她的“生死子母丸”。 而贾环,则去了西边儿。 他担心贾政这个老书生,给气出个好歹来,所以想去跟他解释解释,他儿子已经脱离了靠收保护费发家致富的初级阶段…… 只是,梦坡斋的门口处,只有几个清客在那里站着闲谈。 看到贾环时,纷纷请安,面色却都有些怪异…… 贾环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贾政回来后,将他的光辉事迹广而告之了。 听贾政回来后又出去了,便不再多待,转身去了荣庆堂。 …… 因为和公孙羽在她闺房里缠绵了太久,所以此刻已经入夜了。 家里的姊妹们此刻都不在荣庆堂,回了大观园。 只有几个年老的嬷嬷在跟贾母说古。 除此之外,还有邢夫人安静的坐在一边。 和当初贪利昏聩的那个邢夫人相比,此刻的邢夫人,简直都快成了高僧。 整个人都像一部安静的佛经,在那里无风自动…… 贾环起初不大明白,难道短短几年的时间,人就能顿悟吗? 可据青隼的调查来看,也并没有其他的问题发现。 后来还是索蓝宇跟他分析出了些缘由。 说到底,邢夫人只是一个内宅妇人罢了。 要心性没心性,要心智也没心智。 原本的一腔怨恨,在那方寸困顿之地,也被消磨平了。 索蓝宇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他说纵然是恨,想在那种环境维持下去,也需要足够的毅力和勇气。 显然,邢夫人不具备这种毅力和勇气。 那么,她只有将心思全部寄于佛经,不管是自欺欺人也好,也不管是真正的信徒也罢。 总之,在那种逼仄孤寒的环境中,一个人除了看佛经,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这般几年下来,就算成不了道德高僧,整个人也全是佛经了,也只能活在佛经的世界里。 那是一个想象出来的完美世界,人在其中,惬意无比。 就和后世的吸.毒一般,待在佛经世界中,对其中之人也是一种享受。 若非必要,甚至都不愿出来。 果不其然,来了没多久的邢夫人,只在荣庆堂坐了稍许,见贾环来了后,便起身告辞了。 而那几位年长的嬷嬷们,也因畏惧贾环,也跟着纷纷告辞了。 待她们都走后,贾母好笑的看着贾环,道:“都是你做下的好事,凭白无故总拿罚银子吓她们。看看她们一个二个,都唬的跟什么似的。” 贾环哈哈一笑,道:“老祖宗这话可冤枉孙儿了,孙儿多咱罚过她们的银子?” 见贾母板起脸来,贾环这才想起,干笑了两声,道:“您说赖嬷嬷啊?嗨……这都早八辈子的事了,再说,当初是因为她那几个儿子不像话,贪的着实过了些。家里的做派,倒比主子还气派。盛银子都要几个房子……” “行了行了!” 贾母听着也不舒服,既恨她从娘家带来的下人不给她长脸,也不想再听一遍这丑事,所以就揭过这一茬,抱怨道:“车轱辘子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忒没趣了些……对了,你今儿不是去办大事了吗?办的如何了?这么晚才回来……” 贾环闻言,顿时眉飞色舞道:“老祖宗,我都等急了,您怎么才问啊?” “噗嗤!” 在软榻一旁给贾母捶腿的鸳鸯闻言,顿时喷笑一声,见贾环给她挤眉弄眼,却羞红了脸,情意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后,自觉身子有些发软,忙垂下了头,不敢多看…… 这眼前的人儿啊,真是让她爱煞了去! 贾母似没看到这一对小儿女的互动,笑道:“如此可见,是办成了?” 贾环忽然哈哈大笑道:“当然办成了,八.九不离十!老祖宗,孙儿费了多大的劲,付出了多少代价,连那血都不知流了多少,到今日,总算是要建大功了! 准葛尔汗国即将灭亡,成为大秦的准葛尔部! 再加上收复了西域的万里河山,老祖宗,孙儿的国公之位,触手可及矣!” “当真?” 贾母闻言,惊喜莫名道。 一旁鸳鸯,更是痴痴的看着神采飞扬的贾环,甚至都忘了给贾母捶腿。 贾环“砰砰砰”的拍着胸口,保证道:“自然当真,今日孙儿把准葛尔的金珠大长公主都说晕了!老祖宗您瞧好吧,最多三日,孙儿就能建此大功!到时候,嘎嘎!咱家又得祭祖喽! 老祖宗也可以跟荣国老祖说一句:吾孙始类祖矣!” 这孙子也是,说笑就说笑,非拐到煽情点上,一句话说的贾母都哭了出来。 不过,没等贾环再调整策略哄好贾母,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 外面走廊上的丫鬟们,齐齐在跟贾政行礼。 贾环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他就是为了不让贾政告状,被贾母教训,才匆匆前来表功。 没想到,到底碰一起去了。 不过,当他从软榻上站起来,看到从大堂门口处走进来的贾政,身旁还跟着苏培盛的身影,贾环的面色一怔,心里升起一抹不妙…… …… 神京城郊,铁槛寺。 青龙于一半山坡地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贾家的这座家庙。 以及,在家庙后面那一大片坟地。 临山傍水,的确是片福地。 在坟场中,有一座新坟,格外吸引他的注意。 看着新坟前的白幡未散,供品未撤,青龙的眼睛微微一眯。 在他身后,还站着数位身着夜行衣,连面部都蒙着的黑衣人。 均是他最心腹的手下。 今天这次任务,对青龙而言颇为重要。 在皇太孙身边,他终究不能算是自己人。 因为他是黑冰台的青龙,而黑冰台,只属于太上皇,和皇太孙无关。 所以,赢历才会自己组建了一支耳目,名唤“青龙卫”,虽然是以他的名字为名,还号称是以他为首领。 但实际上,这支青龙卫和他没有一丝关系,他甚至不知道这支队伍里有哪些人。 之所以叫青龙卫,除了给太上皇一个交代外,还有一个用处,那就是用他来挡枪。 对于此,青龙没有任何办法。 说到底,他不过是皇家的家奴。 他想要保住地位,或者说,想要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体现他的用处。 这也是他为何甘冒忌讳,将秦可卿未死这种只是怀疑之事,透露给赢历。 因为他要有价值。 他已经越来越能感觉到,皇太孙对他的冷淡和疏远了。 至于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出一些。 铁网山之夜,青龙最清楚皇太孙伤到了何处…… 这种事,绝不能流露出半点风声,否则便是滔天大祸。 甚至整个大秦都要为之震荡。 虽然,青龙一再对皇太孙表过忠心,因为太上皇早就将他送给了皇太孙。 可青龙更明白,皇太孙的帝王心性其实已经成熟。 而多疑,则是一个帝王必备的心性。 如何让一个人永久的保住秘密,青龙以为,皇太孙绝对非常熟练。 太医院王老院判的死,便是铁证。 青龙心中畏惧,却也不敢逃命。 因为不逃,他还有一分活路,一旦逃命,却必死无疑。 若只他一人倒也罢了,可他还有家人,有妻儿…… 因此,为了活命,他必须要拼命去证明他的价值…… 月色下,隐约见一个黑影飞速上山来。 青龙精神一震,看着来到跟前的黑影道:“探清了吗?” 黑影沉声道:“龙爷,已经探清。铁槛寺内除却一些僧尼外,还有一个看管他们的贾家人,不过,都已入睡。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青龙闻言,心中一喜,道:“既然如此,依计划行事。” “喏!” 众黑衣人躬身一应,而后便跟在青龙身后,脚不点地,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起往山下贾家坟地奔去。 待一行人消失在半山坡后,过了稍许,从山坡极暗处,走出两个人影。 “爹,咱们刚才为何不出手?他们已经去掘坟了……” 董明月满眼不解的看着董千海,语气有些焦急的问道。 董千海淡淡一笑,道:“要的就是让他们掘坟戮尸。” 董明月闻言一惊,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爹啊,环郎最重家人,最受不得这些……” 董千海看傻瓜一样看着他女儿,道:“坟地里埋着的,是他的家人吗?” 董明月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面色羞红的低下头。 董千海心里一叹,女儿果然是给人家养的,却也没办法,不,有办法,回去后,好生想个法子,要早日诞下他的孙子,就不算白养了。 但愿贾家小子说话算话,不然…… 哼! 董千海道:“与其千日防贼,不若这次趁机解决了。待他们掘开坟地,我们就出手要了他们的命,然后再毁了那换尸的面貌。 到时候,贾家小子又可以拿这件事对付他的对手了。 这小子行事阴坏,幸亏没有混迹江湖,不然武林必然多难。” “哪有啊……” 董明月听他爹这般说,心里也不知该自豪还是羞愧,到底辩解了声。 董千海都不稀得搭理她了,哼了声,见山下坟地处的一行人已经忙了起来,沉声道:“该咱们动手了。” 说罢,人便消失在了半山坡,董明月继而跟着消失…… …… (。) 正文 八百二十章 父告子 贾府,荣庆堂。 苏培盛眼神尴尬、同情的看了贾环一眼,然后板着脸,将隆正帝的圣旨念了一遍。 荣庆堂内,气氛一点点,变得清冷,死寂…… 贾环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眼睛怔怔的看着空处,动也不动。 贾母和鸳鸯,则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看着面色渐渐不自在,甚至不安起来的贾政。 贾母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宁侯啊,您看这事闹的,到底什么事,不能商量着来,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唉! 陛下看了贾侍郎的奏折,差点没气坏了龙体。 连他最心爱的那块玉镇纸都给摔了…… 您是知道,他对您抱有多大期望的。 可现在…… 以父告子,连陛下都不好说什么。 宁侯啊,陛下让奴婢转告你,和准葛尔谈判之事,您就先别管了。 您先想好,该怎么面对后续的问题吧。 现在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日夜都在写折子弹劾宁侯您。 之前的折子陛下都能压下。 可如今,连贾侍郎都弹劾您,陛下想压都压不下。 可以想到,明天一早,就有无数本弹劾宁侯的奏折会飞到陛下御案上。 陛下现在都头疼不已了! 唉!” 苏培盛语气充满遗憾和同情。 过了良久,贾环才木然的点点头,干涩道:“臣领旨,谢恩。” 接过圣旨后,贾环起身,转身给贾母一揖后,嘴唇抖了抖,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转身离去了。 最后留在贾母和鸳鸯眼中的,是那张木然的脸,和两滴滑落的泪水…… 从始至终,贾环都不曾看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贾政一眼。 “呜……” 眼见贾环消失在门口,鸳鸯的呜咽哭声惊醒了贾母,她连忙焦急的唤了声: “环哥儿!” 只是,门口处,只余珠帘在晃动,却再不见人影。 “唉!太夫人,奴婢也告辞了,陛下那边,也是焦头烂额呢……” 苏培盛又叹息一声,便也转身离去了。 待苏培盛离去后,贾母一双老眼依旧满是不信的看着贾政,震惊的道:“你……你真的去御前,告了环哥儿不忠不孝,顽劣不堪?” 贾政见贾母整个人都在颤栗,忙挤出笑容赔笑道:“母亲,儿子也只是想请陛下管教管教……” “来来来,你过来……” 见贾政承认,贾母颤栗的越发严重了,连连招呼贾政近前说话。 贾政躬身上前,刚一跪下抬起头,就见贾母用足气力,重重一耳光迎面扇来。 “啪!” 一声极响亮的耳光声,在荣庆堂内炸响。 贾政的脸一瞬间红肿起来,也落下泪来,他又愧又委屈道:“母亲,儿子也只是不想让环哥儿走上邪路……” 那一耳光,似乎耗尽了贾母的全部力气,她坐也坐不住,只能靠在依旧流泪不止的鸳鸯身上,无力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糊涂种子? 你干脆拿根绳子,将我们祖孙俩一起勒死了干净!” 贾政闻言大骇,砰砰磕头道:“母亲,儿子如何敢行此不孝之事?” 贾母长叹一声,似心灰意懒的摇头道:“你记住,环哥儿,早已过继到了宁国府那边了。 他喊你一声爹,只不过是念着旧日的情分罢了。 你又有什么资格,去告他不忠不孝? 你去吧,从今日起,请病假在家,读你的圣贤书去吧。 朝堂之事,与你再不相干。” “母亲……” 贾政面色苍白的唤了声。 “下去。” 贾母疲惫不堪的闭上眼睛,说道。 “母亲……” 贾政见之,又担忧的唤了声。 却见贾母几乎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目光凌厉的看着他,怒喝一声: “滚!!” …… “事情就是这样,索兄,说说看,现在怎么办?” 从荣国府回去后,贾环并没有消沉的躲起来,不理世事。 他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他肩上,还扛着太多的责任。 回到宁国府,贾环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索蓝宇,请教对策。 贾环其实很少找索蓝宇请教主意,多是他自己做主。 但今日,他确实想不出该如何破局了。 主要是……心累。 索蓝宇闻言后,皱着眉头思索了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叹息一声,道:“公子,这件事,说不上到底是好是坏?” “嗯?怎么说?” 贾环本来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闻此言,顿时睁开眼睛。 他想不出,这件事有什么好处。 索蓝宇微微一笑,道:“公子,你之前的事,却是做的鲁莽了。” 贾环无语道:“我不过是和奔哥他们玩耍一通,和那些孩子也多是玩笑罢了。 我还打算给他们一人买一支糖葫芦呢,那三两个铜板根本不够……” 索蓝宇闻言,抽了抽嘴角,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是公子主持与准葛尔的谈判。” 贾环闻言一怔,道:“这件事也有错?” 索蓝宇正色看着贾环,道:“公子,您今年才不到十五啊,就要立下一个灭国大功。 按照规矩,这可是能将公子送上国公爵的盖世大功。 您现在就升了国公,以后怎么办? 陛下今年多大了,公子今年又多大? 功高难赏,乃人臣大忌! 自古以来,这样的臣子,都难有好下场……” “嘶!” 贾环闻言,悚然一惊,猛然坐直身子。 他眼神骇然的看着索蓝宇,道:“那太上皇为何……” 索蓝宇眼神忽然变得幽深了些,道:“公子,太上皇怕是,至今都还未得到铁网山的消息…… 太上皇的旨意,是皇太孙、方南天和公子三人一起主持此谈判。 有皇太孙在,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公子来主持。 那么即使公子有功劳,也只是辅助之功,远不足以封公。 而陛下,想来以为公子能知进退,会将功劳分润给方冲和傅安以及叶楚三人,这样以来,他们有了晋升之功,公子也能全身而退。 却不想……” 贾环闻言,揉了揉木然的脸,莫名的笑了笑,道:“这么说,我……我爹还歪打正着,救了我一次? 嘿!刚才我还故意在苏培盛跟前装扮惨像,落了两滴泪。想来我走后,老太太会好好教训我爹一顿。” 索蓝宇却又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棘手道:“没那么好……公子,政公以父告子,公子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否则就是忤逆! 说起来也怪公子,既然已经过继到这边,就不要再喊父亲了,哪怕私下里多行敬父孝道,也别喊出来才是。 如此一来,别人就有了把柄。 政公这一告,还是小事。 关键是,满朝文臣,都可以根据政公的折子,再拟弹劾奏折。 政公的折子陛下压不得,他们的自然也就压不得。 公子,这次危矣!” 索蓝宇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安。 …… 大明宫,上书房。 自从接了贾政的奏折,隆正帝就再也没心思批阅其他奏折了。 翻来覆去的看了不知多少遍,眉头依旧紧紧皱着。 “邬先生,这是不是,也太巧了些?” 隆正帝忽然看向一旁的邬先生,问道。 邬先生闻言,缓缓的摇摇头,道:“臣不知……” 见隆正帝瞪他,邬先生苦笑一声,道:“陛下,臣实在难以相信,贾环会故意行此事。要知道,如今的局面,不比之前强多少啊!” 隆正帝闻言,点了点头,哼了声,道:“这个混账东西,还真是摸不清到底是精明还是糊涂。 有时奸猾如小鬼,有时又蠢笨可笑的紧! 竟做出敲诈路边小儿铜板的勾当…… 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也不怪贾政这般恼火。” 邬先生也有些苦笑不得,连连摇头道:“是太荒唐了些……不过,说起来,宁侯本身也不过一十四五的少年郎罢了。 有这些儿戏的表现,倒也正常。 他和牛奔、温博几个世子在一起,本就多是玩闹…… 至于贾政,实乃一书生尔。 以父告子…… 这一回,怕是伤透了贾环的心。” 隆正帝闻言,面色却变得悠忽起来。 以父告子,以父压子…… 何其相像? 他忽然觉得,他能明白些贾环此刻心中的感受…… 一旁处,邬先生看着隆正帝的脸色,心中却轻轻松了口气。 只要这一对君臣不要起罅隙就好。 至于朝堂上的弹劾,看起来会来势汹汹。 可贾环并非朝臣,更非文官。 他们终究不能拿贾环怎样,最多不过污了他的名声罢了。 可对贾环而言,顶着一个坏名声,或许是福非祸也说不定。 眼前这一幕,不就正说明了这点吗? 只要圣眷不失,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即使因此事蛰伏上三五年,贾环也不过才二十罢了,还正年轻。 到时候,有的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 …… 神京城郊,铁槛寺后,贾家坟场。 青龙指使着一干手下用铁锹挖着新坟,眼见棺栋露了出来,手下正将棺材口的长钉起出,他眼神隐隐期盼。 只要能找到证据,证明坟中之人并非秦氏,那么,皇太孙手中就有一张可以随时制衡贾环的牌。 而他青龙,也便有了存在的价值。 皇太孙手中的青龙卫虽然还凑合,可比起黑冰台来,相差的却不是一点半点。 只黑冰台密档室中那无数的资料,就是数不尽的财富。 哪里是青龙卫能比的? 青龙相信,皇太孙一定会重新倚重他的。 只要…… 嗯? 忽然,多年的黑冰台侦知经验,让青龙心中一跳。 潜意识里,他感到了一股危险。 就在……身后! 青龙猛然回头,看向后方,却只能看到不远处,铁槛寺的黑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然而,青龙的面色却瞬间剧变。 因为在他安排的暗哨处,没了人影…… “什么人?出来!” 青龙顾不得惊动铁槛寺中人,厉喝一声。 能在距离他不远处,不惊动他,就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一名好手。 这种存在,只想一想,他背后的汗毛都会竖立起来。 青龙的厉喝声,让前面挖坟的手下都怔住了,不解的看向他。 “啊!” 一声惨叫,忽然从附近一人口中发出,青龙猛然回头,却只能看到,那名身手绝对不弱的手下,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其他人大惊失色,根本没看到敌人在哪个方向。 只能相互倚靠在一起,拔出武器以自卫。 “到底是什么人?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鼠辈!” 青龙继续厉喝道,心中的戒备却提高到了极点。 “呵……” 一道女人的轻笑声忽然响起,却依旧让人听不出方位在哪里。 “你们半夜来偷挖人家的坟,打扰地下安宁,也有脸说别人是藏头露尾的鼠辈?” 女声中充满了鄙夷和……恼火。 这捉摸不定的声音,却让一群身手高强的黑冰台番子惊出一身冷汗来。 站在秦氏坟前的数人,更是仓惶跳开。 只是,刚一乱了阵型,瞬时就又响起两道惨叫声。 “都站好,不要自乱阵脚!” 青龙见之大急,招呼完后,又骂道:“该死的贱……” 人字没出口,月夜下,一袭白影闪现,手中持有一道剑光自西而来,直取青龙。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青龙手下人群中,也不见何等精妙的招式,就如采花折草般,轻松的在人群中点了几下,青龙手下这一班最忠心也最强劲的精锐,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纷纷倒地而亡。 而后,那黑影负手而立,看也不看一地死人,只是看着前方,与青龙斗成一团的白影。 那招式中蕴含的太极真意,即使对他而言,也是极为精妙深奥的。 …… PS:求订阅啊啊~~[。] 正文 八百二十一章 最后一个忙 “环郎!” 正在贾环与索蓝宇苦思对策时,忽然见董明月风尘仆仆的从外面闯进来,卿眉意跟在她身后。 贾环眉尖一挑,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看与董明月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后,又看向卿眉意。 这位魔教曾经的青玉箫王,如今在青隼副首领的位置上,做的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只是,平日里在贾环面前都敢媚声媚色的卿眉意,此刻却变得很端庄贤淑起来。 她应该不是怕董明月,因为贾环可以看出,她的一双眼睛,总是悄悄的看向索蓝宇…… 贾环嘴角抽了抽,看向身旁眼观鼻鼻观口,正襟而坐的索蓝宇。 索蓝宇似乎感受到了贾环眼神奇怪的注视,一张白脸竟红了红…… “哈哈!” 贾环竟没心没肺的忍不住大笑出来。 索蓝宇又气又愧道:“都什么时候了,眼见危在旦夕,你还笑的出来?” 色厉内荏的目光,到底还是不经意的看了眼卿眉意幽幽的哀怨目光。 眼神一滞,却又狠心移开。 在他看来,卿眉意身为青隼的副铛头,位高权重,掌握无数秘密,跟了他,却是不合适的。 更何况,他出身武威索家,乃是真正的千年名门。 虽然不算迂腐,但到底摆脱不了门当户对的门户观念。 就算他这一支没那么严厉,他老子还算开明,可也绝不会允许他娶一个江湖人士,尤其还是魔教的什么青玉箫王进门。 两人之间,着实有太深的鸿沟。 索蓝宇是理智的人,知道该如何去做。 然而,贾环竟似看透了他的心事一般,笑道:“索兄,你不要顾忌太多。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要辜负美人意。 我相信,人家也不是在意名分的人。 只要你像我学习,从心里尊重和爱护,她就会幸福。 至于她的差事……难不成,我还能找到一个比索兄更合适的人打发了她么?” 索蓝宇听闻此直白之言,一张脸真真是红成了猴儿屁股,臊热臊热的,坐也坐不住了。 眼睛却又忍不住看向卿眉意,如果不计较名分的话…… 卿眉意一双勾魂夺魄的目光,此刻却绵绵幽情的看着他,柔情似水。 两人对视在了一起。 其实,卿眉意当初何曾没想过委身于贾环。 可恨的是,贾环对她不屑一顾不说,还警告她不要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妄想…… 卿眉意原本还颇为不忿,可后来却发现,她自负的容貌,在贾环的后宅里,竟连前五都排不进去。 而她苦修多年,近乎本能的媚意,竟然还不如一个不通武道之人的娇呼。 想起秦可卿那身浑然天成的媚骨,卿眉意都想骂一声老天不开眼,太不公平。 再想起白荷那一双分明可媚惑众生,却偏又温润中正的眼睛,卿眉意就更感无力了。 还有那丫鬟香菱,长的和秦可卿一般媚,却偏偏清纯的犹如一朵白莲花,懵懂青涩,憨憨笨笨,这简直是诱.惑男人,尤其是阅尽红尘的成功男人的最极品! 亲自调.教的成功感,可是那些臭男人的最爱…… 原来她在贾环内宅里,真的连个丫鬟都不如。 在发现这一点后,心灰意懒下,卿眉意也就放弃了勾.引贾环,不再去做无用功。 她对他本来也不是爱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索蓝宇却在她的世界中,发出了他的光芒。 算计无双,温文尔雅。 这种读书人对卿眉意的吸引,远胜于那自大武夫,还自比天鹅的男人…… 呸! 如果说,她想托身于贾环,只是想寻一个容身之地,那么对索蓝宇,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只是,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绝难嫁入名门。 可是贾环的一番直白的话,却给了她希望…… “咳咳!” 可惜,在卿眉意绵绵无尽的眼神下,索蓝宇却又移开了眼睛,干咳了两声,道:“公子,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贾环撇撇嘴,道:“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法子来,换个脑筋寻点乐趣也是好的。” 索蓝宇闻言气结,敢情这人是在拿他打趣。 董明月却问道:“环郎,你遇到难事了吗?” 贾环摆摆手,道:“没事……对了明月,你爹帮我拿住人了没?” 董明月闻言,却有些怯意,看着贾环道:“环郎,有一件事,你别生气啊……”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笑道:“你做事,我什么时候生气过?” 董明月闻言心中一甜,她身后半步的卿眉意却幽怨的看向索蓝宇,心里埋怨道:你要是向贾小三这般会说话,老娘早是你的人了…… 董明月继续道:“环郎,我和我爹跟踪那一伙儿人,去了铁槛寺。我本来是要我爹早点拿下他们,或者直接打杀了也好。可我爹却说,要让他们先掘开坟,取出棺栋来,再杀了他们。 这样,就不用千日防贼了。 而且,公子你还可以用这事去害人……” “啪!” 董明月话没说完,就听索蓝宇猛然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倒是将她唬了一跳。 她在贾环面前可以低眉顺目,可在旁人面前,哪有这个好脾气。 一双秀眉顿时竖起,眼神凌厉的看向索蓝宇。 她也尊敬这位智谋出众的先生,可不代表她会容忍他拍桌子。 “抱歉抱歉,董姨娘,在下并无责怪之意,而是惊喜,一万个惊喜!” 索蓝宇看到董明月怒目相视,忙语气惊喜的道歉道。 董明月闻言却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这事,能帮到环郎?” 贾环也还没反应过来,看向索蓝宇。 索蓝宇智珠在握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公子放心,此次无忧矣!” …… 宁国府后街,董千海暂居小宅内。 贾环看着董千海,笑道:“哟!岳父,您还真有智慧,知道把青龙打个半死丢到东城门外……不过,您确定他肯定醒不来?” 董千海看着贾环那张笑脸就觉得不舒服,哼了声,道:“我废了他的气海**,虽然还未死,但纵然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醒他。用不了多久,他就死了。” 贾环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眼睛又滴溜溜的转了起来,一看就不像好人。 侍立在一旁的董明月见之,忍不住抿嘴一笑。 真真是"qing ren"眼里出西施,怎么看怎么顺眼。 董千海眼里的卑劣小儿,在董明月眼中,却是那般有趣。 董千海见之,只能怒其不争的哼了声,女儿大了,他也没法。 只是提前警告道:“贾家小子,我劝你最好别再多想,为你出手两次,已经是看在我未来两个孙子的面上了。我董千海并非权贵走狗,任你指派。” “啧!” 被叫破心事后,贾环叹息了声,嗔怪道:“岳父,您这是什么话?所谓一个女婿半个儿,您帮我就是在帮自己啊!” 董千海闻言,鄙夷的看了贾环一眼,道:“这种套话就少在我跟前卖弄,江湖上下九流里,多的是能说会道的流混。” 贾环见这老瓤子油盐不进,偏又打不过他,顿时没了气力,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 之前他已经得知,青龙带的十五人已经尽数被毙于铁槛寺,已经让人挖坑埋了。 至于青龙,却是给董千海打成了植物人,丢在了皇城东门外。 那里紧靠东宫,被皇太孙经营了数年,上下都是他的人。 想来,用不了多久,青龙就会被发现。 到底是江湖老油条,心思细密的紧。 若是直接杀了青龙,让他消失,怕是会引起皇太孙的忌惮。 不是忌惮青龙的性命,而是忌惮青龙掌握的消息会被泄露出去。 现在这样一来,造成青龙拼死逃脱的假象。 就能给贾环减少许多麻烦。 又因为毁了棺栋,还能断了日后再有人生出怀疑,想要开棺验尸的借口。 因为尸体已经毁坏了…… 唉! 可惜的是,这么好用的人,却是一个死脑筋。 眼见爱郎这般失意,又叹息一声,董明月却是动了恻隐之心,哀求的看向董千海。 董千海真真是气笑了,他真想问问董明月,这些年学到的江湖手段和眼力都到哪里去了? 连这小子装腔作势的的姿态都看不透。 可是看着乖女儿哀怨的眼神,董千海还真没法子。 当初为了他,董明月险些丧命,后来整顿教务,更是吃了不知多少苦和罪。 董千海一心想补偿,可谁知,最后全要便宜了贾环这无赖小儿。 真真是有苦难言,却也只能硬吞黄连。 瞥了眼正拿眼偷看他的贾环一眼,董千海沉声道:“贾家小子,我最后再帮你一次。” 贾环闻言,顿时乐了,道:“好哇!” 董千海一摆手,道:“你先别高兴,听我说完!” 贾环忙道:“岳丈尽管说。” 董千海道:“我所帮你之事,就是用内劲,激发这些年来积淀在你体内的药力,打通闭塞的小经脉,使得你的内劲流转的更顺畅,体内的亏空也能尽快恢复。” 贾环闻言,眼睛都快成绿色的了,忙问道:“岳丈,你是说,我体内的空亏很快就能恢复?” 一旁处,董明月的俏脸登时绯红,可眼睛却也亮晶晶的看向董千海。 董千海长叹息一声,道:“纵然是我行此秘法,也要折损不少功力……” 贾环闻言一怔,却是回头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董明月,笑道:“岳丈,你太小瞧我了吧?难道我就是那种不顾亲人安危,只顾自己的自私小人?” 董千海闻言,看着贾环清澈的目光,心里微微一暖,再看董明月嗔怪的眼神,怪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心里就更暖了,他呵呵一笑,道:“贾家小子,你总算还有一点优点。 不过,我却不用你来操心。 不过是内劲折损,又不是根基折损。 在密室内休息个半个……三四个月,也就恢复了。 好了,闲话少说! 我先为你疗伤吧。 我还想早日抱上孙子呢!” 贾环闻言,看了眼娇羞无限的董明月,眼睛又绿了,可嘴上还在客气:“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忸怩作态之样,让董千海看之气结,大手一抓,就抓住了贾环的脖颈,提溜小鸡似得将贾环提溜到里间去了。 贾环一边挣扎,一边对董明月招呼:“明月,等我啊!哇哈哈哈……哎哟!” 却是被怒急的董千海,一脚踹进了屋里。 …… (。) 正文 八百二十二章 因祸得福 翌日。 大明宫,光明殿。 群臣上朝,殿内空气中,隐有暗波流动。 看起来,无数人都在擦拳磨掌,准备大干一场。 真真是…… 做梦都没有想到啊! 原来,那竖子也不是金刚不坏身! 到底还有人能坏他的根基! 念及此,百官看向张廷玉的眼神,充满了敬仰。 什么叫做高手高手高高手。 不愧是连太上皇都赞誉为“和平端正,学问优长”的张衡臣,不动声色间,便打蛇七寸,直指要害。 然而,张廷玉一副平淡的面容下,心中却是有苦说不出。 昨日之事,实在是巧合的让人发指。 才让他好心办成了坏事。 他也没想到,出身公门世家的贾政,竟会这般冲动…… 唉!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怪他自己,忘了守身格言。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此事皆因昨日多嘴之祸。 悔之无益,唯有谨记教训。 张廷玉面色能维持平静,可武勋那边,却多是面色阴沉之辈。 一个个浑身上下都带着惊人煞气。 好似欲择人而噬一般。 可是,文官们却不怕。 武将不得干政,乃是大秦铁律。 武臣们能上朝站班,是以备皇帝咨问国朝武事,除此之外,却没他们开口的份。 否则,少不得要扣上一顶居心叵测的帽子。 因此,这些人看起来凶悍,可也只是看起来凶悍罢了。 贾环被他自己的生父弹劾,能怨得了谁? 哼! 倒是没人怀疑这件事是贾环以退为进的苦肉计。 因为没人会这般用计,司马懿也不过是假痴不癫罢了。 被自己生父弹劾,尽管已经过继出去了,可毕竟也是生父,对贾环的影响之大,绝不是眼前这一点。 别的不说,天下士林,自此便与贾环绝缘。 普天之下,不管孝与不孝,都会用一个孝字来装裱自己。 尤其是官场。 不孝者,则与牲畜禽兽无异。 贾环被生父所告,甭管告的是什么,一顶不孝的帽子是跑不了了。 尽管,将贾环从上到下研究过无数遍的对手们,其实都知道,贾环是一个堪称至孝的典范。 侍奉祖母、生母、生父以及家中姊妹,甚至异母兄长、子侄都至孝至诚。 可那又如何? 官字两张口,再加上一支春秋笔,还不是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周公瑾何曾肚量狭小? 庞太师何曾阴险卑鄙? 潘仁美又何尝是个奸臣? 可那又如何? 史笔如刀,却掌握在文官手中。 隆正帝为何这般被文官所抗拒,除了刻薄寡恩外,不就是因为他被太上皇批过“喜怒无常,生性阴诡”,连生母都不喜他吗? 在文官看来,这就是一种不孝。 与他们的三观有极大的冲突…… 连皇帝他们都敢抵制,更何况一个区区贾环? 没说的,怼他! 有皇帝庇佑又如何? 这不是皇帝一言九鼎说的算的时候,就连太上皇在位时,那般高的威望,也讲究以法理服人。 更何况是隆正帝? 所以,他们今日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贾环弹劾成筛子。 或许不能将他怎样,却可以断绝他进入朝堂的路子。 至少,也要如同原礼部尚书宋怡一般,不可进入中枢,站班朝堂。 若只是顶一顶勋贵的帽子,整日里胡打胡闹,却是没人会再将他看在眼里…… 不足为虑矣! 这次攻击,几无破绽,因此,百官均是一副胜券在握,志在必得的振奋感! 其实破了贾环倒是小事,重要的是,没了这根“搅屎棍”,隆正帝,怕是又会回到从前吧…… …… 未几,隆正帝临殿上朝。 山呼万岁后,群臣起身。 隆正帝高居帝座,眯着细眸俯视着殿内群臣,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这一幕,何曾相似! 当初,这起子佞臣们,不就是这般兴师动众的来对付朕吗? 隆正帝心中冷笑一声,却又不屑的想到:你们以为,今时还是往日吗? 念及此,隆正帝的眼神越过群臣,越过光明殿大殿宫门,看向了外界,看向了东方。 似要穿透无数宫墙障碍,看透那座密室。 九品到武宗之障,何其艰险。 隆正帝咨询过不少高人,都断定,这一障之艰险,极危极难。 年纪越大,体内经脉愈老化,拖延时间越长,也就愈难。 太上皇闭关,已经好久了…… 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泽,似期盼,似恐惧,回过神来,隆正帝就见下方群臣中,有一人站出,捧着笏板就要上奏。 然而,就在这时,武勋臣中,牛继宗一步迈出,声如洪钟般,大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冷不防的一声,让不少身子虚的文官惊出一身虚汗来,纷纷怒视起牛继宗。 之前站班而出的户部尚书孙诚,更是怒道:“牛大人,可知先后顺序?” 牛继宗却似未听到一般,见细眸眯起,面色微微诧异的隆正帝轻轻颔首后,便声音悲愤的说道:“陛下,昨夜子时,有奸贼闯入荣国贾家位于城郊铁槛寺后坟场,企图破坏贾家风水,毁坏贾家坟地。 陛下,虽荣宁二公并二代荣国皆承蒙圣恩,配享太庙。 可是,贾家坟地中,依旧有他们的衣冠冢。 却不想,有奸人为了打击贾家,行此等卑劣之极,丧心病狂之极的恶事! 臣斗胆,请陛下为我武勋一脉做主!” 说罢,在满殿震惊到鸦雀无声中,牛继宗跪倒在地,磕头请旨。 其后,温严正面色铁青,眼神凌厉的环视了圈对面的文官,咬牙道:“荣宁二公,于国朝有扶邦定鼎之勋,太上皇都尊之敬之。 先荣国战殁于北海,太上亲自扶棺痛哭:‘吾失手足矣!’ 尔等却为之私利私怨,行苟且下作之事,竟欲毁贾家坟地。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说罢,亦跟在牛继宗身后,伏地叩首,声音悲愤,乞求道:“臣斗胆,请陛下为武勋一脉做主。” “艹你老子娘的,我等先祖从龙起事,哪一家没有抛头颅洒热血,哪一家没有披过麻戴过孝? 父死子出征,兄亡弟披甲! 这大秦的万里河山,哪一寸不是我父祖之辈用热血泡出来的? 却不想,战死之后,竟有小人要毁其坟墓棺栋。 还要开棺戮尸!! 那里只是衣冠冢啊! 畜生! 先荣国的遗体,还在北海冰原上冻着呢! 狗娘养的杂碎们,你们有种去北海上挖啊!” 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性格最为暴烈,此刻指着对面一干文臣,怒发冲冠,豹眼圆睁,破口大骂道。 而后,满殿武勋,齐齐跪倒,请隆正帝做主。 面对此种情形,莫说文臣百官,就连隆正帝都惊呆了。 “什……什么?” 隆正帝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满脸震惊的看着那跪成一排,煞气惊人的武勋,依旧不敢置信道:“牛继宗,你们刚才说什么?” 牛继宗抬头,看着隆正帝,沉声道:“陛下,昨夜有贼人身着黑衣,秘密潜往城郊铁槛寺贾家坟地中,大肆挖掘贾家族人坟地,甚至……甚至开棺戮尸! 据现场留下的尸体看,他们携带了做法事所用的罗盘和坏人风水的黑狗血等秽物。” 隆正帝真的震惊了,他面色铁青,声音霜寒,咆哮道:“混账!到底是何人所为?何人!!” 牛继宗摇头道:“所有人都身着夜行衣,均是生面孔,身上并未留下什么身份记号,皆为死士也。 但,很显然,这些人,均是欲除贾家而后快之辈。 甚至达到了不择手段,没有下限的地步。” 说罢,眼神如刀的,又看向了对面的文臣。 可对面的文臣心里只想骂娘啊! 这怎么可能呢? 谁脑子抽抽了,在这个关头干这等蠢事? 该不会是……苦肉计吧? 念及此,刑部尚书方卓出列,沉声道:“陛下,此事着实骇人听闻。臣身为刑部尚书,请陛下旨意,亲往铁槛寺查看究竟。” 大理寺寺卿邓悌亦出列道:“陛下,国朝百余年来,从未出现过此等骇人之事,臣亦请旨,前往铁槛寺查看。” 隆正帝眼眸从他二人身上扫过后,却先对牛继宗等人道:“众爱卿且平身。此事乃国朝大案,若不查验清楚,朕寝食难安。大秦以武立国,武勋一脉,乃国之柱石,谁敢欺凌? 你们放心就是,此事,朕一定还贾家一个公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牛继宗等人闻言,再次山呼万岁,而后才起身。 只是一个个,依旧煞气惊人,时不时看向文官的眼神,犹如仇寇。 让这些素来养尊处优的文人们,很不习惯。 隆正帝这才又坐回龙椅,看着方卓和邓悌道:“不只是查看清楚,一定要彻查到底! 毁人祖坟,坏人风水这等下作之事,卑劣之极,若无一个交代,日后,谁家的坟地还能保证? 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官,都要有规矩,有底线。 你不讲规矩,别人自然也不用讲规矩。 到时候,这江山社稷岂不是乱了套。 所以,此例绝不能开。 方尚书,邓卿正,朕给你们三日时间,查探清楚。 务必在月内结案,找到幕后真凶! 还功勋贾家一个公道! 至于宁国侯贾环……” 终于,还是讲到了原本的正题。 隆正帝眼眸扫向下方百官,见满朝大臣,都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处置。 而先前准备了无数弹劾奏章的文臣们,此刻却都一个个紧闭着嘴巴。 有作死的,没有这么作死的。 谁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找贾环的麻烦,那不是自己把屎盆子往头上扣吗? 刚才隆正帝说的很清楚了,你不讲规矩,别人也不讲规矩。 你能挖人祖坟坏人风水,别人自然也能,而且更能! 想起贾环做过的那些勾当,万一真怀疑到他们身上,他们干脆全家住到祖坟上算了,不然保不准他们家的祖坟什么时候被挖了…… 嘿!千万别存侥幸心理。 连路边小儿铜板都敢敲诈的人,谁还敢对其节操保持信任,谁的脑袋里就都是豆腐渣! 所以,这个时候不是攻击贾环的时候,而是撇清嫌疑的时候。 将这一幅幅百官相看在眼里,隆正帝不屑的冷笑了下,然后看向了户部侍郎张廷玉。 这位他最看好的文臣! 隆正帝细眸微眯,道:“张廷玉,昨日之事,你在现场,说说看,朕该如何处置?” 张廷玉闻言,不疾不徐的出列,躬身道:“陛下,昨日之事,臣确在现场。在臣看来,昨日只不过是宁侯与街边小儿的把戏儿戏罢了。只是贾侍郎家风甚严,以为其在敲诈勒索小儿铜板,才有了上书陛下,请陛下严加管教一事。” 隆正帝微微点头,面色不变,再道:“那么,依爱卿之意,此事不过是误会,既往不咎即可?” 张廷玉却又摇头,道:“陛下,此事虽是误会,却皆因宁侯心性不修而起。虽已贵为国朝一等侯,且着配紫金冠、斗牛服。但宁侯之心性,却依旧只是一纨绔少年。 臣以为,不妨以此事为机,谕令其闭门思过,多读些书,明礼知事即可。 至于与准葛尔谈判之事,原是理藩院之事,就继续由理藩院尚书接掌吧。” 隆正帝闻言,心中大悦,正合他意,面色也和缓了许多,道:“爱卿所言极是。” 张廷玉闻言,却并未流露出何等喜色,依旧不疾不徐的退回臣班。 隆正帝见之却愈发欣赏。 …… 在皇帝和群臣都心不在焉中,朝会又开了两个时辰,商讨关于收复西域后的诸般事宜,而后方才散朝。 转回上书房后,隆正帝眉头就紧紧皱起,一看到邬先生,就直问道:“贾家毁坟之事,先生可知?” 邬先生的面色也不轻松,他将一张条子递给隆正帝,隆正帝接过一览后,面色陡然一变,失声道:“是青龙?赢历?” 邬先生苦笑一声,缓缓点头,道:“中车府呈上来的消息,今日寅时末刻(凌晨五点),青龙逃回神京城,一身重伤,未进皇城便昏倒不醒,身上皆是泥土,还沾染了些……狗血……” “这个孽障!” 隆正帝闻言,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骂道。 却不知,他到底在骂哪一个…… 邬先生眼睛微微一眯,便恢复正常,而后摇头道:“陛下,臣以为,他们的目的,怕不是坏贾家风水,或者去挖荣宁二公的衣冠冢。” “嗯?” 隆正帝从暴怒中恢复了些神智,道:“那他们去做什么?” 邬先生轻叹一声,道:“他们,多半是在怀疑,贾家方才葬的那人,究竟是真死了,还是假死。 若是真死了倒也罢,若是未死,那…… 他们便多了一张,制衡贾环的棋子。” 隆正帝闻言,脑筋急转,眼神露出一阵恍然,随即面色又一变,冷笑道:“他倒是比朕还着急,哼…… 还有贾环这个小王八蛋,又戏耍了一次百官,这一次,却连朕都蒙在了鼓里。 朕就说,那起子昏官一个个奸猾似鬼,如何会做此等下作不智之事? 原来又是贾环借机发挥,倒是给了他一个好台阶。” 邬先生却是宽容一点,呵呵笑道:“陛下,若非如此,宁侯这次怕是难以轻易过关。 即便如此,他在士林清流中的名声,也会一败涂地。 不过,这次却不像是贾环的手笔,他手下,怕是有高人哪!” 隆正帝闻言,嗤笑了声,道:“不过是武威索家那个小儿罢了,不足为虑…… 至于名声,哼,朕都不求什么名声,他更不需要。 再说,他有名声吗? 本来就是一无赖小儿,顽劣不堪,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他要那么好的名声作甚? 他不是也最讨厌酸腐文人吗? 如今正好!” 邬先生闻言,心中哑然失笑。 当真是祸福难料。 自古以来,有乱国之心者,无不礼贤下士,更有贤孝之名。 王莽、曹操皆是此辈。 所谓民心者,其实就是士林之心。 因为天下舆论掌握在他们手中。 贾环今日失此心,便失去了成事的可能。 但却又得到帝之信赖……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 西城,宁国府。 朝堂上的刀枪剑雨,先手胜负,似乎丝毫都吹不进这座公府。 在所有人都以为贾环被生父所伤,生不如死时,他却百无聊赖的躺在后宅西厢房内的一张妃子榻上,眼神哀怨的看着董明月。 他一大早,天还未亮时,就去西府给老太太请过安了,没等贾母宽慰他,他反而宽慰了几句贾母。 待贾母再次睡下后,他才回来。 回来后就赖在西厢里不肯出门,一直幽怨的看着董明月。 昨夜他被董千海以渊深似海的内劲,强行激发了体内的潜力,打通了淤积的小经脉,弥补了亏空,恢复了身体后,就巴狗儿似的跟着董明月回来后。 然而刚进了门,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去身上的枷锁后,得到的消息,却是那样的残酷。 原来,女武神也有大姨妈…… 他已经懊恼了一整夜了…… 看着贾环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董明月又羞又气,嗔道:“环郎啊,我都说了,你自去里面就好,幼娘就在家里啊。 只要不是白荷,你去哪里我都不管,找小吉祥都成。 偏你在这赖着叹息作甚?” 贾环撇嘴道:“我是被岳丈耗费大气力才提前治好的,我知道,他是为了你。 要是回来后去和别的老婆快活,留你在外面巡逻…… 嘿!我怕他会灭了我。 再说,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待着。 其实啥都不干都好…… 对了明月,你再看看,过了几个钟了? 不是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么? 他奶奶,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啊?” 饶是董明月一身武宗修为,还是被三孙子的无耻言语说的身子发软。 她身着一身大红撒花裙裳,头戴鎏金点凤钗。 颜若桃花,眼如春杏,嗔视着贾环,眸光如水,眼波荡漾。 似喜似嗔的轻怨一声道:“环郎啊……” …… (。) ... 正文 八百二十三章 糊涂 贾环到底没有守到董明月大姨妈结束的那一刻,不过二人难得的说了好一会儿家常话。 又准备一起给董千海做一顿好吃的,因为他的生儿快到了。 贾环还给董明月出主意,让她去求求贾迎春,让她手下的织造局帮忙织一匹好布,绣上一些祝福的话,却假装是她自己纺的,然后给董千海“亲手”做一身衣裳。 董千海一高兴下,说不定,还能哄他再帮一次忙。 这么大一个高手,躲在下面密室里藏着和女人沉默相处,太可惜了! 还不如出来帮他做事…… 董明月闻言,真的心动了…… 贾环看着董明月那一副胳膊肘外拐的“坑爹样儿”,喜的他当着小吉祥的面,抱着董明月在她红唇上狠狠亲了两口。 才在她的娇嗔中,揉着捂着眼,却透着指缝偷看的小吉祥的脑袋,哈哈大笑着出门而去。 不过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要是哪个王八羔子敢这么哄骗他的女儿,二话不说,先砸断条腿! 可是看着董明月认真思考这个建议的模样,贾环又说不出的得意和喜欢。 看着身后佳人明眸皓齿,面若桃花的美人像,贾环真不想离开…… 可没法子,虽然打定主意今天谁也不见,就等着恭送大姨妈。 但赵姨娘召见,最急的却不是贾环,而是董明月。 世道如此,不管是哪个媳妇,最在意的,都是婆婆的看法。 纵然是董明月,亦不能例外…… 她甚至还对小吉祥说,听说小吉祥在习武,有空可来寻她,她可以教小吉祥两招。 这明晃晃的就是在收买赵姨娘的“小狗腿子”。 着实可爱的让人心疼…… 出了西厢,上了抄手游廊,贾环的脸色就变的淡了起来。 小吉祥仰头看了眼,先是抿嘴一乐,又在贾环瞪眼中,忙也敛起笑容,板起小脸。 她其实不懂贾环为何要这样做,但既然贾环这样做了,她也这样做…… 进了宁安堂后宅,贾环就看到了赵姨娘坐在那里,与以往的浓妆不同(贾政喜欢这种),今日,她竟素面朝天,双眼红肿。 看到贾环后,瘪着嘴,哭腔唤了声:“环哥儿……” 贾环见之大惊,随即大怒道:“他竟敢迁怒于娘?” 其实对于贾政昨日之举,贾环在暴怒之后,随即就平静了下来。 贾政说到底,就是一个只会读书的公子哥儿。 无毒无害,但也无甚大用。 昨日之事,纯属机缘巧合,几方撞到一起,才撞出的结果。 性格使然。 昨天在荣庆堂临走时,贾环又故意扮的惨像,让贾母老太君狠狠收拾了他一顿。 再加上想到,贾政以往待他这个庶子,确实偏爱些。 贾环也就解气了。 想来,贾政就是再迂腐,经过这一遭,也不会有下次。 可是赵姨娘此刻的模样,却让贾环又愤怒起来。 他以为,贾政昨夜回去打老婆了…… 简直岂有此理! 然而,赵姨娘的话,却又让贾环彻底无语。 “环哥儿啊,你爹,你爹他被老太太打了……” 敢情,这是希望他帮贾政去找场子的吗? 贾环纠结的看了看泪眼巴巴的赵姨娘,略过陪她坐着的贾探春,又看了看她身边服侍的小鹊,小鹊面色也有些无奈。 一旁服侍的白荷和闻讯赶来的尤氏,都不好说什么。 贾环实在忍不住,笑道:“娘,你脑子烧糊涂了?老太太是他娘,打了就打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放你娘的屁!” 赵姨娘骂起儿子来倒是来了精神,道:“你爹被老太太打的病倒在床上起不来,发了一夜的烧,还不让我来寻你,你倒先来咒我!” 贾环闻言皱眉道:“那他就没给你说,他为何挨打?” 赵姨娘闻言,哼了声,道:“不就是告你一状,让你没当成国公吗?” 贾环眨巴了下眼睛,道:“娘,那是国公诶!” 赵姨娘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道:“你懂什么!你才多大一点,就想当国公?要是我说的算,你就当个伯最好,连侯都不能!” “为啥?” 贾环不解道。 赵姨娘冷笑一声,看着贾环道:“老娘让你多读点书你不听,让你陪老娘多看点戏文长长见识你也不看,蛆心的孽障,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像你这么丁点儿大,就称侯称公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那甘罗,那霍去病,一个个都成了早死鬼。 再看看你这些年三灾五难的…… 娘又不求你做甚大事,只要平平安安活一百岁,你就是只当个县太爷我都高兴。 所以,你也别怪你爹,他也是为你好!” 贾环闻言,哈了声,眼睛却看向赵姨娘身边的贾探春。 这番话,要是赵姨娘能说的出,那才叫见鬼了。 别说赵姨娘,怕是连贾政都想不到这些…… “你看你姐姐作甚?前儿还跟她闹?你疼二丫头自顾去疼就是,我也懒得理会你。 可你怎地还跟你姐姐闹?她是为了谁好你不清楚? 她和你一样,都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你连远近都不分了吗?” 赵姨娘作色教训道。 不过,这回没等贾环开口,贾探春就道:“姨娘,三弟没和我闹。” 赵姨娘却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和你闹也就罢了,他还在外面……” 然而,从来都恭顺相待的贾环,却第一次正色看着赵姨娘,微微高声打断道:“娘,内宅的事,你随便闹,把天捅破了,我都能给你补起来。 但是事关外面的事,你再不要理会! 朝堂政事,诡厄艰难。 若非机缘巧合出现了良机,这次我不死都要脱一次皮。 绝没有下次。 我之骨血,皆来自父母,你们想要张口拿去都行。 但却不能以这种方式,因为这会害得整个贾家都跟着陪葬。” “环哥儿你……” 从来都被她打骂随心的儿子,一时间竟以这种气势开口,赵姨娘真是又惊又惧,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三弟,你就这样跟姨娘说话?你别忘了你是谁!” 贾探春站起身,沉声喝道。 贾环眼神淡淡的看着她道:“三姐,那你说说看,我现在是谁?” 贾探春闻言,刚想开口,却又怔住了,呆立在原地。 贾环现在是什么谁? 他现在是贾家的族长,宁国府的家长,他是贾敬的儿子,却不是贾政的那个庶子。 以他的身份,别说这般跟赵姨娘说话,就是训斥她一番,依礼法都可行。 而她贾探春,不过是西府二房的庶出之女,就更没资格在他面前拿大了。 想通这一点,贾探春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环哥儿,你这是准备连娘都不认了吗?” 赵姨娘颤声问道,她此刻才是真的怕了。 其实,从贾环做主去城南庄子时,赵姨娘看着他就一天比一天陌生了。 唯有贾环跟她嬉笑的时候,才隐隐有些当年的惫赖影子,让她感到亲切些。 但此刻,她当真觉得有些不认得他了。 这让她无比恐惧! 她现在能踏实下心来,一心一意的跟着贾政过日子,是有个前提的,那就是贾环一切都安好。 若没有这个前提,她如何能活得下去? 幸好,贾环“啧”了声,在众人注目下走上前,揽住赵姨娘,又恢复了以往的嬉笑模样,道:“娘娘娘……这是什么话? 哪有做儿子的不认娘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内宅的事,随你折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吃酒、看戏、抹牌看杂耍,都随你受用。 但外面的事,着实不是你们能干预的,那太凶险。 你知道,因为昨天老头子的一封奏折,今天有多少人恨不得当下就置我于死地? 平日里他们没法子,因为他们奈何不得我。 可是有老头子的一封奏折,因为我素日敬他为父亲,却让他轻易破开了我的防御,连陛下都护不住。 其余的敌人对头,便紧跟其后,要用他们的刀剑,一寸寸的凌迟了我! 我知道,爹没坏心,他也是好意,希望我不要胡闹了,想借陛下的手管教管教我。 可他是个书生,想的太简单了,险些就置我于死地! 我死不要紧,可家里的这一家老小,谁来护? 就是娘你,一旦儿子不再了,没人护着你,你怕是连当年的日子都过不得了……” 赵姨娘闻言,面色唬的苍白,颤声道:“娘何曾要干预外面的事?不过是心疼你爹被打罢了。 罢了罢了,打都已经打了,还是老太太打的,还能怎么样?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可你爹他……以后该怎么办? 他如今,却是连屋门都不出了……” 贾环轻笑一声,道:“他不是本来就不喜做官吗?这次辞官算了。 他喜欢读书,我就多给他搜刮些孤本来,让他读个够。 他喜欢游园,我就再给他起园子。 要是喜欢去外面游玩,也方便……” “不用不用,你爹最不喜欢在外面游玩的!” 赵姨娘忙替贾政否决道。 开什么玩笑,贾政若是出门了,她一个人在家岂不是闷死? 贾环却善解人意的笑道:“娘,爹要出去游玩,我会给他多准备些车马,自然少不了娘你相陪啊! 你一辈子就在这么一个府上转,不妨一起出去看看。 去黑辽,看看白山黑水。 去西域,看看大漠孤烟直…… 咦,娘,你这样看我作甚?” “好你个黑心种子,你是想准备将我和你爹流放啊?又是冰天雪地又是吃沙子……” 赵姨娘咬牙切齿的骂道。 贾环哈哈大笑道:“娘你说哪里话?这两路,都有咱家军中故旧在。 一路上都有人照应,衣食妥当,定然受用的紧! 当然,你若不愿意,那去江南也好,见识一番江南的瑰丽。咱家在南边也有宅院的,更好看……” 赵姨娘这才转怒为喜,她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岂有不爱玩的? 因此颇为心动道:“这都要看你爹的意思,唔,你爹那里应该没什么,他正想寻个清净地躲一躲…… 关键是老太太那里……” 贾环忙道:“老太太那里尽管放心,我去跟她说。想来,她也不会阻拦。” 言至此,赵姨娘总算是得到了个满意的结果。 本来还想让贾环跟她一起去见见贾政,说个软话。 可看着贾环的眼神,到底没说出口,只能嘟囔着骂着他,带着小鹊和贾探春走了,还不让贾环送,说白养他了…… 看着赵姨娘等人离去的背影,贾环轻轻呼出了口气。 虽然有些累,但也还好。 赵姨娘是真拿他当儿子在疼,当然,她的确是在疼她儿子…… 而贾政,虽然道德君子了些,也迂腐了些,但对他这个庶子,说实话,确实很不错。 即使在原著世界里,他不也因为偏疼赵姨娘和自己,才被贾宝玉以为是假正经么…… 而当初若不是他“荒唐”的将黑云车都给了自己,贾环不觉得他能轻易的在城南庄子立足。 若没有城南庄子的起家之地,也就没了后来…… 罢了,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人生在世,说白了,就是这些家长里短,磕磕碰碰。 轻呼一口气,转过身,却看见白荷、尤氏、乌仁哈沁、香菱还有小吉祥都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贾环洒然一笑,道:“都看着我作甚?” 众人见之,都抿了抿嘴。 赵姨娘是真没多少见识,不知道公爵是什么概念。 而贾探春所行之事,大概只是想让贾环去给贾政赔不是…… 所以才教赵姨娘那套说辞。 但尤氏当年是和外面的诰命来往的,还进宫参拜过太后、皇后。 白荷亦是在外面艰苦之地长大的,哪里会不知道国公是什么概念。 而小吉祥和乌仁哈沁虽然不懂那是什么样的概念,却知道,贾环被贾政给害了…… 因此,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不是怜悯,多是心疼。 贾环却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有些事,你不当回事,也就不当回事过去了。 你若仔细咀嚼,自我怜悯,那才叫完犊子了。 因此,贾环打了哈哈,忽然,眼珠子一动,嘿嘿笑道:“你们,就没发现我哪里变了?” 众女闻言,这才转移了注意力,打量起他来。 可看眼睛看鼻子看嘴巴都没变啊…… 最后却是白荷心细,忽然一捂口,指着贾环的两鬓,叫了声:“啊!爷你的……” 话未说尽,眼泪却先从那双漂亮修长的眼睛中流了下来。 “哇!” 接着却是小吉祥,跟个小炮弹似得飞了过来。 撞进贾环怀里,吱哇鬼叫起来。 贾环的伤始终未痊愈,就始终牵挂在她们心头。 从西域回来后,先是眼睛,又是头发,一直没个全好的时候。 如今那两鬓霜白,终于又变成了黑色,她们心底深处那块石头也终于放下了,岂有不激动高兴的道理? 乌仁哈沁和香菱也很高兴,一起跟着笑。 但她们的笑,却跟尤氏的笑不同。 尤氏今年三十岁出头了,正是风韵最盛,也最有滋味的年纪。 她看到贾环双鬓变成黑色后,第一个反应,竟是伸出了那一抹的****,轻轻的添了添嘴角…… 只这一股风情,却让正在贾环身上扭麻花儿的小吉祥忽然顿住了,感受着贾环忽然顶在小腹处的那根棍子,早已知道那是何物的小吉祥,一张渐现颜色的小脸儿登时通红起来。 也不知跟谁学的,一双大眼睛,还作媚眼如丝般朝贾环抛媚眼儿。 只是,她可能被人给坑了,带沟里去了。 哪有抛的那么快的媚眼儿? 再配上她那一对可爱的毛毛虫眉…… 满满的喜感,硬是惹的贾环给喷笑了出来…… …… ps:小吉祥的毛毛虫眉,是赵丽颖那种类型,不是蜡笔小新那种的…… 正文 八百二十四章 风渐起 尤氏最先离开了,她的身份着实不好当众参与后面的话题。 不过,离开时,到底隐晦的看了贾环一眼…… 小吉祥和香菱接着离开了,不是她识趣,而是被伤自尊了…… 给人抛媚眼儿,居然还能逗笑人,太受打击了。 因此,她决定跟贾环冷战半天。 乌仁哈沁也走了,她虽然隐约也懂人事了,草原民族这种事并不算什么。 但她之前答应过,要教贾兰和朱二丫两人骑马,时间快到了…… 最后,只留下一个白荷。 白荷一双修长如柳叶的大眼睛,如今愈发动人。 除了在和董明月“对峙”时,这双眼睛,总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柔和,那样的让人心安。 这也是贾环明知道,每天留她和小吉祥一起睡觉,会让人不满笑话,却依旧不管不顾的原因。 因为跟白荷躺在一起,嗅着她身上的那股清淡的香味,听着她轻轻的吟唱不知名的小曲儿,他总能很快的入眠…… 白荷当真出挑的愈发好看了,她那张极美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目光若水的看着贾环,道:“爷,你真的好了?” 贾环认真的摇头,纠正道:“荷儿,我以前就是好的,别人不清楚,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我就是一直在忍着,绝对不是不行……” “噗!” 这一笑,当真如夏花绽放,绚烂之极。 贾环只觉得眼前一亮。 不过,当贾环将白荷拥在怀里,想要更进一步时,她却绯红着脸,“哧哧”的笑出声来。 贾环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小心的看着她,问道:“荷儿,你笑甚?” 白荷伏在贾环肩上,一边继续轻笑不止,一边轻声叹息道:“爷啊,月事来了呢。” 贾环悲愤道:“真的假的?你和明月一起?” 白荷愈发笑不停,道:“不然爷以为,我为何笑成这般?她比我还早两天,想必前儿个就来了。 爷昨夜虽睡在西厢,可是……咯咯!” 贾环无语望苍天,道:“你们可真是一对相爱相杀的冤家!” 白荷也不是只会温婉,轻哼一声,柔声道:“谁让她当年,总是将爷从被窝里提溜出去,那般欺负爷……” 贾环表情也不知是哭还是笑,抱紧白荷,叮嘱道:“荷儿,咱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三爷我当年的往事,以后咱不提了成吗?” 白荷软软的靠在他怀里,一张俏脸却如火烧云般,轻声喃喃道:“可是爷的手啊……” 却是这三孙子,把手覆盖在了白荷的腰身之下,揉啊揉啊揉…… …… 到底没机会完成主动的人生第一次,白荷似乎比贾环还忙,安慰性的亲吻了下他,就带着人,又去了城南庄子。 贾家的作坊手艺,从来没有固步自封过。 而贾环能记起所有的前世的科学记忆,几乎全部都授于了白荷。 白荷一点点的吸收完后,却只是推开了扇小门,继续再推理,再验证,再继续推衍…… 许多试验,都不是在府里能做得了的。 即使在城南庄子,也在曾经的石灰石山处,建有一座专门的实验密室,用水泥和钢筋铸造而成。 有五十名亲兵日夜守在那里。 还有五十名则守在外围。 在实验密室内,有一些在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的黑科技,一点点的出现着…… 虽然按照贾环的要求,以及安全考虑,每一次小剂量试验后都要全部销毁。 但只要有过多次试验的数据基础,扩增产量,只是一夜之间的事而已…… 除此之外,白荷还通过对力学和杠杆及滑轮原理的研究,对现世的一些事物,进行了极大的改进。 比如说床弩和八牛弩。 通过滑轮铰链的发明,最费力的上弦过程,就变得极为简单,甚至都不再需要数人,只要一人就可轻松完成。 还有蜂窝弩阵的发明,简直可以改变一场战争! 其效用之大,贾环甚至不敢现在就拿出来交给兵部。 因为军器监的人多是一些吃皇粮的关系户,屁能为没有,只是吃着粮饷。 他们一旦被人收买,散播出去,那引起的变动就太大了…… 贾环也不愿为他人做嫁衣。 总之,这个工作,白荷极为痴迷,也极有成就感。 贾环曾玩笑的称呼她为大秦的“居里夫人”,白荷不解其意,贾环告诉她,居里夫人是泰西之国的一位和她一样,痴迷于这些事的女子,并且取得了极大的成就。 然而从来谦逊温婉的白荷却表示,她不愿叫“居里夫人”,她希望有一天,居里夫人被人叫做“白荷夫人”。 那弯起的嘴角,让贾环忍不住狠狠的啄了口…… 有自己的事业就好,有如此事业心就更好。 若都困在内宅里无所事事,怕是就要寻思着宅斗了。 那样的话,贾环想想都觉得头要爆炸掉。 而他自己,其实也没功夫闲着。 换了身孝衣,带着整整一支百人队亲兵,大张旗鼓的朝城外赶去。 已经让李万机寻了八八六十四位高僧还有道士,前往铁槛寺布道场做法事。 为被惊动的贾家先人们压惊…… 而他,则要去会一会那些文臣。 戏份,总要做全套了才是…… …… 东宫。 赢历面色铁青的看着被放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青龙,寒声道:“确实他是自己逃出来的?” 高玉躬身道:“主子,应该没有问题。守宫门的士卒亲眼看到他摇摇晃晃的拖行到城门下,才倒地不起的。” 赢历闻言,面色微微一缓,随即又恨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死不足惜。只是,不知道他手下死掉的那些人,会不会露出马脚来……” 高玉闻言知意,躬身道:“殿下,不若,由奴婢往铁槛寺走一遭瞧瞧吧?” 赢历满意的点点头,道:“去了后恭敬些,贾家不比其他,贾环在皇祖面前都有说话的份……” 高玉闻言,忙赔笑道:“殿下放心,奴婢可不是朱正杰那个蠢货。” 赢历闻言,嘴角浮起一抹不屑,却是不知道在不屑奴才还主子…… 高玉再道:“殿下,不若奴婢就以殿下与荣宁二公的衣冠冢送祭礼的名义去,然后就说殿下也很关心此案,这样一来,就可以一直看着,若有漏洞之处,也可及时弥补。” 赢历点点头,道:“可。”又补充道:“记住,纵然出现了什么物证,也一定要撇清干系。” “奴婢省得了……” 高玉应声后,忽然又犹豫了下…… 赢历目光何等敏锐,见之皱眉道:“有事快说。” 高玉忙道:“殿下,太医院的公孙院判,昨日上了辞呈,今日,陛下批准了他的呈奏……” “嗯?” 赢历闻言,霍然抬头,细眸逼视高玉,沉声道:“他为何要上辞呈?可是发现了什么?” 昨日,赢历请了公孙正来为他检查了番身体。 修练《白莲金身经》之后,赢历自我感觉一日比一日好,就连那处,都渐渐有了知觉。 公孙正与他检查一番后,也道之前虽遭受重创,但恢复良好,最多三月,便可痊愈,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赢历闻言,心中大悦,还奖赏了公孙老头儿一番。 却不想,转眼他就要致仕。 莫非…… 心性多疑的赢历,脸色愈发阴沉。 眼中寒光渐现…… 高玉忙解释道:“殿下,应该不是他发现了什么……据青龙卫眼线所报,昨日宁侯贾环去了公孙府,之后公孙太医便激动万分的上了奏折。 据说,是因为宁侯对他许诺,只要他早日辞官,去宁侯为他准备的大宅子里住下受用,宁侯便可让他与公孙太医孙女的第二个孩子姓公孙。 公孙院判独子早丧,唯有一孙女,早就心忧绝后,如今能得宁侯一喏,他便……” 赢历简直莫名其妙,问道:“这叫什么话?贾环让他住大宅子,这算要求?” 高玉闻言,嘴角也抽了抽,语气讥讽道:“殿下,因为宁侯非常宠爱公孙院判的孙女,为了能让她常见见公孙太医,减少她的担忧,所以才出此之策,为此,连子孙的姓氏都能改,呵呵……” 赢历闻言,面色也古怪起来。 这算什么事? 子孙姓氏,为一家族传承的最重要的大事之一。 为了不让一个区区小妾担忧,就这样行事…… 何止是荒唐!! 再想想今日朝堂风波,皆因贾环在路边敲诈小儿铜板引起,还有他那一屋子被他宠的没有规矩的小妾…… 赢历忽然为他之前忌惮贾环而感到惭愧! 这样的人,难道还能成什么大器? 何况,从今日起,士林中,贾环的名声怕是要臭到家了…… 念及此,赢历哭笑不得的挥挥手,道:“去了给贾环说,孤很关心他,让他安心在家。 这件事,孤一定帮他。 另外……从书房里选一套《礼记》,送与他。 真真是荒唐的过分…… 呵呵,混账!” 赢历实在忍不住,笑骂了声。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心中对贾环的原本打算。 除非,没有铁网山那耻辱一夜…… …… 兵部大牢。 一道魁梧的身影,在数位牢头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此人头发花白,不时轻轻咳嗽一声,但眼神幽静,深邃。 他被带到牢房深处,看了眼牢房内被囚禁的十数个面色苍白,木然的军汉,然后对牢头道:“开门。” 他身旁的牢头闻言,忙躬身赔笑道:“十三爷,按礼说,您持圣上圣旨前来提人,小的不敢不开门。可这些人是要犯,按规矩,必须得有我们尚书部堂大人的签字画押才能开门放人。 若不能如此,小的是要掉脑袋的。” 十三爷,正是镇国将军赢祥。 而这兵部大牢里所关押之人,正是蓝田大营的将校们。 赢祥淡淡的瞥了眼牢头,看的他心脏都差点停下,面色唬的苍白。 赢祥便不再理会他。 他不是雏儿,岂有不知道兵部尚书在兵部只是一个摆设? 兵部衙门内,掌握实权的,从上到下都是武勋一脉的子弟,或者说,均为荣国一脉! 他们不忿赢祥抢了他们的地盘,所以才在这里故意刁难。 可惜,他们却小瞧了赢祥。 他拿起锁在牢门上的锁和婴孩手臂粗细的铁链,又看了眼牢房里齐齐注视着他的军汉们,而后,只轻轻一挣,“啪”的一声,那般粗细的铁链,竟被他不动声色间,生生震断! “咳咳……”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赢祥轻咳了两声,随手将手中的铁链和锁丢在地上,然后看向牢头,沉声道:“经详查,宁至所行悖逆之事,皆为其一人所为,与蓝田大营之将士校尉无关,陛下因命本将分管蓝田大营,本将今日才特意奉旨前来接人。 怎么,这剩下的牢门,还要本将亲自去破开吗?” ⑧☆⑧☆.$. 那牢头看了眼地上的铁链,唬的魂儿都快丢了,若是这劲道用在他身上…… 牢头再听此言,忙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十三爷说笑了,十三爷说笑了……”说罢,连忙亲自将剩余的十数间大牢牢门打开。 而后,赢祥竟在其中认出了一当年相识的旧人,随即,群龙无首的蓝田将士,便以赢祥暂时为首。 跟随着他出了兵部大牢,齐齐折回蓝田大营! 群虎归山林! ps:快要大变了,构思的有些激荡人心,不知道能不能写出这种感觉来,慢慢写吧,努力…… 求订阅~~ 正文 八百二十五章 顶嘴 贾环从不在荣国府谈论机密事,并且时常保持二半吊子作风,还是有道理的。 昨日荣庆堂之事,并未有什么外人在堂。 可是,没用一夜功夫,整个贾府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当然,也可能是那些人有外面的渠道…… 但不管如何,荣国府的人知道了,大观园里的姑娘们也都知道了。 听说贾环被贾政给捅了刀子,坑了个昏头昏脑的。 园子里的姑娘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们都是晚辈,没有说长辈的不是的道理。 可是又都心疼的紧。 心中都猜测,贾环肯定难过的不得了,他最重家人亲情,可到头来,却被至亲给告了…… 许是贾母那里也不得劲,早早的就打发了翡翠过来一个院一个院的通知,今儿早的请安免了,老太太身子有些乏,要多休息会儿。 众人得知后,就更不安了。 不过,没等匆匆聚在潇湘馆的姑娘们商量着一起去宁国府看看,安慰一下贾小三,就听见外面的吱哇鬼叫,呼喊猫熊声。 众人一怔,林黛玉忙招呼紫鹃,去将小吉祥喊进来。 没一会儿,紫鹃就带着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吉祥,和懵懂傻乐的香菱走了进来。 众人先齐齐上下打量了番小吉祥,见她没事人一样,不少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林黛玉也罕见的没带笑脸的看着小吉祥,道:“小吉祥,你主子呢?” 小吉祥笑道:“三爷出去了,今天很忙的!” 林黛玉瞪她:“那他今儿心情可还好?” 小吉祥闻言,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原本还好,和明月姐姐在一起,不过后来姨奶奶和三姑娘去了遭后,心情好像有点不好了……” “嗯?” 众女纷纷一怔,齐齐转头看向静静坐在窗前桌旁自顾饮茶的贾探春。 贾探春颇有神采的眼睛看了小吉祥一眼,然后叹息一声,对众人道:“老爷因为昨日之事,被老太太……教训了,夜里发起烧来。郎中说是心疾,起心火所致,当用心药医。 我就陪姨娘去寻了环哥儿,想让他去跟老爷说几句软话。 结果……” 贾探春苦笑了声,道:“被他给教训了通。” 这话就有点重了,教训生母和胞姐,不顾生父病体…… 连贾迎春都皱了皱眉,轻声道:“环弟最重亲情,再不会这样做。” 贾探春闻言,轻轻一笑,却也不愿多说。 贾迎春见状,眼神一黯。 其她姑娘见了,却也不好多说。 林黛玉又看向小吉祥,小吉祥有些不乐意的看了贾探春一眼后,道:“三爷说,昨夜的事真的好凶险的,外面那些人,都想置三爷于死地。 平日里三爷根本不怕他们,他们也奈何不得三爷。 可老爷一封奏折,却连皇帝老子都压不住了。 若不是发生了件巧事,三爷可就惨了。 所以,三爷给奶奶说,以后外面的事内宅再不要过问。 奶奶后来觉得也有道理呢。” 言下之意,那可不算是教训。 贾探春又看了过来,道:“我也没说没道理。” “那你……” 小吉祥下意识的就想反驳,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不过话没出口,就被林黛玉瞪住了,林黛玉捏了捏她的脸蛋,教训道:“玩儿疯了是吧,跟谁顶嘴?” 小吉祥闻言,顿时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林黛玉又揉了揉她脑袋,道:“好了,去和猫熊顽去吧。也是个没长性的,练武练了两天就热乎过去了……” 小吉祥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道:“哪有,今儿早课已经做完了呢。一会儿还要再去的……” 待小吉祥出去后,林黛玉笑着对贾探春道:“三丫头,你还和她闹?” 贾探春苦笑了声,道:“林姐姐,我和她一个淘气丫鬟闹什么? 只是,现在心里也乱的很…… 今天才想起来,环哥儿如今是东府的人啊……” 史湘云嗤笑了声,道:“你这话最傻不过了,他是哪边府的人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的!” 薛宝钗眼中闪过一抹光泽,轻轻一笑,道:“云丫头,你才糊涂呢。 论情分,自然没什么不同。 可论礼论规矩,却是不一样的。 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是小家小户。 分个家就是锅碗瓢盆分一分,再分二亩田。 那么大的家口,不区别清楚,日后的乱子才多哩! 别的不说,凤丫头那样厉害,她能管到东府的人吗?” 薛宝钗说完,众人静了静。 各种心思都有,除了林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薛宝钗一眼外,就属贾探春的心思最复杂…… 倒是贾惜春,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竟忽然忍不住乐出声。 众人齐看向她,却见她面色忍不住的得意。 林黛玉心思转的最快,明白过来后,咯咯笑道:“好啊,原来咱们这儿还有一个东府的大小姐哩!” 众人闻言一笑,也反应过来。 史湘云双手扯住笑的更得意的贾惜春的脸蛋,道:“你三哥现在指不定多伤心呢,好好一个国公就这样没了,你还在这笑!” 贾惜春闻言,果然不笑了,脑海里想着贾环哭鼻子的场景,大泪花便浮起在眼中,就要瘪嘴流泪。 林黛玉忙拉过来,嗔了史湘云一眼后,哄道:“别听你云姐姐瞎说,你三哥什么样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 没大事的,国公虽然贵重,却比不得家人重。 他不会伤心的,他那么大的能为,真想要甚劳什子国公,用不了多久就又有机会呢。 可他要是知道你哭鼻子,才会不高兴哩!” 贾惜春闻言,便不哭了,见史湘云在一旁嘲笑她,嘴硬道:“我才没有哭鼻子呢,我……我就是想三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怎样……” 此言一出,连林黛玉笑的都有些勉强了,出了这么一件事,又怎会不担心呢? 薛宝钗忽然站起身来,淡淡的道:“我先回去了,外面送进来上个季度的账册,要尽快算清楚。” 说罢,和众人点了点头后,就转身而去。 史湘云也觉得没精神,原本打算和乌仁哈沁一起去学马,也不愿去了,回了云来阁。 贾探春、贾迎春、贾惜春也各自离去。 待众人呼啦啦都走尽了后,留下林黛玉一人守在屋里,看着地面上婆娑的竹林阴影,静的可以听到外面风吹竹叶声,不知怎地,有些孤寂的林黛玉,真的很想流泪。 只是,泪光点点刚浮现在眼中,脑海中,忽然蹦出个黑乎乎的小人儿来,一张脸笑的跟太阳花似的,竖起一根大拇指,嘴里还溜溜的道:“哟!林姐姐,您是这个……” “噗嗤!” 眼中的泪花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流出。 林黛玉顺势坐在软竹椅上半躺着,轻轻的摇荡起来,顺着月洞窗看向外面。 之前显得有些阴森孤寒的竹林,几缕灿烂的阳光透射进来,蕴出一片翠绿色的绿荫来。 一只蜻蜓在竹林间翩翩飞舞,似在追逐着缕缕阳光。 心情,忽然开朗了许多。 一缕阳光透过竹林照了进来,阳光落在林黛玉的脸上,暖洋洋的。 没一会儿,在摇椅上躺着的林黛玉,就静静的睡着了,嘴角还弯起一抹静谧的微笑…… 他一定会好好的! …… 神京城郊,铁槛寺。 相比于前日送殡时的场面,今日的动静堪称浩大。 凡是在京的武勋将门,每一家每一户,全都来此了。 高大的祭棚林立,从铁槛寺往外延伸足有二三里地。 哀乐阵阵。 只各个府上跟随而来的彪悍亲兵,就一直站满到官道上。 人人右臂挂白,面色凝肃。 马匹、轿子、车马更是不计其数。 本来贾环让李万机请了六十四名僧人,六十四名道士来做法事。 但后来的牛继宗和温严正等人,又各自带来了六十四名。 秦风也带来了六十四名,是他母亲张氏吩咐的。 其他的各个府邸,也八名、十六名的带来不少。 最后汇集在一起,足足有五百名和尚,五百名道士,大设道场,齐做法事。 法鼓金铙,幢幡宝盖。 声势浩大,十分惊人。 在铁槛寺东南角之首,三座高坟矗立。 坟前,各立着一块墓碑,分别刻着贾源、贾演以及贾代善三人的名字。 墓碑前,堆积着高高的纸钱,熊熊燃烧着。 祭桌上,香鼎内烟气滚滚。 今日前来之人,凡是有点地位的,都来上了一柱香。 贾环做孝子,跪在最前面的侧位,每来人上香,他都要拜一拜,面色肃然,悲痛…… 原本牛继宗还想集合荣国一脉,一起鞠个躬,自责一番。 这个主意被贾环劝住了,那实在太打眼了些…… 即使如此,声势已经足够了。 到后来,皇太孙身边的近身太监高玉,及隆正帝身边的苏培盛也来了。 最后,军机大臣,镇国将军赢祥,居然也出现了。 他的到来,引起了一阵侧目。 看着他眼神不善的人大有人在。 太上皇之子又如何,大秦的亲王都不值钱,更何况区区一个镇国将军? 不过,当赢祥在祭桌前恭敬的上了一柱香,又深深三鞠躬后。 众人对他的敌意,似乎小了些。 上完香行完礼后,赢祥顿了顿,然后才当着一群勋贵的面,对贾环道:“上次之事,我很抱歉……” 贾环刚给他还完礼,闻言面色不变,淡淡的道:“那件事已经揭过了,镇国将军不用再提。” 赢祥闻言,咳嗽了两声,眼中闪过一抹哀色,点点头,又看向不远处站着,木头人一样的刑部尚书方卓和大理寺卿邓悌,沉声道:“昨夜之事,下作卑劣之极,不能容忍。还望两位大人尽心,早日破案。” 方卓和邓悌闻言,嘴角一起抽了抽。 以两人的身份,其实可以不鸟赢祥的。 只是却不知为何,看着赢祥的眼睛,敷衍客套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迟疑了下,两人还是忍着心里强烈的不适应,躬身道:“是。” 说罢,二人的面色却陡然涨红,抬头怒视起赢祥来。 可赢祥却已经转身离去了,背影落寞,但腰背如山。 …… “慢着!” 待赢祥离去后,方卓和邓悌二人也上前,想要给贾家先祖敬一柱香。 却被一声爆喝给拦住了。 两人转头看去,却是定城侯府世袭二等男谢琼。 看到是这位滚刀肉,两位朝廷大员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均心生不妙。 果不其然,谢琼冷笑的看着他二人,道:“方才过来时,贾家坟地的情况两位都看到了?” 方卓沉声道:“业已看到,着实可恨!” 谢琼却不吃这一套,再冷笑一声,道:“看到了还不去办差?跑这来作甚?” 方卓脸色一下阴沉如水。 邓悌亦是如此。 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像方卓、邓悌这般,依靠科举,一步步爬到朝廷大员的大佬们,对谢琼之流武勋,是持鄙夷态度的。 因为他们只靠祖荫,就能官居高位。 但这鄙夷之中,若说没有一抹艳羡,连他们自己都不信。 这就是世袭贵族和寒门之子的区别。 世袭贵族,就算没有能为,也能落一个富贵无忧的爵位在身。 一代没出息不要紧,两代没出息也不要紧,家门依旧不会倒。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但只要五世之内,后辈子孙中有一个子孙有出息,那么家门便会再次振兴。 但寒门就不同了,一代人读书有成,科举成功,能够做官了。 熬上几十年,官居一品,也快死了。 可若是子孙不成器,家族基本上就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衰败下去。 想要再复兴,又要靠子孙中能出一个了得的人才,通过科举苦熬出头,但这何其难也! 因此,在世袭勋贵眼中,这种科举传家之途,不过是穷酸人家为了当官谋出路而穷钻罢了。 除非能做到李光地那种当世名臣,否则,谁会将他们看在眼里? 谢琼言中之意,便是如此。 方卓、邓悌之辈,是没资格给贾家先祖上香的。 这话虽然显得有些激进,让人难堪,可是,勋贵里却没人开口说什么,连个打圆场的都没有。 甚至连施世纶这样的清正之人,都淡然处之,恍若未闻。 朝堂之上的这些蝇营狗苟之辈,他早就看之厌恶了。 感受到被整个勋贵一脉的排斥和鄙夷,方卓和邓悌两人哪里还站的住,连句场面话都没说,就屈辱的匆匆离去。 同时,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也将那些具黑衣人尸体带了回去。 待“外人”走后,牛继宗对跪在那里的贾环道:“环哥儿,你二叔怎么办?” 其他人也看向了贾环。 这件事,放在普通勋贵门里,亦是了不得的大事。 心思狠厉些的,用点手段病故了“反骨祸害”都是常有的事。 只是…… 贾环苦笑了声,道:“牛伯伯,那是我爹!” 牛继宗闻言,细细打量了番贾环的眼睛,然后和温严正、施世纶二人对视了眼后,三人都点头笑了笑。 温严正道:“还行……” 贾环莫名其妙,不解其意。 施世纶道:“你之前那般热心,和准葛尔谈判时,又咄咄逼人,锋芒毕露,名利心之重,很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担心。 你爹坏了你的大事,害的你丢了国公之位,我们还以为你会大闹一场。 嗯,如今看来,到底还没让名利遮住了你的双眼。” 贾环闻言,面色一红,有些惭愧道:“牛伯伯,温叔叔,施叔叔,小侄之前是有些……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这算什么?” 谢琼嚷嚷道:“环哥儿有上进心,是好事!再说,西域本来就是他拿下来的……” 牛继宗沉声喝道:“环哥儿今年才十五不到,就封了国公,以后怎么办?” 谢琼不服,还想争辩,温严正头疼道:“老谢,你消停消停,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闹的?” 谢琼这才不再叫嚷。 施世纶也道:“环哥儿年纪太幼,顶着一个一等侯的爵,已经可以了,再高非福事。如今他已经是武勋班位第一,再高一级,有何用处? 想来,政公本意也是如此…… 环哥儿能以亲情为先,轻薄名利功禄,这让我们很高兴。 荣宁三公泉下有知,贾家得此佳孙,亦会欣慰不已。” 牛、温等人闻言,纷纷点头。 侯孝康却皱眉道:“就是不知,昨夜之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牛继宗道:“我看了看尸首,应该都是死士,想从他们身上查出蛛丝马迹,却是难。此案怕是……” 齐国公府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虽非武人,但在兵部任职,为武选司主事,一等一的肥差。 今日也前来了,他忽然开口道:“环哥儿,你是如何知道,会有人来此作恶,提前埋伏下人手的?能做死士的人,想来武功都不弱。你竟然能将他们尽数歼灭?” 贾环闻言,抬头看了眼这位白白净净的陈瑞文,论辈分,他却是和贾珍一辈的。 最好财货,占着武选司之位,这些年来,真真吃的满嘴流油。 纵然给他升官他都不干…… 贾环和齐国公府的交情一般,去没想到他有此一问,便道:“陈大哥,因为家人昨日早晨才被葬下,你也知道,她死的有些……我担心有人会来坏她的尸身,以除后患,所以就让远叔留下来预防。 没想到,就遇到了那些人。 不过,纵然以远叔之能,也并未全歼,到底还有一人逃了出去。” 陈瑞文闻言,见牛继宗等人都看了过来,忙笑道:“原来如此……” 而这时,治国公府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却又道:“环哥儿,会不会是……这些人正如你所料,只是想来偷亡人的尸身,以绝后患,并非是对贾家先祖不敬呢?” 贾环眉尖一挑,道:“马大哥,若只如此,他们需要狗血等秽物吗?” 马尚年不过三十,比贾琏大一点,早早的袭了爵,也是个风.流人物。 听贾环这般说,他打了个哈哈,笑道:“正是正是,是为兄糊涂了。”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了了,我们也都回去吧。阁里还有事……” 牛继宗和贾环对视了一眼后,沉声道。 温严正和施世纶一起点了点头,施世纶想了想,又对贾环道:“环哥儿,大气些,西域之事,能不插手就不要再插手。 你现在半点职务也无,空要那么大的功劳,也没甚意思。 该是谁的功劳,大家心里都有数,太上皇和陛下心里亦有数。 来日方长,慢慢来。” 贾环点点头,道:“施叔叔,我知道了。” 施世纶“嗯”了声,便不再多话,然后便和牛继宗、温严正几位军部大佬一起离开了。 贾环将浩浩荡荡一群人送至铁槛寺外的官道上,目送他们回城后,又折回身来,看了看重新埋葬好秦可卿的坟地后,便招呼着一直侯在后面的牛奔、温博、秦风等人,也一起离去了。 …… 正文 八百二十六章 真假香菱 被人教训了一顿,到底玩的不开心,小吉祥便早早的和香菱,顺着潇湘馆后门的小路,直接去了后山。 山上树林茂盛,山脚下便是玉皇庙和达摩庵,与达摩庵相隔一条水路的,便是栊翠庵。 而在半山深林中,一座太真观隐藏其中。 观中本无人主持,但后来为了园内安全,贾环将武当的闲云小道姑给留了下来,就安排在了这里。 武当派现在欠着贾环海大的人情。 当初武当剑阁阁主道成真人和闲云道姑,便是被荆王世子赢皓给请来的。 若非误打误撞落入贾环手里,而贾环又根本不鸟赢皓的要人要求。 那么,武当这座千年古刹,现在怕是存不存在了都未知。 谁能想到,赢皓会阴谋造反? 一旦牵涉到谋反案中,武当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但是道成和闲云道姑却是必死无疑。 两人在京中待了这么久,看到了那么多事,也见到了不知多少豪门的坍塌,都心有余悸。 知道欠了贾环老大人情,又得武当掌门的书信,因此,道成现在心甘情愿的在贾府做他的护卫头子。 而闲云,虽然还是对贾环不假颜色,但也还算本分。 就在太真观里或是习武练功,或是诵读道经,无趣时,也会去找公孙羽聊天。 不过,从昨天起,她就不是一个人守着这太真观了。 贾环又安排了两人住了进来。 看到那二人时,闲云小道姑差点没把下巴惊掉。 不过在贾环再三叮嘱甚至告诫后,她索性就当那两人不存在。 反正太真观虽然不大,却也有三大间明堂,后面还有一排清净的卧房。 安排两个人住进去很轻松,也不会打扰到她。 只是,闲云看贾环的眼神愈发鄙夷…… 死扒灰的! 然而,当小吉祥和香菱赶来后,看着换了身道袍的香菱,闲云道姑说不出的不自在。 怎地那般像呢? 心里着实太别扭,便布置了些晚课让小吉祥做后,闲云就自去找道成讨教问题去了。 小吉祥也不在乎,拉着香菱一起,呼哈鬼叫的也不知是在练功还是在疯玩,总之两人嘻嘻哈哈开心的练了一个多时辰后,全身都湿透了。 然后就一起去后宅里,找了木桶烧了水,洗完澡后,又都有些困了,便随便找了间静室,两人躺在里面呼呼大睡了起来…… …… 待贤坊,好汉庄。 贾环和牛奔、温博等人坐在二楼走廊的栏杆处。 实际上,二楼也就他们一伙子,并不对楼下人开放。 不过,他们一般也并不上来。 只是今日正好路过,也就上来坐坐,说说话。 兄弟们的神色都有些恹恹的。 坐正之后,有侍者端上伏特加和牛肉块,便退了下去。 众人也都饿了,甩开膀子一顿胡吃海喝后。 牛奔忽然长叹息一声,道:“环哥儿,你那个爹啊……唉!” 到底不好说什么,毕竟还有贾环的面子。 只是,众人的面色都带着苦笑。 本来还想再跟着贾环收割一波功劳,然后顺势入军,不让方冲等人专美于前。 结果,全泡汤了。 一群少年人,岂有不气闷的? 秦风道:“行了,你还跟环哥儿抱怨,他心里不定多难过,你还抱怨!” 牛奔闻言面色一红,看了眼乐呵呵的贾环,才瞪向秦风,道:“少挑拨,小爷我何曾抱怨环哥儿了?” 秦风懒得理他。 不过,众人的气氛还是有些闷。 贾环戳饮了口烈酒后,呵呵一笑,道:“我倒也还好,老头子毕竟不是坏心。就是想的简单了些,被人一激,就冲动了。” “砰!” 忽然一声巨响,唬了众人一跳,牛奔更是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辣出了眼泪,而后痛骂罪魁祸首:“黑鬼,你有病啊?” 温博却不理他,而是看向贾环咬牙道:“张廷玉、郭勇那几个小人,总不能这么算了!” 秦风忙道:“这里面可能真是误会,别人我不清楚,但张衡臣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再不会是他的问题。” 温博却着恼道:“不是他又是哪个?你站哪边?!” 贾环苦笑了声,道:“我昨天派人调查了下,还真不是故意设计的……也怪我脑子抽抽了,在大街上玩闹。 算了博哥,我们不怕事,但也别去冤枉迁怒人家。 而且,张廷玉还是兰哥儿的授业恩师,咱们兄弟要是把他给捶了,兰哥儿怕是要找你闹的。” 贾兰性子喜人,在牛奔、温博跟前“叔叔长”、“叔叔短”的喊的亲热,所以他们也都喜欢他。 听贾环这般一说,温博有些抓狂道:“就白白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贾环呵呵笑道:“虽然我退出来了,但事后分功劳时,我一定给哥哥们都争一份。 铁网山之后,军中出现了一大片空白,我会去和陛下要到大家的位置的。 其实这些都是军机阁和兵部拟定,然后交由陛下过目一下就可以了。 主要是军功的认定,得陛下首肯。 这次我受此挫折,收获最大的,其实就是陛下。 转来转去,收复西域之功,又兜到他一人手里了。 他不给我一点补偿,那可不行!”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想不通贾环凭啥去跟他们争功。 倒是秦风忽然眼睛一亮,道:“环哥儿,收复西域之大事,是你和陛下所谋。准葛尔虽然内附,但西域仍在厄罗斯手中。朝廷至今却未发动大规模的备战令,也就是说……” 秦风没说下去,因为这个可能,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信。 那可是万里疆域啊! 牛奔却没这个顾忌,他打量着贾环,直言道:“你和那个小毛子有什么交易?” 贾环呵呵笑道:“是有些计划,对咱们而言,损失虽然有些,但那不算什么。 不过,我却可以用这些去和陛下谈条件。总不能让咱们兄弟还不如方冲那一伙子,那日后谁还跟咱们混?” 听闻此言,牛奔笑道:“环哥儿,当这个核心,不容易吧?” 贾环撇撇嘴道:“世事如此,有什么办法? 咱们这些上过战场过过命的兄弟除外,其他人,哪怕父祖与咱们先祖相交,他们也未必就要跟着咱们走,除非咱们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世道如此,咱们也没什么好埋怨的,能做的,只有更强就好。 别被方冲那一伙子落下了,那才叫丢人。” 牛奔闻言,也感慨了声,道:“咱们到底都长大了,又都是家里日后要当家的,所以现在就都有了压力。以前聊的话,都是吃喝玩乐和武功,现在…… 也难怪咱们这样的人家里,难出绝世高手。 一天到晚要想那么多事,心都乱了,哪有心思再琢磨武道?” “嗤!” 温博嘲笑道:“现在就你一个五品在拖后腿,不要给自己找借口!” 牛奔被戳穿气球后,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想开战,被贾环挡在中间,转移话题道:“下面下面,看看,赢普老在那里往咱们这边瞧,他看啥呢?” 牛奔借台阶就赶紧下来,他现在真干不过温博,还是不找虐了。 为了不让温博再发难,牛奔瞪着一双绿豆眼,朝下面喊道:“喂!二愣子,看啥呢?” 因为当初赢普敢跟提着俩锤子的方静对劈,所以被衙内圈“恭维”为二愣子。 赢普倒也伶俐,见上面吱声了,忙顺着楼梯爬上了二楼。 堂堂一个宗室子弟,在一群外臣前赔笑,这让贾环等人心里顿时升起提防。 不过,当大家看到他面色涨红,有些张不开口时,又都想起赢普的为人,便放下心来。 宗室里像这样单纯要脸的人,几乎绝种了…… 大家不好让一个宗室子弟这样站太久,就一起看向了始作俑者牛奔。 牛奔气愤,看着赢普道:“你也是习武的爷们儿,有话说话!” 赢普闻言,面色差点涨红到发紫,不过,他却没跟牛奔说,而是看向温博,咬牙道:“温博,我想问你借个东西。” 温博闻言一怔,看了眼贾环。 贾环不动声色的和他对视了眼,让他见机行事,先问问…… 温博笑了笑,道:“世子说笑了,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一声就是。” 赢普垂着头几乎都抬不起来了,瓮声道:“真是借,以后我赚了银子还你。” 温博粗眉一挑,道:“借银子啊?” 又看了贾环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后,便笑骂道:“借银子就借银子,多大点屁事,你这个作像不是恶心人吗?借多少?” 虽然因为上回事,以及赢祥插手蓝田大营的事,让荣国一脉的子弟对镇国将军府普遍感观不好。 但赢普还真是个例外。 此子没有一点皇室子弟的骄奢气息,痴于武道,又豪爽的紧。 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至孝之人。 其母病逝前,他真做过割肉奉母的事。 在这个以孝治天下,以孝为道德金标准的时代,赢普的行为,让所有人都欣赏。 温博也不例外,他见贾环没有反对,便决定借银子给赢普。 跟着贾环发了这么些年财,千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不过,赢普却摇头道:“不是银子,是老参,年份越久越好。” 温博闻言一怔,随即又笑道:“我就说,真要借银子也不跟我借。你这是要突破了?” 武人突破前,都要用老参入药,补充元气。 贾环对此的解释是:能量既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凭空产生,只会从一种物体转移到另一种物体…… 然而,赢普还是摇了摇头,道:“若为我自己,又怎会如此厚颜…… 实不相瞒,是因为我父亲。只因上回他魔怔后,冲撞了宁侯,自戕己身以谢罪,身负重创。 御医说,需要百年以上的老参调养身体才成。 可是我家里没有…… 我爹又不让我去宫里求…… 所以才厚颜相借。 温博你放心,待日后,我一定连本带利都还给你!” 没人怀疑赢普还不起,赢祥如今都已经开始掌握实权了,“待日后”,总少不了一顶亲王帽子。 作为赢祥的独子,赢普未来有多光明,可想而知。 只是,这件事温博却更拿不定主意了,若是赢普突破武功所用,他自己都能做主。 可是为了赢祥…… 温博再次看向贾环。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贾环,包括赢普。 这就是这群衙内不同于普通少年之处,他们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可以自己做主,而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需要维护一个统一的核心。 正事和玩闹,他们分的很清,也很有分寸。 贾环原本端着酒杯自斟自饮,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方顿了顿,呵呵一笑后,也不看赢普,淡淡的道:“我们之间没有矛盾,也不是敌人,但同样,也不是朋友。 尽管你的为人,和至孝的品性,令我等钦佩…… 博哥可以借你一支老参,什么时候还随你。 但,仅此一支,没有下次。” 听了贾环的话后,温博对赢普笑道:“晚上打发管家去我府上取吧,一百年份的老参倒是还有一点,给你一支。” 赢普闻言,抱拳一揖,感激道:“多谢!能有一支入药,先缓一缓就行,真是谢谢……” “行了行了……” 温博有些受不得这些,道:“赢普,咱们也都是老熟人了,虽然上次……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 嗨!真是烦闷,好端端的……闹成了这样!” 赢普面色也有些落寞,道:“那****爹真的是因为贾家二……” “够了!” 贾环眼神直射赢普,道:“赢普,我只当那天什么都没发生,你最好也不要再提。” 赢普闻言,面色变幻,叹息了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告辞。” 说罢,转身朝楼下走去。 不过,走了两步,他却又顿住脚,没有回头的道:“贾环,我很欣赏你,因为你是真正白手起家的好汉,哪怕没有承袭宁国府的爵位,你也一样能凭借战功封爵。 但我赢普也不是什么孬种,家里的爵位,我也是不会要的。 日后,就留给我父亲未来的幼子吧…… 我若要爵位,自会去军中厮杀打拼! 我一定要超过你!” 没头没脑的说完后,赢普大步下楼,并直接出门而去。 好汉庄二楼,贾环一张脸铁青。 别人或许会以为赢普这番话是在向贾环挑战,可贾环却听得出,他这番话的重点,是他不要爵位,留给影响未来的儿子…… 这个混账东西,是在开盘口呢! “罢了,环哥儿,不理他便是。就是个孝子,有点愚孝罢了……” 看着贾环的脸色,众人也没哪个是真蠢的,渐渐都回过味来。 一边为赢普的孝心感到震撼,一边小心的劝着贾环。 “他娘的!” 贾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如同吃了个苍蝇般。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满天下都是夸赞赢普孝心的,可贾家和贾迎春却成什么了? 郁闷! …… 等小吉祥一觉醒来后,天色已经暗了。 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冲冲撞撞的跑去后面如厕。 待完事后,寻了一股泉水净了净手后,却发现,香菱也来了。 她索性就在一块山石上坐着,等她。 未几,香菱出来后,看到了小吉祥坐在泉水边的石头上,轻轻“咦”了声,走了过来…… 小吉祥抓了抓头上的发髻,自顾叹息了声,道:“唉!香菱啊,三爷被公公给坑惨了,他虽然嘴上不说,可我却知道,他心里很苦闷哩!” “啊?” 香菱轻声叫了声,却与以往的声音截然不同。 轻柔了许多,声音中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连正在烦恼中的小吉祥听了,都觉得心里一跳。 她“唰”的一下转过脑袋,大眼睛看向香菱,道:“香菱,你怎么了?” “香菱”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小吉祥这才渐渐清醒过来,看着“香菱”头上轻轻挽起的道髻,却用一根金钗轻簪。 面上的容貌虽然还是那般,但却又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那股媚到骨子里的韵味,别说一个香菱,就是一万个香菱加起来,都没这种风.骚…… 一阵夜风吹过,小吉祥忽然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来,眼前之人是谁了…… “蓉……蓉哥儿媳妇?” 小吉祥面色苍白,颤着声音问道。 “香菱”呵呵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可是,秦可卿这个本已经死了的人,一身白色道袍的站在这里,发出这样的笑声。 小吉祥一双大眼睛睁得溜圆,怔怔的看着秦可卿,忽然眼睛一翻,“咕咚”一下昏倒在地…… 而这个时候,又一个香菱,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朝这边走来…… …… ps:求点订阅,求点动力…… 正文 八百二十七章 担心 当贾环微醺的回到贾府时,夜已阑珊。 因为晚上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所以他便直接去了荣庆堂。 姊妹们都在,薛姨妈也在,连李纨母子也在…… 众人大概还是头一次看到贾环喝的微醉,也不知怎地,当场有几个就流下泪来。 贾环知觉确实有些迟钝了,只到贾母让鸳鸯将他搀扶上了软榻,和贾宝玉坐在一起,他才发现众人面色上的怜惜…… “哈哈哈!” 贾环心头微暖,面上却哈哈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贾母叹息了声,拉着贾环的手道:“你怎么喝成这样了?纵然心里不痛快,也要注意身子才是。” 说着,连老太太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贾环连忙摆手笑道:“这算什么事?不过是和奔哥他们喝热闹了,再加上其他一些府上的子弟,可劲儿的来敬酒,不好不给面子,就一人喝了一盅。家里那酒有多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江湖人称贾家三郎千杯不醉,英俊潇洒,倜傥风.流……呃!” 没吹完,倒打了个酒嗝,一旁的贾宝玉往边儿上挪了挪。 倒是其她人看着贾环,竟觉得憨态可掬,纷纷破涕为笑。 贾母却还是怜惜不已,抓着贾环的手要落泪。 贾环劝道:“老祖宗安心,真没大事。孙儿也想通了,我爹又不是故意使坏心,不过是好心办了差事。 再说,不就是一个国公么? 孙儿头顶天,脚踏地,一杆黑云立人间! 区区一个国公,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哪里就值得难过了?” 贾母闻言,怔怔的看着满脸神采飞扬的贾环,缓缓点点头,道:“好!好!这才是荣国公的好孙子!” 贾环倒没什么,呵呵傻乐,只是一旁的贾宝玉,有些不自在的想走人,再看到下面的姊妹们,一个个都眼睛亮亮的看着贾环,贾宝玉恨不得捶胸顿足,俗人啊,真真是举世皆俗我独清新…… “三叔……” 正当一屋子妇人姑娘都有些沉醉于贾环的牛皮光辉时,贾兰却忽然从李纨身边走下堂来,跪在当中,垂着头唤了声。 “兰儿,你干什么?快回来!” 知道些什么的李纨大惊失色,有些焦急的唤道。 贾兰却没有听话,摇了摇头。 贾环见之,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懒洋洋道:“兰哥儿,以后记着抬起头说话,没做亏心事,为何要垂着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李纨闻言面色一变,忙赔笑道:“三叔,兰哥儿还小……” “珠哥儿媳妇,兰哥儿三叔教导他,你不要插口。” 贾母看来是真的愈发看重贾环了,竟当面指派起李纨来。 李纨闻言,顿时不敢出声了。 贾兰抬起头,一张小脸上满是纠结为难之色,他看着贾环道:“三叔……” “嗯。” 贾环应了声,问道:“怎么了?” 贾兰犹豫了番,终究还是鼓起了勇气,咬牙道:“三叔,先生昨日非有意要陷害三叔……”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笑道:“兰哥儿,你这胳膊肘怎地向外拐?三叔没有老师亲吗?” 众人闻言,面色均微微一变。 李纨更是连连眼神凌厉的对贾兰使眼色,让他不要犯糊涂。 她可是清楚的紧,贾兰的前程,日后可还是要靠贾环支撑。 就是在府里的生活,也要靠贾环护着才能过的这么舒心。 更何况,她能感觉到,贾环对贾兰是发自真心的照看。 她可不愿贾兰伤了贾环的心。 可是,贾兰却梗着脖颈,涨红了脸,道:“自然是三叔更亲,可是三叔,侄儿了解先生的为人和品性,他再不会故意做那种勾当……” 贾环哈哈笑道:“老子总算没白疼你……” 一句话,就让一旁本来被贾兰气的颤抖的李纨,羞红了脸…… 就听贾环继续道:“不过兰哥儿,你可真是个小书呆子。 到底是家里的环境太好了,没有其他府上那些勾心斗角事,才让你糊住了眼睛。 别说朝臣,就是其他府上,能上位的,哪个没有一点城府手段,嗯? 你那老师,更不简单。 遍得天下人称赞,连太上皇都赞誉他,陛下更是将他看成了未来宰相的一二人选。 你说说看,这样一个人,会没有手段?” 贾兰闻言,面色连变,最后更是唬的苍白,他有些迷茫道:“难道……难道真的是先生所为?” 连声音都有些变了。 一个是他最尊敬最亲近的三叔,另一个,则是他最敬仰的恩师,这一刻,贾兰心里当真痛苦非常。 “兰哥儿……” 贾环见之,声音微微提高的唤了声。 贾兰面色沮丧的应了声,道:“三叔,侄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贾环好笑道:“那你说说看,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贾兰面色有些木然,低声道:“纵然侄儿再尊敬先生,可他既然对三叔出手,那……侄儿却不能再认他当老师了。” 贾环看了贾母一眼,见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而后他笑道:“可是,我并没有说,这件事是他故意所为啊!” 贾兰闻言,猛然抬头惊喜的看向贾环,声音激昂道:“三叔,你的意思……” 贾环呵呵笑道:“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你自己去问你先生,看他怎么说,敢不敢?” 贾兰闻言,犹豫了下,一咬牙道:“敢!” “那就明天去吧……记住,以后遇到事,要多想,不明白的就要多问。一个人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到所有的事。” 贾环看着眼神炯炯有神的贾兰,说道。 “是!” 小人儿愈发有精神,站起身来,呵呵傻乐的看着贾环。 其她人看着有趣,也乐了起来。 “臭小子!” 贾环笑骂一声,又道:“去吧,去找朱二丫耍子去吧。” “诶!” 干脆的应了声后,贾兰又给贾母等人行了礼,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溜了。 李纨却有些纠结:“三弟,那朱二丫……兰哥儿还小。” 贾环笑道:“大嫂放心,不当事,小儿女作玩伴罢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清白人,没事的。” 见李纨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贾环又呵呵笑道:“大嫂,这种事,当真要从娃娃抓起。只要不胡来,打小让他知道些,长大了才不会让狐媚子给哄了去。放心,这种事我最有数……” 李纨被他说的,一张脸都通红了。 底下姊妹们也一阵啐声。 连贾母都绷不住笑道:“你也不怕羞!” 贾环打了个哈哈,见底下一群姑娘没好气的瞪他,忙岔开话题,道:“对了老祖宗,有件事跟您说说。” 贾母见他这般郑重,以为有什么大事,忙敛起笑容,道:“什么事,你说。” 贾环道:“是这样,我爹呢,估计也回过味儿来了,在屋里躲着不好意思出面见人,听我娘说,还发了烧……” 贾母叹息了声,道:“正是这样,他心里也自责的不得了。” 贾环道:“所以,孙儿就给我娘出主意,干脆让她服侍着我爹,出去转转,玩玩。” 贾母闻言一怔,道:“到哪里去?” 贾环道:“孙儿的意思,是让他们去黑辽啊,西域啊,去转转,那里景色好。 不过我娘觉得去那里都是被流放的,骂了我一顿。 罢了,那就去江南吧。 反正在扬州,咱家也有园子,景色也好,去那里转转也好。 再加上,江南所在,学识满地,正好合我爹的意,畅快的清谈去吧…… 当然,这还是要看老祖宗的意见,放人不放人,不放人就拘在家里好好反省!” “啪!” 贾母一巴掌拍在贾环身上,嗔道:“还有儿子拘老子的……” 一直沉默的贾宝玉忽然开口道:“老祖宗,就让老爷去吧,别守在家里了……” “呵呵呵!” 姊妹们一阵笑。 贾母也笑,宠溺的摸了摸贾宝玉的脸。 贾环则阴笑道:“对对,正好二哥没事,可以一起跟着去伺候!” 贾宝玉闻言,差点没吓的从软榻上摔下去,当真是“花容失色”。 却惹的下面的姊妹们忍不住大笑。 贾母又是笑又是心疼,连连拍打贾环,还安抚着贾宝玉,道:“别听你三弟唬你,你身子骨这么弱,哪里经得起远行?我可是不放人的。” 贾宝玉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恨恨的瞪了眼幸灾乐祸的贾环后,心里忽然有些遗憾。 若是不是跟老爷一起出去,而是跟姊妹们一起去,那该多好啊…… 他也想出去耍耍哩…… 贾母自然不知道她宝贝心头肉的心思,而是对贾环道:“既然你也想开了,那就去看看你爹吧。你不去看他,他的心病怕是好不了了。” 贾环闻言,咂摸了下嘴,然后眼神又看向贾宝玉,笑道:“二哥,咱一起去?” 贾宝玉干笑了声,忙道:“三弟,我之前刚刚看过,老爷让我好生用过,不用常去请安的……” 见贾母又要拍他,贾环忙哈哈笑着起身,就要离去。 薛姨妈却也跟着起来了,笑道:“老太太,我们也过去了,天色夜了,你也早点歇着,明儿再来说话。” 贾母笑道:“如此也好,正巧也有些乏了,就不留姨太太说话了。” 贾宝玉虽然有些郁闷,可到底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还要去看王瑜晴,最近她身子都不大舒服,常住在园子里,没有出来请安…… 众人出了荣庆堂后,贾环乐呵呵的和姊妹们打过招呼后,就想去东大院。 却被薛姨妈喊住了,薛姨妈笑道:“环哥儿,一会儿若有空,来蘅芜苑一趟吧,江南商号里有些事,我和宝丫头都拿不定主意,你来看看。” 贾环闻言,没当一回事,点点头应下了。 却见林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忙给她挤了挤眼睛,示意知道了。 林黛玉抿嘴一笑,这才和众人一起回了大观园。 贾环顾自去了赵姨娘的小院儿。 这大概是第一次贾环露头,没挨骂,他还有些不习惯。 然后赵姨娘就匆匆拉着他进了里间,看到炕上贾政面色有些憔悴的靠在那里出神,脸色是烧的有些发红。 看到贾环进来,贾政面色顿时变得极为复杂,又愧又羞,还很委屈,总之,有些无法面对,嘿了声,转过头去…… 书生嘛,总是要面子。 看到他这个样子,贾环倒也罢了,赵姨娘却在一旁抹起眼泪来。 贾环呵呵一笑,坐到炕边,笑道:“爹,怎么了这是?” 贾政闻言,转过头来,眼神有些不信的看着贾环,他本以为,贾环就算不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也会和他大闹一场,甚至干脆冷淡下去,老死不相往来。 每每想到这,贾政心里都跟刀绞似的。 “环哥儿,你爹身子不适,你可别气他啊!” 赵姨娘在一旁小心的说道。 贾政却一摆手,叹息道:“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这一回,是我……是我冲动了,险些害了他……” 贾环呵呵笑道:“爹,都过去了,不算大事,您又不是故意想害我,对不对? 当初我和娘一起离府,要不是爹偏心照顾我们娘俩儿,又是给银子又是送黑云车,哪有我今天?” 贾政闻言,眼睛都红了,颤声道:“不是我偏心,我是你爹。” 贾环笑道:“对啊,你是我爹嘛。” 见贾政情绪有些激动,说不出话来,贾环从赵姨娘手中接过茶盅,递给贾政。 贾政摆了摆手,他就顺势将茶盅放在了一旁的炕桌上,又笑道:“爹,娘跟你说了没?想不想出去走走?读书人不是都讲究读万卷书,行千里路吗? 你和娘一起,四处看看,游玩游玩,散散心也好!” 贾政闻言,心情平复了些,不过眼神依旧有些歉意的看着贾环,道:“我就不去了吧,以后,朝堂之事我也不理会了,就在家里守着,处理处理俗务,再侍奉好老太太,不让你操心家里事了……” 贾环忙哈哈笑道:“老爹老爹,不至于啊! 再说,家里能有什么事?而且还有链二哥在呢。 您是喜欢读书做学问的清贵人,处理那些个俗务,岂不是整天煎熬? 您放心,这些事对我来说,都是小事。 而且我刚才也跟老太太说了,她也同意你们出去转转,游玩游玩。 爹,照我的意思,你们也不用只去江南。 反正日子长! 今年可以去黑辽,看看白山黑水。 明年再去江南,赏赏春花夏月。 后年再去西域,观观大漠孤烟! 日子精彩着呢! 爹,您和娘两人过的好,过的开心,还要长命百岁,就是对儿子最大的帮助!” 贾政的眼泪到底被贾环给说下来了,还扭过头,不想让他看到。 赵姨娘则是满脸欣慰,拿着绣帕去给贾政擦泪。 贾环笑呵呵的坐在炕边,看着这一幕。 还好…… …… 大观园,蘅芜苑。 薛宝钗有些诧异的看着薛姨妈,道:“妈,都这么晚了,你喊他来……” 刚才姊妹们的眼神,让她很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林黛玉的…… 薛姨妈却嗔视了她一眼,道:“都是为人妇的人了,还那么大意。今儿你就没发现,环哥儿哪里不一样了?” 薛宝钗闻言,面色竟微微一红。 薛姨妈奇道:“你发现了?” 薛宝钗有些娇羞道:“妈,你说这些做什么?” 薛姨妈呵呵笑道:“到底是我的好女儿,你也发现,环哥儿的头发变黑了?幼娘当初可是说过,等他两鬓的头发变黑的时候,就是痊愈的日子……” 薛宝钗闻言,只觉得的脸烧的紧,一张雪白的俏脸布满了红晕,低着头不语。 薛姨妈却笑道:“傻孩子,你都已经是他过门的人了,早就该服侍他了,这还用害什么羞?” 薛宝钗实在经不得这个,撒娇道:“娘啊……” 薛姨妈却不笑了,打发了同喜同贵两个丫头出去后,才压低声音道:“傻丫头,你这会子只顾害羞,难道就不为日后的孩子着想? 早一日诞下长子,什么都要先一步。 环哥儿为了你,生生把嫡庶规矩都改了,能者为先。 你就不念着他的好,还害羞? 你想想,他今年才多大点,就差点成了国公。 日后的家业只会愈发兴旺! 他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内宅里谁敢动手段,谁就要倒霉。 但无论如何,长子都要占大优势。 你若只顾自己害羞,让旁个占了先,那日后,有你难过的时候。 那边府上,白荷和董明月,还有乌仁哈沁,可都在他身边呢!” 薛宝钗闻言,面色连连变幻,最后,咬着不点而朱的红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哟!三爷来啦!” 听到外面莺儿传来的唤声,薛宝钗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发软…… …… 太真观内,“秦可卿”一脸懵懂的坐在床榻上,和对面的宝珠面面相觑。 宝珠看着“秦可卿”那双纯净到天真的眼睛,再想想她奶奶那双眨眨眼就能动人心弦,满是情丝的眼睛,有些无力的吐了口气…… 这……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给人发现了,岂不是要糟? 可是,想起她奶奶听到小恶魔的主意时,那双放光的眼睛,宝珠又说不出一个“不”字。 只是她隐约听说过,三爷有伤在身,还不能……那个。 看来,奶奶真的很喜欢三爷…… 再看看坐在床榻上,无所适从,懵懵懂懂的“秦可卿”,宝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奶奶,咱们也睡吧?” “秦可卿”闻言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宝珠是在跟她说话,“哦哦”的应了两声,翻身倒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心里却在担心,那个和她长的好像好像的奶奶,会不会不小心露出了马脚,让人发现了。 到时候,牵累到小吉祥可就不好了…… …… [。] 正文 八百二十八章 轻轻一叹 “姨妈……” 贾环进了蘅芜苑后,笑着唤了声。 又看了眼薛宝钗,见她粉面羞红的样子,心里微微一荡,也点了点头…… 薛宝钗又羞红了脸,垂下头去。 薛姨妈就热情的多了,见贾环似乎仍有醉意,还上前搀着他,笑的极为亲切,道:“我的儿,难为你这么晚了还跑一趟……”还招呼薛宝钗,道:“宝丫头,你就在那站着?” 薛宝钗面色似乎又红了些,不过到底大气,走过来,搀扶住了贾环的另一只胳膊。 薛姨妈则借势松开,笑道:“厨房里准备了些好酒菜,我去看看,一会儿就来!” 薛姨妈走时,还带走了莺儿。 贾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瞧了瞧,又看了眼面若春桃的薛宝钗,笑道:“宝姐姐,不是说有事要说吗?” 薛宝钗闻言,轻声道:“没事,就不能来吗?” 眼神倒是难得有些妩媚的看了贾环一眼。 都说薛宝钗冷极而艳,外冷内热。 这冷不丁的一点妩媚,杀伤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抗的住的。 她白的耀眼的肌肤上,浮着淡淡的红晕。 眼神娇羞,轻咬朱唇的模样,更让人心动。 一股股幽香飘来,更兼胳膊处的丰腴软腻,贾环本就不是什么定性足的人,此刻又有些醉酒,更是看直了眼。 手也不规矩起来…… 只是,薛宝钗却急了,一手轻轻遮在胸前,羞恼道:“妈一会儿就来了!” 贾环闻言,脑子这才清醒了些,讪笑了两下,靠在炕边坐下了。 薛宝钗身子也有些发软,却不敢靠过去坐,偏了窗前桌子一角坐下。 刚坐下,薛姨妈就进来了,看到这“分居两地”的场面一怔,随即看了眼薛宝钗,嗔道:“环哥儿吃醉了些,你不说在一边服侍着,还坐那么远,真是惯的不像……” 说罢,将薛宝钗驱赶到了炕上,然后让同喜同贵两人将桌子抬到炕边,然后招呼人端着食盒进来,将一盘盘菜碟摆上,最后还放了两瓶很讲究的江南清溪花雕。 待摆好后,又让莺儿和同喜同贵等人出去了。 薛姨妈笑的极为灿烂,挨着桌子坐了下来,看着有些迷糊的贾环道:“环哥儿……” “诶!” 贾环忙应一声,笑道:“姨妈,您这是……” 薛姨妈笑道:“今儿姨妈和你宝姐姐,把商号里的账簿对出来了。天爷啊,今年只上半年的进项,就比往年全年的还多一倍,比宝丫头她爹在时还要盛。姨妈岂有不感激你的道理?” 贾环闻言,“嗨”了声,道:“姨妈,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算什么……咱们是一家人。” 薛姨妈闻言,笑的愈发慈爱了,看了眼一直盯着贾环看的薛宝钗一眼后,道:“话虽如此,可到底是我们薛家跟着沾了光!若只是指着你大哥那个不成器的,薛家只能眼看着衰败下去。 来来来,今儿都是自家人,就咱们娘仨儿一起随便吃点喝点,高乐一番。” 贾环闻言有些晕,笑道:“姨妈,我今儿真有些过量了,再喝,怕是就走不了了。” 薛姨妈闻言笑道:“傻孩子,过量了就在这睡下又如何?自有你宝姐姐服侍你。” 贾环闻言一怔,乐呵呵的看了眼面色羞红的薛宝钗一眼。 薛宝钗却鼓起了勇气,温柔嗔了贾环一眼,道:“妈让你受用,你受用就是,醉了还能赶你出去?” 贾环撇嘴道:“上回也不知是谁不让我进门……” “你……” 薛宝钗闻言,又羞又气,上回分明是冤了她,如今反倒被说嘴。 “好啦好啦!” 薛姨妈打圆场道:“上回就是宝丫头不对,哪有不让爷们儿进屋子的道理,再不许这样!” 贾环乐的哈哈大笑起来,薛宝钗看他那嘚瑟样,忍不住啐了口,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杯盏交错间,薛姨妈说了好些好话,贾环被恭维的有些晕头,稀里糊涂又喝了不少。 喝到一半后,薛姨妈却忽然叫头晕,道:“我的儿,却是陪你喝多了。不行不行,我得去歪着了。” 贾环可能真喝多了,竟笑道:“姨妈,这才到哪儿啊?来来来,咱们再喝两盅!” 薛宝钗原本听她妈说要走,羞意上头,可再听贾环之言,简直哭笑不得。 轻轻拍了他一把,道:“妈毕竟有了春秋了,哪里还能再喝?你先等着,我送她去歇息……” 薛姨妈却笑着摆手道:“你们自高乐你们的,我还不用扶!” 说罢,对薛宝钗使了个眼色后,就出门离去了。 薛宝钗原本就因喝酒变得晕红的俏脸,愈发开满桃花。 不过,当她看到还在那里自斟自饮,不亦乐乎的贾环,又有些好气。 这人,这是怎么了?以前没那么贪杯啊…… “好了,不要再喝了,过了伤身呢……” 薛宝钗温柔劝道。 贾环却不领情:“咦?姨妈还让咱们高乐高乐,你不让我喝,怎么乐?” 薛宝钗面色登时刹红,轻声道:“就……就说说话也好啊!” 贾环嗤笑了声,道:“少跟大爷啰嗦,过来陪我喝酒!他娘的,这两天竟遇到窝心事,闷死个人!” 薛宝钗闻言一怔,看着面色上浮现起一层烦闷色的贾环,忙道:“环儿,你可有心事?说出来吧,说出来就好……呃!” 薛宝钗话没说尽,就被贾环一把搂进怀中,这孙子竟灌了她一杯酒,却没等她呛着,就一口堵住了她的口,就这么就着,又将酒水一饮而尽。 这等手段,哪里是薛宝钗经得起的,远比简单的动手动脚更**…… 薛宝钗丰腴的身子瞬间就瘫软在了贾环怀里,一双春杏眼紧闭,睫毛颤抖间,呼吸急促。 贾环哈哈一笑,手便开始不规矩起来。 薛宝钗的面色真如朵朵桃花开,白里透红,她忽然睁开眼睛,眼神满是乞求的看着贾环,颤声道:“环儿,去……去里面吧……” “嗯?” 酒意熏然下,贾环轻佻道:“宝姐姐,你叫我什么?”说着,手中还不由用了一分力。 薛宝钗“呜”的一声轻吟,眼神哀求的看着贾环,咬了咬嘴唇后,面如丹霞的轻轻吐露了声:“爷……” 贾环哈哈一笑,轻而易举的将她抱起,进了里间,也不放手,就这么抱着薛宝钗,坐进了那张罩着石青帐子的闺榻上。 可能是因为到了属于自己的地盘,薛宝钗的胆气竟壮了些。 她挣扎着起身,羞红着脸拿开在她胸前作恶的手,想要下去。 贾环笑道:“你干吗去?” 薛宝钗轻声道:“我去准备些热水,服侍你洗洗酒气。” 贾环闻言,也不拦着,然后就见薛宝钗轻笑一声后,转身出去了。 背影婀娜,想起抱在怀里的软软绵绵感,真的很……丰腴。 待薛宝钗出去后,贾环便靠在床榻边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有些昏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感到有人给他脱鞋去袜,又将脚泡进了水里。 贾环毕竟还是有警觉性的,忙用力睁开眼,却见薛宝钗已经换了身家居小衣,并着腿屈膝蹲在那里,小心的给他轻轻的洗着脚。 嘴角擎着轻轻的微笑,娴静温柔。 看到这一幕,贾环心中因被算计而起的反感和捉弄心思,忽然淡了许多。 心中轻轻一叹,这一对母女俩的心思,他如何能不明白? 现在想来,也无可厚非,到底不容易……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只是贪图什么…… 正在给贾环洗脚的薛宝钗忽然若有所感,抬起头看向贾环,正和他清澈柔和的目光对上。 薛宝钗抿嘴一笑,柔声道:“你醒了?” 贾环点点头,笑道:“过来。” 薛宝钗闻言面色陡然又浮起一抹红晕,轻声道:“我先给你洗完脚罢……” 贾环呵呵一笑,不容她拒绝,伸手将她拉起,却没有再肆意轻薄,而是将她拥入怀中,甚至连手都规矩的放在腰间,没有乱动,而后轻轻的叹息了声。 听到这声叹息,薛宝钗心头一紧,有些紧张的仰起头,看向贾环,道:“环儿,怎么了?” 贾环轻轻一笑,道:“何苦这般委屈自己?” 可不是吗,以薛宝钗端庄守礼的性子,若是将自己趁着贾环酒醉,糊里糊涂的给了他。 原本那般庄重,期盼的事,却行以有些卑劣的手段。 她心里这个坎儿怕是要堵一辈子。 甚至,在其她姊妹面前,也要心虚气短一辈子。 更难以面对事后清醒过来的贾环…… 她并不以为,这件事真能瞒过他。 就像现在,听到那一声叹息,再听到这句话后,薛宝钗如遭雷击般,身子都僵硬住了,脸色比以往的雪白还要白…… 贾环感受到怀中佳人陡然僵直的身子,皱眉道:“你我夫妻一体,以后还要相处很多年很多年,你还是我未来孩子的母亲,你这般见外紧张作甚?” 薛宝钗闻言,心里虽然一松,却更觉羞愧难堪,一时间泪如雨下,简直无地自容。 贾环看了下盆里的脚,又看了眼僵硬靠在他怀里,哭的不得了的薛宝钗,笑道:“还给不给我洗脚了?” 薛宝钗闻言,哭声一滞,敛了敛气息,用帕子擦了把泪后,又蹲下去,伸手探入铜盆中,轻轻的给贾环洗起脚来。 过了好一会儿,贾环又忍不住笑道:“好了,再洗就要过年了!” 薛宝钗闻言,又是一窘,赶紧用先前备好的汗巾,替他擦拭干净脚。 然后低着头,不知该再做些什么,再说些什么。 余光看到贾环顾自穿好了鞋袜,薛宝钗心中一阵悲凉…… 然而忽地,她惊呼一声,人离了地,失去了平衡,再恍惚间回过神,却已经坐到了床榻边。 只是没了贾环的身影,感受到脚下的异样,定睛一看,却见贾环竟在为她褪去绣鞋和罗袜。 薛宝钗不解其意,以为…… 可是没等她多想,却见贾环蹲在那里,竟捧着她的脚,放进了铜盆中。 心中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之前的冰冷一瞬间暖化。 薛宝钗顾不得感动和羞涩,她挣扎着想躲避开贾环捉着的她那双雪白的脚,语气焦急哀求道:“环儿,使不得,这使不得……” 贾环强势的固定住那双软软绵绵的脚,不让她们动弹,然后嘴角弯起一抹轻笑,抬头看向薛宝钗,道:“宝姐姐,你知道么?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是不大高兴的……” 薛宝钗闻言,身子又是一僵。 然后就听贾环继续道:“但是,当我醒来,看到你在这里,安静的、小心的给我洗脚时……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无论如何,你一定是会陪我走尽这一生的人,无论我贫穷还是富贵。 在这个前提下,很多事都不需要计较。” “环儿……” 薛宝钗又羞又愧的看着贾环,流下了泪。 贾环却轻轻一笑,一边给她洗脚,一边道:“你我本是夫妻,理当相濡以沫…… 对了,宝姐姐,你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薛宝钗闻言一怔,正想说她明白,却听贾环解释道:“相濡以沫的意思呢,就是有一天咱俩没水喝了,得靠彼此的口水活着……” 薛宝钗闻言,脸色那叫一个精彩,若是搁在以往,她怕是能吐出来…… 贾环却看的哈哈直笑,批评道:“你真没文化!” 说罢,用之前的汗巾,将薛宝钗一双白嫩的脚擦拭干净,这才想起,问道:“你不嫌弃这是我之前用过的吧?” 薛宝钗忙摇头,贾环笑道:“嫌弃也晚了!” 忙完后,他随手将铜盆丢在一边,将薛宝钗的腿放上了床榻上,然后挨着榻边坐下,看着薛宝钗水灵灵的眼睛,笑道:“你也是傻,这种好事,还用的着费心思?不用你开口,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说着,还无耻的在人家丰腴的大腿上摸了把。 薛宝钗虽然羞红了脸,眼睛却一寸不离贾环的眼睛,她咬了咬唇,轻声道:“我娘想让我生长子。” 她真的觉得,无法再对贾环隐瞒一丝一毫…… 贾环却哈哈一笑,手不规矩的探入了人家衣襟,一边摩挲着腰间软腻的肌肤,一边看着娇羞无限却硬挺着的薛宝钗道:“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是我觉得,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孩子是上天赐予我们感情的结晶,若是为了其他的一些干扰因素,刻意为之,未免失去了些味道。 你说呢?” 薛宝钗有些惭愧的点点头,道:“是……” 贾环将手抽出来,握着薛宝钗的手,道:“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未来还有很久很久的日子一起相伴度过。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想太早要孩子。” 薛宝钗闻言,面色又是一变。 就听贾环继续道:“咱们还太年轻,尤其是我……我是武人,如今就已经九品了。日后,少不得一个武宗。 宝姐姐,你知道武宗能活多少岁吗?” 薛宝钗微微摇摇头。 贾环笑道:“武宗能活到一百二十岁!所以…… 我想晚点要孩子。 因为我不想在几十年后,将你们一个个都送走后,再去送走孩子,那太残忍了……” 薛宝钗闻言,整个人一个激灵,眼神骇然的看着贾环。 贾环却没有再提前数十年的去悲苦什么,而是笑着对薛宝钗道:“我的意思是,若是姨妈问起你怎么没勾住我,早生长子,你就这般对她说。 与其想着早生长子承接家业,还不若想着如何早生重孙来得靠谱些。 因为我还还要活太久太久,若是有一个一心想接我班的长子,他会很痛苦很痛苦的。 而且,他多半也接不了我的班……” 见薛宝钗被这番话唬的面色发白,贾环笑问道:“还想那么早生长子吗?” 薛宝钗连连摇头,摇完头后,又觉得有些不妥,好似真的只盼望继承家业一般,尴尬一笑…… 贾环却亲昵的捏了捏她的下巴,道:“真是的,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喜欢林姐姐?” 薛宝钗脸上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住了…… 贾环笑道:“因为林姐姐从来不跟我讲那么多所谓的礼,夫妻嘛,本就是最最亲近的人,还守着那些有的没的的,有什么意思? 你瞧瞧你,整天小心翼翼的,在外面也就罢了,跟我跟前也这样?难道你还想着咱俩相敬如冰?” 薛宝钗闻言,颇为委屈道:“我也并非刻意如此,本心就这般……”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一拍脑门,哈哈笑道:“倒是我着相了,对对对,你本性就如此端庄,真让你学她和云儿,反而不是你了。 其实想想,你这样,也挺可爱。” 薛宝钗闻言,面色这才好了些,只是到底还有些不乐意,道:“那么勉强,我素来不讨你喜欢……” 说着,又红了眼圈。 贾环却忍不住的笑,俯身靠近了薛宝钗,在她不点而朱的唇上啄了下,道:“我若真不喜欢你,又怎会花功夫和你说这些话?直接享用美人,然后拔鸟走人就是……” 薛宝钗闻言,心里一甜,面色羞涩,只是到底有些奇怪,纳闷问道:“拔鸟走人?什么意思……” 贾环笑容变得更加**了,他嘿嘿一笑,竟握着薛宝钗的手探向鸟巢。 碰到那里时,薛宝钗整个人都快烧了起来,再想起薛姨妈塞给她的那本春.宫里的画面,她瞬间领悟到了那是什么意思,“啊”的一声轻叫后,转头将脸藏进枕头里,再不敢看贾环一眼。 贾环呵呵笑着从后面依偎在她身边,将她拥在怀里,又在她的秀发上吻了吻,道:“最近事情多,心思杂,今夜就不留了…… 过了这一段,咱俩再一起选个黄道吉日,开启一个完美无暇的开始,好吗?” 薛宝钗闻言,身子顿了顿,转过身看向贾环,缓缓的点点头。 贾环笑着又在她的朱唇上亲了亲,替她盖上了一席薄衿,然后就起身离去了。 薛宝钗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轻轻一叹…… …… ps:和《苏联1991》的作者陈家小娘子飙订阅榜,不过他有编辑偏爱,给了两个大推,咱们一直裸.奔中,结果昨天果然被他爆掉了。 兄弟们,助我一臂之力,反爆之…… [。] 正文 八百二十九章 猪啊! 贾环出了蘅芜苑的大门时,月朗星稀。 他回头招呼莺儿早点去休息,见她一张小脸儿上,脸色有些异样,倒也没多想。 不过,等大门关闭上,他往外走了没两步,忽然顿住了脚。 皱眉看向路一边半人高的灌木丛,喝了声:“什么人?” “嘿嘿嘿!” 一阵得意的奸笑声响起,一道小人影从灌木从边站了起来。 “三爷!!” 小吉祥笑的满面桃花开,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贾环一脸诧异,道:“你怎么在这?” 小吉祥一本正经道:“我来寻三爷回家啊!哼!莺儿这小蹄子还不开门,我就在外面等着!” “那她怎么说?” 贾环问道。 小吉祥道:“她说帮我通报上去了,不过三爷你出不出来她可不担保!还让我早早回去睡觉…… 真是的,三爷怎么不可能不出来嘛!” 贾环眼睛微眯,道:“她就让你傻傻的在这等着?” 小吉祥咯咯笑道:“那倒没有,她倒比我还紧张,每过一刻钟,就紧张兮兮的唤我一回,让我快点家去睡觉!” 贾环闻言,心中的暗恼这才算散了去,没好气的揉了揉小吉祥的脑瓜,道:“昨儿怎不见你寻我?又来招惹你宝姐姐?” 小吉祥闻言乐的张牙舞爪,大眼睛在月色下愈发显得亮晶晶,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仰头看着贾环,道:“三爷你来你来,我跟你说一件事!” “你不会又想非.礼我吧?” 贾环戒备道。 小吉祥心情看起来真的不错,咯咯笑声在大观园里传的老远,连连摆手,小狐狸一样,道:“不是不是!” 贾环本就开玩笑,看她笑的欢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将耳朵附上。 小吉祥便眉飞凤舞的小声说了起来,不时有一两句声音高的露出来,什么“蓉哥儿媳妇”啦,什么“在房间里”啦…… 贾环闻言,抱拳感激道:“吉祥姐,大恩大德!” “叭!” 说完后,小吉祥到底抱住贾环的脖子,在他脸上响亮的亲了口,然后乐道:“我最好吧?” 贾环哈哈笑道:“当然最好了!” 小吉祥得意道:“三爷你快回去吧,我还要去找香菱呢!她一个人在新地方睡,怕是会害怕的,我不放心哩! 对了,白荷姐姐今儿在城南庄子里住下了,打发人回来报了声。” 贾环笑道:“行,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吉祥顿时不依了,毛毛虫眉皱起。 一副过河拆桥的模样。 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小嘴巴。 贾环再次忍不住哈哈大笑,搂住小吉祥,在她红润润的唇上,轻轻的亲了亲! 比以往少了许多敷衍,多了几分认真…… 小吉祥也是一个假把式,说的那么兴高采烈,还给贾环出主意该怎么操作,可轮到她自己时,只被贾环正儿八经的亲了亲,就跟喝醉了似得,晕晕乎乎的站不稳了。 待贾环放开她后,她差点摸错了方向,嘿嘿哈哈傻乐着,跌跌撞撞的跑向道观…… 看着小吉祥无忧无虑嘻嘻哈哈的背影,贾环心里忍不住的怜惜疼爱…… 直到她提着玻璃风灯的身影消失在了半山腰,贾环才转过身,却没有直接回宁国府,而是去了潇湘馆。 今儿要是不走一遭,那才要打碎醋坛子呢! …… 潇湘馆比蘅芜苑更清幽,夏夜,森森竹林在夜风中摇摆,连空气中都浮着竹叶的清香。 窗几上,映着一道显得有些瘦弱但曼妙动人的身影,单手托着腮,侧脸遐思。 还可见一个丫鬟,在附近走动,不时站住,似乎在劝说着什么。 不过窗前佳人却只是轻轻摇摇头。 看到这里,贾环心中微暖,大步走了进去。 外间守夜嬷嬷开了房门,见是贾环,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虽然林黛玉还未和贾环成亲,但却已订了亲。 倒也不用再严防死守,更何况还是这位主儿…… 让守夜嬷嬷自去外间歇下,里面早就听到了动静,紫鹃迎了出来。 “三爷……” 紫鹃悄悄的朝里面努了努嘴,贾环见状抽了抽嘴角。 然后给紫鹃抛了个媚眼后,径自往里去了。 穿过一间堂屋,才进了闺阁。 方才明明还坐在月洞窗前的人儿,此刻却已经“睡”下了…… 贾环忽然变得贼兮兮,装腔作势的跑到人家雕花闺榻边坐下,极为猥琐的搓着手,还吸了口口水,砸吧吞咽了下后,奸笑道:“哟西!花姑娘的干活……” “呸!” 装睡的人被这番做派恶心的顿时绷不住了,翻身坐起,凶巴巴的啐了口,红润着脸,怒视相向,可模样却愈发娇俏可爱! 如果说在蘅芜苑贾环心里还有些小小的不自在,那么在这里,就当真亲近的紧。 他坐在榻边,哈哈一笑,然后伸手揽过林黛玉。 尽管林黛玉挣扎不已,还用她的小手扯他的耳朵,可贾环还是将大嘴强行印在了那抹红嘟嘟的唇上。 怀中人渐渐不挣扎了,扯他耳朵的小手,也变成了搂住了他的脖颈…… 好一番缠绵后,贾环才有些不舍的松开,没办法,这个傻姑娘,快喘不过气来了…… 果然,刚一松开,林黛玉就只能软绵绵的靠在贾环怀里,大口的喘息着,小手又握成拳头,在他胸前捶了两下。 待呼吸稍微顺畅了些,林黛玉仰起头,星眼微饧、香腮带赤的看着贾环,此番模样,让贾环心里再次一荡。 不过这次林黛玉却不给亲亲了,小手握拳,挡住贾环靠近的大嘴,正色道:“姨妈怎会让你回来?” 贾环正努力张大嘴,想一口将她的小拳头吞了,唬的林黛玉左闪右躲,差点就忘了正事。 最后反应过来,一巴掌抽在三孙子的下巴上,凶道:“快说!我就不信会放你出来!” 贾环幽怨的看着林黛玉,道:“我就说,我那个来了……” “噗……呸!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 林黛玉一张脸顿时涨红成了大红绸,跪起身子就要撕了贾环嘴。 贾环张大嘴,作势要咬人,又变成了林黛玉逗小狗…… 逗着逗着,就滚倒在了一起…… “嗯哼!” 眼看好事将成时,那道可恶的声音却再次出现,贾环有些抓狂的一下坐起来,花费了极大的毅力,手才从小衣内抽了出来,怒视着紫鹃,道:“紫鹃,你又来作甚?” 林黛玉趴在后面床榻上,将脸埋在锦被里,哧哧的笑。 满府丫鬟,怕只有紫鹃不惧贾环,正色道:“三爷,夜已经深了,姑娘该休息了!” 贾环赖着不走,还耍横:“三爷我今天不走了,你奈我何?今儿我就要做姑爷了!” 紫鹃气急,只是还真没法。 然后就见床榻上伸起一只白嫩诱人的小脚,高高扬起,然后“啪”一下,糊到了贾环那张无赖嘴脸上! 紫鹃先是一惊,可看到贾环一副夸张的表情,凸眼伸舌的往后倒仰躺去,又放下心来。 心里既担忧又欣慰,这个年代,哪有姑娘敢这样对姑爷的…… “咯咯咯!猪啊!快起来,压死我啦!” 林黛玉一边大笑不止,一边娇呼嗔道。 贾环耍无赖,非但不起,还一个翻身,变成脸朝下,真跟一头猪一样,在林黛玉身上拱啊拱啊拱! 林黛玉差点笑岔了气,连连求助于紫鹃。 紫鹃看着这嬉笑玩闹的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前,道:“三爷,好了,真的夜了,你快家去……哎哟!” 却是她拉贾环的手,被他头也不回的挡开,手势未散,挥到了人家胸前…… 也不知这孙子是不是故意的,还轻轻的捏了捏…… 紫鹃何曾经过这些,人也一下软倒在床榻上,面色烧红。 却把林黛玉和贾环唬了一跳,贾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是什么,一下跳起来,跟林黛玉打了个招呼,道:“林姐姐,明儿我再来瞧你,晚安!” 说罢,头也不回的蹿了出去…… 他是真的敬着紫鹃,一个丫鬟,能这般全心全意的为林黛玉着想,当真不容易。 二来,也怕林黛玉发现了刚才的事,倒不是怕她和他闹,只是难免会不自在,索性赶紧跑路! 却不知,林黛玉只看见紫鹃那张羞红满面的脸色,就大致猜到了什么事,靠在锦枕上,咯咯咯笑了起来,道:“这下,咱们才算可以守一辈子哩!” 紫鹃更是羞的没脸见人了,直道:“疯了疯了,又说胡话。” 林黛玉却靠上前去,轻轻的抱住她,轻声道:“哪里是胡话哟,我是真拿你当姐姐呢,只求能当一辈子……” 紫鹃闻言,面上浮现一抹感动,却站起身,替林黛玉盖好薄被,道:“咱们这里夜里天凉,你盖仔细了睡!天色不早了,不好再熬夜了。” 林黛玉嫌她啰嗦,却把脖子一歪,摆了个小小的大字在那里装死。 紫鹃见状,笑恼道:“好好的姑娘,都跟三爷学坏了!哪有这般的大家子小姐……” 说着,伸手将林黛玉的胳膊腿轻轻的放进锦被里,两人咯咯一笑后,她才退到外间的碧莎橱里睡下。 这一夜,也不知梦到了什么,两人的嘴角都轻轻弯起…… …… 正文 八百三十章 一夜 当贾环心情愉悦的从潇湘馆回到宁国府后,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 虽然心里也爱煞林黛玉,可她身量到底还没长成,只比贾环大一岁,今年才十五岁。 尽管身形也玲珑有致了,贾环却舍不得真个对她做什么,肯定要再养养…… 但是,小吉祥今天送给他的福利就不同了。 那可是…… 吸溜! 心里愈发小激动,推门而入。 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那句荡气回肠的…… “叔叔啊……” “嘎!” 可看清堂屋里坐着的人后,贾环脑子却杠了下,然后顿时满脸桃花开,谄媚笑道:“明月啊……” 竟是董明月,依旧穿着那身撒花金丝大红裙裳,坐在临窗大圆桌边,一边啜饮芳茗,一边赏着窗外明月。 见贾环进来后,也只是轻轻一瞥。 看的贾环心虚…… 也不敢看小吉祥送他的福利哪里去了,狗腿的跑过去,要给人家董明月按摩。 这不是明晃晃使用美男计吗? 董明月哪里吃这一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坐好说话,一身的胭脂花粉味!” 贾环不怕雷劈,叹息道:“唉!我也是不容易啊!” 董明月生生被气笑了,又正色道:“环郎,你最好别太放纵。身子才被蛇娘掏空,虽然被我爹以内功激发以往积淀的潜力弥补上了亏空,可到底亏的严重。若是太过肆意,难免伤了根基,后患无穷。”难掩酸意…… 贾环冤屈道:“媳妇啊,你这是不相信我!我都说了,第一次要送给你嘛……” 董明月到底架不住了,羞红了脸,啐了声,道:“乱说什么,什么第一次不第一次……” 说着,又想起什么,脸色微微一沉,气恼道:“你还说想着我,那里面的人是怎么回事?” 贾环闻言,打了个哈哈,也不隐瞒,笑道:“这不能怪我,是小吉祥的锅!她看我今天心情不好,郁闷的紧,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让香菱和秦氏玩了出狸猫换太子的计策。我可声明啊,先前我是一点都不知道。说好了,今儿要恭送你亲戚的……” “呸!” 董明月到底是女儿家,受不得这般直白,啐了声后,却又变得有些遗憾,道:“还没完事呢……” 贾环闻言,心中也有些遗憾,却故作大气的顺手将董明月揽起,抱在腿上坐下,笑道:“没事,慢慢送,不急!以咱们俩的感情,其实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性……” 董明月就爱听他说这些古怪话,轻轻靠在他怀里,道:“原以为是你让小吉祥安排的,心里还有些不自在,就顺手点了她的睡穴……其实也没想怎样,爹爹私下里也叮嘱我,不要总跟你使小性儿,毕竟是在豪门里,规矩多。” “家里嘛,哪有那么多规矩,除了西边儿老太太外,咱们这里没甚规矩。你就是规矩……” 说着,贾环手又开始不规矩起来,心里却松了口气,原来只是点了睡穴,人没打昏就好…… 董明月作势打了几下,也没打住他的色心,索性也就不管了,红着脸,说正事:“西北的王世清快回来了,宁泽辰果然不见了,只是曹雄和赵虎怕有些麻烦。 黑冰台的人、兵部的人、刑部的人、大理寺的人都在不停的找他们谈话,虽说还没动什么手段,可回到京里就说不定了……” 贾环闻言后,手也不乱动了,不屑的冷笑一声后,眼神有些捉摸不定道:“明月,青隼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董明月摇摇头,道:“我们按照天涯提供的位置,去铁网山密林中,将那二人的尸骨起出来,换了地儿又火化了一边后,骨灰洒进了渭水。其他的没发现什么…… 倒是卿眉意用明教秘法,带人追踪了下去。 可惜,追到一处暗崖处线索也断了。 有人还用血迹在山崖上写了警告之言,莫要惹祸上身。 卿眉意虽然有些不甘心,可确实找不到线索了,只能收工。 至于王世清那边,就更没线索了。 宁泽辰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征兆都没有…… 只能断定,就目前而言,对方对我们还没有什么敌意。” 贾环闻言,眉头紧皱,道:“没什么敌意?我荣国一脉,因为他们已经折损了多少大将兵卒!可恨!上回西域之事,多半也是他们所为。 原本想借着铁网山打围之机,将他们吸引出来。 却不想,最后竟害了宁叔……” 董明月轻轻抚平贾环的眉头,眼神微动,轻声道:“环郎,你有没有想过,那两个太监的问题。”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道:“太监的问题?你是说黄畴福和薛痕?不是说,他们的底细都很清白吗?几方人马都在调查,连老家都翻了个遍,也没翻出什么问题来……” 董明月摇头道:“他们两人都是几十年没回过乡了,虽然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给家里寄银子,却也说明不了什么。” 贾环奇怪道:“不是有家乡的后辈看过他们吗?和图纸上一样……” 董明月笑道:“他们原本就不认识这两人啊。” 贾环摸不着头脑,道:“那你的意思……” 董明月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贾环,道:“环郎,你多读几遍他们的名字。” 贾环闻言一怔,不过倒没有拒绝,念道:“黄畴福,黄畴福……薛痕,薛痕……” 董明月见他冥顽不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黄畴福,黄仇复,黄复仇!薛痕,雪恨!” 贾环闻言,一个激灵,眼神骇然的看向董明月…… …… 虽然有了一个突破口,但也只是突破口而已,并没有实际用处。 当然,隐约间有一个方向,也是大有益处的。 贾环和董明月都推测,这二人,怕是和赢秦皇室,都有血海深仇。 再推广猜测,那只幕后黑手,怕也是如此。 而且,他们所谋甚大,绝不是想简单的杀几个皇室中人即可。 若是如此,薛痕早就可以杀了皇太孙,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可见,他们的目的,针对的可能是整座大秦江山! 就如同当初在西域,他们想让准葛尔铁骑和厄罗斯哥萨克一起攻破嘉峪雄关,杀入关内一般。 他们想毁了大秦的江山。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猜测,却很有可能是真的…… 只是,到底只是猜测,又涉及到皇室的存亡,所以不能提到明面上,去跟隆正帝说有人想要覆灭你们赢姓。 贾环还没傻到这个地步…… 不过,当他说的口干舌燥,想要喝口水润润嗓子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已经隐隐天亮了。 再转过头看向董明月,漂亮妹纸有些得意的抿嘴一笑,道:“昨夜都算我的!” 贾环哑然失笑道:“那你不应该和我说正事啊,大好的一夜时光,白白耽误了!来来来,咱们快弥补些荒废的光阴……”说着,手又不安分起来。 董明月却站起身来,以她武宗的身手,根本不是贾环能拦得住的,她抿嘴笑道:“规规矩矩说话更好!好了,今儿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回去歇息了!” 贾环却又一把拉住她,凶狠道:“这可是你说的!” 董明月觑眼看他,道:“是我说的,怎样?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反正……第一次早是我的了!”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想起当初药室内的荒唐,脑海中还闪过尤氏丰腴的有些过分的身姿,心头一热。 不过缓过神来,却又恶狠狠的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哇咔咔,可我今天,只想干……你!” 董明月乍一听到这等浪言,先时还没反应过来。 等贾环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开始动作时,她才理解透彻,一张脸登时烧的不行,见贾环都猴急的开始宽衣解带了,董明月一扭身躲避开来,看着先把自己扒了半光的贾环,强忍着笑,惋惜道:“环郎啊,实在对不起,真的还没完事……我也不知道为何,越是期盼,越送不走……” 贾环瓜兮兮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脱掉一半的裤子,又看了眼强忍着笑却还在抖着肩膀的董明月,可怜道:“这是真的吗?明月,姨妈还没走?” 董明月不知他从哪里学的这些怪词,不过听多了也就习惯接受了,她还学着贾环耸耸肩,笑道:“她估计是不想你做坏事,所以留下来监视你!” 贾环悲愤道:“等以后,你就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董明月扛不住了,啐了口,又瞥了眼那半吊子下面一眼,虽然没露出来,可也隐约可见,羞涩的吃吃一笑,正想再说什么,眼神忽地一动,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转身离去了! 留下贾环一人在屋内,看着董明月决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长叹息一声,又低头看向下面,安慰道:“好兄弟,再忍忍吧!就当先养精蓄锐…… 不过咱们可说好了,等到了关键时刻,你可不能给老子掉链子硬不起来! 对了,上回的事,你没留下什么阴……” 一本正经的话没说完,贾环面色忽然凝住了,心里一跳一跳的,祈祷那不是真的…… 可是,总要面对啊! 他艰难的转过身,只觉得眼前一黑,噩梦竟成真…… 只见秦可卿正柔柔弱弱的站在帷帐边,原本一双满是幽情的眼睛,此刻却满是“惊恐”的看着贾环。 心里大概在揣测: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跟自己那活儿一本正经说话,是变.态吗? 贾环眼泪都快下来了,哭丧着一张脸,还叉着腿,吊着半截裤子,一提拉一提拉的往人家跟前走去,哭腔道:“侄儿媳妇,你听我解释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秦可卿愈发惊恐,连连摇头,还轻轻往后倒退了一步。 却不想,一不小心被绣鞋绊了下,惊呼一声,就往后摔倒过去。 , 不过眼看就要倒地,却又忽然腾空而起,最终落在了某人的怀里。 但没有靠的那么紧…… 因为可能是因为贾环之前的思想教育工作做的好,关键时刻,贾小四果然没给他掉链子。 若是再给他一个支点,也许能撬起地球! 只是,秦可卿回过神后,脸上的“惊恐”色早已不见了踪影。 柔弱无骨的身子软绵绵的靠在贾环怀里,感受着小腹处的支撑,她颜若桃花,媚眼如丝,娇羞无限的轻轻嗔了声:“叔叔啊……” …… 正文 八百三十一章 为难 要么说好事多磨。 贾环有了董明月的许可令,又看到秦可卿这等动.情的绝色,正想完成他两世中主动的第一次,可没想,两人只坦诚相见了一半,正喘息缠绵中,卧房里忽然钻进来两人。 “咦?” “啊!” 一道惊疑声,一道惊叫声。 两道声音,却让床榻上的一对狗男儿措手不及。 贾环先一拉锦被,将又惶恐又大羞的秦可卿包住,再转头看去,却见一脸惊诧的小吉祥正拉着满脸通红不敢抬头的香菱的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贾环眼中的凌厉散去,郁闷道:“小吉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小吉祥重点不在这,她简直又惊诧又同情的看着贾环,声音都有些哀怜道:“三爷,你身子还没好吗?弄了一夜,只能这样……” “噗嗤!” 贾环还没反应过来,却是躲在被里没脸见人的秦可卿,忍不住喷笑出声。 她自知道是小吉祥和香菱后,就不再害怕了…… 贾环一边收拾衣裳,一边没好气的白了小吉祥一眼,道:“你明月姐姐过来,谈了一夜的正事。” 小吉祥这才海松一口气,道:“还好还好……”大眼睛转了转,忽然提议道:“要不,咱们再继续?” 真不能怪小吉祥,她是赵姨娘一手教出来的,心里最大的不是什么礼不礼的,而是爷们儿。 只要爷们儿喜欢,其他的都是其次。 这也是为何原著世界里连王熙凤都明嘲暗讽的骂赵姨娘狐媚子下作手段…… 可也不能说错,毕竟,她的狐媚子手段只对一个人。 与女为悦己者容没甚区别。 也许这就是贾政如此喜欢赵姨娘的缘由…… 只是,在这个礼教社会,这种做法并不被主流女性所接受。 但小吉祥本身就是家里非主流的代表人物之一! 她不要名分,不要地位,不贪图财产,更没想过爵位,唯一的念头,就是贾环喜欢,就这么简单。 只是一个“咱们”,连香菱都有些撑不住了,她是懵懂一些,却不是傻,尤其是跟着小吉祥受了那么多熏陶…… 香菱如此,秦可卿更是在被窝里啐了口。 贾环哈哈笑着揉了揉小吉祥的小脑瓜,道:“想法很好,不过你还太小……” 说着,眼睛却不经意的看到了香菱。 这个长相和秦可卿几乎一模一样,但性子气质却是两个极端的女孩子,今年已经有十七八了呢。 若是她和秦可卿两人一起…… 可怜香菱,被三魔王看的眼泪都快下来了,面红耳赤,一双大眼睛,只能求救的看向小吉祥。 小吉祥到底讲义气,悄悄的将香菱护在身后,正经对贾环道:“三爷,香菱只能等和我一起了,她是我的通房,你现在瞧不上我,那就再过几年吧!” “呵……” 秦可卿哪里见过这般离经叛道的姑娘,听她一本正经的跟贾环商量这种事,心里直跳,又忍不住的笑出声。 贾环也哭笑不得的敲了她脑瓜一下,道:“快收拾收拾,和可卿回道观吧,别让人发现了。我还有事……” 小吉祥自信道:“这是我的地盘,谁能发现咱们!” 香菱在一旁崇拜的看着她的义姐…… 贾环懒得理会,回头和秦可卿的幽幽妙目对视了眼后,就转身离去了。 …… 和乌远、韩家兄弟晨练完后,只简单清洗了下,就见李万机匆匆走来。 身后跟着一人,王世清。 说起来,王世清也是侯门世家弟子。 只是祖上只封了个县侯,只袭了两代,家业又被其父给败尽。 因此,王世清只能经商操持家业。 但不管怎么说,之前看起来,他都是一个面净肤白的世家公子形象。 然而此刻,贾环差点没认出他来。 黑,不是问题,是土黑。 脸上似乎始终蒙着一层土一般,土下面才是黑。 一道疤痕,竖立在左边脸颊上,有些触目惊心的凶狠感。 当年生意人的油滑气息,荡然无存。 “公子!” 王世清躬身一揖行礼道。 贾环认真打量了一番后,点点头笑道:“气息不错,辛苦了。” 王世清摇头道:“个人收获更大,只是……没做好公子交代的事。 泽臣不见了,赵虎和曹雄也被刑部喊去谈话…… 亲兵队,折损了十八个……” 说到这,王世清声音愈发低沉,不过气势也愈发沉稳凝重。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道:“泽臣的事,里面牵扯太多,一时半会儿解决不好,他能失踪,说不上是好是坏。 赵虎和曹雄,我一会儿去接人。刑部尚书方卓昨天被我们武勋一脉下了面子,今日是想找回来些。 只是他拿我的人开刀,却是打错了主意。 至于亲兵队…… 李万机!” “在!” 李万机忙躬身应道。 贾环叹息了声,道:“好生抚恤吧,双倍标准。” “是!” 李万机应了声后,转身低声吩咐身后的二管家付鼐去张罗了,付鼐脚步轻盈的离去。 宁国府以军法治家,内宅里很没有规矩,但前宅里,绝对是一板一眼,等级森严。 唯有如此,才有高效率。 锻炼这些日子,王世清心地也坚硬了许多。 见大致都被贾环解决了,也不再深沉…… 他又谈正事,道:“公子,羊毛的生意已经铺展到西域一百零七个部落了。虽然多是中小部落,但数目也非常可观。收回的羊毛,在西域暴晒之后,压缩捆制,已经开始往关内运了。 只是,却不知有甚用。 数量着实太大了些,许多部落,只要一坛烈酒,就可以将他们一年的羊毛全部收到手。 不过我还是按照您的指示,多以粮食、布匹和食盐进行交易。 他们的头人都快把咱们当傻子了…… 公子,我们明明可以用很小的代价就获得那些,为何还要付给他们粮食、布匹和盐货呢?” 王世清不解的问道。 贾环呵呵一笑,道:“世清,如果只是为了赚银子,西域并不是一个好去处。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慢慢再说。 你还没有回家吧?” 王世清摇摇头,道:“公事未完,岂能先回家?” 贾环点点头,笑道:“那先回家看看吧,你娘她们都还好,我每旬日都打发人去探望,身子骨还不错。 老太太就是太想你了,每次都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看到你这幅模样,怕是要掉眼泪的。” 王世清笑道:“男子汉嘛,比起公子来,我还差的远。” 贾环也不与他客套,道:“去吧,好生休息三天,我再带你去看看,那些羊毛究竟能有甚用!” “是!” 王世清沉声一应后,并不啰嗦,转身大步离去。 “公子,锦乡伯府曹史求见。” 李万机听匆匆赶来的一个下人小声说了两句后,对贾环道。 贾环闻言,道:“带他去宁安堂暂候,另外去通知大哥他们一声,准备出去一趟。” 说罢,转身回了内宅。 白荷已经归来,乌仁哈沁也在,在他们二人的服侍下,贾环换了身斗牛服,戴上凤翅紫金冠后,让她们准备一下,等他回来就准备去城外牧场上。 乌仁哈沁大喜,白荷犹豫了下,也笑着应下了。 等贾环去了宁安堂,便看到一个胖乎乎的中老年。 贾环认得他,正是曹雄的父亲,兵部主事曹史。 很有算计的一个人,在兵部也是吃的满嘴流油。 只是乡伯不能世袭,因此一心想再给家族捞一个世爵,贾环横空出世后,就打发了曹雄钻营过来。 论起来也是荣国一脉,只是在外围圈子。 平日里看到贾环恭敬的不得了,笑容满面,可今日一见贾环出现,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苦求起来:“宁侯哇!曹雄……曹雄他被抓了啊!您可要救救他哇……” 贾环对韩大使了个眼色,韩大将曹史搀扶起来后,贾环道:“世叔不来,我也正准备去刑部要人。既然世叔来了,就一起去吧。 对了,寿山伯府没来人吗?” 贾环记得锦乡侯曹家和寿山伯赵家关系很不错。 不过虽然曹家虽然叫一声侯府,但乡侯并不世袭。 寿山伯府虽然只是伯府,却是开国伯,可以世袭。 如今的家主叫赵廷,身上有一个二等男的世爵。 有些无奈的是,他是个偏爱续弦幼子的糊涂家主,对有些结巴的赵虎不怎么喜爱,还总想剥夺他的世子之位。 只是这种时候,贾环以为寿山伯府应该有人出面才是。 然而曹史却愤愤道:“还来人?赵廷那个混账,真不是东西,早巴不得儿子死在外面!听说赵虎和雄儿被刑部抓了,他竟趁机宣布,赵虎所行违规秦律,有辱门风,给驱逐出家谱了!从此以后,和赵家再无半点关系。” 贾环闻言,想起了那个老老实实,容易害羞的少年,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他哼了声,道:“驱逐出去就驱逐出去,赵虎上回生擒蒙古小王子的功劳还在兵部军功册上,就算封不了一个伯,也少不了一个子爵,比赵廷那个二等男强一百倍!” 曹史闻言,有些艳羡,却干笑了声,道:“侯爷,您还不知道呢?赵虎立下的军功,早就被转了……” “什么东西?” 贾环闻言一怔,问道。 曹史苦笑道:“赵廷以二等男任兵部右侍郎,分管军功册记名。所以,他就把赵虎的名字,换成了他幼子赵象的名字。” 贾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哈”了声。 曹史小心的看了看贾环的脸色,轻声道:“侯爷,这种事,是赵家门儿里的事,外人也不好多管。而且,兵部一直都是荣国一脉的地盘,您动一个赵廷不要紧,怕是还要动一连串的人,都是自己人啊…… 因为柳芳、陈贺他们的事,勋贵圈子里对您有意见的人不在少数,若是再动赵廷,那…… 赵廷这些年因为掌着军功册,可着实结识了不少人呐!” 贾环闻言,面色微微一变…… 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总难免有不少长歪了,蛀虫了的坏枝干。 只是,这件事他也不好做主。 因为,据他所知,赵廷是牛继宗的人。 …… ps:节奏将要加快了…… 正文 八百三十二章 威胁 待乌远、韩大并一队亲兵到位后,贾环一行人便直奔刑部衙门而去。 刑部衙门在皇城南,光德坊。 坊名挺好听,光明道德,可是只看刑部大门口那两座张牙舞爪的石狮子,以及衙门口两边林立的殷红漆杀威棒,就能让普通人感到一阵压抑胆颤。 当然,这些对贾环而言,只是儿戏罢。 他这一行数十人,大张旗鼓的杀到刑部衙门,自然早就惊动了里面。 以贾环的身份,又是这般杀气腾腾的到来,刑部里若只出面一个侍郎,怕是交代不过去。 侍郎也不敢单独出头,没法子,刑部尚书方卓只能亲自出面,却也将在衙门口里的所有捕快都喊了出来。 若是一般人,他不怕,就算是牛继宗亲自来,他也不敢在中央六部衙门口动手。 否则,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如今赶来的这位主儿,连亲王世子都敢动手,何况区区一个刑部尚书? 方卓心里真心没谱。 他卖相还算不错,再加上五柳黑须,看起来很有正气。 站在衙门口的石阶上,距离前方贾环十五六米处站定,方卓拱手道:“下官不知宁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宁侯海涵。” 刑部尚书官居二品,说起来也是一等一的朝廷大员。 可是在贾环这个超品国侯面前,也只能自称下官。 贾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方尚书,锦乡侯府的曹雄,寿山伯府的赵虎,两人是本侯兄弟,替本侯办事,你抓他们干什么?” 说话好,只要说话,没有直接动手,方卓就有把握把贾环绕到“大道”中,让他自惭而退。 若比拳脚,一百个方卓加起来都不是贾环这武夫的对手。 可若论嘴皮子,一万个贾环加起来都没文官能吹…… 以短击长,非智者所为也! 到底是粗鄙武夫! 方卓按下心中的鄙夷和激动,一脸正气道:“宁侯原来是为此事所来,下官也正想派人去通报宁侯一声,是这样……” “方卓!” 然而,没等他拉开架势,长篇大论以道理服人,贾环忽然沉声一喝。 方卓一个激灵,以为贾环就要动手,往后退了一步。 宁可早点退走,也不能斯文扫地。 还好,贾环只是一声厉喝。 方卓面上有些挂不住,沉声道:“宁侯有何指教?” 贾环冷冷的看着他,连冷笑都欠奉一个,道:“方大人今年高寿几何?” 方卓闻言,面色微变,道:“五十有八。” 贾环问:“方大人可知本侯今年年庚多少?” 方卓眼角抽了抽,道:“宁侯少年英雄,年不满十五,便战功显赫……” 贾环再问:“方大人如今官居二品,起居八座,权柄天下刑狱,却不知还能风光几年?” 不等面色骤变的方卓开口,贾环又问:“你那儿子方文洋就一个狗屁不通的公子哥儿,你就算买门路给他买一个功名,选一个官儿,他能守的住吗? 就算你那些门生故旧,愿意帮他一把,可遇到权贵寻他麻烦时,你那些故旧,可还愿意仗义出头?” 方卓彻底站不住了,面色难看道:“宁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贾环连敷衍他的心情都没有,满脸讥讽骂道:“瞎了眼的蠢货,找晦气找到本侯头上了! 我不惦记你你就该全家烧高香了,脑子灌黄汤灌傻了吗? 你那一***子烂事,本侯都懒得理会,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诛你满门不比杀几条狗难! 刑部,呵,你抬头看看天,满神京人都说你刑部上头常年飘着一朵不散的云,你以为那是什么云? 那是冤死在你刑部衙门里清白人的冤魂! 方卓,本侯最后再问你一句,放人不放人?” 方卓能坐到刑部尚书位置上,手下断人命案几无法计数,胆魄又岂是一般人能比? 可是,他现在当真怕了。 官场其实和江湖差不多,若非极端,从不祸及家人。 就算有极端情况,大多也只是连带着抄家流放,比如那些谋逆未遂之罪。 何曾见过贾环这般,以灭人满门相威胁的? 若是一般人这般说,方卓听听也就罢了,转头先下手为强就是。 可面对贾环,他真心没有办法。 连生父状告这等搁在旁人身上必然倒霉的事,贾环都能平安度过,谁还能奈他何? 而且,方卓也绝不怀疑贾环有没有这份狠心,能否做到。 贾环才十三四,就敢一个人穿越大戈壁,千里潜伏到西域龙城,一刀割了可汗人头,更一把火烧死无数。 这份狠心,谁敢小瞧? 他若真起了兴,记恨在心,纵然他在位的时候,能抵挡一二。 可等他死了…… 正如贾环所说,他那吃喝嫖.赌的纨绔儿子,哪里能抵挡的住贾环的惦记? 那可真正是要灭门啊! 看着贾环眼中的厉色,再看看他身后那群鞑子亲兵眼中禽兽一样的狠色,好似只要他摇头拒绝,这群人就会狼哭鬼叫的扑上来将他撕咬成碎片,方卓脸色愈发惨白。 好在,多年的为官经验,让他还能勉强撑得住,打着官腔道:“宁侯啊,您这也太心急了些,请曹雄、赵虎二人前来,不过就是问两句话……” 见贾环就要调转马头离去,方卓忙加速语气道:“已经就要开释了……不,正要送他们出来了! 宁侯却迫不及待的来要人,真是关心太过了……” 见好歹说停了贾环,方卓心里长出一口气,然后忙对身后之人吼道:“还不快去,赶紧送两位世子出来!也不知你们怎么做事的,说了只是请他们了解一下情况,如何传到宁侯耳中就成了抓人了?一群废物!” 刑部之人心里怎么腹诽不知,反正赶紧跑到后面,没一会儿,就将赵虎、曹雄两人请了出来。 两人气色还好,也还未用刑。 赵虎一如既往的憨色,看到贾环后,还露出了个笑脸,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纯净,不过,随即,又难过起来,欲言又止。 曹雄则是大喜过望,也不看人,一把推开挡在他前面,想说几句软话的方卓,拉着赵虎跑到贾环面前,眼泪都快下来了,道:“三爷,我就知道,回了京,那群孙子再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 贾环面色不变,轻轻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韩大让人挪出两匹战马来,贾环道:“上马。” 赵虎和曹雄连忙翻身上马。 贾环又淡淡的瞥了眼方卓,冷笑一声后,调转马头,扬鞭狂奔。 数十骑轻骑紧跟其后,呼啸而去。 身后,方卓面沉如水,眼神怨毒骇人,他咬牙道:“猖獗!来人!” 刑部右侍郎赵德海忙道:“部堂,可是要进宫告状?” 方卓冷冷的看了赵德海一眼,道:“告什么状?本堂要告病!” 赵德海闻言,心里恍悟,不由暗自钦佩,到底是老官场啊! …… “环哥儿,咱们这不是回去的路啊……” 韩大纵马护在贾环周边,看了看街道,并非往西而行,不由问道。 贾环摇头道:“去宫里。” 韩大闻言,便不再多言。 未几,队伍在皇城朱雀门前停下。 贾环招呼曹雄、赵虎两人跟上,一起进了皇城。 直奔大明宫,御书房。 让大明宫宫门前的黄门太监进去通报求见,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后,却是苏培盛亲自前来迎接。 苏培盛先看了眼跟在贾环身后,明显拘谨紧张的曹雄赵虎一眼,然后苦笑的看着一脸没所谓的贾环,道:“宁侯啊,您跟陛下请示一下再去要人,不更简单吗?何苦闹的那么难堪,还威胁……那是堂堂朝廷刑部,陛下很恼火!” 也不知中车府的人到底是怎么传递消息的,贾环明明已经一路狂奔了,消息竟然比他还快一步…… 贾环依旧没所谓的撇撇嘴,道:“方卓那个老杂毛瞎了眼,昨天在铁槛寺丢了大人,就想在我头上找回来。我若是规规矩矩的请旨,日后少不得还有大理寺、兰台寺的二百五们想拿我做筏子,踩我上位。 如今多好,谁再想来捋虎须,先看看他自己屁.股干净不干净,我也乐得清静!” 苏培盛闻言苦笑连连,却还是好心叮嘱道:“一会儿您可别再和陛下顶着干了,最近……” 可能碍于曹雄和赵虎在,他到底没好多说什么。 但仅仅如此,就把曹雄羡慕翻了。 这可是大明宫总管太监啊! 只看人家轻轻瞟过他们的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有多高傲。 可是在贾环面前,这关系完全是两回事…… 曹雄并不知道,这并不只是因为贾环出身高贵,功勋大,圣眷足的缘故。 若仅是如此,苏培盛只恭敬就好,没必要亲近。 他之所以这般待贾环,是因为贾环大概是文武百官并勋贵大臣中,唯一一个打心里没把他当鄙贱人看待的人。 那种平等尊重、平易随便的感觉,不是真正相处,是体会不到的。 贾环也没跟他说过什么,但就是那种嬉笑玩闹的心态,才让苏培盛这个身体缺欠之人,更觉珍贵。 这也是让苏培盛最感动的地方。 更何况,他本家的几个侄儿,老实本分,原本不会有甚出息,如今却都让贾环丢到了军中后勤做杂事。 虽然不会有多大出息,但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能够传家,这就很好! 骤然富贵,而后随即衰败凄惨的例子苏培盛见多了,他如今不求苏家里大富大贵。 他早就看透,非战功所得,没有国运加身的富贵,必然不能久远。 所以他只期盼苏家不要有灾有难,不受人欺负,能衣食无忧就最好! 阅尽繁华后,平平淡淡才是真! 念及此,苏培盛微微感激的看了眼贾环,又转头对赵虎、曹雄道:“两位先在外面候着,待陛下传召再入内陛见。” 曹雄、赵虎两人闻言忙躬身应下。 贾环也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微微点点头。 而后,与苏培盛一起进了紫宸书房…… …… (。) 正文 八百三十三章 臣请陛下赐军职! 贾环进了上书房后,微微一怔。 因为上书房内,除了坐在御书桌后,正散发着帝王王八之气的隆正帝外,还有三人。 没有邬先生,却是方冲、傅安和叶楚三人。 贾环心里一动后,嗤笑了声,不屑之意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方冲、叶楚面沉如水,不与理会。 傅安想来渐渐也认清了形势,毕竟昨日贾家铁槛寺祭祖动静之大,身为军方之一,傅安不可能不知道。 他本不是蠢人,只是在川蜀无敌惯了,回来后连连碰壁,之前才有些失常。 如今,却也渐渐冷静下来,尤其是被皇太孙敲打了一番后…… 看到贾环的挑衅,傅安也只是抽了抽眼角,在心里发狠罢了。 见三人都没回应,贾环不免无趣。 撇撇嘴,回头看向隆正帝,准备行礼,就见隆正帝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贾环嘿嘿一笑,行了一大礼后起身,一本正经道:“陛下,臣给您报喜来了!” 隆正帝看他那副模样,拳头攥了攥,强忍着抓个东西砸过去的冲动,咬牙道:“何喜之有?” 贾环却不直说,而是先看向方冲三人,正色道:“陛下,不是臣卖关子,实在是……这三个小喽喽的级别太低,还不够参与国朝大事。 您看,是不是让他们底层人员,先回避一下……” 方冲、叶楚、傅安三人闻言,真真是咬碎一口银牙,恨不得将这在陛前腌臜人的三孙子活活撕碎了。 你大爷! 隆正帝脸色也发黑,忍不住喝骂道:“少放屁!朕问你,你跑刑部去闹一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敢威胁刑部尚书,灭人满门,真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声音咆哮如雷! 贾环忙解释道:“陛下,您肯定了解的不详细。臣绝没说过,是臣要灭他满门,臣说的是,国**灭他满门! 嘿!陛下,那刑部的冤案堆积如山,真要去查,方卓满门都赔上,再加上九族都不够! 陛下您若不信,给臣一个旨意,臣担保三天之内,就……” “行了!” 隆正帝都有些下不来台面了,喝道:“国朝大事,岂是儿戏,也容你多嘴?” 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后,道:“说吧,急着见朕又有甚事?” 贾环道:“除了之前那件要事外,倒是还有一件小事跟陛下商量一下……” 隆正帝生生气乐了:“跟朕商量……那宁侯说说看,是何事要跟朕商量一下。”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方冲等人前冷了一上午的脸,贾环来了没一会儿,竟见到了笑容…… 他没发现,方冲等人却看了出来,几人既震惊于贾环在御前的放肆,又忍不住艳羡,隆正帝对他的圣眷。 传言果不然不虚…… 三人不动声色的互相看了一眼。 贾环嘿嘿一乐,道:“陛下,臣想跟您来结算一下,这半年来臣等立下的功劳……” “咳咳咳……” 却是连愈发沉稳的方冲,听闻此言,猝然之下都岔了气,猛烈咳嗽了几声。 又恐御前失仪,强行压制了下去,憋的一张脸涨红发紫。 叶楚自负出身顶级贵族,素来最讲究贵族体面和言行。 可此刻心里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娘希匹! 傅安却是真的震惊了。 没上京公干前,他对隆正帝的印象,其实真算不上怎么好。 泥塑菩萨而已。 可是只有真正接触了隆正帝后,才会体会到,什么叫做帝威如狱,冰山压力。 那张不苟言笑的黑面,和凌厉森寒的细眸,真的能让人胆寒。 可是,贾环竟然敢一本正经的跟隆正帝谈功劳…… 这…… 这这…… 这就是传说中的恃功傲上吗? 隆正帝的面子似乎也挂不住了,黑着一张脸,细眸微眯,冷冷怒视着贾环。 邬先生不在,没人打圆场,只有苏培盛连连给贾环使眼色。 没外人的时候你放肆闹一闹也就罢了,可如今有外人在,你这样做岂不是作死? 贾环却似无所觉,一本正经的算起来:“西域之战,臣的功劳……算了,臣无所谓,毕竟太上皇已经赏了一个一等侯,还着配了斗牛服,已经赏高于功了!太上皇之恩德公正,臣铭记在心……” 隆正帝的面色愈发黑如铁锅了,方冲等人甚至连大气都有些不敢呼…… 只听贾环继续道:“臣是无所谓,因为臣向来淡泊名利…… 可当时与臣一同为国朝征战,血洒疆场,几乎丧命的兄弟们,他们的功劳,总该结算结算了吧? 总不能让他们前面在疆场流血,回来还要给一群靠溜须拍马,偷奸耍滑上位的奸佞小人们骑在头上糟践!” 这话,就让一旁三个躺枪的少年郎着实无法忍受了。 什么叫溜须拍马?什么叫偷奸耍滑?什么叫奸佞小人? 叶楚手下上千兵马血战惨死,他本人也被宁至一枪打飞,侥幸苟活。 方冲更惨,他爹,方系一脉的大将,死的一干二净,最后他自己也拼死往中央皇帐处疯狂杀敌。 傅安同样如此。 虽说不比贾环等人在西域参与国战来的光荣,可总也谈不上奸佞小人吧? 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奸佞小人! 傅安到底气盛一些,毕竟他在川蜀时,近乎“唯我独尊”惯了。 听到贾环明晃晃指桑骂槐的话,他不顾在御前,或者说被贾环带歪了路,就怒道:“贾环,你少血口喷人!就你们立下军功,我们没有吗?” 也是奇了,可能是听贾环大呼小叫惯了,所以没多大感觉。 然而听傅安也这般叫唤,隆正帝眼中却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没规矩…… 贾环却哈的冷笑了声,道:“你和我比军功?” “比又怎样?” 傅安不服道:“虽然铁网山之夜,我等未尽全功,却也让陛下看到了我们的忠心!” 贾环摇摇头,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傅安,这种眼神让心高气傲的傅安几乎抓狂。 贾环一字一句道:“忠心不是看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铁网山之战,看似凶险,可周遭大军围着,宁至一行人不过区区千把人,纵然凶悍,可你们身边都有家将护着,再危险也能保住性命,全身而退。 西域呢? 嘉峪关前二十万蒙古铁骑列战,那箭雨,铺天盖地,犹如蝗虫。 那种情况下,别说家将,就是天兵天将下凡都没用。 只能靠运气和勇力去拼杀。 大秦龙旗所向,唯有一往无前! 还有二十万大军团铁骑的对撞场面,你们见过吗? 那种情况下,谁胜谁负连天都不知道! 一个战士马失前蹄,都可能改变整场战争的走向。 可是,牛奔、温博、秦风他们,却在逆势的情况下,冒死出战,杀敌无数。 你扒开他们身上的衣裳去看看,哪个身上没有几道骇人的伤疤? 能活下来都是靠天意! 这,才是真正的大秦忠心! 至于我的事,说出来都是欺负你们…… 若不是血脉里流的忠于大秦的血脉,胸膛里跳动着忠于大秦的良心,我会不要命的去干那些事? 我难道不知道,以我贾家的功勋,以太上皇和陛下对我的圣眷,就是按部就班的熬,我也少不了一世荣华富贵! 可我依旧抛头颅洒热血,即使眼瞎目盲,即使几次险死还生,却始终不悔忠心。 为何? 你们以为,陛下这般信重于我,只是因为我姓贾? 呵呵…… 你区区一个在川蜀平安乡里耍猴儿的二世祖,也配在我面前提战功和忠心?” 傅安都快哭了,啥叫不要脸? 不是说好不说你的事吗? 你这洋洋洒洒的一通表功,又是在说谁? 说鬼吗? 可傅安哭也没办法,因为贾环说的,确实都是事实。 别说他,就连之前面色黑的跟锅底一样的隆正帝,面色都微微缓和下来。 这就是国朝对勋贵素来优容的原因。 他们确实用一颗忠心和一条性命,在为大秦卖命。 所以些许出格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念及此,隆正帝心头怒火散了些,冷哼一声,喝道:“贾环,你掰扯了半天,到底想说什么?啰里啰嗦…… 你们立下的功勋,朕和朝廷何曾忘记过?兵部功勋册上一笔一划的都记着,分毫没少。 朕何尝冷过功臣的心?” 说罢,还看了眼方冲三人,三人忙挺胸直立。 贾环见此,干脆直言道:“陛下,臣是个实诚的人,所以就直言进谏了…… 您得把水端平了才是。 分明我们立功在前,怎地先酬他们的功,让他们先入职? 就算您想让他们来和臣等竞争,也得公平竞争才是! 这般拉偏架,着实不算圣明!” 没等隆正帝发怒,贾环继续道:“况且,臣以为,陛下到底是走眼了! 就凭区区这几只臭虾米烂咸鱼,也想跟臣等一伙儿兄弟争光夺彩,比立战功…… 呵呵,陛下,臣劝您还是再找些人吧! 就是方冲他姐姐,都比他们仨靠谱些!” 此言一出,隆正帝的怒气反而消散了,冷眼看向一旁三个几乎快要炸开的少年。 他原本就想挑动两方的竞争对立,如今看来,贾环简直就是天生的仇恨散播器! 也好…… 眼见在陛下被骂成狗,还不好跟三孙子一般乱咬人的三人组,实在压抑不住怒气,有渐渐围上来之势。 贾环简直老怀甚慰,无比嚣张的挑衅道:“来来来!带种的……血脉里还流着老秦热血的,就来跟我贾三过过招! 随便你们三人上,老子让你们一只手!” 傅安真真快爆了,就要往前冲,却被强行冷静下来的方冲制止拉住了。 这一幕,让贾环无比失望,却让隆正帝眼光一亮。 这个年纪,能做到这般冷静,着实难得可贵! 方冲沉声道:“贾环,军阵之事,非匹夫之勇。 如你所说,万人十万人级的大战疆场之上,纵然武宗又如何?” 其实话说到这就刚刚好,正好能显得贾环鲁莽无状。 可惜,方冲到底还是年轻,又加了句:“有能耐,咱们军阵对抗,看看谁更强,谁才是浪得虚名!” “哈哈哈!” 贾环简直笑的“花枝乱颤”,对面色阴沉,目光却有些无奈的隆正帝道:“陛下,您听听,这可不是臣要求的,是您的爱将主动请战的! 我大秦什么都能冷,就是不能冷了底层将士上进的军心!” 说罢,贾环以军礼单膝跪下,沉声道:“臣请陛下赐军职,以全臣等忠心报国之心!” 一旁处,方冲这才反应过来,落入三孙子的圈套了。 看着隆正帝瞪过来的眼神,他冷汗都下来了,也跪倒在地,无言以对。 卑鄙小人,防不胜防啊…… 隆正帝叹息一声,摇摇头,挥了挥手。 苏培盛就忙躬身上前,请方冲等人出去。 等方冲等人离了御书房后,里面一道金色锦帘分隔的小屋内,邬先生滚着椅轮哈哈大笑而出。 …… 正文 八百三十四章 算个球! 御书房内,气场有些怪…… 邬先生大笑不止,隆正帝面黑如铁,眼神跟冰渣子一样。 贾环一脸无辜,还对邬先生点点头,问候了声。 邬先生也就笑的愈发欢实了。 最后,隆正帝似也绷不住了,抽了抽嘴角,反而埋怨起邬先生,道:“都是让你惯的!” 邬先生连连摆手道:“陛下,臣不过一白衣,哪里能惯得起宁侯这等少年英雄?不过,着实精彩!” 隆正帝闻言,懒得理会,却也不让贾环起身,还专门不提这一茬,冷哼一声,道:“你刚才说的甚国朝大事……跪好了!” 眼见贾环趁机起身,隆正帝厉喝一声。 贾环悻悻的又跪好,从怀里抽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灰色布块,却眼睛发亮的想要递给隆正帝,可又苦于不能站起来,一旁的邬先生也不帮忙…… “行了行了,朕看你这个德性就冒火,还不滚起来!” 隆正帝抽抽了脸,纠结骂道。 贾环“嘿”的笑了声,利落起身,然后将手中的那块布递给了隆正帝,道:“陛下,您瞧瞧!” 隆正帝瞪了贾环一眼后,才接过那块布,认真看了起来。 摸了摸厚度,又看了看,忽然“咦”了声,道:“这布……没有纹路。比起蒙古人的毡子,倒是细密的紧……” 贾环得意笑道:“陛下圣明,这叫呢子! 也是用羊毛织成的,陛下不是总问我收那么多羊毛做甚吗? 就是为了作这个!好东西啊……” 隆正帝闻言,又看了看那块巴掌大小的布后,将它递给了一旁的邬先生,然后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道:“这算什么好东西?虽然厚实了些,却比绸缎差的远。 勋贵、官员和商贾们都不会穿,普通百姓都用桑麻自己织布,也穿不起这个……” 邬先生点头附和道:“陛下说的是,别说穿不起,就是穿的起,也不能穿。一旦被这布破坏了规矩,不知有多少织户会过不下去,后患无穷……” 然而,贾环却没甚沮丧,他笑道:“没错,对南方百姓,和关中百姓的确如此。他们也不会喜欢这个,可是西域呢?黑辽呢?内外蒙古呢? 这些地方,一过九月,差不离儿就要冬天了。 桑麻在这些地方种不了,南方百姓织的布匹,软软绵绵,舒服是舒服,可却不抗冻! 再看看咱们这个呢子,哈哈哈! 用羊毛织造,成本远比桑麻便宜的多!也远比毡子舒适! 这还只是算的经济账,更有一步深远的功效……” “宁侯的意思是……你用粮米、食言和美酒去跟蒙古人换羊毛,时日一长,那些蒙古人发现不用像他们祖宗那样用生命去劫掠,也能活下去,还能活的不错……长久以往,他们怕是就会专门以放牧剪羊毛为生?” 邬先生讶然的看着贾环,说道。 隆正帝眼睛也是一亮,根据千百年来王朝交替的规则,大秦从未减少过对蒙古人的忌惮。 一边不断拉拢秦化他们,一边却始终防备着。 若真如邬先生所言,那贾环此次,当真又立一大功…… 贾环却谦虚笑道:“邬先生不愧是帝王师,和我所见略同…… 不过只一个羊毛,怕不能尽全功。 但是没关系,除了羊毛外,还有其他东西,比如牛羊肉,牛羊皮,牛角,牛筋等等! 草原牧民们许多弃之不用的东西,我们都可以买,用粮食买! 这百姓,不管是塞外的还是关内的,只要有了温饱的生活条件后,除了一些极少数的野心人士外,臣以为,还是本分的占多数。 如此一来,愿意为那些汗帐、头人拼命赴死的牧户,就不会有多少了。 毕竟,每次抢掠后,真正受益的只有那些汗王和头人,普通的牧户受益不了什么的。 他们却死伤最重。” 隆正帝闻言,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这个想法很好,也很有可行性…… 就是,未免太慢了些。” 贾环想起这位的急性子,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道:“陛下,这本就是一种不见刀枪,不见流血,潜移默化改变人习惯的过程,十年能建功,就很不错了! 不过,如果真的能从根本上减少外族之害,弱化他们的野性,臣以为,莫说十年,纵然二十年三十年,都是值得的!” 隆正帝闻言,与邬先生对视了眼,默默点了点头。 邬先生笑道:“贾环,西域和黑辽人口稀少,这……呢子,又是新生的物什,短时间百姓定然不习惯接受。 你却不停的在收羊毛,不怕积压亏空吗?” 贾环嘿嘿笑道:“西域和黑辽的百姓是少,可是……那里的军队多啊!” 邬先生闻言面色一变,转头看向隆正帝。 他们可没想到这一茬…… 隆正帝讥讽道:“兵部都是人家的势力范围,采购些呢子做衣裳,发些国难财,还不是易如反掌?” 贾环闻言顿时大喊冤屈道:“陛下,话不能这么说啊! 臣压根儿就没想着挣这份钱,想的只是国朝功德! 臣担保,只要个本钱就成,要是真能在军中推广开来,给这个计划开个好头,也算是臣的一份忠心! 若算起来,这花销的银子,要比采购棉布制冬衣少的多呢! 您可不能冤枉了臣这清白之心……” 贾环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但若说他吃亏,那就太高看他了。 呢子想要畅销,最大的难点就在于推广过程。 可是若是能先在军中推广开来,这广告效应,和后世的央视标王差不多,又岂有吃亏的道理…… 然而隆正帝听闻此言,面色却好了许多,只是不想表扬贾环,哼了声,还想再刺几句,不过看到贾环面色上隐现的疲惫,隆正帝忽然想起贾环家里的那些烂事,推己及人,心里不由一软…… 他沉吟了下,道:“你才这么点子年纪,就一心想着入军职,是不是太早了些?” 贾环闻言大喜,忙道:“陛下,有志不在年高啊!臣虽年幼,可为国出力尽忠的心,却绝不能落于人下!就方冲、傅安、叶楚那一伙子,他们算什么……” “行了!” 隆正帝不耐的喝断道:“背后说人言,小人行径!” 见贾环颇为不服的样子,隆正帝火气又上来了,不过却见一旁邬先生在给他使眼色,想到了计划,隆正帝又强压下火气。 出了口气,哼了声,道:“既然你们这般急躁,那就让军机阁拟个单子吧……不过你是例外,你太年幼,朕另有任用!” 贾环闻言大喜过望,心想这下牛奔他们有着落了,至于他自己,那么大的功,就更…… 嗯? 看了看隆正帝垂下的眼帘和邬先生躲避开的目光,贾环忽然心生不妙,试探道:“陛下,臣还年幼,承担不了太重的担子……随便在京营里当个营指挥使就成……”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道:“你若不是国侯,这般安排也可以。可是你是国朝一等侯,武勋排班你第一,战功又不小,按规矩,不管下放到哪里,都只有当掌******的份。 可是你自己也说,你还年幼。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所以……” 贾环听的心颤颤,道:“陛下,您……您就直说吧,要将臣分配到哪里,臣还撑的住……”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干咳了声,道:“五城兵马司因为谋反之事,两千兵马被清洗一空,后来又被黑冰台和三司联手,又扫荡了遍,本来五千建制,如今只剩下一千了。 朕的意思是,你去五城兵马司,当个主事,把建制重新抓起来……” 贾环的脸色是真难看了。 五城兵马司,说起来好像是军中建制,作为神京城内唯三之一的兵营,位置险要。 可是,真实情况谁不清楚? 那里面的兵根本不能叫兵,顶了天了也就是一群捕快。 这还是有编制的,更多的是那些没编制的外围余勇帮闲们,压根儿就是一群地痞混混,百姓眼中的渣滓! 这种队伍,连柳芳都不屑一顾,甚至认为出手都是羞辱。 铁网山两千五城兵马司的兵马,被韩德功带着五百京营,几乎一兵不损的就灭了。 可想而知,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再说,五城兵马司是干什么的? 扫大街的,充其量就是一片儿警! 虽说是军中建制,老大也叫指挥使。 可实际上呢? 连隆正帝都喊做主事…… 一个主事,放在中央六部,不过区区六品罢了。 隆正帝却让贾环掌五城兵马司,当个垃圾头子,这让口口声声嘲讽别人是基层人员的贾环情何以堪…… 贾环脸上真的一点笑容都没有了,一声不吭的看着隆正帝。 太过分了吧? 河还没过你就拆桥,吃相太难看了吧? 然而,隆正帝什么人? 连太上皇跟前都没句软话,起初还有些愧疚,可见贾环这般无礼,眼神也凌厉起来,对视着贾环。 邬先生见状颇为头疼,原本说好了要说软话安抚好贾环。 却不想又怼上了…… 他也理解隆正帝这般安排的心。 昨日铁槛寺声势之盛,震动的绝不是傅安一人。 在京的所有勋贵府邸,以及军中大将,基本上全都去了铁槛寺,给贾家先祖敬了柱香。 这哪里是在祭祖敬香啊,这是在开堂口啊…… 更让人忌惮的是,平日里矛盾重重的武勋,竟团结起来,将堂堂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骂奴仆一样的骂走了…… 如果是太上皇在,他老人家估计不过是一笑了之。 文武不合,乃是好事。 可隆正帝这等没有安全感的人,却是整整一夜未眠。 军功勋贵集团,当真让人又爱又恨…… 用是一定要用,存在即合理,隋唐之所以那么盛,百般吊打异族,不就是因为军功勋贵集团昌盛吗? 但也一定要防! 尤其是要防备可能出现的核心人物…… 这也是他今日下朝后,就拉了方冲等人过来教训指点的原因。 原本想将贾环等人压上一年,给方冲几个多留出一些发展的时间。 却被贾环当面指破了,还顺带借方冲之口,挑明了竞争事实。 既然压不住,就只能安排了。 而邬先生之前给他出的主意,就是将五城兵马司这个废物点心遍布的烂摊子,丢给贾环去管。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如何能配得上贾环那一身战功? 所以两人商量好,要安抚贾环一番。 只是,隆正帝毕竟是隆正帝。 他若会说软话,就不会和皇太后关系闹的那么僵了。 眼见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好像又要像上回那样撕破脸皮对干了,邬先生赶紧插口,有些事,真不能随便尝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真的成仇。 然而,这对贾环是不可想象的灾难后果,对隆正帝,更是无法接受的灾难后果…… “贾环啊,这个安排,已经是陛下的一番苦心了!你别不识趣,你若不能接受,就老老实实的再等几年……” 邬先生语重心长道。 贾环真真是冷笑一声,道:“苦心积虑的发配我去五城兵马司和一群废物点心混吗?” “混账东西!不去五城兵马司,你还想去哪儿?” 隆正帝怒声道。 贾环梗着脖颈高声道:“臣哪不能去?论功劳比谁少,还是流的血比谁少? 方冲他们跟我比,算个球!” 隆正帝脸真的黑了,指着贾环手都开始抖了。 邬先生忙喝道:“贾环,休得放肆!你跟谁说话?” 见贾环垂下脑袋,他一边对隆正帝使眼色,一边又语气不屑道:“你跟方冲比?” 贾环简直奇了:“我还不能跟方冲比?他算什么?” 邬先生冷笑一声,道:“方冲自幼跟方太尉修习兵法,一本《孙子兵法》记的娴熟于心,运用操演的更是连积年老将都连连赞叹,自愧不如! 你若不信,就去问问牛继宗! 你还不服…… 来来来!今日我这残废就斗胆替陛下做主一回! 你宁国侯今天只要把《孙子兵法》背一遍,你就是想当京营节度使,蓝田大将军,我都随你! 你背! 连起码兵法都不熟的人,还想掌军?”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闭着嘴,看着邬先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咂摸了下有些发干的嘴,看了看邬先生,又悄悄看向面如铁锅的隆正帝。 隆正帝看起来肺都快炸了,见贾环贼兮兮的瞄过来,再也忍不住咆哮骂道:“不当人子的混账东西,就你这等惫赖顽劣的王八蛋,还看不上朕的官? 滚!朕不给了! 还敢跟朕爆粗口,你他娘的……” 隆正帝可能气坏了,抓起一块玉镇纸就朝贾环砸去。 贾环却机敏的一把抄在手里,利落的跪下一礼,嘻哈赔笑道:“臣谢陛下的赏!陛下,臣这就领旨跪安了!赶明儿就去上班……” 说罢,竟转身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哈哈哈!” 身后御书房内,邬先生仰头大笑着劝说着犹自气愤不已的隆正帝息怒…… 这个结果,不正是他们想要的么…… 看着嘴角怒气散尽,浮起一抹笑意的隆正帝,邬先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好一个伶俐的贾三郎啊…… …… “三爷……” “环哥儿……” 出了里间,经过外间大汗淋漓的苏培盛,又出了正门,就看到曹雄和赵虎看着他。 两人的面色各不相同,赵虎脸上满满是担忧。 曹雄却敬仰激动的看着贾环。 都传说贾环和隆正帝吵过架,可真正相信的人不多,尤其是见过隆正帝的人。 谁都不信有哪个敢跟那座冰山干仗。 阳奉阴违是一回事,直面冲撞是另一回事。 可是今日,他居然听到了,竟是真的…… 贾环一手把玩着手里的镇纸,一边连连招手道:“快走快走,万一一会儿陛下心疼要收回去就不妙了!” 说着,大步朝大明宫外走去。 曹雄和赵虎两人闻言,忙跟了上去。 赵虎不敢说话,曹雄却见周围没人,小声笑道:“三爷,您和陛下吵什么呢?陛下怎么没召见我和虎子?” 贾环瞥了他一眼,道:“要不我送你去见见陛下?” 曹雄闻言忙摆手道:“我可不敢,我可不敢,我在陛下跟前,怕是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全!” 说罢,又艳羡的看着贾环。 不过有些不解道:“那三爷让我和虎子进宫是为了……” 贾环懒得解释,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三人大步出了宫门,又走出皇城后,城门外一直守候的曹雄父亲曹史急不可耐的拉过曹史,上下打量了好几番,想问什么,看了看周遭,又强忍着没问。 不过这时,忽然一个打扮奢华的中年下人探头探脑的走了过来。 “刘叔……” 赵虎有些惊喜的唤了声。 然而,那位刘叔,看到赵虎后,脸色却有些尴尬,眼神游移不定…… 赵虎犹自不觉,他憨笑的对贾环介绍道:“环哥儿,刘叔是我们府上的管家。” 对于赵虎将贾环称呼为“环哥儿”,那位刘叔显得极其诧异,小心的打量了贾环一眼,却没看出他生气,心中不解…… 其实当初曹雄也是跟赵虎一起喊贾环“环哥儿”的,但这次回来再看到贾环后,他却不敢了。 不知为何,就是不敢。 或许是因为,从前贾环只是一个子爵,而现在,却是国朝一等侯! 而且,曹雄心里想着,礼多人不怪,总有一天,贾环会听不惯周围人喊他名字,而喜欢别人尊称他…… 那个时候,这些喊他名字的人,就不会有好处了。 他也劝过赵虎,可赵虎却固执不改,所以曹雄也没法子…… 贾环听完赵虎的介绍,看了眼他脸上纯净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再看向那位刘叔时,眼神就凌厉了许多。 这让那位刘叔很有些不安,但想起家主的交代,也只能强撑着给贾环赔笑磕头请安…… 贾环淡淡应了后,刘叔方起身,然后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裹,交给因为看到“家人相迎”而兴高采烈的赵虎,吞了口唾沫,有些为难道:“大少爷,因为你犯了秦法,被抓进了刑部,还和谋逆之徒做兄弟朋友,所以老爷决定,忍痛将你驱逐出伯府了…… 所以,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寿山伯府世子,也再不是赵家的人了。 老爷说,不许你日后再打着寿山伯府的招牌,以免祸及家族,殃及先人。 这里有二百两银子,你拿去……哎哟!” 刘叔话没交代完,人就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众人看去,却是贾环一马鞭生生将他抽飞了出去。 贾环看着整个人失魂落魄,脸色心碎惶恐坐在马上的赵虎,唤了声:“赵虎!” 赵虎闻言,缓缓的看向贾环,瘪了瘪嘴,到底没忍住掉下泪来,哭道:“环哥儿,我,我被赶出家门儿了。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人了……” 贾环看着哭成泪人的赵虎,心中不忍,却也只能皱起眉头道:“回去再说吧。” 曹雄到底和赵虎一起长大,在一旁劝道:“虎子,你还有我和泽……” 话没说完,被他爹一马鞭捅在背后,疼的他龇牙咧嘴的抽了抽,又继续安慰道:“虎子,你跟我回家,咱俩一般长大,有我一口吃的,还能少了你的?我爹也不会赶你……” 曹史闻言,心里直给儿子赞大拇指。 他最善看人脸色,哪里看不出贾环特别喜欢这个赵虎,反而对他儿子曹雄却观感淡淡。 虽然觉得奇怪,可贵人如何想法,他自己也摸不清,也许人家就是喜欢笨点的…… 不过,如果能把赵虎紧紧梆在一起,就不愁曹家没好处。 因此他连忙附和道:“没错,虎子,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就在我家待着,认我当干爹!你爹不要你这么好的儿子,我要!不就结……咦?虎子,你不结巴了?” 曹雄笑道:“爹,虎子在西域认识了个缠回朋友,女的,还漂亮的紧,他跟着人家学人家的话,叽里咕噜的,居然不结巴了……” “哈哈哈!好!真好!” 曹史大笑道,也看向一旁的贾环。 贾环虽然对曹家父子的小心思猜的差不多,却也没怎么理会。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尤其是对赵虎来说。 见赵虎脸色不那么伤心了,老底被揭,还流露出一点不好意思,贾环道:“你先跟曹雄在一起吧,若是不习惯,就到我府上来,不缺你住的地方。 好了,咱们先去给你讨个公道。” 说罢,贾环不再啰嗦,从韩大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一行人紧跟其后,曹史更是面色激动。 眼高于顶的寿山伯府,要倒霉了…… …… 曹史猜错了,贾环并没有去寿山伯府,而是去了镇国公府。 牛家! 贾环进镇国公府,和进宁国公府没甚区别。 门子喊他都不喊“宁侯”或是“三爷”,而是喊“二爷”。 意思是,排在牛奔之下的老二…… 贾环也不见外,带着一大票人径直往里走,马匹自有管家打发仆人牵去喂草料饮水。 一直走到仪门,才被闻讯赶来的牛奔迎上。 牛奔没迎贾环,而是看向赵虎和曹雄。 主要是赵虎,他只和曹雄点了点头,就搂住赵虎,道:“虎子,你的名头我可是常听说。你对杀气越来越敏感了?听说要不是你,泽臣他们早完蛋了……” “咳咳咳!” 身后,曹史听牛奔提及“泽臣”两字,忍不住咳嗽提醒,那是一个禁忌。 牛奔转头,莫名其妙的看了曹史一眼。 曹家的锦乡侯不过是个乡侯,并不是世爵,如今曹史身上根本没有爵位,又怎会被牛奔这等衙会放在眼里。 看在曹雄的面子上,他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笑对赵虎道:“以后跟我混怎么样?有你当斥候,大军简直万无一失啊!” 赵虎闻言,憨厚的笑了两声,道:“泽臣让我跟着环哥儿……” 牛奔闻言,怪叫一声,骂道:“靠!太嫌贫爱富了吧?你们的节操呢?” 赵虎嘿嘿傻乐,说不出话来。 牛奔看着他这样的就喜欢,他们这个圈子里,像这等纯善的人,真是不多见了…… 他又搂了搂赵虎的脖子,才放开他,然后走到贾环身边道:“赵廷和他那酸儿子来了,正在堂上跟我爹说话,说来好笑,他们是为了……算了,你进去就知道了。” 贾环闻言瞥了眼面色忽然黯淡下来,还有些不安的赵虎,没有说什么,大步走进了镇威堂…… “牛伯伯。” 镇威堂上,牛继宗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座上,下方客座首位,坐着一中年锦衣男子,气态雍然华贵,面带微笑,身旁还坐着一少年。 贾环进门后,却没有左右观看,似没有看到般,径自走到堂中间,对牛继宗躬身行礼道。 其身后,韩家兄弟并曹家父子及赵虎,也一起行礼。 牛继宗嗯了声后,贾环等人自去右侧座位上坐下。 赵虎却走到对面中年人面前跪下,恭声道:“父亲大人。” 正是寿山伯府,现袭二等男,任兵部右侍郎的赵廷。 而他身边坐着的人,在贾环等人进来时,也只是点头示意,虽然贾环等人并未看他…… 正是赵廷的幼子,赵虎的异母弟弟,赵文。 赵廷看到赵虎请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不过却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然而仅是如此,赵虎就欢喜的不得了,嘿嘿傻乐起来。 他以为,赵廷还认他做儿子…… 赵廷看到他这般傻笑,眼中的厌恶几乎压制不住,冷哼了声,喝道:“丢人现眼的孽障,还不滚下去。” 赵虎闻言,面色一僵,眼神仓惶,忙应了声,就要起身离去,神色极其沮丧…… 而这时,贾环却忽然开口道:“虎子,去跟曹雄坐在一起。” 赵虎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寿山伯府,他也不是一个人。 忙悄悄走到曹雄身边坐下…… 赵廷见之,眼睛微眯,看向贾环。 贾环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上头面色淡然的牛继宗,道:“牛伯伯,我们刚从宫里回来。我从陛下那讨来了旨意,军机阁拟个单子,按照军功册上的名单,把奔哥他们编入军中当职……” “真的?” 没等牛继宗开口,却是牛奔一跳老高,惊喜出声。 不过,在听到上头一声冷哼后,牛奔整个人打个激灵,面色一白,就老老实实的退下了…… 贾环却冲他挤了挤眼,嘿嘿一笑。 让牛奔恨的牙疼,不过心里到底欢喜! 牛继宗冷眼看了他一眼,使他彻底老实后,牛继宗道:“陛下还有什么安排?” 贾环笑道:“到底是牛伯伯,果然英明……” 牛继宗笑骂了声,道:“快说。”牛奔站在一旁也极其鄙视之。 贾环笑道:“奔哥他们,自然就按军功册上的军功来安排,该怎样就怎样,但是我……陛下已经有明确的安排了。” “去哪儿?” 牛继宗沉声问道。 堂上其他人也都齐齐看向了贾环,呼吸微屏。 △≧△≧, 贾环撇撇嘴道:“五城兵马司。” 众人闻言,面色顿变。 牛奔更是想跳脚骂街,却被牛继宗凌厉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而后,众人就见牛继宗微微颔首,点了点头,道了声:“很好……” …… ps:两章合一,算是一个阶段性的结束了。 贾环终于找到正式工作了,嗯,大幕拉开…… 正文 八百三十五章 散沙 满堂人,除了牛继宗外,其他人的面色都不好看,包括赵廷。 “很好?大将军,他这是在打宁侯的脸,也是在打我们的脸啊……” 赵廷率先出言,眉头紧皱,语气中压抑着怒火,看向贾环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正是,到底是不负刻薄寡恩之名……” 赵廷身旁文质彬彬的少年附和道。 只是此言一出,堂上众人齐齐色变,赵廷也转头瞪了一眼,让赵文住口。 但也仅是如此…… 而后,他回过头,正色对牛继宗道:“大将军,这件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牛继宗淡淡的道:“这件事,让环哥儿自己做主。” 众人又齐看向贾环,贾环呵呵笑道:“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先拿五城兵马司练练手,熟悉一下兵法吧。 也怪我,以前牛伯伯要给奔哥和我讲演兵法的时候,我们总逃课。 结果今天,邬先生说只要我背出孙子兵法,京营节度使和蓝田大将军随我挑。 我会背个锤子……” “呵呵呵……” 牛继宗见贾环神色并没有难看,说的轻松幽默,就知道他心里想通了关节,心中当真为他高兴,面上也难得带起了笑容。 又见赵廷还想说什么,牛继宗大手一摆,沉声道:“老赵,从来没有熊兵,只有熊将。 五城兵马司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和历任主事有关,与底子建制无关。 贞元二年,太上皇被一起子皇庶人所逼,关键时刻,不就是荣宁二公尽起五城兵马司和京营的兵马,才横扫乾坤,鼎定了太上皇独尊天下的地位吗? 五城兵马司当年的底子,又哪里是今日这般,那都是从九边沙场上退下来的残缺将士。 虽然是残废着身骨,但那个年代,只要能活着回来的,无一不是悍将强卒。 荣国公就是带着这一起子残卒,血洗了皇城,为太上皇扫平障碍…… 太上皇还曾赐予其‘锐士营’的营旗,以彰秦有锐士之功。 可见,五城兵马司,本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赵廷闻言,面色微微悻悻,道:“这些我倒也知道,只是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到底委屈宁侯了。” 说罢,又看着贾环笑了笑。 贾环嘴角浮起一抹玩味…… 这位寿山伯府的男爵,以前可没这么讨好他啊…… 牛继宗又道:“环哥儿今年才不到十五,他自己也说,兵法全然不通。 真让他去带京营,我都不会同意,军机阁也通不过。 军国大事,岂是儿戏? 纵然我等当年入军,也是先从荣国亲兵做起。 受了先荣国整整一年的教诲,方才出外带兵,起步也不过十人将罢了。 如今他们兄弟一辈,起步就是营指挥使,为千人将,已经十分破格了。” 说着,又看向贾环,道:“环哥儿,日后每旬休沐之日,你都回来,和牛奔一起学习兵法,演习军阵,再不能儿戏找你婶婶说情。” 贾环忙应道:“是!” 牛奔此刻已经陷入了带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狂想中,好歹还留着一丝清明,感受到他老子的眼神后,一双绿豆圆眼立刻归位,正襟危坐…… 这时,赵廷干咳两声,以目示牛继宗。 牛继宗见之,垂了垂眼帘,而后看向贾环,道:“环哥儿,你来的正好。寿山伯府的赵大人今日前来,本就是想托我央你一件事。 你既然来了,你们就当面说吧。”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赵大人有事吩咐,应该直接去我府上说啊,何必再来麻烦牛伯伯。” 赵廷闻言,面色微变,但不失风仪的矜持笑道:“宁国高门,不好轻易拜访……” 客气一句后,他倒也不拖泥带水,直言道:“因家门不幸,出了不肖子孙,勾结谋逆匪类,为免牵连家族,给先祖蒙羞,所以赵家将不肖子孙驱逐出府,再无干系。 本来这是寿山伯府的家事,不该再麻烦旁人。 只是……因为涉及到更换世子的事,所以……” 此言一出,镇威堂上一片寂静。 唯有赵虎的委屈啜泣声,让人难受…… 贾环面色淡淡,道:“寿山伯府的家事,本侯实在不知能有什么可帮的上的。” 赵廷闻言笑道:“宁侯谦虚了,谁人不知,当今宗人府宗正,孝康亲王赢博,对宁侯您青睐有佳啊!就说昨日铁槛寺祭祀,也有孝康亲王府的祭棚。” 贾环有些奇怪道:“那又如何?” 赵廷闻言一滞,干咳了声,瞥向上座,却见牛继宗只是垂着眼帘饮茶,无奈,只好自己面对贾环,道:“宁侯有所不知,这世子转袭,是要进行考封的。” 贾环更不解了,道:“这我怎会不知,我当年就考封过。 既然你想换世子,那就让新世子去考封啊。” 牛奔在后面忍不住嗤笑了声,又赶紧闭嘴。 赵廷面色有些难看了,他有些怀疑,贾环是在装傻,却不得不继续道:“宁侯,犬子自幼体弱,远比不得宁侯这等少年英雄,并非武人啊……” 贾环面色淡淡道:“那就等日后,袭一个宗亲之爵就是。朝廷规矩如此,赵大人找本侯难道就能改吗?” 赵廷干笑一声,心里隐生恨意,他官拜兵部侍郎,掌管军功册,何等风光! 虽然爵位不高,但即使在荣国一脉中,也是能说的上话的,甚至分量还很重。 否则,他也坐不到镇威堂的位置上,连牛继宗对他都“敬重”三分。 平日里,虽然他也对贾环客客气气的,但也只是客客气气。 因为他自忖并没有什么欠于贾环的,也没觉得受过贾家什么大恩。 他自承为荣国一脉,只是因为大树底下好乘凉,但也是互惠互利罢了。 甚至,他还以为有功于这一系人马。 却不想,今日竟受竖子刁难…… 哼!总有回报的时候! 心中虽这般恨恨念道,面上却依旧保持笑脸,赵廷道:“宁侯说的是,原该是如此,非武人不得承亲贵之爵。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若有极大战功傍身,而宗人府宗正又肯通融一二的话,也是可以的。” 贾环惊讶道:“赵大人,虎子跟着我去了趟西域有战功我知道,刚才带他去了御书房,陛下也知道。 却不想寿山伯府的子弟这般了得,除了虎子外,还有人又建了战功,还是极大的战功。 不知是哪位少年英雄,快让我见识见识,也好学习一番。” 此言一出,满堂人大都忍不住抽起了嘴角。 实在是,贾环这番话里的讥讽韵味太浓郁。 这让赵廷想再装傻掩饰都不能,他索性也就不再遮掩,正色看着贾环道:“宁侯,论起来,我们是一派人,日后宁侯若有吩咐,赵某绝不敢推辞。 倒不是寿山伯府的子弟了得,寿山伯府能有此次战功,也全靠宁侯提携,赵某铭记在心。 只是,家门不幸,出了不肖子弟,赵某也无可奈何。 这才生了将战功转移到幼子身上之心。 这种事,本也是常有的事,宁侯若不信,可问大将军。” 贾环闻言一怔,看向上座的牛继宗。 牛继宗顿了顿,点点头,简单的说了四个字:“父为子纲。” 贾环闻言,有些无奈的抽了抽嘴角,看向面色隐隐得意的赵廷,疑惑道:“可是,虎子不是已经被赵大人驱逐出伯府了吗?还断绝了父子关系,族谱除名。 他的功劳,和你们寿山伯府还有什么相干?” 赵廷面色一下沉了下来,强压着怒气,道:“当时,他还没被驱逐出府。” 贾环再道:“但这件事,陛下都知道了,生擒蒙古小王子的少年英雄,名叫赵虎,而不是赵文。” 赵廷闻言,面色再次一变,变得出乎了贾环的意料。 他傲然道:“宁侯到底年轻,还未经事。却不知,兵部的事,那位说的,不算!只要宁侯肯帮忙,与孝康亲王沟通,让他通融一二,那位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贾环闻言,怔怔的看着陡然变得狂傲无比的赵廷,又看了眼默然不语的牛继宗,心里忽然有些明悟。 怪不得,以太上皇之雄才大略,却没有对荣国一脉举起屠刀。 因为,没有必要。 大秦官场上,不只是文官系统在腐化堕落。 同样,武勋体系,也在迅速腐化堕落。 这其实也是千百年来封建王朝几乎无解的难题。 如果荣国一脉中多是赵廷这种作死蠢货,那么就算再多,又能如何呢? 想成大事,凭借的绝不是愚蠢的猖獗和狂妄。 这样的人越多,荣国一脉反而越没有威胁性。 也许,这就是赵廷能活到今天的缘故…… 而且,看看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无奈苦笑的牛继宗,显然,他与赵廷之间的关系,绝非上下统属关系。 也就是说,牛继宗不能绝对掌控赵廷。 最多,应该只是协调和影响…… 如此一来,所谓的荣国一脉,没有一个核心存在,纵然谈不上一盘散沙,又能好多少? 就在贾环在怔怔出神推算时,被晾在一边的赵廷,脸色却愈发的难看。 何曾有人敢这般给他难堪过? 纵然是荣国一脉的顶级勋贵们,甚至是一些王府,对上他,也都以礼相待。 贾环不过一个蒙祖荫的竖子,竟敢如此待他! 不过赵廷忘了一点,如果他不是在荣国一脉的大树下,他区区一个二等男,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顺畅的久了,难免会忘了本分…… “环哥儿……” 眼见赵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旁人无所谓,倒是赵虎有些撑不住了。 在他的脑海里,赵廷依旧是他那威严无比的父亲。 而他从来没见过赵廷这般恼怒过,因此,他小声的唤了声。 只是,他的唤声虽然让贾环回过神,并转头对他笑了笑,却也彻底引爆了赵廷的怒火。 赵廷没有想到,贾环对他都半个笑脸欠奉,想搭理就搭理,不想搭理就理也不理,竟会对他那个丢人现眼的结巴儿子和气的微笑。 这让赵廷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不好对贾环怎样,却将一腔怒火撒在了赵虎身上: “该死的孽障,不通礼数的下.流种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直呼宁侯的名字? 真真是丢尽了伯府的颜面,还不快滚……” “赵大人!” 贾环的声量并不高,却一瞬间就压住了赵廷的话。 赵廷看向贾环,还想指桑骂槐的再骂赵虎几句。 却见贾环一双眼睛中,眼神凌厉之极,竟逼的他张不开口。 而后就听贾环沉声道:“赵大人,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答复。很抱歉,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你……” 赵廷闻言,面色一阵青红变幻,但到底不敢真和贾环当面闹翻,他咬碎牙齿,不甘心的转头看向上座的牛继宗,沉声道:“大将军……” 话没说完,只开了个头,牛继宗就摆手道:“老赵,这件事再说,你先去吧。” 赵廷闻言,面色登时黑了下来,再无颜停留,拱拱手,转身离去。 路过赵虎时,瞥了眼巴巴看着他的赵虎,眼睛里竟是恨不欲其死的目光,随即,匆匆离去。 …… (。) 正文 八百三十六章 “生不如死” “牛伯伯,这个赵廷,何其猖獗?他哪来的底气在这大呼小叫?” 待赵廷离去后,贾环不解的问道。 牛继宗面色微微苦笑,道:“环哥儿,我们这一脉里,虎将辈出,擅长攻城拔寨的将军不计其数。 但是内政人才,却少之又少。 赵廷今日是被你刺激的有些失常了,实际上,他的长袖善舞能力非常了得。 就是他和费岩一起,将兵部尚书古仑架空,只能当个泥菩萨。 这其中多半是他出的力气。 有能为的人,自然傲气些……” 贾环闻言,面现为难之色,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难怪如此…… 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道:“伯伯,这个人不能再留下去了,否则必成大害! 他今日越是能干,日后的牵连就越广,祸害越深。 太猖獗,已经忘乎所以了。 没有敬畏的人,距离败亡只有一步之遥。 我们不能被他牵连了……” “啊……” 贾环的话让众人面色一变,赵虎更是惊声叫了出来。 贾环转头对惊慌之极的赵虎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不能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待下去了,不是要杀他……” 赵虎闻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他忘了自己对杀气最敏感,贾环身上确实没有杀意…… 贾环看他这幅愚孝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面色凝重的牛继宗。 牛继宗却缓缓沉声道:“这件事再议,再议…… 我去和你温叔叔他们商量一下,这件事仓促不得。” 这时,当了半天透明人的曹史忽然赔笑道:“宁侯,我倒是知道一点,不知对宁侯有用没有。” 贾环闻言,侧目看向他。 曹史见状讪讪一笑,不敢再拿捏,忙道:“赵廷的小儿子赵文不是武人,其实,赵廷也不是……” “嗯?” 贾环顿时有些吃惊了,看向曹史道:“这怎么可能?” 曹史笑道:“宁侯应该想得到的,史家那兄弟俩,能生生将爵位升到侯位,还有南安郡王,呵呵……” 贾环瞪眼道:“你是说,买通忠顺王?”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荣国一脉的中坚力量,买通忠顺王! “咳咳……” 上头牛继宗咳嗽了声,将贾环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而后他道:“环哥儿,在你之前,军方在太上皇诸子夺嫡中,并未站过队,现在也没有…… 所以,和忠顺王府的关系,远没有现在这样恶劣。 他又操持着宗人府,因此不少府第,和那边的关系还不错。 这件事我也知道,并没有理会……” “呵,这一笔烂账啊!” 贾环震惊之后,当真感觉越来越复杂了,感叹了声。 牛继宗看他这幅模样,黑面上浮起笑容,道:“你当朝事就那么简单吗? 世间哪有那么多清晰的是非黑白,善恶对错? 若真有这样容易分辨,那么世上也就没甚难事了。 你们才刚认知一点,就喊着烂账,等你们再往上走,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错综复杂。 太上皇那等雄才大略的天纵之才,都因为这些‘烂事’耽搁了武道进度,才让他如今不得不闭生死关以求突破。 可想而知,这些事有多头疼。 环哥儿,你们这一辈,尤其是你,现在就要有这种心理准备了…… 对了,正巧有一件事要你考虑。 最近有不少府邸来求我,想让我帮忙给你说一声,看看你能不能在孝康亲王那里打个招呼。”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道:“因为清查爵位的事?” 牛继宗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了,眼神微微有些忧虑,点点头道:“正是,环哥儿,这件事你一定要重视起来,若是处理不得当,我们怕是会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盯着我们的人,从来没有少过。”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才缓缓点点头。 虽然依照他心里本意,那些不合格的勋贵都该统统滚蛋,滚的越远越好。 可正如牛继宗所言,这世间,并非黑白分明那样清晰。 这是一个浑浊的世界,朝廷,尤其如此。 若真严格按照规定,大刀阔斧的砍砸一通,那么被砍掉的恐怕就不只是一些枝枝叶叶了,而是主干。 当然,这种事,孝康亲王也不会去做。 正如明知满朝文官都在贪,隆正帝也只能隐忍不发一般。 除了时机未到外,他自己其实也清楚,不能做的那样绝。 水至清则无鱼,便是这个道理。 谁也不敢保证,换一批人上来,会好一点。 最重要的是,目前的朝政,就是靠这些膀大腰圆的文武们支撑着…… 因此,贾环并不介意去落下一些人情。 当然,像赵廷这样已经迷失了清醒认知的蠢货,不在此例。 …… 在镇国公府又谈了半个时辰的话,牛继宗给贾环讲述了些五城兵马司的事,以及要注意的事项。 京畿无小事,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秩序和市容,担子不轻。 其实这倒不是大问题,毕竟除了五城兵马司外,还有京营,顺天府及下辖的几个县衙,在这些方面都有重复职责。 若是单靠五城兵马司,京城秩序早就崩坏了…… 牛继宗还特意给贾环指明,他最关键的任务,不是缉拿坏人,而是维稳! 神京城的稳定,压倒一切! 这句话,让贾环感到很熟悉,也很亲切。 之后,他又询问了对牛奔、温博等人的安排。 牛继宗告诉贾环,牛奔他们会被分开安排到京营、霸上大营和蓝田大营。 当然不可能和贾环一样当军事主官,都是当副将。 他们至少要在军中学习一年以上,才有可能单独领兵。 具体还要看他们的学习成果…… 还是那句话,军国大事非儿戏。 军机阁不可能让一群十六七的少年,领着上千人去打仗。 不排除有天才,能有这个本事。 比如古之霍去病。 但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份能为。 而且现在也不是国朝危及时。 所以,一切都要按规矩走,如果一旦开了先例,那么接下来更荒唐的事很快就会发生。 也就很容易崩坏。 兵部的糊涂账牛继宗没有办法,因为他手里没有能处理好内政的人才,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军中的制度,他却在死死的维护着。 那里,才是荣国一脉真正的根基。 只要军队不腐化崩坏,荣国一脉的根基就不会垮掉。 那几支精锐强悍,始终保持着强大战斗力的军团,才是荣国一脉真正让人感到恐惧的所在! 所以,纵然是牛奔这些大衙内,也只能按部就班的去学习后,才能带兵。 当然,贾环这种情况属于特例。 如今真没有几个人还将五城兵马司当成军队建制了,有人甚至建议过,将其拨付给都察院或者兰台寺当门下走狗算了。 结果,人家嫌丢人,不要…… 所以,也就随便贾环去造吧。 最后,贾环带着一大箱子,牛继宗特意使人寻来的,关于五城兵马司历史的资料,而后和门下亲兵家将们赶回了宁国府。 …… 皇宫里没有秘密可言,这是公认的事实。 尤其是发生在热门人物身上的事,更是传播飞速。 贾环摇身一变,要当五城兵马司主事的新闻,刚刚火热出炉,就传遍了神京城上下。 一时间,午间京城各大酒楼的生意都火爆了起来。 酒水尤其好卖,还有不知哪个丧天良的,竟放起了炮竹…… 不知多少人听闻这个消息后,心中怒赞一声:大快人心啊! 你贾环不是最爱打架斗殴了吗? 整天在街上打了这个打那个,如今让你成了管街头安定的头子,看你还打不打! 你贾环不是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吗? 你贾家在军中势力不是一手遮天吗? 可你去不了军队,你能如何? 陛下这一手玩儿的,嘿! 真是……刻薄寡恩啊! 以上便是今日神京城午间热门新闻的主题。 两位当事人都没落下好。 贾环无所谓,反正他也不爱打听民间对他的口碑。 主要是,他从来也没追求过这玩意儿。 但隆正帝就不同了,当他听到中车府呈报上来的消息后,隆正帝气的脸都黑成了锅底。 他当然知道是谁在这般诽谤圣躬。 清流,清流! 哼! 他早晚会让这起子无法无天的混账行子,知道什么叫做言论不自.由…… 不过,好歹,还有一个比他更大的乐子垫底,这让隆正帝心里稍微轻松了些…… 看着那些人将贾环腌臜成无赖小儿,泼皮衙内。 一时间,隆正帝还真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别说,两人的名声,从始至终都差不离儿…… 这就让隆正帝颇有些不忿了,想他整日里殚精竭虑、忍辱负重的为了大秦,为了百姓们辛苦执政。 一天到晚睡不足三个时辰! 再看看中车府密间报上来的,贾环干的那些狗皮倒灶的事。 建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大观园,收了几房美艳绝色的佳丽。 最可恨的是,这王八羔子还喜欢玩儿禁忌之恋…… 结果,两人得到的名声居然差不多? 上哪儿说理去! 隆正帝忽然起了决心,贾环如果在五城兵马司的位置上做不出成绩,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最起码,也要将他拘到景阳宫去读书。 看看他还能不能整天带着小老婆游山玩水,娘希匹! 发狠的隆正帝,一把将手中的情报丢在了御案上。 不过想到贾环哭天丧地,每日寅时初刻(凌晨三点)就要起床,到宫里读书的表情,隆正帝又忍不住弯起一抹笑意。 这让一旁的邬先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而被无数“故人”揣测,此刻正生不如死,也被隆正帝预测,未来生不如死的贾老三同学,现在在哪里呢? 他在神京城郊的路上。 南城外官道上,一溜的排开七八辆奢华的马车疾驰着。 前后各有数十名全身披挂的骑兵护卫着,远远的就驱散路人,不让他们拦路或者惊扰了贵人…… 当头一辆八宝簪缨宝车上,一位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服的俊朗少年,此刻却无赖儿一般的躺在一位面容惊艳,眼波流转,烟眉若蹙的少女腿上,和对面一个丫鬟对视着,口里还嘟嘟嚷嚷道:“就不起,就不起,我就躺在林姐姐腿上,怎么着? 哎哟喂……真舒服啊!紫鹃你不服来咬我啊!” …… (。) 正文 八百三十七章 预言 昨日李万机就禀报贾环,城南三十里铺处,贾家牧场上修建的宅子竣工了。 一应家俬摆设也都搬了进去。 不是那种奢华富丽的装饰,而是浓郁的草原风格装饰。 甚至屋内的穹顶,看起来都如同蒙古包一般…… 毕竟,日后这里的主人便是出身草原。 贾环得知后,心里便有了计较。 他虽然每日都忙,但每天都还会和家里的每个女人说说话。 有的长些,有的短些。 自然也包括乌仁哈沁。 他当然能看出,乌仁哈沁的日益寡欢。 乌仁哈沁也没有隐瞒,怏怏不乐的告诉贾环,宁国府和大观园虽然繁华富丽,美丽舒适,但她真的不习惯,总觉得被关进了羊圈里,不能舒展,困顿的很。 因此,贾环一边安慰她,一边督促牧场上的宅子快些建好。 昨日得知竣工后,今晨出门前,便叮嘱了乌仁哈沁和家里的姑娘们,提前收拾好出门行囊,今晚要去城外庄子上度假。 虽说大观园很美丽,可再美丽的景色,也经不住日夜不停的看,难免会有疲劳感产生。 况且家里姊妹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一年到头几乎都出不了一次门。 如今能有机会去外面逛逛,还没有长辈跟着,岂有不喜的? 因此,一个个都欢天喜地的早早收拾好了行囊,备好了欢喜的衣裳在贾母处等着。 唯有贾宝玉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因为他不好出去,他的“老表”王瑜晴还在“病”中,不乐意和贾家人一起出外游玩。 贾宝玉犹豫再三,最终在王瑜晴怯怯娇弱的目光中,选择了不去。 只是心里的悲伤,却逆流成河…… 好在,王瑜晴似乎有办法,让他快乐起来。 所以,当贾环去荣庆堂接人的时候,贾宝玉虽然极为想去,最终,还是没有一起出来。 在得到贾母再三叮嘱,一定要照看好家里姊妹,尤其是林黛玉后,贾家一群姊妹们,便乘着宝车,迎着阳光,一起跟着贾环去做那追风的少年…… 第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自然是林黛玉的,没人愿意同她争。 不过当贾环从马上下来,也赖了上车后,后面车上的姑娘们,心里不乏有泛酸的,这是两回事,早知如此,哼…… 有人不高兴,林黛玉却得意的紧,所以对贾环一些不规矩,就纵容了许多…… 好在有紫鹃在场紧紧盯着,才让某人没有太过放肆。 第二辆车里,坐着的是薛宝钗、史湘云和贾探春三人。 史湘云的话蛮多,一路上叽叽咕咕的哈哈说笑,倒让薛宝钗减轻了些心里的酸意,然后和贾探春说了一些经济上的事。 贾探春如今似乎正谋划着,对大观园里的一些人事进行改革。 大观园那么大,园子里那般多花草瓜果,根本不是贾家人能够受用完的。 眼睁睁看着好东西衰败,贾探春总觉得可惜。 因此在谋算着,怎样能更好些管家…… 第三辆车里,坐着的是贾迎春、贾惜春和乌仁哈沁。 就要去草场了,乌仁哈沁变得格外的活泼些,一路上都给贾迎春和贾惜春姊妹俩讲着草原上的趣事。 神采飞扬! 而贾迎春和贾惜春姊妹俩,也第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竟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模样,听着怪新鲜,也入了迷! 第四辆车里,坐着的则是小吉祥、香菱和公孙羽。 有小吉祥在,自然不会冷场。 一路上和公孙羽、香菱两人吹天吹地,吹的公孙羽差点都和香菱一样相信拜服了…… 第五、第六辆车上,则坐着几个姑娘的丫鬟,比如说彩霞,比如说司琪、侍书、入画。 都是常年被拘在府上见不得外人的,难得有一次机会出门,贾环又发话,想去的都可以跟上,好好高乐一天。 她们主子既然去了,她们自然也乐意出来逛逛。 第七八辆车上,则坐着几个老成的嬷嬷,这是贾母特意叮嘱的,夜里总要有守夜的。 况且,在荒野草原上新起的宅子,贾母担心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有几个会唱大神的婆子在,关键时刻可以顶用…… 除此之外,还带有各色点心、蜜饯、肉脯和酒水。 总之,众人们打定主意,今晚要很嗨…… 今晚最如意之处,就在于没有长辈在场,一个都没有。 本来薛姨妈倒是可以来,只是不知为何,她今日身子似乎有些不大爽利。 据说,是因为昨夜被某人灌酒给灌多了…… “环儿,昨天姨妈喊你去做甚?” 到底是林黛玉,昨夜一番心思被贾环插科打诨胡闹过去了,今日却又翻起了旧账。 第一辆宝车上,林黛玉一双眼睛似睁非睁,星眼微饧,觑看着贾环。 贾环懒洋洋的枕着林黛玉的双腿,嗅着真真幽香,爽的陶醉。 听到林黛玉的诘问后,咧嘴一笑,道:“昨夜我没跟林姐姐说清楚吗?哎呀,可能是昨夜太忙了……” 此言一出,林黛玉想起昨夜潇湘馆中的嬉闹,俏脸登时浮满云霞,嗔了贾环一眼,白玉一般的纤细小手扯上了贾环的嘴角,轻轻拉了拉,道:“仔细你的好嘴!说不说?” 贾环哈哈一笑,道:“当初不是用人家的商号起了咱家的商号嘛,薛家大哥又是风尘奇侠级的人物,所以就顺带着帮忙看管了下她家的丰字号。 你想想为夫的手段,随便指点一下,就让她家商号的收益远超从前,因此姨妈就设宴款待了我一番!” 林黛玉听闻他这一番言辞,一个“咱家”,一个“为夫”,让她也不知该羞涩还是该甜蜜,悄悄看了眼正瞪眼怒视无耻之徒的紫鹃,林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是感觉到一只手又悄悄的伸向了她腰下,林黛玉咬住唇,眼波流转间,水意弥漫,用手指“狠狠的”在贾环眉心处一点,“警告”他老实些。 紫鹃法眼如炬,在小小的车厢内,自然不会错过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连哼了几声,示意贾环适可而止。 要知道,车震在后世都是极为刺激的事,更何况如今…… 贾环也不恼,好似没事人似的收回手,却在鼻子下嗅了嗅。 猥琐模样,气的林黛玉当真用力撕他的嘴…… 不过最后,一双手却盖在了贾环恢复黑色的鬓角上。 眼神中满是深意的看着贾环…… 贾环嘿嘿一笑,道:“林姐姐放心,昨夜我是黄花大闺男!” 林黛玉闻言,俏脸飞红,“呸”的一声啐了口。 紫鹃却被这话给逗乐了,从来只听过黄花闺女,哪里听过什么黄花大闺男,笑也笑死个人。 不过,正当她想说什么时,马车忽然停住了。 韩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环哥儿,牧场到了。” 贾环闻言,忙起身,准备下车。 林黛玉奇道:“不是说,宅子在里面吗?” 贾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我作为家主,总要去见见牧场上的牧户。” 林黛玉闻言,抿嘴一笑,道:“那你去吧。” 贾环笑道:“你作为主母,要不要下去接见一下?” 林黛玉闻言,怦然心动。 紫鹃却连忙拦道:“姑娘别听三爷胡说,别说还未成亲,就算已经成了亲,姑娘也没有见前面人的道理。” 林黛玉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嗔恼的瞪了贾环一眼。 贾环哈哈一笑,道:“这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儿,怕什么……罢了,不见就不见。” 见紫鹃真有些急了,贾环也不为难她,笑着下了车。 …… 广阔! 虽然相比于西域几乎没有尽头的草原,贾家这区区数千亩草场完全不值一提。 可是要知道,这里是关内,是神京城郊。 地价之贵,数倍于大秦其他地方。 能“荒废”掉这么大一块地来种草,也只有贾环这个败家子才能做出的事。 相比于其他农庄密密麻麻的作物,贾家这数千亩草场,就堪称空旷辽阔了。 而且看起来,也是一眼望不到边。 风吹草低见牛羊! 贾家自第一代荣宁二公起,就获封了不少蒙古和女真鞑子做养马奴隶。 蒙古人的血脉里缺少抵御天花的因子,繁衍艰难。 但百十年下来,如今也有小五百人了。 不过其中的青壮,多被送进了亲兵队中。 其余的,就都在此地了。 替贾家畜牧牛羊,马匹。 不过,这些活计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妇孺在做,还有气力的中老年人都在为贾家的“运输队”赶车。 总之,或卖命,或卖力,就是没有吃闲饭的。 贾环下车后,可见一些身着盛装的老人站在庄子门前,敬畏、恭敬而又期待的看着贾环。 为首的一个极老的老者,则由先一步来此打尖儿的付鼐和纳兰森若陪伴着。 贾环见状,认出此老者便是贾家这一支胡族的萨满,便微笑上前。 付鼐和纳兰森若两人一起搀扶着这个老人迎了过来。 老人干枯的双手中捧着一条青蓝色的哈达。 与藏传白色哈达不同,蒙古人更崇拜天的颜色。 在对面无数伏低而跪的牧民期待的眼神中,贾环面带微笑的在老人面前微微低头,让他颤巍巍的将哈达挂在了他的脖颈上。 这个举动,让所有的牧户齐齐发出一阵欢呼声。 然而,老人的气力,似乎在献完哈达后,就消耗殆尽了。 只能靠付鼐和纳兰森若搀扶着才能站立。 他却丝毫不在乎,用平静之极的目光,慈祥的看着贾环,以苍迈的声音道:“黑云可以遮住太阳,群狼可以撕碎猛虎。 当北方的大地震碎,热血冷却,便可扶摇天地间…… 长生天,一定会保佑家主的!” 说罢这番让贾环摸不着头脑的话,老萨满的眼睛缓缓闭上,气息微弱。 付鼐和纳兰森若在请示了贾环后,忙扶着老人转回去了。 (。) 正文 八百三十八章 哇! 车队再次起行,压过草地,朝牧场中间的大宅子走去。 不过,护送车队的,却不再是亲兵队,而是牧场上的女人。 赶车的,则是牧场上的老人。 有趣的是,甚至还有两个老人在马上,拉响了马头琴。 一些压不住性子的姑娘和丫鬟们,哪里见过这等景儿,悄悄挑开车窗帘儿,一声声压抑的极低的惊呼声响起,声音中满满是惊喜之意。 史湘云看着车队附近正在悠闲自得啃草地的洁白羊群们,眼睛睁的老大,亮晶晶的,连连招呼薛宝钗和贾探春看。 却被薛宝钗和贾探春一起拉了回来,她们并不知道外面护送之人已经变成了牧场上的女人,还以为是亲兵,怎容得湘云胡闹。 小吉祥就不管了,脑袋都伸出了窗户,吱哇鬼叫,还学羊叫声。 让她身旁的香菱和公孙羽笑岔了气。 贾惜春虽然也按捺不住性子,却有贾迎春拘束着。 只能等到了地方再顽…… 好在,未几,车队便再次停了下来。 赶车的老人和弹琴的老人退去,亲兵家将们也扩散到远远之外,看不到人影处侦查防备。 只留下一些淳朴老实的妇人,准备伺候。 贾环打量了番眼前一座高大、圆顶、洁白的宅子,坐落在碧绿的草地上。 周围居然还有木头架起的羊圈和马棚,不由满意的点点头。 再看看不远处,一条银带一般蜿蜒曲折的小溪,涓涓细流。 一群雪团一般的羊群在那里喝水。 附近还有几匹散开的马匹,懒散的吃着青草。 不时甚至还有一两只野兔跳起,也不知是不是被草丛里的田鼠所惊到…… 再远一些,则分布着七零八落的蒙古包,有袅袅炊烟升起…… 一派草原牧歌的景象。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贾环回过头,对七八辆宝车大声喊道:“姑娘们,下车啦!” “呸!” “呸呸!” 一阵惊喜的啐声响起,既为到达了地方而感到喜悦,也为某人阴阳怪调感到可恨! 一架架马车车厢的门,被面带谦卑微笑的牧场妇人们打开,后面赶上来的嬷嬷们忙拿着小杌子上前。 牧场妇人们兴许早就受过了指点,知道她们的身份不好触碰贵人。 因此便悄悄的让开位置,由各位姑娘的奶妈嬷嬷,搀扶着贾家姑娘们下车。 看着贾府众女身上的衣裳,以及她们面上吹弹可破的白皙娇嫩的肌肤,那些妇人们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想来皇天神女,也不过如此罢…… 相比之下,她们这些整日在牧场上劳作的女人们,皮肤就要黝黑粗糙的多。 身上的粗布麻衣,与那些颜色鲜艳靓丽的绫罗绸缎相比,更是云泥之别…… 不过,因为早先就受教了规矩,这些妇人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后,就退散开了。 她们要去挤新鲜的牛奶,熬制新鲜的奶茶。 还要去杀羊子,野兔,准备篝火木柴,还要采摘新鲜的野果…… 不过,没等她们走开,就被人唤住了。 付鼐家的和纳兰森若家的,分别从盈盈微笑的薛宝钗和贾探春手中接过一个包裹。 另有两个嬷嬷,各抱着两匹颜色鲜亮的锦缎。 付鼐家的和纳兰森若家的,自然不会缺这些。 付鼐和纳兰森若作为宁国府的二号、三号管家,月钱足以让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 而且内宅里经常的赏赐,就够她们穿不尽了。 可是她们还是颇为感激的谢过了薛宝钗和贾探春,又招呼那些眼睛亮亮的蒙古妇人们上前,给两人磕头。 而后将包裹里一些精美的点心,和那四匹锦缎分给了欢天喜地的妇人们。 这才让她们退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走到贾环身边,和他一起看景儿的林黛玉轻轻哼了声,撇嘴道:“她惯会做这些……” 贾环哈哈一笑,道:“总要有人做嘛,你不喜欢做,就让别人去做好了。” 林黛玉闻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贾环,道:“那你喜欢做的,还是喜欢不做的?” 贾环闻言笑的更欢实了,附耳轻声道:“我当然喜欢屁股翘翘的林姐姐啦!” “呀!环儿你作死!” 虽然背对着众人,可这光天化日之下,要紧处被人摸了一把,林黛玉还是差点吓掉了魂儿,被姊妹们发现还要不要做人了? 狠狠地掐了贾环一把,然后离开他远远的。 见林黛玉离开后装作风轻云淡的看起景儿来,贾环也悄悄松了口气。 这小娘皮,越来越“现代化”了,连这么丧心病狂的问题都问的出…… “哇……” “哇……” “哇哇……” 就在贾环感慨时,从马车上下来的小吉祥,在怔怔出神了一会儿后,忽然爆发。 整张小脸上,洋溢着无限的惊喜。 她真的太喜欢这里了,拉着香菱的手就往小溪边跑,一边跑一边充满感叹的叫唤,香菱也跟着咯咯的笑。 众人的目光也被这欢喜之极的叫声吸引过去,纷纷弯起了嘴角。 小吉祥带着香菱跑了一圈儿后,赶着一只白羊,嘻嘻哈哈的往贾环处赶去。 可惜,放养的白羊不傻,跑了一半就掉转方向溜了。 傻乎乎的香菱急着去追羊,松开了小吉祥的手。 小吉祥也不管,可能真的嗨到极处了,竟然凌空一个跟头翻出。 “哇!!” 这一下,家里的姑娘们眼睛都亮了,惊呼一声。 小吉祥也是人来疯,见效果这般好,竟又连翻起了跟头,惹得姊妹一边惊叹,一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贾迎春还忍不住鼓起掌来。 只可惜,兴许乐极生悲,又或许是学艺不精。 连翻了三四个空翻后,最后一个跟头翻出,小吉祥的身子在半空晃了晃,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啪”的一下“bia”在了草地上。 香菱见之最紧张,也不去管偷跑的白羊了,面色发白的急忙跑了过来。 只是还没到跟前,就见小吉祥一个咕噜翻身坐起,“呸呸呸”的连吐了几口,吐出了几根青草。 然后脸上再次泛起极灿烂的笑容,惹得众人大笑。 嬷嬷们已经率先进了宅子,尽管宅子里已经是一尘不染,光线照人。 可她们还是用自己带来的家伙事,又小心的做起了清洁。 更夸张的是,还有几个婆子,不知从哪里请出了几樽神像和香炉,烧起了香…… 忙活了好一阵后,几个老成的嬷嬷才请姑娘们进屋子,去换衣裳。 连小吉祥和香菱都不例外。 只有乌仁哈沁留在了外头,看着满脸笑容的贾环,扑进了他的怀里…… “乌仁哈沁姐姐,你喜欢这里吗?” 紧紧拥着这位曾经拼命呵护过他的异族少女,贾环温柔笑道。 乌仁哈沁连连点头,道:“乌斯哈拉,我真的太喜欢这里了,闻者青草的味道,今晚我一定可以睡个好觉!” 贾环看着乌仁哈沁大眼睛里,隐隐浮现的血丝,心里顿时一疼,自责道:“对不起,我竟没有发现你睡的不踏实。将你留下来,却没能照顾好你,乌仁哈沁姐姐,委屈你了。以后我一定多抽时间来陪陪你……” 乌仁哈沁却绽然一笑,道:“乌斯哈拉,你是大英雄,哪里能天天陪在女人身边? 而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起码每天都可以相见。 如果我们生活在草原上就不可以了,男人放牧要转草场,去追逐最肥美的水草,所以经常一出门就是几个月,等到秋冬的时候才能回来。 这还算是好的,若是跟着头人和大汗出征,一出门几年、十几年不回来都是有的。 成吉思汗远征时,有的牧民出征前儿子还没有出生,打了十几年仗回来时,儿子都七八岁,已经可以放牧打猎了…… 咦,乌斯哈拉,你笑什么?” 贾环哈哈笑不停,道:“那牧民高兴吗?” 乌斯哈拉笑道:“当然高兴啦!立了战功回来,家里还有了儿子,怎会不高兴?” 贾环赞叹道:“果然是绿油油的草原民族的勇士啊……不过乌仁哈沁姐姐,我可提前说好,咱们的儿子,一定要在我在的时候才能生!” 乌仁哈沁闻言,大眼睛里立刻有了水意,看着贾环,道:“我愿意给你生儿子!” 贾环闻言,看着乌仁哈沁那张稚嫩纯真的童颜,目光下移,又看向那犹如草原般广阔的山丘。 他蠢蠢欲动的吞咽了口吐沫…… 乌仁哈沁的眼中水意更浓了,然而,她却和寻常姑娘们的表现不同。 非但没有忸怩躲避,反而自豪的挺了挺胸膛,显得更加宏伟…… “咕叽”一声,贾环自己差点都被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惊住,好像真的好渴…… “咯咯咯!” 看到贾环这幅怂样,乌仁哈沁忍不住笑出声来。 “环哥儿!” 就在贾环想要做些什么时,两人身后的宅子门口传来一道清脆的唤声。 两人一起回头看去,却是史湘云换了身“小子装”,眼睛亮亮的看着贾环,道:“带我去骑快马!” 贾环曾跟史湘云吹过,他骑马会有一种风驰电掣般的感觉,这让贪玩的史湘云惦记住了,很想体验一回! 而这个时候,就显示出草原女人最优秀的属性了,不嫉! 乌仁哈沁还上前帮着史湘云打理了下裤脚,告诉她小心绊在马鞍里,然后就顾自进屋去了。 贾环幽怨的看了史湘云一眼,被她上前踹了一脚后,便一起笑着去马棚里选马了…… …… 马棚里已经备好了十几匹马,还多是纯净白色的。 负责看管马棚的蒙古牧妇磕磕巴巴的告诉贾环,这些马都是挑选出来非常恭顺的。 贾环先让史湘云选了一匹,却没让她直接去骑,而是道:“云儿,这些马都是专门选出来给你们姑娘骑的,不能骑太快。你若想骑快马,还是和我一起骑我的战马吧,那才快!” 史湘云闻言,迟疑了下,便答应了。 只是,她看贾环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觉得贼兮兮的…… 直到贾环带着她,在空旷的草场上飞奔时,面色愈发娇红的史湘云,才明白过来贾环的坏心。 △≧△≧ 她确实体会到了风驰电掣般的感觉,迎着风,在宽阔的草原上奔驰,她很喜欢。 当然,如果将身后那个不要脸的人和不要脸的东西丢掉,或许会更喜欢…… 当贾环在一处丘陵上勒住了马缰,将怀中的佳人倒转过身来,面对面而坐时,史湘云的脸已经比草地上的无名野花还要红艳了。 贾环看着喜欢,心里又忍不住蠢蠢欲动,问道:“云儿,你愿意给我生儿子吗?” “咚!” 回答他的,是史湘云的一拳! …… 正文 八百三十九章 谋算 等贾环捂着一只眼,载着得意洋洋的史湘云返回时,却发现家里的姊妹们,除了贾迎春外,都已经开始骑马了。 而当“教习”的,是之前并没有出现的许多年轻蒙古女孩子。 为首的那个女孩子贾环还认识,正是帖木儿的女儿,博尔赤的妹妹,十六岁的蒙古小丫头娜塔。 娜塔在蒙古语中,是珍珠的意思。 她正小心的牵着林黛玉的白马,给林黛玉讲着骑马要领。 而林黛玉对贾环的到来,只是轻轻一瞥,恍若未觉,反而责怪身下的白马,不懂事,不乖巧,只会疯…… 嘿嘿,听的贾环忍不住好笑,惹的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到底是林美人,心眼儿和针鼻儿一样大小。 至少在这种事上是如此…… 史湘云见状,哼了声,又瞪了眼强绷着脸忍笑的贾环,狠狠一个肘击…… 然后顾自翻身下马,去找来她的马,唤了一个蒙古丫头教她骑马。 史湘云虽然不惧林黛玉,面上也大大咧咧的对贾环,可心里却着实不愿再给贾环添麻烦。 因为她知道,她以后还有很多大.麻烦要让贾环头疼,比如说: 史家! 她和薛宝钗交好,因此可以从薛宝钗那里得到许多外面的信息。 其中就有史家兄弟俩的种种作死行为。 而贾环曾跟她保证过,为了她和贾母,为保住这俩人的性命。 史湘云知道这会很难很难…… 因此,她不愿再让贾环为了这些儿女小事头疼。 这便是七窍玲珑心的史湘云! 而见史湘云这般“识相”,林黛玉反而没了意思,心里后悔自己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念及此,她又瞪了贾环一眼后,也驱马离开了他一边。 仿佛这样一来,便不算争风吃醋了…… …… 贾环环视了圈兴高采烈的姊妹们,都骑马骑的不亦乐乎。 唯有贾迎春只是站在宅子前,温柔的微笑着。 贾环下马后,牵着马走了过去,道:“姐姐,你不爱骑马吗?很好玩的!” 贾迎春闻言,有些羞赧的轻轻摇头笑道:“看着都眼晕呢,我哪里敢骑……我太笨,她们让我骑,我也不敢。” 贾环笑道:“那怕什么?我带你骑一圈,兜兜风?” 贾迎春闻言,顿时犹豫了,一双温柔可亲的眼睛中,既有期盼,也有害怕…… 贾环哈哈笑道:“姐姐,你跟我还客气? 走,我带你去兜兜风! 咱们不像云儿那样快跑就是,她疯……哎哟!” “噗嗤!” 贾迎春的眼睛忽然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一对人儿。 贾环转过头,“惊恐”的发现,原来史湘云“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刚才听到他说的坏话,便用马鞭“狠狠的”抽了他一鞭! 贾环委屈道:“云儿,我是说你是风一般的女孩子,那样的轻快,那样的开朗可爱……” 可爱两个字,加了着重音。 之前骑快马时,贾环轻.薄于她,也说了她的某处很可爱…… 史湘云闻言,俏脸微红,重重的啐了口,羞恼的瞪了贾环一眼,不过眼中的真怒之意却散尽了…… 而后她对贾迎春道:“爱姐姐,你就当可怜可怜这个坏家伙,不然他一个人也没事做,多可怜呐!” 当贾环配合的做出可怜的表情后,贾迎春便咯咯笑着答应了。 贾环忙拉着贾迎春的手,扶着她的腰,将她轻轻送上了马鞍,然后也翻身上马。 当然不能像之前带史湘云那样,将人搂进怀里。 贾环小心的保持好合适的距离后,让贾迎春掌控着缰绳,缓缓驾马而行。 实际上则是依靠他的双腿和腰力,控制着战马的前行。 饶是如此,也让贾迎春激动的俏脸通红,心情大好。 向来温柔如水的目光,也跳动着刺激的光泽! 正值豆蔻年华的姑娘,又哪有不爱玩的,只是之前贾环不在,她素来胆小,没有安全感罢了…… 唯有贾环在,她才能放开的玩笑一番。 贾环小心的控制着坐下马,随着贾迎春操纵着缰绳往左拐,往右拐,还拐到小溪边。 看着笑颜如花的贾迎春,贾环的心情也是极好的。 他希望这个温柔可亲的姐姐,能永远这样快乐的笑下去…… …… 又玩了半个时辰,姊妹们大都尽兴后,便纷纷下马歇息了。 不过却让各自眼馋的不得了的丫鬟们,也上马过了把瘾。 这种事对于丫鬟们也是再没有经历过的,自然是人人兴奋的嘴都合不拢。 等丫鬟们也过了一番瘾后,大家又一起看了娜塔带着一群蒙古丫头们赛马、叼羊的表演。 那酷烈如风的马技,别说贾府姊妹们纷纷大开眼界,连贾环都有些瞠目结舌。 众人鼓掌鼓的手都痛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在草场上看到的夕阳,和在重重楼宇高院包围着的贾府中看到的落日,是截然不同的。 似在草原的尽头,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 那晚霞之艳,天空之广阔,红日之哀美,无不让家里的姊妹们心旷神怡,看的如痴如醉。 直到最后一抹红消逝在天边,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又有漫天繁星升起时,众人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牧场上的妇人们在草地上清出了一片空地,点燃了堆起的篝火。 又在篝火旁架起了烤架,烤上了一只大全羊。 还用大大的银壶端来了香喷喷的奶茶,并用最洁净的银器杯具呈给每一个尊贵的客人。 家里的婆子们则搬出了一排小杌子,她们可不敢让家里的姑娘们跟草原上的丫头一样席地而坐…… 不过,薛宝钗却指使着婆子们,将带来的那些点心、果子和一应黄酒、清酒分出来些,送给了那些牧户们。 又得到了许多感激,其乐融融…… 这时,马头琴声再次响起,年老的老人,坐在远处,拉响了蟒皮包裹的马头琴。 琴声悠扬而粗犷。 引得众人再次沉醉。 而娜塔则带着牧场上的姑娘们,换上了节日的盛装,围着篝火,跳起了古老的蒙古舞,《鸿雁》! 舞姿优美动人,更有浓浓的草原风格,让贾府的姊妹们过足了眼瘾。 却还未完,《鸿雁》之后,那些牧场女孩子们,看贵人们这般喜欢看,商量了番,又跳起了欢快的锅庄舞。 果不其然,风格陡变的热情欢快的锅庄舞,让所有人眼睛一亮,跟着欢笑起来。 因为父兄皆是贾环信重的手下,娜塔有机会常去宁国府请安,说起来和贾环也算很熟悉了。 因此胆子格外大些,竟敢将贾环拉进了长长的队伍里,一起跳了起来。 看着贾环在一群蒙古姑娘中撩啊、甩啊、晃啊,贾家的姑娘们,无不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下来了。 乌仁哈沁出身草原,最熟悉这种草原舞,自然而然的跳了进去,还站在贾环前面,教他怎样跳。 而只要有贾环在,小吉祥就从来不知羞为何物。 见乌仁哈沁都进去玩了,她也拉着抬不起头见人的香菱,加了进去,跟在贾环身后,欢天喜地的胡乱扭了起来。 整只舞蹈队伍的气氛陡变,从欢喜,变成了喜剧…… 贾家人愈发笑的喘不过气来。 贾环也看的哈哈大笑,而后还招呼其她人也来跳。 可别说端庄如宝钗,自重如探春,羞涩如迎春,就连灵动的林黛玉、好玩的史湘云和明明已经蠢蠢欲动的贾惜春都不肯上前。 谁若跟小吉祥一样上去乱扭,回去后还活不活了? 但不论如何,今夜大家真的好开心,舒畅…… 这种开心,与平日里在家看某三孙子耍宝时哈哈大笑不同。 那种笑,虽然也开心,但会一笑而过,不留痕迹…… 但今日这种,是开阔了眼界和心灵后的开心。 每个人的神采都有些不同了,焕发着身心通透的喜悦光泽。 贾环见之,便打定主意,待日后安定下来后,一定多带着家里的姊妹们出去走走,逛逛。 见识一下不同的人间景色,世间风.流。 总不能让她们一辈子,都拘在那座大观园里,做名副其实的笼中雀吧? 只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 …… 而就在贾环带着家里的姊妹们,在城外牧场上欢乐度假时,位于神京皇城安福门外辅兴坊的五城兵马司衙门内,气氛却格外的压抑。 自铁网山打围之后,背负着谋逆罪名的五城兵马司,接连遭到黑冰台、刑部、大理寺以及兵部刑律司的轮番洗礼。 当初裘良只带了两千兵马去了铁网山,不算那一万帮闲余勇,留在京中的,还有三千正规人马。 可经过四大强力机构扫荡后,如今堪堪只留下了一千人马。 铁网山之变,着实惊世骇俗了些。 兵变、逼宫、弑君,种种不忍言之事一夜尽数发生! 此等滔天罪孽,又岂能轻易放过? 纵然那位现在隐忍不发,只想着日后清算。 可朝廷依旧要用不少人头,来为死去的忠良陪葬,更要为朝廷的体面粉饰一番威严。 如此一来,还有比最先起事的五城兵马司更好的选择么? 这支送给都察院人家都嫌弃的队伍,就是最完美的背锅侠! 而除了整整两千兵马被锁拿治罪外,原本分布于东城、西城、南城、北城和中央皇城附近的五个分部营的营指挥使,如今也只余两人了。 这两人能留下来,是因为他们身后都有不弱的背景。 值得一提的是,五城兵马司原本是忠顺王手下的地盘势力。 五城兵马司主事裘良,当初倾家荡产,将景田侯府的一应家私全部投献给忠顺王,才谋得了这个肥缺儿。 而余下这两人的背景,亦是忠顺王这一脉,或者亲近他这一方的势力。 其中一人,名唤古征,是兵部尚书古仑的侄子。 被他拿下了东城营指挥使的位子。 神京城格局,大体分为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古征能坐在东营指挥使这个肥的流油的位置,自然是因为他是古仑嫡亲侄儿的缘故。 古仑虽然被称为泥塑尚书,但到底是官拜二品的六部尚书,为自己嫡亲侄儿谋一个五城兵马司的营指挥的能量还是有的。 而另一个营指挥,名唤白贵。 原是国舅府白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在乡下老家活不下去了,便来到京里投靠了国舅府。 只因他极能说会道,且善于溜须拍马的钻营,倒让他敲开了国舅府的大门,谋得了一个好差事,如今生发起来了。 不过因为白国舅对这个风评不大好的远房穷酸亲戚并不怎么看得起,因此只轻轻打了个招呼,就选了个西营指挥使的差事。 虽比不得东营指挥使肥的流油,但也是一等一的好差事。 因为东、西城各有一集市在,分别为东市和西市。 买卖人和商家多,油水自然就多。 这两人各自背靠身后的大树,整日里手里进着白花花的银子,也没人欺负得了,自然活的滋润无比。 纵然铁网山之变后,五城兵马司从上到下被血洗了几遍,也没波及到这两人身上。 非但没有波及,还给两人留出了极大的好处,便是裘良留下来的位置。 两人同时盯上了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一职。 这些日子来,两人也是疯狂的钻营着。 银子淌海水一样的送出去,这些年的积蓄送出了一大半,越斗越激烈。 然而眼看就要分出胜负手了,得,被人截胡了! 两人岂有不恼的? 可如今这两人的想法,却不是去忌恨有人抢了他们谋求的位置。 而是在考虑着,日后如何才能继续混下去。 之前景田侯府的裘良,他们可以不理会。 毕竟景田侯府早已除爵,忠顺王也只是将裘良当成搂银子的狗而已,以古征和白贵的背景后台,根本不怕他。 若不是顾忌到官场规矩和背后的忠顺王,两人不欺负裘良就不错了。 可以说,两人虽然只是营指挥使,却有底气和裘良这个都指挥使平起平坐。 可如今就要正位的这位主,却是堂堂一等国侯! 别说是他们两人,就是他们身后的主子,主子的主子,都拿那人没办法。 想起贾环那些暴虐的手段,两人连觉都睡不着,更没有再去想着谋求指挥使的念头。 从得知“噩耗”时起,就瞬间摒弃了前嫌,坐在了一起,商讨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两人甫一见面就定好了基调,一定要同舟共济,相互扶持着共度大劫! “古大人,您就没让古尚书帮个忙,把您调出去?哪怕是去江南随便哪个城里当个兵备道,也比这个好啊!” 白贵看起来三十来岁,相貌忠厚,但眼神狡黠,看着古征问道。 古征要年轻不少,二十四五的样子,虽然看起来颇为嚣张,却也不傻,看着白贵冷笑道:“你怎么没让国舅爷将你调出去?去宫里龙禁尉里当个亲军,也比这个有前途吧?” 白贵闻言,面色一滞,眼睛转了转,面色依旧憨厚带笑,道:“莫非,古尚书也想让你留下来?” 古征口气有些冲,道:“大家彼此彼此,老白,你就不要再我跟前耍心眼子了。你乡下人出身,和爷比头脑,岂不是自寻不自在?” 白贵闻言,非但没气,反而哈哈笑了起来,道:“正是正是,那……明儿在下就唯古二爷的马首是瞻了。” 古征恼道:“瞻个锤子!那位主儿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斗争起来根本不讲究策略,只会舞刀弄枪耍暴力! 爷若出头惹恼了他,被他砸成了太监,上哪儿说理去?” 白贵闻言,眼睛眯了眯,道:“那尚书大人,是怎样教你的?” 古征反问道:“国舅爷怎么教你的?” 白贵闻言,苦笑一声,道:“古大人您还不知道我啊?国舅爷整日都在宫里陪太后娘娘说话,开解她老人家,哪里有功夫理会我的事? 只是派人告诉我,一定要在兵马司里待下去,至于怎么待下去,却是提也没提…… 说起来,我和古大人您不能比啊! 我只是国舅爷的远方亲戚,他老人家慈悲,才赏了我一口饭吃。 可您不同,您是兵部尚书的嫡亲侄儿,身份贵重,尚书大人还能不教你怎么走路? 尚书大人能在兵部那个虎狼窝里稳如泰山,智慧着实不小。 不知,可有甚高招相教?” 古征闻言,面色隐现得意之色,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又耷拉下来,有些烦躁道:“高个屁招! 若是换个其他人,倒也有法子可想。 可那人是什么路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连亲王世子都敢打废了,还敢当着皇太后的面杀了莫为广。 对这等粗暴野蛮之人,我二叔能有甚高招? 无非是教我按照规矩办事,只要一切都按规矩来,那人就算再霸道,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二叔说,那人虽然素来暴虐无礼,可真论起来,理还都在他那边。 他好像还是一个讲理的人。 所以,只要我按照规矩行事,占住了道理,他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听听,这算什么? 敢情那位要是一棍子把我砸死了,就是因为我没理?” 古征很不以为然,也很不安,可白贵的眼睛却是一亮,连连赞叹道:“高啊!真是高啊!不愧是尚书大人!” 古征闻言,面色陡然一黑,他以为白贵是在嘲讽古仑是个泥塑尚书,出的狗屁主意。 然而白贵却忙解释道:“古大人,尚书大人这个法子,当真妙不可言,乃是堂堂正道,阳谋也!” 古征闻言,觑眼看着白贵,道:“正道?等贾环一巴掌拍死你,你就知道这叫取死之道了!” 白贵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但想了想后,却摇头道:“不会不会,古尚书分析的很有道理。 宁侯虽然看似霸道暴虐,动辄将人打残打杀。 可仔细想想,不管是不是强词夺理,他总是强占着道理的。 否则,太上皇也不会那般顾看着他。 所以说,尚书大人要古大人恪守规矩,先一步占住道理,这样一来,那位纵然再强势,也不能拿古大人如何! 而且,五城兵马司的规矩,咱们可是要比那位熟悉的多,道理就在咱们这……” 古征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你是不是糊涂了?他是什么位份,咱们又是什么牌位的,你还指望跟他讲道理?你配吗?” 白贵却也不恼,呵呵一笑道:“古大人啊,这是两码事! 要知道,官位和爵位不同。 他爵位贵为武勋班列第一,贵则贵矣。 可是论官位,他却是一个彻头彻脑的新手。 这论做官,首先就要服众吧? 不然空空一个光杆将军,下面人都阳奉阴违,也打不了仗啊! 对不对? 所以他首先得要服众,怎么服众? 咱们五城兵马司可不是九边战军,凭几分战功就能唬住的。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通常都是要借某人的项上人头一用,以立威风! 可惜的很,咱们五城兵马司刚刚才被兵部、刑部、大理寺还有黑冰台,几番轮流的查验过! 有问题的人,都已经被锁拿了,剩下的,都是清白的! 他若想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在故意找茬,苛待我们这些替人背黑锅的软柿子,就会让人笑话! 所以,他要想硬来,却是行不通的! 硬的不成,就只能来软的。 呵呵,可惜,咱们的人,只认一样,那就是银子! 谁有法子筹到银子,让他们有吃有喝能嫖能赌,谁就有威望,水就能服众! 嘿嘿! 明儿,咱们就看看这位主儿,到底有没有能为!” 听白贵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古征先是听的极为心动,可听到最后,却嗤笑了声,道:“我原道你有什么好法子,能难他一难,给个下马威,谁曾想竟是这…… 老白,你是不是傻了? 那位主儿是什么人?谁不知道,他比拳头更厉害的,就是他赚银子的能为。 他家的银子海了去了…… 你还想用这来憋他?” 白贵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泽,呵呵笑道:“若真能逼得他拿体己银子来贴补,那倒是一件好事了! 只是,五城兵马司说到底还是朝廷军中建制,他若用私人银子,来养朝廷的军队…… 那……就叫施私恩! 这可是真正的大忌! 到那时,呵呵……” 古征闻言,眼睛顿时亮了…… …… ps:自从写书以来,就再没出去玩过,一次都没有,只能靠些许回忆,在书中享受一下。 打定主意,等好生写完这本书,把坑都填了后,一定出去转转。 当然,如果有时间的话…… 但生活中总还是有惊喜的,比如说《我要做首辅》的作者青史兄,是作者群里很谈得来的朋友。 他喜欢听戏,读古书,还会唱大鼓,很有文人气息。 重点不在这,我虽然钦佩他,但取向还是正常的。 毕竟我不是魔皇…… 重点是,他送了我两罐自家产的蜂蜜! 今天收到了,很好喝! 嘿嘿! 古人讲究礼尚往来,我想了想,觉得应该也送他一点特产。 你们说,我送他两只鸭子怎么样?周黑鸭! 正文 八百四十章 期待 欢腾的晚宴一直持续到子时,没有长辈在跟前,几个嬷嬷也被贾环“请”到了别处。 因此无论是家里的姊妹们,还是她们的丫鬟们,都尽兴的疯了一夜。 吃着草原大餐,喝着从家里带来的黄酒和果子酒。 到了最后,一个个面红眼晕,醉意熏然。 这时,贾环才派人喊来各自的嬷嬷,送她们进客房休息。 而后,牧场上的妇人们将篝火用水浇灭,又用土掩埋住,收拾了草地上的残渣。 才躬身离去…… 最后,只留下了乌仁哈沁和贾环二人。 其实,家里姊妹们,有的是真喝醉了,有的只是上了头。 但不管是否真的喝醉,却都有意识的将今夜的空间留给了乌仁哈沁。 连林黛玉都一样…… 她们虽然都很喜欢今天的游玩,但她们不是愚人,以为喜欢一天就会喜欢一辈子。 连贾府大观园那样的人间盛景,世间珍奇无所不有的富贵乡、繁华地,她们住了些日子,滋味也都淡了。 更何况这空旷的草原…… 让她们偶尔尝鲜可以,久住却不能。 然而,乌仁哈沁却从此便要一个人在这里长住了。 对于乌仁哈沁,家里的姊妹们当真没什么妒意。 贾环说的很明白,如果不是乌仁哈沁,他没有可能从西域活着回来。 而乌仁哈沁拿着钢叉,挡在贾环身前替他赶狼的故事,更不知让多少人流过眼泪。 只是因为彼此的生活成长经历太过迥异,因此平日里没什么共同话说。 除了薛宝钗时常来陪乌仁哈沁聊天外,其她姊妹们也不好轻易找她。 找来没话说,岂不更尴尬? 但其实大家心里,对她都抱有善意的。 因此,才默契的将这“最后一夜”,留给了她。 林黛玉她们喝多了没有,贾环不清楚。 反正临回房时,林黛玉一双妙眼似笑非笑的看了贾环好几眼…… 但乌仁哈沁似乎是真的喝高了…… 她极嫩的俏脸上浮着两抹红晕,大眼睛水汪汪的,双臂攀在贾环的脖颈处,整个人挂在了贾环身上,然后嘿嘿笑道:“乌斯哈拉,我真的……真的好高兴!” 说罢,竟又喜滋滋的哼起了草原小调! “额敏河水哟,长又长, 岸边的骏马哟,拖著缰, 美丽的姑娘哟,诺恩吉雅, 出嫁到遥远的地方。 ……” 只是,哼着哼着,乌仁哈沁的眼中却滚落了大滴的眼泪。 贾环见之大惊,忙问道:“乌仁哈沁姐姐,你怎么了?” 乌仁哈沁将脸埋在贾环怀里蹭了蹭后,抹尽泪水,忽然抬头,看着贾环吃吃笑道:“乌斯哈拉,我要跟你生儿子。说不定,下次你再来,儿子已经可以放牧打猎了哩!” 说着,还挺了挺胸膛。 贾环闻言,感受着那处触腻,心头火热,却又怜爱的看着乌仁哈沁道:“傻不傻?我每个月都要来个一两回,还要陪你放牧呢!” 乌仁哈沁闻言抿了抿嘴,月夜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贾环,道:“你是做大事的******,比草原上的头人和汗王还了得。 他们都那般忙碌,一年在家待不了几日,我又如何能让你常来见我? 只要,只要你还记得这里有我,一年……半年,半年来看我一回就好。 我会一边放牧,一边等着你回来……” 贾环闻言,心里感动不已,低头在乌仁哈沁的唇角处亲了亲,笑道:“傻姐姐,再大的事,也没有家人重要。 那些头人和汗王们一年到头不回家,可还不是被我打的屁滚尿流…… 你放心吧,外面的事,我自会处置妥当,家里的事,却更重要。 只要我在京中,保管每月都来看你! 再说,我虽然了得,生儿子也不一定一次就成,得常来不是?” 感受着怀里愈发软绵绵的身子,贾环坏笑道。 乌仁哈沁却不羞,仰着脸看着贾环,抿嘴笑着,再次要求道:“乌斯哈拉,我要给你生儿子!” 夜空上,一朵云儿忽然挡住了月牙。 天色愈发黑暗,贾环的面色上闪过一抹“羞赧”之色,道:“既然如此,那今夜,我就从了姐姐吧……” 乌仁哈沁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的紧张感顿去。 挂在贾环脖颈上的胳膊却搂的更紧了,身子,也紧紧的贴着贾环。 贾环哈哈一笑,弯腰轻轻一抱,就将乌仁哈沁抱了起来,大步走进了宅子中。 …… 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 芙蓉陵霜荣,秋容故尚好。 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 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这本是贾环在薛宝钗闺阁里学的诗,乃是晋初孙绰所写的乐府调《"qing ren"碧玉歌》。 全诗是以女子的口吻描写处子破瓜、云收雨覆后欢悦“颠倒”的感觉。 当初薛宝钗奉贾母命教贾环读书,因为贾环对《四书》《五经》颇为厌恶,因此她便想教贾环多读点诗书,总也能进益一些…… 然而也许是天意,贾环当日拿起诗书随意翻了翻,就翻到了这首顶级好诗。 当他大声诵读出来时,差点没把薛宝钗臊死。 薛宝钗至今都不明白,好好的闺阁版乐府诗,本都已将这些女孩子不能看的诗都剔除了,不知怎么又会出现这么一首…… 还偏巧,让贾环随手一翻就翻到了。 在贾环再三求问下,薛宝钗尽最大的努力,用学术语气讲述完这首诗后,整整三天都躲着贾环走…… 见此,贾环便知道此事不是薛宝钗的手尾,但八成和薛姨妈脱不开关系…… 只是不曾想到,这首诗没来得及在薛宝钗身上用过,却先用在了乌仁哈沁身上…… 在清晨回京的路上,贾环坐在马上,神情有些怅然。 昨日一夜鱼龙舞,让他识尽此滋味,流连忘返间,几乎乐不思蜀。 只是今早起来时,却发现乌仁哈沁已经不在房间内。 服侍他起床的彩霞说,乌仁哈沁已经去放牧了。 到底不忍伤离别。 却是不知乌仁哈沁姐姐此刻是不是在流泪…… 叹息了声,贾环敛了敛心思,车队要驶进神京西城门了。 进了城门后,队伍径直驶向了荣国府。 和姊妹们一起去荣庆堂跟贾母请完安,稍稍说了会儿昨夜的热闹后,贾环就起身与众人告辞。 今天是他当值的第一天,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想来,他的表现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 皇城西门安福门外辅兴坊,五城兵马司衙门口。 这是中央皇城所在要紧地,往日里,都是静悄悄的,没人敢声张。 唯恐声音大一点,惹得哪个过路的大佬来,一顿训斥不说,扒皮打一顿都是极有可能的。 虽然顶着京城内三大驻军之一的名头,可五城兵马司的地位着实让人尴尬。 但是今日一早,却不知这里的人患了失心疯了还是怎地,竟然聚集了千把人在门口。 虽说到底没敢堵住街道,都顺着墙檐儿一溜的站着,却也是站没站相,并且三三五五的交头接耳,乱嗡嗡的嘈杂的跟集市似的。 若是搁在往日,有过路的巡城御史经过,一定会劈头盖脸的训斥一番,甚至还会将衙门里的主事喊出来,教诫几句。 抖一抖兰台寺的威风。 但是今日,也不知怎地,不止有巡城御史经过,甚至还有几抬八人抬的大轿经过,唬的一干穿着破旧秦兵军服的五城兵马司兵卒们,不断的给大老爷们磕头…… 又一八抬大轿经过,呼啦啦的一群兵卒们不得不再次跪地磕头。 兵卒们心中腹诽不已,轿子里的大官同样也有些惊讶。 “梅二。” 宽容舒适的大轿中,一身着朱紫,面容清隽的大员开口道。 轿子外一路紧跟的一个青衣中年管家闻声,忙应道:“奴才在,老爷有何吩咐?” 那大员皱眉道:“这些兵卒,身上的军服怎地这般破旧?竟衣不蔽体! 五城兵马司,已经困顿到这个地步了吗?” 那名唤梅二的管家闻问,忙赔笑道:“老爷,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不过是这些人弄鬼罢了。” “哦?怎么说?” 大员问道。 梅二笑道:“老爷是清贵之人,整日里忙着国朝大事,因此对这些勾当不知。 五城兵马司虽然都是些下三滥之流,上不得台面。 可却也是油水丰厚之地,尤其是东西二营。 占着东西两市之利,不知生发了多少银子去……” 那大员却也不是全然不食人间烟火,他皱眉道:“两市虽多为商贾,但能在那两处置办家业的,又怎会没有半点背景,任由这起子腌臜无赖敲诈?” 梅二笑道:“老爷说的是,两市内有头有脸的门面,自然容不得这起子兵狗子去勒索。可总还有其他的小商贩和外乡人,只这些,就够他们吃饱喝足了。” 大员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厌恶,道:“朝廷发给他们月例兵饷,却犹不知足,竟行此等下作之事。” 然而,听闻此言,梅二却叹息了声,道:“老爷有所不知,朝廷发的月例兵饷,只是给正规在册兵卒的,军余帮闲却没有。 这五城兵马司在册的兵员为五千,可军余帮闲却足足有一万人,甚至还要多。 否则偌大个神京城,区区五千人却是照应不完的。 因此,这一万多人,是要五城兵马司自己供养的。 没银子拨给他们,又要他们做事,只能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 所以朝堂部阁们,对他们做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然,真要让朝廷出银子供养那一万多人,还不知要再生出多少是非呢!” 那大员闻言顿了顿,不再提这一茬,原本想在朝堂上议一议的心也淡了…… 他回过头再问道:“你方才说,他们穿的这般破旧,是故意为之?” 梅二闻言忍不住笑道:“可不是嘛,老爷忘了,今日,是那位无礼猖獗子做这五城兵马司主事的日子。 呵呵,他当衙内自然可以窜上跳下,可这做官,却容不得他妄为了。 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 看起来,这衙门里有人不想让他好过哩!” 梅二说罢,轿子中安静了下,然后又挑起了轿帘,露出一张清隽威仪之容,看向五城兵马司的衙门口。 有门脸儿熟的老军卒抬头看了眼,小小惊呼一声,原来竟是礼部尚书梅英! 不过,没等这老军卒四处传播他的认人能为,面色忽然一变,闭住了嘴,朝西边街头看去。 “驾!” “驾驾!!” 敢在神京城内这般打马的人有,敢在皇城根儿这般打马的人,大概也就那么有数的几位了。 就要入主衙门的这位主,正是其一! 老军卒看到了这一幕,礼部尚书梅英自然也看得到。 他面色陡然一沉,冷哼一声“跋扈”! 而后,敲了敲身边的云板,八抬大轿再次起行。 “哒哒!” “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铁踩踏在青石板地面的声音回荡在身后。 “吁!!” 一道声音清亮,但气息傲然中足的勒马声,紧接着响起。 听到这道声音,梅英面色微变,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这里,将会是那贾家子灰头土脸,折戟之地吗? 梅英心中隐隐期待! …… ps:最新一轮国庆严打开始了,唔,暂不作死。 正文 八百四十一章 蠢蛋? “给大老爷请安!” “大老爷公侯万代!” “大老爷富贵吉祥!” 贾环一行人骑马刚刚赶到五城兵马司衙门口,就被一群叫花子兵围住了。 倒没有生乱,而是杂七杂八的围在了一圈儿,给他磕头请安。 只是,他们喊的竟不是将军,也不是大人,而是大老爷。 这是对文官的称呼…… 眼看着这些叫花兵一点点膝行靠近,韩家兄弟并帖木儿扬起马鞭就要抽出。 然而,当头一军服极其破旧的老军卒却泪流满面道:“宁侯啊!小的们终于盼到你了,我们都是荣国旧部之后哇!” “什么?” 贾环闻言“震惊”,忙制止了韩家兄弟等一干家将亲兵,看着那老军卒道:“老军,你此言何意?” 那老军卒看起来灰头土脸,面容灰败可怜,只是眼泪流下后,泪痕处的灰土色却淡了许多。 而且,他富态的身形,与他的打扮显得很有些不相称。 但他却一点都没有所觉,依旧“哀声”泣道:“宁侯有所不知,这五城兵马司,原本就是荣国旧部啊! 当初的兵马,也就是我等先祖,都来自荣国旧部的伤残老卒! 后来,贞元之变,荣宁二公率领我等先祖,替太上皇清平了奸佞,保得太上皇定鼎乾坤。 太上皇感念我等先祖忠厚,虽身残而忠心不泯,故颁旨,许我等先祖,世世代代皆为五城兵马,替他老人家看守都中神京! 宁侯啊,您说说,我等是否为荣国旧部之后啊?” 贾环闻言,面色恍然而震动,却又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众人身上的破烂,问道:“果真是先祖旧部之后,我等大有渊源啊! 只是,尔等为何如此……如此落魄?” 那老卒闻言,竟嚎啕大哭道:“宁侯啊!我等好惨哪!” 他一哭,其他军卒们似乎也悲从心来,嚎啕不止。 过了好一会儿,也许是他们见贾环被他们的哭声吓住了,只是“呆呆的”看他们哭,也没安慰一下。 索性不再浪费气力,哭声渐又止住了…… 那老军卒再开口道:“宁侯有所不知,这五城兵马司自前景田侯府余孽裘良接手后,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五城兵马总共五千建制,可领五千粮饷,却要供养一万五千多人。 这偌大的京城,只靠五千兵马哪里看管得住? 我们要保境安民,为太上皇他老人家守住京城安宁哪! 之前虽苦点,可总还能过得下去。 可之前铁网山之变,那畜生养的裘良,可把我们害苦了!” “是啊!可害苦了……” “害苦了哇!” 老军卒的话又引起一大片共鸣,贾环可以听得出,这等诉苦是发自内心的…… 老军卒继续道:“自从那夜后,我们五城兵马司就整日里被盘查,一茬接着一茬,原本就只剩下三千人,生生把锁拿了两千哪! 我们这些能幸免的,都是使足了银子才堪堪过关…… 宁侯哇!我们好惨哪!” “宁侯!我们只盼您老人家的到来啊!” “没错,宁侯,您可要救救我们这些荣国旧部之后啊!” “宁侯,听说您这财神……听说您要来当我们的大老爷,我们一夜没睡着觉啊! 您看看我这黑眼圈儿,就是熬夜想您想的……” “咳咳!” 听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贾环的脸色也渐渐难看下来,老军卒连忙咳嗽了几声,打断那些人的话,他面色诚恳的看着贾环,道:“宁侯,这些粗坯们只会打打杀杀,只会本分做事,却不会说话,若是冲撞了贵人,还望贵人看在我等先祖的面上,饶恕他们则个罢!” 说着,又抹起泪来。 贾环见之,似乎心软了,长叹息一声,仰头望天道:“既然都为先祖旧部之后,我又如何忍心见责?罢了罢了……” 那老军卒闻言面色一喜,眼中光芒渐起,赔笑道:“宁侯啊,他们说的虽然糙些,可都是心里话! 如今这兵马司,就全指望宁侯您了! 别的不说,咱们缺人手哇!” “哦,怎么说?” 贾环请教道。 那老军卒道:“咱们叫五城兵马司,是因为分布在东西南北和中央五处!每一处都设有一大营,各有一千兵马,随时备用! 可自从那夜之后,咱们五城兵马司,只有一千人马了,然而该做的活计却一点没少。 又要缉盗,又要巡城查坊,还要防火! 真真是苦不堪言哪!” 贾环似乎听着就有些害怕了,挠头道:“那该怎么办?” 那老军卒闻言,气息都有些加重了,却语重心长道:“大老爷既然垂问,那小的就多嘴几句…… 该招人啦! 还得赶快招人! 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成了大老爷的罪过?” 贾环为难道:“招人?这大几千人马,让我到哪里去招? 要不……我去求求牛伯伯,让他从灞上大营调拨几千兵马过来……” “不用不用不用……” 老军卒闻此言,脸色都变白了,其他人也纷纷面色骤变。 见贾环目光怀疑,老军卒忙道:“宁侯不知……”这句话,他已经用了好多次了。 但贾环却恍若未觉,认真听他道:“宁侯啊,这五城兵马司的事,里面弯弯道道很多,学问大的很! 这个……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的! 不熟悉的人,非但做不来,反而会生出乱子! 若是没那档子事也就罢了,少进些新人,一点点手把手的教就是了。 可如今缺员那么多,事情又急又多,没有人也没有功夫去带新人哪!” 贾环闻言恍然,点点头道:“果然是老成之言,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那老军卒悄悄松了口气,不敢再玩火,怕玩儿大了,忙道:“依小的一点愚见,宁侯不若从现有的军余中挑选! 他们都是办事老成的,做的活计和咱们差不多,只是一直以来,少个名分罢了! 若是宁侯从他们中选,一来,可解决了缺人手的困顿局面。 二来,宁侯施大恩于他们,他们也一定会对宁侯感激不尽,唯命是从的!” 贾环闻言,顿时心动不已,喜道:“这真真是个好主意……”只是又有些迟疑道:“我和他们不熟,不知道该怎么选人哪!” 说着,目光看向了呼吸都屏住的老军卒,道:“不若,就由你来帮我去选人?” “哗!” 此言一出,上千人先是齐齐一阵哗然,随即,无不目光又羡又嫉的看向那老军卒。 而那老军卒,则兴奋的忍不住打起摆子来,声音都变了,激动道:“宁侯,宁侯让小的去挑人?” 贾环见之,似乎以为他不愿意,顿时失望道:“哦,你不愿意就算了,也是,这个苦差事不好烦你一个人去做……”说罢,不理整个人都斯巴达掉的老军卒,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其他人似乎感觉到了机会来到,忙疯狂回应道:“一千人,还有一千人,宁侯,还要招四千人!” “四千人”三字一出,那些人看起来都有些狂热了。 贾环面色却有些羞赧,似乎很有些不好意思,他道:“今日第一次与大家相见,没想到还都是先祖旧部之后。本想与大家些好处,谁曾想,就得先麻烦大家一遭…… 这样,这里一共一千人,那就劳烦你们每个人招……唔,招六个人来!” “哗!” 众叫花军又是一片哗然,哗然声更胜之前。 他们再看向贾环的目光,哪里还是当人看,直接当真了一个被供起来的财神! 那些名额,根本不是名额,分明是一张张大面值的银票!! 由太上皇金口玉言承诺过,五城兵马司的位置,是世袭的,可以一代代的传下去。 这样一个位置,哪怕是倾家荡产,也有人要抢破头想要的! 随便一个,都至少值个几百两银子! 他们打定主意,卖掉几个,再给家里留上两个! 既得了现银,也给家里的幼子们谋得了一个金饭碗! 天爷啊! 这些衣着破烂的军卒们,再没想到会有这等好事掉到头上,一个个喝醉了似得,站也站不稳。 只有那老军卒,几乎痛不欲生,想起方才他手里明明握着四千张,不,是六千张巨额银票,如今,却只剩下六张…… 简直生无可恋! 嗯,不对,怎么会是六张? 那加起来,不就成了六千人? 老军卒不解的问道。 却差点被周围人给捶死,还他娘的总吹自己是聪明人,没想到竟这般蠢! 多还不好?名额越多,银票越多! 贾环却笑着解释道:“刚才不是说要选拔吗?若是一次只招四千人,那岂不是一个人对一个名额,这如何还叫选拔?” 哦…… 众人恍然,原来是想找存在感…… 贾环又正色道:“我虽然年轻,可你们却不能糊弄我! 找来的人里,至少要有四个经得起我选拔,若是尽是一些只会吃喝嫖.赌,手无缚鸡之力的玩意儿,那……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说着,将手中的马鞭一撑,马鞭竟生生被他扯断了! 众军卒见状,呼吸一顿,面色骇然。 老军卒一点也不怕,拍胸脯保证道:“宁侯放心,我等找来的,都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绝不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浪荡子。保证都有一把子好气力!” 众人闻言,顿时对老军卒又钦佩起来。 他们手下的军余,说白了就是神京城里的混混无赖。 平日里最喜打架斗殴,恃强凌弱之事,若非如此,也不会招他们当军余,去街上敲诈勒索旁人。 要是都是些病秧子般的瘦鬼,怎能唬的住人? 嘿! 这宁侯白担好大一个名头,到头来,竟连这个都不知? 不约而同,众军卒对贾环这蠢蛋愈发小觑! 贾环却似浑然不觉,还高兴道:“既然如此,那本侯就承谢诸位帮忙了! 待选完之后,本侯请大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众军卒闻言,嘴角一起抽了抽。 这种级别的享受,是他们爷爷辈的选择。 到了他们这些吃了几辈子铁碗饭皇粮的人,早就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了! 不过面上,大家还是纷纷感激涕零,感谢宁侯能让他们能吃得上一顿饱饭…… 老军卒最后问道:“不知宁侯,要如何选拔呢?” 贾环想了想,道:“明日卯时二刻,我在东城门外渭水码头处候着大家。 那里地广,大家先去点个卯签个到。 而后…… 呵呵,到那时,我自有法子! 先说好,咱们五城兵马司也是军中建制,讲究一个军法。 我是急性子,最不耐烦等人。 过了卯时,谁再想进来,就不要再我面前聒噪了,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这等好事,上赶着抢还来不及,如何会迟到?大老爷放心就是!” “就是就是,又不是傻子……” 众人纷纷出言嬉笑道,一个个眼睛都眯成了缝儿。 这等好事,一百年都没遇到过一次,别说迟到,一晚上不睡觉都行…… 贾环也高兴,拱手道:“既然事情定了,那我就先放衙回家了!哈哈!” 大笑两声,他转头对韩大道:“看起来,这做官也没甚难的嘛!如此简单,又岂能难得倒本侯?” 下巴微微扬起,得意骄傲! 而后,一甩马鞭,带着一应家将亲兵,纵马而去! 只是,这等张扬跋扈的雄姿,映在一众叫花军卒眼中,却与来时的霸气截然不同。 一干军卒彼此对视了眼,忽然,一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随即,上千人同时轰然大笑! 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莫为此甚! 而从始至终都没露面,安坐在衙门口内喝着茶,不断听下人将外面的动静一句一句转递进来的东西两大营指挥使,古征和白贵,此刻更是面面相觑。 直到听到贾环第一天上值,却连衙门的大门都没入,甚至连马都没下,然后又溜溜的走了。 两人才回过神来,而后,齐齐放声大笑起来! 且同时生出,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感慨。 也有些疑惑,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竟会被此等蠢笨小儿欺负? 不过想起被贾环拉断的那根皮鞭,他们又觉得找到了原因。 是了,一定是贾环倚仗先祖余荫和太上皇宠爱,以蛮力而行的。 可不就是如此?贾环偌大的“威名”,不就是靠打了亲王世子,又打宰相公子,一点点积累出来的吗? 嘿! , 可惜啊,想来用不了多久,整个神京城都会谈论今天的事。 贾环算是将祖宗八辈的人都丢尽了,一世英明也成了笑话! 作为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古征和白贵两人以为,大好的前程,就在前方对他们招手! 那些吃过贾环亏的人,知道了此事,还不以高官来酬他们的大功? 念及此,两人都有些沉醉了…… …… ps:下午应该还有一章,转折,算是个小高.潮。 正文 八百四十二章 将计就计!(加更第一更) “环哥儿,今天不知多少人要笑的吃不下饭去……” 宁安堂中,韩让笑呵呵的说道,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贾环哼了声,道:“多笑笑好啊,多笑能长命百岁。” 韩三撇嘴道:“等明天他们就笑不出了……环哥儿,明儿你到底怎么打算操练他们?就他们这起子兵油子,我怎么觉得,怎么操练都没用啊!” 贾环呵呵一笑,卖关子道:“明儿你就知道了!不是……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操练他们,你怎么知道哪些看笑话的人就笑不出了?” 韩三嘿嘿笑道:“你打小就蔫儿坏,那群叫花子兵还想坑你?” 贾环哈哈一笑,道:“屁的蔫坏,是我打小就智慧过人……” 正说着,从外面呼呼啦啦的走来一大帮人。 正是牛奔、温博、秦风并诸葛道一伙还有曹雄、赵虎两人。 贾环见状起身,和身边的索蓝宇笑道:“消息传播的是够快。” 他们也不过刚到家,板凳还没坐热。 “环哥儿,你搞什么名堂?” 牛奔最急,扭巴着一张脸,道:“我就不信,你这里面没有鬼!!” 贾环和索蓝宇哈哈大笑,贾环道:“既然知道有鬼,你还这么着急作甚?” 牛奔气道:“我本以为你要带上你的亲兵,去好一顿砸巴,把那起子兵痞兵油子砸个稀巴烂。谁知道,你竟玩儿了这么一出! 你不知道,你都快成神京城的大笑话了! 不,你已经成为神京城的大笑话了!” 贾环耸耸肩,道:“笑呗,希望他们能笑到最后。” 秦风有些担忧道:“环哥儿,你今日把选兵权下放,那些老兵油子一定会借机大肆揽财!可那些军余们哪里有那么多银子,他们要真有几百两银子在手,也不会做军余了。 可以料想到,今天东西两市,一定到处都是敲诈勒索的恶行。 你要当心了……”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道:“风哥,他们若不做恶,我还拿不住他们的把柄呢! 之前刑部、大理寺和黑冰台几轮扫荡,清洗了那么多人。 如今剩下的,都是些极会规避风险的老兵油子。 大错没有,小错又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所以,我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秦风闻言瞠目结舌,看着贾环道:“纵然如此,你还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不成?” 贾环笑道:“那倒不至于,把他们都扫空了,我不成了光杆儿将军了吗?” 温博咧嘴道:“光杆儿就光杆儿,大不了再去招新的。 环哥儿,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就五城兵马司那群烂到骨子里的兵油子,就是孙武再世都没法子把他们练成精兵。 你让他们干啥,他们也干啥。 总能勉勉强强混过关,你还拿不住他们的错。 可就是那一身油滑气,让你咬碎牙都没法子。 以前在黑辽,我也遇到过不少这种兵痞,都让我给揍了几遍,还是没辙…… 照我说,你还不如都砸吧了轰走,再招新的。” 贾环笑道:“我也没说要将他们练成精兵啊,想要成精兵,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五城兵马司一共有五千建制,我不可能都练成精锐,那太招眼。 一千,我只要一千精锐! 多一个都不要!” “嗯?环哥儿,你准备怎么做? 就你,连《孙子兵法》都不通,你也会练精兵? 吹牛吧?” 牛奔揽住贾环的胳膊,挤眉弄眼的问道。 贾环哈哈大笑道:“奔哥,咱们走着瞧!” 牛奔闻言,急不可耐,偏拿贾环没法子,只能将他的头发揉乱…… 诸葛道笑看着这一幕,开口道:“环哥儿,那一千残卒不算什么,可后面还有一万军余要养,那才是麻烦大头。你还不能自己掏银子,那就犯忌讳了。 你可想出,这些人该怎么养?”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诸葛,你也太小觑我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守着偌大一个神京城,我若连区区一万军余都养不起,那不成了废物点心? 我不仅养得起那一万军余,还要练出一千精兵! 嘿! 诸位哥哥们,小弟先行一步了,哈哈哈!” “哇呀呀!臭小子,休要得意!” 牛奔气急,一个飞扑扑上来,却被贾环闪过,“噗通”一下扑到椅子上,“咔擦”一声,椅子报废。 堂外的李万机闻声,不由抽了抽嘴角,他就知道会这样…… …… 大明宫,御书房。 隆正帝将中车府呈上的密折看了好几遍,皱眉狐疑道:“邬先生,这贾环在搞什么名堂?朕竟看不出他打的什么根底……” 邬先生呵呵笑道:“陛下,静观其变就是。宁侯惯会使小奸计,他这是在装傻糊弄人呢!不过是欲擒故纵之计罢了……” 隆正帝闻言一怔,随即有些恍悟道:“你是说,他故意让那些废物去犯错,好拿捏住他们的把柄?” 不过一对细眉却又皱起,道:“这番手段,并不高明啊!最终吃苦的,还是京城百姓。 你瞧瞧,这才多一会儿,城内就一片鸡飞狗跳了! 到处都是敲诈勒索的军余,百姓苦不堪言!” 不管心思有多诡诈,也不管被多少人腹诽生性凉薄,刻薄寡恩。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隆正帝是一个爱民的皇帝。 他对贪官恨之入骨,恨不能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可对百姓,却又极为牵挂在心。 隆正帝咬牙道:“若是贾环用这种手段来压制军心,以那些赃银为把柄,让那些废物听话,那他就太让朕失望了!” 邬先生闻言,犹豫了下,摇摇头道:“应该……不至于此吧……” 其实,他也没什么把握。 贾环毕竟是世家公子出身,生活环境优渥。 素日里给人的印象,也是不体谅下人的艰难,动辄严惩。 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一颗关爱百姓的仁心。 他若真用这种法子来压制军心,那…… 确实让人失望啊…… …… “这么说来,这就是一计?” 某处深宅大院内,堂内布局极为讲究,文气而不失奢华。 户部尚书孙诚看起来比从前瘦了不少,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竟显得苗条了些。 他阴沉着脸,问道。 在他一旁坐着的,是兵部尚书古仑,对面则是礼部尚书梅英,吏部尚书李政。 而上位正座上坐着的,是辅政大臣马齐。 这个阵容,绝对算是顶配了! 当然,他们聚集在此的目的,自然不会只是因为贾环。 但贾环之事,确实也是一个重点。 听到孙诚之言,兵部尚书古仑冷哼一声,道:“奸猾小儿,雕虫小技!” 孙诚不解的看着古仑道:“古大人既然知道是计,怎么还让古征、白贵他们中计呢?” 古仑嘿了声,道:“他们中什么计?我早就派人去告诉了征儿,让他们不要沾手这次的银子。 这等小计,也能算计到我?” 孙诚闻言,呵呵一笑,竖起了根大拇指,道:“高,果然不愧是古大人!只是,若被贾环凭借此计一举掌控了那几千兵马,日后,五城兵马司还有令侄说话的地方吗?” 古仑闻言,嘴角抽了抽,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虽然征儿为营指挥使,可哪里能管得住五城兵马司里的那些兵油子? 他们都是世袭的差事,一辈一辈传下来,胆子比谁都大。 有太上皇的金口御旨在,征儿也奈何不得他们。 都跟他们说了,这是一个计,可那些废物们利令智昏,竟顾不得了……” 孙诚皱眉道:“难道就看着那小子掌控这几千人?咱们得想个招儿阻止他啊!” 梅英闻言,目光淡淡的看向孙诚,道:“为什么要阻止?” 孙诚闻言一怔,道:“那依梅大人之意,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看着那混账得意吧?” 梅英闻言,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喝了口茶后,再抬起眼帘,目光纯正温润,他看着孙诚道:“孙大人,这件事,我等非但不能阻止,还要推波助澜之。” 孙诚知道这位梅家家主不是易许之人,心机之深十分了得,既然同为一阵营之人,他也愿意低头请教,道:“愿闻梅大人高见。” 梅英淡淡一笑,道:“不敢,孙大人只是被户部部务羁绊住了,否则这等关系,孙大人自会一目了然…… 贾家子行此计策,看似刁钻,实则下作,绝非正道。 也难怪,他不读圣贤书,非我名教中人,喜欢剑走偏锋,阴诡奸诈,也是有的。 只是,此计虽然看似有用,其实,却是自掘坟墓罢了。” “哦?此话怎么说?” 孙诚和古仑齐齐问道。 梅英闻言,却看向一旁的李政,道:“此计定然瞒不过李大人,不如由李大人讲吧?” 李政呵呵一笑,摇头道:“梅大人,当善始善终才是,还是让我等领教梅大人的风采吧!” “文德,你很不错。” 一直坐在上方闭目养神的马齐,此时也睁开了眼,看着梅英点头笑道。 梅英闻言,不敢矜持,忙起身躬身道:“文德不敢当马相之赞!” 文德乃是梅英之字,以马齐的身份这般呼之,并不过分。 见马齐微笑颔首,梅英也不再推脱,道:“贾家子此计看似刁钻难解,实则后患无穷。 可以料想到,那些军余们为了能得到一个正式的官身,尤其是能够世袭的,定然会发疯一样的筹措银子。 可他们多是不会持家度日,身家贫苦之人,哪里有这么多银子? 因此,此刻神京城一百零八坊内,不知有多少敲诈勒索事发生。 整个都中,都乱成一片。” “可是,这和贾环无关哪,他并没有说要收银子……” 孙诚不解道。 梅英呵呵笑道:“现在是和他无关,但,等到他以这种事为把柄,威逼那些兵卒们听令于他时,此事就与他产生上了联系。 到那时,他就成了造成京城大乱的罪魁祸首! 要知道,当今陛下待臣下虽然严苛了些,却最重视百姓民生,并自以为圣君,呵呵…… 而天子脚下,却出现了这般大的乱子,被贾家子弄的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他难道还会冷眼旁观不成? 到时候,无数的奏折呈奏上去,我就不信,他还会再留中不发!! 民意难为,贾家子此次必然名声扫地!” “嘶!” 孙诚、古仑两人闻言,生生倒吸了口凉气。 好毒! 两人看向梅英的眼神,闪过一抹忌惮之色。 然而,高坐上位的马齐却呵呵笑出声,看着梅英的眼神愈发激赏。 他道:“文德果然不愧盛名,难怪王爷听闻文德之心意后,高呼吾得文德,如得子房孔明也!” 梅英闻言,忙谦虚几句。 马齐又赞了赞后,面色一转,对下方众大员道:“贾环小儿,不过疥癣之疾也,有文德之计,不足为虑矣。 今日与诸公相会,乃是为了大事。 准葛尔之事,如今已有了眉目。 合约签订在即! 此次收国之功,着实太大。 王爷之意,让诸位发动各自的门生故旧,百官清流,并发动万民请愿,上表朝廷,请为太上皇上尊号,以称之圣! 以表其盖世武功!” …… ps:既然是加更第一更,肯定会有第二更,对不对? (。) 正文 八百四十三章 跑!(加更第二更!) 八水汤汤绕神京! 其中,又以渭水码头最为宽阔。 贾环将集结之地选在此处,也是没法子。 真要集结五六千人在神京城里拉练,那就有点作死了。 五千兵马,可强攻皇城了…… 可要拉去霸上大营拉练,却又有些说不过去,显得太过肆意了些。 真当军队是贾家开的不成…… 因此,贾环便将地点设在了渭水码头。 这里贾家购买了不少地皮,建了许多仓库。 如今是贾家云字号还有薛家丰字号的一个大运转中心。 仓库中间有一大片空地,原本是为了方便挪移运转和晾晒货物所用,因此场地很大,可做校场。 当然,也只能满满当当的站齐几千人,想活动却是不能。 这也让许多人暗自纳闷,在这个地方选拔,怎么选拔? 站了这么些人,连伸展胳膊都伸不开! 不过,怎么选拔都无所谓。 反正都有很大的可能选上。 六千人里选四千人,只要不是太废,都有可能。 可没人觉得自己是废物,连六千选四千都选不上…… 因此,今日聚集在渭水码头贾家仓库边的七千人,几乎每个人都兴高采烈,都抱有大希望,为自己,为自己的儿孙们,争一个世代相传的银饭碗! 原先的那一千老卒,更是个个合不拢嘴,眼睛都是一直眯着的,睁不开…… 谁要是一夜间也能成为可以在神京城里买房置地,还有余钱娶小老婆的人,谁也一样会笑的合不拢嘴! 尤其是,这一次上面居然没有要抽成! 哈哈哈!天老爷啊! 他们可是整整笑了一长夜,一边搂着银票,一边把家里的婆娘折腾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看着贾家仓库前,不知从哪里请来的五十个账房,在仓库门口摆下五十个席案,快速录入着军余的姓名和举荐人。 众人就愈发高兴了,尤其是那些做了许多年的军余。 录入了名册,再拿到兵部备案,他们应该就是都有官军身份的人了吧? 了不得! 虽然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倾家荡产不说,还借了印子钱,又在市面上撕破脸面,挨个摊铺去收安保银子。 这才堪堪凑齐了三百两银子,在老军那里换了一个名额。 可不管怎样,只要能混上一个官身,日后就会大不同。 可惜啊,只能到小门小户里去收,但凡大一点门脸儿的商铺,尤其是那些青楼楚馆,他们都不敢去叨扰。 那里才是真正的销金窟! 只是,能在都中开这种馆子的,哪家背后没有个官老爷罩着? 又哪里是他们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军余能招惹的? 不过没关系,只要成了正规军卒,手下再养几个军余,每日里坐收银子,只那些普通商贩处收到的好处,就能先把印子钱还了。 再往后,就是世世代代的铁杆庄稼! 想起未来的幸福生活,一群大汉们,就忍不住激动。 只有古征和白贵两个营指挥使,骑马站在一处高处,看到这群情激动的人群,忍不住奇怪。 古征皱眉道:“不是说要选拔吗?怎么连正主儿都没见到?” 白贵也纳闷儿,看着不停在录入名册的那些书记,却不见贾环露面,奇道:“莫非,真的就……嗯?” 白贵话没说完,忽然住了口,转头朝后方官道上看去。 只见官道上一阵尘土飞扬,看起来足足有二百余骑骑兵,全身披挂着狂飙而来。 声势惊人! 为首之人,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着一身斗牛国公服,脚踩登天靴,面色神采飞扬! “吁!!” 骑兵队伍转眼即到眼前,贾环一声清喝,勒住胯.下战马。 其身后两百余骑,亦同时勒马。 一阵战马嘶鸣声,两百余骑战马竟被齐齐勒住,而后纹丝不动,战阵不乱。 只这一幕,便让许多人瞳孔猛然收缩,面色微变。 整整数千人的场地,忽然静了下来,许多老兵油子,心里已经生出了不安。 贾环高居战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众人,面上哪里还有昨日的懵懂天真? 他眼睛微眯,面带冷笑,声音清寒,虽不大,但蕴着内劲的声音,却能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都想当正兵?” “想……想!” 众人先是一静,随即一片乱嗡嗡的应声响起。 贾环冷笑一声,道:“很好,有这志气就好。只是,如今到了六七千人,五城兵马监制不过五千,所以要选拔一番,淘汰掉两千。 本侯的选拔很简单,公平公正。 看到前面那条河了吗?那叫渭河! 从这座码头起,沿着渭河往东三十里,有一个小铺,叫赵家铺子! 赵家铺子口有一座凉亭,本侯将会拿着你们的花名册,在那里等着你们。 两个时辰内,谁先跑到,谁的名字就会被打个勾。 谁没到,谁的名字就是一个叉! 只有五千个名额,打满勾即止! 能不能取得这个可以世世代代吃皇粮的名额,就看你们自己的能为了! 狼走千里吃肉,狗行千里****! 到底是****还是吃肉,你们自己选择!” 数千军余闻言,面色顿时一变,心里又期望,又失望,更紧张。 虽然按理说,两个时辰跑三十里路,应该不是太难,可是有竞争,就不好说了。 七千人争那五千个名额,就是都按时跑到了,后面那两千也是白搭! 也有原本就是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听到总共五千名额,就知道连他们也要跑,顿时极为不忿起来。 其中昨日和贾环说话的那名老军卒,想着有昨日交谈的香火交情,便鼓足勇气,高声道:“宁侯不知!咱们五城兵马司从来没这个规矩啊! 咱们又不是战兵,说起来,只是保境安民,防火防盗的捕快而已。 何须跑这远的路? 依小的之意,跑个一二里,意思意思就成!” “就是就是,什么名堂吗?咱们在五城兵马司当了几辈子的差了,何曾跑过什么路?不跑!” 老军卒身边的一个兵卒,高声附和道。 两人身后的军余们也纷纷叫嚷起来:“不跑不跑!” “跑个锤子!” “爷跑你娘……啊!” 眼看数千人就要被他们鼓噪起来,忽然,那个得意忘形,自称爷还骂娘的军余,惨叫一声。 众人惊看去,只见一支箭贯穿在那军余的两颊,恐怖骇人,箭尾羽翼还在颤着。 数千人先是一片哗然,随即却又安静下来。 之前激荡起的热火,被这一箭给浇了个透心凉! 他们这才记起,眼前这位贵人偌大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然而这还没完,贾环身后一青年胳膊一挥,几骑蒙古鞑兵就翻身下马,径自朝老军卒和他身边那位军卒走来。 老军卒面色发白,心生不妙,正想倚仗昨日的“交情”,跟贾环说几句软话。 只是嘴巴刚张开,就被走到跟前的贾府亲兵一拳砸在嘴巴上,登时鲜血横流。 而后被拖死狗一样的拖到了贾环跟前。 贾环从身后韩让手中接过一卷纸册,展开一页看着,淡淡道:“孙承祖,我原当你是个好的,昨日出的主意也都依你。 谁曾想,你竟是个藏奸的。 明着说是帮我的忙,暗地里却借机大肆揽财。 你揽财就揽财吧,怎地还让手下军余去敲诈百姓商贩? 一个人三百两银子,你手下六名捕快,在西市上敲诈了十八个商贩,又恐吓勒索了二十六个外乡人。 那些人以为是本侯下的搜刮令,无不在背地里诅咒本侯。 到头来,银财却都落到了你手里! 呵呵,很好! 你还说什么捕快? 五城兵马司隶属兵部直辖,是正儿八经的军队建制。 你跟本侯说是捕快?” “宁侯,小的……小的知错了!求宁侯看在先祖功绩上,开恩放过小的一马吧!” 这才是老兵油子,遇事不妙,根本不辩解,先求情! 老军卒,也就是孙承祖,他见贾环连他手下军余做的好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再没侥幸心思,知道昨日之事必有内情。 哪里还敢辩解,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会儿就磕的头破血流。 场面再次宁寂下来。 不远处,古征和白贵两人对视一眼后,眼中去齐齐闪过一抹讥讽。 到底还是这样做了…… 果不其然,贾环见孙承祖服软,面露得意之色,道:“求人不如求己,能不能过关,先看你能不能在两个时辰内跑到赵家铺子去。 还有你们,都一样! 按时到了嘛,万事好商量。 咱们五城兵马本来干的就是收银子的勾当,不然如何活命,如何保境安民? 可要是到不了,哼哼,这敲诈勒索的罪名,就由你们担当了! 到时候是杀是剐,就看你们罪名的大小! 若是有哪个想临阵脱逃…… 呵呵,按军法,逃兵当斩!! 本侯这两百名骑兵,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你们不信的,大可试试! 还傻站着干什么? 跑!” 见数千军余和一千正兵都愣愣的站在那里畏惧的看着他,贾环厉喝一声。 效果显著,一群人,挖奔子一般,撂开膀子开始狂奔,场面混乱…… 贾环果然没有说谎,他手下的两百多名骑兵拉开阵容,呈一条长线,沿着渭河河畔巡视着。 看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众人丝毫不怀疑,如果哪个想开小差溜掉,一定会有一支冷箭从那些亲兵手中射出。 待这数千人声势浩荡,却又散乱无章,不成体统的狂奔而去后,古征和白贵两人方从一边驾马过来。 待距离贾环十步之外,翻身下马,向前又行了数步,拱手作揖道:“属下参见大人!” 这个说法是有讲究的,如果他们以贾环爵位相称,就一定要行跪拜大礼。 毕竟就身份而言,他们与贾环乃是天壤之别。 但若以官职相称,那就不用下跪了。 大秦规矩,同殿为臣者,除非与阁臣请安,否则皆不用下跪。 当然,品级相差太远者,也有下跪请安之例。 但兵马司营指挥使和兵马司都指挥使,相差不过一级,不算什么太大的差距,因此就不用行跪拜之礼了。 贾环见之却也不在意,没有强求他们按照爵位行礼,甚至脸上也没什么怒色,只是有些奇怪道:“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 古征和白贵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面色陡然难看下来。 他们两个身为官身,仅比贾环低一头,更重要是,他们自觉贾环的心计被他们看的一清二楚,不过小伎俩尔,他们也没去收银子,没有把柄落在贾环手中,便对贾环轻视了许多。 可如今,听贾环言下之意,他们两人也要参与考核? 这不是荒谬吗? 二人正想反驳说些什么,可是抬头看到贾环那张冷笑之极的脸,以及嗜血的目光。 两人辩驳之言,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他们不敢,心里都在发颤…… 他们怀疑,贾环是不是想借口他们抗命不尊,就地将他们给砍了! 念及此,看着前方渐渐远去的队伍背影,两人再不敢迟疑,撒开脚步狂奔起来! “哈哈哈哈!” 看着这两人仓惶紧张的背影,贾环放声大笑! …… ps:马上第三更,总要将这一卷写开。 (。) 正文 八百四十四章 谢宁侯! “环哥儿,他们要是真的在两个时辰内跑到赵家铺子,你当真就放过他们?” 韩三面色隐隐不安的问道。 他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总觉得,这样办,好像不大对…… 贾环眉尖轻挑,道:“我说过要放过他们吗?” 韩三闻言一怔,问道:“那你刚才……” “你怎么这么多话?” 见韩三还问,韩大皱眉喝道。 韩三顿时老实了,只是眼神幽怨…… 贾环倒没什么,见周围人都看着他,便呵呵笑道:“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 更何况,这些人确实都是当年先祖旧部的后人。 真要是由我出面把他们全拿办了,怕是会寒了很多人的心。 目前暂时还不好做这一步…… 可若什么都不做,又怕有些人会笑死…… 我贾家的名声也就真的臭大街了! 嘿! 瞧着吧,今儿我就让他们开开眼!” 说罢,快马加鞭,朝三十里外的赵家铺子赶去。 …… 贾环在渭水码头的一举一动,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传往神京城的各处。 有人皱眉冷叹,怒其不争。 有人讥讽冷笑,坐以待其毙! 有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一哂而过,鄙夷一句“武夫”。 还有人,从昨夜起,便开始派人收集受害商户的证据,将其写成一幕幕饱含血泪的控诉奏折! 只待今日事了后,在明日大朝会上,当面抨击恶贼! 然而这一切,贾环似乎都一无所觉。 他坐在渭水码头三十里外的赵家铺子凉亭中,一边喝着凉茶,一边看着书…… 没错!就是书! 不过,并不是四书五经,而是林黛玉送给他的一本《孙子兵法》。 而这本《孙子兵法》也不是一般的《孙子兵法》,是被林黛玉一句一句的断过章,并用白话“翻译”出来的《孙子兵法》。 里面很多典故,都被她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尽可能白话的写在纸笺上,夹杂在书页内…… 看着娟秀的笔迹,闻者若有若无的清香,贾环仿佛看到了林黛玉那张笑颜如花的俏脸,和那双灵动俏皮的美眸! 还有她娇滴滴的嗔一声:“环儿啊,坏人……” “环哥儿,环哥儿……” 一阵粗糙的呼唤声,唤醒了无限遐思中的贾环。 他回过神,看向一边,只见众人面色怪异的看着他。 贾环老脸一红,反问道:“怎么了?” “嘿嘿嘿! 环哥儿,看《孙子兵法》都能看的流口水一脸浪荡神色的人,你是头一个!” 韩三在一旁打趣道,却被韩大冷眼瞪住。 韩大道:“环哥儿,时间到了。五千人马已经到齐……” 贾环闻言,“哦”了声,将那本《孙子兵法》小心的收入怀中后,站起身,看向外面。 果不其然,黑压压的数不清的人头在不远处的渭河边站着。 一个个都如热狗一般,在水边粗喘着气。 不过,他们面色上却没有半点埋怨色,满是说不清的喜色! 这就要成,正式官差身了? 有人高兴,自然有人就不高兴,不服气。 五千名兵卒花名册登记尽后,再赶来的军余和原本那一千人中的老卒,却被挡在外面。 但也没被放走,而是被圈了起来…… 阵势,有些骇人。 贾环收好了书册,然后走到从贾家账房调来的文案处,问道:“五千员都齐了?” 数十个文案见贾环走来都站起身,为首一人道:“三爷,都齐了。” 贾环再问:“军余几人?” 文案道:“军余四千三百六十八人,余下六百三十二人,为老卒。” 贾环点点头,转身又走向那五千人,沉声道:“老卒单站一列。” 原本就是一千人正式兵员的老卒闻言,不敢怠慢,晃悠悠的站在了一起,不知贾环要做什么。 “把昨天收的银子,都交出来。” “哄!” 贾环的话,让这六百三十二人一片哄乱,一个个看起来简直方寸大乱! 多咱吃到嘴里的肉,还能吐出来? 他们本就是正经的官差身份,被贾环逼着跑了三十里,累成死狗一般已经是一肚子怨气了,可看在那些银子的份上也就罢了。 可谁曾想,贾环竟把事做的那么绝! 这世间的仇恨,其实都是一个利字引发的。 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更胜杀人父母! 想要绝了他们的好日子,那比杀了他们爹娘还让他们痛苦。 况且,他们也不信,贾环还真能把他们都杀了! 因此便有不信邪的…… “大老爷,何曾见过银子?” “没有,没有银子,一两都没有……” “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 几个刺儿头聒噪道。 贾环成全他们,回头看了眼,韩大便带着几个亲兵,走向那些人。 一个袒露胸膛的粗汉见势不妙,顿时煽动道:“他娘的,这是要逼死咱们啊!他们人少,咱们和他们拼……” “了”字没出口,就被一支飞来的利箭射中了咽喉。 壮汉豹子眼一样的凸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恐惧之色,喉咙里发出“荷荷”之声,缓缓倒地而亡。 “嘶!” 其余老卒,只觉得之前跑路生起的燥热,忽地被一盆冰水浇灭,浑身发寒。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敢杀人,他怎么敢杀人…… “你们一定是在想,本侯为何敢杀人,对不对?” 贾环极其善解人意,看着他们呵呵笑道:“很简单,因为他是军卒,却想煽动兵变! 这样的人,就是再来一万个,都不够我砍的! 你们谁若不服,大可来试试。” 见没人吱声,贾环看着那具尸体道:“很可惜,他其实不用死的。 只要将那些不义之财交出来,就什么罪过都没了。 日后还有大好的前程去搏,跟着本侯,纵然日后封妻荫子,也未必不能。 偏偏他人长的粗大,心眼却太小,也太没志气。 区区千把两银子,看的就比命还重。 凭白死了不说,难道他以为死了就能保住那些银子吗? 来人!” “在!” 韩让在其身后沉声一应。 贾环冷笑道:“查出他的底子,带人去他家,将那些不义之财尽数抄没。” “喏!” 韩让闻言,沉声一诺,走到那死者身边,看向周围人,问道:“此人是谁,家住哪里?” 虽然都是一群兵油子,可也许兔死狐悲,一时间,竟没人出声。 贾环见状笑道:“二哥,去外面那群人里问,谁答的出,带他进来,补此人的位置。” 韩让闻言,忙出去询问,不一会儿,就带来一人,竟是那老军卒,孙承祖! 孙承祖躬身对贾环赔着谦卑笑脸,贾环也没不理会,微微点头。 孙承祖是五城兵马司的老人,自然认得死去的这人,将他的老底儿说个清楚。 甚至,连他有多少不义之财都算的七七八八。 贾环当即命韩让带着一伍亲兵前去抄家。 其余老卒虽然将孙承祖恨之入骨,却再也不敢再沉默。 纷纷承诺,待回头就将昨日之财上交。 贾环也没逼他们立刻回去去取,而是让文案书办,将他们每个人的姓名,收了多少银子,并家庭住址记好,就放过了他们。 而后,又转身走向被二百名骑兵圈起来的,剩余那两千人。 其中就有,古征和白贵两人。 两人虽然将贾环恨之入骨,可刚才他毫不犹豫,当场将人狙杀的场面,着实太过骇人。 使得这两个当惯富贵官的人,心中恐惧不已,哪里敢出声。 况且,他们也不信,贾环真能将他们两人的营指挥使给拿下。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官身! 贾环却没有看向这二人,而是看向这两千人中的一些老卒,道:“你们怎么说?” 被淘汰的三百六十七名老卒闻言,齐齐跪下哭嚎道:“宁侯啊,看在先祖的面上,饶恕我等一回吧!我们乃荣国旧部之后啊!” “住口!” 贾环陡然一声爆喝,让这些人的嚎啕声顿止,面色发白的看着贾环。 贾环面色阴沉道:“看看你们这些人的德性,可还有半点军人的模样? 就你们这样,也有脸自称荣国旧部之后? 你们的祖宗,在无尽沙场上杀的昏天暗地,断手断脚而归。 纵然身负残疾,却依旧将满城屑小奸佞杀的血流成河! 他们身虽残,但军人的血气和骨头没残! 再看看你们…… 你们这群废物,连跑三十里路都跑不下来,连一群军余都不如! 又不事生产,整天靠敲诈勒索为生! 你们若是敢去那些豪门大户敲诈勒索,我倒还高看你们一眼。 可你们呢? 整日盯着那些商贩的三核桃俩枣,你们丢不丢人哪? 就这样,你们还敢在我面前自称什么荣国旧部之后? 你们祖宗在九泉之下有知,怕是羞也要羞的不能瞑目!” 贾环一番话,说的这些老卒们个个垂头丧气,不敢多言。 但也绝没有什么幡然悔悟,想要痛改前非的表情。 当一个人油滑久了,再想让他正经,就和戒.毒一样不可信…… 不过,贾环也没指望他一番话就能骂醒这些人。 秦军能够横扫天下,靠的绝不是某个人的觉悟。 而是靠森严的军法,和丰厚的战功! 他冷笑一声,道:“你们是想自谋生路,还是当军余,以观后效?” 众人闻言,满满哭丧脸,倒有机灵的,忙问道:“宁侯,我等还能以观后效?” 贾环哼了声,道:“自然能。里面那些人虽然今日会被呈送到军部,正式登记如册,成为正式军卒身份。 但是,并不是说他们永远都是官军身。 有作奸犯科的,违背纪律的,不听命令的,本侯一样扒了他们那身皮! 而你们,如果做的好,表现出众,也可以再提上来。 本侯一直觉得,五城兵马司五千建制有些不足,还可以再增加一千…… 只要你们听令行事,本侯绝不会亏待你们! 而且,你们也可以监督他们,如果他们做的不好,你们又检举属实的话,便是功劳一件。 具体的规矩纪律,三日后颁发下来。” 众人闻言,顿时大喜,忙道:“我等愿暂为军余,我等愿暂为军余!” 贾环呵呵笑道:“有上进心就好,行了,你们也将昨日收受的不义之财都交上来吧。” 这些人虽然极为舍不得,可他们见里面那些人都交了,抗争的人也死了,如何还敢抗拒,连连应下。 贾环见状,又点头笑了笑,道:“很好!只是……还要委屈你们一回!” 说罢,他手一挥,韩大韩三并帖木儿,带领二百名亲兵围了上来。 并从马后取下一捆捆绳子。 “宁侯,这是何意?” 有老卒见势不妙,惊呼出声道。 贾环道:“不要慌!昨日之事,惹得京中大乱,百姓不宁,谣言四起!让许多人对本侯及衙门产生了误解,所以,总要有个交代才是。 你们既然跑输了,自然就要承担输的责任。 唔!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拉去东西两市,挨一顿板子罢。” “啊……” 众人一阵哀嚎,可是在贾家亲兵弓弩的威压下,却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等他们被一个接一个的被捆绑在一起,贾环又战神回到里面那五千员获得正式官军身份的军卒前,尤其是那四千多名原本军余面前,高声道:“昨日你们为了当上这官军身,去敲诈勒索,惹的骂名滚滚。 本来应当严厉治罪,但是今日既然你们跑赢了他们,你们就是胜者。 既然胜者嘛,自然有胜者的待遇。 本侯希望你们能永远记住这一点! 唯有胜利,才能享受胜利的待遇! 所以,你们不仅能获得官军身份,还不用被拉去打板子。 但是,你们要将每一户商家的银子,一家一户的还回去。 少一文钱被我知道,当即扒了你们身上的皮,再交给兵部大牢严查过往! 记住了没有?” 凡事就怕对比,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 本来他们做的也是低头认错的事,相比于以往他们在市面上的威风,是很没面子的。 可是对比外面那群要被拉出去打板子的军余,他们却觉得简直不要太幸福! 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原来胜利有这般大好处的心思。 哪里还会有不高兴的,齐齐高声吼道:“记住了!谢宁侯!”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 军心初立…… …… ps:今天小爆发一下,感谢众书友长久以来的支持。 写到这个份儿上,不能说激情褪尽,但主要的动力,也是想善始善终,不辜负一直支持我的书友的期望。 总要把坑填满,总要认真的写完该写的故事。 嗯,谢谢大家。 对了,明天的更新在晚上啊,要拿去单位写,回来发…… (。) 正文 八百四十五章 公侯万代 偌大一神京城,人口过百万。 当然不止东西二市两个集市。 但毫无疑问,这两市乃是神京城中最大的集市。 无数老字号店铺,都集中在两市上。 追求名牌效应,绝非只有后世百姓才有的习惯。 还有统一集中设立的牛羊市、马市等牲畜市,以及各种菜市,甚至是人市,没错,就是人牙子贩卖人口的市场…… 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又衍生了许多小吃摊子,女人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等店铺等等。 总之,只要有需要,只要有银子,只要走进两市,就没有买不到的。 这等繁华鼎盛之景,也只有巍巍神京都中才有。 虽然昨日两市经过了一场“浩劫”,被无数披着军余狗皮的“官差”们大肆勒索了一番。 但只一夜,两市又恢复了往日的昌盛。 其实主要的原因是,那些“狗官”们,只会欺软怕硬,收各种苛捐杂税,只敢在小家小户,尤其是街道两边的摊位上去收。 那些老字号,甚至是门脸儿稍微奢华一些商家,他们轻易都不敢上门。 作为老油子,他们将这些商家背后的背景记得滚瓜烂熟。 当官的有当官的需要背的护身符,当差的也有当差的需要背的护身符。 不管哪个,若是犯了忌讳,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却苦了底层的百姓…… “让一让!让一让!” 热闹但又平静有秩序的西市入口处,忽然再次发生了一次骚动,一如昨日。 没有铺面,只在街道两侧摆着小摊位谋生的小商贩们,看到来人后,无不色变,甚至是面无人色。 昨日,他们被搜刮走的银财,差不多是他们一个多月的收入了。 要知道,这些银财里,本来是包括要缴纳的各种摊位费,还有其他各种杂税的。 却全被那些军余们以各种名目,或“讨”,或“借”,拿去了。 但他们依旧要交税,否则就不能继续在这里摆摊。 因此,这一个月,甚至这几个月,他们都要白干,甚至要赔本经营。 如果,今日再来那么一遭。 他们就再也拿不出这些银财了! 一对经营糖人摊位的老人夫妇,看着正挥舞着棍棒驱赶西市牌坊口处商贩的兵马司军丁们,唬的手都颤抖起来。 两双浑浊老迈的眼睛中,一起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他们辛苦了几个月,积攒的那十两银子,昨夜被军余们哄抢一空。 两位老人流了一宿的泪后,今朝却还要再来辛苦。 他们相信,只要老实本分的做事,总能活下去。 虽然还有一个瘫痪的儿子卧病在床,媳妇生孙子时难产走了,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子。 但孙子长大后极为懂事,已经可以帮他们照顾瘫痪不能动的儿子了,年纪小小,洗衣做饭都会…… 他们两个老人只盼着,经营好这个糖人儿摊子,将孙儿养大,可以赚银子养家,照顾他瘫痪的父亲后,他们两个老人也就能放心的死了…… 却没想到,昨日之事,又要发生一次。 若是今日再被抢一遭,他们全家都要饿死啊! “唉……” 一阵阵叹息声,从街边小贩儿口中发出,个个面色难看。 那对老人家里有苦难,他们又何尝好过呢? 倒是一些有门面的商号里,伙计和掌柜们闲着无事,站在门口看热闹。 他们倒是巴不得将这些拥挤在路边的小商小贩们都哄走,连个门面都没有,做什么买卖,呸!穷酸…… 也有不少逛集市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心里纷纷怒骂:这群穿着一身狗皮的疯狗们,必不得好死! 还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是宁国侯贾环要接管五城兵马司,才有的这一出。 以为是他刚上位就要疯狂敛财,无不在心里对他大口唾弃! 然而,就在众人不忍目睹世间最黑暗的一幕发生时,情况却忽然发生了变化。 长长的一溜,也数不清多少,大概有几百上千人,被绳索捆着,一个接一个的,被押在了西市牌坊下。 然后被按倒在地! 紧接着,之前用棍棒驱赶人群的身着官军服的那些官差狗子们,却站在了倒地之人的身后。 再然后,几辆马车驶来,马车上均有一个大大的箱子。 马车被驱赶到西市牌坊口子里,然后几个全身披挂的亲兵,跳上马车,将箱子口打开。 “哗!” 西市里原本静观其变摸不着头脑的人群,忽然发出一片哗然声! 老天爷! 竟是满满一箱箱银灿灿的银子! 这时,一个看起来有些放荡不羁,痞痞的少年跳上了西市牌坊口下的一座大石狮上,蕴含着内劲的声音,对畏畏缩缩看着他们的商贩们,以及满满当当围在二十步开放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高声道:“诸位听着,本将名唤韩三,从今日起,就是五城兵马司,西城营指挥! 昨日,本将手下军余,欺上犯下,胡作非为,竟行敲诈勒索乃至抢劫恶事,丢尽了五城兵马司的颜面。 今日得知后,本将不敢隐瞒,就将此事上报给了兵马司指挥使,宁国侯贾环! 宁侯闻言,极为震怒! 他老人家以为,这群王八贼羔子真他娘的瞧不起人! 难道他堂堂宁国侯的眼皮子就这么浅? 弄了这么大的动静,就为了收那十两八两银子? 还不够他养的老虎一天的肉钱! 为了惩戒这群王八蛋对他的小瞧,宁侯决定,将这群混账好生行一顿军法,让他们知道,以后再敢小瞧贾家富贵的下场! 来人,给本将打!” 行刑的人多是今日当跑男,跑赢上位的军余们,此刻闻言,立刻挥舞起军棍来,兴高采烈的将地上的“输家”们一顿胖揍,打的这些人鬼哭狼嚎一片。 这一幕,让里面的小商贩们看的真真是解足了一口气! 当然,他们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在那几辆马车上。 待“噼里啪啦”打了几十棍后,韩三看了眼满地痛苦呻.吟的军卒们,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昨日敲诈百姓的威风都哪里去了? 今儿倒是跟娘儿们一样哼唧!” “哈哈哈!” 围观百姓闻言,哄堂大笑! 也有起哄的! 不过被韩三回头扫视了一圈后,顿时又安静了…… 韩三再转过头,对哼唧唧的军卒们道:“以后谁挨了军法后敢叫唤,就再打一遍!打到哼唧不出为止! 都他娘的毛病!我看谁再哼唧?” 此言一出,那群被打的屁股开花的军余们,立刻闭住了嘴。 韩三这才满意的哼了声,而后回头再高声道:“看到那几箱银子了吗?就是昨日从西市里被这群王八蛋敲诈弄来的银子。 都看看,全都是碎银子! 宁侯说了,这等碎银子,他赏下人都寒碜,懒得要,今儿就挨家挨户的都还给你们!” “啊?!” 真真是喜从天降啊! 那些昨日被勒索惨了的小商贩们,闻言一个个喜的不知跟什么似得! 只会发出“啊啊”的叫声,以表他们狂喜之情。 这还没完…… 韩三再道:“还有,从今日起,那些小摊小位,每个月上交五百铜钱的安保钱,就都取消了! 我们侯爷说了,你们都是些穷酸,一个铜板看的比月亮还大。 算了算了,何苦为了区区几百文钱,每月被你们暗地里咒骂一万遍! 再有,日后要是有哪个军卒再这么没志气敲诈你们十两八两银子,你们只管去兵马司告。 侯爷会亲自用银子把那丢人现眼的东西给埋了!” “哈哈哈哈!” 这就太可乐了! 别说那些围观的“吃瓜观众”,就连那些商贩们,一个个都乐疯了! 果然是富贵之极的侯爷,虽然有些瞧不起人,但他们真心喜欢! 看着外面不远处,骑在马上,甚至连西市大门口都不愿进,唯恐脏了贵足的那位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服,鼻孔朝天的少年,众人非但没感到厌恶,反而打心里觉得喜庆! 想想也是,谁要是帮他们报了被欺压之仇,还免了五百文的税,他们看谁都喜欢! 至于原因是什么,鬼才去管! 这年头,还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让老百姓心动的吗? 五百文钱在权贵人家里不过一个二等下人的月钱, 可是在普通百姓之家,那就是半月多的米粮钱,可以给老婆孩子扯几尺布,做一身新衣,或者割几斤肉回家,全家一起打打牙祭,改善改善生活。 不管哪样,都能让全家一起过上好几天喜笑颜开的生活。 这就够了! 尽管那位高高在上,富贵逼人的少年侯爷,只是看不起这点银财。 可是,当上百军卒拉着马车,一个摊位一个摊位还银子时,那些颤着手,几辈子才见过一次回头钱的商贩们,还是感激莫名。 当那对卖糖人儿的老人,接过属于他们的十两银子,不,还要多一块,还不准不要时,通透了一辈子世事的老人心里,虽然说不清,但忽然又像明白了些什么…… 两位老人泣不成声的跪倒在地,冲着西市牌坊外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少年,磕长头,呼道:“愿侯爷公侯万代!” 两位老人起了个头,其他也接到银子的商贩们,有样学样,也跟着跪倒在地,冲外面高呼:“愿侯爷公侯万代!” “愿侯爷公侯万代!” “公侯万代啊!” …… (。) 正文 八百四十六章 自己的力量 华夏的百姓就是如此,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他们所求的,从来都是那样的卑微,那样的简单。 只要能安定的做事讨生活,少一些欺负,少一些压榨,他们就会感激莫名,就会为当权者歌功颂德。 而贾环,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看着那一张张感激的脸,贾环心里却没有什么激动得意的。 他忽然有些明悟,为何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者,会将亿万黎民视为牲口,视为出政绩的廉价劳动力,视他们的血汗钱为gdp中的一点。 那些人只要出台一个政策,就能将这些血汗钱轻易哄赶到股市、楼市,然后一*的轻易收割,毫不费劲……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何必再往高深里去解释,他的字面意思,就是真理啊! 权贵们,何尝会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 后世有人讥讽键盘侠们,赚着白菜的钱,操着白.粉的心。 反过来,其实也一样可笑的…… 将这些狗娘养的烂事丢出脑外,贾环没有去坦然接受那些对他的祝福和赞美,他甚至没等到退钱活动完结,就带人回了五城兵马司衙门。 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看的了,那些银子,原本就是被敲诈勒索上来的,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 皇城安福门外,辅兴坊,五城兵马司衙门。 “大人,我们无罪,为何要去职?” 好歹还有一丝理智,没有问你算老几,凭什么罢了我们的官。 但白贵和古征两人也快要崩溃了,不知不觉,他们两人的官儿就没了,到哪说理去? 回到五城兵马司衙门口后,两人就要找贾环讨个说法。 贾环心情平淡,端起茶喝了口,看着两人道:“本来不想理会你们,但想了想,罢了,总不能不教而诛。 你们问我原因…… 我可以告诉你们,原因很简单。 因为你们约束手下不力,使得昨日发生了极其恶劣的敲诈勒索之事。 念在你们手里没再过一遭银子,所以本官从轻发落,只将你们罢官去职罢。 不知,我说清楚了吗?” 古征年少气盛些,高声道:“宁侯这算什么话?昨日是你自己做的锅,却要我们来背?” 倒是一旁的白贵,面上忽然带起了苦笑,真他娘的…… 贾环瞥了眼,心想此人倒是伶俐,要不是国舅府的耳目,他倒不介意留下来用一用。 再看古征,贾环冷笑一声,道:“本官昨日让他们去招人,你二人身为他们的长官,就该好生管束。 结果他们却出了这般大的乱子,本官不惩罚你们,还能惩罚谁?” 见古征还想狡辩,贾环不耐烦的摆手道:“古家小子,道理给你讲清楚了,好话也说尽了,你要是不服,尽可回家找你亲爸爸去告状,让他来跟我谈。 你再敢在这里聒噪,你就能有幸见识见识老子的手段了。 滚吧! 一点礼数都不懂,刚才没见我端茶了吗?” 古征闻言,差点没把肺气炸。 人家端茶送客是谈话谈完了,没话说了,才客气的端茶。 刚才他俩才刚进门,就见你牛饮了,那算个屁的端茶送客啊! 可仅有的一丝理智让他没有敢闹起来,周遭贾环那些亲兵,已经在煞气腾腾的盯着他们了! 白贵心里更是抓狂,挖了个大坑,算计遍了人,到最后,竟把他们俩个坑里面了。 昨天的乱子,到头来,竟让他们两个“吃瓜观众”给背了,这算什么? 贾环倒好,非但平了民怨,得了五千人马,还将最后两个营指挥也清扫出门,还是光明正大的! 黑暗!官场真黑暗啊! 白贵心里一阵悲伤…… 还留着干嘛,丢人现眼么? 叹息一声,也不知回去该怎么交代。 白贵拱手一礼后,就转身离去了。 古征一个人,更不敢炸刺了,他倒没白贵那么世故,也不行礼,气哄哄的走了。 待那两个碍眼的走了后,贾环又让在衙门口里服侍的衙役们也都离去,只留下了自己兄弟。 看着这间明亮正堂,贾环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对韩大道:“大哥,咱们在官场上,也算是有了咱们自己的地盘儿了!” 素来沉稳的韩大,闻言后脸上也露出了副笑脸,点点头。 他如今官拜北营指挥使,手下一千人马。 北城多为贱民,必须要有强力稳重人士看着。 而韩让则为东营指挥使,人不在这里,和韩三一样,他带人去东市里行军法并还银子去了。 南营指挥使为曹雄,中营指挥使为赵虎。 至于诸葛道等人,都有各自的前程,目前还用不着贾环去管。 都集中在一起,也不是好事。 曹雄家底浅薄,赵虎又被寿山伯府赶了出来,家里的人脉更没指望。 若是两人被放出去,十年也升不了官。 贾环索性都带在了身边。 众人从今日起,就从往日的衙内身,换成了官身了。 一时间都很有些新鲜,坐在那里东张西望的。 虽然衙门口里相比他们各自的家里寒酸很多,但这份感觉真不一样。 连曹雄的脸上,都没了以往的嬉笑,尽可能做出威严模样。 如今也是官了呢…… 这个样子,一直维持到衙门口里蹿进来一伙子人。 “呔!哪来的衙内纨绔?不知道这里是公门吗? 还不速速退去,当心本官……哈哈哈!别弄乱了别弄乱了! 我还要保持官威呢……” 贾环正想摆大老爷的谱,将牛奔等人斥退。 却不想,连秦风都笑着围了上来,将他的头发揉乱。 “啧啧啧!” 众人放过求饶的贾环后,牛奔站在堂上,啧啧出声, 一双绿豆眼看着高悬堂上那块“明察秋毫”的牌匾,眨巴了下…… 又看了看坐在主座官椅上,却将一双脚放在案桌上,得意洋洋晃悠着的贾环,牛奔摇摇头,满脸嫉意道:“不公哇!连你这样的纨绔衙内也能开府坐衙,有自己的地盘了。 可怜哥哥我这样的精英天才,却还不知道下家在哪里,官场真是黑暗啊……” 贾环闻言,乐得哈哈大笑。 秦风却笑道:“干的不错!环哥儿,你这一手,可是让无数人大失所望啊!” 贾环撇撇嘴,道:“无所谓,其实他们估计也没想过能一次把我打死,就是想让我没脸罢了。” 诸葛道笑道:“现在最没脸的是他们,自以为能算计哪个,到头来却落空了。不过,他们现在怕是的确没功夫来对付环哥儿你了。 和准葛尔的谈判,这会子应该已经完成了。 明日大朝会要热闹了……” 温博闻言也正色起来,看着贾环道:“你明天上朝吗?” 贾环摇头,道:“这件事和我已经没关系了,我何苦再去碍人眼?既然让我出了局,那后面的麻烦也和我没关系了。” 众人闻言,微微一静。 贾环失望的,可能不止是贾政而已…… 秦风却又笑着打破沉寂,他又将话题转了回来,道:“环哥儿,你要当心,会有人说你收买民心!” “放他娘的屁!” 温博破口大骂道:“昨天还在到处骂环哥儿黑了心肠,欺压百姓,扰民乱民。怎地今天就成收买民心了?” 秦风皱眉道:“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担心罢了。” 牛奔懒洋洋道:“黑鬼,你还别说,小白脸儿说的还真没准! 那些文官们,死人都能说活,转变个风向,还不简单? 不过,环哥儿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小弟,我相信以他的智慧,肯定已经有了对策!他鬼精鬼精的,有我八成的功力了!” “丑鬼,怪不得你这么丑,你可真不要脸!” 温博哈哈笑骂道。 秦风懒得又打在一起的两人,看着贾环道:“你有法子?这种事情,还是防微杜渐的好。那些文官们不怕我们武勋粗鲁贪财,最忌惮的就是军门收买民心这种事。 我爹在西域,虽然将大营设在武威,可他很少待在那里。 都是让索叔叔他们留在后方。 就是不想和百姓民心之类的扯上关系。” 大秦治下,一般都是军政分开的,很严格。 军不管民,政不管兵,这几乎是一条红线,谁踩谁倒霉。 但自武威往西,因为彪悍的民风和复杂的民族因素,再加上极为贫苦,没什么油水,所以军民皆由黄沙军团所辖。 秦家的西北王称号,绝没有一点水分。 但秦梁一般都留在哈密卫大营,很少回武威。 民事,尽由索文昌和朝廷派下的一员文官处理。 尽管如此,几乎每三日,都会有密折送往京城,从未断绝过。 秦家心知肚明…… 贾环如今的实力虽然远不比秦梁,但他身份特殊,有些事确实不好不防。 然而他却对秦风笑道:“风哥放心,收买民心?等明天他们还是告我欺压良善,与民争利吧……” 秦风有些紧张道:“你想干什么?” 贾环嘿嘿一笑,道:“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诸葛道在一旁笑道:“环哥儿,你将那些安保费都免了,你手下那些军余拿什么养活?” 这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 贾环哈哈笑道:“你说我怎么养活?” 诸葛道竖起一根大拇指,笑道:“你这是要将那群文官孙子们往死里得罪啊!那些大商号们都是他们的关系户,其实就是他们的产业。 你要是去刮一层地皮,他们怕是要心疼的连觉都睡不着了!” 贾环呵呵笑道:“机会难得嘛!” 说着,他眼光略过大堂门口,朝皇城看去。 若是平常,大明宫中的那位,未必会愿意贾环惹出这波是非来。 可是想想明日之局,贾环以为,那位一定会乐得见到他所为之事,替他出一口气…… 而实际上,只要两位帝王不开口,这世间其实没什么人能把他怎么样。 当然,目前他所依靠的,大都是别人的力量,或是圣眷,或是祖荫。 但从今日始,他已经有了一个起点,来积蓄自己的力量。 虽然这股力量,如今还……很****! …… (。) 正文 八百四十七章 全部 温博说的不错,那些朝堂上的大佬们,在放衙后听到了贾环今天演的这出戏。 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仅是失望而已。 哂笑一声后,随即便抛之脑后。 除了因为即将有大事要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五城兵马司真的很烂。 烂到什么程度呢? 不只是说兵员很烂,更烂的,是装备。 大秦军队,最引以为傲的兵器,一为大秦戟,一为大秦弩! 这两样利器,几乎装备了所有的大秦军队,为制式兵器。 神京城中三大营,御林军有,京营有,唯独五城兵马司没有。 不仅没有大秦戟和大秦弩,还缺少另一样军队最不可缺少的装备。 那就是秦甲! 五城兵马司的兵,是不披甲兵,身上穿的,虽然也是战衣,却是棉布做的,和捕快穿的没甚区别! 没有兵甲,没有秦戟,没有秦弩,再加上,一起子油滑兵痞。 呵呵,那些大人物们,真心不觉得五城兵马司有什么好值得他们浪费精力的。 至于贾环,既然他爱玩小聪明,就让他在五城兵马司好生玩小聪明就是。 如果能让他沉沦在这些阴人的小把戏中,就最好不过。 …… 贾环并没有沉沦在小把戏中,他将牛奔等人送走后,又对韩大、赵虎和曹雄三人分布了任务后,就一个人坐在衙门口里读起书来。 书到用时方恨少,虽然只读未必能读出什么来,不管怎么说,先读透了再说。 待休沐日,再去镇国公府上,听牛继宗讲说。 五城兵马司衙门里,除了原本的文吏、书办外,其他的如轿夫,马夫,厨子,还有端茶倒水伺候的兵卒,以及几个长相清秀的“小鲜肉”,统统被贾环打发了。 也没人敢跟他抗议什么,就灰溜溜的全走了。 一直等他将孙子兵法看了几遍后,虽然没什么心得,但差不多能记忆深刻了。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这时,衙门口处,传来了动静。 韩大、韩让、韩三、曹雄及赵虎,五人大步走了进来。 贾环将兵书收好,然后看向五个带兵出去拉练了整整一下午的营指挥。 五人都没有嘻皮笑脸,进了堂上后,五人一排,齐齐行捶胸军礼。 贾环点点头,问道:“怎么样?” 五人面色都有些难看。 韩大沉声道:“很不好,之前从未受过训练,散漫,反应慢,听不懂指令。” 贾环道:“矮子里面拔将军,一千人里没有两百像样的?” 韩大摇头道:“基本上都是逞强斗勇型的,也多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 贾环忍不住头疼道:“你们不会没带人来吧?他们虽然都油滑惯了,可总有想富贵的,不怕死的亡命徒吧?” 韩大闻言,抽了抽嘴角,道:“两百人带来了,听说能发财,他们倒是有上进心的很。之前训练时都不积极,后来却玩儿命似的。” 韩三在一旁插口道:“我这边也一样,都知道了以后不能敲诈勒索了,日子苦熬的很,听说能有大进项,都卖命的很,就是看起来还是不靠谱。 比起咱们的亲兵队,差十万八千里。” 贾环笑道:“没事,慢慢来。走,一起去看看我们的兵。” 说罢,与五人一起出了大门。 还好,至少不像早上那样,贴着墙根儿站着,跟晚清遛鸟儿的旗人一样…… 虽然看到过路的大官轿子,时不时的还有人点头哈腰,总算没有下跪的。 敢拼命搏富贵,并且能从一千号人里拼到前两百,多少总会有些骨气。 不过…… 见贾环和他们的顶头上司出来后,这些人乱哄哄的一起跪下磕头行礼,叫大老爷的有,叫宁侯的有,叫祖宗的都有…… 他们看贾环的眼神,都差不多。 贪婪,对发财的贪婪。 因为他们不仅倾家荡产了,身上还多背着印子钱…… 一分钱能难死英雄汉,更何况那么大笔银子? 当然,这也都在贾环的算计中。 人做事都要有动力,贾环总不能指望一群兵油子,靠为国为民的觉悟来做事。 既然他们需要银子,那就银子好了。 至少,起点是这样…… “都想发财吗?” 贾环问道。 “想!” “当然想!” “天爷嘞!哪个不想发财嘞?” 这群鸟人连回答都答不齐。 贾环也不在意,道:“很简单,只要你们能照着他们的动作做一遍,我今夜就带你们去发财!” 贾环的一只手,指向了他的亲兵队。 这群五城兵马司的兵痞们,心里惴惴不安的顺着贾环的手向一边看去,以为会是什么高难度的动作。 然而,看到的,却只是队站的很整齐,很整齐的人。 不过,随着前头一个鞑子头儿喊口号,这群亲兵,做出了些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动作。 “全体都有,原地……扑倒!” “砰!” 整齐划一,没有任何犹豫,一百名亲兵,就那样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连落地声都合为一声。 “哎哟喂……” 那群老兵油子,竟然感同身受的呻.吟了声,倒牙疼啊! “起来!” 帖木儿再怒吼一声。 一百亲兵,又如同一人般,齐刷刷站起。 贾环笑道:“看到了吗?来一遍,什么时候能一起齐刷刷的挺在那儿,咱们什么时候去大把抓银子。做不到的话,我也不勉强,自己往回走,本本分分的去当差吧。” 都是滚刀肉,为了银子,切自己的小拇指去敲诈勒索他们都敢做,更何况摔一跤? 只是…… 那种感觉真不同。 切指头,其实还在他们的控制中。 可是那么直晃晃的往下摔,还以脸着地,真恐怖…… 贾环对韩大使了个眼色。 韩大上前数步,站在这一千人面前,一手高高竖起,一手指向南,大声道:“按我方向,一字排开。” 那群孬兵之前可能已经受过教训了,好歹没出大乱子,闹哄哄的排成了歪起扭八的长长一排。 街道对面已经聚集起了不少“吃瓜观众”。 韩大毫不在意,等人排成一排后,高声喊道:“全体都有,原地……扑倒!” 跟刚才亲兵队的整齐划一比,这群孬兵们简直洋相百出。 除了聊聊几个心黑的,一咬牙,一闭眼,直晃晃的倒下外。 其他大部分人,都犹豫不决。 奸猾些的,就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胳膊倒地,最后将脸轻轻的贴在地面,嘴里还拖着长调:“哎……哟……喂……” 这一幕幕,让街道后面的吃瓜观众们快笑掉大牙! 韩大见之,脸色一黑,就想上前动手,却被贾环喊住了。 贾环道:“喊那几个兵样子过来。” 韩大闻言,就将那六个第一次倒地就直趴趴摔下去的好汉叫了过来。 贾环看他们一个个眼泪花花,鼻梁红肿,还多在流血,呵呵笑道:“让你们看清别人怎么做,你们就是不认真,你们再看看,我那些亲兵,哪个流血流泪了?” 这几人闻言看去,果然,一个都没有。 再看认真点,擦,那些人只有一边脸皮上沾了许多灰。 敢情,他们是用脸皮着地的。 这几人顿时郁闷起来。 以为贾环说他们做的不标准,不到位,不算数…… 然而,贾环话音一转,却道:“但是,你们做的和他们其实一样好。因为他们第一次做的时候,有人还不如你们。 能否告诉本侯,是什么让你们能克服恐惧的?” 打头一个闻言,咧咧嘴,道:“宁侯,您是天上的神仙,人间的凤凰,自然不知我们这些人的活儿法。为了一个官差身,小的把家里的宅子卖了,还借了印子钱,又收了……咳咳,总之,七凑八凑,凑了三百两银子交给小头目。原想着也混成了小头目,这样就能大把收银子了。 谁知,您老人家一大方,把那些钱都给废了,不让收了。 小的听说您要带着发财,拼死命夺了个名额。 不拼命不行,一家老小都等着屋子住呢。 还有那印子钱,要是不还,再过个把月,就要家破人亡哩! 所以您说啥,就是啥! 您要觉得刚才不中,小的再摔一次!” 说罢,也不等贾环点头,就一闭眼,侧脸朝下,“砰”一声干净利落到底。 贾环见状,点点头,也不点评,又看向其他五个“勇士”,不,应该叫敢死队…… 那五人见贾环看来,也不迟疑,眼一闭,侧着脸,“砰”一声到底。 贾环往中间走了两步,然后看着六人道:“你们相信我,那我也不让你们失望。三百两银子拉的饥荒,你们今晚就能还清。至于日后能过的何等富贵,就看你们以后的表现了。” 六人闻言,不敢置信的仰头看向贾环,神情激动。 贾环淡淡一笑,道:“我从不让自己人吃亏,当然,你们现在还不算……” 说罢,他又对韩大道:“再来一次,这六个第一次就做到,是最好的,所以,今晚他们都能分到三百两。 再喊一次,第二次能做到的,能分到一百两。 最后喊一次,第三次能做到的,能分十两。 三次以后,还不过关的,就自己回去吧。” “是!” 韩大沉声一应后,再次面对那群孬兵,高声喊道:“全体都有,原地……扑倒!” “砰”“砰”“砰”…… 虽然有快有慢,但这一次,剩余的九百九十四人,全部扑倒在地。 对面的吃瓜群众们,不笑了…… …… (。) 正文 八百四十八章 狗东西!(第一更!) 如果说,若是在神京一百单八坊中,选出一座大秦男人最爱之所在,那么平康坊,将会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因是一街辐辏,遂倾两市,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 平康坊是神京都中一个坊,位于东城第三街第五坊,东邻东市,北与崇仁坊相邻,南邻宣阳坊,都是“要闹坊曲”。 而由于尚书省官署位于皇城东,因此附近诸坊就成为举子、选人和外省驻京官吏以及各地进京人员的聚集地。 平康坊,则为其中最甚。 据前唐《开元天宝遗事》卷二载:“长安有平康坊者,**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时人谓此坊为风流薮泽。” 孟郊的《登科后》云:“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写的便是一朝青云直上,成为天子门生的得意之情。 这位老兄乃是雅人,中了进士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骑上快马去赏花。 若有人问这位老兄赏的是牡丹花还是牵牛花,估计会遭白眼。 因为孟郊进士及第后,第一件事是跑到平康坊! 干什么去? 去青楼找漂亮妹纸聊人生。 所以说,这平康坊就是长安城特意开辟的红灯区。 据不完全统计,平康坊内,有妓家四十九,其中最顶级的,有七家。 所谓最顶级的,就是说这七家青楼里,除了硬件设施顶级外,还一定要各有一名有资格争夺花魁的头牌! 一定要琴棋书画皆通,谈吐风姿雅慧。 这种顶级青楼,绝不是哪个地主老财收了庄稼,兜里有几百两银子就能进去玩儿姑娘的。 她们更看重的,是身份。 三品以下的小官儿就不要进了,万一碰到阁辅,还得大礼参拜。 二甲以下的进士,再没当上三品官前,也不要进了,学历太低…… 当然,各省的会元倒是有资格进。 再有就是,名气甚大的当朝名士也可以进。 除此之外,她们还不得不接待另一种人,勋贵。 但也有个前提,伯府以下的门第出身,就不要过来了…… 因此有人戏谑,平康坊的这七家,是女儿国的金銮殿! 比大明宫中的金銮殿还要尊贵! 因为大明宫里的金銮殿,三品之下的官,和伯府以下出身的勋贵还是能进去的…… 玩笑虽然如此,但能立有这样的规矩,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七家青楼的幕后老板,背景通天! 所以,从来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到这七家来惹事。 无论是官员,还是名士,还是士子,还是勋贵…… 哪怕是醉酒后耍酒疯,也要出了这七家的大门后,在街道上去耍。 至于寻常官差,就更不用提了。 他们从来都没资格进这七家的门。 而五城兵马司的人,甚至没资格进平康坊。 但今日入夜时分,一群灰头土脸的,身着五城兵马司破旧兵服的兵卒们,竟然大摇大摆的进了平康坊! 无数士子、官员以及一些勋贵们,像看****一样看着他们。 只是却没人敢上前呵斥,因为他们惊讶的发现,在这群土狗们的前头,有了一个霸王虎带路。 众人不动声色的坠在后面,围观着…… 想看看这群来者不善的人,到底想去何方,想要作甚! 而后他们更加惊奇的发现,这群人的目的地,竟然是逸云居! 逸云居,有诗一般雅意的名字,却是平康坊七大家之一! 这不是让人激动的关键,关键是,今夜,乃是七大家每年轮流做东,齐开盛会的日子。 而今年做东的妓家,正是逸云居。 七大精通诗词歌赋和经义文章的花红头牌,人间绝色,今夜尽聚逸云居,点评今年来,风头最盛的十名士子。 此会名曰:月旦评! 这个月旦评可了不得,堪称文人雅士的盛会。 最著名的一次,是她们请来了文坛宗师,亦是官场圣贤,大秦宰辅李光地,李老相爷。 仅此一次,月旦评便名动天下。 无数名士士子,都想借此一评,从此成名世间。 甚至,此评对秋闱科举都有一定的影响! 月旦评评出的十大花魁进士,基本上很少有秋闱落地的。 如此一来,众士子名士们,对此等盛会的追逐,就愈发疯狂了! 哪怕没有资格入内的士子们,今夜也多聚集在逸云居下,静候花榜公布,以睹今朝风.流。 若是有幸能目睹那七朵仙花,沾沾仙气,就更值得了! 因此,近半个京城的风流名.士,或是自诩为风流名.士的人,以及无数的官员,勋贵,此刻都汇集在了逸云居。 满楼红彩丝带飘舞,各色玻璃风灯齐挂。 真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形状。 然而,就在无数风.流名士在恭候月旦点评佳音时,不和谐且碍眼的人出现了…… 六名鼻青脸肿,满身灰土,身着五城兵马司军服的粗莽大汉,看起来有些……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 他们竟想……竟想进逸云居?! 楼外众人几乎都忘记了呵斥,怔怔的看着往大门处移动的六人。 他们忘记了呵斥,可守在门口的门子,却不敢忘记。 “干什么的?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能进的?” 虽然没有口出粗言,但言语中那股傲气和鄙夷之意,淋漓尽致。 眼神更是居高临下的觑视着愈发心惊胆战的六人。 为首一个大汉,鼻梁红肿,面上都是灰,身上更满是灰烬。 他这辈子和人讲过数,耍狠敲诈过人,放话勒索过人,在小商贩儿面前,也口出过“老子就是王法”的狂言。 他也想过,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被抓了去砍头,尤其是之前几次清洗时。 每一天,都好像是最后一天。 当熬过最后一轮清洗后,他曾以为,这辈子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的事了。 然而,此时他发现他错了。 当被无数青衫青巾的大名士和勋贵、官员们,静静的盯着他时,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有如千斤之重。 甚至都有些不会走路了…… 看看他们一个个恍若神仙中人一般,风.流,富贵。 再看看他,灰头土脸,衣着破败,他更是连腰都直不起,脑子里满是乱嗡嗡的声音。 直到听到守门门子的呵斥声,那军汉才勉强清醒了些,赔笑道:“这位小哥儿,我们是五城兵马司的,前来检查火险……” “什么东西?” 那门子仿佛以为耳朵出了问题,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点头哈腰的大汉,问道:“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大汉头上冷汗都出来了,可是想到后面之人……他还是鼓足最后一丁点儿勇气,道:“这位小爷,我们是五城兵马司的军丁,前来检查火险,我们负责坊市防火的差事……” 那门子脸色那叫一个精彩,他没有再看军丁,而是看向外面候着的众人,语气古怪道:“他说,他要进逸云居检查火险!” “噗!” 静静的人群,不知哪个忍俊不禁的失声喷笑了声。 而后,便是雷声涌动的哄笑声。 仿佛,那门子说的是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一个个名士、士子、官员、勋贵们,不顾及形象的笑的前仰后合。 对那六个土狗一般的军丁,指指点点,摇头想说什么,可笑声又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只是可笑,可笑…… 那六名军丁,若是换个地方,在哪个坊市里被普通百姓这般笑,早拿出南霸天的气势,镇压四方了。 可是对于这些清贵的人们,他们发自内心的自惭形秽,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没脸见人。 他们愈是这般,就让那些人笑的愈开心。 好像这六人是专门来表演笑剧,搏众人一笑的。 倒是那几个门子不笑了,为首的那个,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冷笑,道:“瞎了眼的狗东西,别说你们这几个臭丘八,就是你们那狗屁指挥使来了给小爷我下跪喊爷爷,都没资格进这个门儿! 还不快滚!不开眼的玩意儿! 呸!” 最后,更是一口唾沫吐到了对面军丁的脸上。 满满的鄙夷。 那军丁,却是脸擦掉的勇气都没有,就想退走…… “哒哒……” “哒哒……” “哒哒……” 而就在这时,从人群的最后面,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这股安静如同瘟疫一般,瞬间传遍了逸云居楼下所有的人群。 随即,一阵马蹄铁踩踏青石板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逸云居大门石阶上的几个门子居高看去,面色纷纷一变。 一个头戴金冠,身着紫金斗牛公服的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面无表情,在百余轻骑的护从下,以及更多身着五城兵马司兵服的军丁的簇拥下,从人群自动退避让出的道路中,缓缓行来。 这身装扮,这等阵势派头,神京城中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能站在这里的人,没人不认识来者。 然而门子的脸色,却渐渐发白了…… “啪!” 宝马驶到台阶前,贵少年陡然出鞭,毫无征兆,让众人一惊,门子们更是唬的面色惨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鞭子却抽在了那六名军丁其中一人身上…… “啊”的一声惨叫,让所有人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再次往后退了退,愈发小心谨慎的看着马上那名面色暴戾的贵少年。 “丢人现眼的东西,被人当狗一样辱骂,也能忍下来,让人啐在脸上,竟然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就你这样的废物,也想跟本侯搏富贵? 滚!有多远滚多远!不要让本侯再看到你! 你这样的东西,给本侯当狗都不配!” 贾环坐在马上,看着被他一鞭子抽倒在地,蜷缩在一起的军汉,冷言冷语道。 前面的骂声,那名军汉还能忍下来。 但等贾环说到滚,且给他当狗都不配时,那名军汉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剧烈的颤抖! 不全是因为他自尊心爆发了,而是,他不能被赶走。 他还欠了太多的银子,宅子也被当了,他的妻儿父母,如今连个能安住的窝儿都没有。 全指望他能搏取一个能世袭的差事,为了他,也为了日后的孩子。 他已经成功了,所以不能被赶走。 对了,他还欠了许多印子钱,那种高利贷,是能将人全家逼死,永世不得翻身的。 因此,他绝不能被赶走! 念及此,那军汉抬起头,眼睛血红的看着贾环。 贾环却连个正眼都不给,觑着眼,鄙夷嫌弃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坨****…… 那军汉的拳头捏紧,攥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就在贾环身后韩大想要上前一步,以防这人作死时,那军汉却忽然怒吼一声,飞速爬起身,再极快转身,而后用尽全力,一拳轰在了将吐沫吐到他脸上的门子脸上。 只一拳,就将之前啐他吐沫的门子打倒在地。 还不算完,他又骑在门子身上,一拳接一拳的砸在他脸上,没一会儿,那门子就没了动静…… 其他几个门子看到这一幕,魂儿都要散了。 而这时,里面人似乎终于感到不对劲了,一大群人挤了出来…… …… (。)( ) 正文 八百四十九章 小王八蛋!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到逸云居来撒野!” 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一道袅袅的身姿,被数十人簇拥着,从逸云居正门走出。 和贾环想象中的**不同。 贾环想象中,**都应该是由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担任。 再次一点的窑馆,干脆就是肥头大耳,膀大腰圆的女暴龙担任。 可是这逸云居的妈妈桑,竟然是一个少女。 冷艳无双! 她出门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身着肮脏的五城兵马司军服的大汉,在一拳又一拳的轰击一个身着逸云居门子服的人,那门子,显然已经死了。 因为他的脸已经被打爆了…… 这少女当真非同一般,见状,并没有像普通女孩子一样惊叫,或者呕吐。 但所有的注意力,也都被这前所未有的恶**件所吸引。 她面色铁青,回头摆了摆手。 而后,其身后一名腰背有些佝偻的老人,干咳了两声,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众人目光中。 随即,一声惨叫声响起。 那道老头再出现时,肩头多了一支箭,眼神骇然的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时,众人的目光,似乎才再次往前移动。 那名少女,也终于发现了贾环的存在。 而贾环身后,一名鞑子少年,手里握着一把强弓,眸光森冷的看着佝偻老头儿。 博尔赤! 帖木儿之子,对弓箭的天赋,无与伦比。 在留在西域试炼前,他的弓箭已经逼退五品高手了。 经过炼狱一般的试炼后,他现在到底有多强,没人知道…… 然而,逸云居出来的那位少女,却丝毫不惧。 她带人走出门外,看到为首的贾环后,秀眉微微一蹙,随即声音清脆但清冷的道:“不知宁侯大驾光临,是我们逸云居的失误。只是,宁侯就此杀人,未免太过霸道了些吧?” 贾环目光淡淡的看着这强绷着架子不倒的少女,轻轻一笑,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清函姑娘吧?” 他并不是没有准备前来的…… 见那少女点点头,贾环又道:“姑娘误会了,本侯前来非是唐突惹事的。 只是公务在身,本侯不敢怠慢。 而你们逸云居的门子,却将唾沫吐到了本侯手下弟兄的脸上。 呵呵,人要寻死,本侯也不好相拦。” 那名唤清函的少女闻言,脸上怒气一闪而逝,沉声道:“宁侯,就算我们逸云居的门子无礼,也是因为他们有眼不识泰山,不认识宁侯之故,何至于死罪? 况且,小女子却不知,逸云居内有何公务,与宁侯相干!” 贾环耸耸肩,对那个恢复过神智,从门子身体上起身的军丁道:“告诉清函姑娘,今天的军务是什么?” 那军丁面色木然,眼睛发直,但目光却落在空处,他语气没有一丝波动,道:“今日军务,查巡平康坊火防火险,缉拿流窜都中的江洋大盗。” 贾环闻言,点点头,看向清函姑娘道:“瞧,说的很清楚。” 少女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竟然气势不弱的看着贾环,道:“宁侯既然能叫出小女子的名字,就应该知道,这逸云居是谁家的产业!” 贾环呵呵一笑,道:“知道,孝简亲王府的威名,本侯还是听过一二的。 他老人家四处宣扬本侯不忠不孝的美名,本侯简直感激不尽! 正要找机会给他老人家道一声谢呢! 只是……非是本侯胆大妄为,扰乱盛会,实在公务要紧,还请姑娘告知王爷体谅,本侯着实情非得已啊。” 孝简亲王和如今执掌宗人府的孝康亲王两家王府,是太上皇时代留下来的,仅有的两家王府。 无论如何,他们的地位都要超然一些。 然而,孝简亲王不知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竟四处说他的坏话,更说了许多贾家的难听话。 这倒也罢了,说他坏话的人太多,不多他这一个。 可是,镇国将军夫人去世,贾迎春被安排去梳头,后来,在孝简亲王妃的口中,竟成了贾家贪图富贵,想将庶女嫁入宗室的行为,呵呵…… 这一家子喝粥,可能都喝进脑子里去了。 若是没掌权,贾环只凭一个侯爵,暂时拿孝简亲王府还没什么法子。 可是,如今他正掌五城兵马军权,又恰好需要一个要借权贵,给手下那群孬兵刷刷心理自强自重声望值的时机,他若不拿孝简亲王府的势力开刀,简直对不起他的智商! 听出贾环丝毫不在意的语气,清函呼吸陡然一紧,她咬牙道:“宁侯可知,今日本楼在举行月旦评之盛会,纵然连内阁宰辅都会参加! 宁侯若要进内,小女子定然亲自恭送宁侯入顶楼贵坐,但这些军丁,却绝不能入内!” 贾环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目光森冷的看着清函姑娘,轻声道:“你区区一个妓家,也敢阻本侯公务?” “你……” 清函姑娘面色陡然涨红,一双美目喷火一样的怒视着贾环。 何曾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 不是说没人有资格,而是有资格的人,也会怜香惜玉。 用妓家来形容她一个处.子,还是一个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未免也太煞风景了些,还有焚琴煮鹤之嫌。 雅人不为也!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脱落那一层层光环,她不就是一个妓家吗? 尽管,她的祖母给孝简亲王老王妃梳了几十年的头,而她又极得老王妃喜爱。 才让她这个极有想法的丫头,没被选做通房,或者拉出去配个小子。 而是有机会打理这样一家,名动天下的青楼楚馆! 而她的所为,也的确没有辜负老王妃的期许,将一间普通的青楼,生生打造成了一座天上人间。 可是,终究还是难改她卑贱的身份。 孝简亲王老王妃,是宗室里祖宗级别的人物,也不知她为何这般能活,连太上皇都要尊她一声婶娘,可想而知其地位之尊。 只可惜,老太太如今已经老糊涂了,人都认不清了,且卧床好几年,只是吊着一口气不散…… 若非如此,哼! 深吸一口气,面色苍白的清函姑娘看着眼睛中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色,满是清冷森寒之意的贾环,点点头,道:“既然宁侯执意要进,还请不要毁坏物什,惊扰客人。” 贾环点点,道:“自然。” 清函姑娘见贾环竟然答应了,心中一动,忙再道:“能否,只进三人?” 贾环“哈”了声,仰头看着这座高高的云楼,摇头道:“这般豪楼,三个人就算检查十天都检查不完。” 他回头对神色既有些紧张不安,或者说不适应,但又有些激动期待的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们道:“你们说说看,得用多少人才能检查完?” 那些兵卒们虽说都有些昏头昏脑,可毕竟都是老油子,哪有听不出贾环言中之意的,之前那名老军卒,也就是孙承祖,谄笑着配合道:“天爷啊,这么大座楼,怎么说也要三……两百人才能查完!” 贾环皱眉道:“三两百人?够吗?” 孙承祖脸都抽抽了,道:“当然……当然不够,至少得一……一千人!” 贾环呵呵一笑,道:“本侯也这么想……” 然后,他才又转过头,看向快将一口银牙咬碎的清函姑娘,道:“听清了吗?” 清函姑娘剧烈喘息着,本钱十足的胸前剧烈起伏着。 然而,她能以不到双十的年纪,掌控这一座天下闻名的青楼,还是有点能为的。 竟生生忍下心中的暴怒,冷笑一声,道:“好,好!奴家倒是希望,宁侯能一查到底!” 说罢,竟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去。 贾环呵呵一笑,对左右道:“本侯听人说,平康坊的七座楼,个个都是天上人间的所在。 男人能进去走一遭,看一看,嗅一嗅里面的气味,就不枉此生,可称爷们儿了。 今儿个,本侯就带你们进去看一看,嗅一嗅,再查一查! 希望你们从此以后,就能真的成爷们儿了。 别再让一个门子骂你们是狗东西,更别让别人把唾沫吐到你们脸上! 记住了吗?” 这一刻,油滑混日子的五城兵马司军卒们,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不一样了。 不再那么套路化,不再那么,得过且过…… “记……记住了。” 一阵,语气有些低落的声音响起。 贾环有些奇道:“腿中间都不带把儿是不是?他娘的这是要去逛窑子,又不是要去上刑场,都哭丧个脸作甚?没卵子吗? 最后再问一遍,记住没有?” 韩三适时的嗤笑一声。 一千滚刀肉闻言,老脸纷纷一红,然后努力昂起胸膛,齐声怒吼道:“记住了!” 贾环哼了声,不再看他们,翻身下马,大步朝逸云居中走去。 乌远如同影子一般,紧跟其后,但走路都不带声…… 再后面,韩大、韩让、韩三、曹雄、赵虎五人,将各自麾下的二百人集结成五队,依次入内。 这时,围观在逸云居外的一干风.流名士,官员士子及世家公子们,才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神情激动,似愤慨,似鄙夷,但似乎也有些……幸灾乐祸。 对于能舒舒服服坐在里面的人,这些站在外面的人心里若没有一点想法,那才叫见鬼了…… 逸云居正门口的玄关很大,铺着厚厚红毯的甬道很长,往里走,甬道的尽头,一面屏风遮挡住里面大堂的景色。 而这屏风,似乎也遮挡住了方才外面的风风雨雨。 当贾环走进宽敞无比的大堂时,富丽堂皇的大堂上,摆放着十七八个桌子。 桌旁的客人们竟依旧在谈笑风生,丝毫不知道刚才外面不远处发生了不弱的冲突,甚至有人殒命! 这些人多衣着华贵,衣冠楚楚。 他们身边多陪伴有妓家,但绝没人上下其手,都很有分寸的说笑着。 “环哥儿,那里……” 就在贾环想让五城兵马司的军卒们进来,随意走一走看一看,有没有哪里有失火的危险,有没有哪个长的像江洋大盗的。 韩大忽然对贾环低声说道,还朝大堂中间一座酒桌处使了个眼色。 贾环闻言,顺着韩大的示意看去,顿时怔了怔,待回过神,看着那两张讨好赔笑的小脸,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咬牙道:“小王八蛋!” …… 正文 八百五十章 撕破脸皮!(第三更!!) 真是出乎意料。 连一直如影子般跟在贾环身后的乌远,看到这两人时都忍不住笑了两声。 韩大、韩让亦是如此。 韩三还对匆匆赔笑赶过来行礼的两人挤眉弄眼,惹来一阵幽怨眼神。 谁也没想到,贾兰和贾菌居然会在这里! “侄儿给三叔请安!” 两人皆身着月白锦袍,白白净净的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长相都有些相像,看起来和亲兄弟差不多。 可是两人的脸色,明显担忧畏惧的不行,语气都有些颤。 贾环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你们两个,来逛窑子?” “三……三叔,不是这样的。” 似乎能感受到贾环语气中的怒意,贾兰都不敢说讨好的话了,结结巴巴辩解道。 “那是什么?你刚才和旁边那个妞,不是聊的很嗨吗?” 贾环看了眼之前那桌人,都是一些十来岁装大人的小泡仔儿,每个人身边还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兰哥儿,你对得起的朱二丫吗?” 韩三实在忍不住,调侃了句,却被韩大狠狠瞪了眼。 贾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涨红脸解释道:“三叔,今儿是月旦评,老师也来了。 正巧今日我和贾菌去看望老师,就跟着老师一起来见识见识。 刚才那个女孩子,只是一起说话的。 聊的也都是四书和诗词。” 贾环奇道:“张廷玉带你们俩来青楼见识?见识什么?失足女吗?” 听出贾环越发生气,贾兰不敢说话了,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等候发落。 倒是贾菌胆气壮些,看着贾环道:“三叔,张先生让我们来见识一下士子风流。说今天会有好些好文章和好诗词,让我们开开眼,不要写了篇好文章和好诗词,就自得自满。 三叔,侄儿们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会在外面给家族抹黑的。 今儿侄儿们来,也没有打出家里的名头,不然,又怎么会只在一楼坐着?” 贾环闻言,好笑的看着贾菌,道:“你还拽上了? 你写的好文章好诗词?小兔崽子,你那两点墨水,比老子都差一截儿,你娘都快把头发愁白了,你还用见识别人的文章以戒骄自省?” 贾菌闻言忙赔笑讨好道:“三叔,侄儿这不是来陪兰哥儿吗?侄儿日后还是要跟三叔打仗的,给三叔当亲兵队长!” 惹得贾环身后响起一阵笑声。 贾环叩了他脑袋一下,然后看向贾兰,道:“是这样吗?” 贾兰点点头,小声道:“是这样的,三叔。” 贾环道:“那这件事就先这样,但日后这平康坊,你们俩最好少来! 兰哥儿,这件事要是让你娘知道了,呵呵……” 贾兰闻言,小脸儿唬的发白,忙道:“三叔三叔,您可千万别给家里说,侄儿真的只跟老师来了一回! 老师说,侄儿的文章已经有了点灵气了,今年可以下场试试。 所以才带侄儿来多见识见识的……” 贾环这才想起董明月给他的情报,每年花榜前十,都不曾落地。 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每一任判试卷的考官,都会参与月旦评盛会。 当然,他们不会犯漏题这么低级的错误。 但是哪里需要漏题,只要在今日文会上,点评几句诗词和经义文章,能领悟的人,就不会考的太差。 因为这里面包含了他们的文路和偏向。 抓住这一点,就能抓住他们的观感。 因此,能亲自参与一次月旦评,对士子们自然是好处多多。 贾兰虽然今年只是考秀才,可能来见识一下眼界,感受一下气氛,也还不错。 明白这一点后,贾环脸色好看了些,又看了眼之前坐在贾兰身边,唇红齿白,容貌娟秀,但此刻脸色唬得发白的小女孩子,贾环对贾兰道:“什么心思能动,什么心思不能动,我想你应该很明白。 回去后我就让你娘配几个丫鬟服侍你,免得你在外面,见着个柔弱的就没出息的紧。” 贾兰闻言,又不敢吭声了,只是脸上却多了分喜色。 李纨为了避免贾兰步他二叔贾宝玉和三叔贾兰的后尘,莺莺燕燕一屋子。 因此在这方面对他管教的极为严格。 学业和做人的管教,贾环说的算。 可内宅生活上的事,还是由李纨说的算。 因此可怜的贾兰,整天就看着他二叔、三叔打小就和一屋子的美女生活。 而他,只有一个年老老妈子伺候…… 毕竟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哪怕没想过真做点什么。 可对着白白净净、香喷喷、娇滴滴的女孩子,他还是打心里想亲近。 贾环没有说错,他之前就和身边那个逸云居安排给他的女孩子聊的很开心,心里痒痒的很。 只是,他虽然很喜欢这种女孩子,可心里到底还是有谱,这种女孩子真要领回家,别说贾环不同意,他怕是会直接被他娘用针锥子活活戳死…… 所以,他才敢给贾环保证,绝不会做给家族抹黑的事,因为他不敢。 但如果能让家里给他安排上几个这样的女孩子一起生活读书,天啦噜…… 贾兰已经陷入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中。 一旁的贾菌,也有些眼神发热的看向贾环。 他也想要几个丫鬟服侍…… 贾环哪里看不出这两个臭小子的心思,只可惜在这里不好动脚,他咬牙道:“都过去吧,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贾兰和贾菌闻言,忙行一礼,如释重负,然后溜溜的跑回去了。 这个时候,满大堂的人,都静悄悄的在看这些不速之客。 多是些士子名士,但也有不少勋贵府第的世子。 只是与贾环身份相差太大,不敢上前叨扰。 贾环回头,对那一千拥挤在身后,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有些不适应的五城兵马军卒们道:“仔细检查,尽量不要打扰里面的人。 当然,有人要先不客气,你们也不用给他们面子。 最后再说一遍,再有唾面自干的事情发生,就自己走人,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听到没有?” “听到了。” 刻在骨子里的等级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转过来的。 陡然进入这般富丽堂皇,比他们见过最富贵的屋子还要富贵一百倍的大堂,这群老兵油子们,心里还是有些惶恐。 甚至,到了不由自主压低嗓音说话,唯恐惊住贵人的地步。 好在,看到他们各自上司瞪过来的眼神,他们自己也发现了这点,大感丢人之下,忙又乱哄哄的大声喊道:“听到了!” 虽然感觉还是色厉内荏,但是至少已经有这么一点气势了。 搁在以往,给他们一万颗狗胆,他们也不敢在这种地方高声喧哗一声…… 贾环哼了声,不再一楼大堂停留,径自往二楼走去。 而他身后,那一千灰头土脸、衣着褴褛的兵卒们,则在无数双满含鄙夷厌弃的目光注视下,开始了开眼的过程。 东摸摸,西碰碰。 当他们发现,其实、似乎、好像,这些东西也不过如此,没什么了不得的时候,他们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将手伸向到别人桌子上的果品和酒壶,啃了一口,喝了两口…… 那些人或碍于贾环的淫威,或抱着秀才不与兵斗的心理,假装看不到那一双双脏手,只当喂狗了…… 这些兵油子再看向这群读书人的目光,就玩味了许多。 这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看他们不比看一条狗强多少的大老爷吗? 呵呵。 都是些老兵油子,几乎不约而同的发现了这一点。 再一起看了看走向二楼的那道身影,而后,他们的脊背,渐渐挺直了许多。 …… 原本以为那位清函姑娘会给他上什么手段。 可在一楼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来,贾环就有些好奇了,因此径自上了二楼。 今日的正事还没做呢,见不到正主,岂不成了笑话? 然而等他上了二楼,就发现有些难以挪动了。 倒不是有人围攻他,而是一波又一波的说"qing ren"。 能跟贾环开口说情的,多是一些交好勋贵府第的子弟们。 齐国公府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之子陈昊,治国公府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之子马强,缮国公府世袭三品威烈将军石光珠之子石卓。 都是正儿八经的贾家故交。 再加上其他一些侯府、伯府的子弟,一个个都笑容满面,开口闭口看在世交的份上,给个薄面云云。 满满当当的堵住了贾环继续前行的道路。 这些人还真不好随便得罪,否则,贾家在勋贵一脉的名声,就真的要动摇了。 这些府第虽然看起来已经衰败的不成样子了,区区三品将军爵,还是亲贵爵。 但是,贾环却清晰的知道,每一座公府背后,到底牵扯着多少人脉! 别的不说,只这三家公府背后的姻亲加起来,就占足了大半个勋贵圈子! 抬头看了眼三楼,清函姑娘露出的笑脸,贾环冷笑一声。 他不厌其烦的给每一个前来做说客的人耳语,告诉他们,他正在和那些煽动他父亲,弹劾他不孝,想置他于死地的敌对分子斗法。 你们这些人都是中了对方的美人计,想掀起我们这一脉的内斗! 叮嘱他们千万不要上当,还拜托他们,如果他火力不济时,请诸位兄长务必支援小弟一把! 待事后,东来顺大席相谢! 嗯!如此一说,对方真的是里子面子都有了。 说实话,这些高门子弟们虽然都是带着笑脸来劝贾环,可心里着实没什么把握,让这个步伐落他们越来越远,风头也越来越盛,名头更不在一个层面的得意国侯给他们面子。 然而,贾环虽然拒绝了他们,却给了他们更大的面子,甚至还向他们求援! 什么是有价值的人?就是对别人有用的人! 连贾环都要求助于他们……呵呵! 一时间,他们内心得到认可的感觉,爆棚! 相比于他们连三楼都上不去,只能在二楼聊天喝茶等待的待遇,贾环给他们的待遇,算是超规格了。 因此,他们纷纷给贾环让开道路,并扬言,需要支援,随时吱声。 待楼梯拐角处出现了几个探头探脑又灰头土脸的五城兵马司兵卒时,这些整日里追求刺激的世家公子们更是眼睛一亮。 带这些玩意儿上来,这是要……撕破脸皮啊! …… ps:很不舍,本想留着明天发,最后想了想,九月最后一天了,爽快点,爆发吧! 兄弟们,恳求订阅火力支援!! 正文 八百五十一章 挺直如戟 韩楚,原是五城兵马司东营的一名军余。 也就是后世所谓的临时工。 脏活累活危险活全归他,黑锅自然也由他来背! 拿的银子却不到正式军丁的十分之一,还没有任何保障。 就这样,若不低三下四的巴结好顶头小头目,也就是正规军丁,那么他的饭碗就随时有可能被砸了。 神京城浩浩百万人口,想吃力气饭的人太多太多,可吃饭的碗却是有数的。 为了保住这个饭碗,有的军余将小头目带回家,让自己老婆招待的例子,韩楚已经数不过来有多少了…… 他虽然做不到这一步,但也没嘲笑过别人。 是这狗娘要的世道,将他们的骨头一点点磨弯,一点点打折,他们只要想活下去,就不能直起腰,就不能做人,只能做狗…… 很多时候,很多人,其实已经习惯了做狗,反而忘记了怎么做人……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混迹在神京城的男人,若说韩楚没有向往过来平康坊,那肯定是骗人的。 平康坊里的妓人,多是出自教坊司,教坊司中的乐籍,则多来自犯官的家眷。 换言之,都是富贵官宦人家的太太或者小姐。 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想睡? 想想都让他热血下涌,浑身激动。 可是,韩楚和大多数男人一样,也只是想想罢了。 平康坊内七七四十九家妓家,别说那最顶级的七家,就算最底层的那几家,一夜的嫖资,也绝不是他们能消费的起的。 动辄数十两银子的过夜钱,对富贵人家可能不过是一顿酒席银子罢了,可对普通百姓,哪怕是殷实些的人家,也够全家活上大半年了。 而数十两银子,足够韩楚全家过两三年。 相对于他一个月不过八百钱的月饷而言,这数十两银子,无疑是天文数字。 他也曾去过窑子,不,应该不叫窑子,只能叫半掩门儿,就是没有合法手续的黑窑子。 在那里,十个大钱就能睡一晚。 男人嘛,就算家里有老婆,可喜新厌旧是天性。 发了月饷后,和同事们喝几杯散酒,难免去乐呵乐呵。 快乐似神仙的感觉。 酒酣吹牛时,弟兄们也曾畅想,有朝一日,能进平康坊里,尝尝官太太和官家小姐的滋味。 可是,酒还没醒,他们就已经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别说尝尝了,就是见见,都不可能。 他们都是这世间最底层的鄙贱人,生而下贱。 为了活命,连自己的老婆都能献上。 他们也没感到太悲哀,因为已经麻木了。 麻木的活着,麻木的乐着,麻木的度过一天又一天。 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直到有一天,忽然出现了一个机会,一个很有可能发生点改变的机会。 一个能让他们也成为小头目,也可以每日进个几两银子,也可以睡别人老婆的机会…… 韩楚和其他还有一丝血性的军余一样,都激起了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他拼尽全力,倾家荡产,借印子钱,甚至,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抵押给了人牙子。 然后又在东市上,撕破以前没有撕破过的脸皮,拼命的刮地皮。 最终,他凑出了三百两银子的巨款,得到了那个名额。 可是,事情又发生了变化。 那位在小头目口中,傻成二百五的侯爷,他不仅要通过一次筛选,还要求,从此再不能收份子钱。 天爷啊! 不让收份子钱,那他那么多那么多的印子钱该怎么还? 他被抵押给人牙子的老婆孩子该怎么办?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 那个尊贵的一塌糊涂的侯爷的家将告诉他们,跟着侯爷,能发财,能发大财。 韩楚心里不好说信不信,可由不得他信或是不信。 事到如今,他所能做的,就是拼死抓住一切机会。 否则,他们全家都得死! 因此,他成了东营中被选出的那二百人之一。 因此,他在听到“向前扑倒”的命令时,毫不犹豫的扑倒在地。 虽然摔的眼黑头晕,虽然摔的鼻破血流,可是那又如何? 他要活下去,他要家人能活下去,他要他的孩子,以后不要给人当狗,不要把老婆送给别人睡来乞活。 他要他的孩子,挺直了腰,做人,不做狗!! 他受到了那名尊贵的少年侯爷的表扬,并且还获得了三百两最高等级的奖赏。 韩楚为之发狂,为之颤栗! 他发誓,只要今夜能拿到这三百两银子的巨款,他这辈子一定把命交到这位侯爷手中,随他拼死搏富贵! 可是,当那名侯爷,让他们六个第一时间扑倒的军余,前往……前往平康坊逸云居叫门时。 韩楚的心又凉了! 天爷啊! 那可是平康坊七大家之一,七大家啊! 更何况,他这样的老油子,如何会不知,逸云居是谁家的产业? 那可是孝简亲王府,除了太上皇和皇帝外,国朝第一等尊贵人家的产业! 这…… 这这…… 可是,由不得他多想。 那位侯爷的眼神,能冷到他心里去,他根本不敢说半个“不”字。 罢了。 当狗就当狗吧。 想来,这位侯爷总不能看着他们被人家打死。 当他和其余五人,硬着头皮,迎着无数贵人老爷的诧异嫌恶的眼神,一步步走到逸云居门口时。 果不其然,他们被人教训了。 只是一个门子,就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还将唾沫啐到了他脸上。 韩楚不敢擦,真不敢擦。 他知道,别人就是让他顶着唾沫,他若敢擦,一准有人出来打他。 不就是被啐唾沫吗? 又不是没被人啐过,算了…… 然而,没等他蒙混过关,那名尊贵的侯爷出现了。 侯爷非但没有替他们做主,反而狠狠的抽了他一鞭子。 真疼啊! 可是,再疼,也没有心疼,因为惊惧,因为侯爷骂他被人啐唾沫都不敢还手,连给他做狗都不配。 侯爷要赶他走。 韩楚脑中唯一的声音,就是不能走,绝不能走。 走了,全家都要死。 他老婆是个刚强的人,跟他这些年,受苦受累从没抱怨过一声。 替他照顾父母,生养儿子,还做些缝缝补补和浆洗的活计补贴家用。 她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让人糟践了她,不能入贱籍。 因为她若入了贱籍,她的儿子也会成了贱籍,那她这辈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为了把握住这个能成为正式军卒的机会,她老婆留了一夜泪后,主动去了人牙子那里,把自己和孩子卖了。 将银子给了韩楚。 只是,她也将话说的清楚,如果不成,她必死,以全清白之身。 想起老婆的绝决,想起那懂事的儿子,想起那苍老多病的双亲。 韩楚用尽他余生的勇气,将那名门子打倒,打死! 他只求留下来。 还好,那名尊贵的侯爷,非但没有罪责他打死人,还鼓励告诫了他。 告诫他,不要做狗,要做人。 韩楚麻木的脑子,似乎忽然变得清醒了些。 当周围的兄弟们,都在逸云居一楼大堂上转悠时。 韩楚却咬紧了牙关,和其他几个兄弟,也就是和他一起第一批摔倒,一起叫门逸云居的那五位兄弟,鼓足了勇气,上了二楼。 老天爷! 一楼大堂上,不过都是些书生。 虽然边边角角也坐着些世家公子,可多不起眼。 然而二楼,竟坐了这么些世家贵公子和大官老爷! 看看那些贵公子,甚至和侯爷一起说笑着。 韩楚几人不由有些迟疑了,这里是他们这些卑贱人能上来的地方吗? 可是,既然都已经上来了。 如何再转下去? 何况,方才侯爷已经看到他们的身影了,并没有说什么。 想来,他老人家也是要他们上来检查火险的…… 因此,极有眼色的韩楚等人,便一步步挪移进来。 只是,在那一双双似乎是好奇,似乎是厌恶嫌弃,似乎又是在看热闹的贵人的目光打量下。 做了一辈子鄙贱人的韩楚六人,不由自主的,又弯了腰,脸上堆起了卑贱廉价的笑容。 那些目光,好奇的变得失望,嫌弃厌恶的变得愈发嫌弃厌恶了,也愈发鄙夷了。 他们似乎在说:这些就是贾环的兵? 语气,极其不屑…… 不知为何,韩楚心里忽然变得极为压抑,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在这些贵人面前,在这些大老爷面前,他们不就应该卑躬屈膝的赔笑吗? 他为何要不舒服? 他迷糊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惊雷炸响在他耳际! 是,是那位侯爷森冷暴怒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的?没长骨头吗? 站都站不直,就给本侯滚,本侯不收这种丢人现眼的狗东西! 本侯麾下,只有老秦锐士!” 老秦锐士!! 这是这位侯爷对他们的期许吗? 他们能吗? 他们配吗? 当他们惴惴不安的抬起头,不知所措的看向三楼拐角处的侯爷时。 看着那一双眼睛,那一双饱含愤怒,但……但目光中绝没有那种居高临下,将他们当烂泥,将他们当狗一样看的清澈眼睛时。 只这一瞬间,韩楚的心忽然有一种力量炸开。 冷了太久太久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忽然变成了滚烫热泪,从粗糙的面庞上滑落下来。 然而,佝偻了半辈子的腰背,却前所未有的挺直如戟,大秦戟! 他们不是狗,他们不是任人唾弃的狗,他们是人,他们是…… 老秦锐士! “是!!” 六个人,齐声喊出发自肺腑,发自骨血,发自灵魂的吼声。 这震天吼声,让整座逸云居,为之一静。 也让整个二楼的贵人们,纷纷噤声,侧目相看。 而贾环,则在这六人狂热的目光中,面色淡漠的,转身上楼。 ……( ) 正文 八百五十二章 缉拿魔教妖女!(第二更!) 逸云居作为平康坊七大家之一,内中布景自然奢靡非凡。 当然,作为七大家,自然不同于寻常的青楼,装饰的那么低俗。 逸云居更讲究雅意。 连楼梯扶手处,都雕有流云水纹,还有一些贾环不认识的花花草草。 一股股幽幽甘甜但绝不腻,更不刺鼻的轻香不住的扑鼻而来,让人想入非非。 然而,当贾环走上三楼,转过楼梯口处的屏风,看到三楼情景时。 他还是承认,小瞧了这些开窑子的手段。 竟在三楼处,弄了个精巧的后花园! 梅、兰、竹、菊、牡丹、百合还有火红的玫瑰! 除此之外,还布局了些洞庭湖石。 最夸张的是,中间还蜿蜒盘转着一条潺潺溪流。 贾环甚至看到了一条金鱼在里面悠闲的摇摆着尾巴。 四周的角落里,摆放着几盆冰鉴。 有个骚包靓女在梅花边,摆放了三盆冰鉴,然后穿着雪白的狐裘…… 还别说,点点红梅正艳,再配上这白狐美人,确实好看。 只是美人旁冷眼相视过来的那个糟老头子,就让贾环觉得恶心了…… 一张张小几或在盆栽名草间,或在清香花卉旁,小几上没有大鱼大肉,也没有美酒佳肴,却多是笔墨纸砚。 因此空气中,在各种鲜花和美人的韵香中,还多了一抹淡淡的墨香。 贾环看了看,有七大美人,各有千秋,坐在小几前,此刻见他上来,或淡然,或好奇,或蹙眉,或闪亮,或诱惑…… 总之,目光不同,神采各异的看着他。 若是一般人,被这七大美人这般打量,还真有些扛不住。 可贾环什么人? 这七个清倌人,模样气质是都不错,可比起家里的那些女人,又有什么了不得? 别的不说,只一个白荷,就秒她们几百里。 若论诱.人手段,秦可卿更是能当她们的姑奶奶! 因此,贾环随意扫了一圈后,冷笑一声,随即看向另一边。 这三楼被分成两块,一块自然是惊世骇俗的花园奇景,另一处倒是中规中矩的摆了四五张桌子。 坐着一些身着朱紫的高官,及,贵人。 “嗯?” 贾环眼神一凝,在东侧桌子那一桌人中,一个正在苦笑的熟悉身影,让他一怔。 真是奇了! 一楼看到贾兰、贾菌也就罢了。 这三楼竟然也能看到自己人。 贾环就要迈步过去,却终于被人拦了下来。 两个唇红齿白的女孩子,虽然身着仆婢装,但气势不卑不亢。 “宁侯见谅,想入云中阁,当赋诗三首才可,这不是我们逸云居的规矩,是月旦评盛会的规矩。” 贾环闻言,看了眼跟他说话的小娘皮,又看了眼周围一圈,满是蔑视看乐子的眼神。 他先对那个想来帮忙的身影递了个眼神,然后退后两步。 就在众人诧异,以为他就这样败走时,却听贾环冲着二楼喊道:“上来几个人!” 未几,楼梯处就传来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 贾环见之,有些挠头。 他本来是想让几个世家公子来帮他想几首诗,可来的却是那六个军汉。 罢了,来就来吧。 各有各的招儿! “刑部和兵部下发的通缉名单里,有女的吗?” 贾环轻声问道。 一般大一点的蟊贼,自然只要刑部下发通缉就好。 可有些实力派的武人贼子,只靠六扇门的捕快是无论如何搞不定的。 因此,兵部也有缉贼的任务。 韩楚六人闻言一怔,随即忙也压低声音道:“回侯爷的话,有。” 贾环道:“说说看,都有谁。” 韩楚道:“前些年最著名的,就是白莲教圣女,还有魔教的青玉箫王也是女的,再有……再有,三阳教有位护法也是女的,她的名声也最坏,喜好吃有孕妇人的紫河车,今年六十多岁了,可看起来还跟三十岁一样。”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三大江湖女魔头,两个都在他家里。 不过此时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贾环道:“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韩楚闻言,腰背胸膛顿时挺直,高声道:“回侯爷的话,小的叫韩楚。” 贾环点点头,道:“韩楚,不错,好名字。不过,以后不要自称小的了,要称末将!” “末将?” 韩楚闻言一个激灵,虽然今年已经二十八岁,是一个八岁孩子的父亲了,还是看着年不过十四的贾环,还是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敬畏感。 只是,“末将”这个词,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贾环淡淡的道:“大秦军制,十人一伍,十伍一队,队长即为百人将!你为我五城兵马司第一百人队的队长,自称末将,有问题吗?” “没……没有!” 韩楚整个人都快燃烧起来了,面色涨的通红,他颤声道了声后,又语气坚定的大声道:“回侯爷,末将韩楚,知道了!” 其他五人,无比艳羡的看着韩楚,这是要走大运了啊…… 贾环点点头,轻声道:“很好,走,一起帮本侯看看,上面有没有被刑部和兵部一起通缉的女贼!” 几个人毕竟出身老油子,哪里有听不懂的事,强忍着笑意,跟着贾环上了曾经他们连做梦都没想过能上到的地方。 而三楼后花园,的确让他们怔住了。 这群狗大户们,真会受用啊…… 不过还好,神情依旧处于激动中的韩楚,最先回过神来,他看到贾环再次被两个极好看的姑娘拦住,脑子一热,就想上去推开。 “干什么的?谁让你们上来的?腌臜东西!还不滚下去!” 一道满是愤怒的声音响起,贾环等人只见一身着朱紫袍服的中老年男子,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看也不看贾环一眼,却看着韩楚等人厉喝道。 韩楚六人先看了眼对方身上的朱紫,腰下意识的弯了弯,然后又陡然挺直。 这个动作,差点没把对面那老头儿气炸。 贾环也乐了,笑骂道:“都他娘的是一群粗坯,连一点礼数都不懂。 这是咱们礼部侍郎石鑫石大人,正经的三品堂倌儿。 你们一群臭丘八,不知道给人家大老爷磕头请安吗?” 此言一出,六人中顿时有人撑不住了,就要跪下磕头。 却被其中一个尖嘴猴脸儿看之不似好人的家伙拉了一把,他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下,赔笑道:“侯爷,不是小的们不识礼数,按礼说,小的们的确要给大老爷磕头请安。 可是,侯爷您是超品国侯,这位大老爷虽然是三品大员,可比侯爷您还差许多。 大老爷过来,见了侯爷您都没先行礼请安,小的们也不好抢先,坏了规矩啊!” “哈哈哈!” 贾环闻言大笑,看着这卖相像贼人的家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尖嘴猴腮的兵卒闻言,面色涨的通红,激动的了不得,结巴道:“侯……侯爷,小的,小的叫侯烨。” “啥玩意儿?” 贾环闻言一怔,再问道。 尖嘴猴腮的家伙有些抓耳挠腮起来,看起来还真像一只猴子。 只是这番举动,愈发让里面衣冠楚楚的众人感到厌恶…… 侯烨赔笑道:“侯爷,小的姓侯,名烨,就是一个火,一个华!” 贾环反应过来后,又哈哈大笑一声,道:“你还真他娘的和老子有缘!不过……你说的有道理。” 说罢,他转过头,看向礼部侍郎石鑫,笑容陡然敛去,眼神森然。 那石鑫却不怕,贾环打赢朗,打赢皓,都可归于衙内胡闹。 他若敢打一个无罪的礼部侍郎,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因为,他打的是朝廷的颜面,和国朝的秩序。 石鑫装作对侯烨的话没有听见,他看着贾环,气势不弱道:“宁侯,此间在举行一年一度的月旦评,为士林盛会,连太上皇都有所耳闻,嘉赞过一回,李光地李相爷还曾亲自主持过一回。 怎地,你想捣乱吗?”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石大人言重了,不是本侯想捣乱,实在是重任在身,本侯不敢半点放松。” “防火吗?” 想来他已经知道贾环从正门进来时打的幌子了,石鑫冷笑一声,道:“此处虽不说冰雪皑皑,但也冷气激人,宁侯大可放心就是,绝不会有火患发生。” 贾环眉尖轻挑道:“谁告诉石大人,我们只是防火了? 我五城兵马司可不仅要防火,还要防盗,还要缉捕江洋大盗! 因本侯得知,近来有非常歹毒凶残的江洋大盗流入京中,先去破坏了本侯家庙后的坟地,又逃进神京城内,意图不轨! 所以你瞧,你们这些大老爷们都放衙来逛窑子了,本侯还不得不亲自出马,保境安民,为你们保平安呐!” “你……你不要胡搅蛮缠!” 石鑫气急道。 贾环哈哈一笑,然后看着石鑫幽幽道:“石大人,请你不要仗着官高职显,就阻拦本侯办案!否则,就不是本侯理亏了…… 本侯的手下,可不怎么识礼数啊!” “你敢!” 石鑫咬牙道,挺直老胸膛,做出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 贾环懒得再和他****,回头看了眼韩楚。 韩楚见状,一咬牙,豁出去了,向前探出拳头,捶向石鑫! “住手!” 这时,又从后来走来一个身着浅紫色官袍的大佬来。 不是紫袍大员泛滥,实在是,能入这逸云居三楼的文官,都在三品以上。 不是九卿,就是六部侍郎,连深紫色的尚书和阁老都有! 在这些大佬面前,侍郎的确也只能跑腿。 来人贾环也认识,是刑部左侍郎赵德海。 他亦是满脸怒容,对于文坛盛世被打扰,科举出身的他,显得同样震怒。 他看着贾环,沉声道:“宁侯,本官身为刑部侍郎,为何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江洋大盗闯入京城来? 宁侯家坟被毁,宁侯当自省己身才对。 为何别人家的家坟没有被毁,偏偏只有贾家?”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赵大人教诲的很有道理,只我贾家一家家坟被毁,是不大好……” 赵德海闻言,面色陡然大变,看向贾环,厉声道:“宁侯此言何意?” 贾环莫名其妙道:“本侯……说什么了吗?” “你……” 贾环看着赵德海明显慌张的神色,冷笑一声。 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在美人面前充好汉,很好! 赵德海毕竟是老江湖,迅速转移话题道:“宁侯,你说有江洋大盗,可是这三楼,都是相熟的官员,和世家公子,以及应举的士子名士。本官可用身家性命担保,皆身份清白之人。 宁侯还是去别处查看吧!” 贾环懒得再和赵德海辩驳什么,转头对韩楚道:“给赵大人说说,到底有哪些贼人。” 韩楚顶着赵德海忽然变得极其威严的目光,沉声道:“赵大人,六年前,刑部和兵部共同发放了海捕文书,追捕白莲妖女董家女,三年前又下达了,追捕魔教青玉箫王卿眉意的文书,还有去年下发的追捕三阳教护法牧姬的文书。” 韩楚说罢,贾环呵呵一笑,看着赵德海道:“赵大人若是再起个誓,以身家性命担保这些窑姐儿身份清白,没有江湖妖人,本侯现在转身就走!” 赵德海闻言,脸色登时涨的通红。 倒不是他不敢担保这些头牌们不是江湖妖人,而是,他一个堂堂刑部侍郎,担保一群窑姐儿身份清白。 传出去,立刻就是士林第一大笑话! 别看这些衣冠楚楚的贵人们如今将这些头牌们捧的高高的,说到底,不过是想有机会一亲芳泽,玩一玩约个炮罢了。 真让他们明媒正娶娶回家,绝无可能,纳妾的话,都勉强…… 因为不管他们平时怎么恭维这些女子,可在他们心里,说到底,她们也不过是一个**罢了。 赵德海肯用身家性命为达官贵人们担保,却绝无可能为这些女子担保。 贾环见之,冷笑一声,道:“看吧,连堂堂刑部侍郎赵大人都不敢担保这里面有没有江湖妖人,本侯自然就更要查一查了!” 说罢,又冷眼看向那两个面色依旧变得煞白的拦路妞,唬道:“我看这两个小贼,就不像好人!韩楚,过来辨认辨认,她们是不是贼人!” “啊!” 这两个小丫头平日里面对的都是彬彬有礼的君子,身份再高,对她们都和颜悦色。 这才养成了她们目空一切,无视贾环权贵的底气。 可她们眼见两位大老爷都吃瘪败下阵来,这位凶人还要抓她们进大牢,哪里还忍的住。 两人惊叫一声,花容失色,哭泣着跑到里面,求救去了…… 贾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石鑫和赵德海,见两人虽然都面色铁青,却不再相拦,他哈哈一笑,高声道:“随本侯入内,捉拿魔教妖女!” 韩楚等人,也纷纷面色激动,紧紧跟在他后面,阔步而入…… …… ps:争取有第三更,兄弟们,订阅支持啊!! 手里这个惠普笔记本太费眼了,码字久了眼睛疼的很。 我想攒两月稿酬,买个tinkpad! 嘎嘎! (。)( ) 正文 八百五十三章 一万两!(第三更!!) 三楼偌大的一个空间,又是花园又是宾客席位,但人数却并不多。 算上侍者,勉强也就三四十人。 但这些人的身份,却没有一个简单的。 想想也是,连冲锋陷阵的,都是三品侍郎衔,身着紫袍。 更何况在座的诸位? 六部尚书,除却兵部尚书古仑被“俗务”牵绊住外,吏部尚书李政,户部尚书孙诚,礼部尚书梅英,刑部尚书方卓以及工部尚书卢英,尽皆在此。 看到这些人,贾环心中微微一动。 若说他们只是为了一个月旦评,就兴师动众,全部在此,贾环却是不信的。 尤其是…… 坐在客席上位最正中的那一单独席位上,竟出现了辅政大臣,内阁阁老马齐的身影。 呵呵。 贾环既然选了今日这个时候和逸云居这个地点来挑事,又怎会不知月旦评的底细? 没错,月旦评的确是京城文人的一桩盛事。 太上皇也曾嘉许过,李光地也曾主持过。 但,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自隆正帝登基以后,尤其是近十年来,月旦评的声势已经远不如前,至少在官面上是如此。 往年,一次能有一个尚书级的大佬出现,就已经很不错了。 何曾像今年这般,不仅五部齐全,唯独一个兵部尚书没到,多半还是因为他太废物…… 除此之外,更有一个辅政大臣亲临。 用膝盖想,贾环也能想到,这群人之前大概是借这个机会,凑到一起商量什么阴谋诡计。 要知道,下面还近乎聚集了大半个京城的清流士子! 贾环心里不禁感叹一声:明日,大明宫的那位,怕是要难熬了。 不过,这和他关系不大。 因为那位也绝不是什么善茬…… 回过神,贾环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着局面。 客席分布,不算泾渭分明,但五部尚书和几位九卿卿正及侍郎都坐在马齐的西面。 而在其东面,则坐的比较杂。 首先是一些勋贵。 当然是当前最顶级的勋贵。 像齐国公府、缮国公府那种已经衰败的门第子弟,就只能靠老架子在二楼待着了。 当家勋贵自然没来,不然文武齐聚一堂,就有点另立朝廷之嫌。 而且那些勋贵们,多是大老粗,子弟们来此是凑凑热闹捧捧场也就罢了,他们要来就不免无趣了些。 勋贵席有义武侯世子方冲,彰武侯世子叶楚,蜀中侯世子傅安,镇海侯世子李武…… 以及,武威侯世子,秦风! 不过,秦风并没有与方冲那一伙子坐在一起,而是和一群文质彬彬的书生坐在一起。 同样是顶级官二代。 为首的,就是李光地的老来子,凤凰一般的李怀德,小名李如意…… 吏部尚书李政之子,李梦菲。 唔,值得一提的是,他是隆正帝的人…… 还有就是一些贾环虽然不认识,但气质都极为不俗,眼神也都极为清正之辈。 时任户部侍郎的张廷玉,竟然也在其中。 除此之外,便是最东侧,一群身着金黄色莽龙袍的王府宗室了。 如今正牌世子们都被去位圈禁了,世子位挪移出来,虽然呈报给宗人府的请封折子还没批,但各大王府的第二顺位继承人,都已经开始享受世子的待遇了。 不过,他们看到贾环,绝没有他们兄长看到贾环时那么居高临下。 第二顺位继承人,通常来说就是备胎。 能够活到现在还完好无损,一般而言,情商都比较高,知道怎么样有利,怎么做不划算。 他们当然不会对贾环赔笑脸,一来身份,二来,他们的老子不喜欢此人! 但也绝没有哪个愚蠢的去挑衅贾环。 那与他们的利益不符! 既然宗室没人出头,文官们又集体如同看空气一样无视,勋贵们除了秦风外同样如此。 而贾环还想先办正事,暂时不好和秦风唠嗑,就示意他稍安勿躁。 如此一来,他竟连个对手都没有,被人无视了。 这些人该泼墨泼墨,该交谈交谈,该饮酒饮酒,该喝茶喝茶。 连赵德海和石鑫两人都各自归位,轻松愉快的交谈起来。 这个场面,怎一个尴尬了得? 韩楚六人,都变得极为不自在起来,感觉他们好多余…… 然而贾环却仿佛丝毫不觉一般,他走到大堂中央,一束幽兰花边站定,负手而立。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位花魁,无视她身边那个小白脸儿,贾环伸出一只手,将手边那束幽兰上绽放的一支随手折下,引得一阵轻叹,和面前的一声心碎的娇呼。 辣手折花,莫过如此。 贾环看着面前美人幽怨的目光,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 美人身旁的一位白衣公子,看起来,应该是极有名气的名士,面如冠玉,卖相颇佳。 他对贾环怒目相视,正要开口。 却被贾环陡然看向他,极为凌厉的眼神给瞪住了…… 他的确是当世名士,吟得一手好诗,常为高门宾客。 也因此,不会对贾环之名陌生。 他真想玩儿一出白衣傲公侯的戏码。 可是他不敢,因为,贾环不是一般的公侯…… 别的公相,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会表现出礼贤下士的得体行为。 而贾环,只听说过他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 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贾环打一顿,那脸面可就丢光了,名士的光环,也就破了。 因此,他犹豫了…… 不再看此人,贾环再次看向那美人,问道:“小娘皮,你叫什么名字,嗯? 没有听到本侯的问话吗?” 那美人目瞪口呆,小脸儿煞白的看着贾环,眼睛里泪花朵朵…… 她自出道以来,就开始被众星捧月似的,各处被追捧。 无数世家公子,豪门阔少,甚至宗室王子,都对她彬彬有礼,唯恐唐突佳人。 何尝,何尝有人叫她小娘皮…… 她身为七大家之一,自然也听说过面前恶人的凶名。 可她也听说过,他对家里的姊妹们温柔体贴到了极点。 为何,为何他待她却这般凶恶? 竟管她叫小娘皮! 想想明日间,整个平康坊将会叫响她这个新名,美人的心都要碎了! 可是,看着眼神越来越不好的坏人,她终究还是禁不住,怯怯的道了声:“奴家……奴家名唤小福,是兰香苑的……” “哈!” 人家话没说完,贾环忽然大笑一声,唬得美人小福吓了一跳,两滴珍珠一样的清泪,从杏眼中流出,顺着白瓷一样的俏脸落下…… 贾环却一点没有怜香惜玉感,不过顺手将手中幽兰花,粗暴的插在了小福的鬓间,冷声一笑,道:“看来你不是为祸天下的魔教妖女,呐,这朵兰花送给你,补偿一下。” 小福被这一插,整个人都僵住了,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凶恶的脸,一动不动…… “欺……欺负女人,贾,贾环,你算什么男人?” 就在这时,终于有好汉出来主持公道了。 不过听出声音中浓浓的醉意,大多人又失望了。 众人一起看去,却是坐在勋贵席位的,镇海侯世子,李武! 不少知道内情的人,看到醉意熏然的李武,强行挣脱方冲站起身来,对贾环叫嚷着,不由一叹。 贾环自然也知道,李武为何会这般失态,今日落日时分,方静被一顶小轿,送入了宫中,成为了太孙侧妃。 因为太上皇正在闭关,而皇太孙也在养伤,再加上方静之父也生死不知。 因此,皇太孙第一次纳侧妃,竟没有什么大动静。 但是,对李武而言,这显然是痛彻心扉的痛苦…… 就在许多人猜测,贾环是不是会暴虐的将这个失意醉汉打个半死时,却见他淡淡一笑,对方冲道:“方家子,看好这个悲剧男。” 方冲闻言,嘴角抽了抽,没有理会贾环,但还是用力将李武按回座位…… 贾环见之一哂,然后对身旁韩楚等人道:“四处检查一下,看看哪里会走水,哪个人像坏人,都问清来历。” “是!” 所以说,将胆为兵魂。 大将有胆气,当兵的就不会太怂。 贾环这一手,将原本尴尬无人理的气氛,变成了镇压四方的气势! 韩楚等人胆气为之一壮,还真四散开来。 这个花前看看,那个草旁扒一扒…… 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抽抽了,可能眼红韩楚和侯烨两人被贾环看重,所以六人中,有一人也想做出点出格的,引人注目的事来,也让贾环器重器重他。 他倒没有去骚扰姑娘,还是有些怕。 也没有去挑选傲气凌人的勋贵席位下手,怕被打死…… 他挑了软柿子捏,跑去士子席位上,抓起人家小几上的酒壶,灌了两口,还美其名曰:“小的看看有没有人下毒!” 不过他有点倒霉,正巧摸到了秦风和李怀德那一桌。 端的是李梦菲面前的酒壶。 李梦菲看着那厮的一口黄牙,和嘴里的熏臭,当场快要昏过去了。 虽然没昏成功,但眼泪还是刷刷的流了下来,恶心的…… 这厮见一招成功,那群“怂货”果然如大堂上的软蛋一样,不仅不敢拦,还哭鼻子,他更加得意,又去拿别人面前的果品。 不过这次他可惨了,因为他欺负到了秦风头上。 结果……结果自然是倒飞了出去,砸倒了花花草草无数,还惊动了一位大家…… “哈哈哈!” 其他人看的都气愤不已,怒目相视,对于那厮被打大快人心。 可贾环也笑的极为开心。 清函姑娘适时出现了,梨花带雨的看着秦风,柔柔的唤了声:“秦世子啊,你要为奴家做主呢……” 秦风见贾环挤眉弄眼的看着他,先无奈的跟清函姑娘摆了摆手,然后看向贾环苦笑道:“环哥儿,我和这个……这个清函姑娘,有数面之缘。 干脆就替她问清楚,你能不能画出道来,到底想干吗? 这边正办月旦评呢!” 贾环当真笑的前仰后合,道:“风哥,回头我就给义父去信,让他问问你,月旦评评的到底是什么蛋!哈哈哈!” “你敢……臭小子,你说不说?” 秦风有些恼羞成怒的威胁道。 贾环知道他面薄,连忙投降道:“好好好,看在风哥的面子上,我就直说了…… 哎呀!这不是没法子吗?我们五城兵马司如今成了一个烂摊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理,一点经费银子也没有。 没有银子,耳目就不通,不知道江洋大盗到底藏在何方。 而且也没钱置办水车水龙,只能挨家挨户的去查火险! 这才不得已,冒犯了诸位! 今儿在坐的,都是贵人大老爷们,你们来评评理,我容易吗,啊?我容易吗我!” “噗!” 李怀德一口清酒没咽下,看着贾环这番浮夸的表演,就直接喷了出来。 他甚至都顾不得擦衣上的酒渍,就直愣愣的看着贾环。 就……就为了银子? 不止是他震惊,连清函姑娘也震惊,她咬碎一口银牙,恨不得撕碎了贾环。 她本以为,贾环是因为和孝简亲王府不对付,拿她做筏子呢。 可谁知道,就为了一些狗屁银子! 别说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到了她这个地步,些许银子算个屁! 作为平康坊七大家之一,销金窟的名头又岂是白给的? 她在孝简亲王府的地位越来越高,何故? 就是因为她每年送回王府的银子,比王庄的产出还高! 清函姑娘强挤出笑脸,看着贾环道:“宁侯真是……太客气了。若是早些说,哪里还有这般事?看您接管那一摊子事也的确不容易,您说个数,小女子不还你面子就是。” 这话,说的极为大气! 贾环都竖起了跟大拇指,道:“高,高,清函姑娘的觉悟真是高啊高!” “噗嗤!” 兴许是觉得局势缓解下来了,听贾环这般说话,前所未有的新奇,让后面的几位姑娘忍不住喷笑出声。 贾环闻声回头,翘起了嘴角。 他容貌肖母,极为不俗,再加上身上霸道的气质,更添了数分英气,这一笑,竟让那些平日里总和文人骚客打交道的花魁们,面红心跳,脸热不已…… 贾环却又回过头,对着清函姑娘竖起了一根食指,道:“本侯不是贪心的人,也绝不是为自己敛财,我家里银库里的银子都快没地儿放了,清函姑娘是混世道的人,当听说过才对,所以,一切为公! 这个数,五城兵马司保你一年的平安!” 清函姑娘闻言,深吸了口气,道:“好,小女子相信宁侯的话,以贾家的富贵,自然不会瞧得起这一千两银子。墨儿,去取……” “等等!” 贾环笑着叫住了清函姑娘,道:“姑娘可能弄错了,本侯所言,非一千两,而是,一万两。” “什么?” 清函姑娘闻言面色大变,周围也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这…… 太狠了些吧。 要知道,崇安坊的三进宅子,也不过一万两银子左右。 一万两银子,都能在平康坊买一个非七大家之外的小花魁了! 些许银子千把两,清函姑娘可以不在乎,可一万两…… “宁侯,你……请你不要开玩笑!” 清函姑娘面色铁青道。 贾环面色淡淡道:“本侯从不和陌生人开玩笑。” 清函姑娘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一直在马齐席位边替他斟茶端水服侍他的一个俏婢走了过来,在清函姑娘耳边耳语了几句,清函姑娘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转头看了眼马齐方向。 然而,马齐却依旧垂着眼帘,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平静的看着手中的卷宗。 清函姑娘见之,一咬牙,道:“好,这一万两银子,我逸云居,给了!” 贾环闻言,却并没有什么狂喜之色,只是略略一点头,而后又转身看向后面,淡淡道:“逸云居为了京城百姓的安危,慷慨解囊,出银一万两。 本侯钦佩非常,日后定然上奏兵部,请兵部赐一块军民合作典范的牌匾下来。 只是……银子还欠缺很多啊。 逸云居已经慷慨解囊了,你们呢? 平康坊七大家,采阁、燕春楼、莳花馆、兰香苑、松竹楼、逸云居,云良阁、金美客栈、浣溪石边。 逸云居捐了一万两,你们若是捐个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都不好意思见人吧,嗯?” …… PS:哈哈!第三更! 小娘皮,订阅了没? (。) 正文 八百五十四章 钦佩? “没有,一两银子都没有!” 答复贾环的声音,是从背后传来。 熟人。 贾环回过头,看着气急败坏的户部尚书孙诚,笑的灿烂,道:“哟!孙尚书,是你啊! 哦,是了,我想想,金美客栈,就是你家开的吧? 好买卖啊!” “你……你胡说什么?那是我家奴才开的!” 孙诚一时肉疼跳脚叫起,却忘了隐藏身份。 七大家纵然名头再响,那也是青楼! 孙诚作为国朝的户部尚书,家里开一座青楼,成何体统? 其实这就是文官的德性了,自古而今皆是如此。 当了表子还非要立牌坊! 全天下都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自己也知道别人知道,可在官面上,还是要始终保持着他们白莲花的圣洁…… 尤其是在离任时,即使在任上早已刮地三尺,惹的底下百姓骂名滚滚。 可是,万民伞和乡老遗靴的戏码,却总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上演着。 比起贾环的自嗨,他们这种唱大戏的做法,有时连他们自己都能感动的热泪盈眶…… 世情如此,所以孙诚绝不能承认,他开了一座青楼。 贾环笑道:“孙大人家果然豪富的紧,不愧是户部尚书府,连奴才秧子都能开得起一座平康坊七大窑子来! 不过,愈是如此,本侯就愈不能掉以轻心了! 万一你家那座金美客栈有走水的隐患,或者,藏进了江湖妖人…… 那岂不是孙大人家的损失?” 孙诚闻言知意,抽抽着脸上的肥肉,咬牙道:“这就不劳宁侯操心了。” 贾环冷笑一声,道:“本侯自然不会替孙大人府上操心…… 可是,本侯却要替朝廷,替黎民百姓操心! 皇上和朝廷既然对本侯委以重任,将五城兵马司的重担交到本侯肩上。 那么本侯就一定要尽忠职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正所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 天下安危,本侯一力……”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一旁响起。 演入化境的贾环被打断后,极为不满的朝旁边看去,却见秦风那一桌,李光地之子李怀德在拼命的咳嗽。 注意力却不在他自己身上,一双睁圆的眼睛,如同见鬼一般看着贾环。 这就是让他那个相名传天下的老子,赞不绝口的人?! 李怀德一旁是吏部尚书李政之子李梦菲,他也目瞪口呆的看着滔滔不绝的贾环,痴痴的,眼泪都快流下了…… 人不要脸,果然无懈可击! 与他们同桌的秦风,则低着头扶着脑袋,眼神无奈的看着贾环…… 都知道他们俩是好兄弟,这让他以后如何在文人朋友圈里混,别人一定会以为他们是一丘之貉…… 至于其他官员的眼神,则多是……冷漠,讥讽。 玩儿这种戏码,他们是贾环的祖宗! 当然,他们没那么LOW,要自己表扬自己。 他们都有大批的……水军! 贾环心理素质多好,环视一圈后,无数各种眼神,反而讥讽的奚笑了两声,继续对孙诚道:“罢了,以孙大人的觉悟,想来应该无法理解本侯这种境界…… 总之,还请孙大人对本侯的差事多多关照!” 说罢,他回过头,对后花园里的“仙女儿”们笑道:“哪位是金美客栈的大家?吱一声,让本侯开开眼!” “不许说……” 孙诚闻言面色大变,刚想告诫麾下小姐,不要出声。 可为时已晚,他可以阻拦手下姑娘不出声,但阻挡不了别人的眼神。 尤其是那位兰香苑的小福,可能和金美客栈的人有仇,听到贾环的话后,第一时间转身朝后面看去。 唔,竟然是几座冰鉴旁,开着一束红梅边的那个五月盛夏,却身着狐裘的美人。 贾环哈哈一笑,对小福挤了挤眼,惹得小丫头俏脸微红,一双杏眼会说话一样看着他。 贾环还是那么没情.趣,又是直接动手,从身旁的幽兰花上,再折断一支,粗暴的插在了小福的另一边鬓角处。 这小福可能有点受虐倾向,往日里多少王孙公子陪尽客气的小意说话,她都能淡然处之,矜持的保持好距离。 可贾环这般无礼的直接上手,她却好像快要嗨到极致一般,眼睛愈发如水的看着贾环。 这幅模样看在她身旁的那位大名士眼中,那名士的心都快碎了…… 然而,当事人贾环却已经转身,朝红梅处走去。 “小娘皮,你叫什么名字?” 语气虽然依旧纨绔,可面色却肃穆的紧,犹如对待嫌疑犯一般。 贾环毕竟是上过战场,砍过人头的人,用杀坯来形容他可能有点过,但身上多少带点杀气。 这让素日来如同活在天上人间的美人,如何能承受的住。 那位狐裘美人,面色愈发煞白,修长的狐眼中,饱含着晶莹的泪花,让人看之心碎,我见犹怜。 可惜,贾环见她迟迟不语,眼神愈发严厉。 “奴……奴家叫杨妙儿。” 狐裘美人怯怯道,哪里还有往日与风流名士们谈吐经义时的诙谐和机智。 贾环却仿佛没有一丝怜惜之意,他回头对跟在身后数步之远的韩楚道:“过来辨认一下,她是不是疑犯!本侯高度怀疑,她就是三阳教那位爱吃紫河车的护法妖婆!” 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指鹿为马,什么叫天日昭昭!! 看着那杨妙儿几要昏厥过去的怜人模样,韩楚都有些心碎不忍了,最后是闭着眼睛“嗯”了声。 其他人就更愤怒了。 可是奇怪的是,依旧没有人出头。 这让贾环都感到很奇怪,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客席中央的马齐一眼。 这位深不可测的辅政大臣,却依旧低垂着眼帘,好似贾环根本不存在般,平静的看着手中的卷宗。 贾环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一头老狼王啊! 这种心性,贾环自忖,十个他加一起都比不过人家…… 只是,他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再看看一旁,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压的不得动弹,但面容狰狞的户部尚书孙诚。 贾环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还不请这位杨妙儿姑娘回去协助调查?” “啊……” 一阵惊呼声响起,杨妙儿更是面色惨淡,哀求的看着对面那些高高在上,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贵人们。 可惜,这个时候,那些曾经似乎能将整个大秦帝国都踩在脚下,不可一世的贵人们,竟没有哪个敢出头搭救她的。 她无比失望……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不是那些人不敢出头,只是,她的分量没那么重而已。 “姑娘,请吧,俺老韩手重,若是不小心伤到了你,就不好了。” 韩楚还颇为怜香惜玉,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搓着手,赔笑道。 却不知,他这幅模样,让那娇滴滴的美人愈发感到可怕,她何时接触过这般粗鄙的人? 因此就更不敢动身了。 韩楚还真不敢碰她,好似碰一下就会碰碎一般…… 而韩楚的行为,也让之前那名被秦风一拳打飞,黑着一只眼圈想上位的兵卒极为艳羡,他先小心的打量了番贾环,然后尝试道:“侯……侯爷,韩楚心太软不行,要不,要不小的去请她?” 贾环看了眼这厮的鬼脸,虽然从他眼中,看出了极为热衷名利心的目光,贾环却并不在意,他呵呵一笑,道:“好啊!” 那军卒激动道:“谢侯爷,侯爷您瞧好了,我魏锁,绝不辜负侯爷!” 自报家名后,这名长相不辜负名字的军卒,就狞笑着朝杨妙儿走去。 “别过来,我走,我走!” 见周围依旧没人敢出头,终于绝望的杨妙儿,看着魏锁那张猥琐之极的鬼脸过来,唬的魂儿都快散了,连声惊叫道。 魏锁的表情,十分的失望。 不过还好,如果能带回去,总有机会靠近…… 他倒没什么把玩亵玩一番的想法,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但杨妙儿这种名满天下的大家,别说亵玩,就是能靠近嗅一嗅体香,都是男人梦寐以求的福气! 不过,情况又让他失望了…… “我给!一万两!” 孙诚终于还是忍不住松口了,培养出一个杨妙儿,更将她捧到今天这个地步,何止要一个一万两,十个都打不住。 而杨妙儿能为他创造的利益,还要更高。 他又怎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杨妙儿被带走? 只是…… 贾环闻言,却笑了笑,而后正色道:“抱歉的很,孙大人,这位杨妙儿姑娘,身上有重大嫌疑,本侯不得不把她带回去拷问一番…… 当然,如果孙大人真心为她作保的话,看在孙大人的面子上,本侯也不得不退一步。 只是毕竟本侯也要担上干系,所以这个……” 听他车轱辘子话说个没完,孙诚厌恶道:“说吧,到底要多少银子!” 贾环嘿嘿一笑,面容灿烂道:“孙大人果然爽快!”说着,他比划了一个“V”。 孙诚脸色一黑,咬牙道:“你别太过分……” 不是孙诚小气,逸云居都能给,偏他抠门。 实在是,今年以来,孙家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经济损失。 那几百万石从国库中偷运出来,原本要发大财的粮食,被贾环一锅端了,让他有苦说不出。 凭白损失了几百万两银子不说,给后续各方人马的交代,也全落在孙家头上了…… 孙家那次真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了。 一两万两银子,在以前他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就算肉痛也不会表现出来。 可现在…… 落架凤凰不如鸡啊…… 所以他想最后撑一撑,能落回一万两也好啊…… 然而贾环却理也不再理他,看样子谈不妥就绝不纠缠,转头直接下令走人。 “好,就两万两!” 孙诚拳头攥紧,面容狰狞的低吼道。 他心都在滴血,悲愤的盘算着,回去后,又该省吃俭用了。 他日益消瘦的身材可以证明,孙家最近伙食确实不比以往了…… 贾环闻言却顿时回首,面容愈发灿烂的笑道:“成交!” 又贪心不足的再回头,看向其他五位大家…… 不过,没等他继续开口,逸云居的清函姑娘就捧着一个紫漆木盒走了过来,面容清洌,眼神鄙夷,口气冰冷道:“宁侯,这里是八万两银票,快拿去喂你的兵吧。 祝宁侯能练出一支强军,公侯万代……”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难得没有对她语气中的不敬感到不满,但也没有接过木盒。 他先转头看了眼侯烨,侯烨性子伶俐,领悟力超强,看到贾环的眼神,登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张尖嘴猴腮的脸上堆满笑容,搓了搓手,然后从满脸厌恶嫌弃的清函姑娘手中接过了装有八万两银票的木盒。 手都在颤抖着,这可是八万两巨款啊! 而贾环,却借着转头的机会,目光再次将厅中众人的面色和眼神,收入眼帘。 马齐西侧的一群部堂和侍郎们,自然一个个目光森冷,面沉如水。 对于贾环今日打脸的行为,这个仇他们铁定记在了心上。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今日贾环得罪的,绝不是区区一个七大家,也不只有一个户部尚书孙诚。 他得罪的,还有天下士林的文人,和几乎整个文官体系! 看看那些名士吧! 难道这些大人物们就不知道,这些人除了一张嘴皮子外,就再无他用? 不,他们比谁都知道,可他们还是要以礼相待,恭敬有佳,礼贤下士! 因为他们要用的,就是这一张张嘴皮子。 他们是名士,就有名人效应,在士林中一呼百应。 如果他们替哪一位大臣卖力宣扬名声,那么这位大人就会有名望。 这就叫做养望天下! 然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能养一个人的声望,同样也能毁掉一个人的声望。 毫无疑问,贾环今日之行,会让他在天下士林中的名望,一败涂地…… 那些大佬们,满是讥讽的冷笑着看着贾环。 坐以待其毙! 猖狂小儿,不知死活! 而马齐本人,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但,他今晚第一次给了贾环一个眼神。 没有任何神色,平静如渊。 目光没有憎恶,相反,隐约中,还有一丝怜悯…… 这个眼神,让贾环极其不舒服。 移开目光,再往东,有的人漠然,有的人惋惜…… 有的人厌恶痛恨,有的人鄙夷…… 有的人…… 嗯? 这是什么眼神? 激赏,钦佩? 贾环定睛看去,那人竟是……张廷玉! …… PS:第一更,今天有点困难,眼睛疼。 努力码字…… (。) 正文 八百五十五章 朕心领了…… 激赏,钦佩? 这个眼神出自哪个衙内王侯公子眼中,贾环不觉得奇怪。 因为这类人追求的是刺激。 对于他们来说,贾环的所作所为,简直能让他们嗨翻天。 而且贾环的身份,又让他们颇有代入感。 然而并不是这些人。 这种眼神,竟出自“和平端正,器量纯全”的张廷玉? 都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这话一点都不假。 许多人都羡慕贾环,羡慕他的出身好,机遇好,圣眷好。 可是那得看跟谁比。 跟张廷玉比,他就绝对比不了。 张廷玉书香门第出身,这倒也罢了。 关键是这个人的气运实在太好了,即使在隆正帝和忠顺王两派争斗的最激烈的时刻,都没有波及到他。 而且,水火不容的两边,都喜欢他…… 奇怪不奇怪? 这就是命! 他是文官一脉,和忠顺王一脉的文官们,从起不龌龊,不过分亲近,但也不疏远,以礼相待。 那些文官们,也很喜爱这个士林出身,颇有文采的同类,因其温良谦恭的性格,甚至都不曾逼迫过他做些激烈的事,比如大家一起弹劾某三孙子和昏君…… 一般而言,这边喜欢的人,隆正帝就绝不该喜欢才是。 不,隆正帝非但喜欢这个家伙,而且还非常喜欢! 因为张廷玉从不参与党争,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当差办事。 且没有任何贪赃枉法的事发生过,官场上的三节两寿,他也收,但超过一百两银子外的,他绝不收。 他给上官送礼,也多是他自己写一副字,或者画一副画。 还别说,他的上官竟然不嫌寒酸,还当成重礼…… 这样的人,简直太对隆正帝的脾性了。 在他看来,这等干吏,清廉,有底线,又不迂腐。 稳重,踏实,本分,不结党营私,可谓忠诚! 这妥妥的是臣子典范,名臣苗子啊。 因此,隆正帝对张廷玉,可谓是百般呵护! 不仅隆正帝,连太上皇闭关之前也多有赞赏。 别看隆正帝和贾环时不时密谋一下,关系也很亲近。 但这种亲近,类似于私人感情,亲情的亲近。 而隆正帝对张廷玉,则是一种“爱卿可当大任”的信任的亲近。 贾环打个王侯世子,打个方冲李武等人,一点问题没有。 纨绔衙内,小儿行径! 可贾环要是敢动张廷玉一指头,隆正帝估计真能亲手打他一千大板! 由此而知,张廷玉地位之超然。 因此,他绝不会巴结贾环,不需要…… 而以他温谦的性格,也不会讥讽贾环。 那他这个虽然隐晦但清晰存在的眼神,是为什么呢? 直到走下楼,贾环也摸不着头脑,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也没功夫去想了…… 因为当他带人走下二楼时,迎接他的,是所有人齐刷刷看来的目光。 贾环纳闷儿,他们都看他作甚? 就在这时,二楼穹顶上,忽然传来了一道悲愤的声音:“马相,您为何不……” 但只传来一声,声音就断了。 随即,一道明显苍老许多的声音响起:“文会继续,用这些士林清流的文章诗词们,来涤荡掉稍许的戾气和无所谓的小儿顽闹吧。” 贾环闻声,仰着头看着楼顶上,那个漏斗一样的家伙什儿,不仅如此,中间还有一根铜管从天而降,贯穿整个二楼,通往了一楼…… 贾环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三楼的一举一动,都被扩散到下面两层楼了。 他竟当了回男主播!! 唔,这就好理解,那些人看向他的各种目光了。 有崇拜的,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有淡漠的,有愤怒的…… 还有些,目光一直打量着侯烨手中那个紫漆木盒的。 贾环看着齐国公府的陈昊,治国公府的马强还有缮国公府的石卓三人,不住的对他挤眉弄眼。 他哈哈一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们竟然能听现场直播!” 三人虽然没听过这个词,可顾名思义也能明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老三,不止我们和楼下,连外面都能听到你宁侯的威风呢!哈哈哈!了不得!” 齐国公府的陈昊拍桌子笑道。 缮国公府的石卓关注点不大同,他看着侯烨手中的紫漆木盒,感慨道:“环哥儿,勋贵圈子里都说你是小财神,能点石为金,哥哥以前还不服,今日一闻,是不得不服啊! 只是……你也别只带着牛奔那一伙子发财,什么时候,也带着哥哥们一起分润一点? 咱们虽然不是武人,没有掌军了,可论起关系亲近,也不比镇国公府差啊,是不是?” “就是就是……” 治国公府的马强闻言眼睛一亮,附和道:“卓哥儿说的极是,环哥儿,咱们八家原本同气连枝,你可不能有远近之分哪!”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哥哥们放心,以后再有发财的点子,一定招呼上哥哥们,绝不会厚此薄彼!” 陈昊三人闻言,这才满意的遥遥举杯,意思为说定了! 贾环又和其他世家子弟们说笑了番,这些子弟们虽然也都想开口,求贾环发财带他们一股。 可他们有自知之明,衙内圈的等级规矩,甚至比官场更为森严。 不在那个圈子里,最好免开尊口,以免坏了规矩,成为笑柄,连以前的圈子也混不下去了。 最后,又瞥了眼许多对他冷眼相看,眼中满是愤懑之色的士子们,贾环冷笑了声。 想来,这些多是杨妙儿或者小福的拥泵们。 贾环却丝毫不在意。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什么比窑姐儿的裤腰带更松垮的东西,那一定就是文人的风骨! 别看这些人现在这般对他怒目相视,可如果贾环放话要招幕僚,并开出条件,三年后引荐给隆正帝认识认识,这里面至少有一大半的文人,立刻跪舔他! 崖山之后无中国,说的,并不是血统,而是读书人的脊梁。 自此之后,虽然每朝还是会偶尔闪现出几个极耀眼的风骨文人出来,但相比于浩浩大势,却已是无力回天! 因此,贾环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 因为大秦祖制,除却军人不得干政是死线外,还有一条相对的禁忌。 文臣不得插手军国大事。 他们对军方最大的控制,就是军队的预算,军粮的供给,以及地方官对当地驻军的监视…… 除此之外,并无他们能插手的地方。 至于名声,在文官中顶着一个臭名声,对贾环而言是好是坏,还真不好说…… 因此,对于这些人的愤怒,贾环只还以一冷漠讥讽的笑容,随即,就召唤一群对他充满崇拜的五城兵马司兵卒,一起下楼。 一楼大堂上,乌远和韩家兄弟并一群兵卒侯在大堂空地处。 贾兰和贾菌两人也在,看样子,贾菌还在不停埋怨着什么,贾兰则有些无奈的说着什么。 贾环先环视了一圈,和二楼情况差不多。 不过敢当面怒视他的士子名士,又少了许多。 贾环哂然,然后走到韩大等人那处,韩大先对贾环微微摇头,示意无事。 贾环才看向两个小家伙,道:“怎么了?” 贾兰忙赔笑道:“三叔,没事……” 贾菌却不服气道:“三叔,之前有人听了你在上面的话后骂你,我要去捶他,可兰哥儿不让!” 贾环闻言,顺着贾菌愤愤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十八.九岁的士子,衣着普通,面色苍白,但却强撑着不倒,眼神和贾环对视着。 贾环见状,呵呵一笑,回过头看向贾兰,道:“兰哥儿,你胆子还这么小?” “就是!” 贾菌一边说,一边跃跃欲试,好像只等贾环开口,他就去将那个敢骂贾环的人狠狠捶一顿! 贾兰面色涨红,看着贾环道:“三叔,侄儿不是害怕。” 贾环道:“那你怎么回事?别人骂我你也不管?” 贾兰摇头道:“不是……是侄儿以为,没必要。” “怎么说?”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问道。 贾兰犹豫了下,道:“三叔,侄儿以为,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有三叔这样的身份,没必要和一普通书生计较什么。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赞三叔大英雄的人很多,自然就少不了骂的。 若只有赞的,没有骂的,反而不好……” 此言一出,别说贾环眼睛一亮,就连乌远和韩家兄弟三人都颇为惊诧的看着这个小小人儿。 贾环忽然哈哈大笑出声,揉了揉眉头紧皱思考的贾兰,笑道:“行了,能想到这一步就够了,别再多想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三叔还想你能活到老,然后保护家族呢!” 一旁的贾菌也不傻,听这口风,好像还是贾兰做对了? 他悻悻的低下头,闹不明白…… 贾环道:“菌哥儿,有不明白的,回去后再问兰哥儿,以后,你多听他的,明白了吗?” 贾菌闻言,忙抬头,小脸儿堆笑的看向贾环,道:“三叔,侄儿明白了。我刚才也就抱怨了下,其实还是听兰哥儿的呢!侄儿知道,他好像比侄儿聪明一点点!” “哈哈哈!” 贾环闻言又一大笑,也揉了揉他的脑瓜,方才对韩大道:“收队!” “喏!”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将手中的纸卷丢在御案上,面色明显有些不对劲,似动容感动…… 口中却冷哼了声,道:“自作聪明,朕用他多此一举吗?那起子奸佞贼臣,想夺功逼朕,那就来啊!朕何惧之有? 偏他……哼,自以为聪明,行此一举,却只能招来滚滚骂名。 朕倒想看看,等朕之后,哪个来护着他……” 邬先生闻言,看着隆正帝动容的脸色,呵呵笑道:“宁侯能如此敬忠于陛下,陛下自然就能保他一世富贵。他小小年纪,还刚受了陛下的…… 也难为他了!” “邬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亏待他了吗?” 隆正帝明显不满意道,细眉皱起。 邬先生哈哈大笑道:“非也非也,若陛下真亏待了宁侯,他也不会如此……如此忠君护君了! 只是……到底还是难得啊! 不惜让那边把火力都集中到他身上,好让那边放弃对陛下的阻难……” 隆正帝闻言,眼角微微一动,而后轻轻一哼,道:“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那边又不是他一样的顽劣小儿,为了争一时之长短,就放弃了他们的‘大计’! 看看那边吧,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有马齐在,别人连搭理他的功夫都没有。 不过白费一口气罢了。 只是,却也难得他有此忠心,朕心领了……”语气,微微感慨。 ……( ) 正文 八百五十六章 见见血!(第三更!!) 逸云居正门前,韩大等人将队伍整齐后,静候贾环训话。 楼前两侧,满满当当都是人。 看向贾环的目光,也如同楼内众人一般,多是怒目相视,偶尔也有些崇拜的…… 但不管何种眼神,都没人敢出声讨伐无道匪军! 连那些顶了天的大人物们都一言不发,他们又如何敢强出头呢…… 纵然有几个不谙世事的愣头青富家子,想为他们心仪的偶像出口气,却都被身边的长随死死按住,不让他们作死招祸…… 贾环站在逸云居正门前的石阶高台上,他身后站着乌远,身旁站着贾兰和贾菌哥俩儿。 在韩大等人整队时,贾兰数次欲言又止的看着贾环,想说什么,可也许是因为顾忌到时间地点不对,所以一直没敢开口。 贾环发现了后,便问道:“兰哥儿,有甚话说,赶紧说。都学会逛窑子了,还忸怩作态?” 贾兰闻言,面色陡然涨红。 周围人群里,不知何处,响起一阵哄笑声。 贾环清冷的目光扫过去,顿时安静下来。 他说的贾兰笑的贾兰,却不会允许其他人去说笑…… 众人也发现了这点,便一起无声的看着这个飞扬跋扈的少年权贵,想看看他还能如何无法无天! 也许是被那一阵哄笑刺激了,贾兰鼓足勇气,看着贾环问道:“三叔,咱家里缺银子吗?”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咱家的银子都快没地儿放了,缺什么银子? 怎地,你想问三叔借银子,替刚才你身边那位小娘赎身吗?” “噗嗤!” 外人不敢笑,贾菌却忍不住喷笑出声。 贾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而后羞红脸,摇摇头,道:“不是,三叔,侄儿就想问,如果咱家里不缺银子,那三叔为何……为何……” 在贾环淡淡的目光下,贾兰终究没有勇气将话问完。 贾环呵呵一笑,道:“你是想问,三叔为何会行此手段,搜刮银子吗?” 贾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一变,垂下脑袋瓮声道:“侄儿不敢。” 贾环皱眉,淡淡道:“抬起头说话。” 贾兰忙抬起头,一张脸上满是羞愧。 贾环见之又是一愣,好笑道:“你怎么这幅表情?不应该正气凛然的替民请愿,伸张正义吗?” 贾兰却似乎自感罪责深孽,沉声道:“侄儿不该怀疑三叔……” 贾环眉尖一挑,道:“为什么说,为何叫怀疑?你说的是事实啊!” 贾兰也不知怎地就忽然想通了,他坚定的摇摇头,道:“刚才是侄儿猪油蒙了心了,被旁边的人一鼓噪,就想差了。 侄儿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三叔那般大的家业,区区八万两银子,对普通人是大数字,对三叔而言,却并不算什么。 三叔又岂会为了这点银子,费这般力气!” 贾环闻言,眼神柔和了许多,笑道:“你说的不错,区区八万两银子,也值得三叔这般费力? 三叔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些银钱,三叔不会私自动用一分一毫,三叔自己的银子都花不完,如何会用这些银子? 这些银子,是给那些日夜守候着这座百万人口的神京都中,那些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们使用的! 兰哥儿,你站在这高台上,放眼看去,看看这平康坊,有何感想?” 贾兰闻言,看向外面灯火通明,人流拥挤,车水马龙的街道巷市,想了想,道:“歌舞升平,繁华盛世!” 贾环笑道:“不错,那你可还知道,在这一派歌舞升平,繁华盛世的表面下,在许多没有灯火照耀的地方,还有偷盗,还有欺诈,还有斗殴,还有火灾,还有杀人?” 贾兰闻言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他又想了想,才沉稳道:“先生说过,这世间有光明的一面,就一定有黑暗的一面。 不可看到光明时,就以为世人皆在光明中。 也不可在看到黑暗时,就以为世道黑暗,天无明日。 侄儿以为先生说的很对,所以,一定会有三叔说的这些。” 贾环闻言恼道:“老子怎么发现你还是个两面派呢?你到底听谁的?” 贾兰闻言,忙赔笑的看向贾环,道:“在这儿听三叔的,听三叔的!” 贾环懒得理会他的小聪明,哼了声,继续道:“既然有这些黑暗,所以,就要五城兵马司的人去处理,他们要缉拿盗贼,要捉拿诈骗犯,要严惩斗殴者,要救火险,还要抓捕杀人凶手! 他们很忙,很辛苦,也很危险,但他们却赚不到养家的银子。 你看看他们,他们连身上的军服都不够穿,还有救火险的水龙车也已经很荒废了。 他们的兵器也都不好用。 可是朝廷虽然家大业大,但开销也大,没有多余的预算拨给五城兵马司了。 所以,他们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往常,五城兵马司的银财来源,是在坊市里,搜刮小商小贩的银财,几个大钱,十几个大钱,一天天的去收。 收起来,也没多少,最后还都被当官的小头目们给瓜分了,底下的兵卒们,背负着骂名,却落不到好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也就成了人人鄙贱的兵油子。 被那些大老爷们,当成猪狗一般呵斥鄙弃。 然而,他们难道就想做狗,不想做人吗? 不是! 他们也想堂堂正正的做人,想以后告诉他们的子女,他们是堂堂关中铁卒,老秦锐士! 可是他们没有办法啊,他们也有妻儿老小要养活,逼得他们不得不去欺压良善,敲诈勒索…… 如果能保证给他们足够养家的兵饷,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堂堂正正的做人?” 贾兰闻言,看了眼下方聚集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的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们。 当然,他看不出什么来,相比于贾环的亲兵,这些兵卒实在太孬了…… 贾兰动脑筋道:“所以三叔,您到这里来劫富济贫吗?” 贾环哈哈一笑,道:“不,不是劫富济贫。 三叔是朝廷官员,国朝勋贵,又怎么会干江湖大盗所做的事? 三叔只是让他们,为这神京城的安定,贡献出一份他们该贡献的银财。” 贾兰迷惑道:“可是,他们已经纳过税了啊……” 贾环哈哈一笑,道:“傻小子,这些高门贵府们开的门面店铺,不管卖什么的,等衙门的税官去收税时,他们不管经营的如何,账簿上的记账,一定都是亏损的。 就比如咱们身后这座逸云居,他们每个月的流水不知道有多少,可你去长安县查查他们收的税,一个月有十两银子没有? 这七大家加起来,还没有外面那些小商小贩们,不得不交出的税多! 长安县收不到他们的税,所以三叔替他们补收一次!” 贾兰闻言,面色涨红,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但最终却化为不平,气愤道:“可是三叔,那些不明情况的人都在狠狠骂你,他们以为三叔你在刮地皮,敛私财!” 贾环不屑的嗤笑了声,道:“骂就骂,你三叔被人骂的还少了? 随他们去骂就是,那些奸佞臣子可以欺瞒百姓,可以用他们的一支春秋笔颠倒是非黑白,却颠倒不了圣心。 有太上皇和陛下为三叔做主,三叔不怕! 他们都想当宋末蔡元长,想当明末钱谦益,想以党争把持朝纲,蛊惑君王。 可惜,他们却打错了算盘,因为咱们的圣天子,不是宋徽宗和明崇祯! 哼! 好了,你还有疑问吗?” 贾兰摇摇头,道:“没有了,侄儿相信三叔一定能赢!” 贾环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因为三叔行的是忠孝大道!” 说罢,贾环看着底下气势再次隐隐不同的五城兵马司军卒们,道:“五城兵马司监制五千人,本侯从五千人中,选出你们一千人,想要委以重任,成立一支快速反应特别行动营,以应对神京城各处发生的紧急危险事件。 你们将受到特殊的训练,很严格,也很残酷。 因为你们面对贼人、恶人时,必要要舍身向前。 没有一身过硬的本领,你们无法面对这些强人! 而本侯,要对你们的安危和你们的家人负责。 当然,有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 每个特别行动队的兵卒,拿双饷! 这只是底薪,除此之外,每一次行动表现英勇果敢出色者,另有赏银,那,才是大头! 韩楚、侯烨、魏锁三人上前听令!” “小的在!” 三人皆激动的满脸通红,一辈子都没出过什么彩,今日却长了这么大的脸面,三人上前数步,单膝跪下,高声应道。 贾环道:“念于你三人今日的出色表现,特命你三人分别为特别行动营第一、第二和第三队队长。” “喏!” 三人闻言,身子止不住的颤栗,高声应道。 贾环朝后伸手,乌远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交给贾环手上。 不是从逸云居敲来的那八万两,那些银票都是整数。 乌远带的,是从宁国府中带来备用的。 贾环将韩楚三人喊到台上,亲手给每人赐予了三张百两银票,看着几乎无法自己的三人,贾环沉声道:“不要没出息,这点银子,只是让你们偿还印子钱,将你们的家宅赎回来,给家人一个安居地。 只要你们做的好,这点银子连皮毛都算不上。 还有,我警告你们三个,你们虽然位居队长之职,但并不是固定的。 如果你们手下的兵卒比你们强,比你们更勇敢,比你们更敢拼搏,这队长之位,随时可能易位,听到了吗? 本侯不想下次看到你们时,你们已经被人赶了下来。” “是!绝不辜负侯爷的期望!” 三人齐声高喊道。 贾环道:“下去吧。” 三人再次行单膝跪拜军礼,一起走下台去。 气势看起来,倒有些虎虎生威的武将气势了…… 待韩楚三人下去后,今日跟他们一起扑倒,还跟他们一起率先上了二楼和三楼地另外三人,巴巴儿的看着贾环。 眼神期待。 贾环看着那三人道:“你们三人,今日的表现也不俗。本侯也可重赏你们,但,还差那么一点。 本侯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从现在起,你们三人分别为第四、第五、第六分队的临时队长。 能不能成为正式队长,就看你们一会儿的表现了……” 说罢,又看向所有人,道:“你们一共一千人,但却只有六个百人队队长。 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本侯只需要六百人,甚至只需要五百人! 本侯只要心中还有骨气,还有血气,不会得过且过的混日子,不会被人骂成狗还无动于衷,被人啐一脸口水还能忍气吞声的老秦男儿! 所有的兵油子和没骨气的软蛋都会被淘汰! 从今夜开始! 平康坊四十九家青楼,本侯让最大的七家,捐赠的八万两银子。 还有四十二家,就看你们的了。 韩楚、侯烨、魏锁,还有你们三个,你们一直都跟在本侯身后,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韩楚六人相互看了看后,一起答道:“知道,查火险,查江湖妖人,查三阳教护法妖婆!”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高声道:“好!去吧!本侯就在平康坊的坊门口,等着你们的佳音!” “喏!” 上千人,压抑不住的兴奋,高声应道。 这一千人,迅速被韩楚等六人瓜分了,一人一百多人,然后在平康坊内,如同蝗虫一般,四散开来…… 贾环也与贾兰、贾菌和乌远一起走下石阶,朝坊市门口走去。 至于韩家兄弟,和帖木儿、博尔赤父子及那一百名亲兵,则留在平康坊当中,随时准备救援…… “三叔,侄儿读史书,知道每逢乱世,最可恨的,就是乱兵。三叔方才说了许多鼓动士气的话,却没有说军法,就不怕他们成为乱兵吗?” 贾兰师从张廷玉,如今看来,真的很不错,年不过十一,却已经想到这一点。 贾环很欣慰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兰哥儿,你可知他们之前是怎样的?” 贾兰闻言,想了想,道:“听老师说过,五城兵马司虽然为险要之所在,但兵卒简直就是大秦军方的耻辱,烂泥扶不上墙。” 贾环点点头,道:“没错!就算三叔刚才百般鼓气,可他们心里的卑微已经根深蒂固了。有三叔在,他们还能撑住场面。三叔不在,他们能要到银子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成为乱兵,骚扰别人。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带他们,见见血!” …… ps:第三更,我居然写出来了!嘎嘎! 快要练兵了,都猜猜,贾老三会怎么练兵? 哈哈哈! (。) 正文 八百五十七章 敢杀我兄弟手足者,当如何? 关中的夏日之夜,其实还算凉爽。 但贾兰和贾菌两个小小少年,却很有些热血沸腾。 刚才那一幕,让他们很有一种,将军一令,则千军万马为之赴死的热血感! 都是男儿,且贾家又属武荫,乃武勋亲贵之家,先祖九死一生打下的基业。 作为贾家子弟,岂有不向往的? 尤其是好动顽皮的贾菌,刚才就恨不得跟贾环请命,也去“敲诈勒索”一番…… 倒是贾兰,虽然也很激动,可脑子里始终保持着一抹清醒,仰头看着贾环,眼睛眨了眨,问道:“三叔,既然你的兵骨子里还是卑微的,那他们如何能向其他青楼讨到银子?人家一喝,或者楼里有一两个大人物,那他们岂不是要退缩? 到时候,三叔的面皮上也不好看……” 贾环呵呵一笑,道:“傻小子,刚才三叔的话如果只被三楼人听到,也许那些人还敢推脱一番。 可三叔在三楼的做派,被二楼和一楼,还有外面那么多人都听到了。 你以为,其他的青楼就听不到吗?” 贾兰闻言恍然,连连点头道:“是了是了,那些人一定也都知道了三叔的霸道做派。连马老相爷在场,都阻挡不得三叔,连七大家都得乖乖的给三叔交银子,那些人的后台远不比七大家,自然也不得不交。” “乖乖!了不得!一家一万两,四十九家就是四十九万两,再加上孙诚家两万两,一共五十一万两……哎哟!兰哥儿,你敲我脑壳作甚?别以为三叔在我就不跟你打啊!” 贾菌不服气道,脸上的财迷样儿还没退去。 贾兰无语道:“你傻不傻,你要先将孙家的金美客栈去掉,不然后面那二万两,不就多加了一万两吗?前面四十八万,再加二万,正好五十万两!” 贾菌闻言,迷糊的想了想,没想通怎么回事,太复杂,他抓了抓脑袋,嘿嘿笑道:“五十万两也是顶了不起的!三叔果然最了得!” 贾环哈哈笑道:“七大家能一家掏一万两,其他青楼哪里能掏出那么多?不过,总不会少于二十万两就是了。” 贾兰想的更远,小脑袋一本正经点着,道:“其实银财倒在其次,关键是,这一次这群孬兵若真能从平康坊里讨回二十万两银子,那他们的眼界和心气就会极大的提高,胆魄也壮了许多。 再让他们回到以前,去跟小商小贩儿们勒索几个大钱度日,他们如何还能过得了那样的日子? 羞也羞死! 此次事了,三叔再对他们奖以重赏,然后再压之以威,嘿嘿! 不怕他们不变成三叔麾下的虎狼之师!” 贾环真真是震惊的顿住了脚步,他睁着眼睛,先和后面同样震惊的睁圆眼睛的乌远面面相觑,然后看向贾兰,道:“兰哥儿,这些……谁教你的?” 贾兰看到贾环的模样,有些自得,也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三叔,是先生教的。” 贾环皱眉道:“张廷玉?他不是教你四书五经和科举吗?” 贾兰忙正经道:“三叔,先生说,若是侄儿生在普通人家,只学那些自然就够了。 可既然侄儿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只当一名普通儒教官员未免可惜。 先生说,他希望侄儿日后能成为上马为将征不臣,下马为相安黎庶的文武全才。 侄儿……侄儿自然做不到这个地步。 但也想努力努力,日后若能帮到三叔一分,为家族出一把力,也是好的。” “呵,呵呵!” 贾环面色那叫一个精彩,回头看向同样面色动容的乌远,道:“远叔,此为吾家千里驹否?” 乌远面带微笑,赞叹的点点头,道:“原以为公子已是天纵之才,却不想,兰少爷同样了得!” 贾兰忙躬身道:“远爷爷,您是三叔的长辈,叫小子兰哥儿就好。少爷之称,实不敢当。” 乌远也没有客气,笑着点点头,看向贾兰的目光愈发喜欢,道:“兰哥儿若是想上马为将征不臣,身子骨还需再打磨才是。若是不嫌弃,我这里有一套锻骨良法,虽然做不得武人,但也能强身健体。” 贾兰闻言大喜过望,忙一揖到底,大声道:“小子谢远爷爷!” “远……远爷爷,还有我呢……” 一旁贾菌眼热的不行,急道:“远爷爷,我以后要给三叔牵马坠蹬做马弁,也要强身健体!” 乌远微笑着,也点了点头,贾菌见之大喜,当场耍了几下王八拳…… “啾!!” 就在贾环哈哈大笑时,忽然,在平康坊的最里端,东南角方向,一道烟花冲天而起,不华丽,但在夜晚极为明目,而且,声音刺耳。 这是贾环亲兵队的求援信号!! 贾环见之,面色一变,瞬间闪现到乌远身后一直信马由缰跟在他身后的两匹战马边,翻身上马。 乌远更是凭空而起,就那样生生飞上了他的坐骑上。 两人拨转马头就要走…… “三叔!带上我们吧!” 贾兰和贾菌却同时大呼一声,面色乞求! 贾环转头皱眉,见两人满脸期盼的看着他。 贾环本想拒绝,让他们老实的待在原地不动。 可又一想,他们已经不小了,既然有这个勇气和见识,带去看看也好,尤其是贾兰。 再者,既然出了乱子,有人连他的亲兵队都敢攻打,未必不敢对这两个小家伙下手。 因此,他又掉转马头,双腿一夹,马匹一步蹿出,路过贾兰时,贾环探身伸手,将他带到马上,又原地一个转圈,战马嘶鸣,朝烟花方向狂奔而去。 乌远同样如此,将贾菌带上后,跟在贾环身后,快鞭狂奔。 一路上,拥挤的游人纷纷避让。 若有醉汉挡道寻事,不管身着绫罗绸缎、士子青襟还是爵服官袍,贾环一律鞭子开道! 若是在一旁老实清醒的就罢,若是有敢骂骂咧咧的,乌远在后面会再补一鞭子。 作为奉圣夫人的义孙,只要奉圣夫人还在呼吸,乌远的身份,真心不逊色贾环多少。 等到两人带着两小,一路抽打翻了不知多少人马车轿,赶到平康坊的东南角落时。 就看到韩大、韩让、韩三并曹雄赵虎,还有帖木儿父子,带着一百亲兵,将一座红色锦楼围住,面色凝重的……对峙着。 而在他们包围圈之外,则是一群东倒西歪的孬兵…… 有人痛苦呻.吟,有人垂头丧气,有人愤怒,有人畏惧,有人……长眠不醒。 看着地上那七八具僵硬的尸体,贾环骑马过去,带着面色苍白的贾兰翻身下马。 在尸体旁,韩楚、侯烨和魏锁三人,正在垂泪。 因为地上的八具尸体中,有两具,是另外三个临时队长中的两个…… 他们六人能够同进退,是因为他们的私交都很好,他们都是军余出身,也都没有领小头目回过家,献过他们的老婆…… “你们哭什么?” 贾环似乎很不解,问道。 三人看到贾环后,本来还有些在外面受欺负的孩童看到家大人,希冀能替他们做主的心态,可听他这么一说,三人心顿时凉了…… 是啊,他们只是卑贱的军余出身,还不如贵人的一条狗值钱,死了就死了,有何可悲伤的…… 他们虽然心中悲愤,却也不敢辩争什么,只能垂头丧气的蹲着,一如当年的苟且模样。 贾环沉声道:“本侯八岁承爵,初封不过是一个子爵。你们可知道,本侯是如何在六年后,成为侯爵的?” 贾环的履历,神京城里几乎没多少人不知道的。 听到贾环的问话,韩楚声音低落道:“是……是侯爷在西域割了准葛尔大汗的人头,还帮助大军打败了准葛尔二十万大军。” 贾环冷笑了声,道:“说的倒简单,好似挥挥手、吹口气就做到了般。 可你们知道,这一仗,我大秦战殁了多少大秦悍卒? 本侯告诉你们,十万! 整整十万老秦男儿为此一役战死!! 即使是本侯,也被准葛尔国师扎达尔,追杀的险死还生,瞎了双眼! 但是,没有人抱怨一声,也没有人哭泣。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本就是军人的最高荣誉! 怕死,还当兵?” 韩楚三人,还有周围的一些兵卒们闻言,面色上的难过和畏惧之色,似乎没有那么重了…… 贾环见之,再加一把火:“我们五城兵马司的兵卒,承蒙太上皇隆恩,一般讲究的是世袭罔替。 这八人家里若有成年长子,可送来训练,成器的,就留在特别行动营中,不成器的,就在外面巡逻街道,总有一口饭吃,有一份兵饷拿。 若是家中长子还没成年的,我们这些长辈,也总不能看他们一家饿死。 每月送二两银子过去,保他们一家有口饭吃。 待其长子长大后,再来接班,这个位置,咱们给他留着。 若家中无男丁,则由五城兵马司,为其双亲养老送终,其女儿出嫁,我们也一起为她凑一副嫁妆。 此为定例,你们皆如此。” 这番话一出,所有兵卒都震动了,是真的震动了。 要知道,一个九边战兵的兵饷,一个月也不过三两半罢了。 而且,战死后,最多也只有二十两的抚恤烧埋银子。 发完之后,再不理会。 可贾环给他们开出的,却是管一辈子,不,是管世世代代的铁饭碗! 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甚至连儿子的饭碗都有了,还是吃堂堂正正的饭。 这让这些兵油子们,如何能不震动,如何能不生出士为知己者死之心? 是,他们不是士子,他们之前多是市井混混,屠狗辈。 可他们却更知冷热,更讲义气! “侯爷,您不用说,从今天起,您指哪,我们往哪儿冲!哪个敢退缩不前,末将砸烂他的狗头!” 韩楚单膝跪下,面红耳赤的嘶吼道。 “侯爷,再给我侯烨一个机会,小的带人再冲一次!不就是死吗?老子……小的不怕死!小的死的起!” 尖嘴猴腮的侯烨也激红了脸,声音尖锐的喊道。 眼见魏锁和其他人也激动不已的要表态,贾环笑着摆摆手,道:“暂时还不用。你们还没经过训练,现在去冲险地,死的不值得。 本侯也没料到,还有人吃了豹子胆,敢对本侯的手下下死手。” “侯爷,这四海楼,就是三阳教的地盘。里面的***就是三阳教的护法妖婆!” 魏锁忽然高声道。 贾环闻言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魏锁忙道:“小的带人刚从封锦苑收了五千两银子,路过这里。正好听到许棒子……哦,就是这个……” 说着,魏锁顿了顿,眼圈又有些发红,指了指地上满面是血的死人,声音有些沙哑道:“这许棒子以前就爱拿一根棒子去小摊小铺收份子钱,却不想……咳。 侯爷,小的就听许棒子带人高喊,缉拿魔教妖人,缉拿三阳教护法妖婆。 想来他只是想唬住里面的人,好多要些银子…… 谁知,里面立刻就有人叫道:不好,舵口暴露了,周护法,快逃! 许棒子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抽了……他一辈子都没那么勇敢过,这次竟然冲到最前面,带人死死的堵住了门儿。 后来老邱和老石也带人过来帮忙。 几百人把四海楼圈圈围住,小的则一边让手下盯牢了,若有人逃出来,别上前,远远的坠着,看清下脚地再回来通报。 一边去给韩爷报信儿。 侯爷,不是小的魏锁孬种,不敢跟兄弟们一起冲。 小的只是……” “好了,我知道了,你做的不错。” 知道来龙去脉后,贾环点点头,赞扬了一句。 然后又看向周围那一张张灰头土脸的人,看着那一双双浑浊,蒙混不清的眼睛,高声道:“你们的表现,好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真的,你们做的很好,非常好!” “侯爷您拿我们当人看,我们不能给侯爷丢脸!”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脸上带伤口,血糊糊的,却一点不在乎,看着贾环高声喊道。 “对!侯爷拿我们当人看,我们不能当狗软蛋!” 又一人附和道。 贾环闻言,竟有些感动,笑着点点头,道:“很好,你们没有让本侯失望,本侯自然不会让你们失望。 走,与本侯一起去瞧瞧,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三阳教,到底想选个什么死法! 敢杀我兄弟手足者,当如何?” “杀!!” 韩楚黝黑的粗脸陡然涨红,举手怒吼一声! 紧跟着,侯烨,魏锁及其他所有的兵卒齐声怒吼道:“杀!杀!!杀!!!” 紧跟在贾环身后的贾兰,原本还对地上污血中的尸体感到害怕恶心,可是此刻,看着这狂热的一幕,他心中喃喃震撼: 此军军心可用矣! …… PS:第一更! (。) 正文 八百五十八章 大鱼 对贾环来说,这个三阳教的出现,当真有点幸运的意味。 借机拉拢凝聚军心,是最大的一个用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用处,就是为今夜的行动,批上一层合法的保护衣。 有了这个三阳教的露头,别说他只挑了一个逸云居,他就算把平康坊七大家全抓过来跳艳舞,都不算理亏了…… 这,也许就叫做气运吧。 不止贾环自己这般想,韩大也这么想。 这也是韩大主张发紧急信号,将贾环招来的缘故。 否则,区区一个三阳教的分舵,哪里能抵挡的住贾环麾下一百虎狼轻骑的攻击? 看到贾环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后,韩大对贾环道:“那个魏锁不错,知道及时喊人,所以才没造成更大的伤亡。” 这倒是实话,那些江湖人士对上韩大等人,自然吃不住劲,只能困守。 但若是对上五城兵马司那群还没经过训练的孬兵,简直可以血洗一遍,然后再扬长而去。 所以韩大很赞同魏锁的做法,在第一时间去通知亲兵队,而不是在尸横遍地后再仓惶求救。 贾环呵呵笑道:“大哥你调理的好嘛。” 这倒也能说的通,因为魏锁之前就是韩大手下的队长。 当然,现在特别行动营,归贾环直接指挥。 韩大性子沉稳,不会和贾环说笑,跳过这一话题,直接道:“里面是三阳教的匪人,那个女婆子姓周,应该就是被通缉的三阳教护法周敏。本事不弱,看起来,也在七品以上。手下还有七八个硬手……” 贾环闻言轻轻一笑,没当回事,只是有些好奇:“怎么别的青楼都知道逸云居发生的事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若是乖乖的掏银子,不就没这些事了?” 韩大摇头道:“他们毕竟不是真的以经营青楼为生,对于月旦评这等事,关心不足。而且,这座青楼的级别也不高,招揽不到那些士子名士。不关心也不足为奇……” 贾环“嗯”了声,回头看乌远,问道:“远叔,这三阳教什么路数?” 乌远这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闻言后,都忍不住面带鄙夷道:“不过是糊弄人的鬼把戏,妖言惑众。 三阳教原叫混元三阳教,创始老祖是一个无名白…… 就是,自宫后想入宫讨生活,但没能进去的人。 也不知怎地,听说过长春真人丘处机为了清心修道而自宫后,他竟将这么一个道人,给弄成了三阳老佛。 还说,丘处机修练有成,阳气大增,又残阳复生,重振雄风了。 这个说法儿,对宫里的公公们吸引最大。 宫外许多贵人,也希望能够阳气大增…… 他们的药物确实能让那些贵人们受用。 所以,很快便兴盛起来了。 不过,三阳教的地盘始终在关中神京一带,因此对江湖上的影响不大。 只是听说,官面上的背景极为深厚。 那三阳护法周敏,喜欢生出紫河车,十八年前就被兵部和刑部通缉了,可至今还在逍遥中。 可见一斑。”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不屑之极,背景…… 他又笑道:“怪不得将堂口设在平康坊,原来就是个卖壮.阳药的。” 不过,也有他关心的事:“里面有没有人质?” 韩大摇摇头,道:“不知。” 就在这时,从四海楼里传来一道……柔弱妖娆的女声:“竟是宁侯大驾,小女子不能出楼相迎,实在是罪过…… 只是不知,我四海楼何时得罪了贵人,还请宁侯指条明路! 只要我们能办到的,绝不推脱。” 这道声音,应该就是那个年近六十但依旧貌美如花的三阳教护法周敏了。 贾环也不知,明明是太监想要再长出*的教派,为何用一个女人当护法。 不过也许正因为她驻颜有术的能为,才让三阳教取信了许多人吧。 贾环轻轻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本侯?” 周敏娇声一笑,道:“因为我们四海楼里,有认识宁侯的客人啊。宁侯之前的手下那般粗暴鲁莽的往里闯,差点伤到贵客呢。” 这是拿人质在要挟吗? 贾环却哈哈一笑,而后却笑声一收,冷声道:“敢和兵部通缉妖人混在一起,死有余辜! 你杀我麾下八名兵卒,本侯要杀够八十名三阳妖人的脑袋! 来人!” “喏!” 韩家兄弟并曹雄、赵虎,还有帖木儿父子齐声应道。 贾环冷笑一声,道:“既然他们困守不出当缩头乌龟,那我们就放火,烧楼!” “是!!” 众人闻言精神大震。 纷纷下令下去。 其实很简单,贾环亲兵皆为善射之辈,每人背有两个箭壶,其中一个箭壶内装满寻常羽箭。 但另一个箭壶内,却背有三支肩头包裹火油纱布的火箭! 需要时,只要用火折子点燃,即可使用。 乃杀人放火的必备神器! 有伍长率先点燃一支火箭,然后被当成火把,依次将队伍中诸亲兵的火箭点燃。 一时间,无数朵熊熊燃烧的火花绽放,被搭在弓弦上,对准了正中的四海楼! “等……等等……” 一道满满哭腔的声音,公鸭子嗓子,出现了四海楼门口,冲外面喊道:“我……我是京兆府府尹杜伦大人的小舅子,李春哥,李衙内!你们……你们不要放火啊,我会被烧死的,我害怕……” 看着那瑟瑟发抖的怂样,贾环忍不住呵呵笑道:“李衙内?他娘的,你也配叫衙内? 李春哥,那三阳教匪类妖人乃朝廷要犯,你既然与他们勾连,自然有罪在身。 本侯岂能因私废公,因你一个罪人,就放跑贼人呢? 来人,给我射……” “不要啊,我……我姐夫也在楼上!” 那李春哥看着就要射来的火箭,差点唬掉魂儿,连忙高声喊道。 “嗯?” 贾环顿住了,他姐夫,那岂不就是京兆尹? 这…… 就有些棘手啊! 京兆尹乃是三品衣紫官员,要是被他这么一把火烧死,怎么都说不过去。 这等大员想要定罪,都需要先经过内阁讨论后,决定是否要拿下,确定后,再交三司会审,最后朝堂公议。 在此之前,别说五城兵马司,就是黑冰台和刑部,都没资格拿这等大员。 这是规矩,制度,贾环也不好破坏。 他不动声色的对一旁的乌远使了个眼色,乌远悄然消失…… 贾环则对那李春哥沉声道:“你说的事态有些严重,本侯要派人先去逸云居找马齐马相爷、吏部尚书李政李大人和刑部尚书方卓方大人讨个主意。” 李春哥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去找马相爷,你快去快去,不要射箭啊……” 这李衙内虽然胡闹,却也听说过,他姐夫杜伦,乃是马齐的得意门生…… 贾环冷笑一声,转身对韩让道:“二哥,去逸云居求见马相爷,告诉他事涉朝廷三品大员,让他来主持大局!” 韩让沉声一应,掉转马头离去。 贾环身后的韩楚等人纷纷面色紧张的看着他,唯恐他真的就此放弃。 贾环则不动声色的道:“耐心,耐力,耐性。” 韩楚等人没有听懂,但只能压着性子等待。 其实也没等多久,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四海楼三楼忽然传来一阵惊怒吼声,借着就是一阵惨叫声,随即,四海楼三楼的窗子轰然碎裂,一道黑影从上面飞下。 待落地后,众人才发现,竟是乌远手提一个衣冠不整的胖子! 而后,贾环厉喝一声:“放箭!” 百余亲兵再不犹豫,手中火箭如雨点般飞向四海楼。 却不是一楼门口处,而是二三楼。 里面的贼人见此,便知大势去矣,四海楼保不住了。 竟一刀杀了李春哥,然后一群人散乱的向外冲出。 这个时候,博尔赤带领的十八人的小队,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尽管人数少于其他八十多人,可射箭的速度和准头,却稳稳将那些人压制。 博尔赤更是一弓五箭,射向为首那名挥舞着一把长剑,将无数箭矢拨开的红衣女子。 他的箭更快,更狠,也更准! “嗡嗡……” 一阵箭头摩擦空气声响起,也算是江湖上一号名人的三阳教护法周敏,闻声顿时面色大变。 她没想到,竟遇到能开射五珠箭的强人! 心中今夜不妙,也只能将手中宝剑舞成一片银亮的剑幕,强行阻拦。 “当”、“当”、“当”、“当”、“当”,五声巨响后,周敏虽然尽数拦住了这五连发之箭,却也被箭上附着的巨力震的连连后退,气血翻滚,受了内伤。 最重要的是,她再也护不住身后的教众了。 七八个武功不错的好手,若换个环境,没有被围困住,均能以一杀十,轻松的杀掉这些鞑子弓手,可现在,却只能活生生的被当成靶子,射成了马蜂窝,憋屈惨死。 见到这一幕,周敏凄厉嘶吼一声,却也并不恋战,转身就想找个方向突围而去。 这时,贾环却动了。 他在韩楚等人眼中忽然消失,身形在前方不断闪现,最后,竟一分为二,成为两道幻影,左右夹击正拼命逃窜的周敏。 周敏似听到风声,回头一看,登时亡魂大冒,想也不想,就挥剑向后斩去,还分刺两人…… 可哪里斩的到,贾环两道身影竟又攸然合一,一拳轰在了仓惶逃窜的“周美人”的玉背上。 “噗!” 周敏一口鲜血喷出,人如一块破沙包一样,摔倒在地,挣扎了两下,动弹不得了。 乌远、韩大等人这才匆匆赶来,很有些意见的看着贾环。 贾环呵呵一笑,歉意道:“一时手痒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这话,让地上本已经半死的周敏再呕出一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而贾兰和贾菌则都目光大亮的看着贾环,他们真真是第一次见到,贾环竟如此勇猛。 他们这般崇拜,韩楚等人更是欢声如雷了。 贾环看了眼四海楼门口处傻站着的几十个普通教众,一个个如丧考妣的看着生死不知的周敏,冷笑一声,对韩楚等人道:“看到那些人了吗?就是这些邪.教妖人,杀了许棒子他们。 方才,本侯问你们,敢杀我兄弟手足者,当如何?” “杀!” 韩楚等人怒吼道。 “那你们还等什么?” 贾环厉喝一声。 韩楚等人闻言,呼吸猛然变粗。 他们最早是泼皮混混,打架斗殴是常事,但……还真未杀过人…… 但今日起,他们就不再是泼皮混混了,他们是,五城兵马司的兵卒! “杀!” 韩楚、侯烨和魏锁三人,带着上千兵卒,冲向了那几十名吓傻了的三阳教教众。 贾环却不再看那些,而是与乌远等人,朝之前被救出的那个胖子处走去。 西北方向,一阵官锣开道声响起,那是宰相出行,百官避让的信号。 贾环闻声,冷笑一声。 转头却朝另一方向遥遥看去。 那里是大明宫所在。 陛下,臣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 ps:第三更困难……要是十一点没有就没有了,掩泪而去…… (。) 正文 八百五十九章 变故,平息…… “哟!这不是咱们京兆府的父母官,杜伦杜大人吗? 瞧瞧,这是怎么了?” 贾环带着一群人围上前去,一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一边还动手扯了扯杜伦有些不整起皱褶的衣衫。 来平康坊逛窑子,杜伦自然没有穿官服。 但也是一件紫色员外服,头戴东坡帽。 不过此时完全没有文人气息,满是扫.黄被抓时的狼狈不堪。 杜伦面色惨白,对于被贾环救出,非但没有一丝谢意,还怒目相对,一把扯开贾环拉起的腰间丝带,恨声道:“贾环,你为何害死春哥儿?” 贾环闻言,又“哟”了声,对身边人,及不知何时围起来的路人高声道:“诶,诸位,过来瞧瞧啊,都来评评理诶! 这位,就是咱们京兆尹的府尹,杜伦杜大人! 他带着他小舅子来三阳邪.教开的窑子里高乐儿,被人胁持了,本侯好心救他出来,他竟倒咬一口! 还天底下可还有讲理的地儿吗,啊? 是,你是马齐马相爷的得意门生,心腹高徒,可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这没人疼没人管的孩子吧? 走走走,马相爷就在逸云居里高乐着,咱们去找他评评理! 嘿!你说你们这师徒俩也有意思,品位完全不同嘛。 一个是一束梨花压海棠,一个在这破楼里玩儿六十岁的老娘儿们! 啧啧啧……” “哄!” 周围人群响起一阵爆笑声,八卦天性自古就有,尤其是对皇宫,贵族以及高官的八卦,最有市场。 如今一下扯出两个重量级大人物的隐秘,众人岂有不激动的? 什么地方传消息传的最快? 就是这青楼楚馆井水地! 杜伦也是被气糊涂了,他本是文官一脉极有名的干吏,手段了得,将京兆一带经营的铁通一般。 可是,他也有一个不是缺点的缺点,那就是,家有悍妻,他惧内! 说起来也有趣,竟和话本儿差不多。 无非是穷书生被富家小姐相中,富家女甘愿跟着一个穷书生,不惜与娘家决裂。 后来穷书生不仅金榜题名,还官运亨通,扶摇直上。 这原本就是书生们编出的话本儿里的故事,如今成了真,也就愈发成了士林佳话,美名远扬! 可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杜伦对发妻是尊敬,甚至是敬重,可男人都有点劣根性。 不说喜新厌旧,只要是有点能耐的,就总免不了有点贪花的小毛病…… 而且对于杜伦这个地位的人来说,一些逢场作戏的戏码,总是免不了的。 比如说这月旦评,这等文坛盛会,他总该出面吧? 可是,他那发妻李氏也不知太爱他了,还是怎地。 总之,是将他管的死死的,别说什么纳妾玩儿通房,就是这般逢场作戏,都绝无可能。 杜伦也没法子,他在士林中有如此大的名声,和他塑造出的夫妻恩爱相得的形象有很大关系。 如果他要休妻,那……他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 文官讲究一个养望,所以,有损声望的事,杜伦是绝不会做的。 好在他发妻长相还不错,年近四十,依旧甜美可人,将就着也能受用…… 可谁知他发妻的娘家也不知怎地,接二连三的死人,都快死绝了,独留下一个幼子,也就是他的小舅子李春哥。 李氏哪里还敢让他一个在家度日,说不准什么时候再没了,她总觉得是她家的风水不好。 因此就书信一封,招李春哥上京。 那李春哥一个人在家里待的也无趣,索性就变卖了百万家财,上都中来投靠姐姐。 杜伦妻子虽然与娘家割裂,这些年也渐渐又有了来往,哪里想到家门竟遭此大难? 大痛之下,一边将李春哥视若己出,宠溺有佳,一边竟吃起长斋来。 这不是要了杜伦的老命了吗? 他今年不过四十岁,又事业有成,高官做得,大权握着,正是年富力强,春风得意时。 若是断了火力,岂不煎熬? 好在,他手段了得,三两下就将李春哥笼络在手里。 原本作为他妻子李氏耳目的李春哥,竟叛变成了杜伦的亲随。 李氏整日里吃斋念佛,反而给了杜伦机会。 笼络好小舅子后,就诱他一步步迷失在了神京都中的花花世界里。 两人真是连逛窑子都一起,一个二楼一个三楼…… 如今想来,其实这都无所谓。 哪怕是被他妻子李氏发现了,也不过大闹一场,生一场闷气罢了。 可如今,李春哥死了!! 作为李氏家族最后一个男丁,他死了…… 还是因为杜伦带他一起逛窑子而死的…… 杜伦此刻根本无心他想,简直六神无主,只是愤怒的看向贾环,恨不得用十八种方法将他给弄死! 他如今,真真是有家不敢回啊! 他都不敢想象,他妻子李氏得知了李春哥的死讯后,会不会将他撕吧了喂狗! 至于周围那些****们围观,他却根本不在乎。 吏部、礼部掌握大权的几乎都是文官一脉的人,清流士子也是他们这边的人,只要他们不挑刺,些许****围观,值当个甚? 现在,他只想让贾环给他一个交代! “当!” “当!” 正这时,一阵铜锣音响起,围观群众纷纷避让。 进入众人眼中的,是一长溜的八抬大轿,为首的大轿上方,还多了一顶清凉伞! 那是宰辅的象征! 在陈梦雷和葛礼被圈禁在家,等待太上皇出关后定罪,李光地等闲不出门,陈廷敬又卧床待死时,大秦能打一顶清凉伞的人,着实寥寥无几了。 这象征着文官体系最顶尖的存在。 而看到这顶清凉伞后,杜伦似乎也清醒过来,看了眼周遭乱哄哄的形势,看了看熊熊燃烧的四海楼,看了看已经死尽的三阳教徒,再看看对面,被帖木儿拖死狗一样拖在地上的周敏,他眼角抽了抽。 随后,杜伦忽然悲呼一声:“师相啊……” 然后就想扑过去。 可惜,腰间的系带却被贾环一把拉住,整个人以一个极为滑稽的形象,如同被牵扯一头老牛般,被贾环牵扯住了。 “哄!” 不远处围观的人群,又发出一阵哄笑声。 但也有知道情况的,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那可是……堂堂三品衣紫大佬啊! 就这般……斯文扫地! “你……” 杜伦面色陡然涨红,眼神喷火一样的回头怒视向贾环。 “哼!” 前方不远处,亦是传来一声苍老但极有劲力的怒哼声。 贾环没有去看杜伦的喷火眼神,而是看向对他冷眼相看的马齐。 这位装了一晚上清高,无视他的大佬,终于不能再保持高高在上的风度了。 贾环呵呵笑道:“马相爷,您来的正好!瞧,我今夜的行动还是有道理的吧? 三阳邪.教的护法妖婆周敏,对了,就是那个喜欢活活剖开孕妇肚子,扯出婴孩吃孕妇紫河车的那个妖婆,就藏在这平康坊的四海楼里!” “哗!” 贾环非但没有掩声,还蕴着内劲,将此话四散开来,周围围观的群众们闻言,顿时一片哗然,再看向杜伦的目光,就很不同了。 趁热打铁,贾环再高声道:“马相,您猜猜,谁是这四海楼的靠山? 她一个邪.教护法,丧尽天良,作恶多端,却能在这距离皇城不过几条街的平康坊安居乐业大发横财,您猜猜,谁是她的姘头? 天爷啊! 竟是咱们的京兆尹,杜伦杜大人! 马相,恕小子得罪,问您一句,您当初教您这位学生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教他怎么勒紧自己的裤腰带啊,嗯?” “放肆!” “大胆!” “混账!” 马齐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但他身边的众多大佬们,却齐齐厉喝出声。 杜伦却悲呼一声,道:“师相,冤枉啊!学生是带着春哥儿一起出来,微服私访,专门暗查这四海楼诡事的。 却不想,正问出些蛛丝马迹时,竟被……竟被贾环小儿粗暴破坏,非但让学生陷入险境,还让春哥儿死于歹徒之手! 师相,春哥儿乃李氏亲弟,学生若是来此胡来,如何会带上他? 学生为官至今,却是连一个妾室都未曾纳过啊…… 今日学生遭此耻辱挫败,声名丧尽不说,还牵连到师相清名,罪无可恕! 学生还有何颜面活于世间?惟愿以一死而留清白于人间! 师相,愿学生来世,再做您的学生!” 说罢,杜伦一扭头,竟向不远处帖木儿的刀锋上撞去,看起来,颇有决绝凄惨的气势。 “君实不可……” “君实不要冲动……” “君实住手……” 一道道惊呼声响起,周围群众们也响起一阵惊叹声。 贾环却有些倒牙的看这一幕。 他娘的,不愧是文官,好一张利口! 听听人家这说辞,要以一死留清白在人间…… 这杜伦转眼间,竟能生生将事情说成这样! 想来,他之前也观察到了,这四海楼里的人,除了一个周敏外,已经死绝了。 四海楼也被焚烧一空,罪证全无…… 而这唯一的活口周敏,要么被押到刑部去关押,要么被押到兵部去关押,总之,五城兵马司还没这个资格…… 但杜伦应该将机会赌在了刑部身上。 因此,短短一瞬间,他竟做出了翻盘之态! 能从寒门一步步爬至高位者,果然不简单…… 就在贾环感到荒唐可笑又棘手时,乌远忽然附耳道:“公子,信奉三阳教者,家中都会供奉三阳老佛,此人身上有三阳教秘药的气息,必然是三阳教众。因此,他家中一定供奉有三阳老佛。” 贾环微微点头,轻声道:“去告诉明月,查清楚。不管有没有,都要有……” 乌远点点头,退后几步,消失了…… 杜伦自然死不了,他一个白胖文官,做出那等势态,帖木儿又怎么可能让他撞到刀口上? 不过,杜伦也是个够狠的人,见帖木儿收起腰刀后,竟冲势不减,生生的撞在了他身上。 砰的一声,而后,倒地昏了过去。 “贾环,这件事,你要给本相一个交代!” 马齐一步步踏来,气势惊人,并指为剑,指着贾环,一字一句道。 宰辅一怒,当真山河变色。 连韩大等人,都忍不住呼吸一紧。 周围人更是安静了下来。 然而,贾环却冷笑一声,道:“马相,你要本侯交代?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京兆尹,带着小舅子来查案? 京兆府人口百万,下辖十数个县,一天大事小事不知有多少! 他放着那些大事不管,跑来查案? 要他查案,还要刑房司隶做什么?” 刑部尚书方卓一步踏出,冷笑道:“你宁国侯能亲自查案,京兆尹就查不得吗?” 贾环嘿了声,道:“本侯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啊,原本就是分内之事。 这且不说,他杜伦衣冠不整的出现在四海楼里是不争的事实,本侯的人救出他时,他裤子才刚提好,杜大人难道还要脱了裤子查案吗? 总不能凭他一张利口混淆是非,狡辩一番,就能颠倒黑白吧?” 方卓沉默,大理寺卿邓悌上前一步,沉声道:“宁侯,此人可是被刑部通缉的要犯,三阳教护法妖女周敏?” 贾环点点头,道:“正是,对了,到底孰对孰错,只要将周敏救醒就好……” “这里人多口杂,不是审理案犯的地方,而且,也要防备此人胡乱攀咬。” 方卓淡淡的道。 贾环哈哈一笑,道:“那方大人的意思是?” 方卓道:“自然由我刑部接手,按规矩和流程办案。宁侯虽有缉拿之权,却无问责之权。” 贾环冷笑一声,道:“周敏不止是刑部的通缉要犯,还是兵部的通缉要犯。 本侯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隶属于兵部,与你刑部什么相干?” 方卓闻言面色一滞,不知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转头看向一旁马齐。 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需要堂堂辅政大臣来回答。 礼部尚书梅英出面,淡淡的道:“此案不仅关系到三阳邪.教,还关系到京兆尹的清白。 宁侯如今身负折辱清贵大臣之嫌疑,要知道,杜大人乃是三品文官,自出仕以来,在士林官场中风评极佳,却被宁侯今夜毁于一旦,更令其承担丧亲之痛。 如果杜大人所言属实,宁侯你的罪过,并不是小事。 所以,这个案犯,还是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看押吧。” “可。” 马齐终于再出声了,惜字如金,一个可字,似乎算是给今夜之事定下了基调。 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格,辅政大臣,连天子之错都可匡扶,还要辅助帝王治理天下。 以他的身份,确实能拍板此事。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人群如海水一般朝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道路来。 却是以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三人为首的武勋亲贵集团。 这个无论是任何人,都不敢轻忽的利益团体。 大秦以武立国,太上皇亦亲口称赞他们为:国之柱石! 在这群煞气腾腾的大佬之后,是满头大汗的秦风和韩让。 秦风探着头,对微微松了口气的贾环挤了挤眼,也跟着长吁了一口气。 牛继宗等人已经翻身下马,走到马齐跟前,微微一礼。 马齐是太上皇亲命的辅政大臣,身份没有勋贵们尊贵,但朝中地位显然要在他们之上。 与马齐见礼之后,牛继宗等人却不再多话,只是看着被博尔赤押在手中的周敏。 其身后,兵部左侍郎费岩上前一步,沉声道:“来人,将此缉捕妖人押入兵部大牢,严加看管。” 兵部左侍郎费岩直管五城兵马司,是贾环的顶头上司,自然有资格接管。 “喏!” 几个披甲兵卒上前,从博尔赤手中接过周敏,押往后方。 看到这一幕,马齐眼角微微抽动,深深的看了眼面色淡漠的牛继宗等人后,转身上轿,淡淡的道:“带上君实,我们走。” 看着那一群超级超级超级大官,“落荒而逃”后,贾环正想上前说点什么,毕竟劳动这么多大佬为他出面,实在不好意思,也都是人情…… 可是他背后那一干五城兵马司的孬兵们,却忽然爆发出极大的呼声: “万胜!” “万胜!” “万胜!” 士气之高涨,以及看向贾环的目光,已经近乎于狂热! 看着牛继宗那一张微微沉下来的黑脸,贾环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马齐等人还没走远,这边这般欢呼,实在打脸…… 但当他转过头,却是一张极为灿烂的笑脸,并高声道:“收队,回营!” “喏!” 应声如雷! 外行看热闹,在这些大头兵们看来,就是传说中的荣国一脉,将那些臭屁哄哄的大老爷们干败了! 这就够了! 这样有实力的主将,难道不值得他们追随?! 这样的事业,这样的人生,才是真正的男人该有的…… 直到今天,他们才觉得活出了滋味! 看到这群兵卒脸上洋溢出的自信,贾环也是真笑了。 其实他原本只是想捉弄一下杜伦,打压一下那边的气焰。 谁让之前马齐拽的二五八万似得,连理他都不理,视若无睹。 贾环拿马齐不能怎么样,他是辅政大臣,动不得分毫。 可遇到了他的得意门生杜伦,还栽在了他手中,岂有不借题发挥一番的道理? 当然他也明白,实际上,区区一个宿妓的罪名,本就不能将杜伦怎样,只是恶心那边一番罢了。 却没想到,事态竟演变成现在这样,还差点被那边翻盘。 还好,周敏没有被带走。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就算这边供出杜伦参与三阳邪教,上报给内阁,内阁也通不过对杜伦的调查的。 就算调查,三司都是文官一脉的人,也查不出任何名堂。 贾环在武勋的地盘上可以翻云覆雨,人家自然也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指鹿为马…… 一报还一报罢了。 在如今朝中形势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前,也只能这样胶着僵持着。 但不管如何,他最初的练兵目的,已经完美的达到了! 这就够了! …… ps:我一向认为,那种算尽天下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因为总会有各种小概率的意外事件发生。 从古至今,历史上也没有哪个大牛真的能算尽天下。 否则,诸葛亮也不用六出祁山了。 当然,大势一定在主角这边。 晚上应该还有两更…… 正文 八百六十章 轰…… “牛伯伯、温叔叔、施叔叔,还有诸位叔伯,坐,你们坐啊! 恕小侄店面才开张,还没甚好东西招待。 下回,等下回叔伯们再来小侄这堂口看看,保管就大不同了!” 神京皇城安福门外辅兴坊,五城兵马司衙门正堂内,辈分年龄都最小的贾环,赔着笑脸,将一干来为他压场子的军方大佬们让进堂上就座。 诸位大佬随意扫了眼兵马司的衙门堂口后,就没兴趣看了,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 也怪前任裘良太废,整日里就想着怎么捞银子,却根本没打理过这里,他实际上也很少在这里待,自然不会怎么装饰这里。 况且还有官不修衙的忌讳。 而且,铁网山之变后,这里又经过几番血洗。 但凡值点钱的东西,也都被当成证物取走“调查”去了。 因此,堂堂兵马司衙门议事大堂,除了两排交椅,和主座外,竟再没有其他什么能入眼的家俬了。 这群出身富贵的大佬们,哪里有兴趣看第二眼。 而且,连上茶水的茶盏都凑不齐,只能临时找来了几个粗瓷大碗。 若是换个人敢用这种碗给他们上茶,这群大佬们保管能把茶水泼到对方脸上。 他们府上牲口用的碗都比这值钱…… 可是贾环的茶嘛,他们倒是乐呵呵的接下了。 有人似乎还觉得挺新奇,尝了几口,像是体验生活一般…… 乐呵呵的一番打趣后,大多人喝了碗清茶,就离去了。 人情记下了就好。 到最后,只留下了最顶级的那三人。 韩大带着一干亲兵将兵马司上下检查了遍,还当值的要求立刻放衙回家。 而服务类的人员,早就被打发走了。 因此,安全保密上,不存在问题。 又过了片刻,韩大过来对贾环点了点头。 牛继宗也正好喝完了手中茶盏中的粗茶,抬起眼帘看向贾环,面色肃穆道:“环哥儿,值得吗?”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的面色纷纷一变。 也都眼神凝重的看向贾环…… 贾环脸上的嬉笑虽然不见了,但眼神还算柔和,他摇摇头道:“这件事,其实是个意外……” “嗯?” 牛继宗有些不信的看着他。 贾环苦笑道:“真的,今天只是想来用逸云居的名头,来练一练兵心,磨一磨兵胆。 去年的月旦评还只有一个礼部尚书宋怡和两三个侍郎出现。 谁曾想今年竟是这样…… 我得到的消息里,也没有马齐等人。 而且,我也没想到,杜伦会出现在四海楼,而四海楼居然是三阳教的分舵…… 这些,都算是意外。 不过,既然碰上了,也就顺手做了。 本来就和那边是生死之态,再忸怩作态装和气也没甚意思。 只是没想到,竟把牛伯伯你们给招来了。” 在角落里陪坐的秦风闻言顿时不乐意了,道:“合着还是我的错?” 贾环嘿嘿笑道:“这倒不是,牛伯伯他们今天不来压场子,我八成就要吃一个闷亏,虽然他们也奈何不得我,但也会被恶心一番。 毕竟,国朝的体面和规矩,总还要维持的。 不然,无论是太上皇还是陛下都不会饶了我。” 秦风闻言,这才满意,哼了声,道:“当时我听到让哥儿的话,就知道不好。 谁不知那杜伦被马齐视若头号门生,待他比待亲儿子还亲。 让哥儿说他被三阳教匪类劫持,马齐当场失手砸了茶盏。 我看他那架势,八成是把你想成幕后黑手了,他一个辅政大臣,当朝宰相,还带了那么多大员,要想为难你,也不算什么难事。 你总不能对他们抱以老拳吧? 所以我就赶紧去军机阁求援了。” “多谢,多谢!赶明儿再请你去一趟逸云居……哈哈!” 贾环话没说完,伸手接住了秦风砸来的搪瓷粗碗。 玩闹了番后,贾环对牛继宗道:“牛伯伯,我倒没有刻意去支援宫里那位。 他的底牌,应该还有…… 其实对面也只是不想让他受用收复准葛尔的大功罢了,如今他们再想做些别的,也难。 没有了这份功劳,陛下就只能还是个泥塑菩萨…… 朝廷的大权,其实依旧掌握在那边。 他们只需要等到太上皇出关,忠顺王再复位,就会又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的局势更顺。 只是,有巫蛊一案在手,太上皇估计也不会再让忠顺王出来了。 太犯忌讳。 那边其实已经是走投无路,但也只能一条道儿摸到黑。” 贾环有些讥讽的说笑着,并不怎么在乎。 牛继宗闻言,却沉默了下,然后看向秦风和韩大。 秦风见状抽了抽嘴角,对众人抱拳一礼,就和韩大一起告辞出门了。 以他们的地位和身份,想参与这种事情的讨论,还差许多…… 待只有三位荣国一脉的大佬和贾环四人后,牛继宗沉声道:“环哥儿,那边派人联络了我们。”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眼神有些不解的看向牛继宗。 难道武勋一脉和忠顺王那边还有和解的余地? 要知道,那边是绝对重文轻武的思路,一旦他们掌控至高皇权,那对武勋一脉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武勋亲贵们还只能被他们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亡掉。 想鱼死网破都难。 毕竟,国朝如今并没有造反的土壤。 尽管贪.官污吏横行,但百姓的生活,总的来说,还都不错,能活下去。 民心思安,强行举事者,只有败亡一途。 这些道理其实还是牛继宗曾经明里暗里讲给贾环听的,那他…… 牛继宗看着贾环的面色,似看出了他的疑惑。 牛继宗微微摇摇头,轻声道:“不是忠顺王那边,是……皇太孙。” “轰!” …… 特别行动营的兵马,已经解散了。 拿着各自的银票,他们欢天喜地的回家,该还债的还债,该赎老婆孩子的赎老婆孩子。 当然,借的印子钱也要还。 只是贾环让他们给放印子钱的地下钱庄们带一句话:不日上门拜会。 因此,许多黑心老板们,忽然良心发现了,自省己身,发觉以往的所作所为可能有些伤阴德。 所以他们决定从今日起,日行一善,必须行善! 而借给前五城兵马司军余的那百十两银子,不要利息……不,连本钱都不要啦! 给都不要,就当可怜可怜咱们吧,让咱们为儿孙积点阴德吧…… 当然,还有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请求……只求善心大发,给他们行善机会的兄弟们,能给他们的顶头上司解释一下,因为最近风头不好,买卖不好做,所以他们决定带着小姨子出去散散心。 若是想来检查工作,当然欢迎,但还是等他们回来后再来吧,别空跑一趟…… 看到这一幕幕,那些五城兵马司的军卒们,怎会不感叹? 这些敢放印子钱的主儿,哪一个不是亡命徒?哪一个背后没有关系? 可那又如何? 今夜五城兵马司横扫平康坊四十九家青楼的消息,早就引爆了整个神京城! 而荣国一脉硬杠文官一脉,且大获全胜的消息,更是让无数人兴奋的无法入睡。 真正的高层密辛啊! 不管什么时候,对于这些新闻,老百姓,尤其是京城的老百姓都最为关注! 等日后,再有南边儿的亲戚来充阔佬,他们就可以狠狠的吹嘘上几天几夜了。 乡下来的大脑壳子们,有几个糟钱别骚情,那算个屁! 乖乖的在这些神秘的秘闻中颤抖吧! 作为三教九流汇聚之地,那些钱庄赌场的老板们,又怎会不知道,从今日起,五城兵马司就要抖起来了! 甚至,已经成了能够掌控他们生死的存在。 他们是有背景,他们是有后台,可他们的背景后台难不成还能和七大家相比? 因此,对于曾经根本看不上眼的军余们,他们也纷纷转变态度,打起笑脸来恭敬应对。 这种境遇,再次增强了五城兵马司兵卒们的荣誉感。 没错,就是荣誉感。 正如贾环所说的一样,如果能够堂堂正正,甚至高高在上的做人,谁愿意做狗? 所以,今日接二连三的冲击,真的让这些弓了十来年腰的兵卒们,即使离开了贾环身边,也第一次挺直了腰背。 以往总想早点结束一天的差事,好找个半掩门儿乐呵乐呵,或者找个小酒肆喝两盅。 还祈祷明日最好晚点到来,那样他们就不用那么早去辛苦当差,给人当狗。 可是今夜,大多数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尤其是那一千特别行动营的兵卒,都难以入眠。 他们睁着眼睛,在透入房中淡淡的月光中,看着欢喜之极的妻儿们入眠,看着家中那再熟悉不过又似乎不再熟悉的一件件物什,他们无比期盼着太阳能早些升起,天色能早些清明。 他们盼望着正式当差的第一天,那是新的人生。 …… 当贾环从五城兵马司回到西城公侯街,他先去了荣国府,因为要去荣庆堂里给贾母请安。 有些老规矩是糟粕,但有些规矩还是有必要传承的。 孝道,无论在哪朝哪代,都应该大力传扬,因为此为德之本……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进入荣庆堂后,堂内气氛竟有些严肃。 而堂下,两个小小少年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 周遭人倒是齐全,姊妹们都在。 连贾琏和王熙凤夫妇也在。 看到正在抹泪儿的李纨,贾环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满脸堆笑的先个老太太和薛姨妈请了安,然后抢先道:“老祖宗已经先惩罚上了?对!就该狠狠的罚!孙儿还没来得及罚呢! 今儿孙儿带兵去执行公务,搜查逸云居看到这两个小东西时,火的差点没当场拿鞭子抽他们! 反了天了还,连那种地方也敢去。 我是他们三叔,都向来洁身自好,从不往那种地方凑。 他们小小年纪,还成精了! 不管什么缘由,敢去那种地方,老祖宗狠狠的罚他们,孙儿绝对支持您!” 听贾环这般说,贾母的脸色和缓了许多,但仍旧将信将疑的道:“真不是你带他们两个去的?” 贾环叫破大天,冤枉道:“老祖宗,孙儿得多不靠谱,才会带着这俩小东西去那种地方……总不会是,他们两个告我的刁状吧?你们敢诬赖我?” 说着,贾环横眉竖眼的怼向了那两个垂头丧气的家伙。 贾兰抬头苦笑的看着贾环道:“三叔,侄儿和菌哥儿被博尔赤哥哥送回来后,贾菌还在高声说着今夜的事,正巧我娘刚刚查完府上的事回来,听了个正着,就……” 贾环道:“那你们俩就没说清楚?” 贾兰面色笑容更苦,看了眼还在抹泪的李纨,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垂下脑袋。 贾环明白了,这就是以孝治天下的一个弊端…… 以孝治天下,而不是以法理治天下,这两个说法有天壤之别。 以孝治天下,那么父母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和对错无关。 在父母长辈前,没让你开口解释,就把嘴闭紧,否则就是忤逆不孝。 原著世界里,也有不信邪的。 贾赦让贾琏去找扇子,他找不来,还说贾雨村害得人家破人亡算不得真能为。 结果,贾赦就让贾琏见识了下,什么叫以孝治天下,将他打了个半死,起不得床。 如今贾兰就是如此,李纨大概只听了个马虎不全,就唬得魂飞魄散,以为小哥俩儿去平康坊乐呵去了。 可能还听到贾菌说三叔如何如何,于是就下意识的以为,是贾环带他们开眼界去了…… 然后,就抹着泪告到了贾母这里。 当然,李纨也不是笨人,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她可能弄错了对象。 一边还保持着泪眼巴巴,一边歉意的对贾环挤出了个微笑…… …… PS:右眼真心疼的不行,感觉眼球比左眼大了一圈儿,明天要去眼科看看了,如果十一点前没有第三更的话,还请原谅。 也是无奈,写的顺了就不想断开,不然今天九千多字,已经是三更的量的…… (。) 正文 八百六十一章 凝重 贾母却有些迷糊了,问道:“环哥儿,今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带兵执行公务?你还没当官啊……” 贾环呵呵笑道:“当官了,当将军了! 有鉴于孙儿之前的偌大战功,陛下决定将五城兵马司的一万多兵马都给了孙儿。 如今,孙儿不大不小也算是一个万人将了!” 堂上众人闻言,纷纷惊喜出声,万人将,听起来都威风! 但贾母和薛宝钗两人闻言,面色却齐齐一变。 不过也都没说什么,贾母甚至还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可要好生当差,不要辜负了皇帝对你的恩典和信任。” 贾环呵呵笑道:“这是自然,所以孙儿今儿刚一上任,就带人去了平康坊,抓了一个兵部和刑部通缉十八年都没抓到的江洋大盗! 也正是因此,才遇到了这两个小家伙。 至于他们为何在那里,兰哥儿,你自己说。” “是。” 贾兰应了声后,就将之前他对贾环的那套说辞说了一遍。 贾母等人闻言,不过莞尔一笑,知道误会了。 李纨却惊喜莫名,眼泪都没干,就满脸惊喜笑容的看着贾兰,道:“兰儿,你……你真的能下场了?” 贾兰看着母亲眼中的激动,抿了抿嘴角,点了点头。 不过,没等李纨欢欣鼓舞,贾环就发出了讨厌的声音,道:“大嫂,不要给他太大压力,他今年才多大点,就下场? 不过是见识一番罢了,能中则喜,不中也当累积经验,别太逼他,把身子骨给逼坏了。” 李纨闻言,面色微变,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道:“那就……听三弟的。” 其实她本来打算,从今夜起,就给贾兰“加餐”,每夜不读到三更,也算读书人? 贾环看着她的脸色,猜出了些她的打算,呵呵笑道:“大嫂,你也是糊涂了。 咱们什么样的人家? 子弟想要做官,还需要像寒门那样,十年寒窗苦熬,熬坏了身子,才拼死考出一条官路吗? 老祖宗那老伴当赖嬷嬷,不过是求了老祖宗好多次,就给她那孬孙赖尚荣捐了个前程。 又求了几次,竟然还补了个知县的实缺儿…… 正七品的知县,那已经是二甲进士的待遇了。 呵呵…… 这科举,说白了就是为了做官。 那些八股文章,除了用来考试,还能做什么? 你看看那些官老爷们,当了官后,除了提学外,还有哪个还去钻研经义文章的? 都忙着敛银子呢。 所以,你也不必太过逼苦兰哥儿…… 当然,我不是说,让兰哥儿也靠家族荫蒙去混个官做。 科举在我看来,还是有点用处的。 最大的用处,就是和从武一样,是对人心性的一种磨砺。 能够熬过这种苦,对于人的成长是很有益的。 但也仅此而已。 大嫂不要忙糊涂了,颠倒了本末。” 李纨闻言,似醍醐灌顶,也很惭愧,道:“三弟,我……我只是想让兰哥儿上进。” 贾母也不大乐意,道:“不过是一个知县的缺儿,你就跟我唠叨了几百回了!今天还来唠叨我……” 贾环道:“老祖宗,不是孙儿唠叨您,实在是……” 贾母作头疼状,连连道:“行了行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总成了吧?我也是怕了你了……” 薛姨妈在一旁笑的慈爱,周围姊妹们也大笑。 贾环闻言苦笑着抽了抽嘴角,这件事不是他办的。 他也绝不可能给贾家一个奴才的孙子,要一个知县的官儿。 这件事是贾母吩咐贾政,瞒着他做的。 办成后才又给他说了好些软话,然而事已至此,贾环还能如何? 待以后吧……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给贾母做了个无奈的笑脸后,贾环又对李纨道:“大嫂,兰哥儿如今已经很了不得了,至少在他同辈里,我没见过谁比他更出色的。 感觉像是短短的时间内就成长了许多,也可能是因为,他最近不跟我混了,改着跟张廷玉混了。” 众人闻言又一阵笑声,贾母还很是附和了几句。 贾兰却忙道:“三叔,不是的,跟三叔更有进益。 先生也说,是三叔把侄儿之前那种小家子畏缩气给褪去了,这最难得可贵。 先生还说,若是按从前,侄儿纵然能有前程,可心量孤拐不宽,也难长寿……” “啊!” 这话倒唬的众人一惊,李纨更是面色惨白,身子都晃了晃。 贾兰忙道:“不过如今这样就很好了,先生说,侄儿的心胸宽广了,身子骨也打的很结实,只要坚持用功,日后定然有机会成为上马为将,下马为相的一代名臣!” 李纨听他这般说,还真信了,顿时目光奕奕的看着贾兰道:“真的?” 贾兰却先看了眼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贾环,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垂头小声道:“是先生说的,不是我自吹……” 贾环见李纨又看向他,就呵呵笑道:“大嫂,你等着瞧吧,过不了多少年,咱们家兰哥儿就要成官老爷了,到时候我就致仕,把家族的担子交到他头上,我也退下了享几年清福,受用受用。” 李纨闻言,一张脸涨的通红,连连摆手,却还是激动的不得了,道:“他不行他不行,他哪里能和三弟比,还要三弟多多照应才是……” 这边倒是叔嫂和谐,旁边顶着个大肚子的王熙凤却有些吃味了,眼珠子转了转,高声笑道:“环儿,我怎么隐约听说,你差点把平康坊七大家的花魁给抢回来一个?” “嗯?” 满堂子女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向了贾环。 还有……这回事? 贾环感到很有几股目光,眼神不善的盯着他。 而他,则看向了正有些气急败坏看着王熙凤的贾琏。 贾琏余光看到贾环看来的目光后,真真是身子一僵,紧张的不得了。 然后转过头来,赔笑着对贾环道:“三弟,我就是在外面听到了些风声,回来跟你凤姐姐说了说,谁知道她嘴巴这么不严,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也说出来……” 贾环倒没什么,笑道:“二哥,你也说了,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 这里又不是外面,自己家里面嘛,没所谓的。” 贾琏闻言,长出了口气,他自然没敢跟贾环说,今夜他其实也在平康坊里。 只是,他对那些七大家八大家没兴趣。 他只对人.妻感兴趣。 他玩儿的也不是哪座楼的头牌,而是别人****的老婆,曾经的姑娘…… 关于贾琏的这点爱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平康坊今夜这般大的动静,他还是听说了。 甚至,最后还目睹了,最后那虽然无声,但程度之激烈,用惊涛骇浪来形容尤有不足的一幕。 那一幕,也唯有到了一定层次,才能体会到其中的险恶。 也因此,贾琏对贾环的敬畏愈发深入内心。 真的,完全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了…… 贾琏不是个有野心的,也不是个有坏心的人,实际上,他的心很软,甚至善良。 他没有太大的抱负,只想每天好好高乐受用。 不愿有霸道的人管着他,束缚着他。 仅此而已。 虽然如今他每天都要跟贾环的亲兵队出操,但在被迫坚持下来后,他也体会到了其中的好处。 真能练的火力凶猛啊…… 因此,他也被动的习惯了。 但他真不想再激起贾环对他的厌恶,他也真心害怕贾环。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贾环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简单,贾环若想杀他,谁都保不住他,谁都不能…… 今日回家后,也是因为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正好王熙凤又问了几句,他便将听到的传闻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而后王熙凤就和他一起来给贾母请安了…… 谁知道这坏女人又坑他一次! 上回就是被她坑的,才让他和贾环舅母刘氏的事暴露了。 这回又坑…… 贾琏忍不住对她心生厌恶,但见贾环没有见责,他心头一软,又高兴了起来,连声笑道:“是是是,三弟说的是,这里是家里,没所谓,没所谓……” 不过可能是看到众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贾琏也是要面子的人,忙高声解释道:“你们这样看我作甚?你们是没看到,当时是什么情景!三弟有多威风! 那辅政大臣马齐,还有几个尚书大人,侍郎大人,都是衣紫大员哪! 他们想一起压服三弟,欺负他,最后,却被三弟……” “好了二哥!” 贾环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贾琏的话,见贾琏面色一僵,他又放缓语气道:“二哥,这些都是咱们爷们儿在外面的事,你跟老祖宗她们说,不是白让她们担心吗? 以后,只说高兴的,喜庆的。” 贾琏闻言,有些惭愧的看着贾环,道:“三弟,作为贾家子孙,你比二哥强的太多。” 贾环呵呵笑道:“咱们自家兄弟,你还跟我说这些……” 贾琏闻言,感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道:“当时其实我也想去帮你的……” “嗯?” 王熙凤多敏感,原本还其乐融融的看着这兄弟相得的一幕,可听到这句话,简直火光大冒,高声道:“你不是说去冯紫英家吃酒了吗?怎么吃到平康坊去了?” 贾琏本不是有急智的人,被当场逼问急了有些下不了台,脸红脖子粗,脑袋上青筋都暴出来了。 贾环忙笑道:“二嫂,应该是今夜我闹的动静太大,二哥和冯紫英那一伙子听到动静一起去看热闹的。 别说二哥了,连兰哥儿和菌哥儿这俩小东西都去了。” 王熙凤闻言,将信将疑的看着哼了声,一副“就是酱紫”表情的贾琏,怀疑道:“那你怎么不说实话?” 贾琏嘿了声,道:“我若说实话,你还不定怎么疑我呢? 疑我倒没什么,可你心思本就重,若是气着了,累到肚子里的孩儿,可怎生是好?” 看着他一副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愿让妻儿受苦的模样,再看看王熙凤陡然柔顺下来的目光,贾环给他怒点了三百二十个赞! 男人啊…… “环儿,你还没说哩!你是怎么抢人家花魁姑娘的,抢回来了吗?” 就在这时,姊妹中一直静静的看着贾环的林黛玉,忽然娇声笑道,语气娇滴滴的,可话里的意思,却总有那么些酸酸甜甜的味道。 是的,不只是酸意…… 贾环闻声诧异看去,却只见那一双熟悉的冬泉般灵动的双眼,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柔若流水般的眼神里,满是说不尽的神韵…… 但在这些说不尽的神韵中,却有一股很明显的神色,显得格外显眼,那就是……疼惜。 竟是疼惜…… 看懂这抹神色后,贾环的心一下子就暖化了。 今日堂上那么多人,大概也只有这位林姐姐,看出了他眉间那抹始终不散的凝重。 所以,才会挑选一些尽可能轻松的话题,让他开心一下。 这个原本如点翠青竹般清洌的姑娘,这么的屈己贴心,真心让贾环爱煞到骨子里去了…… 而看着贾环陡然变得极为宠溺,极为爱溺的目光,林黛玉亦是展颜一笑。 最美也不过如此罢……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 ps:忽然想到,贾琏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不坏,心其实还很善,但就是喜欢玩儿人.妻。 越是名声不好地位越低越浪的那种,他就越喜欢,哈哈,重口味…… 正文 八百六十二章 玩儿脱了 “环哥儿,你可不能跟你薛大哥学,去和那些头牌啊花魁啊去打交道,她们可不是好人哩!” 薛姨妈忽然开口笑道。 实在是,她不亲自出马都不行了。 贾环看林黛玉那种宠溺的眼神,别说薛宝钗她们,就连她这个老婆子,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而她家的姑娘,却只是面色淡淡的垂头不语…… 贾环转过头,呵呵笑道:“姨妈放心,我对那些没兴趣。” “就是就是,那些七大家八大家的有什么? 我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三弟?” 贾琏为了反哺刚才贾环的救援,此刻帮忙说好话。 他倒是没说谎,他确实不喜欢那些清高的调调…… 王熙凤却打心里对这话不信,嗤笑道:“你可别吹牛,真要那什么七大家花魁找你,你会看不上?我看是你见不到人家吧……” 众人一阵轻笑。 贾琏闻言脸色却是一黑,道:“你以为那都是什么尊贵的人,我还见不到?” 贾琏毕竟是爷们儿,王熙凤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总给他难看,只是哼哼了两声。 但那股不让须眉的女强人气场,却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 只是她可能不知道,女强人的家庭生活,通常不怎么美满。 贾琏本就是心性温顺的男人,也极喜欢对他恭顺的女人。 看到王熙凤这种瞧不起他的做派,心里方才被压下去的厌恶,腾的一下又起来了。 甚至还勾起了新仇旧恨…… 在贾环生发之前,贾家其实已经处于走下坡路的状态了。 然而在贾家那么多人里,能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很少,贾琏大概是其中位数不多中的一人。 只是就算他看出来了,可他那得过且过的性子,也让他没什么重振家族的志向。 因为那个时候的贾家,虽然不比先荣国在时风光,其实也还很不错的。 论起来,依旧是国朝一等一的人家。 家族里有一个一等荣国太夫人,国朝外姓命妇中,比贾母老太君更尊贵的,屈指可数。 贾赦则是袭的一等将军位,乃是一品武官爵。 贾家交往的,也皆是国朝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俱是第一等的尊贵人物。 最重要的是,贾家的爵位,至少还可以往后再传三四代,就又是百十年的富贵。 因此,贾家人不需要和寒门一样努力,就能承蒙祖荫,安享受用了。 也是因为有这么一个爵位打底,可享世代富贵。 所以,整个贾府,自贾母起,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种享乐主义。 贾赦甚至连官都不愿去做,整日里陪小老婆吃酒玩乐。 因为贾家人没想过要为江山社稷做点什么,也没想过要掌天下大权,去指点江山。 就只想着保一世富贵而言,有一个贵爵在,足矣。 所以,他们没有什么危机感,也不需要。 但是,他们也知道,想要过的自在,还是要朝中有人,那样总要方便些。 因此,贾家将很大的政治遗产,都用在了王子腾身上。 这也是原著世界里,赵姨娘对马道婆说,王夫人和王熙凤,将这一分家俬尽数搬到了娘家的缘故…… 而随着王子腾的崛起,王家的地位也是跟着青云直上。 甚至有些时候,负责处理家族外务的贾琏,还要借助王家的手去办一些事情。 那个时候,也是王夫人和王熙凤在贾家最风光的时候。 而贾琏,因为自身不强,也不愿扯皮吵闹,所以很多事不得不让着很强势的王熙凤。 比如说原著世界中,王熙凤将看管小道士小道姑的事让给了贾芹做,而贾琏原本是想给贾芸的,但最终还是没争过王熙凤,让贾芸给小瞧了去…… 只是,看在王家的面子上,贾琏也就忍受着。 当时也觉得没所谓,既然她能干,就多干点,强势就强势点…… 可是,世事变迁,风水轮流转。 随着贾环的愈发生发,在贾琏心里,如今的王家,给贾家提鞋都不配。 所以,你一个王家女,竟还这般瞧不起人,你凭什么…… 只是到底不愿在人前跟王熙凤闹,而王熙凤也怀有身孕,贾琏只是抽了抽嘴角,就不吭声了。 王熙凤却以为再次镇住了贾琏,又得意的哼哼了两声…… 然后又对贾环笑道:“三弟,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抢花魁的? 哎哟哟!这分明是戏里的故事,你二哥也只说了个糊里糊涂,他又没见过,只是不知听谁传了几句,就激动得不得了…… 你说出来,也给他长长眼界,改明儿也好学着这一招,也抢一个回来!哈哈哈!” 女人们听着有趣,也跟着笑了起来。 贾环原本也跟着乐呵呵的笑了两声,被自己家里人打趣取乐一番,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当他目光无意中扫过贾琏微微低着的头时,眼神却微微一凝。 贾琏脸上,竟没有一丝笑容。 眼角中流露出的余光,更没多少笑意…… 贾环见之,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被小觑后不服气,因此呵呵笑道:“二嫂,这话我劝你最好别说。 链二哥是正儿八经的荣国嫡长孙,身份何等贵重,如今又袭了一等将军爵…… 他若真想去找个花魁回来,简直不要太简单。 到时候,你可别来跟老祖宗哭!” 王熙凤却把修眉一扬,笑道:“就他?他能守着我和平儿两个烧糊卷子过就不错了,人家花魁能看中他?” 贾环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贾琏忽然冷笑一声,道:“你一向都是要强的,今日可是糊涂了,竟把自己和青楼里的……相比?” 贾琏到底出身好,不跟贾环那般粗鄙,说不出“表子”“窑姐儿”这等粗鄙的字眼。 众人听他的语气不大好,纷纷一怔,就听他继续道:“三弟说的那些,其实如今都不大好使了。 先荣国的子孙,外面只认三弟一人,我们这些虽然也能顶着这个名头,可别人并不当真。 至于一等将军这等宗亲之爵,更没什么分量。 不过顶着个爵位混吃罢了,手下连个亲兵都不能配,算什么将军? 若只有这两个,那些花魁的确不会正眼瞧我。 整日里给她们捧脚的王公贵族不知有多少,我一个过了气的国公子孙,算什么? 可是你别忘了,除了这两个名头外,我还有一个名头。 我还是堂堂宁国侯贾环的嫡亲堂兄! 只要他还喊我一声二哥,那七大家,哪家大门我进不去?谁敢不让我进? 哪个花魁我想见见不到?谁敢不让我见? 你不是不信我能领回来一个花魁吗? 你就瞧好了,看看明儿我领回来的人是哪个!” 说罢,贾琏目光轻轻的扫过惊羞愧怒的王熙凤的脸,眼神有些轻蔑,而后,他给贾母一礼,又对贾环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满堂震惊。 都不动声色的看向气的全身颤抖,面色羞怒不已的王熙凤。 “噗嗤!” 却是贾环一声喷笑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众人忙看向他,只听他笑道:“二嫂,玩儿脱了吧? 我跟你说,如今二哥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把外面的事处理的很得体利落,能干着呢。 你再这么说他,他可不就真恼了?哈哈!” 王熙凤泪眼巴巴的看着贾环,涨红脸咬牙道:“你还向着他说话?难怪他敢…… 敢情是仗着你的腰子!” 贾环哈哈大笑道:“别别别,我还仗着二嫂你的腰子呢,哈哈!” 众人见贾环这般玩笑,也觉得没什么了,跟着笑了起来。 “呸!” 王熙凤狠狠啐了口,还是觉得有些气不顺,心里将落她面子的贾琏骂个半死。 贾母也笑着开口了,道:“凤丫头,环哥儿说的不错,链儿虽然比不上你和环哥儿姐弟俩能为,可在人前,你多少还是要给他多留几分脸面的,毕竟是爷们儿。 不过,也没甚大不了的,都是自家人。 况且,你们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 他刚才说的只是气话,你瞧着,等你回去,保管他给你赔不是。” 王熙凤闻言,想想也是,便哼哼道:“我可受不起他那大将军的礼,等我回去给他赔不是才是正经的。” 李纨凑趣道:“那你们就凑一起对着赔不是吧。” 众人闻言,想想那画面,都忍不住又笑了出来,那岂不是又成了拜堂吗? 王熙凤闻言刚想讽刺李纨两句,可又想起她一个寡妇,想跟谁拜都不能。 说了她,难免让贾母不喜。 不得已又咽下了话头,她气笑道:“你还是当大嫂子的呢,这么些大姑子小姑子跟前,这话也能说?” 李纨闻言笑道:“有甚不好说的……” 王熙凤抽了抽嘴角,不想再说这茬丢她面子的人和事,又将目标对准贾环,道:“三弟,你今儿不说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可不许你走了啊! 我们这班子内宅妇人,何曾见识过什么花魁? 也就在戏文里才听说过,要不,你抢个回来给我们见识见识!” 果不其然,众人的注意力瞬间从他们两口子的事上,重新转回到贾环身上。 贾环呵呵笑道:“二嫂,什么花魁不花魁的,不过是被人故意捧起来赚银子的丫头片子,说起来,也是可怜人。” 听他这无趣的一说,众人那颗发热的好奇心顿时降温了下来。 可是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脑花儿烧坏了,一直跪在那里作透明人的贾菌,忽然开口道:“小娘皮,你叫什么名字,嗯?” 语气简直惟妙惟肖,妥妥的某三孙子的口气! 整个荣庆堂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贾环则黑着一张脸,“怒视”着回过神来,自知玩儿脱了的贾菌。 贾兰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这个神游天外好久,忽然开口就这么劲爆的小伴当。 再看看贾环那张黑脸,实在忍不住,竟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见之,愈发大笑! …… ps:应该有第三更! 来几章快乐的,后面就渐转了,风向要渐变了…… (。) 正文 八百六十三章 找场子 贾菌性子到底野些,虽然说露了嘴,也还敢挤出一张笑脸,赔笑的看着贾环,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挽救一下,急的抓耳挠腮…… 然而,就在他担心会被暴怒的贾环惨无人道的虐杀一番时,贾家名义上的至高者,贾母老太君却发话了,她一边笑一边道:“我还忘了,咱们这儿还有见证人呢。 菌哥儿,你再学学你三叔当时是怎么说的!” 贾菌闻言,真是纠结坏了,看了看贾母老太君,又仰起头小心翼翼的看向贾环。 贾环黑着一张脸,咬牙道:“小王八蛋,今天你不说清楚,回头我扒了你的皮!” 他这幅口气脸色,又让大伙一乐,贾母却给贾菌撑腰,道:“菌哥儿,我做主,你大胆的说,让我们也知道知道,你三叔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做派! 你放心,有我护着,他不能打你!” 贾菌既然得到了贾环的授权,又听贾母这般说,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这小子原本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极喜欢贾环今日挑事的言行,因此将他今天的举动竟记得清清楚楚。 当下,便将贾环今天在逸云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添油加醋的好生描述了番。 待听到贾菌说到,贾环粗暴的问人家女孩子名字时,众人又好气又好笑。 然而当贾菌眉飞凤舞的说到,贾环将一支幽兰花插在兰香苑花魁小福的鬓间时,一阵冷哼声轻轻响起,酸意弥漫…… 贾环却好奇不已,这小王八蛋在一楼能听到声音可以说的过去,可他是怎么知道他在上面给人插花的? 不过他也没打断贾菌的演讲,听他继续说下去…… 贾菌绘声绘色的给众人讲着故事,讲到兴起,还手舞足蹈一番。 他对众人说到贾环认定花魁杨妙儿为江湖妖人,并下令手下兵卒将她押走时,引起众人一阵小小的惊呼。 大家再看向贾环的眼神,如同看一恶霸一般! 待再听到贾菌说起,贾环以缉拿江湖妖人为由,成功的勒索到八万两银子时,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更是瞬间崩塌! 妥妥的奸臣啊! 这不是戏文里让人恨的咬牙切齿的大花脸大恶霸吗? 更何况,那江湖妖人中还包括白莲教妖女和魔教妖女! 贾环曾经得意洋洋的给家里姊妹们吹嘘过董明月和卿眉意的江湖身份…… 如今,却贼喊捉贼!! 众人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副画面:一个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弱女子,生的极好看,极有文采,也极柔弱,却双目垂泪,满面冤屈,绝望无助…… 被一群粗坯们狞笑包围起来,这群粗坯当中,贾环双手叉腰,哇哈哈的仰头大笑,轻佻的问道:“小娘皮,你叫什么名字啊,嗯?” 这时候,姊妹中的神色就比较有趣了。 像林黛玉和贾惜春两人,可能是真没有什么善恶观念,非但不恼,反而眼冒精光,神色激动! 眼神热烈甚至有些小崇拜的看着贾环,满满的刺激有趣! 当然,两人也知道,就算那位叫杨妙儿的花魁真被抢回家来,也绝不会吃苦。 既然结果是好的,过程自然越刺激越好,小坏小坏的,更有趣不是…… 而贾迎春就比较怕了,她对贾环在外面和人起矛盾总是很担心,毕竟,贾环能惹事,也能受伤。 万一强抢花魁不成,被人开了瓢就不好了…… 而薛宝钗、贾探春和史湘云三人,心中是非观还是比较正的。 对贾环这种指鹿为马,敲诈勒索,搜刮民财的行为,很不赞同。 薛宝钗和贾探春两人都微微蹙起了眉头,不解的看向贾环。 心中也都有些疑惑,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赚这种脏银子的人哪…… 尤其是薛宝钗,她掌管贾环一部分经济大权,对贾环的身家,多少有些数。 八万两银子对普通人来说很多,可对贾环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而史湘云则有些义愤填膺的冲贾环挥舞了下有力的小拳头,看起来,她似乎有一种大义灭亲,想要为民除害的冲动…… 好在,接下来,贾菌卖弄口才,将贾环对他和贾兰,以及对五城兵马司兵卒说的话,又惟妙惟肖的学了遍。 当他说到贾环所言之,不让小商小贩们交血汗辛苦银子,而让那些背后站着权贵,仗势欺官不交税的狗大户们,多交些贪.腐银子时,当真让满堂女人的眼中都异彩连连。 贾环在她们心目中的形象,陡然从强抢民女,搜刮民财的权贵恶霸,转变成了怜贫惜弱,有爱心,有正义感,甚至还为国为民为苍生的大英雄,大侠客。 这种落差,很让几个女孩子呼吸急促,俏脸通红,眼睛水汪汪…… 之前越是不满的人,现在就越动容,一向洒脱的史湘云,甚至红着脸忸怩了起来,煞是可爱。 不过看到贾环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她又羞恼的挥了挥拳头…… 贾环哈哈一笑,低头看向悄悄对他赔笑的始作俑者贾菌,觉得颇为有趣。 心想这小毛头若是在他上辈子的世界里,还真适合写小说。 先抑后扬,卖弄玄关的手段简直就是天生的。 见贾环露出笑脸,贾菌就更卖力了,学着贾环大手一挥,就让手下千军万马去平康坊四十九家青楼收“保护费”去了…… 然而,他又一转折道,难道贾环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那么简单吗? 当然不是! 贾菌拖长强调的声音愈发让众人好笑,但说的确实精彩…… 贾菌见效果这么好,也越发有感觉了,小脸儿上神采飞扬,紧接着道出了贾环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练兵胆! 如何练兵胆呢? 就要见见血! “血”字加了重音! 众人陡然听到这个字眼,不由得呼吸一紧。 而后就见贾菌面色肃穆,眼神发狠,小手一划拉,就要往下说高.潮,却被贾环一巴掌拍在后脑上,形象全无的趴到了地上…… 贾环对着纷纷不满看着他的众人笑道:“后面的事,都是外面的事,和花魁无关,就不要说了,听着也无趣……你们瞧,宝二哥都快睡着了。” 众人闻言,一起看向贾母身边的贾宝玉。 见他听到有人说他名字后方抬起头,露出一双茫然的眼睛,不由都抽了抽嘴角。 这位主儿,当真是清新脱俗啊…… 众人又一阵轻笑。 既然贾环说了是外面的事,她们也就不追问了。 都知道贾环不喜欢内宅插手外面的事…… “环儿,你忙了一天了,若是累的慌,就先回去歇息吧。” 薛宝钗也发现了贾环眉间不散的凝重,因为即使在乐呵呵的笑时,他的眉头也始终微微蹙着。 因此,她柔声劝道。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不妨事。” 林黛玉轻轻的看了薛宝钗一眼…… 史湘云似乎也想弥补一下之前误解大英雄的内疚,附和道:“还是去歇着吧,累了一天呢……对了,白荷回来了吗?” 贾环道:“应该没有……” “什么?这还了得?” 贾母一听不乐意了,身为姨娘,岂能在外面过夜? 贾环忙解释道:“老祖宗,白荷是在替孙儿办一件大事,对孙儿非常重要。 为了这事,她已经熬了许久了。 之前每天城里庄子来回跑,觉都在车上睡的,回来后又熬夜忙。 孙儿索性就让她住在庄子上了,等忙完最后这一点,回来再让她好好休养一阵子,可把她累坏了。” 贾母闻言,脸色这才和缓了些,道:“你倒是知道心疼人,不过,你也别太会使唤人。 我怎么听说,宝丫头每天给你算账簿都算到很晚才能睡啊? 人家之前每天都睡的很早,跟了你以后,福没享到,倒整天操劳起来了……” “老太太,不碍事的。” 听贾母这般说,薛宝钗连忙站起身,赔笑道:“之前整日里闲着没事做,也空的慌。 如今能做点事,反而踏实了许多呢。 我听说,老太太当年更忙,而且比凤丫头还能来事呢!” 贾母闻言呵呵笑道:“那会子和现在又不一样了,管着那么大一家子,自然忙碌些,但也多是些俗务。 环哥儿却把外面的账簿也交给你来管,那可更要费心费力些,也不是内宅该管的事。” 薛宝钗闻言,面色微变,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轻轻转头,看向贾环…… 贾环安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笑道:“老祖宗,不妨事。 那些商事多是外面商量好的,再拿进来让宝姐姐过过目罢了。 因为她之前就管过薛家的丰字号,有经验。 孙儿以后都要忙外面的大事,商号的事,一时半会儿顾不上。 若只让外面的人管……倒也不是信不过他们,可多加一道程序,有个亲近可靠的人看着,总还是放心些。 而且这些都是小事,孙儿也是怕家里姊妹们闲的无趣,整日里做女红,把眼睛都熬坏了,所以就给她们找了些事做。 林姐姐那里也有,她的权利还更大呢。 她可以随时抽查商号的账簿,还可以派人去各处查访! 姑丈以前就是巡盐御史,林姐姐如今也算是女承父业了,是孙儿的女御史!” 众人闻言一阵轻笑,林黛玉又是得意又是羞恼的嗔了贾环一眼。 不过又有些心虚,她除了开始时为了给宝钗找些麻烦,抽查了几本账簿外,就再没看过了。 她寻思着,回去后是不是再要两本过来翻翻,总不能弱了这女御史的名头…… 薛宝钗心情也不错,贾环那句“亲近人”,让她心里很受用,只是感觉上到底比林黛玉差了些…… 贾母闻言笑了起来,对薛姨妈道:“我这三孙子最爱胡闹,偏偏歪理还那么多! 姨太太若是心疼宝丫头,只管找他去闹,不能让他得意了去……” 薛姨妈真是尴尬坏了,她之前和贾母说这些,本意其实是想告诉贾母,薛宝钗和贾环琴瑟和谐,而薛宝钗对贾环极有帮助。 有了这个铺垫,过两天再给贾母说说,让两人圆.房的事,就不显得突兀了…… 谁知,贾母竟在这时候说这些,让她们娘俩儿好生尴尬。 况且,贾母这哪里是在为薛宝钗鸣不平,分明是在为林黛玉找场子…… 可明白如此,她也没法子,只能赔笑道:“老太太哪里话,宝丫头能帮环哥儿做一点正事,是她的福气……对了,今儿白荷既然不在,不如就让宝丫头去服侍环哥儿吧,本也是她的本分。” 贾母闻言,点点头,道:“也好……” 众人闻言,面色纷纷一变。 林黛玉更是心头一揪,咬着红唇,看向了贾环,有些担心…… 薛宝钗则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心里既紧张,又有些……期待。 贾环却苦笑道:“今儿不成,今晚孙儿肯定没法睡觉。 因为明天朝廷上有大事发生,孙儿要和索先生商量对策,一夜的时间怕都不够……” “啊……” 薛宝钗轻轻惊呼一声,急道:“环儿,那你快去忙正事吧!正事要紧……” 贾环看着她纯净关心的眼神,呵呵一笑,道:“陪家人也是正事嘛,不耽搁的。” 薛宝钗被贾环温润的眼神看的心中一暖,轻轻的点了点头…… (。) 正文 八百六十四章 想不透 尽管贾环说的话让人很感动,可众人听说他要熬夜忙正事,哪里还肯让他继续在这里厮混,纷纷“赶”他回去。 贾环也没再强留,他心里确实有事。 贾环假惺惺的感谢众人的深明大义,成功得到一片白眼球后,他对王熙凤道:“二嫂,我先送你回去吧。” 王熙凤闻言一怔,道:“三弟,你自去忙你的吧,我身边跟着嬷嬷呢,外面还有车候着,不妨事。” 贾环呵呵笑道:“夜都黑了,你要是脚滑一下,嬷嬷们纵然能看到,气力也不够扶你……行了,走吧,我送你回去后,刚好回东府,耽搁不了事。” 王熙凤闻言,面色有些动容,嘴唇蠕动了下,还想说什么,上头贾母却笑道:“去吧,难得你三弟心细牵挂着你这破落户,你就受用了他这份好心就是。” 贾母最喜欢看到家和万事兴,一团和气。 贾环和王家向来不对付,这一向是贾母心中的一块心病。 她倒不是为王家考虑,而是为了她的心头肉贾宝玉。 如今贾环能和王熙凤处的来,她自然是极高兴的。 说起来,王熙凤不仅是贾宝玉的嫂子,更是他的表姐呢。 听贾母这般说,王熙凤也就不再忸怩,笑道:“那我就承三弟的情了。” 贾环再次与贾母、薛姨妈并众姊妹们道别后,便和平儿一左一右,轻轻搀扶王熙凤出门。 众姊妹们将三人送至堂前,出了垂花门,早有众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䌷车,有婆子放下脚梯来,要扶王熙凤上车。 贾环却挥退了她们,双手扶住王熙凤的胳膊,只轻轻一带,王熙凤都没甚感觉,人就平稳的上了车。 待坐到车上后,才咯咯笑了起来,左右看看,高兴的不得了。 心想,怪道家里的姊妹们都愿意和他玩,果真有趣的紧。 平儿却唬的捂住了嘴,道:“没……没事吧?”在她想来,能将一人带飞起来,那力道岂不是会伤到肚里的婴孩? 贾环看向平儿,道:“平儿姐姐,要不你也试试?” 平儿闻言,顿时犹豫了…… 王熙凤笑骂道:“小蹄子快上车来,真还让你三爷扶你,也不怕折了你的寿?” 平儿闻言“恼”了,笑着顶道:“许三爷扶你,就不能扶我一扶?我偏要……哎哟!” 她话都没说完,猝不及防下,人就“飞”上了车,轻飘飘的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晕乎乎的回过神,定眼看到眼前的王熙凤后才唬了一跳。 那模样却把王熙凤笑了个畅快。 平儿反应过来后,自知被捉弄,没好气的瞪了眼笑眯眯的贾环,面容却依旧温婉,最后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确实有趣哩! 贾环这才对旁边赔着笑脸的婆子点了点头,众婆子们忙放下车帘,又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驾上驯骡后,赶车出了西角门。 往东过了正门,便入了东路院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 众小厮亦连婆子一起退去后,贾环打起车帘,平儿先自己下了车,然后贾环将王熙凤扶下了车。 待站定后,贾环笑道:“送佛送到了地儿,二嫂,我功德圆满,就先回去了。” 王熙凤忙道:“三弟进来坐坐吧?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贾环笑道:“这算什么过门不入,二嫂你得多读点书……” “呸!你又比我多认得几个字?” 王熙凤羞恼道。 “噗嗤!” 平儿在一旁听这叔嫂二人斗嘴,又忍不住笑出声。 贾环也哈哈一笑,道:“那边人一直在候着,确实有点事要商量。自家人嘛,就不讲究那么多客套了。 等忙完这一段后,二嫂也生了,咱们再好好高乐高乐!” 王熙凤闻言,便不再勉强,笑道:“好好好,三弟如今都是官身了,手下一万多人的大将军,比你二哥强一万倍,他手下就一个旺儿,还就会对我逞强! 那三弟你快去吧,别让手下等急了。” 贾环笑着应了声,又对平儿点点头后,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王熙凤和平儿才一并进了屋。 正房内除了几个守夜的婆子丫鬟外,就没有人了。 显得有些冷清。 王熙凤沉下脸来,进了卧房,卧房里就更冷清了,很显然,贾琏没回来…… 平儿悄悄的叹了口气,道:“奶奶,我服侍你睡下吧……” 王熙凤眼睛微微湿润,点点头,在平儿的搀扶下,有些艰难的靠着床榻边坐下了。 看着清清冷冷的帷帐,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了那张灿烂的笑脸…… 那是好几年前的脸了,那会儿,他还很瘦小。 她带鸳鸯去抄他的家,本想抄出她的汗巾,却不想,在他的诱导下,竟抄出了只臭袜子。 想起那只酸气熏人的臭袜子,王熙凤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真坏…… …… 宁国府,宁安堂。 灯火通明。 除了索蓝宇、韩大外,董明月和卿眉意也在。 贾环从五城兵马司衙门回来时,让韩大先一步回这边,将事情对索蓝宇说了,让他先谋划着。 并且,可调动青隼力量,调查目标…… 见贾环大步进入后,众人起身相迎。 而后,韩大便告辞了。 这些机密事,他从不参与。 恪守家将本分。 而卿眉意也转身回了内宅。 她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参与最核心的事。 待堂上只有贾环、索蓝宇和董明月三人时,贾环看向索蓝宇,沉声直言问道:“索兄,可想出点眉目吗?皇太孙此举,到底何意?” 索蓝宇面色肃然,眼睛凝重,道:“皇太孙传话给牛伯爷等人,让他们保持军方超然地位,好为国朝尽忠。 所谓保持超然地位,只是好听的说法,换种说法,应该叫恪守本分! 因为,军方想要保持超然,就一定不能参与到朝争中。 一动,就必然不再超然。 这个话,应该算是一种警告…… 可是,军方本就从不参与朝争。 皇太孙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诫牛继宗等人呢?” 贾环呵呵一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道:“他哪里是在告诫牛伯伯等人,他这是在告诫我!也是奇了……” 董明月想不明白,道:“那他怎么不直接告诫你?” 贾环眼睛微微眯起,道:“这种话,他不好直接对我说的。” 董明月不解…… 索蓝宇道:“不止如此,怕是还有釜底抽薪之意。如果牛伯爷等人保持超然,那么,公子的力量其实也就很小了。” 贾环闻言,眼角微微抽动,他忽然倒吸了口冷气,道:“怪道今日马齐看到牛伯伯他们出面,脸色那般难看,临走时,还深深的看了牛伯伯一眼。 我原以为他是因为今天之故,原来,他不止因此。 这岂不是说……” 贾环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这下,连董明月都听明白了,她道:“宫里传出消息,忠顺王在宫中,每隔两三天,就会去东宫转转,与太孙说几句话,探探他的伤势。皇太孙与忠顺王的关系,并不僵硬,有说有笑…… 忠顺王还常赞皇太孙为如玉君子,有仁君之风。 不过据说,皇太孙会将每日与忠顺王的谈话,亲自笔录下来,送到大明宫。 因此,陛下并不为忤。” “皇权啊皇权……” 索蓝宇忽然发出了声感叹,道:“当今陛下,当真是一名皇者。太孙之帝王修为,亦见功底矣……” 贾环闻言不解其意,道:“这话什么意思?” 索蓝宇道:“陛下何等人物?怎会看不出忠顺王的意图和皇太孙的心思? 甚至铁网山之变中,皇太孙的表现,陛下也都看在眼里。 可是,他并没有发作。 因为就一个帝王的标准看去,皇太孙的所为无可厚非。 若没有这些手段,未来怕也难坐稳皇帝之位。 最重要的是,陛下的子嗣中,可为帝者,也只有皇太孙了。 为了皇权的传承,陛下对皇太孙的所行极为宽容。 这也是皇太孙敢直接告诫牛伯爷等人的原因。 他有些……有恃无恐。 当然,这并非愚蠢,而是王者魄力! 只是,陛下和皇太孙之间,怕也只剩下皇权传承的关系了。 父子情义,多半殆尽矣。” 贾环闻言,隐约明白了索蓝宇的话。 想想也是,当夜在铁网山,隆正帝对赢历的所作所为,其实都看在眼里。 却一直隐忍不发,应该不只是因为赢历是太上皇钦命太孙的缘故。 更因为,隆正帝能以一个帝王的冷静思维去判断,作为一个“准帝王”,赢历的所为所为,不能说错。 历朝历代,也只有这样手段心性的人,才能做一个强力的帝王。 这大概才是隆正帝容忍赢历种种作为的理由。 但就父子情义而言,两人怕是当真不剩下什么了。 或许,在赢历心中,本也没多少这种情意…… 因为在他心里,唯一值得尊敬的人,也就是太上皇了。 其他的,似都不足入目,包括隆正帝。 不过,索蓝宇话音又一转,道:“可是,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陛下并非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他能做到这一步,当真不容易。 而且,他放任皇太孙与忠顺王接触,看着皇太孙小动作不断,也无动于衷。 这种种所为,极让人不解。 甚至,他还将公子你打发出局外,这…… 极不合理。 因此我大胆推断,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贾环忙问道。 索蓝宇眉头紧皱道:“这只能说明,陛下有必胜的把握! 唯有胜者,才有资格对其他人包容。 以陛下的心性,若非自忖能够必胜,他绝不会这般大度。 即使知道皇太孙乃帝位不二人选,可就感情而言,他也绝无法接受自己的未来继承人,去和他毕生仇敌交往过密。 除非,他知道,他必胜,而忠顺王,必败! 而且,他还放着公子你这把锋利的刀不用…… 就更说明,他有更好的刀和必胜的把握了。”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亦皱起眉头,道:“必胜的把握?他凭什么?” 索蓝宇摇摇头,道:“这就实在难以推测了。 陛下的底牌,上回几乎已经尽出。 可是上回也只是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对方已经知道哪些人是陛下的人,必然准备周全,此计难行二遍。 对方掌控着清流,也就掌控着舆论走向。 如今满神京城的士子官员,都在盛赞太上皇的丰功伟绩,弹指间灭一鞑虏强国,收复西域万里江山。 他们齐齐建议,请太上皇泰山封禅,而后称圣。 还有一部分人,也谈及皇太孙的功劳,以为当立为监国太孙。 呵呵,监国太孙…… 至于陛下,纵然偶尔有人谈及陛下的功勋,也根本不成气候,就被一群士子反击扑灭了。 对面大势所趋,就朝政而言,几乎无懈可击。 况且他们打出的是为太上皇称圣的旗号,谁能反击? 陛下想要取胜…… 实在不知胜在何处。 除非……” “除非什么?” 贾环皱眉问道。 索蓝宇沉声道:“除非,陛下想以刀兵取胜,将对面一网打尽!” 贾环却摇头失笑道:“这不可能,这次和上次不同。 上次杏儿让叶楚出手,是因为葛礼那起子蠢货先行逼宫之事,乃是宫廷政变! 可是这次,人家是正正经经的给太上皇抢功,陛下若敢在大明宫内动刀兵,那才是取败之道。” 索蓝宇闻言,叹息了声,道:“是啊,何止是取败之道,更是去死之道! 只是如此一来,就愈发摸不清陛下的底牌何在。” 董明月迷糊的看着贾环,道:“环郎,你们原本准备是怎样的?若是这般说,你们以前也没有道理能赢啊……” 贾环苦笑道:“原本和陛下的计划中,是由我主持与准葛尔谈判,得收复西域大功后,再公开天下,说明乃是受太上皇和陛下所派。 而太上皇在闭关中,具体所行,自然便是由陛下所命。 收国之功,自然也就落在了陛下头上。 这是正理,谁也说不出什么。 作为当事人,就算马齐也不能逼我说全是太上皇的功。 陛下有此收国之功打底,帝位稳固,威望大涨,是预料中的事。 纵然日后太上皇出关,想来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压制他。 毕竟有拓土万里之功。 最重要的是,不能再废了他…… 而后,陛下就可放开手脚,逐渐清理吏治,治理天下。 可我没想到的是,到了关键时刻,他竟忽然变卦,翻脸把我踢出局……” 贾环眼神有些失望。 董明月闻言,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恨声道:“难怪都说他是刻薄寡恩之辈……” 贾环摆摆手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帮他也不是只为了他。” 董明月忽然又有些不解道:“环郎,你说是皇帝踢你出局?可分明是老爷告了你……” 贾环和索蓝宇对视了眼,呵呵笑道:“没那么简单,如今想来,这件事多半还是有蹊跷的。 老爷那些清客相公里,哼哼…… 而且,他若想压下来,当时也就压下来了。 可他非但没有压下,还放任扩散开来。 可见,这件事多半就是他的手尾……” 董明月又气道:“真卑鄙!” 索蓝宇这时却又长叹一声,起身走到正堂门口处,仰头望着苍穹上的那轮弦月,摇头道:“真真是叫人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啊! 看来,我还是学识太过浅薄,不能帮公子解决难题。” 贾环闻言嗤笑了声,道:“老索,你别钻牛角尖啊! 这件事不止你想不出,全天下能想出的也没几个。 但不管如何,只要我们判定陛下有必胜之机就好。 至于怎么做,就随他吧! 只要他能胜,压着对面不能出头,我们就不必过分担忧。 反正,我也没想过当个权臣什么的。 只要陛下能胜,以我和他的那点香火情,保我一家平安富贵还是没问题的。 你又何苦在那里发酸气?” 索蓝宇闻言,点点头,看着天上的皎月,道:“话虽如此,可是……我心实难安哪。” …… ps:有没有哪位书友,能猜到剧情的。 隆正帝凭什么能赢? 嘿嘿! 正文 八百六十五章 原来如此? 索蓝宇心实难安,不是因为他自愧,而是因为,他着实不放心,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因为一旦隆正帝有失,那……贾家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微妙,甚至是危险。 就算不是忠顺王重掌大权,而是换成皇太孙掌控朝纲。 可以索蓝宇观之,皇太孙赢历对贾环的态度,远不如太上皇和隆正帝。 貌似亲近,实则疏远。 铁网山之变,贾环和隆正帝更是让皇太孙狠狠的摔了个大跟头。 历朝历代,就没有宽宏大量的皇者。 帝王也不需要去宽容哪个,只需要去记住他们的仇人就好。 贾环根基未壮,还难以自保。 真若皇太孙得志,自此之后,贾环怕也只能夹着尾巴苟且做人了…… 可是以贾环的处境而言,就算他想苟且求生,贾家未来的前景,依旧堪忧。 因此,他又如何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太不可知了…… 看出了索蓝宇的心思,贾环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索,我们不能太悲观。 最重要的是,不要把陛下想的太弱。 是,之前许多次,那边表现的都不是很好。 很多次都是漏洞百出,甚至是笑料迭出。 很让人诟病。 原本,我也以为那帝师邬先生徒有虚表…… 可是你再想想看,以陛下的性子,会让一个总给他出昏主意,让他成笑料的人当帝师吗? 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言听计从!” 索蓝宇闻言,身子微微一震,转头看向贾环,道:“公子的意思是……” 贾环玩味的笑了笑,道:“假痴不癫,装疯卖傻的计策,我都玩儿的那么溜,更何况是那些浸淫计谋数十年的人精们? 而且,换位处之,要是你我在陛下那个位置上,我们能在那种处境下,坚持下来吗? 不用二十年,只十年我就得崩溃的疯掉。 朝不保夕,处处受压制打压的滋味,何等难过? 可是,陛下却越挫越勇! 虽然我不知道陛下的底牌是什么,但只这种心性,谁敢小瞧了他,谁就是在作死! 皇太孙的确非要耀眼出众,他勾连八方,文官、武勋,皇亲国戚,甚至和忠顺王的关系都非常融洽。 如此一来,太上皇也就愈发信重他。 相比于刻薄寡恩心性凉薄大名在外的陛下,皇太孙在这方面做得简直再好不过。 这样一个储君,日后登基后,朝纲将会十分稳当。 可是,他要是和他在绝境中成长起来的老子相比,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 他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当他与所有人的关系都处的不错时,唯独和陛下的感情,被他消耗殆尽!” “可是,他有太上皇看重……” 索蓝宇不解的道。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举头望明月,喃喃道:“是啊,这就是最无解之处,太孙有太上皇看重…… 如此一来,陛下您又凭什么有必胜的把握呢?” 索蓝宇忽然皱眉凝思道:“根据以往的说法,太上皇百般压制陛下,是为了磨砺他急躁刻薄的性子。 而并不是怕他分走了君权。 毕竟,以太上皇的威望,纵然全权放手给陛下,陛下也对他也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尤其是军中…… 嘶!公子,你说是不是……” 忽然,索蓝宇的眼睛一亮,气息亦变得急促了些,道:“你说是不是,太上皇已经觉得陛下的性子被磨砺的很好了,可以承担大任,掌控大权了?” 越说,索蓝宇越觉得摸到了正确的路子,他高声道:“要知道,太上皇之前曾将镇国将军赢祥提拔入军机阁,如今更是默认他掌控了蓝田大营。 这分明是在增强陛下的力量! 而这种涉及军权的事,放在以前,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如果是太上皇透露出消息,要彻底放权给陛下,那陛下所表现出的胜券在握,就可以理解了! 有了太上皇的支持,如今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的确不足为虑!” 贾环闻言,眼睛也渐渐明亮起来,他缓缓点头,语气加重道:“很有这种可能。” 索蓝宇激动笑道:“是极有可能。 公子您想,陛下年近八旬,天限将至。 在这种时刻,他不得不闭死关以求突破武宗,延长寿元。 但或许正是这种生死间的大恐怖,让这位人间至尊看轻了皇权。 他是不是,想用这多出的四十年,及早的再往下突破呢? 毕竟,与最珍贵的生命相比起来,已经掌控太久的皇权,对太上皇而言,已经并不算最重要的了。 更何况,就算太上皇让陛下掌权,可他依旧是至高无上的太上皇! 无人可以动摇!” 索蓝宇越说越激动,眼睛也越明亮,似乎发现了真理一般。 贾环也被他说动了,甚至还发散起思维来,道:“难怪在这种时候,陛下会忽然翻脸不认人,把我踢出局。还大力提拔方冲那一伙子…… 我原以为他疯了,性子太急,如今看来,他竟早就不将眼下当回事了,已经在布局未来,以防我坐大…… 满朝文武,又被他耍了一回啊!” 索蓝宇哈哈笑道:“正是正是……如此一来,就说的通了。不过,这对公子来说,并非是坏事。” 贾环闻言,眉间的凝重终于散去,哈哈笑道:“的确不是坏事,真要是陛下就此掌大权,嘿嘿…… 再加上,即将出关,至少还有四十年寿元的太上皇。 那老子岂不是可以自此安享受用了?” 索蓝宇闻言,也哈哈大笑道:“若真如此,宁侯再无忧矣。 慢慢享受一辈子,熬上几十年,将爵位熬成国公,便又为子孙留下几辈子的富贵。”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转头看向面色微醺的董明月。 一朵乌云,似不愿月牙见人间喜事,悄悄的遮住了它的脸。 只是…… 事情,真的如此美好吗? …… 已是后半夜了,将激动不已的索蓝宇送走后,贾环满脸喜色的陪董明月回到了西厢房。 进屋后,他半躺在一张摇椅上,只觉得浑身轻松,一边浪啊浪的晃着,一边嘿嘿嘿的乐着。 在他看来,之前的推断,应该就是唯一的答案了。 嗯,一定就是这样! 再想想,李光地那老狐狸以前不就跟他隐晦说过,太上皇一直压制着陛下,只是为了磨砺他的性子,好打磨成一位明君吗? 如今陛下的行事愈发稳健,想来正是功德圆满,可掌大权时! 太上皇的行事,当真鬼神难测,不可捉摸啊! 不过,还是被他和索蓝宇给猜透了。 贾环不无得意的想到,嘴角扬起。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水花声,他余光看向一旁,就见正背着他弯腰,给他斟茶的董明月。 一般而言,大家子的规矩,绝不许背对着家主人弯腰躬身。 因为那会将屁股对准家主人…… 可是董明月虽然贵为白莲教圣女,却毕竟出身草莽,而且哪里服侍过人,自然不懂的这些规矩。 但贾环并没有计较,还乐呵呵的聚精会神的欣赏了起来。 不得不说,练武的女子,就和前世当兵的女孩一样,身材真好! 从纤韧有力的腰间往下,一道明显的隆起映入视野。 那圆滚滚,那紧绷绷,那翘生生,啧啧! 只这****,贾环就觉得可以玩儿半年…… 咦,怎么没了? 目光上移,就见董明月一双美目羞怒的嗔视着他。 很显然,以贾环视线的高度,让董明月知道了他刚才在看什么。 真是可恶,岂有此理! 贾环被人抓了现行,却也不惭愧,反而腆着脸嘿嘿问道:“明月,大姨妈送走了吗?” “呸!” 董明月闻言,俏脸登时通红,身子也有些发软,更着实难以忍受贾环狼一样放光的眼睛,无礼的在她身上穿梭游荡…… 因此,她狠狠的啐了口后,转身朝卧房飘去…… 贾环见之,大喜过望,直觉得今日是双喜临门的大好日子! 他哈哈一笑,脚一点地,身子凌空从摇椅上拔起,然后连闪几下,追上了“逃跑”中的董明月。 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拦腰抱起,进了卧房后,房门关闭。 未几,一阵动人心弦的呢喃声响起。 “环郎啊,轻些呢……” 小楼一夜听春雨。 …… 翌日清早,天还未明,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贾环就早早的起了床。 看了眼被他折腾了一夜未休的董明月,依旧闭目睡着。 贾环极其得意! 从今日起,他觉得又可以多一个新匪号了: 一夜七次郎! 作为一个心疼女人的好男人,贾环不愿惊醒沉睡中的董明月,因此,他无声的仰头大笑着,还摇头晃耳,得意万分。 只是在低下头时,却看到董明月正伏在那里,快笑岔了气。 心声:这人有病吧? 不得不说,女人当真需要滋润。 原本就极美的董明月,经过贾环一夜的浇灌滋润后,此刻更是美到了极致。 如同一朵清晨初开的水莲花,花瓣上,还有露珠滚动,清新而又娇艳。 在看到大红锦被外,雪一般白腻的手臂肩膀,映着满头青丝,更是美的惊心动魄,刺目耀眼,诱人之极! 贾环刚刚解禁没多久,见之更是色魂与授,哪里还耐的住…… 他是行动派,一咬牙,只一下,就扒光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哇呀呀的裸.奔着扑了上去…… “嗯……” 轻轻一吟,犹如天籁。 …… 色是刮骨刀,一点都没错。 半个时辰后,当贾环穿好衣裳被董明月推出门时,觉得腿有些发软。 虽然比不得上回被蛇娘片刻不歇的轮了一夜强度大,只能扶墙前行,但今日,也有些发虚。 看着贾环装模作样的揉着腰,一副被掏空身子的凄惨样。 可面上却是一脸的浪样,好似还在那啥…… 面色愈发滋润的董明月羞臊的几乎没脸见人。 远远看到有丫鬟婆子们过来,贾环还在那里作,董明月也顾不得了,上前用穿着绣花鞋的脚,在贾老三的屁股上轻轻一点,还在****中的贾老三,就被踹飞出了游廊,四仰八叉的跌落花丛里。 见贾环“惊慌失措”,一副被谋杀的亲夫的惊恐模样,董明月“呸”的抿嘴一笑,然后转身进了屋子,反扣上了门。 贾环心满意足,也哈哈一笑,不再作了,与眼巴巴过来打扫院内卫生的婆子丫鬟们点点头,算是还礼后,大步朝前院走去。 只是屁股后面沾着几根绿草,随着他的步伐上下起伏着,那样的风.骚…… …… 昨夜虽然说是可以自此安享富贵了,可,那也只是说说罢了。 哪怕没了外患,加强自身的实力,也是极有必要的。 贾环虽然没甚古文造诣,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更何况,昨夜的一切,都只是推测罢了…… 在前院,与乌远并韩家兄弟和一应亲兵汇合后,贾环一众人打马奔向渭河码头。 那里贾家仓库前的空地,将是特别行动营的训练场地。 …… ps:第二更,求订阅! 另外点一下,我没写过直来直去的故事啊,别急。 最后友情推一本书《红楼大官人》,希望我红楼文领域越来越广阔! 最后的最后,今天还有一更……( ) 正文 八百六十六章 笑料 (第三更!) 五城兵马司特别行动营,新任第一队队长韩楚的家,在城南宣义坊。 韩家是老神京城人了,几辈子累积下的家业,最值钱的,大概就是宣义坊内,那座破败的二进小宅子,算是祖业。 虽然很破旧,但因为在都中,而且宣义坊距离皇城南朱雀大街,也不过是隔了三个坊几条街道。 因此,价值不少银子。 他昨日能捞到一个考核的资格,也多亏了这座祖宅。 昨夜,韩楚从平康坊回来时,原本是想着先拿银子去赎回典当铺里的房契,以及从人牙子那里取回妻儿的身契。 然后,再回家给家人一个惊喜。 家里,真的已经很久没有笑声了…… 可是,当他去典当铺时,原本总是站在高高的柜台后面,俯视来客的老掌柜的,在看到韩楚到来后,竟破天荒的从里面钻了出来,弓着腰陪着笑脸,语气亲热道:“哟!韩爷,可总算把您盼来了! 我就估摸着,您一定会先到这来。” 韩楚算是身份骤贵,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接受不了曾经的“大人物”对他赔笑,因此有些手足无措道:“秦掌柜的,我……我是来赎房契的。” 那秦掌柜的闻言,笑的更灿烂了,连声道:“韩爷这话再莫提,再莫提。 昨日我家东家知道我收了韩爷您的房契做抵押,当着众伙计的面,将我狠狠的训斥了一番,说我不懂人情,着实不该。 大家街坊邻里的,谁家没个短几两银钱的时候? 临时相互借用周转一下,不过是本分情意罢了。 还谈什么抵押不抵押的? 哎哟喂,老秦我这张老脸啊,真是丢尽了! 这不,我家东家亲自拿着韩爷家的房契,给您送到府上去了。 这会儿子,应该正好在您家坐着呢。 又怕韩爷您先来这,就吩咐老秦我在这守着,专侯韩爷您哪! 韩爷啊,老秦汗颜,竟钻进钱眼儿里去了。 还请韩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甭和老秦我一般见识。 您是跟着宁国侯那等凤凰一样的贵人当差的,又是他老人家手下第一队的队长,得力干将! 我们这样上不了台面的,还请您务必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韩楚当初毕竟也是市井老油条了,见识还是有的。 听着秦掌柜的长篇大论这么一说,他也渐渐回过神来,明白了这秦掌柜的意思。 并且,也开始适应起这新的身份来。 当然,他并没有拿捏什么,更没有一朝得志便猖狂。 韩楚沉稳的抱拳一礼,沉声道:“秦掌柜的,您这话严重了。 只要你们是奉公守法的买卖人,做的是天经地义的商人买卖,韩某又有什么资格在您跟前拿大? 侯爷说了,五城兵马司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让百姓安居乐业。 我老韩不过是侯爷手下一个大头兵,谈不上什么大人,更不敢当什么爷。 这里是二百两银子,秦掌柜的,您过目。” 秦掌柜的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激赏,腰却更躬了,他赔笑道:“韩爷说笑了,区区二百两银子,对韩爷您算个甚? 也值得一提? 还求韩爷可怜可怜我老秦,千万别莫说这二百两银子的事。 今儿我要收下韩爷您的银子,明儿我老秦就要卷铺盖走人哪!” 韩楚闻言淡淡一笑,却一把抓过秦掌柜的手,将两张银票不容拒绝的放进他手心,沉声道:“秦掌柜的,我们五城兵马司和以前不一样了,有自己的规矩和纪律。 我们侯爷当面警告过我,想富贵,跟着他搏命就是,自有泼天的富贵去取。 但要是哪个没出息的敢在外面伸手捞黑钱,丢了他的脸,坏了他的名头,那也别怪他心狠手辣,清理门户正军纪。 所以,您的好意我韩楚心领了。 再说,这二百两银子,本就是侯爷相赠给我还债的,告辞!” 说罢,韩楚拱手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背后,秦掌柜的眼神无比复杂。 心道,真是走了眼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烂泥一般的韩楚,竟也是个人物…… 韩楚离了典当铺外,也没再去牙行,和放印子钱的低下钱庄,不想走冤枉路。 他以前没少和这些三教九流打交道,既然一家如此,那么其他家自然少不得一样。 做这一行,就得懂灵活有眼力,稍微木讷一点,就跟不上趟了。 果不其然,等韩楚一步迈进家门,堂院里满满当当都是人。 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大多不认识。 有商,有民,有亲戚,有邻居,甚至还有……官员。 官倒不大,不过是以前分管宣义坊的坊丁头目。 再有就是一些捕快衙役。 这些人,多是曾经“收”过他好处费,让他上供的…… 但不管什么人,当韩楚进门的那一刻,纷纷起身,弓腰赔笑问好。 韩楚没开口,就没人敢直腰。 越过齐刷刷矮了一截儿的人群,韩楚看到了堂屋门口,他的妻子李氏和两个孩子,正满脸笑容的看着他。 向来刚强的妻子,此刻目光流动如水,泪光点点,眼睛中满是以他为荣的目光。 而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更是无比崇敬的看着他。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两个孩子清楚的明白,那些以往凶神恶煞一样的衙役、捕快和坊丁们,此刻满脸堆笑的对他们父亲行礼,是一种什么样的含义。 他们知道,他们的父亲,变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们以这样的父亲为荣! 看着妻儿的目光,这一刻,韩楚在心里发誓,既然从泥土中站了起来,就绝不再倒下。 …… 韩家人一直忙活到深夜,才将客人全部都送走。 街坊邻里送的一些不值钱的礼物留了下来,预备着等他们有好日子,选份好点的礼还回去。 而那些送银子送礼甚至送女人的豪商们,则被礼送出门,东西自然没有留下。 有了韩楚之前对秦掌柜的一番说辞,别人也不敢勉强什么,只是又说了许多许多好话…… 韩楚不是新丁,自然知道哪些话该听,哪些话只能当过门风。 因为这些话,他曾经说了不知多少遍,没一句是真心的…… 待将所有人都送走后,终于饱餐一顿肉食的孩子们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沉沉睡去。 而韩楚夫妻两则对坐在灯烛下,妻子泪流满面,却是高兴的。 等妻子也睡下后,韩楚却久久不能入睡。 睁着眼,一直到了寅时末刻,翻身爬起。 也不知李氏到底睡着没有,他起身,她也跟着起身了。 没有言语,夫妻俩相视一笑后,李氏为韩楚烙了大饼,烧了热茶。 韩楚吃饱后,就离了家门,大步朝西城渭河码头赶去。 背后,李氏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走出很远…… 而韩家从昨夜起发生的一幕幕,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一般,同时发生在神京城成百上千个家庭中。 此刻,这些人也都踩着旭日阳光,心中干劲无穷的大踏步朝西城渭水码头前进! …… 虽然是一起出发,但韩家兄弟三人并未同贾环一起前往渭水码头。 因为他们各自手下还有二千多人,也都有各自的差事职责。 顶多,每日空出二百人来操练。 因为经过昨日贾环的一番闹腾后,整个神京城市井里的地痞混混们,都知道了五城兵马司的威风。 如今再管理起来,就省力的多。 几百兵卒再加上两千军余,足够了。 因此每人还可抽出两百兵,使劲操练! 而当韩楚等一千名特别行动营军丁赶到渭水码头贾家仓库时,就只有贾环、乌远还有其徒弟赵歆,以及他的一百亲兵在那里。 贾环站在一堆高高的麻包上,俯视着整齐站立,面色严肃,和昨日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同的一千人。 他目光依次从这一千人的脸上扫过后,淡淡的道:“怎么样,昨夜回去后,是不是发现,人生自此大不同了?” 蕴含着内劲的声音,传入了每个兵卒耳中。 听闻此言,众兵卒的面色顿时鲜活了起来。 “噤声!” 就在他们压抑不住激动,彼此交头接耳起来,炫耀起昨日各自的境遇时。 披着一头散发,整个人跟雄狮一样的赵歆,猛然怒吼一声。 当真如狮吼一般,声音如雷。 震得千人场面都为之一静。 贾环呵呵笑道:“希望你们记住,这种人生的转折,是因何而起的……” 说罢,他又指着赵歆道:“这个人,就是你们今后的总教头。 他会负责操练你们。 当然,你们也可以通过挑战他,而取代他的位置。 这样,你们就不用辛苦训练了。 如若不能,你们就只有被他往死里的操练。 坚持不住的可以自己退出,绝不勉强。 除此之外,还是那句话。 本侯这里只有六百,甚至只有五百个名额。 本侯只要最强的。 弱者,只能被淘汰,重新过你们当年的生活。 明白了吗?” 队伍里,一片死寂,隐隐有粗喘息声响起。 贾环的这番话,对他们最大的触动,就是最后一句: 弱者,只能被淘汰,重新过当年的生活。 这句话的杀伤力,威胁性,要比想象的还要大。 经过了昨夜梦幻一样的人生转折,没有人还想再回到从前。 他们畏惧那种没有希望,没有笑容,没有生机的人生。 他们也痛恨那种人生。 他们绝不允许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再回到那死气沉沉,暗无天日的生活中。 “侯爷问话,没听到吗?明白,还是不明白?” 赵歆紧绷着脸,就如同前世军训的教官一般,怒声吼道。 “明白!” 回答他的,是一千张口中发出的吼声。 贾环看着队伍前面的韩楚,呵呵一笑,道:“韩楚,你们几个也不要得意。 你这个第一队的队长之位,并不牢固。 一个月后,特别行动营将会举行一次军演考核。 成绩最优的六人,将会是第一到第六队的队长。 如果不是最强者,凭什么去领导他们冲锋陷阵? 明白了吗?” 韩楚闻言,高声吼道:“明白!” 贾环再看向所有人,道:“特训前,本侯最后再多言几句。 希望你们在无法坚持,自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想想本侯的话。 本侯不跟你们说为国为民的空话,肉食者谋,你们不是,所以这些不需要你们来承担。 本侯只说三点: 第一,人生。 想一想,你们到底要选择怎样的人生,暗无天日的苟活着,还是拼死站起来,拼搏一把,亲手为自己的人生,拼出一片光明来。 第二,荣耀。 想一想,你们是想被人唾弃如猪狗,还是想让人尊敬,敬仰,荣耀的活着。 第三,责任。 你们是想让你们的家人卑微苟且的活着,世世代代沉沦在贫穷和卑贱中。 还是想封妻荫子,为他们搏一世富贵。 为家人顶起一片天空,就是每个男人的责任。 前方的大门,本侯已经给你们打开了。 记住,这是你们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往上数八辈子加起来,耗尽所有的气运,才争取到的这一次机会。 抓住了这次机会,自有你们的富贵。 错过了这次机会,就继续去沉沦吧。 所以,请记住这三个词,人生,荣耀,责任! 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人生,荣耀,责任!” 一千人发出雷声般的回应,惹得远处码头上的苦力们不住的打望过来。 贾环对众人一笑,不再多言,轻身跃下高台,将主场让给了赵歆。 赵歆指着之前贾环脚下如山的麻包,道:“现在,所有人都有,今天早晨的任务,从现在起,到正午时分,每人十个麻包的水泥粉,背到三里外的码头上。 回程时,每人有十包羊毛包,背回来。 前十名完成任务者,午饭为牛羊肉和精米白饭。 最后十名,粗粮渣滓! 不能完成任务者,淘汰! 明白了吗?” 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者,腹诽这不就是苦力吗? 可当听到“淘汰”二字时,神情均是一凛,再不敢大意。 因此,一千人怒吼一声:“明白!” 随即,眼神都有些焦急的看向那如山的麻包。 赵歆率先扛起两个麻包,看着那些兵卒咧嘴森然一笑,道:“凡是超过我者,皆可取而代之,不用再训练。 现在开始……” 说罢,大步朝码头方向跑去。 赵歆刚一走,那些兵卒便疯一样的扑向了麻包山。 有人扛起一包就跑,也有人选择一次扛两包…… 看着这有些哄乱的局面,乌远道:“公子之意,是让他们先锻炼气力,并养好身子?” 贾环点点头,道:“我昨日观察了下,他们的身体素质还是太差了些。 以前多是些苦哈哈出身,身上瘦骨嶙峋的都是排骨。 先找个由头练一练吧,后面有十个厨子在炖鱼炖肉,这般养上几天,就不一样了。 权当磨刀不误砍柴工吧。” 乌远抽了抽嘴角,道:“可是这乱哄哄的,跟笑话一样……” 说着,他还看了眼不远处,指指点点的路人。 很有些人,在捧腹大笑,满脸的讥讽。 这些人中,一定不乏某些人的眼线。 可想而知,今天的消息传开后,贾环又将成为神京城的一桩笑柄,恐怕要和隆正帝一时瑜亮了…… 贾环冷笑一声,道:“人都不是傻子,这些兵现在乱哄哄的,等过一会儿,他们就会明白,这样杂乱无序的跑,只会彼此拖延速度。 到时候,自会有秩序了。 就算没有,等赵歆用我那套法子将他们训上几天,也会学会什么是秩序了,不急…… 远叔,走,去仓库里咱们过两招。 不然就这样干等着朝堂里的消息,太过急人些。” 乌远闻言,眼睛微眯,点点头,就与贾环一起去了一座仓库。 而与此同时,大明宫光明殿上的气氛,远比渭水码头诡异的多的************s:第三更,后面有些激动啊,都不敢轻易写了…… 兄弟们订阅走起,给我点动力吧!( ) 正文 八百六十七章 正……是…… 大明宫,光明殿。 当旭日东升,第一缕紫气东来射入巍峨崇阁时,朝鞭响起,百官入朝。 看着那一张张远比平常肃穆凝重的多的脸,注定了今日,将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大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正位,百官山呼万岁。 “平身。” 隆正帝面色无奇,依旧是那张冰山脸,声音,亦如冰渣一般。 不过,百官看他这张脸,听他这幅声音,已经看了二十年,也听了二十年了,都已经习惯了。 若是隆正帝哪日忽然和颜悦色的对他们笑一下,场面可能会更恐怖…… 传说,也只有那位同样暴戾无常的粗鄙小子,才能和隆正帝臭味相投的高乐高乐…… 说起来,隆正帝刻薄寡恩,心性薄凉的名声,和他这张脸及这幅声音,关系颇大。 无论哪个官员在面对这张脸和这幅声音时,都会提心吊胆。 若是心里有鬼者,更是会唬的面无人色,两股战战。 隆正帝看到这样的德性,面色和声音自然也就愈发冰寒。 这几乎是个恶性循环,隆正帝不仁寡恩的恶名,也就愈传愈广…… 百官看隆正帝不顺眼,隆正帝看他们又何尝顺眼过? 在隆正帝眼中,这光明殿内的百官,公务拖沓,敷衍了事,贪鄙成风,更可恨的是,一个个还脑后长有反骨! 竟然结党营私,妄图逼宫谋逆,行废立之事! 这一起子该死的混账! 总有一天…… 隆正帝的脸色愈发森然,眼神也愈发冰寒。 这幅模样,落在百官眼中,却似乎是绝望的眼神…… 百官平身后,苏培盛尖声宣道:“陛下有旨:群臣上朝,有事早奏!” “陛下,臣有事启奏!” 苏培盛话音刚落,一道激昂的声音高声响起。 所有人心中一激,暗道一声:来了! 不过,当满朝文武一起看向那当头炮时,又齐齐一怔。 嗯?怎么是他…… 此人年纪甚轻,身着一身科道言官的青色官袍。 这倒也罢了。 清流言官本就大都是文官这边的“利器”,由言官攻坚打开局面,也是文官一脉惯用的手段。 可当前这位监察御史,却是兰台寺中,极少数,不是站在文官一脉中的一位。 但也有渊源,因为此人是吏部尚书李政的独子,前科状元李梦菲。 此人虽然极有出息,乃隆正十八年的状元郎,极大光耀了门楣,可偏偏,他却总和他老子吏部李天官不对路。 他没有同他父亲李政一起站在文官一队,反而站在了隆正帝那边,屡屡和文官一脉为难。 若非顾及李政的颜面,文官一脉早就将他摆出十八般花样,找个苦寒之地发配掉了。 可是因为李政这个顶级大佬在,他们又不得不咽下这根刺,极其难受。 因此,众人看到他出面,不由纷纷皱起眉头。 文官们拿李梦菲没法子,只能暗骂龙椅上的那位当真无耻,竟用这等下作手段恶心他们。 只是,看隆正帝的模样,似乎也有些讶然…… “准奏。” 隆正帝眼睛微眯,紧紧抿起的薄唇中,吐出两个字。 李梦菲面色看起来有些激动,他躬身道:“谢陛下!” 而后,又直起腰身,高声道:“陛下,臣弹劾宁国侯贾环,三大罪状!” “哗!” 百官一阵骚动,面色莫名。 谁人不知,贾环是隆正帝的“手中刀”、“马前卒”,而李梦菲亦是隆正帝扎入文官中的一根刺。 这一文一武,可谓隆正帝的得意之作。 怎地,他们自己反而生起了内讧? 龙椅上,隆正帝似乎也极为震动,他嘴角抽了抽,声音淡漠道:“奏来。” 李梦菲沉声道:“遵旨! 陛下,昨日乃一年一度的京城文坛盛会,月旦评! 太上皇当初亦曾盛赞过此会,李光地老相爷甚至还亲自主持过。 因此都中士子清流,无不以参加此等盛会为荣。 昨夜,都中十之七八的士子,皆聚集于平康坊逸云居。 大家谈诗做赋,讨论华章经义,为我大秦文华之业,增光添彩。 然而,宁国侯贾环,却率一千衣着鄙陋的兵卒强闯逸云居,蛮横无理,甚至纵容麾下兵痞,当场打杀门子,践踏人命! 此为一大罪! 其二,贾环登上逸云居后,纵兵乱闯月旦评会场,更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大家。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气焰嚣张,无法无天! 其行为之恶劣,在士子清流中,引起了极大的愤慨! 嚣张跋扈,莫为此甚! 影响极坏! 此为二大罪! 其三,贾环以权谋私,以莫须有之罪,强加于平康坊诸楼,并以此为由,敲诈勒索了数十万两银子。 而后,以此收买军心,图谋不轨,其心可诛! 此为三大罪! 陛下,此三大罪证据确凿,证人无数! 因此,微臣以为,不除此恶,天下难平! 微臣恳请陛下责令宗人府及三司,罢其爵,问其罪,将其绳之以法! 以正朝纲,平民愤!” 李梦菲这一番话一出,朝堂上一阵宁寂。 百官心中,当真五味繁杂。 若是换个时间,李梦菲对准贾环开此炮,他们一定助他一臂之力,群起而攻之。 可是今天…… 重点不是贾环啊…… “李爱卿,汝此言当真?” 就在百官面色怪异,心中惋惜时,隆正帝看起来却极为震怒,面如黑锅,咬牙问道。 李梦菲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以身家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 而且,昨日并非微臣一人在场。 辅政大臣马齐马相爷,六部尚书中,吏部、刑部、礼部、户部及工部尚书,还有九卿及各部侍郎,皆在当场,他们都可作证!” 隆正帝闻言,细眸眯起,面色上的煞气愈发重了,他寒声道:“好,很好! 这个混账行子,欲造反耶? 贾环何在!” “据微臣所知,宁国侯贾环正在渭河码头边练兵。” 李梦菲答道。 隆正帝闻言面色愈发难看,怒声道:“他还敢练兵?来人!去将这孽障给朕……” “陛下且慢!” 眼见隆正帝要派人将贾环“抓”来问罪,文官中却有人坐不住了。 在他们看来,隆正帝这哪里是要去抓人,这分明是要请救兵啊! 他们好容易才和东宫搭上关系,让太孙传话给牛继宗等人,恪守本分,约束好一点规矩都不讲的贾环,让他不要再生乱。 今日他们看到贾环没有来上朝,心中还颇为得意,对皇太孙也愈发拜服。 以为太孙果然了得,连那竖子都能管辖的住。 没有那搅屎棍在,今日也就愈发有把握了。 因此,他们哪里肯让隆正帝再借故将贾环叫来,让他瞎扯一通,搅乱朝局,坏了他们的布置。 所以,隆正帝搬救兵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隆正帝眼中寒气一闪而过,看到下方出列之人,寒声道:“孙大人,你有何事?也要弹劾贾环吗?” 孙诚闻言,心里简直欲哭无泪,他当然想趁机弹劾那三孙子,要是能借机搬倒贾环,让他去贾家抄家就更好了。 可是,马齐给他的眼色,却不是这样啊…… 唉,只能先以大局为重。 孙诚咳嗽了声,道:“陛下,臣并非想弹劾贾环,而是以为,李言官有些言过其词了。” 户部尚书孙诚此言一出,光明殿内的气氛彻底走样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隆正帝那边的人,恨不得将贾环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而文官这边的人,反而要保贾环,为他说话? 而且还是素来对贾环最恨之入骨的孙诚为他说话…… 这…… 这这…… 不明觉厉的百官们,感到满满都是恶意。 今日是大朝会,能来上朝的,除了五品以上的官员外,还有许多其他低级官员。 满满当当一殿官员。 能够知道内情的,又有几人? 因此,此刻无不张大嘴,风中凌乱的看着这一出……诡异的情形。 全乱套了…… 隆正帝的嘴角亦是抽了抽,沉声道:“孙尚书,此言何意?” 孙诚面色纠结了下,实在不想说下面的话,可是却不敢违逆马齐的意思。 他沉声道:“陛下,昨日臣也在逸云居,见证了昨日之事。 虽然臣平日里和宁国侯有些不睦,却不能枉顾公心,必须要说几句公道话…… 因此,臣要反驳科道李言官所谓的三重大罪。 第一,贾环率兵前往逸云居,并非为私事,而是为公。 那逸云居的门子,不过一奴才,却敢啐五城兵马司百人队长一脸唾沫,还口出狂言,要让贾环给他下跪…… 此等猖獗狗奴,杀之有理……” “你……” 李梦菲闻言,面色一变,就想反驳。 孙诚的音量却陡然增高,压过了他的声音。 而吏部尚书李政,用极为罕见的严厉目光,狠狠的瞪了李梦菲一眼。 毕竟是他老子,李梦菲被这陌生森严的目光一瞪,心一慌,就住了口…… 孙诚继续道:“第二,贾环也并非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因为昨夜,贾环率领五城兵马司,的确从平康坊中抓获了兵部和刑部通缉十八年都未抓捕到的江湖妖人。 可见,昨夜其所为是有必要的,也是应当的。” 李梦菲虽然早知道官字两张口,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他听到贾环的死仇这般说,还是快气炸了,不顾李政的目光,他高声道:“孙大人,贾环能够抓获三阳教妖人,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纯属意外而已!” 孙诚闻言,嘴角抽了抽。 傻子才不知道那是意外呢,可是……意外也是实在发生的事啊。 孙诚反问道:“李言官,贾环曾明言,他得到消息,有三阳教妖人藏身平康坊,因此才去搜捕。 这总是事实吧? 你身为言官,当实事求是,怎能以自身好恶,就枉顾事实,污蔑功臣呢?” 李梦菲听这番话从孙诚口中说出来,简直别扭的要死。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孙诚却不给他机会了。 孙诚加快语速道:“至于贾环以权谋私,敲诈勒索,还收买军心,图谋不轨,就更荒谬了! 因为贾环已经明言,昨夜各家捐献给五城兵马司的银子,他不会动用分毫。 其实这点他不说大家也都该清楚,以贾家的豪富,还有贾环鬼神莫测的赚银子的能为,又怎会看上那区区几万两银子? 所以,以权谋私之谈,纯属污蔑。 而昨夜七大家也已经明言,那些银子,就是捐献给五城兵马司的。 好让其发兵饷,养军余,更换军服,以及置办防火所用的水龙车。 所以敲诈勒索,也不成立。 至于收买军心,就更荒谬了。 贾环身为荣国子孙,宁国传人,若想收买军心,大秦八大军团,哪里的军心他不能去收买? 至于去收买五城兵马司那些油滑兵痞的军心吗? 还说什么图谋不轨,真是可笑之极! 且不说那些破烂兵痞能否练成精兵,就算能练成,可他们一没装备秦戟,二没装备秦弩,三更连兵甲都没装备。 这样的兵连贾环家将都不如,且只有区区千人,难道贾环要凭借这一千人图谋不轨? 因此,臣以为,李言官所言,并无道理。” 见李梦菲不服,就要开口辩驳,孙诚沉声道:“李言官,宁国侯贾环,如今官居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一职,乃是武将。 他若有错,自有军纪处之。” 李梦菲咬牙道:“本官乃科道言官,风闻言事,上至君王宰相,下至文武百官,何人不能弹劾?” 孙诚闻言,嘴角浮起一抹不屑,道:“李大人自然可以弹劾,可也当按照朝廷规矩办事才是。 李言官想要弹劾军方将领,当将其罪行上书军机阁,由军机阁大臣交由兵部查证后,再有军纪竣法处置。 李言官私自越级弹劾,已属违背规矩了。 当自省己身才是,莫要只看别人,却看不到自己。” 李梦菲闻言险些气炸,让军机阁去处罚贾环? 还有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吗? “李爱卿,你先退下吧,这件事,朕会让军机阁去查证的。” 隆正帝开口说道。 李梦菲闻言,虽然还有些不服,可也知道,今日拿贾环怕是没法子了。 这些人为了私心,当真是什么都可不顾…… 待李梦菲退回自己的位置后,礼部尚书梅英出列,沉声道:“启奏陛下,我大秦与原西域霸主,准葛尔汗国已经签订协约,自今日起,世上再无准葛尔汗国,唯有我大秦治下,准葛尔部族。 陛下,此皆太上……” “朕知道了!” 没等梅英将话说完,隆正帝陡然高声打断道。 这下,百官就不乐意了。 之前孙诚打断隆正帝,那是为了防止皇帝乱命。 臣子这样做乃是有风骨! 可是身为帝王,怎能如此粗暴的打断臣子说话呢? 这不是堵塞言路,不尊重大臣吗? 这是亡国之道,绝不可为也! 不过,没等群情激昂的文官们开启直言劝谏模式,隆正帝又高声道:“梅尚书!” 梅英面色淡然,道:“臣在。” 隆正帝道:“准葛尔内附,收复西域之事,乃我大秦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桩功勋盛世。 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自此而后,史书记载,我大秦功绩,将远超汉唐!” 百官闻言,甚至有人脸上露出了肆意的嘲讽表情。 只等隆正帝将功劳往他自身上揽时,就群起而“劝”之。 让他最好有自知之明,这全是太上皇之功,与他隆正帝却没什么相干…… 然而,百官就听隆正帝继续道:“此等盖世功勋,皆为太上皇一人所谋。 因此,朕决定让礼部着手准备,待不日太上皇出关后,封禅泰山,祷告上天。 为太上皇加尊号,于尊称前,加一圣字,尊为太上圣皇。 以太上皇之功绩,当为千古第一圣皇!” 此言一出,光明殿内,一片死寂。 文官行列,自辅政大臣马齐和张伯行起,再往下,为六部尚书,兰台寺御史大夫,九卿及各部侍郎,京兆府府尹等等…… 所有文官一脉的重臣,无不面色震惊,眼神出神的看着隆正帝。 这和他们筹谋已久的对策,甚至与他们所料想会出现的一切可能,都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 而武勋这边也没好多少。 牛继宗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龙椅上之人,目光震惊。 要知道,这几乎是隆正帝塑造不败金身的最后机会,他就这么……放弃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想不出,隆正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放弃,是有“自知之明”,还是…… 他们甚至都想不出还有第三种可能。 然而,在极度震惊后,马齐率先回过神来,他面色忽然变得难看,眼神近乎无礼的看着隆正帝,道:“陛下方才言之,太上皇不日将出关?” 隆正帝似乎对百官的反应极为满意,他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然而看起来,却满满是对百官的讥讽。 隆正帝细眸瞥了眼马齐后,高声道:“没错,太上皇日前传书于朕,告知朕,他已突破玄关,成为武宗之身。 并要求朕,从即日起,要真正肩负起国朝大政! 不可再随意打扰太上皇之清修……” “陛下!” 马齐缓缓一步踏出,面色紧绷,看着隆正帝,沉声道:“敢问陛下,太上皇手书何在?” 隆正帝闻言,细眸登时看向马齐,眼神凌厉森寒的盯着他。 然而马齐,竟也半步不让,与隆正帝遥遥对视着。 光明殿内气氛,陡然凝固。 良久之后,隆正帝嘴角忽然浮起一抹让百官触目惊心的冷笑,他声音变得有些尖刻,唤了声:“苏培盛!” “奴婢在!” 龙椅旁的苏培盛忙躬身应道。 隆正帝寒声道:“将太上皇手谕,传与马齐,马相爷并诸位大臣一观。” 苏培盛闻言忙再一应,而后从御案上小心的捧起一卷黄帛,沿着御道走下高台,将圣旨交给了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的马齐。 马齐接过那块黄帛后,展开一看,面色陡然一变。 他身后众臣甚至都顾不得这是光明殿上,围了过来。 孙诚急声道:“马相,您看清了,这可是太上皇笔迹?” 马齐一双老眼抬起,看着上方细眸森冷的隆正帝,眼神苦涩之极,缓缓点了点,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正……是……” …… ps:有没有书友能猜出这个局的?哈哈哈…… 请容我嘚瑟一下! 正文 八百六十八章 不对! 辅政大臣马齐,虽然资历不如李光地与陈廷敬,但是亦是跟随太上皇数十年,备受宠信的老臣。 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太上皇闭关时,与李、陈二相一起,被列为辅政大臣。 而忠顺王赢遈,也不至于将他视若派系的定海神针。 在被隆正帝忽然暴起,以暗子密间打的慌乱不堪,几无招架之力时,匆忙祭出此老,瞬间海晏河清。 可见其威望之隆,地位之重。 因此,他对太上皇的笔迹,绝无认错的可能。 既然他当殿点头承认了,也就是说,这份太上皇的手谕,必是太上皇亲笔所书。 如此的话,那么…… 现下虽是五月艳阳天,殿外烈阳高照。 光明殿内更是人头涌动,热气横流。 陛坛上的冰鉴,也只能保得龙椅周边的清凉。 可是,百官们却无人感到炎热,哪怕一个个都满头大汗。 然而大多数人,却只觉得遍体生寒,甚至是冰寒入骨。 怎会如此? 怎能如此? 无数人生出这样的疑问。 那可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啊! 历朝历代,哪个拱手让出皇权的太上皇,能得善终? 天家无亲情,至高皇权之下,一切父子兄弟叔侄之情,皆为虚妄。 太上皇难道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百官们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会放心大胆,甚至是肆无忌惮的与隆正帝抗衡,打压…… 太上皇对于这种情况,也是采取默许的姿态。 可谁知如今,太上皇却……反手一击。 群臣们无不感到深深的寒意。 天要变了…… 只是,太上皇啊,您老人家究竟是怎么想的? 大多数人都在迷茫,都在慌乱,都在不解…… 但这群人能够站在这里,尤其是前方的那几排高官。 他们治国安天下的能为或许不够强,但论起心术权变之道,却绝对皆为当世第一流的人物。 贾环和索蓝宇两个青头小子能够想到的,他们自然不会想不到。 先前,也只是被权术至上的心态给迷住了眼。 此刻方才想起,相比于皇权而言,对太上皇来说,长生,或许更为重要。 在想通这点后,大多数人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孙诚等人,更是面如死灰。 上次宫变逼宫之时,他就充当过一次排头炮。 不过后来清算时,隆正帝受困于太上皇保持朝堂安定的谕旨,因此抓大放小,只圈禁了葛礼和陈梦雷两个内阁阁老,却放了他一马。 可是如今,太上皇彻底放权。 以隆正帝的心性,用膝盖想,也不会放过他,他该大祸临头了…… 至于太上皇…… 现在谁还指望太上皇,谁特么就是真正的二傻子! 太上皇以百官为磨石,磨了隆正帝整整二十年,将其磨成了今日之恐怖心性,令人思之而生畏。 既然隆正帝已经功成圆满,那么磨石,还有何用? 帝王之术,从来都讲究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帝王眼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因此,太上皇绝不会救他。 或许,看在旧情上,李光地马齐之数十年老臣,太上皇会照顾之。 可是靠贿赂忠顺王起家的孙诚,在太上皇眼中,怕是连条狗都不如! 念及此,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孙诚肥胖流油的脸上低落。 他脸上的肉都在颤抖着,面色惨白,目光惊恐。 不行,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绝不能。 他不想被抄家灭族,他不想被满门抄斩! 他还想活,他还想活…… 眼中闪过一抹狠辣的厉色后,孙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激昂道:“陛下方才之言,臣有不同之意,着实不敢苟同!” 光明殿内,沉闷凝固的气氛,被这一道声音打破。 无数人的目光惊讶,甚至惊骇的看向了跪在大殿中央的孙诚。 有人怜悯,有人钦佩。 这算是,宁死不屈吗? 这算是,拼死一搏吗? 这算是,文人的风骨吗? 了不起,了不得! 实在没想到,孙诚竟有此胆魄! 隆正帝亦是细眸眯起,眼中寒芒乍现,看着下方的孙诚。 他嘴角弯起一抹讥讽,寒声道:“不知孙尚书,有何高见?” 孙诚满面慷慨激昂之色,甚至是一脸不屈的正气,他直视着隆正帝,高声道:“臣冒死进谏!陛下之前所言,有误矣!” 隆正帝脸色愈发阴沉,他没有想到,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人妄图压制他,否定他,指摘他的毛病过错,就如同前二十年一般。 只是…… 他以为,今日还是以前吗? 眼中闪过一道浓郁的杀机,隆正帝声音愈发森寒,道:“有何误?” 孙诚拧着脖颈道:“准葛尔内附,及收复西域万里河山之策,的确乃太上皇高屋建瓴所制。 然而,太上皇也只是提出了这么一个看法。 具体的所为,具体的操作,却是陛下您所操劳的啊! 这旷世大功,自然由太上皇占大半,但也绝不能忽略了陛下的皇皇天功! 陛下您虽然至诚至孝,不愿分润此大功。 可臣却绝不愿陛下这等千古仁孝之君,被隐没了大功,屈名于青史。 不,臣绝不能答应! 否则,臣的良心必然会日夜饱受煎熬,难以心安! 因此,臣冒死进谏,请陛下与太上皇,共同封禅于泰山! 共留青史盛名!” 说罢,一脸“正气”的孙诚,砰砰砰的连磕了九个响头。 再抬起头满眼尊崇的仰视着隆正帝时,肥胖的额头,已经是一片青紫,隐隐带血了…… 光明殿内的地面,铺的可是金砖啊。 人走在上面,连声音都没有。 孙诚居然能磕出声来,可想而知,他磕的有多重! 孙诚的话音和磕头声,在光明殿内回荡着。 满殿死寂。 无数人震惊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呆呆的看着孙诚。 然而,紧接着,又站出几名九卿、侍郎级的人物,均是相貌堂堂,满脸正气,亦均是正正经经的进士及第出身。 他们紧跟着跪在孙诚身后,声音铿锵有力道:“臣等附议,陛下仁贤之名,绝不容略去。 臣等请陛下与太上皇一起封禅泰山,上尊号!” 百官更加震惊了。 这些…… 这些,都是忠顺王一脉的死忠啊! 这些,都是士林清流最尊崇的当世文人脊梁啊! 他们…… 高坐龙椅上的隆正帝,在这一刻,也神情恍惚了。 连他都没想到,会有这个局面出现。 不过,他好像又突然明白了。 明白为何英明神武的太祖高皇帝和太上皇,都会对势力庞大的军功集团,优容厚待。 只是扶持对立,尽力平衡,却没有像前朝那样,在天下定鼎后,便大肆诛杀功臣,以绝后患! 看看吧。 看看此刻堂下不停下跪请命之人,他们都是什么人。 他们一个个都正气凛然,他们一个个都“誓死不屈”。 他们,都是文臣! 他们都是一身正气的读书功名种子! 好一身风骨,好一身正气! 在看到大半数朝臣尽数“倒戈”后,隆正帝面容上并无任何得意之色。 因为,这些人说到底,都是他的臣子,也是他的……耻辱! 隆正帝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森寒血红的杀意,而后,只淡淡的说了声“不准”,就起身离去了。 苏培盛却满面兴奋,极尖锐也难掩亢奋的声音响起: “陛下回宫,百官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地鸡毛! …… “啪!” 皇太后宫,寿萱春永殿。 甚至没到散朝,光明殿的消息,便如点墨滴入水中般,以极快的速度传散开来。 第一个得到消息的,怕就是皇太后宫中。 此刻,忠顺王赢遈再也无法保持他贤王的形象,甚至无法在皇太后面前保持乖巧幼子的形象。 他面容狰狞将手中的青花瓷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湿漉漉的茶水伴随着破碎的瓷片横飞,一片狼藉。 陡然听到这个消息时,赢遈还不信,以为隆正帝疯了。 可再三打探后,得知连马齐都确认了那封谕旨为真的,而孙诚等人更是毫无廉耻的当庭改换门庭时,赢遈简直快要气炸了。 他咆哮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父皇疯了吗?他是不是闭关闭的走火入魔了?他怎么可能下达这种旨意?本王不信,本王不信! 一定是他走火入魔了,一定是他走火入魔了……” “闭嘴!你这个逆子,想死耶?” 皇太后起初也被这个消息震的不轻,可此刻听闻赢遈的咆哮声,还是被唬的面色一变。 先对身边的一位老昭容使了个眼色,让其清退了殿内的众多侍奉的宫女和内侍后,才对惊慌失态,神色惊恐绝望的赢遈厉喝道。 赢遈闻言,终于清醒了些,可是神色却更加慌乱惊恐,他哀声道:“母后,您以为,儿臣还能活命吗?” “混账话!” 皇太后再次厉喝一声,道:“你如何不能活命?你是太上皇和本宫的皇儿,你是皇帝的同胞亲弟!尊贵非常,谁敢将你如何?” 赢遈闻言,连连摇头,步伐凌乱的退了几步,瘫坐在一把楠木交椅上,苦涩道:“母后,您不用再安慰儿臣了。自古以来,夺嫡失败者,可有幸免者?” 皇太后闻言,气道:“那是他们的父皇母后都驾崩了,所以他们才不能幸免。可你父皇至少还有四十年的寿元,比你还长寿,你怕什么? 最多,日后你不要再想那个位置就是了。 待你父皇出关后,你再去说几句好话,让他恢复了你的辅政亲王之位,和从前又有什么分别?” 赢遈还是叹气道:“母后啊,如今看来,儿臣只是父皇用来磨砺四哥的磨石。既然父皇已经满意了他的作为,要放大权与他,如何还会用儿臣去做那位的拦路石? 怕是从今往后,儿臣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皇太后闻言,面色一变,也认为此言有理。 不过,她见赢遈这般落寞,到底心疼幼子,道:“你放心就是,总不能让你过的憋气。 你父皇既然不让你继续执掌大权,你就不执掌便是。 有你父皇和母后在,你就是本朝最尊贵的亲王。 只要不涉及权位之争,你那皇帝四哥也得让你三分。 否则,本宫都不依他。 当个富贵贤王,多来陪本宫说说话,不也很好?” 赢遈满面苦涩,怔怔的出神,喃喃道:“事到如今,怕也……只能如此了。” …… 东宫,寝殿。 皇太孙赢历神色恍惚的看着手中的纸卷,眼神有些迷茫。 怎么可能? 绝无道理啊…… 他这么些年来,从未间断的一件事,便是去近距离的揣摩他的皇祖。 以他的了解,这件事,那份手书,都绝无可能出自太上皇! 可是,那笔迹,却又是真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透过淡淡的杏黄窗纱,赢历茫然的目光看向了北方龙首原上,那座高高矗立的龙首宫。 不知是不是心理缘由,往日见之气象万千的巍峨崇阁,楼宇重重。 此刻,竟有一种风雨飘摇的动荡感! 不对…… 不对…… 赢历的心,变得极为慌乱起来。 不对! “来人,传东门将军,叶楚!” …… PS:努力码第三更,但是太困了,不一定能写完。 我也不知是怎么混的,分明今天已经更了九千字了,我居然还会愧疚不安…… 先眯一会儿,起来再写,争取,一定争取! 最后求个订阅…… (。) 正文 八百六十九章 好日子 “明月,你说什么?” 神京城西,渭河码头三里外贾家仓库内,贾环满脸惊喜的看着匆匆赶来的董明月,双手紧握她的双肩。 乌远见之,悄然退出仓库。 董明月面色娇润红艳,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娇身一晃,就脱离了贾环的双手。 间隔两步对贾环道:“吏部尚书李政之子李梦菲,弹劾你三大罪状!陛下震怒,要将你捉拿……”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贾环有些急躁,更有些心情激荡,他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董明月身后,顺手将她揽入怀中,一只手更是不规矩的放在了人家怀中起伏处,面色却极肃穆道:“明月,从后面进入,从后面进入正题……”一语双关! “呸!” 经过昨夜一夜的滋润后,董明月娇艳如花,要害处被贾环一碰,身子就有些发软。 不过,余光看到仓房内无人,她之前的站位又靠里面,避开了大门,因此不忧外面有人看到,所以稍微挣扎了下,也就随某孙贼去了…… 董明月俏脸红润,眼神柔媚,轻声又将今日光明殿上发生的一幕幕说了遍。 贾环一边听,一边轻轻的抚弄着,当听到太上皇不日出关时,他面色大喜,手竟想悄悄溜进了董明月的衣衫内。 董明月踩了他一脚,不让他胡来。 但野.合的刺激,也让她呼吸急促,身子愈发软偎在贾环怀中。 仓库激.情,即使在几百年后,也是顶吸引人的剧情…… 更何况这个年代。 然后董明月闭着眼睛,依偎在贾环怀里继续说着。 等她将今日发生在光明殿上的事再说完一遍后,到底没防住,让那只可恶的大手溜了进去,握住了那处香软柔腻。 “环郎啊……” 董明月靠着贾环的胸膛,转过头,面若桃花,呼吸娇喘,美眸如若滴水,媚眼如丝的看着贾环。 眼神哀求,求他不要在这里胡闹…… 可是,这幅神色,这种眼神,却比最烈性的春.药还让人发狂。 贾环正想着是不是就地,且就以这个姿势将怀里的美人正法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纷乱叫嚷声。 “环哥儿,环哥儿!哈哈哈!” “环哥儿!快出来,好消息,好消息!” “诸位公子稍侯,我家公子正在仓内与董夫人商议……” 乌远的话没说完,仓库外的众人忽然看到高高冒尖的仓库顶上,开的透风的窗子“膨”的一下被打开,一道身影从上面飞出,而后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这时,贾环才面如黑锅的走了出来,愤怒咆哮道:“好一个李梦菲,竟敢当朝弹劾本侯,本侯必不与他甘休!气煞吾也!” 被阻在门外的牛奔等人闻言面面相觑。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贾环若真只是和董明月谈论事情,董明月何至于从窗户上“跑路”? 乌远又何必拦他们? 贾环又何必在这装相? 牛奔和温博两人对视了眼后,一起狞笑上前。 “喂!奔哥、博哥,你们俩想做什么?” 贾环面色凝重道。 牛奔和温博不说话,两人忽然飞扑上前,一起将“惊慌失措”的贾环按倒在地,牛奔大怒道:“老实交代,你刚才在干什么?” 温博亦咆哮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白昼……哼哼!老实交代,你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这俩是真正的初哥,对于贾环刚才的作为,羡慕的眼睛发红! 可是他们还要习武,牛继宗和温严正明确的警告过他们,在突破七品前,绝不要想这些事。 两人是真正连女孩子的小白手都没碰过…… 越得不到的越想体会,两人每日早晨醒来时,都不敢趴在床上,生怕把床给捅破了…… 可是,他们这般可怜,作为小弟的贾环,竟然已经开始玩儿仓库激.情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你俩要不要脸,还是做兄长的,有问弟弟房里事的吗?” 秦风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调侃道。 不过他也不是好人,让他这般一说,贾环之前做的“好事”,也就公布于众了。 其身后的诸葛道等人,狂笑如雷。 连乌远都忍不住笑了笑…… 牛奔和温博将贾环的衣裳弄的都是泥土灰尘后,才放他起来。 贾环也不遮掩了,随他们把他头发弄成鸟窝,衣裳弄脏,脸抹黑,可面上的表情却极为嘚瑟。 那神色分明是在说:一群单身汪,嫉妒去吧。 这幅模样,别说牛奔和温博,连秦风都忍不住想踹他。 见引起公愤,贾环忙敛起作死表情,赔笑道:“哟!诸位哥哥,想来都知道光明殿上的事了?你们说说,李梦菲那个小白脸儿是不是在作死?” “装!你再装!” 温博扫把眉竖起,一拳打在贾环肩头,却绷不住笑脸,骂道:“不定你心里多高兴呢! 一向和你作对的文官那一边彻底完蛋了。 宠信你的陛下掌了大权,更宠信你的太上皇也功成出关,日后这神京城,你岂不是能横着走了?” 牛奔嗤笑了声,道:“黑鬼,你还真没见识。 什么叫日后,你没听环哥儿现在就在骂李梦菲那娘娘腔吗? 连我们贾大官人也敢弹劾,他这是在作死!” “哈哈哈!” 众人闻言畅快一笑。 秦风道:“文官那边说要完蛋也不至于,朝廷毕竟还是要靠他们支撑,只是,自此之后,他们的日子怕就要难过了。 环哥儿的日子却真要好过了。 以后每天练练兵,习习武,再去街市中收一些银子,如今那些人都要看你脸色度日…… 回家后还有服侍着。 啧啧啧……”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还一个个抢着模仿光明殿上百官的丑态。 而后,牛奔忽然道:“不行,这件大喜事一定要大大庆祝一番! 环哥儿,今儿你做东,大家一起去高乐高乐! 好些日子没聚了,以后怕也没多少时间了……”他们也都分了军职,虽都是副官,可也要开始当值了。 贾环哈哈笑道:“没问题,东来顺还是好汉庄,随你们挑!” “想得美!这两处都是你的产业,算什么做东?” 温博笑骂道,然后和牛奔对视了眼,两人眼珠子齐齐一转,异口同声道:“就去平康坊,逸云居!” 一群顶级衙内闻言,哄然一笑,然后便纷纷附和,还责备贾环昨日不该一个人去出风头,应该也带他们去耍耍…… 贾环嘿嘿笑道:“去逸云居没问题,平康坊七大家哪家都成! 不过若是去逸云居的话,你们就不该找小弟我了,风哥才是那边的常客。 逸云居的清函姑娘,和风哥关系好着呢!” “喔喔喔……” 一阵少年狼嚎,看向竟有些脸红的秦风。 牛奔嘎嘎笑道:“风哥儿,真没看出来,你竟然和相好?俺滴个乖乖!这口味……” “哈哈哈!” 众人愈发哄笑。 温博凑趣道:“丑鬼,是干啥的,俺山里来的,咋没听过呢?” 牛奔嗤笑道:“乡下大脑壳子,又黑又丑又笨!都不知道…… 嘛,就是给风哥这样的少年喂奶的奶妈子!” “噗!” 一干少年衙内差点没笑岔了气。 秦风一摆手,笑骂道:“放屁!人家清函姑娘才十九岁,什么奶妈子……” “哟!” “哟!” “哟!” “哟!” 牛奔和温博一唱一和,说相声似得,连乌远都忍不住哼哼笑了起来。 众人更是笑的东倒西歪,牛奔道:“这还护上了?哥儿几个,走着!咱们一起去瞧瞧,逸云居的清函姑娘,到底是什么姑娘!” 众人纷纷起哄附和。 说走就走,乌远将贾环的坐骑牵来,众衙内翻身上马,顺着官路,往城里打马赶去。 路过渭河码头时,忽然听到一阵齐齐的号子声: “人生!” “荣耀!” “责任!” 众人不由勒马减缓速度,朝码头边看去。 只见一群光着膀子但多是瘦骨嶙峋的汉子,排列成队,一个个肩头扛着一袋麻包,步履沉重的跑着。 一边跑,一边嘶吼着口号。 尽管口号震天,可一旁看笑话的人更多,一些女人孩子也在笑…… 这些人连码头上常年吃苦力饭的苦力都不如,区区一个麻包在身,就好像背了一座山一样,还喊什么口号,真是笑死个人。 但官道上骑在马背上的一干衙内们却都没有笑,都是出身兵家将门的衙内,眼光自然不是那群普通百姓能比的。 诸葛道用马鞭遥指道:“这风貌和精神气,已有强兵的味道了。” 秦风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现下说这些还早,步军想成强军,最重要的,还是要修习军阵,不会结阵,在骑兵面前只能是待宰的猪羊罢了。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就是这个道理。” 谈正事,牛奔面上也不再嬉笑,他看着贾环正色道:“环哥儿,我爹说了,旬休时你必须到我家去,学习兵法军阵,不是玩笑的。” 贾环看着远方挥汗如雨,步履沉重但死死坚持的兵卒,点点头道:“嗯,牛伯伯昨天也跟我说了,我知道。 走吧,不看了,现在还只是一群孬兵! 再过段日子再看,保证大不一样! 驾!” “驾!” “驾驾!” 一群锦衣贵少年,纵马狂奔入京城。 …… 平康坊作为神京城消息流通最快的几处之一,如何会不知今日大明宫光明殿上发生的事。 因此,对于贾环一行人的到来,只会更加巴结。 清高,也要看在什么人面前清高…… 士子清流吃她们这一套,愈清高愈吃香。 可在贾环这等粗坯面前…… 还是算了吧。 连清函姑娘,都小心的给“大奸臣”贾环赔着笑脸,保证好酒好肉好姑娘通通管够…… 贾环当场差点没翻脸,老子虽然一身泥土,蓬头垢面,可你真当老子是刚种地回来不成? 好在有秦风在一旁帮衬了几句,清函姑娘才总算下了台阶。 不过牛奔等人却怂了,虽然之前叫的震天响,眼睛也滴溜溜的转,却谁也不敢点姑娘。 真要点一个,哪怕只是陪酒,回家后,少不了被打个半死…… 但他们心善,倒是帮贾环叫了个名唤杨绛儿的花魁作陪。 牛奔和温博等人纷纷起哄,让贾环表演一下,和女孩子相处到底是怎样的,也好让他们开开眼界。 贾环表演了,他让堂堂七大家之一的杨绛儿,给他手撕猪头肉吃…… 天可怜见的,人家那双从未沾过阳春水的纤纤素手,是用来捉笔写春秋,抚琴广陵散的好吗? 杨绛儿撕猪头肉时,委屈的眼泪都下来了…… 那清水芙蓉,我见犹怜的模样,哪里是牛奔这些初哥能扛的住的。 结果贾环就被牛奔等人按到酒桌底下,狂灌了一通酒。 对了,这起子粗坯还看不上逸云居绵绵软软的上等清溪花雕,竟派人从好汉庄调来了一缸伏特加! 贾环纵然酒量大,几乎喝不醉,也被他们灌的晕晕乎乎。 起身后,贾环还让杨绛儿陪他喝酒,牛奔等人倒没阻拦,花魁也得陪酒不是…… 于是贾环便灌了诗词歌赋,尤其是经义文章堪称一绝的杨绛儿杨大家一杯伏特加。 可怜杨绛儿,如玉一般的清水美人,差点没被那股辛辣之劲晕死过去。 好在,牛奔等人只是玩闹,到底心软,赶紧让人送走了…… 可是堂堂杨大家,站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场面,还是被人看了去。 一时间,也不知多少人为之心碎,拍案怒骂…… 一通粗坯们哄闹了整整一下午,将逸云居好端端一个“清净地”,给糟蹋的不成样子后,才纷纷醉醺醺的由各自家将护着回家。 尽管模样都有些不堪,可今日毕竟不同以往,想来回家后家里的大人们都不会说什么。 太上皇终于交出大权,皇权至此才算平稳过度。 而以皇帝对贾环的态度来看,荣国一脉的富贵可期。 大好日子,就要到来! 想来,今日纵酒狂欢的人,绝不会仅仅是他们这些少年衙内! …… 当贾环由乌远护着回到公侯街时,远远的,就看到一箭之地外的荣国府门前,车水马龙,甚至还有长长一溜官轿…… 李万机迎上来告诉他,荣国府那边除了一些世交武勋门第前来拜访外,还来了许多宗亲之爵,也就是一等将军,三等将军此等爵位。 这些人多是来寻贾琏的。 再有就是,还来了许多文官。 文官则多是来拜访贾政的。 比如贾政的老上级,工部尚书卢英,及工部的左侍郎,员外郎,还有户部尚书孙诚竟也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史家兄弟,还有王家王子腾等姻亲上门。 如果说这些人的拜访,贾环只不过一笑了之,不怎么上心的话。 那么荆州荆王府,这一代荆王赢宜及荆王次子赢谷的登门拜访,就不得不让贾环郑重起来了。 因为纵然有赢皓谋反之例在前,也绝不会动摇大秦开国百年来,唯一一个铁帽子亲王府的地位。 善待荆王一脉,乃是太祖遗训,连太上皇都要遵守,数十年来,每每厚赏那一脉子孙。 这般尊贵的人,还是他的仇家,亲自跑到贾府来做什么? 贾环沉思着,面色肃然,朝荣国府走去…… 正文 八百七十章 相托 情况与贾环想的有些出入。 他原本以为,他一现身,立刻就会被无数的“狂蜂浪蝶”包围。 鞠躬作揖讨好他,求他救命,或者求他在太上皇和隆正帝面前说好话。 但事实证明,他似乎想多了。 宗亲之爵们,也就是那些一等将军、三等将军之流,都在东大院贾琏处待着。 而工部尚书卢英和户部尚书孙诚等文官们,则俱在荣禧堂内,与贾政交谈。 这些人直到离去时,也没和贾环照面。 当然,肯定都留下了不少好话,与贾家攀了许多故旧交情…… 而王子腾在拜会过贾母,见过薛姨妈和他女儿王瑜晴后,更是早早的就离去了。 如此一来,荣庆堂上,只有贾母老太君,史家兄弟,和荆王父子在。 荆王亦是到了知天命之年,与隆正帝年岁相仿。 细眉细眼女相,典型的赢秦皇家中人。 面色和善,满是微笑,看起来与贾母详谈甚欢。 虽是一身金黄色的五爪龙袍在身,可并无任何骄狂之气,好似一普通邻家老人一般。 他身后站着的少年,亦是温润如玉,看起来甚至还有些文弱。 没人给他说话,一直站在那里,脸上也不见丝毫不耐和烦躁。 而兴许有这等亲王贵人在此,史家兄弟俩,竟然也没闹腾,面带微笑的坐在下座,聆听贾母与荆王聊天。 直到贾环进门。 “小臣见过荆王千岁。” 一板一眼的与荆王行过礼后,贾环又与贾母见礼。 与那王袍少年也问候了声后,还跟史家哥俩点了点头。 最后,目光看向上座的荆王赢宜。 他身份贵重,因此在贾母软榻东侧上首,加了一张交椅,一起坐在高台上。 “果然是荣国佳孙、宁国传人,少年英雄,英雄少年!” 荆王赢宜面带微笑,看着贾环连连赞道。 贾环微微躬身,客气道:“王爷谬赞,若是王爷能在京中多待些时日,就能得知小臣恶名满神京了…… 何况,小臣这一调子,无论如何也跟英雄搭不上边才是……” 那确实,贾环虽说不上蓬头垢面,因为出逸云居时,借了人家的水洗了洗,还让人家清函姑娘代为梳了梳头。 但身上的衣裳却没换,一块油腻一块灰土…… 不提也罢! “哈哈哈!” 赢宜闻言大笑出声,姿态自然,毫无做作之姿。 他摆手对贾环笑道:“此皆小节尔,不碍宁侯英武风采。 宁侯啊,你或是不知。 孤王幼年时,亦是在宫中长大,因此曾有幸求教于先荣国。 所以,先荣国与孤王有半师之谊,甚至还带孤王来过这荣国府,见过老夫人。 这么算起来,荆、贾两家,也该算是故旧世交了。 你若不嫌,可称呼本王一声叔父,本王唤你一声世侄,如何?” 不给贾环拒绝的机会,赢宜指着身后少年微笑道:“这是孤王次子,名唤赢谷,本为庶出,但因赢皓谋逆致死,被废了世子爵位,因此,孤王此次请旨进京,一为请罪,二就是为赢谷请封世子之位。 承蒙皇上隆恩浩荡,免了本王教子不严之罪,又准了赢谷的世子位。” 贾环闻言,不解其到底何意,便静待其继续说下去。 “唉!” 赢宜长叹一声,面色悲戚了下来,直言不讳道:“孤王至今犹自难以置信,皓儿竟会走上这条邪路。 世侄,你是当事人,又一手破除了他的谋反,你当明白,他绝不是为了他个人权位,更不是为了荆王一脉再上一楼。 因为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对否?” 贾环也没计较他这声“世侄”,点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 太祖一脉子孙过百,无论哪一个都比荆王一脉的血脉近。 所以,荆王一脉绝无登基的可能。 事实也确实如此,赢皓非为权,而是为了情,还是男人之情,说来的确荒唐。 赢宜又叹息一声,道:“说来皆是孤王管教无方之罪,因此,此次上京,孤王于陛前请罪后,又请旨在京中建世子府。 除非到世子承爵时,世子方可返回荆州。 否则,便长居都中,入景阳宫与诸皇子皇孙一起进学。 本王德行浅薄,无法教导好世子,就只能劳陛下之尊,代为管教了。 世侄,赢谷此次进京后,就不再跟随孤王返回荆州了,直到孤王薨逝之后……” 此言一出,赢宜身后少年忙跪伏在地,恳求荆王莫要说此不祥之言,他宁愿永居都中,也只求荆王延年永寿。 赢宜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贾环,道:“世侄,此次孤王冒昧登门造访,除却想要拜会老夫人一番,叙叙旧交外,再有一事,就是想托世侄一番。 孤王希望,世侄能看在世交旧好和孤王的薄面上,代孤王照看一下赢谷……” 此言一出,别说贾母和史家兄弟等人瞠目结舌。 贾环都有些无地自容了,失笑道:“王爷,您实在是……说笑了。 有太祖高皇帝祖训在,天家自会累世善待荆王一脉。 太上皇素来待王府甚厚,陛下亦是如此。 何须小臣…… 王爷实在是……” 贾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甚至开始怀疑这老家伙把姿态放的那么低,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倒不怕赢宜能给他带来什么麻烦,除了赢皓外,荆王一脉的作风确实很好,从不插手政务,更不插手军事,与世无争,富贵度日。 况且赢宜也不会久居都中,不可能给他添乱。 赢宜可能看出贾环的心思,他笑着解释道:“太上皇的确待我荆王一脉甚厚,荆王府上下也都心怀感激,对陛下亦是如此。 只是……世侄啊,你也知道,赢皓谋逆一事,将都中十几座亲王府、郡王府尽数牵连进去。 使得这些王府的世子通通被废,世子之位至今悬空…… 还将老十四,也就是忠顺王府得罪甚深,害的他…… 也因此恶了皇太后……” 赢宜真是越说越苦涩,脸上的笑容让贾环看的都有些不落忍。 想想荆王府的处境,贾环忽然明白了荆王此刻的心境,是多么的无奈。 太祖一脉留下的血脉里,让赢皓得罪个遍。 那些亲王府、郡王府就不提了,忠顺王也不用提了,赢皓差点没将赢遈坑死,效果至今犹存。 就连隆正帝,怕对荆王府也心存怨恨。 毕竟,他的长子赢时,可以说是生生被赢皓当傻子给耍死的…… 而皇太孙…… 赢皓想为郑亲王府里的那位复位,还想带兵干掉皇太孙,赢历会对荆王一脉有好感才见鬼了。 如此说来…… 贾环有些同情的看向了跪伏在地上的赢谷。 还真别说,这小子当上这个荆王世子,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还真说不准。 毫无疑问,他这个世子在都中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 看到贾环露出这幅神色,赢宜笑道:“看来,世侄也明白了赢谷的处境……” 贾环有些不厚道的乐道:“王爷,既然如此,您为何还要在都中开立世子府?请封了世子位,您二位一起回荆州不就好了?” 赢宜微微一叹,道:“铁网山之变,整个天家皇室都牵扯了进去,荆王府若想轻易蒙混过关,却是说不过去的,总要有个交代……” 贾环闻言,顿时沉默了。 也是…… 这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纵然有太祖遗训那又如何? 如今这些龙子龙孙们,对太祖到底是爱还是恨,还真不好说呢…… 历朝历代,就没有比当今大秦对宗室更严苛苛刻的皇朝了。 皆因太祖之制也。 如今受了那么大的折损,一群王府世子们被赢皓遛狗一样的遛了圈,全掉坑里了。 这些王府会因为一句太祖祖训就不记恨荆王一脉,那才叫见鬼了。 更何况,这些王府对世袭罔替的荆王府,早就嫉恨艳羡不已了。 若有机会把荆王府拉下马,最不济也拉到和大家一个水平线上,这种“好事”他们应该不会放过…… 可想而知,荆王府的处境并不算好。 只是,这些和贾环,和贾家,又有什么关系? 单凭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的“旧交”和“半师之谊”,就想让贾环罩着一个到处吸引仇恨的人。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而且,当初赢皓还曾数次算计过贾环,最后的死也和贾环有关…… 无论如何,贾环都没有理由去照顾荆王府才是。 赢宜想来也看出了贾环的心思,然而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与贾母又笑聊了两句后,就带着他的次子赢谷告辞了。 待贾环开中门,将荆王父子送离后,再回到荣庆堂,心情顿时不好了。 史鼎史鼐兄弟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正跟贾母哭求着。 见贾环折返回来后,哭声更大了。 贾母一脸的头疼,面色无奈的看着堂下的哥俩儿。 都是四五十的人了,竟一点体面颜面都不要了…… 贾环见之,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他二人,径直走到贾母软榻上坐下,笑道:“老祖宗,您可知道了?太上皇不日将功成出关,并且终于要放大权给陛下了!哈哈哈!忠顺王那一伙子,彻底完蛋。 从今而后,咱们贾家,可安享富贵了!” 贾母闻言,笑容有些勉强,道:“知道了,确实是大喜事。” “姑母啊姑母!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姑母!您享了一辈子的福了,祖父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只是侄儿……却要生不如死了哇!” 听到堂下两人之言,贾母彻底不笑了,面色阴沉,眼神哀伤。 贾环冷眼看去,正巴巴偷眼看他的史家哥俩立刻又啜泣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冷声问道。 史鼎见他说话了,顿时大喜,忙道:“环哥儿,你不知道啊,那些人根本不把我们史家当回事,不把我们当你的表叔,他们欺负人啊!” “就是,欺人太甚!” 史鼐在一旁义愤填膺的附和道。 史鼎见贾环满脸不耐烦的皱眉,忙道:“环哥儿,你还不知道吧,宗人府里,竟然把我们兄弟二人的侯位给除爵了! 除爵就除爵吧,你好歹给我们一个一等伯也成啊……” “就算没有一等伯,一等子也成……” 史鼐的要求低一些,补充道。 史鼎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再看着贾环哭诉道:“谁曾想,那边只打发了个三等将军给我们兄弟俩,还……还把我们打发到甘州,去当兵备!天爷啊!他们这是要我们去死啊!” 史鼐也哭道:“环哥儿,那甘州尽是沙子,都快出咱大秦地界儿了,再往西,莫不就是西天?唐僧取经都没那么远啊……” 贾环只觉得眉心在跳,沉声道:“哪个跟你们说甘州就是大秦地界儿了?这话能乱说吗?再往西走一千里,也到不了大秦地界!离西天更早着呢! 我实话跟你们说,这件事我知道,还是我再三求下来的!” “什么?好哇!原来是你害的我们啊!” 史鼎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怒道:“我们史家怎么就得罪你了,你要这般坑我们?” 史鼐扮好人,语重心长道:“环哥儿啊,我们史家是贾家的姻亲,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害我们,不就是害你自己吗?” 贾环无力道:“按照陛下原本的意思,是将你们去职,罢爵,抄家,流放! 至于罪名,你们自己想吧。 我是看在老祖宗和云儿的面上,苦苦求了陛下好几遭,才终于求到今天这个份上。 那甘州虽在西北,却有塞上江南之称,不比关中差到哪去。 西北又是武威侯府的地盘,总还能关照一二。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能为了。 你们两个若是不满意,明天我就去宫里跟陛下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陛下会亲自找你们谈话的……” “别别别别……” 前面的话,史家哥俩都不怕,可等到贾环说隆正帝要亲自找他们谈话,两人瞬间面无人色,连连拒绝。 史鼎干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先这样,等太上皇出关后,你再去求求太上皇,总还能再好点。至少,有个伯打底也好啊。” 史鼐附和道:“理应如此……至于见陛下,还是算了吧。在那张黑脸面前,我连话都不会说,唬也唬个半死。” 贾环生生气笑了,懒得再理这茬,问道:“还有事吗?” 史家哥俩闻言,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了。 可是看着贾母虽然一脸的疲惫,却没有挽留的意思,两人也不好再耽搁,唯恐恶了贾环。 因此,两人给贾母行一礼后,就一起告辞了。 “唉!” 等两人离开后,贾母长长一叹,不过,没等贾环来安慰,贾母就恢复了笑脸,对贾环道:“姨妈正在园子里摆宴席,一直在等咱们,咱们别耽搁太久了,一起过去吧。”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道:“姨妈请东道?哦是了,前儿薛大哥被打,孙儿邀她到蘅芜苑住的时候,玩笑让她请一回东道,没想到今日方请……” 贾母笑道:“又胡说,今日是姨太太的生儿,因此才请的东道。” 贾环闻言顿时坐蜡了,急道:“今儿是姨妈的生日?我怎么不知道呢?” 贾母笑道:“这话奇了,你问我?” 贾环看向一旁安静的鸳鸯,道:“鸳鸯姐姐,快借我一百两银子,一会儿我要随个份子。” 鸳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稀得搭理他。 贾母倒是呸了声,笑骂道:“你不说给鸳鸯点胭脂银子花花,还好意思跟她伸手?” 又见贾环真想打发人去东府备礼物,贾母道:“早知道你没记在心上,我已经给你备下送过去了,快走快走,不好让人多等。” 贾环笑着扶着贾母,走至堂前上了软轿,一起朝大观园中走去…… PS:晚上还有,今天尽量多写! 马上就要风雷涌动了,今天一定写到大转折点上。 兄弟们帮忙订阅一下,这周还是没推荐,只能靠分类热销榜当推荐了。 隐隐有些激动…… 正文 八百七十一章 大观园夜宴 很出人意料。 薛姨妈的东道,不是在蘅芜苑请的,而是在紫菱洲。 贾环本来还有些纳闷和担忧,因为贾迎春的性子…… 不过等他护送着贾母的软轿过了滴翠亭,远远的看到笑颜如花的贾迎春和薛宝钗两人从竹桥上迎了过来时,心中隐隐的担忧和不快就烟消云散了。 他看的出,贾迎春是真欢喜。 想来,在她心里,对薛姨妈借她地盘做东道,并无厌烦之心。 “老太太辛苦了……” 贾迎春和薛宝钗一起给贾母见完礼后,薛宝钗歉意道:“不想今日老太太会这般忙,竟有那些宾客拜访,我娘也一直在愧疚,不该在这个时候还扰老太太休息。” 贾母呵呵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太外道了。 分明是我们扰姨妈的东道,欢喜还来不及呢!” 贾迎春在一旁笑道:“在里面铺好了软榻,设好了高几,就等老太太呢。” 贾母闻言格外的看了贾迎春一眼,道:“二丫头如今也能掌家了,就是嘛,多做做不就熟了?偏环哥儿可恶,总是不让你做。” 贾迎春闻言顿时羞愧的低头,道:“都是……都是宝姑娘和探春操持的,孙女没做什么……” 贾母闻言,嘴角顿时抽了抽,一旁贾环忙笑道:“姐姐你也是傻,她们占了你的地方,若是再使唤你,那才不该呢!所以她们不让你做事,又不是你不会做。 不过是摆两张高几罢了,明儿姐姐到我府上,摆它个七八百张,给老祖宗瞧瞧,谁不会似得!” “噗嗤!” 贾迎春被贾环挤眉弄眼的话说的心里暖暖,忍不住笑出声,又忙嗔道:“环弟啊,哪有摆那么多高几的!” 贾环嘿嘿笑道:“等改明儿我请大家喝我的喜酒时,就要姐姐张罗着摆七八百张高几,说不定还不够呢!” “呸!” 贾母本来心里还不大舒服,她不喜欢木讷的女孩子,可听到贾环这般说时,顿时忍不住啐了口,笑骂道:“真真是拿你没治了,也不嫌害臊!还有自己给自己张罗摆喜酒的?” 连抬轿子的健妇和在前面打着宫灯的婆子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哼!” 贾环就会在这些劳动人民前作威作福,咳嗽了声,威严道:“都好生抬着,别把我老祖宗给掉下来,小心你们的脑袋!” 这么煞风景的话一出,那些下人们哪里还敢笑,战战兢兢的抬轿开路。 贾母气的不行,却拿这个“暴虐”的孙儿没甚好法子。 薛宝钗自然更不会说什么,她的规矩其实也很大…… 倒是贾迎春笑着劝道:“环弟,她们也是跟着喜庆喜庆,你何必为难她们?”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姐姐,我不过吓唬吓唬她们,哪里就当真了? 这些都是老祖宗夹带里的人,我若动了她们,老祖宗还不跟我恼才怪! 再说,我又不是吃人大魔王,要她们的大脑袋作甚?” 贾迎春嗔了他一眼,贾环嘿嘿一乐,姐弟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夜风习习,朗星满天,又倒映在竹桥两边的池水中。 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的如银花雪浪般,顺着竹桥挂了一路,同样映在水中。 晚风吹拂水面,波光粼粼。 灯火与星月争辉,恍若一玻璃世界,珠宝乾坤。 斯人斯景,动人心弦。 贾母高坐在软轿上,看到这富贵耀眼的一幕,又看着眼前姐弟和睦情深的一幕,心里感慨莫名。 这人与人的缘分,谁又能说得清? 个人的造化,端的是奇妙非常。 这二丫头,生母早丧,生性木讷愚钝,贾母接她过来养着,也不过是一时动了善心,想找几个女孩子说话解闷儿罢了。 可贾迎春却不怎么会说话,也不会来事,因此在贾母身边,并不怎么讨喜。 原以为她这一生也就这么平淡木讷的过去了,日后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也就是了。 却不想,竟入了这位性子闹腾的孙子的眼,两人竟好的比亲姐弟还亲。 真真让人想不到。 贾母只遗憾,这份感情,若是放在贾环和贾宝玉之间,那就好了。 若是如此,她就是现下立刻闭眼,也能放心的下…… “老太太,到了呢。” 一直规矩陪着贾母的薛宝钗轻声开口道,话唤醒了遐思中的贾母。 贾母回过神抬眼看去,只见软轿已经到了竹桥末端,前面岸边站着明晃晃的一群人。 薛姨妈最长而居其中,一边站着林黛玉、史湘云、贾探春、贾惜春。 另一边则站着贾宝玉、王瑜晴、王熙凤、李纨、娄氏。 再加上紫鹃、袭人、翠墨、平儿、素云、翠缕、侍书、入画等一大群丫鬟。 可她们即使是丫鬟,也是贾家的一等丫鬟。 身上的衣着和头面上的用度,就算比起普通豪门的当家小姐也不差。 珠光翡翠,琉璃耀眼。 岸边多栽种有柳杏诸树,花香扑鼻间,每株树上又挂有玻璃风灯。 点缀的恍若月宫仙府一般。 众女儿集于一起,一张张笑面如花,美若仙子。 再见她们齐齐屈膝行礼问安,声若灵鸟,脆生甜美。 目睹此景,听闻此声,孰能不喜耶? 贾母在贾环和迎上来的贾宝玉的搀扶下,走下软轿,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只愿此等富贵荣华,久远长存…… 薛姨妈迎上来笑道:“真是罪过,原本只想摆两桌酒席,请老太太和姑娘们吃一遭东道。却不想竟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太过轻狂了些……” 贾母笑道:“姨太太哪里话,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外道? 再说,这些物什都是当初贵妃省亲时用的,不过用了一次,就都束之高阁,只能蒙尘。 如今拿出来用用,既是物尽其用,又能让大家再见见光景,高乐高乐。 岂不美哉?” “老祖宗说的很是呢!” 王熙凤挺着大肚子笑道:“到底是老祖宗,和媳妇想的一模一样。 之前姨妈和宝丫头都不肯,一个劲只说太过铺张奢华,也太过招摇了些。 我就奇道:这是咱们自己家里,用的也是自己的东西,招摇奢华点又有何妨? 再说,这些都是环兄弟置办下的家业,给丈母娘过寿用一用,谁还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哈哈哈!” 众人闻言一笑,薛姨妈看向贾环的眼神更是满满都是慈爱…… 贾母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只是,你也消停些,到底九个月了,再这般闹腾,要仔细呢!” 王熙凤一摆手笑道:“老祖宗放心,再不妨事!若是从前,我自然不敢轻狂,否则折腾的是我自己。可如今,咱家里有一位女神医在,又何须担忧?” 贾母闻言笑着点点头,目光扫了一圈,忽然奇道:“怎么东府的一个都没来?” 薛姨妈忙解释道:“派人去请了,可那边的女孩子和咱们不同,手里都管着重要的事。 白荷丫头至今还未回来,董丫头更是忙的没黑没白,人都找不到。 尤氏还没好利落,幼娘那孩子今儿正巧要练一炉丹药,言道非常重要,万万不敢耽搁,还求我谅解。 小吉祥和香菱则跟着她们师父修道习武,据说也到了要紧口了…… 不过这些孩子都懂事,早早让人送来了寿礼,说来也有趣,每人还送双份,都替环哥儿又送了份,如此一来,我倒是多收了好多份!” 贾母闻言这才释然,只是转头看向贾环,道:“你还真会指派人,竟把她们一个个的都使唤的团团转,连吃个酒席的时间都没有。” 贾环呵呵笑道:“忙过这一段就好,等忙完这些日子,孙儿也请个东道,到时候,人就齐全了!老祖宗再看,比现在还要热闹的多!” 贾母这才满意,招呼着众人到前面入座。 薛姨妈又解释道:“本来是想在蘅芜苑里摆席,那里也凉快些。 不过三姑娘说,蘅芜苑靠在大山中,虽然阴凉,却不透风。 这么大伙人都聚在里面,一会儿就热了起来。 不若找个开阔透风还临水的地儿,如此一来,纵然热闹起来,也不虞闷热。 如此,宝丫头才跟着一起选,选到了这里。 只是扰了二姑娘的清净呢!” “姨妈哪里话,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贾迎春红着脸,忙回道。 薛姨妈慈祥笑道:“怪道环哥儿这般亲近你,和善可亲,真是好姑娘。” 说的贾迎春有些撑不住了,红着脸低下头。 薛姨妈也不忘替她张罗的人,又夸赞贾探春道:“三姑娘也真真是出众,颇有大将之风,依我看,竟比凤丫头还能来事呢。” 贾母笑着附和道:“我这些孙女中,唯独三丫头最为大气细致。 她又是环哥儿的亲姊,日后少不了一个好人家,门第比我家低的,我都不依呢!” 众人闻言一怔,不知怎么说到这了。 贾母却又岔开了话题,指着前面浅坡地上一张张高几,笑道:“这又是哪个的主意?我猜不会是三丫头的主意,也不是宝丫头的主意。” 贾探春笑道:“老太太了不得,这也能看出来。 那老太太何不再猜猜,这是哪个的主意?” 贾母笑道:“你素来疏阔大气,不会摆出这等小几。 宝丫头稳重规矩,也不爱这等新奇。 你林姐姐倒是能想到这一出,可她不爱管这些事,也不是她的主意。 嗯,我猜着了。 这是宝玉的主意吧?”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连连称是。 贾宝玉也在一旁欢喜笑道:“老祖宗猜的正着,正是我给三妹妹出的主意。 既没有外客,吃的东西就别定了样数了。 这个喜的那个不一定喜,这个不喜的旁个说不定就爱好。 索性就将谁素日爱吃的拣样儿做几样,也不要按桌席,每人跟前摆一张高几,各人爱吃的东西选一两样盛一个什锦攒心盒子里自取。 再自斟酒壶,岂不快哉别致? 我这般一提,三妹妹便应了。 大嫂子使人从缀锦阁取了高几出来,都是现成的,并不麻烦。” 贾母喜道:“这个主意极好,更自在。我就说宝玉最伶俐聪明……” “哟哟哟!老祖宗,差不多行了啊! 您再夸二哥,回头孙儿找他干一仗! 到时候您就知道孙子里谁最能为了……” 贾环在一旁阴阳怪气道,满脸醋意。 贾母闻言大笑,伸手要来撕贾环的嘴,斥道:“你敢!” 附近的姊妹丫鬟们更是笑的不得了。 许多平日里只闻贾环大名,但并不熟悉的丫鬟们,陡然见到这一幕,无不瞠目结舌。 原来三魔王竟是这般的…… 众人嬉笑玩闹了阵后,各自落座。 贾母坐在最高处,用锦被铺好了软榻,面前放着高几。 薛姨妈是客,她的位置比贾母稍微靠下一点,却也几乎平齐。 再往下便是贾宝玉、贾环并诸多姊妹们,外围则是诸多有头脸的丫鬟们。 贾母先坐下后,对站在一旁服侍的贾探春、薛宝钗、贾迎春并李纨、娄氏道:“既然宝玉定了规矩,各自取各自用,酒也是自斟,你们就不用在这立规矩了,都坐下,趁姨妈生儿,也歇口气,轻快轻快。” 薛姨妈也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 贾探春等人还要服侍,贾母只是不许,无法,只有各自落座了。 贾母身边仅留了一个鸳鸯,不过贾环打抱不平,让人把鸳鸯的高几放在了贾母下头一点。 惹的众人耻笑不已,贾环自然浑然不觉…… 待各自落座后,贾母的目光却先落在了与李纨并靠在一起的娄氏身上,笑道:“娄氏,菌哥儿这孩子昨夜我也见了,是个好孩子,和兰哥儿一般,愈发有出息了。 看起来,他倒是个有眼力的,知道跟着他三叔,口口声声日后要给他三叔做马弁。 以后,自有他的前程。 这样很好,你也可以轻快了。” 娄氏闻言,忽然只觉得一股辛酸涌上鼻腔,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说起来,她今年也不过将将才二十五六,和李纨一般年纪,也生的颜色极好。 和李纨并坐在一起,看起来竟比李纨还要鲜亮些。 然而她的日子却远比李纨要难的多。 寡妇失业的,拉扯着贾菌到今天,何其难熬? 谁曾想,只因贾菌与贾兰要好之故,竟入了贾环的眼,知道了他家难过,就顺带着帮衬了些。 对贾环而言只是顺带,却让这双寡母幼子熬过了最难的一关。 到如今,贾菌愈发长进,娄氏也当真如同再生一般,轻快了许多。 念及此,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不过她是刚强的,不愿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惹人嫌。 李纨刚一劝她,她就立马用素色帕子擦干了眼泪,赔笑道:“风迷了眼,让老太太笑话了。” 贾母见之却愈发喜欢她,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熬过来的? 不愿娄氏难看,顺着她的意,岔开话题道:“你家贾菌的脾性,比兰哥儿还对环哥儿的意呢。” 王熙凤笑着捧哏道:“老祖宗,这话是怎么说的?” 贾母高兴道:“你们瞧瞧环哥儿这一身……” 众人闻言,顺着贾母的手看去,这才发现贾环身上竟然脏兮兮的,油污土灰到处都是。 他却毫不在意的嚼着一根鹌鹑腿子,睁着一双明亮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大伙儿,不解其意…… 众人见之,无不喷笑。 贾迎春却起身,将贾环拉起,推着他走,道:“快跟我去换一身吧,幸好前儿正好给你做了身衣裳,才去了针线,还没来得及送过去。” 贾环哈哈笑着,对贾母等人道:“老祖宗姨妈你们且慢用,待我换身新衣再来。” 贾母等人笑着应了,神色都有些感叹。 还真是…… 不枉! 未几,贾环换了身青色绸衫,与贾迎春说笑着走过来。 他身量修长,腰背笔挺如剑。 容貌肖母,两道剑眉却又平添几抹英武之气。 眼若星辰,嘴角总是弯起一抹不羁邪气的坏笑。 真真让不知多少姑娘心中颤动,眼睛发亮。 贾环让贾迎春先落座后,才回到自己座上坐下,得意笑道:“老祖宗,看看,不比二哥帅的多?跟我比,他就一白胖子……” 没等贾母“勃然大怒”,替贾宝玉讨回公道,贾宝玉竟自己站了起来,还拉起身旁的王瑜晴,两人一起举杯走了过来。 贾宝玉对贾环笑道:“三弟,我和瑜晴姐姐来敬你一杯酒。” 贾宝玉毕竟年长,贾环也站了起来,看了又变得乖巧懂事的王瑜晴一眼,对贾宝玉玩味笑道:“二哥,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你服了我比你帅?” 贾宝玉没好气的白贾环一眼,道:“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不和你比这些有的没的……”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是是是,那二哥你这是……” 其他人也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这一幕。 贾宝玉正色道:“今天舅舅来了,跟我们说了好些道理,原来你竟不声不响的就帮了王家这么多事,若非是你,舅舅就要坏事,王家也要遭殃了。 天大地大,娘舅最大。你帮了舅舅那么多,于情于理,我都要谢你一谢。 还有瑜晴姐姐……” 王瑜晴屈膝一福,柔弱道:“瑜晴谢三爷对王家援手之恩。” 贾环轻轻挪移半步,避开这一礼,呵呵笑道:“都言重了,我只不过随口出了个主意罢了,是好是坏,还不好说……” 王瑜晴闻言顿时有些急了,贾宝玉却拉了她一下,然后举杯道:“三弟最是谦逊,做好事也不愿张扬,不说太多,三弟,我敬你。” 贾环对贾宝玉有些刮目相看了,莫非小清新开始上进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上头贾母已经在连连使眼色了。 不许慢待她的心头肉! 贾环哈哈笑着,与贾宝玉碰了一杯,又对王瑜晴虚应一下,仰头喝干。 喝完后才见贾宝玉和王瑜晴两人都只浅浅喝了一口,并未喝尽,贾环傻眼道:“你们俩这是什么道理?” 贾宝玉憋笑道:“三弟,咱们自家喝酒,不都是意思一下就好了?哪里真能酒到杯干?又不是酒鬼。” 贾环闻言顿时“大怒”,还想讨公道,可上头的贾母虽然已经笑的快喘不过气来了,大声叫为贾宝玉的反击叫好! 众人也笑的打跌。 待贾宝玉和王瑜晴回去后,贾母又起头,对薛姨妈说了些恭贺的话,并对饮了杯酒,倒还真是浅浅一口…… 贾环也跟着其他人一样,上前敬酒说了吉祥话。 等这一出场面活动完结后,气氛顿时就愈发轻快了。 然而,贾环却成了众矢之的。 姊妹们依次来敬酒不说,连那些丫鬟们,都在平儿的带领下,轮番鼓起勇气来敬酒。 此刻不是方才桥上,贾环可以唬人。 大好气氛让他破坏,岂不煞风景。 没法子,只能酒到杯干。 再加上之前在逸云居的饮酒,贾环今日用了何止百杯千杯? 难免晕晕乎乎的有些上头。 见姊妹们起兴做起诗来,又被贾宝玉怼了几句,兴致上来,贾环还给众人耍了一套醉拳,让气氛更高三分。 大家也因此都喝高了些。 连李纨和娄氏,这两个命运最接近的人,都饮的俏脸通红,眼睛迷离,说着笑着,流着泪…… 众人尽欢,直到月色渐隐,看时辰竟快到了丑时。 贾探春忙安排婆子们,将喝的熏然的贾母送回荣庆堂。 又安排人将薛姨妈和姊妹们各自送回去。 娄氏今晚回不去了,只能先去稻香村和李纨对付一宿…… 正好,贾兰今日在后街,和贾菌一起住没回来。 贾环则负责亲自送拉着他衣角的林黛玉回去,贾探春索性也不管他了,径自回了秋爽斋。 史湘云没回云来阁,竟去了藕香榭和贾惜春住,也不知这两人怎么好上的…… 贾迎春也醉醺醺的回了屋子里睡下了,倒是薛宝钗临走前一直大胆的看着贾环,若非醉酒,她必不敢这般做。 直到贾环笑着说道,一会儿去瞧她。 薛宝钗这才满意的走了 贾环却被林黛玉在腰间软肉上掐了好几下,呢喃着说不许贾环走…… 不过当贾环将林黛玉送入潇湘馆时,她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安顿好林黛玉后,贾环又往园子西北角走去。 只是夜风一吹,中午喝下的伏特加酒,再加上晚上喝下的不知多少杯黄酒,酒意齐齐涌上头来。 以贾环几乎喝不醉的酒量,竟也晕然恍惚起来。 强撑着过了折带朱拦板桥后,他有些……有些迷糊,竟不知到底该不该再过蜂腰桥。 往东还是往西。 忽又想起薛宝钗丰腴白美的身子,贾环嘿嘿笑了两声,而后,没过蜂腰桥,往西走去…… 那里是,稻香村…… …… PS:嘿嘿嘿…… 马上下一章,今天总要见真章! 兄弟们订阅跟上啊!就靠这个抢推荐位了! [。] 正文 八百七十二章 天崩 李纨和娄氏一般,失寡多年。 虽然都清心寡欲,恪守妇道,但每当夜寒露重时,青襟湿凉,总不免会想起曾经的欢.好时光。 却也愈发孤苦凄凉,夜夜无眠至天明…… 有时在梦中,也不免会与前郎再度一回良宵。 虽然只是虚幻,却总也能排揎一下心中的孤苦…… 然而,即使连做这种梦的机会,出现的也不多…… 身在大家中,她们的命运,注定了只能枯守、干熬,直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才算解脱。 然而兴许是因为昨夜的酒席吃的太高兴,又兴许是因为难得放松高乐一回。 这一晚,李纨和娄氏两人,竟不约而同的做了好久好久的……美梦。 在梦中,有颠鸾倒凤,有恩爱痴缠,有数不尽的快活,有道不完的缠绵。 她们想倾尽多年的孤凉,她们宁愿长梦不醒。 当再次迷离沉睡时,她们才恍然,怪道世人皆爱酒,原来醉酒,可以这般快活…… 只是在沉沉睡去时,又有些疑惑。 她们本就在梦中啊,为何……会再次睡去? 只是疲惫之极,却没精力再想,便沉沉的睡去了…… 她们各自的丫鬟也早就睡去了,守夜的婆子昨夜同样也高乐过了头,至今未醒。 因此,竟没一人发现,昨夜曾有人来过,又有人离去。 …… 月色渐浅,星渐沉。 贾环心乱如麻的仓惶逃回了宁国府,嘴角不停的抽抽着,坐蜡了…… 他甚至没敢从大观园园门处走,而是翻越过了墙头,从宁国府后墙处,翻进了天香楼后方。 只是,他脚刚落地,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清啸厉喝声:“什么人,敢夜闯宁国府?” 心虚的贾环唬了一个激灵,正想寻个借口,却听黑暗处又传来一道虚弱之极,却又极为熟悉的声音:“带……带我去见贾……环。” 如果说,方才贾环只是唬的一激灵。 那么在想起这道声音的主人后,贾环全身的汗毛一瞬间炸起,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回心脏,眼前一黑,手脚都剧烈颤了起来。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移动脚步上前…… 直到,一道身着道袍的身影,扶着一人,走到他跟前。 贾环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圆睁,死死的看着面前这位原本身材高大,此刻却佝偻在一起,满身血气,肩头还被一根拇指粗细的弓箭贯穿,眉发皆白的……梁九功。 贾环颤着嘴唇,哆嗦着手,轻轻的扶住神色已经恍惚的梁九功,声音干涩之极的唤了声:“梁爷爷……” 然而,原本还强撑着站着的梁九功,在听到他的这一声呼唤后,竟再也站不住,昏倒过去。 贾环面色再白一分,对站在一旁的道成真人低吼道:“去,去前院,将远叔和大哥他们都叫来,再让闲云去找来明月,让……让明月找来她爹,去,快去!!!” 贾环已经慌乱的无法自己,他全身都在颤栗了,神色慌乱不堪。 道成闻言点点头,不过在转身离去前,他淡淡的道了声:“越是危急时刻,越不能慌张,否则,破绽越多。” 说罢,人便消失了。 贾环闻言,却大喘息了几口,神色终于安定了些,抱起人事不省的梁九功,大步前往了药庐。 与此同时,本该落钥,天明前绝不该开启的皇城西门安福门,城门忽然打开。 无数黑衣黑甲的精锐骑士,鱼贯而出。 在最前方,还有数人牵着几条牧犬狂奔引路,往西而行…… …… 贾环坐在药室内,隐隐还有些颤抖的手,端着一杯冷茶,一口一口的啜饮着。 目光,却死死的盯着药台上的老人。 他肩头巨大的箭支已经被取下,箭柄上刻着一个……叶字。 这个字,出乎了贾环的意料,也让他的眼神冰冷到极致。 乌远、韩大、韩让及韩三兄弟已经来了。 四人站在门口处,面色均肃穆非常。 董千海、董明月父女也来了。 董千海坐在一旁,默然不语。 而董明月,在被贾环耳语了几句后,就又离开了。 过了许久,直到贾环将一壶冷茶饮尽后,公孙羽才长呼一口气。 面色苍白难看的站直身,难过的对贾环摇了摇头。 贾环见之,手一松,茶盏“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摔的粉碎。 脑子亦是“轰”然一响,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公子!” 公孙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面无人色满面惊恐的贾环,唬的眼泪都落下来了,上前握住贾环的手,道:“公子,这个老人虽然不行了,可还有一天的时日……” 贾环闻言眼睛猛然睁开,急道:“幼娘,梁爷爷还能醒来否?” 公孙羽闻言,为难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贾环急道:“到底能还是不能?” 公孙羽道:“若是强行唤醒他,怕活不了半柱香。”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 这时,董千海沉声道:“他现在生不如死,昏迷不醒,与死有什么区别?不若将他唤醒,将未尽之言说尽,才算无憾。 贾小子,这种时候你若优柔寡断,老夫瞧不起你!” 贾环闻言,神色一凝,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岳父,替我守门。远叔、大哥、二哥、三哥,去前院,集结亲兵,防备不测! 不准任何人闯入府中,强闯者,杀无赦!” “喏!” 一阵低呼声后,众人四散开来。 待众人皆离去后,贾环对公孙羽使了个眼色,道:“幼娘,拜托了。” 公孙羽闻言,重重点点头,然后取出一只老参片放入眼睛紧闭的梁九功口中,开始施针…… 半个时辰后,公孙羽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白。 可见,这种针术对她而言,也十分吃力。 而贾环的脸色也越来越肃重,他脑子中一片混乱。 他根本不敢往任何方向去想…… 忽然,贾环猛然转头,公孙羽手中金针也顿了顿。 贾环低喝道:“不要停!” 公孙羽闻言,忙又施起针来…… 从前院,遥遥传来一阵纷杂的混乱呼喝声。 那是……帖木儿的愤怒嘶吼声。 隐隐还有刀兵金戈碰撞声响起…… 贾环拳头攥紧。 “公子,他醒了!” 忽然,公孙羽惊喜声传来。 贾环猛然回头,大步走到药台前,抓住梁九功的手,哽咽唤了声:“梁爷爷……” 梁九功虽然醒来,眼神也清明了,可眼中的恨意惊人。 他清醒的知道,他没多少时间了,因此,没有多跟贾环叙旧…… 他勉力挣开贾环的手,伸入怀中,掏出一块印玺,交给贾环,呼吸断断续续,看着贾环道:“有人……下毒……” 贾环几乎不能站稳,被同样惊骇的公孙羽扶住。 梁九功继续挣扎道:“叶……叶道星,背叛……杀……”面容狰狞! 嘴角,殷红刺目的鲜血不断从嘴角流出,顺着白须滴落药台。 贾环见之,心如刀割,眼泪不住落下,点了点头…… 梁九功却还在坚持:“太上皇……驾崩前……命你……保……太……孙!” 贾环闻之心碎,想起当初那位宽容包庇呵护他的老人,泪如雨下,他连连点头,咬牙挤出几个字:“谁……谁下的毒?” 梁九功眼中的恨意和悲凉之意惊人,他全身抽搐起来,强忍痛苦,吐出了一个字:“陛……” 然而,最后一个字,终究还是没能说完,眼神便永远凝固了…… “砰!” 药室房门被打开,韩三仓惶进门,急道:“环哥儿,前面快要挡不住了。是……是陛下身边的人……” 贾环闻言,一拳砸在药台上。 他最后看了眼梁九功后,转身大步离去! …… 宁国府大门前,剑拔弩张。 一道身着大红蟒袍太监服的年轻身影,当首而立,面容说不出的张扬和得意。 好似自今日起,他便为至尊一般…… 此人看着挡在宁国府大门前的乌远、韩大、帖木儿等人,抚掌而笑,道:“还真算是开了眼了,咱家带着陛下圣旨和御林军,搜查弑君谋逆十恶不赦之贼,你们也敢硬抗包庇,还敢动手伤人。 就连让你们去请贾环出来,你们也不去,还让咱家候着。 好胆!好胆! 咱家最后再给你们一个机会,让开还是不让?” 韩大沉声道:“这位公公,非是我等胆大包天,敢拦陛下旨意,只是,将主正在起床更衣,让我等在此恭候。因此,着实不敢让开。 公公何不再稍等片刻……” 那为首的公公闻言,面色骤然冷下来,眼睛凌厉如刀,看着韩大道:“此案十万火急,陛下都在宫里亲侯着,给咱家的旨意便是,如有阻挡,杀无赦! 念及是贾家,咱家才一忍再忍,你真当咱家好说话吗? 不识好歹的东西,既然你们死性不改,那咱家就成全你们! 少侯爷,给咱家杀进去!” “喏!” 公公身后的马上,一道挺拔的身影,沉声一应。 抬起头,露出一张让韩大等人面熟的脸。 不是叶楚,又是何人。 叶楚漠视韩大等人愤怒的眼神,越过他们,直视前方宁国府正门上那块御匾,敕造宁国府。 他反手抽出长刀,遥指牌匾,沉声道:“弓弩准备,随我……杀!” 然而,他话音刚落,“嗡”的一声,一道黑影急速从正门口飞射而出。 韩楚面色剧变,想也未想,翻身下马,就地打了一滚,躲避开来。 再回头,他的坐骑爱马发出一道哀鸣,被一根丈余的大秦戟,贯穿在地上。 大秦戟之端,甚至深**入了地面青石板…… 与此同时,一道刺耳的鸣镝声,响彻天空。 又一道耀眼的烟火升起。 叶楚见之面色剧变。 那位公公更是面无人色,厉声吼道:“贾环,你敢召集兵马,汝欲反耶?” 而之前死死挡在宁国府门前的家将亲兵们终于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道浑身散发着惊人煞气的身影,一步步缓缓走了出来。 火光照耀下,众人看清来者,正是宁国侯,贾环。 贾环出门后,却看也不看色厉内荏的公公一眼,目光一瞬间锁定了地上的叶楚。 他眼中杀气大盛,寒声道:“岳父,替我杀了此逆臣之子!” 董千海一步踏出! …… ps:这算是这段大剧情的引子。 有很多很多小坑要填,有很多秘密要揭露。 个人感觉有点嗨! 让我们继续前行…… 正文 八百七十三章 洞! “贾环,你真的疯了不成?你想造反耶?” 带队的年轻公公,也就是隆正帝信重的中车府魁首朱正杰,听到贾环之言后,顿时大惊,挡在贾环身前,厉声喝道。 他倒不是和叶楚关系多亲密,只是,毕竟是他带队出来的。 若是让贾环将叶楚杀了,在这个即将论功行赏的时候,他的功劳岂不是大打折扣? 要知道,叶楚虽然没什么大不了,可他父亲叶道星,却是宣力第一功臣! 亦是隆正帝执掌乾坤所需倚重之人。 若让他丢了叶道星独子的性命,事后哪怕是为了安抚叶道星,隆正帝也会严惩他。 这是朱正杰绝对无法接受的事! 因此,他才不得已拦在贾环身前,想要阻止他。 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贾环现在是什么状态…… “呛啷!” 一道刀刃离鞘声响起,在朱正杰惊骇欲绝中,贾环挥刀朝他头上斩下。 刀势一往无前,刚烈决绝!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一刀下去…… 这一刀下去的后果,会是什么呢…… 大秦的江山,似乎在这一刻风雨飘摇! 然而就在朱正杰唬的肝胆破裂,甚至都忘记躲避,只是闭目等死时,正要上前诛杀叶楚的董千海,却面色陡然一变,身形连闪,极速出现在贾环身边,将他带离原地。 贾环刀势不减,从朱正杰面部堪堪划过,血肉翻起,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一道箭矢“嗡”的一声,出现在了贾环之前所站之地。 “噗”的一声,整只箭竟生生没入地面,只余一截儿箭羽露在地上…… 毫发间,差点两命齐伤。 看到那只冷箭的劲道,众人先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而后,宁国门前诸人无不勃然大怒,朝放冷箭之地怒视而去。 “哒……” “哒……” “哒……” 一阵马蹄声,打破宁寂的气氛。 包围着宁国府的黑甲骑军让开一条道路,一位身着金甲的大将,纵马一步步趋进。 此将浓眉鹰目,阔口方鼻,相貌甚是森严。 而他右手上持着的一张巨弓,更是引人注目。 毫无疑问,之前放冷箭之人,便是此人。 而他的身份,从他那一身金甲上,便可确认。 大秦国朝,够资格着金甲者,寥寥无几。 而着金甲还善强弓者,唯有一人。 叶楚之父,皇庭御林军大统领,彰武侯,叶道星! 此人自贾环出山以来,就从未见过。 是与黑冰台主人柴玉关同样神秘的人物。 也本该是,同样死忠于太上皇的人物。 叶道星之父叶轮,乃是与太上皇自总角之交便相识亲近的至交好友。 后来,叶轮在随太上皇征战中,因保护太上皇而战殁。 待太上皇返回京中后,便亲自将叶道星接入宫中抚养,视若义子般,一手将其抚养长大。 并视其为最忠诚的心腹爱将,命他为御林军统帅,护佑龙首宫! 这是何等的荣耀,又是何等的信重! 却不想…… 看着傲然骑于御马上,俯视着他的叶道星,贾环恨之入骨,咬牙挤出四个字:“背主叛贼!” 叶道星闻言,瞳孔微微收缩,缓缓沉声道:“交出弑君逆贼梁九功,敢窝藏包庇者,杀满门,诛全族!” 贾环闻言,“哈”的冷笑一声,咬牙讥讽道:“好一张颠倒黑白的贼嘴,叶道星,太上皇遗旨,必杀悖逆叛贼叶道星!”最后一句话,咆哮而出! 叶道星闻言,面色更冷,眼睛死死盯着贾环,道:“本侯却不知,你想怎么杀我……弩阵准备!” “哗啦!” 一阵绞索上弦声响起,数百围困在贾家门前的黑甲骑军,纷纷举起弓弩,对准宁国府大门前。 贾环见状,却丝毫不惧,冷笑一声,语气充满无尽讥讽道:“好胆,你竟敢在我贾家门前动刀兵?” 叶道星闻言,目光淡淡的看着贾环,道:“这句话,贾代善出来说还差不多,你还差的……” 叶道星话没说尽,却猛然回头看去。 从公侯街的两端,不知何时起,竟涌现出了无数的兵马人头。 那是……京营的人! 叶道星见之,瞳孔猛然收缩。 京营虽然战力远不如他麾下那五千重甲铁骑,可自悍将韩德功接掌京营以后,京营的战力还是在飞速增长中。 而另一边街头所立之将,正是定城侯之孙,京营游击将军谢琼。 此将性烈如火,悍勇非常,麾下兵卒皆以敢打死仗著称,绝非易与之辈。 反观他这边,只带有五百兵,京营却足足有两万人。 再者,在这短短的公侯街,他手下的重甲铁骑根本没有机会拉开距离发动冲锋。 两者相加,打赢的可能微乎其微。 更何况,京营的人马开头,竟以青铜战车布阵,步步前移,专克骑兵。 如此一来…… 叶道星沉默了。 他率五百御林重甲追踪梁九功,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到底发生了意外。 他不是没有看到那鸣镝之箭,也不是没有看到那烟花。 只是京营的行动,还是快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来,悖逆叛贼,再说一句,本侯配不配说这句话?杀你这等背主奸贼,何需我祖父威名?” 这时,贾环冷冷的看着叶道星,开口讥讽道。 与此同时,韩大等人已经从门内取出牛皮钉板大盾和沙袋,在贾环身前陈列出工事,以防备弩阵攒射。 宁国大门也缓缓闭合,只留下一道窄道,保证大战爆发时,贾环能第一时间退入门内。 只要贾环不失,这场仗,必赢! 哪怕叶道星还有四千五百重甲铁骑…… 哪怕,老十三刚刚接手蓝田大营…… 可论起军中势力,他们还差的太远…… “你想造反?” 叶道星面色并无惧色,他冷冷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语气没有一丝感情波动,寒声道:“我贾家人,生来一身忠骨,从不知反字怎写! 我只是,要替太上皇,要替梁九功,要替大秦的江山社稷,除去你这脑后长反骨,丧尽天良,悖逆无忠的狗奸贼! 来人,与我杀……”贾环眼中满是暴虐的杀意,只待先杀了这背叛之贼,再…… “住手!别动手!别动手……宁侯,宁侯,是奴婢啊,是奴婢苏培盛啊,千万别动手……” 眼见就要动手,忽然,从东侧街头京营之后,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叫声。 千钧一发的局势再次一顿,贾环给韩大使了个眼色,攻势稍缓。 然而,再看向东侧时,瞳孔猛然收缩! 倒不是因为那个身着大红蟒袍宫监服的苏培盛,而是…… 在一队黑甲兵卒保护下,那道有些刺目的明黄身影。 隆正! 贾环眼神一时变的无比复杂,甚至都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陛下!你为何要如此做? 为何?! 隆正帝毕竟是大秦帝王,连谢琼都只能跪地让路。 就这样,隆正帝面色铁青,带着苏培盛和一队黑甲御林,一步步走了过来。 所有兵卒都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见贾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乌远、韩大等贾家家将亲兵也下跪行礼。 唯有贾环,面无表情的与隆正帝对视着。 “大胆!贾环,你果真要造反!” 朱正杰尖声咆哮了声后,跑到隆正帝身边,声音哽咽道:“主子,奴婢差点就见不到主子了,您瞧瞧奴婢的脸,贾环要杀……” “滚!” 一声如雷的爆喝声,让朱正杰傻了眼儿。 曾几何时,对他宠信有佳的隆正帝这般粗暴的对待过他。 一时间,朱正杰有些反应不过来,楞在那里了。 “朱主事,还不退下?” 苏培盛上前一步,低喝一声,将朱正杰推到一旁后,躬身请隆正帝继续上前。 朱正杰在背后,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走到宁国门前后,隆正帝先对下马行礼的叶道星点了点头,沉声道:“在这候着。” 叶道星闻言眼睛微动,沉声应道:“遵旨。” 他又看向苏培盛,苏培盛面色一变,却也忙躬身道:“奴婢遵旨。” 然后,隆正帝竟看也不看贾环,一个人大步朝宁国府中走去。 只这幅胆魄,就让无数人色变。 要知道,以贾环刚才的态势,他是想要…… 隆正帝竟敢孤身入内! 只是在经过贾环时,冷哼一声。 贾环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去,街道尽头,已经出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牛继宗! 温严正! 施世纶! 侯孝康! 戚建辉! …… 牛继宗面色凝重如山,对贾环缓缓的摇了摇头。 温严正、施世纶等人亦是如此。 贾环知道他们的意思…… 自古天家斗争,何曾有过父子亲情? 皇权的传递,本就伴随着无数的阴谋,血腥,狠毒和杀戮…… 他们劝贾环,不要介入太深。 可是…… 想起曾经太上皇对他的帮助,宠信和回护,想起梁九功对他的爱护,贾环心中如刀绞一般。 再看向街道的另一头,贾环目光又是一凝。 李光地! 几乎死去的陈廷敬! 张伯行! 马齐! 以及,皇太孙! 忠顺王! 孝康亲王! 孝简亲王! 荆王! …… 他们的目光,也极其凝重的看着贾环。 皇太孙赢历看向贾环的目光,格外复杂! …… 这是,决定大秦命运的一次谈话! 向左,还是向右。 一时间,贾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 “进去吧。” 不知何时,一身风尘仆仆的董明月出现在贾环身边,轻声说了句。 贾环深呼一口气,点点头,转身入内。 行了一步,挥手阻止了乌远等人的跟进。 他独自一人,大踏步的朝宁安堂走去…… …… 平静了整整六十多年的皇城,这一夜,如同巨兽苏醒一般,露出了他狰狞的一幕。 无数黑甲御林军,封锁各大宫门。 无数兵卒在大明宫和龙首宫这两大至尊寝宫间来回巡查。 但有任何可疑人,必然杀无赦! 宫中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而此刻,在龙首宫暖心阁,曾经天下至尊第一人的书房内,一个轮椅上的人,在仰头狂笑! 他从未这般失态过…… 在他轮椅边,散落着不知多少份原本储存存档的圣旨,此刻却丢落一地。 帝师,邬先生。 他大笑良久之后才渐渐平息,随手捡起一份圣旨,举了起来。 迎着光…… 本应该完整无损的圣旨上,却出现了几个小洞。 烛光透过这几个小洞,落在了邬先生此刻看起来有些邪魅的脸上。 他忽然又笑了起来,而且,一笑不可收拾。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妖师?” “太上皇,您叫我妖师?” “没错,您慧眼如炬,金口玉言,您说的没错!” “我本就是妖师,因为,我的师承,便是妖僧姚广孝!” “哈哈哈哈!” 疯狂笑罢,邬先生却又渐渐敛去笑容,面容有些苦涩,道:“可惜,到底所学不到家! 姚广孝功成之后可以国公爵而全退,安享晚年,而我这末学却……呵呵。 罢了罢了,一世所谋终于成器。 无憾矣,无憾矣……” 说罢,邬先生从御桌上,拿起一个茶盏,眼神复杂而绝决,一饮而尽。 而后,他将那些或多或少,都缺少字眼的圣旨一份份捡起放到腿上,放在身上。 待盖满后,缓缓靠在轮椅上,闭上了眼睛…… …… ps:今天疯了,码了两万多字。 写的有点嗨…… 太上皇圣旨解密了吧? 哈哈哈! 诸君看的爽了别忘了订阅啊,给我点动力! 明天更新可能要在晚上了…… 加油!! 正文 八百七十四章 寒风煞雨 天将明时,夜最黑,也最凉。 宁安堂内,过堂风吹拂,寂静无声。 隆正帝面沉如水,细眸阴沉的看着贾环。 贾环寸步不让的回视着。 “你这个混账东西!” 想起原本可从容不迫处置的大好局面,弄成了现在这个日后注定猜疑不绝的乱象,隆正帝咬牙骂道。 见贾环还梗着脖颈怒视于他,隆正帝恨不得上前抽他一顿,寒声道:“梁九功那个老贼何在?” 贾环眼中喷火道:“是你做的!” 隆正帝陡然咆哮一声:“什么是朕做的?” 贾环声音也陡然加大道:“是你,是你害死了太上皇!” “你放屁!” 隆正帝再也忍无可忍,举起手中的马鞭,朝贾环当头狠狠抽下。 不过,眼看在贾环脸上留下一道印迹时,隆正帝到底犹豫了下,手一拐,抽在了贾环身上…… “啪”的一声! 贾迎春亲手给贾环缝制的那套青色衣衫,就碎了一大块…… 贾环却毫无所觉般,眼睛依旧喷火的看着隆正帝,眼神说不出的失望,道:“梁爷爷全都告诉我了,是你收买了叶道星那个狗贼,下毒害死了太上皇,害死了梁爷爷,你这个暴君独.夫!” “啪!” 气的浑身发抖的隆正帝挥手又是一鞭子! 贾环咬牙恨到:“你好狠毒,太上皇分明已经要将大权交给你,你居然趁这个机会毒杀他!” “啪!” 再抽一鞭子后,隆正帝指着贾环的鼻子咆哮道:“你长的是猪脑子吗?梁九功那个贱婢说甚就是甚? 太上皇一切饮居皆由那个狗奴才负责,太上皇用前梁九功定要先用,他都没毒死,还能杀出皇城,太上皇就能毒死?” 贾环闻言一怔,顿时木了…… 是啊,不对啊…… 幼娘之前似乎也没说,梁九功身中剧毒…… 见贾环这个模样,隆正帝更是火上浇油,挥起鞭子又狠狠抽下…… 贾环不管,再问道:“那太上皇是如何驾崩的?” 隆正帝满眼讥讽的看着贾环,道:“你还有脸问朕?” 贾环莫名道:“干臣何事?” 隆正帝当着贾环的面,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折叠在一起的纸来。 然后一点点展开,展现于贾环面前。 他素来面无表情就是一张讥讽刻薄脸,此刻愈发讥讽刻薄了,寒声道:“好一个忠孝无双的好臣子,来,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 贾环怔怔的看着隆正帝展示给他的……一副画。 竟是,寒山折梅图! “看清楚了吗?小畜生,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隆正帝声音再次提高,爆喝道。 贾环脸色隐隐苍白,却强行辩解道:“这是臣当初从准葛尔汗国大宰桑地窖中发现的,献给了太上皇做纪念……” 隆正帝一双细眸冰寒,逼视着声音越来越低的贾环,一字一句道:“太上皇就是修练这幅赝品,才走火入魔暴毙而亡的! 若非知道你乃无意,朕又不忍让你背锅……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跟朕顶嘴吗? 你贾家全都陪了都不够!” “轰!” 一道炸雷炸响在贾环脑海中,他刚才被隆正帝连连鞭抽都一动不动的身体,猛然一颤,面色陡然惨白无血。 “不可能……” 贾环喃喃道。 “不可能?” 隆正帝用鞭子砸了砸贾环的身体,骂道:“亏朕总以为你还算聪明,你难道就没想过,太上皇暴毙而亡,龙体一定会被多方探查? 太医院,宫中,宗室,大臣,皆要出人检视。 但凡有半点不妥,便是泼天的大祸,朕都洗不清这弑君污名! 毒杀?好蠢的孽障! 你怎么就信了那老贼之言,造成现在之局? 朕恨不得剐了你这糊涂的小畜生! 给朕跪下!” 感觉到无尽的口水伴随着隆正帝怒火汹涌而来,脑子彻底麻木的贾环,缓缓跪倒在地。 “砰!” 看着麻瓜了的贾环,隆正帝抬脚踹在他肩头,将他踹倒在地,面色涨的深红,咆哮道:“你还敢集结兵马,欲图造反,你想废了朕吗?不识好歹的东西!” “我没有!!” 贾环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冰凉惊悸的泪水,他高声吼道:“我只想杀了叶道星!梁爷爷……说,太上皇遗旨,诛杀叛逆叶道星,让我保太孙!” 隆正帝闻言,面色陡然一变,一阵青一阵红,眼睛愈发喷火的看着贾环,怒道:“放屁放屁放屁!还说什么太上皇遗旨?你怎么就敢忘了黄畴福、薛痕之事?” 贾环闻言,面色紧跟着剧变! 黄畴福,皇太后宫中太监! 持太上皇御命金牌,于铁网山之变前半个月,至蓝田大营。 命蓝田大营大将军宁至,诛昏君,保太孙! 薛痕,东宫太监。 铁网山之夜,刺杀太孙,险至其丧命,至今仍在修养中…… 两人皆是宫中二十多年的老人。 难道…… 难道说…… 贾环脑中乱成一团麻。 可是…… 梁九功不同啊! 他是跟着太上皇一甲子年的老人了! 他图什么呢? “你问朕?朕怎么知道?朕只知道,他这么做,谁最后得到的好处最大!” 隆正帝咬牙切齿道。 皇太孙!! “不可能!” 贾环面色剧变,脱口而出! “朕说是哪个了吗?” 隆正帝恨的鞭子又提起来,怒声咆哮道。 只是看贾环一副魂不守舍,泪流满面的模样,到底没挥下来。 恨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哭个甚?” 贾环闻言愈发泪如雨下,伤心呜咽道:“臣哭太上皇……” 见贾环哭成这般,隆正帝的嘴角抽了抽,不过,眼神到底和缓了许多。 他沉声道:“太上皇意外驾崩,乃国之不幸,朕亦深痛之。但,你自己也是武人,当知闭死关之危难,谁敢保证,就一定能功成出关? 更何况,太上皇年事已高,近八旬龙体,为搏天命,方才……” 能说到这个份上,也难为隆正帝了。 他见贾环犹自在哭,顿时浮起一抹不耐烦,喝道:“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就给朕滚起来,后面有你哭的时候!” 贾环被骂了两句,倒也一时收住了哭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 隆正帝觑眼看他,见他眼睛红肿,哼了声,道:“梁九功那老狗何在?” 贾环面色一黯,道:“他与臣交代了两句就死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微微舒缓,又喝道:“还不将那副狗骨头给朕带来!” 贾环闻言,面色难看,犹豫了下,道:“陛下,事情到底如何还不知,梁爷爷说不定也……” “贾环,朕警告你,你重情义很好,但最好长点脑子! 你若想替梁九功顶罪,朕可以成全你! 糊涂种子,还不快滚去!” 隆正帝耐性着实有限,说了两句就又开始咆哮。 贾环灰头土脸的出了宁安堂,朝后面药室走去。 还要吩咐青隼,小心保护好宁安堂…… 到了药室后,刚一推开门,就见公孙羽面色极凝重的站在灯烛下,一手举一杯盏,另一手则拿着一金针,细细观摩着。 从她紧皱的眉头和迷惑的眼神看,似有极不解之事。 竟连贾环进门都没发现…… 贾环当下问道:“幼娘,看什么呢?” “啊,公子……” 公孙羽闻言一惊,随即看到是贾环后方松了口气,又见贾环眼睛红肿,满脸泪痕,身上的衣裳被鞭子抽碎,露出血肿的鞭痕,顿时又是一惊,忙上前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贾环摆手道:“无事……” 目光落在药台上一动不动的老人身上,贾环心里五味繁杂,纠结万分。 长叹息了声后,他上前抱起梁九功的尸身,看着他双目紧闭面色痛苦的模样,贾环心中难受,眼圈又红了…… 公孙羽在一旁见之,也跟着落下泪来,犹豫了下,咬牙道:“公子,我发现了些不对之处。” 贾环闻言,目光没有移开梁九功,随口问道:“有何不对?” 公孙羽蹙起秀眉,疑惑道:“这位老人家身上,好似中了一种,传说中的剧毒……” 贾环闻言,眼睛陡然圆睁,猛回头! …… 宁国府铁马金戈,杀意凝滞,荣国府这边,自然不会不知。 尽管之前一夜高乐,可是当听到御林军围了宁国府这个消息后,再多的酒水,也化为了满身的冷汗。 当真是心意惶惶。 不过,也没有旁家即将被抄家灭族时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因为但凡有敢惊叫慌乱,或趁势偷鸡摸狗的下人,便会出现手执兵刃的青衣人,或是一剑背抽倒,或是一剑砍翻…… 如此三两例后,荣国府顿时又安定了下来。 不过,哪里又真能安定下来? 在这边主持大局的人是卿眉意,她一身青衣青袍,身边带着两个当年明教时的弟子,守在荣庆堂。 大观园里的姊妹们也都已经被带到了这里。 荣庆堂门前的大插屏下,有一通往地下密道的入口,事不可为时,当从此密道带离。 这本是早已筹谋好的万全之策。 荣庆堂上,自贾母起,无不面色苍白,眼神仓惶惊恐。 贾政、贾琏两人来回在堂上踱步,却也只能唉声叹气。 看着每片刻就川流不息来给卿眉意小声通报东府消息的人,他们想问,却又不敢。 心乱如麻。 赵姨娘则在不停的抹泪,眼神哀绝。 “进兵了……” 就在这时,前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众人闻言面色大变! …… ps:看有书友说贾环的反应过了,可能是因为太上皇和梁九功闭关太久了,书友忘了前面的情节。 贾环从当初承爵时,被史家哥俩和忠顺王府长史刁难起,梁九功就开始帮贾环。 再到后面和赢朗起冲突,把皇孙打了个半死,太上皇却维护了贾环。 也由此起,贾环才真正树立起荣国传人的牌子。 更不要说后来的种种,还有赢杏儿被逼婚时,太上皇破关做主。 人总要懂得感恩。 当然,后面还有转折。 (。) 正文 八百七十五章 惊雷滚滚 虚惊一场。 就在卿眉意要招呼手下青隼拼死阻拦,而后她招呼贾家众人下密道逃亡时。 却从前面蹿进来数人,看到他们,卿眉意反而松了口气。 “是我们!” 是一身银甲披身的秦风,与同样甲胄在身的牛奔、温博及诸葛道等人。 贾家内堂女眷忙避进屏风之后,秦风等人方入内,拜见神色惶恐的贾母、贾政等人。 “太夫人不用怕,贾家必无恙!” 秦风面色坚毅,起身后挑头对贾母言明。 贾母面色凄慌,道:“风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婆子我如今还一头雾水啊!” 卿眉意乃青隼密碟,按规矩只对贾环及董明月负责,其他人,纵然是贾母,也不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因此,贾家人竟连发生了什么都还不知道。 秦风闻问,正想酝酿一些说辞,不要惊吓住了贾母等人。 牛奔却直接道:“太夫人,宫中出了大变故! 梁九功突然从密道逃出宫城,太上皇可能已被奸人所害…… 梁九功逃到宁国府求助环哥儿。 御林军追踪而来,围了宁国府,让环哥儿交人。 环哥儿不交,叫来了京营,反围了御林军,要杀御林军大统领叶道星! 不过没杀成,因为陛下来了。 如今陛下正在东府,和环哥儿谈话。 具体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这石破天惊的话,让无数人惊骇欲绝,捂口惊呼! 温博跟道:“不过太夫人放心,不管如何,贾家定然无忧! 牛世伯和我爹还有温家叔叔让我们转过太夫人,不虞惊慌。 只是……” “只是什么?” 贾母急问道,只是她的脸色,让人有些奇怪。 说是惊慌,也不全是。 说是悲伤,又不大像。 可能是众人眼花了,竟还有些……惊喜快意之色? 牛奔等人只当老太太被这个消息震昏了,不知该怎么表情了,也没当意。 秦风道:“太夫人,牛世伯等人让晚辈们给太夫人带句话…… 牛世伯说,天家之争,历来诡异非常,其中深浅莫测,史书难明。 这种事,与我等臣子,尤其是我等世袭武勋无关。 最好不要参与太深。 太上皇既然已经御笔亲书,传大权于陛下。 那么皇权便已经平稳传递,再起风波,于国于己,都无益处。 贾家有荣宁二公扶邦定鼎之勋在世,只要不涉及谋反,轻易无颠覆之祸。 还请老夫人能出面,劝一劝环哥儿,让他……不要意气用事!” 贾母闻言,面色连连变幻,深吸一口气后,点点头,目光直视卿眉意,沉声道:“丫头,带我去找环哥儿!” 卿眉意还在犹豫,秦风厉声道:“汝欲亡贾家耶?还不速去!” 牛奔温博两人也沉声道:“这不是坏事,速带老夫人前往!” 卿眉意闻言,点点头,转头吩咐道:“抬软轿来,带老夫人去东府……” …… “你说什么?幼娘,你再说一遍!” 贾环面色有些扭曲的看着公孙羽,狰狞问道。 公孙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贾环,有些害怕,怯怯道:“公子你……” 贾环深吸一口气,先将梁九功放回药台,转身看着公孙羽,一字一句道:“幼娘,此事干系甚大,不可有半点差错,你确定,梁爷爷身中剧毒?” 公孙羽见贾环面色恢复了正常,犹疑了下,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是很确定,但,这位梁爷爷身上只有一道箭上,虽然也有内劲透体造成内伤,可以他原本的功力,不至于丧命。 可是,他原本的内劲却离奇的凝聚在紫府,郁结成块,鼓胀不平。 看起来,正是走火入魔之兆…… 可是……” 贾环只听到“似走火入魔之兆”时,心中就已经肯定了八成,这梁九功,一定是被下了剧毒! 太上皇闭关,梁九功绝不可能也跟着闭关。 太上皇有可能走火入魔,梁九功何来走火入魔之谈? 如今想来,隆正帝方才之言……不足信! 他还能信谁…… 贾环死死看着公孙羽,道:“幼娘,你说你也不是很确定这是不是中毒,是什么意思?” 公孙羽纠结道:“若非看过蛇娘的《苗医巫经》,我也不会怀疑。我也只是在《苗医巫经》中的奇闻异志篇中见过一些记载,说是在少林后山达摩洞中,生有一株彼岸花,每三百年一次轮回。 采此花可入药,炼制一种叫‘轮回散’的药剂。 此药可解走火入魔之难……” “嗯?” 贾环不解道:“可解走火入魔之难?” 公孙羽忙又道:“若是武人走火入魔之后服用,可为解难之灵丹妙药。可若之前服用……功效却恰恰相反,越是在闭关突破之人越严重,必然会内劲淤积于紫府,走火入魔而亡。 这‘轮回散’之所以能入奇异志,便因如此奇异。 而且,它还无色无味,没有任何异状……” 贾环的面色又木然了,他眼睛眨了眨,轻声道:“幼娘,你刚才说,这种彼岸花,生在少林达摩洞中?” 公孙羽点点头,道:“奇异志中正是如此记载,只是不知道是否真有此花……” 贾环如似未闻,脑海中,却出现了一个人的形象。 少林三大神僧之一,达摩院首座,性一禅师。 就是铁网山之夜,始终跟在隆正帝身边的那位老和尚。 呵呵…… 呵呵…… “我真是个傻子,我怎么就相信了他的话? 他竟然还对我说,我献给太上皇的寒山折梅图是假的。 他竟然说,是我害的太上皇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听着贾环似哭似笑的自语,公孙羽慌了神,正想安慰他,却听药室大门被人一下打开。 贾母拄着凤头拐,一步步点地进屋,目光先看了眼药台上的梁九功,然后对公孙羽道:“幼娘,你先出去。” 公孙羽闻言,虽犹疑了下,却还是悄悄走出去,带上了门。 贾环深呼一口气,强挤出一抹笑,道:“老祖宗,您放心,孙儿定保……” “跪下!” 贾母史老太君面沉如水,眼神前所未有的凌厉,低喝一声。 贾环只一怔,就听贾母再低喝一声:“跪下!” 贾环只能跪下…… 贾母却也跟着弯下腰,矮了下身来,凑到贾环耳边道:“陛下说的没错,你送给太上皇的那副贾家的寒山折梅图,就是假的!强行修练,一定会走火入魔暴毙! 赢玄,就是因为练错了功才死的,因为真的那副,在我手里!” “轰!” 真真是,一雷更比一雷响,好似不把这天给惊破不算罢休。 贾环眼睛圆睁,满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贾母,喃喃道:“老祖宗,怎么可能?” 贾母冷笑一声,面色快意道:“怎么不可能?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老天开眼!! 这世上,唯有一副寒山折梅图,之前一直在你祖父先荣国身上携带,他好随时观摩修行……” 贾环插口道:“可是祖父不是……” 贾母面色忽然悲戚道:“没错,你祖父确实已经命丧北海。可是,他身上的这幅图,却被人送了回来……” “怎么可能?谁人送回的?” 贾环脑子完全乱掉了,问道。 贾母一字一句道:“云旗十三将!” 贾环脑中猛然闪过一道霹雳,他似想到了什么,可一时哪里能想清。 就听贾母继续附耳对他道:“你可知,你祖父是怎么死的?” 贾环的面色再惨白三分,身子都微微颤栗了起来,颤声道:“祖父……祖父不是力战而亡的吗?” 贾母用蕴着无尽悲伤愤恨的声音泣诉道:“他是被人出卖,被引入了敌人的包围中,力战而亡的。你可知,他是被何人出卖?” 贾环摇了摇头。 贾母恨的咬破了嘴唇,血丝渗出,挤出两个字:“赢玄!” “你祖父功高盖世……” “你祖父文武双全……” “你祖父百官敬畏,武将视其如神,文臣对其儒雅文章更是顶礼膜拜……” “你祖父武功比他强,文华比他强,连在百官中的威望都比他赢玄强……” “你祖父望赢衽不似明君,谏言而废之……” “你祖父不喜赢遈跳脱,望之不似人主,便阻其正位东宫……” “你祖父被人赞为当世第一完人,可我却以为,他是当世第一蠢人!” “我虽恨煞赢玄,却不怪他……” “连我一个妇人都知道,功高盖主者无善终……” “连我一个妇人都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 “连我一个妇人都知道,储君乃天家事,非人臣可参与……” “连我一个妇人都知道,这世上只能有一个完人,一个圣人!” “可你祖父为了他心中的君臣情意,为了他心中的忠义,他从不避讳,他自以为一心为国,却…… 所以,是他自己害死了他自己,是他逼得太上皇不得不出手……” “环哥儿,你……难道要比你祖父,更蠢吗?” “你竟敢参与两代帝王之争?” “你要为了一个杀祖仇人,去害死贾家满门吗?” …… “陛下……” 抱着梁九功的尸身,站在宁安堂前,面色木然的唤了声。 隆正帝此刻面上已经敛去了怒气,看了贾环抱着的梁九功一眼,哼了声,道:“跟朕出去。” 贾环木然一应,一板一眼道:“遵旨。” 隆正帝闻言,觉得有些异样,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轻轻瞥了贾环一眼,就大步走出,贾环跟其身后。 出了宁国府大门后,隆正帝看了眼不远处汇聚的都中各方大佬。 心知不交待两句绝无法过关,念及此,他细眸中眼泪滚滚而下,语气悲痛之极,沉声道:“天惩皇秦,使国去君。 日落九天,普世同悲! 众臣工,太上皇,驾崩了!” “太上皇!” 纵然心中早已猜测,可听到隆正帝此言后,无数人还是震惊的面色剧变。 上万兵卒齐齐跪伏悲呼,继而牛继宗等武勋亦跪伏在地,痛哭出声。 李光地、陈廷敬等文臣,亦是老泪纵横,跪地嚎啕。 宗室诸王自然也是如此。 唯有皇太孙赢历,面色惨白,怔怔的看着……看着贾环怀中抱着的,梁九功! 他心中最担忧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太上皇,他最大的靠山,他早日登基的希望,他的人生明灯,他心中至高无上的神明,被人……害死了! 眼睛渐渐猩红,面上也涌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噗!” 一口心血喷出,皇太孙赢历仰头栽倒。 在昏迷前,他看到了,那双细眸中,冰冷无情的讥讽目光…… …… ps:莫急,前面挖的坑有点多,咱们慢慢一环一环的解。 (。)( ) 正文 八百七十六章 大局鼎定…… “叶楚,送东宫回宫,速招太医诊治。” 看到皇太孙赢历吐血而倒后,隆正帝看了眼后淡淡的道。 “遵旨!” 叶楚军礼承应后,率领一队黑甲御林铁骑带着皇太孙离去。 此时,京营的兵马早已让开道路。 诸方大佬们都聚集在宁国门前附近。 看到这一幕,许多人的眼睛不由的微微眯了下。 在今夜之前,皇太孙只有一个称呼,就是皇太孙。 但从现下起,怕是也只有一个称呼了,变成了东宫。 甚至,他能否坐稳这东宫之位,都在两可之间…… 大秦,并非没有被废的太子…… 许多人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天色。 不知何时,乌云滚滚! 大秦的天,变了…… “诸位臣工,想必都在猜测,朕为何会在此!” 隆正帝疑心本就重,见宗室和文臣中总有人不住的打量着他和贾环,尤其是贾环抱举的梁九功,他心中大怒,却不得不解释。 因为,连李光地、陈廷敬等人都在静静的候着。 今日之局当场没有个说法,那才叫后患无穷! 在场中人,有能力动摇他帝位的人,不是一两个…… 因此,没等那些人发问,隆正帝就沉声道:“诸位臣工,可还记得年前准葛尔蒙古兵发二十万控弦之士,攻打大秦。 而武威侯秦梁,则被十八名老斥候引入额尔齐斯河畔,被蒙古大军一战而陷七万老秦精锐! 事后,因这十八名斥候之事,朝廷罪于岳钟琪,将其打入天牢。 但后来追查却发现,曾有人见过,有宫里的公公,出现过这十八名斥候的家里。 这极不寻常!” 诸多大佬闻言,无不皱起眉头。 这件事的确有些骇人,可…… 与现下何干? 没等他们疑问,就听隆正帝继续道:“其二,方才东宫悲怒之极吐血而昏,除却因悲太上之崩外,还有一个缘由。 那就是铁网山之变时,他被身边服侍多年的公公薛痕所刺杀,险死还生。 重伤在身,至今未得痊愈。 薛痕乃宫中老人,他之谋反,毫无征兆! 再有,曾有官员上折子疑问,川宁侯府一等子宁至,世代忠良,忠于大秦,更忠于太上皇,连太上皇都盛赞过他的赤忠,因此才将蓝田大营交由他统帅。 如此隆恩,他为何又会突然谋反弑君? 因为种种缘由,朕压下了这个问题,本想待太上皇出关后再论,不想…… 今日,却不得不将个中缘由公布于众。” 隆正帝细眸中森冷的目光扫过众臣,沉声道:“宁至之所以会毫无征兆的谋反弑君,那是因为,皇太后宫中内监,黄畴福,于铁网山之变半月前,曾亲执太上皇御命金牌前往蓝田大营,假传太上皇圣旨,令其于铁网山之夜,诛昏君,保圣孙!” “哗!” 无数重臣宗室武勋无不面色骤变,虽然这事早已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众人早就知道。 可是,却无人敢明言,甚至无人敢提及分毫。 天家这一对母子的恩怨,上层人家,谁还不清楚? 他们甚至都不敢肯定,这件公案里到底有没有太后的手笔。 再联想到太孙被刺…… 如果当日隆正帝没有用替身换上,真的被杀,那…… 皇太孙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背负上弑君弑父之污名,他又怎么能御极登基呢? 如此一来,何人最为受益…… 众人的目光悄悄的看向了皇太后的心头肉…… 对于皇家的秘辛,众人以为,纵然他们将复杂性想到极致,都也只能想出个冰山一角。 烛光斧影之谜,时至今日,又何曾有人能说的清? 以皇太后对当今的态度,真若行此事,未必就没有可能。 但是,在这以孝治天下,孝为国本的时代,隆正帝将此案置于明处,却似乎又有些过了…… 他可以暗中调查,暗中取证,最后在暗中处置…… 如此,才能全了天家的颜面。 可他现在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要对太后…… 再联系到太上皇之暴毙,无数人心中不寒而栗,遍体生凉。 这,就是被压了二十年而不垮,反而愈战愈勇,终成大器的隆正帝么…… 果然可怕! 而此刻,忠顺王赢遈更是惊怒交加,他目光喷火的看向隆正帝,怒道:“皇上此言何意?欲疑太后耶?” 既然隆正帝已经撕破面皮扯出这桩公案来,他也干脆直话直说! 此言一出,宁国府门前的气氛愈发肃杀。 然而,隆正帝却只极为蔑视的淡淡的扫了赢遈一眼,继续道:“众臣工疑朕为何深夜至此,那是因为,梁九功,亦是薛痕、黄畴福之流! 这些宫中内监,便极可能就是黑冰台一直追查不明的幕后黑手之一!” “哗!” 此言一出,莫说其他人,连李光地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扯鬼总要有个限度! 黄畴福、薛痕和那不知名的宦官也就罢了。 可梁九功从龙至今甲子有余,素来忠心耿耿,与在场的多少老臣都相熟,为人最是忠义坦荡,且最为太上皇所倚重,如何可能背叛? “真真是可笑之极!赢正,这话你自己信吗? 梁九功服侍父皇有七十年了,他会背叛父皇?会对父皇下毒手? 区区一些鄙贱如猪狗的去根残缺之人,也能当什么幕后黑手? 连借口都不会找,赢正,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赢遈涨红一张脸,满满的怒火,甚至直呼隆正之名,怒声道。 不怪他失分寸,实在是,之前隆正帝那个蔑视之极的眼神,刺的他痛彻心扉! 过去的二十年里,从来只有他用这样的目光看隆正,却不想,今日竟颠倒了过来,还是当着这么多王公大臣的面…… 所以说,人多接受点挫折磨难还是好的。 如果换了隆正帝站在他的位置,被人这般看,虽然也怒,但心中怕也习惯了…… 而隆正帝这回,却连一个蔑视的眼神都懒得给赢遈,他转身看向贾环,沉声道:“贾环,你来说,梁九功找你来,所为何事?” “你让他说?谁不知道这忘恩负义的小贼子最跟你臭味相投?你们刚才早就串通好了吧?” 见隆正帝如此轻待于他,赢遈可能已经彻底疯狂了,竟口不择言道:“一个忘恩负义为虎作伥的狗崽子,一个弑君弑父的卑鄙……” 赢遈的话,真真让无数大佬肝胆俱裂。 疯了,疯了! 这人当真疯了! 弑君弑父这种话也敢明面说说,他敢说,他们都不敢听啊! “叶道星!” 隆正帝闻言亦是面色骤变,细眸中杀机无穷,寒芒直视着赢遈,怒吼一声。 “臣在!” 叶道星沉声一应,气度如渊! 此刻,又有二千御林铁骑到来,让叶道星底气大增。 纵然再面对京营,他也有一战而溃之的把握。 “陛下!” 然而,就在隆正帝杀意愈发浓烈,想要下旨前,李光地却忽然出声一唤,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让隆正帝未出口的言语又生生咽了下去。 的确还不时候,否则更坐实了他“丧心病狂”,“弑父杀弟”的千古骂名…… 回过神,隆正帝先深吸一口气,对面色苍老了太多的李光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叶道星道:“派人送赢遈,回龙首宫守孝。” “遵旨!” 叶道星一应后,转过头,一挥手,一队精锐披甲御林上前,架起还在疯狂叫喊的赢遈离去了。 看到这一幕,许多本来还想附和忠顺王的文臣大佬们,彻底胆寒。 若是送忠顺王回皇太后宫,那么还好说。 如今却是送往了龙首宫…… 那里,如今是隆正帝的地盘啊! 这是要圈起来的节奏吗…… 而且毫无疑问,御林军大统领叶道星已经彻底归附了隆正帝。 皇宫兵权尽掌其手。 再看看一直站在隆正帝身后的贾环…… 这都中的兵权,怕也就握在他手中了…… 如此一来,谁人还能翻浪? 不知多少曾经对兵权不屑一顾,以为只要有太上皇在,所谓的兵权不过笑话的文臣大佬们,此刻心都在滴血。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犹如神明般的太上皇,也会……暴毙驾崩。 将众人的面色映入眼中,隆正帝毫不遮掩的哼了声,而后又看向贾环。 在场所有人,也都看向了贾环。 他们也极想知道,梁九功来找贾环,到底说了什么。 在无数人注目下,贾环面色木然,声音黯哑,缓缓道:“梁爷爷……梁九功,受重伤前来,被救醒片刻间,对我说……说有人下毒,害死了太上皇……” “轰!!” 贾环一句话的效应,引发的震动要远比之前隆正帝解释的那些强烈一万倍。 所有人齐齐色变! 甚至,不少人还不自主的向前进了一步。 面色之肃杀! 如果贾环再开口,将这个‘有人’变成了‘陛下’,那隆正帝现下就下不了台。 这不是他说两句请大家一起去检查就能过关的。 因为至少在查清他的“污名”前,他无法继续接掌大权! 国朝也不可能让一个背负“弑君弑父”罪名的人继续为君…… 至少明面上不能背负…… 然而,一旦隆正帝暂时失去了大权名分,被困在大明宫里。 那么在清查的过程中,将有无数可能会发生。 其中最有可能发生的,就是他将永远的失去大权,甚至真正背上弑君弑父之名。 毕竟,那边执掌朝纲已近二十年,有太多的能量和底蕴没有使出。 而且那个时候,皇太后必然会出面垂帘过问此事…… 到那时…… 念及此,隆正帝的细眸都微微眯起,凝视着贾环。 “梁九功还说……叶道星悖逆之贼,背叛了太上皇……” 又是一惊,无数双眼睛猛然看向宁国府正门前台阶下站着的那位金甲大将。 牛继宗等人更是眯起眼睛,目光森寒的看着他。 但叶道星却垂着眼帘,没有反应。 “梁九功还说,让我保住太孙……没了。” 说罢,贾环面色木然的站在那里。 隆正帝却轻轻的松了口气,不枉他听到梁九功逃进贾家的消息后,和邬先生一商议,就当即决定赶来。 他是知道,贾环最后还问了梁九功,是谁下的毒,而梁九功说了个“陛”字的。 如果贾环将这一节说出,隆正帝也只能回宫自困,以待清白之日了。 万幸,万幸! 待贾环说罢后,隆正帝冷笑一声,道:“诸臣工听见了?下毒?真真是笑话! 李相,康亲王,牛将军!” 隆正帝连点三位文臣、宗室和武勋中的扛鼎人物之名。 李光地、孝康亲王和牛继宗纷纷躬身一应:“臣在!” 隆正帝道:“为了避嫌,朕就不从太医院中选人了。 你们各去寻找名医,请到宫中来,检验太上皇驾崩之因! 让他们看看,太上皇是否被人下毒!” 三人闻言,相互对视了眼后,都没有推拒,齐声道:“遵旨。” 这样一来,不管真相如何,只要太上皇不是被人下毒害死,就能给所有人一个说法了…… “叶统领!” 隆正帝再念一声。 叶道星沉声一应:“臣在。” 隆正帝淡淡道:“梁九功说你背叛了太上皇,你自辩吧。” 这一刻,隆正帝其实已经智珠在握了。 大局鼎定…… 叶道星闻言,沉默了下,道:“太上皇亲笔手书,降国朝大权于陛下,末将亦在其中。” “嗯,如此就罢了……” 隆正帝点点头,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弧度,随即却又消逝,沉声悲愤道:“太上皇忽然走火入魔,必有原因,与梁九功绝脱不开干系。 他甚至还欲效仿黄畴福挑动宁至例,挑拨贾环起事! 朕今日若不来,此老狗之毒计险些就要得逞了! 贾环这个混账东西,枉朕视其若子侄,被奸人一激,险些连朕都不认了……” 听闻此言,许多人想起之前的艰险,直到此刻仍止不住心惊肉跳。 当然,也有人遗憾不已。 只差一点…… 贾环闻言,木然跪下,道:“臣,死罪。” “朕念你年少无知,又被奸人迷惑,便饶过此次。 莫说是你,就算朕,陡然遇梁九功如此说辞,怕也不会不信,你起来吧……” 隆正帝对贾环刚才的表现,很满意,又或是,为了安抚荣国一脉的军心,因此主动给贾环脱了罪名。 就在他还想再说些场面话时,左脸包着一块血色纱布的朱正杰忽然面色惨白,步履踉跄仓惶的跑来,用极小的声音对隆正帝说了几句。 隆正帝闻言后,面色剧变,身形都晃了晃,他被朱正杰扶住后,又推开了朱正杰。 眼神闪过一抹痛心疾首的悲戚后,变得有些木然起来…… 他脸色惨白,深吸了口气,对一直关注他的大臣们沉声道:“就在方才,有人在朕御书房的茶水里下了毒。 邬先生……误用之,毒发身亡了。” 没有理会众人的惊骇,隆正帝再深吸一口气,寒声道:“我大秦以武立国,至今已逾百载!自太祖起,何等的危难未曾见过?何等的艰险不曾遇过? 但是,我秦人何曾畏惧过? 不管那幕后之人到底是哪个?朕都,奉陪到底! 回宫!” 说罢,隆正帝大步朝外走去,众臣跪送,而后,却又听到隆正帝的声音再次传来:“贾环随朕进宫!” 随着话音落地,几名黑甲之士站在了贾环身后。 贾环面无表情的和牛继宗等人对视了一眼后,从乌远手中接过马缰,在无数人各色的目光里,跟上了前头的皇舆。 …… “当!” “当!” “当!” “……” 在隆正十九年五月的最后一天,时隔正好半年,景阳钟声再次响彻神京。 然而从今日起,大秦的天,却已截然不同。 一个新的大秦纪元,开启了…… ………… ps:还有许多许多坑,咱们慢慢填来,下一章就能理一理了,脑仁疼…… 求点订阅啊! 正文 八百七十七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阴沉沉的天上,乌云涌动。 隐隐间,如有惊雷暗现。 此等清晨天象,似预兆着极为肃重的一天开始…… 然而,神京城西公侯街上,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至少,明面上如此…… 贾府阖府上下,业已挂白服丧。 勋贵之家,皆要为大行皇帝服哀。 荣庆堂,堂下两排交椅上,坐着牛、温、施等一干荣国一脉的重将,也都肩带白纱。 不过,众人虽然皆面带悲戚之色,但眉眼间,之前的凝重却都已散去,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都道天家无情,其实,勋贵豪门世家,又何尝有太多情? 太上皇在世时,自然是威望隆重,犹如神明般的至高存在。 天下臣民,无不拜服,亿兆黎庶,敬仰之至! 身负天下之望,可谓是当之无愧的世间第一人! 但当他驾崩之后…… 作为一名合格的勋贵家主,首先要考虑的,绝不是悲伤,更不是为了过去幼稚可笑的情义去查询历史真相。 勋贵第一要考虑的,一定是自身家族的利益,是否会因此而受损! 若是会,自当悲痛欲绝,痛不欲生,然后想方设法站队翻盘,在新朝中谋取更大的利益。 若是不会,那么,他们也就没有必要悲伤了…… 而如今,大行皇帝之崩,对于荣国一脉而言,会损伤他们的利益吗? 很显然,答案是不会!! 如果说在此之前,这世上还有哪个人有能力和魄力,将荣国一脉连根拔起,斩尽杀绝! 那么毫无疑问,此人就是太上皇。 也唯有太上皇,有此威望,有此胆魄,有此能力。 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人。 而如今…… 一个都没有! 至少目前,一个都没有! 看看之前的隆正帝吧,贾环犯了何其“愚蠢恶劣”之罪,他却要主动为贾环开脱。 最大的惩罚,大概也就是贾环身上那几道鞭痕了…… 这其中纵然有隆正帝对贾环的看重和宠爱,但对于一个帝王,尤其是一个狠辣阴沉的帝王来说,看重和宠爱,只能占其中微乎其微的一部分。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要安抚好荣国一脉的军方巨头! 隆正帝倒并不是怕他们会兵变,或者造反。 如今的荣国一脉,已经是军中最大的既得利益团体,他们何须再反? 就算造反成功,他们所能得到的,最多也就如此吧?甚至还不如现在。 因此,除非逼不得已,也没人相信荣国一脉会造反。 而且,所谓的荣国一脉,实际上是多个利益团体并头存在的局面,甚至多有矛盾。 他们没有一个共主,连贾环都不算。 在老一辈中,他是一个需要被照看的子侄。 在年轻一辈中,他虽然是核心,但却不是主子,他没有这个威望,也没这个基础。 这一点,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这很重要…… 再加上,军方不得干政,这一深得民心的铁律,依旧是大秦不容触碰的底线。 只要死守这条底线不失,军方就不会失控。 再分化平衡之,荣国一脉,只会对大秦有益。 所以,隆正帝根本不虞荣国一脉会反。 但是,隆正帝却不得不防备,有人会拉拢他们。 如果方才,是忠顺王,或者是……皇太孙,得到了他们的效忠,那么现在,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结果。 这也是隆正帝最后将贾环带入宫中的原因…… 那些人拉拢某一个巨头没用,因为说服不了其他的军头。 但若拉拢住贾环,却事半功倍! 这也是梁九功逃出皇城后,没用去镇国公府,没用奋武侯府,独独来了宁国府的原因。 但也由此可见,荣国一脉的地位,愈发超然了…… 这个结果,对于在座的诸位,无论如何都算不得坏事。 所以,尽管都在为太上皇服哀,也都面色悲戚,可是他们的眼神,却都很从容。 大佬间虽然没有交谈什么,但偶尔几个眼神的交流,都显得意味深长。 铁网山之变,掌控大秦八大军团之一的荣**方巨头宁至谋反弑君,始终是悬在他们心头,压的他们日夜不宁的一块巨石。 太上皇若是出关,毫无意外,会以此为由,再将荣国一脉削弱打压一番,以作惩戒平衡。 因为方南天一系废了,平衡被打破。 为了恢复平衡,太上皇也不得不出手! 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等军机阁大佬,必然首当其冲! 而且,动静绝不会小。 毕竟,方南天一系在铁网山之夜,被贾环坑了个一干二净…… 其罪,可大可小,皆在帝心一念之间。 若是太上皇以为,他们位居高位之日太久,有尾大不掉之势,会对后继之君不利。 那么十有八.九会借此将他们清洗一遍。 有宁至之把柄在前,谁都说不出什么来,他们也只有俯颈待戮的份。 而事后太上皇只需再在荣国一脉的旧部里选几个“新人”出来接任他们的位置,军方将不会有任何反对的风浪…… 家族命运尽握他人之手,他人翻手之间,就会化为齑粉。 他们又岂能不心忧胆颤? 但是如今…… 大不同了。 如果没甚大意外,在座诸位,皆可再保家族数十甚至上百年富贵不衰! 因此,在座的诸位大佬,就更没有难过的理由了。 甚至,还都暗自舒了口气…… 包括牛继宗等人。 太上皇给人的压力之大,不置身其中,永远无法想象到那种压力。 幸好…… 他们默默的喝着茶,偶尔彼此对视一眼,盘算着日后的利益得失和地盘划分…… 顺便再看看……堂上哭泣的贾政。 陪坐的贾政在得知太上皇龙御归天,贾环竟差点举兵作乱,后被带进宫里“生死不知”时,唬的简直生不如死。 至于那么多军头们安慰的话,作为读书人根本听不进去。 或许还在心里鄙夷之:历朝历代,兵变未遂者,哪个不是被抄家灭族? 尔等杀坯丘八不学无术,不读史书,懂个球乎? 因此愈想愈怕,竟哭的不能自已。 最后被贾母安排了同样唬的至今两股战战的贾琏,服侍着送回了荣禧堂。 这一幕让不少人喝茶之余,不停的抽嘴角…… 这一对父子也是有趣,一个胆大包天,之前一怒之下连御林军都准备灭掉。 另一个,却胆小至此…… 不过,想起之前贾环差点擦枪走火的一幕,众人虽然仍旧后怕不已,可心里也感慨莫名。 太上皇御宇一甲子,施恩无数,仁义圣贤之名满天下。 可是到如今…… 肯为他拔刀绝决复仇的,竟只有一个贾环。 连李光地都…… 对比之下,众人无不在心里感慨一声:这傻小子啊,嘿!还真有种! 虽然冲动鲁莽了许多,但说心里话,他们很喜欢,也很珍惜。 生在世家豪门中,所有能生存下来且活的很好的人,几乎都是利益为先,利益为重的精明人,狠人。 而贾环这种“傻子”……简直比稀世珍宝还罕见。 尽管,他们维护贾环的主要目的,依旧是因为利益。 有一面共同旗帜的荣国一脉,要比以前一盘散沙状有效率的多,也凝聚的多。 许多利益分歧点,其实利益本身并不重要,但在颜面上,大家却谁也不想低谁一头。 哪怕是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之间,还要再加上一个孤傲离群的秦梁。 可以说各大军头间矛盾多多,谁也不服谁,更不肯低头。 虽然从未撕破脸皮,可冲突点和彼此掣肘的事却层出不穷。 就比如牛继宗曾狠狠打压过蓝田大营,宁至为此和他甚至和荣国一脉都断绝了往来。 再比如牛继宗拉拢温严正等人往黄沙军团里掺沙子…… 又或者两方人马为了一个并不算很关键的位置争出火气时…… 在这个时候,只要贾环出面,嬉笑哈哈的双方沟通一下,就都变成了无关痛痒的小事了。 他们给的不是对方的面子,而是贾家的面子。 这就是贾环最大的用处,也是荣国一脉的大佬们维护他的主要目的…… 可是尽管如此,维护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们还是真心喜欢。 因为这样的人,绝不会转手卖了他们…… 也让整日里为了冰冷的利益算计不休的生活,多了抹真情暖意。 陡然间,众人似乎忽然明白了隆正帝为何这般偏宠贾环的缘由。 或许,人生更加晦涩艰难的隆正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用了一杯茶后,诸位军头们纷纷起身告辞。 他们来此一坐,一是为了安贾母老太君的心,让贾家人不必担忧,绝不会有事。 二来,则是为了找个能够适合聚在一起的地方,大家一起想一想。 虽然都没怎么开口,但有眼神的交流,其实就已经够了,许多话,本也不能诉之于口…… 现在事已毕,他们还要赶去皇城,为大行皇帝守灵,送行…… …… “轰!” 惊雷炸响在直欲压城的黑云间,随后,倾盆大雨滚滚而下。 皇城,龙首宫! 无数黑衣黑甲的御林军,在雨中不停密集穿行巡逻着,不留出任何死角。 宫中气氛,依旧肃杀惊人。 暖心阁内,隆正帝看着面带微笑,安详的坐在轮椅上的邬先生,面色铁青,细眸中满满是愤怒之极的失望怒火…… 朕,已经许你一世平安富贵,你为何还要,弃朕而去? 难道连你也认为,朕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刻薄寡恩,心性凉薄之辈? 朕不是!!! 先生,连你都弃朕而去了…… 这世上,朕还能再信得过哪个? 隆正帝眼中的怒火散去,面容和眼神都悲戚到了极致,身形都不由的晃了晃,倒退了一步…… “陛下,保重龙体啊!” 苏培盛面色担忧的看着隆正帝,也许,只有他才最能体会隆正帝此刻心中是何等的悲痛。 邬先生于隆正帝亦师亦友,相互扶持,陪伴着隆正帝度过了最黑暗,最艰难,也最难熬的二十年灰暗岁月。 却在一手帮隆正帝定鼎了这千古帝王之基后,这位继往开来的帝王师,竟然做出了这等决绝没有余地的选择…… 这让隆正帝心中,该是如何的惊怒,如何的悲痛! 可是,苏培盛心里却有些理解邬先生的选择…… 毕竟,他是弑君之贼啊! 隆正帝今时今日可以想不到,不在乎,甚至感到畅快…… 可是等他真正走到了人间巅峰时,再回过头来…… 到那时,邬先生今日所为,却会变成隆正帝最不愿回想到的往事。 毕竟,这是一个仁孝为主的世间…… 邬先生今日谋划之种种,却会在隆正帝日后千古圣君之名上,留下斑斑触目惊心的污点。 到那时,今日所有参与之人,都将会成为隆正帝心头欲拔之而后快的刺!! 连他苏培盛都能想到的事,更何况邬先生? 所以,邬先生才会选择在功成之时,果断身退吧…… “主子,奴婢在整理邬先生遗体时,发现了他的遗折……” 一旁的朱正杰见苏培盛说话没被隆正帝理会,心中得意,便小声上前说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只觉得脸上被重重一击,之前包扎的伤口破开,血肉翻滚挣烈,血又顺着脸颊伤口流了出来,目之恐怖。 然而,更让他恐怖的是,隆正帝暴怒的咆哮:“该死的狗奴才!哪个让你动先生的? 鄙陋下贱之身,也敢触碰先生?该死!!” 朱正杰顾不得脸上的剧痛,骇的肝胆俱裂,跪地砰砰砰的磕头。 而后只觉手一松,手中的折子就被人取走。 却是他的争宠死敌苏培盛…… 朱正杰心中大恨,却也只能顾自求饶。 幸好,接过邬先生遗折的隆正帝又被悲伤所扰,懒得理会他这鄙贱人。 而后,朱正杰被苏培盛喊来的内侍给带了出去,眼神满满都是怨毒…… 虽然他隐藏的很好,却还是被木然站在殿内一角,静静看着这暖心阁内熟悉的一切的贾环看在眼里。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罢了,因为贾环的目光,大都集中在了挂在暖心阁侧壁上的那副画上。 如果他没记错,这幅画,正是他在出征西域时,由太上皇和赢杏儿一起所画的那副…… 寒山折梅图! 物是人非事事休…… …… ps:努力第三更! [。] 正文 八百七十八章 检查,遗折 龙首宫上空,惊雷滚滚。 长蛇般的骇人闪电,不断的试图冲破苍穹的束缚,意图肆虐吞噬这座建立在关中龙首原上的皇宫。 不知多少宫人和听闻景阳钟声后,急忙赶到宫中的官员们,看到这一幕后,心中骇然。 以为太上皇神灵不散,依旧留恋着他这座龙首宫。 也有许多猜疑到一些内情的人,心中更加骇然。 以为是太上皇显灵,想要报仇…… 皇子皇孙,宗室王公,文武大臣,此刻尽数聚集奉先殿。 大行皇帝遗体,便安置于此,放于一张九龙床上,任由各方观看。 无数人哭的泣不成声,甚至有人因为伤心过度,昏了过去。 捶胸顿足者,不计其数,几不能活者,亦比比皆是。 不管何方人马,此刻看到安详的躺在九龙床上,栩栩如生的太上皇,心中都难掩悲意。 抛却自身利益不谈,戎马半生,平天下,待臣下优容宽厚,广施恩德的太上皇,的确让人敬仰,令人怀念! 尤其是想到,即将苟活在那座刻薄寡恩的冰山下,被其严苛的竣法无情的蹂罹时,无数文臣更是哭的痛不欲生! 从现在起,他们就开始愈发怀念仁厚圣君太上皇了…… 不过,当李光地、孝康亲王和牛继宗三人,分别带着一名背负药箱的郎中赶到奉先殿,行至九龙床边时。 殿内所有的哭声顿止! 尽管真正的高层,心里都明白,这只不过是一个过场。 但凡有半点差池,隆正帝都绝不会允许这么做。 可是,还是有太多人,抱着三分侥幸,期待能有奇迹的一幕发生。 “晋卿……” 辅政大臣马齐,一双老眼昏红,他看着李光地,沉声唤了声。 虽无言,但眼中之意,李光地又如何会看不懂? 李光地心中不由一叹,马齐也算是难得的能臣了。 自贞元中期便跻身于阁部之高位,却不想,至今还看不开这世间权变之事…… 只是,他却好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满殿大臣沉声道:“太上皇与老夫君臣相得一甲子,老夫自然不能让他去的不明不白。 既然梁九功说,太上皇是被人下毒所害…… 而陛下又命老夫与孝康亲王和牛伯爷三人分别延请郎中仵作查验,老夫等人自然不能愧对太上皇的情义,也不能愧对陛下的信任。 所以,一定要查个明明白白,水落石出…… 若是太上皇之驾崩,并非因下毒所致。 那么也就是说,龙首宫内相,梁九功有问题。 他与谋刺皇太孙之内监薛痕,及皇太后宫中假传皇命,命宁至弑君之内监黄畴福,及命西域十八名斥候伏击武威侯秦梁之无名内监,乃是一丘之貉! 今日,诸皇子皇孙,宗室王公,武勋亲贵,文武大臣,聚于奉先殿,大行皇帝灵前。 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若有质疑老夫三人之公正者,现在也可提出,自去延请名医仵作,前来验差,老夫可以做这个主! 有人否? 有人否? 有人否?” 李光地拄着拐杖,佝偻着老迈的身躯,老眼浑浊,朝各方连发三问。 敢将今日之事直白的说到这个份上的,大概也只有一个李光地了…… 然而,不管心中有没有质疑的,在李光地眼睛的注视下,诸皇子皇孙,宗室王公,及文武大臣,无不躬身行礼道:“岂敢疑老国相?” 偌大个大秦,内阁班子十年最多十年一换,然而近四十年来,唯一不变者,唯有李光地。 当然,自隆正帝登基后,他身上虽然还挂着内阁衔儿,但早已彻底撒手政务了,大概只是做太上皇的一双眼睛,盯着国务吧。 但即使如此,辅二帝,为相四十载,这注定前无古人,亦后无来者的彪悍资历,也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行一礼,恭称一声“国相”了。 对于这份尊崇,李光地自身却没什么感觉,他也早过了贪图权势之威的年纪和心境。 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在几张面孔上额外停留了下后,李光地又沉声道:“既然如此,老夫将丑话说到前头。 如果今日查出太上皇龙体有恙,是被奸贼所害,那此事断不能善罢甘休,即使把天捅破了,老夫也一定要为太上皇讨个公道!! 但是如果结果正常……非梁九功所言,那么,老夫要求,京中各部,各堂,各寺,各司,各所,各府衙,各县衙…… 所有官衙堂口,皆要按部就班,维持公务,务必保证京畿稳定。 京畿稳,则天下稳。 京畿乱,则天下乱。 这大秦,是太上皇的大秦,是陛下的大秦,也是在此诸位的大秦,和天下万民的大秦。 老夫已经守了一甲子了,还准备再守几年,不想再有生之年,看到这大秦出现一丝动荡。 所以,谁敢动乱京畿,动乱天下,不管是哪个,老夫都不惜亲手摘下你的项上人头…… 以镇江山,万年永固! 都记住了吗?” 奉先殿内,无数人面色肃穆的看着殿上这位瘦弱不堪,老迈的离开拐杖连步伐都难走稳的老人,嘶声宣威。 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视他分毫。 如果说,现下大秦还有哪一位有威望,能行伊尹霍光之事,唯有此老! 对那位都可以,更何况是对他们…… 因此,所有人,包括那些面色铁青的龙子龙孙,包括那些面色难看的宗室王公和那些面色惨白的文臣清流们,再次齐齐躬身一应:“谨遵老国相之言!” 李光地闻言,点了点头,有些艰难的转过身,看着九龙床上的太上皇,注视了片刻后,早已老泪纵横…… 他颤巍巍的跪下,哽咽道:“太上皇,请恕老臣不敬之罪!”说罢,连连叩首…… 孝康亲王及牛继宗紧随其后,一起跪伏在地,同出此言,又重重九叩首之后,两人忙一起搀扶起李光地。 李光地摆了摆手,看了牛继宗一眼,牛继宗忙命人取来纸墨笔砚,对三名面色发白的都中名医沉声道:“尔等皆都中清白之家,当知忠孝节义。今日为太上皇清查,但有半分不妥,皆当大声说出,并如实记档。 尔等当知,此档不仅当世我等可看,后世之人亦可观之。 若发现半分不实,尔等满门当忧!” 三位大都白发苍苍的老名医一听,顿时唬的不得了,其中一位道:“伯爷,我等草民自然会竭尽全力施为,可是,毕竟能为有限,水平不足,难保完全啊!” “正是,正是……” 牛继宗沉声道:“尔等放心,我等乃朝臣,岂会是非不明?只要尔等尽力而为即可,绝不会冤枉尔等。” 三人闻言,这才放心。 “轰!” 殿外一道惊雷炸响,唬的一些胆小的文臣险些腿一软栽倒。 李光地淡淡的瞥了眼殿外后,道:“开始吧……” …… 龙首宫,暖心阁。 悬于头顶的雷鸣和闪电似乎近在咫尺,可是除了苏培盛隐隐有些担忧外,其他二人,就毫无所觉了…… 隆正帝站在那里,当着邬先生的面,打开了他的遗折。 好像如此这般,邬先生就还是那样笑语吟吟的亲口跟他娓娓说来一般…… “为逆罪无伦之身,而今生不能仰答天恩,谨跪上遗折,恭请圣鉴事: 臣以一介书生,蒙陛下特达之知,奉朝三十载,累承重寄,参知枢密,得展平生之学,可无憾矣。 虽受陛下恩重,得许臣富贵之期,而臣以鄙贱之谋,行屠龙逆事,若不自裁,必遭天谴,遗祸子孙。 臣生于贞元二十八年,至今已知天命有余。 以残缺之身鄙贱之谋,侍陛下业已逾二十五载矣。 今得偿所愿,唯思后人。 此阴.私卑微之心,拜陛下体谅。 然,臣犹有二三事,牵挂陛下……” 看到这里,隆正帝细眸一酸,两行泪落了下来…… 看着面前“入睡”中的邬先生,他心如刀绞! 他如何会不明白,邬先生为何会自尽。 可是,他分明已经对邬先生说过,要全这段君臣之义啊! “轰!” 苍穹还在咆哮,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窗上,竟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隆正帝却如若未闻,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观之: “陛下,今日之谋,全乃臣一人之罪。自太上皇闭关之日起,臣便起此逆心。 太上皇,雄伟之帝也。 然其权欲之心,亦古今罕见! 若非如此,以其天纵之材,绝不会至今难以突破武宗。 皆因其心,皆在权谋之上。 若待其闭关有成,破关而出,陛下今生再无掌权之日。 然朝纲败坏至斯,武嬉文恬,隐忧丛生,更有窥视大宝者,死心不绝。 主忧臣辱,故而臣起逆弑之心! 此皆罪于臣也,也皆为臣所谋,陛下不可心愧! 今日之局,大势已定,以陛下之手段,定然能成为千古帝王。 但臣心忧,亦有隐患几许,陛下不可不防。 其一:彰武侯,叶道星! 臣观此人,心性凉薄,权势之心太炙,鹰视狼顾,虎狼之辈! 虽其为臣以其父因太上皇荒疏之故而丧为由,又以太尉之职相诱,说动其归附于陛下。 但臣以为,今日他可叛隆恩于他之太上,他日必可再叛陛下! 甚至叛大秦,行不可言之事! 因此,当陛下重掌大权稳固朝纲之日,必当除之,以防不测! 另陛下当记,不可以荣国一脉除之,否则,荣国一脉必然势大…… 其二:忠顺王不可杀! 太上之崩,虽绝无疏漏,却必难少流言之祸,难免人心惶惶。 陛下初掌朝纲,放眼明宫,满朝皆敌! 忠顺存,则人心定。 忠顺亡,则朝纲衰。 陛下心怀寰宇,如渊似海,容一忠顺,得安天下,轻重之别,陛下定然知之! 其三:荣国一脉! 太上驾崩,自此再无人可折荣国之基。 然此并非不可忍之事。 当然,陛下贵为至尊,岂能受一不可制之势在朝! 然臣窃以为,此事并不难为。 只需掌握分化、平衡二法即可。 今日之后,叶道星可为太尉,以代方家之势。 荣国必定以为,陛下与以叶抗衡荣国,叶自然亦是此想。 然西北已定,西域归附,黄沙军团二十万将士,不必齐聚武威,浪费国孥。 且要偿武威秦家数十年戍边受国之功,陛下可招回秦梁,除去叶道星之日,便以其为太尉,取而代之! 如此,秦梁后来居上,与牛、温人必生间隙。 荣国以内,自然分化! …… 还有最后一事,如何处置,最为重要。 处置得当,则陛下如虎添翼,龙飞九五。 处置不当,则陛下根基难稳。 那便是……贾环!” …… ps:隆正帝将会如何对待贾环,嘿嘿…… (。) 正文 八百七十九章 环儿昨夜去哪了? “陛下,贾环此子,可为一异数。 臣观其发迹之始,以为其为一心狠手辣,心思缜密阴毒之辈。 以八岁稚龄,携三五家丁,就敢强杀贾赦之流,且几无破绽。 可怕之极! 然而,在其成长中,臣却发现,他竟然并非是那种枭雄之姿,反而是有些婆婆妈妈,极为儿女情长之人……” 饶是隆正帝此刻心中悲痛,可看到邬先生说贾环有些“婆婆妈妈”时,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由的抬起眼帘看了对面,看到邬先生面带安详的微笑长眠,心中却愈发绞痛。 若先生犹在,与他谈起这话时,定然会大笑出声吧…… 一瞬间,隆正帝心中的悲凉孤寂之意,被扩大了无数倍。 朕失邬先生,自此为孤家寡人矣…… 紧紧闭上眼,将眼中的泪水收回去后,轻呼一口气,再睁开眼,隆正帝眼神已经清冷下来,继续看手中厚厚的折子: “贾环最出名的几次出手,都是因为情意。 或友情,或亲情,却从未主动惹过祸事。 然其之所行,按世俗观点来看,鲁莽不堪,甚至蠢不可及。 为了家中区区一庶出堂姊,竟强闯皇宫,更几乎打杀皇孙。 为了路上一不认识的老妪,就将李相爱子打了一通。 这种所为,也难怪太上皇嗔他一声莽三郎…… 由此可知,他绝非心思缜密,志向宏远之辈。 这一点,在其之后屡屡与文官和宗室作对,又可确定。 尽管贾环被赞誉为荣国亲孙、宁国传人。 但与其祖父贾代善相比,他差的太远太远。 别说诗经文典,他甚至连《孙子兵法》都没背过,文不成武不就…… 更兼处处树敌,士林中名声极差,与“王莽恭谦未篡时”截然不同。 因此,陛下当不用再疑他有大志向……” 隆正帝看至此,细眸微眯,缓缓点了点头…… “臣曾疑惑,以此子这等做派,纵然身为荣国亲孙、宁国传人,也不当有这般大的名头。 臣尝闻,外面有好事者曾传言,宁国侯贾环,乃都中第一名门公子。 盖因其既得太上皇、陛下之宠爱,又得满朝勋贵之维护。 最令人惊奇者,虽然满朝文臣大都厌恶他,可李光地、张伯行两位文宗,却对他刮目相看,隐隐有维护之意。 有这般多大人物护着他,因此他殴打亲王世子,宰相爱子后,竟能毫发无伤。 因此他这个都中第一公子之称号,并不虚无。 可是臣不解,这么一个行为鲁莽,修养粗鄙,除却会有奇**巧技赚银子外,再无长处的小子,为何会得到这么多大人物的喜爱和维护。 后来臣才渐渐明白过来,那是因为,贾环是一个有血有肉、知冷暖更知恩图报的重情义之人。 这种人莫说在天家,纵然在勋贵世家,都极少见。 自然不是说,除了贾环之外就再没有这样的人了。 肯定还有,但有这种性格的人,未必有贾环赚银子的能为,更未必有贾环关键时刻,果敢敢拼敢杀的勇气。 对亲人朋友的柔情义气,对敌人的狠辣血性,这两种本该极为冲突的性格,却真诚的出现在了他一人身上。 再加上他的出身,这才使得这么多人都喜爱他! 而既然明白了这点,陛下就可牢牢抓住他。 施恩宠,加仁义,再效仿朱明待中山王徐家,以姻亲桎梏其心。 再用情义,收其忠心,将其彻底收为陛下所用。 臣也是后来才明白,这其实便是当初太上皇,想让东宫收服贾环,以为其臂力的法子。(贾环与宗室不睦,陛下却不妨答应荆王所求……) 可惜,东宫心气太高,看不上贾环这等粗鄙不文,鲁莽不堪的纨绔衙内。 然而正是如此,才给了陛下今日之机!! 所以,陛下一定要牢牢掌握住他,不能再给旁人此等机会…… 当然,能用,但也不能不防,因为人总是会变,要未雨绸缪,防备不测……” 看到这,隆正帝本来微微澎湃的心潮,陡然冷静下来。 心道:是啊,人总是会变,雏鸟也会长硬翅膀。 荆王世子赢皓,原本他也很喜欢的一个宗室后辈,可是谁又能想到,会有谋逆之日! 念及此,隆正帝目光微冷,继续观之: “首先,陛下不能让他与荣国一脉走的太近。 除却最重要的那几家外,其余之辈,却可令他疏远之。 方法很简单! 大秦承平数十年,不仅文恬,而且武嬉。 荣国内部,腐朽堕落严重,贪鄙成风,以兵部为重灾区。 但是荣国一脉如今气势正盛,且兵部为军机阁直接管辖之部,内阁都不能查之。 外人不能查,可兵部中人自己可查。 日后,陛下可找合适的机会,以贾环为刀,命其清查兵部,割除腐肉! 一来可趁机削弱分化荣国势力,二来,则可分割贾环与普通荣国一脉武勋的关系。 只要荣国一脉不能抱成一团,甚至彼此隔阂对立相对。 那么,叫兵部,叫军机阁,还是叫荣国一脉,其实都是无所谓的事。 他们可以化兵部为荣国一脉,陛下也可化荣国一脉为兵部! 而贾环与荣国一脉的勋贵世家产生了矛盾间隔,也就能保证,他更不会起异心了。 当然,这也只是防备之心罢了。 以贾环之心性,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陛下,千万莫要小瞧了此子的影响。 单凭梁九功逃出皇城后,第一选择前往宁国府,陛下就当明白,贾环在军方到底有何等的影响力。 忠顺王若是当初能结交好贾环,今日之成败,犹在两可之间。 好在,臣观贾环待陛下,存有濡慕亲近之心。 陛下待其若子侄,他又何尝不是视陛下若父伯? 外臣常有诽谤陛下,为心性凉薄,刻薄寡恩之君。 但臣却以为,陛下其实与贾环一般,亦是极重情义之人。 只不过,贾环乃一不学无术的惫赖小儿,表达情义之法直白奔放。 陛下却贵为九五至尊,自然不会如他那般粗鄙,但,同样重情重义。 否则,亦不会容臣一残疾之人,以鄙贱之谋,聒噪多年。 陛下,古往今来,君臣之义善始而难全。 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 而陛下却与臣全了一段有始有终的君臣之义。 如果说臣与陛下之义尚有些许遗憾,那么臣惟愿陛下与贾环,能全一段可为千古佳话的君臣之义。 若能如此,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臣在九泉,庶无遗憾矣。 最后,陛下可大用岳钟琪……” …… 荣国府,荣庆堂。 外面暴雨如注,雷声轰隆。 贾家姊妹们也都还聚集在这里,没有回园子。 大雨突至后,就更走不了了。 当然,她们也不会走,她们都想等贾环的消息。 牛继宗等外人离去后,薛姨妈就带着贾家姊妹,并王熙凤、李纨、娄氏等从东暖阁回到了正堂。 本来惴惴不安的众人还想安慰贾母老太君,可是让她们惊讶的是,贾母面上非但没有什么惊恐不安之色,甚至还笑意盈盈,面色极好。 众人可以看得出,她心情极其愉悦! 这…… “老祖宗,三弟他,会不会……” 面色犹自惊慌不宁的王熙凤,试探的开口问道。 此言一出,除了贾母外,众女皆面色一白。 连素来稳重慈爱的薛姨妈,都凄慌不安。 如今薛家一家都依靠着贾环而生,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那…… 贾母笑着摆手道:“没有事,陛下招其进宫,不过是赏以恩宠罢了,顶多再骂他两句。都放心吧……” 王熙凤还是不宁,慌乱道:“可是……可是三弟之前,不是要举兵叛……” “凤哥儿!” 贾母提高声音打断了王熙凤的话,沉声道:“那是因为环哥儿听信了别人的谗言,以为是叶道星害了太上皇,所以,他要举兵绞逆,此乃忠孝之道。 陛下也知之,否则,又岂敢孤身入东府,拿鞭子抽了环哥儿一通,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将他骂醒!” “啊?”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惊呼。 贾母却笑的极高兴,道:“你们懂什么?这个时候,打骂比说好话强一百倍!陛下是将环哥儿当成自己亲近人,才会这般做。若是只存了暂时安抚住他的心,那才让人惊怕呢!” 众人都是看过不少史书和戏文的,只是头一次在现实中遇到这种事,谁也不能联想到那方面。 如今听贾母这般一说,却纷纷想了起来。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唯有贾迎春,犹自担忧心疼不已,怯怯的问道:“老太太,环儿……他被打狠了吗?” 贾母闻言,嘴角抽了抽,道:“你放心,他还上的马……” 贾母本以为贾迎春是表现最不好的,可是目光忽然扫过一旁,才发现,李纨和娄氏两人的面色,竟更不堪,面色苍白,惊恐。 两人神情恍惚着,且素来极相近的两人,今日却站的极开…… 贾母不疑有他,只以为她们短了见识,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 见其她姊妹们也都还心神不安,便想岔开这段,说些高乐的事。 于是开口问道:“昨日高乐一宿,都喝的头昏脑涨的,回去睡的可还好?没有再闹腾吧?” 史湘云心底最宽,听闻贾环不会有事,连素来胆小的贾母都这般豁达,她就更放心了,闻言嘻嘻笑道:“哪里还有劲闹腾?睡的还成,就是小惜春睡觉有点打鼾!” 众人闻言,不由一乐。 贾惜春臊的面红耳赤,狡辩道:“我哪里打鼾,云姐姐就会冤枉好人!分明是云姐姐夜里说梦话,还喊三哥哥!” “噗!” 众人闻言喷笑不已,见史湘云大红着脸要去撕贾惜春的嘴,众人似真将之前的慌心事给忘了,笑出声来。 倒是薛宝钗一直面色淡淡。 林黛玉轻轻瞥了一眼后,笑声道:“昨儿我睡的还好……” 薛宝钗闻言,面色一凝,以为这林丫头又在刺她,昨夜故意将贾环留下,让她空等半夜。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她并非小心眼争风吃醋之人。 可昨日她分明仗着酒气说了出来,还当着林黛玉的面,她却如此做,又将她置于何地? 然而,却听林黛玉继续道:“昨儿环儿和紫鹃没将我送回潇湘馆,我就沉沉睡着了。环儿送回我就离去了,听说是去了宝姐姐那里,也不知宝姐姐那里昨儿又玩闹了没?” 满满的小醋意…… 众人闻言偷笑,纷纷看向薛宝钗。 然而薛宝钗却面色惊诧,呼道:“环哥儿昨夜何曾去了我那里? 直到之前有人来唤我们出园子时,我都没见到他啊。 我还以为……” “那他去哪里了?” 林黛玉分明不信道,却转头看向贾惜春,道:“去找你了?”小眼神却瞄向了史湘云。 史湘云都懒得理会她,装作看手指甲,竖起了根中指…… “我根本没见到。” 贾惜春抱怨道。 贾探春没出声,但众人也知道贾环应该没去她那里。 贾迎春也摇摇头,道:“环弟离开了,我们就关门睡下了。” 贾宝玉面色有些怪异,也摇摇头道:“三弟应该……三弟也没去我那里。” 昨夜,他根本没回怡红院…… 见一圈儿人都摇头,林黛玉嘻嘻笑道:“那他总不会喝晕了头,跑错了路,去了大嫂子那里吧?” 小眼神又看向了薛宝钗。 她这话本是单纯的玩笑话,想取笑薛宝钗说谎,并没有多想。 可听在众人耳中,却纷纷一变。 小叔子醉酒跑到大嫂子屋里,像话吗? 而李纨和娄氏两人,面色先陡然涨红,随即又煞然惨白,眼神惊恐…… “小玉儿就会胡说,这话也是能乱说的?还不快向你两个嫂子赔不是!” 贾母见李纨和娄氏两人面色大变,以为她们是被冤枉后气的,忙对林黛玉嗔怪道。 林黛玉也反应过来,这话断不该从她一闺阁姑娘口中说出,太不像。 大红着脸,羞愧的几无地自容,林黛玉屈膝福下,忙赔不是道:“好嫂子,妹妹只是一心想取笑环儿,竟忘了避讳。还请两位嫂子看在妹妹寻日里尊敬的份上,饶了妹妹这一遭吧……” 说着,眼泪都流了下来。 李纨和娄氏见状,从天崩地裂的木然中回过一丝魂儿,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颤声道:“不过……不过是玩笑罢了,只再别有下次就好……” 林黛玉闻言,悄悄松了口气,感激不尽讨好道:“妹妹记下了,再不敢有下次。” 王熙凤见贾母脸色有些不好看,以为她在心疼外孙女,动了动眼睛,高声取笑道:“我看颦丫头不是一心想取笑环儿,她是一心想着环儿,糊涂了呢!”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 林黛玉也不依的要去和王熙凤闹,可见王熙凤躲也不躲,只挺着一个大肚子,气的她只跺脚。 众女儿家愈发好笑。 倒是薛姨妈,留心看了眼垂着头,默然不语的李纨和娄氏一眼。 见两人神色虽然难看,可面色却极为滋润,隐隐有水光浮现…… 作为过来人,薛姨妈如何不知,这是什么缘由。 再想起之前众人的玩笑话,心中不由轻轻倒吸了口凉气。 再看向贾母,却见贾母垂着眼帘,忽然开口道:“昨夜环哥儿将玉儿送回潇湘馆,明月丫头就来寻他,将他叫走了。 龙首宫内相梁九功忽然逃进家里,要见环哥儿。 这般天大的事,其他人做不了主,只能将环哥儿喊回去。 之后,才有了昨晚的一番闹腾。 环哥儿也是因为喝多了酒,才差点做出那糊涂事。 再往后,你们可不许再灌他那么多酒了……” 此言一出,林黛玉、薛宝钗等人顿时恍然。 林黛玉愈发高兴起来,而薛宝钗眼中,却闪过一抹淡淡的遗憾…… 连李纨和娄氏两人闻言后,都悄悄松了口气。 都听到身边之人的吐气声,两人不由看向对方,只是目光刚一触及,就如同被蛰了般,瞬间分开。 今日两人听到外面的嘈杂呼喊声,勉强醒来时,差点没把魂儿给惊掉了。 两个人,竟赤着身子,相互交缠在一起。 那姿势,啧啧啧…… 更没脸见人的是,两人手里竟还各握着一根玉质角先生…… 天可怜见,这两根的确是李纨的私藏货。 作为年纪轻轻的守寡之人,总难免有一些想念。 而且这些东西原本还是当年临出阁时,她母亲教她房中事时,做教学用的道具。 后来陪送给她,只是规矩如此罢了。 谁曾想,嫁到贾家后,好景不长,贾珠就病逝了。 刚开始还好,可后来时间一久,难免想念……就真的用上了…… 可这两根私货,分明被她藏的很好,连素云都不知。 也不知昨夜是怎么被翻出来的。 难怪昨夜…… 只是醒来时外间人叫的急,两人根本来不及多想,赶紧随意一收拾,藏好了那物什,穿好衣裳后,就跟着丫鬟婆子一起出了园子,来到荣庆堂。 尽管,两人都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仓促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只能以为,自己用那角先生,和别人帮忙用那东西,效果不同…… 又下意识的,死死压住那股不对,不让它露头。 之前林黛玉的话,让两人几乎唬破了魂儿,天崩地裂一般,几不能活。 如今贾母这般一说,两人顿时就坚信不疑了,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 皇城,奉先殿。 两位郎中、一位仵作,在经过半个时辰的细心检查后,相互对视了眼后,一起点点头。 而后,在诸皇子皇孙,宗室诸王,武勋亲贵及文武大臣的注视下,跪地道:“草民等敢以项上人头保证,太上皇身上绝无半点毒素,实实在在,就是走火入魔,内劲崩坏之症!” “轰!” 殿外,一道惊雷猛然炸响在皇庭内。 …… (。) 正文 八百八十章 赐衣 龙首宫,暖心阁。 隆正帝拿着邬先生的遗折,站在邬先生的遗体前,久久不语。 将遗折连看了三遍后,才合了起来,放进袖袍内。 而后,怔怔出神的看着邬先生。 后方阁门处,贾环也望着侧壁上挂着的那副寒山折梅图,怔怔出神。 只是两人所想之事,却截然不同…… 隆正帝在想着从今而后,如何治理这万里河山。 而贾环心里则有些迷茫,还有些难以接受。 原本此地的主人,那位皇宇周天下最强大,一直给予了他那么多关爱,那么多呵护的老人,竟然会是他的杀祖之人! 贾环对从未蒙过面的贾代善,自然不会有什么祖父深情。 也不会因此对太上皇赢玄有什么歇斯底里的恨意。 可是他不明白的是,太上皇既然下狠手除去了贾代善,却没有对贾家斩草除根! 竟还会对他这般关爱呵护,甚至小小年纪就加封侯爵! 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在外面震天响雷和闪电肆虐声中,贾环一点点的理着思路…… 根据贾母所言,太上皇是不得不除去贾代善。 因为贾代善实在太强大了,能文能武。 武将敬之若神明,连文臣都对他顶礼膜拜。 强大到满朝文武几乎只知贾代善,而不知太上皇。 可贾母又说,贾代善只是一心为公为国,绝无擅权之心,光明坦荡! 若非如此,满朝上下,也不会连个弹劾他的御史都没有……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太上皇才会在除掉贾代善后,还会善待贾家吧? 他虽下手除去了贾代善,可他也明白,贾代善绝无不臣之心,他忠心耿耿,一心为国。 可是,为了巩固皇权不容侵犯,太上皇还是不得不下狠手除去贾代善。 毕竟,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贾代善权柄之高,威望之盛,让太上皇几乎夜不能寐。 但除去了贾代善后,太上皇也引起了心魔。 因为他知道,贾代善如此做,是因为对他有绝对的信任和忠诚,可他却…… 自此,太上皇心有愧意,内心难安。 心不能静,武道也迟迟难以突破。 也因此,他才会对贾环的肆意妄为,有一种近乎溺爱的包容。 他想弥补心中的愧意。 可是,太上皇为何非要修练《寒山折梅图》呢? 或是因为…… 他想要证明,他比贾代善强! 他想从正面,堂堂正正的击败心中那道虚影。 只要击败了那道虚影,太上皇心中再无缺憾,那么…… 他才会是星空下真正至尊无上,无懈可击之第一人。 如此一来,也就说的通了…… 贾环心中苦笑一声,他之前还真以为自己是原著里如宝似玉的贾宝玉了,人见人爱…… 可惜,他脸不够大,别人只是想弥补憾事而已…… 唉,心累…… 心中一叹后,贾环微微摇摇头。 不管孰是孰非,人死如灯灭。 太上皇之死,虽有被人下毒之故,但也有他赠上假图之因。 纵然没有被下毒,怕也会……走火入魔而亡。 一饮一啄,报应不爽。 既然他已惨死,此事便就此揭过吧…… 只是,想起贾母口中说的云旗十三将,贾环眉头又微微蹙起。 贾母说,她也不知道贾代善麾下的黑云十三将,活着回来了几人。 其中一人将《寒山折梅图》和一封血书送给她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贾母甚至都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还活着。 但贾环却能肯定,西域之战时,串联厄罗斯、准葛尔,并说动那十八名从军三十年的老斥候,引秦梁入伏击口,险被伏击而亡之幕后黑手,一定就是他们。 也只有假借贾代善之名的那些人,才能超越秦梁在那十八名斥候心中的地位。 而那薛痕和黄畴福,八成也是其中之人。 尤其是黄畴福! 贾母曾说过,宁至少年时,最敬荣国公。 川宁侯府当年极为落魄,宁至几近冻饿而死。 是荣国公贾代善救了他,并悉心教导他才。 相比于牛继宗等人,宁至对荣国公,更为死忠。 如此就能说的通,黄畴福为何能凭借区区一枚金牌,就能调动宁至了。 为了给贾代善复仇,宁至宁愿赴死! 就可以说的通了。 可是,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们的目的,绝非是简单的想弑君,或者杀了赢历。 他们若想如此做,早就能杀了赢历。 可是,他们的目标并非只是隆正和赢历,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害死贾代善的太上皇,甚至是,整个大秦! 西域之战,若非贾环横空出世,潜伏千里入敌后,杀了准葛尔大汗,又烧了军粮和神火油。 嘉峪关一旦被破,河西走廊千里大平原,就无险可守,谁还能阻挡那二十万控弦之士,肆虐关中? 到那时,整个大秦危矣,太上皇自然,也就危矣…… 还有铁网山之变,他们的目标是在挑动皇家内乱。 挑动隆正帝和皇太孙父子相仇,挑动隆正帝和宗室诸王不睦,跳动隆正帝和皇太后之间的猜疑和仇怨。 不得不说,他们成功了。 如今的皇家,已经乱成一团麻。 处处是仇恨,处处是猜疑。 天家亲情,荡然无存! 而太上皇,也已经被…… 如此一来,他们该收手了吧? 按理说应该如此,可是,贾环心中还是很有些不安。 这些人谋划了这么多年,会就这么简单轻易的收手吗? 王李郭赵孙、于周古海杨、董占黄。 却不知,这赫赫威名的黑云十三将,到底存活了几人…… 还有,他们当初,为何要置秦梁于死地呢? …… “陛下……” 忽然,暖心阁外走进来两人。 苏培盛匆匆走到隆正帝身边,小声道:“陛下,奉先殿那边已经结束了,李相、孝康亲王和牛大将军请来的名医仵作,都担保,太上皇确实是因闭关失败,走火入魔而驾崩。” 隆正帝闻言,面色微微一松,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难名的光泽,随即又冰冷道:“可有哪个不服?” 苏培盛忙道:“这倒没有,之前李相爷警告过所有人,若是检查出有问题,李相爷自会一力承担。 若是检查出没有问题,那京畿绝不能乱,各堂部有司都要各安其职。 哪个敢乱,他老人家就要摘了哪个脑袋,以镇我大秦江山,万年永固! 不过……” 隆正帝听的满意,可听到还有转折,顿时皱起细眉,道:“不过什么?” 苏培盛道:“不过,现在那边诸皇子皇孙,并宗室王公,还有文官大臣,都哭的了不得,恨不得追随太上皇而去…… 如今奉先殿那边,已经乱成一遭了,哭声震天…… 陛下,您看……” 隆正帝闻言,嘴角浮起一抹他那标志性,令人胆颤心寒、讥讽刻薄的笑意,寒声道:“恨不得追随太上皇而去? 哼!用不了多久,朕就成全他们!” 最后一句,隆正帝咬牙切齿,语气中的恨意惊天! 压抑了整整二十年的屈辱愤慨,一旦释放…… “陛下,陛下……” 苏培盛闻言,却差点没唬昏过去。 这话哪里是能说出口的! 真要传出去,隆正帝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见苏培盛那副怂样,隆正帝就想发怒。 可又看到对面邬先生和祥的微笑,他又心中一痛,心想,若是先生在,这个时候,劝朕的就是先生了吧…… 悲意压下了心中怒火,隆正帝又看向跟着邬先生一起进来之人,皱眉道:“叶楚,什么事?” 叶家如今是当之无愧的新贵,叶楚作为叶家世子,如今更掌控皇城北门军权,地位显赫贵重,不过面对冰山一样的隆正帝,还是有些发憷,他沉声道:“陛下,慈宁宫来人,要见忠顺王,接他去为皇太后侍疾。” 隆正帝闻言,眉头更皱了,眼神森寒的看着叶楚,道:“那你找朕何事?” 苏培盛在一旁见之,心里都有些失望。 本以为是少年俊才,却不想,到底还是差了些火候…… 叶楚虽然不知哪里失言,可也看出了隆正帝的不喜,被隆正帝森寒的目光一看,心中更慌,辩解道:“陛下,那刘昭容有皇太后的懿旨,臣不好处置,因此……” 隆正帝闻言,眼中怒气一闪而过,想发怒,却暂时要顾忌到叶道星的颜面。 压下心中的怒火后,目光却落在后面一些,一身破烂衣裳的贾环身上。 见他依旧面色木然,眼神痴痴的看着侧壁上挂着的那副寒山折梅图。 隆正帝心中又是一怒,可随即想到邬先生的遗折……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敢如此怀念伤怀太上皇,岂不正好说明,他不是趋奉权势,反而重情重义之人吗? 要知道,如今的天下至尊,是他隆正帝! 而他对太上皇…… 这个不知好歹的“蠢小子”! 虽然如此想着,可隆正帝的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他冷哼一声,寒声道:“贾环!” 贾环从沉思中回过神,目光有些茫然的看向隆正帝,道:“陛下?” 对面三人一起抽了抽嘴角。 隆正帝又冷哼了声,道:“皇太后派人来要忠顺王去侍疾,叶楚处理不了,你去处理一下。” 贾环想了想,点点头,道:“是。” 隆正帝闻言,面色隐隐有些满意之色,再看了看贾环身上,被他又鞭子抽成碎屑窟窿的青色长衫,皱了皱眉,转头对苏培盛道:“去将朕的常服取来一套给他穿上……” 可能他也觉得有些过了,又厉声喝道:“这个混账东西,再有下次,朕扒了你的皮再抽你二百鞭子!记住了吗?” 这一回,尽管隆正帝后面又是咆哮如雷。 可别说贾环,连叶楚都没感到什么惧怕之意。 他目光中满满都是羡嫉之色,看了眼面色依旧木然的贾环…… “臣知道了……” …… 龙首宫,偏殿,杂屋。 这里,本是内侍们存放清扫宫殿工具的地方。 操朝纲权柄逾二十载的一代“贤王”,忠顺王赢遈,如今就被圈在这里。 房门外,十数名黑甲御林军牢牢把手着。 此刻,他们无不面色紧张,如临大敌般,看着对面的那名老宫人,和她身后的数位太监。 这位老宫人他们也知道,便是皇太后身边得力信人,刘昭容。 服侍了皇太后数十年,深受信赖。 此刻,刘昭容面色严厉,站在庭院内,声音凌厉道:“我奉皇太后懿旨,前来接忠顺王侍疾,你们敢不放人?” 屋内,忠顺王也在大声厉喝道:“都聋了吗?还不快放本王出去!” 为首一员校尉面色为难道:“王爷,刘昭容,您二位再等等,此事末将做不得主。我们将军已经去求见陛下了,就快回来……” 刘昭容厉喝道:“真真是混账东西,有太后懿旨在,难道还不能接走王爷?我大秦以孝治天下,难道陛下还敢违逆太后懿旨不成? 还不开门! 尔等欲离间天家母子情义不成?” 这个帽子一出,众御林甲士面色都变了。 大秦以孝治天下,早已深入人心。 太后下了懿旨,他们确实不好阻拦,否则,怕是要落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就在为首小校犹豫不决,想要开门放行时。 忽然庭院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慢着!” 为首小校闻言大喜,忙呼了声:“将军!” 然而等人从后面走来时,却发现走在最前面的并非是方才出声的叶楚,而是……贾环? 连刘昭容看到为首的贾环时,也是面色一变。 贾环此刻身着一身月白长袍,勉强合身,腰间系着白绸,一身孝服。 他面色木然的一步步走来后,先和屋内站在门后,面色铁青,看着他目光喷火的忠顺王对视了眼。 然后漠然移开目光,淡淡的道:“叶楚。” 叶楚虽然极不愿答应,可既然他解决不好此事,而隆正帝又让贾环来解决。 他就不得不应了: “末将在!” 面色难看的说出这三个字后,叶楚心里腹诽道:看你如何逞能! 而后就听贾环用木然的声音道:“刘昭容一行,涉慈宁宫内总管黄畴福,谋逆弑君案,抓起来。” “……” …… PS:争取第三更,十一点前有就有,没有就…… (。) 正文 八百八十一章 再相逢…… “轰!” 天雷不断,闪电轰鸣。 可是,对于站在这龙首宫偏殿处一座小小庭院内的众人来说,天上的惊雷和闪电,却没有贾环的话来的劲爆。 这刘昭容,可是皇太后的亲信心腹宫女啊! 抓……抓她? “贾环,你敢!我是太后身边人,谁敢动我?” 刘昭容更是面容狰狞,怒愤冲天,指着贾环厉喝道。 “贾环,你想造反吗?” 被锁在屋内的忠顺王也怒吼道。 贾环却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转头看向一侧的叶楚,眼睛森然。 不知怎地,看到这目光后,叶楚心中猛然一揪,竟有些紧张起来。 好似,好似之前看到隆正帝的目光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心道,反正这命令是贾环下的,他只是执行者。 因此,他一挥手,身后数名黑甲御林军就上前,将疯狂扑腾的刘昭容,及她身后数名宫人拿下。 叶楚见贾环没再说什么,嘴角抽了抽,一咬牙,道:“堵住嘴,压下去,关入地牢!” 宫中,亦有关押犯错的宫人的地牢。 待御林军将刘昭容等一干太后宫中宫人压下去后,贾环慢慢转过身,看着门锁后,面色苍白,色厉内荏的忠顺王,淡淡的道:“看在杏儿的面上,劝王爷一句…… 王爷若还想安度余生,最好安稳一些。 今时,不同往日了……” 说罢,贾环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这雷雨之天,他竟然感到有些寒意。 而后,无视各色目光,他擎着一把白色宫伞,转身而去。 …… 从龙首宫出来后,贾环本想直接去大明宫皇庭西侧的奉先殿。 大行皇帝驾崩,至少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 这期间,满朝文臣武勋,皇亲国戚,都要来此三日一小哭,五日一中哭,七日一大哭。 而且还不允许请假,内眷诰命可以告病,深受皇恩的外臣则不许。 依礼,他也得去哭灵。 今日爆发出的种种,让贾环真心感到心寒。 那种种温情脉脉之背后,却隐藏着如此冰冷甚至肮脏的算计。 这让贾环极度失望。 也因此,对于隆正帝的好意,他不敢当真,也有些抗拒…… “宁侯,宁侯……” 贾环还未行至大明宫,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追赶呼叫。 他回头看去,见来人是苏培盛,不禁眉头微微皱起。 苏培盛身上也罩了一身白,赶来后,虽然没有笑,但看着贾环的眼神满满都是善意。 贾环见之,点点头,木然道:“苏公公,可是陛下又有什么旨意?” 苏培盛看着贾环木然的模样,犹豫了下,然后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宁侯,节哀顺变才是。 太上皇虽然龙御归天了,可陛下还在。 陛下虽然性子严厉了些,可是对您,可不比太上皇差啊…… 您在陛下面前,还是以前那样不拘束的好,陛下也喜欢您那样,觉得亲近。 您若一直这样,若有人趁机进谗言,说宁侯您心存怨望,纵然陛下相信您,时间长了,也难免……” 贾环闻言,有些动容的看着面前这位老公公。 都说这些去了根的人是心态畸形的腌臜怪胎,只认钱和权。 可是面前这位苏公公,却让贾环格外相看一眼。 要知道,这番话,是绝对不该出自一名内监口中的。 这番话但凡传出去一句半句,连隆正帝都饶不了他。 身为天子家奴,竟敢揣摩圣意,结交外臣,吃里扒外,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是,苏培盛却能对他说出这番话。 再看这位老公公眼中谦卑而又关切的目光,寒了一天心的贾环,眼睛忽然一酸,忙低下头,重重点头道:“谢谢苏公公的指点,我记下了。” 苏培盛最会看人,岂有不知贾环明白他好意之理? 他欣慰的笑了笑,道:“宁侯能明白自然最好不过,至于谢奴婢?哈哈!宁侯,您日后还是叫奴婢老苏,奴婢听的更亲切些。 在这宫里活了这么些年,奴婢见过唯一一个连对奴婢都有人情味儿的,宁侯您是第一个。” 贾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好。” 说完这些,苏培盛才又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宁侯,陛下知道你方才的处置后,大为赞赏。正巧,陛下想让宁侯您来处理慈宁宫内总管黄畴福谋逆一案。” 贾环闻言一怔,微微皱起眉头,道:“现在?” 苏培盛点点头,沉声道:“宁侯,宫里出了太多歹人,着实不得不防!太上皇、陛下、皇太孙,三人都受到内监的谋害。 这说明,宫内的确有奸人妄图谋逆迫害贵人。 陛下说,为了不让贼子浑水摸鱼,因此,就不用宫内御林军来防查此类了。 所以陛下命宁侯您,调五城兵马司的清白兵马进宫,查绝此类贼子。 尤其重中之重,要务必先保证皇太后宫中的安危。 宁侯,您明白了吗?”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眯起,再轻声问了遍:“现在?” 苏培盛闻言面色一变,小声道:“宁侯只要先保证,贼人出不了宫就好…… 其他的,等大行皇帝入陵寝之后再说……” 贾环闻言,心中这才明白。 隆正帝,这是怕太后再派人四处出击,宣扬隆正帝做的好事。 若按常理,太上皇驾崩,皇上即将君临天下,皇太后应该明智些。 可是对于这位精明了大半辈子,唯独在隆正帝身上看不开的老太太,到底会怎样做,还真不好说…… 一旦她当真派人四处宣扬隆正帝的“美名”,那,隆正帝就要头疼了。 真要有人拿出一副皇太后版的“衣带诏”来,隆正帝还真就坐蜡了…… 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弄掉他,只缺这么一个名头…… 念及此,贾环点点头,道:“那我先出宫召集兵马吧。” 苏培盛闻言,干笑了声,道:“宁侯家将始终在宫外候着,忠心耿耿,宁侯何不让他们去速速召集?”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看向苏培盛。 你***的刚才说的比唱的好听,现在连宫门都不敢让老子出? 苏培盛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宁侯,不是奴婢……实在是,这个时候,不得不……” “行了。” 见苏培盛纠结为难个半死,贾环也不逼他了,从怀中拿出一个对牌,上刻一黑云,和一贾字,递给苏培盛道:“你持此令牌,让人去宫外传话给远叔就是,他自知道怎么做,我就不出宫了。” 苏培盛闻言,简直感激不尽,接过令牌后递给身后一黄门,让他速去。 然后又回过头,道:“宁侯,陛下恩典,说既然逢国丧,那么明珠公主,就不必在感业寺为太上皇祈福了,咳…… 宁侯,您现在可抽空去一趟感业寺,接明珠公主出来了。” 贾环闻言,眼神一变…… 杏儿。 …… 一片风雨飘摇肃杀中。 皇城,内廷,感业寺前,贾环举着一把大白宫伞,静静的站着。 透过漫天雨帘,目光始终看着感业寺关闭的大门处。 短短数月相隔,却恍若隔世,换了人间。 “吱……呀……” 骤雨声中,这道门轴转动声,对贾环而言,却极为刺耳。 他目光一凝,又上前一步,而后,便看到大门缓缓打开。 两个女主持打着伞,亲自将一道修长的身影,送到了门口。 而后,又对着贾环方向躬身一礼,合十一稽后,两个女主持就返身进了回寺,关上了大门。 自此,天地间,漫漫雨幕中,仿佛只剩下了两个人。 “杏儿……” 看着漫长青丝绾成一个发髻,一根木钗轻轻簪于头上。 宽大的比丘尼服在身,却有一种出尘之美。 赢杏儿眼睛,依旧那般明亮动人。 只是面色上淡淡的哀伤,却让贾环心疼不已。 他举伞缓缓走到寺门下,与赢杏儿对视着。 赢杏儿先看了看贾环的眼睛,又看了眼他的鬓角,灿然一笑。 不过,当她看到贾环腰间系的白绸时,眼泪却又瞬时落了下来。 她可是,太上皇一手抚养长大的…… “环郎,太上皇,果真……” 赢杏儿的声音有些沙哑,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太上皇的龙体,如今就在奉先殿。” 赢杏儿闻言,紧紧闭上了眼睛,心如刀绞,再问:“这么说,皇祖父,他闭关失败了?” 贾环沉默了下,点点头,道:“是的,太上皇……走火入魔了。” 赢杏儿呜咽了声后,再问:“梁爷爷呢?” 贾环闻言,嚅动了下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过了一会儿,贾环一直都没回答,赢杏儿缓缓抬起头,看着贾环道:“梁爷爷,也死了吗?” 贾环身子微微一震,目光惊诧的看着赢杏儿。 却见泪如雨下的赢杏儿,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却是那样的苦涩…… “环郎啊,你如今可明白,刘子鸾为何会发出,愿生生世世,不再生于帝王家的悲语吗?” “杏儿……” 贾环言语苦涩的唤了声,却不知如何安慰赢杏儿。 他没有想到,赢杏儿竟如此聪慧。 不过也是,她本就远比他聪慧的多…… 可是越是如此,怕会更痛苦。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仅仅想一想,换身处之,贾环都受不了这种打击。 赢杏儿却摇了摇头,目光远远眺望向皇城之外,轻声道:“环郎,我的公主府,你为我建好了吗?” …… ps:大妇出来了,尔等小妾们,还不订阅!! 怕不怕!!(。) 正文 八百八十二章 我要他不得好死! 雷电渐息,风雨转宁。 贾环擎着伞,将赢杏儿送回了景仁宫,云光楼。 那里是入感业寺前,赢杏儿的闺楼。 景仁宫就在龙首宫北向,距离很近。 这也是因为当初太上皇对赢杏儿的恩德和宠爱。 太上皇皇子皇孙加起来人数远过百人,但能离龙首宫这般近的,唯有赢杏儿和皇太孙赢历。 而东宫咸福宫所在位置,在龙首宫南向…… 贾环并未上楼,这种时刻,又是在后宫,不管他进哪个门日后都说不清。 太上皇之暴毙,到底让他学会了什么叫慎独。 更何况,这里并不独。 来往的宫人内监无数,自然也就有无数双眼睛。 国丧期间,任何不检点,日后都是说不清的罪过…… 片刻之后,赢杏儿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孝服。 与贾环相仿,同样是一身月白色襦裙,头簪一朵大白宫花,便再无其他金银头饰。 出来后,并无什么话,略略黯淡但依旧明亮动人的大眼睛,与贾环对视了一眼后,就独举一把宫伞,与贾环并肩前往皇庭,奉先殿。 普通宫妃,甚至包括太后和皇后,等闲都不能出现在外官之前。 其她公主郡主就更不用提了,必要熟读女戒,修女红,轻易不得抛头露面,失了皇家的体面和威严,便是大罪过。 大行皇帝驾崩,第一日要先由皇子皇孙,宗室诸王及武勋亲贵、文武大臣,先行见证先皇遗体。 这本就有见证大行皇帝驾崩之因的意思。 次日,再举哀时,后宫后妃,及宗室国公夫人以上的宗室命妇、县君以上宗女,才能入殿参拜。 而外臣则只能在殿外哭灵了。 唯独赢杏儿,自幼便被太上皇带着,不避讳外臣,接见过宗室王公,武勋亲贵,及文武大臣。 所以,她是大秦皇女中的特例,可以提前入奉先殿,拜祭太上皇。 与贾环一路行往奉先殿的过程中,无数宫人内侍纷纷行礼问安。 只是,他们的面色,却有些奇怪。 若是在今日之前,这些宫人和内侍给赢杏儿与贾环行礼,一定会将赢杏儿放在之前,贾环放在之后。 因为赢杏儿贵为公主,贾环虽为侯爵,却还是差了些。 那时,赢杏儿为太上皇最宠爱的皇孙女,贵为天家第一皇女,真正的金枝玉叶。 可是今日,他们却将贾环放在之前,赢杏儿放在之后…… 甚至在请安时,谄笑的对象,也是贾环。 显然,他们多半已经知道了在龙首宫偏殿发生的事。 贾环连慈宁宫皇太后身边的刘昭容都抓了起来,这不得不让他们清晰而真切的感觉到,天真的变了。 而失去了太上皇宠爱,又身为业已被圈起来的忠顺王之女。 如果不是贾环跟在身边,这些宫人内侍怕早就远远的避开了,根本不会上前靠近请安…… 看到这一幕后,贾环还在想着怎么安慰赢杏儿,却不想,她却先自嘲一笑,淡淡的道:“看来,从今而后,我要妻以夫荣了。” 贾环闻言,面色郑重道:“杏儿放心,你依旧是大秦的第一贵女。” 赢杏儿闻言,却沉默了下,与贾环并行了两步,方轻声道:“环郎,皇祖驾崩之事,与你,可有什么相干……” 在她想来,贾环又底气说出这句话,很显然,他在隆正帝身边的地位,极高。 更何况,从贾环身上这件不大合身的月白长衫上,她甚至看到了袖口处绣的云龙纹,这件月白长衫的原主人是谁不问而知…… 只是,她纵然再大度,也无法接受,这件事中还有贾环的影子。 太上皇待贾环,当真不薄啊…… 贾环自然能听出他言语中意,忙沉声道:“杏儿,我是今日寅时左右,才得知的消息。是梁……” “好了,不用说了,我信你。” 没等贾环说完,赢杏儿就断了他的话。 贾环非但不恼,反而愈发怜惜她了。 因为他知道,赢杏儿是真的相信他,也不想听细节。 那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贾环拉了拉赢杏儿的手,想鼓励她。 赢杏儿却与他微微一笑,再无话,两人行至奉先殿。 远在皇庭内,就可听闻哭声震天。 每一个皇亲、王公和文武大臣,都可轮流上前瞻仰一番太上皇遗容。 而后,便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大哭声。 但是,当赢杏儿的身影出现在奉先殿时,哭灵声还是明显一滞,而后弱了许多…… 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和她身边的那个少年。 众人想看看,这位太上皇生前最宠溺的皇家金枝玉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许多人眼中,隐隐有所期待…… 然而,赢杏儿却恍若未觉。 她明亮的眼睛,自进殿之后,就直直的落在殿台丹陛上的那座九龙床上,躺着的那道高大的身影。 看着她身形晃了晃,贾环忙搀扶住她,一步步向前走去。 越靠近,贾环越能感受到赢杏儿身子的颤栗。 看着如雨落般的泪水不断从她那双明亮大眼中低落,贾环心里也难过不已,跟着红了眼睛,落下泪来…… 在大行皇帝遗体前,不哭便是大罪…… 贾环扶着赢杏儿,一直走到了九龙床前。 而后就见她缓缓的伸出手,将盖在太上皇身上的织金陀罗尼经被,轻轻的掩了掩…… 这一幕,不仅贾环看到了,奉先殿内所有人,都看到了,并随着这一动作,哭声大作。 连李光地等人,都再次老泪纵横,哭嚎起来: “太上皇啊,太上皇啊……” 然而,赢杏儿却退了一步,深深的看了眼太上皇,跪地,叩首。 连续九叩首后,赢杏儿面色苍白的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这一举动,又让无数人哭声一滞,更让太多有心人失望…… 怎么能不闹呢…… 有人心里虽失望,却也只是失望。 但有的人,却狗急跳墙了。 “公主,你自幼便受太上皇宠爱大恩!如今圣上去的不明不白,你就这样不闻不问离去?” 竟是一衣紫大员,拦着了赢杏儿的去路。 殿内一片哗然。 贾环见之勃然大怒,就要上前。 却被赢杏儿紧紧拉着了袖边,而后,她直视那人道:“兰台寺大夫,皇祖不是闭关不幸,走火入魔而大行的吗?” 挡着赢杏儿的人,正是兰台寺大夫,也就是所谓的御史大夫,刘和。 贾环也知道此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狗急跳墙,竟逼赢杏儿。 盖因,他这个兰台寺大夫,完全是靠骂隆正帝,搏“直名”而上位的。 满朝文臣虽然都批过隆正帝,但加在一起,怕都没这位刘和刘大人批的多,批的爽。 这老东西批的最狠的一次,大意是说隆正帝长的有些丑,天生刻薄相,不似人君。 那时候,正是隆正帝帝王处于风雨飘摇,而忠顺王一伙儿气势最嚣张时。 因为那时正好四处风传,太上皇不满隆正帝心性阴诡,喜怒无常,欲更换帝位…… 碍于这个原因,隆正帝当时没有任何动作。 但用脚拇指想,也能想到隆正帝心中对这龟孙的恨意。 骂朕刻薄寡恩也就罢了,朕本就没想善待尔等贪.腐渣渣。 可是你***的,敢骂老子丑…… 然而,即使后来隆正帝又坐稳了帝位,可因为********告诫于他,不许动言官,不能堵塞言路。 所以纵然他心中再恨,却也拿刘和没办法。 刘和见冒天险大骂帝王非但没有惩罚,还升了官,也就愈发洋洋自得,日后骂隆正帝也愈发狠了。 可如今太上皇突然驾崩了,刘和才彻底慌了神,想起死字是怎么写了。 又想起隆正帝看他时,那张丑脸上的眼神,是何等的森冷冰寒,锋利如刀。 然后刘和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才狗急跳墙的拦住了赢杏儿,妄图垂死挣扎。 最好,能利用赢杏儿,将贾环拖下水…… 而赢杏儿之所以不让贾环闹,则是因为自幼跟随太上皇,见识过太多阴谋算计的她,远比贾环懂得规矩。 这里是什么地方? 谁敢闹,不管有理没理,都是泼天的罪过…… 日后政敌想要攻击,只需拿出今日之事,就是现成的大罪罪状。 相比于贾环,赢杏儿在政治上,的确要成熟的太多…… 而她的话,也将刘和逼入了死角。 刘和面色陡然涨红,面容有些狰狞,口中唾沫横飞,高声道:“太上皇天纵奇才,闭关半年都好端端的,如何就会突然走火入魔?” “你身为兰台寺大夫都不知,你问我? 刘大人若能查明缘由,还请告知于我,作为皇祖的孙女,我自然愿意看他走的宁静安详……” 言至此,赢杏儿眼中又滚落下两行泪水。 刘和不服,还想说什么,却没有机会了。 面色铁青,鹰目喷火的彰武侯叶道星,亲自带着黑甲御林,将刘和押了下去。 而刘和连之前那位刘昭容挣扎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是看到叶道星带着御林来拿人,整个人都瘫软了。 全完了…… 堂堂衣紫大员,竟被人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无数人为之心寒。 若是太上皇仍在,以他优容百官的仁厚性子,如何会允许这一幕发生? 众人看着九龙床上的那道身影,又纷纷嚎啕起来。 而赢杏儿,一双原本黯淡了许多的眼睛,盯着叶道星离去的背影,却射出了极为明亮的目光。 那是很明显的杀意! 以她的聪慧,在看到叶道星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许多许多。 见前方不远处叶道星的背影顿了顿,贾环轻轻捏了捏赢杏儿的手。 赢杏儿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再不停留,与贾环出了奉先殿。 然而走入皇庭后,她却忽然顿住了脚,大眼睛中满是泪水,看着贾环,压低声音道:“环郎,一定要替我杀了这个背主逆贼! 我要他不得好死!” 贾环从未见过赢杏儿如此恨过一个人,也许是因为,她将对所有人的恨,都集中在了叶道星身上。 他点点头,轻声道:“你放心,我答应过梁爷爷,也答应你,一定让此獠不得好死!” 赢杏儿闻言,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却见苏培盛从后面急步走来。 苏培盛先匆匆与赢杏儿行了一礼后,就面色难看的对贾环道:“宁侯,您的人已经进宫了。您看,是不是先去太后那边封住……护住,总有人往外闯,还有人带了夹带…… 宁侯,这件事,除了您外,宫里再没人能负责的起了,陛下也只信您……”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他想不通皇太后,一辈子的宫廷斗争经验活到哪里去了。 这个时候,她还真敢闹“衣带诏”不成? 吸了口气后,贾环看向赢杏儿,眼神示意她,是不是一起去? 然而赢杏儿却对他弯了弯嘴角,轻声道了声:“环郎,派人送我回宫即可……” 说罢,在贾环、苏培盛和远处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神观察中,她“昏”倒在了贾环怀里。 “快快,快抬软轿来,送明珠公主回宫。” 苏培盛反应极快,忙吩咐身后黄门道。 未几,一台皇舆软轿抬来,贾环将赢杏儿抱了上去后,数名宫人抬之远去,回了景仁宫,云光楼。 贾环一直目送她远去,苏培盛虽急,却也不好催,还在一旁赞道:“到底是蕙质兰心的明珠公主,宁侯,公主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宁侯您为难啊!您看是不是……” 贾环闻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却并不急,问道:“陛下如今何在?” 苏培盛赔笑道:“陛下此刻在上书房,只是因为哀痛方深,心中繁乱,无法顾及政务,因此命忠怡亲王、李光地李相爷、陈廷敬陈相爷及马齐马相爷为总理事务大臣,并着户部侍郎张廷玉在上书房行走,诸多政务都交由这五大臣处置。” 贾环闻言眉头微皱,道:“忠怡亲王,是哪个?” 李光地年事已高,能挂个命,镇一镇屑小都算难得了,自然不可能再处理具体政务。 陈廷敬更已是奄奄一息,方才在奉先殿内,也一直跪在蒲团上,闭目无声,看样子,怕也熬不过这两天了…… 至于马齐…… 把他拉起来,多半只是为了暂时安定一下满朝文官的心,不至让他们惊惧而乱。 所以,真正能处理政务的,其实也就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忠怡亲王和张廷玉。 张廷玉也就罢了,确实是个能干的,可这忠怡亲王是什么鬼? 苏培盛小声道:“宁侯,忠怡亲王,就是原镇国将军,赢祥啊。” 贾环闻言,皱起眉头,道:“是他……他不是在掌蓝田大营吗?怎能再插手政务?” 苏培盛笑了笑,道:“宁侯忘了,忠怡亲王,并非是蓝田大将军啊。 他只是暂署而已,并不算真的……” 贾环闻言,哼了声,道:“还真是官字两张口……别怪我多嘴,老苏你最好转告陛下,文武分制,互不干涉,乃是太祖高皇帝和太上皇费百年之功,好不容易才定下的铁律,也是我大秦万世不易之基。 若是今日开了这个口子,嘿……” 说罢,贾环不理会面色骤变的苏培盛,大步朝慈宁宫方向走去。 他并不是信口开河,也不是大公无私,为国为民。 他还没这个境界,也没这个水平。 他之所以多言几句,是因为他很清楚的明白,朝廷之所以能容荣国一脉独大军中,其中的底线就是,荣国一脉,从不插手政务。 朝堂上文官们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这些都与军方无关。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忠顺王才会轻视了军方的实力。 因为太平年间,军方在朝堂上,看起来跟摆设没甚区别。 甚至除了每月初一十五的大朝会外,武官都不需上朝知政。 如此一来,自然不会出现武夫祸国之事。 然而今日隆正帝为忠怡亲王开了这道口子,日后却可能成为其他人对付荣国一脉的尖刀。 贾环不得不防。 然而,此时的贾环却并不知道。 他今日之言,会让他日后何等的“苦不堪言”。 到那时他才会后悔,今日为何只是在苏培盛面前随口一提,而不是拼死力谏…… …… ps:来,见识一下我宁国大妇的风采,顺便求个订阅,嘎嘎! 正文 八百八十三章 黑锅 皇城,慈宁宫。 这座位于龙首宫西向的宫殿,应当是大秦皇城内最为金碧辉煌的宫城。 盖因太上皇不喜奢华,所以龙首宫大气而质朴。 大明宫自然更不用说了,隆正帝万事不敢逾越太上皇分毫。 再者,他也没多少预算,将宫殿修的多好。 说起来,大明宫应该算是历代帝王中,最为寒酸的一座帝宫。 但即使如此,为了尽孝,让皇太后得以荣养天年。 隆正帝还是想方设法,凑出银子,将慈宁宫修的格外气派,华丽。 当然,花费的虽然是隆正帝好不容易节俭下来的国孥,但主持修建慈宁宫的人,却是忠顺王。 所以,皇太后口中记谢的大孝之人,自然就成了偏爱的幼子…… 这座巍峨崇阁,楼宇重重,气象万千的宫殿中,居住着当今大秦最为尊贵的女人之一。 之所以加上一个之一,是因为南边还有一位奉圣夫人。 因其抚育太上皇之故,被太上皇尊为“吾家老人”。 说起来,倒是比皇太后还贵重些。 但自今日起,这个之一就可以划去了。 太上皇驾崩,奉圣夫人的地位,就远没有曾经那么超然了…… 因此,皇太后便成了当世最尊贵的妇人。 纵然隆正帝日后大权在手,依旧不得不每日清早,来给皇太后请安,然后才能上朝。 以孝治天下,晨昏定省是每个人都要做的事。 和身份地位无关。 如果贾环没有过继到宁国府那边,那么,他也一样要每日去给王夫人跪下磕头请安。 如若不然,御史能将他弹劾成马蜂窝。 不管他再了得,王夫人一封忤逆奏折递进宫里,贾环顷刻间就要身败名裂,身陷囹圄。 这就是礼教大势。 所以,皇太后若想恶心隆正帝,以她的城府和心性,应当有的是办法。 可是,看着宫门口闹哄哄的那一幕,饶是贾环对那个宫里那位老太太不喜,也不禁为她在对上隆正帝时所表现出的智慧,感到悲哀。 不由感慨,人的智商,果然在面对特定的人或物时,会表现出盲点…… …… 慈宁宫位于皇城西向,如今的皇城西城守将,是义武侯世子,龙禁尉城门郎将方冲。 他身上应该也负有圣命,此刻正带着兵马,亲自守在慈宁宫门口。 只是,他面上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满是纠结为难。 因为慈宁宫门口,几个宫人正在那里大吵大闹,指天骂地…… 慈宁宫的宫人,在内廷当真是无敌的太久了,尤其是慈宁宫的老人。 在今日之前,他们在隆正帝当面,都不用低着头说话。 因为他们代表着皇太后的体面…… 皇城中人,除了龙首宫的梁九功外,还有哪个敢大声和他们说话? 大明宫总管苏培盛在他们面前,也只能低三下气的赔笑脸。 至于他们还不还个笑脸,都要看心情。 连皇子皇孙,宗室王公,也要小心的讨好他们。 虽是一群奴才,却真真活成了祖宗…… 可陡然一夜间,他们竟发现有人敢堵慈宁宫的宫门,连门都不让他们出了…… 这滑天下之大稽的事,竟然真的发生了。 这让“高贵不凡”了几十年的他们,如何能忍受的了…… 一个看起来不入流的老公公,就敢指着方冲的鼻子喝骂:“咱家入宫四十年了,也给皇太后她老人家扫了四十年的地,多咱看到有人敢拦着咱家不让出门? 你小杂毛好大的狗胆子,敢拦太后娘娘的门,你想造反吗?” 被骂个狗血淋头,方冲还不得不苦涩赔笑着解释道:“公公,非本将胆大包天,敢拦太后她老人家的路。 实在是,宫中出了贼人,连续害了……” “呸!” 一旁一位老昭容没等方冲解释完,就狠狠的啐了口,尖声骂道:“放你娘的屁!太后娘娘宫里的人都是用了几十年的老人,都是她老人家的贴心人,什么时候变成贼人了? 我奉懿旨要去宫外的慈圣庵给太后娘娘还愿,为太上皇祈福,你敢拦我?” 方冲面色铁青,却也只能站在那里,任凭啐骂,一言不发。 但始终也不敢让开。 只是心里叫苦,这等忤逆人伦的事,最后千万别让他扛了黑锅。 他自然也知道,贾环之前将太后宫里的刘昭容一行宫人拿下的消息。 听着倒是蛮热血解气…… 知道归知道,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因为方冲很清楚,只要皇太后稍微放下些姿态,对隆正帝低头。 那么她依旧是世间第一尊贵的老妇人,连隆正帝都要尊之敬之。 到时候,她拿捏一个方冲,简直不比捏死一只臭虫还容易。 方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撑着了。 他若再有个起伏,方家就彻底完了…… 方冲可不指望,那时候隆正帝会出面保他,说围了慈宁宫是他自己的主意…… 论起圣眷,方冲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远不如贾环。 因此,他只能一边心里叫苦,一边盼着那个替他顶缸的人出现。 他已经知道,隆正帝不满他的作为,已经派人去唤贾环来取代他。 不过,他还要听贾环的指派…… 想想就憋屈。 指派也就指派吧,只要出头的人不是他就好。 纵然一时不被隆正帝所喜,可也总比种下祸根强。 君不见,如今炙手可热的叶家世子叶楚,面对刘昭容时不也束手退让? 不是他们怂,是他们心中懂得敬畏这世间第一大道:孝道! 如今纷乱之时,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就敢无视。 可等到世道太平安定下来后,自有他苦头吃! 方冲一边被骂个狗血淋头,一边盼着黑锅快点到来…… 不过,当他侧过头,躲避那名老昭容挠向他脸部的长指甲时,却看到了贾环带着一营人马,竟正站在远处看好戏。 方冲心里那个气啊! 他一手挡开那个老昭容鸡爪一样干枯手,另一手指向贾环方向,道:“老嬷嬷,只要那人允许你们出去,方某立刻让路。 陛下旨意,让方某听他的,都是他的主意……” 那几个老宫女和太监闻言,看向贾环方向,面色纷纷一变,竟安静了下来。 方冲看到这一幕,肺差点都气炸了。 他娘的,就会欺负老实人是吧? 遇到一个楞的不要命的,你们就怂了? 你们倒是雄起继续闹啊! 大雨初晴,大朵大朵的云彩飘荡在天空。 太阳的光芒洒落在世间,可以看得见的光线,铺满了皇城。 通畅发达的宫廷排水系统,早就将地面积水顺着地下水道排净。 贾环双手怀抱,带着一千五城兵马司特别行动营的兵卒,踩着有些湿润的青石板,一步步围了上来。 他没有看咬牙切齿的方冲,也没有看面色明显带有畏惧忌惮之色的宫人。 而是对身后的韩大使了个眼色。 韩大点点头,而后大手一挥,六队兵马,在韩家兄弟、赵虎、曹雄等人的带领下,四散开来。 分守住慈宁宫各处。 之前贾环便已经跟他们说过任务。 韩楚等一干原本连下九流都算不上的混混渣滓,做梦都没想到有一日能进皇宫,还要做……“大逆不道”之事! 不过,在韩大等人一通厉喝教训后,这些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不再那么紧张畏惧了。 相信过了今日后,他们的心,会再次被开拓。 而贾环让他们进来的目的,其实也在于此。 “方冲。” 贾环淡淡的道了声。 方冲虽然恨得咬牙,可也不得不躬身一应:“末将在。” 贾环道:“此乃皇太后宫门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起争执,你敢不敬太后?可知忠孝二字怎写?” 方冲闻言,面色陡然涨红,目光喷火的看着贾环,心道:好你个贾家三孙子,你果然会给老子上眼药,脏水泼到老子头上了! 可是,他还真没法说,这是奉隆正帝旨意这般做的。 替君王背黑锅,是臣子的本分和荣耀。 若让君王替臣子背黑锅,那是臣子作死的表现。 方冲城府深沉,心思缜密,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只能憋火瓮声道:“是,此皆末将罪过。末将遵守陛下旨意,听从宁侯调遣。 盖因宁侯迟迟未到,因此,末将才擅自做主,未能处置得当。 如今如何处理,还请宁侯吩咐。” 贾环对于这种小陷阱不屑一顾,冷笑一声,不再搭理他,而是看向那些小心防备的宫人,冷声道:“哪个要出宫?” 那些宫人面色苍白,眼神畏惧的看着贾环,刘昭容一行人至今生死不明。 她们是骄狂,可不是不怕死。 面对贾环这等浑人,她们真心没辙。 可,再没辙也得遵守太后的旨意。 因此,之前张牙舞爪要挠方冲的那位宫女站出一步,躬身赔笑道:“宁侯,太后娘娘因心痛太上皇之驾崩,心疾犯了。因此特命奴婢前往药王庙还愿……” 贾环皱眉道:“你刚才不是说慈圣庵吗?” 那名老宫女没想到贾环的耳朵这么灵,之前距离很有一段距离,他竟也听到了。 因此面色一变,见贾环眼神陡然森寒暴虐,唬的面色愈发惨白,忙给自己脸上来了两耳光,哭道:“奴婢服侍了皇太后几十年了,从未出过岔子,没想到如今年纪老迈,连地名儿都记混了,真是该打。” 贾环闻言,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她身后背的包裹,道:“这是什么?” 那老宫女闻问忙收了哭声,小心赔笑道:“回侯爷,这是奴婢备着的一点贡品,准备烧给药王爷替太后她老人家还愿祈福的。” 贾环闻言“唔”了声,点点头,道:“我大秦以孝治天下,陛下更是个中表率,为人至诚至孝。 虽然陛下命本侯彻查黄畴福谋反弑君一案,但本侯却不能阻挡了为太后凤体祈福之事,否则陛下定当见责。 本侯身为臣子,又岂敢陷陛下于不孝之地? 你去吧。” “呃……” 那老宫女其实也抱着一试的心态,实际上在贾环出现这一刻,并未抱多大希望。 甚至还存了被带走的准备。 却没想到,贾环竟然放行了! 老宫女先是一怔,而后眼中陡然射出狂喜之意。 倒是一旁的方冲,却是一双细眼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贾环,结巴道:“贾……贾环,你放行?你疯了……” 此言一出,所有太后宫人都怒视相向。 那老宫女更是尖声斥道:“好一个不知忠孝的下.流种子,你等着,待老身回来后,一定在太后面前告你方家一状!” 说罢,又转脸来满脸谄媚讨好的看着贾环,赔笑道:“到底还是宁侯知忠孝,不愧太上皇那般宠爱您,那……那奴婢走了?” 贾环轻轻点点头,道:“去吧。” 那老宫女闻言,大喜若狂,忙紧紧背着身后的包袱,朝宫外快步走去…… 贾环又看向其他宫人,面色淡淡道:“还有谁要出去?” “没……没了。” 其他人见好就收,忙摇头笑道。 谢过贾环后,纷纷转身回了宫内,像皇太后禀报这一大喜事。 他们倒是高兴了,可方冲却快炸了。 他娘的,到头来,黑锅到底让他给背了。 用膝盖想,也能想到那些老刁奴们进宫后,会怎样告他的刁状。 可方冲却不明白,贾环哪里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就这般放人出去! 他不怕隆正帝…… 不对! 他绝对是隆正帝的人,绝不会站在皇太后这边,那…… 难道,他想离开了众人视线,再对那老宫女下手? 可他瞒得了一时,又能瞒过一天? 不用几个时辰,太后见这宫女没回来,知道被骗后,岂不更闹翻了天? 到时候,怕连陛下都不好收拾这烂摊子! 贾环见方冲面沉如水,眼神阴沉的不时看他一眼,目光中满满都是猜疑和不怀好意,不由冷笑一声。 回头见魏锁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靠椅,登时对他刮目相看。 魏锁赔笑的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内侍。 贾环嗤笑了声,这王八蛋倒是搞公关的好料子。 对他竖了根大拇指后,将靠椅摆在宫门一边坐下,嗅着雨后清新的空气,仰头看着天上大朵大朵的云彩。 想着从今而后的日子…… 至于慈宁宫那边…… 若是隆正帝让他去劝皇太后回心转意,重新爱上他这个大儿子,贾环此刻肯定要挠破头皮。 他还是选择造反来的容易些…… 可若只是让他牵扯住皇太后的精力,暂时不让她添麻烦。 贾环还不至于被这种小事难倒。 无非是见招拆招罢了…… 只要等耗到明日宫妃命妇们拜祭过太上皇,“新皇”登基,执掌大权,重新定下君臣基调后…… 就随她去闹吧…… …… 慈宁宫中,皇太后满脸悲戚之色。 寿萱春永殿内,自然不止她一人。 后宫内自皇后起,老太妃、皇贵妃、贵妃、妃子乃至皇太孙宫中的太孙侧妃,此刻尽皆在此。 所有人听到殿内一老宫女说起外面的事,都不由面面相觑。 皇太后闻言,暂时敛起面上的悲戚之色,寻思起贾环此举,到底何意。 是愚蠢,还是戏弄,还是……他念及太上皇重恩,故意放开一条路。 听说,今日他就差点为了梁九功,和那孽子对上。 若真是如此,那…… 还有一线机会! …… ps:努力第三更,但今天状态不是很好,因为想到木有女盆友,袜子都要自己洗,有点悲桑,所以今天可能够呛。 十一点前木有就木有了…… 但今天也更了九千字了啊,点娘比俺还勤快的,俺觉得不多! 求订阅,俺想攒钱买一个媳妇……( ) 正文 八百八十四章 映日荷花别样红…… “你说什么?” 上书房内,隆正帝细眉紧皱,面色难看道。 苏培盛小心道:“陛下,宁侯放了太后宫的周昭容出宫了……” “混账东西!他想干什么?” 隆正帝面色陡然一变,面色黑如锅底,厉声道。 苏培盛面色为难道:“奴婢也不知,不过想来,宁侯当不是不知分寸之人,当有他的主意吧?” 而这时,中车府主事朱正杰却阴森道:“主子,这种时候,要的是万无一失的稳妥,而不是哪个自作主张。要不,就由奴婢去将那贱婢给捉了,以防万一?” 隆正帝闻言面色微动,只是犹豫了下,就果断摇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中车府若能动手,何须等到现在…… 那贱婢如今到了何处?” 苏培盛看了眼意欲插口的朱正杰后,忙道:“陛下,周昭容走到南宫门处被叶将军拦住了。之前他没拦住刘昭容,这次倒是谨慎了许多。不过他还是不敢处置,忙派人来请示……” 隆正帝闻言,冷哼一声,却到底感到棘手起来。 正如苏培盛之前对贾环所言,这件事,隆正帝这边也只有贾环处理起来合适。 其他人要么身份不合适,比如朱正杰,就是天子家奴,代表着隆正帝,岂能出面? 若是让他带着中车府去封了慈宁宫,顷刻间就会变成宫廷丑闻,引起轩然大波! 隆正帝一顶不孝的帽子,这一辈子都洗不掉了,名声也会彻底臭了,更甚者,会再次让人质疑太上皇的驾崩之因…… 而叶楚、方冲等人,虽然算起来并不是隆正帝真正的心腹中人,倒是可以处理此事。 可是,他们却不肯为隆正帝担这一顶忤逆太后的罪名。 这种事偏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隆正帝还不能明着逼迫他们…… 好生郁闷! 所以算来算去,也只有贾环适合做这脏活…… 若非如此,天子寝衣,虽非龙袍,毕竟绣有龙纹,又岂可轻易赏人? 可谁知,贾环只捞好处不干正事…… 真若就这么放任那周昭容出去,万一,她在外面打着皇太后的名义乱说话,乱接触人…… 那岂不坏了大事! 左右为难间,隆正帝怒气顿生,心中大骂贾小三是头养不熟的小狼崽子! 他连御衣都相赐了,转头来贾环却耍滑头,把难题又推给了他,让他好生为难! 不知为君分忧,没有半点孝心的孽障! 隆正帝心中怒骂道。 而就在这时,苏培盛却忽见御书房外间,有他手下黄门侍中在寻他。 他悄然走到外间后,那小黄门对他耳语了几句后,就见苏培盛陡然大喜。 转身又回了内间,躬身道:“陛下,宁侯派人传话过来……” “哼!” 隆正帝闻言,随手将手中的折子扔在御案上,讥讽道:“他倒是不见外,传话传到朕这来了……” “就是,他可别真以为可以恃宠而骄……” 朱正杰包扎着半张脸,笑起来有些难看,话没说完,就被隆正帝冷眼瞪住,冷声道:“这话你去他跟前说啊!婆婆嘴!” 朱正杰闻言半张脸脸色一僵,悻悻低头。他如今是真有点怕贾环了,他都没想到,在得知太上皇驾崩后,贾环还敢杀他,更连彰武侯叶道星都差点被他干掉…… 疯子! 隆正帝淡淡瞥了他一眼后,看向苏培盛,压抑着怒气道:“他传什么话?跟朕请罪吗?” 苏培盛恭敬道:“并不是,宁侯说,周昭容和刘昭容情况不同。 而且,现在外面多有流言,说陛下围了慈宁宫,不许一人外出,形同圈禁……” 咽了口唾沫,苏培盛小心的瞧了眼隆正帝,果不其然,隆正帝被这番实话给气的面色铁青。 这种话,大概也只有这位爷敢这么直说了…… 心里感慨苦笑一声,苏培盛忙继续道:“宁侯还说,与其让外面人到处散播谣言,不若放一个慈宁宫人出去。 那周昭容既然说奉太后懿旨去药王庙给太后还愿,陛下何不成全他? 只是她一个人的声势太小,陛下还需多派些人,帮她将声势造起来? 一来算是尽了陛下的一番孝心,二来也可让外面那些婆婆嘴都闭上臭嘴……” 话未说尽,就见隆正帝早已面色大好,心情转晴。 甚至竟不合时宜的哼哼笑了两声,极不厚道的看向了一旁面色发黑的朱正杰。 倒是连骂人都跟朕骂到一块去了,婆婆嘴,嘿! 头上那座重比泰山的巨石移开后,隆正帝的心性,似乎开朗了许多…… 若在从前,他决计不会开一个奴才的玩笑的。 只是他却不知,这个奴才心里,现在是何等的怨毒…… 隆正帝见朱正杰尴尬的不得了,好意告诫道:“你以后少惹那混账,吃了亏,朕也替你做不得主。” 说罢,不再理会垂下脑袋的朱正杰,转头对苏培盛道:“既然人家都出好了主意,那就照此办吧。 告诉他,出了疏漏,朕拿他去堵窟窿!” 苏培盛闻言忙赔笑道:“陛下说的是,自然是这个道理。” “去吧。” 挥退了苏培盛后,隆正帝对朱正杰道:“继续之前的,忠怡亲王府现在情况如何?” “回主子,忠怡亲王府门前一条长街,都停满了车马官轿,还往外排出好几里远,都是拜访十三爷的。 不过,十三爷一直在内阁与张大人一起理事,根本没人接待。 世子赢普只匆匆与外客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城南好汉庄耍子去了…… 主子,奴才再多一句嘴。十三爷他如今贵为亲王,可王府里却连个接待内眷的女主人都没有,实在是……” 苏培盛走出了里间,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后,面色有些担忧…… …… 周昭容作为慈宁宫太后身边信得过的老人,这一辈子风光的时候多了。 但加起来,怕都没现在这么风光。 数百御林军开道,敲锣打鼓,并有黄门内侍和宫女捧着香炉、贡品、罗牌等祭神用品相随。 而她本人,则被“请”上了一顶只有宫中贵人才有资格乘坐的宽大肩舆。 浩浩荡荡的一群队伍,从皇城南朱雀大门而出,沿着都中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敲锣打鼓的绕了老大一圈后,才转而东行,前往了东城永宁坊的药王庙,为皇太后打醮祈福…… 坐在肩舆上,周昭容一张老脸上,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心里欲哭无泪。 只是紧紧的握住手里的包袱,想着回去该怎么跟皇太后交代。 皇太后可是叮嘱她,要去国舅府啊…… 朱雀大街两边,还总有人在人群里高声喧哗: “这不是慈宁宫的周昭容吗?” “是啊,我认得她……” “她怎么出来了?” “谁知道呢……倒是听说是奉了陛下之命,前往药王庙给太后祈福,打醮。” “哦……陛下可真仁孝啊。” “谁说不是呢,嘿!可恨现在外面总还有一起子脑袋坏掉的,竟说太上皇是……” “嘘!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在这说。 太上皇今年已经八十高龄了,还闭关突破,出个意外不是再正常不过? 偏有那么一起人,自己心思阴暗,所以总喜欢把事往复杂阴暗里想,好像不如此不能显示出他的能为眼界儿…… 其实清醒明白人谁不知道怎么回事? 偏那些人好卖弄,咱们看个乐子就好,管他呢!” “是极是极……” 周围百姓们,纷纷点头,觉得正是此理,那些乱说话的人,不过都是些卖弄嘴皮子的蠢货…… 周昭容坐在高高的肩舆上,每隔一段距离,总能听到一段这样类似的对话在人群里散播着,连词都不怎么变。 她心里惊怒交加! 她多咱有功夫在城外认识这些下三滥了? 常年住在慈宁宫,一年到头出宫的时候加一起都没一天多。 这些人又是从哪里认出她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事是谁在后面操纵! 想起那一对心思阴诡的君臣,一时间,周昭容恨的咬碎了牙…… …… 距离一夜间天地震荡的神京城数千里外,坐落在额敏河畔的准葛尔龙城,如今,业已被厄罗斯哥萨克军团占领。 数万哥萨克骑兵四处抢掠牧民的牛羊,抢掠牧户的妻女,烧杀无数。 无聊之时,便搜捕牧户,以为两脚羊,驱之打猎为戏。 在西域草原上,四处为恶! 而这支军团的两位主帅,此刻却在帅帐中,会晤一位熟人。 令人惊奇的是,此人竟是秦人。 他身材魁梧雄壮,方口阔鼻,一对白眉如剑,原本虎老雄风壮的容貌,却被从左眉梢起,划破整张脸,到下巴处截止的恐怖疤痕给破坏了。 显得格外的狰狞。 而且,他还少了一只左臂…… 此人看着帅帐处的主座上的那位年轻厄罗斯人,用一口娴熟的厄罗斯语,声音沙哑道:“伯爵阁下,我不知你为何会与秦人做这种交易! 整个西域,辽阔万里,可牧百万匹战马,千万头牛羊。 虽然多有戈壁荒漠,但可居住的绿洲,沃土草场,亦遍地都是。 你为何会甘心将这万里河山,拱手送给赢秦? 要知道,这些都是用厄罗斯兵马打下来的。 你战死了很多部下……” 主座上的年轻人,正是贾环的老熟人。 曾在西域战场上被贾环俘获过,厄罗斯蓝色冰狼家族,统帅着厄罗斯南方军团二十万哥萨克骑兵军团,著名的蓝色冰狼大公缅什科夫的独子,厄罗斯伯爵,克列谢夫。 而他的助手,也是如今龙城这支哥萨克骑兵军团的副帅,曾前往都中,赎身克列谢夫的维列拉德。 两人对视了眼后,金发碧眼的克列谢夫耸了耸肩,道:“我当然知道这里不错,可是这里距离厄罗斯实在太远,我们无法在离本土这么远的地方,和大秦进行一场国战。 况且,我们已经和贾环约定好了。 我们帮他打下这座龙城,他就将伏特加的配方和水泥的配方送给我们。 虽然战死了不少士兵,但我们觉得很划算……” 那秦国老人闻言,真想把这些罗刹鬼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浆糊! 这也能叫划算? 可是再转头一想,厄罗斯贵族这种,将农奴奴隶的性命,看的比猪羊还轻贱的做法,几乎是厄罗斯国内的主旋律。 哥萨克骑兵死的再多,回去后再征召就好。 整个厄罗斯帝国,从上到下,都是狠辣之人,无论对内,还是对外。 只要能换回足够的财富,死再多的灰色牲口,贵族们都无所谓。 而今年震惊了整个厄罗斯帝国的伏特加酒,在国都圣彼得堡卖的比黄金还贵。 刚一出现,就风靡了整个厄罗斯的贵族圈子。 曾经有人开出一坛伏特加,用三百名农奴外加三头精悍猎犬另陪送十个处.女的价码…… 所以,如果能得到这种烈酒的配方,这位克列谢夫还真不算亏…… 然而,这位秦国老者却沉声一笑,沙哑道:“伯爵阁下不必将西域交出去,只要阁下能配合在下行事,阁下非但能收获伏特加和水泥的配方,还能收获无数的土地,立下无数的战功。 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克列谢夫和维列拉德两人对视一眼后,耸耸肩,笑道:“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我们当然不会拒绝。但前提条件是,你得先拿来配方来,否则,我们可不愿失去这桩生意。 那位贾环,可不是好相与的。” 那老者闻言哈哈一笑,沉声道:“那就一言为定!” 克列谢夫见他如此肯定,来了兴趣,笑道:“你还真是神秘,可据我对贾环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也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 在大秦的神京,我让他带我去青楼见识一下,他都不肯…… 我实在无法相信,你能凭白让他将这两种珍贵的配方交出来。 阁下,虽然你本领高强,连我父亲都赞赏。 可你若敢戏耍欺骗我,呵呵,当初的准葛尔的葛尔丹策零以为可以戏耍欺骗我,现在,他死的很惨!” 大帐内,除了克列谢夫和维列拉德两个厄罗斯人外,两边还站了两排身形魁梧高大,目光森冷木然的持斧大汉。 听到克列谢夫的话后,一双双森冷麻木的眼神,齐齐看向了秦国老者。 那秦国老者见之却丝毫不惧,反而仰头大笑道:“普通人,自然无法从他手里要出那两样珍贵的配方。 但我不同,因为,我是他的长辈!! 而且,我也不算凭白要他的东西,我会回馈给他更多,更好的东西! 如今我所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他? 他又岂会对我吝啬区区两个配方? 哈哈哈哈!” …… 大雨初晴! 昨夜高乐了半宿,又受惊吓干熬了半宿的贾母,看起来非但没有任何疲惫倦怠之色,反而看起来十分有精神。 竟提议,与薛姨妈一起,和贾家姊妹们一道去大观园里赏景看花儿。 若非国丧期间,勋贵之家不允许有丝竹宴饮之事出现,老太太说不定还想叫一出堂会,在大观园大观楼里,大宴宾客! 热闹上三天三夜,也绝不会困倦! 不过,既然国法规矩不许,那也无妨,赏花也是一件雅事。 而且,说出去也不会招人攻击。 众人虽然奇怪老太太的兴致,但也没人违逆她的意思。 除了王熙凤挺着大肚子不便,被人送回了东路大院后,其她人都簇拥着老太太,往大观园走去。 原本还各自纳闷猜测,国丧期间,为何贾母兴致会如此好…… 可进了大观园后,众人渐渐都抛开了猜测心思,被园内景色所吸引。 整座大观园,都弥漫在雨后的蓊蔚洇润之气中。 空气清新之极,令众人一扫前夜之沉重,浸人心脾,令人神气一清。 进了园门后,沿着曲径通幽,穿过翠障,便见一带清流,因雨水之故,恍若瀑布。 飞流从山石上湍流而下,击落在石头上,荡起雪浪一般的水花,引人入胜。 两侧飞楼,斜插云霄,陡峭之处,令人侧目。 沿着青石板路,可见两边青苔丛生,又见那小草、小花,虽被之前的暴雨催折了茎身,但此刻,却又在渐渐西斜的柔和的阳光光线下,渐渐挺直了腰…… 贾母笑对众人道:“我如今就爱这些小花小草,虽不如牡丹富贵,却也没那么娇气。 想在刚才,经过了那番厉害的暴雨浇淋,对她们来讲,岂不是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可是只要挺了过来,现在再瞧瞧,愈发滋润了。 日后,还会生的更好! 花儿这般,其实做人也一样…… 昨夜那般大的动静,太上皇驾崩,梁九功逃到东府寻环哥儿求救。 后来御林军围了宁国府,环哥儿一怒之下招来京营兵马,差一点就剿了那伙儿御林军。 之后,还是皇帝亲自驾临,才缓解了形势,又孤身进东府,和环哥儿长谈一番,这才消除了误会…… 何等激烈,何等险要的阵势啊! 只差那么一点,这大秦的天会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但是,挺过了最艰难的那一关,如今,不又雨后天晴了? 所以,这人和这花花草草也一样。 一要坚强,不要怕事。 二呢,也要懂得变通。 你们看这些小花小草的,嗯?一个个都弯了腰不是…… 这腰弯的好啊,若是在暴雨中,她们不懂得弯腰变通,此刻怕也活不了了。 环哥儿昨天就做的很好,关键时候,懂得弯腰变通……” “老祖宗,您要想夸三弟,您等他回来了再夸不成吗?咱们现在这赏花呢……” 贾母的话,另在场众多女孩子都若有所思,似有领悟。 李纨和娄氏两人的面色更是连连变幻…… 然而有一人却不乐意了,贾宝玉见姊妹们方才赏花时的兴致被乱了,贾母又说了一起子奇怪的话,他都听不懂,顿时抱怨道。 贾母宠溺的抚了抚贾宝玉的脑袋,呵呵笑道:“好好好,咱们赏花,赏花……不过,老祖宗要再多一句嘴……” 贾宝玉闻言,顿时不好意思了,道:“瞧老祖宗说的,孙儿难道还敢不让老祖宗说话不成?” 贾母收起了笑容,面色有些郑重道:“昨夜的情形,何等危急,何等难险,想来你们多少能感受到一点。 咱们尚且如此惊惧害怕,你们可知,环哥儿那里有多难啊…… 忠孝节义,如何抉择,都快要把他逼疯了!!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 不然,惹哭你们,他回来反而和我闹…… 我只是想跟你们说,环哥儿年纪轻轻,就已经扛起了这么一大家子的事。 他呢,人小心大,对家里人从来也没什么要求。 只图你们能和和美美的受用,高高兴兴过日子就好。 而且不仅要照顾好咱们这两个府里,连同族里的好多人,他都要照顾好,照顾周到。 他不容易啊…… 所以,难免会有个疏漏…… 如果他不小心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哪个,也一定是无意的。 你们要多想他的好,多体谅体谅他的难处,不要跟他闹……” “呜呜……” 贾母一番话,说的在场人人都红了眼圈,拿出帕子抹起泪来。 林黛玉更是哭出了声,哽咽道:“老太太,我以后,再也不为难环儿了,他爱去哪就去哪吧……” 贾母闻言,反而呵呵笑出声,拉起林黛玉的手道:“这是什么傻话,你那哪是为难他?他巴不得你和他闹着耍呢。 你们若想帮他,就好生照顾好自己,别出什么岔子,让他分心就很好了…… 走吧走吧,我不过白话几句,咱们再去好好的看花儿赏景! 自此以后,日子会愈发宽松好过呢…… 你们快瞧那处,多好看哪……” 众人闻言,忙顺着贾母的指向看去。 只见沁芳亭周遭的池面上波光粼粼,池中荷叶上盛满了水珠,在阳光下水珠闪闪发光,犹如晶莹剔透的珍珠般。 荷花在密密麻麻的荷叶间含苞怒放,白里透红的花姿,好似一清歌舞娘一般,着实诱人。 有二三小青蛙把荷叶当作了蹦床,在上面一会儿跳一会儿叫,竟也不惧人观看。 数尾金鱼儿把荷叶当作雨具,在水下快活地嬉戏着…… 一切,都是那么美妙! 众人既被贾母的愉悦感染,也被这等沁芳亭池水中这等美景所吸引,大家欢喜的看着,说笑着。 唯有李纨和娄氏两人,只是痴痴的看着,这映日荷花,别样红…… …… ps:推一本书友开的文,小众竞技文《重生nba之回归的易》,写书不易,尤其是新人,虽然字数还少,有兴趣的可以先去帮忙收藏一下。当初咱们醉迷就是因为收藏太少,才迟迟混不到好推荐,心中之痛啊! 正文 八百八十五章 交锋慈宁宫 慈宁宫,寿萱春永殿。 皇太后又惊又怒,面上涨红的看着跪在殿内的周昭容,怒声道:“你说什么?” 风光了一天,却也被隔离了一天,如木偶一样拜了一天神的周昭容哭道:“太后哇,奴婢中了贾环那小贼的奸计了。奴婢还以为他是好人,谁知道,他怎么那么坏啊……” 此言一出,与皇后等人一同在此陪伴太后的贤德妃贾元春,不由抽了抽嘴角。 而始终如木头人一般的,东宫皇太孙侧妃方静,木然的脸上,也微微有了些变化。 你才知道啊…… 皇太后狠狠的捶了下凤榻,怒道:“你再说一遍!” 周昭容便将她出宫后,如何“风光”的被一群人簇拥起来,实际上是隔绝起来。 然后被当成新鲜物儿一般放在肩舆上,游街过巷,供人展览。 还将每隔一段,人群中就重复一遍的对话也说了一遍。 最后在药王庙里,更是被看守的死死的。 根本没法和国舅府的人接触…… 然而现在都中的百姓,都在赞陛下的纯孝…… “好,好,好的很!” 皇太后闻言,气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好一个纯孝的皇帝!本宫……哀家派个人回娘家都不可得,倒被他拿去换了名望!心思诡诈,太上皇所言不虚也!他如此作为,何以能承天下望?” 殿内诸人闻言,面色无不剧变…… “太后,这八成是那贾环的奸计!先前奴婢还纳闷呢,他既然拘了刘昭容,怎地会放过奴婢。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周昭容被贾环戏耍了一天,心都快气炸了,恨的咬牙,此刻便在太后面前告他一状。 倒是皇后下首的一位老太妃皱眉道:“此事也不能全怪贾环,分明是你借口要去药王庙给太后祈福,若非如此,他们还能强拘着你去吗?你若直言要去国舅府,未必就有今日之事……” 周昭容闻言面色一变,看了眼那位老太妃后,见上头凤榻上的皇太后老眼中也射来怨愤不满的目光,心里顿时一惊,忙哭道:“太后哇,奴婢先前也不知贾环会放人出去啊! 他带了那么些兵,奴婢一时间想不到它法,才找了个借口。 不是奴婢无能,实在是……小贼太奸诈啊!” “那你就再走一趟,明着说,哀家派你去国舅府!哀家倒想看看,他还敢拦不敢拦!” 皇太后恨声道。 说着,眼神还极为凌厉的看向了一旁的董皇后和贾元春。 两人却都垂着眼帘,面色恭敬,心里腹诽不已…… 这个老太太真是魔怔了。 太上皇驾崩,就算装,你现在也得装的悲伤些啊,怎能因为小儿子被拘,就昏成了这般? 不过想是这样想,可两人心里多少也有些触动。 这就是宫里啊。 天家无亲情,更何况是夫妻之情? 在这个女人年过三十就可自称老妪,甚至就可做祖母的年代。 过了三十,基本上就再难侍寝皇帝了。 剩余的日子,只能熬在佛堂里,与青灯古佛常伴。 其实不止是帝王家,一般的世家豪门差不多大都如此。 十五曰豆蔻,十六曰破瓜。 女儿家最美的年纪,就是这两个年纪。 碧玉破瓜时,也是女儿家最受宠的年纪。 过了二十,就渐渐淡了。 爷们儿又去寻找新的豆蔻少女了。 过了三十,就更不用提了,一个月能照一次面都是好的…… 世情这般,又何来的夫妻之情? 皇太后比太上皇小十多岁,今年也有六十六七了。 可守活寡却守了三十多年…… 因为纵然太上皇让位后,龙首宫里也从未少过每年进秀女…… 有那么多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美少女,太上皇又怎么可能碰她这种老黄瓜…… 因此,也不怪皇太后对太上皇的驾崩,没有太多伤感。 只一心想替幼子忠顺王张目。 只是,她难道以为,派人去了国舅府,就能翻盘吗? 许多人心里都在哂然,但面色却依旧恭敬,悲戚。 这是必须的套路…… …… 夕阳西下,西边的火烧云映染了整片天空,也染红了大半皇城。 血红的光芒铺洒在宫城里,也晕染在了贾环身上。 他看着面前赔着笑脸,要再次出宫的周昭容,淡淡道:“昭容刚回宫,又要去祈福?” 周昭容忙摇头道:“宁侯,奴婢这次不是去祈福,是太后娘娘因思太上皇犯了心疾,又想起国舅也上了岁数,想念的紧,便派奴婢去瞧瞧……” 贾环点点头,道:“也是应该的,不过今日天晚了,宫里快要落钥了,昭容明天再去吧。” 周昭容闻言忙道:“不可不可,宁侯不知,太后心里难过的紧,命奴婢无论如何,今日都要去国舅府走一遭。” 贾环闻言,眯起眼看周昭容,道:“非去不可?” 周昭容赔笑点头道:“非去不可。” 贾环闻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周昭容脸上的笑容顿止僵住了,道:“宁侯,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想违背太后娘娘的……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 贾环没有理她,对面色阴沉的方冲道:“方将军,辛苦了,麻烦将此人押入地牢。” 方冲闻言哼了声,却也不得不应一声:“喏。” “贾环,你敢!” 周昭容撕破脸皮,尖声叫道:“我是奉太后之命,你敢抓我?太后娘娘不会饶过你的!” 贾环惋惜道:“好言相劝你不听,结果,成了黄畴福的同党了吧?一路走好。” 方冲对周昭容也不感冒,手一挥,一队御林军就押着挣扎尖叫了阵,就瘫软在地的周昭容去地牢了…… 慈宁宫门口望风的宫人见之,面色大变,忙慌张不迭的跑了回去,向皇太后告状去了。 方冲细眸里满是疑惑,看着贾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起来他很想不通。 贾环之前分明放了周昭容出去,怎么这次反而说翻脸就翻脸呢? 他难道不怕太后? 贾环瞥了眼方冲,呵呵笑道:“小方,成了太孙殿下的小舅子,最近混的不错么……” 方冲闻言,面色陡然一黑,转身走远。 贾环也不介意,又坐在靠椅上,眯缝着眼看向西边天上的火烧云,想着家里的事…… 也不知道,那两人今天发现了什么没有? 唉,真他娘的扯淡。 果然喝酒误大事啊…… 怎么就……往东去了呢? 但愿她们没发现,他做了那番布置,总能说的过去吧? 希望如此,否则,李纨倒也罢了,性子不硬。 可那娄氏,那般刚强刚硬的性子,万一再想不开,寻了短见…… 造孽啊!她们和尤氏,那完全是两码事…… 贾环头疼。 “宁侯,咱家奉太后懿旨,宣宁侯进宫回话。” 未几,没等贾环挠破头,一个老内监从慈宁宫出来,就站在门口处对贾环高声宣道。 看起来,他也怕出门多走一步,被人当成黄畴福同党给拘了去。 在宫里活了这么些年,他很清楚,那些被拘走的人,没有可能回来了,甚至,连活命的可能都没有…… 太后,都不可能再将他们招回来。 因为他们身上背着一个黄畴福谋反弑君案的嫌疑,太后若将他们救出来,岂不是连她都要背上这个嫌疑? 所以,这位老内监,绝不肯出门半步。 贾环看了他一眼后,嘴角抽了抽,点点头,起身朝慈宁宫内走去。 …… “臣贾环,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妃娘娘,贵妃娘娘,皇妃娘娘,贵人娘娘……” 进了慈宁宫后,贾环行跪拜大礼参见,然后,嘴里一连串的秃噜出一大长溜的名号。 让上头的一群贵人们,嘴角齐齐抽了抽。 落在皇太后眼中,却愈发成了尖嘴滑舌,心思狡诈的小贼。 没等贾环连宫女昭容都见过来,她就厉声喝道:“贾环,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连哀家身边的奴婢都敢抓,你怎么不直接来抓了哀家,替你背后的主子出气?” 此等诛心之言一出,别说贾环跪着不起,连一干宫中后妃们,都齐齐起身,立起规矩来。 寿萱春永殿中,原本就肃穆的气氛,陡然凝结。 贾环却面色不变,诚声道:“恕臣愚钝,太后娘娘言中之意,臣着实不解。太后,绝非臣信口开河,当日铁网山之变,宁至谋反弑君,被大军围住后,他确实拿出一块太上皇的御命金牌,称,是黄畴福半月前给他,让他弑君扶太孙。 而皇太孙,却在同一时间,被身边太监薛痕,暴起刺杀,险些丧命。 梁九功,还未查清,且不说…… 但陛下上书房茶壶内的茶,被内侍下了毒,邬先生误饮后暴毙,也是刚刚才发生的事。 由此可见,宫中的内监,很大一批都坏了。 臣负责彻查黄畴福弑君谋反一案,不得不防。 更何况,连臣府中,都险些遭到太后宫中内监的刺杀……” “胡说八道,哀家宫里的内监,如何会去你府上刺杀?贾环,你敢冤枉哀家?” 皇太后被贾环一番话说的面色连变,可是,她却知道,贾环说的大都属实。 宫里的内监,确实出了大问题。 但到了最后,她却着实忍无可忍的厉喝道。 其她后妃们也面色肃穆的看向贾环。 贾环正色道:“太后,臣绝无虚言。是一名名唤钟老公公的内监,夜袭宁国府,妄图从后墙入内,若非臣府上之前刚被贼人入内杀人,因此留下了布防,恐怕,就要再次出不忍言之事了。 而臣奇怪的是,这位钟老公公,竟口口声声说,他是奉了刘昭容宣称的太后之命…… 此等言辞,臣自然一个字都不信。 但,却也不得不防备太后宫里的人会出问题……” 当贾环说出钟老公公的名字时,太后脸上的怒气陡然凝固。 她想起了,前不久才接见过的那位老太监…… …… ps:努力第三更! (。) 正文 八百八十六章 心寒(第三更!!) 皇太后也并不是无敌的存在。 一旦贾环的话被证实,然后再被宣扬出去…… 那,她作为一国国母的威望,必然瞬间扫地。 一国国母,谋刺朝臣,还是国之功勋…… 关键是,她没有想到,那位钟公公当真去了宁国府,还被抓了个现行。 而且,竟还把她和刘昭容都供了出来…… 她当日压根儿就没派他去宁国府杀人啊! 她再蠢,总也要有个限度! 可她却又的确接见过钟老公公…… 如今,却是人证物证俱在,着实可恨! 这件事若是闹到朝堂上…… 那么皇太后该头疼的就不是该怎么救忠顺王,替他翻盘了,而是要想着,该如何自保。 所以,这件事,皇太后绝不可能承认。 “贾环,哀家从不认识什么钟公公。” 皇太后面色涨红,咬牙恨声,一字一句道。 一双眼睛,满是怒火的逼视着贾环。 她打定主意,若是贾环今日敢将脏水泼到她头上。 她就豁出去了,闹个天翻地覆。 贾环敢拦其她人出宫,他敢拦太后亲自出宫吗? 她倒想看看,那个弑父逆子,还敢不敢再弑母!!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贾环竟点了点头,道:“臣相信……” “嗯?” 一时间,无数人惊疑。 他相信? 贾环沉声道:“太后,也许您不信臣之言,但,臣所言绝对属实。 宫里,有奸邪之人,在离间天家亲情,尤其是在针对太后您! 铁网山之变中,黄畴福身为太后宫中内总管,却命宁至弑君。 此等骇然之行,又岂能是太后所为? 太后,乃陛下亲母!! 陛下当时就大骂幕后之人心思何其歹毒! 还有那钟公公,明知臣府上之前才被奸人闯入,必然防守森严,却依旧大咧咧的往里闯。 一被抓,就立刻供出太后之名。 他这是明显的往太后头上泼污水啊…… 还有那刘昭容,不管审问她何事,她都一口咬死是奉太后之命…… 此中种种皆为事实,太后可详查…… 太后,由此可见,不知有多少人想暗算您,想让您身败名裂! 但这些事,都被陛下强力压住了,不允许臣外传一句。 只是,陛下到底不放心太后,这才让臣守在了慈宁宫……” 贾环义正言辞道。 对于皇太后…… 一日是皇太后,便一日只能在她跟前装孙子。 别说是她,就是隆正帝,只要不涉及外朝,皇太后想罚跪就罚跪…… 所以,正面冲突,那绝对是脑残作死行为。 因此,贾环一定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至于他说的这些,一半都是假的。 钟老公公至死都没吐露过太后,如今也死了。 刘昭容倒是说奉太后之命,但也只承认是去见忠顺王。 贾环就在赌,皇太后一深宫妇人,不敢去细究。 果然,皇太后脸色连连变幻了阵后,眼神凌厉的看着贾环,最终咬牙吐出两个字:“出去。” 她着实,再无话可说。 贾环心中一喜,沉声道:“遵旨!” 说罢,大步走出了慈宁宫。 只要再拖过一天,就万事大吉了。 …… 隆正十九年,六月初一,清晨。 干守过最难熬的一夜后,总算迎来了第二天。 虽然天还未亮,但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然而,原本该轻松下来的贾环,依旧不得轻松…… 隆正帝在漫天繁星时,估摸也就是寅时二刻(凌晨四点),来给皇太后请安。 然而却连慈宁宫大门都没能进去。 太后借口悲思过度,凤体欠安,免了他的面拜。 隆正帝只能黑着一张脸,在庭院内拜了三拜。 然后就离去了。 连贾环眼巴巴的盼他开金口,放他出宫的眼神,都被隆正帝无视了。 直到一个时辰后,面色凝重的忠怡亲王赢祥出现时,贾环才知道,又被安排了个狗屁差事。 今日是后宫宫妃,和宗室国公夫人以上的命妇,以及县君以上的贵女前往奉先殿祭拜大行皇帝,为大行皇帝送灵的日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最关键的程序,那就是隆正帝为皇太后上尊号。 从此,皇太后就由“本宫”,变成了“哀家”,哀失国之官家。 且由贞元朝皇后、隆正朝皇太后,变为有尊号的皇太后,譬如,圣母皇太后。 皇太后接受了隆正帝的尊号,再叮嘱他以天下为家,好生官之,不负先皇之望。 在皇子皇孙,宗室诸王,并武勋亲贵、文武大臣前完成这一整套的流程后,隆正帝再受百官朝拜,登基为“新皇”,定下君臣大义,自此可掌天下大权,至高无上,唯我独尊! 未来是美好的,但现在的问题是,皇太后,不出宫,不肯接受尊号。 这…… 就把隆正帝给架到了火上去烤。 今日大典若是完成不了,缺少太后这一环节,顷刻间就是轩然大波。 隆正帝的帝位根基,都会受到影响。 名不正,言不顺。 天下便有大把人不肯服气…… 这就是孝道的影响! 可让贾环心里替隆正帝问候二哈的是,这和他有一文钱的关系? 竟被拉了壮丁,要陪忠怡亲王赢祥一起,进慈宁宫劝皇太后。 我劝个锤子! 贾环面色发黑的看着对面的老十三,眼神阴沉。 这位终太上皇后半生,抑郁不得志了十数年的先皇十三皇子,此刻身着一身石青色的团龙袍,面带哀色,但气势威仪,与之前他老婆死时那种落魄感完全不同。 不过,他在贾环面前倒没有摆什么王爷架子。 而是用一种商议的语气道:“贾环,陛下也是没有法子,他手里实在无人可用。 除了本王和你外,这件事陛下还能用哪个? 陛下说,昨夜你处置的就很好,很有水平……” 贾环拒绝高帽,提醒道:“这完全是两码事。” 的确是两码事,一个只是拖延住太后,不让她四处勾连。 一个,则是让她乖乖的听话,听摆布。 难度系数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天壤之别。 贾环道:“王爷,不是我不肯出力。太后本来就看我不喜,若是再瞧见我,本来答应也变成了不答应了…… 何况,我根本没有任何把握,让太后答应。” 赢祥闻言,顿了顿,道:“有把握,陛下的意思是……赢遈。” 贾环闻言,面色陡然一变。 …… 皇庭,奉先殿。 后宫宫妃、宗室命妇及贵女们,已经参拜过大行皇帝遗体,并哭完了灵。 此刻皆站于殿内帷帐一侧。 帷帐的另一侧,则是诸皇子皇孙、宗室王公及文武大臣。 皇太后端坐在上首主座上,面色阴沉如水,眼神凌厉的看着殿下,朝她参拜的隆正帝。 心中怒道一声:孽子! 她真想不管不顾的闹一场,可是,目光从先皇诸子的队伍里扫过…… 连看了几遍,都未看到她的爱子老十四的影子。 再联想到今早,老十三赢祥和贾家那个小贼强行进宫,苦求无果,那贾家贼子驱赶走宫人,和赢祥说出的那句话,皇太后心中就不由发寒。 “皇太后,您总要为忠顺王的性命考量一番……”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这个忤逆人伦的畜生! 可是,遍体生寒的皇太后,终究还是不敢在这里大闹一场,揭露这狡诈孽子的真面目。 因为,她怕失去儿子,她唯一的儿子…… “皇帝当不负先皇重望,以仁孝治天下,遵从祖制,承担起这大秦的万里河山,亿兆黎民。” 皇太后一板一眼,语气漠然的说道。 隆正帝再跪拜,面色木然道:“儿臣谨遵圣母皇太后教诲!” 仁孝,祖制…… …… 大明宫,光明殿! 隆正帝高居须弥龙椅上,俯视着殿内百官。 然而,已经坐过近二十年朝的隆正帝,仿佛直到今日,才真正坐在这龙椅上,接受百官的朝拜。 看着他们在下面毕恭毕敬的山呼万岁,隆正帝心中,难掩激动。 他细眸越过殿内的百官,看向宫外,看向龙首宫…… “父皇,你看见了吗? 朕,是真正的皇帝了! 你老了,昏庸了! 任凭百官贪.腐,任凭黎庶蒙难。 你为了永操权柄,让老十四结党营私,却弄的整个朝堂上满满都是乌烟瘴气。 朕看着大秦的基业,一点点被这些硕鼠掏空败坏,看着民心一点点丢失,朕心急如焚! 所以,不是朕忤逆不孝,朕是为了大秦万世之基业! 父皇,您看好吧,朕一定会成为,超越你的千古明君! ……” “陛下……” “众卿平身。” 在苏培盛的小声提醒下,隆正帝回过神,收回目光,淡淡的瞥了眼跪伏在地的百官后,沉声道。 “谢陛下!” 百官起身,而后沉默。 “宣旨!” 目光在百官面上扫过,见几人面色惨白,极不自在后,隆正帝寒声吐出两字。 苏培盛躬身一诺后,尖锐高亢的声音便回荡在光明殿内: “陛下有旨:朕以菲德嗣承祖宗洪业,君临天下近二十载。 上惟皇考圣祖皇帝山陵未远,迫切哀诚。 下惟海内北南凋瘵未复,忧劳夙夜。 时用遘疾,朕岂敢怠政? 今有太上皇遗诏曰:朕既临御日,浅恩泽未浃于民,不忍复有重劳山陵。 制度务从俭约,丧制用日易月,中外皆以二十七日释服,无禁嫁娶音乐。 各处总兵镇守备御重臣及文武大小官员,亦毋擅离职守。 闻哀之日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悉免赴阙行礼……” “哗!” 苏培盛脸色苍白的念完这段“太上皇遗诏”后,满朝哗然,无数老臣一片哀恸! 连贾环都忍不住震惊的看向上首的隆正帝…… 他真是……岂有此理! 关键是,何必呢? 太上皇猝然驾崩,哪来得及留下什么遗诏,还不是由着隆正帝的意思来拟旨。 可是,谁也没想到,隆正帝会拟出这样一份遗诏。 太过薄待了些…… 尤其是那句“浅恩泽未浃于民”,简直快成了太上皇的罪己诏。 贾环想不通,隆正帝现在何苦跟一个已经死了的太上皇这般较劲。 他这是在……复仇吗? 然而,看着隆正帝紧紧抿着的嘴角,眼神严厉而坚毅,半分不肯退让的模样,贾环心中轻轻一叹。 天家啊,天家…… 在众臣心痛之际,苏培盛依旧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 “夫李光地之一生,辅弼帝业,清勤谨慎,始终如一,其光辉业绩,不胜枚举,朕甚慰之,特封其为太师之位,总领朝纲,以辅嗣君。” “夫陈廷敬者,宽大老成,几近完人,加封其为太子太保,夫张伯行者,居官清正,天下所知,加封其为太子少师……” “夫叶道星者,功勋之后,忠恳勤勉,军功卓著,加封为……太尉!” “哗!” 此言一出,无数武勋亲贵,武将大臣,无不哗然。 纷纷看向与贾环并肩列于武勋队伍之首的那道高大身影,彰武侯,叶道星。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取代了义武侯方南天,日后平衡荣国一脉的新力量。 军中新贵! 然而众人也发现,在他一旁的贾环,面色是何等铁青难看。 背主之贼也! 何德何能,敢为军门之首? …… PS:这一章,我写的都有点心寒…… 来,求个订阅,给我暖暖,嘿嘿…… (。) 正文 八百八十七章 金杯共汝饮! 大明宫光明殿上,鸦雀无声。 文武百官,皆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震惊给震麻木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感觉天要变了。 那么现在,他们就真切的感觉到,天,已经变了! 他们也为隆正帝的急性和魄力,感到震惊! 然而,他们感觉的还有些早…… “户部尚书孙诚!” 苏培盛尖声念道。 文官队伍里,当年的大胖子,如今的小胖子,憔悴了不知多少倍的孙诚闻言,整个人一个激灵,面色似哭似笑,站出行列,跪地,嗓音变腔,应了声:“臣在。” 苏培盛瞥了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念道:“汝为计相,当为朝廷守好国孥。朕问汝,今国库内,国孥几许?三月末收缴历年亏空,累积一千万两,如今还有几两?” 孙诚闻言,匍匐在地,身子剧烈颤抖着,颤声道:“回陛下之问,户部……户部如今,只余三十八万两国孥……” “哗!” 百官哗然。 堂堂大秦,山河万里,黎民亿兆。 一年税负数千万两,如今只不过六月初,刚刚过半,竟只余三十八万两存银? 这点银子,够给太上皇办丧事用吗? 原本还觉得隆正帝“第一天”上朝就追问国库情况,威逼户部尚书有失帝王风度的百官,彻底没话说了。 连木然的马齐都微微皱起白眉,眼神幽深的看向地上的孙诚。 太过了…… 而隆正帝本人,也没有想到,国库里真的就只有三十八万两存银了。 他以为,怎么说也有二百万两,总要将大行皇帝的丧事办完才好。 如今…… 每天银子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只奉先殿内的冰鉴,一日就要消耗上百两银子。 其他的帷帐香烛,金银元宝等等,一日不知要耗费多少银子。 区区三十八万两银子,连大葬的一半都坚持不到! 关键是,隆正帝自己的内库里也没银子了! 上回贾环将坑了孙诚家粮食的二百多万两银子给了他,都被他大手笔的用来发展中车府了…… 如今,如何为大行皇帝送丧? 而太上皇的内务府,还在九皇子手中掌着。 纵然现在收回来,可看老九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就知道又是一笔糊涂账,八成内库里也没甚银子了。 只能缓过这一会儿,先将大行皇帝送入孝陵后,再慢慢与他清算。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本想今日只是将孙诚罢官,不欲第一日就大动干戈的隆正帝,此刻又惊又怒,细眸圆睁,满是怒火,目光直欲吃人一般! 他先强忍着怒气,对也已不知所措的苏培盛使了个眼神,而后亲自上阵,叫了声:“孙诚。” 听到隆正帝那能将人骨头渣子都冰住的声音,孙诚身子愈发颤栗起来,颤声一应:“臣在。” 隆正帝强压怒意,缓缓道:“朕问你,短短不过两个月,国库才追缴回的那一千万两银子,都亏空到哪里去了?” 孙诚哆哆嗦嗦道:“回陛下,京城大,居不易,京官清苦,多……多被他们借去了。” 到底是老官油子,稍微一回神,回答上就无懈可击,还为自己拉足了盟友…… 果不其然,满朝文武,甚至连勋贵中人,都一起点头…… 隆正帝闻言却愈发愤怒,声量陡然提高,咆哮道:“京官清苦?是他们清苦,还是百姓清苦?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尔等晕晕碌碌,为国无能,使得百姓清苦。 却依旧有俸禄奉养,竟还敢叫苦! 国库税银,皆来自百姓。 百姓过的更清苦,怎么不见你给他们也借些?” 隆正帝咆哮的话,让许多人不以为然。 些许草民,也能与他们相比? 但也让许多人,面色微变。 至少,贾环脸上之前的怒气,消减了不少。 一个能将百姓万民记挂在心的帝王…… 罢了,提拔个王八羔子就提拔吧。 就算挂个太尉名,终究不过又是一方南天罢了…… 而百官中,李光地面色也有些复杂,但终归还是赞许之色多些。 至于张廷玉,则满是敬畏崇义的看着隆正帝。 皇帝心系百姓,当为明君也! 隆正帝眼睛喷火的看着孙诚,怒声道:“身为国之计相,不能为朝廷理银绸缪,太上皇大葬,竟连入孝陵之银都拿不出,尔还敢狡辩! 御前侍卫何在?” 四名黑甲带刀侍卫上前,沉声应道:“在!” “将此渎职之辈拿下,与朕打进天牢!” 隆正帝细眸眯起,寒声道。 “喏!” 四人拖起瘫软在地的孙诚,押出殿外。 “张廷玉!” 隆正帝扫了眼面若寒蝉的百官后,脸上闪过一抹讥讽的不屑,而后沉声道。 张廷玉不疾不徐出列,躬身应道:“臣在。” 隆正帝道:“自今日起,汝为户部尚书……” 见李光地、张伯行等有阁臣名头的文臣都看向他,目光诧异。 隆正帝忙又补充了句:“此乃太上皇遗诏。” 百官闻言,不由齐齐抽了抽嘴角。 更有人心中怒骂一声:无耻! 大秦制度优渥,君权、相权,也就是阁臣之权,相互制衡。 按礼,隆正帝是无法直接任命户部尚书的。 需要由内阁先提选名单,拟定二三人后,再与隆正帝商议,圈定出来。 这样一来可以避免权相的产生,二来,也可避免昏君之事。 但也有例外的情况,就是太上皇遗诏…… 太上皇威望隆崇,有他的意思在,内阁自然无不许。 隆正帝这是在大肆利用太上皇遗诏之事,夹带私货。 好在,也只有今天这一次…… 实际上,大行皇帝遗诏,本就有默许后继之君为自己打造一个初等规模班子的意思。 否则,满朝皆前朝大臣,新君难免掣肘难为。 只要不太过分,直接册立内阁宰辅,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张廷玉再次躬身一应,道:“臣,遵旨!” 面色依旧不骄不躁,丝毫没有因为年不过三十六,就成为主宰大秦帝国财权,成为计相而得意忘形。 甚至,眼神还凝重了几许。 这一幕,让隆正帝极为满意。 他又道:“张爱卿,朕给你十日时间,你要替朕清理出户部,追缴亏空。最迟七月十日,朕要看到一千万两库银。” “哗!” 群臣再次一阵哗然,不少人面色都苍白起来。 尤其是户部的几位侍郎、员外郎、主事…… 张廷玉却犹豫了,没有直接应承。 他之前本就是户部侍郎,哪里会不清楚户部什么情况? 用一团乱麻来形容都是轻的,而且,腐蚀利益团体相互交缠,根深蒂固。 浩瀚如烟海的账目,混乱不堪,繁杂无章。 从何处去理都难有个头绪。 即使是他,之前在户部都仅能自保,处理好分内本分事。 倒不是说他没能力解决户部,只是短短十日,实在太短了些。 见张廷玉没有立即答应,性格急躁的隆正帝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理解张廷玉的难处,便道:“朕派一队黑冰台缇骑于你手下听用,不用畏事,不管涉及哪个,胆敢侵吞国孥不还者,你都可追查到底。 三品以下,不用上奏,即可先拿入大牢!” “轰!” 文武百官彻底震动了。 这就要开始下狠手清算了么…… 有人想要反对,可是,再一想,隆正帝是打着为大行皇帝送灵筹措银子的招牌。 偏生不好反驳。 只能让人强咽下这口气…… 而张廷玉本人也震动莫名,目光激昂的看着对他期以厚望的隆正帝。 这等信任,不说旷古未有,但也绝对称得上是隆恩浩荡了。 君以国士相待,臣敢不粉身碎骨相报? 张廷玉这次没有再躬身,而是撩起官袍前摆,斩钉截铁道:“承蒙陛下隆恩信任,臣又岂敢惜身,必当鞠躬精粹,死而后已,万死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隆正帝闻言极满意,声音温和了许多,道:“爱卿平身,朕是让你清除腐吏,追缴库银,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何须万死? 你放心,大胆放手的去做。 若有哪个不服抗命,你自有缇骑相助。 若是有武勋宗室,你也可寻忠怡亲王,他会助你一臂之力。” “臣遵旨!” 张廷玉不是拖拖拉拉的人,谢完后就起身,面色肃穆的归位。 隆正帝见之,“嗯”了声,又满意的点点头。 这一幕,让无数人看之艳羡。 这才是国朝第一信臣哪! 怎么做怎么入眼…… 李光地则和身后的张伯行先一起看了眼不骄不躁老成持重的张廷玉,又对视了一眼。 两个老相相视一笑,显然也都极满意。 后继有人。 然而,有人却不服气。 ****的,脏活儿累活儿危险活儿都交老子干,升官发财都给了那书生。 “呸!” 贾环气不过,不屑之极的小小啐了口。 然而他这个小动作,又岂能逃过龙椅上隆正帝的眼? 隆正帝的脸登时就黑了下来…… 而站在贾环一旁的叶道星,久闻贾环大名,而从未得见。 昨夜一见,本以为之前听闻有误,分明是一位杀伐果断的小枭雄。 可此刻再看地面金砖上的唾沫星子…… 叶道星一双鹰目中目光古怪。 他开始相信其子叶楚对贾环的评价了:小刁民! 隆正帝目光喷火的瞪了贾环一眼,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耷拉着一张木然的脸站在那,虽一时气急,却也没法子。 而下方百官见他脸色陡然黑下来,还以为他要继续清算清洗,一时间人心惶惶。 李光地等人也微微皱起眉头来。 毕竟新朝第一天,吃相太难过,绝非好事。 朝廷运转,总需要官员。 好在隆正帝也不傻,虽然他真心恨不得一日扫尽朝堂上的这些魑魅魍魉,还一个清明世界。 可他终归还是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朝堂上的稳定,同样重要。 因此,暂时拿下一个户部尚书,杀鸡儆猴,已经足够了。 不过…… 文臣这边既然已经动刀,武臣这边,也要趁机一动才好。 毕竟,过了今日,他再想动人,就要开军机阁议事。 而他虽然贵为帝王,按规矩也不能直接插手军务,以防外行指挥内行…… 念及此,隆正帝眼睛一眯,看了眼贾环后,对武勋行列沉声道:“之前宁国侯贾环让苏培盛告诫朕,说,朕既让忠怡亲王当了总理王大臣,就该收了他的军权。 因为军政分离,乃是国之良策,大秦万世之基也。 朕思量了番,也有道理,朕纳了他的谏言。 忠怡亲王就暂罢署理蓝田大营之职吧,交由……太尉叶道星负责。” “陛下您这不是……” 贾环闻言脸色是真难看了,就要站出列反对。 当个挂名太尉也就罢了,可当八大军团之一的大将军,无铁血战功,如何能够服众? 那赢祥当年好歹跟随太上皇打过仗,单独领过军立下过大功。 勉强凑个署理蓝田大营还说的过去。 这叶道星算什么? 可是,没等他开口,就被后面的牛继宗压低声音喝住了。 今日隆正帝正位成功,又有太上皇遗诏在手,连户部尚书都能捉拿下狱,换一个军团长,虽然过分,但军方若将隆正帝亲政以来第一个军务旨意就反驳回去,未免太过难看。 因此,他喝住了面色难看的贾环。 不过,牛继宗也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人了,岂能就此作罢? 他喝住贾环后,出列躬身道:“陛下此议大善,只是……若叶太尉掌蓝田大营,则不可再兼御林军大统领之职,否则内外兼制,非为臣之道。” 此言一出,叶道星鹰目中瞳孔猛然收缩。 他麾下五千重甲铁骑,绝对是大秦战力第一的一支兵马。 若在平原上冲锋起来,五千重甲破五万轻骑,破十万步军,易如反掌! 且这五千重甲铁骑,乃是其一手调理出来的心腹兵马,他若就此丢失,纵然得了蓝田兵马,也得不偿失。 可是,他还没法反对,否则便有视御林为私兵之嫌。 叶道星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好在,隆正帝极为厚待他这位宣力功臣,犹豫了下,道:“牛爱卿此言有理,不过……朕一向以为,叶爱卿所练那五千重甲铁骑,终年留守在宫中守卫,着实太可惜了些。 守卫宫禁,何须此等雄兵? 若朕为明君,得民心,纵然只用贾环麾下那些无甲兵马,亦能守得朕安。 若朕如桀纣,纵然再有十万重甲铁骑,也难守天下。 所以,这五千重甲,就划拨入蓝田大营,交由太尉继续掌管吧。”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道星当真欣喜若狂,被牛继宗摆的这一道,竟就这样被隆正帝给破解了。 当即跪下,以大礼参拜君恩。 隆正帝见之,细眸微眯,不动声色道:“太尉请起。” “谢陛下!” 叶道星再起身后,身上的气息愈发犀利了。 他站着不动,脑袋却转过身来,看了牛继宗一眼。 此等景象,让不少人心中一惊。 此人竟是鹰视狼顾! 莫非,是司马仲达之流! 牛继宗目光阴沉的与叶道星对视一眼后,轻轻哼了声。 温严正随即出列,躬身道:“陛下,若叶太尉掌蓝田大营,且带走五千重甲铁骑,谁人可入御林,为御林军统领?此非小事,陛下尽早当抉择之。” 隆正帝闻言,点点头,道:“温爱卿言之有理,朕之意,调五千京营兵马,入宫城,由……岳钟琪出任御林军统帅。” 此言一出,连温严正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施世纶出面,道:“陛下,京营提调九门,缺口五千,从何处来补?” 此言一出,荣国一脉一干大佬无不面色严厉,目光深沉的看向上首。 打定主意,如果隆正帝得寸进尺,要从灞上大营抽调兵马,那么他们便动用军机阁之名,拦下这几道调令! 行平衡之术他们没意见,但前提是叶道星要真刀真枪的从战场上搏出战功来。 靠这种方式来平衡,还用得着你隆正帝来出手吗? 连太上皇都讲规矩,从长城军团中简拔出一个立下大功的方南天,并以长城军团为摇篮,用战功培养出一系列将军来平衡荣国一脉。 你一个初掌大权的“新君”,就这么异想天开。 若是让你得逞,下一步你直接将军机阁拆了算了…… 幸好,隆正帝见好就收,道:“京营缺口,就从……蓝田大营中抽调吧。” 此言一出,众军头大佬们,面色总算和缓了些。 而叶道星也没怎么反对,能将那五千重甲铁骑继续调到麾下听用。 他心里已经说不出的激动了,对隆正帝满满敬意…… 至于蓝田大营的那五千兵马,对他来说,有则好,没有也无所谓。 虽然外面将蓝田兵马的战力夸耀成天下第一强兵,可在叶道星看来,远不如他麾下的黑甲铁骑。 因此,他也没怎么在意。 如此一来,隆正帝的意图,踩着荣国一脉的底线,通过了…… …… “收营!!” 慈宁宫前,贾环面如锅底,厉喝一声。 韩大等人见之纳罕,但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好队伍后,看向贾环。 贾环厉声道:“全体都有,目标,神京城西,渭河码头,跑步,走!” 喊罢,他一个堂堂宁国侯,竟然率先在这座威严的皇城中,撩开膀子奔跑起来。 周围或远或近的无数双眼睛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惊掉下巴…… 然而韩大等人却没有丝毫耽搁,纷纷厉喝手下队伍:“跟上,快,跟上!” 而后,一千五城兵马司兵马,便跑动起来,朝在前面奔跑的贾环跟去……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正面色柔和的与大秦太尉,彰武侯叶道星叮嘱着什么。 叶道星此来是与隆正帝“拜别”的,自此,他将结束数十年守卫宫禁的生涯。 也要感谢隆正帝对他的厚待。 不过,正当君臣二人相得时,中车府主事朱正杰却走了进来,小声对隆正帝耳语了几句。 而后,苏培盛和叶道星就见隆正帝的面色陡然黑了下来,怒声咆哮道:“放肆,狂妄!他以为皇宫是他家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好大的胆子!” 朱正杰闻言,忙道:“陛下,宁国侯贾环不仅擅自率兵出宫,还不顾朝廷礼仪体面,当头跑在前面,一路跑步出宫。” 隆正帝闻言,愈发难看,一掌拍在御案上,咬牙道:“这个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好一个荣国一脉……” 厉声说罢,目光又看向下面的叶道星,沉声道:“太尉,你都听到了吧?” 叶道星躬身道:“陛下,荣国之威,臣早已知之。” 隆正帝微微俯身,细眸阴沉的看着叶道星,沉声道:“那太尉当知,朕狠心放你出宫,并带走那五千战力冠甲天下的重甲骑军的用意了?” 叶道星缓缓点头,鹰目直视隆正帝,沉声道:“陛下放心,臣,绝不辜负陛下期待!荣国一脉,多已腐朽矣,且竟敢威逼陛下,臣自当为陛下谋之!” “好!” 隆正帝闻言大喜,对苏培盛道:“取朕佳酿来,朕要为大将军先敬一盏庆功酒!” 苏培盛忙道:“遵旨!” 说罢,转身去了外间。 未几,亲自捧一金黄锦帛覆盖的大茶盘出来,上面放一金壶,又有两只金盏。 隆正帝亲手倒了两盏酒后,一盏递给面色激动的叶道星。 另一盏持于己手,看着叶道星沉声道:“爱卿,朕不比太上皇,马上取天下,于军中威望崇高,大秦百万大军,莫不臣服。朕乃太平天子,在军中远不及太上威望,因此,竟压不住那些抱团自守的军功集团。 今日之势,爱卿亦观之,当知朕之难处。 既然爱卿有此忠心,为朕分忧,朕岂能不爱之? 因此,提前敬爱卿一杯庆功酒。 待功臣之日,朕不吝以王爵相赠! 饮胜!” 说罢,隆正帝满怀希望和期待,殷切深情的看了眼叶道星后,举杯饮尽。 叶道星自然不能拖延,在隆正帝一饮而尽后,亦是举杯饮尽。 而后,他沉声道:“陛下,臣就此带兵出宫,望陛下保重龙体!” 隆正帝点点头,之前都没有露出过的笑脸,终于出现了,虽然,笑的有些难看,怪异…… 他道:“朕知爱卿忠心矣,去吧。” 叶道星再行跪拜大礼,而后,大步出了上书房,前往御马间,率领五千黑甲重骑,出了皇宫,直往蓝田大营而去…… 待叶道星出门后,隆正帝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眼神转寒,念了句:“鹰视狼顾,果为背主之贼也!” 一旁处,苏培盛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而朱正杰,则悄悄低下了头…… …… 却说贾环带着一营人马从慈宁宫不告而别,一路奔跑,无人敢拦。 远远看到是这位主儿黑面而来,御林军也都纷纷避让开来。 一直跑到皇城西门安福门,看到了有一气度威仪的将军,带着一大队兵马入皇城。 贾环慢慢顿住了脚步,眼神与当首那位将军遥遥对视着,嘿了声,冷声道:“岳钟琪!” 岳钟琪显然比他有礼貌的多,在马上遥遥拱手一礼,就不再看他,带着五千兵马,从贾环身旁缓缓而过。 …… 神京城西,渭水河上,一艘民船缓缓滑行着。 船舱内,一个面容极为精致的女子,临窗而站,透过窗子看着船外湍急的流水,怔怔出神。 而在她身后的桌子上,还有三个年轻的女子,俱是一等标志颜色,此刻不知在说笑些什么。 好似在对初次入神京,充满了憧憬。 “梆!梆!梆!” 舱外又传来云板声,这是船家在提醒船舱内的女客,就要到地了。 渭水河码头,遥遥可见…… …… ps:要热闹一阵子了,嘿嘿…… 正文 八百八十八章 码头冲突 “父亲!孩儿恭喜父亲,终得偿所愿!” 蓝田大营帅帐,待叶道星与一干都指挥使并都虞侯、营指挥使将校武官见过面,吩咐一切照旧后,叶楚进账,面色大喜,跪地恭贺道。 叶道星一如这个时代的严父一般,只是淡淡“嗯”了声,而后问道:“你为西宫守将,怎敢轻离?” 叶楚笑道:“父亲,是陛下遣朱主事告诉儿子,言道父亲初离宫中,怕父亲心中不自在,便让儿子来陪陪父亲。” 叶道星闻言,面色微微动容,道:“陛下隆恩。” 叶楚笑道:“谁说不是呢?都说陛下刻薄寡恩,可依儿子来看,陛下待父亲,却比贾环小儿还好! 牛继宗还想夺了父亲那五千重甲铁骑,竟又被陛下送给了父亲!” 叶道星面上闪过一抹自得之色,不过,他却没露出什么骄狂的口气,淡淡道:“愈是如此,叶家当愈发谨慎才是。 毕竟,如今军中依旧是荣国一脉一家独大…… 为父若想不做第二个方南天,只有比他更当心。 若是被他们抓到了把柄,陛下能护为父一次,难护为父二次,你当谨记。” 叶楚先恭声一应后,笑道:“父亲,陛下扶持父亲,其实与当初太上皇扶持方南天一般。只可惜,方南天中了陛下和贾环的奸计,被坑的生死不知。 如若不然…… 由此可见,日后陛下定然会大力支持父亲,以平衡荣国系在军中的势力。” 叶道星在听闻“太上皇”三字时,顿时垂下眼帘来,待叶楚说罢后,他沉声道:“你堂兄叶城和敏儿大概就要到了,你去迎一迎吧。” 叶楚闻言,先是面色一喜,随即又有些纠结,语气埋怨道:“敏儿堂妹来也就罢了,可父亲怎么将叶城堂兄也接来? 他那个性子,还不整天在都中惹是生非?父亲才说过叶家要谨慎些,可堂兄在晋阳就跟高衙内似得……” 叶道星闻言脸色沉了下来,喝道:“你大伯早丧,大伯娘年前又跟着去了,只留下叶城和敏儿一双兄妹,莫非你要看着他们在晋阳孤苦而活吗? 叶家到你这辈,就你们堂兄弟二人,汝不知相亲耶? 混账东西! 叶城缺少父教,方才会顽闹些,待接他来后,为父亲自将他带到身边教养,他自不比你差。 还不快去!” 叶楚闻言,嘴角抽了抽,一应之后,转身带着亲兵朝渭河码头赶去。 …… “人生!” “人生!” “荣耀!” “荣耀!” “责任!” “责任!” 都中百姓今儿真真看了场奇景儿。 堂堂超品宁国侯,那般尊贵的贵人,听说能和皇帝老子在御书房喝酒吹牛的主儿。 竟然一点不顾体面,将月白长衫的下摆别在腰间,露出两条大长腿来。 还撸起两条袖子,露出两条胳膊来。 然后带着一群五城兵马司的粗坯们,在长安街上跑道儿…… 一边跑,一边还学卖菜磨剪刀的手艺人一样,高喊着号子,真真有趣! 好长一队人马,看起来足有一千人。 有一个算一个,前头的侯爷喊一声,他们就跟着喊一声。 别人跑步是越跑越累,这群人却好似打了鸡血一般,越跑越精神。 每跟着那少年侯爷喊一声,这些人的脸色就激动一分! 就这般,穿街过巷,一路跑向金光门,出了神京城。 街道两边偶尔也有人,认出队伍里的熟人。 无不惊诧,这才短短几天没见? 以前烂糊的跟稀泥一样,糊不上墙的东西,整日里就想坑蒙点大钱,去半掩门里找表子乐呵乐呵,这转眼间,一脸的精气神! 看看那跑步喊号子时都不肯低下的下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娘的大将军呢! 谁能想到,只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个臭丘八? 真真是奇了,嘿! …… 渭水码头。 两艘客船同时靠岸,搭起了船板。 只是一艘平常,一艘却华贵非常。 或因皆有女眷之故,因此,两边各先有几顶轿子,从船上抬了下来备着。 同样,也是一边只是寻常的绿呢小轿,一边却是极为华美的簪八宝名轿。 未几,客船上的客人开始下船。 一边,自然是豪奴先下,为主子铺路。 即使只是豪奴,身上却依旧锦衣华服,看起来,竟比另一边下船的客人还要体面。 而待到这边的男主人下船时,另一边,却是女客已经开始下船了。 普通人家,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 不能像对面那艘船上的富贵人家那么讲究,待男主下船后,船上的婆子就要拉起帷帐,遮住外人的视线,然后再请贵小姐下船。 普通人家,最多也只能用白纱遮住面,稍微拦一下就是。 于是,当这边豪船上,一名衣着华贵,极其魁梧,面容桀骜的少年走下船时,只因江风吹过,一个不经意的转头,眼睛却陡然圆睁,怔在了那里…… 他竟不知,这世间竟还有这等标志的美人! 他娘曾逼他读书背诗,那些破烂货他看了就烦,唯独最爱一首诗,背了千百遍也不腻,诗曰: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他原以为,诗是好诗,那样美好,但却并不真实。 他玩儿过的女人成百上千,姿色甚佳的不计其数。 可他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直到今日…… 看着那道曼妙的身姿,看着江风拂开面纱,露出那惊鸿一瞥的容颜。 叶城,只一瞬间,就觉得心都酥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抬起脚,朝对面大步走了去! 老子看上的,就是老子的! …… 王世清,破落贵族之后,算是大秦勋贵圈子里的一个另类,一个让人瞧不起的另类。 最为宁泽辰等人所鄙夷。 因为,他顶着一个武勋头衔,却整日里做着商人的勾当。 他这种情况,和贾环不同。 贾环当初虽然也做商事,但他是为了筹措从武之资。 身为荣国亲孙,为了习武,被打发到城郊破落庄子上,靠卖水泥筹措银财习武。 这等事,只想想就让人感动,也让无数荣国旧部汗颜,纷纷解囊相助。 贾环自强之行,为人所敬。 然而王世清,却恰恰相反,他拼死练成二品武道,又花大银子买通宗人府,混了个二等男的爵位。 然后,就开始大做生意…… 结果此举却让勋贵圈子所不喜排斥,连带影响到了他的生意。 而后他又动脑筋,最后竟投身到了宁国侯贾环的麾下,成了商道管家。 如此一来,看在贾家的颜面上,倒没人再说他什么了。 以往看不惯他的人,也开始重新和他府上来往了。 只是,在见多了金戈铁马,生死一线的大场面后,曾经极度渴望被勋贵接受,然后好做买卖大发横财的王世清,对这些反而看的很淡了。 他本就务实之人,虚名于他,不过浮云。 宁侯说,他如今所做之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必回为后人所记。 王世清其实不大懂这些,也不是很在乎。 但只要他是在跟着宁侯一起做事就好了,他自十二岁起就开始看人脸色,揣摩人性,他自信没看错,宁侯,一定是能做大事的人。 跟着他,没错。 今日,又一批西北的羊毛运到了。 王世清亲自带人前来接货,然后再用贾家的车马行,送入城南庄子,储存在大仓库里。 在那里,这些羊毛,将会变成一种名叫呢子的布。 王世清不知道宁侯要如何用这些呢子,他只要做好本分事就好。 然而就在这时,码头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厉喝声。 原本,他最不喜多管闲事。 这世上的不平事太多太多,他身上也发生了太多太多。 何曾有人管过? 靠人不如靠己,谁也不能救谁一辈子。 在西北磨砺了半年多后,王世清的心也愈发坚韧如铁石。 可是,就在他置若罔闻时,一道声音传到他耳中,却令他面色大变…… “我们是荣国贾家的亲眷,你想干什么……救命啊!” …… 渭河码头上,两边人马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一个身着华服,面容狰狞桀骜的少年,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身上的华服破了,脸上也多了几道清淤,然而却暴跳如雷的指着对面之人,咆哮道:“楚哥儿,杀,给我杀了那群泥腿子! 他娘的,敢打老子!楚哥儿,给我杀了他们!” 叶楚带着数十亲兵,面色凝重的看着对面的王世清,沉声道:“阁下出手太重了吧?” 王世清先看了眼插在肩头的箭支,连面色都没变,看着对面的叶楚道:“重?这竖子敢骚扰宁侯亲眷,他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重的。” “你……” 叶楚闻言面色大变,看向一旁的叶城。 那叶城也知道对面的人似乎有些身份,却一点不在乎,怒声道:“什么狗屁宁侯?我二叔乃是御林军大统领,国朝一等彰武侯!我会怕个狗屁宁侯? 再说,小爷我何曾骚扰过美人? 我只是想问清楚她的芳名,好托二叔去上门提亲!” “放肆!” 听叶城口出此等大言,王世清面色一变,厉喝一声,道:“今日不将你拿下,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宁侯!” 叶楚皱眉道:“阁下口气太过了吧?我堂兄不过是起了君子好逑之思,询问一下,虽然有些唐突,何至于被你带人殴打?你还要拿人,你凭什么?” 说罢,骑在马上的叶楚,还越过众人,朝对面的女眷群看去。 只见数个少女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时有哭泣声传来。 他眉头皱了皱,又瞥了眼自己的堂兄,只觉得丢人…… “叶楚,老子也不去你家了,太麻烦…… 就直接跟你问了,请教,你娘的闺名叫甚?”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人群后传来。 王世清闻言,面色大喜。 而叶楚,却骤然变了脸色…… …… ps:争取第三更,十一点前木有就木有了…… (。) 正文 八百八十九章 亲戚来了…… 众人听闻这道声音后,纷纷转头朝后看去。 却见一个满脸灰土,头上簪着发髻的紫金冠也歪斜,身上长衫前摆被别在腰间,还露出两条土胳膊的少年,带着一群同样狼狈不堪的人,一脸诚恳的看着叶楚问道。 只是言语中的粗俗之意,让一边人哄然大笑,也让对面人怒发冲冠,面色涨红。 “贾环,你再说一遍!” 这个年代,辱母之仇,和杀父之仇相差无几。 贾环奇了:“你堂兄辱我家亲眷,你不过一句淑女之思就打发了。 怎地我就问问你娘的闺名,你就气成这样? 咦,你叶家可以啊,都说老子霸道,老子却觉得,你叶家才最为霸道。” 叶楚闻言,气的身子发抖,指着贾环道:“你好胆!” 贾环回答很简单,他向后朝博尔赤伸了伸手。 而博尔赤见王世清肩上插着的箭,早已大怒。 当即将手中弓箭交与贾环。 贾环接手后,张弓上弦,拉如满月,一箭射向马上的叶楚。 叶楚见之大惊,就要闪避,可他没想到贾环属狗脸,说动手就动手,知道他的身份还敢射他箭。 眼见箭矢飞来,再想闪避,却哪里还来得及。 只微微一晃身子,只觉一股大力从肩头传来,翻身落马…… 强忍着肩头剧痛,被人扶起身来,就见贾环带着亲兵家将一步步走来。 贾环距离叶楚数步远外站定,不屑的笑道:“本来是准备一箭射杀于你,可又一想,今日你爹刚得了块骨头,本侯若就此杀你,岂不是显得本侯小家子气,见不得狗吃骨头? 罢了,暂且饶你一命,待等到干翻你爹后,再回过头来收拾你。” “你……” 叶楚面色惨白,贾环弓箭上蕴含着一股霸道的内劲,不断在他体内流窜着,让他每时每刻都受到锥形火灼之痛。 听到贾环此言后,更是怒上心头,想要拼命,只是刚一用力,一口心血登时喷出,面若金纸。 贾环见之,呵呵一笑,不再理会叶楚,转而看向叶楚一旁,此刻明显也看清形势的叶城。 他笑道:“来,这位好汉,再把之前的话说一遍,说出来,本侯放你一条活路。” 贾环面色虽带笑,可眼中却冰寒如铁,没有一分笑意。 落在叶城眼里,不由畏惧的咽了口唾沫。 不过,他在晋阳城里也是霸王级的人物。 他二叔乃是太上皇最信任的爱将,爵拜彰武侯,官居御林军统领,何等显赫? 有这等身份护身,晋阳城内哪个敢管他? 因此自幼就让叶城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此刻虽然见贾环凌厉了得,可在他心里以为,再了得还能了得的过太上皇? 他二叔是太上皇最亲信的人,叶城就不信,还护不住他这个侄子! 最重要的是…… 他不能在对面美人面前露怯! 念及此,叶城厉声道:“什么狗屁宁侯?我二叔乃是御林军大统领,国朝一等彰武侯!我会怕你这个狗屁……啊!” 叶城硬话没说完,就一声惨叫,倒飞出去,摔倒在地。 只见一根羽箭,贯穿在他面颊两边,生生将他的嘴穿在一起,骇人之极。 贾环回头,对博尔赤竖起了根大拇指,博尔赤高高仰起下巴,嘴角抿起…… 贾环哈哈一笑,然后再转头,对呜咽不清惨叫的叶城道:“你刚才还准备对我家亲眷动手脚? 来,是好汉的,给本侯说一声,刚是准备用哪一只手哪一只脚动手脚,说出来,本侯敬你!” 叶城哪里还敢充什么好汉,他死也没想到,对方这位土鳖一样的少年,在知道他二叔是叶道星后,还敢对他下此辣手。 感觉到脸颊处的剧烈疼痛,叶城眼泪哗哗的留下,还忙不迭的将手脚蜷缩起来,唯恐给这凶人砍了去…… “宁侯,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堂兄并不知那些人是你家亲眷……” 叶楚强打起力气,挣扎说道。 贾环皱起眉,看向叶楚,道:“依你的意思,若那些不是我家亲眷,就可以让他为所欲为,强抢民女了? 看他这个作风,在乡下老家没少祸害百姓吧? 叶楚,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有对你这位堂兄说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那些可怜的百姓,嗯?” 叶楚闻言,面色再变,难看的说不出话来。 心里愤怒,这就是贾环的厉害之处。 哪怕他闹的再凶,也从来只会将自己放在道德至高点,让人说不出话来…… 可恨! 总有一天…… “快点,老子耐心有限,惹恼了老子,老子打断你的五肢俱残!” 贾环不耐烦的看着可怜巴巴哭鼻子的叶城,此刻他脸上哪里还有之前的霸道桀骜不可一世,满是哀求…… 却不知,以前有多少人这般对他哭求过…… “宁侯……” 就在贾环等的不耐烦了,要先拿此子开刀,杀杀叶家的锐气,忽然,对面人群后面的轿子里,传来一道唤声。 声音清脆悦耳,宛如百灵鸟鸣。 贾环抬眼看去,只见一身着翠衣的女子,面蒙绿纱,走下轿子,在两个婆子的服侍下,走了过来。 先看了眼地上可怜呜咽的叶城,红了眼圈,然后看向贾环,屈膝一福,道:“宁侯在上,小女子是家兄叶城的妹妹,为家兄先前的鲁莽,向宁侯道歉,也向之前受惊的姑娘们道歉。 家父早亡,家母去年也丧去,家兄自幼便无人管教,才养成了这幅性子。 小女子虽为闺阁女子,却也每每相劝,只是,他为兄长,听不得劝。 这才被叔父书信取来都中,以求管教。 还请宁侯大量,饶恕他这一回。 若有再犯,小女子愿等罪同受。” 贾环看了这女子两眼,虽然身材曼妙,透过薄薄的绿纱,看起来容颜也是我见犹怜。 可贾环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被人家一哭就放过这等恶人。 他看向叶楚,道:“叶楚,你叶家行不行啊?好端端爷们儿的事,你打发你妹子出来作甚? 老子虽然有贪花之名,可盗亦有道,我可不会中了你的美人计,你叶家真下作……” “噗!” 叶楚闻言,二话没说,一口血喷出,仰头栽倒。 生生被这口胡搅蛮缠的毒舌给气昏了…… 那女子也是花容惨淡,身子晃了晃。 贾环到底心软,对那女子道:“喂,姑娘,你快回轿子里去吧。若是坏你名节名声,本侯也不落忍。你哥哥虽然混账,但和你不相干。 本侯虽然没读过甚书,却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不会牵连无辜的。” 那女子闻言,面色却和缓了些,摇摇头,哀怜道:“小女子父母皆故,如今唯有这一个嫡亲兄长,虽不成器,可又如何忍心见他残疾?还请宁侯大量,小女子给您磕头了……” 说罢,竟挣开两个婆子的搀扶,款款跪下…… 贾环连忙避让开来,有些不自在道:“你拜我也没用,你哥哥这个王八贼羔子,刚才骚扰我贾家亲眷。若不让他付出些代价,日后我贾环还如何在族中混?族人都要不认我这个族长了!” 那女子忙道:“宁侯误会了,我哥哥方才虽然有些鲁莽,但绝对没有对贵府亲眷动手脚,因为,他被小女子喝住了。 小女子也是女子,怎忍见无辜女孩子被哥哥欺负? 宁侯若不信,可亲自询问。 娘临终前,让小女子多看顾些哥哥,却不想终究被他闯下祸事来……” 说着,那翠衣女孩又哽咽难语,泪如雨下。 只一双妙目,满是哀求的看着贾环…… 贾环回头看向王世清,王世清点点头,道:“公子,这位小姐没说错,若非她厉声喝住了这人,我赶来时怕已经晚了。 不过他让人拦着府上内眷们不让走,言语粗鲁骚扰,可恨之极。 我让他退去,他非但不听,还冲上来动手。 我正将他打翻在地,彰武侯世子就一箭射来……” 王世清沉稳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贾环瞥了眼刚刚醒过来的叶楚一眼,冷笑一声。 只是见他那副惨样,也懒得再发作他。 又犹豫了下,贾环道:“罢了,你说的那么可怜,我也不好意思再欺负你。 我没你哥哥那么不要脸,竟做出大街上欺负女孩子的勾当。 叶家出了个高衙内,我贾家还要脸呢…… 传出去,坏了本侯的名头。 你们走吧!” 那翠衣女子闻言,大喜过望,再次屈膝一福,连连谢道:“多谢宁侯大量,多谢宁侯大量……” 说罢,一边吩咐人将叶城抬起,放进马车里,又让人连受重伤的叶楚也扶起,一起放入马车里。 再转身对贾环一礼谢过后,才转身上了轿子,吩咐人起轿离去。 看这做派,在家里也是当家好几年的能为了。 待这群人走后,贾环对王世清道:“去找个郎中,把伤口处理一下。” 王世清点点头,没有多言什么,只多看了女眷那边一眼,就带着人手走了。 却没有先回城,而是先去安排好了接羊毛的事宜…… 贾环又朝“惹是生非”的“族人”走去,不过走近之后,看到“族人”,却咂摸了下嘴巴,挠了挠头,奇道:“宝琴姐姐,怎地是你?你怎么没先打发人进京说一声?家里也好打发人手来接你啊……” 薛宝琴之前遥遥观望,看着贾环处理对面歹人时的那一套做派,再听他那些话,只觉得他威风十足,杀伐果决,果真是少年英雄! 可是此刻待贾环靠近后再看,只见他头上紫金冠歪斜着,松松垮垮的耷拉在头上…… 身上的衣衫也是极为不整,前摆粗鲁的别在腰间,双腿上满是灰土,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却满是诧异的看着他,薛宝琴着实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一阵江风拂过,吹起了蒙在薛宝琴面前的面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贾环见之心中一赞…… 而后,就见薛宝琴盈盈屈膝福下,轻声道:“见过环兄弟,半年不见,环兄弟愈发……洒脱不羁了!”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眼睛从薛宝琴面容上溜过,虽然被惊艳到了,却也只是眼睛被惊艳到了,并未过心。 家里那一摊子事,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他爽快笑道:“刚那叶家的怂包倒是有眼力,知道找宝琴姐姐,哈哈!” 薛宝琴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嗔道:“环兄弟哪里话,那可恶人哪里是来寻我的,他是来寻邢姐姐的……” “谁?” 贾环闻言一怔,问道。 薛宝琴指了指落在她身后半步的一个身量苗条,身上的衣服却成半旧色,露在面纱外的肤色苍白,杏眼含泪,满是惊恐茫然之色的女孩子,道:“就是她啊,她就是邢姐姐,是府上大太太的内侄女。” 贾环闻言,顿时想起了一个名字: 邢蚰烟! 他看着邢蚰烟,笑道:“原来是大太太家的亲眷,嘿!早知道刚才那小娘皮给我跪下,我也不能放过那贼厮鸟了。敢欺负我家亲戚! 邢姐姐尽管放心,那等角色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你若不解气,改明儿我再抓他来,给你磕头赔不是。” 邢蚰烟闻言,忙也屈膝福下,声音犹有些颤抖道:“不敢麻烦……”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贾环呵呵笑道:“既然是自家亲戚,姐姐喊我贾老三就好。” “噗嗤!” 薛宝琴忍不住又笑了声,对邢蚰烟道:“姐姐与我一般,喊他环兄弟就好。” 邢蚰烟心中的惊惧,总算被贾环的一通扯淡给搅散了大半,定下心来,柔声道:“谢环兄弟。” 贾环哈哈一笑,摆了摆手。 还没说话,就听薛宝琴指着身旁另三人介绍道:“环兄弟,这是西府大嫂子的婶婶,李婶。 这两位是李婶的女儿,也是大嫂子的妹妹,你也要叫姐姐哦!” 贾环听闻李纨之名,面色微变,却忙对那年长之人行礼,道:“贾环请婶婶安。” 那年老女子慌了神,忙道:“不敢不敢,环兄弟……环……”她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贾环。 贾环起身笑道:“李婶婶叫我环哥儿就是。 婶婶莫慌,都是自家人,不需见外。 否则,回家去后……咳咳,大嫂子需不饶我。” 那年老女子闻言,这才强笑了声,道:“环哥儿说笑了。” 贾环又对她的两个女儿点头笑了笑,那两个姑娘也轻轻一副,然后就听贾环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家去吧。 老祖宗最爱热闹,如今来了这么多亲戚,她定会欢喜。” 众人忙称是,都要去拜会老太太。 贾环却挠了挠头,道:“只是我身上还有公务在身,不能陪你们一道回去。 这样,我喊来车马,送婶婶及诸位姐姐回去,待晚上放了衙,我再回去。” 李婶忙道:“环哥儿你且忙正事,不用管我等,我等自去府上拜见老太太就是。” 贾环笑道:“无妨,家里别的不多,就车马轿子多。” 说罢,转头安排人去准备。 未几,几辆大车并车马骡轿驶来,将众人的行礼装上车,又送诸多长辈姊妹们上了车。 只是,在临上车前,薛宝琴忽然上前,让贾环低头,为他正了正头上的凤翅紫金冠。 又将他别在腰间的长衫前摆拉了下来,遮挡住了那两条沾满灰土的大长腿…… 而后,薛宝琴柔声道:“多谢环兄弟那么早派蛇娘去我家,为我娘治好了痰症。” 贾环洒然一笑,道:“这可别谢我,要谢,你回去谢宝姐姐吧,都是她催的急。” 薛宝琴闻言一怔,随即又粲然一笑,点点头,转身上了轿子,去往城中…… …… 正文 八百九十章 帝王手段 (第二更!) 贾环其实并没有什么公务。 如今神京城全城戒严,连偷鸡摸狗蹭女人的小流.氓都知道现在不是作案的时候。 一旦被抓,连审判都不用审判,直接砍头了账。 京营两万兵、五城兵马司一万兵,再加上各府衙、县衙的捕快,加起来又有数千人。 还有黑冰台、中车府的番子。 全城四处严巡,但凡有跳一些的,分分钟教做人。 都中如今连个酒后闹事的人都看不到。 因此,贾环并没甚公务可忙。 之所以他现在还不方便回家,是因为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那两个嫂子…… 所谓做贼心虚,莫为此甚…… 因此,他将兵马交由赵歆训练后,就带着乌远、韩大等家将亲兵,去了镇国公牛府暂避。 恰好,荣国一脉的几位大佬,放了衙后,也都“巧遇”在了镇国公府的镇威堂上。 牛奔、温博两人在神京城纨绔圈子内,都是最顶级的衙内,可在这里,也只有端茶倒水的份儿。 若非他们已经开始入军当职,他们连端茶倒水旁听的机会都没有。 贾环泥腿子似的一身狼狈刚进大门,结果就被牛继宗夫人郭氏给抓了正着。 随即不顾他的求饶,被押回了内宅,安排了几个丫鬟帮他好生洗涮干净,又给他准备了套干净衣裳让他换了后,才放出内宅。 贾环进了镇威堂,倒是先被牛奔和温博两人挤眉弄眼的嘲笑了阵。 他也不恼,反而反嘲笑之! 因为牛奔、温博两人,想让美婢给他们洗澡都没可能…… 两人见之大怒,不过因为这会儿子大佬们的面色都很凝重,他们三个不敢闹腾。 贾环辈分最矮,他也从不在这些人面前摆爵位高贵,就随便找了个末位椅子坐下后,听长辈们讨论。 众人对他这幅做派也习惯了,也很欣赏,因此,对他的到来,也只是点了点头…… 平原侯府世袭二等男蒋子宁,虽是武人,但气息看起来却很儒雅,作为牛继宗麾下的重要人物,此刻面色凝重,沉声道:“很显然,叶道星就是第二个方南天。 若是让他掌稳了蓝田大营,怕要比方南天还要棘手。” 襄阳侯府世袭二等男戚建辉点点头,道:“陛下明摆着要大力扶持他……他手下有五千重甲铁骑,再加上蓝田大营的数万兵马,论起战力,怕不比大将军的灞上大营差。 自此京畿一带,他兵力最盛……” 定城侯世袭二等男,原京营游击,现御林军副都统谢鲸,恨声道:“那个背主之贼!你们以为陛下是在恩赏他,我却以为,陛下是不放心放这么一个东西在身边。 若是还让这贼子守宫城,陛下的性子,怕是晚上睡觉连眼睛都不敢合……” “老谢!” 温严正喝了声,高声道:“这话是你能说的吗?” 谢琼闻言一滞,却也不是不知好歹,嘟囔了声,不再说这种话,只是依旧抱怨道:“那岳钟琪,以前是方南天的人,如今被放出来,竟直接进了御林军统领,这分明是要当成亲信来培养。 俺老谢可提醒你们一句,这小子不声不响不招摇,但练兵着实有一手。 京营那五千兵马,用不了多久就要姓岳了。” 施世纶呵呵笑道:“谢琼,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将你放在里面嘛。你好歹也是副统领,难道还牵制不得他?” 谢琼闻言黑脸涨红,道:“若论厮杀打仗,我老谢要是慢他半步,就自己割了自己的脑袋!可论笼络手段,你们也知道,我……” “你就不能不打骂兵卒吗?” 牛继宗皱眉喝道:“你看看你这将军当的,哪个兵不怕你? 人家怕你却不敬你! 那岳钟琪待部下温润如玉,同甘共苦,人家兵卒自然听他的。” 谢琼虽然性子暴躁,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也自知这是他的短板。 因此被这般教训,也没还口,只是黑着脸生闷气。 贾环解围道:“牛伯伯,温叔叔,谢叔适合当先锋,冲锋打仗,不适合做收买人心的勾当。 你们派他去和岳钟琪打擂,不是难为谢叔吗?” 谢琼闻言大喜,连道:“环哥儿说的有道理,环哥儿说的有道理!” 温严正微微苦笑道:“京营中,够资格和岳钟琪打擂的,只有你韩叔叔和谢叔叔,你韩叔叔倒是有把握对上那岳钟琪,可他哪里离得开?京营提督九门,乃是一等一险要之地…… 临时再往京营里插人,就显得太明显了些。 所以,也没甚别的法子,只能让你谢叔叔顶上去。” 贾环地位毕竟不同,所以温严正解释道。 贾环闻言后,点点头,看向面色苦哈哈,一脸为难的谢琼,呵呵一笑。 而牛继宗则看向贾环,眼神有些复杂,他叹息了声,道:“环哥儿,昨天的事,我们就不说你什么了…… 太上皇和梁九功对你的呵护宠爱,我们也都知道。 梁九功被杀,太上皇驾崩,仓促间,你冲冠一怒,我们可以理解。 但是我还是要劝你,要长大了,要学会用冷静的目光来看问题,处理问题。 你重情重义,我们都很喜欢,也很欣慰。 但你要明白一点,这个世道,不只是忠孝节义! 你又是这样一个身份……” 贾环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复杂。 牛继宗见他这般,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也不好多指责。 说心里话,他对贾环昨夜的鲁莽,理智上很生气,很责怪,但情感上,很欣赏。 若贾环真是一个心思缜密,总以利益为先的人,那他们反而要时刻提防,这位少年会不会头脑发热,生出什么不该生的念头…… 只是如今这样,也让人有些为难…… 牛继宗给温严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 温严正接到目光后,咳嗽了声,道:“环哥儿,你不爱读书,所以不熟悉史实。 咱们这样的人家,就不多说了,总还是要讲人情味儿的。 可那边是天家…… 历朝历代,天家都无法去讲亲情的。 别的不说,每一朝指去蒙古,嫁给汗王的宗室贵女不知有多少。 自国朝收复蒙古以来,至今日,宗室送往蒙古抚亲的宗室贵女,不下百人。 那可都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啊! 在宫里时,何等受宠爱,可是一到了年纪,能留在京中待嫁的,十不存一! 我举这个例子,你明白吗?” 贾环又点了点头,低声道:“明白。” 温严正见状,苦笑了声,他说的还不如牛继宗清楚,也没法再多说下去了,只好看向施世纶。 施世纶抽了抽嘴角,咳嗽了声,道:“你明白就好,其实你比我们想的还要聪慧。但你既然明白了,就该知道应该怎么做。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贾环点点头,道:“知道,自保为先。” “咳咳……” 三个大佬一起咳嗽了起来,摇头失笑。 牛继宗笑骂道:“你昨天的作为,是自保为先吗?你那是逼的别人自保为先!” 贾环狡辩道:“我说以后……” 牛继宗敛起笑容,正色看向贾环,道:“环哥儿,我们说的意思,不是让你委曲求全。 荣国公的子孙,只要你不谋反,谁也不能委屈了你。 但我们的意思是,你和天家的关系,太近了!!” 贾环闻言一怔,不解的看向牛继宗。 他们是,这个意思? 一旁端茶倒水的牛奔和温博闻言,也老实坐了下来,面色肃然的看着大人们说话。 和天家太近…… 牛继宗沉声道:“之前有太上皇的关系,也就罢了。 他老人家是从马上得的天下,一生戎马天下。 太上皇重视军方,也重视武勋将门。 他待你好,是因为感激先荣国为他立下的汗马功劳,于国朝有殊勋! 所以,你和他亲近也好,受他宠信随意惹事也好,都无所谓。 因为太上皇胸襟宽广,可容天下!也可容你胡闹…… 但是…… 当今陛下,并没有太上皇那种经历。 他待臣子,只有一个喜好标准,那就是有用! 当今陛下极为实用! 叶道星,谁不知其为背主之贼? 陛下不知吗? 不,陛下深知之! 可是,为了平衡咱们,陛下不仅要用,还要大用之。 还有那张廷玉,人人都羡嫉他的圣眷,如今眼看着就是陛下眼中的第一红人。 可是我们却不羡慕他。 为何? 因为他本来走的是清贵的路子,如今,却生生被逼的走上了酷吏的道路。 十日之内,追缴库银一千万两! 你知道他这是要破多少家,毁多少户,又要得罪多少人? 张廷玉,必难得善终! 他自己也知道,只是被皇帝一心记挂百姓所感,又被陛下对他的信赖和知遇之恩所打动,才提出了万死以报君恩的说法。 再看看你…… 和陛下走的近了后,干的事哪一样简单?哪一件事你不是刀子? 环哥儿,你要明白,陛下在时还好,陛下点不在了,你今日所行之事,便是日后的祸根! 甚至,陛下日后在独掌乾坤后,都有可能压制你。 他比起太上皇而言,胸襟还差的远。 你身为荣国子孙,天生地位超然,又何必与皇家走的那么近呢?” 贾环闻言,长呼一口气,点点头,笑道:“牛伯伯,那您今日怎么不让我跟陛下打擂台?他任命叶道星那背主之贼为太尉,还掌蓝田大营,简直……” “糊涂!” 牛继宗沉声喝道:“那毕竟是天子,你和他打擂台?” 温严正呵呵笑道:“你是能和他闹,可这也是一种亲近,还是一种大亲近。环哥儿,不要去做孤臣。历朝历代,没有哪个孤臣能得善终的。 你本也不需要去做孤臣,对不对?” 贾环点点头,道:“没想着做孤臣,刚把叶道星的熊儿子给射了一箭,又把他侄子捶了个半死……” “噗!” 谢琼正喝茶,结果一口没咽下去,呛了出来,他指着贾环竖起大拇指,哈哈大笑道:“高,环哥儿,你真是高!” “高个屁!” 牛继宗笑骂了声后,看向贾环道:“我知道你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们怎么惹着你了?还真是不长眼……” 贾环嘿嘿笑道:“我家有几个亲戚坐船进京,都是女眷。正好碰到了叶道星兄长的侄子侄女一起进京,在码头遇到了。 他那熊侄子不知怎地色胆包天,竟纠缠起我家女眷。 被王世清带兵拦住了,他还想动手,就被王世清揍了。 结果叶道星的儿子叶楚赶来见到后,竟不分青红皂白,射了王世清一箭。 嘿嘿,这不是给我送把柄吗? 我就赏了叶楚一箭,那叶城还敢骂我,被博尔赤一箭射穿了嘴巴。 要不是他妹妹出来说好话跪求,之前又拦着叶城,不让他动手动脚。 我非砍了他的脑袋,再拿去丢给叶道星不可! 真当都中是叶家的地盘了……” 蒋子宁和戚建辉闻言,一起呵呵笑了起来,又无奈摇头道:“看到环哥儿这样杀伐果决,真心喜欢。可恨我家怎么就不能再出个武人呢?” 这两人家里都和贾家以前一样,没个能习武的。 要么没有根骨,要么娇生惯养,受不得那罪。 都是习文的,因此和贾环几个玩儿不到一起去,这两人不免心急。 牛继宗等人听贾环这般说后,也就不在意了。 这种人,真要被贾环杀了,那也是白杀。 官司打到御前都没用。 不过,温严正还是叹息一声,道:“环哥儿,你怕是要受陛下问责了。”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道:“凭什么?” 温严正道:“若是平常,或者换个日子也就罢了,可陛下如今正宠那边,尤其是今天,屡屡施恩叶家,你却差点打残了叶家两个男丁。 你这不止是在打叶家的脸,也是在打陛下的脸。” 施世纶看着有些不服气的贾环,呵呵笑道:“不让你过于亲近陛下,并不是说让你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毕竟是做臣子的,起码的臣子之道还是要遵守。 被他骂两句就骂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昨天不是还被陛下抽了一顿吗?” 众人一阵大笑,谢琼忽然笑道:“环哥儿,昨儿陛下跟你进去说什么了?” “老谢!” 牛继宗厉喝一声。 这种密事,谁不想知道? 可若是传出去,谁最倒霉? 昨天可只有贾环和隆正帝两人在场! 谢琼也反应了过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豹子头,拱了拱手,赔不是道:“糊涂了糊涂了……” 贾环呵呵笑道:“没事,也没啥,就说我要信了梁九功的话,就带大夫进宫,去检查。还让李光地和牛伯伯也去检查。我想了想,还真是个漏子,又被我家老祖宗一通教训,就回过神儿来了。” 众人闻言恍然。 蒋子宁奇道:“梁九功也是老人了,怎么会想不到这个破绽呢?” 温严正淡淡道:“这种事就不要多想了,多思无益。你想透了又如何?” 蒋子宁闻言,讪讪一笑后,又看向贾环,关切道:“环哥儿,你去和孝康亲王打过招呼没?我听说他最近正在奉旨清查武勋承袭贵爵之事。 嗨,说来也是后悔。 当初就因为身子不大舒服,便没去考封,塞了点银子进去通了门路…… 本也没什么,可如今若是被他查出来,为叔面子上需不好看哪。 环哥儿,此事你可要多替为叔费点心思呢。” 其实圈里人都知道,蒋子宁连开筋都没完成,但是他兵书读的极好,因此受到了牛继宗的重用。 戚建辉也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都想着给后人也走门路,买个亲贵武爵,才没逼他们辛苦从武。 如今却出了问题,隆正帝还未掌大权时,就要彻查武勋考封之弊端。 现在大权在握,更不会放过这一层。 可蒋子宁他们又和宗人府宗正孝康亲王搭不上关系。 孝康亲王府为了避嫌,从不和武勋将门来往,孝康亲王也因此才入了隆正帝的眼。 没办法,两人只好求到了贾环头上。 戚建辉也附和的问了句,虽也说的轻描淡写,但目光也很关注。 贾环闻言,看了眼牛继宗,却见他垂着眼帘喝茶,温严正和施世纶也都各有各事…… 这种事,他们偏向哪一边都不合适…… 一边是自家子侄,一边是手下重要将领,对他们帮助良多。 贾环见状,不由微微苦笑一下,点点头道:“两位世叔放心,我跟孝康亲王打了招呼,说是问题不大。” 蒋子宁和戚建辉两人闻言,大喜过望,一连串的说了好些好话。 贾环也只能陪着笑脸客套了一会儿。 而后,贾环岔开话题,问牛继宗,道:“牛伯伯,那叶道星该怎么应付?” 牛继宗微微一挑眉,道:“应付什么?” 贾环眨了眨眼,道:“就看他坐在太尉位子上装相?” 牛继宗笑骂了声,而后又正色的看着贾环、牛奔和温博三人,沉声道:“你们三人记住,在军中,在大秦军中,所有一切都是虚的。 爵位,官名,出身,什么都是虚的…… 只有一样才是真的,那就是战功! 太尉又如何?彰武侯又如何?蓝田大营又如何? 没有足够的战功打底,除了那五千重甲铁骑外,他叶道星还能服谁? 他若是去九边的话还要当心,可他留守在都中,哪有什么机会给他建战功? 就养着吧,养着养着也就废了。 论根基,没了太上皇的庇佑,他比方南天差远了……” 也是,方南天手下至少还有一个长城军团,隔着外蒙三部,与厄罗斯接壤。 只要想,时不时的可以和厄罗斯亲密接触一下,就是一趟战功。 可叶道星,守着神京城,哪有机会作战? 没有战争机会,就没有战功。 而没有战功,在军中也就没有威望,自然就不能服众。 贾环心里暗赞了声,到底是老一辈,心思老辣的多! 几个大佬看起来也都交流完毕了,喝完茶后,纷纷起身告辞。 贾环犹豫了下,也跟着一道告辞了。 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不,是躲避非大丈夫所为。 牛继宗郭氏也知道贾环昨夜一夜未归,家里肯定担忧,因此也没强留,只约定了改日过来跟牛继宗学习兵法时,要住一晚,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然后就让牛奔将贾环送出门。 又是一日晚霞时。 出了镇国公大门,牛奔并未住脚,而是与贾环一起沿着怀德坊大街,一起朝外走起。 身后两家的家将远远的吊在后面,前头也有人开路…… 贾环看到这一幕,笑道:“奔哥,你信不信,上辈子,我对这种特权阶级深恶痛绝。” 牛奔冲贾环比划了根中指,道:“你怎么不说你上辈子是****百姓?” 贾环呵呵一笑,岔开话题,道:“也不知牛伯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你给丢进了蓝田大营?之前在赢祥手底下倒也罢了,偏偏如今又换成了叶道星,真是晦气。 奔哥你要小心,今日我将叶楚哥俩打个半死,当心他拿你做筏子。” 牛奔不屑一笑,道:“我如今虽挂个营指挥使的衔儿,可还在学习军伍兵法过程。他叶道星若是以为能随意拿捏我,怕他打错主意了。 军机阁在我们手里,兵部也在我们手里。 他现在想的不是如何给他儿子侄子报仇,而是想如何夹着尾巴做人,先站稳了脚跟再说。 那五千重甲御林,如今没了御林军的招牌,军饷和训练物资骤减。 嘿! 我倒想看看,叶道星如何从兵部要来养那五千重甲骑军的军饷来!” 贾环抬头看着漫天云霞似火,晴空万里,辽阔无边,心情也舒朗了许多,他笑道:“这点,想来他会从陛下那边讨主意吧……你说陛下也真是,非要扶持这么个玩意儿……” 牛奔闻言,哈哈大笑,道:“方南天被你坑的生死不知,他不扶持这个玩意儿,扶持哪个?” 兄弟俩正有说有笑,忽然,牛奔面色陡然一变,看向前方,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贾环也皱起眉头看向前面,一片纷乱哭喊声中,寿山伯府的金子牌匾,在夕阳余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刺目。 更让他眉头紧皱的是,寿山伯府这代家主,荣国一脉位于兵部的中坚大佬,兵部右侍郎,赵虎的生父赵廷,此刻竟被一行黑冰台的缇骑番子羁押出来,满脸死灰。 然而,当他转过头看到贾环时,眼睛里却流露出无穷怨毒愤恨的目光,狠狠的朝贾环啐了一口:“呸!” 却被他身后的黑冰台番子一鞭子抽在背上,惨叫一声。 “住手!” 贾环和牛奔面面相觑后,忙厉喝一声,喊住了动手的番子后,大步上前。 贾环厉声道:“干什么的?” 正说话间,从寿山伯府中走出一身着石青色太监蟒袍的公公,脸上还包着一块白纱,不是中车府主事朱正杰,又是何人? 他见到贾环后,先是面色一变,随即却堆起笑脸,躬身行礼道:“哟!这不是宁侯和少伯爷吗?咱家见过二位。” 贾环闻言,眼睛凌厉的看向朱正杰,沉声道:“朱正杰,你搞什么名堂?谁让你在动手抓人的?” 朱正杰还未说话,已经被押进囚车中的赵廷忽然嘶声厉骂道:“贾环小贼,不用你在这假惺惺的装好人。若不是你在陛下面前告我的刁状,陛下如何会抓我?” 贾环闻言一怔,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赵廷,道:“你说什么?” 朱正杰这才呵呵笑道:“宁侯啊,不是您向陛下说,有人假公济私,竟敢擅自挪移宁侯麾下赵虎的军功吗? 宁侯的话,陛下自然要慎重对待,正巧张廷玉张大人那里又查出,寿山伯府竟亏空国库近八十万两银子,陛下震怒之下,便派咱家来查了查。 宁侯,您猜猜,这赵廷亏空八十万两银子都用来做什么了?” 没等贾环回答,他就阴森森笑道:“此獠竟然将这些银子都送到忠顺王府去了,妄图通过忠顺王,买通太后的关系,替他儿子赵文买定那军功! 嘎嘎!好大的手笔啊! 宁侯,您放心,这桩案子里,咱家绝不会贪了宁侯的举报之功! 哈哈!告辞!” 说罢,朱正杰带着人马,押着寿山伯府的一家老小,扬长而去。 西城多权贵,不知多少老牌的侯伯府邸在周围。 寿山伯府被抄家这般大的动静,又怎么瞒的过人? 周围早就站满了各个府第的耳目,甚至,有人还亲自到了现场。 此刻,他们看向贾环的目光,隐现疏离…… …… ps:这是一段伏笔,稍安勿躁! 我也是疯了,拼了一晚上,双连更。 今晚应该还要一更,求订阅~~ 正文 八百九十一章 家中无事(第三更!!) “环哥儿,没事,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过是离间手段罢了……” 牛奔见贾环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担心他气出个好歹,忙高声宽慰道。 此言一出,周围倒是有不少人点了点头…… 然而贾环却伸手拦住牛奔的话,沉声道:“奔哥放心,我没事。你先回去,把此事跟牛伯伯说一声。因为不是因兵事拿人,所以不需要经过军机阁,牛伯伯此刻怕是还不知道…… 勋贵中出了这么大的丑闻,难免人心惶惶,你转过牛伯伯,让他安抚一下。 陛下此举,杀鸡儆猴罢了。 但我们自己先不能乱,否则要出大乱子的!” 牛奔闻言,不敢大意,忙应了声后,转身大步离去。 贾环又深深看了眼贴在寿山伯府大门上的封条,从韩大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打马离去。 他并不后悔在隆正帝面前说这件事,他的本意,只是想替赵虎讨回个公道。 虽然赵廷将栽倒的原因怪罪在他的头上,可贾环却以为,寿山伯府就算没有这次,也绝逃不过下次。 单那八十万两银子的亏空,谁也救不得他! 所以,他问心无愧! 只是隆正帝这手段…… 果然帝王权术! 牛伯伯他们所言不虚也。 天家,不可亲近! …… “父亲!陛下这是在替咱家出气!” 虽然肩头包扎着箭伤,但叶楚的面色却极为高兴。 正如牛奔所言,明眼人都看的出,这是陛下在给贾环上眼药。 叶楚自然也看的出,他还看的出,隆正帝这是在替叶家张目! 叶道星威仪的坐在主座上,看了叶楚一眼后,淡淡道:“你堂兄如何了?” 叶楚见了叶道星的脸色,冷静了些,道:“并无大碍,大夫将那支箭取下来后,处理了伤口就没大碍了,只是近两个月,进食有些影响。” 叶道星点点头后,道:“你回宫当值去吧。” 叶楚闻言一怔,忙道:“父亲,是陛下允儿子的假……” “糊涂!” 叶道星沉声喝道:“难道你不知陛下最喜公务为先之人?今日陛下为叶家张目,施此隆恩,你就该更加忠心当差才是,岂可贪图受用?” 叶楚闻言,惭愧道:“父亲所言极是,只是儿子并非贪图受用,只是想多陪陪父亲大人……” 叶道星闻言,面色微缓,不过依旧沉声道:“为父也不会在府上多待,只是听闻你和城儿都受了伤,才回来看看,一会儿就要再返回大营。 你且去吧,记住,如今不比往常,凡事需学会戒急用忍。 远还不到高兴的时候…… 若有拿不定之事,当去向陛下求旨! 还有,记住,不要和东宫走的太近,明白吗?” 叶楚闻言,面色微变,看着叶道星鹰目中射出的犀利阴沉的目光,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这父亲,将陛下的心思揣摩的极准…… …… 荣国府,荣庆堂。 果不出贾环所料,当贾环进家门后,满堂欢笑。 贾环刚进贾母院,绕过大插屏,上了抄手游廊,就听到一阵喜庆的欢笑声。 而夹杂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他的名字却格外的清晰…… 走廊上几个喂鸟的小丫头子见他到来,忙福下行礼。 也有乖巧伶俐者,抢着去撩起珠帘,再往里高声通报一声:“三爷回来啦!” 贾环看着那小丫头子笑的弯成月牙儿的眼睛,抽了抽嘴角,伸手在袖兜里摸了摸,啥也没有。 见那小丫头子一脸的期盼,实在不忍,又往怀里摸了摸,还是啥也没有…… 寻日里的零碎,今日都赏给那几个帮他搓澡的镇国公府丫头了…… 贾环见那小丫头子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好笑道:“先欠着行不行?今儿身上的东西,都落牛府了,改明儿还你……” “那好吧,三爷您可甭忘了!” 那小丫头子一本正经叮嘱道。 饶是此刻贾环心里有数,可看着小丫头子一脸的天真烂漫,还是忍不住呵呵笑出声。 倒让那小丫头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角儿,你又迷糊了不成,三爷还会哄你?快出去耍子去吧。” 一道声音传来,让贾环的身子猛然绷紧,脸色微变。 对面的小丫头子却嘻嘻哈哈的躬身揖了揖,笑道:“大奶奶,我记下了。” 说罢,又对贾环笑了笑,才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贾环转过身来,干巴巴的笑了声:“哟!大嫂子,好巧……” 李纨面色奇怪道:“这里是老太太的屋子,巧什么巧?” 贾环见李纨面色平常,眼神也清澈,先是一怔,随即心中大喜过望,猛一拍脑门,笑道:“对对对,大嫂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李纨嘴角微微抽了抽,又道:“行了,少在这耍宝,快进去吧,都等着见你这少年英雄呢。” 说罢,先一步转身,往里走去。 贾环在其身后悄悄的长呼了口气,跟上。 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再喝成那般,他他妈就是孙子! 一路庆幸,到了正堂,就见高堂上贾母一脸欢笑的看着他,遥遥跟他招手。 今儿与她同坐在软榻上的,竟不是贾宝玉,也不是林黛玉,而是薛宝琴。 一旁的薛姨妈也笑的极为慈爱,看着他满是笑意。 薛姨妈一旁,则坐着李纨的寡婶李婶,李婶身边则站着她的两个女儿。 而另一头,则坐着邢夫人。 邢夫人一如往日的平淡,手里的佛珠不停。 她一旁坐着一个拘束不已的妇人,即使坐在那里,腰背也是弯的,对每个人都陪着笑。 倒是她一旁的那个女孩子,也就是被叶道星的侄儿叶城相中的那个姑娘,虽然衣衫半旧,相比于满堂的华彩,显得寒酸许多,但脸上并未有什么鄙贱谄媚之色,如一枝未开的孤莲一般,不引人注目的静静站在那里。 贾环给贾母请完安后,又与薛姨妈、李婶等人招呼过,被贾母拉住坐在另一侧坐下。 贾环坐下后,先与姊妹们一一点头,见她们都目光关切的看着他,知道自昨日凌晨入宫,一夜未归,她们心中都颇为担忧。 贾环目光落在神色有些失落,甚至稍显失魂落魄的贾宝玉脸上,忽然笑道:“老祖宗,看来打今儿起,孙儿就成老祖宗最疼爱的孙子了。” 众人闻言讶然,不解的看向贾环。 贾环呵呵笑道:“这位子平日里都是宝二哥坐的,今儿孙儿也算是篡位了,嘎嘎!瞧二哥那生无可恋的模样,看的我都不落忍……” “啪!” 在一片哄笑声中,贾母嗔笑着拍了贾环一下,道:“不许欺负你宝哥哥!你宝哥哥是因为心疼你被皇帝拘去了一天一夜,才让个位置给你,赶明儿就还是他的。” 贾环闻言,哭丧个脸,道:“我就说,老祖宗的心尖尖儿,多咱会换人? 罢了,这辈子我是没指望了,只求来世再给老祖宗做孙儿的时候,嘴里也叼块儿宝玉出来……” “噗!” 贾环话没说尽,早已是满堂哄笑。 除了贾宝玉尴尬着一张脸,心里问候二哈外,其她姊妹们无不笑的东倒西歪。 连新来的那几个姑娘,都强忍着失态,却还是压抑不住抖动的秀肩。 李纨也跟着轻轻的笑着…… 好一阵后,笑声才平息。 贾母接过鸳鸯的绣帕,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后,指着贾环笑骂道:“好一张猴儿嘴,倒比你凤姐姐还了得!往日里也就罢了,如今来了那么些外客,你也不怕被笑话了去!” 贾环没所谓道:“这有甚好怕的,虽是外客,可也都是至亲,自己人,没事! 再说,被笑怕什么,习惯就好了!” 看他那副没羞没臊的模样,众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面林黛玉一双妙目,满是秋水,全在贾环身上。 贾环悄悄的对她挤了挤眼睛,惹来嗔恼一瞥…… 又玩闹一场笑罢,贾母终于正色道:“怎么听说,今儿有不知轻重的人,下了船想欺负你宝琴姐姐?还是被你打跑了?” 贾环闻言,探出脑袋,绕过贾母,对薛宝琴呵呵笑了笑。 薛宝琴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总不能掩了环兄弟的功劳。” 贾环点点头,道:“应该的。” 薛宝琴“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贾环对贾母道:“是彰武侯他爹那龟孙……” 见贾母迷惑,什么东西? 贾环忙解释道:“就是叶道星他侄儿……” 贾母闻言,拉过贾环就抽了两巴掌。 众人也才倒过来这关系,虽然已经笑的肚子疼,可还是忍不住“哎哟哎哟”的笑了起来。 彰武侯他爹那龟孙,哈哈…… 被严厉警告,正常说话后,贾环才老实说道:“叶道星如今官拜太尉,执掌蓝田大营,风头正盛。 这老小子以前被太上皇拘的紧,没猖狂过,如今陡然松了缰绳,就想抖起来了。 急死忙活的从乡下老家接人进京见世面…… 他那熊侄儿在下面抢男霸女猖狂惯了,下船后就看到宝琴姐姐她们的仙姿,口水快没把渭河码头冲塌方……” 贾母强绷着脸,“怒视”贾环,让他不可再说俏皮话! 没看见下面姊妹们都顾不得仪态规矩,一个个在揉肚子么? 还说! 贾环忙正经道:“总之,那不开眼的东西想学高衙内!真真是瞎了他那双鎏金狗眼……” “哈哈哈!” …… ps:今日三更完毕! 正文 八百九十二章 圣旨训斥 一番说笑后,贾母才开始正式给贾环介绍新来的几个姊妹。 薛宝琴自然不用说了,之前便已经来过贾府,不用再赘言。 李纨的寡婶李婶贾环也见礼过,只是还不识她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个名唤李纹,一个名唤李绮。 两人身上虽不如贾家姊妹衣着奢贵华美,但亦都是精美华服。 李家官宦为家,世代簪缨,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族中嫡女亦是标准大家小姐的配置。 更兼李家女子人人读书习文,富有诗书,气质自不同。 况且本身就生的极好,此刻见之,两个白净美人,倒也有些炫目。 李婶带两个女儿进京,并不是来投靠贾家的,李婶有幼弟在京,是来投奔兄弟的。 只因贾母见李纹,李绮姊妹俩生的着实好看,又敬李婶守寡带女生活不易,再者给李纨颜面,所以强留了下来,让她们在园子里住两天,好生逛一逛再去。 李纹,李绮二女也屈膝福下,与贾环见礼。 眉眼浅笑间,确实动人。 不过郁闷的是,又来两个比贾环都大的,所以他还是要叫姐姐…… 另一边,则是邢夫人的弟媳,和她的女儿邢蚰烟。 邢家小户人家,生活不易。 姻亲贾家的富贵名声传播四海,也落进了他家的耳朵里。 邢国忠夫妇过的一日比一日落魄,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便动了心思。 这才没打招呼,就举家进京,来投靠邢夫人。 只是当他们一家看到邢夫人身上的纳衣,及手上的佛珠,还有那张六根清净,六亲不认的脸时,心都寒了。 邢夫人只接见了一番,差点就要端茶送客…… 若非贾母好客,听说大儿媳的娘家人来了,一并招了过来。 这一家子如今哭都没地儿去哭。 只是看到邢夫人弟媳周氏那卑躬屈膝,畏缩谄媚的小家子气模样,贾母心中便不大喜。 倒是对她那稳重许多的女儿,稍微另眼相看一些。 然而贾环虽然平日里嘴上总说哪个哪个是乡下来的大脑壳子,其实多是谑语。 他前世不就是亿万乡下人中的一员吗? 所以之前所言多是“一日变为暴发户”的玩笑话。 贾环对邢国忠妻子周氏的表现很理解,不是每个小人物都有猪脚光环,能够白衣傲公侯的。 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很容易就能挫尽底层百姓的傲骨。 活着,才是他们最大的追求。 因此,对众人都不大理会的周氏,贾环也笑着见了礼。 又听她喋喋不休的道苦,还没个落脚地。 索性就将贾府后街的一套小宅子拨付给了她家暂住。 这下,周氏就真真感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了,竟颤着身子要给贾环磕头。 被众人劝阻后,死活让邢蚰烟给贾环行大礼。 又被贾环所拒,只言都是亲戚,本分事罢了。 邢蚰烟还是屈膝一福,谢了他一遭。 贾母等人虽不喜周氏,但却喜欢看见贾环做好事。 乐善好施之事,总能让诚信神佛的女人们心情愉悦。 因为她们相信因果报应这一说法。 至今神京城里的各大名寺道观内,都供有贾环的长明灯。 甚至,贾母还要为他找一个替身,送进道观里出家修道…… 她们原本还以为贾环会不喜周氏,毕竟她还是邢夫人的弟媳。 却没想到,贾环竟安排的这么妥当。 如此一来,连薛姨妈一起,又狠狠赞了贾环一赞。 她们也都希望贾环能都行善事,好洗刷战场上造的杀孽…… 贾环倒也不谦虚,被贾母和薛姨妈再加上李婶一起赞了又赞,便抿着嘴,扬起下巴,在姊妹们面前露出一张得意的嘴脸,惹得众人又一阵嘲笑。 贾母也顺道做了个好事,留邢蚰烟在园子里住下。 因是邢夫人的亲戚,所以李纨就安排到了紫菱洲,与迎春作伴。 一应月例,与贾家小姐同出。 贾迎春见有一性格同样温柔可亲的女孩子能进来陪她,也高兴的不得了。 她素日里,也并没有一个和心的伴哩…… 只可惜,因太上皇大葬,勋贵之家禁酒宴歌舞及戏台班子。 否则,今日内宅里可要高乐尽兴了。 然而,兴许是天不让人极乐,使得世间多有乐极生悲之事发生。 荣庆堂上正一片欢声笑语,贾琏却忽然匆匆进来,面色有些慌张。 他身后跟着一人,正是大明宫内相,当今陛下身边第一心腹之人,苏培盛。 然而,与往日里苏培盛进贾府,未语笑先传不同。 今日苏培盛面色极为凝重,不苟一丝言笑。 内眷们避之不及,只能强撑着,以观其变。 贾母脸色微变,站起了身,其她人也跟着起了身。 贾环走下堂,看着苏培盛道:“何事?” 见贾环沉着脸喝问,苏培盛险些绷不住了,他抽了抽嘴角,沉声道:“宁国侯贾环接旨。” 贾环闻言,眼睛微眯,细细看了看苏培盛后,跪下迎旨。 “年少骤贵而骄狂!” “出手暴虐而狠辣!” “不学无术而自大!” “恃宠而骄而自失!” 出乎众人意料,隆正帝在圣旨里,将贾环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宣布惩罚意见:“闭门思过,读书习礼,修身养性。” 苏培盛宣完旨意后,见贾环面色铁青的接过旨意站起身后,咳嗽了两声,面容稍缓,道:“宁侯啊,您也别恼,实在是……您怎么把叶楚和太尉的侄儿打的那么狠?一支箭生生插穿了人家的脸……” 堂上响起一阵惊呼。 别说贾家人,就连薛宝琴那一伙子,之前也只是远远看着贾环在那里动手。 并未看真切,他到底怎么收拾叶楚叶城兄弟俩的。 此刻一听,顿时唬了一跳。 箭插人脸上,想想都害怕…… 那邢夫人弟妹周氏,原本见贾环这般和气好说话,给了房住,还想着是不是再哭一阵穷,再借点银子花花…… 此刻闻言,唬的再没甚心思了。 万一惹火了这少年,也弄支箭插她脸上,那还能活命吗? 苏培盛见贾环面色极阴沉,眼神复杂,还想再劝几句,道:“宁侯啊,您……” “行了。” 贾环却极不耐的打断苏培盛的话,冷声道:“苏公公宣完旨,就请回吧,还等着要赏钱么?” 苏培盛闻言面色一变,见贾环冷眼冷面,面沉如水,知道他气狠了,可隆正帝的苦衷和打算又不能外泄半句,便只能苦笑一声,拱拱手,告辞而去。 待苏培盛走后,贾琏小心劝道:“环哥儿,今时不比往日,这苏培盛如今地位陡然增高,多少人都在巴结他。你若再这般待他……” 贾环闻言,转头有些诧异的看向贾琏,道:“二哥,你说我该怎么待他?” 贾琏闻言一滞,又被贾环恐怖的眼神看的心里一哆嗦,忙讪讪一笑,告辞众人,也转身出去了。 贾环站在那里顿了顿,看着渐渐平息的珠帘,也轻轻呼了口长气…… 再转头,却又是一张满脸灿烂的笑脸。 然而,看到这一幕,林黛玉忽然就红了眼圈,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史湘云和薛宝钗也是面色微变,心里心疼不已。 贾迎春和贾惜春更是差点哭出声。 联想到贾母昨天的那句“环哥儿不容易啊”,此刻姊妹们看着贾环这张强撑出来的灿烂笑脸,当真心如刀割。 而贾环看到这一幕,面色一变,随即恢复笑脸,好笑道:“林姐姐,你们哭什么? 哦……你们以为我被皇帝骂了,就要倒霉了,是不是? 嗨! 你们真是头发长,见识……咳咳咳!” 成功的惹来满屋子女人同仇敌忾的目光后,贾环呵呵笑道:“你们不熟悉外面那一套! 对皇家来说,打骂反而不是什么大坏事…… 真要是臣下做了不合意的事,他们不打不骂,反而笑着脸使劲儿的夸你。 那你才得当心,要坏事了。 咱们这陛下,性子……啧,倒和林姐姐有点像……” “呸!” 人家好意心疼你,你倒当着大家的面编排我! 林黛玉眷烟眉蹙起,水灵灵如冬泉蒙雾般的美眸含怒,怒视着贾老三! 贾环哈哈笑道:“喏喏喏,大伙儿看到了?就是这样!” “噗嗤!” 被贾环一番插科打诨的类比,众人想想皇帝陛下和林黛玉一般娇滴滴的嗔怒模样,不由都破涕为笑。 贾环悄悄给林黛玉飞了个媚眼儿,感谢她的配合。 林黛玉则傲娇的给他皱了皱鼻子,到底又落下两滴泪来。 人家可是真恼了呢…… 贾环却没再哄她,而是对上首还有些担忧的贾母笑道:“老祖宗安心,之前在镇国公府,温家叔叔已经料到了有这一关节,所以孙儿心里有数。” 本来心忧隆正帝翻脸不认人,翻昨夜旧账的贾母闻言,忙问道:“温伯爷如何会料到?” 贾环解释道:“今儿陛下大力扶持叶家那厌物,四处给他拉面子,结果被孙儿在码头一通揍给揍了个干净。温叔叔便笑着提醒我,回头自领陛下的板子。 得!果然,还没等过夜,那边就派来骂我了。 无所谓了,骂啊骂的就骂习惯了,随他去吧……” 尽管贾环说的轻松,可薛宝琴等人还是极为不安。 因她们之故,惹的贾环被天子斥责。 更被责令闭门思过。 在她们看来,这已是极重的惩罚了。 于是薛宝琴、李婶等人便起身,有些惶恐的屈膝福礼赔不是。 贾母虽然心里也有些怨言,可到底喜欢薛宝琴等几个丫头。 再者她也明白,今日之事只是凑了巧。 因此便和薛姨妈一起宽慰了李婶并薛宝琴和李纹,李绮等人。 反倒是“招蜂引蝶”的邢蚰烟,没人安慰…… 毕竟是亲戚,太过也不好。 贾环便对贾迎春使了个眼色。 贾迎春有贾环在时,如今的胆子已经不算小了,便上前拉起邢蚰烟,说了几句好话。 总算安抚好所有人后,贾环却笑道:“老祖宗,您和姨妈、李婶她们说话,孙儿……孙儿就先回东府了,还有些公务要忙。” 然而,贾母却不放人。 她看出了贾环眉间的郁气,这几乎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还有他眼底虽然掩藏的很好,但那股隐隐的失望落寞愤怒之色,还是刺痛了贾母怜孙之心。 不过,她却也不愿挑明,而是笑着嗔道:“不许!陛下既然让你闭门读书,哪里还有甚公务要忙? 正巧,你这么多姊妹们都是能文善墨的,就让她们好生教教你。 学一会儿,顽一会儿,也不闷,岂不正好?” 不给贾环拒绝的机会,贾母当下吩咐李纨,道:“你瞧瞧,派人收拾出来哪一处,与他们姊妹们读书写字。 虽有国丧,不能有酒宴,也多备些果饮并点心瓜果与他们。” 李纨闻言,想了想,道:“既然没有酒宴,也不能有戏台班子,今儿月色不错,就让他们去藕香榭后山上赏月吧。 山脊上有一厅,名唤凸碧山庄。宽敞有趣,又有山风吹着,是个极好的赏月去处。 更兼山坡底下,就是池沿山坳里近水一个所在,名唤凹晶溪馆,也可赏月。 我去让人将玻璃风灯都取出来点上,保管她们都喜欢。” 贾母闻言大喜,对薛姨妈道:“今儿我们这些老厌物就不去跟她们添恼了,正巧都是一般十五六七的丫头小子们,由他们自去高乐吧。 待国丧过去后,咱们再好生扰环哥儿一个东道。” 贾母能看出来的,薛姨妈自然也能看出来。 她也看出贾环心情怕是极糟糕,听贾母这般说,岂有不应允的道理。 薛姨妈连连称是道:“我们就陪李婶一起说说话就好,上了年纪,这会儿子去跟她们一起爬山也不得劲,就由她们年轻人自去高乐才是正经。” 贾母笑着点点头,又转去笑着对林黛玉道:“环哥儿整日里忙动忙西,一点学学问的时间都没有,因此在外面总让人笑话…… 如今就教给你们了,你们可要认真当好先生哩!若是教不好,我可不依!” 林黛玉看着面色发苦,向她挤眉弄眼求饶的贾环,咯咯笑道:“老太太,您放心,保管给您教出个蒙学童子出来!” “噗!”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别人还以为林黛玉要夸口说状元、进士什么的,至不济也该有个举人才是。 谁知,竟是个蒙学童子! 何谓蒙学童子? 三五岁顽童尔! 见贾环绷着脸觑着眼,斜视着林黛玉的模样,众人愈发乐不可支。 贾母哪里管到底能教出个什么,见贾环和姊妹们玩乐,就一迭声的轰她们快去。 于是,贾环便与贾宝玉,并贾家诸姊妹,还有薛宝琴,李氏双姝,及邢蚰烟一起,去了大观园。 …… 正文 八百九十三章 还不到时候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面前宽大的御案上,左右各摆着两摞折子。 不过,右面的,是天下文武百官上的奏折。 而左边的,则是来自黑冰台和中车府的密折。 他已经坐在御案边好几个时辰没动过了,偌大一个帝国,可以说已经千疮百孔。 这两年更是天灾人.祸不绝。 除了关中难得的风调雨顺了两年外,出了秦关,天下竟再难找出一处顺地。 黑辽之地、并黄河、长江流域,多有洪灾。 偏齐鲁和南直隶等地,又积年大旱。 天灾一多,地方官员贪.腐之弊却愈发严重。 朝廷拨出的赈济粮米,十成里能有一成到达灾民手中,就算是当地官员清廉端正了…… 如此一来,卖儿卖女之事,层出不穷。 士绅大户人家,趁机大肆收买奴仆,兼并土地…… 甚至,原本富庶的两湖之地,甚至已经出现了易子相食的人伦惨剧! 揭竿而起之祸,屡见不鲜! 虽然多是刚一露头就被剿灭,可是……乱象初现。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隆正帝紧皱的眉头,已经好久没有舒展过了,面容愈发如同冰山,细眸中寒芒闪烁,杀意浓郁。 真真恨不得杀尽天下贪.官污吏! 因为有关中熟地,连年丰收。 所以如果官吏清廉能为的话,大秦完全不用受到如此重创。 将常熟仓里的粮食运出,纵然不能人人吃饱,也绝不会出现易子相食的惨像。 只可惜,天灾重,人.祸尤甚之。 “呼!” 长吐出一口郁气后,隆正帝揉了揉头疼的太阳穴。 他真后悔,下手晚了…… 太上皇为了权术稳固和仁君之名,大秦的根基险些都要动摇了。 他倒是得了圣君之名,却让那一起子无法无天的混账,害的天下黎庶蒙难,大秦基业震荡…… 想起那道至高无上的身形,隆正帝冷哼了声,将手中朱笔扔在了御案上。 又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不愿再落在右面那无穷无尽的坏消息上,转而投向了左边。 那里,是中车府密间承上来的,各处的消息密议。 隆正帝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霍然是来自镇国公府。 只是,除却记载牛、温、施、蒋、谢、贾等人的会晤外,并无细节。 隆正帝见之虽皱了皱眉,但也没甚关注。 只要军方不干政,这些军头们偶尔会晤一次,算不得什么。 而且,他们多半是为了商议如何应对叶道星的崛起,才聚集在一起的。 只是他没想到,贾环也去了。 奏折里倒是将贾环进牛府的细节描述的很详细。 从他衣冠不整,胡里麻堂的进牛府,却被牛继宗之妻郭氏逮住,不顾他讨好请求,将他抓进内宅,安排婢女给他洗澡,甚至连他洗澡过程中口舌花花逗的牛府的婢女面红耳赤的段子都写的清清楚楚…… 隆正帝见之,嘴角抽了抽,哼了两声,随手将折子和起来,嘀嘀咕咕的骂了句荒唐的混账后,又翻下一本。 这一本,却是来自彰武侯府。 其中重点,便是叶道星和叶楚的一番对话。 看到这番对话后,隆正帝面色阴晴不定,眼中更闪烁着犹豫的目光…… 不过,当看到最后一句时,他的细眸陡然眯紧,目光也重新变得犀利而坚定起来。 不要和东宫走的太近…… 哼! 随手将奏折合上,丢到御案上。 隆正帝在椅子上坐了片刻,面沉如水。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大力扶持叶道星,成为第二个方南天,以对抗荣国一脉。 连牛继宗、贾环他们都这般以为。 很好! 他就是要让他们这样以为! 否则…… 如何方便他行事…… 隆正帝眼睛眯了眯,看着记载着彰武侯府密信的折子,薄薄的嘴唇弯起一抹讥讽之极的冷笑。 背主之人,朕怎么敢重用你? 养不熟的毒狼! 冷哼了一声后,隆正帝再拿起第三本折子,打开后,见竟是贾家的,眉尖不由轻轻一挑…… 若是贾环在此,看到这个密折,未必会吓出一声冷汗,但保管也大吃一惊。 因为折子上,竟将之前荣庆堂里发生的事,记载的清清楚楚,连每个人的表情都不曾落下…… 贾环进府后的一番戏谑之言,尤其是那句下辈子口中也叼一块宝玉出生,看的隆正帝着实没忍住,哼哼笑出了声。 不过笑罢之后,面色又难看了起来。 他不想,贾环竟在家中竟将亲情维持的这般好。 之前贾环圈了曾经的嫡母,隆正帝还羡慕他够果决敢为,他就没法做到这一步…… 对贾环和嫡母之间糟糕的关系,还有些同病相怜。 可如今再看,此子活的远比他自在的多。 虽然还不如那个衔玉而诞的草包受贾母宠爱,但也相差无几了。 更何况,他还有一起子姊妹关注关心,更有几个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红颜相伴…… 哼! 隆正帝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嫉意。 天家无亲情,他的一群兄弟手足,除了老十三外,几乎皆为仇寇。 纵然不是仇寇,也关系平平。 姊妹们又多指了蒙古,如今活着的都没几个了。 这些也就罢了,他也没指望亲情…… 可是,偏他这些年过的压抑无比,行动处都有人盯着挑错。 竟连一个真正上心的女人都没有,多是政治姻缘…… 让他好不孤独! 若是能如同贾环一般,寻几个入眼的秀女……咳咳! 这思.春之心刚起,就被隆正帝立刻斩断! 此刻国难当头,百姓罹难,岂是他贪图受用之时? 隆正帝眉头皱起,不为自己刚才所想羞耻,却将矛头对准了贾环。 都怪此子混账荒唐,小小年纪就坐拥那么多娇妻美妾,这才勾动了他的凡念! 哼! 贾环若是知道隆正帝此时的想法,今晚一定帮他多翻上两个二哈的牌子…… 不过,当隆正帝继续看下去,见贾环连“行为不堪”的邢国忠之妻周氏都能容忍,还相赐其宅,不许其大礼相拜时,脸色又和缓了下来。 因为他觉得,贾环和他一般,有怜爱弱小之慈心。 而再想到贾今日环在码头上,对叶楚的质问,可曾在普通百姓被叶城欺辱时,说过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更觉得贾环与他一般,暴虐严苛都是对那些行恶做乱,欺压良善的坏人。 他针对的是国之蠹虫,而贾环要lo许多,针对的是纨绔圈子里的恶棍。 不过殊途同归。 赶巧,两人在士林中的名声,也是一个赛一个臭…… 只是,没等他嘴角弯起,浮现一抹自嘲的微笑,脸色却又黑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苏培盛传旨后,贾环满满怒气的描写。 隆正帝没有去想贾环并不知他心中打算,却生气这个混账如此不明朕心。 况且,就算贾环不知他的打算,但只不过被他骂了一通,就这般发怒,简直是混账到了极点! 再一看贾环后面竟将他比作已故林盐政那小气女儿,脸色更是黑了下来。 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心思了,随手将奏折扔在了御案上…… 这个混账东西,朕早晚要亲手打你一百大板! 隆正帝咬牙切齿的想着…… 一旁中车府主事朱正杰见此,心中微微得意,这篇密折,是他动过手脚的。 不过,并没有大动,只是将贾环在苏培盛宣旨后的怒气,描写的夸大了数分,似有怨望…… 如今看来,效果显著。 他瞄了瞄隆正帝的脸色,轻声道:“主子,既然宁侯如今被责令闭门思过读书,那他的差事……” 在朱正杰想来,如果能再夺了贾环的差事,那对他而言,肯定是一个更大的打击。 然而,却见隆正帝的目光陡然射来,眼神犀利如刀,看的他心一慌,忙解释道:“主子,奴婢只是随口问问……” 隆正帝声音如冰道:“这是最后一次。” 朱正杰闻言,心底发寒,忙跪下磕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道了……” 隆正帝哼了声,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苏培盛面色凝重,快步走了进来,小声道:“陛下,陈相爷薨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大变! 看着苏培盛手里捧着的遗折,脸色难看之极。 国之柱臣,又少一人矣…… …… 贾府,大观园。 贾家姊妹众人,进了园门,过了沁芳亭,顺着山坡下的花阴小道往东北向走,一直到芦雪广,再过竹桥上了藕香榭,之后再往东向行,过了嘉荫堂,一行人往山上行去,不过百步,便行至一敞厅,门上有牌匾,书“凸碧山庄”四字。 此刻,李纨与探春一起,早已命园子管事婆子,将大观楼对面缀锦阁内的高几明灯取出。 将山上山下并山道中通通挂满。 并备下许多果饮和点心瓜果,盛放于精美的玉盏中,置放于高几上。 又有许多笔墨纸砚备份。 众人上山后,看到一切都齐备了,无不感叹李纨周到。 贾家姊妹们倒也罢了,多对此等盛景有所习惯。 可是李家姊妹俩并邢蚰烟,甚至是薛宝琴,四人看着这整座山间,都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形状。 不由纷纷咋舌。 外面都云贾家富贵之极,尽她们所想,也没想出,到底如何富贵之极。 可今日初到,只是一瞥,所见之富贵,就已经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这漫山的玻璃彩灯,恍若点出了一琉璃世界般,令人炫目。 上上下下的仆婢婆子,此刻都已经退下。 只余这群公子小姐的贴身丫鬟,恭候在一旁。 或准备呈上瓜果点心并果饮,或准备搬动桌椅,铺展笔墨纸张。 令贾环稀奇的是,连小吉祥和香菱两人也在。 算起来,两人已有一两天没见贾环了。 这会儿子看到,如同久别重逢一般,小吉祥眼睛都湿润了些,香菱凡事跟着小吉祥,便也跟着红了眼圈。 贾环哈哈一笑,摸了摸小吉祥的脑袋后,顺便还拍了拍香菱的头。 把一娇憨姑娘弄的满面通红。 众人一番礼让,互相谦让就坐。 贾环却一点谦让的意思都没有,看到里面一处竟还有一软榻,上铺了拜毯锦褥,他哈哈一笑,往那处一坐,顺势半躺下来…… 姊妹们见状,本想嗔他,可是看他那姿势,又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盖因这三孙子忒不像,竟摆出了个贾母平日里的姿势,还装模作样的捶捶腿…… “气”的林黛玉大笑着上前要撕了他的嘴,不过贾环闪避求饶一番后,她就顺势挨着在软榻上坐下了…… 其她姊妹们也都见怪不怪,各自寻了位置落座。 贾宝玉也早已心如死灰了,和他的王瑜晴表姐一起,寻了一地儿自去说话。 只是看起来,贾宝玉的面色还是失落的紧。 眼神时不时的,朝薛宝琴几个新来的姊妹们看去。 然而见王瑜晴不高兴了,他又忙去赔笑哄人。 可总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隔一会儿又朝薛宝琴看去…… 因为,数月不见,薛宝琴竟出落的愈发好看了,这让贾宝玉心里说不出的苦恼。 前夜,怎地就一失足成了表姐的东床娇客呢…… 如今,唉,想变志向都没辙了…… 李纨在给众人准备妥当后,又拜托姊妹们照看她那两个堂妹一番,若有不周到处,但凡看她一丝颜面,莫要计较…… 这话酸的众姊妹们薄恼,拿果饮当酒,狠狠灌了李纨两盅…… 李纨赔笑给一群大姑子小姑子认错后,就带着素云离去了。 她还有一大家子事要处理,不能都耽搁在这里。 而大观园本就是贾探春管家的地盘,有她在,缺什么自可指使婆子去取。 因此,她就先离开了。 待李纨离去后,就真的只剩下一群同辈人了。 众人愈发没了拘束,嘻嘻哈哈的玩笑起来。 倒也没人急着给贾环上课,众人晚饭还没进,就命丫鬟们上了各色点心进来,薛宝钗、贾探春等人劝着几个新来的吃了些。 贾探春还让薛宝琴、李纹、李绮并邢蚰烟不要客气,若吃不惯,只管开口说出来。 她可让厨房去准备些饭菜送来。 不过薛宝琴等人皆笑道:“这等点心还吃不惯,何物还能下肚?” 也确实,贾家的点心,并不是简单的面制糕点。 菱粉糕、鸡油卷儿、五香腐干、藕香桂糖糕、奶油炸的小面果儿、香覃、茄鲞…… 虽因国丧,并无酒肉,但该有的滋味,酸甜咸辣,应有尽有。 贾探春也知如此,见几人都并无忸怩作态之势,看着喜欢,也没有再谦让。 而林黛玉自和贾环在软榻边,就着高几上的瓜果点心随意吃了些。 林黛玉见贾环虽笑呵呵,但眼中神采却并无往日之盛,因此小声问道:“环儿,你怎地不高兴哩?是不是因为皇帝骂了你?” 贾环点点头,可怜兮兮的撇撇嘴,小声道:“林姐姐,看我这么惨,一会儿跳个舞让我看看吧?” “呸!” 林黛玉闻言大恼,将手中吃了一半鸡油卷儿塞进贾环嘴里,见他就势嚼了几口咽下后,又想起那是她吃了一半的,羞红了脸,嗔了贾环一眼,只是眼神中的关切之意却愈浓了…… 贾环见之呵呵一笑,道:“林姐姐放心,我没事。就是昨儿守在宫里,一宿没睡,有点困……” 林黛玉闻言,忙道:“那你怎地不去睡觉?” 贾环笑道:“来了那么些亲戚,又有老祖宗的话在,我若走了,亲戚们面上需不好看。” 林黛玉闻言,噘了噘嘴,忽然,眼珠子转了转,轻声问道:“环儿,你说是宝琴好看,还是大嫂子的两个妹妹好看?” 贾环智商就没减成负数,哪里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政治正确性,他义正言辞道:“宝琴姑娘有林姐姐三分之一的姿色,大嫂子的两个妹妹,有四分之一……” 林黛玉闻言,喜的嘻嘻笑出声,不过随即又蹙起眷烟眉,道:“你的意思还是说,宝琴丫头更好看喽?” 贾环哈哈笑道:“林姐姐,我算数不大好,到底是三大,还是四大也搞不明白,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林黛玉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后,一双灵动的眼睛又转了转,神秘的将声音压的更低了,问道:“那,宝丫头有我几分之一?” “噗!” 贾环一口果子露没咽下,就给喷了出来。 好在及时避开了林黛玉,不然非喷她一脸不可。 然后就大声笑了起来。 这一下,就将众人的目光纷纷吸引过来。 尽管之前早就或明或暗或不经意的将眼神扫过来,但此刻都正大光明的看了过来。 见贾环笑成那般,林黛玉又是一脸羞恼的模样,史湘云呵呵问道:“环哥儿,你又惹林姐姐什么了?” 贾环哈哈笑道:“云儿,你猜……你猜林姐姐刚才问我什么?” “环儿,你敢说?!” 林黛玉“惊怒”威胁道,说着,还要伸手去堵贾环的嘴。 贾环一边大笑,一边悄悄对林黛玉使了个放心的眼色,然后笑道:“林姐姐问我,陛下那般训我,我怎么不敢和陛下打一场!” 众人闻言,纷纷一笑。 史湘云则鄙视的看着贾环,做嘴型:扯淡! “噗!” 林黛玉看在眼里,见贾环紧了紧双腿,不由喷笑出声。 薛宝琴又笑道:“环哥儿,那你怎么说?” 贾环呵呵笑道:“我给林姐姐说,还不到时候……” …… 正文 八百九十四章 猛回头!(第三更!!) 听了贾环的话,众人一笑,只以为他吹牛。 吃喝罢了,丫鬟们上前收拾了摊子,擦干净高几。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贾环。 贾环面色怕怕,干笑了两声,做了个开场白道:“在此良辰美景天,月高风黑夜……” “噗!” 一群通文知墨的姑娘们,纷纷嗤笑不已。 果然需要启蒙…… 贾环被耻笑了,也不知羞耻,继续大言不惭道:“众姊妹咱们有缘千里来相会……” “哎呀……” 正是花季少女龄,闺阁思春时,猝不及防间听到这等“****”,众姊妹们都羞红了脸。 尤其是那四个新来的,简直都想下山逃走…… 薛宝钗、贾探春两人拿帕子掩面,没脸见人。 史湘云对贾环挥舞了下拳头,而林黛玉则悄声“咯咯”的笑个不停…… 贾环终于知道孟浪了,见李家二女并邢蚰烟都面若胭脂,羞的快没法见人,干咳了两声,先嗔了幸灾乐祸的林黛玉一眼,又听不远处还有人笑的更欢,放眼看去,竟是小吉祥在那里咯咯咯的笑的没辙了,香菱焦急的拉都拉不住,贾环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小吉祥,最近练武练的如何了?” 贾环作色沉声问道。 小吉祥不怕,还吹嘘道:“三爷,我练的可好哩!已经成了高手高手高高手!” 那模样,那神色,一如当年,和某三孙子在姊妹们面前吹牛时一模一样。 众人终于转移了注意力,看着这俏丫头笑了起来。 “呔!” 贾环“怒喝”一声,道:“汝怎不学好?三爷我这般谦虚自谨,虚怀若谷,你不去学,偏去学别人自夸?你怎么不自夸你美貌?” 这话,一语双关,不,是一箭双雕! 林黛玉本来快笑岔了气,可听到后面这句,面色陡变,小手利落的探向贾环腰间,掐住一点腰肉,咻…… 小吉祥却睁着大眼睛道:“我是一直跟三爷学的嘛!我也很谦虚自谨,虚怀若谷呀!” 一群人笑翻了天,满山都回荡着女孩子们的笑声。 贾环绷不住了,先“哀怨”的看了眼小嫩手还在他腰间的林黛玉一眼,惹来娇哼一声。 再“怒视”小吉祥,道:“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小吉祥子,既然你说已经成了高手高手高高手,就来为大家……先翻个跟头吧!” “噗!” 众人又忍不住喷笑出声。 然而小吉祥根本不怕,一对毛毛虫眉还跟贾环挑了挑,然后向贾环走去。 众人正奇怪,却见她走着走着,忽然一个漂亮的凌空翻,翻身向前,还一连翻了两个,而后稳稳的落地。 叫好声陡然响起,史湘云真真是羡慕之极。 贾环见之,也呵呵笑出声,竖起一根大拇指,道:“果然是高手了!” 小吉祥闻言,一张脸顿时笑成桃花。 她也是人来疯的性子,听贾环这么一夸,更来了劲儿,也不请示了,当场打起了这两天才学的拳来。 内宅女孩子何曾见过丫头习武,当然,她们知道东府有个真正的大高手董明月。 可人家董明月从来不跟她们耍…… 而且董明月也是自傲之人,何曾会像小吉祥这般,为了玩耍高兴,一点面子也不要,杂耍人一样给人耍着看。 此刻见小吉祥一板一眼打起拳来,众女孩子比看戏还新奇,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拍起手来! 她们看过最大的娱乐活动,其实就是家里叫的堂会,戏耍班子。 而且为了避讳,也只能隔的远远的看。 除非是自家起的班子,都是家奴才好一些。 如今有人这般近的表演耍拳,她们哪有不爱看的? 连她们的丫鬟都瞪大了眼睛,兴高采烈的看着。 只是小吉祥可能是学艺不精,也可能是高乐的有点过了,呼哈喊叫中,一个撩腿侧踢没踢正,“砰”一下,竟一脚将薛宝钗面前的高几给踹翻了。 见薛宝钗的眼睛陡然凌厉射来,小吉祥顿时不表演了,她也知道惹祸了,唬的脸色都有些发白,老老实实站住,目光怯怯的看向了薛宝钗…… 而众人的目光,也齐齐看向了从之前小吉祥耍宝开始,就面色淡淡的薛宝钗。 薛宝钗坐在那里,握着绣帕的一只手,攥的有些发白。 若是依照她的规矩,这等跳脱不知礼的丫头,真真该好生管教一番,简直岂有此理…… 可是,她也知道,有个人的目光,在一旁淡淡的看着她…… 轻轻呼出了口气,薛宝钗面上挤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小吉祥道:“还楞在那作甚?你给我踢倒了,不给我扶起来吗?” 小吉祥多伶俐,闻言一张担忧的脸顿时重新笑开了花儿,忙不迭的去小心将高几扶起来,摆正后,还嘿嘿嘿的给人赔笑脸,谁让她惹祸了呢…… 薛宝钗见之轻叹息一声,却到底没忍住,板起脸教训道:“你也不小了,又有外客在……再没有下次了。” 小吉祥闻言,面色变了变,却没有顶嘴,她点点头,“哦”了声,就转身走向贾环,低声道:“三爷,我先回去了。” 贾环面上挂着淡淡的浅笑,起身揉了揉小吉祥的脑袋,笑道:“回去吧,明儿还要和香菱去做早课呢,既然练了,就坚持下去,总有好处。” 小吉祥乖巧的应了声,就牵起香菱的手,两人下了山…… 待小吉祥离去后,贾环又坐下,侧倚着身子看向薛宝钗,温声笑道:“当年我大病初愈,小吉祥就一直服侍着我,夜里睡觉都睁一只眼,只怕我有个闪失…… 后来我被赶出府,去城南庄子上过了几年。 习武之初,开筋锻骨,要受寸寸拔筋鲽骨之苦,我几乎瘫痪不能动。 也是她夜里守着,一遍遍给我擦拭身体…… 那会儿子,用相依为命来形容也不为过。 庄里苦闷,除了牲畜家禽外,别无它物,她也一直乐呵呵的跟着我,每日里陪我说话逗趣解闷。 其实原本也挺懂规矩,都是后来被我骄纵坏了,我娘那边也是将她当女儿养。 若非得天之幸,让我习武有成,又承袭了爵位,呵呵,小吉祥大概就是我此生的童养媳,糟糠之妻了…… 所以,只要没坏大规矩,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让着她一点吧,她又没甚坏心……” 薛宝钗闻言,面色陡然涨红,站了起来,羞愧的几乎无地自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其她人的面色也都肃重起来,包括贾探春,都不晓得贾环和小吉祥曾经有过这么一段苦日子…… 贾环也从没跟任何人提过。 见薛宝钗的眼泪落下,贾环摆手笑道:“快坐下,又不是责怪你,不过叮嘱你两句罢了。 你我一体,难不成我同你说话还要遮遮掩掩? 你要指望我说些云山雾绕的话,那可是不能的,我听都听不懂,如何能说出? 快坐下……” 话虽如此,可这些话本来可以在私下里说。 贾环却当着这么多姊妹们的面当面说出,可见,之前他确实恼了。 不过,他能说出后面这番话,总算让薛宝钗能体面些。 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了声:“是我做差了,我并不知……我知道了。” 贾环看着她,眼神柔和,点头笑了笑。 而后霍然起身,对众姊妹们道:“今日月色极佳,你们都是知文通墨的,若有诗兴,自可作诗。 我不懂那些,但腆为地主人,也不能落于人后。 方才小吉祥耍了一套拳,是最基础的入门锻身拳。 我也给大伙打一套拳,就打一套……醉拳吧。” 林黛玉是贾环的好捧哏,闻言忙拍手叫好。 其她姊妹们也不愿气氛凋零,于是也跟着一起笑着鼓起掌来。 她们也确实感兴趣,醉拳,那是在戏文里唱武松打虎时才有的哩! 可戏文哪里能同真的比? 所以众人都目光奕奕的看着贾环。 贾环呵呵一笑,走出厅外,于月色下,站在山崖前,束好腰间系带,站好以后,面色认真。 而后,众人只见他慢慢提起右脚,脚尖顺着左腿慢慢提升到膝边,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随之,上身似乎在随着夜风在轻轻摇晃,又似乎在临风而御…… “好!” 史湘云和贾惜春都极喜欢这种有诗意的画面,大声叫起好来。 忽然间,山上风似乎大了一点,竟吹拂的贾环,就这么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林黛玉看得认真,差点叫出声来。 要知道,他身后就是山崖呢! 但随即,就看见贾环右脚踉跄着在土地上一点,上半身近乎平行于地面,稳稳悬于山崖巅。 这就是传说中,“贵妃醉酒”…… 今天贾环的状态似乎很不错,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形醉意不醉,动作飘逸洒脱,银白色的月光洒下来,一身月白衣似乎有很好的反射,好似一条游龙,给这片山崖上平添一番神韵。 贾环打的兴起,竟连《苦竹身法》都一同使出。 众人恍然间,眼前竟出现了两个贾环,对饮成拳。 有人以为眼花,揉了揉眼后再看,竟还是两个,不由睁大了眼睛,掩口惊呼。 月夜之下,山崖之巅,不老松之畔。 一道白衣恍若游龙,翩翩起武。 今日见多了贾环玩笑之脸,戏谑之言,新来之人本以为他是顽闹放荡的权贵衙内。 可此刻,见他英俊的脸上,不苟一丝言笑。 剑眉斜插入鬓,目如朗星,鼻若悬胆,不薄不厚的嘴唇紧抿,偏偏眼神中又夹杂着一丝忧郁不解之色,恍若迷离。 配上这套醉拳,当真耀眼非常。 尤其是几个当他为心上人的姑娘,眼神一时竟痴了…… 别说薛宝琴等新来之人,就连她们,都不曾见过,贾环还有这样一幕…… …… 就在贾环于家中众姊妹面前,似解心忧一般,酣畅淋漓的打了一套醉拳时,大明宫紫宸书房内,隆正帝却紧皱着眉头,一字一句的看着陈廷敬的遗折。 故命老臣,遗折本应该历数自己一身为宦生涯中的功过。 然后再祝愿一下君王能够大展宏图,御宇天下万年。 顺便,提及一下自己的后人,希望皇帝若是方便的话,能够稍微照顾一下…… 但是陈廷敬的遗折却不同。 他的奏折上,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给隆正帝列了长长的一份名单。 隆正帝只看了头几个名字,就懂了这位脚踏实地,为大秦尽了一世忠心的顾命大臣的意思了。 这些名字,都是陈廷敬旧日里,默默维持朝廷运转,所培养出来的干吏。 他们的官职都不显,最高也不过是一个侍郎,大多都只是五品员外郎,和六品主事之流。 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都和陈廷敬一样,性格沉稳,是脚踏实地,默默做事之人。 大秦朝廷之所以在那起子国之蠹虫的祸害下还能维持运转,多是这些普通官员的功劳。 陈廷敬,于国有殊勋! 看着遗折上那一个个名字,渐渐变的字迹扭曲,不整,到最后甚至变得模糊起来,隆正帝的眼睛也慢慢湿润了。 心中剧痛! 何谓国之忠臣? 何谓国之干城? 莫为此甚! 只可惜,这个为大秦兢兢业业操劳了一辈子的良臣,却在他这个帝王最需要的时候,撒手人寰! 但即使如此,陈廷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是耗尽心血,为他写下了这份珍贵的名单。 有了这份名单,他在大动干戈之余,就不用朝廷无人可用了…… 只是…… 悲哉!陈廷敬! 痛哉!陈廷敬! 天地广阔兮,竟容不下朕的陈相国! 然而,就在隆正帝沉浸于痛失国老之时,紫宸书房外,忽然爆发出无数喊杀声和刀兵金戈声,隆正帝面色骤变,猛回头! …… ps:嘎嘎!求订阅! (。) 正文 八百九十五章 宫变 贾环一通飘逸绝伦的醉拳,打碎了之前厅上凝重的气氛。 回过头他又和薛宝钗轻松说笑了几句,薛宝钗也不是小气之人,见贾环心中没有芥蒂,她自不会再端着。 说到底,这是一个以爷们儿为主的世界,男为乾,女为坤,乾坤有序。 薛宝钗心中一如这世上的大多数习《女戒》的女儿家一般,信奉这点。 而且贾环的性子显然和贾宝玉不同,虽然素日里与姊妹们总是嘻哈玩笑。 但任谁也看得出,他在正事上,极有主意。 连贾母、王夫人、赵姨娘甚至贾政、贾琏等人,都被严厉要求不得干预外事,可见其心性之坚韧,主意之正。 若想和他闹,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住的。 薛姨妈也曾再三叮嘱过她,万万不能和贾环使小性儿。 这种人,外圆内方,主意极正。 贾家三姑娘贾探春,就因为不肯叫赵姨娘一声娘,因此在家里三个姊妹中,和贾环关系最弱。 胞姊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她…… 因此,薛宝钗也就略过了之前那一节,好似没发生过一般…… 其实她若知道了小吉祥和贾环还曾有过这样极苦的过往,她也不至于此…… 放开心结后,凸碧山庄内气氛,重新好了起来。 或许被贾环之前的月下醉拳所感染,今日姊妹们的诗兴大发,纷纷展开纸砚,泼墨挥毫,淋漓书写。 厅上,满是墨香! 不过贾宝玉却没有参与这平日里他最喜欢的活动,他正和他的表姐王瑜晴小事分辨着什么…… 只是,和以往一样,和女孩子争论,论到最后,认输的一定是贾宝玉。 见王瑜晴泫然欲泣的模样,贾宝玉无奈一叹,终于面色为难的点了点头,王瑜晴见之大喜,轻轻握了握贾宝玉的手…… 贾宝玉却垂着脑袋,起身来寻贾环…… “二哥,有事?” 见贾宝玉来寻他出去走走,侧倚在软榻上看林黛玉冥思诗句的贾环轻声笑道。 贾宝玉表情为难,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眼王瑜晴,得到了某种鼓励后,转头轻轻一叹,道:“有事。” 贾环也看了眼那王瑜晴,见她点头轻笑,倒也没给她难堪,微微颔首回敬…… 然后就和贾宝玉一起出了凸碧山庄,在山外间无人处散起步来。 贾宝玉不出声,贾环也没主动过问。 空旷的山脊上,夜风阵阵,走一走也好…… 走了半晌,贾宝玉才终于耐不住了,垂着脑袋,瓮声道:“三弟,我想求你一件事。” 贾环呵呵笑道:“你我同父兄弟,手足骨肉,有事就说,只要不涉及外面的事,我不驳二哥的面子。” 贾环猜测,贾宝玉找他,很可能是王瑜晴为其母族李家求情。 据户部传出的消息,武田侯府李家竟也落下了十几万两银子的亏空。 对于贾环而言,十几万两银子不算什么大数字。 可对普通勋贵之门来说,十几万两银子绝对是一个巨额数字。 如今满城风紧,就是想拆借都没地儿去拆借。 李家有难矣。 因此,贾环以为贾宝玉是来跟他求情,或者借银子…… 然而,情况却与贾环想的完全不相干…… “唉!三弟,我可能要成亲了……” 贾宝玉满脸悲伤的说道。 贾环闻言,差点一口口水喷出,看着贾宝玉,瞪大眼睛,道:“二哥,你要成亲了?” 贾宝玉愈发悲伤,点点头,悲叹道:“唉,我也没法子……” “你……你怎么了?” 贾环结巴道,莫非是……贾母逼婚? 不像啊,贾母那边半点动静都没有,这怎么就直接来了这么一个炸.弹! 贾宝玉闻问,如圆盘一般的富贵脸陡然涨红,想不说,可不说又办不成事。 只好强忍着羞愧之意,解释道:“前儿不是高乐了一夜吗? 我敬了你那么多酒,想灌醉你,不见你醉,我倒是醉了…… 送瑜晴表姐回去时,就昏倒在她榻上了,然后……” 贾环闻言,咂摸了下嘴巴,震惊看着贾宝玉道:“二哥,你……你趁着酒醉,就把你表姐给办了?” 好汉啊! 然而,这粗鄙的话,差点没让贾宝玉羞的从山崖上跳下去。 他却摇摇头,道:“当时醉的不省人事,哪里能胡来……” 既然没及乱,贾环奇道:“那你这是……” 贾宝玉苦涩道:“可我酒醒后,把表姐给……办了……” “噗!” 贾环实在忍不住喷笑出来。 然后见贾宝玉脸都黑了,忙忍住,道:“这有什么,男人嘛……成亲就成亲,二哥的年纪也该成亲了。链二哥不就是十六岁成的亲? 你放心,一应资费,都由我来出。 待国丧之后,趁着爹还没出外游玩,尽快办,一定给二哥办的风风光光。 娘的,外面老有人嚼舌根子,说我把二哥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七天吊着打…… 咳咳! 唔……太太也可以出来,你大喜之日,总要团圆才是。” 听贾环这般说,贾宝玉当真感动坏了。 他看着贾环,喏喏道:“三弟,谢谢你……” 贾环哈哈一笑,道:“二哥,你跟我客气什么……不过,你要真想谢我的话,能不能把你的宝玉借我戴两天?我去老祖宗那边逛逛,看能不能骗点儿她老人家的压箱宝物出来……” “去你的!” 贾宝玉知道这是贾环谑语,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 然后,却又垂头丧气起来。 贾环不解道:“你这是……怕给老祖宗和爹说?” 贾宝玉犹豫了下,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一声。 贾环奇道:“你要不敢说,我去说就是,总能办下来……可你摇头是几个意思?” 贾宝玉闻言又红了脸,挣扎道:“三弟,我……我其实不大想和瑜晴表姐成亲,我想和……我想和宝琴妹妹……” 贾环闻言瞬时震惊了,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无语道:“那你把你表姐给办了作甚?她是你的嫡亲表姐,再没有做小的道理,否则传出去,贾家也别再做人了。” 贾宝玉再次长叹一声,道:“三弟,所以我才难受,恨不得出家做和尚去……” 贾环心里那叫一个哭笑不得,有你他娘这样的和尚吗? 贾环语重心长道:“二哥,其实你也是过来人了。女人嘛……长的再好看,吹了灯,蒙上被子,还不都一样?你就和你表姐凑活着过吧,啊! 你说你要是没把你表姐办了,我还可以帮你说和说和,你既然没忍住,那有什么法子?” 见贾宝玉眼中擎满了悔恨的泪水,贾环忍不住笑道:“我警告你啊,你先把你表姐办了,可以借口醉酒的缘故,爹那边总能体谅一二。 可你要想始乱终弃当陈世美,哼哼,爹真能用狗头铡铡了你信不信?” 贾宝玉闻言,想起贾政那张黑脸,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脸色唬的苍白,花花肠子也飞了一大半了…… “三弟,你可不能在爹跟前告我的刁状!” 贾宝玉防备道。 贾环哈哈笑道:“放心,我又不是婆婆嘴……” 贾宝玉想起以前,忍不住笑道:“你八岁那年没病时,怎地就不是婆婆嘴?逮着机会就在爹面前告我一状!还有你……” 贾宝玉本想说,还有你娘。 不过如今,却不方便再说出口了。 赵姨娘,如今在贾府也成了尊者…… 贾环听出来也没在意,还得意的哼哼笑了起来。 他当年和赵姨娘的确没少告二胖子的刁状。 不过他笑的不是这个,他好笑的是,贾宝玉酒醒后把人给办了…… 哈哈哈! 见贾环这般得意,贾宝玉气急,忍不住给了他一拳,不过见贾环毫不在意,还是哈哈大笑,似被传染了一般,也跟着笑了起来。 心里却感慨:怪道家里姊妹们都愿意和三弟顽,原以为她们生了趋炎附势之心,如今看来,和三弟玩笑,确实让人开心忘忧。 “你们说什么呢?笑的这般高兴?” 贾环和贾宝玉正嘻嘻哈哈说笑着,忽然后面传来一道声音,贾环倒没所谓,他早就感知了身后的脚步声。 可贾宝玉却唬了个半死。 若是让姊妹们知道了他之前的心思,日后还有哪个肯理他? 女人们最恨的不就是陈世美吗? 就是让她们知道了他和王瑜晴未婚而及乱,也会轻贱于他们,尤其是王瑜晴。 贾宝玉虽然之前有见美色而易妻的心思,可有趣的是,他还是愿意在细节上维护女儿家的声誉…… 别人讲究大节不亏,小节有失,贾宝玉却似乎恰恰相反。 他转头看见身后之人后,惊声道:“三……三妹妹,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贾探春盈盈笑道:“刚过来啊,就听见你和环儿在大笑,二哥哥,你和环儿说什么呢?” 贾宝玉闻言一滞,干笑了两声,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见贾探春明显不信,又干巴巴道:“就说,就说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哈哈哈!” 听着贾宝玉咏叹调似得感叹声,贾环又没忍住,仰头大笑起来,倒也排解了不少心底的积郁。 见贾环笑的这般高兴,贾探春也不愿去追究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能见贾宝玉和贾环兄弟俩和睦,贾探春就十分高兴了。 然而,没等贾探春再开口,刚做完诗过完瘾的林黛玉也走了来,娇声笑道:“可显得你们仨是亲姊妹兄弟了,还单独跑一边儿来说话?” 贾环乐呵呵道:“不是,是我想借二哥的宝玉戴戴,去老祖宗那边讨点宝贝回去,结果他忒小气,不给借!” “噗嗤!” 林黛玉听贾环这满口跑火车,顿时灿然一笑。 月色中,当真如水仙绽放,美的不可方物。 一双妙目,在月光中,愈发显得亮晶晶的,动人心弦。 连贾环都看的一呆,更别说贾宝玉这怂货了。 唉!林妹妹…… 念及此,贾宝玉心中对贾环又多了一层幽怨…… 不过贾环自己看的赏心悦目,可见贾宝玉也一脸猪哥相跟着看,就顿时不高兴了, 他岔开一步,挡住贾宝玉的视线,上前牵起林黛玉的纤纤玉手,嗔道:“怎么出来了?外面山风大……” 这等婉婉嗔怨,连林黛玉这素日来听惯他扯淡的人,都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 更别提贾宝玉和贾探春两人了,同时用惊恐的目光看了贾环一眼后,不忍直视的撇过头去,辣眼睛…… “啊!老三等等……” 忽然,贾宝玉大叫一声,贾环面色顿时黑了下来。 小婊砸,想单挑就直说! 你个陈世美,还敢惦记我的妞? 贾环本打算不予理会,直接走人。 可是后面又大呼一声:“三弟快看!” 贾环闻言,知道定有其他事,这才顿住了脚,与林黛玉一同转身。 而后,只见自山下,一道白衣身影,如仙子横渡一般,从山脚下踩着树梢,凌空飞来。 这一幕,比贾老三之前那通醉拳好看一万倍。 连凸碧山庄中的恁多姊妹们,都被吸引了过来,看着这恍若仙境中的一幕。 可是,贾环面色却陡然一变,心生不祥。 果不其然,董明月飞身上山落地之后,理也没理鼓掌惊叹的众人,面色极凝重的对贾环道:“环郎,苏培盛紧急求见。 大明宫中发生宫变,两千御林围攻紫宸书房,陛下遇刺受伤,昏迷前派苏培盛前来传旨,宣你即可调兵入宫,以卫皇城!” 贾环闻言,面色一片铁青,咬牙吐出四个字:“何人兵变?” 董明月闻言一顿,有些担忧的看着贾环,道:“定城侯府二等男,御林军副统领,谢琼。” “嘶!” 知悉外事的薛宝钗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担忧的看向贾环。 贾环整个人身上都浮起一抹煞气,却先转头对姊妹们歉意道:“抱歉,今夜……今夜我要去忙了。” “环儿你快去吧,你要当心。” 林黛玉细声叮嘱道。 贾环点了点头,再不多言,身形凭空消失在众人眼中,在山道上几个闪现,便没了踪影。 而董明月,又折身飞下山,一同不见了。 山间树林里,几声鸟鸣声响起,又渐渐没了动静…… 夜渐深。 …… 正文 八百九十六章 斩首! 五城兵马司特别行动营,被独.立成军,编伍训练,自然就不能如同普通五城兵马一般,可以放衙回家,早上再来上班。 他们都被安排到了城南一处军营。 那里原本就是五城兵马司的地盘,只是先前那些年,一直被废弃不用,就沦为了乞丐之流的蜗居地。 如今被贾环使人重新收拾出来,如后世军营那般,分为集体宿舍,公共厕所,公共炊事班,校场等处。 还安排人在军营一周栽种了许多杨柳树木,每日都有执勤之人浇灌清扫。 军营内的道路都用水泥糜漫,平坦光整。 而自入营头一天,连续有三十八名随地大小便的兵卒被施了军法,挨了军棍,并且并告知,日后再犯者,就没收工具后,便再无人敢在营地里随地嘘嘘或者埋地雷了…… 而在营地内的主干道上,兵卒连行进都被要求要规范,也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两人成行三人成列”。 有肆意散漫者,立刻又是一通军法,并负责清扫厕所…… 再加上每间宿舍的卫生都要检查评比,心气已经被提的很高,整天吼吼着荣誉的兵卒们,自然会收拾的干净整洁,以争第一。 如此一来,整座军营,便成了大秦数以千座军营中,最干净整洁的一座。 而这些,便是五城兵马司特别行动营这几日训练出的最大成果。 也是京中闲杂百姓们,近来最大的笑果…… 还真是开了眼了,竟要将一群大老爷们儿,生生训练成娘娘! 贵公子到底是贵公子,见不得腌臜货。 可是那些臭丘八们,不本来就是腌臜货吗? 莫非等上了战场,拉屎撒尿还要先盖个厕所? 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笑岔了气…… 自然也不是没有识货的,可识货的人要么是军伍之人,要么是李光地这种人老成精的老头儿。 自不会多言。 而这些人,也只以为贾环是为了防备疫病,以及住着舒适。 时代的局限性,让他们并不能理解,良好的军人内务,会锻炼出什么样的军人素质。 从小处着手,从一点一滴着手,才能打造出刚铁一般的纪律! 也唯有钢铁一般的纪律,才能在面临刀枪剑雨时,义无反顾的迎面往前冲锋! 这也是后世那支举世无敌的部队,即使在最落魄最寒酸时,也始终要求军人保证内务整齐的缘由。 不管是住瓦舍,还是住窑洞。 而这种良好的军人内务,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好处。 那就是便于集结! “嘘!” “嘘!” “呜!” “呜!” 凄厉的起床哨声和起床角号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军营的宁寂。 上千名兵卒,在第一时间,翻身起床,穿好衣服,并三两下叠好被褥。 而后飞奔出宿舍,用最快的速度集结。 当他们刚刚站好时,就见宁国侯贾环带着他的一干家将打马而来。 甚至都没停住马,从校场入口处便开始厉声喊道:“所有人准备,目标,皇城朱雀门,跑步集结!” 说罢,只见他原地一勒马缰,胯.下战马前蹄扬起,一阵嘶鸣声后,竟原地一个转弯,再不停留,又疾驰而去。 韩楚、侯烨、魏锁等六个队长见之便知必然出了大事,不敢耽搁,厉声下达命令,跑步前进,不要求队形完整,到朱雀门前再进行集结。 一千兵马便朝营门外疯狂跑去。 …… 一个时辰后,五城兵马司一千兵马集结于皇城南门朱雀门。 宫门守将乃是方冲。 不过想来他早已得到了隆正帝的旨意,并未刁难,见领头之人是贾环,便命人开了朱雀门,放贾环率兵入内。 只是,看着贾环率领兵马直往大明宫行去的背影,方冲心里忍不住一叹。 论隆正帝的圣眷和信任,他这个前太尉之子,相比于贾环,差的太多。 宫里发生了那样大的事,隆正帝相信的居然不是御林军,而是贾环的五城兵马司…… 尽管这其中还有许多其他的说法,可不管怎么说,都让方冲面上无光。 然而,想起宫中发生的宫变,方冲又羡慕不起贾环了。 这一次,荣国一脉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谁人不知,定城侯府的谢琼和定军伯府的韩德功一样,俱是荣国一脉的死忠,贾环最强硬的拥泵? 然而,谢琼却在调往宫中成为御林军副统领的第一夜,就举兵宫变…… 呵呵! 贾环现在的心里,怕是比这夜还要清寒吧…… 而贾环和那所谓的荣国一脉,这一次麻烦之大,弄不好是要动摇他们整个根基的。 因为加上上一回铁网山事变中宁至弑君案,荣国一脉的人,已经发生了两次大逆不道之案! 丧心病狂! 方冲细眼眯起,看着渐渐远去不见的贾环的背影,眼中恨意惊人。 你贾环能算计的我方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今,自有黑手在背后算计于你,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挺过这一劫! 哼! 不过,回过头,方冲也有些疑惑。 到底是何人,能有如此大的能耐,竟可以连续指使宁至、谢琼这样的人,拼着株连九族这等罪名,也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 自进了朱雀门,入了皇城后,贾环一行人马,每行进上百步,便会有一队披甲持弩御林军拦住询问。 每过一道宫门,贾环都要亲自答几句话,并在火把下,露一下脸,才能打开一道道重重的宫门。 而那一座座宫门上,一架架已经上了弦,随时可以射击的强弩甚至是八牛弩和床弩,也让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们,都忍不住擦一把冷汗。 如果这个时候,上面忽然响起一声“射”! 那底下能活命的人,只能靠运气了。 好在,这一幕没有发生…… 而当贾环赶到大明宫前时,便看到无数御林军团团守在周围。 还有无数道尸体,被堆积在一旁,等候宫车拉走。 已经有许多宫人内侍,推来水车,一遍遍的清洗着大殿前的广场地面。 在火把的照耀下,贾环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殷红色的污水,一点点排入地下水道流走。 空气中散发的血腥气,让这个清凉的仲夏之夜,有些寒冷…… 贾环翻身下马,无视上前盘查的御林军,一步步向前。 走向…… 走向一角处,被重重黑甲御林包围住的,残兵败将。 为首之人,正是落日时分,才在镇国公府镇威堂分别的谢琼。 此刻,他已奄奄一息,跪倒在地,微微喘息着…… 脸上露出骇人的刀伤,血肉翻滚,身上也还插着几根箭矢。 他的右臂已经被居中斩断,露出森森白骨。 但他还活着。 他血肿的眼睛,还看着贾环。 眼神…… 眼神难名。 在他身后,是大约参与的上千名京营老卒。 也大都身上带伤。 当头一人,贾环也认识,名唤吴恒。 他是秦风的发小,他爹是黄沙军团,秦梁麾下四大都指挥使之一,吴常。 因西域战功,被封一等金城男。 而吴常,也因此被送进都中入职。 吴常曾专门给贾环写过信,让他照拂吴恒一二。 贾环便将他,安排进了京营,在韩德功手下当值。 却没有想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一柄大秦戟,挡住了贾环前行的道路。 “宁侯,请恕罪,无圣旨或大统领同意,任何人不得接近叛逆。” 一黑甲校尉,面色歉意的拦住贾环,说道。 他是京营老人,自然不会认不得贾环。 贾环看了他一眼,张开口,声音之沙哑,甚至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让开吧,有事我一人承担。” 那校尉闻言,再听贾环这个嗓音,犹豫了下,缓缓退后。 贾环继续前行,一直走到了谢琼跟前。 蹲下.身,贾环从怀里拿出帕子,在众目睽睽下,擦拭了下谢琼脸上的血污。 只是,污血将整张帕子都殷透了,谢琼脸上血渍还是没擦尽。 因为总有新的血,会从伤口处流出…… 见此,贾环将帕子丢在地上,他看着谢琼,声音比先前再沙哑三分,问道:“谢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琼看着贾环的动作,看着他眼中凝聚着的极端痛苦。 谢琼眼神忽然变得复杂了许多,似有后悔之色…… 只是,终究又变得……难名。 他的声音比贾环也好不了多少,如老鸹一样,竟嘿嘿笑了两声,道:“环哥儿,别问了,只是,对不住,连累你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 贾环猛然爆发,如疯了一般怒吼道:“我是问你,是哪个让你干?哪个!!” 看着贾环因愤怒涨的通红的面色和血红的眼睛,谢琼却缓缓低下头去,面容苦涩。 其实,他并不知道,贾环虽然在问他,可在他心中,却已经猜到了是何人的手尾。 云旗十三将! 云旗十三将!! 除了先荣国当年的家将部下,又有何人,能够命令的动谢琼,行此抄家灭族之事? 可是,他们都疯了吗?! 宁至,谢琼,都是我荣国一脉最忠诚的力量啊! 就这样被你们打着复仇的名义,生生当成炮灰给牺牲了! 赢玄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贾环心中无声的呐喊着…… “谢叔,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指使你的人在哪里,他在哪里,你告诉我啊……” 贾环连连问道,语气近乎哀求。 他想找到那些人,除去那些人。 他们的确是在为先荣国报仇,却又将贾家推往了必死之地。 赢玄已经死了,贾环绝不能让贾家,为了他们心中的仇恨走向覆灭。 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贾家的力量,为了他们的仇恨去埋单。 然而谢琼,只是抬头看了贾环一眼后,又垂下头不语,他已经在等死了…… 贾环看着这个粗壮的汉子,这个愚忠的汉子,这个曾经屡屡呵护过他的汉子,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他心如刀绞! 谢叔,你怎么这么傻啊…… “吴恒,你说,你是怎么回事? 你他么脑子里也进水了吗? 谁让你进宫的,谁让你自作主张进宫的? 京营容不下你吗?” 贾环见谢琼不言语,转头看向另一边垂头丧气,面如死灰的吴恒,厉喝道。 吴恒面色愈发惨白,声带哭腔道:“环哥儿,我们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 是谢将军说,宫内有人谋逆造反行刺皇上,让我们速速救驾。 谁知道,我们拼死打到最后,竟成了反贼…… 环哥儿,我们一心敬忠,绝无谋反之意啊! 那些战死的兄弟,冤枉啊!” “宁侯,我们冤枉啊!” “宁侯,我们为了陛下才拼死力战,没有后退半步啊!” “宁侯,救救我们啊,我们不是叛贼……” 开口之人,大都是贾环去京营见韩德功时,与他有过一两句交谈的兵卒。 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人了。 这些兵卒,曾经总拿与贾环相识对外夸口。 此刻,看着这些故人们的哀求,贾环直觉眼前一黑,继而感觉胸口一阵疼。 云旗十三将…… 你们疯了,你们都疯了…… 吴恒,是吴常的独子啊! 那是荣国一脉的方面大将! 而这些兵,都是荣国一脉的根基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时间,贾环心乱如麻,心中巨痛。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于天下时。 贾家,该如何自处!! 又该如何面对这些,忠心耿耿于先荣国的将门和兵卒…… 而就在这时,忽然,广场上所有的士兵齐刷刷的跪了下去,高呼万岁。 贾环缓缓转过身,看向后方。 只见今日方下旨将他骂个狗血淋头的隆正帝,身着一身崭新的龙袍,在叶道星、牛继宗、温严正并赢祥、张伯行、张廷玉等诸多文武大佬的簇拥下,向此处走来。 走近些后,贾环看清他的状况。 只见他面色阴沉,气息有些急促,胳膊处包扎着白纱,隐隐见血…… 细眸中,眼神冰寒而愤怒! 贾环跪倒于地,声音黯哑道:“罪臣贾环,恭请圣安。” 隆正帝听闻贾环的声音,先是一怔,随即面色愈发恼怒,他咬牙道:“罪臣?你自称罪臣?莫非,这些逆臣贼子,是你所指使?” 若换个人,听闻这诛心之言,怕唬也唬的昏过去了。 就算没有昏过去,也要磕头如捣蒜,拼命澄清清白。 隆正帝身后的一干重臣,或担忧,或淡漠的看着贾环…… 然而贾环却连请罪的觉悟都没有,反而看着隆正帝的胳膊,问道:“陛下,您没事吧?您的胳膊……” 隆正帝身后,一群大佬嘴角齐齐抽了起来…… 隆正帝闻言,低吼道:“朕还死不了!你的兵呢?” 贾环道:“在那边。”手往后面指了指。 隆正帝看了眼后,沉声道:“喊过来,将这起子目无君父的逆贼,给朕斩尽杀绝!”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忙道:“陛下,谢叔……谢琼,是罪有应得。 可是,其他人都是被蒙骗的,他们听谢琼说,陛下被歹人行刺,所以才……” “放屁放屁放屁!!” 隆正帝闻言真真是暴怒之极,一脚踹在贾环肩头,将他踹翻在地,躬腰指着地上的贾环厉声喝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是不是要等朕被他们给弑杀了,才不说他们无辜? 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贾环眼中闪过一抹哀色,但还想乞求一下,那毕竟是上千条忠心耿耿的人命。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隆正帝背后的牛继宗沉声道:“贾环,不管什么原因,他们攻打紫宸书房,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陛下没有下旨追溯他们家族之罪,已经是皇天之恩,你还想怎么样?” 贾环闻言,眼睛红了,语气焦急道:“可是他们……” “贾环!” 温严正也沉声喝了声,看着贾环道:“没有可是,立刻领旨执行。” 他一双眼睛中,眼神极其凌厉,但内中的担忧,贾环如何又看不懂…… 尽快动手,不要牵连整个荣国一脉…… 而施世纶眼中,亦是此意。 贾环见之,知道轻重。 虽然心中巨痛,却还是缓缓爬起身,跪下,一字一句道:“臣,领旨。” …… 贾环并不知道,这个差事,其实是牛继宗等人为他,或者说为荣国一脉努力争取来的。 甚至,让贾环入宫宿卫宫廷,也是他们争取的。 这也算是一种破釜沉舟,以证清白,以表荣国一脉与谢琼划清界限的方式和保证。 而如果再有下一次,连贾环都发生问题,那么整个军方,将会面临彻底的大清洗。 由上而下! 那时,才是真正的人头滚滚! 而实际上,这一次,就应该这样了。 但牛继宗他们,生生在隆正帝和内阁辅政大臣面前,争取了一线生机。 这线生机,如今就在贾环手中…… 大明宫前的广场上,隐有阴风吹拂。 贾环亲自握着一把刀身狭窄的腰刀,而他麾下的一千兵马,手中也都握着这样的刀。 贾环站在谢琼身前,他们站在那上千残存的伤兵身后。 在牛继宗的催促下,看着奄奄一息的谢琼,贾环缓缓的举起刀…… 看着眼前被血侵泡过的大汉,想起从最初起,每次惹祸时,这个大汉都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身后,拔刀相助。 甚至不惜顶撞牛、温等人,也要呵护他到底。 还在贾家墓地上斥骂驱赶,曾经欺负过贾环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 他曾骄傲的吹嘘,他为荣国门下第一忠勇悍将…… 在今天傍晚时分,他还和贾环玩笑着相约,待秋日时,一起去秦岭猎虎豹。 他是荣国门下真正的死忠之将。 然而此刻,贾环却不得不对他举起屠刀…… “呵呵,环哥儿,动手吧。 不要心软,你越心软,谢叔我越遭罪,动作利落点。 不过,你谢叔不是叛逆,我才是忠臣! 我忠于……太上皇! 宫里有贵人对我说,是陛下下毒害死了太上皇。 那人绝不会说谎,他太上皇绝不会走火入魔,是被人下了毒。 还说那种毒叫……” “贾环!还不动手?!动手!” 牛继宗声音都有些变了,厉声急喝道。 温严正和施世纶也一起厉声喝道:“贾环,动手!” “贾环,动手!” 这是忠怡亲王赢祥的声音。 “贾环,动手!” 这是……张伯行的声音。 “宁侯,速速动手!” 这是……张廷玉的声音。 “贾环,动手!” “贾环,动手!” “贾环,动手!!!” 仿佛有无数道声音在耳边咆哮催促,贾环直觉得脑袋都要炸开。 他看着谢琼哈哈大笑的模样,怒吼一声:“杀!!!” 腰刀凌空斜斩,“噗”一声,一颗大好六阳魁首,就那般斜飞出去,摔落在地。 “杀!!” 贾环前方,韩家兄弟并曹雄、赵虎及赵歆六人,随之跟着怒吼一声,腰刀斩下,六颗人头飞落。 再之后,上千名五城兵马司兵卒齐齐怒吼挥刀,上千颗人头飞出…… 风停了。 天上阴云又起。 夜色更黑了。 对于诸多大佬重臣们而言,今日死的这些人,其实还是两代帝王之间权利交接中的牺牲品。 太上皇已经驾崩了,已经死了。 或者说,他在两代帝王的权利斗争中,败了! 不管他是怎么死的,这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天家的事,与外臣无关。 自古而今,这种宫廷之争发生的太多太多,他们知道的都已经麻木了…… 大臣们关心的是,朝廷要平稳运转。 武勋们关心的是,他们家族的富贵权势不能失。 因此,文武最在意的,都是江山社稷的安稳。 因为江山社稷的安稳,是一切富贵权势和名利的前提。 而想要维持社稷的安稳,就容不下弑君弑父丑闻。 否则,顷刻间江山跌宕。 无数狼子野心者,会打起诛昏君的旗号,****社稷。 大秦危矣。 这就是他们厉喝贾环速速动手的原因。 至于谢琼背后之人是谁,在他们看来,无非就是那几位。 至于该怎么收拾这些人,就是隆正帝的事了…… 收拾的了,隆正帝就继续做皇帝。 收拾不了,其实,换个人来做皇帝,对他们而言,其实问题也并不是特别大…… 一个手握大权,执掌乾坤的人,若是连几个区区阴谋诡计者都收拾不了,也不配坐享着万里江山。 这一点,在此地的诸多大佬心里都有数。 隆正帝心里也有数。 因此,他面色阴沉之极,寒声道:“九围重宫中,大明宫腹地,竟被御林军围攻,若非十三弟强行突入,救朕于万一间,朕今日竟要驾崩于御林箭下。 朕,还能信得过哪个?” 众人闻言,纷纷跪下。 牛继宗沉声道:“陛下,可让贾环带领他一千兵马,再从灞上大营调五千兵马入宫,归其暂领,以卫陛下安危。 臣愿以全家性命担保,若再有兵马叛逆问题发生,臣阖家,以死谢罪!” 温严正和施世纶也齐齐沉声道:“臣等亦愿以阖家性命担保,若再有兵马问题,臣等阖家,以死谢罪!” 隆正帝闻言,面色阴沉,他如何听不出,这些军头们话中隐藏之意? 若是再有兵变,他们甘愿领死。 可若不是因为兵变,就和他们无关了…… 隆正帝冷哼一声,眼中厉芒闪烁,他看向贾环,沉声道:“贾环,你呢?你能保证麾下兵马不兵变,不再来一次弑君吗?” 贾环闻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臣,誓死保卫陛下安危。不过,臣有几个条件。” 虽然有条件,不过隆正帝闻言后,面色却和缓了许多。 贾环的说法,和牛继宗之流截然不同。 牛温之流保证的是兵马没有问题,而贾环,保证的却是他隆正帝的安危。 隆正帝哼了声,道:“什么条件?混账东西,这会子你倒跟朕讲起条件了!” 贾环略过后面那句废话,直白道:“牛大将军调五千兵马入宫,臣要亲命五个营指挥使! 若再有问题,臣愿一死,以报陛下宠爱信重之恩。”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面色一变。 隆正帝细眸眯起,问道:“哪五个营指挥使?” 贾环沉声道:“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以及赵虎。” 隆正帝闻言,不置可否,又问道:“还有什么条件?” 贾环道:“四向宫门,由臣来接管,臣要暂领御林军大统领之职,直至,清扫干净宫中奸邪为止!” 此言一出,牛继宗等人眉头顿时皱起。 他们不明白,贾环为何要揽此事…… 然而,隆正帝一直眯起的细眸却陡然睁开,眼神直射贾环,沉声道:“朕准了!贾环,记住,替朕清扫干净宫中的奸邪!” “臣,遵旨!” …… ps:政治斗争,权术斗争的惨烈性,要远比本书写的还要残酷。 而为了至高无上的皇权,有人觉得必要的牺牲值得,一将功成尚且万骨枯,更何况皇位。 但有人觉得不值得…… 不过这件事背后,还有推手…… 正文 八百九十七章 气疯了(第三更!!) 牛继宗手持皇帝金牌,连夜出宫调兵。 而贾环所要求的五位营指挥使,也被各自宣到位。 内阁阁臣及军机阁大臣,均宿值皇城。 这个时候,隆正帝放哪个在外面都不放心。 到天将将明时,从灞上大营调来的五千精锐进入皇城。 贾环这个临时大统领,当时剥夺了岳钟琪的差事,将五千人分配给五位临时营指挥使。 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四人,各领一千兵马,分守皇宫四门。 没有皇帝旨意或大统领手书,许进不许出! 至于方冲、叶楚、傅安、李武四人,则给牛奔他们打下手吧…… 贾环让赵虎领五百五城兵马司特别行动营的兵马,和五百灞上精锐,分守大明宫四周。 而他自己,则领剩余的各五百人,及家将亲兵,驻守在紫宸书房殿外。 贾环之所以重用赵虎,便是因为赵虎对杀气极为敏感。 方圆数里内,有杀气生,他都能感觉到。 再加上他对贾环极为信服,忠心耿耿,所以贾环将他安排于仅此于他的内围。 其实,贾环原本是想让赵虎在上书房周围的。 不过当隆正帝得知他是寿山伯府的世子,那眼神差点没把贾环给吃了…… 老子今天才抄了寿山伯府,你让寿山伯府的世子带兵给老子守门? 你是嫌老子死的太慢是吧? 贾环抽着嘴角,将岳钟琪手中的三千人打发到各个宫门去把手。 说来岳钟琪这老小子也是晦气。 第一天从天牢里出来,刚升官,结果直属手下就出了谋逆弑君的大乱子。 谢琼属荣国一脉的身份只是潜在的,是私底下上不得台面的说法。 他如今真正的身份,就是御林军副统领,是岳钟琪的副手。 副手出了岔子,还被砍了脑袋,论罪,岳钟琪又可以进天牢里待罪了…… 这次出来,就相当于一次保外就医,权当出来放了一天的风吧。 当贾环隐晦的将这个意思说出来后,当着满殿文武大臣的面,隆正帝抄起御案上的镇纸,朝贾环砸去。 结果贾环接过镇纸收进怀里,灰溜溜的逃了…… 往事已矣,总要向前看。 经过昨夜之事,贾环忽然明白了许多事。 真相如何,不重要。 “同门”情意如何,不重要。 君恩如何,似乎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有利益…… 事实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如果认不清这个现实,很难在这条路上走长,走远。 人啊,总是要在不断摔打中,摔的鼻青脸肿之后,才能一点点“进步”,才能渐渐认清这个世界。 当冷了热血,硬实了心肠,没了脸皮后,才能在这红尘中,强大起来…… 因此,荣国一系在天家心里丢的分,贾环必须找回来…… 这种事,牛继宗他们办不得,也不适合,唯有他贾环去一点点的弥补…… …… 虽然隆正帝之前命贾环将宫中的奸邪都斩尽杀绝,可真正动手的,自然不可能是他。 外官怎能进内宫? 贾环一个人倒也罢了,可那些臭丘八若是也闯进内宫,天家威严,天家体统何在? 因此,皇帝面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将贾环叫来,也只是为了多上一层保险罢了。 在这种时候,隆正帝必需要做的,就是稳定军方。 毕竟,他自知得位不正…… 贾环也知道这点,所以他把牛奔等人都喊来了。 一来,安隆正帝惊悸之心。 二来,还是为荣国一脉在天家心中讨回些印象分…… 第三嘛,也让他们在隆正帝面前露露面。 贾环总感觉,太平的日子,不多了。 他不敢保证,那群疯子,还能做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来。 他必须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隆正帝真正的杀招,是中车府卫士。 如果说黑冰台类似于前朝的锦衣卫,那么中车府便相当于臭名昭著的东西二厂。 中车府卫士,多为黄门内侍出身。 然而愈是这等断子绝孙辈,手段也愈发狠辣。 看着这些人一群群的将各个宫内的宦官宫女拘出来,在路上便动辄抽打甚至杀死。 当那些宫女甚至是和他们一般的太监,一路上哭泣惨嚎哀求时,中车府卫士的面色竟显得格外兴奋。 由此就能知道这群人的心理已经扭曲到了什么地步…… 只是,贾环并没有什么同情的心理。 他不是圣人,连谢琼、吴恒等人,他都护不住,不得不心里滴血,忍痛斩杀之。 他又如何能护的住这些宫人…… 况且,他真不能保证,这些人都是无辜的…… 因为他不知道,那一伙子,在宫里渗透的到底有多深…… 不过,当手下通报他,中车府的卫士围了景仁宫,要进云光楼里抓人时,贾环就冷眼旁观不下去了。 因为景仁宫、云光楼,是赢杏儿的闺楼。 …… “朱正杰,你好胆!” 赢杏儿拦在云光楼门前,怒视着一身白衣孝服的朱正杰。 看着他脸上还包扎着白纱,一张以往谄媚的脸,今日狰狞一片,赢杏儿明亮的眼睛中满是愤怒。 朱正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赢杏儿,阴测测道:“公主,不是咱家不懂规矩。可是,之前陛下被奸贼围攻,贼子临死前曾说,是宫人所授谣言。因此,咱家才得陛下旨意,大索皇宫。 公主,您是极懂规矩的人,还请不要让咱家为难才是…… 再说,不过是两个年老体衰的贱婢罢了,交给咱家应付了差事,既方便了咱家,陛下那边也宽心,岂不是两便? 公主您素来为宗室里第一聪慧贵女,当明白轻重才是……” 赢杏儿闻言,心中又惊又怒,放在几天前,朱正杰这种东西,都要跪着跟她说话。 开口“奴婢”闭口“奴婢”,何曾敢自称一句“咱家”? 可是如今…… 他竟敢如此放肆,让她知轻重! 不过,赢杏儿毕竟非同一般的公主,暴怒之后,她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渐渐眯起,面无表情的看着朱正杰。 多年积威之下,这派尊容的赢杏儿,竟让朱正杰心里一寒,腿差点就弯下去了。 好在,一屈身,身上的伤口触发,剧痛感让他回过神。 反应过来后,朱正杰简直恼羞成怒,见赢杏儿眼中的鄙夷之色,他厉声道:“公主之前出寺,尚不过一祭太上,如今为区区两个贱婢,竟如此维护,贱婢贵于太上耶?” 朱正杰的意思是说,公主你从感业寺出来后,也只不过去拜祭了下太上皇。 如今为了两个鄙贱的奴才,公主你却如此维护,比对太上皇还上心,难道贱婢比太上皇还尊贵吗? 此言一出,赢杏儿秀眸通隐隐通红了,面色却煞白。 她一步步向前,似欲择人而噬一般。 这般气象,又将朱正杰唬了一跳。 只是,这次他却极快的反应过来。 这大秦的天,已经变了。 曾经大秦最尊贵的皇家贵女,已经成了过去式。 若赢杏儿在皇太后那边还得宠,他或许还敢收敛些。 可自上次隆正帝朝堂兵变,意图用兵一举将忠顺王一脉拿下后,皇太后对赢杏儿的态度便急转而下,由曾经的疼爱变成了极度的厌弃。 甚至还想将她指到扎萨克图…… 这已经是,恨其不死了! 如今太上皇大行,皇太后厌弃,忠顺王不认,至于隆正帝,本也不过淡淡。 她凭什么还敢拿捏? 念及此,朱正杰完全撕破脸皮,狞笑之下,包扎着半边的脸愈发可怖,他咬牙道:“来人,进去将那两个老贱婢给咱家带出来!如有阻挡,一律……” 然而朱正杰撕破脸皮的话还没说尽,看着赢杏儿渐渐惨白的脸,狰狞的面容上得意的神色还没来得及展现到快意,面色却陡然大变。 他身负武功,虽然只将将突破七品,但亦是难得的高手。 耳目通灵。 又怎会听不到极速飞来的破空厉啸声。 他想都没想,强行扭转身子,往地下滚去。 将将离开原地,就听“嗡”的一声,一道黑影“砰”的一声射在了他之前站立之处。 定眼一看,一把腰刀,连刀鞘都没去,却生生插碎了半尺厚的青石板,一半没入地面。 看到这一幕,朱正杰面色唬的苍白。 若是再慢一点,他的血肉之躯难道会比这石板还结实? 可后怕之后,随即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暴怒。 什么人,敢当场射杀他这个天子心腹,中车府的主事!! 惊怒交加的朱正杰转头看去,看到来人后,面色却又是一变。 不过,他依旧愤怒不已,厉声道:“宁侯,你这是何意?” 贾环连看他一眼都没有,而是看向了明亮的大眼睛中满是泪水的赢杏儿,温柔一笑道:“别怕,我尽快想办法让你出宫就府。” 赢杏儿点了点头,粲然一笑,道:“不怕。” 贾环又笑了笑,然后手向后伸,众人不解其意,却见他的家将乌远,将马鞭递上。 朱正杰面色大变,急呼:“宁侯你不要自……啊!” 自误二字未说尽,便是一声惨叫。 贾环一鞭子抽在他包扎着纱布的脸上,血肉横飞。 随即,一鞭子接着一鞭子,将朱正杰抽的惨嚎连连。 中车府的卫士中也有高手,看到这一幕,隐隐想上前。 ⑧☆⑧☆.$. 然而刚一动,就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机盯住自己,骇然看去,却是贾环身后的那名家将。 抱着一把黑铁剑,眼神平静,但给人的感觉却满是杀机,让人不敢轻动。 于是,云光楼前,无数宫人,就这么看着面无表情的贾环,用马鞭将朱正杰打的凄厉惨嚎。 直到,面色凝重的苏培盛带着数人疾步赶来。 看着依旧不住手的贾环苦笑道:“宁侯,快停手吧,陛下都要气疯了……” …… ps:第三更了,我虎不虎?哈哈!求订阅!我要买媳妇洗袜子!! 正文 八百九十八章 巧言 贾环站在上书房内,被气红了眼睛的隆正帝已经喷了半个时辰了。 从进了这间紫宸书房后,隆正帝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骂他和市井无赖泼皮一样,动辄动手打人…… 直到他唾沫星子可能都喷干了,才停下来喘口气,喝了口茶。 贾环趁机道:“陛下,朱正杰跑到云光楼里去抓人……” 隆正帝闻言,刚骂了个畅快的心顿时又升起怒火,咬牙寒声道:“大明宫里都有逆贼,云光楼里就不能有奸人吗?” 贾环摇头道:“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说他抓人就抓人吧,就算杏儿护着,他强行进去抓人也就算了,臣顶多抽他一鞭子,给杏儿一个交代就是了。 可他居然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说杏儿出寺后只看了一次太上皇,却拼命护着那两个贱婢,莫非两个贱婢贵于太上皇耶?” 见隆正帝面色骤变,贾环忙继续上眼药道:“陛下,不是臣胆大,实在是……您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缺心眼儿的东西? 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这种话他也敢说,还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说。 这要传扬出去,他置陛下您于何地啊?”痛心疾首…… 不过贾环见好就收,一旁的苏培盛差点就跪下喊他爷爷了,求他别再气人,没看隆正帝一张脸已经扭曲成了青灰色吗? 好在贾环终于闭嘴了,苏培盛忙去搀扶身子捂着心口,摇摇欲坠的隆正帝,却被他一把推开。 隆正帝红着眼睛,指着贾环咬牙道:“去,再去抽十鞭子,给朕往死里抽!”声音咆哮如雷! 此刻,在隆正帝心里,朱正杰脑子里装的连屎都不如…… 太上皇是大行了,太上皇的时代的确结束了,可是,并不是说太上皇的影响力就此消失了。 此言一旦传出去,而朱正杰没有遭受到严厉的惩罚,那么极可能将会是一件严重的政治风波。 无数先帝时期的老人,都会向他讨个公道。 更何况,说一千道一万,太上皇是隆正帝亲父。 朱正杰贬低他连两个贱婢都不如,那他隆正帝又算什么? 若非手里着实无心腹之人可用,隆正帝恨不得将朱正杰杖毙了事! 贾环闻言肃重一喏,转身出殿,不一会儿,外面又传来朱正杰杀猪一般的惨嚎声和求饶声。 只是叫了八.九下后,第十下已经弱不可闻了。 贾环有些遗憾,这贼骨头居然已经是七品武人。 除非他特意用内劲杀他,否则,只用鞭子,也只能打他个半死,杀不了他。 可用内劲的话,隆正帝那边又不好交代…… 抱着遗憾的心情,贾环重新回到御书房。 而后就见隆正帝一双眼睛刀子一样看着他,贾环面露不解之色…… 看他这个模样,隆正帝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黑,只是,可能因为到底上了年纪,连生气的力气都消减了许多,后继无力。 怒火没发出,隆正帝叹息了声,看着贾环道:“贾环,方南天就是这样被你给坑个半死,致使朕手中无人可用,不得不…… 如今,那个狗奴才又被你打个半死…… 罢了,既然你诡计多端,连连让朕失去可用之人,朕也奈何不得你,只能用你了…… 贾环,朱正杰如今多半不能理事。 那么,就由你继续下去吧。 听仔细了,凡宫中十年以上的老奴,悉数收监审问,不可错漏一人。”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道:“陛下,那慈宁宫和东宫……”那两边,多是宫中老人哪! 隆正帝细眸眯成线,如刀一般看着贾环,道:“朕没说清楚吗?” 贾环点点头,道:“自然是说清楚了,不过……”他顿了顿,又正色道:“陛下,臣觉得其实朱正杰还能醒来继续做事,朱主事的本领很高的……” 一道黑影飞了过来,贾环忙抄在手,赔笑道:“陛下,臣只是怕您气坏了……臣其实想说的是,臣有一件私事求您。” 见贾环将他刚换的一块玉镇纸又收在怀里,隆正帝深吸了口气,看着贾环,沉声道:“什么事?” 贾环诚恳道:“杏儿得陛下隆恩,已经出了感恩寺,而臣已经为她修好了公主府。 陛下您看,是不是可以提前放她出宫? 每日准时入宫哭灵就好…… 您也知道,因为上次助陛下一臂之力后,她恶了皇太后和忠顺王。 宫里住的难受,忠顺王府,更没了她容身之地。 您看呢……” 隆正帝闻言,沉思了下,细眸阴沉的看着贾环看了会儿后,到底松口道了声:“可。” 贾环闻言心中一喜,郑重跪下谢恩后,拿着隆正帝的御命金牌,转身出殿公干了。 …… 有他约束,中车府的气焰再没有之前那么嚣张。 入宫十年以上的老内监和老宫女,一队一队的被押入地牢,等待核实。 再无肆意鞭打刀砍之事发生。 然而即使如此,日后这些被审讯过后的宫人,假如能侥幸平安通过的话,最好的结局,其实也就是被打发出宫。 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的宫人,出了宫后,有亲人的还罢,否则,怕是活不了多久…… 只是,纵然知道这点,贾环也无能为力。 这些身上沾染着太上皇时代气息的宫人,绝无可能再留下来了…… 赢杏儿和从小服侍她长大的两个年老宫人被安排上了马车,直接送出了宫…… 赢杏儿手里握着贾环的对牌,凭此对牌,她甚至可以直接掌控宁国府。 贾环让她去公主府看看,缺什么直接打发人去宁国府要便是。 现在还没过二十八日丧期,所以不便去看贾母。 等过了之后,他们一起去给老太太磕头…… 贾环的一番安排,让赢杏儿心怀温暖,离开了这座冰冷的皇宫。 出了宫门后,回首看之,那铺满明黄琉璃瓦的飞檐宫殿,入目的,不是明黄色,而是满满的殷红…… 只愿生生世世,不再生于帝王家。 贾环并没有亲自送赢杏儿她们出宫,因为他还有硬骨头要啃。 当他硬着头皮,将中宫皇后宫中的内侍和宫人都收押后,最终不得不带着人马,转向了慈宁宫。 看着慈宁宫宫门口守着的一对面色肃穆的健妇,面色苍白,敌视的看着来人时,贾环忽然觉得,朱正杰挑衅赢杏儿,是不是他故意所为…… 而且,还极可能是隆正帝指使的。 因为只凭一个朱正杰,再给他十个脑袋,都不敢往慈宁宫里闯。 皇太后宫如今虽然还是被人在暗处看守着,可她想杀一个冒犯她的内监,天下没人都救得了他。 不过,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赢杏儿能借此出宫,就是大喜事一件,也算了了贾环一桩心事。 她在宫里的地位着实尴尬,只看朱正杰这个****都敢在她面前放肆,就可知她日后的处境了。 没有太上皇庇佑,她一个政争失败的亲王之女,着实难以在宫中继续立足。 念及此,贾环只能带着人,往慈宁宫门中走去。 …… “臣贾环,拜见太后。” 寿萱春永殿上,贾环依礼参拜。 短短数日,皇太后却恍若老了十多岁。 原本保养得当的花白头发,如今却已成了全白。 可能夜里睡眠不好,皮肤没有一点光泽,满是阴暗的皱褶。 太后一双三角眼,凌厉的看着贾环,沉声道:“何事?” 贾环顿了顿,将隆正帝遇刺,有宫内宫人挑唆谢琼之事说了一遍,而后道:“太后,自黄畴福、薛痕起,再到陛下御书房被人下毒,还有钟公公及至今日之事,无不表明宫中内人,尤其是十年以上的老人,出了大问题。 陛下为了宫中贵人安危计,下旨大索宫城。 如今,业已将大多数贵人宫中的老人暂时收押。 只待连夜闻讯清查后,就重新放出。 如今,只余太后宫……” “你想抓哀家的人?” 皇太后厉声打断贾环的言辞,质问道。 贾环摇头道:“臣自然不敢,只是想请他们回去做个调查。” 皇太后寒声道:“哀家宫里的人,都是用了数十年的老人,都是最亲近得信之人,没有悖逆之贼。 否则,她们若想下毒害哀家,哀家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言语中,有深意。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抬起头看向皇太后,沉声道:“太后,此事事关大秦的江山社稷之安稳。那些贼人最大的目的,其实并非只是想害哪个贵人,而是在离间天家骨肉亲情。 太后,您在宫外颇有贤名,除此之外,更有慧名。 您不妨想想,那薛痕若想害东宫,何须非要等到铁网山之变? 还有那黄畴福,真若只想弑君,假借太后之名,送一碗酥酪,岂不更简单?” 此言一出,寿萱春永殿内人人色变。 皇太后的面色也连连变了几下,再看向贾环,眼神有些狐疑,道:“那你说,这些贼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贾环正色道:“太后,您想想,自西域战事以来,尤其是太上皇闭关之后……天家之内,何曾还有半点亲情存在?陛下与忠顺王,乃一母同胞之亲手足。可是如今却如同仇寇…… 陛下外冷内热,曾经多有过关心忠顺王之言语。 对太后更是恭孝有佳。 可是,自铁网山之后,这种情形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再有,陛下与东宫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还有宗室之内,如今更是无不人心惶惶! 太后,以您的智慧,难道还看不出,贼人之目的所在吗? 他们就是要让天家再无一丝亲情,除了冰冷的猜疑,就是对抗! 如此一来,江山社稷危矣,大秦危矣!” 皇太后闻言,面色悚然一惊。 她心智本不差,只是近来天塌地陷,再兼每遇二子相争事,便容易走极端,才迭出昏招。 可经贾环这么一总结提醒,皇太后还是能清楚理顺思路的。 忆起这半年中发生的事,果然如贾环所说,天家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彼此之间,除了仇恨和猜忌之外,再无一丝亲情可言。 以至于酿成今日,子弑父,兄欲杀弟的恐怖局面。 而黄畴福、薛痕等人,确实是…… 好啊! 当真有贼子在离间天家,而且,这贼子竟然还是饱受皇恩的内奴! 皇太后又惊又怒,当下就要松口,让贾环带了身边的老宫人而去,审问个清楚。 可她到底算计了一辈子,下意识觉得不能这么容易被说动……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怒,看着贾环道:“你方才说,皇帝多言忠王?” 贾环撒谎不眨眼,道:“是啊。” 皇太后冷笑一声,道:“都说什么了?” 贾环道:“陛下说,忠顺王年幼时,亦曾与朕相交甚得。 只可恨,有奸人欲图从龙之功,想当潜邸旧臣,才几番挑唆,让其与朕相争。 然,朕与忠顺王一母同胞,这帝位在谁,又有何异? 有太后在,何事不能商量着来? 若非他听信贼子之言,朕当以其与十三为总理王大臣,必然能成就千古功业。 又何至于今时今日这般局面? 真真是亲者痛,仇者快! 贼人可恨,奸人可恨! 朕恨不能尽杀之!” 贾环将隆正帝的语气模仿的很像,甚至还有些浮夸。 但是人哪,就是这般。 在绝境中色厉内荏,好似非要拼个鱼死网破。 但若能有一条生路可走,求生之念,就会让他们抓住仅有的稻草。 兵法所云:围三阙一,便是此理。 明知松开的那一面,极有可能是陷阱。 可是为了微不足道的可能,还是要选择直直的掉进去…… 皇太后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见证过太多太多的权势起伏,如何能不知隆正帝如今根基已固,太上大行后,谁人还能制他? 只是碍于颜面,最重要的是对幼子的心疼,才僵持到现在,欲“鱼死网破”…… 可如今听贾环所言,隆正帝竟先服软之意,她岂有不惊喜之理? 若真如贾环所言,隆正帝能以忠顺王为总理王大臣,她也不是不能再认下那个孽子,只当多个宗室亲戚…… 心怀此念,皇太后终于松了口。 无视于那么多服侍了她多年的老人的苦苦哀求,任由他们被贾环使人带了下去。 相比于她的幼子,这些猪狗一般鄙贱的宫人,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她却忽略了个问题,或者说,她下意识忽略了一个问题,不去想它…… 那就是,贾环所有的言语中,都有一个前提。 “如果没有奸人挑唆”! 换句话说,如果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 真若是那般,隆正帝能容一个十三做总理王大臣,未必就不能再容一个老十四。 可惜的是…… 这些都只是如果。 整整二十年被压抑不得志,坐在朝堂上看朝中群魔乱舞,却也只能看着。 动辄被御史谏臣骂个狗血淋头,也只能忍着。 二十年受气的泥塑菩萨啊…… 心中积郁了多少怒火? 以隆正帝的心性,又怎么可能率先低头? 皇太后想不到这点吗? 不,她只是不愿去想罢了。 时至今日,她也已经无他法可想…… 只祈求,隆正帝真能如贾环所言,亲亲忠顺王,解除对忠顺王的圈禁,任命他为总理王大臣…… …… 出来慈宁宫后,贾环悄然呼出一口气。 想着皇太后有些呆滞,有些自欺欺人的表情,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当日你以太后之尊,遣一太监,逼的我和杏儿险些自尽光明殿时,可曾想过你也有今日? 这还不是最难过之时,待隆正帝拒绝放出忠顺王时……哼! 而这一切,其实都是由她自己造成的。 若非她近乎绝情的对隆正帝,还偏心偏到极致的对忠顺王,但凡她把心摆正一点,未必就不能保下忠顺王一世富贵。 贾环也并没有说谎,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隆正帝未必容不下一个老十四…… 而且今日之言纵然传扬出去,谁也不会说他说谎,连隆正帝都不会。 因为贾环这般说,反而在宣扬隆正帝的仁孝之心,和他这些年所受的委屈…… 不管怎样,慈宁宫的活儿结束了,贾环也总算度过了最难的一关。 命人将皇太后宫中上百名白首皓发的老宫人押去地牢后,他目光向南…… 就剩最后一个地方了,咸福宫…… 那里,是皇太孙所居之地,如今,被唤为东宫。 皇太孙铁网山之夜被刺后,至今未能痊愈。 之前在宁国府门前,又因为“悲痛太上”而吐血昏迷,引动旧伤。 虽被太医救治过来,但也宣明,必须要静养至少一年…… 因此,这些日**廷中风云变幻,却缺少了东宫这关键一环。 只是,纵然他不露面,又如何就能摆脱风暴呢? 谢琼临死前之言,有贵人言太上被人下毒害死,还断绝太上绝不会走火入魔。 能这般断言的贵人,能驱动谢琼破釜沉舟为其所用的贵人,能有几人? 隆正帝要大索宫城,尽拿十年以上的老宫人。 看起来其意在于清除太上皇时代留下的痕迹,也针对皇太后。 可实际上,未尝就没有试探一下东宫的意思。 毕竟,东宫内服侍的内人,多来自龙首宫相赠…… 只是,到底有些性急了些…… 父死三年,子不改其政。 皇太孙乃太上皇所立,是大秦最合法的下一代帝王。 说句诛心之言,如果此刻隆正帝如同太上皇一般暴毙而亡。 那么皇太孙将会是当仁不让的帝王人选。 甚至,他比隆正帝还要得人心…… 因此,若没有犯下大错,隆正帝都无法将他废黜。 更何况,除了皇太孙赢历外,隆正帝还能立谁? 赢时出继,且以丧命。 倒是还有一子赢昼。 但此子是出了名的荒唐昏聩,最喜好之事,竟是去吃人家的白席。 就是……别人家死了人后,丧家请人吃的席。 这爱好简直…… 隆正帝回宫后最爱打的儿子就是他,可以隆正帝之威,都改不了他这个毛病…… 这样的人,又岂能为帝? 所以,隆正帝也只有赢历一个选择。 可是,这对天家父子间的父子亲情,着实薄的可怜。 赢历自幼被太上皇抚育长大,心中也只认一个太上皇,多半对隆正帝还不怎么瞧得起…… 这些,隆正帝未必感知不到。 而且,如今谁又能看的准隆正帝的心思? 隆正帝的子嗣,也未必就真的只有一个赢历可承大宝。 贤德妃的肚子里,不是还有一龙子尚未诞下么…… …… PS:上一章写的可能有些误会,不是说贾老三的画风要大变,从此要化身为黑暗总裁了。 只是对这世道认清了许多,不再那么感情用事,至少不会再因为纯粹的感情牵连,而如同之前那般容易冲动。 都到这会儿了,再变风格就太颠覆了。 总要善始善终才是。 另外,稍微剧透一下,我可以明确的说一下,元春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是帝王。 正文 八百九十九章 异类的君臣相得…… 咸福宫一行,远比贾环预料的要容易。 因为自铁网山回来之后,赢历已经自己清理了一遍咸福宫中的老人。 那时,隆正帝都还不好动手,但赢历却没这个顾忌。 将一应年老宫人都打发到了杂役处或者直接发配到皇陵守墓。 所以,咸福宫内十年以上的年老宫人,几乎没有。 侥幸剩下的二三人,也被东宫冼马痛快的交给了贾环。 不过,由于皇太孙赢历重伤未愈,不便见客,所以,贾环并未能和赢历照面…… …… “陛下,臣来复命。” 贾环再返回御书房时,御书房内多了两阁阁臣,总理王大臣,忠怡亲王赢祥和张廷玉也在。 只是,满书房的人,面色都很不好看。 隆正帝闻言,似有些不信贾环能那么快办完,皱起眉头看着他,沉声道:“都清索完了?” 贾环明白他的意思,直言道:“太后和东宫都支持陛下此行,认为将奸人尽快查清很有必要,因此就让臣拿人了。 如今,皇宫内当值十年以上的老宫人,大都被押在地牢内。 有中车府的人,拿着他们的案卷信息,在详细查看。” 隆正帝闻言,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道:“查看案卷信息?查看有什么用? 黄畴福、薛痕之流,哪个背后不是清清白白?”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道:“陛下,您的意思是……” 隆正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高声道:“朕不是暴虐之君,不会大肆诛杀无辜宫人! 你既然要查,那就查下去吧…… 查完后,一人发些银两,送他们回乡……” 贾环闻言,稍微松了口气,真要有数千无辜宫人被他抓下狱,然后一口气杀绝,他心里真有些承受不了了,这和昨夜完全是两码事。 他点点头,恭声道:“臣遵旨!” 说罢,就要下去。 却不想,竟又被留了下来…… “贾环,你如今主意正的很,又为宁国侯,还跟朕要了御林军大统领,哼,你倒是敢开口。 既然如此,那你也留下来听听吧。” 隆正帝讥讽道。 贾环嘴角抽了抽,谦虚道:“陛下,臣虽然总被人夸为天才,可那只是习武的天才。 像治理国家这种大事,这个,臣现在可能还差一点……”贾代善前车之鉴,贾环是真心不想和政事挂钩…… 不过,见隆正帝掉下脸子来,眉头皱起,贾环忙又道:“不是臣不敢任事,实在是……上面做错一丁点儿政策,苦的都是下面的百姓。 您要是让臣去折腾折腾那起子闲的没事干的纨绔子弟,臣二话不说,捶不死他们…… 可要是因为没有经验,连累到了下面的苦哈哈老百姓,臣觉得掉份儿……” 虽然仍旧荒唐,可此言一出,别说隆正帝脸色缓和了许多,连御书房内的诸多文武大臣,都有些侧目的看向贾环。 还……还不算太坏…… 隆正帝哼了声,瞪了贾环一眼,喝道:“你当朕是昏君吗?让你大字不识一升的混账去参与国朝大事。 不是这个……是……咳咳。” 说着,隆正帝似乎面色有些不好意思,看到这一幕,贾环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能坐在这里的人,还有不好意思这个情绪的? 见贾环这个表情,隆正帝的脸色登时黑了下来,喝道:“混账东西,国家艰辛如此,你倒好,给你家老祖宗修的园子,比朕的御花园都不差多少,动辄大办酒宴,奢靡无度。 给明珠公主修的公主府,更是比亲王府邸还要气派!”国朝公主其实也就相当于亲王的规制了。 贾环这就不惧了,正色道:“陛下,臣的银子赚的清清白白,该缴的税一个大子儿都没少。臣乐意花钱还不行?” “咳咳!” 见隆正帝有些下不了台,张伯行都看不下去了,他为人清正,也看不惯勋贵奢华,道:“贾环,勤俭持家,方是正道。你虽有陶朱之能,也不宜宣扬奢靡之风。陛下是在教诲你……”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贾环笑道:“张相,这您就错了……” “嗯?” 自隆正帝起,一干重臣都有些侧目。 这小子狗胆上长毛了不成? 连这种大道理都敢反驳。 张伯行讲道理:“不知何错之有?” 贾环还真敢跟一国朝阁老讲道理:“张相当知,所谓流水不蠹,户枢不腐……” “咳咳咳……” 御书房内一连串的咳嗽声,连牛继宗都红了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伯行今天似乎耐性很好,没了往日张大炮的脾气,他笑眯眯道:“贾环啊,不蠹者,不被虫蛀也。不腐者,不臭也。 你再想想,你刚才说的对吗?” 贾环想了想,嘿嘿了两声,道:“张相,你也真是……亏小子平日里还叫你张爷爷,逢年过节别人家的礼你都不收,专收我的,少了还骂我抠门…… 怎么关键时刻你揭我的短啊? 你不说,别人不就不知道了吗?” “嗖!” 贾环下意识的一抄手,又收获了一块玉镇纸…… 他转头看向隆正帝,隆正帝一张脸简直纠结到了一块,咬牙道:“先荣国何等文华,诗词文章就连当代大儒都自愧不如,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孙子?” 贾环闻言,垂下脑袋,似在惭愧中…… 心中却一叹,他若真表现出文武双全,和贾代善一般文臣武将无不拜服,那日子过的,怕是要艰难的多。 给别人留下余地,也给自己留下余地。 还是这样自在些,最起码,隆正帝不会怀疑他有异志…… 张伯行替贾环解围道:“陛下,贾环此子还小,之前又一直忙于习武,忙于打仗,没功夫学也是有的,日后总还有时间……” 隆正帝闻言,看了看张伯行的面色,哼了声,不再批评。 张伯行对贾环笑道:“贾环,你刚才还没说完,继续说……” 贾环觑眼打量着明显不怀好意的张老头,不知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道:“这银钱,花出去的,才叫银财。 这么说吧,我每花出一万两,就会有人得一万两。 我受用了,百姓也赚到了银子,朝廷还收到了税负。 这才叫钱! 若是学晋西那些土财主,舍不得花,挖个地窖埋起来,那有什么用?和泥土无异。 他们收着银子不花,其他人就赚不到这些银子,朝廷也少收了税银……” “照你的意思,朝廷还要鼓励百姓大把花钱了?” 隆正帝沉声道。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以为是邪理。 贾环笑道:“自然不是,对于底层百姓来说,还是要勤俭持家的。他们若是一股脑的把银子都花了,遇到了什么事,得了什么病,那就麻烦了。臣的意思是,让富户多话钱,让勋贵多花钱!比如说像臣这样的有钱人,嘿嘿嘿……天经地义的事,陛下实在不该责怪才是。” 看他那骚包模样,隆正帝及一干大佬无不抽抽嘴角。 隆正帝细眸微眯,接口道:“你银子既然那么多,那……让朕帮你花点如何?” 贾环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了,道:“陛下,这是在开朝会,不是在开玩笑……” 隆正帝闻言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怒目相向。 贾环反瞪之…… 你瞪老子也不行啊,哪有这种道理? 见刚才还嘻皮笑脸的贾环直接翻脸不认人,和隆正帝顶起牛来,诸多大佬心里又是一叹。 这种事,包括天家宗室在内,满朝大概也只有贾环能为了。 可能是因为他做习惯了,皇帝也习惯了…… 而这种闹腾,与其说是翻脸,不如说是另一种形式的亲近。 是贾环的身份地位,和他素来真诚的表现,以及他的重情重义,让隆正帝不会介意这种闹腾。 若是换个人……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要有人打圆场。 李光地不在,张廷玉身份不够,赢祥和贾环又存有芥蒂,而武勋又轻易不好言政事,即使这不是什么政事,可他们也绝不轻易发言。 所以,只能由张伯行当和事佬了…… 他干咳了两声,道:“贾环,你误会陛下的意思了……” 贾环闻言,忙松了口气堵死道路,道:“那就好,吓死小子了,我就说嘛,哪有这样的……” 话未尽,可眼中之意还是让隆正帝的脸色又黑三分。 张伯行皱眉道:“贾环,你可能还不知,国库银匮,连太上皇的大葬都要难以维持了……”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道:“之前不是说还有几十万两吗?” 张伯行苦笑的摇了摇头,一旁的张廷玉道:“宁侯,太上皇大葬,每日都要花费至少十万两银子,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开支,如今朝廷实在已经难以为继了……” 贾环简直觉得荒谬,偌大一个帝国,居然就快要破产了…… 不对啊,贾环看向张廷玉,道:“你不是在追缴亏空吗?银子呢?陛下让你十日内追回一千万两,这都两天了,最起码也该追回两百万两了吧?” 张廷玉也不藏着掖着,无奈道:“朝臣多半在观风头,私底下有人串联,说等到第十日再还……” 贾环再问:“那抄了寿山伯府,就没抄出点银子来?” 这话就太现实也太难听了…… 见隆正帝脸都快烧了起来,赢祥看着都有些担忧,道:“寿山伯府的银子,微不足道,从国库里拆借的,都被他送了出去……” 他见隆正帝抿着嘴不肯直说,估计也是怕再被无知的贾环给弄的下不来台。 没法子,赢祥这个总理王大臣只好亲自出面,道:“贾环,本王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朝臣,尤其是咱们王公勋贵先捐献一点出来,总要将大行皇帝送入皇陵才是……” 这话倒也不是说不通,前朝不多有陛下向朝臣借银子之事吗? 再说,你贾环刚不是自吹银子很多,是富户有钱人吗? 太上皇和陛下对你都这么好,为君分忧,总该意思意思吧? 谁知,贾环竟连连摇头道:“这主意不好,这主意不好……” 见此,隆正帝的脸色倒是没再变黑,只是,眼中却满满是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这是他最加难的时刻啊…… 牛继宗等人也诧异的看向贾环,他并不是一个小气爱财之人。 昨夜之事,让荣国一脉很被动,此刻不正是一个修好的机会吗? 怎么反而糊涂了起来…… 然后,就听贾环正色道:“国朝公器,再没有向私人要银子的道理。前朝是有这种情况,前明崇祯皇帝,为了筹措军费,向勋贵皇亲借银子,借了几十两,天家颜面扫地,此乃末世之相……” 就在隆正帝脸色黑到极致,就要爆发时,贾环却话音一转,道:“不过,臣却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好歹,差点没把隆正帝一口气噎死,他强忍怒火和失望,咬牙道:“你宁侯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贾环竖起一根手指,口气大的惊人,道:“朝廷,可发一千万两银子的国债!” “国债?” 张廷玉闻言,不解其意,道:“宁侯,这国债,是什么?” 贾环道:“很简单,就是朝廷向朝臣,向富户,甚至是向手里有闲钱的百姓,借银子。” 张廷玉闻言,眼睛微微一亮,拱手道:“愿闻宁侯高见。” 贾环呵呵道:“一般,不算太高……” 张廷玉是方正之人,着实不大适应这个套路。 不过他后面站着的人已经习惯了,隆正帝脸色不再那么黑了,喝道:“你再废话,从明日起,就去景阳宫读书!” 贾环闻言真真吓坏了,那他么是人做的事么…… 他忙端正语气,郑重道:“张大人,很简单,我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国家缺银子,那么就可以先向下面拆借。 利钱可以稍微定的高一些,比如三年年利率为五分,也就是借一百两银子,三年后还一百零五两。 五年利率再高点,比如五分四钱。 以此类推。 如此一来,朝廷既能筹措到银子,也不失朝廷体面,还能给民以利! 双方一个愿借,一个愿给,平等的,谁也不求谁,甚至,百姓们还会求朝廷多发点国债。 咱大秦虽然遇到了一时的困难,但我相信,这只是一时的。 陛下虽然对我个人凶了点,但陛下爱民如子,勤于政事,是人所共知的。 我相信,用不了两年,我大秦,依旧是世上最强大的皇朝! 难道还还不上区区一千万两银子的国债?” “好主意,好主意,陛下,好主意……” 张廷玉闻言,面色激动的通红,转头看向隆正帝,连连赞道。 他素来是稳重之人,几乎从未失态过。 如今这般激动,想来也是因为当上户部尚书后,被银子愁的差点没去上吊之故…… 隆正帝面色也和缓了许多,能够不失朝廷体面,就筹措到一千万两银子,度过最难关卡,他心里也松了口气,看贾环脸上那微微自得的脸色,也不觉得碍眼了…… 刚才那一通马匹,拍的还听舒服…… 只是,银子没到手,说的再好听也还不算数。 朝廷断了银子,这真不是闹着玩的,是要出大事的…… 他哼了声,道:“说的容易,可现在正是急用银子的时候,国债发行,哪里还来得及? 某些为富不仁之辈,丧尽良心,只顾着自己发国难……” “陛下陛下……” 见隆正帝还要往难听处说,贾环忙打断道:“臣之前不是不捐银子,贪图这点利钱才松口。 您想,区区这点利息,臣还需用三五年才能赚回来吗? 臣不是贪图那点银子,而是为了维护您和朝廷的体面。 毕竟这事要传出去,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又该乱说话了……”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隆正帝还真信他这一套,哼了声,脸色又好看了些,问道。 贾环不留痕迹的用余光看了眼牛继宗,见他微微颔首,贾环道:“陛下,时间紧迫,来不及让都中百姓沾这趟稳赚银子的好事了,就让国朝勋贵们,先受用第一次吧。 隆正十九年,大秦第一期一千万两银子的国债,就由我们与国同戚的武勋先认购。 第一期,就先定为五年期,五年后朝廷再还款。 等到明年再发第二期的时候,再由文官和商贾富户们去认购吧……” 张伯行等几个文官闻言,对于贾环总是不遗余力的打击他们,将他们和商户并列,都很不满的哼了声。 只是如今正是要用这孙子的时候,先不计较。 而且,他们此刻真心轻松了许多。 他们皆为阁臣,朝廷走到这一步,他们也有罪过…… 隆正帝更不会计较,因为他也不喜欢文官…… 所以,难得没有教训贾环,而是正色问道:“你是说,朝廷每年都可以发行国债?” 贾环想了想,道:“应该可以吧,只要国债是用来做正事,比如抚救灾民,或者打仗搞建设什么的,都可以。只要不私用,大兴土木建行宫什么的,就没问题。 不过,到期了一定要给人还上才是最关键的。 否则国朝信用一旦破产,那绝对是一场大震荡,会失去民心的。” 隆正帝黑着脸道:“是会失去你这颗黑心吧?” 任谁住的还不如一个臣子,结果还被扣上大兴土木的帽子,都会不高兴…… 张廷玉不关心这些,他看着贾环道:“宁侯,不知这国债,何时能够入库?不怕宁侯您笑话,我这个户部尚书,实在是不称职的紧,上不能解帝王之忧,下不能安抚黎庶。 只能厚着颜面,向宁侯您求教了。” 张廷玉姿态放的很低,偏背后又站着那么硬的后台,贾环也不好拿捏,客气道:“我还有正事,现在是御林军大统领,要为陛下守皇城。 这样,你先让别人先认购吧,等不足的,再来找我……” 张廷玉闻言,一张脸顿时纠结成了苦瓜。 这种新鲜事物,要是没有个带头的,谁敢往里砸银子? 谁不担心这是隆正帝捞钱之举? 这不是小数目啊,是一千万两银子的巨款! 国朝一年的税银才几千万两? 可是张廷玉又逼不得贾环,只能无颜的向隆正帝求救。 隆正帝的眼神也快要吃人了,贾环要是敢戏耍他,他保证能把贾环吊起来打,然后再直接以贾环的名义去宁国府提银子,算成国债! 他也真是没法子了…… 牛继宗、温严正等人也忙咳嗽了几声,提示贾环不要再作死了,当心玩火自.焚…… 贾环干笑了两声,赔笑道:“陛下,您要是急着用,就放臣一天假,让张大人随臣回府,去提银子。 臣个人,先认购五百万两国债。 如果后续认购之人不足,臣砸锅卖铁,变卖家产,再来认购。 这是臣这些年积攒下的全部家当,但是臣不怕,因为臣坚信,陛下一定能够带领大秦,开创远超汉唐之不世伟业!” 上书房内一片宁寂,众人无不为贾环的大手笔所震惊。 他们看着隆正帝霍然起身,面色动容,嘴唇颤抖,而贾环的脸上却是无比的真诚和信任…… 看到这一幕,众人心里都有所感慨。 连一直充当木头人的马齐,心里也稍微明白了些,隆正帝这般纵然贾环的原因…… 或许,这就是一种异类的君臣相得吧…… …… 正文 九百章 沉默了……(第三更!) 神京西城,居德坊,宁国府。 张廷玉被丢在宁安堂上喝茶,幸好,贾兰不知怎地得到消息,跑来陪他师父。 不然,这辈子头次伸手跟人借银子的张廷玉会更不自在。 尤其是主家一点待客之道都不讲,进门就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喝凉茶,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其实张廷玉是冤枉贾环了,虽然他确实是有意怠慢,和未来朝廷的文臣扛把子拉开点距离,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要整理一下家底儿,看看府上如今到底有多少银子…… “就……就这么点?我这么穷?!” 宁国府银库里,贾环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李万机和纳兰森若闻言,也有些不相信…… 府上银库里堆着十几万两银子的现银,小银山一般,更有一百多万两银子的银票,怎么就成了“这么点儿”、“这么穷”了? 这要算穷的话,这世上还有富人么? 不过这话他们不敢说出来,李万机赔笑道:“三爷,家里的家业自然不止这么……点儿,若真算总账,千万都打不住,不过公中账房上,如今就这么些银子了…… 您以前不是说不要在家里留太多闲钱吗?滚在外面盘活流转的才是银子。 所以,咱家的银财,都在外面滚动周转着。 江南那边的铺面已经开到江阴华亭了,不止是省府才有。 再加上西北那边的羊毛,跟淌海水一样的淌来,泼出去的却都是银子。 虽然羊毛价贱,可架不住量太大……” 贾环闻言,咂摸了下嘴,有些犯愁道:“这怎么办?刚借给陛下五百万两银子,这要是拿不出,脸可就丢大了……” “五……五百万两?三爷您……” 李万机和纳兰森若两人一个宁国府大管家,一个三管家,这些年来见过的数目多了去了,可五百万两,还是让两人瞠目结舌,唬的面色隐隐发白。 皇帝借钱,那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贾环摆手道:“不用怕,是朝廷借的,算利钱,五年期…… 这些都是小事,谁也不能黑了我的银子,陛下都不行。 国库里已经可以跑耗子了,太上皇大葬进行不下去,陛下也是实在没法子…… 现在的问题是,从哪儿弄剩下三百多万去…… 这个脸可不能丢。” 李万机和纳兰森若闻言,都面色为难起来。 若是三五万两,他们还能凑一凑。 这几年来,贾府的家业一天盛似一天,贾环也不是小气人,给管家分了不少红。 两人也都算是腰缠万贯的富人了。 可三百多万两,就是把他们再卖一遍,都凑不足啊。 若是现在从江南调银子,一时也来不及啊! 主忧臣辱,见贾环为难,他们作为管家,却想不出法子,两人都惭愧的不得了。 贾环见之,摆手笑道:“不怪你们,任谁赶到这会儿也没法子,外面坐着的那个措大,还是户部尚书的,都没法子,你们又有什么法子……” “三爷,要不您去西府看看?” 李万机闻言好受点,出主意道。 贾环撇撇嘴道:“那边虽谈不上空架子,但也就是好看罢了,账上顶多也就是十来万两银子,我总不能问老太太去讨压箱底儿……” 纳兰森若忽然眼睛一亮,道:“三爷,薛家有银子!” 贾环闻言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纳兰森若笑道:“薛家和咱家不同,他家的丰字号,只守着那十几间老字号生发,不愿再开新铺子,说是知足了,不能再和咱们云字号抢生意做。 所以,每半年,他们都会将半年的利钱送到都中来,交给薛家太太收着。 前几年虽然不大爽利,可跟了咱们云字号后,这两年薛家没少生利。 薛家太太手里,一定有银子! 三爷先借了,回头咱们把江南的银子拾掇拾掇,还给她就是。” 贾环想了想,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好主意,我这就去见姨妈。” …… “三爷,老太太寻你!” 贾环正想往蘅芜苑去寻丈母娘借银子,只是刚走到大观园门口,就被鸳鸯喊住了。 贾环看着鸳鸯那张泛红的俏脸,道:“你给老祖宗说,我还有点公事要办,得忙完了再去给她请安。” 鸳鸯为难道:“可三爷你往园子里去……” 你往园子里去办什么公事? 贾环无奈解释道:“我要去寻姨妈,借点银子……” “嗯?” 鸳鸯有些迷糊的看着贾环,找薛姨妈借银子? 贾环看她大眼睛里的迷糊样儿,觉得可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你不懂,回头再说……” 鸳鸯俏脸登时通红,忙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经过,这才松了口气,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贾环,柔声道:“可是,姨妈就在老太太那里说话啊。” 贾环闻言,一拍脑袋,笑道:“忘了,走,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咱家以孝治家,这是大事,不能马虎了!” 鸳鸯:“……” …… 荣庆堂上,贾家姊妹们面色都有些紧张。 昨夜的情况着实太骇人了些。 宫变,弑君,造反,杀人…… 这些词串联在一起,越想越害怕。 都是感性的女孩子,且想象力都极为丰富,又都是读过史书的。 她们脑海中想象出的画面,已经可以用“史诗级大片”来形容…… 虽然在她们的想象中,贾环出场的形象总是“白马银袍”,帅死人的英勇小将,且一出场就鼎定乾坤,一剑西来,诛除叛逆,救下一个身着龙袍的糟老头儿…… 可她们也都知道,想象这个东西…… 有点浮夸,脱离现实,不能全当真。 冷静下来理智思考时,又会想起,历朝历代的宫变,无不伴随着人头滚滚,血染宫城。 死的人,都是成千上万…… 谁知道谁会受伤出意外? 因此,她们都担心的一宿没睡。 等到贾母知道这件事后,更是急得不得了。 她担心贾环会干傻事,更担心贾环会受刺激…… 就在众人心急如焚,如坐针毡的侯在荣庆堂里等消息时,忽然听到贾环回来了,忙打发人去请,可派去请的人又说,贾环来西边儿了。 眼线不时的回报动静,直到鸳鸯亲自出马,堵住了贾环。 “哟!老祖宗……” 贾环进了荣庆堂后,满脸笑容,正想跪下请安。 却听贾母一迭声的招呼:“快过来快过来……” 贾环只好上前,没等贾母问就先笑道:“昨夜宫里出了点乱子,陛下睡不香,就打发苏培盛来找孙儿聊天,谁知道惊吓住了老祖宗,回头孙儿好好和他闹一回!对了,孙儿还从陛下那得了不少彩头……”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二、三块玉镇纸来。 宫里用的东西都有规制,纵然隆正帝最不得意时,用的东西也都有定数有档次的,所以这玉镇纸是极好的东西。 浅浅明黄色玉阙,虽有龙纹,但不成形,所以说不上犯忌,更何况还是隆正帝“赏”的。 贾环一边掏一边送了一块给贾宝玉,道:“来,二哥,兄弟送你的成亲礼物……” 坐在贾母一旁的贾宝玉差点没把舌头给咬掉…… 好在众人只以为贾环是在欺负贾宝玉,没当真,只是细细打量着他,衣衫前摆上,有血迹…… 贾环又将第二块给了贾探春,道:“三姐,也给你一块,你那么爱写字,拿这块镇着,兴许能写的更好些……” 贾探春默默的接过镇纸,把玩了下,又看向贾环。 贾环拿着第三块,瞧了瞧后,道:“这第三块,还是给兰哥儿吧,他今年入秋要下场,早点沾点龙气,一定能中。”说着,将镇纸递给李纨。 李纨忙道:“三弟你给姊妹们用吧,兰哥儿还小……” 贾环撇嘴笑道:“二姐姐不怎么写字,四妹妹还小,给林姐姐她们我还不乐意呢,我也是会吃醋的……” “噗!” 众人闻言会意一笑,林黛玉几人又羞又喜,心里也有些释怀了。 不过,众人一笑过后,又齐齐看向贾环。 贾母也急的不得了,见贾环终于啰嗦完了,忙道:“环哥儿,昨儿怎么听说……” “老祖宗!” 没等贾母问出来,贾环就有些无礼的挡住了,他笑着拉起贾母的手,缓声道:“老祖宗放心,没甚大事…… 外面的事,孙儿一定会处理好,您和姊妹们就不用为此操心了…… 再者您想啊,陛下是寻孙儿帮忙,又不是寻孙儿麻烦…… 对不对?” 贾母闻言,看着贾环的眼睛,见昨日还隐隐有悲愤的眼睛,如今却平静如水,清澈见底,还有一抹……成熟。 贾母微微松了口气,道:“环哥儿,咱们家,富贵已极,老祖宗不盼望你能再升公为王,只盼你能长命百岁,咱们贾家,才能富贵绵长。” 贾环握了握贾母的手,笑道:“会的,一定会的。” 贾母轻叹一口气,知道这个孙子虽然总是笑脸,可心里主意极正,若非前夜那种天崩地裂的事太过冲击他的心,他会不会听她的那番话都是两说。 如今,更有自己的主意了。 不过也好,毕竟都是爷们儿的事,他能处理,就由他处理吧。 念及此,贾母放下心来,笑道:“刚才,你准备去园子?” 贾环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还有事……” 说着,看向软榻旁的薛姨妈笑道:“姨妈,借我点银子使使,我那边一时不凑手。” 薛姨妈闻言一怔,随即笑的更慈爱了,道:“还真是新鲜了,环哥儿还跟人借银子……说什么借不借的,缺多少只管拿去用就是,你要多少?” 贾环嘿嘿笑道:“三百二十万两。” 薛姨妈闻言,差点从锦墩上掉下来,脸上也没笑容了,惊呼道:“多……多少?” 众人也无不面色大惊。 贾环再次笑道:“三百二十万两……过几天从江南调了银子来就还姨妈。” 薛姨妈闻言,沉默了…… …… ps:嘎嘎!三更!求订阅啊! (。) 正文 九百零一章 吃软饭,开钱庄 薛姨妈沉默了,贾环可以理解,这是真话。 薛家一介商贾之家,能够平齐贾、史、王等贵家,所倚仗者,无非是薛家家主会来事,且为皇家在江南的耳目之一。 二则,银子多。 很久以前,薛家便有百万之富。 只是自薛家家主逝去后,薛家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唯一的底气,就是如今这些家业。 如果没了这些家业,薛家会瞬间跌落尘埃,和普通庶民无异。 薛姨妈作为薛家目前实际的掌舵人,她不能不认真考量一番,毕竟,除了女儿外,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儿子…… 只是,贾环不在意,可以给薛姨妈时间思考,可贾母的脸色却隐隐有些难看起来。 在她看来,贾环不仅是一个哥儿,还是贾家的家主,更是国朝一等侯,何等尊贵? 难得开口问你借银子,是不拿你当外人。 哪怕为了存贾环的颜面,也当立即答应才是。 薛家来京之前是什么模样,来京之后又是什么模样? 当初薛家初到都中,薛家大哥儿想混进衙内圈里,人家都不带搭理的。 即使三流人家愿意跟他耍,也是看在薛家是贾家姻亲的面上,再者就是薛蟠人傻钱多。 而如今呢? 薛蟠就是在顶级衙内圈里,也能坐下与人喝一盏酒,吹几句牛皮。 难道人家看的是薛家的颜面? 还不是因为薛家是贾环的姻亲! 更不用说,薛家本已颓败的家业,还是靠贾环一手拉把起来的。 这会儿虽不知贾环要那么大笔银子做什么,可既然他落下脸来张口,那就已经舍了极大的面子。 你怎么还拿捏上了?又不是不还你! 贾母满心的不高兴…… 薛姨妈正在全心思量,顾不上看贾母的脸色,可下面的薛宝钗却看的一清二楚。 再看看贾环依旧满脸微笑的脸,心里虽然缓和些,可还是焦急。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开口提醒她娘一声,银子重要还是人重要时,她身旁忽然响起一道轻笑声:“环儿,我爹不是将林家的家当都给你了么?难道还不够?” 众人闻言一怔,贾环闻言也一眨眼睛,一拍脑门,摇头笑道:“哎呀!真真是灯下黑了,怎么竟忘了,我老婆还是个大富婆!” “呸!” 林黛玉听贾环当众这般说,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可面上却有些挂不住了,啐了口道:“再不要脸胡说,仔细你的皮!” 贾环哈哈大笑,抛了个媚眼儿过去,恶心的林黛玉花容失色,掩面不敢见人,贾环则转头对贾母道:“老祖宗,孙儿上辈子就有个梦想,要做一个吃软饭的,没想到,还真做成了!” 贾母闻言,笑骂道:“真真是不害臊,这种没面皮的话你也说的出口?”不过见贾环不用求人,她也很高兴。 众人闻言一阵笑声,贾母又问道:“你姑丈当初给了你多少银子?” 贾环想了想,看着一双妙目盯着他的林黛玉,心里暖洋洋的,笑道:“我那岳父老子当初给了我一大盒银票,后来典了典,三百多万吧,林家好几代的家业呢……正好够! 这还不算姑姑给林姐姐留下来的嫁妆。 嘿嘿嘿……” 见贾环居然毫不知耻的高兴成这样,姊妹们又气又笑,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没出息! 好似真个吃软饭的一般,有趣…… 贾母再问道:“环哥儿,你要这么大一笔银子做什么?” 贾环抽抽嘴角,道:“国库里银子干了,虽然在追缴亏空,可那群王八蛋迟迟不还,皇帝之前也没想到银匮,就定了十日还款期限。 可谁想到,大行皇帝大葬那么耗费银子,转眼间国库里就没银子使了。 再加上还要维持朝廷运转,实在没办法,陛下就问我们借银子。 孙儿给他出主意,以朝廷的名义,发行一千万两银子的国债。 我们勋贵们先认购第一期。 因为主意是孙儿出的,没法子,只好先拿出真金白银来,否则别人也不出。 孙儿一咬牙,就认购了五百万两…… 大意了,之前一直没关心过家底儿,没想到银库里就只有一百多万两。 其他的银子,都在外面,一时收不回来。 这才想着从姨妈这借点周转周转,却忘了林姐姐的嫁妆还在孙儿这里收着。 这样更好,更方便。” 贾母不关心这个,关心的是:“借给皇帝那么多银子,能收的回来吗?” 贾环呵呵笑道:“不是借给皇帝,是借给朝廷,借给户部。而且,不是孙儿一个人借,武勋贵门,一个都少不了。 新朝初定,正是表忠心站队的时候。 这个时候,就算再没银子,那些人家也要拿出万八千来意思意思,否则,嘿…… 朝廷欠这么多勋贵的银子,他们要敢赖账,孙儿才真服了他们。” 贾母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又呵呵笑道:“你真真是了不得,这媳妇还没过门,就先挪用人家的嫁妆。” 贾环看了娇羞无限的林黛玉,也呵呵笑道:“这怕什么,过不过门不都是孙儿的媳妇吗?” 薛姨妈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听着这祖孙俩的对话,再看了眼面色淡漠垂头不语的薛宝钗,差点没把肠子悔青,忙补救道:“环哥儿,之前姨妈在算家里的账簿上到底有多少银子,一脑门子算盘声…… 如今算清楚了,三百二十万两,可能还差八万两……差不到八万两,你都先拿去用吧,姨妈家里这会儿又不用银子。 至于不够的那八万两,你再从颦儿丫头那里补齐。” 要不都说薛姨妈了得,这番话说的,至少大部分人都信了,而且对她之前的犹豫产生的隔阂感顿消…… 她若只补救说让贾环去她那里拿银子,就落了下乘,毕竟林黛玉那里都开过口了,她还在犹豫。 可她说之前在计算账簿,还对出了一个差八万两的详细数字。 如此一来,众人就不好再质疑什么了…… 薛宝钗跟着笑道:“也不用再挪了,前儿南边才送来十万两银子进来,还没来得及入账,加起来正好够。” 薛姨妈闻言,忙点点头,心里给女儿点了二百个赞…… 林黛玉一双妙目,静静的看着贾环。 贾环笑道:“姨妈,真不用了,之前是没想到手里还有林姐姐那一笔银子……”见薛姨妈还想再劝,他又道:“姨妈,这国债是五年期的,就是五年后才能反还。 我江南商号也正在扩张中,能不中断就不中断。 如今有了林姐姐这笔银子,我也不准备再从江南调银子上来了。 所以这三百多万两银子,一时还不上。 你手里就那么多银子,万一有个急用,我又还不上,你不就没法子了吗?” 薛姨妈闻言,又犹豫了…… 贾环不再多言,起身对贾母笑道:“老祖宗,户部尚书张廷玉就在孙儿那边候着呢,孙儿就先过去了。 晚上的话……如今孙儿身上兼着御林军大统领的差事,未必能出宫,若是不能出宫,就不能给您请安了……” 贾母闻言,又惊又喜,道:“当真?” 贾环嘿嘿笑道:“暂时的,先前……孙儿跟陛下讨的,胡闹一样,过几天就还回去,就是过把瘾。” 贾母闻言气笑道:“真真是没法儿了,快去吧……” 贾环闻言,嗯了声,下堂就要走人,却又听贾母在背后担忧道:“环哥儿,万一朝廷五年后还不上,怎么办?” 贾环哈哈笑道:“那只能委屈林姐姐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败家子,孙儿吃糠,她也只能吃咸菜了,夫唱妇随嘛,哈哈哈!” 说罢,对俏脸满是娇羞但抿起嘴角的笑容也满是得意色的林黛玉挤了挤眼后,大步出门而去。 背后,薛姨妈又反应过来,肠子悔成黑色了…… …… 回到东府时,贾环还想着薛姨妈,忍不住笑出声。 薛姨妈在内宅妇人中其实已经算是难得的精明人了,可是她一个人要维持着一个薛家,薛蟠又那么不靠谱,难免算计太过…… 能够补救出后面那一番话,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因此贾环不怪她,也不会因此产生什么恶感,这点胸襟他还是有的。 只是,心中着实大爱林姐姐! …… 从宁国府出来后,张廷玉脸上的微笑比贾环还荡漾…… 一只手还抚在胸前,轻轻的摸着的里面的银票,恶心的贾环不动声色的将马匹拉远了点。 不过也可以理解,张廷玉刚接掌户部,国库里却空的能跑耗子。 还有四面八方无数张嘴在问他要银子,而且还都是必须要给的银子。 他没被逼疯,都算他心理素质极强了。 如今有了救命的银子,他一时失态,也可以理解。 从贾家出来,一行人并未直接回宫,而是去了待贤坊,镇国公府。 贾环早就派人去镇国公府给郭氏打了招呼,贾环去了后,都没停留,只简单的说了下原因后,郭氏就将五十万两银票给了他。 而后,贾环又带着张廷玉去了武威侯府和奋武侯府…… 再往诸葛道、苏叶、涂成几家挨个转了圈后,等张廷玉与贾环一起返回御书房的时候,怀里就已经装了七百万两银子的巨款了。 当他面色隐隐激动的将这七百万两银子,放到御案上时,隆正帝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细眸微眯,目光闪烁…… 一面为能解忧困而感到高兴,一面也忍不住心惊…… 武勋将门之家,竟豪富至此? 半日内,轻易集齐七百万两银子之巨。 真正的富可敌国啊,大秦一年的军费,也不比这个多多少了…… 看着隆正帝的面色,牛继宗悄然看了贾环一眼。 贾环微微颔首,干咳了两声,将隆正帝猜疑色未散尽的眼神吸引过来,贾环正色道:“陛下,臣等武勋将门,世袭富贵,与国同戚。 大秦传承万世,臣等富贵则亦可传承万世。 虽说家里的富贵,都是先祖以命相搏,才得太祖皇帝相赐。 但臣等还是决定,在朝廷艰难时,该出人出人,该出力出力,与朝廷共度难关…… 这些银子,都是臣等干干净净,不偷不抢不喝兵血,辛苦赚来的,每一文钱都经得起查证。 也几乎是臣等几家的全部所有了…… 臣等将银子存于国库,即使到了五年后,还可以再存一回。 那么多银子,臣等家里怎么花都花不完,利钱都足够用了。 只是为了防备后世家中出了不肖子孙,多攒点,败家也能让他们多败几年…… 如此,既表了臣等的忠心,也可防备有些小心眼子,担心臣等富可敌国,会有不忠之念……” “咳咳咳……” 上书房内,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不管是真想咳嗽还是假装咳嗽,都不得不咳嗽,以掩盖住隆正帝真心尴尬的咳嗽…… “混账东西!” 隆正帝真心恨的咬牙,不过…… 这些勋贵家若能当真如此,还真让他放心了。 他自然也知道,这其实是武勋将门,对昨夜之事,做出的让步之一。 弑君谋逆之行,哪有这么轻易就放过…… 然而就听贾环继续道:“陛下,既然说到这了,臣还有个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隆正帝生生被这孙子给气笑了,虽然笑的有些难看,可上书房里的大臣平生还真没见他笑过几次。 隆正帝也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有能为你们也给朕凑一千万两银子来解忧,朕也对你们笑…… 他指着贾环,对两阁阁臣道:“你们都听听,他说他有事想跟朕商量一下……” 别管这话好笑不好笑,隆正帝既然笑了,大臣们也不好不给面子,纷纷笑了起来。 只是显然,隆正帝对他们没有哈哈大笑感到不大满意,哼了声,转眼看向贾环,道:“说吧,你有什么大事,要和朕商量。” 贾环嘴角抽了抽,心里替隆正帝翻了二哈的牌,然后正色道:“陛下,臣打算和几位叔伯合伙开一家钱庄。 没办法,商号赚了银子,再运往都中太麻烦,运下去也麻烦。 所以干脆自家开个钱庄,发一些银票自用……” 隆正帝闻言皱眉道:“大秦的钱庄还少吗?”不过又想了想,这件事,似乎没必要压住贾环,好歹人家刚才又解难又表忠心的,不好太不给情面,因此道:“这件事你自去做就是,和朕商量什么?” 贾环呵呵笑道:“陛下,不是臣夸口,臣这个钱庄,可不是那些土财主们对上几万两银子就敢开的钱庄能比的。” 隆正帝闻言,感觉动静不会太小,面色严肃下来,沉声道:“你准备怎么做?” 贾环道:“臣准备,在五年之内,在大秦所有十万人以上的城市内,都设立钱庄。 发行一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及一万两,九种面额不等的银票。 任何人,在钱庄营业间的任何时间,都可以随时票银兑换。 任何与我们几家商号做生意的人,无论是买还是卖,都以银票为主。 另外,百姓可存银获取利息,虽然不高,但胜在稳定。 钱庄还可对外借贷,当然,不会是高利贷。 如今市面上的地下钱庄,多是三分利,甚至是五分利的高利贷,让一时缺银子的百姓苦不堪言,灭门破家不在少数。 但我们钱庄不会,我们钱庄的利息只有一分。 绝非喝民血的黑心钱庄。” 众人听了贾环所言的规模后,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张廷玉主管户部,这种事不能不上心,哪怕因此得罪贾环,他正色道:“宁侯,这么大的规制,宁侯的利钱却定的这么低,您凭什么盈利?” 贾环笑道:“无非是积沙成塔,集腋成裘罢了。只要推广开来,盈利绝不是问题。” 隆正帝皱眉再问道:“那你跟朕商量什么?” 贾环道:“臣想让陛下也入一股。”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黑,道:“朕入股你的钱庄?” 贾环点点头,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皇家若是圈地当皇庄,或者开皇店,会被御史指责与民争利,害民之行。 陛下参股臣的钱庄,不逼谁不勒索谁也不害谁,赚清清白白的银子,有什么问题? 当然,钱庄一开,肯定会得罪无数既得利益者。 尤其是那些放印子钱敛财的高门们,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攻击臣,甚至直接攻击陛下……” 隆正帝闻言皱眉道:“你知道了,还要这么做?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贾环闻言,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中闪过一抹悲色,他道:“陛下,臣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那些人……为什么会谋逆?” “贾环!” 此言一出,原本还震惊于钱庄构想的诸多大佬,齐齐色变,牛继宗等人更是沉声一喝。 宁至和谢琼不都说的很明白吗? 一个是遵守太上皇旨意,另一个是……为了太上皇报仇。 只是这种事,如何能放在台面上来说? 隆正帝面色阴沉如水,细眸闪烁的看着贾环,他不相信,贾环敢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所以,他给他这个机会。 隆正帝向牛继宗方向伸出手,阻止了他的阻止,道:“你让他说,朕其实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贾环,你说!” …… 正文 九百零二章 臣欲以利安人心 贾环点点头,道:“陛下,外面那些措大们,整天叫嚷着君子不言利,以示清高。 臣以为,他们纯属在放屁……” 上书房内的几个老措大,皱眉怒视贾环,贾环赔笑道:“张相,小子自然不是在说您,您听小子说完。” 老措大张伯行冷哼了声,眼神凌厉的看着贾环,若他给不出一个说法,这老头子一定要和贾环过过招,施以老拳…… 贾环继续道:“不是臣对那些书生有成见,他们中自然也有好人,比如说张相爷这种大清官,是真正表里如一的君子。 可是更多的,更普遍的,却还是为了名利而读书,为了做官而科举。 就算最终考不中进士,哪怕只中一个举人,在乡间,也是士绅老爷,地方官员都以平礼相待。 投献土地的投献土地,卖身为奴的卖身为奴。 更多的,还有放印子钱敛财。 否则,就凭朝廷发的那点俸禄,绝大多数官员一月能吃两回肉都算富裕的了,他们整日里醉生梦死享乐的银财从哪里来? 哦对了,还有收受贿赂、刮地皮、倒卖常平仓的粮食等等。 陛下面前不说假话,张相,您是老成持国的相爷,您说说看,小子可有说错半句?” 这番话说罢,满上书房的人,面色那叫一个精彩。 官场现状难道众人都看不到,就贾环一个人是明白人? 简直是笑话,这种已经连遮掩都不遮掩的官场现象,分明已经成了潜规则了好吗? 大家都极有默契的认为:不如此,难道还让“惟有读书高”的读书种子,去下地耕田种地吗?笑话! 可就算看到了知道了,谁敢说?谁敢揭穿这点? 这简直是要与天下所有读书人为敌啊! 张伯行号称天下第一大清官,可他不是天下第一大沙比,这种自绝于天下士林的话,他如何能说的出口? 连隆正帝的面色隐隐都有些罩不住了,有些事能做,却不能说。 尽管他也打算一步步清理官场毒瘤,可这般揭开锅盖,朝廷的颜面何在?他这个皇帝的颜面何在? 好在,贾环见好就好,没有继续深挖。 他道:“这些其实和臣无关,如果是大秦的军队打了败仗,臣自然会感到羞愧害臊,感到痛心疾首,感到无颜以对。 但军方不得干政,治理天下是文官的事。 尽管这些饱读圣贤书的措大们,把好好一个大秦,给祸祸的连大行皇帝大葬的银子都亏空完了,下面更是民不聊生…… 但这是文官的事,臣管不着……” 管不着你说个球! 上书房内张伯行、张廷玉再加上一直在后面默不出声的吏部侍郎王钊等几个隆正帝暗藏了多年的夹带人物,听到贾环这番刻薄之极的话,无不羞愧的面色涨红。 这番话若是放在朝堂上说,满朝文臣都得请辞走人…… 即使在上书房内,张伯行几个也得跪下来给隆正帝请罪。 他们甚至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大秦的江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到底,不就是文官们的手笔吗? 尽管,那些年主政的人不是他们,可他们到底也是文官…… 而贾环这番话虽然说的隆正帝心里快意无比,可隆正帝却不愿让上书房内的这些文官难看。 这些都是他夹带里能用的人,他也很护短的。 因此,隆正帝喝道:“好好说你的谋反,哪来那么多怪话!你既然看的那么清楚,难道不知道之前那些罪过,都是何人所为吗?混账东西!就会尖牙利嘴,尖酸刻薄!” 贾环闻言差点没笑出来,上书房内其他大臣也都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嘴角。 这两个词,不是你隆正帝的专有名词吗? 贾环干咳了两声,道:“臣说了,不是说张相爷……好好好,说谋反。 臣说这些事实的用意,就是想向大家说明一个问题。 连饱受君子不言利这等圣人教诲的读书人,都在拼命的向名利靠拢,更何况臣等这样的俗人?” 众人这才听出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的贾环,想说什么。 隆正帝皱眉沉声道:“你是说,那起子贼子,也是为了名利?” 牛继宗等武勋的面色也不大好看了,这个说法,真不好听。 再者,宁至和谢琼,又岂是为了财货名气而造反的人? 贾环摇头道:“名利只是一个普遍的说法,包括爵位,包括银财,还包括权利地位,当然,也可能还有理想…… 总而言之,应该说是利益吧。” 隆正帝眯起细眸,寒声道:“可是,谢琼贼子不是说,他是为了给太上皇报仇吗?” “皇上!” “陛下!” 一群大佬脑袋上的汗都流下来了,忠怡亲王赢祥率先跪下,谏言道:“皇上,此等物议着实骇人听闻,还请皇上慎言。” 隆正帝冷笑一声,道:“朕怕什么?在这里不说,外面说的人还少吗?” 让赢祥等人平身后,隆正帝又沉声命令道:“贾环,你继续说。” 贾环不顾别人劝阻的眼神,继续道:“陛下,臣以为,这个口号,不过是找个‘师出有名’的口号罢了。 就如同问那些读书人,读书所为何事一般…… 他们一定大都会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打一个光明的旗号,可转过头来,吃喝嫖.赌样样不落……” 上书房内的考科举起家的一干大佬们快要忍到极限了,尽管贾环说的都是事实,可娘希匹的也说的太难听了吧…… 贾环在隆正帝的警告眼神中,嘿嘿一笑,道:“所以,那只是一个口号罢了。 不管……谢琼,亦或是宁至,不管他们打着什么样的旗号和名义。 臣相信,终归到底,他们的目的一定逃不开利益二字。” 贾环心里叹息一声,为了活着的人…… 隆正帝声音阴森道:“宁至、谢琼,皆为国朝勋戚,地位尊贵,又都手握兵权,他们还想要什么利益?谁还能给他们更大的利益?” 此诛心之言一出,连贾环都忍不住微微色变,他摇头道:“陛下,这和臣所要说的无关,臣只是想说明一点,那就是剥开这些谋逆案背后,背后隐藏的,只是利益二字! 至于,是谁许诺给他们更高的利益,臣就不得知了。” 上书房内,诸多重臣大气都不敢喘息了。 贾环,还真敢说! 他们连往深处想都不敢多想,触目惊心! 隆正帝阴沉着脸,再问道:“这和你的钱庄有什么关系?” 贾环笑道:“臣这个钱庄,说是聚宝盆都不为过,只要打理的好,未来一年的出息,未必比国库银子少多少……” “嘶!” 众人闻言,面色无不大变。 连隆正帝都坐的更直了,他看向贾环,眼神闪烁不定。 如果这样…… 朝廷来做岂不更好? 贾环看懂了隆正帝的眼神,他道:“陛下,银行……哦,也就是臣准备开的钱庄的名字,臣觉得钱庄太土,改称银行更好听些。 银行当然不会只臣一家开,朝廷也可以开,宗室也可以开,都可以开。 只是他们能不能做好,就是两码事了,臣不敢担保……” 众人都是老于国事的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差别。 但他们都不怀疑贾环能不能办好这个银行…… 张廷玉忍不住道:“宁侯既有此能,何不为朝廷开办?” 贾环转头看向张廷玉,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张大人,我希望你能记住一点。” 张廷玉被贾环看的有些不自在,更不大喜欢贾环的语气,不过他还是微微皱眉道:“请宁侯指教。” 贾环冷笑一声,道:“永远不要再邀请有军方背景的人参政,不管他有没有不该有的心思,都绝不允许参与政事。 越有能为,越不允许。 这是死线!” 众人闻言,面色再次一变。 张廷玉更是连连色变,顿了顿后,对贾环长揖到底,叹息道:“下官受教了……” 贾环看了他一眼,转过头,见隆正帝眼神满意的看着他,也不在意,继续道:“虽然听起来银子有些多,但臣却并不是想我们几家独吞,钱太多了烧手的道理,臣还是懂的。 再说银子太多也没什么用,对臣而言,不过是账簿上的数字罢了。 所以,臣想请陛下也参股。” 隆正帝凝视着贾环,道:“朕没银子参股,而且,如果真如你所说,一年的出息能顶上国库的税收……贾环,你不觉得你们赚的实在太多了吗?” 贾环笑道:“第一,这些银子不会只分给臣这几家,大秦带兵的勋贵,加起来有将近七八十家,若是再加上宗亲之爵,就更多了…… 除此之外,臣还准备拿出一部分股份出来进行拍卖,面对宗室,面对豪商富贾,以筹措底银。 再加上预备出两成的大头在陛下您这里,其他人分到的其实不算太多,不会有太过恐怖的数字出现。 普遍来说,也就是万八两银子一分股,一般的勋贵门第,一年能有二三万两银子进账就不错了,好一些的也就七八万两左右…… 当然,这些银子已经足够他们过上很优渥的生活,远远超出他们现在所得。 第二,朝廷还可以收税,尤其是对年收入超过百万两以上的大头,收以重税。” 说罢,他转头对牛继宗等人笑道:“牛伯伯,能年入过百万的,应该也就是我们几家大头,不过,我们都无所谓,哪怕是手上六七成的重税,都不要紧,咱们不是小气之人。” 牛继宗等人抽了抽嘴角,点点头。 他们当然无所谓,因为他们还有别的生意…… 隆正帝面色刚缓,就听贾环道:“当然,缴税最多的肯定是陛下您。” 隆正帝的小眼睛差点睁成小燕子…… 缴税,多新鲜的一个词! “朕……朕缴税?” 隆正帝不敢相信道。 贾环奇道:“陛下,公是公私是私。户部和内库本就是两回事,您一年收入几百上千万两银子,难道不该缴税吗?” 忠怡亲王赢祥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道:“贾环,陛下乃天下共主,何须缴税?传出去着实不像。” 贾环冷笑道:“陛下当然是天下共主,天下至尊,可天下并不是陛下一个人的,要不然,天下都压在陛下一人肩上,还不把他累……坏!” 好悬没说出一个死字…… 见隆正帝面色难看的紧,贾环忙赔笑道:“陛下,臣听说您一天就睡两个时辰,臣觉得此举很不负责任……” 众人面面相觑,隆正帝面色阴沉问道:“何意?” 贾环正色道:“睡觉,是保证一个人身体健康的根本,不休息足够的时间,时间长了就是铁人也会倒下。陛下,天下至斯,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 您想想,如果您早早的累趴下了,这烂摊子怎么办? 正如之前所言,您是天下共主,身负天下亿兆黎民之望。 你若是不善待自己的身子,累垮了,您这不是不负责任吗?” 这话虽然粗鄙,可有一个人却太爱听了。 忠怡亲王赢祥立刻接口道:“皇上,贾环说的虽然粗鄙不文,可却是极有心的。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别说是隆正帝,自打他被封亲王,接任总理王大臣后,一天就没睡过超过两个时辰的觉,甚至连两个时辰都不能保证。 他是武人,武道高深,还能扛得住。 可他却担心隆正帝扛不住…… 隆正帝脸色虽然依旧难看,但眼神却和缓了许多,道:“朕知道了……贾环继续,说正经的。” 贾环点点头,道:“国朝初年起,太祖高皇帝给武勋的一个特权,就是不用纳税,因为当时的武勋将门家里,几乎大都只有寡妇和幼子……”语气有些哀伤。 此言一出,牛继宗等人面色微微动容,眼神也有些悲伤。 隆正帝和赢祥对视了一眼后,又和文官们看了看。 都没说什么…… 贾环继续道:“但臣以为,世事境迁,今时已经不比往日了。 因为勋贵们不用缴税,所以好些人家,都开始大肆圈地,做生意也不交税。 好些人开始腐化了,堕落了,成了和前明勋贵差不多的国之蠹虫。 以前没什么,可往后总这样,不大好。 会让人对我们勋贵产生意见和看法。 所以不如尽早做出改变,年入三万两以上的部分,就开始缴税吧。 当然,这种割肉改变很痛,所以,就需要陛下先割一刀……” 隆正帝瞪了贾环一眼,道:“朕先割一刀也无妨,只是,这和你所言之谋反有什么关系?” 贾环呵呵笑道:“用一个银行,将满朝勋贵连在一起,只要将银行管理得当,那么勋贵世家基本上可以保证世代有银子花。 谁敢谋逆,谁就要从银行中除名。 哪怕只是牵扯到其中,知情不报都不成。 这可是世世代代的富贵啊! 谁轻易舍得丢掉? 不是臣自吹,臣绝不信还有哪个能再给出这等好的福利…… 勋贵们已经有爵位在身,是贵族,轻易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破家县令,灭门府尹的事发生不到勋贵头上。 再有银行保证钱财利益,就是真正的世代富贵! 不像现在好多门第,只剩下外面一个光鲜的空架子,里面都快吃咸菜了…… 如此一来,谁还能出得起更高的筹码,说动他们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叛乱? 而想要保证银行的利益,首先就要保证大秦的安稳平定。 因为毫无疑问,如果哪处发生了战火,银行一定是会被率先攻破遭到哄抢的要地之一。 这样一来,臣绝不相信,还有谁会轻易谋反! 就算有,也是极不得志的破落户,成不了气候,他也不会在将门里得到支持。 陛下,臣不是散财童子,也没想做多了不起的事。 只是,宁至和谢琼两人的事,伤透了臣的心……” 贾环眼圈微微泛红,道:“臣至今都想不明白,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臣只能以利益二字来判断。 因此,才竭尽所能,想出这个将天家与勋贵集结在一起,共富贵的法子。 以希望日后再不要有这样让人痛心之事发生。 宁家,谢家,原本皆为忠义之门。 两家的祖上,哪一家没有为大秦流过血,死过人。 发生这样的事,实在可惜……”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轻吸了口气。 既为贾环的良苦用心感到震惊,也为他的大胆感到动容。 隆正帝眯着眼睛看着贾环,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一直充当木头人角色的马齐忽然开口道:“贾环,如真能保他们世代富贵,他们自然不会轻易谋反,可是你呢? 你创下银行这等敛财巨兽,施恩所有勋贵,他们都欠你人情,自此之后,你怕是能一呼百应了吧? 你若谋反,谁能制之?” 众人闻言陡然色变,隆正帝眯起的眼睛也攸然睁开。 牛温等人则齐齐怒视向这个阴人! 贾环呵呵笑道:“人情,施恩?他们欠我什么人情,我又施了什么恩? 他们想要银行股份,必须要拿出真金白银来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谁也不欠谁的。 拿不出银子就拿地契房产作数,什么都拿不出那就拉倒…… 再说,他们已经拿到银行股份了,只要不谋反,谁都不能轻易将他们踢出局,我也不能,除非违反了一些定死的规矩。 他们一不用求我,二不用怕我,三也不用指望我再带他们找别的财路去发财。 他们还会惦记我的恩德? 他们不记恨我逼他们出高价买股份就不错了! 再者,我也不乐意去造反,看看陛下这些年被你们这起子逆臣逼成什么样了? 你还有脸在这开口说话? 陛下念你是先帝老臣,不忍动你,你就真当自己是个好货了? 老东西,还敢在这里挑拨离间,当心本侯捶杀你! 乱朝纲之妖人!” …… ps:这是一个坑,但不只是一个坑,总要开始慢慢改变些东西,把勋贵当试点吧…… 正文 九百零三章 张措大!(第三更!) 贾环突然暴起反击的话,让马齐老脸灰白,眼神僵直。 按理说,他现在还是名义上的辅政大臣。 身上有朝廷的体面在。 哪怕是为了安朝臣的心,隆正帝也应该呵斥责罚贾环一番,以全朝廷体面。 可是,上书房内只有静静的呼吸声和淡漠的目光…… 虽然到今天为止,除了一个寿山伯府和一个定城侯府外,隆正帝再未抄第三家。 但任谁都明白,不是隆正帝不想抄,而是还没来得及…… 隆正帝对满朝文臣的恨,怕是倾尽三江之水都难以洗刷干净。 作为忠顺王一脉的顶级大佬,马齐又怎可能幸免? 只是他暂时还有一些用处罢了,隆正帝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杀意,留他在上书房内,以给那些濒临死境的朝臣们,一个虚无的希望,吊着他们,不让他们狗急跳墙…… 然而,这些人私下里串联,非要等到第十日才还亏空,想逼隆正帝和张廷玉出丑,彻底惹怒了隆正帝。 所以此刻,他看向马齐的眼神,只有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快意。 并不阻拦贾环如泼皮般骂街…… “老妖人”,这等解恨之言,也只有肆无忌惮的贾环能当场骂出口。 其他人,无论如何,也需给人存一分体面,也是给自己存一分体面。 “罪臣乞骸骨,请求告老还乡……” 马齐灰败着一张脸,跪伏在地,请求离场…… 然而,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隆正帝眼中满满是讥讽之色,寒声道:“马阁臣乃先皇留给朕的辅政大臣,岂能半途而废? 朕心性诡变,喜怒无常,刻薄寡恩,还需阁臣多多指正才是。”贾环仿佛听到了隆正帝磨牙的声音…… 此言一出,别说马齐面如死灰,其他人也无不面色微变,心中有些发寒…… 前两句话,是太上皇当年对隆正帝的批评,而后一句,则是满朝大臣对隆正帝的风评。 如今这般说出来,分明是不给马齐留半分余地。 只是…… 这番话的意思,贾环可以说,反正他不要体面惯了,可若出自隆正帝亲口,那就有些过了…… “皇上……” 总理王大臣赢祥目含劝谏的看着隆正帝,你怎么能跟贾环一个样呢…… 隆正帝也自知失言,哼了声,道:“马相起来吧,再留些日子,朕还需要马相的辅佐……” 说罢,冷冷一瞥后,又看向贾环,道:“你有这份心总是好的,只是,你刚才所言,他们不会记你的好,是什么意思?” 马齐话虽然说的阴险,但未尝没有一分道理…… 贾环撇撇嘴,道:“臣说了,臣又不是散财童子,白送给他们股份。都是要银子的,没有银子,就拿地契来换,臣不挑食,地契、房契、铺面,都成。最好是地契…… 俗话说的好,崽不卖爷田。 臣逼的他们把田都卖了,他们能不记恨臣?” 隆正帝微微眯眼道:“等银行赚了银子,他们再买就是,还可以多买……” 张廷玉闻言面色一变。 土地兼并之祸,惨烈非常。 如果真有此忧,他一定要劝隆正帝,禁止此议。 贾环笑道:“这就是银行股东们的一个禁忌底线了,不准圈地。 除了祭田外,最好都卖了。 谁家圈地两万亩以上,就还是回家种地致富吧,银行满不足不了他的贪念。 臣家里除了那一万亩的牧场外,也都会逐渐出手卖掉,不会留下超过两万亩地。 拢着那么多田庄在手里做什么? 不如卖给下面的佃户,每年收他们那点地租能有几两银子……”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动,心中很有几分心动。 若真能让这些国朝勋贵把田都卖了,那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只说眼前这个混账小子家里,家里就有数以十万亩计的土地。 勋贵不纳粮,是太祖高皇帝给武勋的优容。 关中田地,近乎五分之一在这些人手里。 若都卖了,可安置多少百姓! 隆正帝倒没想起来,还有五分之一是皇庄…… 不过……他又皱眉道:“他们会听你的?” 在这个时代,土地简直就是家族根本,谁会卖根本? 贾环摇头道:“陛下,他们不是会听臣的,他们是会听银子的。 他们现在不愿意无所谓,等银行的流水出来后,他们看到银行分红远甚于田地的出息,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到那时,股本的价钱,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么廉价了。” 隆正帝想了想,颇为心动的点点头,觉得一时想不到什么了,又看向赢祥和张廷玉等人,道:“你们还有什么问的?” 赢祥微微摇头,看向张廷玉。 张廷玉当仁不让,道:“宁侯,请恕下官放肆…… 宁侯此议,听着很美好。 只是,毕竟是新鲜之事,宁侯如何能保证对百姓有利而无害? 再者,若银行之利真如此之大,那,别的钱庄为何做不到,偏宁侯有自信可为之? 第三,下官不明,宁侯不收高息搜刮百姓,凭何维持这般大的局面?” 其他人也不解,是啊,凭什么? 钱庄票号之流,他们并不陌生。 虽然的确算是来钱较快,可也绝无可能一年出息一座国库的税收。 众人看向贾环。 贾环道:“对百姓有利还是有害,这还用多言吗? 他们存银子到银行,虽然收取一二文钱的手续费,可产生的利息都远不止此。 从银行贷款,银行收取的利息又远少于外面钱庄的利息。 难不成,这对百姓有害? 就是对商人也有利啊,自此以后,再不需带着大量沉重的金银走南闯北,提心吊胆。 当然,最有用的,还是朝廷。” 众人闻言一怔,张廷玉忙道:“怎么说?” 贾环呵呵笑道:“如果银票流通天下,自此就没了火耗银子,张大人想想,此举是不是大益于朝廷,大益于百姓?” 张廷玉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面色骇然的看向贾环。 其他人也无不面色大变! 这是要掘天下文官的根啊! 若没了火耗银子做贴补,那些文官们吃什么喝什么? 断人钱财之恨,更甚杀人父母…… 牛继宗温严正等人都有些凝重的看向贾环,真想举世为敌吗? 连隆正帝都有些不落忍道:“这件事先搁置,步子迈的太大,怕你摔倒。”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眼神微微感激的对隆正帝点点头,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马齐。 来,再说老子想造反? 感觉到贾环肆意的目光后,马齐面色微变。 心中却冷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你贾环为了拍皇帝马屁,将全天下的文官都得罪光了,日后自有你死无葬身之地之日…… 只是,若真让他把银行办成了,虽天下文官都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可…… 天下的勋贵们却都会保着他。 甚至,将银子存在银行的文官们,都不愿贾环出事。 更何况是皇帝…… 如此一来…… 唉,真真是异数。 张廷玉想了想,再道:“贷款之利,要高于存款之利,不知下官所言对否?” 贾环笑道:“对。这只是其中一种盈利…… 至于别的钱庄为何做不到? 因为他们没我这么大的财力,就算有我这么大的财力,他也一定没有我这么大的势力。 谁要是能把陛下也拉下伙儿当股东,我才伏他。” “呵呵呵!” 众人给面子一笑,隆正帝横视之…… 贾环干咳了声,道:“大秦的钱庄,多是几家富户或者大商号私营,因此,他们的分布不广,难以做到流通整个大秦。 最多也就能做到在几个省份流通,小者,甚至只能在几个县城内流通。 一出他们的地盘,就会受到别人的挤压,黑手。 况且他们都往外放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百姓畏之如虎。 如此一来,就再次减少了利润来源。 但银行不同。 我不怕任何人来下黑手,我背后站着陛下,站着满朝武勋,甚至还站着一些宗室和豪商。 谁要能把我们这一伙子也掀翻,他也不必做钱庄了,直接造反就是了…… 如此一来,银行必能畅通大秦南北东西。 黑辽百姓,将银子存入银行,换成银票,他可以拿之在都中买京货,可以在齐鲁买鲁地特产,可以在江南买南货。 这般,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我们一定会发大财!哈哈哈!” 张廷玉抽了抽嘴角,又想了想,道:“宁侯,银行的银票,是有多少银子,印多少银票,还是……”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再看向张廷玉,就有些刮目相看了。 可以啊,张措大…… 张廷玉被贾环这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道:“非下官熟悉此事,只是前朝的宝钞之害,流毒前明二百多年而不绝,害了太大百姓。 下官既得陛下信任为户部尚书,便不得不防备此事。” 隆正帝等人听到“宝钞”二字后,无不面色凛冽,看向贾环。 明朝宝钞就是朱棣搜刮民财的无上法宝,没能毁掉大明,都是奇迹。 贾环笑道:“陛下面前,我不敢说假话,银票肯定会增发。 但这是在取得百姓信任之后的事。 而且,每次增发银票,也一定会上报于户部报备,以金库里的银子为基数,扩发一定合理的比例。 绝不会滥发。 银行之事,事关民生天下,我有自知之明,我就算是贾家子弟,如果乱了天下民生,陛下再宠信于我,也一定斩我头颅,以谢天下。 实际上,户部可以派人常驻银行,以作督查。 当然,只能带眼睛,不能指手画脚。” 张廷玉闻言,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隆正帝,道:“陛下,臣已知之。 如果宁侯没有再藏私的话,臣有信心,在第二年,为户部也开一家朝廷的银行……” “我……草!” 贾环闻言傻了眼儿了,看着张廷玉破口大骂道:“你要不要脸?” 张廷玉唾面自干。 隆正帝强忍着笑意,心里给张廷玉点了两百万个赞,然后怒视贾环,道:“混账东西,你再骂一句试试?户部尚书,朝廷体面,也是你能骂的?” 贾环瞠目结舌的看向隆正帝,指着张廷玉道:“陛下,这臭不要……陛下,您讲不讲道理?” 隆正帝觑眼看着他道:“朕如何不讲道理?你方才不是自己说的,朝廷也可开吗?”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道:“对,张大人尽管开就是,你要能开起来,赚到大银子,我就伏你!” 张廷玉淡淡的道:“朝廷的银票,天下通用。宁侯的银行也不能拒收的……” 贾环闻言这次是真的炸了,你他么这不是美帝国主义吗? 他眼神凛冽的看向张廷玉,冷笑道:“你银库里连鸟毛都没几根,你发银票让老子买单?你尽管试试看。”隆正帝说的都不行。 张廷玉却笑了,道:“宁侯放心,下官怎会做这等杀鸡取卵之事? 宝钞前车之鉴在前,朝廷又岂能重蹈覆辙焉? 下官担保,就以宁侯银行第一年缴的税为本金,增发银票。 宁侯也可派人在户部监察。 若户部银行敢滥发银票,下官张廷玉满门性命在此,恭请宁侯摘去。” 怪不得第二年才发,你娘希匹…… 贾环面色木然的看向隆正帝,道:“陛下,臣恳请陛下派人严查张廷玉的来历。 臣怀疑,他的科举可能存在舞弊。 他考的应该不是四书五经,而是空手套白狼的王八蛋生意经!” “哈哈哈哈!” 自邬先生死后,隆正帝第一次笑的如此畅快! …… ps:第三更!!我每天更那么多,自己都怕了,嘎嘎!求订阅! ...( ) 正文 九百零四章 再无后顾之忧 “罢了,朝廷暂时也别再另起炉灶了,直接入股到我的银行里算了。” 贾环看着隆正帝和他手下的文臣们笑成了花儿,而勋贵们的脸色普遍不大好看,叹息一声道。 隆正帝闻言,细眉轻挑,道:“怎么,你怕朝廷的银行,抢了你的生意?” “嗤!” 贾环不屑的嗤笑了声,道:“陛下,银行若真有那么简单,如今的钱庄早就富可敌国了。靠存贷虽然能赚不少银子,但利钱也就那么回事。 臣若只图这么点银子,还不如去捣腾羊毛来的钱多。” “敢情宁侯说的详细些……” 张廷玉一脸诚恳的道。 贾环闻言先怔了怔,然后生生给气笑了。 武勋们也跟着笑了,笑声有些瘆人。 这是两码事…… 张廷玉却一点不觉得羞愧,他正色看着贾环,道:“宁侯,下官绝不会自己谋一丝私利。下官也自知,此举将会尽罪满朝勋贵。 但为朝廷计,为江山社稷计,下官不得不厚颜相求。 印发银票之权,绝不可常起掌握于私人之手!” 说罢,又一揖到底。 贾环闻言,打量了眼张廷玉,又瞄了眼面色越来越不好看的隆正帝。 干笑了两声,道:“哟!张大人,您这是在干嘛? 快起来快起来…… 以前还没发现,您这爱国之心,比我也就差一丁点儿了……” 张廷玉起身后,点点头,道:“平心而论,确实比不得宁侯……还请宁侯详告之。”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张大人,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告诉了你,你也没法子弄。 我打算,等银行建起来后,就开始扩建我家里的那些产业,引入银行的银子作股份。 衣食住行全面都有,伴随着各地的银行分行扩展开来,每一项都是大产业。 这,才是未来银行的盈利方式。 不仅我家的产业,其他家族可盈利的产业,银行都可入股,或者交叉持股。 你说说看,朝廷的银行适合做这些吗? 再加上…… 朝廷里文官体系那一摊子烂事,冗沉繁杂,人浮于事,贪.污腐.败,不是我咒你,你真要自己单干,亏本的可能性更大些。” 张廷玉闻言,神色有些落寞的一叹。 其他的他都有法子解决,唯有这吏治难清啊…… 贾环见隆正帝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便笑道:“陛下,如果朝廷非要想开银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等些年,等您将吏治清明后,等张大人熟悉了银行的整套运作后,朝廷自然可以再开银行。 如今嘛,就入股臣的银行就好……” 隆正帝眼神阴鹜的看着贾环,道:“朕总觉得,中了你的什么奸计!” 贾环闻言,抱天屈道:“陛下,您这就不识好人心了……算了算了,股份臣不给了,你们自己折腾去吧!” 隆正帝咬牙道:“你敢!”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道:“陛下,朝廷的股份,一时拿不出股本银子来,可以暂时用第二年的税银做抵押,这没关系。不过您嘛……” 隆正帝闻言,脸都扭曲起来了,道:“你问朕要股本?” 贾环好笑道:“多新鲜!您不给银子,就想要股份?” 隆正帝黑脸一红,强忍着拿镇纸砸死这龟孙的冲动,咬牙道:“朕没钱!” 贾环正色道:“陛下,您没银子,可您有皇庄啊……”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变,怒视着贾环。 赢祥在一旁打圆场,咳嗽了声,道:“贾环,你让陛下卖皇庄,这成何体统?” 是啊,普通百姓还讲究一个仔不卖爷田。 如今太上皇刚大行,你就让隆正帝卖皇庄,这像什么话? 贾环冷笑一声,道:“如今皇庄,可不在陛下手里。”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纷纷一变。 皇庄隶属内务府,内务府一直在九郡王的掌握中。 若非如此,隆正帝也不至于如此缺银子。 只是,他正忙于处理完太上皇丧事,暂时不好动九郡王。 否则,朝野非议太多。 这贾环的意思是…… 隆正帝脑筋转的飞起,若是现在变卖皇庄,外面会怎么说? 内务府借着玻璃拍卖,赚下泼天的银子,在都中是人所共知的事。 可等他接班时,竟不得不变卖皇庄以维持…… 呵呵。 有此理由,日后再发作起来,也算是有个正大光明的借口了。 念及此,隆正帝眼睛微亮,看着贾环点点头,缓缓道:“好,朕的皇庄都给你,你给朕几成股份?” 贾环笑眯眯的竖起两根手指,道:“两成。” 隆正帝的脸登时就黑了,老子都仔卖爷田了,你就给老子两成股份。 他冷眼不说话,赢祥只好再打圆场,道:“贾环,陛下乃天下至尊,还将皇庄抵给你,入股你的银行,你就给两成股份,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贾环冷笑一声,道:“这两成股份,已经是天价了!而且,还是原始不动股。 日后银行股本再融资扩增,陛下这两成和朝廷那两成会始终不变。 开头这两年的出息可能不会太多,但等到后面,大秦越强盛,银行的出息就会越多。 到时候,这两成到底价值多少,臣都不敢说出一个准确的数。 但臣敢保证,十年后,陛下用银行的出息,都能修一座阿房宫了,非但不会伤一分一毫的民财,还会让百姓因此受益。”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好,两成就两成。” 隆正帝细眸发亮,道:“若到时朕修不起,就拿你贾家的财货补贴。” 贾环觑眼看着隆正帝。 隆正帝不鸟他,反而问道:“两成股就能有这么多收益,那你贾家准备占几成?”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看向贾环。 贾环伸出五根手指,众人面色都变了。 你疯了! 隆正帝的脸色是真难看了。 贾环无语道:“是五分!” “呼……” 众人悄悄呼出口气。 不过,又都疑惑起来…… 隆正帝皱眉道:“你就占五分?那你如何……” 贾环笑道:“银行是臣办的,臣自然不可能大公无私。银行的总裁之位,贾家世袭罔替。 牛家、温家、秦家、韩家四家,为常务董事。 诸葛家、苏家、屠家……” “行了。” 隆正帝不耐烦道:“你就是说,你贾家在银行说的算,与你家相好的也都有话语权,对吧? 公道呢?朕和朝廷加起来占四成之多,还没话语权?” 贾环笑道:“有监察权。” 隆正帝生生气笑了,道:“朕倒成了你的御史了?” 贾环呵呵笑道:“不敢。” 隆正帝闻言,揉了揉太阳穴,道:“这件事,你先操办着,具体的情况,日后具体对待。 但朕警告你,绝不能出半点岔子,尤其是不能害了百姓。 否则,就如你自己所言,朕再护着你,也不得不拿你开刀,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贾环点点头,眼中难掩一丝兴奋之色,道:“遵旨!” 他怎么可能落下朝廷这一环? 有了朝廷这一环,银行才算有一个真正的不败金身护体。 哪怕日后换个皇帝…… 而且,做许多事,才更方便,也更适宜。 比如说,插手刚铁行业,再比如说,插手军工行业,有了朝廷的名义,方便的太多…… 他若一个人做,即使是拉上牛温秦三家,最终怕也只有覆灭一途,除非他要造反。 可他不准备造反,造反死的人,实在太多。 大秦承平一甲子,民心思安,没人会跟着他造反。 既然不能造反,那么他就拉起绝大多数既得利益者,来一起发财。 其实发财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通过银行这个基点,而后四处串联。 以入股或者换股的方式,将贾家、牛家、温家和秦家几大家族的家族利益,与所有强大的家族都彼此串联上。 如此一来,大家就有了共同的利益体。 而贾家的五分股份,看起来虽然少,可是在日后的入股换股操作过程中,通过与自家其他行业的交叉持股,贾环有把握将这个数字翻几番不止。 如此一来,既得了实际利益,又能隐藏于水面下,不惹人红眼,做所谓的大鳄! 这是他跟美国那些隐藏在深水中的巨鳄们学的。 而且,贾家作为无数家族利益的话事人、代表家族,才会取得真正超然的地位。 而不只是,只依靠荣宁余荫而活!! 逐渐摆脱荣宁二公的“余荫”,是贾环迫切想要做的事…… 只要银行办起来,立足脚跟,那么,即使有一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曝光了。 贾环相信,虽然会很艰难,但贾家也一定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劫难! 因为动一个贾家,整个大秦,都将会产生无法忍受的剧痛…… 垂下眼帘,贾环眼中闪过一抹光泽。 穿越一回,我又岂能让全族性命,假于他人之手,随时有倾覆之忧? 假以时日,贾家既大秦,大秦既贾家。 将贾家的一切如蛛网一般融入大秦的边边角角。 到那时,他就可低调做人,不用再出风头,更不用再以愚昧而惑人耳目了。 贾家,也再无后顾之忧。 …… 到了午时,隆正帝带领文武大臣去奉先殿哭灵。 一日三哭乃是定例。 哭罢后,又回到了上书房。 也许是因为之前贾环表现的太过出众的原因,隆正帝居然没放他走。 不过当隆正帝说出下一个议题的时候,贾环就知道他想多了…… “陛下,韩德功何罪之有?” 贾环面色铁青道。 隆正帝警告道:“朕只让你带耳朵和眼睛,没让你开口,把嘴给朕闭上!” 见贾环气的脸色发黑,隆正帝高声道:“谢琼在他手下当了一年的将,两千叛逆京营皆出自他的麾下,朕没有发作他,已经是给了他极大的信任。 你再敢跟朕犟,此事就交给两阁和朝廷去议。 朕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保全韩德功!” 贾环闻言,面色虽难看,却到底不敢再多言…… 此事当真若放到朝堂上去议,韩德功不死也要脱层皮。 至少,身上的爵位和差事是铁定保不住了。 如今…… 隆正帝狠狠瞪了贾环一眼后,对牛继宗等人道:“韩德功调往西域,西域收复,土地辽阔无疆,需要沉稳之将驻守,也需再立一军团。” 牛继宗面色凝重,道:“陛下此言在理,只是,兵马从何而来?” 隆正帝垂下眼帘,淡淡的道:“准葛尔既除,国朝西北最大的敌人也就不复存在。黄沙军团再保持二十万大军的规制,已经没有必要。朕之意,可将黄沙军团一分为二。一部继续驻守武威,以镇西北。 一部则由韩德功率领西进,驻守在克拉玛伊或者额敏河畔,以为基点,向西域四处散发。” 上书房内,一阵宁寂。 这不止是要动韩德功,连秦梁都要一并动了…… 牛继宗沉默了片刻后,缓缓沉声道:“陛下,西域离嘉峪关着实太远。若驻大军,粮草如何保证?”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是啊,西域虽然地缘辽阔,但多是无边的戈壁和沙漠,纵然有绿洲,可彼此相隔甚远。 若只靠关内供给,那西域不仅不会成为国朝的功绩,反而会拖垮朝廷! 隆正帝这会儿想起贾环了,他看向贾环,道:“贾环,你给大家说说西域的情况。朕听你说过,龙城周围本有十万秦民,躬耕田地,便养活了龙城十万之众?” 贾环看了隆正帝一眼,怪不得让老子留下…… 他点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那也是因为,蒙古人多以牛羊肉食为食物的缘故。” 隆正帝哼了声,道:“那也足够了!” 牛继宗皱眉道:“陛下,难道要将兵卒的家眷一并迁往西域?” 这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太上皇若是强为,或许能够成功。 可以你隆正帝的威望,想在军中做此事,没有半分可能…… 隆正帝面色阴冷,寒声道:“朕自然不会强迫他们的家属移民戍边,但朕有的是罪民!” “皇上,您是说……” 赢祥面色微变,道。 隆正帝嘿了声,道:“铁网山一变,谋逆者近万人,此辈虽然皆死,可他们的九族尚在! 朕虽不以暴虐之法诛之,但若就此饶过,日后大逆谋反者必然云起。 索性,就一律发往西域,与披甲人为奴!”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怕是要生不如死吧? 那些常年在军营中生活的披甲战士,长期阴阳不调,性情暴虐。 若是让他们的家人迁去还好,可若给他们一些奴隶,还不生生让他们给蹂罹死? 其他人虽然都觉得不妥,却也没人敢触风头。 好几人一起看向了贾环。 贾环莫名其妙道:“你们看我干什么?” 众人闻言,面色一黑。 这卖货就这样把他们给卖了。 贾环心里冷笑道,你们想让老子当枪,还不允许我拉你们下水? 隆正帝目光阴沉的盯着贾环,道:“贾环,你有什么异议,说?” 贾环笑道:“臣哪有什么异议?这是政事,不干臣的事。” 隆正帝冷笑道:“西域出了岔子,朕拿韩德功问罪。” 贾环笑不出了,忙道:“当然,因为涉及到军务,也就不算是单纯的政事了…… 陛下,那臣就斗胆犯言直谏一次。” 隆正帝抽了抽嘴角,道:“你梗着脖颈跟朕吵的时候都不止一次,还在乎什么犯言直谏?” 贾环干笑了两声,不搭这茬,道:“陛下,您这主意真心不怎么样。您先别恼,您想啊,您是让这些人去种田的,又不是让他们被虐待而死的。 您让他们给披甲人为奴,那些大兵们不一天弄死俩才见鬼了! 用不了多久,也就没什么人了…… 您别不信,陛下您没在军伍中待过,不知道那些士兵,尤其是见过血的士兵身上的戾气有多重。 军营夜间严禁喧哗,为何? 就怕这些家伙晚上受不得激,脑子一热,就发生营啸,自相残杀。 他们发起疯来,真是连自己都砍的。 不信您问牛将军。” 隆正帝闻言,看向牛继宗。 牛继宗点点头,道:“贾环所言不虚,军伍之卒,戾气确实重些,若非如此,上了战场不敢杀人。” 隆正帝闻言,皱眉道:“那怎么办?” 凡是和政事牵扯上干系的,牛继宗从来不答。 贾环道:“陛下,您就把这些人流放到西域种地算了。 这样,种三年地,种的好了,免一半罪。 种五年地,种的好了,全免罪。 准其开垦土地为生。 十年之后,准其返回关内。” “这不可能,谋逆之辈,三代之内不得入关。” 隆正帝毫不犹豫否决道。 贾环笑道:“他们若住习惯了,陛下您让他们回来他们都未必愿意回来。那可是瓜果飘香之地……” 一副“你这没见识的”的语气。 隆正帝闻言,狠狠瞪了贾环一眼后,对赢祥道:“就按这孽障的主意办吧。 铁网山之变的万数人的九族,再加上昨日之变那些人的九族,加起来,不止十万人! 足够第一批戍边了!” 赢祥轻轻点头,道:“皇上说的是。” “陛下,韩德功调西域任职,那……京营怎么办?” 贾环小声问道。 隆正帝闻言,瞪眼看他,沉声反问道:“你说呢?” 贾环嘿嘿笑道:“要不,就交给臣暂时管起来?” 隆正帝闻言生生气笑了,道:“你还真敢要!先要了个御林军大统领,身上还兼着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如今连京营都想抓在手里。 贾环,都中兵马都入你手,你想造反吗!!” 听着隆正帝的咆哮声,上书房内人人噤声。 贾环无奈道:“陛下,臣身上这个御林军大统领,就是临时的,随时可以撤掉……” 隆正帝沉声道:“国朝名器,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东西吗?” 眼神愈发凌厉,见贾环垂下脑袋后,他才咳嗽了声,道:“京营出了大问题,就先由……先由忠怡亲王暂署吧。” 贾环闻言一怔,刚想说话,就见牛继宗微微的摇了摇头。 如此,要比血洗一遍强的太多…… 这算是谢琼谋反,荣国一脉付出的最后一笔代价了。 总而言之,比想象的,要好很多。 若是太上皇在位,发生了这种谋逆之事。 毫无疑问,牛继宗今日清早就可以调兵入京了,然后马踏京营…… …… 正文 九百零五章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哎哟我滴妈……” 宁国侯后街,薛家小院内。 薛蟠顶着个大脑袋,气急败坏的对坐在炕头凉席上的薛姨妈急声嚷嚷道:“你说你怎么……你怎么就不把银子借给环哥儿呢? 你说说,你让儿子以后还怎么再见他? 又让我怎么在圈子里混? 如今都中衙内圈子里,谁见了我不得尊称一声薛大爷? 以前那些囚馕斜着眼睛看我,尿都不尿我的孙子们,如今恨不得跪下来喊我亲爸爸! 你当他们那是看在咱家那些银子的面子上啊? 妈你知道环哥儿如今在外面多大的名头?” 说着,他还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紧张道:“我听外面人说,前儿夜里若不是环哥儿放那位一马,今儿大明宫龙椅上坐着的不定是哪一个呢! 乖乖,了不得!!” 薛姨妈面色本就忏悔,再听到此言,更是面容失色,竟掉下眼泪来,辩解道:“我当时还不是为了你着想?若只有我和你妹妹娘俩儿,那些银货我就是都白给他又如何? 可家里若没了这些银子,你可怎么办?” 薛蟠急道:“妈,你说你在内宅里这样精明,差点都让妹妹成了环哥儿的正房,怎么一碰外面的事,就糊涂了呢? 那些银子就算被环哥儿都亏了,又算得了什么? 他多大的家业? 外面银山银海一样的家当,还能还不上? 再说,就算他还不上,可咱家商号还在,还能缺的了银子用? 我还巴不得他还不上呢…… 儿子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光有银子,屁都不算。 在都中这个地儿,唯有权势才是最了不得的。 唉!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这件事若是传出来,儿子的威风日子算是到头了,全拉稀! 你说那林家的那小娘……” “哥!” 听薛蟠竟往林黛玉身上扯,薛姨妈面色顿时一变,一直坐在炕边默不出声的薛宝钗也皱起秀眉喝了声,道:“你胡说什么呢?传出去,你还……” 薛蟠闻言面色骤变,忙打了几下嘴巴,外面人谁不羡慕贾环这个年纪就妻妾满群。 他们只知道个大概,可薛蟠却花大钱在荣国府里买通了眼线,本只是想知道他妹妹是不是最得宠的,可谁想,竟是林家那位…… 刚才这话若让人传出去,传到贾环耳朵里,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可是知道,贾环对家里女孩子的呵护,到了什么地步。 念及此,他回过头看着同喜同贵和莺儿三个丫鬟,面容狰狞道:“刚都听到啥了?” 同喜同贵和莺儿忙齐齐摇头道:“啥也没听到!” 薛蟠先是面色一喜,可随即又皱眉道:“那你们莫不是当我刚才在放屁?” 同喜同贵和莺儿三人遇到这么个不着调的,顿时没法儿了,垂头丧气不知怎么回答。 薛宝钗见薛姨妈脸都气白了,忙对那三个婢女道:“你们先下去吧,准备点热水,一会儿给太太洗脸。” 三人忙逃离出去,唯恐再听到大爷说出什么破格的话。 待下人都走后,薛宝钗轻叹一声,先对面色满是悔色的薛姨妈道:“妈不必再难过,不会有事的……” “怎么不会有事啊?你本来就比那姓林的低一头,如今那边一下出了三百多万两银子,解了环哥儿的大难,环哥儿还不更喜欢她? 这倒也就罢了,关键是,人家环哥儿舍下多大的面皮,先跟咱开口! 妈居然…… 你让环哥儿怎么看咱家,以后又该如何待你? 我以后还怎么顶着他大舅哥的名头在外当大哥……” 薛蟠大脑袋上满满是懊恼之色,其他的也就罢了,关键是最后一条,实在让他痛心疾首。 前些日子,他被白国舅家的那个小瘪三给打了一通,躲在宁国府里养伤,也是避避风头,着实没脸见人。 起初那些平日里的狐朋狗友们,摄于贾环之威,还不敢轻易上门。 可自打前夜太上皇驾崩那一晚,御林军围了宁国府,结果差点被贾环调京营给屠了,隆正帝不得不亲自入东府,和贾环谈判后,宁国府的大门再挡不住那些“狂蜂浪蝶”的追求了。 一个个提着礼物来探望他们至少是“生死之交”的“至交好友”来。 这些人大能耐没有,可一个顶一个的能吹,把前夜之事都快吹破了大天。 贾环他们恭维不着,早就不是一道局面上的人了。 他们便往死里讨好薛蟠。 原本国舅府的白杰已经算是顶尖儿的衙内了,身后有太后站着,连皇太孙跟他说话都是自家兄弟的口气,多了不得? 这些衙内平日里也绝不敢开口说白杰一个不字,万一被哪个黑心肝的传出去,那简直是在给家里招灾呢! 可如今,为了讨好薛蟠,给薛蟠出气,白杰在他们嘴里已经成了小娘养的杂碎了…… 谁还不知道,国舅府如今整日里大门紧闭,尾巴夹的要多紧有多紧。 忠顺王已经彻底完犊子了,连慈宁宫都被贾环带大兵给围了! 国舅府还算个啥? 白杰那小子以往猖獗的动辄摆出都中第一公子的架势,可现在不也成了乌龟孙子,不敢露头了吗? 所以,这两天薛蟠过的简直比过大年还自在! 一辈子里多咱被这么多大衙内们恭维讨好过? 看情形,他都快取代白杰在圈子里的地位了。 虽然国丧期间,按例禁止酒宴。 可太上皇遗诏又说了,百姓家不用禁。 因此,那群衙内为了庆贺他“痊愈”,就簇拥着他往平康坊里去了。 寻日里他们绝不敢随便踏足的七大家,也敢耀武扬威的上门了。 本来宣称国丧期间不对外营业的老鸨,皮笑肉不笑的,在得知为首的大脑袋是宁国侯的大舅哥儿后,一张脸笑成了菊花,还亲自安排了花魁出来作陪! 薛蟠也一展文采,用“绣房里钻出个大马猴”这等千古名句,征服了花魁的心…… 何等风.流,何等快活!! 薛蟠直觉得这辈子没白活! 可是,当他回到家暂时歇口气的空档,竟听到了贾环向他家借银子做周转,而他妈居然没答应的消息! 薛大脑袋这辈子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啥叫晴天霹雳! 一旦薛姨妈不给贾环借银子的消息传出去,那一切不就全都完犊子了! 今日围在他身边的那些孙子,明儿保管一个都不见了。 而且保管笑都能笑死好几个! 这让才过了两天舒心日子的薛蟠,如何能不懊恼? 而穿着一身藕荷色裙裳的薛宝钗,在听到薛蟠说那几句她不如林黛玉的话时,原本就如白雪一般的面色,更是雪上加霜般的一白。 可随即,却又缓和下来。 她轻轻的呼出了口气后,对后悔不已的薛姨妈和捶胸顿足几不能生的薛蟠道:“妈,哥,你们不用担心,没事的。” 听薛宝钗再次这样说,语气还加重了些,薛姨妈和薛蟠都看向她。 薛蟠急道:“妹妹,你有甚好主意?” 薛姨妈也道:“乖女儿,这件事是娘做差了,你若有好想法,就说出来,若能挽救挽救也是好的。 今儿还没到午饭时,西府老太太就叫乏了,连饭都没留…… 可见,她是真恼了。 娘这回可真是办了件糊涂事……” 薛宝钗闻言,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缓缓摇头道:“不碍事的,只要环哥儿不生气,就不会有事。” 薛蟠皱着粗眉,道:“环哥儿会不恼?要搁我身上,看我不休了……”见薛姨妈狠狠的瞪过来,薛蟠也自觉得有些晦气,忙道:“环哥儿和我不同,他是做大事的。不都说,宰相肚里能划船吗? 环哥儿比宰相还了得……” 薛宝钗点点头,道:“哥这话说的还算在理,环哥儿虽然在外面霸道,可在家里,他的心又软又细……” 说话间,薛宝钗垂下眼帘,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别说薛姨妈,就连打浑人薛蟠也能感觉到,那份细腻的幸福…… “当初环哥儿被姨妈和凤哥儿合伙设计赶到城南庄子去,搁一般人身上,不忌恨一辈子算没完。 可环哥儿回来后,还不上一笑了之…… 凤丫头如今为何对环哥儿这般讨好?就是因为这档子事。 至于姨妈…… 那是因为她自己想不开,总是拿过去看庶孽的目光和态度对环哥儿。 这倒也罢了,她还干预外事,逼环哥儿替王家甚至是李家出头…… 若非如此,环哥儿也不会做的这般绝。 今天妈又不是说不借他银子,只是被……抢了先。 不打紧的。” 最后一句话,薛宝钗加重了语气,似在说服薛姨妈和薛蟠,也似在说服自己…… 薛姨妈闻言,面色总算缓和了许多,算起内宅事,她比薛宝钗还看的开,她忙道:“对对对,环哥儿再不会为了这点子小事生别扭!之前他还宽慰我,说不打紧呢!” 薛蟠仍旧将信将疑,他总觉得若是换了他是贾环,心里不定有多恼。 可看他妈和他妹妹的意思,贾环好似真不会在意…… 薛宝钗又道:“妈,取五十万两银票来,那边家里的银库都被搬干了,贾家又是那么一大家子,不知多少张嘴靠着这边吃饭,短了银子总不大好…… 等南边的银子收回来些,我再拿来还你……” 这回薛姨妈总算学乖巧了,正想说不急着还,不过还有比她更大方的。 薛蟠豪气万分道:“取什么五十万,直接拿一百万! 再也别提一个还字,臊也臊死我了…… 妹妹出阁时,家里虽然也陪送了不少嫁妆,可如今看来,比林家那位也差的太多。 这怎么得了? 我妹妹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比哪个也不差。 他家在宫里当娘娘的那位表姐,也未必有我妹妹好! 怎能在嫁妆上矮人一头? 这一百万两,就算是给妹妹补贴的嫁妆。 妹妹拿去贴补那边,才是正理! 这还只是一部分,等日后家里再进银子,还有妹妹一份! 爹生前最疼的就是妹妹,如今为了这份家业,却不得不委屈妹妹去做个小儿,我这个当哥哥的心里本就和刀子割似的疼,都怨我太废物…… 若是再在银子嫁妆上矮人一头,我就是现下立刻死了,化成了灰,也没脸去见爹爹!” 说着,薛蟠大脑袋上滚下两行热泪来。 薛姨妈更是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薛蟠的话,又何尝不是她的心结…… 薛宝钗也是落下许多泪来,不过见薛姨妈哭成那般,饶是心里压了一腔的情绪,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强笑道:“妈快别哭了,让人听了去多不好?哥也是,分明没什么大事,偏来招惹妈流泪。” 薛蟠是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悲伤过后也算球,一会儿还要出去高乐。 见薛姨妈哭成这般了不得,也不好意思起来,拿袖子随便擦了把眼泪,赔笑道:“妈你快别哭了,咱说的是大喜事……” 见劝不动薛姨妈,他越说,薛姨妈哭的越了得,薛蟠动了动脑筋,灵机一动,惊道:“妈,莫非你是心疼那一百万两银子?” “放你娘的屁!” 薛姨妈狠狠的啐了薛蟠一口,恼道:“亏你还知道这些!!但凡你能长进些,我又何必委屈你妹妹至此?你没脸见你爹,我更没脸!” 被薛姨妈骂的狗血淋头,薛蟠也只能垂头丧气的挨着。 心里懊悔个半死,何苦非要说那番话,凭白惹的薛姨妈大怒。 薛宝钗在一旁连连安慰着也不成,薛姨妈直是把薛蟠从头骂到脚…… “哟!林姑娘来啦!” 就在这时,守在外间门口处的莺儿忽然高声喊了声。 房间内的骂声顿止。 薛姨妈忙不迭的擦拭眼泪,又恨恨的对薛蟠道:“你还不快去找你的窝子自去高乐你的,留在这里作甚?” 薛蟠闻言如逢大赦,也自知要避讳别个,便匆匆出门离去。 出了房门后,朝外一瞥。 只见院门口处,两个婆子和一个姑娘正侯在哪里,想必那姑娘就是妹妹的大敌林姑娘了。 莺儿站在跟前赔笑着说话,应该是在告知他在屋里,等他出门…… 只是,只偷偷的打量了那林姑娘一眼,薛大脑袋就差点酥倒在地。 原以为他妹妹已经是天下第一流的标志女孩子,可谁曾想,这林家姑娘,竟不比他妹妹差丝毫。 眉眼间满满都是灵气,更胜他妹妹一筹。 怪道贾环这等厉害的人物,都对她百般宠爱,压过他妹妹一头…… 念及此,薛蟠心里满满是懊恼,看来,他妹妹想争环哥儿房里第一宠,难度太大太大! 不过好在,听说那林姑娘没有兄弟,这样一来,就没人和他争第一大舅子了! 薛蟠又忍不住得意起来,嘴里哼着小调儿,出门高乐去了…… 从抄手游廊边走过,经过窗子时,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娇滴滴的招呼声:“哟!姨妈,宝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薛蟠嘴角抽了抽,抓了抓脑袋,疑惑道: 现在的小娘皮们,怎地一个赛一个的了得? 但愿他日后找一个蠢笨一些的才好过日子…… …… 就在贾环站在紫宸书房内,听一群大秦帝国最顶尖的大佬们指点江山,制定各种抚民政策时,而宁国府后街薛家小院里的三个女人也在上演一台好戏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哈密卫大营,大将军帅帐中的气氛,却显得极为压抑。 秦梁站在一面极宽大的地图前,看着上面一点,皱眉道:“吴常,那些厄罗斯人还不肯吐口?” 帅帐内,除了秦梁外,还站着一身形高大的大汉,正是如今秦梁麾下第一得力都指挥使,手握黄沙军团最强悍的铁甲骑军的吴常。 自年前西域大战,原本跟随秦梁多年的两个心腹都指挥使战殁后,吴常的地位就水涨船高。 借西域大战之功封了男爵不说,手里的兵力也大增,在黄沙军团内,地位仅次于秦梁。 此刻,他应该还不知道,他的独子因叛乱被处死之事…… 听闻秦梁询问,吴常面上怒气满满,沉声道:“大将军,那群罗刹鬼子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可恨! 当初定下的条件,只是两个配方,可如今,他们一次再一次的狮子大开口,不仅要配方,还要现成的伏特加酒两百车,还要粮食,要肉,更他娘的可恨的是,他们还要女人! 对了,那个克列谢夫还说,要宁侯亲自来一趟西域,别人来他不交接!” 秦梁闻言,冷笑一声,道:“这些情况,你都发回都中了?” 吴常道:“已经派六百里加急发回去了,大将军,这些条件绝不能答应啊!” 秦梁沉声道:“我当然不会答应,当初和环哥儿算计的时候,也只抱了一半的希望! 环哥儿说,厄罗斯的老毛子,心性最是奸诈贪婪,更兼狠辣非常,最是靠不住。 他也只有一半的把握。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当杀!” 吴常奇道:“那宁侯为何和那个克列谢夫做这种交易?” 秦梁哼了声,道:“若不是厄罗斯人,西域能这般轻易打下来吗?准葛尔汗国虽然元气大伤,可他们手里还有三万最精锐的宫帐军。 若是我们去打,要送掉多少老秦男儿的性命? 用那些罗刹鬼畜生的性命,替我们打下来,有什么不好?” 吴常闻言,面色微变,迟疑道:“可是如今……” 秦梁傲然一笑,面色不屑道:“那群厄罗斯人贪婪而短见,他们劳师远征,身上带的军粮一定不多,如今,肯定在就食于准葛尔。 但准葛尔的大宰桑说,他们离去时,将龙城中带不走的粮食烧了七八成。 外面虽然还有不少零落的部族没有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但那些人,也供养不起一支十万大军的军粮。 若是从厄罗斯往这边运……那代价就会更大! 所以,发动战争,我们必胜! 用环哥儿的话说,我们要教教这些老毛子,知道诚信二字如何写!” 吴常闻言,跟着大笑了两声,不过又问道:“大将军,我们是要全歼这股孤军入西域的厄罗斯兵团吗?” 秦梁摇摇头,道:“没必要,只要把他们打痛了就好。厄罗斯亦为大国,且疯狂好战,不可随意让战争局势升级。大秦如今状况不是很好,打不起一场全面的国战。” 吴常道:“那么,宁侯也应该会来一回西域吧?毕竟,罗刹鬼子希望能再和宁侯当面交谈。” 秦梁回头瞥了吴常一眼,呵呵笑道:“怎么,想你家小子了?” 吴常黝黑的脸膛浮起一抹羞愧,道:“大将军,您也知道末将,家门中就这么一个独苗。送到都中后,确实有些……嘿嘿!” 秦梁哼了声,道:“你放心吧,我会写信回去,让环哥儿带吴恒一起来一趟的……好了,下去吧,命令大营提高战备,将斥候斟骑范围再往前突进三十里。” “喏!” 吴常抱拳一应后,转身出了帅帐。 帅帐内,只余秦梁一人,依旧仰视着那面巨大的地图,看着西域近乎无边的疆域。 看着看着,一阵微不可查的风吹过,秦梁眼神忽地一凝。 他缓缓的转过身,却见本应再无第二人的帅帐内,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身影。 “秦家小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 ps:唔,别急,肯定不会是悲剧…… 还有,我木有断章,我木有断章…… 正文 九百零六章 遮天蔽日 (第三更!!) 大明宫,紫宸书房。 在隆正帝与军机阁大臣商议好从何处补充兵员,又该从何处调兵剿灭各地零星不绝的叛乱,哪些地方兵备该奖,哪些兵备守将无能该撤等一干军务后,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还有叶道星等军机阁大臣就撤走了。 贾环没得隆正帝的允许,只好继续留在上书房。 只是听着隆正帝与辅政内阁大臣们讨论着如何清理吏治,如何进行京察考核,如何进行救灾,如何进行补种秋粮,如何治理河道等一揽子冗长的政事,他真真是觉得无聊之极,眼皮子也越来越沉,直到全部闭上…… 算起来,他已经有三天两夜没合眼了,纵然是武人,也扛不住长久不睡觉…… “宁侯,宁侯……” 站着睡了不知多久,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贾环费力睁开惺忪的睡眼,而且还是先睁开一只,他准备如果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扰他好梦,比如说小吉祥子,那他就惩罚她当只香喷喷软乎乎的枕头,继续睡…… 不过,当看到对面不是小吉祥的喜庆脸,而是一张菊花老脸时,贾环的睡意登时不见了。 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清醒过来,怒声道:“苏老鬼,你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他还以为是在宁安堂后宅…… 苏培盛满脸无辜的看着贾环,道:“宁侯,这里是上书房,奴婢当然要在这里服侍陛下。 是陛下让奴婢喊宁侯下去睡觉的……” “陛下?” 贾环再一激灵,这才感觉到,除了苏培盛外,他的“卧房”内还有不少双眼睛在看着他。 他睡的有些僵直的眼珠子悄悄转了圈后,老脸难得一红,干咳了两声,瞪着苏培盛嘴硬道:“去去去,谁……谁睡觉了? 这什么地方,也是睡觉的地方?老苏你好不懂规矩,不许有下次了…… 我这是在闭目苦思陛下的安危问题呢。 总觉得这皇宫里有些不大安全……” “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上书房里此刻站着的大臣,几乎都是潜邸旧臣,是隆正帝真正的心腹。 而马齐早不知何时被打发到内阁继续当摆设去了,所以众大臣们对隆正帝宠信的贾环不算太见外,心里其实都很艳羡,有人敢在隆正帝面前这般随意…… 贾环瞥眼过去,就见好几个脸上面带古怪的笑意看着他。 而上首,隆正帝则一如既往的冰山脸,眼神阴沉,他看着贾环寒声道:“你倒说说看,朕这个皇宫,如何不安全?” 隆正帝这幅做派,换个其他大臣,甭管是不是他这一脉的,都会心惊胆战不已。 如今这位皇帝可不是太上皇,更不是太上皇还在时的那位泥菩萨了。 方才制定的一系列“仁慈”的只阖族抄家流放西域,不杀头的“仁政”,直到现在还让上书房内不少人心里发寒。 只抄家流放…… 大概也只有隆正帝将此当成仁政。 别说西域之地,就是西北武威,一年到头黄沙漫天,过了十月就和冬天没甚分别,干冷之极,一眼望去,满是黄土。 那种地方,他们这些在温柔窝富贵乡里受用了数十年的官老爷们去了,十个里能活下来一个都算不错了! 男人尚且如此,更何况老人、女人和孩子? 那可真正要做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骨肉,一个个惨死在自己眼前的准备…… 何等残酷! 这样仁慈的帝王,谁不怕? 兴许也只有眼前这个敢站在御前睡觉的少年权贵,才敢和他亲近吧…… 贾环看着隆正帝那张黑脸,果然不害怕,嘿嘿一笑,正在想着怎么措辞,眼睛一转,就见一旁侧门处,一个小黄门捧着一个用金黄锦帛覆着的茶盘,端着一只银壶和几只玉盏躬身过来。 想必,隆正帝是要用茶水“款待”一下他的马仔…… 贾环肃穆起脸,对那小黄门沉声道:“呔!兀那小太监,你过来。” “噗!” 兴许是商议国事的时间久了,众人也都有些困倦疲惫了。 所以连隆正帝都难得没有禁止贾环胡闹,与众臣一起看贾环耍宝…… 听他粗鄙的喊小黄门,大臣中顿时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小黄门闻之,也唬了一跳,手一颤,好悬没把茶盘打落。 他苍白着脸,不知所措的看向贾环,又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多会凑趣儿,他道:“小德子,既然宁侯有指教,你就去听听吧,不用太当真……” “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环怒视苏培盛道。 苏培盛忙赔笑道:“奴婢是让他不必太在意宁侯的虎威,宁侯其实慈祥着呢。” 贾环似乎不大分辨的出这句话到底是好还是坏,狐疑的看着苏培盛。 看到这一幕,让上书房内的大臣们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隆正帝也面色古怪的抽了抽,最终忍不住笑骂了声,大臣们笑的愈发卖力了,赢祥也微微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两声…… 贾环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苏培盛在耍他,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道:“现在没功夫理会你,我先为陛下安危着想!拿来!” 苏培盛愣住了,怔怔的看着对他伸手的贾环,道:“什么?” 贾环“嘿”了声,道:“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当然是银针啊!银针验毒,你不懂吗?” 苏培盛闻言,一张老脸都纠结成了苦菊,道:“宁侯,这茶壶都是银制的,您还要一根银针验毒?” “哈哈哈哈!” 见贾环宕机的站在那里,真傻眼儿了,上书房内顿时又是一片欢笑的海洋! 连那端着茶盘的小太监都拼命的压制着肩头的颤抖…… 贾环一张脸终于大红了,不过,他还不放弃,狠狠的怒视了苏培盛一眼后,轻轻一哼,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从茶盘上拿起一个玉杯,往里倒了倒,倒出了些许白色粉末来。 众人一边笑一边看他操作,不解他何意。 然后就见贾环又拿起银壶来,往玉杯里倒了半杯茶,轻轻的摇了摇。 随即,众人就见贾环面色陡然剧变,竟将手中的玉杯一下甩落出去,“啪”的一声,玉杯远远的掉落在侧门门口处铺着金砖的地面上。 继而,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一股黑烟攸然冒起,刺鼻腥臭。 坚硬光滑的金砖上,也出现了极恐怖的腐蚀的斑驳…… “贾环,怎么回事?你往里面倒的什么,你搞什么名堂?” 忠怡亲王赢祥面色肃穆的上前,隐隐挡在隆正帝之前,眼神严厉的看着贾环,喝问道。 贾环怒视着他,沉声道:“你自己不会看吗?” 说罢,转头对面色苍白的苏培盛道:“去找两只活物来,快去!” 苏培盛正想去,隆正帝却走了过来,黑着脸,寒声道:“不必了,就用这个奴才试吧。” 他明白贾环的意思,指着早已瘫软在地的小黄门道。 贾环见之,有些不落忍道:“陛下,他可能也不知情……” 隆正帝瞪着贾环,寒声道:“你以为他还能活命吗?” 贾环看了眼目光绝望,满脸哀求的看着他的小黄门,然后对隆正帝道:“陛下,他和昨夜那些人到底不同,那些人不管知情不知情,手里都沾了血…… 可这个黄门若是不知情,就是真的无辜的,也还没害谁。 怎么说也是条人命……” “宁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妇人之仁……” 早就反应过来的一干大佬们,看着地上连金砖都能腐蚀的茶水,无不面色骇然,随即面容震怒铁青。 这是要将他们一伙子一网打尽啊! 见贾环居然还为一个卑贱的黄门说情,吏部侍郎王钊简直觉得荒唐,高声斥道。 不过隆正帝却镇静了下来,摆手阻止了王钊的话后,又对苏培盛道:“去牵一只羊来。” 说罢,再对贾环道:“这个事情是你发现的,既然你非要救这个狗奴才,朕不驳你的面子,但是……”隆正帝陡然提高声音,咆哮道:“此案你一定要给朕一挖到底,不管牵涉到哪个,不管有多少人,一律与朕斩尽杀绝! 再敢婆婆妈妈的给哪个求情,朕连你一并发作!” “臣遵旨!” 贾环沉声一应。 未几,苏培盛亲自牵了一头奶山羊进了这御书房。 贾环让人将银壶里的茶水给山羊喝了下去。 隆正帝和众大臣就这般静静的看着,然而山羊却一直都没问题。 就在有人怀疑,贾环是不是在戏耍他们时,山羊忽然出了状况。 几乎在一瞬间,殷红的鲜血从山羊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口中,齐齐流出,景象骇人之极。 而后,山羊才开始发出凄厉之极的哀鸣惨叫声,并发疯一样的拿头撞地,似欲速死! 可见,它此刻受着多大的痛苦。 诸多位高权重的大佬看到这一幕,无不面色发白,遍体生寒。 若非贾环歪打误撞验了验茶水,隆正帝和他这些心腹大臣,非得被一网打尽,团灭不可。 此刻的山羊,就是他们的榜样! 上书房内,一片死寂。 隆正帝死死的盯着贾环,咬牙道:“知道怎么做了?” 贾环面色也难看之极,因为他刚才也险些用一杯茶水。 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知道了,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封锁皇城,从御膳房开始查起。 无论涉及到哪个,都绝不放过!” 说罢,贾环转身大步出门而去。 不管是哪个做的,都太过了…… 如果,如果是那些人做的,那么,他们是准备连他也一并除去吗? …… 就在大明宫上书房内,发生了一起极为恶劣的谋逆下毒事件时,远在数千里之外哈密卫大营的帅帐中,气氛也同样接近凝固。 秦梁眼神骇然的看着对面那个盲着一只眼,面上多是陈旧疤痕,负手而立的清瘦老者,脸上微微颤着,几次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即使是在西域之战中几乎被刺杀,七万大军战殁,被贾环和公孙羽救醒时,秦梁都不曾这般动容过。 那老者却见之也怪,只余一只眼睛里,眼神深远而睿智,他呵呵一笑道:“看来,你果真不记得了…… 王李郭赵孙、于周古海杨、董占黄,老夫黑云十三将,李先是也。” “李叔……你还活着……” 秦梁几不能信,喃喃道。 “呜……” 一道西风骤起,卷起帐帘,亦吹的秦梁眯起了眼睛。 帅帐外,漫天黄沙飞扬。 遮天蔽日! ps:友情提示,记住这个叫小德子的太监,这是后面一个极重要的人物。 另外,昨天群里非要我爆照,我就爆了张,然后被好多人嘲笑了,说俺丑…… 求订阅,我先不买媳妇了,先去棒子国整个容! (。) 正文 九百零七章 是……报仇 王李郭赵孙、于周古海杨、董占黄。 三十年前,威名震天下,百万军中我称雄的黑云十三将,如今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乃是天理。 然而,对于从那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尤其是亲自接触过黑云十三将的人而言,他们却绝对是难以抹去的记忆。 因为他们代表着忠诚、英勇、正义、不屈和……睿智。 黑云十三将,并非只是十三个武功高绝的武夫。 其中绝对不乏睿智英明者,比如说,李先。 李先在十三将中的排名第二,仅次于早在三十年前便已经是武宗的义薄云天王古人之后。 王古人与李先,就如同先荣国的左膀右臂一般,辅佐贾代善纵横万里无双。 值得一提的是,牛继宗、温严正、宁至、秦梁这些人,当年的兵法和带兵路数,便多出于李先的教诲。 而先荣国贾代善,则每每在他们学习的瓶颈处,以画龙点睛的方式,与以指点,帮他们理解、突破、提高。 他们无不被贾代善的崇高魅力所折服,但也绝不会忘记,李先的授业之恩。 只是…… 秦梁怎么也想不到,不知多少次伴随着金戈铁马入梦而来的人,居然还活着!! 李先听到秦梁的称呼后,仅存的一只眼中,闪过一抹起伏,但随即又恢复到古波不惊的状态,他看着秦梁道:“是啊,我还活着……” 不知为何,平淡无奇的“我还活着”四个字,听在秦梁耳中,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透骨的寒意。 被这股寒意一激,秦梁渐渐恢复了神智,他看着李先道:“李叔,国公呢?” 李先闻言,那一只眼似变得愈发平静了,他看着秦梁缓缓道:“你说呢?” 秦梁闻言面色一变,看着明显不大对劲的李先,道:“李叔,您这是……何意?” 李先收回眼神,转眼看向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巨大的地图,呵呵一笑,道:“秦梁啊,你若不知此为何意,这三十年来,你又为何会对荣国府不闻不问呢……” 秦梁闻言,面色剧变,心中的寒意瞬间扩大,他魁梧强悍的身躯甚至微微颤抖了下,眼神骇然的看着李先,失声道:“李叔!”语气中,饱含着愧意,和委屈…… 李先瞥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是为了……保全贾家,我明白。” 秦梁闻言,却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他大口的喘息着,面色连连变幻,额上的冷汗渗出,他苦涩道:“难道……难道那是真的?” 李先点点头,直言道:“不错,那就是真的。 国公爷为国征战,戎马一生,不避生死艰难,不避流言蜚语,最终,功高盖主,他的确死在了赢玄的出卖下。 你难道不知道吗?” 秦梁面色惨白,怔怔的出神着…… 他怎会不知道呢? 又有谁不知道呢? 不过是不敢认,不敢想,把头埋进沙子里,当笨鸟罢了。 先荣国已经战死,只要皇家不打算斩草除根,只要皇家还优容贾家,他们就认了。 因为,读过史书,翻遍二十三史,他们也翻不出一个功高如贾代善,且不知避讳者,还能善终的人。 皇家…… 皇家能优容贾家三十年,能包容贾环各种放肆。 他们……他们就认了。 否则,还能如何…… 难道真要赔上九族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去为贾代善报仇吗? 长呼一口气后,恢复心神,正想再说什么,忽地,秦梁心头猛然划过一道闪电。 他骇然的看着李先,脱口而出道:“宁至弑君,是你指派的?” 李先一只眼平静的看着秦梁,缓缓的点点头,道:“是我们。” 秦梁的面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致,艰难吐出两个字:“你们?” 李先呵呵一笑,道:“是,我们。 除了老夫以外,黑云十三将,还有三人尚存。 而且,国公爷的亲兵,也还有十八人活着。 当日大军行踪被赢玄的死间出卖,陷入罗刹鬼重围。 国公爷悲痛之极,却以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此率大军强行突击对方中军,毙杀厄罗斯皇太子及三大公爵后,力战而殁。 国公爷战殁后,遗体落入被斩开的北海冰湖。 随即,王古人扛着那面黑云旗,又折身杀回,拼死为我等杀出一条短暂的血路。 让十八名武艺高强的亲兵,护送我们四个伤势稍轻些的黑云家将逃出升天。 秦小子,你可知,是什么支持着王古人,和国公爷麾下的数千残勇,拼死顶住了罗刹鬼的决死冲击吗?” 秦梁看着独着一只眼,面上也伤痕斑驳的李先,他缓缓摇头。 李先呵呵一笑,依旧笑的平静,他轻声道:“是……报仇!” …… 上书房下毒案,让本已经渐渐恢复平静的宫廷大内,瞬间再次卷起惊涛骇浪! 贾环率领数百如狼似虎、煞气腾腾的御林军,直扑御膳房。 将御膳房内上百宫人悉数捉捕,然后开始筛选问责。 很久,就将范围缩减到了专门负责御书房供茶水的三人。 看着三人几乎唬掉魂儿,还懵懂不觉的模样,贾环便怀疑其中有异。 再三审问后,问出的答案,却让贾环轻吸一口气。 宫中为贵人饮用的水源,并非是井水,而是来自玉泉山的泉水。 保存严密,绝无轻易被动手脚之理。 最容易出岔子的地方,便是负责煮水的尚宫局这边。 按规矩,这里绝不容外人进。 可规矩是规矩,总难免有人闯进来,或要茶水,或者干脆找在这里负责的黄门聊天…… 本来尚宫局里的小黄门还想隐瞒,但被贾环一通威吓后,便透露出了“秘密”,竟是太后宫中的刘女史,之前来寻他说话。 刘女史算是太后宫中的家生子,她母亲便是为太后梳头梳了几十年的刘昭容。 得到这个信息后,贾环便带着这个小黄门,直扑慈宁宫。 皇宫内从来没有秘密。 贾环之前一气之下带人撤离了慈宁宫,虽然周遭依旧有不少“宫人”昼夜不停的在附近打扫卫生。 可也不再禁止慈宁宫的宫人们出入。 因此,上书房内石破天惊的投毒案,也极快的传入了恢复耳目的慈宁宫。 皇太后闻之,说不出是什么心思。 有点迷茫,有点不安,还有点……失望。 但等到看到贾环带人强闯入宫后,她便只有惊怒了。 “贾环!你好大的胆!敢硬闯哀家慈宁宫?” 皇太后震怒的看着殿内的贾环,声音尖锐刺耳的怒斥道。 贾环抱拳道:“太后,就在刚才,有人往御书房中的茶水中下剧毒,以妄图弑君谋逆,甚至尽诛内阁大臣。 此举着实骇人之极,若不能查出凶手,皇宫内再无宁日。 因此,臣若有不恭之处,还请太后体谅。” 皇太后闻言,面色攸然一白,三角眼中闪过一抹畏色,声音虽然依旧尖锐,但底气却没那么足了。 她尖声质问道:“与哀家何干?” 贾环一挥手,韩大和赵虎二人亲自带了尚宫局那名内侍上前。 贾环指着早已唬破胆的内侍道:“此人乃尚宫局中,专门负责为陛下煮水泡茶的太监。 就他所招,今日只有慈宁宫的刘女史,身为尚宫之外的人,去过尚宫局。” 太后闻言当真惊怒交加,她猛然转头,一双三角眼看向身侧一角的那名面色惨白的年轻昭容,怒斥道:“贱婢,你去尚宫局做甚?谁派你去的?” 那年轻昭容面色愈发惨白,唬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两股间的裙裳处,一抹湿意渐现。 看到这一幕,皇太后几乎气昏过去,厉声道:“来人,给哀家掌嘴!” “慢着。” 见两名教诫嬷嬷面无表情的上前,那刘女史也几欲昏厥,贾环忙喝止住。 皇太后眼神一下盯在贾环脸上,寒声道:“你敢拦哀家肃清宫闱?” 贾环呵呵笑道:“太后,这已经不是宫闱中事了,如果这刘女史被太后的凤威吓死,太后您想想,这件事,您还能脱得了干系吗?” “你!” 皇太后闻言,气的浑身颤栗,却也不得不承认,贾环所言不差。 若这该死的小贱婢真的有个万一,她必然会成为名臭千古的女贼。 念及此,皇太后缓缓点点头,强忍着杀人的怒意,道:“贾环,你说该如何?这件事,和哀家绝无半点干系。若有人想栽赃哀家,哀家也绝不容他。” 贾环点点头,道:“这等事,自然和太后无关。不过,还等臣问完这刘女史的话吧……” 皇太后又阴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后,寒声道:“你问,就在这里问。” 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的皇太后,经历过不知多少阴谋。 屈打成招,构陷她人的事,皇太后不知见过多少,也不知做过多少…… 又怎会栽倒在这种小伎俩身上呢? 贾环面色淡淡的点点头后,看着早已唬的没有半点定性的刘女史,直接问道:“是谁指使的你?据说你是在宫中长大的,如何取人口供,想来你比本侯还要熟悉。 本侯实在不愿用虐刑对待慈宁宫的人,毕竟,到底你都是皇太后的人…… 说出来,是何人指使的你?” 刘女史哪里还能说出话来,眼睛都快僵住了,上下牙齿也不停的再磕绊。 贾环转头对一名教诫嬷嬷道:“劳烦端一盏热茶来。” 换个人,教诫嬷嬷肯定是面无表情的理也不理。 可贾环如今这等身份,容不得她们再端着架子。 其中一人看向了皇太后。 皇太后怒声道:“去。” 那教诫嬷嬷便去取来了一盏热茶,交给贾环。 贾环端着茶,又递给刘女史,道:“来,喝一点,暖一暖身子,慢慢想。” 刘女史整个人早就没了主意,她仗着她娘的身份,自幼在宫中过的比一般的公主郡主还体面。 虽不说刁钻蛮横,但也趾高气昂惯了。 用脑子的地方不多,用坚强的地方也不多,自然没什么坚韧的心性,抵抗外界恐惧的威压。 她眼中恐惧的泪水就没断过,却只能茫然的跟随着贾环柔声的命令走。 颤着手将茶盏端住,哆哆嗦嗦的喝了口后。 热茶入体,身子好似真的暖了些,不再那样冰寒。 就听那道温柔的声音继续问道:“来,说说看,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是谁指使的你,给你的药?” 刘女史几乎不能自己,缓缓脱口而出,道:“是……是周荣。他说,只要没了那该死的皇帝,我们就还会和以前一样。是他给我的药……” “那么,周荣是谁?” 贾环不疾不徐的问道。 刘女史哭腔道:“周荣,周荣是咸福宫的内侍。” “嘶!” 此言一出,寿萱春永殿上,响起一阵倒吸冷气声。 疯了,都疯了! …… 宁国府后街,薛家小院,上房内。 “我的儿,怎地一个人就来了?” 薛姨妈笑容满面的拉着林黛玉上炕坐下后,慈爱的问道。 此刻,她面上哪里还有之前的懊恼悲戚。 仓促间也还是用脂粉敷了敷眼,之前哭的红肿的眼圈,倒也不是很明显。 林黛玉看在眼里,却不说,她笑道:“不曾一个人呢,外面还有两个婆子跟着。如何敢一个人出门,乱糟糟的。” 薛姨妈闻言,笑道:“说的很是呢……可进午饭了?” 林黛玉歪着头俏皮一笑道:“还未曾,这不是到姨妈这里来讨个扰?姨妈可别嫌我惹人厌哦!” 薛姨妈闻言愈发高兴了,拉着林黛玉的手不放,道:“欢喜还来不及呢,如何会厌?家里就我一个,你薛大哥整日里没笼头的野马一样,望不着家。 你宝姐姐又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我守着怪没趣的。 你常来才好,家里那么些女儿,我也最喜欢你!” 林黛玉闻言乐不可支道:“姨妈哄我……姨妈在这里住的没趣,为何从园子里搬出来?住在蘅芜苑里不是很好?” 薛姨妈叹息一声,道:“这不是还有你薛大哥吗?为了这个孽障,我真是操碎了心啊!连你宝姐姐一起,不知为他落了多少泪。 这不……刚刚不知从哪个不要脸的地方回来,取了银子就走。 我和你宝姐姐一起,是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哭也哭了,骂也骂了,可有什么法子?” 说着,薛姨妈又落下泪来。 一旁的薛宝钗也红了眼睛,强笑道:“妈,这些事,你跟颦丫头说甚?没的让人跟着一起难受。” 薛姨妈闻言,见林黛玉脸上果然没了笑容,忙止住眼泪,道:“瞧我,真真是老悖晦了,竟跟你说这些……” 林黛玉笑了笑,道:“没事,姨妈不跟我说,又同谁去说?” 她认真想了想,然后道:“姨妈,要不,我跟环儿说说,让他把薛大哥也送进军里? 我听环儿说,凤哥儿的那个兄弟,以前也是这般,可被他丢进军里后,如今被训的竟成了两个人。 还有好多这般,先前不大好的人,被送进军里后,过个二三年,就都大不一样了。 环儿还说,若是送到九边去,效果铁定会更好些哩!” 薛姨妈闻言,眼泪差点又下来,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家那个孽障,和别个又不同。 他是天生的魔障,别说送进军里,就是送进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也改不了他的浑性。 再者,如今各处都不素净。 万一他在军里有个万一,姨妈也不用活了。 如今虽然整日里就会花银子胡闹,可好歹还有命在。 不过是多费些银子罢了……” 林黛玉闻言,点点头道:“姨妈说的也是……” 薛姨妈闻言,又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就为了这个该死的孽障,今儿环哥儿同我借银子的时候,我才多想了一会儿。也不知,他会不会生了气去……” 林黛玉咯咯笑道:“姨妈,这是哪里的话嘛! 环哥儿若是这般小气,也不是他了…… 再说,姨妈又没说不借。 只是我先想起来,先父曾将林家的家业都给了环儿。 我猜到他八成也忘了,就顺口提醒了他。 姨妈,并不值当什么的。 我就担心你往心里去,才特来瞧瞧姨妈。” 薛姨妈闻言真真是老怀甚慰,怜爱的抚摸着林黛玉的手,慈爱道:“好女儿,竟比我亲生闺女还贴心!她就不会这般同我说话,环哥儿好些话也不同她讲,她都不知道……” 林黛玉笑的愈发如花儿一般,道:“宝丫头素来稳重嘛,环儿性子爱玩,怕她训他,就和小吉祥子一样。” 薛姨妈闻言面色一变,不动声色的看了薛宝钗一眼,然后笑了笑,对林黛玉道:“你宝姐姐,训小吉祥了?” 林黛玉见薛姨妈当真了,忙道:“不是宝姐姐厉害,是小吉祥给我们耍拳戏,晕了头没留意,一脚踢翻了宝姐姐的高几。当时又有外客在,所以才说了她两句。不当事的,环儿也在呢。都没当真……” 薛姨妈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叹息道:“真真是没法子,你薛大哥是一点规矩都不讲,整日里四处野。 你宝姐姐呢,却又总守着礼法…… 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可在自己爷们儿前还这般稳重,又岂能讨喜?” “妈,你说什么呢?” 薛宝钗大红了张脸,嗔道。 林黛玉也羞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 薛姨妈却道:“都是许了人家的人了,难道还害羞? 这些本来就是当妈的教女儿的,平日里给你说了那么些,半点用都没有。 颦儿可怜见的,也没个人讲讲,她既认我这个姨妈,我就要替她操心。 难不成,就同你一个人讲? 日后你在环哥儿面前坐了蜡,惹了他生气,我还指望颦儿替你圆圆呢……” 这一番话说的薛宝钗没了动静,林黛玉则感动了红了眼圈儿。 当世礼法,讲究五不娶。 当头一条,便是失怙长女,不可为家门大妇。 原因是少了教诫。 没有母亲的言传身教,许多女儿家的规矩都不懂,就会被人轻贱了去。 这其实也一直都是林黛玉心中的隐痛…… 如今被薛姨妈这番话说的,岂有不感动的? 她红着眼圈儿,感动道:“姨妈待我这般好,日后,我定会帮着宝姐姐的……” 薛姨妈闻言,笑的更慈爱了…… …… 与宁国府隔街相对处,便是新近半年才起的明珠公主府。 府内前有影壁御道,后有花园马场,假山活水,阁楼重宇,气象万千。 正堂上首,还悬挂着当今御笔亲书的“静怡堂”。 寝宫正房内,还有一牌匾,乃是太上皇亲书的“肃娴礼范”。 是真正亲王府的规制。 此刻,赢杏儿静静的坐在后堂厢房内偏主座上,空着主座…… 她看着下面一个面无表情的嬷嬷,道:“这么说来,如今东府里,最受宠的,就是林盐政的女儿林黛玉。最有谋算的,就是皇商薛家的那对母女了?” 底下站着的嬷嬷点点头,道:“正是,据说,薛家那妇人极有心机和手段,笼络的驸马内宅的几个女人,都对她极亲近,还让她们都唤薛家女为姐姐。” 赢杏儿闻言失笑道:“那林黛玉也喊?” 嬷嬷道:“此女虽然聪慧过人,可毕竟年纪太幼,哪里是薛家妇人的对手。 而且,她性子似乎和驸马很像,不喜世俗拘礼,不大在乎这些,便也跟着喊了…… 公主,薛家母女……薛家女尚好,可她那母亲,似极不甘心让薛家女做妾。 虽然名分上怕是没法子了,可却还是想让薛家女做事实上的大妇。 不过,她也不算坏人,手段不算阴毒。” 赢杏儿有些无趣的叹了口气,又呵呵笑道:“阴毒?她也敢才成,真当环郎是糊涂人吗? 罢了,现在外面情况太过紧张,咱们暂时不好有什么动作。 若是急着出手帮环郎,反而会引起那位的注意,适得其反。 既然环郎这般喜欢林家那小丫头,我就帮她一把吧。 省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傻丫头……” …… ps:站在客观的视野上来看,薛姨妈的做法的确不地道。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应该说也无可厚非,毕竟谁也不是圣人,都有私心。 而且,她也未曾用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不过,机关算尽,来了个更能算的…… (。) 正文 九百零八章 母弑子,子弑父 咸福宫,寝宫内。 赢历面色惨白的坐着,看着贾环,眼神里满满是惊怒,道:“环哥儿,这个狗奴才就在这里。你问,当场问。” 他气色依旧很不好,面容晦暗,眼睛里隐有血丝密布。 一旁处,是他的心腹太监高玉。 此刻高玉脸色也是一脸的灰败和惊怒,看着地上几无人样的一个黄门内侍,恨的咬碎了牙。 贾环自从慈宁宫得到了消息后,就带人直接来了咸福宫。 咸福宫对贾环带兵闯入,极为震怒。 直接惊动了养病中的皇太孙赢历,赢历在得知此种关系后,差点没昏过去。 强撑着让人将周荣提来后,便让贾环当场讯问。 宫里长大的人,都是人精.子,他也怕,会不会来个屈打成招,问出有心人想问的话来…… 贾环看了眼摇摇欲坠的赢历,叹息一声,劝道:“殿下,发生这种事固然可恼,殿下还是要保重身体为重。” 赢历闻言,细眸微微一眯,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了些,长吐出一口气后,方苦笑道:“环哥儿,如今……已不同往日矣。”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道:“总要……总要先养好身子。” 赢历苦笑着摆摆手,道:“环哥儿,你若真想帮我,就快替我问清这个狗才到底是谁的人,不然……”赢历眼中闪过一抹哀色,道:“大行皇帝,还未走远……”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赢历身旁的太监高玉更是伏地大哭,磕头求贾环帮帮太孙…… 曾经宫中几乎最贵重之地,此刻,满满的凄凉之意。 贾环让高玉起来后,对赢历点了点头,然后皱起眉头,看了眼地上瘫软如狗,甚至还不如刘女史的太监,周荣。 这样的人,也有能为指使刘女史下毒? 而且,还是极为不寻常的剧毒。 贾环问道:“周荣,是何人指使的你做此谋逆之事?又是何人给你毒药?” “周荣,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你家贫苦,无力抚育于你,才卖你入宫。本宫知道后,派人送银子去你家,还准你每年归家探亲。 你每每发誓要报答本宫,你就是这样报答本宫的吗? 本宫却不知,做了什么伤人之事,竟让你欲置本宫于死地!” 赢历没有破口大骂,而是语气忧伤的娓娓道来。 那本来已经瘫软在地的黄门闻言,顿时大哭不止,竟又生出气力,从地上跪了起来,连连磕头泣道:“正是欲报殿下大恩,奴婢才做下此事,愿替殿下鸣不平,让殿下早日登基啊……” 赢历闻言眼睛一黑,喉头一阵腥意,嘴角就溢出一抹殷红来。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周荣,竟真是为了他…… 如此一来,如此一来…… “怄!” 心中急怒之极,再也压不住喉头的呕意,赢历一口血喷出,就朝一边昏倒过去。 高玉见之唬的几魂飞魄散,忙尖声喊来咸福宫常驻的御医,为赢历诊治。 然而,就在高玉要抱赢历入内殿时,赢历尽又悠悠的醒来。 他睁开眼睛后,就想挣扎下地。 高玉不解其意,更不敢违逆他的意思,便又将他放在地上。 谁知,赢历刚一落地,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众人无不骇然。 贾环更是面色大变,连忙避让开来。 因为,赢历跪的人是他…… 贾环避让开后,又忙上前,搀扶起已经又快支撑不住,要晕过去的赢历,道:“殿下,何以至此?” 赢历看着贾环,流下眼泪来,道:“环哥儿,看在皇祖的面上,救我……” 贾环深吸了口气,道:“殿下,这件事必然还有隐情,您先不要急。送入御书房中的毒茶,奇毒无比,却无色无味,根本没有任何迹象,银针探而无痕,可见其之稀少。 这样的毒,绝不是区区一个内侍就能有的……” “贾环,你这是什么意思?” 贾环话没说完,高玉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他以为,贾环是说幕后之人是赢历。 贾环闻言一怔,眼睛眯起,看向高玉。 赢历也大怒,喝道:“放肆!环哥儿是在帮我,狗杀才,还不给环哥儿磕头赔罪!” 高玉这才回过神,忙跪下磕头,贾环瞥了他两眼,直到他磕了几个后,才微微摇头,道:“罢了,你也是忠心……” 说罢,不再理会他,而是对赢历道:“殿下放心,我相信,殿下绝不会做下此等没有轻重人伦之事。待我再询问一问,想来就有答案。 这个周荣……” 说着,贾环摇摇头,示意此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赢历瞥了眼又被吓瘫的周荣,眼中恨意惊人。 早知此奴才如此背主,当年他就使人将此贼一家砍成肉泥! 他最会笼络人心,咸福宫上下,无人没有受过他的恩惠。 都是忠心不二的人。 谁曾想…… 竟出了这么一个蠢货! 连用刑都没用,就被贾环审到了这里。 这些话他也敢说…… 赢历轻呼一口气后,忍着头晕目眩,对贾环道:“环哥儿,你问,往深里问。” 贾环点点头,对周荣道:“我相信你是一个对殿下忠心的奴才,可现在却办成了坏事,要陷殿下于不义之地。如果你能配合,交代清楚是何人给你的毒,诱使你做的此事,还能将功补过,为殿下出一把力。” 那周荣闻言,看着贾环道:“当真?奴婢当真还能为殿下出力补过?” 贾环点点头,道:“当真。” 周荣闻言,再次跪起身,道:“是国舅府的白福对奴婢说的,只要陛下没了,太孙殿下就能登基,不再受气。药也是他给的,他说,保证让人发现不了。还说,太上皇不就是这样没的吗……” 此言一出,咸福宫内一片死寂。 贾环深吸一口气后,站起身,对面色铁青的赢历道:“殿下,都问清楚了,我先去复命了。” 赢历闻言,面色一变,眼神哀求的看着贾环,道:“环哥儿……” 贾环今日若去上书房将这番话说出去,不用等明天,今晚赢历就可以进宗人府待着了。 甚至,白绫和毒酒都未必会少…… 他若只是想谋害隆正帝,或许还没那么快。 毕竟会有许多先帝老臣保着他。 可他连御书房内的数位内阁大臣和朝廷重臣想一并办了,这才是真正触及底线了…… 贾环闻言,苦笑了声,道:“殿下,此事……陛下应该会明白,绝非殿下本意。” 赢历眼泪瞬时流下,道:“环哥儿,你又何必安慰我,父皇对我……环哥儿,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你还记得梁九功死前对你说的话吗?”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 梁九功死前,让贾环保太孙…… 赢历苦涩道:“生在帝王家,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我不怪谁,也不想翻案。但是求环哥儿看在皇祖和梁九功生前待你的好上,救我一救……” 说着,他又想挣扎着给贾环跪下。 贾环忙上前拦住,为难道:“殿下,我如何救呢?这件事,怎么都瞒不下啊……”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一直不断的被人回报到紫宸书房。 他进咸福宫那一刻,就无法隐瞒了。 他总不能回去对隆正帝道,是来给皇太孙探病的…… 然而,赢历听到贾环的话后,却面色一喜,道:“很简单,让这个狗奴才自尽就好。环哥儿只需说,他是被国舅府的白福诓骗,为了给白杰报仇,才下的药……环哥儿,我知道这样做难为你。 可你想,白家做出这等事来,他满门还能活命吗? 怎样都是死,不如替我担待一起,本该就是他们的罪名吧。” 贾环闻言,犹豫了下,终于在赢历期盼的眼神中,缓缓的点了点头。 赢历见之,细眸一亮…… …… 这名叫周荣的奴才,命运便如此定了。 许多时候,忠心未必就能办成好事。 而当贾环带人出了咸福宫后,前往紫宸书房复命时,咸福宫寝宫内间,原本几乎坐不直身的皇太孙赢历,此刻却临窗而立,腰背挺直。 他眼神阴冷的透过窗,看向外面。 良久后,轻轻一叹。 可惜了,只差一点…… 着实可恨! 高玉站在他身旁,大气不敢出一口,悄悄的打量了眼赢历苍白的脸色,小心劝道:“主子,还是歇着吧。到底伤了元气,还没大好……” 赢历没有吭声,连头都没摇一下,依旧站在那里。 高玉见之,便再不敢赘言。 顿了顿后,他又小声道:“主子,没甚大不了,之前周荣这狗才还没下手的时候,主子不就是说,他们最多只有三成希望吗? 如今虽然没成,但也没甚损失……” 赢历闻言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经此一次后,日后再想……就更难了……” 高玉闻言,沉默了下,道:“主子,如今看来,这贾环还是站在主子这边。” “放屁!” 赢历陡然转头,眼神阴冷之极的看着高玉,苍白的面容狰狞道:“蠢货,他见孤跪下,都还敢站在那里受着。 皇祖待他何等恩德,若非太上皇,他连孤的狗都不如,也有今日之嚣张? 梁九功拼死逃到贾家求救,他如何做的? 惺惺作态一番,倒是和那位愈发君臣相得。 好一个虚伪之极的奸诈逆臣,总有一rb宫一定要……哼!” 高玉见赢历这等暴怒,忙跪下请罪。 赢历却已经自己平息了怒意,沉声道:“先隐忍吧,那位隐忍了二十年,毕其功于一役。 孤,也在等着这个机会……” 说罢,赢历返身回到床榻上,摆出五心向天的修行姿势,修练起《白莲金身经》来,他的伤势,远没有表面上那么重…… …… 出了咸福宫,贾环面色肃穆的走了几步,听到身后宫门关闭的声音后,又忽然顿住了脚。 回头看了眼巍峨的宫殿,眼神清冷。 他相信,这件事的主谋不会是赢历。 但要说赢历对周荣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以赢历之能,身边又有“青龙”密卫,这些日子,不说将咸福宫掌控的如铜墙铁壁一般,但至少看住宫人的动向绝不成问题。 更何况,白家的奴才白福跟随国舅入宫,这等敏感的人物,来咸福宫与周荣交往。 青龙若是会毫无所查,那干脆就叫青虫罢了。 赢历也对不起太上皇这些年的亲自教导…… 天家无亲情,他做出这等事来,并不奇怪。 隆正帝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只是…… 赢历却怎地真就将他当成了蠢货。 贾环不知是他平日里表现出的粗鄙无知太真切,还是赢历自视太高……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赢历眼底深处那抹瘆人的寒意。 那绝不是感激,而是深深的恶意。 贾环轻轻的呼出了口气,不再看咸福宫,而是眺望向不远处龙首原上的那座宫殿…… 太上皇,你简拔我于微末中,赐贵爵与我。 又每每优容厚待。 若非是你之宠信,我绝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也护不住家人。 这些恩德,便抵消了你杀我祖父之仇。 今日,我再放赢历一马,以抵消你当日成全我与杏儿之恩。 自此起,咱们便真正的两清了…… 至于赢历,他望之不似人君,心思诡诈,气度狭窄。 非我不保他,实在是,他难成大器。 就算能过了这一关,日后怕也难坐稳东宫之位。 最后看了眼龙首宫后,贾环紧了紧衣襟领口,而后大步朝紫宸书房走去。 …… 上书房内,隆正帝和赢祥、张廷玉、张伯行、王钊等大臣还在议事。 见贾环回来复命,隆正帝冷笑一声,道:“你这就查清了?” 贾环点点头,道:“差不多了。” “差不多是何意?” 隆正帝冷哼了声,道。 贾环便将尚宫局的黄门,到慈宁宫的刘女史,再到咸福宫的周荣,及最后国舅府的线说了一遍。 他说的轻松,可满上书房的大佬,无不几番色变。 如果这些人的主子都牵连在内,那大概就是青史之上,最大的宫廷丑闻。 母弑子,子弑父。 何其残忍也! 见隆正帝身子都在隐隐颤栗,其他人的脸色也都难看之极,似都在考虑,如何对天下人和青史交代。 贾环犹豫了下,对隆正帝道:“陛下,臣观此事与皇太后和皇太孙绝不相干,皆为白家所为。” “不相干?” 隆正帝的声音有些变话,似笑,也似哭…… 听闻此等声音,坐在下首的赢祥顿时一变,忙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事情还未查清,皇上不可愤怒太过。” 隆正帝哪里听的进去,发出一阵阵瘆人的笑容,眼角处,隐隐有泪花浮动。 母弑子,子弑父…… 贾环看他的面色隐如金纸,有些不落忍的再劝道:“陛下,臣以为,此事真不干太后和东宫的事,他们看起来都极为惊怒……” “放屁放屁放屁!” 隆正帝一把将面前的一对奏折和纸墨笔砚并茶盏通通扫落在地,而后指着贾环暴怒骂道:“他们也就能骗骗你这样的蠢货! 你是猪脑子啊? 就不能长点脑子想一想,这个时候,宫中内监连连出事,以他们的能为,还看不住他们宫里宫人的动向吗? 这种话,你也能信?” 隆正帝是将一腔怒火通通发泄在了贾环身上,声音凄厉的咆哮不止。 赢祥和张伯行还有苏培盛三人忙连连对贾环使眼色,唯恐他也上来脾性,这个时候和隆正帝顶牛。 王钊却颇有些艳羡的看着贾环。 他熟悉人性,最了解这个时候,迁怒于一个人代表着什么含义。 人哪,在怒火无处发泄的时候,往往都会将怒气发在最亲近的人身上。 最亲近的,并不一定是最信任的。 但,从感情上而言,一定是最近的。 这,就是圣眷。 他们多虑了,贾环真能体会到隆正帝的心情。 尽管在他看来,隆正帝做的事未必比那些人好多少。 可贾环也知道,隆正帝是一个重亲情的人,或者说,他是一个渴求亲情的人。 然而今日这事…… 却让他伤透了心。 隆正帝自然知道,这种粗糙的谋逆之行不会是太后或者赢历主使。 但,他们一定都知情,甚至还在默默旁观着。 如果今天上书房内传出的不是毒药被识破,隆正帝与众大臣无事的消息,而是全都死绝…… 那么,尚宫局的内侍,刘女史,还有周荣甚至还有白福,都会在第一时间暴毙而亡。 如此,便死无对证。 再接着…… 大秦的天,就会再变一次。 不管是谁上位,总都要比现在的情形,对他们有利一百倍…… 这种心思,隆正帝猜的出,其他人,也都猜的出。 可是猜出又能怎样的? 谁都没法将他们怎样,毕竟,这只是推测,上不得台面。 “贾环,去,现在就去,将白家悉数捉拿,押往菜市口,尽数腰斩! 朕,不想再看到有一个姓白的,活过今天! 你听清楚了吗?” 隆正帝面容狰狞可怖的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道。 上书房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倒不是为了白家,而是因为那句,不想再看到一个姓白的,活过今天…… 太后,也姓白啊…… 贾环回视着隆正帝的眼睛,点点头,道:“臣,遵旨。” …… ps:篇幅有限,没能一口气写完。 稍微说一下十三将的问题,肯定有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大概就快浮出水面了。 本来今天是想请一天假休息一天的,结果晚上想剧情想的睡不着,又写了两章。 嘿嘿,求支持,求订阅。 (。) 正文 九百零九章 真正的幕后黑手……(第三更!!) 神京东城亲仁坊,福安街,国舅府。 国舅府的宅邸,在巨贾云集的东城,算不上奢华。 至少从外表上看,并不奢华…… 皇太后在这方面做的很不错,严禁国舅府干预朝政,偌大一个国舅府,连一个三品顶子都没出过。 也严禁国舅府奢华无度。 国舅府的宅邸,虽然曾经隆正帝每每想要加恩,但都被皇太后给言辞拒绝了。 因此,皇太后之贤名,曾被朝野传颂过。 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虽然国舅府的宅子从外表上来看,在豪宅林立的东城显得“朴素无华”。 但偌大一个东城,谁敢小觑这座“不起眼”的国舅府? 背后站着一个皇太后,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世上就没人欺负得了国舅府。 更何况,国舅还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 不知多少豪商巨贾,想要抱上这根粗大腿。 纵然是王公贵族,在国舅府前也会赔起笑脸。 文官落轿,武官下马。 好大的气派。 虽然太上皇驾崩后,国舅府整日闭门谢客。 但也没人认为,国舅府便会就此倒台。 毕竟,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世道里,只要皇太后还活着,隆正帝就不好对国舅府怎样。 天大地大,娘舅最大。 无论如何,隆正帝也要给他这个舅舅几分薄面才是。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国舅府如果能低调的熬过这段日子,未来,未必没有再发达的时候…… 然而,当街道上的行人看到,从福安街尽头,涌现出无数披甲御林时,这种想法就不翼而飞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五百御林和五百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将国舅府团团围住。 兵马分开,贾环率数骑露面…… 看到头戴紫金冠,身着月白孝衣的贾环出现,不远处小心围观的人群们,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声。 贾家和白家,可不大对付啊…… “叫门。” 贾环看着大门紧闭的国舅府,淡淡的道。 韩大上前,“砰砰砰”的将国舅府的大门敲响。 里面传来一道明显颤抖的声音:“谁……谁?这是国舅府,太后娘娘的娘家,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我劝你们快走,有你们的好。要是等我家老爷知道了,一封折子告到宫里,保管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韩大沉声道:“我家侯爷奉陛下旨意,前来寻国舅问话,速速开门。” 里面沉默了下,然后道:“那……那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回报老爷。” 说罢,似转身离去。 贾环却呵呵一笑,看了韩大一眼。 韩大点点头,退后两步,继而手中长枪陡然探出,猛的一转。 一枪定三军! 然后众人只听“轰”的一声,国舅府门楼里的两扇实木红漆大门,竟生生被韩大破开。 外面的御林和五城兵马司兵卒见之,无不欢呼一声。 而周围远远的围观群众,则纷纷惊呼出声。 这是要,动真格啊! 老天爷,宫里又出大事了…… 门楼里,也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哭爹喊娘的救命声。 韩大收枪后,大手一挥。 两队百人兵马率先入内清场。 因为办的是皇差,所以贾环的亲兵不好动用,帖木儿他们甚至连皇宫都不能进去。 只能在皇城安福门外的五城兵马司衙门里候着,贾环出宫时,他们才能再严密守护。 所以,此刻在贾环麾下听命的是五城兵马司的兵卒。 其他五百,则是从灞上大营提调入宫,转为御林的御林军。 这半营人马,贾环还不熟,暂时不准备大用…… 韩大、韩三两人亲自带人进去,从正门到仪门前这段距离,悉数清场,占据了最便利弓弩发射的要害之地后,才回头邀贾环入内。 京中形势之紧张严厉,不身在其中,绝难体会。 连太上皇都能死的不明不白,谁还死不得? 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大意。 这是牛继宗几个大佬专门对韩大提点过的,该走的流程,一点都不许省下。 贾环出了一点问题,亲兵家将尽斩! 这不是讲究排场,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死安危。 因此,本就沉稳的韩大,愈发不敢有半点麻痹大意。 贾环对韩大点点头后,抬头看了眼国舅府正门上悬挂着的隆正帝之御笔,眼睛微微一眯后,翻身下马,走进门楼。 刚一进门,就看到从仪门处,远远走来一群人。 为首之人,正是当今国舅,太后亲弟,白启。 “贾环,你好胆!” 兴许是因为亲姐弟的缘故,国舅白启和太后的语气和言辞都一模一样。 贾环冷冷看了他一眼,话都不说,只一挥手,一群兵卒上前,就将前来的白启一群人全部拿下。 白家也不是没有高手护院,只是那个面色阴狠的高手刚一动弹,乌远手中便如流星般甩出几支手箭。 一地鲜血…… “贾环,你疯了?!你想造反吗?” 面色本就苍白的白启,此刻更是面无人色,看着贾环色厉内荏的厉声斥道。 贾环的目光其实一直盯着白启,但此刻,他眼睛中却闪过一抹疑惑。 白启眼中的确有惊恐,有骇然,有惊怒。 但是,却并没有被识破阴谋后的心虚。 这不对啊…… “白启,你下毒弑杀陛下和内阁大臣,此案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因此,陛下有旨,将白府上下悉数捉拿,押赴菜市口,尽数腰斩!” 贾环眼睛微眯,看着白启语气平淡的缓缓说道。 目光,依旧不离白启的面上。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白启闻言,恍如五雷轰顶,随即,却剧烈的挣扎起来,怒吼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一个心性薄凉的皇帝,好一个刻薄寡恩的皇帝! 我是他亲舅舅!”最后一句,白启涨红着脸,咆哮出口。 贾环闻言却哂然,这会儿子倒是想起是皇帝的亲舅舅了。 当初隆正帝被太上皇训斥,朝不保夕,人家求你在皇太后跟前说好话时,你落井下石时怎么没想起是人家的亲舅舅? 让你别跟着忠顺王一起搅和时,你窜上跳下,恨不得废一帝再立一帝,好显示出你能为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是人家的亲舅舅? 你在外面收银子,卖官鬻爵,再拿太后压的隆正帝不得不屈辱答应时,你怎么没想起来是人家的亲舅舅…… 不过,看白启的模样,不似作伪啊。 贾环皱眉道:“此案是本侯亲自审问的,下毒之人是慈宁宫的刘女史,唆使她下毒的人是咸福宫的周荣,而提供毒药,并给周荣出主意之人,便是昨日与你一同入宫的白家管家白福。 一环一环,口供物证俱全,你还敢喊冤枉?” 白启闻言,身子剧烈一颤,然后猛然回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 贾环认得此人,正是国舅府的大管家,白福。 “白福,此言当真?” 白启颤着声,压抑着心中极度的惊恐,问道。 那白福此刻更是面无人色,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白启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凄厉怒吼道:“该死的奴才,我在问你话!你为何要害我白家?” 白福“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哭道:“老爷,不是奴才要害白家啊,奴才……奴才是听了大少爷的命令! 大少爷对奴才说,只要除去陛下,咱们白家还是以前那个比王府还尊贵的人家,他也不用再被拘在家里不能出门了…… 是他命令奴才不能跟老爷说的,不然,他就要害奴才全家……” 白启闻言,身子晃了晃,站都站不稳。 贾环对韩让道:“去将白家人悉数捉拿,不可放过一人……先将白杰带来。” “喏!” 韩让沉声一应后,带领两百兵卒,杀气腾腾的穿过仪门,向内宅冲去。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叫喊哭泣声。 这就是所谓的抄家气象。 如果这一世贾环没有出现,那么,此刻的贾家,怕也差不多了…… 白启听着里面传出的一道道惊吓哭泣声,真真是老泪纵横。 朱门高楼,一世富贵,转眼间全为灰土。 他对贾环哀求道:“宁侯,此中种种皆为白福所为,实与白家满门无干。 可否容老夫前往宫中,亲与陛下解释?我乃陛下亲舅舅,他定然会听我解释的,还有太后……” 贾环摇摇头,道:“抱歉,我不能。” 白启闻言,仍不死心,百般哀求许诺。 他甚至连王爵都敢许出口…… 贾环懒得听他鬼扯,又调了一队兵入内,将里面鸡飞狗跳的声音压住,速速压出门。 看着一队队被押出的面容绝望,哭泣不止的奴仆和婢女,贾环眉头微皱。 他对韩大道:“大哥,把白家人甄别出来。” 韩大懂他的意思,派人去分队。 不一会儿,就分出两队人来。 白家嫡脉支脉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人,多为女子。 其他一二百人,则多为白府奴才。 姓白的必死,不姓白的,就交给刑部,流放西域吧…… 未几,一道仓惶之极的声音传来:“你们干什么?混账东西,放开我,你们知道小爷是谁?爷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孙,白家的独苗!王八玩意儿,哎哟……你敢打我?” 最后一句,语气中已经满满是哭腔了。 贾环有些咋舌,这种货色,差点就把隆正朝给终结了,怎么想都怎么觉得梦幻…… “好啊,贾环,原来是你!!” 白杰终于被带到了,衣衫不整,脸上一块青肿,想来,应该是刚才被韩让招呼了一家伙…… 本来奄奄一息的白杰,也不知怎么想的,看到贾环居然又张狂起来。 只是看着周围布满的御林军,他眼底的惊慌还是出卖了他…… 贾环见之,心中一叹,果然是这孙子,他看着白杰淡淡的道:“白杰,你指使白福,诱.使周荣,教唆慈宁宫刘女史往尚宫局中下毒的事败了,陛下旨意,拿你去菜市口腰斩。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吗?” 白杰的瞳孔,在众人注视下,一点点变大,喉头里发出“咯咯”的呼噜声,面色一点点变红,极红。 这是人即将被吓死的征兆…… 贾环举起腰刀,用刀鞘一下扇在了白杰的脸上,将他打回了神后,道:“还不到时候…… 白杰啊,本侯推测,你八成是可能被人给骗了。 有人想拿你当刀使,才布置下这么个到处都是漏洞的蠢计。 得逞自然好,不能得逞,祸事也都由你白家一门承担。 这不,马上就要送你满门去菜市口了…… 难道,你就想自己一个人,你们白家一家倒霉? 让那个把你当刀使,此刻在背后幸灾乐祸看白家笑话的人高枕无忧? 白杰啊,在咱们这个圈子里,你可一直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汉子。 你可别在最后时候掉链子怂了…… 来,说说看,谁给你出的主意?” 贾环如同对老友聊天一般,拍了拍白杰的肩膀,问道。 白杰还在极度的惊惧中,听的迷迷糊糊的,眼睛还有些僵直…… “啪!” 就在这时,白启一下挣脱身边御林军的押服,冲到白杰跟前,重重一耳光扇在他脸上,然后愤怒道:“混账东西,还不快说!!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你这个畜生!” 白杰被白启这一下给打醒了,“哇”的一声哭出声,软倒在地道:“是赢朗跟我说的,都是他教我的啊,药也是他给的,呜呜,我不想死……” 白杰后面说的话,贾环一个字都没听到。 他满脑子里都在回荡着一句话: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贾环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今宗室里过的最自在,就是忠顺王府的那个废世子赢朗了。 别人都以为他是破罐子破摔,无欲则刚。 可是贾环却知道,他不是。 索蓝宇通过青隼收集的种种信息,得出一条十分荒唐但也极肯定的结论。 那就是,赢朗,是隆正帝的人。 忠顺王府的那个巫蛊魇阵,就是他和赢皓的手笔。 甚至,赢朗在其中为主! 赢朗,就是隆正帝插在忠顺王府的一颗棋子! 可是……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 想起那张如冰山一般的脸,和那双细眸中闪烁的阴沉目光。 贾环无语的仰头望苍天,心里疯狂呐喊道: 我艹你祖宗!! 还能不能简单愉快的玩耍了? 权谋啊,权谋…… …… ps:嘿嘿嘿,有趣不有趣? 啥也不说了,第三更,求订阅! (。) 正文 九百一十章 一动惊天下 贾环无语望苍天,从头理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隆正帝口口声声说,在这个宫中内监频频出问题的时候,慈宁宫和东宫不可能放松对宫人的掌控。 因此,他断言,他们一定知道这件谋逆弑君案。 但他们不说,他们就是想眼睁睁的,甚至还可能暗地里推波助澜的看着他去死…… 隆正帝表现的是何等苍凉,何等悲怒,何等心碎神伤啊…… 贾环被他暴怒之下骂的狗血淋头,可看着他那小眼神里的心碎,都不忍心驳斥一句…… 其他大臣们,就更同情的不得了。 人伦惨剧,莫为此甚。 因此而落泪者都有…… 因为仅仅代入其中想一想,他们就遍体生寒。 可想而知,在他们心中,隆正帝有多艰难,心里有多苦多痛…… 而此等惊骇之事,自然保密不住。 纵然无法拿到台面上说,也一定会被有心人大力宣扬出去! 慈宁宫、咸福宫、国舅府还有忠顺王府,曾经压的隆正帝几乎喘不过气的四座大山,都会蒙上一层洗不掉的污臭! 而且,还会随时被人翻出来吊打…… 自此以后,只要隆正帝掌着大权,还在位,就可以无视他们身上的“孝道金身”,从而取得道德上的至高压制点。 慈宁宫和咸福宫上空的“孝道金身”再无庇佑作用。 而慈宁宫,也再无法用孝道困住隆正帝! 一个坐视子毙,甚至涉嫌弑子的母亲,还算母亲吗? 同理,一个坐视父死,甚至涉嫌弑父的儿子,还算儿子吗…… 而忠顺王府,则在巫蛊镇魇太上皇事件后,再背负上丧心病狂,欲图弑君并毒杀大臣的恶臭罪名。 毫无疑问,哪怕隆正帝现下就暴毙,可宗室内但凡还有一名皇家子弟在,忠顺王一脉,就绝无沾染皇位的可能。 身负二十年贤王之名的忠顺王,不知不觉中,名望尽毁。 尽管此事是赢朗所为,可谁都不会以为,这事只是赢朗所为…… 而外面却绝不会知赢朗是隆正帝的人,那么最后这个黑锅,就会由忠顺王背负…… 但,贾环推断,忠顺王父子应该不会有事。 隆正帝会用忠顺王父子,来展现他的孝道,安抚住娘家被满门抄斩的皇太后。 甚至还会在皇太后的“威逼”下,不得不放过“元凶”,以展现他的无奈和悲哀。 天下人也会愈发同情隆正帝,青史上,也不会留下一丝污名…… 这是连后路都算齐全了…… 最重要的是,可一不可再,隆正帝“强忍屈辱”,最后一次答应下皇太后的非分要求后,就再无下次! 慈宁宫名望扫地,忠顺王府再无出头之日,国舅府灭门,咸福宫之废立,皆在其一念之间! 厉害啊! 二十年不动,一动惊天下。 在没了太上皇那座如天高般的大山压制下,隆正帝随意一出手,便打的以往借助太上皇之威,凌压于其上的诸多对手们,毫无还手之力! 自此,于皇室内,隆正帝再无后顾之忧。 攘外必先安内! 布局堪称完美,手段极其老辣! 仅此一局,就够贾环揣摩太久太久…… 但是贾环之前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也是这个局的唯一破绽: 隆正帝说,在宫中内监频出事故之时,慈宁宫和咸福宫不可能放松对宫人的掌控,那么,大明宫就会放松警惕吗? 咸福宫不会错过白福和周荣的勾结,大明宫又如何会对刘女史去尚宫局视而不见呢? 要知道,昨夜大明宫才发生一起兵变,正是风声鹤唳之时,这个时候,慈宁宫的女史来尚宫局,要说中车府没有监控,简直成了笑话…… 不是贾环小瞧慈宁宫和咸福宫中的那两位,论起能为和心性,两人加一起都不够隆正帝一人瞧的。 他们在顺风顺水的过了那么多年的受用生活,而隆正帝却一直在逆流危境中打熬磨砺着。 论道行,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他们都不会错过的,更何况大明宫中的那位! 如今再回头看看,贾环心里就全都清楚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隆正帝布下的一个大局。 怪不得,国朝军事处理完后,隆正帝还不放他走。 在隆正帝这个局中,他本应该就是一把刀的角色…… 而即使没有他误打误撞,用当初诓骗蛇娘,以白龙涎配出的验毒粉,测出茶水有毒,想来众人也一定不会喝下茶水。 因为隆正帝必然有后手…… 不过,经过他无意撞破后,这个局,愈发完美了…… 精彩绝伦…… 二十年隐忍压抑不出手,如今一出手,不是石破天惊,就是机关算尽。 自此而后,皇室内,再无人可以掣肘隆正帝。 不仅如此…… 皇宫里连续出岔子,隆正帝对此已经忍无可忍了。 其他地方他都可以大刀阔斧的下辣手清理,但皇宫中还有两处他目前无法掌控的地方。 便是慈宁宫和咸福宫。 一处是皇太后的地盘,一处,则是皇太孙赢历的地盘。 只一个皇太孙不要紧,可咸福宫的上空,还有一道虚影在牢牢的保护着那里。 就是太上皇的虚影…… 这两处不可掌控之地,无论擅动哪一处,顷刻间,便会让朝野间充满物议。 若是之前,隆正帝或许还能忍。 可是到了今时今日,隆正帝再无法忍,更不愿忍。 这种不可控之感,让隆正帝如鲠在喉,不得安宁。 此前借谢琼一案,他清洗掉了宫中十年以上的老人。 但显然,这种清洗是有漏洞的,会有许多漏网之鱼,而且说不准还是大鱼。 所以,又有了现在这一出…… 今日之后,慈宁宫和咸福宫纵然不会被大肆清洗一番,宫里的宫人也再无出宫的可能。 行动处,都要被中车府之人名正言顺的紧盯。 偌大的皇城,自此将会真正掌控在隆正帝手中。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而现在再想想,打发叶道星出宫,或许就是第一步…… 贾环之前一直都在怀疑,幕后真凶到底有多脑残,想要毒杀一个皇帝也就罢了,却连带着一个亲王、一个国侯,数位内阁阁臣,还有几位侍郎九卿级的大佬也一并想毒杀。 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毫无疑问,大秦顷刻间将会陷入无穷的混乱战火中。 到那时,谁想登基上位,谁压制战争,谁就会被指责为暴虐无道的幕后黑手。 而无论是皇太后还是皇太孙,他们都身负嫌疑,并没有威望来平息祸乱。 因此,天下必然大乱! 所以,贾环以为此为大大的昏招。 可如今看来,这分明是隆正帝想借这些国朝大臣的命,来镇压这个时代至高无上的“孝道”…… 出了这档子事,隆正帝再想做什么,就方便的太多…… 国舅府满门的性命,就是为他们之前那么多年,给隆正帝带来的屈辱买单葬送掉的。 帝王,从来不会大度,也不需要大度。 历朝历代,只要能听进去人臣一些劝谏的皇帝,立马就会被赞为尧舜在世,当世明君。 可见,帝王是一个多么自负,多么自我,多么高高在上的职业。 这种职业,最不需要的,就是大度。 江湖豪侠都能讲究一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更何况是操柄亿兆黎庶性命的帝王? 白家,就会隆正帝翻身后,第一个祭旗的棋子。 “呼……” 理顺种种关节后,贾环长产呼出一口气,真他么心累! 看也不看地上苦苦哀求的白家父子,转身大步离去。 “带上白家四十三口,前往东城菜市口。” 白家人,并不冤枉…… …… 宁国府,后街,薛家小院内。 满满的欢声笑语。 说来有趣,林黛玉今日得了意,心里极其喜悦。 兴许是喜悦过了头,破天荒的竟又想起女子的三从四德来。 她不愿贾环后院起火,不愿今日的事,闹的家里不愉快。 毕竟,也算是她截了胡…… 因此,她特意走了趟薛家,来为贾环灭火…… 当然,也不排除些许炫耀的小心思。 毕竟,唯有胜利者方能大度。 富贵不炫耀,岂非锦衣夜行…… 但对薛姨妈而言,这种没有什么恶意的炫耀,简直太小儿科了。 她只是利用薛蟠的臭名声当buff,轻松刷了一波,就刷掉了今日之难看。 再用房中密事教训宝钗,一反手,就高下立转。 接着,她以长辈的身份,教诲起林黛玉女儿家出阁前的羞涩密事来…… 这让从未有人教过她这些的林黛玉,心中颇为感激。 如此一来,还真是皆大欢喜…… 没有贾环在,纵然她和薛宝钗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刺两句,也都成了闺阁密友间的笑料,极为有趣。 其实,这样各得其乐的高乐,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过日子嘛,难得糊涂才最为顺心。 事事清醒,也未必是福。 只是,生活,总有意外发生…… 就在薛姨妈和薛宝钗二人,与林黛玉一起围着一个小炕桌,吃着一些精致的素菜,喝着果饮愉快聊天时,莺儿忽然从外面走来,面色古怪道:“太太,姑娘,外面有人求见。”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闻言一怔,对视了眼,薛宝钗皱起秀眉,问道:“求见我和妈?” 莺儿点点头,道:“是个嬷嬷,她说……她说她是明珠公主府的人。” 听闻此言后,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面色顿时一变。 薛姨妈对内是好手,可一旦对外,就没了主意。 好在薛宝钗大气,轻轻吸了口气后,对薛姨妈道:“妈,先把人请进来看看吧。” 薛姨妈忙点头,对莺儿道:“快快有请。” 薛宝钗也给莺儿递了个眼色,莺儿忙“哦”了声,转身出去,未几,便领了一位身着白色宫装,一看便知是从宫里出来的嬷嬷走了进来。 那位嬷嬷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刻板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凌厉。 她眼睛近乎无礼的从薛姨妈和薛宝钗面上扫过后,但看到她们身旁的林黛玉时,目光忽然一顿。 呆板的面色上,竟起了波动,浮起一抹敬色。 眼神还从之前的无礼,变成了恭敬,她屈身福下,道:“竟不知夫人也在此,奴婢见过夫人。” 林黛玉闻言,素日来美丽灵动的眼睛,登时睁的溜圆,呆呆的看着那嬷嬷,不知她在说什么…… 过了一小会儿,才猛然想起,她是贾环的平夫人…… 俏脸又登时刹红一片,林黛玉有些无措的道:“嬷嬷快请起,嬷嬷快请起!” 心里怪怪哒,不过好像,也有些高兴哩…… 那公主府的嬷嬷闻言,便直起身来,又对林黛玉敬意一笑后,再转过脸看向面色已经有些难看的薛姨妈和薛宝钗时,脸色再次恢复成古板模样,声音也没有一丝波动,道:“可是薛王氏和薛氏当面?” 薛姨妈闻言,面色再一变,面对这无礼的嬷嬷,却不知该怎么才好。 毕竟,以礼而论,公主也是君啊。 明珠公主还是国之女君,再往下,还有郡君,县君和乡君。 因此,公主府的嬷嬷,以这种语气对她这样的白身说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薛姨妈声音有些发颤,道:“正是,不知嬷嬷有何指教……” 公主府嬷嬷冰冷道:“我家公主请薛王氏和薛氏入公主府问话。” 说罢,又转向林黛玉,却瞬间换了脸色,虽然很淡,但她呆板的脸上,确实带上了一抹微笑,声音也恭敬了许多,道:“夫人,公主若知夫人在此,定然也会相邀。不如,夫人也一起去吧。 公主看到夫人来做客,一定会高兴的。” 林黛玉哪里敢去外面,有贾环陪伴还差不多。 正想回绝,却忽然看到一旁薛姨妈正在看她,眼神中隐有乞求之色。 在薛姨妈看来,这位嬷嬷待林黛玉别样不同,若那公主当真责罚于她,林黛玉说不定还能求求情。 林黛玉吃人的嘴短,刚吃了人家的午饭,此刻也不能不仗义。 只好不自然的干笑了下,心里有些惴惴然,对那公主府嬷嬷道:“那就……那就叨扰公主了。” 公主府嬷嬷道:“岂有叨扰之说,夫人身份贵重,又最得宁侯宠爱,公主也会敬之的……请!” 说罢,公主府的嬷嬷微微躬身行礼,竟是让林黛玉先行。 看到这一幕,薛姨妈的脸色别提有多精彩,薛宝钗的面色,则变的很淡,很淡…… …… 明珠公主府,静怡堂。 赢杏儿坐在西侧偏主座上,空着正位…… 一旁桌几上,摆着许多纸卷,堂下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随时准备赢杏儿的垂询问话。 作为****经最宠爱的公主,尤其还不那种养在深宫中的娇嫩花朵,而是随着太上皇处理过无数朝事宫务之人,赢杏儿手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一支得用的人手。 要知道,她曾经为了帮贾环,甚至调动了御林军,差点把满朝大臣包饺子…… 皇太孙手里都有一支“青龙”听用,而赢杏儿手里,也有一支人手,名唤“梅花内卫”。 也因此,她才能将贾家的情况摸的这般清楚。 因为荣国府里,就有她的梅花内卫…… 不过,她关注这种事情的时候不多,多是在换脑筋的时候,将贾家内宅里发生的事拿出来瞧瞧,一笑了之,权当换脑筋放松放松罢了。 此刻,赢杏儿的面色却极为凝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手里的纸卷。 她看的速度极快,一会儿时间,身边桌几就摆满了展开的纸卷。 若有人打开这些纸卷看看,就会发现,这上面记载的,都是自赢杏儿入感业寺之后,都中发生每一件大事的极为详细的记载。 其中,包括忠顺王府的,包括大明宫的,包括慈宁宫的,包括咸福宫的,还包括,龙首宫的…… 诸多极为繁杂的消息,别说女孩子,就是换个男子来,看了保管也一头雾水,杂乱不已,摸不着头脑。 可是赢杏儿,却在这无数消息中,渐渐理出了几条线来。 只是,一时间还难以想透。 有些节点,着实让人难以明白。 赢杏儿秀眉蹙了蹙,不过随即又舒展开来。 因为时间太短,急促间还有些理不顺,但她相信,只要再给她些时间,再查一些消息,就一定能把都中发生的事搞清楚。 她已经发现了几处破绽…… 最重要的是,她要分析出…… 谁是贾环的敌人,谁是贾环的朋友。 而在敌人中,哪些是一定要动辣手除去的,哪些又是可以暂时虚与委蛇的。 她知道贾环与整个文官体系几乎成了水火不容之势,这种状态很微妙,危险,又安全。 现在还好说,但越往后走,这种状态会越艰难…… 但她有自信,以她曾经的人脉,为贾环开辟出一条可行之路来…… 这,才是她所擅长的。 至于贾府内宅的那些小算计,在她看来,与笑话无异…… 只是,谁让她们都是贾环所在意的人呢? “公主,薛王氏、薛氏并林夫人来了。” 一位女婢走路不带一丝声响的进来后,对赢杏儿说道。 赢杏儿闻言点点头,指着桌几上的纸卷,对那婢女道:“雪梅,将这些都收起来,等明儿再看吧。伎俩颇多,看的我有些头晕,要换换脑筋……” 名唤雪梅的婢女闻言,噗嗤一笑,道:“公主,咱们驸马能尚公主您,还真是福气哩!” 赢杏儿闻言,瞥了雪梅一眼,道:“你懂什么,当初要不是我求皇祖强压下来,人家还看不上我呢!呵呵!” 一笑之后,赢杏儿又对堂下的两个嬷嬷道:“你们先下去吧,让人请她们三位进来,我和她们聊聊。” “是。” 两位嬷嬷一板一眼的行礼后,微躬身倒行到门槛处,才一转身出门离去。 未几,便有四名婢女,引着薛姨妈、薛宝钗和林黛玉三人,来到了静怡堂…… …… 正文 九百一十一章 教诫 “民妇薛王氏,拜见公主殿下。” 被引入静怡堂后,薛姨妈等人就见一贵女坐于堂上偏主座上。 她们心中恍然,此女定然就是明珠公主了。 看相貌,倒不是特别出众…… 只是一双眼睛,亮的能照进人心里一般。 而她空出的主座…… 应该就是给贾环留的吧? 间隙间一想而过后,薛姨妈领着宝黛二女,屈膝福下请安。 赢杏儿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看了薛姨妈和薛宝钗一眼后,目光却落在身形最瘦弱的林黛玉身上,轻笑一声,道:“这位是林妹妹吧?半年未见,不知可还记得我否?” 赢杏儿曾去过荣庆堂拜见贾母,也见过贾家姊妹们。 林黛玉没想到,赢杏儿竟把薛姨妈和薛宝钗晾到一边,先与她说话。 她有些紧张的看着赢杏儿,笑道:“自然……自然记得公主。” 赢杏儿闻言,笑的灿烂了些,招了招手,道:“妹妹过来坐。” 林黛玉闻言一怔,有些微微不知所措,看了眼面色发白的薛姨妈和面色淡淡的薛宝钗后,赔笑道:“公主面前,岂有我坐的位置……” 赢杏儿摇头笑道:“在自己家里,妹妹就不要唤我公主了,喊我姐姐就好…… 虽然我与驸马并未成亲,为了皇家的体面,今后怕也难办亲事。 但,我二人之亲,却是大行皇帝生前金口钦赐的姻缘。 你又是他的平妻,喊我一声姐姐,也是得当的。 快过来坐,再拒绝,就生分了。” 论霸气,林黛玉哪里是赢杏儿的对手,听她这么一说,只好眨了眨眼睛,走了过去。 心里却好生奇怪,咦,环儿,还是驸马哩…… 赢杏儿让一丫头另搬了一张椅子放到她一边,笑道:“就不让你往主座上坐了,那是给驸马留的,若不接见外客,我也不常坐…… 咱们家里人口众多,虽然驸马极不喜凡俗世礼的约束,咱们也不好太讲究尊卑。 可有些大规矩,总还是要守的,不然,日后麻烦事更多。” 林黛玉干巴巴的笑了笑,俏生生的眼睛又眨了眨,她也不是很懂呢…… 赢杏儿见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林黛玉笑道:“怪道他最喜欢你,果然是可爱之人……” 说罢,她不看林黛玉有些尴尬的脸,似终于想起了还有薛家母女,转头看向薛姨妈,道:“薛王氏,你们也坐吧,坐。”指着堂下客座上的楠木交椅道。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不知怎么说话,她们完全没有应付天家贵女的经验,只好听从指派,坐了下去。 待她们坐下后,赢杏儿脸上的笑容敛去,沉声道:“薛王氏,你可知本宫今日招你前来,所为何事?” 赢杏儿公主的气派端出来,天家威严渐显,薛姨妈哪里还坐的住,心中害怕,忙起身道:“民妇不知。” 赢杏儿冷哼一声,肃然道:“你儿子薛蟠,国丧期间,行为不端,打着驸马的名头,在平康坊狂赌烂嫖,为非作歹,连累驸马声名扫地,着实可恶!” “啊!” 此言一出,薛姨妈一听事关她的命根子薛蟠,颤声惊呼一声,腿一软,就跪倒在地,落下泪来,道:“公主,孽子他……孽子他……” 薛姨妈一跪,薛宝钗自然不能坐了,也跟着跪下,心中满满都是憋屈…… 若赢杏儿只是以大秦公主的身份来训话,她还能跪的自然些,毕竟礼数使然。 可是,赢杏儿却分明拿出宁国大妇的派头,在指派薛蟠的不是,这让薛宝钗心里极为不舒服…… 赢杏儿明亮的眼睛在薛宝钗面上扫了一眼后,嘴角弯起一抹微笑,先转头对林黛玉道:“妹妹坐啊……” 林黛玉纠结道:“可是姨妈……” 赢杏儿摇头道:“妹妹你不知此中轻重,如今驸马圣眷深厚,有陛下护着,自然没人敢寻他的不是。 但万一他再与陛下吵架……到时,朝中御史定然会以今日之事,弹劾驸马家门不肃,对大行皇帝不敬之罪。 此罪可大可小,真论起来,夺爵下狱都有可能,前朝并非没有先例……” “啊!” 林黛玉惊呼一声,掩住口,眼神惊慌。 赢杏儿见她站着不坐,也不强求,再看向堂下跪着的薛姨妈,声音愈发冷清,道:“若只如此,本宫也不会招你过府问话。 驸马视你若长辈,本宫也不好以国礼强加你身。 可是,你可知,薛蟠在外面还多有妄言。 说甚前夜若非贾环放陛下一马,今日大明宫龙椅上坐着的就是别人…… 薛王氏,你薛家到底是怎么教诲家族子弟的? 这种罪可抄家灭族之言,他也敢说出口? 你薛家不怕死不要紧,却不要连累我贾家!! 当真混账之极!!” 赢杏儿一番厉斥,险些没将薛姨妈唬晕过去。 可是,薛宝钗此刻心里却也恨不起来了。 因为她知道,这不是赢杏儿故意发作她们母女俩。 是她哥哥薛蟠,真的做过这些混账事。 今日晌午之时,薛蟠还拿这些话来跟薛姨妈吹嘘过…… 只是…… 薛宝钗一边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薛姨妈,一面用诚恳中夹杂着些许惶恐的声音道:“公主明鉴,家兄虽然顽劣不堪,但绝不敢说出这等无君无父之言。 他今日确对我娘也说过这般话,不过,这些话都是他身边人所言……” 赢杏儿目光逼视着薛宝钗,缓缓道:“你以为本宫不知那些话出自何人之口吗? 但是,真到论罪的时候,你以为朝廷只会盯着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杂鱼吗? 他们算什么? 本宫告诉你,本宫能够得知的消息,黑冰台、中车府,哪一个都少不了知道。 到时候,纵然薛蟠没亲口说过,亦可列为妖言惑众之同党。 而后,他们便可借此,来攻击驸马。 废立君王,他们倒是敢说! 一群不知死活的混账!” 薛宝钗闻言,面色一变,杏目中满是惶恐之色。 看着一旁就要昏倒的薛姨妈,在赢杏儿的目光下,再也坚持不住昂起的头,她咬着嘴唇,低头道:“求公主看在驸马的面上,为家兄指明一条活路……” 说着,颤栗着身子,竟要伏地磕头。 然而这时,赢杏儿却忽然道:“都起来吧……” 薛姨妈和还没磕下头的薛宝钗闻言一怔,而后就见赢杏儿眉头微蹙,再沉声道一遍:“平身。” 两人哪里还敢违逆,薛宝钗忙搀扶着薛姨妈起身,谢过赢杏儿。 赢杏儿对薛姨妈道:“薛王氏,你现在就回家,派人将薛蟠速速寻回,困足在家,好生约束。 等驸马回府后,再行论断。 若再有差池,驸马不在家,你不要怪本宫替他出手惩戒。 宁国以军法治家,妖言惑众,口无君父者,斩!” 薛姨妈闻言,脑子里又是轰的一声,再没有半点主意,只是诚惶诚恐的连连称不敢。 而后,面色惨然的薛宝钗就要搀扶薛姨妈折返。 只是,赢杏儿却又道:“薛氏留下,本宫还有话说。” 薛宝钗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屈辱的悲凉,却不敢违逆,只能对薛姨妈道:“妈,你先回去派人寻哥哥,我稍后就回。你别急,等……等他回来后,就好了……”说到最后,语气有些哽咽。 这一刻,薛宝钗心中无比想念贾环,非常想。 薛姨妈闻言,点点头,眼神悲哀的给薛宝钗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触怒公主,然后,就在一个婢女的引领下出了公主府。 待薛姨妈离去后,薛宝钗木然着一张脸,垂着头,站在那里。 林黛玉则抿着口,眼神担忧,以为赢杏儿会继续斥责薛宝钗…… 而就在这时,静怡堂内的气氛,却忽然一变。 随着赢杏儿微微一笑,之前凝固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赢杏儿对薛宝钗招了招手,道:“薛氏,你过来。” 薛宝钗闻言,看了赢杏儿一眼,微微一怔,却不敢违逆,缓步走了过去。 这时,又有婢女再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林黛玉下手。 赢杏儿指着椅子笑道:“坐。” 薛宝钗不知她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只能道了声谢后,坐下来。 近了许多后,赢杏儿细细打量了番薛宝钗后,口中换了称呼,道:“薛妹妹,你不要怪我今日太过苛责。 你们身在内宅,被环郎保护的太好,不知如今外面有多艰险…… 今日环郎回过府,你们若是细心,就应当看的出,他衣襟前沾染的那些星星点点是什么……” 林黛玉闻言面色微变。 赢杏儿见之,笑道:“妹妹看出来了吗?” 林黛玉点点头,轻声道:“是……是血吗?” 赢杏儿道:“是血。 环郎昨日在大明宫,亲手斩杀了宫变叛逆,而那些叛逆,昨日之前,还都与环郎称兄道弟,亲切无间。 你们可知,这其中有多少艰险,环郎心中,又有多苦……” 见林黛玉红了眼圈,赢杏儿却忙笑道:“林妹妹快别哭,哭也别在我这里哭,我可受不得这个…… 等环郎回来了,你领他去你的潇湘馆哭才是正经! 他才会哄你……” 林黛玉闻言,眼泪顿时没了踪影,俏脸刹红。 赢杏儿呵呵笑了笑,然后对薛宝钗继续道:“我说这些的意思,不是让你们跟着担惊受怕,若是如此,等环郎回来,定不与我相干。 咱们姐妹们第一次聚在一起,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环郎在外面已经很难,很险。 我们纵然帮不得他什么,但最好也不要拖他的后腿。 环郎至今未归,还在替皇帝做事。 他太重情义,纵然回来,碍于情面,这些话他也说不出口。 所以,我不得不端起天家的做派,训斥于你家。 薛妹妹,你可明白我的心?” 薛宝钗闻言,一张脸也涨的通红,几乎愧的无地自容们,心中哪里还有半点怨恨。 弄了半天,确是薛家在拖贾环的后腿…… 她站起身来,想陪不是,一时却又说不出口。 赢杏儿微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只自家姐妹,坐下说话就好。” 口气虽轻,但语气依旧不容置疑。 薛宝钗惭愧的轻轻叹了口气,又垂头坐了下来。 赢杏儿道:“薛妹妹,其实,这些话我本可直接同你说就好,你再转给你母亲,这样也不会伤了亲戚的情分,环郎回来也不会怪我…… 但是你知道,我为何明知你心中会不喜我,还这样做吗?” 薛宝钗闻言,忙道:“不敢。” 赢杏儿呵呵笑道:“是不敢,不是不会……坐,不用起来。 我先给你说明白,我虽很少见你,但也知道你是讲道理的人,不然,纵然你生的肌肤如雪,貌美如花,环郎也不会要你的…… 所以,我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因为我相信,以你的心思,会明白我的用意…… 你薛家本为皇商出身,是天家在江南的耳目之一,身份虽不高,但也算位重。 但自你父过逝后,薛家虽还挂着皇商的身份,却不过是太上皇恩典于你家,庇佑遗泽罢了。 薛家实际上已经江河日下,不比往日。 若非如此,你娘也不会带你来京待选。 不过环郎知道宫中的艰辛,所以使人摘了你的牌子,免了你的待选贵女参赞。 而后,为了你薛家的家业,尤其为了你那兄长,你母亲才费尽心思,将你嫁给环郎…… 呵呵,你羞臊什么?你以为我在羞辱你吗?” 见薛宝钗一张脸如出血一般的红,眼神中满是耻辱和羞愤,赢杏儿奇道:“你怎地气成这般? 难道你不知,我还是自己看上了环郎,愿与他相知,结果他宁愿说自己好龙阳,也不肯要我…… 无法之下,我只好求了太上皇,逼着他要我的吗? 你好歹还是你娘做主,你都羞愧成这般,那我岂不是得臊死?” 本来遭受奇耻大辱,心如死灰的薛宝钗闻言后,顿时一怔…… 而一旁的林黛玉,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赢杏儿瞥了她一眼,道:“林妹妹你也别笑我们俩,你又比我们好到哪去?” 林黛玉闻言,俏脸登时又飞红,不过,她现在真的不大害怕赢杏儿了,反而还有一种“同类”的亲近意,嗔道:“姐姐啊,我哪有像你这般……” 说着,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真真是……太有趣了。 环儿说自己是龙阳,也不要她…… 赢杏儿也不怪她,觑眼看了她一眼后,便不理笑的乐不可支的林黛玉,对面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薛宝钗道:“你不用多想,我从不会端着公主的身份去羞辱人。真让我不高兴的人,直接除去就是……” “呃……” 林黛玉打了个嗝,笑不出来了。 薛宝钗也面色顿变,倒不是为她自己害怕,而是为她哥哥薛蟠。 然而就听赢杏儿忽然哈哈笑出声,她对林黛玉和薛宝钗笑道:“你们……你们和环哥儿处了那么久,居然还看不出,我在学他吹牛皮?” 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人面面相觑,她们怎么看都不觉得赢杏儿是在说笑…… 赢杏儿也不强求,自然笑罢后,她又正经道:“薛妹妹,你那母亲啊,重男轻女,虽然面上对你最好,可心底里,最重的,还是你那不成器的哥哥。 将你嫁入贾家,哪怕是为妾,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保住你薛家和你哥哥的家势吗? 偏你母亲在内宅,精明了得。 可对外,却着实没甚能为。 若只由你转告一番,她约束不住你那兄长的。 正是因为教子不严,溺爱太过,才使得你哥哥成了今日这般。” 薛宝钗闻言,顿时沉默了,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可她又能怎么办…… 赢杏儿呵呵道:“你也别觉得有甚难为情,世道如此,我家那边也好不了几分?说起来,比你家还不堪呢。 你看我,又何曾自寻烦恼过? 只是你要明白,你母亲教你的,有时并不是全为了你好,也不会对贾家有益,甚至都不会对薛家有益。” 话只能说到这了,再说明白些,就真的不大好了…… 赢杏儿也相信,以薛宝钗的智慧,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毕竟,她更清楚,薛姨妈平日里教她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薛宝钗有些苦涩的道:“公主……” 赢杏儿打断道:“薛妹妹不用客气,没有外人的时候,唤我姐姐就好。公主之称,太过外道。 这件事就不用再多言了,我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 薛宝钗闻言,听出她言语中的善意,笑了笑,又轻轻点点头后,道:“姐姐果真比我们这些只知做女红读《女戒》的内宅女孩强百倍千倍……”这句话说的很有几分真心…… 赢杏儿笑道:“你如今掌管着家里的商道,不也在做事了吗?而且,我自幼被接入宫中,是由太上皇亲自教养的。 说起来,虽然皇祖待我甚亲,然而我之亲生父母,待我却如客。 甚至想将我指去扎萨克图吃沙子,还不如你呢…… 罢了,多说这些无益。 自怜之人,必为软弱无用之人。 宁国为将门,将门最容不得自怜之人。 我等虽为巾帼,但又有几个须眉男儿能胜过我等? 所以,纵然所遇艰难,也不必自怜。 两位妹妹,你们以为呢?” 这话说的……极大气,也极提气。 让原本心中颇有些自怜自苦的宝黛二女,心中都鼓起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挺了挺胸,坐的更直了些。 然而,赢杏儿看着她俩忽然变成女侠一般的表情,却又哈哈大笑起来。 林黛玉和薛宝钗见之,面面相觑,不过看到彼此提气的神色,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她们不明白,为何会赢杏儿会笑的那么开心…… 她们不知,这种与正常女孩子交往聊天的经历,对赢杏儿来说极少。 尤其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为她的驸马安抚后宅。 赢杏儿越想越有趣,所以才忍不住大笑不止的。 倒也排揎了些,她心中的凄苦之意…… …… ps:我宁国大妇如何? 简单说一下,即使在原著里,操持金玉良缘的,也是薛姨妈,而非薛宝钗本人。 薛宝钗性格素淡,志向高洁。 虽然守礼世故些,但也不好折辱她,警醒一下就好。 另外赢杏儿在内宅的笔墨不会太多…… 正文 九百一十二章 谋母(第三更!!) 大明宫,紫宸书房。 贾环面色有些苍白的站在那里,眼神怔怔出神着…… 而隆正帝,则坐在御案前,眉头紧皱着批阅奏折。 大臣们都已经离去了,殿内只有苏培盛在一旁侍立着。 之前,隆正帝听完杀完人后的贾环的复命,不置可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还没让他走,似乎忘了他的存在……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眼帘,看了眼贾环,见他脸色苍白,哼了声,道:“没出息。你也是上过战阵,诛过叛逆的将军,监斩一次就吓成这样?” 贾环回过神,闻言皱眉道:“陛下,这是两码事。 以前是敌国,要不就是手上沾过秦人血的男人,可现在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 陛下以后这种事您能不能别让臣去做了…… 臣宁愿去战场上和厄罗斯对砍!” 想着白家那些妇幼们临死前凄惨的叫声,直到现在贾环心里仍忍不住抽搐。 这和战场上的杀伐,完全是两回事。 隆正帝闻言,气的将手中朱笔丢在御案上,喝道:“不让你去做,朕自己去做吗?” 贾环疑惑道:“臣就不明白,非杀那些妇孺做甚? 流放到西域,给那些流民们当老婆生孩子,好歹也算是为国朝做点贡献。 非杀她们作甚?” 隆正帝闻言,勃然大怒,斥道:“你还有脸子说? 朕让你将白府上下诛绝,你怎么做的? 白府满府几百人,你才杀了几个? 朕不责你妇人之仁,你狗胆包天,还敢指派朕的不是? 你若不服,就把剩下的人让刑部去审,看能审出个什么结果来! 糊涂东西!” 按律法而言,自然是要杀个精绝…… 贾环不吭声,但也不认罪。 见他这幅熊样,隆正帝冷哼了声,知道他惯是这种妇人心思,也懒得再理会,拿起朱笔继续批折子…… 不过没批两份,就见从外间走进一黄门侍中,步伐跟猫儿一样,一点声音都没。 他走在堂正中就停住了脚步,躬身道:“陛下,慈宁宫又打发人来请陛下了……” 隆正帝眼神跟刀一样的扫了过去,看的那黄门脸色刷的一下惨白,隆正帝寒声道:“朕不是说过了吗?朕在处理朝务,夜里再去给太后请安。 有什么事,让太后先对忠怡亲王说就是。和他说,与同朕说一般……” 小黄门闻言,哪里敢多嘴,忙磕头退下。 一旁处贾环闻言,心里这才平衡了些。 原来赢祥被打发到慈宁宫去了,呵呵…… 果然,越和隆正帝亲近的,他越往火山口指派。 想起老十三现在肯定被暴怒的皇太后折腾,再想起张廷玉如今忙着满京城“刮地皮”,贾环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 我似乎还不算最惨…… 上首的隆正帝细眸瞥了贾环一眼,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后,先是一怔,随即脸就黑了下来,他自作多情的以为贾环是在嘲笑他…… “你笑什么?” 隆正帝沉声喝道。 贾环被发现了,索性也不藏着,嘿嘿笑道:“陛下,臣在想,您说几百年后,后世之人,该怎么评价咱们君臣二人?” 隆正帝闻言,脸更黑了。 他从未想过,史书上会有他的好。 暴虐之君,刻薄寡恩,心性凉薄,无德,弑父…… 苏培盛也忙给贾环使眼色,看来他也知道。 结果被隆正帝发现后,狠狠的剜了一眼…… 隆正帝咬牙道:“你倒是说说看,后世之人,会怎么评价朕,又怎么评价你这个小贼!” 贾环闻言脸上的笑意一凝,不过随即又散开,嘿嘿道:“臣觉得,陛下您肯定是奥斯卡影帝,臣至少也是个金球奖得主吧。” 知道的,不一定要说出来,说出来,别人就知道你知道了,这样的人,早晚会被蠢死。 所以,即使知道,也要如同不知道一般。 这需要极高深的演技…… “什么东西?” 隆正帝皱眉问道。 贾环忙摆手赔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臣是想说明君贤臣,可又一时想不起史书上有哪些明君贤臣,就随口杜撰了两个……” 隆正帝闻言,瞥了贾环一眼后,道:“不学无术,满口荒唐。” 苏培盛在一旁凑趣道:“后世之人,自然会尊称陛下和宁侯为大秦之武帝与冠军侯。” 贾环忙点头笑道:“对对对,若是真能像霍去病那样,率十万铁骑追南逐北,杀尽胡虏国灭,保得国朝数十年安泰平和,就算当个只能活二十岁的短命鬼,也不错。” “放屁!” 苏培盛正哭着脸准备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就听隆正帝咬牙骂了声。 苏培盛只好跪地请罪…… “哈哈哈!” 见苏培盛倒霉,贾环不厚道的笑了起来,隆正帝却瞪眼过来,道:“朕骂的是你!” “呃……” 贾环不笑了,道:“陛下您骂臣作甚?” 隆正帝哼了声,正要再教训两句,就见忠怡亲王赢祥走了进来。 堂堂一半步天象的绝世高手,此刻,脸上竟隐隐有几道抓痕…… 隆正帝见之,脸色陡然难看起来,细眸也微眯了起来,眼中寒芒闪现。 赢祥惭愧的躬身请罪道:“皇上,臣无能……那边闹的实在没法子招架了……” 隆正帝闻言,皱眉道:“赢朗小儿不是已经逃到慈宁宫了吗?她还闹?” 之前贾环禀奏过,赢朗是幕后黑手,请旨捉拿归案。 不过为时已晚,中车府调查回报,赢朗已经逃进了慈宁宫,派人去要,差点没被皇太后将派去的人给杖毙,只能暂时作罢…… 赢祥苦笑道:“太后得知白家被满门抄斩后,已经……已经快失控了。” 隆正帝道:“你没和她说,是赢朗小儿出的主意?” 赢祥摇头道:“臣说了,但赢朗能说会道,只说是想替皇太后出气,也只是想吓唬吓唬陛下,计划只毒死苏培盛就好…… 他说他是准备自己做,没想到白杰会抢功,粗糙出手…… 太后闻言,虽然打了他一耳光,可看他哭的凄慌,也就放过了…… 皇上,还是去看看吧。 再闹下去,朝野间必然物议非非……” 隆正帝闻言,脸色难看的紧,细眸中喷火。 苏培盛更是苦着一张脸…… 不过,当隆正帝看到一个劲往后缩的贾环时,脸色就更黑了。 贾环见被发现了,索性也不藏了,赔笑道:“陛下,臣今天不是已经请过假了么?臣想回家探探亲……” “嗖!” 一道黑影飚来,贾环忙抄在手里。 见只是一支沾着朱砂的毛笔后,失望坏了,垂头不敢多言。 隆正帝这会儿懒得和他计较,沉声道:“好,朕就去看看,她到底想如何……” 说着,在赢祥和苏培盛的陪同下,往外走去。 就在贾环心花怒放,以为躲过这桩难事时,门口处传来那道讨厌的声音:“混账东西,还不跟上……” …… 慈宁宫,寿萱春永殿。 当初的雍容,华贵,人间至尊至贵的气象,消失的无影无踪。 凄凉,仓惶,愤怒,满满的戾气! “让赢正来见我,让他来见我! 他这个杀人凶手,他这个独.夫!! 杀父、囚弟,弑子,屠尽母族! 哀家要看看,他如何面对哀家,如何面对天下人!!” 一道道凄厉的控诉声,回荡在寿萱春永殿内。 殿内的宫人们,无不面色惨白,跪伏在地。 连躲在皇太后身旁的赢朗,也惊骇的苍白了脸。 “皇上驾到!” 尖锐的太监嗓音传进殿内,皇太后叫骂的声音停住了…… 然后就见,黑着一张脸的隆正帝,与赢祥、苏培盛及落后一些的贾环,一起大步走了进来。 隆正帝看到凤榻上的皇太后,细眸眯起。 此刻,皇太后头发凌乱不堪,一张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和脂粉混在一起,着实有些骇人。 而更骇人的,却是那双三角眼中射出的怨毒之极的目光。 隆正帝见之,面色愈发阴沉,与皇太后只对视一眼后,就转眼看向拼命往她身后藏去的赢朗,咬牙道:“小畜生…… 贾环!!” 贾环站在隆正帝背后,看不到他的眼神,郁闷道:“陛下,您骂臣作甚?”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黑,牙齿差点没咬掉。 这王八羔子真不靠谱…… 赢祥咳嗽了声后,小声道:“贾环,皇上骂的不是你,是在叫你……” 贾环闻言,恍然过来,忙高声应道:“臣在!”声如洪钟。 隆正帝抽了抽嘴,寒声道:“去把那个阴谋弑君的小畜生给朕抓过来!” 贾环抱拳一应,道:“遵旨!” 说罢,就大步向前。 赢朗见状面色惨白,“哇”的一下哭出来,跪倒在地,抱着皇太后的腿大哭道:“皇祖母,救救孙儿,孙儿不想死啊!皇祖母……” 皇太后气的身子发抖,一手死死护住赢朗的头,一手指着贾环,厉声道:“你先杀了哀家!” 贾环无法,回头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却看也不看他,只是看着赢朗,眼睛似要吃人。 倒是赢祥,看着贾环,微微摇了摇头。 贾环索性就站在一边不动…… 皇太后似也想起了正主是谁,她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隆正帝,颤声道:“你杀了你舅舅全家?你杀了你舅舅全家? 赢正,那是你的母族啊! 你杀了他们!!” 隆正帝脸色着实有些骇人,他转眼看向皇太后,一字一句道:“母后,是他们要杀朕,是他们先要弑君。” 皇太后颤抖道:“杰哥儿不过是胡闹,他如何能杀的了你? 这都是你故意让他得逞的,没有你的默许,他们能将茶水送进御书房吗? 你当哀家是傻子吗?”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一变。 贾环似有些反应不过来,狐疑的看向隆正帝…… 心里却哀叹一声,当希望的泡沫破灭后,皇太后终于能想到这一点了。 可在没破灭之前,她怕是下意识的忽略这一点,在无能为力的绝境中,即使是泡沫,也是希望…… 隆正帝却咬牙道:“他们想弑君,也是朕默许的吗? 别说他们已经动了手,就算没动手,有这个心思,他们就罪该万死!! 母后,您必须把赢朗交出来。 否则,朕无法跟内阁交代,也无法对天下人交代。 朕还要问问他,到底是哪个指使他这么做的…… 也是奇了,朕将他圈起来给先皇守灵,他居然还能操控自己的儿子来杀朕! 好,好的很!!” 这一刻,皇太后眼中的怨毒终于散尽,唯有无尽的惶恐。 她终于“明白”隆正帝的心思了,他不是要圈弟,他还要杀弟啊…… 皇太后一双红肿的老眼,怔怔的看着隆正帝。 而隆正帝的一双细眸,也寸步不让的回视着。 这一对如同仇寇的天家母子间,再无一丝情分可言…… …… ps:第三更,停电了,来网吧发的。 一个小区里,有的楼停了,有的楼没停。 一栋楼里,有的楼层停了,有的楼层没停。 什么鬼……明天更新应该在下午,汗! (。)( ) 正文 九百一十三章 走火入魔 西北,哈密卫大营,帅帐。 秦梁黑脸隐隐发白,脑海中轰隆作响,不断的重复着那两个字: 报仇! 报仇! 报仇!! 他们要,报仇! 这两个字,必是用无数的人头和鲜血写出来的。 也必会让无数的家族,为之破灭…… 而站在他对面的李先,眼睛内,竟然依旧平静无波,没有一丝起伏。 这一幕,却让秦梁心中愈寒。 不过,他毕竟是手握二十万雄兵的大将,尽快压制住心中的震荡,秦梁看着李先,有些艰难道:“李叔,你们想……怎么报仇?莫非你们想……” 无论如何,秦梁都说不出“刺杀太上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李先看到秦梁这幅神色,独存的一只眼,微微变寒。 他道:“秦梁,你说说看,这大秦,是何人的大秦?” 秦梁闻言,面色一变,道:“自然是秦人的大秦。” 李先再道:“那这大秦的天下,又从何而来?” 秦梁道:“是太祖高皇帝,与荣宁二公,抵定的天下。太上皇和先荣国,拓展疆域至斯。” 李先冷笑了声,道:“太祖高皇帝,的确雄才大略。可是他打下黑辽后,就死在了女真妖后的床上了。 至于太上皇,更是一个笑话。 若没有荣宁二公,他怕是早就被赢家那些蠢货给害死。 是荣宁二公,替他扫平了障碍,扶持着他,一步步走过艰难,登上帝位。 更带他入军中,替他立威名。” 秦梁点点头,道:“李叔说的没错,太上皇御笔,‘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的联对,如今还挂在贾家宗祠门前。 太上皇在位时,也曾每每言及二公扶邦定鼎之殊勋。” 李先闻言,眼神再冷三分,寒声道:“这正是赢玄的虚伪! 荣宁二公为国战殁后,国公爷接过黑云旗,继续为国朝出征。 国公爷为赢秦南征北战,浴血奋战二十年,几度险死还生。 赢玄好大喜功,却从不肯承认他不如国公爷。 为了压制国公爷,赢玄夺了国公爷的军权,又将五城兵马司交给国公爷,以为羞辱。 结果呢? 赢玄亲征外蒙失利,二十万大军被困扎萨克图! 是国公爷,不记前仇,亲调一万五城兵马,率领我等黑云十三将,千里奔袭,狂飙突进,端了扎萨克图的汗帐,横扫漠北蒙古,才一举击溃了外蒙三部,成全了他赢玄的无上威名。 可赢玄回来后,却又忌惮国公爷统兵之能,连五城兵马司都不许国公爷带了,让国公爷当文臣! 呵呵,文臣!! 国公爷可曾说一个不字? 之后,赢玄还不服,又不顾国公爷劝阻,亲征吐蕃大雪山。 结果,大秦为此陷落整整八万大军,他自己也差点被雪山大轮寺法王毙杀! 还是国公爷,不带一兵一卒,只带我黑云十三将,日夜奔行八百里,冬夜强上大雪山,三招败服大轮法王,这才带回了赢玄。 他赢玄事后,明面上褒奖国公爷,可在上书房内,竟指责国公爷无旨意擅自行动,还没有杀了那大轮法王,哈! 国公爷不得不跟他低头请罪…… 国公爷何等英才,即使做文官,一样使得百官拜服。 为了大秦的万世之基,他不顾赢玄的忌惮,上书废了那荒唐太子。 结果,被赢玄百般辱骂,只能赋闲在家…… 最终,厄罗斯三十万哥萨克铁骑南侵,举国惶恐,无人敢担当时,又是国公爷站了出来,领大军出征。 结果…… 呵呵,哈哈哈! 好一个已后儿孙承福德,好一个至今黎庶念荣宁! 就是这等福德吗?” 秦梁闻言,面色隐隐有些难看,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因为李先说的这些,他都知道…… 而对先荣国贾代善而言,也确实不公。 可是秦梁却也理解太上皇,作为一个皇帝,太上皇不得不这么做…… 先荣国太完美了,完美的不似人臣。 偏又那么耿直忠诚,不为自己留一丝余地,也没给太上皇留下余地…… 满朝皆赞荣国贤,文武尽扬荣国功! 先荣国为何不明白,人臣,不能没有缺点,不能没有把柄,更不能强过帝王啊! 脑海中浮现起那道英武而不失儒雅,不论何时都能让人如沐春风,视之如古之君子,甘心拜服的身影,秦梁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的追忆,那是何等的风姿啊…… 叹息一声后,秦梁看向满身煞气的李先,诚声劝道:“李叔,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如今,国公爷的亲孙,与皇家亲密无间,恩宠圣眷当朝第一。 年不过十五,已经是国朝一等侯,着配紫金斗牛公服,武勋排班站位最首。 您又何苦……” 没等秦梁说完,李先就忽然哈哈大笑出声。 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直笑的眼泪都从独眼中流了出来…… 秦梁见之,眼睛微眯。 笑了良久后,李先才缓缓作罢,声音却似泣一般,大声道:“这必是国公爷在天之灵,难以瞑目,才托梦调理出这么一个孙儿。 他知道,他曾经犯下的忌讳,才让少主,不重蹈他的覆辙。 他知道,少主越表现的粗鄙无礼,越让百官厌恶,越依靠亲近皇家,才越安全…… 国公爷啊,您果然英灵未散哪……” 看着李先泪如雨下,秦梁有些不解的问道:“李叔,这……这不挺好吗?” “挺……好?” 即使在流泪中,眼神也始终保持平静无波的李先,在听闻这两个字后,眼神陡然凌厉的让秦梁都忍不住眯眼避让…… 李先寒声道:“秦梁,你拍着胸口问问你自己的良心,若没有国公爷,能有你秦家今日之势吗? 你爹秦汉因征战西北落下了一身伤病,早早卧病在床,将你托付给了国公爷教导。 多少人觊觎你武威秦家的地盘,劝国公爷不要管你,国公爷都置之不理,亲自把你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你爹病逝后,军中不知多少人图谋这武威黄沙军团的位置,国公爷念在你爹当年鞍前马后忠心耿耿的份上,力排众议,扶你上位,更痛斥了军中欺你年幼的老将。 你为了自保,前三十年对贾家不闻不问,我不怪你。 直到虚伪之极的赢玄出面,开始善待毫无威胁的贾环,你才开始露面保他,我也可以理解…… 可你于心何忍,竟说出这‘挺好’二字?” 秦梁整个人都懵了,不解道:“李叔,我何曾敢忘记国公大恩?只是……我实在不解李叔你此言何意啊!” 李先激动的脸上的疤痕都颤抖起来,指着秦梁厉声斥道:“少主身为国公亲孙,何等贵重!比赢玄那群乌龟王八子孙强一百倍,一万倍! 可是,他却只能靠装疯卖傻扮粗鄙,来讨好赢秦皇家而苟活。 每每思此,吾等无不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自问死后,也无颜面再见国公爷和王古人大哥他们…… 而你……你秦家饱受国公大恩,怎么就有颜面,说出这‘挺好’二字?” 面对李先激动不已的斥责,秦梁真真是百口莫辩。 他满心的无语…… 你们搞那么大的事,难道就没仔细调查过贾环的底细吗? 他那是装的吗?! 秦梁有些头疼道:“李叔,您先别激动,您可能不知道,环哥儿这个情况,有些特殊…… 他是庶子出身,八岁的时候,就出了府习武,没受过很好的教诲,后来才……” “你不用说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是,少主的确没被贾府的人好生教过,但是,他绝不是没人教导!!” 李先斩钉截铁道。 秦梁疑惑问道:“李叔,您的意思是……” 李先冷笑道:“你忘了,是谁将少主教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秦梁闻言面色一变,道:“您是说……国公爷?” 李先哼了声,傲然道:“正是!正是惊才艳艳的国公爷之英灵不散,才教诲出了少主这样的天纵奇才! 秦家小子,你还敢说,少主没有名师教诲吗? 有国公爷的教诲,少主纵然不能超过先人,只要有三分之一,不,只要有十分之一,他也是当代第一流的人杰!” 李先目光中,存在的,是对先荣国贾代善近乎信仰般的狂热信任。 他坚信,既然贾环师从贾代善,那么就一定也是一个允文允武的一流天才! 至于如今的表现,不过都是糊弄赢秦皇家的罢了…… 这让秦梁有些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了。 按李先的说法,也对…… 既然贾环是先荣国显灵教诲出的子孙,哪怕只学到了十分之一,也不会如此…… 只是,他是实实在在探过贾环的底的。 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贾环是那样一个深藏不露的文武全才…… 见秦梁依旧不信,李先再冷笑一声,独眼盯着秦梁,道:“我知道你不信,若非偶然机会,我得到了一首少主做的词,我也不敢信,少主竟会隐藏的那么好……” “环哥儿……环哥儿做的词?” 秦梁差点没把下巴惊掉。 《百家姓》都背不齐的人,还会做词? 李先冷冷的看了秦梁一眼后,道:“你秦家也算半个书香门第,你自幼也爱习文,那你来听听,少主的这阙词如何!” 说罢,语气沉重的一字一句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秦梁闻言,这个在沙场上杀进杀出,视生死如无物的征西大将军,彻底愣住了。 这是贾环做的词? 这不扯淡吗? 秦梁还想听,可李先却不念了,只是用独眼死死的看着秦梁。 见他毫无所觉后,李先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有些自嘲的一笑,道:“少主以词言事,倒也没错……” 垂下眼帘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惊人! 秦梁真的很摸不着头脑,这分明是一首闺阁女子幽怨词,且只有四句,他怎么就…… 秦梁道:“李叔,您确定,这是环哥儿做的?” 李先抬起眼帘,独眼冷冷的看了秦梁一眼后,道:“虽然我只得了四句,但确定这是少主所做…… 秦梁,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难道你读不出这两句词中的苦楚吗? 当时的少主何等艰难,为了筹措从武之资,他被赶到城南小庄子上,与卑贱人一起生活,赚银子。 那个时候,无数受过国公爷大恩的荣国旧部,竟无一人相助。 却道故人心易变…… 你难道就读不出这其中的无奈和辛酸吗? 只可惜,少主当时并不知我等忠诚家将的存在。 否则,他定不会发出这等感慨。 不是所有的故人,都容易变心……” 秦梁闻言,面色一变,可再琢磨了下,还是觉得牵强。 只是他却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李先等人明显在将贾环当做幼主对待,而且还是饱经苦难风霜的幼主…… 在他们心里,贾环做的一切都是忍辱负重,过的那是水深火热,艰难无比…… 即使他打了亲王世子又打宰相公子,即使他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大冬天里吃青菜,倚红偎翠,小老婆纳了一房又一房,那也只是做给别人看,其实他心里很苦的…… 而贾环捣鼓出水泥后,那么多荣国旧部,不管需要不需要,都一千两一千两的往贾环那里送银子。 连生计艰难困顿的韩德功,都送去了一千两,而韩德功不得不带着韩大等三个儿子,年三十前钻进秦岭里打野味儿过年…… 这些都被李先下意识的忽略不计了,或许在他看来,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本分。 没有将贾环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就是荣国旧部的忘恩负义…… 秦梁觉得,不能再在这方面和李先探讨下去,这些人,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 对,就是走火入魔! 他们想要报仇,他们想要找一个新旗帜,所以,无论贾环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都不重要。 他们坚信,贾环就是他们臆想的那样艰难痛苦…… 念及此,秦梁果断放弃了解释的意图,承认错误道:“李叔,您说的对,我之前对贾家的关照少了,都是我的不对,请您谅解。” 李先闻言,看了秦梁一眼,道:“我说过,我们不怪你。少主宽宏大量,他不怪你,我们也不怪。” 秦梁又想起宁至之事,面色微微肃重了些,犹豫了下,道:“李叔,那铁网山之变,宁至……是怎么回事? 环哥儿不得不亲手杀了他,这件事,也让环哥儿伤透了心。 犬子写过好几封信给我,说环哥儿和他们喝酒时,谈起宁至,几番落泪…… 你们这样做……” 面对自幼便极为尊重的人,秦梁还是说不出指责的话。 李先闻言,面色微变,而后缓缓摇摇头,沉声道:“这些,都是宁至自愿的。 为了回报国公爷大恩,为了给国公爷报仇,他无怨无悔!” 秦梁闻言,面色又肃穆了几分,道:“李叔,你们这样做,若是环哥儿知道,必然会很痛苦! 他很尊重,也很亲近我们,环哥儿最重情义……” 李先有些奇怪的看着秦梁,道:“你怎么知道少主不知道的? 若没有少主的名义,我们不过国公爷的家将,又如何说的动宁至?” “轰!” 强撑了半天的秦梁,听闻此言后,直觉得脑中一道惊雷炸响,魁梧的身子险些没站稳,连连倒退两步后,面色骇然失色道:“你说什么?” …… 神京,都中。 慈宁宫的事,终究还是不了了之。 隆正帝以“进攻”取代防守,最终以不带走赢朗为退让,暂时平息了皇太后的折腾。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息…… 屠尽国舅府后,天家这一对母子间,再无半分情分可言。 不过,即使只是取得暂时的平息,也已经足够了。 从当夜起,皇城内开始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残酷清洗。 贾环也不知朱正杰那王八羔子是怎么查的,不过是一壶茶,怎么会牵扯到这么多人。 整整六千宫人,六千!! 一牵扯就是一片,一牵扯就是一片…… 宫里的宫人几乎清空了一半。 而且论罪,皆斩! 不过,在贾环的强烈要求下,涉及御书房下毒案的六千宫人,除了尚宫局的那几个直接当事人外,其余的都没死。 太监发配皇陵,而宫女,则全部流放西域。 为了此事,贾环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隆正帝甚至还想让苏培盛找来一身女装,让贾环换上,以嘲笑他的妇人之仁…… 贾环怕个球,扬言只要别乱杀人,穿就穿! 结果倒是隆正帝被他的不要脸给镇住了,饶是今天在慈宁宫里气的半死,可还是忍不住笑骂出声,让贾环速滚。 贾环无所谓,保下那六千条性命就好…… 其实若都是太监,他说不定也就无所谓了。 可还有那么多漂亮的宫女,就这样白白杀了,着实不落忍…… 大清洗整整持续了三天,直到贾环视野里的熟面孔几乎一个不剩后,宫里才渐渐消停下来。 不过,董明月、卿眉意她们费尽力气,往宫里安插了的人手,如今估计也没剩几个了。 天知道她们会气成什么样…… 贾家的青隼如此,其他势力的眼线,多半也好不了。 如此一来,隆正帝算是基本上肃清了宫廷。 也让这座皇城,彻底掌握在他的手里。 到第四天的时候,御林军副统领岳钟琪再次接掌宫廷防卫,挂着大统领名衔儿的贾环,才终于被允许回家了…… 出了安福门后,贾环回头看了看巍峨高耸的皇城,心里轻轻一叹。 但愿自此风波定…… ps:昨天小区不知道怎么回事,停电了。 跑到网吧码了一千字,网吧也停电了…… 回来后半夜才来的电,所以只码了一更,勿怪…… 正文 九百一十四章 弥补……(第二更!) 都中叛逆之辈的九族亲眷,也就是罪民们,已经开始往西迁移了。 虽然西域还没回到朝廷手里,可或许是为了彰显功绩,也或许是为了扫清这些日子来神京城中愈发压抑的气氛,移罪民戍边的活动,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进行了。 十万人次的大规模迁移,速度也快不了,何况还都是步行…… 等到他们走到西域时,大概也到明年秋天了…… 而那个时候,西域早已经被收回。 得知这个消息后,贾环特意从皇城西门安福门,又绕到了南门朱雀门。 在亲兵家将的扈从下,顺着朱雀大街,往城南去,看一看情况。 尽管韩三劝他最好别去,不然看着又不落忍。 然而贾环听此之言,却愈发想去看看了…… 无论是铁网山之变,还是之前的宫廷兵变,他都不得不杀了许多人,还有更多的人,是因他而死。 其中大部分的死亡,都是权术阴谋下的牺牲品。 贾环无力改变这种事,因为只要这个世上还存在人类,就一定会有政治。 而只要有政治,就会有权利,也就一定会有权利之争, 自然,也就会产生权谋之下的牺牲品。 从古至今,再到未来遥远的几百年几千年后。 只要人类不绝,这种事情就不会绝。 贾环再自大,对于这种源自人类自身属性的事,也是无能为力的。 他能做的,只是尽他最大的能为,减少一些有他因果在内的牺牲。 黑云十三将…… 这个名词,曾让贾环感到无比的自豪和向往。 他甚至将乌远命为新一代的云旗第一将。 可如今,这个名词,却成了他心头最大的一块阴影。 一个随时都有可能陷贾家和他于万劫不复之地的阴影。 这块阴影,已经使得十万人家破人亡,流放他乡…… …… 不真正亲眼目睹一次抄家流放,是体会不到其中的残酷性的。 流放,对大多数人而言,只是纸面上很轻巧的两个字而已。 只有身在其中,或者只是亲眼目睹过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可怕。 那种悲哀凄凉的气氛,那种自此以后沦落到不知何地的惊恐不安,那种面如死灰的绝望和痛苦…… 看着一队队虎狼之士,从一户户普通的宅院中,赶出一群群哭嚎哀求的百姓。 看着老人悲伤的泪流满面,看着妇人惊慌的失声哭泣,看着孩童惊吓的嚎啕大哭…… 那种场面,着实让人沉重。 “哇!爷爷,爷爷…… 叔叔,求求你们,不要打我爷爷……” 当贾环一行人骑马路过一座破败的小院时,听到院中稚嫩凄惨的哭求声时,就再也迈不开脚步了。 贾环面色阴沉之极,翻身下马,推开柴扉,入目处,就见两个身着京营兵服的兵卒,正在用腰刀抽地上一个老人。 而一旁处,一个衣着破旧的小女孩子,跪坐在地上大声哭求着。 看着这一幕,没等贾环出声,韩大便一个箭步上前,两掌将那两个抽打老人的兵卒打翻在地。 而两个勃然大怒的兵卒,在看到脸色难看之极的贾环时,顿时唬白了脸,跪倒在地,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京营的兵马,就没有不认识贾环的…… 贾环一步步走到那两个兵卒跟前,声音冷的不似人类,道:“抬起头来。” 那两个兵卒身子颤抖着,缓缓抬起脸,都唬的面无人色,颤声道:“宁侯……” 他们唯恐贾环一刀将他们的脑袋砍掉…… 贾环没有动手,而是用一种完全难以理解的语气道:“这些是你们袍泽手足的家人啊,你们的心是用刀子做的吗?怎么就下的去这狠手?” 其中一个兵卒泪流满面道:“宁侯,小人又不是畜生,如何不知他们艰难? 只是,因为他儿子参与兵变,我们整座京营都受到牵连,全都官降一级。 两年内,士兵只能拿到最低等级的兵饷,连喝稀饭都不够…… 除非,能率先完成上头吩咐下来的任务。 上头命令,这些罪民必须要在十天内出都中,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连十分之一都没送走。 小人们实在没法子,家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 若是只能拿最低的饷银,全家都吃不饱肚子,老娘还卧病在床等救命药钱…… 宁侯,这家人还是小人相熟的,可小人也是逼不得已啊,呜呜。” “那你让人出门就是了,你们动什么手?” 韩三见贾环脸色难看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气不过,问道。 另一个兵卒苦着脸道:“大爷,这家小的们来了好几次,都给这刘老汉跪下喊爷爷了,可他就是不走。 他说,他要在这里等他儿子回来,我们怎么给他讲,他儿子已经因为谋反被杀了,可他就是不信……” “叔叔,我爹爹不是坏人,他也是军爷哩,是大忠臣。” 一旁的小女孩子泪痕未干,听兵卒说她爹爹的坏话,嗓音沙哑的怯怯辩解道。 听着话,那兵卒都不落忍了,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只能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 贾环眼睛看向那个怯怯的小人儿,他蹲下.身来,看着小女孩子,轻轻笑了笑,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子一双大眼睛里还含着晶莹的泪花,看着贾环,声音沙哑着怯怯道:“我**妮儿,今年五岁。大哥哥,我爹爹也是军爷……” 贾环听的懂,这个聪明小女孩子的意思。 她是在跟他说,他爹爹,也是军爷,是和他们一伙儿的,不是反贼…… 看着这张小脸,贾环轻轻点点头,道:“是,你爹爹是勇敢的军爷,是哥哥的战友,袍泽,兄弟……” 春妮闻言,大眼睛忽然一亮,脏兮兮的小手竟抓住了贾环的手,急道:“大哥哥,你说我爹爹也是军爷?你认识他吗? 大哥哥,你知道我爹爹什么时候回家吗?春妮好想他,爷爷也好想他哩……”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发红,渐渐沉默了。 他看着春妮大眼睛里的希望一点点破碎,一点点灰暗下去,心里抽搐的疼。 轻轻的呼出了口气,贾环道:“春妮啊,你爹爹,是大英雄。 所以,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要保卫国家,保卫百姓。 你若想见他,就好好长大,好好孝顺爷爷。 等你长大了,你爹爹,就会回来看你了……” 春妮闻言,大眼睛中又再次聚集起希望,看着贾环那张坚毅好看的脸,道:“大哥哥,真的吗?”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真的。” 春妮第一次露出了笑脸,道:“嗯,爹爹是大英雄,他给我说过,他是保护皇上的哩! 我要好好长大,好好孝顺爷爷,等快快长大了,爹爹就会回来了!” 贾环眼角抽了抽,又笑着点点头,道:“是的,会回来的。” 春妮高兴的笑了两声,可是再一转头,看着趴在地上无声流泪的老人时,脸上的笑容又没了…… 她对这种情景无能为力,只能看向对她家唯一友好的贾环,怯怯道:“大哥哥,这两个叔叔要赶爷爷和我走,说要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爷爷不想走,爷爷说,我们要是走了,爹爹就只能在外面飘着了,没地儿回了…… 大哥哥,我们,能不能不走?” 贾环仰起头,不让眼中湿润落下。 他长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下心中的酸楚,才又低下头点了点,笑道:“可以,春妮儿和爷爷,可以不用走……” “环哥儿……” 韩让在后面有些不安的唤了声。 贾环摆了摆手,正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声音。 帖木儿大步走入,道:“三爷,有位京营游击求见。” 贾环道:“让他进来说话。” 帖木儿沉声一应后,转身出了柴门,未几,带了一位将军走了进来。 行礼过后,贾环眉头微微皱起,道:“京营的几个游击我都认识,你是哪个?” 来人沉声道:“宁侯,末将王德全,是忠怡亲王从蓝田大营调末将入的京营。” 贾环闻言不出声了,目光淡淡的看着王德全,直到看的他不自然的低下头后,才叹息了声,道:“宁叔,死了才几天哪……” 说罢,也不给面色陡然涨红发紫的王德全解释的机会,就道:“王将军,这户人家,暂时就不要迁移了,我……” “宁侯,这可不行,这是王爷下的死命令!” 没等贾环说完,王德全就激动的抢话道。 “放肆!” 韩大怒声一喝。 贾环摆了摆手,打量了王德全几眼,道:“你如实上报就好,怡亲王若是有什么问题,让他招我去问罪就是,本侯等着他…… 现在你先听完我的话。 这户人家就这样了,你们不要再撵人。 其他的都管,我也管不过来。 但是袖手旁观,也不落忍。 贾家的云字号车马行,会派出二百辆大车出来,专门负责送这些人去西域。 车上尽量多载老幼。 路上,凡是有贾家商号的地方,都会支起大灶,给这些人烧一顿热饭,喝一口热茶。 路过这样的地方时,你们不许阻拦,让他们多歇歇。 西域还没收回来,你们急什么? 还有,能不动手打人,最好不要动手打人。 他们都是我们袍泽的亲眷,不是罪民! 都记住了吗?” 王德全闻言,沉默了下后,点点头,沉声道:“宁侯,末将记住了!他们都是我们袍泽的亲眷,不是罪民!” 贾环又看了王德全两眼后,对韩大道:“留两个亲兵在这,拿着我的牌子,不要让人动这户人家。再找个郎中来给老人家看看…… 另外,按军属,每月供奉银米。” “喏!” …… ps:还有第三更,求订阅!! (。) 正文 九百一十五章 回家真好 (第三更!!) 神京西城,公侯街,荣国府。 () 三日未归,贾环回家后,先来到西府,给贾母请安。 走在宽绰华贵的荣国府内,看着来来往往给他行礼请安的仆婢,还是往日一般的从容有礼,面上都带着恭敬的微笑,贾环之前沉重的心情,稍微变好了些。 无论外界是何等风霜雨雪,但他保护的这座荣国府,却一如往日的宁和。 他现在还无力让整个世界变得美好,但他在努力让家族,变得美好…… 兴许是得到了贾环回家的消息,贾琏在仪门前迎上了贾环。 先是上下打量了番贾环,见其安然无恙后,贾琏方长出了口气。 贾环好笑道:“二哥,何至于此?” 贾琏摇头道:“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都在说御书房下毒案,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陛下和三弟都已经被毒……” 贾琏眼圈一红,竟说不下去了。 贾环见状哈哈大笑道:“二哥,过了啊……” 贾琏也自嘲的笑了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道:“我就这么没出息,以三弟的能为,又怎么可能中那老毒妇的奸计!” 贾环知道贾琏虽然素来荒唐,好底层人民的人.妻,但心肠其实并不坏,还挺心软的。 所以没笑他这般动容,却对他的话一怔,道:“什么毒妇?” 贾琏咬牙道:“不就是慈宁宫的那位吗?偏爱小儿子偏爱成魔怔了,竟和忠顺王一起指使赢朗那个小杂.种下毒! 若非三弟你火眼金睛,陛下和三弟,还有那么多大臣,都要被她给毒死! 三弟啊,你几天没回来,我是连续三晚上没闭上眼。 都中乱成这般,咱们家又被那么多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你要是有个万一,贾家立马就会像其他人家那样,被抄家灭族啊!”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知道隆正帝的水军又在发力了,偏这套法子还是贾环教给他的…… 他看着颇为动容的贾琏,见他眼圈确实黑着,笑道:“二哥,你不说的话,我刚还想着,二哥又跑哪家小门户里,找人家小媳妇去了……” “这……胡说,胡说……” 贾琏被臊的满脸通红,不过反驳的底气并不很足…… 贾环见之哈哈大笑,懒得追究。 贾琏虽然不大靠谱,但有一点很不错,他从不强迫别人。 所以贾环也不用担心他欺压良善,逼良为娼。 “哟!环哥儿回来了……” 贾环贾琏兄弟俩还没说完话,就见一大脑壳子溜溜的跑来,笑容满面道。 贾环看了眼,笑道:“薛大哥怎么在这儿?没去高乐?” “噗嗤!” 薛蟠干笑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处,贾琏却没忍住,喷笑出声。 薛蟠被笑也不害臊,还是乐道:“出不去了,被我妈和我妹妹禁足了。” 贾环奇道:“姨妈和宝姐姐还能管住你?” 薛蟠先是讪讪一笑,不过又埋怨道:“说来都怪环哥儿你,找了个那般厉害的婆娘回来……” 贾环更奇了,道:“宝姐姐虽然厉害,可你不怕她啊。” 薛蟠摇头道:“不是我妹妹,是对面那位公主。” 贾环闻言面色一怔,道:“公主?你说杏……你说明珠?” 薛蟠诉苦道:“别提了,那位公主好生了不得!把我妈和我妹妹喊过去,又是罚跪又是呵斥,好生一顿教训……” 见贾环脸色一变,贾琏忙道:“三弟快别听他的,这件事我也知道。” 贾环看向贾琏,贾琏道:“这事不怨人家公主,我们还要感谢人家呢。 薛蟠在外面交了些不着调的朋友,都是一些小世家的公子哥儿,竟对薛蟠说,前日子那一夜,要不是三弟你放陛下一马,现在龙椅上坐着的是哪个都不一定…… 他们拥着薛蟠,打着三弟你的名头,把平康坊闹的乌烟瘴气。 我们碍于亲戚的面子,不好说什么。 还是公主厉害,回来就把薛蟠给禁足了,哈哈! 你问问他,还敢不敢出去浪了?” 听闻此言,贾环脸色再一变,眉头紧皱,转头看向薛蟠,眼神凌厉。 作死也没这么作的! 薛蟠见状有些害怕,忙解释道:“环哥儿,那话绝不是我说的,我哪敢说这种话……” 贾环道:“那是谁说的?” 薛蟠干笑道:“不过是些乡侯县伯府第,环哥儿你也不用气,我听说公主已经派人去了那些人家,警告他们舒坦日子若是过腻味了,她可以成全他们。 又让他们家里老子好生管好各家子弟的嘴,他们管不好,公主就派人来管。 结果,嘿嘿嘿……他们现在还在床上趴着的,一个个都被打了个半死。 哈哈哈!” 薛蟠摇头晃脑的晃着大脑袋,颇为幸灾乐祸…… 贾环闻言心里松了口气,点点头,对薛蟠道:“好了我知道了,薛大哥,这种人,以后再不要交往,否则早晚成害!” 薛蟠点点头,拍着胸口保证道:“环哥儿你放心,我又不傻,你瞧,我这不是连门儿都不出?” 说着,又苦下脸道:“就是忒没趣了些,也没戏班子,还不能吃酒吃肉,连女人……咳咳。环哥儿,这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贾环道:“再过二十天吧,太上皇孝期还没过。” 薛蟠闻言,顿时没精打采起来。 贾环也不理他,对贾琏道:“二哥,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给老祖宗请安了。” 贾琏忙道:“没事没事了,三弟去吧……” 贾环点点头,不过刚一迈脚却又想起,他还有事,又折过身道:“二哥,还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我给陛下提了个建议,联合户部、皇家、勋贵、宗室还有一些有实力的巨贾,一起开办一个银行,也就是钱庄。 想入钱庄的条件之一,是家族的田产不得超过两万亩。 二哥,这个银行,是真正世代相传的富贵。 我想着,西府这边最好也能加进来。 当然,这要看你的意思。 你要是舍不得那些田庄,留着种也行。” 贾琏呵呵笑道:“这是什么话,既然是三弟准备办的,我岂有信不过的道理? 我都信不过,别人谁还信? 三弟你放心,我这就和林之孝他们几个合计合计,尽快把庄子都出手了。 除了祭田和给老太太种御米的那几亩田,一亩都不留。” 贾环闻言,深深的看了贾琏一眼,没有再多言,点点头,转身离去。 …… “三爷回来啦!” 贾环刚进贾母院,绕过大插屏,上了抄手游廊,坐在游廊上喂鸟聊天的一群小丫头子们,便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还是前几日给贾环撩珠帘的那个叫“角儿”的小丫头子,又机灵的抢了个先。 然后睁着一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贾环。 “哈哈哈!” 贾环大笑着翻了翻袖兜和怀兜,好歹找出了一个从宫里顺到的玉佩,递给了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上的角儿。 看着扎着总角的小丫头子还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嘎嘣脆的谢赏,贾环让她快去喂鸟吧…… 这时,李纨身着一身素色衣裳,迎了上来,看到角儿一溜烟儿的跑开,自责道:“三弟,都是我没管好家,这些小丫头子都没规矩的疯了。” 贾环笑道:“大嫂,那你该去我那边看看小吉祥,那才叫有规矩呢!” 李纨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没好气的嗔了贾环一眼,道:“那也叫丫头?那叫小姑奶奶! 快进去吧!” 贾环看着面容比以往娇艳也鲜活了许多的李纨,心里刚一动,又忙按下不该有的心思,眼神清明的点点头,道:“好,大嫂请。” 李纨看了贾环一眼后,轻轻一笑,先一步转身进了内堂。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进了内堂后,贾环笑容满面的给上头软榻上坐着的贾母请安。 贾母自然是一迭声的叫起,然后招到跟前坐下。 坐下后,贾环又跟笑容满面的薛姨妈问好,还跟姐姐妹妹们问好。 看着一张张鲜花儿一样娇艳的脸,和那一双双饱含各"se qin"意的美眸,贾环忍不住呻.吟一声:“回家真好啊!” “可怜见的,累坏我的孙儿了!” 贾母握着贾环的手,怜爱道。 姊妹们倒是呵呵笑着,眼神里有数日不见的思念,也有对他在贾母跟前撒娇的“羞臊”。 贾环嘿嘿一笑,目光再次从姊妹们的脸上一一看过。 当然,主要还是集中在林黛玉、薛宝钗和史湘云三人脸上。 如果说看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三人时,目光是温暖的亲情。 看薛宝琴、李玟李倚还有邢蚰烟时是友好的友情。 那么看林、薛、史三女时,目光就有些明显的炙热了…… 这种很有些侵略性的目光,让三人都有些不适应,羞红了脸垂下头。 以往,只有在她们的闺阁中,贾环才会用这种目光看人…… 好在,他知道适可而止,被史湘云狠狠的瞪了一眼后,就消停了。 无视各种“嘲笑”的目光,看着贾母乐呵呵道:“老祖宗,近来身子骨可还好?” “噗嗤!” 贾母还没回话,林黛玉就忍不住笑道:“环儿,你才出门三天罢了,哪里就近来了?” 贾环不服气道:“林姐姐,你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我三日不见老祖宗,就像隔了三个秋天一般,加起来也快一年了。 像我这样孝顺的人,岂能不惦记?” “噗!” 林黛玉差点没笑岔气,连连点头道:“极是呢,如隔三秋,就是如隔三个秋天!” 姊妹们也哄堂大笑。 贾母也高兴,道:“好,好着呢,就是担心你在宫里好不好。” 贾环笑道:“孙儿也好,宫里那么多好东西,孙儿随手捡点儿都够赏人的了。” 这话却让贾母大惊失色,道:“环哥儿,你……你跑皇宫里‘勤捡持家’去了?” 姊妹们也面面相觑,有些担忧,这名头在家里好玩,可要传到宫里去,那就…… 贾环却哈哈大笑道:“这倒没有,当时忙着做事,忘了这一茬儿…… 是皇后娘娘知道家里姊妹多,见孙儿那么能干,就赏了孙儿好些,让我带回来送给家里的姐姐妹妹们。 要是早想起看家本领,孙儿不把内库捡来不算完!” “呸!” 贾母闻言,笑着啐了一口后,放下心来! 姊妹们则笑了起来,林黛玉还小声的给薛宝琴讲起贾环当年的英雄往事…… 看着笑意吟吟的荣庆堂,贾环心里再叹一声:回家真好! …… 距离欢声笑语满堂的贾家数千里之外,全营缟素的哈密卫大营营寨大门前,迎来了两个骑马而来的不速之客。 两人俱是满身风尘。 很罕见的,其中一人,竟是女子。 虽然面上蒙着白纱,可仅看她的眼睛,也能看出她极为美貌。 她身旁之人,却是一个魁梧大汉,看年龄,应该是旁边那年轻女子的父亲。 “此乃军帐所在,来人止步!” 哨兵喝住了两人,而后,就听那魁梧大汉沉声道:“我等乃都中宁国侯家将,奉命前来为武威侯送信,此乃宁国令牌,请速去禀报!” …… PS:第三更!呼…… 心里给自己竖起了根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哥! 嘿嘿! 求订阅啊,上大推呢,订阅低了以后就没推了…… [。] 正文 九百一十六章 密议 大明宫,紫宸书房。 在贾环离去后,隆正帝在此召开了一次,极不寻常的军机秘密会议。 何谓不寻常呢? 因为与会人员中,没有一人是荣国一脉的将军! 紫宸书房内,有隆正帝,忠怡亲王赢祥,大秦太尉叶道星,其子西宫守将叶楚,御林军副统帅岳钟琪,义武侯世子、南宫守将方冲,蜀中侯世子、北宫守将傅恒,靖海侯世子、东宫守将李武。 神京城内,真正不与荣国一脉有瓜葛,身家清白的实权将领,也就这些了,且全都在这。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与荣国一脉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大多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到将军,小到校尉,甚至是普通兵卒,无所不包。 正是这些,才构成了荣国一脉独大军中的根基。 所有御书房的宫人,都被打发的远远的候着。 中车府的番子又在外围监视着,任何宫人有不对劲之处,立刻拿下…… 苏培盛亲自将御窗前厚重的帷帐幕帘拉上,又点起了宫灯。 这般动静,也只有在刚刚清洗过一遍宫廷后,才能做到不虞外泄。 再过几天,补充进新人后,随着各路探子再次扎进宫来,这样的动作非但不能保密,反而更会让人猜疑。 但现在不会。 现在正是一个各路眼线在宫中的真空期。 即使如此,这样的阵势,还是让叶道星、岳钟琪及叶楚、方冲等人感到有大事谋划。 他们只看了看在场的人马,就能猜出一点。 但依旧难掩他们心中的兴奋。 “都坐吧。” 御案后,隆正帝一如既往的黑着脸,嗓音阴沉道。 开场白很简单…… 叶道星、岳钟琪等人行跪礼后,叶、岳两人坐在楠木交椅上。 而小辈们,则还是都站着…… 隆正帝冰寒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后,沉声道:“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商议一件事,想来你们心中都有点数。” 众人闻言,眼神闪烁,心中隐隐激动…… 不过隆正帝的话却让他们有些失望:“朕明确的告诉你们,朕不是要你们来商议什么阴谋诡计。 而是要商量对策,堂堂正正的对策! 但是……因为涉及到利益之争,尤其是军中的利益之争。 所以,为了保全你们,朕才不得不小心一些。 军中的利益之争,利害关系之深,叶楚、方冲他们可能还不了解。 但是太尉和岳将军,你们应该深有体会吧? 尤其是岳将军……” 岳钟琪闻言,苦笑一声,点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若非陛下安排人手在天牢中保护微臣,臣怕早已‘病殁’在天牢中了。 当初在武威,臣亦是……无可奈何。” 叶道星点点头,声音低沉道:“荣国一脉,军中势力太大太深,可以说,大秦军方既是荣国一脉,荣国一脉,既是大秦军方。 若非如此,贾环也不会这般猖獗,竟敢私自动用金牌,以莫须有的罪名,拿下一方军团副帅!” 当初贾环为了防止岳钟琪抢功,将他冒性命之险立下的大功摘走,便以太上皇赐给他的御命金牌,以里通敌国的罪名,将岳钟琪拿下,羁押回京。 这种做法,在士林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若非太上皇不出声,隆正帝揣摩太上之意后,又一直压着,贾环此等嚣张跋扈之行,早就被御史弹劾成马蜂窝了…… 隆正帝哼了声,沉声道:“此子惯是如此嚣张,都说是朕惯的,那一会儿,朕惯的了他吗? 但是,跋扈归跋扈,贾环倒也没什么非分之心……” “陛下,贾环的确没什么非分之心。 大秦国泰民安,民心思定,他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即使有什么非分之心,也是自寻死路,所以,他只好当人臣。 但是,他却绝非没有野心。 否则,他就不会借铁网山之变,将家父及那么多为国尽忠的将军都坑害。 这才使得荣国一脉在军中一发不可收拾,势大难治!” 方冲抱拳躬身道,告了回刁状! 他等“清算”贾环的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 隆正帝闻言,眼睛微眯了下,点点头,道:“这件事,的确是贾环给朕出的主意。 朕若早料到会如此,绝不会中了他的奸计。 但是方冲,你要明白一点。 有荣宁二公和第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殊勋在,除非贾环造反,否则连朕都不好发作他,只能小心他的奸计…… 外人都道朕刻薄寡恩,可是却没看到朕屡屡厚待于功臣之后。 贾环在这间御书房内,和朕吵架都吵了几回,朕也没拿他怎么样! 哼!” “咳咳……” 见几位“统一战线的战友”都抽了抽嘴角,赢祥忙打圆场,试图转变“画风”,沉声道:“皇上,这个贾环,日后待平衡了荣国系在军中的力量后,还是要好生管束一番的。 刚才他又去了南城,把要驱逐罪民去西域戍边的兵卒给打了,放了一户罪民,还把王德全给痛骂了一通,说甚宁叔死了才几天,你就背叛到赢祥那里去了……” “啪!” 隆正帝也反应过来不妥之处,闻言大怒,猛一拍御案,怒声道:“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来人,给朕……” “皇上息怒!” 没等隆正帝说出惩罚意见,赢祥就笑道:“皇上,这都是小事,还是待日后再说吧。” 总算将隆正帝的画风给转过来后,赢祥见好就收。 心里却感叹一声:简在帝心啊。 果然,隆正帝闻言,也就势作罢了…… 他重重的哼了声,对叶道星道:“太尉,看到了吧?这就是一家独大的坏处,朕连惩罚个无赖小儿,都要顾虑重重。 所以,朕才将你们招来。” 叶道星低沉道:“主忧臣辱,陛下若有所命,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语气中,满满的杀意…… 隆正帝闻言,不动声色的与赢祥对视了一眼。 两人皆为叶道星言语中的绝决狠辣感到心惊…… 隆正帝沉声道:“太尉,朕之意,目前不是要将荣国一脉连根拔起,还不到时候…… 目前来看,也不大现实。 如果这样做,大秦的将军,就剩不下几个了…… 朕希望的是,太尉你这一支御林军出身的力量,还有岳将军,以及方太尉之前出身的长城军团力量,再加上傅安出身的西南天府军团力量,三家力量联合起来,形成一支能够和荣国一脉在军中平衡的力量! 而太尉,便是着只强大力量的核心,以与牛温施他们争锋抗衡。 不至使得荣国一脉,独大军方。 说很简单,但想要做起来,却难上加难。 你们可知,最难的是哪一点?” 隆正帝的目光看向了小一辈,考校道。 傅安高声道:“是荣国一脉那些嫉贤妒能之辈的打压!但是臣等不怕!” 隆正帝点点头,目示鼓励。 叶楚道:“贾环……应该会出坏主意阻拦吧?” 李武沉默。 方冲沉声道:“这些都不怕,有圣明陛如下在,歪门邪道必然不会长久。 臣以为,最难的一点,就是军功!臣等缺少军功!” 此言一出,连叶道星都有些侧目的看向方冲…… 岳钟琪则满满是欣慰之色的看着方家的这位世子。 隆正帝亦是龙颜大悦,虽然没笑,但脸色没那么阴沉了,赞赏道:“对,方冲说的对,就是军功!! 荣国一脉为何势大至此? 就是因为他们每一个大将身上,皆是军功累累。 因此,他们才会在军中享有巨大的威望。 太尉……” “臣在!” 叶道星面色有些阴沉的应道。 隆正帝道:“太尉现在可知,自己为何空有太尉之职,却无太尉之实了吧?” 叶道星闻言,面色一黑,瓮声道:“臣惭愧,身上并无显功傍身。 但此绝非臣比不上那些人之故,只是,大秦承平这么多年,臣实无立功之处……” 这就是武将的悲哀了。 生逢太平之世,空负一身屠龙术,却无处施展…… 隆正帝却不怕,他高深莫测道:“那太尉可知,朕为何现在召你们来此?” 听话听音,叶道星闻言猛然抬头,鹰目中射出两道有些刺眼的锐利目光,看向隆正帝,语气有些激动道:“陛下,可是大秦将有大战?” 隆正帝真被惊到了,他居然被叶道星锐利的目光刺的有些眼痛! 隆正帝有些骇然的心惊道:难怪太上皇死死的压制了此人三十年,不让他在人前露面,更不给他接触军机建立军功的机会,这才使得他心生怨恨…… 看此人之双目,如鹰视狼顾,天生反骨。 对功名权势之热衷,着实令人心惊。 连先生遗折都说,此人必定妨主…… 隆正帝细眸微眯,缓缓点了点头,面上无一丝异样,沉声道:“太尉所言没错,大秦,的确将有战事。” 叶道星和岳钟琪一起站起身,齐齐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却看了眼赢祥后,然后垂下眼帘,低下头喝了口茶…… 赢祥比隆正帝就温和多了,他呵呵轻笑道:“还是和贾环有关,他与厄罗斯人联合,一起谋了那准葛尔汗国,算是一桩大功。 可惜,他办事不牢靠,前面灭了一伙群狼,后面又引来一头熊罴。 西域哈密卫大营回报,厄罗斯人已经生变,似欲占领西域不走了。 所以,一场大战事所难免。 这此可不是小打小闹,厄罗斯在西域,足足布置有十万哥萨克铁骑。 乃是一场大国战哪!” 叶道星闻言,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他忽然上前半步,惹得赢祥眉尖轻轻一挑…… 而后,却见他单膝跪下,面向隆正帝沉声道:“陛下,臣请命,率蓝田大营出征。 臣愿立下军令状,三个月拿不下西域,臣提头来见!” 隆正帝闻言,眉头微微皱起,道:“朕虽然也是这个意思,但……你是大秦太尉,又执掌蓝田大营,太尉若离开了,朕身边,便只有一个霸上大营了……”语气中,颇有一丝忌惮和担忧。 叶道星闻言一怔,随即心中恍然。 原来,隆正帝对荣国一脉已经忌惮至此。 他连只放一个灞上大营在神京都不放心了,呵呵,如此正好! 不过…… 心中咬定,一定要拿住这次机会,叶道星沉声道:“陛下,臣可只领五千重甲铁骑出征。蓝田大营,就还是留在神京城牵制……护卫吧。 臣保证,纵然只有五千重甲,也一定不负皇恩,取得战阵第一大功!” 对于自己精心打造二十年的重甲铁骑,叶道星有十足的信心! 重甲出征,天下无敌! 西域尽是广袤的平原,最适合重甲骑军团冲锋。 想想麾下五千重甲铁骑,可以在宽阔无疆的西域平原上横冲直撞,横扫千军,立下举世瞩目的大功,叶道星直觉得体内血脉中热血沸腾。 他虽然一直被任以重职,身负御林军大统领之位,还兼着军机阁大臣之职,更有彰武侯之爵。 可是,叶道星自己心里清楚,他就是太上皇养的一条看家狗! 头上那些虚头巴脑的名头,只不过是三根狗骨头罢了。 太上皇从不给他露面的机会,除了那五千重甲铁骑外,也从不让他接触其他军权。 他这个军机大臣,连一次军机阁会议都没开过。 这对自幼便有雄心壮志的叶道星来说,何其残忍! 他忍了几十年,却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 因为,他怀疑即使他死了,太上皇可能都不会死。 或者,等太上皇死的时候,他也已经老的走不动了。 至于太上皇为何会这样做,叶道星怀疑,是跟他父亲的死因有关…… 这个惊恐的发现,才是他投靠隆正帝的重要原因。 如今,终于等到他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他的所作所为,也终于得到了收获! 叶道星相信,只要给他这个机会,未来,他一定会建立起比荣宁二公更宏伟的伟业来…… 然而,隆正帝却还有一丝迟疑,道:“那,蓝田大营交给谁? 没有一个得力可靠的大将镇着,朕着实不放心。 要知道,铁网山之变,让世人都见识了蓝田锐士之威。 若是再落到那边,朕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叶道星是极聪明之人,立刻明白了隆正帝为何会把岳钟琪一起喊来,之前更说出三家合为一家,以抗衡荣国系的话。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不过,叶道星并不怕岳钟琪能够取代他。 大秦最重军功,等到他横扫西域,为大秦收复西域万里河山后,再加上其太尉之职,依旧是这三家中当之无愧的核心。 因此,叶道星沉声道:“陛下,待臣出征后,臣举荐岳将军暂掌蓝田军务。” 果然,此言一出,隆正帝脸色好看了许多。 只是,仍旧有些忧虑,道:“军机阁未必能通的过此议,而且,岳将军还要负责宫廷安危,他若去了蓝田大营,朕的安危……” “陛下,臣等誓死保证陛下安危!” 叶楚、方冲四个小将激昂请命! 隆正帝却摇头道:“朕对你们有大用,太尉和岳将军这一辈,势必难压过那边,这是因为历史造成的,不怪他们。但朕对你们却寄予了厚望! 朕希望,你们当中能有人能出来,用军功,堂堂正正的压倒贾环。 如此,下一辈中,即使没有朕的全力扶持,你们也能和荣国一脉抗衡。 大秦军方的格局,才会真正平衡。 所以,朕希望你们能与太尉一道,去战场上拼杀,立下大功! 我大秦,以军功为王。 尔等皆为少年俊才,朕爱惜之,又岂能只为守门之将?” 这番话,就真的让御书房内的几个小将感动坏了。 阴沉如方冲,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纷纷发誓,愿为陛下效死! 方冲之前虽然有恨过隆正帝,但更多的却集中在贾环身上。 方冲心中起誓,如果隆正帝真能如他所言,大力扶持他上位,来对抗贾环小贼,他必然会真正效忠于他…… 连叶道星听了这番话,都感慨不已。 心中对太上皇的怨恨更深。 当然太上皇若不拘着他,不给他机会,也像隆正帝今日这般厚待小辈。 哪里会有今日之局? 荣国一脉,早就被他踩下去了…… 赢祥呵呵笑道:“皇上,那就让贾环继续守着吧,他虽然荒唐顽劣,臣观他守在宫里还挺本分的。” 隆正帝闻言抽了抽嘴,冷哼了声,爆粗口道:“他本分个屁!那是皇后将他喊到坤宁宫,教训了好几顿,不要总盯着宫女看……” “咳咳,皇上……” 赢祥哭笑不得的看着隆正帝,示意他这种事就不要在这个场合讲了…… 隆正帝也干咳了两声,绕过这个令人尴尬咬牙的话题,道:“贾环不行,因为西域那边点名,让他过去继续谈判,他要与大军一起出发。而且,重甲骑军的重甲,还要用贾家的车马行运送过去……” 说着,似又想起了什么,隆正帝看着叶道星,沉声道:“太尉,贾环身上干系太重。待你们一同前往西域时,朕希望你能看好他,不要让他出事。 贾环如果出了事,许多事情,立刻就会失控。 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叶道星闻言,见隆正帝细眸中寒芒闪现,心中微寒,忙道:“陛下放心,臣知大局,绝不会让贾环有事。” 隆正帝点点头,道:“朕也知道爱卿知道局势之轻重缓急……至于御林军统领一职,朕以为,就暂先空着吧。 待爱卿功成回京后,朕再交给岳将军。 否则,朕心难安。 其他人都归职吧,离开太久了不大好。 太尉留一下,朕还有些事,要与太尉商议……” …… ps:咳咳,先一更,下午还有。 坑挖的有点多,又都关联着,每一个都得填,不然就是bug,还是连锁bug。 偶尔回过头来看看,有些好笑,我怎么挖了这么多坑…… 灵感来了顺手就挖一个,有的都忘了,还是看书评区才回忆起来,也是醉了。 大思路其实早就定好了,整个故事架空已经构思成熟。 就是细节里的小坑,慢慢填吧…… 正文 九百一十七章 皇后的管教(第二更!) 荣国府,荣庆堂。 “姨妈,杏儿那件事做的差了,我替她跟你道个歉。她是天家出身,有时候做事不大有分寸……” 贾环又和贾母及姊妹们玩笑了通后,对薛姨妈正色道。 薛姨妈闻言,面上的笑容一滞,忙又笑道:“这是哪里话?我还要感谢人家公主呢…… 若不是她发现的早,我家里那个孽障,不定还要惹出多大的乱子,给你添多大的麻烦! 他是一个不着调的,爱怎样就怎样,我也管不得他。 可他牵连到环哥儿你,那我是一万个不答应。 当时你又在宫里和皇上忙大事,我和你宝姐姐又约束不住你薛大哥。 公主能站出来,替我管束管束他,我心里只有感激不尽的份儿! 环哥儿,姨妈说的是真心话。 公主后来又与你宝姐姐说了好些体己话,你宝姐姐回来跟我学了后,我才知那个畜生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公主没使人将他拿下,打他个半死,我都要感谢公主大人大量。” 贾母也笑道:“环哥儿,有公主能这般帮你,也是你的福分,你可不许和人使脸色。 要我说,家里能有这样一个厉害的镇山公主镇着,也是好事。 你看你屋子里这一通乱,偏你还定下个莫名其妙的规矩,跟前朝分封一样,大家都是亲王,谁也不比谁低。 那小吉祥子更是翻天猴儿一样,哪个都不敢管。 连我想说她两句,还得念叨念叨你会不会心疼…… 如今好了,来了个厉害的。 我倒要看看,她们还有没有闹的!” 薛姨妈闻言,嘴角抽了抽,下面的姊妹里,林史薛三人都低下头眨了眨眼…… 事实虽如此,可听着着实不舒服。 现在这般多自在,谁也不想让哪个管着…… 贾环呵呵笑道:“老祖宗,杏儿平日里都会在公主府帮孙儿处理外面的大事。她又不住在这边,哪里会镇着哪个? 如果没有薛大哥这样的事发生,她也不会出面管里面的事。 杏儿自幼被太上皇亲自抚育,教导国事和朝务,论这方面的水平,八个孙儿加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 正好,这方面都交给她处置。 至于家里,该怎样还是怎样。 没必要非要谁比谁高一头……” 姊妹们闻言,面色一松。 若让她们几个天天去给赢杏儿立规矩,那才郁闷死个人。 林史二人倒不用,她们是平妻,齐大。 可让人高一头,也不舒服。 如今这样最最好。 又听贾环道:“以后外面的诰命到府上坐,孙儿就直接打发到公主府去就好。想来,她们就不会常来了。” “这是什么话?” 贾母不高兴的道。 贾环呵呵笑道:“你问林姐姐她们,哪个耐烦和那些人客气来客气去,没说两句就说到她们家里老爷的官职爵位,要不就是恭维贾家的富贵。 孙儿可不落忍让她们受这个罪……” 贾母生生气笑了,道:“哪个当家主母不得这般?就算都打发到杏儿那里,难道她就不应付?” 贾环哈哈笑道:“别说她们,就是她们家的老爷们,在杏儿跟前也都只有老实听吩咐的份儿,哪敢多言。 那些诰命,见了杏儿就更成了鹌鹑,赔笑都不敢笑出声!” 薛姨妈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听贾母道:“不许胡说,我觉得杏儿很好,又知礼,又大方!哪有你说的那么霸道?”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那是人家公主随着环哥儿敬您是老祖宗! 若换个人,可就不是那般了。 我听说,前些年环哥儿在东府上宴宾客,尤大奶奶作陪。 当时武威侯夫人和几个诰命还很不好说话。 结果公主一来,话也没说,只用那双眼睛看了一圈儿,连武威侯夫人都安静下来了。 谁还敢没礼? 真真了不得!” 薛姨妈每每想起赢杏儿那双似能看透人心的明亮眼睛,心里就有些怕。 只以为天家出身的金枝玉叶,到底不凡。 不过这番话还是让贾母极高兴,薛姨妈说的没错,赢杏儿对外面怎么了得她不在乎,只要在她跟前守礼客气,那就极好。 至于外面,越了得才越好! 王熙凤不就是这般…… 念及此,贾母对贾环道:“环哥儿,照你的意思,这公主以后就住在公主府了?那你们俩的亲事……” 贾环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轻轻一叹道:“暂时就先这样吧…… 本朝规矩,驸马没有另娶的道理,事关天家体面,孙儿跟皇帝求了几遭都没同意,还被皇后喊去警告了通……” 贾母闻言一怔,忙道:“皇后警告你?她是中宫娘娘,管束宫闱和命妇也就是了,警告你做甚?” 贾环闻言挠了挠头,苦笑道:“还不都是陛下小心眼儿,还有那个王八朱正杰……宫里出了点事,要抓一批坏人。 结果朱正杰就大肆清洗皇宫,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抓了六千多人!” “啊!” 众人闻言,唬的无不色变。 在座的诸位要么是知道宫廷清洗这种事的,要么是从史书上见过这个词的。 汉武晚年的宫廷巫蛊案,一次就清洗了两万多宫人,杀的人头滚滚…… 虽然这次只有六千,可这也是极为恐怖的数字了。 贾环忙安抚道:“放心放心,我大都保下来了,没杀……还是说皇后的事。 当时我为了不让朱正杰抓人,想多救几个无辜的宫女。 可为了避嫌,又不好随意救。 就故意开出盘口,谁给我送礼,我就保谁……” “噗!” 饶是之前心惊,可听到贾环这个做法,众人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贾母嗔道:“你在宫里也作怪!” 贾环无奈道:“孙儿这不是救人嘛……结果,就被朱正杰那个王八羔子给告到陛下那里去了。” “环儿,皇帝若是怪你收受贿赂,也不该让皇后责罚你呀!” 林黛玉盈盈笑语道。 贾环抛了个飞眼儿,道:“林姐姐真聪敏!” “呸!” 林黛玉又羞又恼,狠狠啐了口后,眼神暗怪道:这种话,回屋里说就是了,在这里说,岂不让人笑了去? 贾环以目光回意:了解! 结果又让林黛玉啐了口…… 了解就了解,眼神那么浪做甚…… 贾环见众人都笑他二人,林黛玉俏脸红的跟云霞一般,映着她粉红色的裙裳,极好看。 不过这会儿不是过眼瘾的时候,他转移话题,语气埋怨道:“要说,也怪那些宫女,傻乎乎的。 随便送我点什么不好,意思意思就得了,又不是真贪图她们什么东西。 真要啥也没有,送我一针一线也行啊! 非把一些香囊啊,绣球啊,帕子啊,汗巾啊也往我这里送,我真真是…… 你们也知道,这宫里的宫女,说起来都是皇帝的老婆。 结果……自然是龙颜大怒。 陛下自觉头顶上成了********大草原,绿油油,脆生生…… 然后我就被发配到中宫,由皇后管教去了……” 连同贾母和薛姨妈在内,众人无不笑的东倒西歪。 笑罢,贾母接过鸳鸯的绣帕擦了擦眼角眼泪,问道:“那皇后是怎么教训你的?可是打了你板子?”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贾环撇撇嘴,道:“这倒没有,皇后很和善,问孙儿为何要收受宫女们的贿赂?” 贾母看贾环这幅赖样就想笑,道:“那你怎么说?” 贾环道:“孙儿跟她讲道理,朱正杰是坏人,大肆清洗宫人,良心大大的坏了,孙儿是在跟邪恶份子做斗争……” “噗!” 被贾环怪强调一逗,众人又发起一阵笑声,连一直在一旁垂头丧气没精神的贾宝玉都忍不住笑出声。 贾母愈发乐意当捧哏了,道:“那皇后怎么说?”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道:“皇后问孙儿,那太监也被清洗了,太监送你礼,你怎地就不收?” “哈哈哈!” 众人闻言,更是乐不可支,连在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们,都纷纷喷笑出声。 这回贾环没用贾母当捧哏,道:“孙儿给皇后说,太监们都太丑了,没宫女好看。” “呸!” 这下好些人都啐了口,眼神不善的看着贾环。 这个坏人,敢情真去看人家宫女了,不然怎么知道人家好看不好看? 贾母也佯怒道:“皇后这回该打你板子了吧?” 贾环嘿嘿笑道:“也没有,就是把孙儿赶出宫了,禁止孙儿再靠近内宫……不过,还是赐了孙儿好些东西。” 贾母气道:“你真真是把人丢到宫里去了!” 贾环无所谓,笑道:“其实孙儿也是故意的,陛下老不放人,我要请个假探探亲都不许!干脆做点坏规矩的事,被赶出来得了!” …… 兴许是笑的太多了,贾环见贾母连续打了几个哈欠,便提出告辞。 姊妹们也正想回园子里,有好些话问贾环,就都站了起来,行礼告辞。 薛姨妈自然也要走。 贾母倒是没留,只是,却让贾环和贾宝玉留一下。 薛姨妈和姊妹们早就发现贾宝玉今天的神色不大对,旁敲侧击间,却被贾母每每绕开话题,她们也就不好多问了。 这会儿子见贾母单留下这两兄弟,便知道事情肯定和贾宝玉有关。 她们便没有多留,也没有多问,就一起告辞离去了…… (。) 正文 九百一十八章 信,说亲 (第三更!!) 西域,哈密卫大营,帅帐。 太上皇驾崩的消息前日已经传入军中,满营缟素。 秦梁率领大军,面东而拜,三日哭灵。 此刻,他腰间仍系着一条白麻,面色肃穆的看着帐内二人。 “你是……” 手里握着一块对牌,对牌上有一朵黑云,还有一个贾字。 这的确是贾环的对牌,可是面前这两人,秦梁却没见过。 而且,这个时候,贾环派人前来求见,让秦梁的心里猛然一缩,竟生出几分紧张和畏惧来…… 那蒙面的年轻女子取下白纱来,福身行礼,道:“义父,我是环郎之妾,如今替他执掌青隼。 这位是我的父亲,董千海。” “嘶!” 秦梁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更是一沉。 董千海,堂堂白莲教主,曾经的天下第一武宗,他又怎会不知? 传说正是此人杀了贾赦、贾珍等人,因此被下了黑冰台死牢。 没想到,如今竟在这里。 白莲教在历朝历代都为邪.教,竟被贾环所驱使…… 念及此,秦梁的脸色愈发凝重。 更让他吃惊的是,以他的武道修为,竟看不透董千海的气息,如今到底是何等修为…… 秦梁心中忌惮,面上却不显,声音和气了些,看着董明月问道:“你是环哥儿的妾室?” 董明月面上闪过一抹红色,点点头,道:“是。” 秦梁看着董明月一身风尘仆仆,西域风沙大,所以,董明月的白衣上都浮着一层黄沙。 头发上也蒙着尘,她却一点不在意。 秦梁暗自点点头,面上和煦了许多,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叫我一声义父也合该。 只是环哥儿这会儿子,把你打发到这里来吃沙子作甚,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董明月闻言,面色凝重,她看了看帐内的一些亲兵家将。 秦梁顿了顿,道:“秦山,你们先出去,守在帐外,不许任何人打扰。” “喏!” 为首一个魁梧悍然的家将,闻言看了一眼董千海后,应诺带队而出。 待帐内只有秦梁后,董明月向一旁伸手,董千海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到她手中。 然后董明月献给了秦梁。 秦梁深吸一口气,心中滋味莫测,接过了信。 区区一封信纸,在秦梁手中,犹如河山之重。 如果……那该如何是好…… 不愿多想,又微微呼出一口气后,秦梁面色极为凝重的打开了信封,取出了信,见信纸竟还是宫笺,面色再次微微一变。 展开信封后,阅到: 义父,孩儿惊悉,黑云十三将尚有人在世,就是他们在背后鼓动宁叔造反弑君。 昨夜又让谢叔发动宫变,刺伤陛下。 当初义父险些陷落西域,十八名军中老卒叛变,推测亦是他们为幕后黑手,以图毁灭大秦,为先祖报仇…… 义父,孩儿暂时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们,唯盼义父再三小心,切不可中了他们复仇之计。 太上皇已死,天家已满是乱象,彼此间再无一丝亲情,母子成仇,父子成寇,兄弟间更为眼中钉,欲处之而后快。 事已至此,万般仇恨皆可放下。 更不可因贾家一家之仇恨,陷诸亲近叔伯家族于死地。 义父,切记,切记! 绝不可听信他们之言。 还有,孙叔之子孙恒,被谢叔所骗,参与弑君之变,已被处以极刑。 孩儿愧对孙叔所托,来日自当于其面前请罪。 只是,为恐孙叔被十三将所利用,义父当先一步除其兵权。 最好派人送其回京…… 义父勿念京中,虽屡有风波,但风哥和干娘均无事。 惟愿义父保重安危,勿被他人所乘。 孩儿贾环,拜上! 看着这短短且潦草的一封信,秦梁竟忍不住浮起泪花。 一双可开碑裂石的手,也难以抗拒的颤抖了起来。 天幸啊,天幸!! 贾环没有糊涂! 不然,大秦顷刻间就会烽火遍地,不知多少人要为之而死…… 虽然荣国一脉独大军中,但真要起事,秦梁心中却没有一丝把握,能够打下赢秦的江山。 民心思定,天下士子的心在赢家,天下世家的心也都站在赢家这边,甚至,连军中许多将领的心,都站在秦家那边。 先荣国,毕竟已经战殁了三十年了,纵有余荫,又如何能抵的过赢秦天家数十年来施恩天下的恩德? 所以秦梁断定,若贾环起事,必然败亡! 天幸,他没有鲁莽…… 数日来压在秦梁心头那块比泰山还重的巨石,终于消失了。 过了良久,秦梁才收拾好心情,随手一搓,手中信纸化为飞屑,翩翩飘落…… 再抬头看向静静而立的董明月时,秦梁面色愈发坚毅,沉声道:“告诉环儿,此事为父已知晓。 为父这边不用他挂心,有十万大军在侧,自不会有恙。 孙恒之事也怪不得他,为父会料理好,今夜孙常就会回京。 但有一事,你一定要告诉环儿…… 他身边近人中,有内奸!! 十三将正是打着环哥儿的招牌,才说动了宁至和谢琼。 让他一定要将身边之贼找出来,千刀万剐!!!” 董明月闻言,面色剧变! …… 贾府,荣庆堂。 待薛姨妈和众姊妹们离去后,贾母脸上的笑容也没了,看着垂着头不吭声的贾宝玉,长叹息了声。 贾环见状,笑道:“老祖宗,出了什么事?可是二哥做错了甚事,惹着您了? 嗨!这算什么大事,也值当叹气? 老祖宗您得体谅,不是每个少年都像孙儿这么乖巧懂事有前途……” 贾母眼神有些震惊的看着贾环,还伸手捏了捏贾环的面皮,想看看到底有多厚。 一旁鸳鸯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笑出声。 贾宝玉则“幽怨”的看了贾环一眼…… 不过经贾环这么不要脸的一打岔,贾母倒是没之前那么严肃了。 她又叹息了声,道:“环哥儿啊,你宝哥哥这个傻孩子,被人算计了……” 贾环闻言先是一怔,不过随即心里一动,看了眼又垂下脑袋的贾宝玉,笑道:“他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算计的到他?” 贾母不高兴的嗔了贾环一眼,道:“你宝哥哥老实本分,不爱折腾还不好? 都像你这样,我还不早早的担心死?” 贾环连连笑道:“是是是……那,二哥是被哪个算计的?” 贾母闻言,咬牙恨道:“那王家的小贱人,真真是没一点廉耻,竟……竟教坏了你宝哥哥!!” 贾环闻言一怔,这才想起让贾母恨的咬牙的王家小贱人是哪个…… 他试探道:“老祖宗,您知道这事了?” 贾母闻言,哼了声,瞪着贾环道:“第二天她来给我请安,看那副做作的模样,我就知道不对。 本来我还以为是你……结果,一问宝玉,才知道原来竟是那个没规矩的丫头,勾.引了他!” 贾环哭笑不得,怎么是他…… 不过想起一些愧事,到底不敢多纠缠,岔开话题有些奇怪道:“老祖宗,您是不是搞错了,分明是二哥他把人家给欺负了……” 贾母闻言肃声道:“你懂什么?你哪里知道这些内宅的阴.私勾当? 大家子里,主母最防备的,就是有不要脸的丫头为了上位,偷偷爬到主子床上。 这种丫头,发现一个处置一个,绝不手软。 不然,好好的爷们儿都被教坏了。 咱们家里的丫鬟们进来时就给她们说过,哪个要指望靠这样做摇身当主子的,那就是做梦!! 爬也是白爬……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王家也算是世家大族了,体面人家。 怎么就教女孩子做出这等事来!” 贾环虽然也有些不大舒服,可还是道:“老祖宗,二哥那天跟我说,是他自己酒醒后把人给欺负了,您这……可别断冤案哪! 怎么说都是亲戚,真要做完坏事不认人,传出去,我贾家的名声就真完蛋了……” 贾母气道:“你当我是老糊涂吗?这种事,我见过的比你听过的还多! 当天我让你宝哥哥把那贱人带出去逛园子,我派人去她那楼里查看,就搜出了一包迷香药来……” 贾环闻言傻眼儿了,道:“老祖宗,您是说,二哥被他表姐给下.药了?可这迷香药不应该是"mi yao"吗?” 一旁鸳鸯羞红了脸,贾母也有些不自在,气道:“都是外面爷们儿在青楼里使的,你说是什么药!” 贾环闻言,这才恍然,有些同情的看向贾宝玉。 心里也觉得王瑜晴有点傻,想对付贾宝玉,哪里还用下.药,露个光屁股给他看不就全解决了…… “那怎么办?” 贾环有些好笑的问道。 贾母叹息道:“还能怎么办?先这样养着吧,待你宝哥哥娶了亲之后,再说……” “嘶!” 贾环抽了口凉气,道:“老祖宗,您这是要让,二哥他表姐做妾啊?” 贾母眼神冷厉道:“做妾都便宜她了!不知规矩的,要不是看在王家是世交的面上,再没这样的好事! 你也别觉得委屈了她,宝丫头都能做妾,她有什么不能?” 贾环闻言一怔,想了想,好像也是…… 贾环笑道:“老祖宗你既然有打算了,照着处理就是。反正人赃俱获……咦,老祖宗,那王家小姐,从哪里弄到的"mi yao"?手段可以啊!” 贾母闻言,满脸的厌恶,道:“是她娘给她的! 李家亏空了几十万两银子,眼看还不上就要倒霉了,忠顺王一倒台,李氏就慌了。 想给她女儿攀个高枝儿,就盯上了你宝哥哥,派人送来了这些烂东西,并教唆于她。 真真是让人恶心的慌!” 贾环听了脸色就不大好了,道:“以后王家李家送来的东西,都要检查一遍。 李家抄家在即,别让他们以送嫁妆的名义送财货。 隐匿财产之罪,真让张廷玉给抓住了,贾家也没脸子。 陛下都快穷疯了,这种大事上,他绝不会惯着我……” 贾母闻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今儿把你留下来,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一事想跟你商量。” 贾环笑道:“什么事?” 贾母道:“就是你宝哥哥的亲事……你这做弟弟的,都娶了几房了,你宝哥哥比你大三岁,也该张罗了! 就算还小,先订下来也是好的。” 贾环笑道:“老祖宗这是看上哪个公侯家的姑娘了?是想让孙儿去说媒?” 贾母白了贾环一眼,道:“什么公侯家的,都不是。 咱们家也不好再和那些将门联姻,走的太近也不好…… 我的意思是,不要什么太高的门第,只要人品相好,性子好,能和你宝哥哥过的来就成。 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强迫你姊妹们,我也不强迫你宝哥哥,就按他的意思来!”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道:“那二哥的意思是……” 他看了眼脑袋垂的愈发低,都快垂到胸口的贾宝玉,问道。 贾宝玉不好意思说,贾母则呵呵笑道:“你宝哥哥的意思,是相中了姨太太的内侄女儿,宝琴丫头,我看的也喜欢。 再来问问你的意思……”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想了想道:“先问问人家吧,若是她没意见的话,我自然也没甚意见。 不过,人家若是有不同的想法,老祖宗咱们也别为难人家。 毕竟是亲戚……” …… ps:第三更了啊~~~宝琴的事别急…… (。) 正文 九百一十九章 老祖宗,信和图安在?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坐在御案前,忠怡亲王则坐在曾经邬先生坐的位置…… 当然不是坐在轮椅上,而是坐在一张楠木交椅上。 他身子骨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好,时不时的咳嗽一声。 每咳嗽一次,眼中总会闪过一抹哀思…… 这种表现,让叶道星心里有些轻蔑。 在他看来,若是他坐在赢祥的位置上,贵为亲王兼总理王大臣,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定能开创出前无古人的伟业…… 虽然已经年过五十,可是被太上皇拘在龙首宫里压制了几十年的叶道星,心中的雄心壮志绝不输于任何一个小伙儿…… 甚至每每生出时不我待的急迫感! 待岳钟琪等人都退去后,隆正帝才再次开口。 很新鲜,他面上居然有几分笑容。 虽然有些难看,可还是让叶道星心中有些骄傲。 何曾见过隆正帝对别人笑过…… 隆正帝声音也和蔼了许多,道:“爱卿,留你下来,倒也没甚大事…… 只因朕对你寄予厚望,还想再啰嗦几句,叮嘱一番。” 叶道星忙起身行礼道:“陛下隆恩,臣百死难报!” 隆正帝摆摆手,和气道:“坐下坐下……爱卿啊,你也知道,大秦军中的情况,不是很好,很不平衡! 当然,朕不是说担心他们会造反。 尽管,近来发生了些很不好的事,但朕依旧相信,大秦的军队,依旧忠于大秦,忠于朕。 只是,一家独大,终究不是好事。 所以,朕对你寄予了极重的期待,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替朕扛起大秦百万大军的一半力量。 这个任务,可以说极为艰难,以先皇之无上威望,大力扶持方南天,也只能勉力维持…… 怎么样,有信心吗?” 叶道星沉声道:“陛下放心,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场面话隆正帝似乎也听的很开心,微笑着点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这一次西域大战,便是太尉在军中扬名的第一战。 对于太尉麾下那五千重甲的战力,朕并不担心。 太尉的军事才能,朕也不担心! 只是有一件事,朕却放心不下……” 叶道星闻言,沉声道:“可是臣何处做的不好?请陛下解惑!” 隆正帝摇头道:“这倒不是……爱卿当知道,荣国一脉的这些个军头啊,脾气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生硬。 先皇在时,他们都敢在光明殿上动手…… 军中以武力为胜。 爱卿此去西域,必然会与武威侯秦梁照面,又是去抢立大功的。 有朕和军机阁的旨意在,武威侯自然不会拦着太尉建功。 可是,朕却担心他会仗着武宗的身份,来欺负太尉……” “轰!” 叶道星何其骄傲,何其自负的一个人。 他连太上皇的压制都不服,抓住一次机会,就敢奋起一击。 更何况区区一个武威侯? 听隆正帝这般说,叶道星面色顿时涨红,原本就目光锐利的鹰目,变得愈发骇人,竟变得如同狼眼一般,射出极狠辣的目光,他咬牙道:“他敢!!” 隆正帝和面色淡淡的赢祥对视了一眼后,压下心中的不痛快,道:“却不知……太尉如今的武道修为几何,可否超过秦梁? 秦梁年前借生死之机,刚刚突破了武宗,自称为大秦百万大军中第一人! 牛继宗、方南天皆非其敌手。 耀武扬威! 还曾在光明殿上,当着朕面,打伤了方南天…… 可见,他是何等的嚣张跋扈! 在朕面前,在金銮殿上,他都敢出手。 爱卿若是在十万大军前,被他打败,那…… 颜面扫地啊!” 叶道星闻言,面色涨到发紫,想想这种情况,他身子都忍不住发颤。 可是,发昏当不了死,隆正帝的话他还是要回答:“陛下,臣虽然还未至武宗,但,亦已是九品巅峰,距离武宗,只差半步之遥。 臣……臣会尽快突破武宗的! 绝不让那……猖獗之辈,给欺辱了去!!” “好!” 隆正帝闻言,高声道:“朕相信爱卿,绝不会比秦梁差! 他为一等武威侯,卿乃一等彰武侯! 他为征西大将军,卿乃国朝太尉! 身份、地位都不逊于他,武道自然也不会。 朕帮不了爱卿太多,但处理先皇遗物时,发现了半株五百年份的长白老参。 愿助太尉一臂之力!” 说着,隆正帝伸手,苏培盛忙捧出一个金黄锦帛盖着的托盘,托盘上,半个形似孩童般的人参,静静的躺在上面。 五百年份的人参,几乎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了。 这种人参,对九品武人都有进益。 尽管,九品突破到武宗,主要是对武道的感悟。 但即使如此,服下五百年份的老参,依旧有帮助。 也许,这支老参,是太上皇为他最后突破关头准备的…… 叶道星见之,面色激动,行大礼道:“臣,谢主隆恩!” 这可是份真正的大礼! 见叶道星识货,隆正帝也显得很高兴,让苏培盛取了个玉盒将参装好,交给叶道星收好后,又让其去金樽来。 隆正帝举杯道:“爱卿,此路艰难险阻,唯愿爱卿不负朕望,早日成为军中支柱!来,满饮此杯!” “谢陛下!” 接过金盏,叶道星一饮而尽! …… “皇上,叶道星并未将酒咽下……” 待叶道星离去后,赢祥淡淡的道。 隆正帝闻言,先是面色一怔,随即大怒,道:“果然是奸诈之辈!他以为,朕会在酒中下毒吗?” 赢祥叹息一声,语气忧虑道:“先皇将此人压制数十年,还是有道理的。 此人天生狼性,难以驯服。 荣国一脉虽然势大,但终究大都心存敬畏,知道忠义。 可此人……陛下,若让他在军中得势。 臣弟担心,会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隆正帝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笑道:“此獠若是没被先皇压制多年,一直历练磨砺,朕还会忌惮他三分。 可十三弟你观此人心性,虽野心勃勃,更兼心性狠辣非常。 但,却少了几分老道。 自以为是的紧。 十三弟放心,此辈不足为虑。” “咳,咳咳……” 赢祥点点头,又咳嗽了数声。 隆正帝见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泽,皱起眉头,沉声道:“十三弟,你这身子,怎地老不见好? 朕安排御医给你瞧你也不用,老是这么见天的咳嗽,何时是个头?”语气中已经带有几分怒意。 赢祥闻言,轻轻一笑,道:“皇上放心,臣无大碍。” 隆正帝看着赢祥两鬓的斑白,叹息了声,道:“十三弟,你年不过四十,中馈乏人,终非长久之道。 偌大一个忠怡亲王府,连个王妃都没有,成何体统?” 赢祥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喃喃道:“四哥,若王氏现在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隆正帝见这自幼跟在他身边的幼弟,如此哀痛,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大怒。 怒他一个堂堂男儿,竟为一女子伤成这般模样! 可终究,还是不忍他这般凄凉,心疼不已。 隆正帝咬牙喝道:“瞧你那点子出息,倒和贾环那个混账差不离儿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朕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早晚成全了你就是!” 赢祥闻言一怔,回过神后,忙道:“陛下,臣弟绝无非分之念,陛下且莫为了臣弟,再和那无赖子生隙!” 隆正帝听赢祥这般说,气笑道:“朕还没说哪家,你倒是不打自招,还说甚无非分之念?” 赢祥闻言,老脸一红,还想解释,就见隆正帝摆摆手道:“十三弟放心,朕终究会让那混账东西心甘情愿的……” 赢祥闻之,心中一动,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却不解释,哈哈一笑,指了指眼巴巴的赢祥,不过没再嘲讽他,而是沉声道:“十三弟,陈廷敬上的那封奏折里保举的人,你都看过他们的职历了吗?可还中用……” 赢祥点点头,与隆正帝继续处理起朝务…… …… 神京城东,彰武侯府。 叶道星回到家中后,将正堂内侍立的丫鬟仆婢全都打发出去后,端起一茶盏,将内中的茶水倒尽后,张口吐出一大口酒来。 看着茶盏中酒水,叶道星鹰目中目光凛冽。 叶楚从外面走来,看到这一幕,面色微变,迟疑道:“爹,您这是……” 叶道星冷哼一声,寒声道:“我并非是怀疑这其中有毒,陛下现在还要大用我,为他平衡军中独大的荣国一脉,他自不会现在就动我。 但是,却也不得不防……” 听叶道星说,只是防备,叶楚轻轻松了口气。 他就说,他们叶家为隆正帝出了大力,怎么会这么快就翻脸…… 不过听到叶道星接下来的话后,叶楚的心又一下提了起来。 “陛下做的那事,为父是其帮手。 邬先生为其出谋划策,从中指点。 如今他刚刚亲掌大权,知道他过往所有阴.私勾当的邬先生,就已经中毒身亡了…… 那可是帝王师啊! 一旦没了用处,就…… 嘿!好手段! 陛下每每金樽赐酒,以示恩宠。 只是,莫非他以为为父跟贾家那猖狂小儿一样粗鄙不文吗?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的典故,我还是知道的!” “啊!父亲,那可如何是好?” 叶楚闻言大惊失色道。 叶道星喝道:“慌什么?没听为父说清楚吗? 邬先生之死,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用处。 而为父则不然,还极有用。 荣国一脉连连出现谋逆之辈,陛下却碍于其独大军中之势,竟不能深索! 可想而知,他心中之恨!” 叶楚纳闷道:“可陛下不是说,他相信荣国一脉还是忠诚的吗?” 叶道星恨其不争道:“若是方冲在此,绝不会说出这般愚蠢的话!” 叶楚闻言,面色微变,垂下头去…… 叶道星哼了声,道:“陛下这是在以防万一,万一今日御书房内,有人会暗通那边,所以不得不这般说。由此可见,他对那边防备忌惮之心有多深!” 叶楚闻言,顿时抬头,张大嘴巴,看向叶道星。 叶道星沉声道:“你以为史书上为何总说权利斗争是惨烈的?历史上枉死的帝王还少吗?前明那些皇帝,难道就没读过汉史,不知阉庶之祸? 哼!所以,陛下不得不重用为父! 他越是忌惮荣国一脉,就越要大力扶持为父,重用为父!” 叶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过,他又皱眉道:“可是父亲,若是日后,平了荣国之危呢?到那时……” 叶道星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嘿了声,却没说话。 他绝不会做第二个贾代善,他没有那么愚蠢!! 叶楚见之,面色一变……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听了贾环所说,要听薛宝琴的意思后,很不高兴。 她倒不是说要强迫薛宝琴,而是她对贾环以为,薛宝琴会拒绝贾宝玉,才生气不已。 贾环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道:“老祖宗,孙儿可没说您的心尖尖不好!” 贾母哼了声,道:“奇了,那人家怎么会不愿意?论家世,论模样,论品性,我宝玉差了谁?” 贾环愈发哈哈大笑,道:“是是是,老祖宗说的极是呢!可是……” “可是什么?” 贾母厉害道,连贾宝玉都忍不住抬头看向贾环。 贾环笑道:“俗话说的好,萝卜白菜更有所爱。二哥他再好,可万一别人不中意呢?也说不准,是不是? 孙儿的意思是,万一,万一宝琴姐姐觉得不大合适,咱们也别强逼……” 见贾母脸色又难看起来,贾环忙又许诺道:“老祖宗放心,孙儿也觉得她八成会同意。 如果她同意,那么这亲事就有准了。 孙儿派快船去将她娘接来,你们长辈一起议亲。 议好之后,一切花费,全都包在孙儿身上…… 只是,这件事不好咱们去问,孙儿给宝姐姐打个招呼,让她去问问,如何?” 贾母闻言,这才转嗔为喜,道:“让宝丫头去问也好,我寻思着,再没不准的道理。咱们贾家,待她可不薄…… 你宝哥哥的亲事花费,也不用你出。 我早就给他准备好了!” 贾环闻言顿时“吃醋”道:“老太太,虽说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可您老人家也别偏的忒过了些!孙儿小妾都纳了好几房了,怎地连个银子腿都没见着?” “噗!” 一旁处,鸳鸯听这话顿时喷笑出来,贾宝玉也开始乐了,哈哈大笑。 贾母更是乐不可支,抓着野鸭子毛掸子要打贾环,“恼”道:“贾家这般大的家业都给了你,你自己又生发出不知多少银子,动辄大几百万,还惦记着我这点? 鸳鸯迟早也是你的人,她再不会骗你。 你问问她,我老婆子攒下了多少家当?” 鸳鸯闻言,俏脸大红,羞不可耐。 贾环不要脸,直言道:“鸳鸯,你甭怕!说出来,老祖宗到底藏了多少圆的扁的!说出来咱和她闹,不说分一半,怎么着也得分三分之一吧? 难道就二哥是老祖宗的亲孙儿,我就是渭河里冲出来的? 你说说看,有没有一百万两?” 鸳鸯闻言唬了一跳,道:“天爷!哪里就有一百万两!! 二十万都没有,顶多就十五六万! 若是再加上一些金银首饰和古董……” 见鸳鸯当真在那里认真的计算,贾母在一旁气的乐出来,道:“小蹄子,你人还没过去,心就过去了。 我就这么点儿家底,藏着掖着不告诉人,这一下就让你给透了个干净。” 鸳鸯闻言,顿时又不吭声了,垂下了羞红的脸。 贾环嘿嘿乐道:“老祖宗,您可以啊!攒下这么多家当……” 贾母直言道:“半点都没你的,你也甭惦记。 这些银子,都是留着给你宝哥哥置办宅子出息使的……” 贾环闻言一怔,道:“老祖宗,这话怎么说?好端端的……” 一旁贾宝玉也惊的抬头看向贾母。 难道,一成亲就要被扫地出门? 贾母怜爱的看了眼贾宝玉,手摩挲了下他的头,然后轻声笑道:“我在时,家里就先这样吧…… 长幼两房住在一起,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喜庆。 可等我不在了,这个家,总还是要分的…… 爵位毕竟在链儿身上,有奉养祖母,奉养爹娘的,却没有奉养叔叔婶子的道理,还让叔叔占着主宅…… 这话说不过去。 你爹他们还可搬到东路跨院,原先大太太的地方去住。 你链二哥看在你的面子上,总还是要敬着。 可再以后呢? 莫非,奉养完叔叔,还要养堂弟一支? 纵然链儿心软,能做的到,可再以后…… 你宝哥哥心善,不擅世务,你爹又是那样一副书生性子。 所以,我不得不替他考量长远些。” 贾环“啧”了声,笑着劝道:“老祖宗,您至少还能活三十年,着急什么呀!再说了,不是还有孙儿在吗?” 贾母哼了声,道:“你自然能照看的住,可你这性子,我可不放心! 更何况,你是做大事的,保不住常年在外面。 你在家还好,若不在家,日后你那边当家的又是个公主…… 我可不愿让你宝哥哥受那份委屈。”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 贾母原是想听一些软和话,让贾环给她保证,日后至少能保贾宝玉一生的富贵。 谁曾想,竟换来一通大笑。 贾母顿时气坏了,脸色难看了些许。 贾环见之,忙安抚道:“老祖宗,孙儿说一件事,您保证再无后顾之忧,每日里只管高乐了!” 贾母觑着眼看他,道:“那你先说说看,若说的不合意,我可不依……” 贾环便将他要筹措银行的事说了一遍,笑道:“这可真是铁杆庄稼,金饭碗。 等开始纳股的时候,孙儿给他留一股。 日后只要他不挥霍太过,殷实富庶的日子十辈子都过不尽。 链二哥这边也一样。” 贾母闻言大喜道:“还有这样的好事?” 贾环呵呵笑道:“自然。” 不过忽然,贾母面色一变,道:“那你留多少股份?” 一旁鸳鸯闻言,面色也微微一变,心里有些着急,这老太太怎么糊涂了。 你老封君管三爷留多少股份作甚? 这是人家的买卖,您难道还和人家比多少? 贾环也是一怔,随即笑道:“不多,就五分,一成都不到。大头在户部和皇家手里……” 贾母闻言,长呼了口气,点点头,正色道:“这事做的对,环哥儿,记住,银子够使就成,太多了容易烧手。” 贾环呵呵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又是一叹。 多少人都以为老太太已经老糊涂了,整日里就知道享福受用,是没见识的老婆子一个,连乡下种地的刘姥姥都不如。 却不知,贾母出身金陵世家史家,乃是真正的侯门嫡女。 贾代善还在世时,就由她一直掌家。 那时,贾家是何等兴旺! 出身在大家子,见识经历过不知多少大事,来往之人不是皇亲就是贵戚,难道还会是个没见识的? 只不过在贾代善殁后,行自保之术罢了。 再加上贾赦、贾政兄弟二人,着实不像能让人忌惮的…… 所以,她索性不再理会,随他们去造吧。 然后守着家族中最可能有出息的一块“宝玉”,将他养成了这般性子,更不会对别人有什么威胁…… 如此一来,贾家当可安稳的受用平安富贵。 老太太,并非糊涂之人哪! 贾母又道:“你宝哥哥手里的银行股份,银子由我来出,不可用你的银子。你自不会计较这些,可后世万一有不肖的,总说不准…… 再者,也不用多。 听你的意思,一分股还要拆成十股。 那就买三股就好。 一年能有几千两银子的出息,足够了! 再多,反而不好。” 贾环笑着点点头,也应下了。 然后给贾母轻轻使了个眼色。 贾母见之面色微变,看了贾环一眼。 贾环的目光平淡,含有笑意,但很坚定。 贾母心中一叹,拗不过这个孙儿,便对贾宝玉道:“宝玉,你先回园子里找姊妹们耍子去吧,我和你三弟还要说一些外面的事,怕你听烦了。” 贾宝玉确实不爱听那些,给贾母行了礼,又对贾环点点头后,就离开了。 鸳鸯则打发了满堂仆婢婆子们出去。 待没有闲杂人后,贾环沉声道:“老祖宗,祖父送回来的信,和那副寒山折梅图,如今安在?” …… 正文 九百二十章 死而不悔,忠孝传家!(第二更!) 荣庆堂,东暖阁,贾母卧房。 房内,只有贾母和贾环一对祖孙在内。 连鸳鸯都只能守在外间。 贾母走到壁柜边,面色就已经哀伤了起来。 待打开柜门时,苍老的双手就开始颤抖…… 贾环轻声道:“老祖宗,我来吧。” 贾母却摇了摇头,握了握手,控制住自己后,将手探到壁柜里面,轻轻的一转,而后,侧壁上,就露出一个暗格来。 然而,也就是如此了…… 看见安静的躺在暗格内的那支卷轴,和那封薄薄的信封后,贾母老泪纵横,身子颤抖的不能自已,呜呜哽咽道:“老爷,我……我带着孙儿,来看你了……” 贾环很难体会只是一种怎样沉重悲痛的心情,他搀扶着悲伤不已的贾母,安慰道:“老祖宗,节哀顺变吧,身子重要呢……” 贾母闻言,还想去帮贾环拿出那封信和画卷,只是双手着实颤的厉害。 贾环就自己去取了出来。 触碰到有些凉意的画卷木轴时,贾环的手顿了顿,然后用双手,将卷轴和一封信取了出来。 贾母重新坐回炕上,用手拍了拍炕边,道:“放上面吧。” 贾环应了声后,就将卷轴和信放在了炕上。 贾母轻轻抚着画卷和信,眼神微微有些迷离,追忆道:“那是……贞元四十九年的冬夜,景阳钟响,你祖父虽然已经赋闲在家‘养病’,可听到钟声后,还是义无反顾的进了宫,而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贞元五十年春,黑辽传来你祖父战殁的消息。 天塌了…… 我本以为,是打了败仗。 可后来又说,是打了两败俱伤。 你祖父毙杀了厄罗斯的一个皇太子,一个亲王,三个国公,是有大功的。 只是,也陷阵十万,十万大秦铁骑,悉数葬殁北海。 朝廷上就掀起了争论。 原本对你祖父拜服不已的文官们,变了口风。 虽不说要治你祖父的罪,却也只是功过相抵。 当时军方的人来问我的意思…… 如果我不同意,他们就集体向赢玄抗争,为你祖父,争一个王爵!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这封信,和这幅画……” 贾环面色肃重,轻声道:“老祖宗,您见过十三将?” 贾母轻轻点点头,道:“见过,来送信和画的人,叫李先。 他是十三将中,排名第二的,也是你祖父的死忠…… 原本,也是儒雅翩翩,浊世公子的模样。 不羁,慵懒,书画精通,文武双全。 可是,那年潜入贾家见我的时候,他的一只眼睛瞎了,脸上身上满是深可见骨的伤痕。 仅有的一只眼睛里,也满满都是仇恨和血色……” 贾环闻言,心惊道:“老祖宗,这个李先,就是‘王李郭赵孙、于周古海杨、董占黄’,十三将之一?” 贾母点点头,道:“是他。” 贾环轻轻的道:“他没让老祖宗联系荣国旧部,为祖父报仇?” 贾母闻言,却摇头道:“没有。 李先说,国公爷殁后,赢玄就是大秦最强大的人。 除非集中所有荣国旧部,才有可能打败他。 可是,国公爷麾下最精锐也最忠心的十万铁骑,已经都战死了…… 剩下的那些人,虽多是荣国旧部,但更是世家子…… 每个人背后,都有一大家子,成千上万人的利益。 真若暗地勾连,以图造反。 别说集中所有,只集中三分之一,就必然会走漏风声,被人出卖。 而且,国公爷战殁后,贾家,已经没有能够扛起黑云旗,可以扛鼎的人物了…… 群龙无首,又怎能行事? 他当时潜入贾家,都冒了极大的风险,因为贾家周围到处都布控着黑冰台的人…… 所以,李先让我隐忍,一定要蛰伏起来,不要让赢玄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还让,赦儿和政儿,不要从武,更不要入军伍,他们没那个资质…… 不过他对我发誓,贾家今日之苦难,来日定会让赢家十倍百倍的奉还! 我不过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如何? 再者,你祖父的遗信里…… 唉!” 贾环闻言,拿起那封封面染血的信,道:“老祖宗,孙儿看看?” 贾母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点点头,道:“你看吧……” 贾环看了贾母一眼,然后打开信…… 这是一封,血信! 但只有八个字,八个用手指书写的,苍劲有力,铁骨铮铮的血字! 死而不悔,忠孝传家!! 看到这八个字,贾环震惊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贾母又呜咽哭出声,道:“外人都赞你祖父,为天下第一完人,可我却以为,他真真是天下第一大傻子,愚忠到了这个地步,可曾想过家人,可曾想过我啊……” 贾环深呼一口气,摇头道:“老祖宗,祖父这么做,正是为了保全老祖宗,保全家人啊……” 贾母闻言一怔,不解的看向贾环,道:“此话怎么说?” 贾环道:“祖父何等英杰,又岂会看不出赢玄对他的忌惮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所以,他才领着十万大军,远征北海。 以祖父在军中军神的称呼,若是稳扎稳打,再没有两败俱伤的道理。 纵然有奸人出卖,以祖父的能为,也一定能防备住。 只是…… 祖父深知,赢玄已经容不下他了。 即使他已经赋闲在家,可在朝野中的威望,甚至比赢玄还高,这让自负如赢玄者,如何能接受? 帝王之心,向来以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所以,为了不牵连家族,祖父才会选择战殁于北海。” 贾母震惊道:“这……这是你自己猜的吧?” 贾环叹息一声,道:“老祖宗,祖父的信上,若是别的字,这番话便只是孙儿臆测的。 可,祖父的信上,却是这八个字。 死而不悔,忠孝传家。 所以,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也是这八个字,才保全了贾家的平安。 当日若是老祖宗有一点其他的心思,咱们贾家,怕也早就不存在了…… 李先,李先说的对,世家子,多以利益为先。 老祖宗,祖父智谋高绝,但他并未一心为国,他也想着家里,想着老祖宗呢……” 贾母闻言,顿时怔住了,眼中那抹化不开的幽怨之色,渐渐散开,满满都是回忆,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竟是痴了…… 贾环见之,轻叹一声,然后将那封血信收好,放在炕上。 目光又转向那副寒山折梅图。 贾家现在才有些理解,赢玄为何会废弃皇家自身的武功不练,转修贾家的寒山折梅手。 在他心里,始终不愿承认比贾代善差。 贾代善能做到的,他也一定要做到,甚至,还要比贾代善做的好! 这就是他的心魔,让他迟迟不能突破武宗的心魔。 善待贾环,庇佑贾环,待之甚至比皇孙还宽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想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来对待贾代善的传人。 以告诉贾代善,他杀他,不是因为私怨,而是因为国事。 他想告诉贾代善,也想告诉他自己,他不怕贾代善! 唯有胜利者,方能大度! 可惜,终究钻了死胡同…… 贾环轻轻的展开了这幅寒山折梅图。 寒山之下,一树红梅正艳! 梅花前,一只如玉般的莹莹之手,轻轻伸出,探向了花枝…… 这就是贾家的,寒山折梅图!! 贾环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翻过来倒着看看…… 这幅动静,打断了贾母的遥思。 贾母奇道:“环哥儿,你这是……” 贾环有些急道:“老祖宗,这图里的秘籍藏在哪里?孙儿还要靠这个突破武宗呢!” 贾母闻言,生生被这孙子给气笑了,道:“环哥儿,你可知你祖父为何能折服那么多文官?” 贾环皱眉道:“老头子厉害呗……”一边说,一边继续找秘籍的藏处…… 其实,他哪里是想找什么秘籍,只是怕老太太悲伤过度,有个意外罢了。 然而贾母差点被气晕,一巴掌拍在贾环后脑勺,手也不抖了,眼泪也不流了,恼道:“老头子也是你叫的?你是不是还准备叫我臭老婆子?” 贾环不作了,嘿嘿一傻乐儿,道:“哪能呢?瞧您说的!这俗话说的好,自古英雄配美人!我祖父乃天下第一大英雄,老祖宗年轻时,自然就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哪里就成了臭老婆子了……” “呸!” 贾母老脸有些发红,嗔怒道:“少跟我在这胡说八道!我年轻的时候……倒是比林丫头和宝琴丫头还标志呢……” 见贾环在一旁咧嘴偷乐,贾母老脸又一红,一巴掌又抽在贾环的胳膊上,道:“你笑个屁……你不是说找秘籍吗?这幅画就是秘籍!” 贾环闻言一愣,道:“老祖宗,这话算什么秘籍?怎么看?” 贾母哼两声哼,道:“我刚才问你什么?” 贾环闻言想了想,道:“您说,祖父为何能折服那么多文官……” 贾母道:“那是因为你祖父经史子集样样精通,堪称当代大家!那赢玄也不差,可比起你祖父来,却差了不少。你祖父每些一片文章,便被天下士林传诵,褒赞不绝。 你祖父的诗词,更是传唱天下! 你祖父的丹青,当代大家无不拜服! 你可知,你祖父那般忙碌,还要习武,他是如何做到的?” 贾环摇摇头,道:“祖父老人家天人一般,孙儿不知。” 贾母指了指炕上的寒山折梅图,道:“就因为这幅图,天文地理,经史子集,书画丹青,无所不包! 越是揣摩,越是精进。 武功在提高,学问也在不停的提高。 两者相得益彰,互为因果循环。” 贾环闻言傻眼儿了,看着那副画,道:“老祖宗,这……这怎么可能?孙儿怎么啥也看不出来?” 贾母鄙夷道:“那是因为你一点基础都没有,想要从这份寒山折梅图上有所领悟,最起码也要有状元之才,才能初窥门径。 你……” 贾环苦笑的看着这幅图,顿时放弃,道:“罢了,老祖宗还是收起来吧,孙儿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贾母闻言,面色微变,眼神又悲伤起来,长叹息一声,道:“不收了,收了三十年,够了,也累了……这两样东西,压的我呀,喘不过气来。 如今你已经长大了,能扛起贾家的那面黑云旗了,这两样东西,就交给你吧。” 说完这句话,贾母仿佛一瞬间又老了许多,手轻轻抚在画卷和信封上…… 贾环见状,忙道:“老祖宗,您……” 贾母摆摆手,道:“环哥儿,你拿去吧。留在我这里,也不安心。何况,这封信,你可能还用的着……”见贾环还想劝什么,贾母下逐客令,道:“你去吧,我乏了,要歪一会儿……” 贾环闻言,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将画卷和信收好后,跪下给贾母磕了个头,转身离去! 那些银子家当算什么? 这,才是老太太最最珍贵的东西…… …… 待贾环离去后,贾母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缓缓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喃喃道:“请老爷,保佑我们的子孙平安康泰,保佑我们贾家,富贵绵长……” …… (。) 正文 九百二十一章 银匮 (第三更!!) 贾环拿着画卷,怀揣血信,哪里都没乱闯,径直回了宁国府,宁安堂后宅。 家里无人,白荷还在城南庄子忙碌,小吉祥和香菱应该在太真观。 贾环看了看庭院,干干净净,没有西府那么多闲杂人。 暗自点点头后,进了屋子,反手关好门后,将门后东侧的一个烛台轻轻转动。 门后东侧第二块砖石忽然下陷,露出一个把手来。 贾环握住把手一拉,周围数十块砖齐齐被拉开,竟露出一个地道入口来。 贾环点燃宫灯,提着灯下了地道。 这是一间密室。 当初修建大观园下水道时,贾环自己动手修的。 有白荷的图纸,有那么多大石。 对贾环来说,不是难事。 这也不仅是一间密室,打开里面的一道暗门,就可以与大观园的地下密道相连,再往外,足可延长出数里之外。 这条密道,是贾家最后保命用的…… 只要不被人一锅端了,出了这座神京城,这世上还能再将贾家一网打尽的人,一个都没有。 不过,这只是最后无路可走时采取的办法。 贾环并不以为,他有用到这条密道的一天。 真要有那么一天,这大秦的天,怕也该变了…… …… 将画卷和密信收好后,贾环又端详了好一阵,到底不能从那副画上看出什么,不由有些懊恼。 难道,他还真要去学一遍四书五经,还要学着去做经义八股? 摇摇头,果断放弃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 手中有《白莲金身经》打底,未必就输于这寒山折梅图。 而且,到了他这个地位,个人的武功高低,其实已经不算什么了。 武道对他而言,最大的用处,就是延年益寿。 然而,这对贾环来说,并未有多大的吸引力。 他甚至更希望,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活到老,然后再一起离开。 否则,那些花儿一朵朵的凋谢,只留他一人在这世上,那种孤独和痛苦,却不是他愿意承受的…… 念及此,贾环不再看挂在石壁上的寒山折梅图,又看了眼木架上玲琅满目的图纸,以及边角处,几个黑色的“铁疙瘩”,贾环眼睛微眯。 这都是白荷的成果,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成功…… 不再多看,贾环转身出了密室。 将地面恢复,挂好宫灯后,贾环仔细的看了看周围,门栓依旧栓着,窗户也都闭合着。 他才开了门,出了宁安堂。 …… 刚出后宅,前面李万机就迎了上来。 行礼过后,贾环笑道:“老李,有事?” 李万机点点头,道:“三爷,这几天都中各家的白事有点多……”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道:“你都送去礼了?” 李万机笑道:“这是自然,我亲自去送到各府,拜会了各府的主人,解释了三爷您在宫里给皇上办事,一时出不来,请各家海涵,他们都表示理解和感谢。” 贾环道:“那你这是……” 李万机惭愧道:“三爷,府上没银子了……” 贾环闻言,诧异道:“送礼的银子都没了?” 李万机几乎无地自容,跪下请罪道:“三爷,奴才这个管家实在是不称职,请三爷责罚……” “起来起来!” 贾环有些恼道:“我又没糊涂,前几天将府里搜刮一空,哪里就怪得到你了?” 见李万机满脸愧然,然后又皱眉道:“那这几天随份子的银子,你从哪里弄来的?西边拆借的?” 李万机连忙摇头道:“这哪里能使得,这不是丢三爷的颜面吗?是……是……” 见李万机犹豫不定,贾环打量了这黄脸汉子两眼,笑道:“你该不会是,从自家里拿银子,贴补我这个主家吧?” 李万机讪讪笑道:“这些年跟着三爷,每年分了那么些银子,也没甚用,府上既然暂时缺,我就拿出来先用上,也算是一种体面…… 不止我一家,付鼐和纳兰家都拿了……” 贾环闻言,有些感动,挠挠头道:“这还真是……别人家的管家,都是从主家往自家捞银子,咱们家反倒颠倒了!哈哈! 银子的事你不用急,我再想想办法。 哪里还能缺了银子使,真是笑话……” 李万机也笑道:“不过是一时不凑手,不是缺银子。对了,三爷……之前公主派人取走了几车冰……” 贾环“哦”了声,道:“取走就取走呗,咱们家里人身子骨都弱,经不得冰。留下去留到冬天白白扔了,杏儿要用就让她用……” 李万机道:“不是公主用,公主让我把冰送到了陈家。” “哪个陈家?” 贾环眉尖一挑,问道。 李万机道:“就是陈廷敬,陈相爷家。” 贾环闻言皱眉道:“送他家干……” 话没说完,眼睛睁大了,不可思议道:“陈家办丧事,内务府没发冰?” 李万机摇头道:“没有,据说内务府冰窖里的冰都没了,都给大行皇帝用了……” 贾环脸色难看道:“放屁!内务府的冰窖我看过,大的很,进了五月后,每日给宫里都分几十斤,各大王府都有,怎么就没了?” 李万机道:“我也不知道,陈相爷家确实没见到冰鉴。我将冰送去后,他家人感动的差点落下泪。 这个天,没有冰冻着,那身子不用两天就臭了…… 三爷,您说陈相爷这样的好官,薨了后朝廷怎么会这样对待? 他家里是真清贫啊,我去给他老人家磕头,看到棺材板儿都不厚,真真不落忍……” 贾环闻言,脸上抽了抽,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隆正帝他娘的可能是穷疯了穷怕了,那么点银子也扣着。 不对…… 内务府,如今还在九郡王手里! 嘶! 贾环面色忽然一变,反应过来,这分明是要拿先皇九子开刀的节奏啊…… 也难怪,赢禟掌着内务府这么些年,家财至少几百万两。 隆正帝如今缺银子快缺疯了,各地灾民数都数不尽,多少银子填进去都不敢说够。 他怎么会不惦记赢禟手里的银子…… 念及此,贾环便不再想这些破事了,道:“咱们府上送去了多少银子?” 李万机道:“公主的意思,是咱们府上和公主府一起,送了五千两。 三爷,公主可真是大手笔,五千两啊……” 见李万机一脸的肉疼,贾环哈哈笑道:“老李,你也真是……这两天我弄一笔银子回来,你先把家里的补上。 没有让你们往我这里贴银子的道理。 你那么小气做什么?” 见李万机还要客气,贾环摆手道:“没事了吧?没事我去园子了,还有点事。” 李万机忙道:“还有一事。” 贾环道:“说。” 李万机道:“西府的西边,隔一条街,是几个乡侯县伯府第,祖上也曾阔过,可子孙不肖,家里爵位丢了,坐吃山空了几代人,家底早见底了。 这倒也罢,可他们各家还在户部各亏空了一大笔银子。 如今朝廷清查亏空,已经查到他们头上了。 勋贵宗亲府第,就先从他们开始。 五日内还不上亏空,朝廷就要抄家了。 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法子,以前能用到的人脉早就用尽。 所以,只能求到咱们府上。 希望三爷看在当年祖宗也在荣国麾下卖命的份上,拉他们一把……” 贾环闻言眉尖一皱,道:“救急不救贫,救穷不救懒。 他们自己不上进,我总不能养着他们吧?” 李万机忙道:“不是不是,他们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的意思是,西城他们是没脸再待下去了。 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给祖宗丢尽了脸。 所以,就想把祖上留下的宅子卖了,偿还亏空。 都是好宅子,他们不要高价,求三爷用市价收了就行。 要不然,等朝廷抄家后,就啥也没有了。 朝廷可不会给他们作成市价。 三爷,依我的意思,您若是愿收,就收。 若是不愿收,等朝廷抄家过后,户部肯定还会将这些宅子出手。 到时候三爷再接手,就便宜的多了……” 贾环闻言苦笑道:“你当他们不知道吗?他们就是知道这点,所以才求上门来。 说不定,早就在西城满城宣扬,要把宅子过给咱家,去还亏空。 还到处宣扬咱家仗义…… 你那法子,别人家可以这样做,咱们家却不能这样做…… 嘿!这群人,要是早把这种脑子用在正道上,何苦有今天? 罢了,李万机,你去给他们说,他们的宅子我收了。 三日后让他们来拿银子,还了亏空,日后好生过活。 祖上的情意,到此为止。” 李万机点点头,道:“三爷仁慈。” 贾环道:“还有事么?” 李万机摇摇头,道:“其他的都是小事,我们几个自己就处置了。” 贾环点点头,道:“行,那你去忙吧,我进园子了。” …… 西域,哈密卫大营。 秦梁招来吴常,指着蒙着面纱的董明月道:“老吴,这是环哥儿的妾室,武功高绝,乃武宗。此次不远千里,来替环哥儿传信。” 吴常闻言,面色一变,看了眼神色冰冷的董明月,道:“大将军,可是京中出了问题?” 秦梁沉声道:“太上皇驾崩,陛下扶起了彰武侯叶道星当太尉。这倒也罢了,谁也不会理一个奸佞…… 可是,陛下还想让岳钟琪再回到咱们黄沙军团。” 吴常闻言皱眉道:“再来当副帅?” 秦梁冷笑一声,道:“哪有那么简单?陛下与军机阁商议,西域归附后,武威不再是国朝西疆,黄沙军团再维持这么大的军队,也就没必要了。 因此,他们打算分出一半人来,另组建一支西域军团,交由岳钟琪统帅,驻扎西域。” “什么?!他娘的……” 吴常是从黄沙军团起家的,吴家也算是黄沙军团内部一支强大的派系。 听到有人要从黄沙军团身上割肉,他岂有不恼的道理。 吴常黑脸咬牙道:“大将军,这不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吗?陛下他……不对,这不只是陛下的意思,是……是牛继宗、温严正他们的意思!好啊!同为荣国一脉,他们下的好手! 这些年来,他们就一直没停过小动作,不停往咱们这里掺沙子。 如今,竟还想分拆了咱们。 大将军,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对了,环哥儿呢?他怎么没帮咱们说话?” 秦梁皱眉道:“环哥儿一个孩子,也就是被牛继宗他们护着,不让人欺负了去,难道还能替他们做得了主吗?能派心腹日夜兼程跑来通风报信,你还不满意?” 吴常闻言,黑脸通红,忙请罪道:“不是,大将军,末将岂是狼心狗肺之人?我只是想,咱们都是环哥儿那边的人……嘿!末将说错话了!” 说罢,又对董明月行礼道:“还请夫人不要怪罪,老吴是个粗人,说话不过脑子。” 董明月忙避开,屈膝一福道:“吴叔叔多虑了,妾身来时,环郎来再三叮嘱,义父手下的大将,皆为叔伯辈,不可拿大。” 吴常闻言,脸色愈发愧疚,对秦梁道:“大将军,您瞧这……末将真是丢尽脸了……” 秦梁眼睛微眯,道:“都是自家人,哪那么多讲究?不说这些了……吴常,你现在就和董氏一起出发,前往都中,让环哥儿帮你引荐陛下,然后,将咱们的处境讲解清楚。 北有漠南蒙古,缠回沙盗,西有青塘吐蕃,骚扰不绝。 黄沙军团,绝不可分割! 有环哥儿在一旁帮你,一定能劝陛下收回心思。” 吴常闻言,面色一变,道:“大将军,末将现在回京?” 秦梁点点头,道:“现在,一刻不能耽搁。另外,环哥儿推测路上会有人拦截,不要做任何纠缠,交由董氏负责。 吴常,记住,黄沙军团是我们的根本,绝不容有失!” 吴常闻言,点点头,沉声道:“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与陛下讲解清楚……只是,末将走了,末将麾下的军队……” 秦梁道:“我亲自来带,你放心吧。” 吴常深吸一口气,道:“末将遵命!” 说罢,转头看向董明月。 董明月对秦梁福下行礼,道:“义父,我和爹爹告辞了。” 秦梁点点头,看着董明月道:“保护好环哥儿,为父,只认你这个儿媳。” 董明月闻言,俏脸一红,眼中露出一抹喜色,点点头,便与董千海和吴常一起出发了…… …… ps:第三更!!厉害了我的哥…… 嘎嘎! (。) 正文 九百二十二章 谣言 “紫鹃,你在这做什么呢?” 刚穿过翠障,上了沁芳亭,就见亭子内,一个身着紫色裙衫的女孩子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几缕月白绸线编织着什么。 不是紫鹃又是哪个…… 本来这很正常,可是现在这个天儿,可不是温春凉秋,正是暑中啊。 见紫鹃额头上都浮着一层盈盈的细汗,贾环莫名问道。 紫鹃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三爷说呢?” 贾环想了想,顿时明白过来,哈哈笑道:“怎么不派雪雁那丫头来?” 紫鹃气道:“那个傻丫头要在这候着,非得一直往门口望着不可。若是让人看了去,还不知怎么嚼舌根呢!” 贾环道:“你这样,不也一样?” 紫鹃没好气道:“怎么一样了?我坐在水边,自己打络子,谁敢说什么?” “高!紫鹃姐姐真是高!” 贾环笑眯眯的竖起大拇指,赞扬道。 紫鹃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嗔道:“三爷这法子还是去和我们姑娘使吧,也就她吃你这一套!” 说着,自己收拾了收拾行头,就准备回潇湘馆。 贾环忙道:“紫鹃姐姐,你继续打啊,回去作甚?半途而废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开玩笑,每次好事都被这丫头片子给搅和了,贾环哪里愿意让她回潇湘馆。 紫鹃气笑道:“三爷,您可真是……姑娘还小呢!” 贾环撇嘴道:“十五曰豆蔻,十六曰破瓜,哪里还小……” “呸!” 紫鹃闻言,面色大红,羞的简直想拿刚打的络子把贾环干掉。 啐了口后,扭头就走,可走了两步,又转过头,瞪着贾环道:“三爷,我们姑娘身子骨弱,比不得别人,可不能那么早就…… 你……你若是实在想,就……就找我先将就着吧……” 说罢,紫鹃一张脸红的简直快要滴出血了,眼睛里更是浮起了泪花儿。 贾环见状唬了一跳,忙道:“紫鹃,你可千万别多想。 就算林姐姐现在愿意,我都不舍得。 我还想让她长长久久陪我一辈子呢,哪里就舍得早早的伤了她的身子。 你这般好,我也敬着你,再不会欺负了你去。 再说,我又不是色中饿鬼,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紫鹃闻言,这才作罢,不过到底羞的不行,垂下头,轻声道了声谢后,迈着碎步往潇湘馆快步走去。 贾环看着她的背影,暗叹一声,林姐姐虽然没了父母双亲,亦没有姊妹兄弟,可能有这样一个忠婢护着,倒还更强一些也说不定呢…… 看着紫鹃就要转进竹林里的青春摇曳的身姿,贾环心里忽然一动,咦? 这小娘皮刚才说啥来着,可以先找她? …… 凤尾森森,龙吟细细。 千百竿湘妃竹环绕着潇湘馆,纵然极热之夏,也蕴出了几分阴凉意。 竿竿翠竹映潇湘。 鹅卵小径曲折,尽头处是一带粉恒。 院墙根下有隙涓涓清流,自后院而来,环绕前院,又盘旋竹下而出。 贾环走过小径,上了曲折游廊,进了潇湘馆后,就见外间只有紫鹃一人在,背对着门,坐在一张榻几上还是打着络子…… 贾环推门而入时,她手似顿了顿,不过没有回身。 贾环也不扰她,一个女孩子,能说出那种话,内心的激荡可想而知。 贾环很尊重她。 转身进了里间,就见月洞窗内设着一张宽宽的妃子软席,身着一身翠色的林黛玉,正慵懒的躺在上面,似在睡觉…… 斑驳的竹影透过粉色窗纱挥洒进来,投影在地面,也投影在了林黛玉婀娜的身姿上。 已经十五岁了,正是女孩子最好的豆蔻年华。 青春、美好…… 让贾环比较自得的是,经过他的努力,还有幼娘高绝的医术,使得林黛玉不复前世那般稍微行动些便娇.喘吁吁,体弱多病。 如今的她,尽管生性还有些弱,但已经不是什么病秧子,能离了药了。 更不会整日里无故流泪,倒是顽皮玩笑的时候占了多数。 看着光影下,“睡”的香甜的林黛玉,贾环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嗯……” 一声轻吟,林黛玉似睡醒了般,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睛似两泓蒙雾冬泉般,眸光清亮灵动。 只是不知为何,眼神有些“不善”的看着贾环,眯着眼…… 杏眼微饧,香腮带赤。 贾环呵呵笑着走了过去,一点也不见外,坐在软榻上,用屁股把人家林美人往一边拱了拱,道:“林姐姐,往边儿移一移,给我让出个地儿,让我也歪一歪。” 林黛玉被贾环的臭屁股拱的花容失色,连忙往边儿靠了靠,娇滴滴的“怒”道:“你这会儿子来这里做什么?扰了人家的清梦不说,还不知羞,占人家的地儿。” 贾环脸皮厚,唾面自干,懒洋洋的躺了下去。 只是他太高,腿太长,只能将腿半耷拉在榻下面,双手抱在脑后,枕在林黛玉的香枕上,一脸的浪样,呻.吟道:“哎哟我的姐!可能找个地儿能睡一觉了。 宫里真不是人待的地儿,我已经坐着眯了三天了! 我的老腰诶……快快快,快给我捏一捏!” “呸!” 看着贾环扭巴着脸,躺在那里折腾,林黛玉没好气的啐了口,可看他那副可怜样儿,又忍不住心疼。 伸出一双嫩白小手,在贾环结实的腰间捏着,一双眼睛还是没好气的看着他,正好与他看来的目光对视着…… 一阵风儿吹过,拂的外面的翠竹叶子“窸窣”作响。 暖风进屋,带着缕缕竹香,穿过了两人的视线,掠起了林黛玉腮边的一缕青丝…… “林姐姐……” 在微醺的气氛中,贾环柔声唤了声。 林黛玉目光愈发柔和,一双灵气盎然的眼睛,愈发如泉水流动,看着贾环,轻轻的应了声:“嗯?” 贾环再道:“林姐姐,你捏小鸡儿呢?能不能用点力气啊?” “呀!” 见粉黛一般动人暖心的气氛一扫而空后,林黛玉勃然大怒,恼的要去撕贾环那张讨厌的嘴。 贾环哈哈大笑着,也不用手挡,就晃着脑袋,到处躲林黛玉那双小手,竟成了躲猫猫的游戏。 林黛玉捉不住他那张油嘴,就用一双小手在贾环的脸上乱哗啦,一会儿摸眼睛,一会儿捏鼻子,一会儿揪耳朵,也乐得“咯咯”笑出声,倒也不管那张大脑袋,悄悄的枕在了她的腿上…… 见贾环闭着眼睛装睡,不和她玩,林黛玉气的嘀咕道:“要睡刚才不睡,偏这会子人家醒了才睡,讨厌的家伙!” 话虽如此,却不再折腾贾环那张脸了,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只是静静的看着。 却不料,一番好意白使了,贾老三枕着林黛玉微微丰腴的大腿,忽然“嘿嘿嘿”的乐了出来,表情极其浪荡…… “呸……唔……” 林黛玉大怒,正低头啐了口,却不妨一只大手闪电般探到脑后,按着她的头,迎上了那张忽然抬起的可恶大脸。 一张鲜红如樱的红唇,被堵了个正着…… 林黛玉眼中的恼意,顿时不见了,眼神迷离着与那双满是宠溺神色的眼睛对视着…… 良久之后,许是外间听到里面没动静的太久,忽然大声咳嗽了声。 贾环做贼心虚,忙松开了那张大口,又躺了下去。 看着林黛玉微微有些红肿的樱唇,得意的嘿嘿乐出声来。 林黛玉俏脸晕红,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小手柔弱无力的在贾环眉心处点了点。 然后小声道:“不许再作怪了,人家身子不舒服哩……” 眼神娇羞。 贾环闻言一怔,鼻子嗅了嗅后,又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 还没说话,林黛玉已羞恼之极,一双手继续狠狠的蹂罹起贾环那张糟脸来,恼道:“你这不要脸的,还算人家……呸!真真是……” 见她真的羞恼坏了,贾环哈哈大笑着,将她强行揽入怀中抱好,柔声道:“我总要关心你的身子嘛,哪天不舒服,哪天不能碰凉水,哪天得喝红糖茶,哪天要揉一揉……” 林黛玉闻言,这才不闹了,抿嘴哼了声,道:“那也不知羞!你是爷们儿,哪有记这些的?让人知了去,丢也丢死人了!” 贾环撇嘴道:“我才不怕呢,我关心我老婆,碍着谁了?” 林黛玉先是嘻嘻一笑,然后才又啐了口,道:“谁是你老婆?不知羞!” 贾环真老实了,不再动手动脚,刚准备说话,就见外间的绣线软帘揭开,露出紫鹃警惕的一张脸。 贾环理直气壮道:“看什么看?我又没乱搞!” “我打死你这不要脸的……搞,你才乱搞呢!” 紫鹃还没说话,林黛玉就差点气昏过去,抄起旁边一个小抱枕,照贾环身上招呼起来。 紫鹃见之,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撤退了…… 贾环哈哈得意大笑着制服了暴力妞后,抱着她,道:“林姐姐这几天忙什么呢?” 林黛玉哼了声,道:“左右不过是那些事罢了……” 说着,忽然,林黛玉神秘兮兮的眨着眼睛,眼神八卦,小声道:“环儿,你可知宝玉为何这么懊恼?”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道:“你知道?” 林黛玉嘻嘻笑道:“园子里都传遍了,说……嘻嘻,说他和他表姐,在吃酒那夜,做了坏事呢。”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林黛玉撇嘴道:“有婆子瞧见了呗,王瑜晴的屋子有专门的嬷嬷清扫,结果就看到了……” 贾环皱眉道:“不会都知道了吧?” 林黛玉学着贾环以往的模样,耸耸小肩膀,道:“你想想那些臭婆子们的嘴有多厉害,没用多久差不多就都知道了。” 贾环闻言,无力的拍了拍脑门。 林黛玉见之奇道:“你怎么了?” 贾环睁一只眼看林黛玉,道:“你不是问我宝玉为何这般懊恼吗?老太太和宝玉都相中宝琴了,想说下这门亲……” 林黛玉笑道:“他近来对宝琴那丫头这般献殷勤,谁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可惜……” “这么说来,宝琴看不上他?就为这件事?” 贾环道。 林黛玉摇摇头,叹息了声,道:“若没这件事……也难。” “为啥?” 贾环奇道。 林黛玉道:“你可还记得金钏?” 贾环点点头。 林黛玉同情道:“金钏真可怜,在里,快被排挤的站不了地儿了……” 贾环闻言皱眉道:“她虽然是妾,也是主子。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欺负她?” 林黛玉叹息了声,道:“也不明着欺负她,就是都不理她,当她不存在一般。别人都说说笑笑的,就她一个人冷冷清清,整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看着金钏,已经瘦了好几圈儿了。 宝玉却不闻不问…… 你想想,有这个例子在前,宝琴那丫头又是个有盘算的,怎么会愿意? 宝玉不仅最近跟她好,还跟李婶家的那两个也好…… 唉!” 贾环闻言,咂摸了下嘴,道:“这宝二哥,莫非糊涂了……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总没有挟恩图报,逼人家下嫁的道理吧? 不说这个了…… 不过,得空你可以让紫鹃和小吉祥去找金钏玩,要是里有人说风凉话,就给她们直说,金钏跟宝玉,当初是我的意思,就是怕把人给逼死了。 谁敢真把人给挤兑出个好歹,她们虽是二哥房里的人,也不要怪我下辣手。 我贾家容不得这些阴.私事。” 林黛玉看着贾环眼中的厉色,有些怔怔出神。 贾环见她没回应,转眼一看,正好和她眼睛对我…… 林黛玉一惊,回过神来,“哦哦”了两声。 贾环笑道:“林姐姐,咱们是夫妻,又在你闺房里,你害什么臊啊,想亲我就亲呗!” “呸!” 林黛玉羞红了脸啐了口后,眼睛转了转,道:“环儿,我上回给你的孙子兵法,你看完了吗?” 贾环心里好笑,这小妮子是在表功呢,他忙点头,笑道:“看完了,如今我比诸葛亮还牛!” 林黛玉失笑道:“尽吹牛!” 贾环正色道:“林姐姐你不信?” 林黛玉摇摇头,道:“不信!” 贾环道:“那我考考你,诸葛亮最擅长用什么计?” 林黛玉道:“火攻啊!” 贾环哼哼一笑,道:“他要对上我,非把他烧成没毛猪不可!” 林黛玉咯咯笑道:“你少吹牛,你说你怎么做?” 贾环嘿嘿一笑,道:“当初诸葛亮下江东,周瑜刁难他,让他造十万支箭,他怎么做的?” 林黛玉白了贾环一眼,道:“草船借箭嘛,真笨!” 贾环哈哈大笑道:“那是曹操匹夫无谋!换做我,诸葛亮早完犊子了!” 林黛玉奇道:“你怎么做?” 贾环拍着胸脯道:“老子射火箭!!嘎嘎嘎!” “噗!哈哈哈!” …… 今儿弥补了前几天的亏空,让林黛玉生生笑的肚子疼,在贾环的抚揉下,才缓和了下来,却不敢再让贾环待了,再折腾下去,又该疼了,就将他赶出了潇湘馆。 其实贾环明白她的心思,她虽然打发了紫鹃去侯他,想第一个见他,却不愿一直霸着他不放,让他为难。 她能有同情金钏的心,就绝不会和里的女孩子一般。 着实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 出了潇湘馆,绕出竹林后,又是一片艳阳天。 见尾随他身后的两个大熊猫又扭着风.骚的屁股钻回竹林里,贾环心情愈发好了。 犹豫了下,还是先向园子西北角走去。 虽然已经断定贾宝玉十有八.九要没戏,可贾母既叮嘱了他,他索性就去问问。 只是奇怪,老太太怎么没有直接跟薛姨妈提。 贾环却不知,最近贾母对薛姨妈正有些恼着呢。 前面贾环借银子时,她扣扣索索不利落的借。 谁知道转眼间,她家的哥儿却在外面顶着贾环的名头招摇撞骗,口出妄言,差点就牵连到了贾环。 这让老太太如何能不生气? 这一正一反间,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这件事,就没有直接跟薛姨妈提…… 穿了大半个园子,过了几个桥后,贾环终于来到了蘅芜苑。 薛姨妈不在,已经回薛家小院了。 不过,蘅芜苑内除了薛宝钗和莺儿外,还有一人也在,正是薛宝琴。 如今,她在园子里便和薛宝钗作伴。 而李家那双姊妹,自然是和李纨住在稻香村。 邢蚰烟住在紫菱洲,和贾迎春作伴…… 外面的丫鬟见贾环进来后,忙进来通报。 贾环进了正堂后,便看到薛宝钗和薛宝琴姊妹俩一起站在门帘里迎接。 姊妹俩一人微丰而貌美端庄,肌肤似雪。 一人灵秀而精致大方,体态婀娜。 梅兰之别,各有千秋。 贾环眼中闪过一抹欣赏的惊艳后,哈哈笑道:“过了,过了啊,太隆重了些。 不像是进自家家门儿,倒像是上门作客了。 宝姐姐,以后可别这样了……” 薛宝钗笑道:“规矩如此,你是爷,本该敬着……” 贾环好笑道:“我警告你,男人最好别惯,都是蹬鼻子上脸的货…… 你今儿这般惯着我,改明儿惯大发了,我打老婆都有可能! 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 薛宝钗闻言,抽了抽嘴角,她自不信贾环会动手打她,只是…… 有薛宝琴在,他就这么大咧咧说,让她头疼没面子。 薛宝钗不理这茬,让莺儿去倒茶,端来后她又接过手,再转给贾环,笑道:“天这么热,你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贾环见薛宝钗依旧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裙裳,不过极薄。 尽管如此,她面上还是有些汗意。 薛宝钗体态偏丰,苦夏。 贾环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皱眉道:“我不是打发人每天往你这里送冰了么?怎么不使呢?”他转头看了看,没看到有凉气的地方…… 薛宝钗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园子里姊妹们都没用冰,就我一人用,不像…… 而且现在外面冰贵着呢,太奢费了。” 贾环气笑道:“你真真是……老祖宗和其她姊妹们身子骨都不壮,自然不敢用。你这……” 贾环话没说完,就见薛宝钗脸黑了下来…… 一旁处,看了半天热闹的薛宝琴咯咯笑出声。 薛宝钗回头瞪了妹妹一眼,然后转过头,道:“环哥儿,我也不壮哩!” “壮”字加了个着重音。 贾环哈哈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身子骨好,不耐热,就要点冰过来。 要是也怕受了寒气,就盛在冰鉴里,放在外间,打发两个丫头穿上棉袄坐冰鉴旁边朝里扇扇子……” 此言一出,别说薛宝琴,连薛宝钗都哭笑不得的看着贾环,道:“快别说了,真真是我的爷,还敢再作一点不? 真要这么做,满园的唾沫星子都挤到这儿来了!” 贾环闻言,冷哼一声,道:“我看谁敢?扒了她们的好皮! 那冰白白放在冰窖里,到了冬天又该换新的,到时候旧的若用不了,只能白白丢了,不更可惜? 你只管用就是…… 还有那些丫头子养在那里,也没甚事做,整天就是吃饭瞌睡。 咱们也不苛待她们,只是在你睡觉时热的睡不着时使一使,怕什么? 谁敢多嘴试试! 对了,你不提这茬我还差点忘了。 如今这园子里的丫头婆子怎么回事,还敢传主子的闲话? 我这两年也懒得理会这些事,越发闹的不像了。” 薛宝钗闻言面色一变,道:“怎么了?” 贾环瞄了眼面色隐隐不好的薛宝琴,咳了声,道:“你不知道?外面到处都在造宝二哥的谣言,乱说什么的都有,真真是不像话!” 薛宝钗闻言,脸色一下淡了下来,道:“环哥儿,她们是做的不对,可也未必就是谣言呢。” 贾环压低声音道:“你懂什么,老太太当天就派人去那楼里搜了,搜出一包药来,宝二哥是被下了药……” “什……什么?” 薛宝钗瞠目结舌道。 一旁薛宝琴也是一怔。 贾环道:“这事可别往外传啊,是王瑜晴她娘,眼瞅着李家要被抄家了,慌了神,就打发人寻了一包外面青楼的药送进了园子,给了她。 然后那天夜里,宝二哥送王瑜晴回去,醉倒在她那里,第二天早上,喝了王瑜晴的茶后,才做了糊涂事……” 薛宝钗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大观园里发生了这种没规矩的事,真正让她心里极不舒服。 若是传了出去,这算什么…… 薛宝钗还没说甚,一旁的薛宝琴却笑道:“三爷、姐姐,你们说话,我去外面逛逛,算了半天的账簿,脑子有些晕。” 贾环点点头后,薛宝琴一笑,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待薛宝琴离去后,薛宝钗看着贾环,道:“环儿,你可是也想将宝琴说给宝兄弟?” 贾环笑道:“我没这个意思,但老太太那边很喜欢她,宝二哥也喜欢。” 见薛宝钗面色为难,还有些难看,贾环忙道:“你不要多心,贾家再没有逼亲戚嫁入门儿的道理。 我也跟老太太明说了,宝琴若是愿意,自然是好事。 人家若是不愿意,这个话就不要再提,都是亲戚,不要让人家尴尬。 老太太虽然对宝二哥很有自信,但也答应了。 你放心就是。” 薛宝钗闻言,松了口气,对贾环道:“环儿,你也知道,宝琴自幼跟着她父亲走南闯北,云游四海,连天边的西海沿子都去过。 见识不凡,心气难免就和我们这样普通闺阁丫头不一样。 倒不是说她看不上宝兄弟,只是她说,和宝兄弟着实不是一个性子的人。 她也过不来金钏那样的生活……” 贾环闻言,轻轻呼了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头告诉她,让她不要多想,就是这么个念头,既然她不愿意,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老太太那边我自去分说。” 薛宝钗闻言,感激道:“那可真要多谢谢你了,就怕老太太多想。那天你开口借银子使,因数字太大,我妈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太太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后来公主又发作了一通,老太太这才知道,我哥哥在外面顶着你的名头做了坏事,听说那天她连饭都没进…… 环儿,还要你帮忙分说分说呢……” 贾环呵呵笑道:“放心,这都是小事,我会给老太太说的。” 薛宝钗闻言抿嘴笑了笑,看着贾环的目光满满是柔情,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进了最里间,不一会儿出来时,捧了一个木盒,捧给贾环,道:“这是我妈和我哥给我补的嫁妆,一百万两银子。我哥说这还只是一部分,以后家里再挣了银子,就还有……” 贾环看着这木盒,呵呵笑道:“这是……怕我养不起老婆吗?” 薛宝钗闻言面色一变,紧张解释道:“不是的,是我自己回家要的,我想着,你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去买了国债,外面银库里也一定空了。 这些日子外面的事多,用银子的地方也多,我本想先从家里拆借些,没想到我哥说这都是嫁妆…… 环儿,你……你不喜吗? 你若不喜,我就……” 贾环哈哈笑道:“我又不是傻子,有银子花又怎么会不喜?正头疼到哪里去找一笔银子呢……” 说着,接过木盒打开看了看后,就随手合上了。 然后将薛宝钗拉进怀里,让她坐在了腿上,柔声道:“宝姐姐……” “嗯?” 薛宝钗极不习惯这样的坐法,尤其是白天,眼睛老看着门口,身子绷紧…… 贾环好笑道:“都知道你规矩大,丫头都在外面守着,莺儿更是鬼机灵,要是有人来,她一定会报信儿的,你怕什么?” 薛宝钗闻言,身子这才软了下来,软绵绵的靠在了贾环怀里。 贾环的手顺势上滑,攀上了一处香软滑腻,柔声道:“咱们是小两口嘛,相亲相爱,蜜里调油才是正经…… 你老这么客气,老这么敬着,多生分? 再说,你怕我做什么? 虽然你是妾的名分,可你也是明白人,自己想想,是我拿你当妾看了,还是其他人拿你当妾看了? 不都一样的敬着你? 连林姐姐和云儿都管你喊姐姐,你又何苦自己委屈自己?” 薛宝钗要害被袭,娇躯微微颤着,可听了贾环的话后,却忽然鼓起勇气,转过身,狠狠的抱住了贾环,将脸埋进了贾环的怀里,喃喃道:“环儿,能跟了你,真好呢……” 贾环在她丰腴的软臀上拍了一巴掌,心里暗赞一声触感后,就听到薛宝钗轻轻的惊呼了声,却又似娇吟,听的贾环心里一荡,嘿嘿笑道:“你以为我说会打老婆是吓唬你吗?” 说着,又朝那处拍了一巴掌,还加重了些力道,“啪”的一声。 薛宝钗原本一张雪白的俏脸,变得通红无比,目光迷离而媚意,如泣如诉道:“爷,要了人家吧……” …… ps:都说越是外表清冷端庄的,内心其实极媚,嘿嘿,要不要…… (。) 正文 九百二十三章 撞破 (第二更!) 这个年代,士大夫们都极讲究。 女子十五曰豆蔻,十六曰破瓜,也就是所谓的碧玉破瓜之年。 这是最好的年纪,就该做最好的事…… 女孩子大多会在这个年纪出阁。 十五订亲,十六成亲,王熙凤和贾琏就是十六成的亲…… 贾环今年十四了,他比贾探春小一岁,贾探春比贾宝玉小一岁,而贾宝玉,则比薛宝钗小两岁。 也就是说,薛宝钗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其实倒也还小,过两年再出阁,也不算太晚。 傅家那个女儿傅秋芳,不就是二十好几了还没出阁,待字闺中? 但薛宝钗的情况又有些不同…… 她已经出阁了。 可是,却还没有和贾环圆.房。 在出阁前,如果她和贾环亲近,那叫及乱,以薛宝钗的性子,定不会这样做。 她也不会管贾环亲昵的叫一声“爷”。 可是,她现在的身份是贾环的妾,已经出阁了。 按照礼,她也该和贾环行周公之礼。 如果没有行,反而会让人笑了去…… 虽然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嚼舌根,但那些婆子们每每看向她的目光里,那抹意味深长的同情之意,她又如何看不出? 身为人妾,出阁这么久了,竟还没圆.房,这不是被爷们儿厌弃,又是如何? 因此,薛宝钗心里一直都有个心结在。 今天,贾环抱着她说出了一番让她极感动的话来,才让她鼓尽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爷,要了人家吧……” 还有什么能比从一个素来端庄的美人口中说出这句话,更能激发一个牲口的雄心的吗? 近来大事连连,压力本就大。 之前又被娇俏秀美的林黛玉撩了一身的火气,这会儿,再被薛宝钗往火上浇了半桶油,岂有不爆的道理? 一甩手,贾环将薛宝钗有些粗暴的扔在了炕上,在一声惊呼声中,扑身而上…… 薛宝钗却有些急了,哀求道:“爷,去里面吧……” 贾环已经施展快速脱衣*,先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唬的薛宝钗忙闭上眼睛,怕长针眼…… 就听贾环狞笑一声:“来不及了!” 而后…… “嗯……” 一声夹杂着痛楚的长吟,动人心弦…… ……(此处省略十万零两千字,完本后会写几个文雅的番放群里,算过年礼物……) “呼……” 几番鏖战后,贾环长长呼出了口气,手却依旧在那处软玉一样丰腻香软的身子上流连忘返着。 薛宝钗静静的靠在他怀里,面色晕红,眼神满足而幸福。 感受着一些疼痛,和那只依旧作怪的手,她抿了抿嘴,将臻首又往贾环怀里挤了挤,靠的更近了,听着砰砰心跳的声音,直到此刻,她方觉得,两人真的成亲,是夫妻了…… “宝姐姐……” 贾环温柔的声音响起。 薛宝钗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应了声:“嗯?” 贾环循循善诱道:“宝姐姐,你怎么不出声啊?” “什么?” 薛宝钗闻言一怔,问道。 不过仰头看见贾环眼中的一抹坏笑后,顿时反应过来,大羞,将脸又埋进了贾环的怀里。 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出声? 即使极乐时,也紧紧抿着唇,现在看来,下唇上甚至被咬出了一道明显的牙印,可见她忍的辛苦…… 贾环哈哈得意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这种敦.伦之礼,就需要夫妻之间多交流,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鱼水之欢能否尽兴,可是保证家庭和谐的重要的原因呢! 这世上的夫妻,为何到了最后,大都相敬如冰? 不就是因为周公之礼没行好吗?” 薛宝钗闻言,先是羞涩不已,可听到后面,却又忍不住叹息了声,声音哀婉道:“世道如此,又能如何? 女子年过三十,便可自称老妪了,世上多的是二八俏婢佳华年…… 以色侍人,总难免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 说着,竟自怜的红了眼圈,流下泪来。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所以,咱俩欢.好时,得多沟通啊! 只要咱俩一起都满意,不就可以长长久久的了?对不对?” 薛宝钗闻言,有些迷糊的看着贾环,道:“怎……怎么沟通呢?” 贾环嘿嘿一笑,附耳小声耳语了几句。 众位客观,大家不妨想想,以三孙子的面皮,在此只有两人的房间内,都不好意思大声说出口。 有此可见,他的话该有多么令人发指…… 果不其然,薛宝钗只听了第一句,眼睛就登时睁得溜圆,原本就晕红的俏脸,更是好烧一般的变得通红,随即大红……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贾环,他……他他…… 他竟让她在欢.好时,喊他……喊他爸爸?! 要不是薛宝钗词汇缺乏,否则现在一定对贾环说一句:fu.ckyou!! 然而,就当薛宝钗以为这已经荒唐到了极致,震惊的无以复加时,耳中又听到了后面一桩桩“可怖”的要求…… 然后薛宝钗就发现,相比于后面那些要求,贾环的第一个要求,纯洁的简直像诗经…… 薛宝钗脑筋甚至比之前还要晕乎了,之前她只是身子在被折腾,而现在,是她整个灵魂都在受到冲击…… 继而,就听某人还大言不惭道:“宝姐姐,你对我有什么要求,也只管说出来嘛! 深浅,长度,快慢,轻重,统统不是问题……” “哎呀!!” 就在贾环毫无廉耻的百般哄诱着晕晕乎乎的薛宝钗,随他一起学习前世观摩过无数遍的日本闺阁教学片时,忽然,门口处传来一道措手不及的惊呼声。 贾环甩手撩起一张纱衿,将已经紧紧埋在他怀中的薛宝钗盖住,眼神凌厉的看向珠帘处。 却见闯入之人竟是薛宝琴,小姑娘一张脸浮满云霞,眼睛紧闭,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我……”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丝哭腔。 倒是薛宝钗,听到是薛宝琴的声音,海松了口气,忍着羞涩道:“宝琴,你先出去一会儿。” 薛宝琴闻言,忙应道:“嗯嗯……” 说着,睁开眼要往外走。 入目处,却是某个暴露狂还没遮起来的“娇躯”。 薛宝琴如同见鬼了一般,又惊叫一声,捂着眼睛,仓惶往外逃去…… 薛宝钗撩开纱衿,快速的穿起衣服。 然后还帮大爷一样的贾环穿衣服,一边穿还一边解释道:“肯定是莺儿那死丫头在外面睡着了,爷别生气了,回头我一定说她……” 贾环“悲戚”道:“宝姐姐,我失了贞.洁,你……你不会嫌弃我吧?” “噗!” 薛宝钗又不是傻子,见贾环又在作像,心里舒了口气后,忍不住笑出声,又羞涩埋怨道:“都说了要去里间嘛……” 贾环道:“里面不是光线不大好嘛……” “哎呀!爷啊……” 薛宝钗羞容满面,帮贾环理顺了衣衫后,又整了整衣领,然后似有事要说,道:“爷……” 贾环打了个寒颤,忙道:“宝姐姐,以后下了床后,你还是叫我环哥儿吧,一听你喊爷,我就想扒了你的衣服再把你丢炕上去……” 薛宝钗脸更红了,小声唤了声:“环哥儿……” 贾环松了口气,道:“说,什么事?放心,我不会让宝琴负责的,我大度着呢。” 薛宝钗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你想的倒美,琴儿可不像我……我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能不能先不盘头,不然,我担心颦丫头和你闹!” 时下,做女儿时的发髻和做媳妇的发髻是两个概念。 当一个女孩子盘起长发,就证明其已经是妇人了。 贾环闻言,感激不尽道:“宝姐姐考虑的周到,对对对,就照你说的办!” 贾环这才记起,林黛玉曾多次隐晦警告他,不许先要了宝丫头的事…… 见贾环这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怂样,薛宝钗有些气恼的白了他一眼,从炕边上找到装银票的木盒,交给贾环,又道:“你去云儿那里看看吧……” 贾环装的跟真的一样,道:“我还想再陪陪你,去她那里做什么?” 尽管听着很假,可薛宝钗心里还是高兴,不过,她又劝道:“前儿颦丫头给了你几百万两,我妈后来在园子里也说,再补我一百万两嫁妆。当时别人都笑,可我看云丫头脸色不大好。 她虽然生性疏阔洒脱,不以物悲。 可是,到底是女儿家。 颦丫头虽然和她情况差不离儿,可她有林家那么大的家业傍身,还帮了你大忙。 又有老太太当心尖尖儿一样宠着。 云丫头虽为侯门贵女,可她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 不仅给不了什么嫁妆,她婶婶还总是来她这里打秋风。 给的少了,还要阴阳怪气的说几句风凉话。 云丫头也是个好强的,这些从来也不说。 若不是她性子爽利仁厚,从不记恨谁,怕早就怄死了…… 这个时候,你还是去看看她吧,啊?” 听着薛宝钗的殷殷叮嘱,贾环忽然笑道:“宝姐姐,我知道为何那么多人说你的好了……” 薛宝钗闻言一怔,随即绽然一笑,道:“我不在乎别人说我的好坏,只要你心里有我的好,我就知足了。” 贾环深吸了口气,正色道:“宝姐姐,你看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再交流交流?” “呸!!” …… ps:有点累,十一点前木有,就木有了,争取有…… 这章算福利,求订阅啊!我要去整容…… (。) 正文 九百二十四章 寒塘渡鹤影(第三更!!) 被薛宝钗推搡出门后,贾环昂首挺胸的出了蘅芜苑。 神清气爽! 看着天边晚霞渐起。 贾环发自内心的赞美这生活,也赞美这人生。 这才是爷们儿该过的生活…… 大榕树下,一只长颈鹿悠闲的吃着树叶,几头小鹿在小溪边飞奔嬉戏。 不远处的稻香村内,甚至还传出一声牛哞声。 悠然自得,闲看天边云卷云舒。 都说征服一个男人,首先要征服他的胃。 而征服一个女人,则要通过征服生命的起源地…… 贾环却觉得,在他身上,好像反了过来。 在以前,他对薛宝钗的感观,不能说不好,但比起对林黛玉、史湘云等人发自心腑的亲近,总少了些什么。 但今日欢.好之后,他觉得自己有些想亲近这个女孩子了,尤其在后面那一番话后。 温顺、懂事、乖巧、体贴…… 更兼那一身白玉一般耀眼的香软肌肤…… “呼!” 贾环长呼一口气,命令小弟老实后,大步朝云来阁走去。 爬山涉水…… …… 蘅芜苑内,薛宝钗目光淡淡的看着垂头丧气,满脸懊悔的跪在那里的莺儿,也不说话,却已经让莺儿愈发害怕了。 说来也怪,薛宝钗从没动过她一指头,实际上薛宝钗也没打骂过哪个丫头。 可是根本不用打骂,只要薛宝钗沉下脸不笑,眼睛肃穆的一看,薛家的丫头们没有一个不怕的。 总感觉被那一双眼睛一盯着,就有一股寒意入体,直冷到她们心里去…… 即使跟了薛宝钗这么多年,可莺儿依旧极怕这个姑娘。 一旁的薛宝琴见状,笑着劝道:“好了姐姐,天儿这么热,莺儿在外面躺久了……自然就迷糊瞌睡了嘛。 我瞧她也知道错了,你就别苛责她了……” 听薛宝琴话里有话,说了一个“久”字还加长音,薛宝钗依旧泛着红晕的面色,忍不住又浮起云霞,倒和窗子外的云霞有的一比。 她先没好气的白了自己堂妹一眼后,才对莺儿道:“起来吧,不过再没有下次。 今儿幸好是琴丫头,若是换个人,你以为你三爷饶的过你? 游廊下的躺椅撤了,换成小杌子。” 莺儿闻言,忙起身,赔笑道:“不摆凳子都行!” 薛宝钗道:“好了,去顽去吧……明儿三爷可能要派人送冰过来,再送来就放里间。 你打络子也不用吵吵着热了……” 莺儿闻言大喜,又叽叽呱呱说了两句后,就出去玩了。 待莺儿走后,薛宝钗见薛宝琴只是盯着她的脸看个不停,又红了脸,嗔道:“你少作怪!老看我作甚?” 薛宝琴闻言咯咯笑道:“姐姐,你现在看起来气色真好,越发出落的好看了!怪不得环哥儿……” “呸!” 薛宝钗闻言大羞,只是在自己闺阁里,薛宝琴又是她的亲堂妹,所以才好些,啐了口后斥道:“这也是你一个姑娘能说的话?” 薛宝琴抿抿嘴,笑道:“你还总说他不喜你,我看他护你护的紧,第一反应就是将你护住。要是换了别人,肯定先顾自己……” 这个时代和后世不同,后世男人赤身裸.体让人瞧都无所谓。 这个时代,男子有时候比女人还讲究。 尤其是那些贵人和书生。 大夏天的也一定要穿长衫,将胳膊腿都捂的严严实实的。 若是哪个穿个短袖、挽起裤腿,一定会被人嘲笑,竟成了乡下泥腿子了。 青楼里时常有人被家里的母老虎母夜叉带着凶婢悍仆去捉.奸的。 而这个时候,那些贵人们第一反应,一定是将自己捂严实,迅速的穿好衣裳,不可丢了体面。 至于女子,露屁股就露屁股吧…… 别说露屁股,就是被家里的悍妇打死,也是常有的事。 而这时,贵人老爷们不过说一句,是贱人勾.引的我,也就了事了…… 这种事,走南闯北的薛宝琴没少听说。 因此,对方才贾环第一时间护住薛宝钗,不惜暴露他丑陋糟躯的行为,薛宝琴还是挺佩服的。 论起身份地位,贾环不知比外面那些贵人们高贵几百倍。 他能第一时间想着护住自己的女人,就这一点,就让人高看一眼。 薛宝钗听了甜蜜,不过到底羞涩,反击道:“你三爷说了,他的贞.洁被你看去了,要你负责哩!” “呸!” 这下,轮到薛宝琴羞了个大红脸,羞恼的啐了口后,脑中忽然浮现出那根触目惊心的大秦戟一样的玩意儿,唬的薛宝琴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噗!” 见她这幅模样,薛宝钗便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又羞臊又好笑的喷笑出声。 也想起了之前的滋味,脸上又涂了一层胭脂…… 没外人时,薛宝琴也是一个灵动的性子,她眨了眨眼,忽然小声问道:“姐姐,你说,那是什么感觉?” 薛宝钗闻言一怔,随即羞恼的差点赶人,板起脸道:“琴丫头,真疯了不成?” 薛宝琴也自知有些过火,讪讪一笑。 薛宝钗哼了声,不愿再提这茬,岔开道:“琴妹妹,你就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宝玉么?” 薛宝琴闻言,摇头道:“我自幼便到处跟着爹爹逛,天南海北都去过了,心也野了…… 之前是为了家里,再加上爹爹生前答应了梅家。 如今既然他们悔了亲,而薛家又重新有了起色,我也就没必要再扭着性子来…… 宝玉好归好,我却不适合他。 与其日后相敬如冰,大家都痛苦,索性早早的说清楚。 就算你家老太太怨我,我也认了……” 薛宝钗奇道:“之前你怎么没这么果断?” 之前大家都看出贾母和贾宝玉的心思,私下里几个女孩子都开玩笑问过宝琴的意思,薛宝钗也问过,不过那时候薛宝琴并没有果断拒绝。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薛宝琴闻言,轻轻一笑道:“环哥儿对咱家有大恩,更让人救了我娘的性命,还给哥哥寻了个好差事。 我欠他的大情,若是他开口让我跟,我不好说不。 万幸,他没有。” 看着薛宝琴抿起嘴,笑的得意。 薛宝钗也笑道:“瞧把你兴的!难不成贾家人还能逼你不成?” 薛宝琴呵呵一笑,对薛宝钗道:“姐姐,贾家老太太,在孙儿面前慈爱,可在媳妇面前,可真不是好说话的人哩! 纵然是凤丫头那样乖巧讨好的,对上链二哥,也一样占不到便宜。 链二哥都如此,更何况她那宝贝命根子? 金钏的事纵然闹到老太太跟前,板子也八成是打在金钏和那些丫头身上。 不信,你瞧好了!” 薛宝钗道:“那又能怎么办?哪家子不是这般?那些和儿媳孙媳亲的,你信么?” 薛宝琴撇撇嘴,她信个鬼。 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婆媳间也断没有比儿子还亲的。 薛宝琴忽然感慨道:“还是姐姐你好啊……” 薛宝钗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面色一下沉了下去,眼神严肃道:“琴丫头,这话也是能说的? 再说,环哥儿又不是没有父母高堂在! 老太太那里,又和亲孙子有什么分别?” 薛宝琴的意思,是贾环上头光溜溜的,一个长辈都没有。 薛宝钗跟了他后,没有严婆婆,更不用立规矩。 这对世上的女儿家来说,简直是一种无上恩典。 世间女儿家,在出阁前,多养在家里跟百般娇贵,可出阁入了夫家后,那日子过的,真比老妈子还艰难,每天立规矩能立到腿肿。 这也是为何女儿出阁时,娘家总是陪送许多嫁妆,好贴补夫家。 所求者,不过是希望女儿在夫家能活的好些罢了…… 只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话哪里能说出口。 就算大家心里都明白,可谁也不敢说出来。 这算什么?盼夫家早点死爹娘亲长吗? 这话传出去,薛宝琴不孝的名声算是落实了,贾母也绝不会再想她当孙媳妇。 可她在薛宝钗这里说的,更会牵连到薛宝钗,让人以为薛家的家教门风如此。 这绝不是玩笑的。 薛宝琴见薛宝钗真恼了,忙吐了吐舌头,笑着撒娇道:“好姐姐,这不是在你家里嘛,又没有外人!你可别真恼我……” 薛宝钗闻言,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随即有些担忧道:“琴儿,你这般拒绝了老太太,我担心……纵然有环哥儿在中间说话,见面了,也难免不自在……” 薛宝琴闻言一怔,看了薛宝钗一眼后,点点头,道:“要不,我还是回南边去吧……” 薛宝钗摇头道:“那就更露相了,像什么?” 真要是逼的薛宝琴不得不回金陵,那贾家可就真不好看了。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在这边也尴尬…… 薛宝琴微微蹙眉,看了眼桌上的账簿,想了想,忽地,眼睛一亮,道:“姐姐,不如,我替你到下面去看看商号,如何?” 薛宝钗闻言一愣,道:“看什么?” 薛宝琴笑道:“看看商号啊!你家各地都有铺子,虽都有得力的掌柜的看着,可难免会有人偷懒或者耍奸。 我打小就跟着爹爹四处转,看各地的买卖商铺,早就学会了该怎样查看铺子,怎么查账! 你不是老抱怨西边儿买羊毛花银子如流水一样吗? 我就当一回你的钦差,去查查看他们到底怎么办差事的! 顺便还能再去西海沿子看看…… 姐姐,如何?” 女儿家的心都是敏感的,薛宝琴更是蕙质兰心,又怎会听不出薛宝钗话中的意思? 短时间内,不止贾母、贾宝玉见她会尴尬,贾环又何尝不是? 而且,偏她以前对薛宝钗闺中密语时说了许多对意中人的期望,每一条都和那人极相合。 今天再说起对金钏的同情,就又中了一条。 薛家已经有一个女儿嫁给贾环了,还是做妾。 若是再进一个薛家女,旁人不说,光薛宝钗就受不了。 与其留下来让大家都不自在,还不如借此先离了这尴尬地儿,去曾经极想去过的地方,再走走看看…… 因此,薛宝琴提出了这个建议。 薛宝钗闻言,想了想后,缓缓点点头,道:“若是没别的法子,也只好先这样了。不过,我要先和妈商量一下,再跟环哥儿借几个侍卫护着你,不然我可不放心……” 薛宝琴呵呵一笑,点点头谢过…… …… 就在薛家姊妹两人说着私房话时,贾环也终于从云来阁的山阴面爬上了山。 山间有一老松,苍劲蜿蜒。 松边还有一巨石。 石上,一仙鹤独脚而立,轻轻的用鸟喙剔着脖颈间的翎羽。 优雅自得。 然而,这些都不能让贾环一眼而定。 让贾环刚爬上山,一口气都没松,入目处便不愿移开目光的,是山脊边缘,迎风而立的那道姣美身影。 遗世而独立,孤影而不羁。 贾环悄悄的走了过去,靠近后,一把抱住了那道身影。 那人惊呼一声,转过头待看到身后之人后,转身一拳…… 贾环嘴角抽着冷气,道:“云儿,你干吗打我?” 史湘云气恼道:“你干吗吓我?差点没吓死!” 贾环幽怨道:“你站在这里这么危险,万一我一出声,你掉下去,我岂不是也要跟着去死?” “呸!” 史湘云没好气的啐了口后,道:“我岂会那么胆小?你吱声,我自然就转头了。偏你做贼做惯了……”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云儿,我都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里?” 史湘云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道:“你这是去哪里寻我了?” 贾环正色道:“先去了林姐姐那里看看,没找着,就又去了宝姐姐那……哈哈哈!别打别打!我是有正事!” 出卖宝玉没有一丝心理负担,婆婆嘴就又把那些八卦烂事儿说了一遍。 史湘云抽了抽嘴角,道:“随他们怎么样好了,宝哥哥也真是的……” 说罢,轻轻一叹,又转过身,靠在贾环怀里,眺望远方。 她素来不愿背后说人长短,都是当面说…… 晚霞遍天,整个大观园都蒙上了一层红纱一般。 之前两人的打闹,惊动了巨石上的仙鹤,从山巅起飞,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落在了沁芳亭附近的水池边,曲颈啄了口水后,忽又扇动翅膀,横越了整个水池,飞进了西面的竹林…… 看着这一幕,史湘云眼神微微茫然,若有所感,喃喃念了句:“寒塘渡鹤影……” …… ps:第三更!!啥也不说了,我感觉快被掏空了,求个订阅买串烤腰子补补!! (。) 正文 九百二十五章 内贼!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尽管贾环不用装疯卖傻,古文造诣也不高。 可是,这两句诗,前世读过许多遍红楼的他,还是知道的。 作为史湘云和林黛玉两人的终极归宿,这两句诗,才是她们的切身判词。 侠气,爽朗,高洁,聪慧的史湘云,不正是一只仙鹤,遗世而独立吗? 而林黛玉,便是冷月下的那抹凄美之极的花魂…… 一个最终孤独无依的飘荡于寂静无声的寒塘之上,一个则凄凉的被埋葬于冷色哀绝的银月之下。 何等让人心碎,何等让人心伤…… 因此,当史湘云发出谶语一般的喃喃之言,让贾环心中一震,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抱紧史湘云,关心道:“云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顺心,过的不好?还是哪个欺负了你?” 问到最后一句时,原本温柔的语气里已经多了一分凌厉之意。 史湘云心思敏锐,感受到贾环话里的严厉后,先是一怔,随即就反应过来,继而“噗嗤”一声失笑出声。 她转过身,看着眼中厉色还未消退的贾环,好笑道:“环哥儿,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贾环心里其实已经松了口气,知道她无碍,可面上却愈发严厉,寒声道:“云儿,你莫要欺为夫没有文化!! 寒塘渡鹤影,意思不就是…… 就是听着就让人不落忍!! 若非哪个欺负了你去,你又怎会忽然念这诗? 所以一定是哪个不开眼的欺负了你,委屈了你去! 到底是哪个丫头还是婆子? 你只管说出来,我一定给你做主! 敢欺负我心爱的云儿,看我捶不死她们!!” “哈哈哈!” 史湘云笑时,从不会和其她女孩子一般,用绣帕紧掩芳口。 她笑,就是张嘴大笑,有时还会仰头大笑,想笑就笑…… 从没人说过她粗鄙,反而觉得她本该如此爽快。 只听她爽朗的笑声,就让人心里一宽。 这一点,林黛玉虽开过她玩笑,但私下里不止一次羡慕的赞过她。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份心性的。 不过,史湘云此次不止笑的欢快,心里也是极甜蜜。 她明白,贾环肯定是听说了什么后,特意来给她镇场子的。 史湘云摇头笑道:“你可别多想,好端端的,谁会欺负我? 不过是刚才看到了那只鹤儿飞过了池塘,顺口就念了出来,哪里就那么多事?” 贾环低头看着她明亮的大眼睛,柔声问道:“真的?” 看着贾环柔弱之极,也宠溺之极的目光,史湘云的面色也柔和了许多。 秀美的面容,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娇艳。 她睁着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点点头,俏然一笑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曾说过假话?” 贾环闻言,弯起了嘴角,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史湘云。 双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一点点仔细的端详着。 光洁白皙的额头,顺而有型的眉毛,亮晶晶的一双大眼睛,挺直而秀美的鼻子,还有那张,不抹而红的唇。 慢慢的,慢慢的,贾环一点点靠近,直到印上了那片柔软的唇儿…… …… “呼!” 不知过了多久,史湘云终于避开了贾环贪得无厌的索吻,将嘴巴解救出来后,大口喘息了声。 又一巴掌拍掉了在她胸前作恶的臭手,随即,投身在贾环的怀里,主动反手抱住了贾环宽厚的腰背。 经过一番激烈的缠绵悱恻后,她此刻更想享受片刻静谧而幸福的时光…… “不许乱动了!” 感到胸前作恶的手依旧不死心,又往腰下探去后,面色羞红的史湘云气的在贾环胸口狠狠咬了口后,凶巴巴的道。 “嘶!” 感受到胸前剧痛,贾环倒吸了口冷气,“花容失色”的叫惨道:“完蛋啦!!咪咪被咬掉了……” “噗!” 史湘云都顾不得恶心,一口喷笑出来后,就开始对贾环抱以王八老拳。 贾环转身就跑,史湘云则追在后面穷追不舍,还叫嚷着让他站住,她要把贾环的衣服给扒了,想看看到底咬掉了没有! 一双人儿,就这样一个追一个逃,在山脊之上,围绕着巨石,转了一圈又一圈,洒满了欢声笑语…… 跑了不知多久,绕了也不知多少圈后,夕阳早已落山,一轮明月业已当空。 月朗星稀! 贾环终于让上气不接下气的史湘云给逮住了。 虽然没有扒掉衣服看有没有咬掉,却也在头上身上一阵蹂罹…… 贾环四仰八叉的躺在松旁的大石上,晒了一天的石头,就算入了夜,还是有些烫。 史湘云也想躺上面休息一会儿再下山,可贾环哪里舍得让史湘云被暑气烫着,就让她躺在他身上。 史湘云侧躺在贾环怀里,靠着他,银月笼罩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似愈发明亮,下巴支在贾环胸口,眼睁睁的看着他。 贾环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轻轻的摩挲着史湘云光洁的脸颊。 听着山间林中偶尔传来的鸟鸣,山上显得愈发寂静了。 无声而动人。 “环儿,我们会永远这样下去吗?” 史湘云目光柔软的看着贾环,轻声问道。 贾环摇摇头,笑道:“当然不会,怎么可能,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要下山了……” “呸!” 史湘云羞恼的看着贾环,啐了口。 还把他放在她脸上的手打开。 这可恶小贼,分明知道她在说什么,偏偏胡搅蛮缠! 贾环哈哈一笑,又赖着将手蹭在人家脸上,不再胡扯,柔声道:“我不知道永远是就多久,所以我不能给出做不到的保证。 但我可以确保的是,在我呼吸停止前,我会用尽所有的努力,让你平安、幸福、快乐…… 这是我努力的动力,也是我努力的目的。” 史湘云闻言,这才满意的抿嘴一笑。 不过,随即她又侧过头,目光看向远方的夜空,轻声道:“环儿,林姐姐帮了你那么大的忙,给了你那么些银子,宝姐姐也一样,只有我……帮不了你什么的……” 又怎么会不在意呢…… 她可以不在乎她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却不能不在乎她比不上别人对贾环的好…… 贾环却呵呵笑道:“你应该记得,当初我最先跟老祖宗求的人,是你吧?” “嘿嘿!” 这个史湘云一辈子都忘不了,也是她最幸福最得意的回忆。 贾环声音温柔而坚定的道:“云儿你是最懂事的,我就不婆婆妈妈的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来哄你了。 你趴在我的胸口,我相信,你一定能听懂我的心声。 从最初的最初,从看到你这双明亮的眼睛开始,你就是我这一生最想陪伴的人。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定了你。 生活中虽然总会有些不可避免的挫折,但你一直都很坚强,做的很好,比我更好。 这也是我最爱你的地方。 很多时候,在我很艰难的时候,你的笑声,就是我力量的源泉。 所以,我希望你能长长久久的快乐下去……” 静谧的夜空下,贾环有些低沉而又柔弱的声音,缓缓入耳。 史湘云闻言,明亮的大眼睛中,忽然落下两滴晶莹的泪珠。 不过,她没有让贾环看到,趴在贾环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翻身站了起来,笑道:“快下去吧,再不下去,翠缕那傻丫头就该摸上来了! 她胆子小,一个人上山回去要做噩梦! 而且,你今儿才从宫里出来,总还是要去公主府走一趟的。” 贾环闻言,失笑道:“你倒是贤惠……走吧,咱们下山。” 史湘云听他转的那么快,说的干脆,气的朝贾环腿上踹了两脚,转身就走。 贾环见状,哈哈一笑,一个箭步上前,抄起了正快步行走的史湘云,在她的惊呼声中,横身抱起,然后身形闪现,竟没从石阶小径上下山,而是在山脊最前的崖上,往一块大石上轻轻一点,便抱着史湘云,如凌空飞渡一般,纵身飞了下去。 只是,他对劲的领悟到底没有董明月深,不能像她一样,可以潇洒飘逸的在树梢上借力而行。 他落在一棵大树前,在树干上一点,以卸去飞降低之力。 就听“咔擦”一声,竟生生踩断了那棵树。 不过,人也平稳的落在地上,继续飞速前行。 即使远没有董明月那也凌空上山时的飘逸,可此行带给史湘云的刺激也是无与伦比的。 普通的闺中女儿家,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经历过这种刺激…… 感受着从高处骤然而落的心跳,听着耳边隐隐有风声呼啸,史湘云用手紧紧的捂着嘴巴,强忍着才没有尖叫叫出声。 看她红扑扑的俏脸,倒是比之前亲吻还要鲜艳…… 几个起跃间,再站稳后,两人已经到了半山处的云来阁。 正好看到了两个提着宫灯,准备上山的小人儿。 一个自然就是久等湘云不归,急的不得了的翠缕。 另一个……竟是小吉祥? 贾环奇道:“小吉祥,你怎么在这里?” 小吉祥大眼睛先看了看贾环和史湘云出来的地儿,那可不是正道。 然后才转头看向贾环,惊叹道:“厉害了我的爷,你们大半夜的钻树林子耍啊?” “呸!” 史湘云气笑着啐了口,上前揉了揉小吉祥的脑瓜,笑骂道:“没句好话!谁半夜钻树林子玩儿?” 小吉祥提高了点玻璃宫灯,看到史湘云艳若桃花的脸,目光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一副“我是过来人,我懂”的神色…… 史湘云见之,生生被她逗的没了脾气,揪了揪她的圆脸,不再理她,看向一旁正抹泪的翠缕,笑道:“你哭什么?” 不问还好,人家只是无声的抹泪,这一问,翠缕小丫头竟是哭出声来,满满的委屈和害怕:“姑娘,你上哪里去了?我……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我害怕……” 史湘云笑道:“我就在山上啊,你不是知道吗?害怕了怎么不去寻我?” 翠缕委屈道:“天黑了,我不敢……” 史湘云道:“那你怎么找到小吉祥的?” 翠缕道:“是小吉祥来寻三爷,正巧遇到了,她见我急,就要陪我一起去找姑娘。 她说她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就算遇到狼,也可以打败,让我不用怕,她会罩着我……” “咯咯咯! 一旁处,小吉祥得意的笑出声。 双手抱在怀里,双腿交叉着,小身子重心靠在了贾环身上,自然而亲昵…… 史湘云见之笑道:“倒是懂事了许多……喂,你这个站法,等你宝姐姐看到了,非得气死不可!这也是女孩子的站法?” 小吉祥闻言,撇撇嘴,不过到底老实站好了,抬头对贾环道:“三爷,咱们也家去吧,我还担心香菱一个人在屋里会害怕哩!” 贾环点点头,对史湘云道:“云儿,你们进去休息吧,我回东府了。” 史湘云也点点头,看了眼得意的小吉祥,然后笑道:“环哥儿,一会儿你带着你这个活宝去公主府,让她也见识一下天家的威严,看看她在公主府里还敢不敢闹腾!” 贾环哈哈一笑,道:“好,我试试……”开玩笑,他怎么会让小吉祥去当磕头虫…… 史湘云听出他的敷衍后,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又瞪了眼悄悄得意的小吉祥,也不由乐呵一笑,就带着还在抽泣的翠缕回了云来阁…… …… “驾!” “驾驾!!” 西域通往神京的漫长官路上,三骑快马连夜奔驰,片刻不歇。 沿途每隔百里地,路边就会有驿站,不是官家的,而是贾家为了转运西域货物特意建立的。 西北这块地儿,有武威侯府秦家三代人在这里镇了一甲子余年,真正深入其中,影响力极大。 而贾环不仅为荣国传人,更是武威侯秦梁的义子,在这一片,自然也吃的极开。 沿途黄沙军团的各路人马,均要卖贾家云字号一个面子。 贾家的商号,与各路将领也都极熟,从不亏待他们。 况且沿路设的驿站,还常会帮各路黄沙军团的将领甚至兵卒们送个急信,因此更得人心。 所以尽管西北民风彪悍,偷抢之事不绝,可贾家的驿站,却总是最安全的。 借此便利,从哈密卫到神京城之间的几乎每座城里,都有贾家的云字号商铺,规模或大或小。 皆为王世清和贾芸、贾荇并李万机、付鼐等人商议而定。 城里的商铺与城外的驿站互托,相辅相成,将贾家的势力,不动声色间,融入了西北。 甚至,贾环都未曾亲自露过面…… 因为有这等便利,因此,从哈密卫大营出来后,董家父女和吴常三人的速度便极快。 只要座下宝马疲倦无力了,立刻就在贾家驿站内换马。 虽然驿站里备着的马大都只是贾家牧场上出栏的普通马匹,可由于精心喂养,也养的膘肥力足。 虽非战马,但只是用来赶路,足矣。 如此一来,竟不曾耽搁片刻。 不到一夜之间,就狂飙了数百里。 眼见天将明,三人已行到距离哈密卫大营六百多里外的嘉峪关…… 在距离嘉峪关二十里外的一座驿站内,三人驻马落了脚。 等待城关开启…… 董明月手里有宁国府最高等的对牌,再加上她的身份,随时可调集云字号一切物资人力,黑夜叫开驿站不算什么问题。 驿站很普通,与民宅唯一不同处,大概就是用了水泥和砖石。 但屋子依旧简陋。 不过,本就是路过的商队提供暂时落脚之地的,平日里也没人在意。 叫开门进了屋后,董明月让人上了热汤,又上了几斤牛肉和烧酒。 三人就食着。 虽然都为武人,可这等赶路法子,也让人有些吃不消。 更别说,董家父女俩刚刚才用这样的方式,从神京赶往哈密卫大营,连一夜都未休息,又从哈密卫大营往返神京。 也得亏父女二人皆为武宗,即使如此,也让同行的吴常咋舌不已,认为贾家到底是当年的军中第一名门,底蕴非凡…… 心中多了敬畏,就不敢多言,况且董明月又是女眷。 这一路行来,三人竟是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 见董明月单独坐在一桌,细细的吃着牛肉,喝着热汤。 吴常心里感慨,若是他能有这样一个儿媳妇,也就知足了。 不过旋即又自嘲的苦笑了下,显然这是不现实的事。 他不敢肯定这世上有几个女武宗,但他平生仅见的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位。 只是,就算不能娶到这样厉害的人物,可如今他有世爵在身,儿子吴恒也是武人,在都中跟着宁侯贾环做事。 眼看吴家数十年的富贵已极定下了…… 日后,再厚着面皮央求一下大将军或者宁侯,替他儿子求一门高亲,家门兴旺指日可待! 嘿! 不枉老子这一辈子的拼杀! 念及此,吴常身上的酸痛减弱了许多。 就着烈酒,大口的吃起牛肉来。 纵然是仲夏,可西域夜里清冷,再骑快马,身上也不免受了寒气。 他的武道只有六品,虽也算是高手,可远不及董家父女二人。 需要烈酒驱寒。 三人正吃着,忽然,董千海的眉头皱起,放下了手中的牛肉,转头看向院外,面色微变,眼神凝重。 一个呼吸后,董明月也骤然转身,回过头看向身后的门外。 见这两人这般动静,感觉到不对劲后,吴常也跟着转过头,面色顿变! 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了门外的庭院中…… 吴常脑海中顿时想起了临出发时,秦梁的话。 面色愈发难看。 在他看来,牛继宗等人纵然与黄沙军团有利益冲突,但那应该只是内部冲突。 同为荣国一脉,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到了动用这等手段的地步。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一行人连嘉峪关都没进,就遇到了阻击的人…… 董明月看了董千海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董千海心中苦笑。 不说他曾为白莲教教主,天下第一武宗,纵然对上少林武当这等千年名门亦不足惧。 就算是现在,他也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半步天象之一。 放眼天下,可当敌手者,寥寥无几。 怎么算,也该算得上是高人了吧? 却没想到,这一生竟栽倒在一个小王八羔子手里。 因他而陷落黑冰台大狱不说,平生最宝贵的两样东西,也因他而失。 一个是白莲教的数百年基业,在他被困后,群龙无首,因此而毁。 这倒也罢了,若只是如此,他出了牢笼后,东山再起也不算什么。 有他在,只要他愿意,白莲教散落在各处的分坛,随时可以轻松拉起。 而害他之人,也绝难逃他之追杀! 可是,他还有另一样宝贵的,甚至是最宝贵的东西,也落在了那个小王八羔子手中。 这才真正拿住了他的命脉,使得他不得不为那小子奔波劳累。 因为这小子若是倒霉死掉了,他的最宝贵的女儿,扬言也活不成了…… 老话果然说的没错,儿女都是债啊! 心思转了转,董千海看了眼目光央求看着他的董明月,嘴角抽了抽,瞪了她一眼后,起身站起。 这一起身,却让一旁同桌而坐的吴常面色骇然剧变! 一股磅礴的气势骤然而起,铺天盖地的压向了门外。 吴常不是没见过武宗,甚至还亲身经历过武宗的气势威压。 可纵然是秦梁,其气势也绝没有现在这般恐怖。 而且,这还只是余波…… 比吴常面色更难看的人,却是门外一直面带和煦笑容的老者。 老者脸上多有伤疤,一只耳朵也不见了,但即使如此,风仪也极为不俗。 看起来,倒没甚恶意。 可是,半夜至此,不告而入,总难免心怀鬼胎…… 他见董千海一步步走来,伴随而来的,是霸道凌厉之极的气势,竟压的身为武宗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眼神先是骇然,可随即,竟又流露出大喜之色。 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董千海走到门口,隔着数步远,忽然开口,舌绽春雷,爆喝一声:“滚!!” “噗!” 黑衣老者一口血喷出,竟就这般受了言重的内伤。 他目光愈发骇然,面若金纸,见董千海眼中极凌厉的杀意,不敢再停留,强撑着身子,还拱了拱手后,一转身,消失不见了…… 董千海,这才又转身回到桌边坐下,瞥了眼对他讨好而笑的董明月,冷哼了声,又抓起牛肉大嚼起来…… 董明月见之,看了眼面色不解的吴常,见他目光疑惑,淡淡的道:“环郎让我们不许轻易杀人……” 说罢,转过身坐下。 然而,连董千海都没见到的是,在董明月坐下后,眼中的震惊和震怒之色。 内贼!! 内贼!!! 秦梁口中的内贼,就在这一路的驿站中,或者说,在数位筹建掌管驿站之人中! …… ps:猜一猜,哪一个? 正文 九百二十六章 酷烈(第二更!!) “环哥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东来顺三楼,地字号雅阁内,牛奔灌了口酒后,郁闷道。 温博的脸色也不大好看,道:“这两天陛下连连加恩叶家,还常留下叶道星和岳钟琪留对陛见。 他这是要扶持叶家,还要再拉起方南天那边的人,凑在一起,来制衡我们。” 秦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道:“陛下竟然要打发叶道星领军出征西域,我秦家黄沙军团二十万大军在侧,还用他那狗屁五千铁骑?摘桃子也没这个摘法! 最可恨的,竟然还要安排岳钟琪这贼子去分拆了黄沙军团!! 焉有此理?!” “噗!” 都说人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牛奔之前还觉得挺晦气的,可这会儿见一向儒雅的秦风,也恨得咬牙切齿起来,不由喷笑出声。 一对细眉挑啊挑,绿豆眼睁得溜圆…… 温博在一旁也乐的哈哈大笑。 秦风的脸顿时黑了起来,看着牛奔和温博两人的眼神有些冷。 只一个隆正帝,绝无可能做到这一步。 背后,少不了这两位怂货的老子的手笔。 这些年,他们往黄沙军团里掺沙子的手段就没停过…… 相煎何太急!! 见秦风真有点恼了,贾环忙道:“风哥,你先别急,这件事,我总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说?” 收回横那两孬人的眼神后,秦风问道。 贾环皱眉道:“你想啊,这么大的事,就算有牛伯伯和温叔叔他们同意,可若是没有义父的点头,也绝无可能办到。 这不是一队一营的兵马,这是大秦八大军团中实力最强的黄沙军团啊! 哪有那么简单说拆就拆的? 若没有义父的点头,沟通不好黄沙军团上下将领的心,我就不信他岳钟琪真敢去上任……” 秦风闻言,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牛奔和温博两人也悻悻的咂摸了下嘴。 正如隆正帝对叶道星等人说的那样,涉及到军中的利益之争,从来都不会平和。 利益越大,斗争也就越激烈,越血腥。 叶道星手提五千利甲天下的重甲铁骑,往西域分一杯羹,秦梁看在隆正帝“新君”上位和朝廷的面子上,或许还会给他一丝机会。 可岳钟琪这个原本就在黄沙军团中名声臭大街的二五仔,若想单枪匹马的去割走十万大军,另起炉灶。 这简直就是军中最大的笑话。 牛奔和温博敢保证,岳钟琪若真敢这样去做,不用三天,就会因为水土不服而暴毙。 绝无幸免之礼。 这么些年来,因为利益倾轧而暴毙的将领,还少吗? 只是…… 牛奔皱眉道:“环哥儿,那你说说,宫里那位,这一番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 贾环呵呵笑道:“我哪儿知道?这两天一直在家里睡觉休息,熬了几天了……” 牛奔白了贾环一眼,道:“就你熬……”话没说完,就听外面楼下大街上传来一阵纷杂的哭喊求饶声,声音凄绝。 牛奔皱眉道:“你瞧瞧这几天都中闹的,处处抄家,神京一百零八坊,安静的没几个。 这两天都中房价一降再降,原先从户部借银子,在都中置办房产租赁谋财的官儿,这两天上吊的有仨,这还只是我听说的数字。 那张廷玉真有点狠啊,人死了也不放过,收了人家的屋子,抄了人家的家,把人赶出去发卖…… 虽说道理原该如此,可和以前比,现在总让人觉得苛刻的太过了些……” 温博冷笑道:“外面如今到处受灾,眼看着西边又有战事起,国库里虽然有勋贵们认购的那一千万两银子,顶个屁用。 流水一样的花了出去,这才几天,听说就已经过半了。 朝廷要不逼紧一点,用不了多久,户部又干了。 到时候,那位还能拉下脸来,再问我们借银子?” 秦风闻言,皱眉道:“如此算来,就算收起了户部的亏空,也经不起一场国战啊。” 贾环呵呵道:“放心,都中的官儿都有银子,多抄几家就够了。” 牛奔啧啧道:“那位的名声可就……嘿!” 温博压低声音道:“你们听说没有,那位让九郡王去西域****…… 九郡王打着要为大行皇帝送灵的名头不走,那位虽碍于孝道,还不好拿他怎么样,可当夜就派中车府抓了九郡王府的长史和田庄的几个庄头,当场打死了好几个,还抄出了十几万两银子……” 众人闻言神色一凛,秦风眼神幽幽道:“我娘第二日与命妇们一起拜祭大行皇帝灵,回来后说,当日宜太贵妃并未给太后行礼,当时那位的目光好似要吃人,脸黑的吓人……” “嘶!” 众人闻言,再吸一口冷气。 宜太贵妃,正是九郡王的生母,太上皇生前最宠爱的皇妃之一。 也是仗着这点,九郡王子以母贵,能时常在太上皇面前讨巧卖乖,颇得宠爱。 才能执掌内务府,把控皇家财权。 让隆正帝空当了二十年的泥塑皇帝,竟连皇家的财政大权都把握不到,任由九郡王摆布…… 而宜太贵妃,在太上皇生前,据说就很不服皇太后…… “太妃娘娘要倒霉了……” 牛奔都有些不忍的道。 秦风皱眉道:“到底是先皇贵妃,总要留几分体面吧?” 牛奔嗤笑了声,道:“九郡王已经被逼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体面? 就是不知道,太妃会不会大闹一场? 大行皇帝出灵,她总要露面的,要是当时闹起来,那场面可就……” 贾环淡淡的道:“宜太妃已经病养了,怕过了病气,散给宫里其她贵人,所以,这些日子,太妃宫里的宫人已经出不来了……” “嘶!” 众人闻言面色顿变,又齐齐吸了口气冷气,秦风面色有些难看起来,道:“环哥儿,那位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些?这手段也太酷烈了吧?” 贾环道:“下面商号回报的消息,外面真真是快要民不聊生了。 涝的涝死,旱的旱死,蜀中又有地龙翻身,两湖半月大雨,洪灾难制。 受灾而死的百姓以十万计,流离失所的更是近千万人丁…… 今年,大秦当真是动了元气,伤筋动骨了。 陛下也不止是为了报复,九郡王手里掌着内务府,这些年最少存了上千万两家当,有名的京中活财神。 陛下要拿下他,用他的银子来赈济灾民。 宫里御膳房的伙食已经一减再减了,太上皇在位时,一餐少说也要百十个菜。 如今,陛下吃睡都在御书房,一天睡两个时辰不到,一顿饭不过区区六个菜,还不如寻常世家丰盛。 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 还有那张廷玉,之前地位超然,多儒雅的一个儒臣。 如今掌了户部,一天到晚眼珠子都是红的。 各地上的请求赈抚灾民,求银求粮的折子,一天有百余份,都堆在他那里。 他真真是快被逼疯了……呵呵。” 牛奔抽着嘴角道:“我听说昨天张廷玉亲自带兵去了原户部尚书孙诚府,一刀斩了半疯的孙诚,然后挖地三尺的抄家…… 他真真是恨孙诚恨透了,丢下这么个烂摊子给他,千疮百孔啊!” 温博喝了口酒后,摇摇头道:“张衡臣,必不得善终。 他非功勋世家,又自绝于士林,难,难!” 贾环淡淡的道:“求名得名,他应该心里有准备…… 不说这些晦气的了,大秦享国百年,国运到底还是在走上坡路,经过陛下这一番辣手整治,只会更好。 那些国朝大事,就不用咱们来操心了。 军方不得干政…… 奔哥,说点高兴的。” 牛奔闻言,嘿嘿乐道:“环哥儿,你不知道,这几天,我可将方冲那孙子给折腾好了!” 贾环闻言一怔,笑道:“怎么说?” “哈哈哈!” 牛奔还没开口,温博就大笑道:“他仗着是方冲的上官,整天把人调来调去,还让人站夜岗,扫门楼,哈哈!环哥儿,你没见方冲那老小子的脸色!” 牛奔得意的摇头晃脑了一番后,道:“你这二哥莫说我这大哥,你又好得到哪去?我听说傅安那小子不也被你折腾了个够呛? 就秦小子怂,居然还和叶楚井水不犯河水……” 秦风没好气道:“我没那么无聊!” 众人哈哈一笑,酒足饭饱后,就要散了。 就贾环一人是闲人,其他三个都还要执勤。 下楼时,牛奔抱怨道:“环哥儿,这件事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位有事了找我们,有好处了让那一窝子去上,哪有这个道理? 若是让他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弄到一起,再转过头来和我们作对,想想就憋火。” 秦风也隐隐担忧道:“我派人把宫里的消息送到我爹那里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 环哥儿,这件事你也要上点心,我指望不上别人,他们不拆台就是好事…… 就你能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了,有机会,你还是要说说。 哪怕拖延点时间也好,我怕我爹爹那边来不及准备……” 贾环压低声音轻声道:“当天我就派人连夜去西域了,你放心吧。” 秦风闻言大喜,道:“只要我爹有准备,不被打个措手不及,就没事了。” 牛奔在一旁嘿嘿冷笑了声,道:“风哥儿,你别高兴的太早。 国朝以来,再没有哪个家族能经营一个地方超过一甲子年的。 你也别怪我爹和温叔叔他们,你家的西北王再当下去,真未必是什么好事。 温叔叔当年在黑辽不也是手握十万兵马,镇守一方? 何等快意。 可最多也不过十年,就又转回中枢了。 军门常驻一方,难免有藩镇之忧。 你秦家最好不要硬顶…… 你别这样看我,多这句嘴,一来是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儿上,二来,我是担心到时候让环哥儿难做……” 秦风闻言,面色一变,隐隐难看起来。 这番道理,何止牛奔一人明白? 秦风和他老子秦梁又何尝不懂? 只是,懂归懂,哪里又那么好放手。 这其中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数百万人的干系。 贾环见秦风默然不语,脸色凝重,笑道:“放心,这件事义父自有思量。 我之前也和义父写信谈过,我的意思是,朝廷如果能拿出一个国公爵和一个太尉的位子来,秦家急流勇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义父也是这个意思。 毕竟是人臣,要给朝廷留出些余地,也给自己留出些余地。 不过,黄沙军团的大将军一职,肯定是由我们这一边的人去执掌。 这一点,我们绝不会退让。 这个人,也绝不会是岳钟琪。” …… (。) 正文 九百二十七章 另一种历史……(第三更!!) “三爷来了!” 宁国府东路小院内,尤氏小婢炒豆儿惊喜的看着贾环,大声叫道。 炒豆儿在尤氏这边的地位,就和小吉祥差不多,活跃气氛的…… 不过,这是个真正的迷糊虫,着实闹出了不少笑话,倒也排揎了尤氏的寂寞…… 贾环呵呵一笑,道:“炒豆儿,你们大奶奶呢?” 炒豆儿笑道:“大奶奶就在里屋呢!” 贾环点点头,道:“那行,你忙吧,我进去瞧瞧。” 炒豆儿脆脆的应了声,就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大门口挡门,一脸严肃的放风表情…… 贾环见状,抽了抽嘴角,也不理她,转身进屋了…… 还没进里间,就见珠帘打开,尤氏一脸温柔笑意的迎了出来。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色锦衣,只是兴许整日都在屋里的缘故,因此尤氏穿的极为单薄,里面似乎没再穿什么了…… 今年不过三十岁上下,正是最艳的时候。 只是由于上回大亏了身子,此刻面色依旧有些苍白。 “爷来了……” 尤氏温柔笑道。 贾环呵呵笑道:“昨儿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已经夜了,又去了趟公主府,回来太晚,就没来给大嫂请安……大嫂,身子养好了些吗?” 尤氏笑的愈发柔顺,道:“爷这是哪里的话,哪有给我请安的理…… 有幼娘帮着照应,已经好多了。幼娘说,再过一个月,就好利索了! 爷快进屋里说话吧。” 贾环笑着点点头,见尤氏转身时步伐还有点虚,就轻轻扶住了她。 尤氏转头看了贾环一眼,有些妩媚的一笑后,便将丰腴的身子,靠在了贾环怀中,一起往里走去…… 将尤氏扶在床榻边坐下后,贾环正要起身去找椅子,胳膊却被尤氏拉住,听她道:“爷,就坐下说话吧。” 贾环看了眼眼若秋波的尤氏,点点头,坐下后,轻声唤了声:“桃花!” 尤氏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顿时浮满桃花,眼睛愈发如水,应了声:“爷……” 贾环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已婚的妇人,和青涩的少女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抱在怀里,诱.人的香气扑鼻,手中如抱着一软熟透了的软柿子,让人忍不住抚揉把玩。 看着眼中快要滴出水的尤氏,贾环有些惋惜道:“你身子还没好利索……” 尤氏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神愈发爱慕敬重,媚声道:“爷,不碍事的。爷高兴就好……” 听了这话,贾环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他将尤氏抱紧了些,笑道:“我非为一时欢愉,总想能长长久久,又怎能因我一时受用,就坏了你的病身? 好日子还多着呢,我不急这一时。” 尤氏闻言,大为感动,双手抱住在她身前轻轻作怪的手,轻声道:“爷,妾已经三十了呢,服侍不了爷几年了……” 贾环笑道:“这才是胡话!你又不下地种田,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好好保养自己,就是到了五十,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 尤氏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眼神有些“惊恐”道:“等我五十,爷若还让我侍寝,让人知道吓也吓死……” 贾环大言不惭道:“我就好这一口不行?” 说罢,低头在尤氏红唇上狠狠啄了口…… 一番缠绵后,贾环安抚道:“你也别总想着自己是在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再而恩绝…… 你本为大嫂,我当敬着你。 可那日在药室之事,既然发生了,我就会负责。 不会只把你当成玩物,腻了就丢一边去。 纵然日后上了年纪,你也依旧是我们宁国府的大奶奶,我贾环的大嫂! 不会负了你的……” 尤氏闻言,心头积压不知多久的大石头落地,眼中也落下两滴泪来,靠在贾环怀中,仰着头怔怔的看着贾环,红唇微张…… 贾环又低下头去…… …… 从尤氏院出来时,贾环的神色看起来极为清爽。 少妇,到底还是少妇啊! 虽然一时不能来真的,可自有百般手段让贾环受用销.魂。 想起那烈焰红唇…… “嘶!” 贾环觉得他应该好好练功了,否则,怕活不到五十…… 出了尤氏院,贾环本想再去公孙羽那里看看,宫里太子侧妃近来一直报病,听起来像是没多久了…… 贾环想问问公孙羽准备好了没。 不过,没到药室,就被李万机家的拦住了,说前院公主府派了嬷嬷来寻。 贾环只好先去了隔街相对的公主府。 静怡堂内,赢杏儿坐在侧座,身边高几上摆满了纸卷,她眉头紧皱,明亮的眼中,眼神凝重而肃杀。 贾环进来后,她也只抬头看了眼,勉强一笑。 公主府的嬷嬷将贾环送进静怡堂后,就退下了。 除非清扫的时候,静怡堂内不用下人服侍。 谁敢擅闯,直接杖毙。 贾环坐在主座上,看着赢杏儿紧皱的眉头,和有些疲乏的面色,皱眉道:“好了,非要急这一时半会儿吗?脑子用多了伤身,不许看了……” 赢杏儿闻言,这才将手里的纸卷丢在高几上,长呼了口气。 她身着一身孝衣,要为大行皇帝守孝。 白日里还要去宫里哭灵。 回到公主府,也不闲着,在整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 贾环知道,她想找出太上皇驾崩的真相。 尽管,她对谁下的手心知肚明。 但她还想看透,那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尤氏那里是被服侍,在赢杏儿面前,贾环还得服侍她…… 起身站在她背后,轻轻的替她揉着太阳**。 赢杏儿将臻首靠在贾环身上,道:“从很久很久之前,那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忠顺王府里的那个巫蛊魇阵,就是其中关键的一环,只是被提前暴露了。 不然,本应该是在太上皇驾崩时,才被人举报揭发的。 举报之人,应该就是……赢朗。” 贾环闻言,忽地一怔,随即回想了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真那样,忠顺王赢遈此刻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而且…… 他就是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 “太上皇所谓的交权诏书,一定是假的!!” “这是为了洗清那位的嫌疑,故布疑阵。” “外人看来,既然皇祖已经交大权于那位,他再没有动手的道理。” “叶道星那条老狗,鹰视狼顾,心思诡诈,皇祖高官显爵养着,竟还养不熟! 就为一个太尉之职,就被收买了!” “黑冰台主人柴玉关,想来早已遇害……若有他在,绝不至此。” “那位手中,一定有一种奇毒,无色无味,便能让人走火入魔……否则,断没有梁九功和太上皇一起走火入魔的道理……” “除了梁九功意外逃出这一节外,其他的布局,堪称天衣无缝。妖师,妖师……谁也没想过,他会有这般大的胆子,果真敢使屠龙术!” “唉……” 听赢杏儿一点点的剖析,贾环面色微微动容。 他没想到,赢杏儿居然能分析到这个地步! 贾环轻声问道:“杏儿,你怎么知道梁九功也是走火入魔而死的?” 梁九功死因外人绝不会知,当日被御林军收到了宫里后,下落连贾环都不得而知。 赢杏儿轻轻一笑,道:“那位已经清洗了几遍,就能将宫里清洗干净。他想的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贾环闻言,便知宫里定然还有赢杏儿的耳目。 揉完太阳**后,贾环又替她揉了揉肩,道:“杏儿,有没有怪我,当日没杀了叶道星,替太上皇报仇?” 赢杏儿摇头道:“我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我相信,其中一定有你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 而且,对贾家来说,那位在位,总比赢历在位要强的多。 赢历……太骄傲了……” 贾环一手轻轻捏起赢杏儿的下巴,让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道:“你可知,我祖父先荣国,是如何死的吗?” 赢杏儿闻言面色一变,怔怔的看着贾环…… 贾环点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了。” 赢杏儿声音都有些变了,紧张道:“环郎,你……” 贾环轻声道:“不要怕,这就是当日,我没有杀掉叶道星,让陛下下台的原因。 人死如灯灭,既然太上皇已经死了,之前对我贾家,对我贾环,又多有恩德,我还能怎样呢? 难道要为我贾家一己之私,卷起滔天战火吗? 大秦现在已经岌岌可危了,到处有天灾,到处也有人.祸。 西域还有厄罗斯十万铁骑枕戈待旦,随时东进。 北方的哥萨克铁骑又出现在了扎萨克图边境。 这个时候,我若行不忍言之事,北方长城军团必反,西南的川府军团还有东海水军同样会反。 大秦一旦爆发内战,我贾家就是青史上的千古罪人…… 所以,你放心,我心里没有恨。” 赢杏儿闻言,轻轻的呼了口气,站起身,转身面对贾环,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贾环,道:“环郎,我一直最怕的就是你知道这件事,但我也知道,你迟早会知道这件事。 我曾经问过皇爷爷,问他为何要这样做。 他分明不是宋高宗……” 贾环闻言,侧目笑道:“你好大的胆子。” 赢杏儿轻轻一笑,道:“那时我并不大,太上皇也宠爱我。 他气量恢宏,当时梁九功都吓出了一脸的冷汗,他却哈哈大笑起来。” 贾环呵呵…… 赢杏儿见状,抽了抽嘴角,道:“太上皇承认,他此生唯一嫉妒的人,就是贾代善。 但是,他说他们之间绝无仇恨,且极为坦荡。 他当着贾代善的面,也这样说过…… 君臣之交能坦荡到他们这般的,古而未有,今后也绝不会有。 也正是因为如此,先荣国才会丝毫不顾及功高盖主,还敢当朝指摘废太子之过失,要求废太子。” 贾环皱眉道:“那怎么闹到最后这一步呢?” 赢杏儿叹息一声,道:“皇祖说,直到后来,两人才发现,这种君臣相处的方式,错了…… 尽管是他曾经发下誓言,要求先荣国不要有丝毫保留的辅佐他,指出他的过失,君臣一起造就出一番千古佳话,打造出旷世未有的贞元盛世。 可是,到后来,两人才发现,他们错了。 先荣国做的实在太好了,辅佐君王不遗余力。 战功赫赫,扫平四夷。 百万大军奉若军神。 文治煌煌,教化四方。 天下文宗视若天人。 在君臣两人将大秦治理的日益强盛之时,君臣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贾环冷笑道:“这不好吗?还不是因为他嫉贤妒能?” 赢杏儿无奈道:“不只是他们的问题,三纲五常,才是天家统治天下的根基。 君为臣纲,乃是天理。 天理不存,国统难续。 可是,到了后来,臣几乎为君纲了。 先荣国的威望甚至到了一言而废太子的地步。 而百官甚至都不需要太上皇点头…… 何其恐怖! 到了那时,两人才发觉,两人都错了…… 虽然哪怕到最后,太上皇依旧坚信,先荣国绝不会反。 否则,绝没有让他亲自统帅麾下最忠心的十万大军出京的道理。 要知道,遍天下皆为荣国旧部,若太上皇当真忌惮到夜不能寐,怎么敢放先荣国出京? 事实上,先荣国甚至还提出过,要乞骸骨后……自尽以全君臣之义。 但是,被太上皇阻止了。 然而,即使先荣国托病在家,不理朝事,甚至闭门不出。 可…… 文武百官的心,都系在他身上了。 先荣国的个人风采,真正旷古未有,折服了所有人。 但这依旧不是棘手之事,因为太上皇深信先荣国不会反。 其实两人都不担心他们活着时候的事,君臣相得几十年,彼此间几乎都无保留。 先荣国根本不需要反,就可大权在握。 可两人都担心,他们后世之事…… 并非每个大臣,都是贾代善。 这种没有纲常的君臣方式,很可能会毁了大秦。 这才是他们绞尽头脑也无法解决的难题。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发生了后来之事。 环郎,如果太上皇没有骗我的话,那么,出卖先荣国之人,也就是柴玉关之父,当时,就在先荣国身边,正是被先荣国,亲自带去北海的……” …… PS:第三更!!一点点填坑吧…… 求订阅!! (。) 正文 九百二十八章 杏儿,你想不想当武则天? “环郎,你想想,皇祖若当真是嫉贤妒能、心思狭窄之辈,如宋高宗杀岳武穆一般…… 那么以先荣国天纵之姿,他难道就看不透这点? 君王圣明则辅,君王昏庸则退。 以先荣国之学养,绝不会看不破这一点。 况且那时,天下基本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也不需要谁出来挽天倾。 先荣国绝不会明知不可为而强为之。 再者,若真是皇祖派人出卖先荣国,对面厄罗斯兵力二十万,皆为悍不畏死之辈,又怎能生生被先荣国击杀了皇太子和三大国公? 整个厄罗斯南方军团都几乎覆灭,整个厄罗斯王朝几乎崩塌。 这又岂是包围者的下场? 所以,我认为太上皇所言,是真的。 先荣国,绝非是他阴谋所害!” 赢杏儿明亮的眼睛,看着贾环正色道。 贾环看了眼赢杏儿,而后皱眉想了想…… 如此一说,似乎也能说的通。 先荣国纵然再厉害,他也不是神。 军伍之中,个人的勇武其实用处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他取得的战果,是不是也太丰厚了些? 莫非,这真是赢玄和贾代善二人,玩的一处死间? 若真如此,这君臣二人,可就太了不得了,真真是算尽天下…… 相比于他们二人,贾环和隆正帝之前的算计,简直低劣的上不了台面…… 可是…… 先前赢玄打压先荣国的种种,应该也都是事实啊! 贾母不会骗他的,那些事,其他人也都知道。 这又该怎么解释? 贾环头疼的摇了摇头,想不通顺。 他看着赢杏儿轻轻的道:“杏儿,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让我替你报仇吗?” 赢杏儿看着贾环,缓缓摇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今,我必然是那位眼中的重要监控对象,稍有动作,必然会引来那位的暴怒,我又怎会把环郎也牵扯进去……” 贾环皱眉道:“不是牵扯不牵扯的问题,过去的事,一团乱麻,各种说辞都有,偏还都能说的通。 前人皆已作古,我们很难去判断真伪。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因为私怨,让整个大秦分崩离析,陷入战火。” 听到贾环的话,赢杏儿非但没有失望,反而轻轻的呼出了口气。 她抿嘴一笑,看着贾环道:“皇祖之事,日后再说…… 若非这半年来我身在感业寺,不能与外界联系,怎么也不会让妖师和那位如此轻易得逞。 其实,若非赢历被刺,险些丧命,没有精力处理外事,以他之能,也断不会让那位这般轻松的。 他绝对可以看出,那张交权诏书,一定是假的…… 环郎,我派人将你喊来,还与你说这些,就是怕你被人欺骗了,趁着大秦正处于风雨动荡之时,有别的想法…… 环郎,大秦的水很深,太上皇御宇一甲子,为皇家留下了太多的底蕴,绝非人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贾环闻言,有些挠头的笑道:“杏儿,你这话我怎么听不大懂啊?” 赢杏儿深深的了眼贾环,道:“环郎,我想了整整一夜,你知道,我从搜集到的那么多信息中,看出了什么吗?”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强笑道:“我家的女诸葛,看出了什么?” 赢杏儿一双明亮的眼睛愈发有神,她缓缓道:“我看出,一直在背后谋算天家,谋算大秦的那只黑手,极有与贾家有关。 能够指使十八名黄沙斥候老卒背叛秦梁当死间,能够说动宁至不惜以死谋逆,能让谢琼这样的人拼着全族死绝也要一搏之人,除了贾家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家能有这种实力…… 你说你知道先荣国是怎么死的那一刻,我就更加肯定,那只黑手,一定与你贾家有关! 而能够指使的动这些人的,除了你以外,唯有先荣国的近身人,而且还是极近之人。 此事断不会是你所为,你重情重义,绝不会行此权谋无情之事。 那么,如果我推断没错的话,贾家黑云十三将,并未死绝,仍有人在世。 他们,要为先荣国复仇!!” 贾环:“……” 见贾环宕机在原地,眼睛睁得溜圆,傻傻看着她的呆样子,赢杏儿忽然笑出声,道:“环郎,你怎么了?” 贾环面色有些发白,道:“杏儿,这种事,你都能猜的出来?”他都听球不懂里面的必然联系…… 赢杏儿摇头道:“不是我有多厉害,是其中的破绽太多。 许多人被宁至手中的那面太上皇御命金牌和他临死前喊出的‘皇太’二字给迷住了眼。 宫里的那位,生性多疑,又与那两位关系不睦,所以又乱了层心。 而谢琼死前,喊出为太上皇报仇的口号,同样有迷惑性。 甚至,那只黑手想要坑杀秦梁,也为贾家洗了一层干系。 再加上,你与宫里那位君臣相得的让人羡慕…… 与天家关系之亲密,国朝开朝以来就少有。 所以,基本没人会往你身上想。 即使,宁至和谢琼对你都极好…… 但是我不同,因为我对太上皇和皇太后知之甚深。 我确信,皇太后绝无可能做出那种事来。 至少,在当时,她绝做不出。 她敢那么做,太上皇出关后,一定废了她! 所以,我可以断定,宁至在说谎!! 其次,谢琼此人……他大概是对你贾家最死忠的人之一。 当年先荣国战殁北海,神京城内一片死寂,无人敢多言一句。 连宁至,都自此愈发沉默,且与荣国一脉的世家们,拉开了距离,默默背负了许多年忘恩负义之骂名,也因此多年来一直稳坐蓝田大营大将军之位…… 唯独谢琼此人,当年年少气盛,很是说了些皇家的怪话。 然而太上皇却也没将他怎么样,只是让宗人府按着他的爵位不升,也不让他掌大权,堂堂定城侯之孙,武道高深,战功不浅,却一直挂着一个二等男的爵儿。 我年幼时,曾拍太上皇马屁,说普天之下,无人不敬他服他爱他。 但太上皇却笑道,他就知勋贵中有一人恨他。 此人,便是谢琼。 所以,谢琼绝不会为了给太上皇报仇,行此破门灭族之事。” 贾环轻吸了口气,道:“那……秦梁之事怎解?” 赢杏儿面色凝重道:“这……大概是除去你和天家的亲近关系外,最迷惑人心的一节。 能看出宁至和谢琼两人破绽之人,虽然寥寥无几,但也足超过双手之数。 但是联系到西域之事,却又被斩断了。 当然,也不妨他们分开来看…… 但若分开来看,却又容易被御命金牌、替先皇报仇以及你与天家的亲密关系所干扰,琢磨不定。 我先前,也极想不明白这一关节。 可是后来你进门时,我又忽然想通了……” 贾环眨了眨眼,道:“你想通了什么?” 赢杏儿深吸了口气,翘起嘴角,道:“半年之前,在你与太上皇亲近如祖孙时,那一阵,兴许那只黑手心里只想着毁灭大秦,为先荣国报仇! 像你这样背祖求荣的孙子,也合该一起灭掉!” 见贾环黑了脸,赢杏儿哈哈一笑,再正色道:“连你都能舍弃,更何况区区一个秦梁? 如果除去一个秦梁,就能毁了大秦,为先荣国报仇,那么那些人一定会毫不手软! 这,就能解释的通了! 但是,在见识到你为救秦梁,前往西域一行中,所展示出的智慧、勇气和胆魄后,我想,他们的计划一定变了!” 贾环面色微变,轻声问道:“他们的计划,变成什么了?” 赢杏儿一字一句道:“他们想让你,取代赢家,成为这大秦万里江山之主!” 贾环皱眉,又奇道:“这你也能看得出?” 日了哈士奇了,他都看不出…… 赢杏儿叹息一口气,道:“因为,他们没有在想覆灭大秦了,而是在拼命的折腾天家,使得天家原本就淡薄的情义,被撕的无影无踪,一点遮羞之处都没留下。 否则,也不会只是刺伤赢历,却没有杀他,好让他与宫里那位,父子相忌! 天下哗然啊,不知多少人在背后取笑。 天家威望大失…… 环郎,你瞧着吧,用不了多久,满天下都会传颂宫里那位的‘好名声’。 弑父、谋母、圈弟、杀子、贪鄙、暴虐,十足十的一个无道昏君。 到那个时候…… 环郎,我想,他们应该很快就要接触你了。 你一定要稳住啊……” 贾环眨了眨眼,哂笑道:“你放心,我脑子还没糊涂,赢秦民心未失,现在造反,纯属找死。” 见赢杏儿微微松了口气,贾环想不通道:“杏儿,你到底是怎么分析出这些的?你们皇家的子弟,都这么厉害吗?” 赢杏儿呵呵一笑,道:“别人有没有这么厉害我不知道,但我能想到的,赢历迟早也能想到…… 只是他现在自身难保,怕没功夫想这些。即使想到了,宫里那位怕也不会相信。 至于我怎么分析出来的,自然就是跟在太上皇身边学到的喽!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道!” 贾环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不过想想赢历现在的状况,暂时的确先不用考虑…… 再听到赢杏儿的最后一句话,贾环忽然玩笑道:“杏儿,你可有曾想过,当武则天?” 赢杏儿闻言面色顿变,目光深深的看着贾环,摇摇头,道:“没有,我不想。” 贾环奇道:“为何?” 赢杏儿眼神变得微微有些忧伤,道:“因为,坐在那个位置,注定只能成为孤家寡人。 人伦亲情,夫妻恩义,都无从谈起。 圣天子,当先泯灭人性…… 我看累了,也看倦了,所以,我不想。” …… 强行把脑筋快绷断的赢杏儿抱回房,丢在床上,唱着小曲儿哄睡着后,贾环才出了公主府。 站在与宁国府相夹的街道上,贾环抬头望天,眯着眼看天上的那轮炙阳。 都说,世上有那么一些人,名叫天才。 生来就是让人羡慕嫉妒恨,脑回路长的都与普通人不同…… 贾环原不信,可现在,他不得不信。 赢杏儿的一番分析,尽管多无实据,只是推测。 可与实际结果,相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最恐怖,就是她缜密的心思,一环套一环的解密。 到现在,有的关节贾环都还没想明白…… 而且,她极为果断。 根据对太上皇和皇太后的了解,直接否决了最具干扰性的两个迷雾。 再大胆的假设推断…… 这说来容易,想要做到,又何其之难? 其实每个人都自认为聪明,总会多想一些,但越是多想,越想考虑的全面,却往往正好落在了别人设的陷阱内。 而真正的聪明人,却可以从一团乱麻中,果断的找准切入点,然后排开疑雾,找出真相。 这,就是智者和平庸之人的区别。 和赢杏儿相比,毫无疑问,贾环是后者…… 赢杏儿没有说大话,如果她没有被困在感业寺,断了和外界的联系,那位帝王师想要成事,怕绝没那么容易。 而当日赢杏儿不得不入感业寺出家,却是被皇太后和忠顺王所逼。 再想想今日,这两人落魄之局…… 时也命也! 不过所幸的是,赢杏儿,如今是他的人,对他极为坦荡,也极有利…… 否则,贾环才真正要头疼了。 “呵……” 贾环忽然一笑,前世,总去想,那些有一个极厉害的老婆的男人,是怎样一种体会。 没想到,今世真发生在他身上了…… 难怪有人说,赢杏儿若为男儿身,那么忠顺王未必就没有希望。 她身上确实拥有帝王之姿! 不过想起临走前,赢杏儿的叮嘱,贾环的面色又微微一变。 不要和宫里那位,走的太近…… 这句话,已经有好几人这般对他说了。 今日,赢杏儿又说了一遍。 “呼……” 轻轻呼出一口气后,贾环朝荣国府走去。 …… 西路贾母院,荣庆堂。 走上抄手游廊,贾环就感到气氛有些不对。 往日一看到他,就巴巴上来请安讨赏的丫头子,此刻都鹌鹑一样老老实实的站在走廊下。 连那名叫角儿的小丫头片子,也一本正经的站在门口,这回没有抢着给贾环撩珠帘了,大眼睛里闪过一抹遗憾。 贾环见之眉尖微微一挑,正想问点什么,就听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声:“掌嘴!!” 正是贾母满是怒意的声音。 贾环闻之面色一变,想起昨日薛宝钗之言,连忙自己撇开门帘,走了进去…… 荣庆堂上的气氛,要比游廊上凝重百倍。 跪了一地的丫头。 旁边还站着几位面无表情的老嬷嬷,正在打地上一个丫头的脸…… 那个丫头赫然是……怡红院的晴雯? 看着被一耳光打倒在地,右脸迅速肿起的晴雯,却一声不响,只是落泪的倔强模样,贾母见之更怒,一迭声的喊道:“打!再给我狠狠打!” 那位嬷嬷闻言,抓着晴雯的头发将她拽起,就要再动手,贾环忙道:“住手!” 这时,鸦雀无声的堂上众人,才看到他的到来。 不约而同的,悄悄齐声松了口气…… 贾母坐在软榻上,气的面色铁青,眼睛里冒着火,身旁坐着抽泣的贾宝玉…… 一旁处,薛姨妈脸上满是尴尬。 下面,姊妹们都面色淡淡,比较奇特的是,薛宝钗和林黛玉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史湘云两边,一人拉着她一只胳膊,不让她动弹…… 而薛宝琴,则一直垂着头。 其她姊妹的脸上,也都不大好看,有的畏惧,有的不忍,有的皱眉…… “老祖宗,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谁敢惹你生那么大怒气?” 贾环满脸笑容的走上堂,先与眼中浮现喜色的薛姨妈点点头,然后对犹自气不可耐的贾母笑道。 贾母似乎更怒了,颤着手指着下头的晴雯道:“真真是没想到,园子里竟有这等没有规矩的贱婢!! 还敢欺负主子,给主子脸子看!” 贾环看了眼眼神木然,俏脸上红肿的有些可怖的晴雯,转头对贾母笑道:“老祖宗,不能吧? 孙儿记得,这丫头是赖嬷嬷送你的,然后你又送给了二哥。 上回孙儿也见过,对二哥忠心耿耿啊……” “呸!” 贾母对着下面狠狠的啐了口,怒道:“这个贱婢也敢称忠心? 我真真是瞎了眼,竟送了这么个东西给宝玉,差点没把我的宝玉给气出个好歹! 我素来也不管家,再没想到,家里的奴婢已经没王法到了这个地步! 你们当的好家!!” 此言一出,如今正在管家的李纨面色顿时一变,愧疚不已。 而如今正管着园子里人事的贾探春,也站了起来…… 贾环见贾母真气着了,连素来敬几分的李纨的面子都不给,身子都有些颤了,忙笑道:“老祖宗,多大点子事?也值当你这么恼火? 二哥一个男人,还能给丫鬟气了去?” 说罢,直接看向贾宝玉,道:“二哥,你哭什么?说,怎么回事?” 贾宝玉闻言,深叹息一声,头也不抬,轻轻摇了摇,道:“罢了,三弟,我说了你也不懂……” 我艹! 贾环生生给气笑了,跟贾母告状道:“老祖宗您听听,二哥这叫什么话? 您再不主持公道,我捶他了啊!” 贾母闻言也气笑了,瘪着嘴笑骂道:“你敢!没让那个贱婢把宝玉气死,就算好的了! 环哥儿,你是没见那个情形…… 宝玉说一句,这丫头能厉害的顶十句,把我的宝玉气的,脸都成紫的了,流了一脸的泪,身子都打着颤。 你说说,何曾见过这么没王法的丫头?” 贾环看了眼下方垂着头木然跪在那里的晴雯,又扫了眼站在一旁的袭人…… 转过头道:“就算拌嘴,也总有个缘头吧?到底为了啥?” 贾母闻言,面色一滞,眼睛扫了眼下面宝琴的位置,轻轻哼了声,道:“你们都哄着我,瞒着我,我今儿才知道,下面下人里,竟有那样可恶的人。 她们大肆造我宝玉的谣言,说各种难听的话。 还说宝玉指使丫头,欺负排挤金钏,快把人逼死了…… 这话传出去,宝玉以后还如何娶亲? 我原也将信将疑,以为宝玉被哪个给教唆坏了。 可我去了怡红院后,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面在吵嘴。 我当是宝玉在欺负哪个,可再也没想到,你宝哥哥竟被欺负成了这般!! 见了我,眼泪都止不住的掉! 看的我心都碎了…… 我平日里都舍不得骂一声,你这个贱婢倒是胆子大的狠! 真是岂有此理!! 还有你们,平日里眼睛都看不到吗? 就任你们宝哥哥被底下的丫头欺负的哭?” 贾母越说越恼,一拍软榻高声喝道。 此言一出,除了薛姨妈外,满屋子的姊妹都站了起来…… 贾母依旧气不过,对下面喊道:“打,再给我狠狠的打!我倒要看看,她还敢不敢再顶嘴……” “诶诶诶……” 贾环忙拉住护孙心切,要替贾宝玉报仇的贾母,笑道:“老祖宗,先等等,让孙儿问问,问清楚再打。总要问个明白,她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吧? 万一,背后再有人挑唆呢?” 此言一出,贾母面色一变,眼神愈发凌厉起来。 而下面的姊妹们看向贾环的目光则有些异样起来,史湘云看起来都快炸了…… “咳……” 贾环先安抚的看了姊妹们一圈儿,然后干咳一声,看向跪在下面的晴雯,道:“晴雯,本官问你……” “不许耍笑!” 没等贾环活跃开气氛,这条路就被贾母厉喝着堵死了…… 贾环知道贾母真气着了,应该不只是因为晴雯和宝玉拌嘴的事,多半…… 根子还在薛宝琴身上。 只是晴雯太过倒霉了些,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站着的那位袭人的手笔…… 袭人此刻正面带担忧怜惜的看着晴雯…… 贾环瞥了她一眼后,对跪在下面一动不动的晴雯道:“晴雯,你别梗着,老祖宗不是不明道理的人。你素来和二哥亲近,难免有拌嘴的时候。 你把事情说清楚了,没多大事。 你越是这样梗着不说,越不顶用,还气坏了老祖宗…… 反而陷二哥于不孝之地!” “呸!” 晴雯还没开口,贾母又不愿意了,恼道:“环哥儿,你胡说什么? 你宝哥哥最孝顺不过,分明是这贱婢的错,和宝玉什么相干? 你这话传出去,让多心的人听了,岂不坏了你宝哥哥的名声,他以后还如何说亲?”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道:“是是是,宝二哥是天底下最孝顺的人,我伏他……” 说罢,又对晴雯道:“你是聪明人,早点说清楚,好早点断案。 这一屋子主子闷在这里,一点都不喜庆,你罪过可就大了。” 晴雯闻言,缓缓抬起头,头发披散凌乱,杏眼红肿成了烂桃胡一般,右脸上那个巴掌印,红肿骇人。 她没有看贾环,只是静静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似有所感,也悄悄的抬起头,看了眼晴雯,见到她脸上的伤后,吸了口冷气,好似看到精美的瓷器被划了道口子般,颇为心疼。身子动了动,手往前伸了伸…… 只是,再对上晴雯那含有百种深意的眼神时,他竟又垂下头去…… …… 正文 九百二十九章 要人(第二更!) 看到贾宝玉低下头去,贾环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晴雯眼中的神采,在那一瞬间破灭…… 也许在她看来,这只是一次与寻常没两样的拌嘴。 她和宝玉吵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宝玉气成这般,更是常有的事…… 他时常悲春伤秋,顾自流泪都常有。 和人拌嘴吵不过,也常常会气的歪嘴。 但转过头来,还是宝玉先伏低做小赔不是,说软和话…… 也正因此,她才会那样的衷情于他…… 以为,他最懂女儿家的心,他不会轻贱于她的身份…… 所以,即使她和宝玉吵嘴被老太太撞见后,当场使人打了一耳光,宝玉没有吱声,她也只以为他是在气头上而已。 他是爷们儿,有气也正常,气过就好了…… 哪怕被捉进荣庆堂内,再次被打,他还是不出声,她也可以为他找理由。 宝玉最孝顺,不敢驳斥老太太的意思…… 可是现在,当贾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贾宝玉说出缘由…… 他并不说。 而看到他注意到她脸上的伤,眼睛里流露出的那抹惋惜心疼时,晴雯心里还是热了起来,他终究还是在意她的,以为他就要为她说话。 只要他能说一句话,不管有用没用,晴雯都认了。 这辈子,生是他的人,纵然被打死,也当他的鬼…… 可是,他又垂下了头去…… 为什么呢? 这些年的温情细语,这些年的耳鬓厮磨,这些年的欢笑与泪水,都为空吗? 在这一瞬间,晴雯似乎想明白了许多。 宝玉方才的惋惜和疼惜,不是在心疼她这个人,而是在心疼她这张脸。 这张好看的脸伤了,就好比他喜爱的花儿被风吹败了,让他心疼一般。 但这和花儿本身无关。 即使花儿死了,还有其他的花儿可看。 这朵花儿,根本没有它自己想的那样重要。 他也远没有她想的那样喜欢她…… 念及此,面色苍白的晴雯,也默默的垂下了头去…… 连姊妹们都能感觉到晴雯身上浓浓的哀伤气氛,一群心思敏感的女孩子们,纷纷红了眼圈。 但就在这时,却传来某个坏人的笑声…… “呵呵……” 不止贾家姊妹们惊异的看向贾环,连贾母都气道:“好端端的,你笑什么?你敢嘲笑你宝哥哥,我可不依!” 看来薛宝琴拒亲一事,让贾母受刺激不小,有些敏感的草木皆兵了…… 贾环连连摆手笑道:“老祖宗,您也是见多识广的,经历过多少事,怎么就为了区区这事气成这样? 不过是一件小儿女闹别扭的小事罢了,总角小儿过家家一样,何曾就要闹到这个地步? 要我说,干脆让他们回去自己解决罢了。 您信不信,过不了两天,就又好了。” “那绝不可能!” 贾母断然拒绝道:“这种不知尊卑的贱婢,如何还能放在宝玉屋里?还不生生将你宝哥哥气死? 你是当公做侯,为官做宰的,自然看不上这些小事,也没人敢跟你呲牙。 可你宝哥哥不同。 他心里太软太善良,下不了狠心罚这些没规矩的丫头……” 贾环绕过贾母,身子向前探去侧着头看向贾宝玉,笑道:“二哥,你说呢?” 贾宝玉闻言,犹豫了下,又抬头看了眼披头散发,垂着头木然跪在那里,身上没有一丝生气的晴雯,然后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摇了摇头…… 这一幕,让许多人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这并不符合贾宝玉的性子啊,不过一次拌嘴,何至于此…… 贾环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一句他都不知道何时记在脑海中的话: 轻仇者寡恩,轻义者寡情,轻孝者,最无情。 贾宝玉从不记仇,他和谁都不生气,即使拌嘴,也是过了就过了,转过头还给人伏低做小赔不是。 他脑海里没有一个仇字。 他也无所谓义气,否则他不至于至今都没问过秦钟的消息…… 而原著世界里,当忠顺王府长史上门索要蒋玉涵的消息时,他被贾政一喝,也就随口卖了…… 至于孝,就更不用提了。 王夫人被圈在后院深宅里的庵堂里礼佛,除了月初和十五,贾宝玉从不去探望…… 宫里的嫡亲大姐,一手教养他识字长大,他也没甚亲情。 如此算来,这三样,他似乎都占了…… 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看似多情,却最无情。 这一幕,旁人看来惊异难以理解,可在贾环看来,却又合情合理。 前世,晴雯已经病的起不来床,却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婆子们生生拖出了怡红院,没熬两天就死了…… 贾宝玉,又何曾说过什么,求过哪个? 更何况现在这般…… 贾环微微摇摇头,又看了眼下面愈发没有生气的晴雯,担心这个性子刚烈的丫头回去后再想不开…… 想了想后,对贾母道:“老祖宗,这样吧,幼娘跟孙儿说了几回,要我给找一个知根知底儿的粗使丫头。 既然这个丫头不知礼,敢跟主子吵嘴,就让她去给幼娘做粗活吧。 呵呵,老祖宗不用担心她敢跟幼娘吵嘴,幼娘会武功,一下就能卸掉她的下巴……” 贾母闻言,这才算满意,只要这不懂规矩的丫头不在宝玉房里就好。 不过她却不傻,觑眼看着贾环,道:“就知道从你宝哥哥这里划拉人,你要走他一个,得还他一个好的!” 贾环呵呵笑道:“好好好,现在城外到处都是灾民,我让人买两个标致的,送到老祖宗这里调理上一年半载,再送给二哥。 一来也算是做善事,二来也,还他一个人情。 老祖宗,这次人你可亲自调理好了,再出了今天这样的乱子,板子可打不到孙儿头上了!” 贾母闻言哼哼一笑,道:“不打你打哪个?你送的人,就打你!” 贾环哈哈一笑,然后就见贾宝玉看着他欲言又止…… 贾环眉尖轻挑,道:“二哥,你有事?” 贾宝玉干笑了声,道:“三弟,你也别从外面买了,我觉得,你屋里的……” “咳咳!!” 贾宝玉话没说完,就被贾母的连声咳嗽打断了。 贾母歪过头,连连给贾宝玉使眼色。 其实她不给贾宝玉使眼色,贾宝玉也不敢说下去了。 见贾环的眼神陡然锋锐如刀,唬的他脸色一下就变了,然后委屈的垂下头…… 他又没打算问贾环要白荷、董明月那两个神仙妃子一样的标致人,他只是想要香菱罢了。 谁知道这个三弟这么霸道,从他屋里划拉走了晴雯,却连个香菱都不舍得给…… “好了,你宝哥哥不过是玩笑罢了。你可不许欺负他……” 贾母见贾环面色淡淡,眼睛直视着脑袋快垂到胸口的贾宝玉,忙心疼的打圆场道。 贾环这才收回目光,淡淡的道:“二哥,我不是小气之人,你是我的同父兄长,我理应敬着你。 你要银子、要古董珍玩,要宅子要田地,什么都可以送你。 但是,有两样东西,却绝不能给你!” 听到贾环的话和他斩钉截铁的语气,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想听听,贾环到底最在乎什么…… “第一,是先祖留下来的余荫。 如今世事艰难,就在此刻,外面不知有多少世家大族被阖族抄家流放,满门问斩的都有。 所以,我不能把这份家业交到你们手里,不是我贪图富贵,而是我不放心。 第二,就是我屋里的女人。 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动不得她们。 记住了吗?” 贾宝玉闻言,真真是满心委屈。 多咱问你要过贾家的爵位,谁稀罕? 又何曾打过你女人的主意…… “记住了没有?” 就在贾宝玉满肚子委屈腹诽时,贾环再沉一分的声音又传来。 贾宝玉闻言,冷不丁打个了激灵,忙道:“记住了……” 说罢更觉得委屈,落下泪来。 这还了得? 贾母见状心疼的要命,当即赶起贾环来:“快去守着你的体面和老婆过去吧,别在这里欺负我的宝玉!去去去去……” 听着贾母一迭声的撵他,贾环哈哈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契来,道:“老祖宗,今儿孙儿可是准备给二哥送大礼来的,您若是赶我离了这地儿,这大礼孙儿就不送他了啊!” 贾母闻言一怔,道:“谁稀罕你的大礼……什么大礼?” 贾环哈哈笑道:“昨儿不是才说的嘛,您老封君偏心,要提前给二哥还有兰哥儿他们预备产业。 正巧,咱们府西边有几户人家,原也是侯门府第,可子孙不肖,丢了祖宗的爵位,又败尽了产业。 在户部借的亏空还不上,眼看要抄家了,就求到孙儿门下,要卖宅子。 原本孙儿手里没钱,打算再等等,幸好宝姐姐昨儿给我封了个大红包…… 孙儿就将那几户人家的大宅子都买了下来。 老祖宗,不是孙儿吹,如今西城可没多少空地儿了。 您要是不稀罕这个,待日后,二哥只能去东城或者南城寻摸宅子去了……” 贾母闻言,憋了口气,老眼横了贾环一眼,恼道:“哪个不稀罕了?拿来我瞧瞧!” 贾环又哈哈一笑,将手中的房契都给了她。 家和万事兴,老太太已经将贾家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他,他又怎会吝啬这些? 只要阖家高兴就好。 当下,他陪着贾母扒拉起房契来。 又给他分说哪家离贾府最近,哪家的后花园最好看…… 不一会儿,贾母就没了先前的恼意,高兴的挑选起来,时不时还和薛姨妈商议一下,再问问贾宝玉的意见。 贾环抽出空后,对下面的李纨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晴雯,送去东府,交给公孙羽…… 李纨正感激贾环为贾兰筹办家当,见此,哪有不依的理,就上前叫起了木然的晴雯,悄声带她出门而去。 看着晴雯离去的背影,怡红院的丫头们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若是晴雯被赶出贾府,自然是祸。 可却被三爷给收进了房…… 尽管,这不算收房。 可是,贾府上下哪个丫头不知道,东府的公孙姨奶奶,身边还没跟前人。 不知多少丫头眼巴巴的惦记着这个位置。 也有许多家生子出身的丫鬟,家里的老子娘想方设法,托人说情,想为自家女儿谋了那个位置。 真要当上了公孙姨娘的跟前服侍丫鬟,日后,三爷和姨奶奶在闺房里过夜,贴身丫鬟也是要跟着服侍的…… 总说不准,就会有机会成为通房。 姨娘她们不去妄想了,可哪怕只是成为通房,也是极了不得的事。 若是再邀天之幸,能生下一儿半女,立刻就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真正的主子。 这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啊! 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来形容都一点不夸张! 可谁知,多少人家盼破了头都没盼到的好事,竟就这般落到了这个犯了大错的丫头身上。 念及此,不知多少大小丫头心里都又悔又恨…… 早知如此,刚才她们就站出来替晴雯担起这个罪名了。 不就是挨两巴掌嘛,就是再多打几下也值得了…… 一旁处,袭人怔怔的看着消失在珠帘后的那道身影,心中百味复杂。 这个被她压了这么些年的丫头,如今终于走了。 可惜,却走到了她的头上…… …… (。) 正文 九百三十章 账目不对 (第三更!!) 晌午,给贾宝玉和贾兰各挑了张房契后,贾母又将剩余的还给了贾环。 让他日后再给其他族里出色的哥儿使。 而后,她就由鸳鸯扶着去午睡了。 她还不放心贾宝玉,怕被三孙子给欺负了去,就让他跟着她一起午休,在她外间的碧莎橱里睡觉。 …… 尽管今日在荣庆堂里气氛极不好,可出了堂屋后,薛姨妈的脸色看起来却是极好。 看贾环的目光慈爱的让贾环都有些吃不消,林黛玉和史湘云她们都在呢…… 没法子,贾环只好求救同样红着脸的薛宝钗。 薛宝钗道:“妈,你也回去休息吧。” 薛姨妈一迭声的笑道:“好好好,你们自去顽吧,我回去休息。” 说罢,就笑的合不拢嘴的走了。 待薛姨妈离开后,众人一边往园子里走,一边小眼神不断的打量着贾环。 贾环“莫名其妙”道:“宝姐姐,莫非,姨妈给你哥找到男朋友……哦不,给你哥找到媳妇了?怎么这么高兴?” 薛宝钗多精明,配合道:“兴许吧,不过人家也是看在你的面子,听说是个好人家……” 让这两人这般一说,之前满眼狐疑的林黛玉,这才释了疑,取笑薛宝钗道:“你倒是急,哥哥还没娶亲,你先过了门儿……” 搁以往,薛宝钗纵然不大怒,也会绷起脸,好一会儿后,等林黛玉赔不是了后再原谅。 可今日,她却只是面色淡淡的一笑…… 老娘不跟你这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见她不搭腔,林黛玉目光又狐疑了起来。 薛宝钗这才忙收起了笑脸,面色寡淡起来。 林黛玉见之,又释怀了…… 贾环在一旁用余光看的,直暗笑的肚子疼。 女儿家的小心思玩儿起来还挺溜的,666…… 只是却不妨,一旁处史湘云黄雀在后,大眼睛觑着,瞄着他这小人得意的怂样。 贾环发现后,忙也学薛宝钗的模样,绷起脸来,结果换来史湘云小声的一声啐:“呸!” 又引来林薛二人狐疑的目光…… 进了大观园们,又穿过翠障,一行人上了沁芳亭。 贾环不敢让三个女人闲下来了,忙道:“晴雯和宝二哥怎么吵起来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史湘云就气,嚷嚷道:“我算白认识宝玉了,竟是这样的人!” 其她姊妹们的脸色也不大好。 贾环纳闷道:“怎么了?” 史湘云口直心快,道:“难怪宝琴妹妹看不上他……就他这般,琴丫头真要跟了他,怄也要怄死。” “云儿,说什么呢!” 事涉宝琴闺中清誉,薛宝钗斥了声。 史湘云反应过来后,忙对红着脸的薛宝琴赔了不是,薛宝琴自然道无妨。 史湘云横了贾环一眼后,道:“还有那个王瑜晴,王家女果然不是好人……” “哈哈哈!” 贾环闻言,大笑出声,道:“云儿,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史湘云闻言一怒,不过随即又反应过来,除了王瑜晴外,王夫人、王熙凤甚至还有薛姨妈都是王家女。 她这么一骂,竟是开了一尊小地图炮。 没法子,又得给薛宝钗道歉。 薛宝钗自然不会在意,只道云丫头太耿直。 林黛玉倒是在一旁笑的开心…… 史湘云记住了教训,不再说王家女什么的,而是道:“宝玉那表姐,见这些日子宝玉总缠着某人献殷勤,气不过,就出坏心眼子。 她不直接说此事,只说是因为怡红院的丫鬟们排挤金钏,让她几乎无法立足。 这等事传到了园子姑娘们的耳朵里,尤其是新来的姊妹耳朵里,才让大家对他看不上的。 宝玉心里本来就有亏,还压着火,一听他那表姐的挑唆,就回去了。 看啥啥也不顺眼,没说两句,就跟脾气最倔的晴雯顶上了。 他自己理亏,说不过晴雯,气的颜面扫地,正巧被老太太看到了,才有了这么一出子……” 贾环皱眉道:“顶什么?二哥毕竟是主子,晴雯和他顶?难怪老太太气的不得了。” 史湘云冷笑一声,道:“宝玉问晴雯,你们为何不能和金钏和睦相处,一起亲近?若是这样,外面就不会嚼舌根子了。 晴雯就反问他,他回来后怎么从不和金钏说话? 他这个当主子的都这般做,她们这些奴婢们,又怎好多事? 晴雯还问宝玉,昨夜是不是又去他表姐那里没回来? 放着有名分的姨娘不去亲近,到去亲近那样的人,也难怪宝琴姑娘看不起…… 然后宝玉就气疯了。 她虽说的过了些,可又没说错什么。” 贾环闻言,抽了口冷气,有些牙疼道:“这个丫头,嘴可真够毒啊,一点面子都不给二哥留。他没气中风,还真算幸运。” “呸!” 史湘云啐了口,恼道:“这事分明就是宝玉做差了,他凭什么听了那不知羞的几句挑唆,就昏了头去找自己丫头的茬儿? 金钏以前对他多好,他也赖着人家。 他害的人家差点跳井,金钏跟了他后,他竟又像变了个人。 难怪他总说,女儿家出阁前是清水,出阁后是浑汤,上了年纪后就成死鱼眼珠子。 真真是混账话!” 李玟小声的问道:“史姑娘,为何女儿家出阁了后,就成了浑汤?” 史湘云闻言,莫名其妙道:“我哪知道这是什么狗屁理论?” 倒是一旁处的薛宝钗忽然面色变的大红,林黛玉似懂非懂,面色小红…… 李玟吃了个钉子,也就不问了。 史湘云还是气不过,道:“老太太当场就让人打了晴雯的耳光,宝玉也不管。谁曾想……” “好了好了……” 贾环笑道:“以后晴雯就跟着幼娘,你若怜惜她,多去跟她说话就是了。多大点事……” 史湘云被打断吐槽后,满脸不悦的看着贾环。 贾环道:“我可听不得你总宝玉宝玉的叫,别以为我不会吃醋!” “呸!” 史湘云闻言,顿时绷不住了,啐了口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到底作罢了。 其她姊妹们似也乐意听这样的话,纷纷笑出声。 “环哥儿,最近西路的银子花费的着实狠了些,不止是我,林妹妹也觉得里面有差头。 所以,我打算让琴妹妹带人去瞧瞧,银子到底都花在了哪里。” 众人笑罢,薛宝钗说道。 其她人都有些惊诧的看向薛宝钗,薛宝钗解释道:“我们家琴儿自幼便跟着她父亲四海云游,查看家里的商铺,倒是比我这个姐姐强的多。我手里无人可用,只好劳她去看看……” 众人闻言,似恍然,又有些明白过来。 怕是要出去躲躲风头吧。 拒绝了宝玉,让贾母脸上无光,心里别扭,再留在这里,大家都尴尬。 贾环看了眼薛宝琴,正好和她的美眸对在一起。 薛宝琴也算是落落大方的,可还是攸然一下红了脸,想起那杆威武的大秦戟…… 贾环嘴角抽了抽,感觉有狐疑的目光看来,忙看向薛宝钗,道:“账目不对?李万机怎么说?” 薛宝钗摇头道:“西边的路子如今主要是羊毛和牛骨,这些大都是二管家和三管家在打理,大管家打理南边的生意已经快忙不过来了…… 我倒是差人问过二管家和三管家,他们说外面算的正常,如今西边商路沿着每座城铺开,再加上驿站的建立,花费是狠了些。 不过熬过这一段就好了……” 林黛玉皱眉道:“莫非是他们贪墨了去?” 薛宝钗摇摇头,道:“我悄悄使人看了他们两人家里,如今生活反而不比从前,再一打听,原来两人都把家里的银子拿出来贴补公中了。” 林黛玉笑道:“还有这样的事?” 贾环道:“不止他们两个,李万机也掏干了家底儿,昨夜把宝姐姐给的银子给了他们,让他们拿回去,也只一人拿了三百两,说尽够用了。” 林黛玉叹道:“真忠仆也!” 史湘云大气,道:“环哥儿,不能亏了他们去,这样的管家,得多奖些!” 贾环笑着应了。 不过林黛玉又皱眉道:“可是就算如此,账目还是有些不大对啊。 在南边儿起一栋大宅子,连地价加起来,也不过三五百两就尽够用了。 可西边路上,起一座小小的驿站,半亩地都不到,竟也能支出二百两?” 贾环闻言,面色顿时变了……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看着手里的密报,脸色铁青,咬牙骂道:“这个混账东西,他想干什么?” 殿内,忠怡亲王赢祥坐在御案下一点,那里原是为邬先生特设的位置。 再往下,才是一排楠木交椅,彰武侯叶道星坐在首位,之后跟着岳钟琪。 赢祥见朱正杰递给了一个密卷给隆正帝后,隆正帝就愤怒如斯,问道:“皇上,何事如此震怒?” 隆正帝冷哼一声,道:“还不是因为贾环?朕才在上书房里密议,要拆分黄沙军团,当天他手下那个女大铛,就去了武威。通风报信,泄露军机!” 赢祥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又笑道:“就是他那个小妾?” “主子,奴才听说,他那个小妾,是明教妖女呢。” 朱正杰适时插话道。 隆正帝闻言,眸光如刀的看了眼朱正杰,寒声道:“朕知道!” 说罢,又对下面的赢祥和叶道星等人道:“贾环早就跟朕报备过,还用他西域大功换了份清白身,贪花好色的东西…… 这件事先皇也知道,就不用多说了。” 赢祥见叶道星想说什么,先一步开口呵呵笑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早晚要让秦梁知道,贾环先一步报信,也不算什么。 让秦梁先一步有个准备,后面也不至于太激烈……” 见叶道星和岳钟琪都皱起了眉头,赢祥又道:“当然,贾环私自泄露军机,总是要罚的。不然,日后怕他更没规矩。” 隆正帝闻言,对这个说法比较满意,点点头,对苏培盛道:“去,宣那个混账过来,朕要问问他,到底长了几个脑袋!!” 苏培盛闻言,忙退下前往贾家宣旨。 苏培盛退去后,隆正帝道:“太尉,朕已经和牛继宗他们说过,要他们一定要率先保证太尉的五千重甲铁骑,尽快开往西域。 战马,粮草,军饷,所有一切军资,务必率先保证重甲铁骑的供应。 总而言之一句话,一切的后勤准备,朕都为你做到了极致。 至于剩下的,能否在西域战场上建立大功,树立起大秦太尉之尊严,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望爱卿,莫要让朕失望才是。” 叶道星起身跪下,激动道:“臣愿立军令状!若不得首功,愿提头来见!!” …… PS:从二十五号的时候,就感觉快坚持不住了,这个月爆了三十五万字了,历史频道比我还快的,寥寥无几。 今天感觉颈椎疼,手指也疼,想着休息一天算了,可到了码字的时候,总忍不住,一个人,闲着似乎也没别的事做,结果不知不觉又投入到剧情里,码了这么多。 我给自己点个赞,看看明天能不能休息一天,最后,求个订阅…… (。) 正文 九百三十一章 妙玉,法子 “林姐姐,你是说,在西北路的驿站,一座要二百两?” 贾环语气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即使在江南繁华之地,起一座朱楼也不过三四百两银子,当然,这里指的是城外。 驿站本就在城外而设。 而这三四百两银子中,有一大半是地钱。 房子本身是不需要花费多少的,毕竟又不是酒店,不需要装点。 在江南尚且只要这么点,在西北荒芜之地,居然要二百两? 那里的地根本就是白送的,花费主要在砖石木头和水泥上,何曾就要二百两? 林黛玉点点头,道:“账簿上就是这样记的,我打发人到宝丫头这里问是不是记错了,她派小红去前面谈,二管家说没错。” 贾环闻言,点了点头,道:“付鼐既然说没错,这里面肯定有其他的事……” 贾环寻思着,是不是青隼在每座驿站里安排了人手,将势力发展到沿途各个城里去了? 若是如此的话,花费多一点倒也正常。 情报特务机构,素来是真正的销金库,无底洞。 隆正帝在有贾环相助之前,为了维持中车府,简直绞尽脑筋。 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多少心思,才安排了前科探花林如海前往扬州,当了巡盐御史。 靠林如海不断的用命替他输银,才勉强支撑起了中车府的架子。 由此可见,这种特务机构花费之大。 林黛玉和薛宝钗毕竟是闺阁姑娘,听贾环说不打紧,她们也就不挂在心上了。 薛宝琴却有些若有所思起来。 林薛二人虽皆心思聪慧,可毕竟没有真正经历过这么生意,尤其是没有去过西北,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但薛宝琴不同,她跟她爹爹常年在外面跑,真正经历过许多,也去过西北,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情况。 二百两…… 二百两在西北可以圈一大片地,哪怕是在武威,在金城,都可以在城中最繁华之处修一栋好楼了! 那里的情况和关中,和江南完全是两回事。 可听贾环三人的谈话,那驿站竟还是在城外修的,且不足半亩地大小,就更可笑…… 都中或者江南富庶之地的城外,地或许还值点钱。 可在西北,那根本就是无主之地。 西北之广阔,远非秦关和江南能比。 但西北之荒凉,更非这两处能比。 所以薛宝琴断定,这里面必有问题! 原本还只是想暂避出去躲躲风头,可现在,薛宝琴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查出问题,也算还贾环两次出手相助之恩。 虽然远远不足,但目前能还多少就先还多少吧…… 贾环正与姊妹们说笑,感觉到左侧有一双目光一直盯着他看,转头看去,正好和薛宝琴清亮的眼神对上。 他先是一怔,随即呵呵一笑。 对于之前将“娇躯”暴露于别人眼前,虽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也没觉得什么…… 前世光屁股在宿舍楼公共洗手间里洗澡,来来往往的妹纸多了去了,都是用叉着指缝的手捂着眼睛看着路过的,男生嘛,又不吃亏…… 可是这对薛宝琴而言显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想起那杆恐怖狰狞的“大秦戟”,她的俏脸就忍不住浮起云霞,结巴解释道:“环……环哥儿,二百两,太……太贵了……” 贾环点点头,笑道:“放心,我会过问的。” 薛宝琴一滞,她放心什么…… 薛宝钗在一旁忙道:“环哥儿,琴儿想早点出发,你能不能派几个人保护她,我不大放心……” 贾环点头道:“自然没有问题,我派两伍亲兵护送吧,唔,再从明月那调四名女卫……西北是武威侯府经营多年的地盘,虽然民风彪悍,但问题不大。路过任何一处,如果有问题,即可拿我的令牌去当地驻军处调兵。不会有问题的……” 薛宝钗闻言笑道:“如此周到,再不会有问题。” 薛宝琴也屈膝一福,谢过了贾环。 “咦,今儿怎么没见邢姑娘?” 正在贾环和薛家姊妹聊的火热时,林黛玉忽然“惊奇”的问道。 贾环当即就笑了出来,笑的林黛玉俏脸微霞,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 贾迎春忙给他解围,笑道:“说来也是一宗巧事,再没想到,邢家妹妹竟会和咱们园子里的一位相熟,还是积年好友哩!” 林黛玉等人闻言忙问和谁人? 贾环却陡然想起来,邢蚰烟和哪位相熟…… 贾迎春笑道:“正是栊翠庵的妙玉,今早邢姑娘给老太太请完安后,便应了妙玉之邀,去栊翠庵闲坐了,这会儿子应该还在那里。” 林黛玉闻言惊叹道:“再也没想到,妙玉那姑子为人最是孤癖,不合时宜,万人不入她目,邢姐姐竟然能得她之邀请,了不得哩!” 史湘云笑道:“我素观邢姐姐不俗,端雅稳重,温厚平和,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贾迎春笑道:“哪有那么玄乎……妙玉也未必真心重她,不过是因为两人做过十年的邻居,只一墙之隔。” 众人闻言,愈发惊叹,再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巧宗,连忙追问起来。 贾迎春见贾环也笑呵呵的看着她,亦是浅浅温柔一笑,而后说道:“妙玉原在姑苏蟠香寺修炼,邢家家贫寒素,赁的是庙里的房子,一住便是十年,二人因此相熟。 邢姑娘无事便到庙里去和妙玉作伴,所认的字也都是承妙玉所授。 她二人又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所以相合。 后来邢姑娘举家来京投亲,这才分开了去,却不想,如今又天缘凑巧,在咱们家里意外得遇。 旧情未易,还更胜当日。” 众人闻言连连惊叹不已,皆言造化奇妙。 史湘云笑道:“咱们今儿不如做一回恶客,去栊翠庵坐坐如何?” 贾探春呵呵笑道:“云丫头,那妙玉可不是好打交道的人,连大嫂子的笑脸都敢不理,让大嫂子怄的不行,当心她不让你进门。”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道:“什么意思?” 贾探春见贾环脸上没了笑,忙道:“她就是这么一个孤拐的性子,咱们当初派人请她来时,就约定好了不以势压人,只是请她来支持庵寺,宫里的娘娘来了念念经,其她的随她自理。 你可不要惹事……” 贾环道:“这是两回事吧?” 史湘云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过白话一句,又不是非要去。” 又对贾环道:“妙玉不是狷介之人,只是自幼因病离了爹娘,在庵寺里长大,难免性子孤僻些。” 贾环呵呵笑道:“云儿真善良……” “嘻嘻!” 一群人偷笑,史湘云俏脸大红,没好气的啐了口,不再理他。 林黛玉笑道:“去瞧瞧也不妨事,听紫鹃说,她那里的花草长的都比别处更茂盛些。” 贾环笑道:“那就去看看!再没有自家的地儿,还进不了门的道理。我们又不唐突欺她,平等敬她就是……” 众人闻言,点头称是,一行人就要往栊翠庵去,就见从园子口飞快跑来两个身影,一大一小,皆气喘吁吁。 不是香菱和小吉祥,又是何人? “得,去不成了,准来事了!” 林黛玉呵呵笑道。 没一会儿,小吉祥蹬蹬蹬的跑过竹桥,来到亭子里,大喘息几口气后,先对众人咧嘴一笑,算是见了礼,惹来几声笑骂。 然后对贾环道:“三爷,宫里来了个公公传旨,说皇帝老子招你立刻入宫哩!” 众人闻言唬了一跳,以为又是什么兵变宫变的。 贾环笑着安抚道:“没事,如今大局已定,不会再有什么大变故,你们不用担心。 只是没想到,原以为能多轻松两天,谁知道又来事了……” 林黛玉也有些惋惜,她也好想和贾环多待些时间。 倒是薛宝钗和史湘云两人大方些…… 史湘云笑道:“你到底是爷们儿,又身份贵重。 俗话说,食君之禄,分君之忧。 你受了天家大恩,皇帝老子不差使你,能白给你个侯爷当?” 贾环“耶”了声,道:“云儿,你这种封建糟粕思想可是要不得的……我这侯位,是出生入死,灭敌国之功换回来的。 军功如此,可不是凭白沾了谁的便宜! 什么叫白给我一个侯爷当当?” 史湘云咯咯好笑道:“瞧把你兴的,好好好,我说错了还不行?你是大英雄,大豪杰!我伏你!” 贾环闻言,这才作罢,撇嘴受用这马屁! 这份德性,其她姊妹们倒也罢了,薛宝琴和李家双姝见之,就有些瞠目结舌了。 大英雄…… 大豪杰…… 就这怂样? 林黛玉却最喜他这幅不羁的赖赖样,抱着贾惜春两人一起咯咯笑不停。 薛宝琴看了一会儿,见贾环还是那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念道:“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环哥儿几以一人之力灭敌国,更胜哥舒!” 薛宝钗笑道:“好了好了,前面有人宣旨呢,等他回来你们再夸吧!” 贾环有些扫兴的抽了抽嘴,似还不过瘾,埋怨的看了薛宝钗一眼后,带着两个小尾巴回了东府……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和忠怡亲王赢祥两人的面色都极凝重。 任谁面对偌大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都不会轻松。 看着那一封封请赈灾的折子,和对各处惨像的描述,隆正帝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眯起的细眸中,不断浮起悲悯天人的慈悲色。 但旋即,又会有压抑不住的暴虐杀意涌现。 大秦在各地皆建有常平仓,常平仓制度首见于《汉书》。 其理论源头则在春秋战国时代,《管子》曰:“岁有凶穰,故谷有贵贱;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民有余则轻之,故人君敛之以轻;不足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 《汉书·食货志》记载,汉宣帝时期,大司农中丞耿寿昌令边郡皆筑仓,“以谷贱时增其价而籴,以利农,谷贵时减价而粜,名曰常平仓。民便之。” 自此之后,历朝历代,无不效仿,乃真正大善之策。 若行之有效,即使灾年,也绝不会令百姓遭受无粮之苦,更不会出现易子相食这等只有王朝末年才会出现的亡国之兆! 可是,根据中车府回馈的消息来看,大秦各地的常平仓内,按照记载,应该都有满仓满谷的粮食可以赈济灾民。 可实际上,里面除了一些陈腐沤烂,且多掺着沙子石砾甚至石灰,不能吃的旧粮外,根本都是空的! 常平仓里的粮食,早就被历代官员给倒卖空了! 至此,才造成了几乎失控的局面。 “这起子该千刀万剐的畜生!!” 隆正帝面黑如锅,咬牙切齿道。 赢祥叹息了口气,劝道:“皇上,此国难之时,还是要以安稳为先。待过了这关,再说吧……” 隆正帝用力的捏了捏眉心,道:“朕又如何不知此节,只是……奸商豪族们囤积粮食,户部的那点银子,就算全换成粮食,就以现在的粮价,连三分之一的难民都赈济不了。 无粮啊!” 赢祥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道:“皇上,张廷玉怎么说?” 隆正帝摆摆手,道:“莫要再压给他了,张廷玉近来不眠不休的处理公务,拼尽了一生的清誉,替朕抄家敛银。再将粮食缺口压在他头上,朕看他就要受不住了……” 赢祥想了想,道:“皇上,能否将军粮……” “不可!!” 听到赢祥之言,隆正帝断然拒绝。 朝廷缺粮,他宁肯再多抄些贪腐污吏的家,甚至宁可把这些肥头大耳的畜生做成人脯,也绝不能断了西域之战的军粮。 他自知这皇位大权是怎么来的,实际上,上层勋贵圈里,大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但终究难免一个得位不正的隐忧。 在这种时候,隆正帝急需收复西域万里河山之功,来巩固他的皇位。 这在目前而言,是绝对排在第一的,其他任何事都不能动摇。 只要有了这等煌煌开疆拓土之功护身,纵然得位不正,隆正帝又有何惧? 唐太宗得位正么? 宋太宗得位正么? 明永乐得位正么? 可他们在青史上的名声,又有几个皇帝赶的上? 谁又能颠覆他们的皇权? 所以,隆正帝绝不会中断西域之战。 赢祥也深知此点,只是…… “皇上,那……粮食该从何处得?” 隆正帝拧着眉,细眸中闪过一抹有些疯狂的暴戾之色,咬牙道:“朕决意,抓一批哄抬粮价的奸商,抄家,灭族! 谁再敢哄抬粮价,朕就杀谁!!” 赢祥闻言面色骤变,忙劝阻道:“皇上,此议还需慎重。如今大秦各地虽多有谋逆作乱者,但都不成气候。 可若陛下行此议,天下间瞬间就会出现无数揭竿而起的乱贼。 皇上,粮食,大都在那些世家大族手里啊! 他们若乱了,大秦就真的要乱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铁青。 他又何尝不知此事? 先秦是怎么灭亡的? 不是灭亡在陈胜吴广这等泥腿子草民手中,而是灭亡在六国遗留下的贵族世家手中。 隋朝何等强盛,论起国力,绝不输于盛唐。 可世家一乱,偌大个帝国顷刻间分崩离析。 隆正帝都知道…… 可是,那又怎么办? 深深的叹息了口气后,隆正帝有些无力的靠在龙椅上,面色微微颓废…… 若是邬先生还在,那该有多好啊…… 隆正帝心中悲愤的想到。 “陛下,宁国侯贾环到了。” 一小黄门猫儿一样的走了进来,跪下禀报道。 隆正帝闻言,脸上青气一闪而过,咬牙道:“让他滚进来!” 那小黄门闻言面色一变,忙应了声:“喏。” 而后就出去了。 未几,贾环和苏培盛一起进了上书房内间。 行礼作罢后,他眨了眨眼,看着面如冰山一样的隆正帝。 几乎下意识的关闭了五识,尤其是听觉…… 而后就见隆正帝如同火山爆发一样,指着他一通咆哮。 关闭五识自然是不能的,不过当耳旁风还可以。 被骂了一柱香的功夫后,见隆正帝才怒气冲冲的作罢后,贾环赔笑道:“陛下,您误会了。 臣不是想去给武威侯报信,只是为了防范未然。” “放屁!!你还敢欺君?!” 隆正帝一肚子火,朝贾环倾洒完后,听到这话,怒火又上来了。 贾环解释道:“前日宫变中,谢琼麾下有一营指挥使,叫吴恒,他老子是黄沙军团的都指挥使吴常,在征西大将军麾下掌着二万五千精锐重兵。 陛下您也知道……最近针对军方的算计着实不少。 这吴恒是吴常的独子,因为西域之战,吴常得了世爵,才把儿子送到京中来当兵。 还专门托臣照顾一下,臣就将他安排到京营里。 谁知,竟被谢琼诓骗到了宫里…… 当日臣求情,陛下不肯放过,就只能杀了。 吴恒一死,吴常就绝了后。 臣担心有心人去挑唆,他脑子再一热,走了邪路。 就连夜打发人去西域,让武威侯去了吴常的军职,送到京里来。 大秦,着实不能再出乱子了……” 隆正帝闻言一怔,随即与赢祥对视了一眼后,道:“果真如此?” 贾环道:“自然是这样,不然,臣还能怎样?朝廷分拆黄沙军团,乃是为国朝计。 西域收复后,武威再留一支二十万大军,就没甚必要了。 臣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武威侯也懂。 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鄙夷道:“朕还用你教?” 贾环呵呵一笑。 隆正帝瞥了他一眼,顿了顿,又问道:“你刚才说,最近针对军方的黑手不少,是什么意思?” 贾环闻言面色不变,心里微微一抽,而后沉声道:“陛下,臣总觉得不对劲。从当初西域大战,黄沙军团陷七万大军,武威侯秦梁险些被杀起,再到宁至被人诓骗,谋逆弑君,再到谢琼…… 这分明是有人在针对我们军门!! 所以,在吴恒被杀后,臣才第一时间派人去西域,请武威侯防范于未然。” 隆正帝闻言,面色微变,皱起细眉,和赢祥又对视了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抹困惑…… 随即,隆正帝叹息了声,又用力捏了捏眉心,面色难看道:“这事暂时不用想了,让各部都加强警惕吧,蝇营狗苟之诡计,终究上不得台面,等国朝安定下来后,朕才使人彻查……” 贾环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陛下,若没别的事,臣先告退了。” 隆正帝闻言,怒火腾的一下又上来了。 中车府在贾家的眼线之多,绝对超乎贾环想象。 因此,贾环昨日在大观园里干了些什么,隆正帝也知道的差不离儿…… 他心里是真正不平衡了,娘希匹的! 老子连觉都睡不了,和忠怡亲王赢祥连夜的忙于公务,折子批了一摞又一摞,灾情看的两人心思凝重的几天不能缓解半点。 你这小王八羔子倒好,红袖添香,春风得意,几个老婆一个接一个的翻牌子…… 这才来了多一会儿,又亟不可待的要回去高乐! 没一点孝心,该天打雷劈的种子啊!! 见隆正帝一张脸都扭曲狰狞了起来,贾环都怕了,干笑道:“陛下,您要是有什么小活儿,您就吩咐,能干的臣绝不含糊!前几天夜里,臣睡觉都只敢闭一只眼,唯恐误了陛下的大事。 臣也忠心能干着呢!” 隆正帝闻言,一口火到底没发出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寒声道:“现在就有一桩活儿……差事!!!” 话出口,就觉得不妥,他怎能跟贾环一样粗鄙,说什么狗屁“活儿”,又连忙改口成“差事”,然后还狠狠瞪了贾环一眼。 气的话都不想说了…… 赢祥虽然不指望贾环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却还是打圆场道:“贾环,如今国朝缺粮,粮价一日三涨,百姓苦不堪言,难民流离失所,皇上为之担忧,夜不能寐,一时间却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你在经济一道上,有与众不同的天赋。 既然你来了,就跟着一起想想法子吧……” 贾环巴巴一笑,道:“怡亲王,您说笑了,这种朝政,哪里是臣能参与的?臣是军门……” “那你就带兵,去把那些发国难财的畜生们,给朕斩尽杀绝了!!” 隆正帝红着眼睛咆哮道。 贾环唬了一跳,忙道:“陛下,这个时候,不适合大动干戈啊!” 隆正帝闻言,怔怔的楞在那了,忠怡亲王赢祥见之唬了一跳,以为贾环把隆正帝给气坏了,正要劝解,就见隆正帝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笑了。 隆正帝气笑道:“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还知道现在不能大动干戈?” 赢祥忙赔笑道:“皇上,再怎么说,贾环也是皇上调理了数年的人,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兴许之前大发了一通压在心底的火后,神清气爽了些,神智也恢复了点清明,不屑道:“他有个屁的见识,不过是怕朕差他去杀人罢了…… 如今除了十三弟和张廷玉,朕手里连个得用之人都没有。 十三弟日夜陪着朕忙于朝务,张廷玉身为一文臣,都知道用刀子替朕分忧! 偏有那么一起子没心没肺的混账,食君之禄,受君之恩,逢此难时,却只知道在家享福受用,陪小老婆……” “呵呵呵……” 几乎从没听隆正帝开过玩笑的赢祥,听完这番话后,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环脸皮厚,被隆正帝说几句无所谓,这本就是一个没人权的时代。 可让赢祥嘲笑他就不乐意了,瞪眼看向他…… 人家亲王之爵,根本懒得理会他。 可隆正帝瞥见后,牙差点没气歪了,抓起一本奏折就砸了过来。 贾环忙接住,见隆正帝有些动了真怒,忙赔笑道:“陛下,非臣不知礼,实在是臣刚想到了一个筹粮的法子!!非但能解陛下缺粮之忧,还能让那些高价囤积粮食的奸商们,吃个血亏!!” 隆正帝闻言,顾不得教训贾环无礼,一下站起身,急问道:“什么法子?!” 忠怡亲王赢祥也坐正了身子,侧目看向贾环。 贾环嘿的一笑,道:“臣家商号,已经开到南边粤州了,和聚集在粤州的各国商人都有交往。臣得知一个消息,咱们大秦虽然各处受灾,但外国并没有。 尤其是临近大秦的安南、暹罗等国,都是风调雨顺……” 听到这话,隆正帝的脸色又成黑锅了…… 他的帝国就多灾多难,别人国家就风调雨顺,怎么听,都像是讽刺他是无道昏君。 贾环见了也没解释什么,而是正色道:“陛下,安南和暹罗皆为小国,但两国皆为产粮大国,稻米一年三熟,极为丰盛,而且,价格极为便宜! 南海上,停着南海水军,大船小船加起来足有数百艘。 陛下何不命南海舰队,开赴安南和暹罗……” “贾环!” 没等贾环说完,赢祥见隆正帝眼睛直冒红光,忙喝道:“西域大战在即,此时不适宜再开战端。更何况,为粮而侵略他国,非仁义之师也。”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见隆正帝也清醒了过来,便道:“就算不去攻打,去做买卖也行啊!拿着银子去买,再运回国,最多不过一月时间,甚至还能更快。 陛下,户部大可先用银子去喂饱那些奸商,待暹罗和安南的大米回来后,再掏出来就是。 张廷玉要是连这都做不到,就让他下岗吧,臣推荐臣家的管家来干!” “滚!!” …… ps:来来来,喝了这一杯,还有一杯,再喝完一杯,还有三杯! 我居然又码出来了,嘎嘎! 正文 九百三十二章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第二更!) 虽然隆正帝喊着让贾环“滚”,可等贾环真想趁机溜号的时候,却又被喊住了。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让他走…… 隆正帝一迭声的让苏培盛去宣张廷玉、张伯行并南海水师的实际掌控者施世纶速来御书房觐见。 赢祥则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打量着贾环。 贾环还是不大喜欢此人,斜着眼睛瞥他…… “教养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隆正帝看到贾环这般无礼,心里着实觉得没面子。 赢祥刚还夸他调理出来的人出色,将功劳放在了他身上,结果转过头,这混账小子就敢和一个亲王顶牛。 贾环闻言,皱起眉头,站在那里不吭声。 隆正帝也懒得理会他,而是转头和赢祥商量道:“十三弟,你说说看,这混账的法子如何?” 赢祥点头笑道:“皇上,还真是……臣就万万想不出,取粮于国外的法子。历朝历代,怕也没人能想的出。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 隆正帝忙问道:“什么问题?” 赢祥道:“臣想着,若是暹罗和安南国内有灾,跑到咱大秦来买粮,还是大宗的买粮,臣不知,朝廷是否会管此事?毕竟,粮食属于国资……” 隆正帝闻言眉头顿时皱起,沉声道:“十三弟的意思是,安南和暹罗两国不会卖大宗粮食给大秦?” 赢祥道:“暹罗如何臣不大知,但安南……皇上,此国非善辈啊……前明最盛之时,数次征伐安南,平而又叛,叛而又平,平而再叛。区区一个西南边角之地,却几乎耗尽了整个前明的财力。” 隆正帝闻言,面色又是一沉,心里不复之前的激动了,走出御座,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起来。 不过没等他走几圈,就听一阵脚步声从殿外传来,苏培盛领着施世纶、张伯行及张廷玉走进殿来。 隆正帝极不耐的摆手免了众人的大礼,眼神从三人面上扫过。 无论是施世纶还是张伯行的面色都浮现着疲惫之色。 国事艰难,西域又随时准备大战,国内零星叛乱不绝。 两人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但他们尚好,待看到了张廷玉,隆正帝脸上瞬时动容的不得了。 原本何等儒雅沉稳的一君子,此刻双目赤红,面容枯槁,嘴唇皲裂起泡…… 隆正帝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张廷玉的手,动容道:“爱卿何以至此?” 张廷玉虽然心中也有些激荡,但君前并不失仪,笑了声,道:“陛下,臣不妨事的,忙过这段就好……倒是皇上要注意龙体呢!” 隆正帝闻言,嘴唇颤了颤,点点头,道:“好,好!” 看到这一幕君臣相得之情景,众人无不感动,贾环抠了抠鼻屎…… 也怪,他分明站在这两个感性之人的后侧,隆正帝余光都应该看不到。 可他却第一时间转过头,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贾环咧嘴一笑…… 隆正帝眼睛喷火,咬牙道:“混账东西,还不把之前的狗屁主意再说一遍?” 贾环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不想在这个国难之时触怒他,一旁赢祥还莫名其妙的给他使眼色…… 贾环抽了抽嘴角,就把从安南和暹罗买粮的法子说了一遍。 其他人闻言倒也罢了,唯独张廷玉,听到之后整个人都打起摆子来,原本有些灰败的面容因激动而涨的通红…… “好!好!!” 不过他毕竟心智坚定,很快就收拾好心情,跟隆正帝赔罪,道:“皇上,臣君前失仪了……” 隆正帝看着他,深情道:“爱卿,也知国朝缺粮之事?” 他并未将此难事告知张廷玉,就怕他累倒了。 谁知…… 果不其然,张廷玉点点头,愧然道:“臣身为户部尚书,空负计相之名,却使国朝生计艰难至此,臣之罪也。若再尸位素餐,如何能报皇上知遇之恩? 只是,苦思多日而无果,臣愧对皇上……” 隆正帝闻言,真真是眼泪都快下来了…… 仰起头四十五度,不让眼角的晶莹落下…… 见隆正帝如此动容,其他人也都唏嘘不已。 君臣相得啊! 这才是明君贤臣的典范! 贾老三那完全是扯淡,非主流…… “下官谢宁侯解难之恩!” 张廷玉忽然对贾环长揖到底,大礼参拜。 贾环本来想拽拽身份,受了他这一礼,可是感到两道刀子一样的目光剜了过来,他忙避开,干笑了两声后,酸溜溜道:“张大人快起来吧,如今我可受不得你的大礼了,不然……哼哼! 唉!这世道啊,最是这样。 长江后浪推前浪,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噗!” 忠怡亲王赢祥生生一口茶喷出,然后顾不得擦拭身上的茶水,就仰头大笑起来。 张伯行等人自然不会听不懂贾环在说什么,一个个也哭笑不得的笑了起来。 苏培盛在看了看隆正帝的面色后,也小心的跟着笑了两声…… 隆正帝的面色先是变黑,随即又变白,再变青,最后也咬牙笑骂了声:“混账东西!你也算前浪?” 贾环犹自唏嘘不已,张廷玉却好似当了真,正色解释道:“宁侯万勿有此想,陛下待下官甚厚,更有知遇之恩,下官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但皇上对宁侯,却亲如天家子侄,圣眷之隆重,如前汉武帝待霍骠骑。 实非外臣所能比拟。” 见如今解了粮食之难,连张伯行都凑趣道:“贾环,你少不知足了。 瞧瞧你干的那些破事,若没陛下护着,你现在应该在你贾家城南庄子里烧水泥呢。” 众人闻言又是一笑。 张廷玉最现实,夸完之后立马要“好处”:“宁侯高才,下官不及万一。只是有一点不解,还请宁侯解惑。” 说罢,一张枯槁的脸,正色的看着贾环,眼神真诚。 皲裂的嘴唇处,隐隐有血丝渗出…… 贾环看了他两眼,却不会被他这幅惨样所迷惑,以为他真混的很惨。 这两天张廷玉抄家抄的手软,大笔银子进账。 人也没少杀,端的心狠手辣。 他还快成人口贩子了,官家女眷,卖的毫不手软。 本不想搭理他,可见一旁处隆正帝阴沉下来的脸色,贾环道:“你说,我知道肯定告诉你。” 张廷玉皱眉道:“安南盛产稻米,一年三熟,米质优良。 只是,好米养歹人,安南人绝非善类。他们会将粮食大量外卖给大秦吗?” 隆正帝插嘴道:“适才忠怡亲王也是这个问题……” 说罢,看向贾环。 倒不是他们不如贾环,只是他们以前基本没怎么了解过安南现状。 而贾环家的商号和安南打过交道,所以他是这里唯一知晓那边的人。 贾环道:“狗改不了****,前明时安南混账,现在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他们比起前明时,还是颇有不如。 听说,君王昏庸,兵制颓败,国内百姓慵懒。 如果他们不卖,南海水师就打一打,往狠里打,打到他们卖为止。” 之前就反对的赢祥,又摇头道:“非我迂腐,此实非王道。” 张廷玉也皱眉道:“事关国朝体面和威望,不可轻出无名之师。” 贾环好笑道:“到底是百姓的命重要,还是沽名钓誉……好好好,不扯这些。” 见隆正帝又瞪他,贾环也不愿和他们辩解什么是美帝主义的幸福。 他道:“既然不能以大秦的名义买,那就以我贾家的名义买,好吧? 南海水师,别打大秦的旗号,打我贾家的黑云旗,当一回强买强卖的歹人。 大秦的体面不能丢出国门,我贾家随便。 只是,日后他安南来找咱大秦兴师问罪,别让朝中那群文臣孙子把我给卖了……哎哟!” 贾环话没说完,后脑勺被张伯行重重拍了一巴掌。 贾环这才想起,张伯行也是文臣…… 众人见贾环小心的给张伯行赔笑,不由又齐齐一笑。 赢祥感慨道:“皇上,这有时候……纨绔的法子,倒也不差?” 隆正帝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瞥了眼自得的贾环,又冷哼了声,道:“不过是胡闹罢了,胆大包天!” 说罢,又看向施世纶。 施世纶是真正的军机大佬,所以之前的政事,他一个字都不会多提,恪守本分。 隆正帝满意的点点头,只要军方能恪守这条本分,那么就绝无出问题的可能,待日后,再往军方头上加一道枷锁,就更万无一失了…… 心中满意,隆正帝面色也好看了些,唤了声:“施爱卿。” 施世纶躬身一应:“臣在。” 隆正帝道:“以施爱卿观之,贾环刚才的提议如何?” 施世纶闻言顿了顿后,点点头道:“臣只就军事来看,可行。 贾环所言不差,安南国内,的确君主昏庸,安南国主阮光平年老多病,难理国事。 国内又有权王阮福映擅权,与王太子阮光纘内斗激烈。 更兼百官贪.腐,军制败坏,万民懒散。 若非土地肥沃,雨水充足,只要将种子撒进田里,就可等收获。 他们早就该饿死了…… 其实南洋小国,皆存在这样的问题。 南海水师打破安南,不是问题。” 隆正帝听闻这个消息后,面色变幻不定。 他没想到,安南也有权王擅权干政…… 赢祥却忙道:“不是打破,而是让他们卖粮食。 如果朝廷大军现在就打破安南,势必会引起他们的反弹。安 南人骨子里还是有狠厉暴虐的性子的,无外忧时,自然懒散败坏,一旦有了外国入侵,必然会拼死反抗。 大秦倒不是怕他们反抗,只是如今咱们大秦国内天灾连连,西域眼见又有大战在即,实非再启战端之机。 如今,安民最重!” 隆正帝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忠怡亲王乃老成谋国之言。施爱卿,打痛即可,不必打破。务必要尽快运粮食回来,不要陷入战争的泥沼。” 施世纶沉声道:“臣遵旨!即刻就派八百里加急,传命南海水师出征。一月内,定然将粮食运回大秦!” “善!!” …… (。) 正文 九百三十三章 宫辛 (第三更!!) 粮食方针确定后,施世纶等人便下去准备了。 如何调兵,调多少船,银子从何处来,该怎么运回来,一系列问题,都由军机阁和内阁两阁密议。 其实现在朝廷最大的问题,就是缺粮。 只要有了粮食,灾民们就不会成为流民。 流民之祸,自前汉时,就荼毒天下。 一场黄巾之乱,动摇了前汉四百年的江山。 前明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那时有足够的粮食,绝不至于让李自成横行天下,卷起百万蚁贼。 朝廷购粮的银子也不缺,张廷玉抄家抄的手发软。 到底能抄出多少家当,贾环都说不出个准确的数字…… 待施世纶、张伯行等人下去密议具体情况后,御书房里又剩下隆正帝、忠怡亲王赢祥、贾环和苏培盛四人。 隆正帝和赢祥皆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再坚持一个月,待安南和暹罗的粮食运来,最大的难关就过了…… 有了粮食,百姓们就能安定下来。 百姓们安定下来,江山也就稳住了…… 安民的问题解决后,剩下的,就是收复西域。 只要收复了西域,大胜捷报传回,国内动荡的基业,瞬间就会稳如泰山。 隆正朝,也将会进入新的篇章。 隆正帝有自信,他一定能开创出远超贞元盛世的皇朝! 与忠怡亲王对视一眼后,这两位自年轻时便颇为相得的兄弟俩,相视一笑。 贾环在一旁站着却有些无聊,心里想着家里的事。 西北的商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只是付鼐和纳兰森若两人皆忠心耿耿,俱以全族性命相托。 若无实在证据,不好轻易相疑…… 不过,贾环也打定主意,待回去后,好好问问他们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域是贾家未来的一个重要经营之地,不可大意有失。 江南太过富庶,也太扎眼。 贾家的手不好往里伸的太过,既得利益阶层在那里势力极大。 而且,利益分配几乎已经固定。 莫说贾家,纵然是皇权,在那里都难以伸展开来。 那里就是士绅阶层的大本营。 贾家云字号之所以能在江南立足,还是沾了薛家丰字号的便宜。 薛家虽然日渐颓败,但在江南毕竟是老字号。 而且当时云字号开建时,掌柜和伙计都是薛家的人。 别人还以为薛家另起了炉灶,因此才没有围剿。 待反应过来后,云字号已经立足了脚跟。 但也只是如此了,云字号虽然依旧在南边开疆拓土,每座城里都在买地兴建商号。 但针对云字号的围剿势力,也早已形成。 如果云字号还像在江南那几座大城里那样,以贩卖玻璃器具及水泥为主。 那么在其他城市里,必然会摔一跟头。 那些做了几百年生意的人,会用各种法子,明的暗的,让云字号的商铺难以为继。 不过…… 他们却绝想不到,那些兴建的商号,最终是要用做银行分行的。 银行背后站着整个大秦的勋贵阶层,还有皇家,还有户部,还会有江南有数的几家巨贾。 这才是大秦最大的既得利益阶层,如果谁还想捣乱,贾环才伏了他们…… 只是,银行是银行,云字号是云字号,两码事。 银行能铺展开来,贾家却难。 况且,也犯忌讳。 因此,知根知底,且势力雄厚的西域,就成了贾环的不二选择。 那里还完全是一片处.女地。 虽然有无边无际的荒漠和戈壁,但同样有无边无际的平原沃土和草原。 西域的棉花和羊毛,即使在后世,也是享誉全国。 除此之外,还能为贾家收集到非常重要的牛骨。 这又涉及到另一桩极大的买卖…… 凭借着这些产业,贾家在银行中的实际股份就会不断的扩大,还能带动所有人一起发财,形成一个共同的利益体。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退休了。 整日里和家里的老婆们,嘿嘿嘿…… 还别说,真有点想宝姐姐那如白玉一般的身子了,折腾起来……吸溜! 咦,不对,怎么这么安静? 心里打了无数好算盘的贾环,忽然警醒过来,发现了不对之处。 那皇家的哥俩好,怎么没动静了…… 眼神重新聚焦,转了转,首先入目的,是苏培盛那张纠结之极的菊花脸。 这老东西,怎么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我…… 再往上方一转,就见隆正帝面色古怪,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咬牙道:“敢在朕的御书房里睁着眼睛做白日梦的,你这个混账东西是头一份儿! 还不把嘴巴边上的哈喇子擦干净,丢人现眼的东西!!” 贾环闻言一怔,笑道:“陛下您开什么玩……” 话没说完,就感觉到嘴角确实有些凉意,一擦,还真有…… 饶是贾环面皮厚,此刻也不由面色赤红! “哈哈哈!” 这是赢祥今日第二次大笑了。 他对面色有些难看的隆正帝道:“皇上,臣终于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善待此子了……哈哈哈! 心思简单纯善,可谓赤子诚心,没那么多算计,真真难能可贵!” 隆正帝闻言,面色好看了些,抽了抽嘴角,见贾环面红耳赤的站在那里,冷哼了声,道:“他没算计?他算计的还少吗?你去问问方南天,是谁把他算计成那般的? 不过是在朕这里算计的少些罢了。” 贾环无语道:“陛下,臣什么时候算计过您?” 隆正帝闻言冷笑一声,寒声道:“你到朕的宫里来,喝口茶前还要先用化毒粉验一验…… 你还敢说没算计?” 此言一出,赢祥和苏培盛的面色齐齐一变。 隆正帝这张刻薄嘴,真真是名不虚传。 换做其他臣子,听到这话非得吓死不可! 贾环却哭笑不得道:“陛下,您这就有点不识好人心了。 您问问苏培盛,臣带那瓶测毒粉进宫,是干嘛来的?” 苏培盛赔笑解释道:“陛下,宁侯是将那测毒粉送给奴婢的,让奴婢一定要小心陛下的膳食,万不可有半分大意…… 只是这两天陛下朝务繁忙之极,连睡觉时间都没两个时辰,奴婢才没顾得上跟您禀报。” 隆正帝闻言,面色微变,细眸中眼波闪动了下,哼了声,道:“谁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贾环彻底无语了,伸手对苏培盛道:“拿来拿来拿来,快还回来! 我统共就得了两瓶,下了老大狠心送宫里一瓶,居然还落了个居心叵测的名声…… 苏培盛你快还给我罢!” 苏培盛哪里肯给,开玩笑。 当日送来的那壶茶里的毒,乃是真正的奇毒,无色无味,银针根本检查不出来,不比太上皇的差…… 原本只是准备,在最后时刻安排一奴婢暴毙,再安排人闯进来阻止众人用茶。 谁也不曾想到,竟能被贾环轻易的检查出来。 这等手段,苏培盛佩服之极。 贾环送给他一瓶测毒粉时,他打心底里高兴。 要知道,隆正帝所用膳食和茶水,都要经他先偿过才能用。 苏培盛不死,才算无毒。 若真有人下了那种毒,苏培盛岂不死的冤枉? 有了这瓶测毒粉,就放心的多了。 他怎么会给…… 苏培盛赔笑道:“宁侯玩笑了!谁不知宁侯最为慷慨,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再说,这也算是宁侯对陛下的一片孝心不是……” 贾环哼哼一笑,撇嘴不语。 隆正帝觑着眼睛看他,一旁的赢祥则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对君臣。 张廷玉说的没错,隆正帝的确是将贾环视若子侄…… 想起隆正帝宫中的情况,赢祥都有些不落忍。 因为太上皇插手的缘故,长子赢时不得不出继出去,最终没落下好结果,生生自尽在隆正帝面前。 这件事,对隆正帝是一次极大的打击。 而更大的打击,却来自赢历。 当日铁网山之变,赢历分明可以瞬时解决赢时和宗室一伙子,因为赢时最大的底牌,蜀中侯世子傅安,其实是赢历的人。 他们的反水,让他们妄图干掉赢历的计划成了笑话。 但是,赢历非但一直困而不杀,坐视中央皇帐被围攻不救,反而还派人从皇帐处抽调走了五百兵马。 其心何意,不问而知。 再加上赢时之死与他有关,最后甚至率先带兵逃走…… 一系列的表现,让这对本就亲情淡薄的父子,更无一丝父亲亲情…… 隆正帝倒是还有一子,名为赢昼。 可此子之荒唐……还不如寻常百姓子,且看到隆正帝,也畏之如虎,半句话不敢多言,更别提亲近…… 如此一来,堂堂大秦帝王,连一个能亲近的晚辈都没有。 而这时,屡屡相助于隆正帝,为其解忧,又不怕他,关键还没甚野心的贾环,就填补了这份空白。 赢祥可以看的出,尽管隆正帝对贾环还不是完全信任,底下多有手段防备。 但从感情上而言,确实是将他视若子侄了。 只要贾环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一世富贵定然无忧。 至于如何能让贾家和天家联系的更近呢? 赢祥脑海中,浮现起了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和那道百转千回也难忘记的声音…… 只是,看着贾环那张无所畏惧的脸,他又暗自摇头苦笑了声。 亲王之尊对旁人而言,的确贵不可言。 可对此子…… 不过,加强天家和贾家的联系,也不一定非要走他这条路。 正在赢祥联想谋划时,忽然,从外间走入一人,正是中车府主事朱正杰。 他面色有些凝重的匆匆走来,走到隆正帝跟前,小声道:“主子,慈宁宫打发了几波人,要前往孝陵去看忠顺王。奴才都拦了下来,可……可太后娘娘却要宣奴才进宫问话,奴才怕……” 朱正杰怕什么? 自然怕太后当场命人将他杖毙。 皇太后虽然如今被“养病”在慈宁宫,可要杀一个朱正杰,谁都指摘不了什么。 朱正杰不过是宫中奴婢,天家家奴,猪狗一般的东西。 惹怒了皇太后,杀之便杀之…… 所以,他才这么慌张的跑来求救。 解决粮食之忧后的喜悦,在隆正帝心中一扫而空,面色黑沉了下来。 她怎么就不能安生一点呢? 细眸中闪烁着暴怒的目光,让朱正杰看的都有些害怕…… 赢祥也担心隆正帝脾气上来了再对着干,忙道:“皇上,还是臣去看看吧……” 隆正帝深吸一口气,寒声道:“十三弟,你去告诉她,若她还想她小儿子活命,就给朕……” “皇上!!” 赢祥陡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隆正帝惊世骇俗之言。 有些事,能做却不能说。 否则传出去,顷刻间就是轩然大波。 隆正帝又长叹息一声,有些颓废的摆摆手道:“去吧,十三弟去看着办吧。 带上贾环,让他带人,将慈宁宫里的那起子贱婢们,悉数捉拿,杖……流放!!!” 贾环刚要开口,就见隆正帝一下瞪了过来,厉声咆哮道。 贾环不作声了,与生母闹到这个地步,却也是个可怜人…… …… ps:第三更…… 正文 九百三十四章 西域攻略 贾环在慈宁宫的活动很迅速,带了一队兵进去,先行了礼后,无视惊怒悲愤的皇太后,下令动手抓人。 抓完人后,又无视“幽怨”的老十三,带人迅速撤离。 后面自有六宫总都监夏守忠带来新一批宫女太监入驻。 让人带着这群哭哭啼啼的倒霉蛋去了地牢暂时监押后,贾环就回到御书房,复圣命准备告辞。 毫不例外,又被隆正帝训了一通。 你这么早就开干,后面忠怡亲王还怎么干活? 贾环解释也很狡猾:开始不撕破脸皮,一会儿忠怡亲王谈妥了后再抓,他不得再谈一遍…… 这等诡辩,自然又被训了一通。 贾环请求告辞也没被批准…… 偏一时间还没他什么事做,就让他干站着。 隆正帝纯粹就是看不得有人比他过的舒坦。 眼见夕阳的余晖,透过上书房的玻璃窗,挥洒进来,贾环觉得这样被困着也不是办法,就找事道:“陛下,臣有个利国利民的想法,想贡献给陛下……” “哼哼!” 隆正帝早就瞥见贾环站在那里头不头、屁股不是屁股了。 原以为会憋的他求饶,谁知,竟憋出了这么一句来。 这让批了半天沉重奏折的隆正帝,不由气的笑了出来。 隆正帝将手中沾着朱砂的御笔丢在御案上,哼了声,道:“那你就说说看,有什么利国利民的想法要献给朕……” 贾环顺杆往上爬,笑道:“陛下,臣要是说完了,您觉得还可以,是不是就可以放臣家去了?” 隆正帝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喝道:“朕在这坐了一整天,忙的觉都睡不了二个时辰,让你站一会儿,委屈你了么?” 啥叫不讲道理? 你是当皇帝的,不坐这坐哪? 让你坐别的地儿你还不愿意呢! 可我又不是皇帝,凭啥在这坐着? 不过看隆正帝那张黑脸,还有眼睛里的血丝,贾环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开始讲正事:“陛下,您和军机阁密议,要分拆黄沙军团,分十万人出去,驻守西域。臣觉得,只这十万人,还不够……” 隆正帝闻言一怔,道:“你的意思是,多分点出去?” 这话风不对啊……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开玩笑,这十万都不想分呢…… 隆正帝闻言皱起眉头,道:“那你什么意思?贾环,事关国朝大政,你不可信口开河。” 贾环忙道:“陛下,臣只说军事!臣的意思是……陛下可以再起一支军队……” 隆正帝都没听贾环说完,头就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否定道:“这不可能,要那么些大军做什么?如今大秦的百万大军,就已经吞掉了四成以上的国孥,这还是非战时…… 再起新军,朝廷如何吃的消? 有这份银子,朕宁可给百姓多减免些税负……” 贾环道:“陛下您别急啊,先听臣说完。” 隆正帝觑眼道:“纵然你口绽莲花,朕也不会上你的当。” 贾环嘿嘿一笑,道:“陛下,臣不是让您招募战兵,而是招募生产兵!” “你是说……屯田制?” 隆正帝皱眉问道。 贾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神微微迷茫…… 隆正帝抓起一本奏折就飞了过来,贾环顺手一接,然后轻轻一拍脑门,一迭声道:“想起来想起来……陛下您说的是前明的卫所吧?” 隆正帝这才哼了声,语气“惊奇”道:“你还知道前明的卫所制?” 贾环讪笑了两声,心里骂了句,然后正色道:“陛下,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隆正帝皱眉道:“前明卫所之败坏,你不知道?” 前明到了后期,全国在册兵卒最高时有两百万,哪怕明亡时,依旧应该有百万大军。 可实际上,到了明朝中叶,卫所基本上就已经全成废物了。 别说普通兵卒,就是所谓的小旗、百户,都跟叫花子似得。 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公社大锅饭制度,朝廷发种子,提供耕牛,你种,种多种少都那么回事,反正和种地的人无关。 如此一来,谁还他么还用心种? 贾环忙道:“陛下,臣所说的生产兵,和卫所是两回事。 卫所制只管种下去,不施肥、不除草,啥也不管,那能有什么收成? 但生产兵团却不一样…… 其实这不算什么,以军法监管之,再施以丰厚的奖励,绝不会有差! 最难的,其实还是兵源…… 若是换个时候,臣也不敢保证能成,但现在,却有八分把握。” 隆正帝老成谋国,哪里会猜不到贾环的花花肠子,道:“你是说,灾民?” 贾环嘿嘿一笑,道:“没错!陛下,每每天灾一起,百姓必然流离失所。 这个时候,那群乡下士绅大户们,必然会趁机大肆兼并土地。 灾民也就成了无地的流民,继而又成了佃户甚至卖身为奴仆…… 朝廷与其白白赈济,到头来全便宜了那些土豪劣绅,不如挑选精壮,编入生产兵团,开赴西域。 西域之大,十倍于秦关,就算有百万流民都可安置的下。 可开垦的耕地之多,更是超乎想象。 咱们把灾民编入生产兵团后,前往西域开垦荒地。 统一管理,统一耕种,统一配发种子和牛马耕具…… 陛下,西域和关内可不同。 西域不仅有可开垦的耕地,更有大片的草原。 有草原,就有牛羊马匹! 而咱们大秦,有的是铁器,可打造农具。 您想想,在江南,平均几户农家才能分到一头耕牛。 可是在西域,一户人家可以分好几头! 虽然草原牛和黄牛不同,可穿上鼻儿后,一样能耕地! 有了这种劳作能力,一年之内,大秦至少可凭添至少五十万亩耕田。 三年内,至少可开垦出两百万亩! 到时候,西域,将不会是大秦的累赘和包袱。 而且,也不只是存在于地图上的大秦领域。 有秦民所在,便是真正的秦土!” 隆正帝闻言,面色隐隐有些泛红,呼吸都有些急促,细眸中更是眼光闪动。 他攸然起身,走到贾环面前,死死看着他。 贾环以为隆正帝想揍他还是怎么地,干笑了两声,正想问是不是他哪说岔了,却又见他转身走开。 在御案前来回踱步! 走了几圈后,他忽然转头看向苏培盛,大声道:“去,将十三爷和两阁大臣,并户部尚书张廷玉,工部尚书田从典,吏部侍郎王钊请来!” 苏培盛闻言,有些为难道:“陛下,十三爷正在慈宁宫那边……” 隆正帝闻言一滞,随即冷笑一声,咬牙道:“只管去请,至于那边……让人看好门,不让歹人随意进出就是。随她怎样去吧……” 苏培盛闻言,不敢再多言,忙转身快步出去宣人。 待苏培盛离去后,贾环赔笑道:“陛下,您看……这日头也不早了,臣说的利国利民的大事,您看起来也还中意,嘿嘿,嘿嘿……” 见隆正帝又狠狠瞪来,贾环不笑了,皱眉抱怨道:“再不出宫,晚上又回不去了,都好几天在椅子上靠着睡的,腰疼……” 隆正帝闻言面色先是一黑,可再一看贾环那张埋怨委屈的脸,也不知怎地,心头忽然就软了些,想起他毕竟才不到十五岁,就轻声哼了声,道:“回不去就先不回,宫里那么多地儿,还没你睡觉的地方吗? 回头让苏培盛送你去甘露殿对付一宿……” 这回轮到贾环目瞪口呆了。 甘露殿是什么殿? 那是大秦皇帝碎觉的地方,正儿八经的龙床所在地…… 这老家伙,该不是想坑我吧? 见贾环非但不感恩,还露出这么副不怀好意的狐疑眼神,隆正帝正要大怒,却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狠狠瞪了贾环一眼后,暂时先不理会,又坐回御案前。 赢祥并两阁大佬及朝廷重臣们匆匆赶来,见隆正帝安好的坐在御案前,先松了口气…… 苏培盛宣的那么急,他们都还以为隆正帝出了什么岔子。 因为国事艰难,西域又快要开战,所以两阁大臣,和几位隆正帝得用重臣们都宿值皇城。 不过,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还有叶道星四人却有些奇怪。 这分明是要商议政事的节奏,将他们也宣来做甚? 隆正帝指使苏培盛喊了一起子小黄门进来,搬来一溜楠木交椅,让众臣坐下后,待小黄门又都无声的退下,他才道:“之前贾环给朕出了个主意,他说是能利国利民,朕听了听,觉得勉强还像那么回事,因为涉及到军机,所以就把军机阁诸卿也宣来了。 你们都一起听听,看能成不能成……” 说罢,他给贾环使了个眼色。 贾环见状,点点头,先用舌头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正要开口,却又听隆正帝道:“去,给贾环端一碗茶。” 贾环侧头看去,就见苏培盛已经斟满了一杯茶,送了过来。 贾环见之,先冲隆正帝感谢的嘿嘿一笑,隆正帝却脸色一黑,喝道:“赶紧喝,喝完了快说!就你一个闲人……” 贾环心头那点感激之意瞬间不翼而飞,替隆正帝连翻了两个二哈的牌子后,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将他之前的想法又说了一遍。 这自然不是他的想法,只不过是将后世天朝开垦西域创建生产建设兵团的法子搬了过来。 西域自汉唐时便是中国故土,但实际上,真正全面占领养民的,大概也只有贾环穿越来的那个时代。 几代兵团人劳苦奋斗,终将荒芜的西域,开垦出了无数良田。 在贾环穿越之前,西域开垦出的耕地面积为六千万亩,凭借这六千万亩良田,吸引来了两千万全国各地的民户前往西域落户。 也正是靠着这两千万的民户,国家才真正占稳了偌大的西域。 当然,相比于占据全国耕地面积六分之一的黑辽,足足三亿亩的超强黑土粮仓,西域耕地面积并不算出众。 但不要忘了,西域还有八亿亩的天然草原!! 单看草原面积,比不过内外蒙古,单看耕地面积,比不过黑辽。 但两者相加,却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如果不行生产兵团制,单凭从黄沙军团剥离出的那十万军队,想镇压住偌大的西域,简直是笑话。 别说十万,就是再来十万,都不够。 非但不够,还会生生拖垮整个大秦。 只说那长大数千里漫长的补给线,就足以让整个大秦变成蜗牛。 到时候,收复西域反而成了不幸之事。 这,大概也是那些蒙古人答应下来的原因之一。 他们打心里不信,秦人能在西域站稳脚跟。 实际上,如果不实行生产兵团制度,大秦在西域也的确只能空有个名头罢了。 隐去具体的数据,将这番话说出后,御书房内一片安静。 他们这才明白,隆正帝将他们急急宣来的原因…… 惊叹! 一双双眼睛,几乎不掩饰异样的打量着贾环。 看的贾环都有些烦,除了牛温施及张伯行四人外,其他人他都一一瞪了回去…… “施爱卿,你自去忙你的,此间事等你南边的活计忙完后,再来参知。” 隆正帝先狠狠瞪了贾环一眼,让他老实后,又对施世纶道。 施世纶沉声一应后,转身离去。 他确实有大事要办…… 待施世纶离开后,隆正帝看着都默不出声,消化着贾环意见的众人,嘴角微微扬起,道:“都说说看,贾环的意见怎么样?” “呼……” 忠怡亲王赢祥长呼了一口气后,眼神当真诧异的看着贾环,问道:“贾环,你……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以你的智慧……” 我艹! “忠怡亲王,你什么意思?” 贾环挑眉问道。 赢祥呵呵一笑,摆手道:“不是贬低你的意思,只是……你才十四岁啊,又整日里……习武,读书也没好好读,怎么会有这些念头?” 贾环冷笑一声后,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御案处传来一声咳嗽声,贾环抽了抽嘴角,道:“我自上回去了准葛尔的龙城开始,就隐约有这个想法了。 怡亲王或许不知道,龙城周围,便有十万老秦遗民,为准葛尔耕田种粮。 也是因为有了这十万人累积的数年存粮,准葛尔才敢于冬日发动大战。 后来我联系了克列谢夫后,这个念头就越来越清晰。 我是卖水泥做买卖起家的,比较重实利,虚名嘛,只有文人才在意……咳! 西域如果只是名义上的收回,却不能移民的话,注定不能长远。 而且每年往西域送的补给,都会是朝廷的一大累赘。 时间长了,估计还是要丢弃,得不偿失。 所以我就一直想,如何能把西域利用起来。 不过这些都是政事,不该我操心。 我就想着,用军方的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这就是生产兵团主意的来由。 如果生产兵团能够建起,最多三年,西域将能够完全自给自足。 开发西域之后,还有一宗好处,就是我大秦将会再多一养马之地。 西域的草原,绝不比内外蒙差。” “宁侯,西域……不都是沙漠和戈壁么?何来的耕田和……” 吏部侍郎王钊话没说尽,就见贾环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其实也不怪他,这个时代,在文人的印象里,大秦最远的疆土也就是嘉峪关了,甚至还是武威。 纵然有极有志向者,敢读万卷书,行千里路,游历过西北,最远,应该也只是到嘉峪关。 而只到嘉峪关,就已经大部分皆为戈壁荒漠了,气候恶劣的一塌糊涂。 在他们想来,既然越往西气候越差,西域自然要比嘉峪关更差。 因此,才有王钊此问。 贾环也不给他难看,道:“王侍郎,你得空还是多查查西域的资料吧,你就会知道,西域不止有恶劣的沙漠和戈壁,还有气候宜人的盆地和平原,以及肥沃的耕地。” 王钊苦笑的点点头,拱手道:“下官受教了……” 张廷玉比较实际,考虑实际问题,道:“宁侯,这个生产兵团,到底是归内阁管,还是归军机阁管?” “当然是军机阁,张大人,你没听到兵团二字么?” 牛继宗丝毫不客气的道。 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利益,军方若不争取,那才叫不正常。 张廷玉摇头道:“名字只是名字,换个名字也是一样的。这支队伍不负责打仗,只负责生产耕种。而且,所需的粮种、农具、耕牛、房屋等等,都需要朝廷来负担。” 牛继宗不和他争辩,给贾环使眼色。 贾环接力,道:“张大人,这支队伍不仅要耕种,待秋收之后,还要负责团练。西域之地,可不是善地。土匪马帮不计其数,若只是普通百姓,那简直就是给人送菜的。 至于你说的粮种、农具、耕牛、房屋……这些本该就是朝廷提供的吧? 房屋不用了,西域多的是树木和黄土,去了后一起盖屋子就是。 而且,三年,最多三年之后,西域驻军将不用朝廷再提供一粒米粮。 难道,这不是好事吗?” 张廷玉如今看一个铜板都比月亮大,怎么会就这样放弃。 不过,没等他再争辩,老相张伯行就摇头道:“那些都是后话……贾环,屯田制,最早始于魏武。 也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但到了后期,因为分配问题,还是崩坏了,和前明的卫所几无区别。 这个问题若是解决不了,现在说的再好,终非良策。 而且,难免有虐民之嫌。” 其他人闻言,一起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朝廷要员,考虑问题自然要将目光放远些。 贾环摇头道:“和屯田及卫所是两回事。他们都是酷烈剥削,我们则不同。” “不同在何处?” 张伯行问道。 贾环道:“比如一个万人规模的生产兵团,开辟出十万亩的土地。而这十万亩土地,并不会分产到户,而是由这一万人一起劳作,以军法监管之。 当然,这只是‘坏处’,若只如此,难免就会有虐民之嫌。 所以,一定还要有奖励。” “什么奖励?” 张廷玉问道。 贾环笑道:“很简单,奖励就是宅子! 这些灾民,并非是光棍汉,家里都有老小。 朝廷可以承诺,三年,只要他们为朝廷耕种三年,三年后,凡是表现好的生产兵团,朝廷都将会分给他们家人属于他们自己的宅子! 表现好的,分大宅子! 他们刚去的时候,肯定都要住集体屋子,条件也一定算不上好。 等三年之后,就能有他们自己的屋子,他们岂有不愿意的?” “他们不会自己起吗?这并不算难事吧?” 张伯行皱眉问道。 贾环摇头道:“西域的一切土地,全归国有,每一寸地,没有兵团的法令,都不许随意占有。” “嘶!” 众人闻言吸了口冷气,不过随即,张廷玉的眼睛都红了。 那么大一片地盘,全是朝廷所有? 那朝廷还不发大财了? “宁侯,如果西域当真能开发出数百万亩耕田,只供养那十万军队,绰绰有余。其他的呢?” 张廷玉追问道。 贾环呵呵笑道:“到时候军队的规模肯定要扩大,不然照看不过来那么大的地盘。” 此言一出,不止张廷玉,连隆正帝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赢祥皱眉道:“西域驻军,远在数千里外,若是再开发出数百万甚至数千万亩良田,旁边还有更大的天然草场养马……贾环,万一西域有变,那就是倾天之祸。 三国时,三十万西凉铁骑,便可席卷天下。 他们,也只是占据了西凉武威而已,远没有那么多耕田。” 贾环有些挠头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常轮换将军。三年,最多五年轮换一次。” 张廷玉还是摇头道:“若只军管,即使常轮换将领,也不顶用。真要开发出来,实力太过骇人,完全是一头战争潜力无穷的战争巨兽。” 贾环头疼道:“我能想出这么多来,已经尽力了,再多想头都要炸了。” 张廷玉吸了口气,道:“臣倒有个主意……” “有你就说呗!” 贾环无语道。 张廷玉没搭理他,见隆正帝点点头后,方道:“陛下,宁侯这法子极好,但奖励的法子还是太过简单,就算奖励大宅子,时间久了,人心难免不足,继而生怨气,最终重蹈前明卫所之覆辙。 臣之意,不仅奖励宅子,更要奖励田地! 化军管,为地方!” 除了军机阁和贾环外,其他人闻言眼睛纷纷一亮。 隆正帝忙道:“爱卿,说细一点。” 张廷玉一应后,道:“土地若非己有,他们为了活命,干一年两年可以,为了宅子干三年也可。可长久干下去,看着收到的粮食都归了军队,他们岂会还有动力?和前明卫所无异。 所以,待三年,或者五年期满后,朝廷可以分给他们家人,属于他们自己的永业田!! 西域辽阔至斯,朝廷也可大方些,一人可分十亩永业田。 如此一来,他们就绝不会懈怠! 消息传出后,各省府州道没有田地的百姓,必然也会涌向西域。 那个时候,朝廷再招人移民戍边,就简单的多。 更重要的是,大批的百姓转入地方后,就可设立地方官府,纳入朝廷治下。 十年之后,仅当地税收,就可供应起十万大军。 生产兵团,也就不需要了…… 军队,还是只负责保境安民吧。 文武分治,军方不得干政,必可保西域无事变之忧。” “我……艹!” 贾环闻言目瞪口呆的骂了出来,无视隆正帝瞪过来的眼神,道:“见过摘桃子的,没见过你这么能摘的!张大人,你这第几次了?你还要不要脸?” “贾环!” 隆正帝厉喝一声。 贾环看了眼隆正帝,见他黑着脸真怒了,抽了抽嘴角,有些不服气的垂下头去。 心里却连连赞叹,好一个张廷玉,了不得! 除了取消生产兵团这一节和后世不同外,其余的,几乎一模一样。 借他的口,将这套政策说出来,更稳妥…… “宁侯,下官之言,绝无针对宁侯之意,更无针对军方之意。 只一颗为皇上出力,为大秦社稷之公心,天地可鉴!! 若我张廷玉有半分私心,必……” “好了!” 没等张廷玉起完誓,就被隆正帝打断了。 隆正帝是真心不愿让这样一位能臣有半点闪失,看向贾环的眼神又如刀子般。 贾环却冷笑一声,道:“你想法不错,可惜……你还是漏了一点!” “请教宁侯,哪一点?” 张廷玉沉声道。 贾环冷笑道:“张大人,你是不是忘了将文官的尿性考虑进去? 西域绝非王道乐土,连关内都有天灾,更何况西域? 关内的百姓,被官逼民反后,随手就灭了,因为有驻军,他们自身也不强。 可能在西域立足站稳的百姓,一定是彪悍之辈! 他们若被一群狗官给坑了,揭竿而起。 偌大的西域,难道就凭那区区十万大军去山沟沟里和他们捉迷藏吗?” “这……” 张廷玉闻言,顿时无言以对了。 他确实对文官的尿性,没甚信心。 赢祥替他解围,道:“都有道理,那就并存吧。真要有个万一,有一支生产兵团镇着,总要好些…… 也不用都转入地方,百姓们若得太平,自会子嗣昌盛。 家大业大,总要分家。 一家之内,留一户在兵团内就好,其他的分到地方。 到时候可以看看,到底是生产兵团种的田好,还是地方上种的好。 若是地方上的比不过生产兵团的,政绩为劣。” 张廷玉躬身道:“王爷高见。” 赢祥见之呵呵一笑,看了眼贾环后,道:“衡臣,你还和贾环一般见识?他才多大……” 这分明是贾环的主意,张廷玉谢赢祥而无视贾环,可见刚才到底生气了。 听赢祥之言,张廷玉摇头道:“臣不敢。” 赢祥见之,也就不多说了。 这样也好,若贾环和张廷玉真走的太近,对两人都不是好事…… 一旁处,贾环对连续两次摘他桃子的张廷玉,也是嗤之以鼻,风言风语道:“摘桃子别摘的太早,桃树都还没发芽儿呢!西域都没收回来,嘿嘿,你就想着这些……” “西域之事,就不用宁侯担心了。本将愿在此立下军令状,愿为取西域之先锋!拿不下西域,本将提头相见!” 当了半天透明人的叶道星,找到了露脸的机会,沉声道。 贾环脸色是真难看下来了,直视叶道星奇怪道:“西域有你什么事? 准葛尔大汗的脑袋是我割的,龙城和军粮是我烧的,大军是被黄沙军团灭的,和你什么相干? 这会儿子不知道从哪个地儿跳出抢功,你怎么和那些文官一样不要脸?” 叶道星闻言,头陡然转向贾环,鹰目中射出两道极犀利的目光,几十年来,何曾有人敢这样骂他? 只有两次,都是这个竖子所骂! 不过没等他有什么动作,身后两道凝重威压的目光一瞬间落在了他身上,让他不敢有丝毫逾越。 然而,没等他身后的人再有什么动静,一股似能毁天灭地的气息瞬间笼罩在三人身上。 牛继宗、温严正和叶道星三人齐齐后退半步,面色骇然而惊怖。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咳嗽声,而后就听赢祥淡淡的道:“纵然皇上仁厚宽容,不与你们计较这些,可是到底是在御前,你们不要失了人臣之道。 天家的威严,不容亵.渎。” 说罢,压在三人身上的恐怖气息又如潮水般退去。 三大重将头上皆出满了汗水,满心屈辱,却不得不咬牙道:“臣等知罪。” 隆正帝却随手一摆,道:“诶,将门本该如此,无罪。十三弟下次不许了……” 赢祥躬身一礼,应道:“臣弟知罪。” 说罢,又对牛继宗三人歉意笑道:“是我的不是,其实我只是手痒了,说起来,当年我和牛大人、温大人,对了,还有武威侯秦梁,川宁侯府的宁至……都没少打过。 呵呵,今儿你们可别怪我。” 牛继宗和温严正本来脸色极难看,听隆正帝之言后好了些,再听赢祥之言,就不好再计较了。 而后就听隆正帝大声喝道:“混账东西!你在那瞪什么瞪? 刚不是跟朕闹着没地方睡觉吗?苏培盛……”众人看去,却见隆正帝冲正眼神吃人一样瞪着赢祥的贾环吼道。 “奴婢在!” 苏培盛忙应道。 “去,带贾环去甘露殿,给他找间屋子让他好好睡一觉。少在这里给朕犯浑!” “啊?” 别说苏培盛,连赢祥都是一惊。 哪里岂是人臣能睡觉的地方? …… 正文 九百三十五章 朕封你王爵,你敢要么?(第二更!) 尽管隆正帝近来极少回甘露殿休息,可那也毕竟是帝王的寝宫,岂有让外臣去住的? “皇上,这……” 赢祥看着隆正帝,不知该怎么措辞。 张伯行却没有顾忌,沉声道:“陛下此举,与礼不合,对贾环也不是好事。” 隆正帝冷笑一声,道:“朕知道,外面有一起子小人,只管造朕的谣,毁朕的名声。说甚刻薄寡恩,贪鄙酷烈,心性凉薄,苛待先皇老臣。 先皇对贾环如何? 这个混账东西,仗着太上皇的宠爱,没少跟朕顶嘴。 朕拿他怎么样了吗? 朕就是让那起子小人看看,朕是如何待先皇爱臣的。” 此言一出,连苏培盛在内,心里都在狂抽嘴角。 这尼玛…… 好借口! 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可明面上,大家还不得不说几句软和话。然后再劝隆正帝三思…… 偏隆正帝是个孤拐的性子,别人越不让做的,他偏要做。 执意要贾环去甘露殿住一晚,以示他对臣下的宽容…… 贾环讨价还价:“陛下,甘露殿就算了,要不……去武德殿对付一宿就行了。” 众人又是一阵咧嘴…… 武德殿那也不是人臣该去的地方啊! 牛继宗咳嗽了声,道:“陛下,贾环可以到军机阁住,哪里设有小榻。若不然,去南宫城门楼与犬子住也一样。” 贾环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正好明儿宫门一开臣就可以回家了。” 隆正帝沉下脸来,喝道:“你可是心存不轨?” 贾环日了二哈了,无语道:“陛下,臣心存什么不轨?你甘露殿里又没妃……咳,臣没心存不轨。” 隆正帝咬牙道:“放屁!那你心虚什么?朕就没让你睡龙床,随便找个太监屋住就是了!” 贾环闻言面色一黑,有些失望道:“住太监屋啊?” 隆正帝气笑了,道:“你要想睡朕的龙床,朕成全你!” 贾环听着别扭,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换个屋,宫女的行不行?” “滚!!” …… 甘露殿,某宫女屋。 不是贾环不知避讳,实在是…… 那太监屋子着实不能住,进去就是一股尿骚味儿。 即使点燃着许多熏香,可也难掩盖那股骚气…… 以后谁敢拿这个多嘴,贾环就让他进去住一晚。 他要能住得下去,啥罪贾环都认了! 还是宫女的屋子好些,香喷喷的…… 给了那宫女一块玉佩外加一把金叶子当房租后,贾环就成功的躺在了一张窄窄的香榻上。 双手枕于脑后,翘着二郎腿,想着今天的事。 今天是个好契机,再说点丧良心的话,今年是个好年份…… 西域的开发,对贾环的布局可以说至关重要。 那一车又一车,一船又一船的羊毛收进来,在城南庄子的大工坊里,加工成了一匹又一匹的呢子。 而后,又做成了一件又一件厚厚的呢子衣裳…… 城北的贱民,几乎让贾家买去了三分之一。 贾环如今贵为侯爵,在御前又炙手可热,所以,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事,也没人多嘴。 贾家若是收良民为奴仆,少不得会有御史弹劾一本。 可城北的贱民,那也算百姓? 靠着这些几辈子都在做手艺活的手艺人,从西北运来的羊毛,在飞快的变成呢子衣裳。 可做好了衣裳,如今却只能全部挤压在货仓内。 这些衣裳的推广,十分艰难。 有钱的人不会穿,他们自有绫罗绸缎。 没钱的人穿不起,他们要是有这个银子,宁肯多买点吃的裹腹。 江南百姓倒是有钱,可江南不冷,冬日里稍微穿厚点就可过冬。 所以,如果不多想些法子,那些呢子衣裳可就砸到手里了…… 贾环当然可以给军队换装,可牛继宗说,这事太大,得慢慢的来。 一时间全换了,物议太多,非好事。 贾环想了想也是…… 普通士兵自然不可能有呢子大衣穿,顶多就是呢子军装。 后世二战中的德国呢子军装,看起来自然威风凛凛,简直风靡全球。 可这个时代,即使是兵卒,也讲究袄裙…… 没错,就是遮着半截腿的袄裙。 以示和泥腿子不同,要高贵些…… 越是军衔高的,裙摆的下摆就越长。 到了大将军一级,铠甲下摆都能遮到脚脖子处。 让他们穿着露两个屁股蛋的裤子,那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因此,此路暂时也不通。 既然如此,贾环就不得不创造销路了…… 还有比那些衣不蔽体的灾民,更好的销售对象吗? 这些灾民多南方人,即使还有齐鲁之地的百姓,可齐鲁之地的气候,能和西域比吗? 长达两三个月零下二三十度的酷寒天气,如果没有能够防风防寒的衣裳,那是要冻死人的! 贾环也根本不怕他们买不起,买不起可以先贷给他们嘛。 干两年活儿,只要不是懒蛋,总能还上。 贾环也不会要高价…… 他看重的是宣传效应,有了生产兵团这个风向标,只要他们穿习惯了后,就会觉得好看,方便,总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到时候,就可以给西域驻军换装。 再之后,整个西北路,整个黑辽,还有内外蒙,都是极好销售市场。 贾家的呢子衣裳根本不愁销售。 其次,还有贾家的车马行。 这两年内,西域还是需要朝廷的接济的。 因此,粮米需要源源不断的送往西域。 这个时候,就需要大量的车马运输。 再加上还可以租给朝廷往西域运人,又是一笔收入。 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运输行业,后世美*方有专门的运输司令部,与十大军种司令的地位都是平齐的。 再加上驿站…… 同样也可以趁机发展起来。 只开展一个送信快递业务,都能吃的盆满钵满! 嘿嘿! 这才是真正的一点带动一路啊! 当然,贾家自然不可能吃独食。 这几个产业,分别先和牛、温、施、秦四家吃几年,待做大之后,再以换股的方式,引入银行股份,再做大…… 其实现在银子的多少,对贾环来说,真的只是一个数字,没有太大的意义。 关键是,如何将这些银子,化为勾连起各大势力的利益链锁。 能用彼此换股持股的方式,将大家都集中在一起,让各大势力不得不维护你的利益,那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的西域,甚至是整个西北,还有东北黑辽,及内外蒙古,实际上都是未被开发的处.女地。 只要引入资本,将这几处开发出来,大秦的国祚,至少可再延五百年。 封建王朝末期最大的矛盾,就是土地兼并。 然而只黑辽和西域加起来,就足足有五亿亩可耕土地,这还未算数以十亿亩计的草原面积。 贾环就不信,那些王八贼羔子们,能把这五亿亩全都兼并了。 就算他们兼并了,可种出的粮食,能卖的掉吗? 况且,宫里的那位主儿,等权利再巩固些,怕是要重新实施士绅一体纳粮制度了。 这原本是高祖时期便定下的制度,可惜,太上皇为了名声,渐渐默许了那群黑心王八羔子们,又恢复到了前朝时的士绅免征制度,才使得兼并愈发严重。 不过,贾环相信,待江南稳固后,隆正帝一定会让那些人知道,什么叫做祖制! 到那个时候,有他们好受的,嘿! “哩个啷个啷个哩个啷个哩,哩个啷个啷个啷个哩……” 想到爽处,贾环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噗嗤!” 忽然,从门口处传来一声喷笑声。 贾环欢快的小调顿时戛然而止,抬头怒视过去,却见房门打开,隆正帝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背后苏培盛提着一盏宫灯,忍笑站着。 外面的天,已经漆黑一片了。 “哟!陛下,您来了?” 贾环一咕噜翻身起床,赔笑上前。 隆正帝瞪着他,道:“不是让你找个太监的屋子住吗?怎么跑这来了?这是你住的地方吗?” 按理说,宫女都是隆正帝老婆…… 贾环一脸没办法道:“陛下,那太监屋里,全是……” 看到后面苏培盛面色一黯,“骚”字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贾环改口道:“是,臣错了,没出息的紧,就想睡这里,您要骂就骂吧……” 隆正帝如何看不出贾环为何会改口,回头瞥了眼面色感激不已的苏培盛,冷哼一声,斥道:“妇人之仁,整天心跟女人一样!” 说罢,不理面色不以为然的贾环,迈步进了屋内。 苏培盛对贾环感慨一笑后,忙跟了进去,扶正椅子,伺候隆正帝坐下。 贾环回头,本想还坐在床榻上,可见隆正帝吃人一样的眼神,讪笑了两声,也就罢了。 当着人家的面,坐人家老婆的床,是不大合适。 可这小宫女屋里只有一把椅子…… 贾环没法,只好就地盘膝坐下。 隆正帝见状,抽了抽嘴角,也不理会。 贾环笑道:“陛下,这都三更天儿了,您刚开完小朝会?那您赶紧去歇着呗!臣瞧你脸色都不大好……” “啰嗦什么?” 隆正帝心里虽然受用,可面上还是做严厉之色,喝了声后,又缓和了语气,道:“今儿你出的两个主意都很好,解了朝廷许多难处,如今只需等南海水师将粮米运来,大部分问题就都可解决,朕也就松快一天。 今日,回甘露殿休息一夜,也让忠怡亲王他们休息一日。 你以为都像你?整日就知道在家陪小老婆,混账东西!” 贾环知道大观园里肯定有中车府的耳目,也就不好奇隆正帝如何知道他的行动了。 他也不在意,还撇嘴得意一笑。 那副惫赖的样子,生生将隆正帝给气的咬牙。 不过气罢,又哼笑了声,对陪着笑脸的苏培盛道:“去取些御酒来,今日贾环替朕分了忧,朕没甚赏他的,他比朕还有钱,就赏他几杯酒吧。” 苏培盛闻言,忙笑着应了,出去取酒。 待苏培盛出去后,贾环笑道:“陛下,您可真抠门儿!那么好的主意,居然就赏几杯酒?” 隆正帝哼了声,道:“那你还想要什么?朕封你王爵,你敢要么?” …… (。) 正文 九百三十六章 甘露殿夜话(第三更!) “封王爵?” 贾环闻言,眼睛先是一亮,随即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大秦的异姓王不是没有,东南西北四大郡王,如今北静郡王依旧享王爵之尊。 可是,也就是空有个尊称罢了。 上了王爵后,就只能赋闲在家里。 除了可以随时进宫和皇帝聊聊天儿外,政务军务都不能沾。 已经到王爵了,再立大功,还怎么封? 这是不给天家留余地。 可这个时代,手里没权,空有尊位,就只能混吃等死。 宗室里的王爵还少么? 不都被当养猪一样养了起来? 贾环才不稀罕这个王爵。 隆正帝见之,冷哼一声,道:“小小年纪,倒知道恋栈不去,贪权之心这么重!” 贾环笑道:“陛下,不是臣贪权,是臣还想多做点子事。 您放心,最多十五年,到时候,您再给臣封王,让臣回家养老享福,臣给你磕十八个响头谢您!臣说话算话!” 隆正帝闻言,顿时不说话了。 他今年五十初头,至少还能当二十年皇帝! 贾环说再干十五年,就“退休”,显然是给他留出了极大的余地。 哪怕贾环再能干,这十五年内折腾出的动静再大,可荒废上五年,也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了…… 看了贾环两眼,见他眼睛澄清见底,隆正帝哼了声,道:“你想的美,没有灭国大功,国公都没有,还想封王? ……为什么十五年?” 贾环哑然失笑道:“十五年功夫,大秦银行也就成气候了,西域开发也必然取得一定成就,黑辽的开发想必也开始进入正轨…… 到那个时候,大秦一定迎来千百年来的最盛之世! 该臣出力的地方,臣也出尽力气了。 剩下都是些按部就班的苦力活儿,交给那些笨蛋去做就是。 臣也该享福受用了! 臣算算,那个时候,臣大概是……三十岁左右! 嘿嘿,多生几个儿子……” “不害臊!” 隆正帝闻言笑骂了声,心里却极为舒坦。 千百年来的最盛之世! 想想都让他热血沸腾! 关键是,这种盛世,不只是纸上谈兵的空谈妄想,而是可以伸手触及的。 如今文有赢祥、张廷玉这等贤王名相之王佐之才,武有牛继宗、秦梁这等敢战忠诚之大将。 隆正帝相信,只要他再下大魄力,大狠心,将大秦官场吏治澄清。 十五年内,大秦一定能开创远迈汉唐的盛世。 念及此,隆正帝心情愉悦,觑眼看着盘膝坐在地上,乐呵呵的贾环,道:“你不是一直自称军门,从不干政吗?你这又是银行,又是屯田,哪一项不是政务?” 贾环连连摇头道:“陛下,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这种名头臣可绝不认! 银行那是臣做的买卖,是准备给子孙挣一份世世代代的富裕家业。 至于屯田,其实也是因为想赚些银子……” 隆正帝不信,挑起眉尖道:“银行倒也罢了,说到底就是钱庄买卖。可屯田,如何成了赚银子的活计?” 贾环忙将他的呢子生意说了一遍,然后诉苦道:“哎哟陛下!您是不知道啊,臣差点给栽了! 原打算让兵部采购臣的呢子布,然后给大秦百万大军换装,如此一来,臣就能大发一笔! 谁知道,牛将军和温将军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说他们的亲兵家将可以换,但大秦军队不可以…… 军装都是有定制的,不好随便修改,出了岔子,就是大问题。 陛下您说说,就他们那几百人换,管什么用? 臣收了几十万两的羊毛,织成呢子不知有多少,就那点人换,臣就全赔了! 没法子,臣只好多动脑筋,想出了生产兵团这个主意! 嘿!” 想起贾环收购羊毛的事,隆正帝就忍不住好笑。 如今都中百姓,最大的笑话就是此事。 如今见他一脸的苦涩,就更好笑,此刻屋里连苏培盛都不在,隆正帝哈哈大笑了声,笑骂道:“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贾环撇嘴道:“还不一定呢!等西域开始开发,呢子衣裳一定供不应求!” 隆正帝皱眉道:“他们哪有银子买你家的衣裳?” 贾环笑道:“先贷给他们嘛,他们在西域干上两年,手里就有闲钱了,到时候再还给臣就是。或者,朝廷出银子,替他们置办……” “想都别想,张廷玉一文钱都不会让你赚去。” 隆正帝扬起嘴角,得意道。 贾环有些郁闷道:“陛下,这张衡臣真有点过了…… 银行插一手也就罢了,毕竟要发行银票,有户部插手,总好一些。 可西域他也要插一档子,还想取消生产兵团,忒不像了! 上回他还挑唆我爹告我一状…… 要不是您护着他,臣非捶他一顿不可……” “你敢!!” 隆正帝喝道:“张爱卿为了国朝,为了朕,得罪了多少人? 如今外面都说张衡臣必不得善终,朕偏不信,朕一定要保全他! 朕就是让那起子嫉贤妒能的混账们看看,肯为朕出力,肯为朝廷出力的,就一定能有好结果! 你也不许欺负他!” 贾环苦笑道:“陛下,如今是他在欺负臣好不好?” 隆正帝哼了声,道:“那是欺负你吗?那是在替你扫清后患! 不知天高地厚,如果按你所言,只设立兵团,用以养兵扩军,到时候养出数十万大军,一旦发生变故,朕就算再不舍,也要圈了你贾家,取你的人头。 不知好歹!!” 贾环闻言,撇撇嘴道:“哪那么多造反?大秦国泰民安,谁敢造反,就谁没有好结果。若是连这点都看不透,造反也只有死路一条,不足为虑。” 隆正帝细眸微眯,看着贾环道:“最近造反的人还少吗?都是你贾家一脉的!混账东西,多少人跟朕提过此事,你还有脸说这些!”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有些苦涩道:“臣是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这样做,若是知道,一定拦住他们。”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道:“总有些人贪心不足,不知死活,又岂是你能劝的住的? 你也别把自己想的太有能为,什么都往身上揽。 朕就跟那些人说了,荣国一脉只是一个宽泛的名头,和贾环实际关系不大。 贾环能调得动牛继宗吗?笑话! 你自己也是,你以为你是哪个?你祖父吗?” 贾环顿了顿,迟疑了下,道:“陛下,您就没怀疑过臣?” 隆正帝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反问道:“你说呢?” 贾环嘿嘿一笑,摇头道:“肯定没有,就臣这德性,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 “哈哈哈!” 正喝茶的隆正帝闻言顿时仰头大笑起来,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贾环讪讪一笑。 隆正帝看着贾环,声音柔和了许多,道:“就这样,不揽权,不贪权,就很好。 位高而人主不忌,权重而朝野不惊。 朕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下去,不要被名利和野心遮住了双眼,与朕全一段君臣之义。” 贾环不嬉笑了,点点头,正色道:“陛下放心,臣知道分寸。 臣也不好权,有陛下护着,不让人欺负了去,臣就知足了。” 隆正帝奇道:“那你又折腾银行,又插手西域,是为哪般? 一个银行就将朝廷、皇家、宗室、权贵、富贾,一网打尽。 弄出这般大的动静,你只是为了不受欺负?” 谁也不是傻子…… 贾环闻言顿了顿,坦诚道:“对,就是为了不受欺负……不过,不是为了臣,而是为了臣之后,为子孙计。 臣受陛下宠爱,可以胡作非为,总有陛下护着,连亲王都敢对着干,呵呵…… 可是,后世之君,却未必会宠爱臣之子孙。 所以,臣想为他们编织一张护身符。” 隆正帝闻言,看着贾环,点点头,而后问道:“那,你后代子孙,若用这么大的势力,起了不臣之心,当何解? 这么大的财力,你贾家在军方的势力又大,再加上勾连了这么多的权贵,一旦有点动荡,江山危矣。” 贾环笑道:“陛下,您放心,臣家的家产,绝不会集中在哪一房手里。 臣是打算多生些儿子的,保守估计,也得一炕…… 臣的家业虽然大,可均分下去,也就是个富裕户。” 隆正帝闻言顿时一怔,奇道:“如此一来,你贾家的家业岂非要四分五裂?家与国其实并无不同,分封制,终非强国强家之道。” 贾环摇头道:“不至于那么严重,至少爵位不会均分,哪个有能耐习武,哪个能在军中立足,不论嫡庶,都可继承爵位。 至于财富,以后贾家的财富,大都融入银行。 这样,也可透明些。 省的有些小人整天以为贾家富可敌国要造反。 然后,每个子孙都可享受一定比例的红利。 只吃息,而不得产。 也就是,每个月可获得一些出息,保证基本的富庶生活。 但没权利处置股权的变动。 他们若有能为,就靠那点红利自己去创业。 若没能为,也能享受一份富裕的生活。 仅此而已。 就算承爵者,也无权变卖股份。 如此一来,贾家就不会对任何人,尤其是皇权,产生威胁。 臣以为,后世之君就算看贾家不顺眼,应该也能容得下这些吧?” 隆正帝闻言,安静的想了会儿后,再看贾环的目光,又有些不同了,眼睛微眯,喝了声:“幼稚!” 贾环闻言一怔,道:“陛下,难道哪里不对吗?” 隆正帝冷哼一声,道:“你以为就算这样做了,后世之君就会体谅你? 别的不说,你以为咸福宫里的那位,日后能饶得过你贾家?” 贾环闻言一个激灵,抬头看向面色阴沉的隆正帝。 …… ps:简单说一下,有书友问第一更为何那么贵,那是因为昨天晚上写的顺手,一章撸了八千字,分开又实在不好分,所以就一起发上来了。若是分成两千字的章节,咱们一章是别人四章。三千字的话,也将近是三章。 这个月就这样吧,爆发了整整一个月,下个月可能会少一些,到时候就好了。 最后,求个订阅。 正文 九百三十七章 饮胜! “陛下,这……” 贾环不知该怎么说。 他不是傻子,岂能感觉不到赢历对他的恨意? 但他没有想到,隆正帝也看的出这点…… 而实际上,银行勾连起的势力,就是为赢历准备的…… 多的不说,给他十年的时间,贾环就能将贾家融入大秦的方方面面。 更能将大秦的各大势力都勾连起来。 到时候,君贤则罢,君不贤,便蛰伏起来,自保无忧。 若真有人以为,可以仗着君权便能斩尽杀绝…… 伊霍之事,也未必不能为之! 只是这话,却没法给隆正帝说。 他又不愿骗隆正帝,只能不言。 隆正帝见他如此,冷哼了声,沉声道:“你起了银行的主意,将那么多权贵势力勾连在一起,朕就明白了你的心思,你是想待朕之后,让这些人做你的护身符,对吧?”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对,有这么多人的利益交叉在一起,臣以为,后世之君,总要顾忌一些。 贾家再早早的分了家业,臣也早早的荣养,没了威胁,总不能赶尽杀绝……” “没出息!” 隆正帝喝了声后,觉得这话味道有些不对,又道:“还不够!” 贾环闻言一怔,道:“陛下,什么还不够?” 隆正帝道:“你找的护身符还不够。”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陛下,差不多了吧?” 隆正帝冷笑道:“真到了有人想清算你贾家的时候,你以为那些人真能靠的住?” 贾环想了想,道:“臣只能说,有一定的把握。” 隆正帝道:“那你可想,再多加一些护身符?” 贾环闻言一怔,道:“陛下,臣以为,能加的,都加进来了……哦,您是说文臣那边吧? 嘿!那群孙子的尿性,真要有变,肯定第一个出卖贾家,靠不住靠不住!” “放屁!” 隆正帝道:“朕不是说文臣……” 说着,隆正帝细眸微眯,话音一转,道:“贾环,你以为,你贾家和前朝中山王府比,如何? 就是前明金陵徐家,也是一门两公……” 贾环忙道:“臣知道他家……那肯定远远不如。” “为何?” 隆正帝问道。 贾环艳羡道:“徐家一门双公世袭罔替不说,还世代掌着江南半壁江山的兵事。 就因为他家也是一门双公府,还在有明一朝善始善终,因此臣特意查过他家的情况,想学习学习…… 嘿!当年的中山王府金丁朱户,大门两旁挂着‘春王正朔颁千载,开国元勋第一家’的对联,门楣上悬着‘大功坊’的匾额,那才叫气度非凡。 且与朱明皇家世代联姻,徐家一门出了两代皇后,后世朱明皇帝血脉中都有徐家血脉,更不知出了多少王妃,贾家怎能比……” 说到这,贾环明白隆正帝的意思了。 他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狐疑防备的看着隆正帝。 隆正帝见之气恼,喝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天家还娶不得你贾家的女儿吗?” 贾环无奈道:“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臣之二姐,生性禀弱,温柔善良的一塌糊涂。 她实在经不起那些算计…… 这天家……别说是天家,就是寻常的世家大族,后宅内都少有安宁的,阴.私手段之狠毒,让人心惊。 臣二姐若是嫁到这样的人家,臣怕她活不了多久…… 真到那时,就算对方是亲王之尊,臣也一定要他的脑袋,剁下来喂狗!! 您这不是逼臣走岔路吗?” 隆正帝闻言,皱眉道:“你还能护她一辈子?再说,其他王府或许如此……但朕知有一王府,绝非如此。 人家家里素净的比你贾家强一百倍…… 你看你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烂事,朕都懒得骂你,你还有脸笑天家? 人家家里再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事,这点你大可放心……” 贾环闻言,脸色顿时更苦了,直接挑明了说:“陛下,那忠怡亲王府好是好,按理说,臣该识趣。 可是,他分明将家姊当成了先王妃…… 他相中的人不是家姊,而是将臣之二姐,当成了先王妃的影子啊。 如此一来,臣二姐岂能幸福?” “混账东西!哪来那么多名堂? 乱七八糟的……” 隆正帝说不过,只好开骂。 贾环又道:“再说,忠怡亲王已经四十多的人了,两鬓都花白了,还不要脸的…… 臣二姐今年才十九!他当爹都差不多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隆正帝面色难看道:“不识好歹的混账东西!你……” 然而见贾环眼神坚定,眉宇间没有半分动摇的意思,隆正帝重重的哼了声,又转变话风,道:“你先别意气用事,也别先入为主,再好好想想。 你也是武人,可知忠怡亲王是什么修为?” 贾环撇嘴道:“半步天象呗,今儿还逞威风呢?好像就他一个人能一样……” “哪那么多废话!” 隆正帝喝了声,又道:“你既然知道忠怡亲王武道参天,就该明白,他的寿元有多久…… 先皇为何急于突破武宗,就是因为武宗,能再加四十年的寿元,至少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忠怡亲王半步天象,难道还不如一武宗? 如此算来,至少还有八十年的寿元,难道还护不得你二姐,一起白头偕老? 这是多难得的事? 你换一个年轻书生试试,看他能不能再活八十年! 忠怡亲王虽然钟情于先王妃,也因此才相中你二姐。 可你也要明白一点,若非如此,堂堂亲王府邸,又怎会连一个侧妃都无? 你贾环满天下打听打听,哪个世家大族的子弟,只守着一个老婆度日? 还不被“妒妇”之名压死! 而且再换个人家,上有舅姑,下又有一堆小叔子小姑子,以你二姐的性子,能吃的消?” 贾环放狠话:“谁敢欺负臣二姐,臣捶不死他们!” “混账话!” 隆正帝喝道:“人家不欺负她,只让她依礼每天立规矩,操持一家老小的生活,她能做得了吗? 她若做不了,即使别人畏惧你的权势不说,可她自己就好过?” 对于贾迎春的性子,隆正帝了解的也差不多了,有备而来…… 贾环闻言沉默了会儿,道:“臣是打算,招个身家清白,性子老实的男人,入赘贾家……” 隆正帝连连摇头道:“这才是真真的糊涂话! 但凡有点出息的,谁会入赘? 子孙都不跟自己姓,死了祖宗都不认。 而且,你二姐在贾家本就不受宠,若非你的缘故,她地位更尴尬。 真要选一个入赘的夫婿,出嫁从夫…… 他们夫妇在贾家如何立足,别人碍于你的威风,就算嘴上不说,可光眼神就能羞辱死他们。 时间长了,那男方但凡有点面皮,心里也会生怨,你二姐又岂能过好? 连你家老祖宗也会轻贱于他们……” 见贾环还想说什么,隆正帝挥手阻住,而后压低声音道:“这里没有外人,朕再对你说一点,其他人都不知道。 朕欠忠怡亲王大恩,他被圈禁的那十几年,实际上是在替朕受过。 先王妃,也是因此而落下病根,早早撒手人寰。 为此,朕才和你啰嗦这些家常…… 忠怡亲王待朕至恭至忠,若无他,也无朕今日…… 因此,朕打算日后将忠怡亲王这一支,与荆王府同例! 世袭罔替,永享亲王之尊! 那赢普是宗室里难能可贵的至孝之子,他为了成全其父,特意来求了朕,让朕准其不袭世子之位。 就是想用这个来说服你……” 贾环闻言微微吸了口冷气,眼神犹豫了下,随即连连摇头道:“好了好了,陛下您先别说了,臣头都疼了,容臣再想想……” 隆正帝闻言,知道这是托词,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咬牙骂道:“真真是混账东西,朕为了你的事,特意放下朝务来和你话家常,你还不耐烦? 有两个铁帽子亲王府护着你贾家,日后不管哪个后世之君,都要给你贾家三分薄面,纵然不比中山王府,也差不了多少。 不识好歹的东西!” 贾环苦笑道:“不是臣不识好歹,实在是……唉!不愿二姐受一点委屈。” 隆正帝闻言,鄙夷道:“你看你那点出息,妇人之仁! 谁家女儿不受委屈?朕的……” 想起他自己嫁入蒙古的公主,隆正帝心里也抽抽的疼。 吸了口气后,隆正帝道:“你家二姑娘,你愿捂就捂着吧,朕看你还能捂几年! 她性子禀弱,你不放心,那你亲姐呢?” 贾环闻言脸色更难看了,道:“陛下,这什么意思?敢情二姐不行换三姐?” “胡说八道什么!” 隆正帝黑着脸喝道:“朕不是在为忠怡亲王说亲,是说另一座王府?” 贾环闻言,想了想,道:“荆王府?” 隆正帝细眉一挑,道:“你也知道?” 贾环嘿了声,笑道:“您刚不是说两个铁帽子亲王府吗? 陛下,赢皓把荆王府坑的那叫一个惨,在宗室里估计没有比那一支更黑的了。 不对啊,陛下,您不应该也讨厌这一支么,怎地……” 隆正帝闻言,眼睛一黯,想起被赢皓坑死的赢时,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可是,厉色终究散了去…… 他叹息一声,道:“这就是朕不如你的地方,何曾能像你这般快意恩仇? 善待荆王一脉,是太祖高皇帝留下的祖训。 赢皓是赢皓,荆王府是荆王府……” 贾环皱眉道:“可他这一支,也太黑了些吧?真要跟了他家,还不成天在宗室里遭白眼儿?如今宗室里的那些王府,除了孝康亲王府外,就没一家不恨他们的……” 隆正帝冷笑道:“你还真是鼠目寸光,荆王府是世袭罔替的亲王府,子子孙孙世代亲王。 赢谷性子温顺,知书达理,你还不知足? 至于宗室的白眼? 等朕闲下手来,将那起子混账东西清理一遍后,谁还敢再白眼? 再说,不还有你这个小霸王一样的亲弟护着,谁敢给她脸子看?” 贾环闻言,讪讪一笑,道:“如此的话……臣家去和老祖宗再商议一下…… 不过,臣真心谢陛下隆恩!” 说着,他伸展屈着的双膝,跪倒在地,诚心诚意的给隆正帝行一大礼。 隆正帝的脸色总算好看了许多,哼了声,道:“良心总算没被狗吃了……” 说着,就见外面苏培盛捧着一茶盘回来,放着一壶酒和两只金樽。 贾环见之就忍不住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隆正帝瞥了眼,道:“笑什么?” 贾环道:“陛下,臣在外面都听说了,您用金樽赐酒叶道星,那怂货楞是不敢咽下肚子,把酒水含在嘴里,回到家后吐到茶杯里。 还夸口说他不是臣这个粗坯,他知道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的典故,哈哈……” 一番话说的隆正帝脸色那叫一个难看,苏培盛的脸儿也白了。 贾环忙道:“陛下,这消息应该是从彰武侯府传出来的,好像是他那个怂侄儿,叫叶啥玩意儿来着,在外面喝酒喝多了说出去的。 不是臣说您,叶道星那怂货根本上不了台面……” “行了!” 知道不是从宫里传出去的,隆正帝面色好看了些,喝住了贾环的话,沉声道:“叶道星之事,朕自有主张,你再莫多嘴!” 贾环嘿嘿一笑,站起身,从苏培盛手里拿过酒壶,先斟满一杯奉给隆正帝,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然后看向苏培盛,道:“怎么不多拿一个杯子?” 苏培盛闻言,差点没给贾环跪下,不过还是感激道:“宁侯说笑了,奴婢哪里够资格……” 贾环嘿了声,见隆正帝眼神阴沉的看着他,不再多言了。 外臣结交内宦,本就是忌讳,他也不好做的太过,不然苏培盛也不好过。 倒满酒后,贾环又盘膝坐下,对隆正帝敬道:“陛下,臣敬你一杯,唔,祝您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主要是身体健康,臣是诚心诚意盼望您能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来还想对这粗鄙不文的祝酒词教训两句,可听到最后,隆正帝到底只哼了声。 然后就听贾环又道:“您干了,臣随意……哦不,是臣干了,您随意!嘿嘿……” 说罢,就见贾环仰头一饮而尽! 隆正帝嘴角扬起,也喝了一杯。 苏培盛忙又给两人满上。 隆正帝举杯对贾环道:“贾环,朕很喜欢你。 喜欢你的赤诚,也喜欢你的重情重义。 能入朕眼的晚辈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所以,朕希望你能有个好结果。 记住,如果有人像怂恿宁至、谢琼他们那样,也来怂恿你造反。 朕希望你能站住脚跟,不要被他们诓骗了。 你大可让他们自己起兵来试试。 朕会让他们知道,我赢秦皇室能坐稳这万里江山,靠的到底是什么…… 饮胜!” …… 正文 九百三十八章 铺天盖地的弩箭……(第二更!!) 第九百三十八章铺天盖地的弩箭……(第二更!!) 看着一饮而尽后,转身大步离去的隆正帝的背影,贾环的后襟都被冷汗湿透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隆正帝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或许还没有那么明确,但他八成是察觉到了幕后的黑手,和贾家有关。 否则,他绝不会说出最后那一番话来。 “呼……” 轻轻的呼出了口气后,贾环坐起身,回到床榻上躺下。 繁杂纷乱的思绪却让他难以入眠。 他不知道,隆正帝到底知道了多少。 应该…… 应该不会太多。 否则,他对自己的态度就不会是现在这般。 那么,刚才的话,或许就是一种试探? 又或者,隆正帝担心有别的势力拉拢他? 贾环不是智者,一时间理不顺这里面的道道。 但他知道,十三将的事,一定要尽快解决了。 帝王本就多疑,此乃天性。 隆正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宠信自己没错,可这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隆正帝相信贾环,绝无异志。 贾环一向以来的表现,也都还算本分。 不管如何嚣张跋扈,不管如何胡作非为,但至少,从无对帝王有过半丝不敬。 更别提之前,他对隆正帝说的那番坦诚的话,十五年而退,以及日后拆分贾家的打算。 这些对隆正帝而言,应该都极为满意。 但所有的这些,都抵不过十三将曝光后的冲击。 他们为了让贾环上位,能指使宁至、谢琼弑君,还让皇家乱成一团,母子相谋,父子相疑,骨肉兄弟更成了仇寇。 隆正帝就算有再宽广的胸怀,就算再宠信贾环,也一定会拿贾家满门开刀! 否则,天家威严何存? 到那个时候,连军方那些大佬都护不得他。 因为他们自保都会成问题…… 十三将,十三将…… 唉! 心中轻轻一叹后,贾环的眼神又忽地一凝。 他想起了隆正帝最后一句话,说的何其有底气…… 让那些人见识见识,赢秦皇家坐拥万里江山的资本。 这么说来,赢秦皇室,还有极大的底牌…… 而且,赢杏儿之前,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赢秦享国百年,底蕴深不可测。 赢玄登基前期和中期,都是极为英明的君主。 这两个时期,为大秦积累了雄厚的本钱,也为赢家在万民心中奠定了对天家的尊重和敬畏。 即使到了后期,他宽松优渥的态度,也让士绅阶层对他顶礼膜拜,奉为千年一出的圣君。 只是这些,应该都不是隆正帝和赢杏儿口中所说的底牌…… 两人都极聪明,也都极实际。 他们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大军!! 贾环脑中猛然闪过一道亮光,眼睛亦是猛然一睁,仰身坐起。 没错!这个时候,唯有死忠于隆正帝的大军,才是他的底气。 甚至,也是他敢取太上皇而代之的底气! 以隆正帝和邬先生的谋算,他们绝不可能在没有一定保障的情况下,就敢行此险策。 隆正帝手中,一定有了忠于他的军队了! 那么这支军队……是哪支呢? 叶道星么? 理应是如此,但是…… 贾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现在外面金樽赐酒的段子流行的那么火热…… 当然,这里面不排除有心人推波助澜,比如说贾家的青隼,再比如说赢杏儿手下的梅花内卫,还有牛家,温家,施家等无数荣国一脉的军门手里的人…… 虽然这些都是离间手段,但这个段子却是真实存在的。 由此就可以看出,隆正帝和叶道星之间,绝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君臣相得,亲密无间…… 所以,叶道星,绝不会是隆正帝的底牌!! 可是,除了叶道星麾下的那五千重甲御林,还能有哪支军队? 长城军团? 贾环眉尖忽地一挑,想起这支驻扎在内外蒙交接处的大军。 没错,十有八.九就是长城军团! 长城军团如今的军团长,是征北大将军吴天,算起来,也可以算是隆正帝的岳父。 因为他女儿,就是与贾元春一同被晋封为贵妃的吴贵妃。 再加上,长城军团是方南天的起家之地,也是岳钟琪…… 嘶!不对!不是吴天! 是岳钟琪!! 贾环眼睛猛然一眯,心头一亮…… 原来如此! 叶道星,只是个幌子! 隆正帝真正信重的大将,应该是岳钟琪! 方南天生死不明时,论威望,岳钟琪是长城军团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这是他当年在外蒙边境,用厄罗斯哥萨克的脑袋积累下的。 也因此,他才能被军机阁安插到黄沙军团,官拜黄沙军团副统帅之职。 再加上,有方冲的亲近,岳钟琪接掌长城军团的势力,毫无障碍! 作为大秦八大军团之一,又是驻守在产马之地,长城军团的实力,不可谓不雄厚。 再加上岳钟琪惊艳的将才…… 这一点,连贾环都无法否认。 岳钟琪的确能与秦梁等人比肩,甚至,犹有过之! 当初秦梁数万大军战殁,他本人亦是生死不知时,国朝震惊,西北更是瞬间陷入动荡不宁之地,群龙无首。 值此乱时,青塘和硕特部蒙古贵族,趁机作乱造反。 结果,叛旗还没打起三天,岳钟琪亲帅五千悍卒,一人三马,日夜兼程,狂飙突进。 一日夜内奔袭六百里,然后仅用半个时辰攻城,就将那伙子叛逆高层一锅烩了。 此等杀伐果决之魄力,此等高超的指挥能力,绝对是当世有数的将才。 贾环都能看的到这一点,隆正帝和邬先生自然不会放过。 看来,借着岳钟琪被贾环以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天牢,蒙冤受难之际,隆正帝没少“献殷勤”,收买人心。 要知道,贾环当时拿下岳钟琪,用的是太上皇的御命金牌。 后来押回京后,太上皇也没怎么搭理他,任由贾环胡作非为,压着岳钟琪不放。 然而待隆正帝刚一亲政,却第一时间就将岳钟琪放了出来,并委以重任。 这等知遇之恩,岳钟琪不感恩戴德的以死报效,那才见鬼了…… 如此推算,隆正帝的底牌,就是岳钟琪无疑。 至于叶道星…… 嘿! 这个鹰视狼顾的蠢货…… 隆正帝将他捧的越高,也就越吸引仇恨。 来自荣国一脉的攻击,大部分都集中在了此人身上。 看看现在外面关于“金樽赐酒”的段子吧,说什么的都有。 这就是其中的“好处”。 然而真正对荣国一脉有威胁的岳钟琪,却恍若无事人一般,悄悄的躲在宫里,没有被波及半分。 隆正帝甚至还借着怂恿叶道星出征西域之际,将神京城防区内战力最强的蓝田大营给了岳钟琪。 如此一来…… 嘿! 鸡贼啊! 贾环抽抽着嘴角,心里骂道。 真要让岳钟琪掌控住了蓝田大营,再布局皇城御林…… 对了,他们还拿走了京营,如今,京营的指挥权在赢祥手中…… 念及此,贾环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如此一来,城外有蓝田大营牵制着灞上大营,城内有宫里的御林军和京城内的京营。 一个在内,一个提调九门。 他一个只有一千人勉强能战的五城兵马司,有个球用! 到时候,隆正帝倒是可以稳如泰山。 可其他人,却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 他这抄家皇帝,更是想抄谁家抄谁家…… 京营不能给他,真给了他,隆正帝的势力将会一下膨胀到不可收拾。 这绝不是好事。 可是…… 不给他,又能怎么办呢? 因谢琼之事,韩德功无法继续在京营指挥使的位置上待下去。 甚至,牛继宗等人都不好再往上推荐自己人。 这是隆正帝没有借谢琼一案,在勋贵将门中大肆掀起株连的条件之一。 势不可挡啊…… 贾环长叹息一声,有些头疼的想到。 十三将啊十三将,你们可真将我坑苦了…… 好端端的,你们怂恿谢琼谋反作甚? 若非如此,情况也不至艰难至此。 看看人家的手段吧。 只这一番布局,瞬间将整个神京掌控在手里。 有蓝田大营的五万战力无双的甲士,再加上京营的两万,御林军的一万五。 合起来,就是八万五千兵马。 有了这八万五千兵马,再有岳钟琪那高超的统兵能力,后面还有长城军团的八万铁骑在侧。 你们居然还想造反…… 真真是可笑! 头疼…… 捏了捏眉心,贾环脑中一片乱麻。 实在睡不着,便起身走出房门。 小小一间庭院内,一株大树参天,知了不停的叫着。 隆正帝手里并无“黏杆处”,自然也不会有人来黏知了…… 蝉鸣声和鸟儿偶尔发出的呓语鸣叫声,让这宫中的仲夏之夜,愈发的静谧了。 贾环神色有些疲惫,仰头看天。 如墨一般的夜空中,繁星点缀。 一轮弦月如勾。 却不知,明月现在到了哪里? 看着天上的弯月,贾环心里忽然很想董明月…… …… “驾!” “驾驾!” 距离神京城百里之外的官道上,三匹快马飞奔如龙。 虽然只是淡淡的月色,但三人显然都非常人,目力极好。 不过,让人惊叹的是,为首之人,竟分明是一个女子。 一身原本白衣胜雪的裙衫,此刻早已被土色覆盖。 三千青丝上,也沾满了黄沙…… 即使原本白皙如玉的面色,也有了些枯槁之意。 来回近七天不眠不休的长途奔袭,就是铁人,也难承受。 更何况只是一个女子。 即使,她是一个武宗。 然而,唯一不变的,就是她明亮的眼睛。 近了,再有半天,就能到家了…… 尽管长久骑马,使得双腿间的肉磨的生疼,尽管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散了架,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可她现在一心所想的,却是快点回到家中,告诉他,身边有内贼!! 多耽搁一会儿,他的危机就大一分。 这是她不能接受的,所以,她的马骑得最快! “明月,小心!!” 就在她心中念着心上人的安危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却见铺天盖地的弩箭,从路边深林立,飞射而出…… …… ps:绝对不是故意断章,刚好写到这了…… 咳咳,尽量第三更,十一点前有就有,木有就…… 求订阅,求动力! (。) 正文 九百三十九章 抿嘴一笑……(第三更!!) 翌日清晨,天只蒙蒙亮,一夜未眠的贾环就溜出了宫。 宫里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觉都睡不着。 只是回首大明宫时,却见紫宸书房方向,依旧灯火通明。 贾环便知,隆正帝昨夜八成又回去批改折子了。 如今的大秦,能轮上这样一位皇帝,不能说不是一桩幸事…… 只是…… 唉! 摇摇头,大清早不愿想那些烦心事,便不再停留,贾环从西宫安福门方向出了皇城。 不过,出城前,他先登上了城门,和秦风聊了聊。 秦风如今掌着西宫门,与叶楚搭档。 他为人儒雅知礼,不似贾环、牛奔和温博他们那样好打闹。 牛奔和温博两人差点没把方冲和傅安气的和他们拼命,可秦风和叶楚两人,却平静的紧。 只要叶楚能老实的完成正常任务,秦风也不欲挑衅寻事。 在他看来,这种顽童一样的把戏,实在无趣的紧。 贾环上了城门楼后,嘎嘎笑道:“风哥,没意思吧?你看奔哥他们,有滋有味的,你怎么不学学?” 一清早例行检查换岗,轻点兵员结束后的秦风闻言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一旁的叶楚更是冷哼一声。 对于方冲和傅安的遭遇,他深表同情,却绝不想接受同等待遇。 叶楚本想说,宫门楼乃是防务重地,无旨者谁人都不可乱上。 可话到嘴边,又咽下肚去。 秦风虽然没那么无聊,但谁要以为他是一个妇人之仁的善类,那就可笑了。 叶楚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找不自在,宫门正将秦风都不说什么,如今屈居副将的他就更没必要说什么了。 只要记在心里,待日后……再给他二人添一桩罪状即可。 念及此,叶楚大步走下门楼。 贾环轻蔑了瞥了眼经过他的叶楚,懒得理会。 你老子都跳不了多久了,何况是你? “昨儿在哪睡的?跟牛世叔他们一起挤的吗?我看你眼圈都是黑的,没睡好吧?” 秦风靠在女墙上,看着贾环笑道。 贾环撇嘴道:“甘露殿!” “咳……” 果然,秦风被呛着了,眼睛睁圆,道:“在哪?” 贾环见状有些得意道:“甘……露……殿!” 秦风皱眉道:“你疯了?那是好去处么?” 贾环没得到羡慕嫉妒恨,有些无趣,道:“你当我愿去啊?还不是那位非让去,说是可显示他善待先帝老臣,而非苛待……哈哈!” 城墙周围没兵卒,贾环说话就没了那么些顾忌,明显嘲笑了两声。 秦风嘴角也抽了抽,道:“就为这?” 贾环耸耸肩,道:“就为这。” 秦风闻言颇为无语,挠了挠头,道:“那位也太……任性了些……” 贾环闻言,嘿了声,道:“他任性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秦风闻言眉头一皱,道:“怎么说?” 贾环摇摇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以后再说吧。行了风哥,你慢慢执勤吧,我先回家去了,还想再睡一觉。 对了,西北吴叔可能快要进京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见他吧。” 吴恒,可是先托付给秦风的。 秦风闻言,面色自然一黯,闪过一抹愧疚,点了点头,而后咬牙道:“别让我知道幕后黑手是哪个,否则……” “呵呵!” 笑了笑,又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后,贾环转身下楼。 出了皇城安福门,乌远、赵歆师徒两人正守在那里。 韩大他们至今还带着一千五城兵马司特别行动营的兵马守在宫里,听从调用,隆正帝不放人…… 所以,只有乌远师徒两人,带着帖木儿等亲兵,在外面守着。 昨夜,他们应该是在五城兵马司衙门内过的夜…… 翻身上马,与乌远道了声辛苦后,一行数十人,快马轻骑,折返回了西城公侯府。 一行人刚过宁国府,就见两辆马车在侧门处停了下来。 两个婆子先下车,从里面喊出轿子,要招呼里面的贵人下马车进府…… 贾环看到那两个婆子后,面色就先是一喜。 他认得这两人,正是从城南庄子出来的婆子,一直跟在白荷身边。 乌远等人也知趣,见状自行解散,还牵走了贾环的马,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贾环则前往角门处,笑吟吟的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儿。 因为有婆子们行礼,白荷岂有不知遇到贾环的道理? 没等后面的婆子遮起帷帐来,就下了马车,站定后,一双修长如柳叶般,足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眸,温润平和的目光里,满是思念的笑意,盈盈而望的看着贾环。 贾环见之,心中一扫昨夜的沉重,哈哈一笑,上前将白荷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其她婆子却慌了神,见有路人经过,忙催促其她人快把帷帐拉起,将紧紧相拥的两人遮了起来。 这些婆子,都是白荷从城南庄子带出来的,甚至很多是她的师嫂,真正的心腹…… 维护白荷的利益,就是她们最大的任务。 见贾环如此喜欢白荷,她们自然欣喜,却也愈发不能让白荷失了体面。 大户人家的内宅,轻易哪里能在外面露面? 更何况还是这么搂搂抱抱着…… “三爷,咱们进去吧?” 白荷柔声说道。后面李万机家的正赔着笑脸…… 贾环闻言,一拍脑门,连连点头道:“对对对,都是我欢喜傻了!快回家,快回家……” 说罢,牵着白荷就要进门。 李万机家的忙赔笑道:“三爷,姨奶奶得乘轿子。” 因为前院里还有不少亲兵和小厮。 贾环傻笑了声,对抿嘴笑的千娇百媚的白荷道:“还真傻了。” 说着,牵着白荷的手,送她上了轿子,然后由四个健妇抬起,直接送入了二门垂花门前。 贾环才又亲自掀开轿帘,扶着白荷下轿后,牵起她的手准备进门。 只是刚入手就觉得不对,不是细腻的肌肤,而白荷的身子也猛然一颤,手往后缩了下…… 方才,贾环牵的是左手,现在,牵的是右手。 之前,白荷的右手拢在袖子里。 而现在,白荷的左手中提着一个包裹,所以,贾环下意识的去牵她的右手,却不想…… 贾环见白荷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面色骤变,再低头看去,才见到她整只右手上都包裹着一层白纱,隐隐有血迹渗出…… 贾环面色再变,沉声道:“荷儿,这是怎么回事?” 白荷闻言,强笑道:“不碍事的,前儿不小心,给烫着了……” “嘶!” 贾环倒吸一口冷气,他可知道白荷是在做什么。 被那东西烫着…… 贾环的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眼中满满是愧疚悔恨之色。 白荷见之忙道:“三爷不要紧的,没那么严重。就是烫伤了层皮肉,一会儿找幼娘瞧瞧就好了……” 贾环脸都黑了,咬牙道:“你就这么胡乱一包?你怎么没赶紧回来?” 白荷赔笑道:“爷啊,就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 “糊涂!” 贾环厉声一喝,让周围的婆子们都唬白了脸,然后就见贾环忽然将白荷横着抱起,再一看,人就快消失在后宅后面了…… “幼娘,幼娘……” 风一样的跑进了药室庭院,远远的就高声喊着。 白荷将头靠在贾环的脖颈处,面上浮着一层笑意,嘴角微微扬起。 回家,真好…… 公孙羽听到动静后,从药室内出来,就见贾环面色难看甚至有些惊慌的匆匆跑来,怀里抱着白荷。 公孙羽见之面色也是一变,她和白荷的关系不错。 两人都是“专业性”极强的人才,对于后宅里的争斗手段都不感兴趣,因此倒还算合得来。 此刻见白荷有恙,她也有些紧张,也不问怎么了,先道:“快进去,快进去……” 药和金针都在药室内。 贾环也不啰嗦,赶紧抱着白荷入内。 只是刚一进门,就见一婢女正低着头,端着簸箕拿着扫帚往外出,神情有些恍惚,差点撞上。 贾环眼睛喷火,厉声喝道:“混账东西,瞎了眼了?” 那婢女闻言,抬起头,面色苍白,有些惊恐的看着贾环,不是晴雯又是哪个? 贾环见是她,眉头一皱,沉声道:“还不让开?” 晴雯见他抱着一人,正是东府这边眼色最好的白姨娘,以为出了甚大事,顾不得心里的委屈和惶恐,忙让开。 贾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抱着白荷,将她放在药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右手。 公孙羽这时也赶了来,看到贾环的动作后一怔…… 她上前,看了眼粗糙包扎的纱布,嫌弃的眉头皱了皱。 贾环道:“看看,这个傻丫头,为了帮我做事,连手都不要了,就这么胡乱一包,真真是……气死我了!” 公孙羽是知道白荷去城南庄子帮贾环做事的,早就听说,水泥、烧砖、大棚和玻璃,都是白荷做出来的,公孙羽心里也极钦佩她。 此刻再一听这话,就更敬重了。 她上前屈膝蹲下,从贾环手中接过白荷的手,对贾环笑道:“爷,交给我吧。” 贾环点点头,抬头看去,见白荷一双眼睛一直笑意盈盈的,静静的看着他,心里一暖,却还是哼了声,道:“等我怎么收拾你!” 白荷不怕,伸出左手,轻轻的拂去贾环额头上的汗,抿嘴一笑…… …… ps:颈椎疼的厉害……下一章,下一章揭秘明月…… (。) 正文 九百四十章 明月…… 被白荷的手轻轻拂过额际,贾环眼中又是一柔。 看着白荷的低眉浅笑,心里说不出的柔软,面上却还是强撑着:“讨好我也没用!你这样,分明是在往我心头扎刀子。 你手真要……我岂不是此生之后日夜煎熬?” 白荷闻言嘴角微微弯起,轻声笑道:“不碍事的嘛,只是被开水烫着了……” “开水?” 贾环闻言一怔,他原以为是…… 不过随即皱眉道:“开水也了不得!不过……你怎么会被开水烫着?” 白荷闻言笑道:“是第一窑出炉的成品,我本想试试它的成色,却没想到…… 这种瓷那般好,原比其他瓷结实一倍,可塑性却那么差…… 不能手工拉坯,只能用模具旋制或注浆等工法烧制。 若是强行拉坯,就容易炸裂。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还好,可以大量烧制!” 贾环闻言,皱眉道:“你可以让别人试嘛……” 白荷闻言,轻轻一笑,道:“三爷你就从不让手下人做危险的事。” 贾环气道:“那是我有把握……” 见白荷笑盈盈的看着他,用眼神提醒他受过多少次伤了,眼睛都瞎了一回,还敢吹牛! 贾环读懂后郁闷,正想再说什么,就见白荷秀眉微微蹙起,面上闪过一抹痛色。 贾环忙垂头看去,却见公孙羽正在揭最里面的一层纱布…… 可哪里还揭的下? 耽搁了近两日功夫,暗红色的纱布已经和新长成的肌肤和在了一起。 又未长实,稍微一碰,水泡撕裂…… 贾环自己受过极重的伤,要远比这个重十倍百倍,但他当时真没感觉到什么痛楚。 可此刻,看着鲜红的血迹再次殷湿纱布的时候,贾环眼圈登时红了,心疼的不得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 “三爷,不碍事的。” 白荷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还说……” 贾环话音都有些异样了,“斥”道。 “爷,真不妨事,只是烫伤了表皮……” 见他心疼成这样,公孙羽也顿住了手,轻轻笑着宽慰了声后,又对后面的晴雯道:“晴雯,去到左厢房用一清净的盆子,接一些温水,别把手放进去,倒手背上接着试就好。然后再加两勺盐……” 在一旁看了半天大戏的晴雯闻言后,忙出去准备了。 然而出了药室后,晴雯心里还是颇有些震撼。 贾环在贾家仆人界的形象,基本上属于被妖魔化的。 这一年还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再往前数两年,是真真能做到小儿止啼的地步。 那两年被他辣手发作的下人不知有多少,尤其是宁国府这边,传言甚至被“血洗”了好几遭,血流成河…… 不过晴雯也算是家生子了,听过些真实的消息。 知道东府这边虽然不至于像传的那样玄乎,可是这边的奴仆们,确实大都被打发到了外面庄子上,然后被押着整天劳作,苦不堪言。 这还是罪责轻的,真有大错的,直接被打发到石灰石山上去开矿,那样的,半年后基本上就没活下来的…… 荣国府这边的人,说这番话的时候,都是压着嗓子小声说的,眼中的恐惧极为明显。 因此,尽管知道贾环对几个姑娘小姐极好,可是这也不能改变他在晴雯心里的印象。 毕竟,她并没见过贾环到底怎样对人好…… 可刚才,晴雯却是亲眼所见,他对那位白姨娘,好到了什么地步…… 那样尊贵的一个人,又是一等国侯,还被两代帝王宠的不像话,亲王世子宰相公子都敢追着打,竟为了一点烫伤,差点落下泪来…… 晴雯忽又想到,当初据说老太太不让从北城贱籍出来的白姨娘进府,为此,贾环甚至要交出爵位和家当,带着她回城南庄子去。 尽管袭人说,这不是真跟戏里唱的那样爱美人不爱江山,而是三爷知道老太太拿不走他的爵位…… 可晴雯现在却以为,那回可能是真的。 若非真爱进了心里骨子里,三爷这样连敌国皇帝脑袋都敢割的狠人,又怎会心软的差点落泪…… 心里叹息了声,晴雯走到隔壁的厢房内,先取了一个洁净的木盆,然后从烧着滚滚的大锅里舀出一瓢水来,又烫了烫木盆,倒去。 再从常温着的木桶中舀了几瓢温水,倒进木盆里。 轻轻斜了点木盆,溢了点水落在手背上,感觉不烫后,她又挖了两勺盐,倒进木盆,最后,端着盆往外走…… 这些活计,在大观园里她从没做过。 别说扫地端水服侍人,就连衣裳,在那边都有专门的婆子洗。 连宝玉她都敢顶着吵,谁敢大声骂她? 可是刚才……被贾环那般呵斥,她心里竟也没什么太大的委屈…… 毕竟,贾环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她可以仗着贾宝玉的软弱的喜爱,和他闹。 但她绝不敢和贾环闹。 她性子的确刚烈,可刚烈却不是傻…… 做事就做事吧,她本就是这样的身份。 再者,多做些事,也就没功夫去胡思乱想了…… 想想贾环对白荷的模样,再想想宝玉对金钏的…… 晴雯摇了摇头,瞬间的将这种想法丢出脑中。 还想那些作甚? 他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更想要用她换…… 说不去想,又怎能真能管住? 念及此,晴雯只觉一口气上不来,脸色白了白,轻轻呼出口气后,面色再次木然,端着木盆往外走去,只是刚出门,却怔住了…… 只见一人正站在庭院内,痴痴望着走出厢房门的她。 那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晴雯,我来看你了……” 贾宝玉深情款款的说道,好似……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晴雯见到他,眼神先是一软,随即又板起脸,沉声道:“你来做什么?” 贾宝玉闻言急了,一脸诚恳的道:“好姐姐,我知道错了,再不敢错怪你了,你就原谅我这一遭吧! 瞧你,在这受了这么多苦,你跟我回去吧……” 晴雯闻言,面色复杂,咬牙道:“你昨儿……我现在已经是东府的人了,和你那边再没关系,你快离了去吧。” 贾宝玉忙道:“好姐姐,你别怕,只要我跟三弟说了,他一准将你还给我。” 晴雯闻言,脸色一沉,道:“我虽然身份下贱,却也不是什么玩意儿,说甚还不还的? 你走开,里面等着用水呢。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贾宝玉闻言心中大恼,气的脸色发白,颤声道:“你……你竟这般绝情?” 晴雯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悲色,惨笑一声,还没说话,就听药室里面传来一声爆喝:“在外面种地呢?磨叽什么?” 晴雯闻言一个激灵,那点子多愁善感瞬时不翼而飞。 她被发配到药室打杂已经够惨了,可不想再被发配到城外庄子上去种地。 听小吉祥说过,那里夜里都是驴叫声…… 晴雯端着木盆,匆忙的就想进药室。 可贾宝玉痴病犯了,竟死活拦着不让走。 若在怡红院里,他这样软磨硬泡,就没有被他拿不下的人…… 可这里不是怡红院啊! 晴雯暗恼道:“你还退去,里面等着救人哩!耽搁了救人,你……” “我不管!我就要你跟我回去!我不让你再在这里受这腌臜苦了……” 说罢,竟一把将晴雯手里的木盆给打落在地。 晴雯见状,登时待了,任凭贾宝玉拉扯也不敢动。 果然,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贾环一脸铁青的走了出来。 晴雯见之,闭上了眼睛,心里苦涩一叹,罢了,命理合该如此…… “三……三弟……” 贾宝玉还从未见过贾环这般恼火过,看他一脸煞气的模样,之前的勇气顿时不翼而飞了,赔笑唤了声。 贾环看了眼打落在地的木盆和一地的水,脸色愈发难看,寒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贾宝玉闻言,脸色也有些难看,嘟囔道:“三弟,我想带晴雯走,你再把她舍给我吧,我……” 如果换个时候,贾宝玉好言相求,贾环也就给他了。 可这个时候…… 贾环闭上眼睛强人怒气道:“出去。” 贾宝玉闻言一怔,脸色又难看了些,道:“三弟,晴雯原是我的……” “我让你滚出去,听不懂吗?” 贾环猛然睁开眼睛,语气森然爆喝道。 贾宝玉闻声,脸色登时一白,小眼神里满是惊恐的贾环,他再没想到,贾环竟会是这样的人…… 倒退了两步后,仓惶离去,并未多看晴雯一眼…… 小儿女家风花雪月可以,同生共死就有些离谱了…… 见他离去后,贾环吐出了口气,看向一旁的晴雯,冷声道:“还不快再去端水?” 晴雯闻言,听贾环没有发作她的意思,心里大呼侥幸,忙溜溜的捡起地上的木盆,加快小碎步重新回到厢房去取水…… 她忽然发现,她其实,也没想象中那样悲伤…… 瞥了眼晴雯的背影后,贾环折身返回药室,看着白荷那只手,眉头又皱了起来。 白荷却不给他矫情的机会了,用左手将一直拎在手上的包裹轻轻打开,然后对贾环展颜一笑。 公孙羽看着包裹里之物有些奇道:“白荷,你……你忙了这些天,就是去烧瓷去了?” 包裹里,赫然是一副瓷器。 很简单,一个瓷盘,一个瓷碗。 算不上多珍贵,釉"se tu"案都很简单。 就为这…… 白荷对公孙羽一笑,点点头,道:“幼娘,你瞧瞧看,有什么不同?” 公孙羽闻言一怔,看了眼面色阴沉的贾环,知道白荷想获得她的帮助,便抿嘴一笑,拿起瓷碗…… “咦?” 刚一入手,公孙羽就发现不对了。 她也算是殷实人家出身,又在贾家待了这么些日子,自然不会没见过瓷碗。 来到贾府后,她寻常所用之器具,都很精美。 但是…… “怎地这般轻?” 公孙羽奇道。 白荷闻言,脸上的笑容绽放,愈发让人惊艳。 公孙羽算不上难看,其实也很不错。 可是,和白荷一比,差的就太多了。 两府内,能和白荷的颜色相提并论的,寥寥无几。 不过,公孙羽虽也是女儿家,小小嫉妒了下,就又为白荷高兴起来,嗔了句:“瞧把你高兴的,就轻一点,算了不得了?” 白荷修长的柳叶美眸轻轻一瞧贾环,见他还阴沉着脸,就有些俏皮一笑,道:“你再瞧瞧,这可是咱们爷给我出的方儿,可了不得呢! 日后啊,瓷器史上都会因为这小小的瓷碗,记住咱们贾家的名字哩!” 公孙羽闻言一怔,又端详起手中的瓷碗来,忽地,再惊呼一声。 “这……这居然是透光的!” 寻常精美的瓷器,讲究的是“薄如纸、声如磬、白如玉”。 可是,瓷器却是不透光的。 因为它是由高岭土和瓷石烧制成的,再上上釉色,即使轻薄如纸,也很难透光。 可这瓷碗,却可以透光,恍若翠玉! 只这一点,就十分难得了! 白荷再道:“你看看它的颜色……” 公孙羽闻言,再正视起来,又轻咦一声,道:“这……这和咱们用的不同哩!” 她转头看向一旁桌几上她用的那只瓷杯,虽然也极白,可白里终究透着一抹青涩…… 然而她手上拿着的这个瓷碗,却白若牛乳! 白荷笑的愈发好看了,得意道:“你敲敲试试!” 公孙羽也配合她,屈指在碗沿上轻轻一叩,竟发出“叮”的一声清响,远比寻常瓷器的叩响要清脆…… 见公孙羽极配合的睁大眼睛,白荷余光瞄着贾环,炫耀道:“幼娘,如何?是不是‘声如良磬、透如翠玉、白如羊脂’?” 公孙羽连连点头,惊叹道:“白荷,你真了不起!” 白荷谦虚道:“哪里是我的能为,是咱们爷哩! 若不是他说,用牛骨粉混着黏土和石英石烧瓷,谁能想到,不用高岭土也能烧出好瓷?” “牛……牛骨粉?” 公孙羽闻言瞠目结舌道。 “嘘!” 白荷动作有些可爱的将左手食指伸在嘴边,俏皮一笑,道:“可不能说漏了嘴,如今外面都以为,咱家买那么些牛骨头,是为了给东来顺熬大骨汤呢!” “噗!” 公孙羽不大了解这些事,可见素来平和的白荷这般模样讨好贾环,她还是忍不住一笑。 女人最了解女人,白荷怎会不懂公孙羽的眼神,俏脸微红,却也顾不上。 转头对贾环笑道:“三爷啊!你瞧,只是烫伤嘛,没甚大事,不恼我了好不好?” 如同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让公孙羽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贾环哼了声,道:“那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白荷忙赔笑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贾环闻言,看了她一会儿,又道:“跟着你的人……” 白荷闻言面色一变,忙求情道:“三爷,不干她们的事的,她们都是我的师嫂呢……” 贾环闻言,轻呼了口气,正色道:“那你去告诉她们,再没有下次。” 白荷连连点头,笑道:“我也不会再有下次了呢!” 贾环哼了声,还要说些什么,就见药室门被打开,晴雯端着一盆温盐水进来。 公孙羽接过后,贾环忽然想起里面有盐,忙道:“幼娘,这水里有盐,荷儿手这般,若是放进去,该多疼啊!” 公孙羽笑道:“爷放心,我岂有不知道的?” 说罢,取出金针,在白荷右手肘处轻轻扎入,就听白荷“呀”的一声,惊奇道:“幼娘你真了不得,我手一点都不疼了哩!” 公孙羽好笑道:“不止不疼,什么感觉都没了呢,我封闭了你肘部以下的穴道,自然不会有感觉,一会儿取出针就好了……” 说着,将白荷血淋淋的一只手放入木盆中,过了一小会儿,她一点点,一点点小心翼翼的移着纱布。 终于,在没怎么伤着手的情况下,将纱布取下。 然后公孙羽又连忙去了药橱那边,利落的配了几味药,用药杵轻轻一捣,又拿出一瓶膏药转回来。 先将药粉敷在伤处表面,又上了一层透明的膏药。 最后,才再用新鲜洁净的纱布,替她包了起来。 待取下金针后,白荷面色又动人了几分,惊喜道:“清清凉凉,不疼了呢!幼娘,真谢谢你!” 公孙羽摇摇头,道:“若再有下次,又不便回来,就打发人来叫我便是。何苦白遭了两天的罪,还让爷心疼的不得了,怨你!” 白荷失声笑恼道:“我刚才哄好,你又来招惹!” 公孙羽看了眼又绷起脸来的贾环,忙赔笑道:“没有没有,我不过白话几句。” 贾环见白荷的手包扎好,虽然还是心疼,可比之前好多了。 之前,他还以为白荷的手是被火窑或是刚出窑的瓷器给烫着了…… 真要那样,一千多度的高温,她那只手根本就不能要了…… 如今只是开水烫了一层,虽也心疼的紧,可总算松了口气。 瞪了两个一唱一和糊弄他的小妾一眼后,贾环上前端起瓷盘,满意的点点头,道:“这个功我可不敢自居,用牛骨当原料虽然是我的主意,但具体该怎么配制,怎么烧,怎么上色上花儿,都是白荷一手操持的。 日后对外发卖时,这种瓷,就叫做白瓷!” “三爷……” 白荷闻言,动容的唤了声。 这…… 这种能让自家姓氏传扬远播的事,最是世家大族所喜爱的。 谁肯轻易让出这等好事? 却不想…… 贾环摆摆手,笑道:“是你应得的,你若是愿意,也可以用岳丈先尊的名字来命名,算是咱们晚辈尽的一点孝道。” 这一下,白荷眼中的泪水立刻就落了下来。 这份恩情,就着实太重了些。 不过,她到底知晓分寸,眼中含泪,强笑道:“哪有这个道理……用白瓷就很好!” 真要用她爹的名字命名,别说外人,就连李万机他们都不会答应。 出嫁从夫,这是本分。 恩太重,绝非好事。 过犹不及。 贾环也不强求,笑道:“有了这个,可保咱家十代富贵无忧!白荷有大功!今夜,爷以身相许!” “呸!” 饶是之前白荷费尽心思讨好,此刻当着公孙羽说这话,她还是受不住,绝美容颜如浮了层云霞,轻轻啐了口,眼波如水…… 贾环看向抿嘴笑的公孙羽,道:“幼娘当然也一起去!” “真真是疯了!” 公孙羽的脸色也大红起来,嗔道。 贾环见之,得意的哈哈大笑…… “贾环,快给某滚出来!!” 正在贾环极得意时,忽听药室外传来一声厉喝。 恍若惊雷! 贾环面色先是一怒,可随即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是哪个…… 一股让他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恐浮出心头,面色陡然煞白,眼神恐惧的……恐惧的让对面二女心碎。 “三爷!” 白荷顾不得手受伤,赶紧上前,下意识的用身子挡住门口,抓住贾环急剧颤栗起来的身子,急道:“三爷,你怎么了?” 公孙羽也一起赶了过来,看着贾环一头的冷汗和惨白的脸,焦急道:“爷,你没事吧?” 贾环使劲攥了攥拳头,控制住手不去颤抖,他摇了摇头,干声道:“没事,一定没事。” 说罢,转身,让白荷起来。 而后,推门而出…… …… 随着源自内宅的一声爆喝,整个宁国府都震动了。 第一时间,一道怀抱黑剑的身影从前院几个起伏间,闪现出现。 几乎同时,一道身着道袍,背负古剑的道人,也出现在了药室周围。 二人面色都极为凝重肃穆。 未几,两队全身披挂的亲兵,从后门源源不绝的涌入。 一柱香的功夫不到,就将药室团团围住,各式劲弓强弩张开。 张弓拔剑! 所有人面色都极为肃穆。 然而,当他们全部就位时,看到庭院里的情景,却又齐齐面色一变,面色震惊…… 贾环,一步步的走向庭院中那衣着破烂的大汉,但是他全部的目光,却只在那大汉怀抱中的那个静静地白衣女子身上…… 他每向前走一步,腿都犹如千斤之重。 他每向前走一步,心都犹如被万箭穿心般的痛。 泪水根本不能自己的肆意流下…… “明月……” 贾环都不知道,是怎么发出这道声音的。 看着那张满是灰尘的脸,看着那张消瘦了许多的脸,看着…… “混账东西!还不抱进去救治,在这里楞你娘的神!乖囡有一点闪失,老夫要你全家赔命!!” 董千海怒发冲冠,厉声吼道。 让周围的乌远和道成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亲兵们又将弩箭张开。 然而,听到这话,贾环却如闻天籁一般,眼睛陡然圆睁。 第一次,被人威胁灭满门,在他耳中是那样的愉悦。 “岳丈,明月……明月她还……” 贾环紧张问道。 “王八羔子,啰嗦你祖宗,还不快点去救?” 董千海暴怒道。 贾环闻言连连点头,上前接过董明月后,转身进了药室。 里面的白荷和公孙羽早已听出了名堂。 在白荷和晴雯的帮助下,公孙羽迅速收拾好药台,等董明月入内…… …… ps:本来写到那句“明月……”就到字数了,后来想了想,还是不要作死,再多写些吧…… 正文 九百四十一章 看你奶奶!(第二更!) 药室内,气氛极为肃重。 即使是平日里和董明月“最不对付”的白荷,看到她那张人事不知,面色惨然的脸,及身上简直狼狈的衣衫,都紧张不已。 倒不是姊妹情深…… 而是白荷知道,董明月在贾环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 如果她有事,那对贾环来说,绝对是最残忍的打击。 这是白荷不愿看到的。 公孙羽握着白荷的手腕,静静的号着脉,秀眉渐渐蹙起,让一直观察她等结果的众人,不由的将心提起。 过了好一会儿后,众人就见公孙羽轻轻的摇了摇头…… 贾环脸色登时煞白,心中一阵剧痛,眼前一黑,连连倒退两步,站都站不稳了…… 白荷惊呼一声,连晴雯见到一瞬间泪流满面,悲怆之意让见者都忍不住伤心的贾环这般,都不由向前一步,与白荷一起搀扶住了他。 药室外的董千海闻言,更是面色一变,就要上前入内,却听里面又传出公孙羽的声音…… “爷,没事的,明月就是太累了,她太累了,而她的伤……不重……” 公孙羽的语气,有些奇怪…… 这番话,不仅止住了就要破门而入的董千海,也让心坠地狱的贾环,重新回到人间,他挣脱了两双扶着他的手,上前一步,忙道:“幼娘,你是说……” 公孙羽摇摇头,道:“明月是没受太重伤,可偏她似又伤到了要害……不过爷你放心,没有大碍的!” 贾环忙道:“幼娘你快再看看!” 公孙羽点点头,然后轻轻解开董明月灰旧的外衫,胸口处隐隐有些血迹…… 待再褪去一层细麻里衣后,药室内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半截箭簇,插在董明月的胸口下方,已经被血浸透…… 不过这次没等贾环再受刺激,公孙羽就先回过头,柔声安抚道:“爷不要怕,没大碍的,这是一支……木箭!” 公孙羽的面色恍然,怪不得看脉象似受重伤,但生机却并无大碍。 原因原来在这…… 木箭虽然也能杀人,但对内劲的传导却极差。 所以,被木箭射中的人,顶多只是受些皮肉外伤,不会伤到心脉。 更何况,董明月还是女人,胸前有天然缓冲…… 所以,伤势又轻了些。 只不过,连日不休的奔袭,让她的体力透支的极严重。 再被这一箭一撞,影响了血脉通畅,所以看起来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面若金纸,气若游丝…… 安抚完怔住的贾环后,公孙羽从针囊中取出数根金针,封闭住董明月胸口附近的血脉。 然后用镊子,夹住箭簇的末端,轻轻一拔! 一截染血的箭头,带着短短一截末杆,就被拔了出来。 双目紧闭的董明月忽然“嗯”的发出一声呻.吟,随即又没了动静。 不过,面色却渐渐出现了血色,不似之前那般惨白,没有生机…… 公孙羽这里常备着金疮药,就是为贾环所备,用起来极方便。 给董明月上好药后,又包扎起来,公孙羽轻轻呼出了口气,转头笑道:“真真唬死个人,谁料,竟只是一支木箭,奇怪……” 公孙羽奇怪,贾环的脸色却在一瞬间难看到极点,不过,他却不好在白荷和公孙羽跟前使脸色。 对公孙羽强笑一声后,上前走到药台边,看着静静躺在上面的董明月。 贾环俯身在她额前轻轻一吻,又用手抚了抚她消瘦的脸颊,眼中满满都是怜惜…… 而后,他站直身,转身对白荷和公孙羽道:“荷儿,幼娘,你们先在这里看着点,我出去给岳丈说一下。” 白荷和公孙羽闻言,想起之前暴怒的声音,顿时都紧张起来。 贾环微笑着摇摇头,道:“不妨事的……” 说罢,他从托盘上拿起那枚木箭头,看了眼上面的血迹,忽然,贾环将木箭头放在嘴边抹了抹,将血迹全部抹在唇边后,他又抿了抿口,用舌尖,将血迹卷入口中,眼睛明亮的吓人,目光中的厉色,看的人心惊! 而后,大步走出。 看到这一幕,屋内三个女人都呆住了。 女人的血,素来都有不洁、不祥甚至直接被人唤做污血。 何曾…… 何曾有人会这般做? 不过随即,白荷和公孙羽的面色又恢复过来。 这才是贾环…… …… “岳父,明月没事,她是被这支木箭所伤,您……噗!” 出了药室,贾环拿着木箭走到董千海面前,看他面色铁青的看着他,歉意的解释着。 只是话没说完,人就倒飞而起,一口血喷出。 两道身影一瞬间出现在庭院内,挡在匍匐在地上,挣扎起身的贾环面前。 乌远和道成两人皆为武宗,绝世高手,可在董千海面前,他们连一个回合都没信心支撑住。 即使在半步天象前,董千海就已经是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武宗了。 更何况现在? 只是,他们却又不能让开。 庭院外的亲兵,也在帖木儿和博尔赤父子的带领下,涌入院内,无数把强弩对准了董千海。 但是帖木儿父子两人脸上都紧张的流下汗来。 太近了…… 若是对上一般高手,弓弩自然是近些好,越近威力越大。 可是对上武宗级高手,这点距离,就太近了。 以他们的身法,让弓手根本把握不住,还要防备误伤了对面的友军…… 更何况,董千海,远不止武宗那么简单。 “混账东西,我将爱女交给你,是让她过安稳日子的,不是让她替你卖命,让她送死的!” 董千海无视乌远和道成,更无视近在咫尺的弓弩手。 这点距离,若是他愿意,不用一柱香的功夫,就能将这伙子鞑兵屠尽。 他看着挣扎起身的贾环,厉喝道。 贾环起身后,面色惨白,嘴角还在溢血,他摆摆手,对如临大敌的帖木儿和博尔赤道:“收队……” 帖木儿急道:“三爷!!” “收队。” 贾环不容置疑的再次说了句,帖木儿无法,看向乌远。 见乌远也轻轻点点头,只好“嘿”了声,带人退出庭院,出了后宅…… 贾环又对乌远道:“远叔,你们也下去吧,没事的。” 乌远不带搭理。 贾环苦笑一声,还要再劝,可董千海却不给他机会。 显然,身为人父,见爱女被“欺压”到这种地步,暴怒在心,忍无可忍。 见贾环这个时候居然在喋喋不休的装好人,董千海愈发暴怒,一只大手伸出,抓向贾环。 乌远和道成两人见此,面色同时一变,瞳孔猛然收缩成针,齐齐拔剑。 一黑一白两道剑光,迎向了董千海抓来的那只大手。 然而,董千海竟连避也不避,如爪的大手猛然握起成拳,拳上似浮着一层莹润如玉的光泽,生生砸开了两面夹击的剑光。 乌远和道成两人面色大变,手中一震,竟是连手中剑都握不住掉落在地,两人齐齐后退数步。 脸上亦是同时闪过一抹血红,乌远还好,随即恢复了正常,可道成却没忍住,一口血喷出,目光骇然的看着董千海。 天下第一武宗,当真名不虚传。 如今到了半步天象之境,更是举世难寻敌手。 想来,只有如今在武当山玄武崖隐修的太师叔祖能挡此人锋芒。 董千海的拳头砸退乌远和道成后,又生生击在了贾环肩头,将他再次打到飞起…… “三爷!!” 没等贾环摔落在地,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尖叫。 众人看去,却见三个女孩子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惊恐的看着董千海打伤贾环。 叫声,便是为首的那个梳着丫鬟发髻的女孩子喊出的。 不是小吉祥,又是哪个? “啊!我和你拼了!!” 见贾环摔倒在地,一时竟连翻身都难,小吉祥大眼睛都成红色了,尖叫着朝董千海跑去。 只是,跑到半路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显然也极惧…… 不过,却没有因此停住脚步,她冲到董千海面前后,连抓带挠的使出一套王八拳,还跳起来想打人脑袋,没够着…… 见一点用也没有,小吉祥也算聪明,一边大哭,一边一本正经的摆出了一套功夫架子,开始认真打拳…… 看到她打出的,正是武当最正宗也最基础的武当降魔拳法时,饶是气氛紧张之极。 乌远、道成两人还是齐齐抽了抽嘴角。 这是给学徒开筋长气力用的…… “哼!” 董千海自然不好对一个小丫鬟出手,只是却不愿让她这般将他当成木人桩打,冷哼一声,一道暗劲使出,小吉祥“哎哟”一声,只觉得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姐姐!” 后面的香菱本来极为害怕,可见小吉祥拾了个跟头,摔倒在地,顿时顾不得惊恐,跑上前去搀扶她,也哭出声来。 最后一个女孩子,则跑到贾环身边,扶着面色惨白的贾环,落泪道:“环弟,你如何了?环弟,你伤到哪里了?”她生性善良而木讷,没有急智,遇到这种事,一时就慌了,不知该怎么办,只是落泪。 贾环长呼一口气后,看着身边的女孩子,强笑道:“姐姐,不碍事的。” 来人,正是贾迎春…… 没时间问贾迎春怎么来了,贾环忙对又咬牙冲向董千海,发誓要用降魔拳干掉欺负贾环的坏人的小吉祥道:“小吉祥,快回来!”这次她还带着一个帮手,香菱…… 小吉祥跑到一半,回头见贾环醒来了,满是泪花的大眼睛里大喜过望,就转身拉着香菱往回跑。 跑到贾环跟前后,哭道:“三爷,快调兵打他!” 贾环笑道:“带姐姐进屋里去。” 小吉祥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我要保护三爷!” “嘿!你贾家的女儿就金贵,连露面你都舍不得! 我董千海的女儿就那般被你糟践,不过七天功夫,来回奔波上万里之遥,一刻都不曾闭眼。 最后为了你,还险些丧命于贼手! 小畜生!!我真是瞎了眼了,竟让她跟了你! 你害的我女儿如此之惨,今日,我也让你尝尝亲人受苦的滋味!” 董千海越说越怒,眼睛泛红,看向贾迎春。 “岳丈,有事冲我来,不打死打残随你打。你若是敢伤我姐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贾环面色肃穆的道。 “哈!” 董千海显然气急,暴怒道:“我女儿被你指派的,连命都快没了,你贾家的女儿就这般金贵? 今日,我就也让她来回奔波万里,她若能活下来,此事就作罢,否则…… 谁能拦我!!” “董千海,你不要逼我……” 贾环脸色阴沉下来,乌远道成也重新拿起了剑。 “逼你?无耻小儿,你也有脸说这话?你扪心自问,若你身旁这个丫头,日后在夫家被如此待遇,你会怎么做?” 董千海厉声问道。 贾环闻言,顿时沉默了。 将心比心,他理解董千海为人父之心。 若是贾迎春日后在夫家,受到董明月十分之一的辛苦,贾环能活生生将她夫家的人吊起来装笼子里沉塘喂王八! 所以,他才任打任罚。 可是,他也绝不会让董千海欺负了贾迎春去。 贾环沉声对小吉祥道:“护着姐姐进药室!” 小吉祥这会儿子也知道不能逞强,忙要拉起贾迎春进屋。 董千海冷笑一声,虽然他心里也只打算吓唬一下贾环,让他记住这次教训,自不会真个让贾迎春如何,否则他女儿日后如何还能在贾家立足?看董明月那副死心塌地的模样,想劝她和离又不可能…… 可他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不给贾环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保不准他下次还欺负董明月。 只是,正等董千海再有所动作时,却面色忽然一变,猛然转头看向东向…… “咳咳……” 东向院墙边,一道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轻轻发出了几声咳嗽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来人一身石青五爪团龙袍,身形魁梧,细眉细眼中,似有一团忧郁总也化不去…… “咳,咳咳……” 他又咳嗽了两声,细眼中冰冷漠然的目光,先打量了董千海一眼。 然而,气势惊人的董千海,却并没能留住他的眼神。 只是轻轻看了一眼,就略过了…… 随即,这位身着团龙王袍的中年男子,目光又落在贾环身旁的,贾迎春面上。 一时,竟痴了去…… “看你奶奶!” 一道狼狈的身影站起,擦了把嘴角鲜血后,拦身挡在局促不安,面色恐慌的贾迎春身前,如市井泼皮般,破口大骂道。 …… (。) 正文 九百四十二章 绝无可能!(第三更!!) “小吉祥,带姐姐回药室!” 贾环面色铁青,再次沉声喝道。 小吉祥也看出新来的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明显对二姑娘不怀好意。 她便一手拉着贾迎春,一手拉着香菱,将两人拖进了药室,又“砰”的一声关紧木门。 “忠怡亲王,你来干什么?” 贾环沉声喝道。 来人,正是忠怡亲王赢祥。 他无视贾环,目光看着药室方向,似欲穿透门板,看到里面去…… “我艹!岳父,给我打他!!” 贾环还以为这是半月前呢,张口就来。 董千海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讥讽的看着贾环。 贾环见之气结…… 这时,赢祥才收回目光,之前脉脉如流水的柔软目光不再,目光锋利如刀,看向董千海,漠然道:“你刚才说,你准备做什么?” 赢祥原本身材虽然魁梧,却后背有些微微的佝偻,但此刻,他身形笔挺如宝剑,温和平凡的气息陡然张开,气息如渊般冲向了董千海。 乌远和道成两人见之,又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竟……又是一半步天象! 董千海面上的厉色换去,变成凝重,丝毫不输于赢祥的气势升起,迎了上去。 直到这时,乌远和道成才明白,之前董千海对上他们的气息,只是冰山一角…… 哪怕只是半步天象,也绝非武宗所能相比。 董千海寒声道:“与阁下何干?” “对,关你什么事?” 贾环在一旁附和道。 乌远和道成齐齐抽了抽嘴角…… 不过他们也看明白,之前董千海之言,八成只是在恐吓贾环,给他一个教训。 否则,别说连挨两下,只一下,贾环就得完菜,他们两人同样如此…… 他们能看破,贾环自然不会看不破。 贾环倒不是因为董千海的气息强大,而是他无耻的知道,只要他吃死董明月,董千海就绝不可能真拿他,或者拿贾迎春怎样。 否则,待董明月醒来后,如何在贾家立足? 这是后世无数渣男的做法,先上船打渔,有了小鱼,补票时就…… 看破贾环小心思的董千海,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黑了心的小王八羔子! 赢祥也微微皱了皱细眉,而后看向董千海,冷声道:“半步天象,虽然难得,却不是你为乱都中的底气。 董千海,蒙皇上恩典,才将你这本该处斩之人,放出了黑冰台大牢。 你不思悔改,还敢肆意妄为,真当朝廷拿你无法吗?” 若说到此也就罢了,刚刚好。 可赢祥的目光,又转向药室方向,没头没脑的加了句:“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 别人听不懂,可贾环的脸一瞬间却难看到了极致。 我艹你姥姥! 一个“再”字,意义天壤之别。 董千海看了眼贾环的脸色后,眉头拧起,看着赢祥冷漠道:“你大可试试。” 一时间,两人的气息再次剧烈较量起来。 地面沙粒石子无风自动,乌远和道成护着贾环,连连倒退了数步。 “奇怪,三爷怎么帮坏人呢?” 一直在药室门后听着动静的小吉祥,皱起毛毛虫眉,纳闷道。 香菱迷糊虫一个,自然不知道。 可是,素来反应不快的贾迎春,这一次,却似有所感,想起那人的眼神,心里乱成一团麻。 有些恐惧,有些惊慌,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她也想帮贾环…… 她们三人就挤在门前,里面站着的三人,却忙的快转晕了头。 之前听到外面的动静后,白荷和公孙羽本也想冲出去救贾环。 可到了门前,白荷又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发现连乌远都扛不住董明月的爹,她们出去了也白搭。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唤醒董明月。 将这法子一说,公孙羽也冷静了下来,当即开始动作。 公孙羽自为董明月行针,又让白荷和晴雯替她在药橱里取药,捣药,煎药。 三人连小吉祥她们进屋都没关注,全心全意的救治董明月。 其实董明月就是累坏了,耗损太大,亏了身子。 如今,正陷入一种自我修补的深入睡眠状态。 如果强行将她唤醒,也不是不可以。 可如此一来,就容易落下病根。 之前公孙羽说了这个法子后,白荷犹豫再三,还是没同意。 若真用这个法子,就算董明月不怪,日后贾环心里也会有疙瘩…… 强行唤醒不行,就只能靠药补,再用公孙羽超绝的针术,化到董明月血脉里,为她弥补亏空。 这样做,虽然依旧有些小损伤,但比起强行唤醒,打断她的自身修补,要强的多。 再者,董明月武道根基深厚,待醒来后,自行调养两天,也就能彻底恢复了。 因此,白荷和公孙羽就决定用这法子。 公孙羽将董明月的几处大**都扎满了金针,又用了些极为珍贵的药膏涂抹。 待配制的补药煎好后,用汤勺一点点喂入董明月嘴边。 晴雯则趁机在药台周围展开了屏风,以防有人闯入。 …… 药室外,董千海和赢祥的对峙越来越激烈了。 这种激烈,不体现在拳脚上。 而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气势比拼。 但这种比拼之厉害之险要,绝不下于一拳一脚的厮杀。 乌远和道成两人眼睛都亮的惊人,死死的看着对面的两大半步天象。 观看这等级别的对战,对乌远和道成两个武宗极有好处。 尤其是乌远…… “忠怡亲王,你差不多行了,我挨打是因为做差了事,愿意被我岳父教训,这是我们家事,你来做什么?” 贾环忽然开口道。 以他的境界,两位半步天象的比拼,他看的不是很懂。 可他总觉得,董千海刚刚来回奔赴数千近万里路,不眠不休,纵然是半步天象,不至于像董明月那样累的昏倒,可身子耗损也绝不会小了去。 对上以逸待劳的赢祥,自然极吃亏。 讲良心话,这个岳父对他其实真不错。 《白莲金身经》是他教的,《苦竹身法》也是他教的。 如今贾家青隼的根基,都是白莲教当年的遗泽…… 虽然董千海刚才揍了他,还拿贾迎春威胁他,可那也是因为心疼爱女。 在此之前,他可帮了贾环不少忙。 再者,若是他被赢祥给伤了,待明月醒来后,着实不好交代。 因此,贾环故意出声干扰赢祥。 赢祥闻言,面色纹丝不动。 到了他们这种境界,除非极在乎的人或东西出了意外,他们才会动怒,其他的,能引起他们兴趣的不多,能引起他们怒火的同样也不多。 因此,对于贾环老鸹一样的聒噪,赢祥充耳不闻。 “忠怡亲王,你再和我岳父折腾,我真翻脸了啊,我家房子都快塌了!” 贾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哎哟!!梁上掉东西啦,房子快塌了!” 药室门板后面,小吉祥高声捧哏道。 贾环嘴角都抽了抽…… 可还别说,也许是关心则乱,赢祥面色犹豫了下,竟当真缓缓收回了气势。 董千海为人四海,光明磊落,自也不愿趁机伤人,目光微眯,也收回了气势…… “爹!” 就在这时,药室内,忽然传来一声有些虚弱的声音。 “明月!!” 贾环猛然转头,和董千海同时喊出声来。 “环郎,爹,我无事了,你们不要再吵了……” 董明月说道。 贾环忙道:“没吵没吵,岳父正在帮我对付外人呢!” “哼!” 董千海不屑的哼了声后,沉声道:“乖囡,身子可好些了?” 董明月道:“爹,您放心,真没事了,幼娘医术高明了得,她给女儿金针活血,又用秘药固本培元,没有大碍的。” 董千海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他也有些后悔,担心里面人不懂,强行将董明月唤醒,就会伤了她的根基。 如今看来,那些女子,倒也不坏,可惜跟错了人…… 念及此,董千海又冷冷的看了眼贾环后,声音和缓了些,对药室内道:“那你好生修养,待能走了,就来见爹。” “女儿知道了。” 董明月回道。 “嗯。” 董千海一应后,转身往外走去。 乌远和道成两人,身形一闪,出了庭院。 赢祥似还不想走,面色淡淡的看着贾环,道:“收服不了的下人,就不要大用,反噬之祸,岂是玩笑?” 贾环嗤笑了声,道:“谁说他是我下人?我跟你说了,他是我岳父老子!” 刚刚走出门外的董千海,步伐微微一顿,而后又大步离开。 贾环继续道:“忠怡亲王,你不是在我家门口安了眼线吧?怎么……” 赢祥淡淡道:“我要去缮国公府,正好经过你家后街,听到动静,就进来看看。” 说罢,眼神又看向了药室方向…… 贾环冷笑一声,将话挑明,道:“忠怡亲王,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我也明白的告诉你,绝无可能!我贾环不贪图你的权势,也不稀罕日后有个亲王外甥护着。 所以你最好还是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否则,闹将起来,难看的绝不是我。” 赢祥闻言,静静的看着贾环,贾环却丝毫不让,眼神清冷的看着他。 赢祥皱眉道:“那日……确实是本王魔怔后做差了,本王可以道歉……” 贾环冷笑一声,摇头道:“我贾环虽然不是什么君子大丈夫,却也是是非分明之人。那****魔怔之下,神智不明,我不怪你,但和此事无关。” 赢祥更不解了,道:“那你……为何如此厌恶本王?” 贾环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我二姐,就是我二姐。 哪怕她不出阁,我都可以养她一辈子。 但是,我绝不会让她,去做某人的替身,更不会让她按照别人的要求,去活成另外一个人。 绝无可能!!” …… PS:绝无可能!! 今天接到老同学的短信,问我知道不知道前女友扯证了…… 我回道,这种大喜事下次就不要跟我说了…… 然后忽然想起一句歌词: 当幸福恋人寄来红色分享喜悦,闭上双眼难过头也不敢回…… 求个订阅,双十一我要买娃娃…… (。) 正文 九百四十三章 匆匆离去 贾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一番直白话,让赢祥怔住了。 不让她,活成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 她,不是她么…… 赢祥一双深如渊海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混乱和迷惑。 他在最好的年华,为了义气,替自幼亲近尊重的皇兄,背负上了悖逆的罪名…… 义气,在天家是比亲情还要“美好”的感情。 然而听起来最为动人的东西,现实中却是残酷可怕之极。 自那一次后,他的皇兄终于学会将他自身“隐藏”在众人的视线中。 而他,则带着满门,真正的消失在了都中权贵的世界里。 养蜂夹道。 夏暑酷热闷潮,冬日冰冷湿寒。 更艰难的是,在那狭窄的地方,除了一家人外,再无其他人。 整日无事可做。 几房妾室,先后在幽怨中死去。 几个幼子幼女,也先后在那样的环境中夭折…… 他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痛楚,直到后来,不敢再与妻同.房…… 他整日习武,在身边至亲不断的生与死间,感悟武道,参悟天道…… 他变得越来越深不可测,越来越让人不可亲近,心中的怨愤和恨意,也越来越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是他的妻子王氏,用最温婉最贤淑最善良也最温暖的心,不离不弃,不怨不怪,笑语轻盈的陪着他。 即使他厌恶,即使他暴躁,即使他啐她、骂她的时候,她还是那样的善良体贴,关心他,劝道他,开解他…… 对于他当初的义气之举,王氏没有抱怨过一次。 即使除了赢普外,她所出的嫡子和嫡女,一个接一个的夭折。 在她痛的几不欲生时,她还是没有怨过他。 即使在她屡屡经历丧子丧女之最悲痛的时候,她还是强起笑颜相对,劝他想开些,儿女日后还会有的…… 她教导他们唯一的儿子,要走正路,要学他父亲,做大英雄,宁折不弯,要孝顺,更要尊敬他父亲。 百炼钢终化为绕指柔。 不只是他被一点点感动了,感化了,连那位恨他入骨的父皇,也被这位“天家贤德第一”的儿媳给感动了。 在圈禁的第十三个年头,他们一家,终于出了那狭窄逼仄的养蜂夹道。 他也被册封了宗室里品级最低的镇国将军…… 他心中原本感到羞辱,论武功、论才干、论能为,他不比任何一个皇子差。 那些人能封亲王、郡王,最差的也有一顶镇国公的帽子。 可是他却…… 然而,在这个时候,又是王氏笑语相劝,告诉他,她真的知足了。 相比亲王妃、郡王妃,她都不在意,只在意是镇国将军赢祥的妻子。 那一天,被圈禁多年都没哭过的赢祥,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他不知上辈子到底是行善还是作恶,让他生罹受这等磨难,却又赐给他世上最美好最贤淑的妻子。 她用她的柔情万种,化解了他心中所有的戾气。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突破了半步天象! 他对王氏发誓,他一定会用堂堂正正的大功封王,让她成为宗室内第一等亲王王妃。 王妃笑着应了,她说她相信,她的爷,是宗室第一大英雄。 而那会儿,正值准葛尔入侵西北,黄沙军团大军陷落。 他高兴的发疯一般,前往宫中请战。 只是…… 等待他的,依旧是太上皇的厌弃,和皇兄的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还是王氏用她温柔的眼睛和声音,宽慰开解了沮丧之极的他。 告诉他,她不急,她相信,一定还会有机会的,因为她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他又信了,又不怨了,还保证,以后心胸会和爱妻一样宽广开阔…… 他犹记得,王氏笑的是那样的柔美…… 虽然只是一个镇国将军爵,但他真的不再焦躁,不再功利了。 他静静的等待着封妻荫子的机会,也静静的与王氏幸福度日。 然而,令他渐渐恐慌的是,他的情况越来越好,王氏的身子骨,却越来越差了…… 多年养蜂夹道的辛苦生活,让她落下了病根。 几次丧子之苦,更耗干了她的心力。 直到那一天,见他真的成熟了,稳重了,不再有怨恨暴戾了,她也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她就那样,牵着他和儿子的手,放心的去了…… 那一天,他也死了。 只是,在丧礼的那一天,在宫中派人替王氏整理仪容的那一天。 他却,再次听到了那道声音,那道即使此生粉身碎骨,化为死灰,都无法忘记的声音。 是那样的像,那样的像…… 可是她,终究不是她…… “唉……” 一道长长的,令人听之都心里难受的叹息声,从赢祥口中发出。 他魁梧之极的身躯,再次有些佝偻了下去,双鬓间的霜白,似又加深了些…… 在贾环的注目下,他转身走了两步后,残影,渐渐消失在了这庭院内…… “呼……” 看着一脸悲戚落寞心伤的赢祥离去,贾环的脸色也有些沉重。 这人若不是一心将贾迎春认做先王妃王氏,重情重义至此,倒也…… 想法还没成型,贾环就将这个念头丢出脑海。 若非如此,赢祥怕也不会追求贾迎春了…… 摇摇头,听到身后屋门悄悄开启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却见木门开了一条缝,一双大眼睛正往外瞅…… “三爷!” 见庭院内再没别人,房门一下被打开,一道身影从里面飞奔而出。 贾环看着飞快跑来抱住他的小吉祥,笑道:“没事了……” “三爷,你把坏人都打跑了?” 小吉祥崇拜问道。 从这记马屁的力度来看,小吉祥的《姨娘心经》,修炼的已经颇有火候了…… 果不其然,贾环哈哈一笑,毫不谦虚道:“对,咱们是威震江湖的黑白双煞,尤其是你的一通王八拳,直接把坏人吓跑了!” “三爷,谁是黑煞,谁是白煞?” 小吉祥认真问道。 贾环却懒得再搭理她,揉了揉她的脑瓜,带她一起进屋。 “姐姐……” 见贾迎春在门口候着他,贾环唤了声。 贾迎春面色复杂之极,看着贾环道:“环弟,你的身子没事吧?” 贾环道:“姐姐放心,我一点事都没有。我是武人,这都是小事,你瞧小吉祥,她都习惯了……” 贾迎春闻言,温柔可亲的脸上,仓惶担忧之色消减了些,道:“那,那……” 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她心里还很乱,就道:“环弟,你快去里面看看吧。” 贾环笑着“嗯”了声,道:“姐姐一起进去吧。” 贾迎春轻轻点点头,不过待贾环往里走后,她却顿住了脚,还揪住了想一同往里去的小吉祥和香菱…… 贾环绕过屏风后,就见白荷正倚靠着坐在药台上,公孙羽正给她喂药。 晴雯在一旁端着茶盘。 白荷用一只左手,轻轻的扇着还在煎药的火炉…… 贾环进来后,屏风后数人齐齐看向他。 见他衣衫前襟沾血,几人都差点丢下手里活过来看他。 贾环忙道:“都继续忙都继续忙,我无事。” 说罢,收到白眼三两只后,他走到药台边坐下,握起有些虚弱看着他微笑的董明月的手,柔声责怪道:“怎么就非要熬到这个地步?” 董明月保密意识极强,虽有一肚子话要说,可看了看周围,眼睛微眯,还是微笑道:“怕耽误了你的事……” 贾环见之了解,自己这个宝贝“女特务”,职业素养越来越高了。 他捏了捏董明月的手,正色道:“下次再不许了,真真是要吓死人。再大的事,难道还有你们大么?你这样,白荷也这样,你瞧瞧她的手……” 董明月闻言,白了贾环一眼,不过到底看向了白荷。 见她一只手包着纱,一只手在替她煎药,也有些不好意思,善意问了句:“白妹妹,你的手怎么了?不会落下伤疤吧?” 白荷一双倾国颜色的眼睛微微一眯,笑道:“多谢董妹妹关心,我没事,你胸口的伤如何了,应该会痊愈的,哦……” 贾环心里那个懊恼啊,自己嘴贱个毛线! 其实这两人皆非好妒之人,偏偏成了一双冤家,连最温婉不过的白荷,都不听他的,每次对上两人就“对掐”…… 贾环干笑了两声,忙转移话题,问公孙羽道:“幼娘,明月的伤势如何了?” 公孙羽嘴角弯了弯,道:“明月的伤势无碍了,一会儿再服下一剂药,好生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只是这样的劳累再不能有下次了,真真不是玩笑的,女儿家再这么折腾两次,与子嗣不利。” “嘶!”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倒抽了口冷气。 董明月也被唬的脸色发白,怔怔的看着公孙羽。 贾环急问道:“幼娘,现在呢?现在如何了?” 公孙羽笑道:“这次还好,及时救了过来,明月的底子又好,将养两天就好了。 只是以后却不能再逞强大意了!” 贾环长呼了口气,看向董明月,道:“听到了?” 董明月也不敢逞强了,乖乖的点点头。 对她而言,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件事和贾环一样重要,那就是子嗣…… 不过,她毕竟好强,尤其是在白荷面前,不愿露出软弱的一面。 董明月面色犹自发白,却看向贾环,道:“环郎,你的身子没事吧?我爹他……” 贾环嘎嘎一笑,道:“我一点事都没有!” 白荷却不信,有些紧张道:“爷,你都吐血了?” 贾环嘿嘿得意一笑,道:“我装的!” “装的?” 白荷闻言一怔。 公孙羽拿起贾环的手腕,号起脉来,面色也渐渐古怪起来,对看着她的两人点点头,道:“是很好。” 贾环行动派,站起身,将衣衫一把脱去,唬的一旁的晴雯惊叫一声,闭上了眼。 然而,其她三个女人却直直的看着贾环身上那件乌黑色的马甲…… 贾环笑道:“这件宝甲,还是当初去西域时,老祖宗送我的压箱底宝贝。 如今京里乱糟糟的,我出门儿就穿上。 我可不想被人抽冷子干掉,我舍不得你们…… 没想到,没遇到坏人,却被岳父老子给胖揍了一通。 他本就只用了一成力,再被这宝甲一削弱,就只剩下三分了。 嘿嘿! 我就是装像,故意表现的惨一点,不然他老人家不解气!” “三爷威武!咯咯!” 外面小吉祥不甘寂寞的夸赞道,被贾迎春赶紧拉住。 地主人公孙羽虽不怎么通世故,可这个时候也想起来尽东道之责了。 董明月喝完药后,公孙羽起身,让晴雯撤了屏风,对外面的贾迎春笑道:“姐姐怎么不过来说话?” 贾迎春笑道:“你们里面伤病多,不好进去打扰。” 贾环笑道:“姐姐是心疼我,成.人之美!” 几个女孩子都羞红了脸,白了他一眼。 之前她们自己人在一起时,稍微拈风吃醋都不是问题。 可有一个大姑姐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尤其是见贾迎春和善柔美的脸上,目光温柔可亲的打量着她们,还专门在白荷和董明月两人脸上多停留了会儿,竟让两女都有些紧张不自在起来…… “姐姐,你今儿怎么来了?还和小吉祥一起……” 贾环给自己老婆解围,笑着问道。 贾迎春闻言面色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焦急道:“环弟,方才宝玉哭着回到园子里,回去后又和王家表小姐拌了嘴,还摔了玉,老太太和姨太太都去了怡红院,正恼呢。还罚了金钏和袭人……” 一旁处,晴雯面色变了变。 贾环却笑道:“姐姐不妨事的,宝二哥那块玉经摔,摔不破的。” 贾迎春闻言一怔,然后哭笑不得看着贾环,道:“你就不怕老太太训你欺负宝玉?” 贾环撇嘴道:“我这身衣裳暂时不准备换,我倒想看看,谁比谁惨!” 贾迎春闻言,看向贾环脱去衣裳上的血迹,脸色古怪了半天,最终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她就算反应再慢,也看出来,东府这些人,对老太太并没有多少畏惧…… 笑罢,她又道:“既然如此,我就……我就先回去了。” 众人闻言,忙劝她多坐会儿。 除了暂时动不得的董明月外,都站了起来。 贾迎春看到这一幕,面色微微有些感慨…… 她摇头笑道:“我回去还有事,织造那边说,在呢子上绣花有些成果了呢,我还要回去看着……” 说罢,对众人笑了笑后,就出门离去。 贾环送她出门,到了院外,贾迎春就不让送了,说自己家里,有甚送的。 看着贾迎春满是心事的眼睛,贾环柔声宽慰道:“姐姐,不要多想,有我在呢,一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贾迎春闻言,俏脸一红,眼神有些慌,道:“环弟,你又说这些……我,我没多想。” 贾环见状,笑着握着贾迎春的手,笑道:“姐姐,别怕,弟弟这么大的能为,一定能保你今生幸福,你只管放心就是。” 贾迎春闻言,看着贾环的眼睛,渐渐不慌了,犹豫了下,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道:“环弟,我觉得,那人……好像也并不坏,他……他能帮你……” 贾环闻言,顿时变了脸色,道:“姐姐!” 贾迎春看贾环的脸色沉了下来,心一慌,忙道:“环弟,我……我不过白话,你别恼,我,我回去了……” 说罢,收回手,匆匆离去。 …… ps:今天状态不是很好,先写这么多,调整一下。 和昨天的事无关啊,都是老黄历的事了,玩笑而已。 是剧情又要到转折期了,理一理…… 正文 九百四十四章 有大事相谋 第九百四十四章有大事相谋 “公子,咱们回去吧。” 院门内,公孙羽见贾环一直站在那里,贾迎春的背影都已经消失在转角了,他还站在那,便柔声开口劝道。 这个称呼,是她与贾环最初相识那天的称呼,她极喜欢。 只是在人前,她要守规矩,按妾室的身份,称呼贾环一声“爷”。 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她仍旧喜欢唤贾环一声公子…… 贾环闻言,轻呼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入院,看到公孙羽担忧的眼神后笑了笑,道:“放心,不碍事,姐姐胆子有些小,被唬住了……” 公孙羽闻言,轻轻一笑,心里却叹息一声。 这位爷虽然对女儿家极好,却并不懂女儿家的心呢。 迎春姑娘,承受了他那么大的恩德,心里岂有不想回报的?西府那边又给了她许多压力…… 公孙羽暗自摇头,却并不准备多说什么。 因为在她看来,不管贾迎春因为想要报恩,还是真的心动了,她都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夫家了。 即使那位亲王只将她当成先王妃的替身,也一定会对她倍加宠爱,倍加呵护和珍惜。 这个世道,女人能有这样一个归宿,难道还不好吗? 更何况,以贾迎春的身份,入门便是第一等亲王妃。 国朝上下,能比她还尊贵的命妇,屈指可数。 这简直…… 而贾环,却有些太护着这个姐姐了。 护的,让不知多少人嫉妒。 这对贾迎春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否则,她今日也不会松口…… “幼娘……” 正在公孙羽心里感叹时,贾环忽然唤了声。 “嗯?” 公孙羽抬头看向贾环。 贾环附耳对她轻语了几句,然后就见公孙羽的眼睛登时圆睁,压抑着惊喜的嗓音,道:“真的?” 贾环呵呵笑着点点头。 公孙羽惊喜过望,笑道:“谢谢公子!” 贾环摇头笑道:“你第一次托我办事,我岂敢不尽心?” 公孙羽笑的愈发高兴了,又道一声:“谢谢公子!” 贾环嘴角忽然扬起,眼神变得有些邪魅,道:“那你准备如何谢我?” 公孙羽见之,俏脸陡然通红,心虚的看了眼药室方向,见没人出来后,方松了口气。 她在人前虽是清冷的性子,可自从阴差阳错的被贾环给祸祸了,嫁入贾家门儿后,她却也渐渐动了真心,尤其是贾环又待她极好,真心实意,嘘寒问暖的关怀和容忍,让她极感动。 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妾室摆弄骨头架子,还专门给她寻来了一副完整的人骨,做生日礼物…… 这等纵容,让公孙羽死心塌地的感动! 女为悦己者容,更愿意为心上人做让他喜欢的事。 他对她这般纵容,她也对他纵容…… 因此,贾环这孙子没少半夜爬她房里,虽不曾动真格,可也各种不可描述的祸祸…… 公孙羽身为妾室,又心中感动,有意纵容忍让,也只能随他各种折腾。 却不想,这浑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出言相戏。 只是,虽然羞涩难当,可想起贾环为了她,费尽心思,冒着奇险,完成了她的请求。 公孙羽愈发感动的无以名状,此生再不想,能遇到这样的男人托付终身。 如能滴下水的眸子,羞涩的看了贾环一眼,轻不可闻的道:“晚上,晚上随公子……” 贾环闻言大喜,哈哈一笑,握起公孙羽的手,朝药室走去。 “荷儿,明月,咱们回宁安堂吧,幼娘还有几炉药要炼制,咱们不扰她了。” 回到药室后,贾环呵呵笑道。 虽然白荷和董明月两人早就想回去了,可听到这话还是一怔,看向公孙羽。 好端端的,怎地就赶起人来了? 公孙羽之前的羞红还没退去,此刻又添新彩,愧疚道:“白荷手上的药膏和明月要涂抹的药膏都没了,再用一次就不够了,你们的伤口都耽搁不得,差一回就容易留下疤痕,不能多留你们,实在对不住了……” 此言一出,白荷和董明月脸上登时也变得惭愧起来,齐声道:“幼娘你这是哪里的话?” 齐齐说罢,两人一起看了眼,又不动声色的转开眼睛,再开口:“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噗!” 小吉祥一口茶喷出,咯咯咯的大笑起来。 白荷和董明月的脸顿时黑了…… 贾环心里也快笑破了肚皮,女人啊,女人…… 公孙羽分明是着急要给宫里那位炼药,可这话这般说,却既得了实惠,又得了别人的感激。 见白荷和董明月的眼神攸然望来,小吉祥忙收起笑容,学着贾环绷起脸。 惹得两人又瞪向罪魁祸首。 贾环“幽怨”的看了眼祸水东引的小吉祥,让她又开心的咯咯乐出声后,向前,想要抱董明月回去。 然而就这时,药室外忽然传来唤声:“三爷……” 贾环听出来者声音后,眉尖一挑,笑道:“得,来事了……进来!” 房门从外推开,身着一身浅红色裙裳的鸳鸯走了进来,面色有些焦急的看着贾环,道:“三爷,老太太唤你过去。” 贾环笑道:“别急,是宝玉又没出息的告状了?” 鸳鸯摇头道:“不是,是……是史家来人了,说,史家被抄家了……” “什么?” 贾环闻言,面色骤变! …… 好歹将董明月抱着送回了宁安堂西厢,又送白荷回了主卧后,贾环就匆匆去了西府荣庆堂。 还没进门,就听里面有一女眷在大哭,听那声音,似乎是保龄侯史鼎的妻子赵氏。 贾环进正堂后,就见贾母、薛姨妈、贾政、贾琏、王熙凤并李纨、贾宝玉和史湘云都在。 众人的面色都阴沉无比,气氛凝重。 “环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贾环进来后,众人的注意力瞬间从哭的悲惨无比的赵氏身上,转移到了贾环身上。 见他衣襟前满是血渍,堂上人纷纷唬的惊呼出声。 贾环摆手道:“没事,刚宝二哥走后,有歹人进了东府,做过了一场,受了点伤……不过幼娘已经给看过了,没大碍。” “嘶!” 众人闻言齐齐抽了口冷气,之前心里还有些气愤的贾母,更是唬的不得了。 连贾环这样武功高强的人,都受了伤。 若是贾宝玉没被贾环骂回来,岂不是…… 念及此,老太太心里那点子气愤顿时消失不见了。 她想来,定是贾环知道了会有歹人闯进府,才故意骂走贾宝玉的。 唉,好孩子,委屈他了…… 贾母惊怒道:“是何人这般大胆?还有没有王法了?” 贾环眼睛有些深意的看了贾母,贾母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变得有些惨白,眼神震惊。 贾环又摇摇头,道:“不碍事。” “环哥儿,史家……史家被抄家了啊!环哥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 贾母见她如此,心里愈发厌恶,可是……那毕竟是她的娘家啊…… 可再看看贾环胸前的血迹,她又不忍心这个时候再逼他…… 贾环见赵氏一点体面都不顾,满脸惊恐仓惶,眼神巴巴的看着他,等答案,便皱眉道:“不能啊,我之前已经和陛下谈过了,史家削去亲贵爵,降为宗亲爵,给个三等将军到西北当兵备。 怎么好端端的就开始抄家了?” 忽然,贾环又想起赢祥刚说,他要去缮国公府,缮国公府如今承爵的是石守珠,袭三等将军爵。 和忠怡亲王府素无甚交情来往。 赢祥这个时候去他那里…… 贾环脸色有些阴沉,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他见赵氏不答,又问道:“可是史家在户部借了库银,亏空太大?” “说!” 见赵氏还只是抽泣,避而不答,贾母忽然厉喝一声。 赵氏唬的一激灵,忙道:“是……是的。” “亏空了多少?” 贾母脸色发白,怒喝道。 赵氏结巴道:“亏……亏空了,一百……一百二十万……” “多少?” 众人面色齐齐一变,原本还想用私房银子替娘家遮补遮补的贾母,眼睛睁大,再问道。 赵氏泣道:“姑奶奶,史家为了那两个爵位,家里是海尽河干,就这般都不够,从太爷时起,就一直从户部拆借银子,几十年下来,就……就亏空出了这么大个窟窿啊……” 贾母闻言,身子都晃了晃,唬的鸳鸯赶紧扶稳她,看向贾环。 贾环皱眉道:“那也不对啊,陛下给出的还银日期是十天。就算抄家,也该是十天之后,如今才六天……” 贾琏插口道:“环哥儿,如今外面到处都在抄家呢。” 贾环摇头道:“那些都是自己作死,非但不想着还银子,还想方设法的转移财产,企图逃过一劫。更有些人四下里到处诋毁圣躬……” “嘶!” 说到这里,众人又齐齐倒吸了口冷气,看向怯怯喏喏的赵氏。 贾母简直不敢相信道:“赵氏,环哥儿说的,可当真?” 赵氏闻言,嘴唇懦了懦,道:“当……当真。” “你……你们这起子无法无天的孽障!” 贾母厉声喝骂道。 然而贾环却再次摇了摇头,皱眉道:“还不对…… 若是寻常人家,这些罪名也就抄家了。 可史家乃是开国功勋府第,朝廷总会给些体面和余地。 更何况,我还在陛下面前说好过…… 若你们只是这般,陛下只会狠狠敲打你们一番,却不至于到抄家的地步。 赵氏,你说实话,你们家到底干了什么? 说!!” 贾环的厉喝,要比贾母有威势的多。 贾环越说越不对,心里也越觉得不妙。 戾气涌上心,喝出口,赵氏不过一内宅妇人,哪里经得起。 她面色惨白,上下牙齿都打着磕碰,却不敢不答,讷讷道:“环……环哥儿,我不过是内宅家眷,前宅老爷们要做甚,我……我哪里会知道。 只是……只是隐约听说,老爷近来,和缮国公府、齐国公府还有锦乡伯府几家来往颇多,看他们神神秘秘的模样,似有大事相谋……” …… (。) 正文 九百四十五章 衣带诏 似有大事相谋! 这句话,将满堂人都镇住了。 贾母更是呆呆的看着赵氏…… 贾环叹息了声,道:“那就没错了,方才,忠怡亲王带人去了缮国公府……” 赵氏似乎这才体会出其中的含义和恐怖,看着贾环哀求道:“环哥儿,你可不能不管啊……云丫头虽在你家住着,可她到底还是史家的大小姐,若是……” “放屁!” 贾环冷喝一声,道:“云儿乃是我的妻子,陛下面前我都讲明白过了,你现在说这些,准备唬哪个?” 赵氏闻言,面如死灰,转头看向一直垂着头的史湘云,凄凉无比的唤了声:“姑娘……” 史湘云闻言,抬起一张煞白的脸,眼睛虽然依旧明亮,却多了一抹凄苦之色,她看了眼赵氏,又看向了贾环,只是,却始终咬着唇,不肯开口。 贾环心中大怜,柔声道:“放心吧……” 史湘云之前都一直坚持着,可听到这三个字,眼圈登时红了起来,落下大滴的泪来。 那是感动夹杂着愧疚的泪水…… 林黛玉和薛宝钗都能那样的帮助贾环,送银子的送银子,帮着起商号的起商号,只有她…… 贾母见状,心里松了口气,看向赵氏的眼神却越发厌弃,冷声道:“史家被圈了,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其他人闻言,也看向了赵氏。 赵氏道:“我正巧回娘家,还没回府,就有府上在外面的下人跑来告诉我,这才知道的……” 贾环道:“你先回去吧……” “啊?” 赵氏闻言惊呼一声,随即连连摇头,又哭道:“我不回不回,回去了,也要被抓起来,要杀头的……” “胡说八道!” 贾母厉喝一声,道:“你糊涂了?满门抄家,跑出去的都叫逃犯!罪加一等!!你真想死吗?” 赵氏闻言,唬的面无人色,只是放声大哭。 到底是娘家人,贾母嘴上骂的凶,可听她哭的凄凉,心里还是不落忍,眼圈也跟着红了。 贾政转头看向贾环。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老太太别急,孙儿送她回去吧,再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环哥儿,你……” 贾母不知该怎么说,出嫁从夫,她如今是贾家的人,这种“有大事相谋”的案子,本该有多远躲多远,更何况两家还是姻亲,这个时候贾环上门,岂不是…… 可不让他去,她又放心不下娘家。 贾环浅笑道:“不妨事。那一起子眼高于顶的蠢货,做不成什么大事的。” …… 神京西城,崇贤坊,保龄侯府。 昔年也是国朝第一等亲贵府第,今日,却终于迎来了它的末日。 骑在马上,看着保龄侯府高大的门楼,周围一带白墙醒目耀眼,贾环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都说驴粪蛋子外面光,一点差都没有。 保龄侯府日子过的紧巴,有时甚至到了要靠内宅女眷做针线活贴补生计的地步。 可史家过的再紧巴,大门和院墙却一定要保持光鲜。 因为不能失了侯门体面…… 看到一队队中车府的番子和御林军一起,将史家满门,齐齐押上囚车,一副末日场景,不少远远旁观的人,纷纷感叹非常。 有些上了年纪的,还在那里宣讲当年的保龄侯府是何等的风光。 而后感慨一句:沧海桑田啊…… 贾环对身后马车里的赵氏道:“下车吧,到了。” 赵氏闻言,犹疑了下,道:“环哥儿,可准备好了帷帐和轿子……” 贵门内眷,是不可轻易在人前显露头面的,会失了尊贵体面。 一般,都是由车马或者轿子抬到二门前,待仆役退下后,才能下车落轿。 可是…… 贾环无语的沉默了。 过了稍许,马车里的赵氏应该也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家人啼哭声,这才想起,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后,也都不用再那么讲究了…… 念及此,赵氏又哭了起来。 贾环也不催,等她哭了好一会儿,自己磨磨蹭蹭的下了马车……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抄家队伍的警惕。 毕竟,贾环身后还跟着乌远和一队亲兵,动静不小。 前来迎合的,还是老熟人……朱正杰。 “哟!宁侯怎么大驾光临了?” 朱正杰带着一大票人走了过来,看着贾环似笑非笑的道。 对于史家被抄家,朱正杰应该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 毕竟,史家是贾家的姻亲。 史家上一辈的姑奶奶,如今是贾家的老祖宗。 无论如何都是撇不干净的至亲,更何况,史家大小姐,还是贾环极中意的内眷之一。 如今史家倒了血霉,朱正杰以为,贾环再怎样,心里也会不痛快。 贾环不痛快的事,他就痛快…… “动什么手?说你呢!好好请人上车!” 贾环没有理这脑子有坑的死太监,而是对不远处囚车旁,正用鞭子驱使一妇人出了府,撵她快上囚车的番子大声喝道。 那番子本来眉尖一挑,一脸不服气,可看到马上之人是一身斗牛紫金公服的贾环时,脸色顿时一白,干巴巴的赔了个笑脸,不敢再动鞭子了…… 朱正杰见状,脸色一阵青红变幻,却不敢再刺贾环。 这魔王真要在这里再将他抽一顿鞭子,朱正杰不敢保证隆正帝会替他出头…… 念及此,他眼中闪过一抹恨意,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赵氏,笑道:“原来,宁侯是送要犯归来的,宁侯不愧是陛下最宠爱的臣子,当真大公无私啊!” 贾环冷冷的瞥了朱正杰一眼,寒声道:“好生带他们回去,要是少了一条命,或是哪个内眷被坏了清白……贱婢,你当知道本侯的手段!” 说罢,不再理会面色僵在那里的朱正杰和恐慌哭泣的赵氏,贾环打马离去。 …… 回到公侯街后,贾环先回了宁国府。 在仪门外的偏厅处,他去见索蓝宇。 索蓝宇和卿眉意两人正在议事,见贾环进来后,忙起身相迎。 贾环皱眉道:“索兄,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索蓝宇无语一笑,道:“保龄侯府,忠靖侯府,缮国公府,三家联合起来,又纠集了一群亏空国库大量银子没法还的贵门,妄图起事…… 只是,因为机事不密,还没等他们商量好到底怎样攻打皇宫,就被御林军和黑冰台给围了。 彻彻底底的一场闹剧。” “他们疯了吗?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念头? 他们好歹也是豪门世家出身,难道不知道这种造反,半分成功的可能都没有么?” 贾环拧眉道。 名不正则言不顺。 造反这种事,最讲究师出有名。 没有大义,鬼才会跟你。 史鼎史鼐哥俩儿虽然都是志大才疏的人,可到底生在侯门,起码的常识他们总该知道吧? 索蓝宇却又叹息了声,有些疲惫无语道:“据说,慈宁宫里的那位,传出了一份衣带诏,还是一份血书……” “嘶!” 贾环闻言,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了。 这下就麻烦了…… 那一对母子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冰点,他们再怎么折腾都不奇怪。 可是…… 如此一来,史家就真有大.麻烦了。 隆正帝不好拿皇太后怎么样,可却可以杀鸡儆猴!! 史家,危矣。 “公子不用担心太过,这些门第,虽然看起来都是豪门大族,背后势力庞大,可其实里面早就空了。 不过是仗着祖宗那点余荫,强撑着架子不倒罢了。 这样的人家,对咱们来说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是累赘。 倒了也好,不然,日后必然拖累咱们。” 索蓝宇微笑着安慰道。 这话虽然势利了些,却不能说错误。 宁至、谢琼两人的损失,那才叫真正的损失,痛彻心扉…… 可史家、石家这样的门第损失,对荣国一脉来说,反而是一种有益的清理。 荣国一脉虽然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可除了精华外,难免有一些枯枝败叶。 像史家哥俩,其实早就不算是荣国一脉中人了,可是因为贾母和史湘云的关系,又总撇不清干系。 这一次,倒不能说完全是坏事。 话虽如此,可贾环却还是头疼不已,苦笑道:“索兄,总要保住他们一条命,不然……”他指了指西边,索蓝宇明白,抽了抽嘴角,皱起眉头思考起来,可一时间,哪里能想的出法子…… 这可是十恶不赦的谋逆之罪,这等大罪若都能免死,国朝的法理何在? 现在还是那位“新皇”正要大开杀戒,以立皇威的时候。 更何况,还牵涉到天家那对母子…… “公子,先生,那伙子人,还没联系好军队呢!” 卿眉意忽然轻声笑道。 若是没有索蓝宇在,她一定是千娇百媚,诱.人无穷。 倒不是她发.骚,而是几乎天性成了那般。 可索蓝宇在此,她就不同了,表现的极其良家…… 贾环见之抽了抽嘴,就听索蓝宇一合折扇,道:“没错,公子即可用这一点,去为他们搏一线生机!此事若不闹大,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当一群人在发昏。可若闹大了,衣带诏和血书传了出去,那……” 贾环闻言揉了揉眉心,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但愿那位,能给点薄面。不然,家里可要乱套了……” …… ps:明天早上要是没更的话,就晚上更,有点发烧…… (。) 正文 九百四十六章 再卖一次乖 荣国府,荣庆堂。 知道贾母这边还在等消息,贾环进宫前,就先来这边走了一遭。 姊妹们想来都已经知道了事情,纷纷从园子里出来,到荣庆堂安慰贾母老太太和史湘云…… 她们在贾环不奇怪,奇怪的是,贾琏也还留在这里等消息。 贾环进门后笑着与他点点头,长进了…… 这眼神,让贾琏有些不自在的干笑了两声。 谁是兄,谁是弟啊…… 见他不自在,贾环也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有点作…… 其实不是作,实在是,被这些亲戚们搞的有点怕了。 志大才疏也就罢了,偏还好惹事。 安心受用享富贵不好吗? 就算是史家,如果老实本分的度日,看在贾母和史湘云的面上,总能让他们活的亲贵富庶。 贾环能带动牛家、温家、秦家几家大发横财,顺手捎上史家也不算什么难事。 可是这些人却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再想想,如果贾家男子都是这样,也就轮不到他上位了。 如果贾家人都能夹着尾巴过日子,即使不用贾环出头,贾家也能再享受几代富贵。 这般看来,凡事有利自有弊…… “老太太……” 贾环上前行了一半礼,就被一迭声的叫起。 上了高堂软榻后,贾母急道:“如何了?” 贾环想了想索蓝宇的建议,还是决定如实的说,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情况不是很好。” “啊?” 贾母闻言,面色一白,惊呼一声。 下方史湘云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不管她在那座侯府里过的如何,那里毕竟都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是她的家…… 贾环忙道:“暂时还没有问题,老祖宗不用担忧太过。” 贾母有些仓惶道:“怎么会如此?”话未尽,声音已经哽咽,红了眼圈。 贾环闻言,先看向下面的姊妹们。 自贾迎春起,姊妹们都在,连贾惜春也在。 贾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想让家里姊妹们跟着一起担忧。 不过,她道:“本来我也想让你宝哥哥和姊妹们先去园子里玩耍,可你链二哥刚才说,让她们跟着听听也好。日后都是要当家做太太的人,早点见识一些,不用日后跟李氏、赵氏一般……” 贾环闻言,又是一个意外,看了眼贾琏。 见他面上陪着笑脸,也点了点头…… 从姊妹们面上一一看过后,贾环酝酿了下措辞,道:“这件事本身,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一伙子人想要谋反,要弄的闹哄哄乱糟糟的,还未成事,宫里就知道了。 不过是场给人笑柄的闹剧。 若仅是如此,不算什么,可是……” “可是什么?” 贾母忙急问道。 贾环犹豫了下,道:“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些宫中的密辛,他们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谋反,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慈宁宫里那位的……诏书。” “嘶!” 别说贾母,就连薛姨妈和下面读过史书,知道“衣带诏”这三个字的姊妹们,都纷纷一惊,吸了口冷气。 事涉宫闱密辛,素来为天家最忌惮之事。 如此一来,原本只有三分罪状,如今也要按十分来惩罚。 贾母的脸色一瞬间煞白如雪,贾琏的面色也凝重起来…… “丑话”已经说在了前头,贾环又说软话,道:“老祖宗不要担忧太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环哥儿,还有法子吗?” 贾母老泪纵横道。 纵然对那边早就厌弃无比,可说到底,那也是她的娘家,史家宗祠里,还供着她父亲、她祖父的灵位。 事涉十恶不赦之大罪,这是要牵连到祖宗,收回丹书铁券,甚至要捣毁宗祠的! 身为史家女,贾母岂能无动于衷? 下方的史湘云,也同样流下了眼神,紧张的看着贾环。 贾环道:“孙儿打算去劝陛下,毕竟涉及到天家母子关系,真要大办,难免会传的沸沸扬扬,惹人非议……不过,这只有几分把握。 老祖宗,如果真的事不可为,日后,孙儿和云儿所出,就选一人姓史吧。” 此言一出,连干系不大的贾迎春、贾探春甚至薛宝琴、邢蚰烟等人,都纷纷变了颜色。 轻轻的一句话,又蕴含着怎样的惨烈和血腥! 她们……仿佛看到了史书上才见过的,人头滚滚四个字! 贾家姊妹们一个个唬的面色发白,反倒是贾母,从贾环说到有关宫中密辛,且涉及到慈宁宫时,心里其实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此,此刻反而镇静了些。 她看着贾环,面色有些木然,缓缓的道:“环哥儿,你自己看着办吧,能救,则救。若是救不得,就……” “老太太,您别伤心太过。以三弟和皇上的关系,定然能保得表叔家无碍的。” 一直沉默的贾琏,忽然强笑着安慰道,面色隐隐发白…… 贾母见之一怔,贾环也是一愣。 祖孙俩对视了一眼后,贾环分明从贾母眼中看到了恐惧之色。 贾环的面色也凝重起来。 贾母转头看向下方赔着笑脸的贾琏,寒声道:“链儿,你说实话,你有没有……” “老太太……” 贾母的话没说完,忽然,内宅女管事林之孝家的,从堂外面色仓惶的走了进来,人未站定,就急道:“老太太,三爷,外面有官军在门口,忠怡亲王赢祥带人上门,说是奉旨拿人……还要来给老太太请安……” “什么乱七八糟的?拿人请什么安?” 贾环见贾母唬的几乎晕厥过去,忙喝了声,说道。 林之孝家的哪里懂这些,只是伸手指了指堂外,道:“那位王爷就在外面候着……” 贾环闻言,冷眼瞥向面无人色的贾琏,然后对同样面色凄慌的李纨道:“大嫂,带姊妹们去西暖阁。” 李纨不敢犹疑,忙带着贾迎春等人去了里间躲避,薛姨妈也一并去了。 然后,贾环对贾母笑道:“老太太放心,没多大事,想是有人胡乱攀咬。” 贾母牙关紧闭,一双老眼死死的盯着面如死灰的贾琏,费了老大的力,才吐出两个字来:“孽障!” 说罢,老泪滚滚而下,转头对贾环道:“环哥儿,保住你链二哥……” 贾环微微点点头,道:“孙儿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罢,走下堂,出了门,站在抄手游廊上,就见赢祥负手而立于紫檀大插屏前,仰头看着壁画。 贾环道:“王爷去而复返,所为何故?” 赢祥毕竟是半步天象,此刻已不见之前的悲色,他转过头,看了贾环一眼,轻轻一笑,道:“昔年鲁子敬过寻阳而遇吕蒙,言道:三日不见,卿今者才略,非复吴下阿蒙。 怎地,贾环,你我三刻不见,就大有长进了。 言谈已然不俗。”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忠怡亲王有话快说,里面吓了个半死,磨叽个什么……” 赢祥闻言,呵呵笑出声,道:“这样才正常些……本王欲入内拜见老夫人,方便否?” 贾环见他这熊样子,也知道情况不会恶劣到哪去,事到如此,也只能点头,伸手道:“请。” 赢祥点点头,大步入内。 贾母被鸳鸯搀扶着,颤巍起身,要以国礼相拜。 赢祥忙避开,笑道:“太夫人不必多礼,来时皇上再三叮嘱,不可惊吓住太夫人。” 贾母闻言,青白的嘴唇颤了颤,道:“老身谢陛下隆恩!不知王爷此来,可有甚公务?” 赢祥闻言,面上笑容渐渐敛去,看向一旁唬的全身颤栗,几不能站的贾琏,沉声道:“贾琏,看在老夫人的面上,本王给你一个机会,你还有何话要说?” 贾琏闻言,想张口,可心里的恐惧几乎吞噬了他的自控能力,牙关竟张不开,只是冷汗层出。 “孽障,还不快说,说!!” 贾母见状,心急如焚,狠狠的顿着手中银拐,厉喝道。 被这一喝,贾琏倒是回过了些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道:“老太太,我被人给哄骗了啊!前儿表叔做东道,请孙儿去吃席。 他们本来只是吃酒,可一直说好话,灌我酒。 表叔是长辈,我不好推辞太过,就多饮了几盅。 可谁知,喝了一半就喝晕了,他们趁机拿着孙儿的手,在……在诏书上按了手印,画了押。 待孙儿醒来后,被威胁,只能又签了字…… 老太太,孙儿是被史家诓了的,孙儿冤枉啊!” 贾母闻言,面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对她来说,这是最残忍的事。 她的娘家侄儿,要坑害她的亲孙。 见贾母迟迟不开口,贾琏又转向贾环,大哭道:“三弟,我真不知道,他们会给我设套,我也不想的,我是被他们给诓骗了的……” 贾环轻轻的呼了口气后,看着贾琏,轻声道:“他们,只让你签字?” 贾琏闻言,哭声一滞,道:“他们……他们还让我捐献些银子,不然,不然就……” “那你捐了多少?” 贾环懒得听那些废话,问道。 贾琏抽泣了声,道:“捐了,捐了十五万两……” “呵……” 贾环生生气笑了,道:“二哥,这荣国府的家当总共才有多少?” 贾琏闻言大哭道:“三弟,他们说,要是不出银子,耽搁了大事,我就是罪魁祸首。他们把我的名字列在第一位,说事成之后,就是第一功……” “够了!” 贾环此刻恨不得把这个蠢货的猪脑子掏出来喂狗,这些话能说吗!! 喝住了贾琏后,贾环转头看向赢祥,道:“王爷你自己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不多辩解什么,只是你看家兄这幅德性,像是宣力从龙第一功臣吗?” 赢祥闻言,横了贾环一眼,道:“你跟我说有用吗?先带回去吧,毕竟他的名字在那个东西上面……” 贾环咧了咧嘴,对贾母使了个放心的眼色。 贾母见状,哪里能放心的下,看着委屈的哭成一团烂泥的贾琏,眼泪又滚滚而下。 贾环还没说什么,赢祥在一旁忙劝道:“太夫人放心,如果情况真如贾琏所言,那么皇上明察秋毫,心地仁厚,定人会再他一个机会的。” 贾母闻言,看着赢祥,颤声道:“王爷所言,当真?” 赢祥笑着点点头,道:“太夫人放心,贵府到底不同别家,况且,贾环又简在帝心,陛下视若子侄,总要给他留一分颜面才好。” 贾母闻言心里又宽松了些,不过还是道:“他年纪小小,又鲁莽多事,不过是皇上爱护罢了。此事,还求王爷能在皇上面前多分辨几句,老身感激不尽。”说罢,又要大礼参拜。 赢祥忙避开身,对贾环挥手让他搀扶起贾母,而后笑道:“太夫人放心就是,能出力之处,我自会用心,本分之事……” 贾母闻言一怔,本分之事? 再看一旁贾环脸色又难看起来,这才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忠怡亲王,你扯那么远干嘛?关你……” “环哥儿!” 贾环冷言冷语没说完,就被贾母喝住了,厉声道:“不许对王爷无礼!” 贾环面色一肃,转头看向贾母,只是,却见老太太凌厉的眼神下,是一抹哀求…… 本想翻脸的贾环,怒火到底翻不出来…… 赢祥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愧然,他本是心胸坦荡之人,趁人之危,着实有失.身份…… 他温声道:“太夫人且在家好生休息吧,本王先带贾琏去陛见。” 贾母闻言,连连点头,想再说点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 史家如此做,已经自绝于贾家。 她身为贾家妇,再没有为史家开口的道理。 她明白,若非她是一等荣国公贾代善的夫人,如今的一等荣国太夫人,她连和赢祥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即使,她是贾迎春的祖母…… 若是此刻她再为史家求情,那么整个贾家宗族,都会为之不满。 只是,虽然之前对那兄弟俩恨之入骨,可此刻,若真让她眼见他们去死,她又不忍心…… 似乎看出了贾母的难事,赢祥呵呵笑道:“太夫人若是在为史家担忧,本王就有些力有不逮了,不过……” 贾母先是一阵失望,可听到还有转折,忙道:“不过什么?” 赢祥看向一旁面色难看的贾环,道:“此事,本王不大好跟皇上开口,毕竟,本王与史家素无来往。 而且,我一人的分量,也难救下他们…… 不过,如果贾环跟着去,到陛下面前再卖一次乖,以皇上对他的喜爱,想来,总能留那史家一门的性命……” …… ps:朕昨夜龙体欠安,休息了半夜后,却因忧心众爱卿,深夜难眠,故起身朱笔写文章,终在上朝前收笔。 众爱卿,何不订阅之? (。) 正文 九百四十七章 为什么? 大明宫,紫宸书房。 “张爱卿,吏部,你也先暂时管起来。 和张阁老手下的兰台寺联合起来,派几支暗查人手,到各灾区去细查。 朕会让黑冰台暗中相助。 有胆敢以次粮充良米者,有官员敢贪赃枉法者,官员,就地革职拿问,羁押回京。 奸商,全部抄家杀头,以其粮米赈济百姓!” 隆正帝面色阴沉的看着张廷玉,吩咐道。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一干重臣们无不震惊,心中之艳羡,几乎难以掩饰。 张廷玉本就掌着户部,如今更是连吏部都管起来。 一手拿着官帽子,一手掌着钱袋子,成为名副其实的当朝第一人! 张廷玉面上却没有一丝骄色,他应了旨意后,有些担忧道:“陛下,这个时候,如果动静太大的话,会不会……” 听他这般说,隆正帝极为满意,张廷玉这个时候还没有被手中大权给冲昏头,知道权衡利弊和稳定,说明他很清醒,更说明他不是一个好权之人。 若换做一般人,此刻早就意气风发的应下,而后仗着大权,在下面粗暴执法了。 这等人,注定成不了大事,太浅薄。 而张廷玉,显然要沉稳的多。 隆正帝面色和缓了许多,“嗯”了声,道:“你担心的有道理,但是……这和之前议的不同。 朝廷不是要以抬高粮价去抄家,而是以他们以次充好,用沉米糟糠冒充好米来坑骗朝廷,坑害百姓为罪名,抄家问斩。 如此一来,他们定然无话可说。 况且,只杀上第一批人头后,其他人引以为戒,自然不会再敢黑了心肠的去做这等混账事,也就杀不了多少。 朕的目的,不是为了抄家,而是不愿朝廷花大价钱去买糙米,苦了百姓。” “皇上圣明仁慈!” 众大臣齐齐躬身拍龙屁。 隆正帝嘴角微微扬起,并不谦虚,论爱民之心,他自负不低于古今任何一帝王。 细眸扫了一圈后,道:“众卿家若是无事,便去处理公务吧。” “遵旨!” 张伯行、张廷玉、田从典等一票文臣大佬,依次退出上书房。 隆正帝的心情不错。 朝廷缺银的问题,基本上已经得到控制。 这还只是现银,若是再算上查抄的地产、房产、商铺和首饰古董…… 哼! 朝廷有足够的底气,与厄罗斯打一场国战! 那些贪官污吏们,真真富豪啊! 前户部尚书孙诚,被贾环狠狠坑了一把,损失了二三百万,原以为家底已经空了,谁知道,一抄,又抄出了一百多万,近两百万来。 户部的银库,都没他这个户部尚书家银库里的银子多。 该杀!! 再加上陆陆续续因私自转移财物,及妖言惑众,诽谤圣躬之罪,提前抄家的官员和勋贵们,国库里如今又积累了上千万的存银。 虽然每日里都如流水一般的往外淌去,但隆正帝并不心疼。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安定了江山,些许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连续的抄家灭族,吓破了那些人的胆,原本还想拖过十日之期,视情况再决定还与不还的官员们,纷纷想法设法偿还亏空。 如今每日出去的银子,和进来的银子,几乎能够拉平。 如果真如贾环所言,能从安南、暹罗运来大批粮食,趁机阴那些哄抬粮价的奸商一把。 那么,国库甚至还能因此丰润起来…… 眼看着政权交接后最难的一关就要度过,隆正帝岂能不心情愉悦? 待到再收复了西域,这开疆拓土万里之煌煌巨功,足以能让他在帝王本纪中,威名直追汉之武帝,唐之太宗。 而如果贾环所言之生产兵团,真能将西域之地,彻底归为秦有,再以同样之法,开发出黑辽甚至是内外蒙古之地,从此一举解决自殷商时期北方游牧民族对中原的窥伺之祸! 那么,他就会是青史之上,真正的千古第一帝,必为后世之君臣所敬仰! 虽然他每每对人言,不在乎世人苛责的看法。 可是,谁又能真的无视…… 不过,没等隆正帝将自嗨进行到底,细眸瞥到御案一旁的那卷金黄锦帛时,脸色登时一沉,好心情恶劣的无以复加,眼眸中满满是暴虐的杀意…… 锦帛上的那只金凤,是那样的刺眼。 而从锦帛上隐隐传出的血腥之气,更让他攥紧了拳头。 “陛下……” 苏培盛在一旁见之,目露担忧之色,缓缓的唤了声,正想说什么,就见外面一小黄门猫儿一样的无声进来,细声道:“万岁爷,忠怡亲王和宁国侯贾环、一等神威将军贾琏到了。” “宣!” 隆正帝细眸一睁,沉声道。 “喏!” 黄门退下后,未几,赢祥便和贾环,并抖的筛糠一样的贾琏进了御书房。 隆正帝挥手阻止赢祥的行礼,请他入座后,细眸中眼神冰冷的看着贾家那俩怂货行礼。 贾环对他这种黑脸和面色依旧习惯了,只是可怜了贾琏,唬的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几快晕厥…… 他平日里连王熙凤都怕,更何况是龙椅上那张黑脸。 “你来干什么?一大早迫不及待的出宫,这会儿子还有脸回来?” 隆正帝弯起刻薄的嘴角,看着贾环语气讥讽的道。 贾环“嗤”的笑了声,埋怨道:“您当臣愿意来啊?昨儿一夜没睡好,今儿刚家去,还没来得及睡觉,就被臣岳父老子给狠狠捶了一通,刚哄好岳父,得,家兄又被一伙子蠢货给坑了,烂事儿……” 这种唠嗑儿的语气,让底下的贾琏差点都忘了恐惧…… 赢祥则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心里却感慨不已。 别说外人,如今就是天家宗室内,敢这样跟隆正帝卖乖的晚辈,也一个都没有。 可偏偏,他这位已渐渐步入晚年的四哥,却还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隆正帝脸上的讥讽笑容扩大了些,道:“你岳父老子?你何来的岳父老子?哦……就是那个前白莲教妖人吧?他还敢打你?” 贾环瘪瘪嘴,有些得意道:“臣不是纳了他女儿为妾嘛,顺便让他跑跑腿儿,结果跑的有点狠了,有点尥蹶子……” “哈哈哈!” 隆正帝忍不住笑出声,笑骂道:“你真真是个混账东西,还嫌别人家照顾不好女儿家,你倒是瞧瞧你自己,是怎么照顾别人女儿的,就你贾家的女儿金贵?哼! 打的好!” 见贾环面色有些悻悻,隆正帝又收起笑脸,沉声道:“你那岳父和小妾,可曾告诉你,是何人伏击的他们?” 贾环闻言一怔,道:“陛下,您都知道了?” 隆正帝冷笑一声,细眸看向外面,寒声道:“在神京百里之内,动用军中弩阵,狙杀大秦战将。贼子真真是愈发猖獗了!待过了这一阵……哼!” 贾环闻言,眼角微微一抽,他沉声道:“陛下,您说狙杀大秦战将?” “愚蠢!” 隆正帝恨铁不成钢道:“你只顾着和你小妾亲……” “咳咳!” 隆正帝话没说完,被一旁赢祥用咳嗽声打断。 他嘴角抽了抽,自觉用词确实不妥,瞪了贾环一眼后,道:“吴常被杀,他们没告诉你吗?” 贾环面色一变,怔怔的看着隆正帝。 隆正帝见他这模样,皱起眉头,沉声道:“你那小妾有她爹所救,吴常却没人救,被万箭穿心而死……” 贾环闻言,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送董明月回西厢,临走时,董明月只告诉他,他身边有内贼…… 赢祥在一旁道:“贾环啊,你也不必太难过。那只幕后黑手,连陛下都敢刺杀,更何况是吴常?” 隆正帝哼了声,寒声道:“一起子魑魅魍魉,上不得台面的鬼祟东西。 如今朝事渐渐平稳,待赈抚完灾民,收了西域,朕看他们还能往哪里藏! 贾环,朕提前给你提点一二。 到彻查的时候,不管涉及到军中哪个,哪个级别,还是哪个门第,你都不许多半句嘴。 此毒瘤不除,大秦江山永无宁日。 这一点上,朕绝不会容忍你胡为,记住了吗?” 贾环有些木然的点点头。 看他这个样子,隆正帝以为他还在吴常之死震惊和悲痛,动了些恻隐之心,就不再逼他表态。 和赢祥对视了一眼后,隆正帝目光投到跪了半天的贾琏身上,见他垂着脑袋,没骨头一样趴在那,再想起他那一***子烂事,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寒声道:“贾琏,抬起头来。” 贾琏闻言,身上打了个寒颤,缓缓抬起一张惨白的脸,眼神惶恐的看着隆正帝,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 “混账东西!!” 隆正帝见之愈怒,怒吼一声,将御案上的那席金黄色绣凤锦帛抓起,一把砸在贾琏脸上,寒声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上面第一个名字是哪个!!” 贾琏闻言,看着那块熟悉的锦帛,顿时瘫软在地,一脸眼泪鼻涕。 见他这幅熊样儿,隆正帝眼中的厌恶简直不加掩饰,对苏培盛道:“拖出去!” 苏培盛闻言,“喏”了声,拍了拍手,唤进了两个黄门进来。 看到这一幕,贾琏真真是亡魂大冒,他以为拖出去,和午门斩首是一个意思。 见两个黄门来拖他,哪里肯走,瘫软的身子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上前抱住贾环的腿,嚎啕道:“三弟啊,快救救我啊!三弟啊……” 贾环一张脸诶,生生臊红了,用手抹了把脸后,无奈对隆正帝道:“陛下,您看……您这都是要做千古圣君的人了,家兄就一普通百姓的胆儿,您吓唬他干吗?” 赢祥心中给贾环点了两百个赞,这个马屁拍的精准。 果然,隆正帝嘴角先是翘了翘,然后冷声道:“贾琏涉及谋反,朕不该发作他吗?” 贾环不屑道:“什么谋反?不过一场闹剧罢了。 就那群废物,别说连个兵都没有,就是给他们全都武装起来,也还是一群废物,都是笑话…… 当然,那些主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家兄真冤枉。 您看他这样,平日里连个下人都不愿苛责,哪有胆子去谋反?” 隆正帝闻言,瞥了眼抱着贾环腿抽抽哭泣的贾琏,嘿了声,道:“也是奇了,都是荣国亲孙,一个狗胆包天,一个却是这幅德性…… 但事涉谋反,这般轻轻放过绝不可能……” “皇上,此事的确荒唐。不过,贾琏毕竟为先荣国亲孙,荣国太夫人极疼爱之……” “关键”时刻,赢祥在一旁劝说道。 隆正帝“哦”了声,眉尖轻挑,细眸看向贾环。 只是一看之下,鼻子差点没气歪。 这是什么表情? 正想发怒,却发现,贾环脸上的愤怒不似作伪,眼中的激愤之色,令人动容。 cnmlgb,你兄弟俩将人当傻子吗? 真当老子是弱智儿童了? 隆正帝觑眼看着贾环,又和赢祥对视了眼,赢祥苦笑着摇摇头,眼神示意隆正帝,算了…… 隆正帝细眸微眯,瞥了犹自做“地藏王菩萨相”的贾环一眼,而后沉声道:“看在荣国太夫人的面上,苏培盛,让人将地上这个畜生,给朕押回贾府,令太夫人好生管教。再有下次,朕要他的脑袋!! 另外,一等将军爵,降为三等将军,带下去吧……” “喏!” 苏培盛忙挥手,让后面两个黄门力士上前,将贾琏带出殿外。 隆正帝再转眼看去,脸色沉下来,喝道:“你做这幅模样给谁看?混账东西!你贾家出了反贼,你还有理了?你再给朕摔脸子试试!!” 想想好像也是…… 贾环这才见好就收的收起了那副悲愤的德性,嘿嘿笑了声,道:“陛下,您圣明!” “哼!” 隆正帝冷哼一声,心里真真有些憋屈不痛快,脸色自然不大好看。 然后就听贾环继续道:“陛下,其他人……” 隆正帝眼睛这次是真寒下来,语气都有些危险,道:“贾环,朕这个位置干脆让给你坐算了。你要不要?” 贾环忙道:“陛下陛下……您千万别误会! 臣又不是缺心眼儿,那群王八贼羔子这般坑害我贾家,想陷我贾家于死地,臣身为贾家族长,看在他们与臣家老祖宗有亲戚的份上,不去与他们计较已经是宽宏大量,若再去搭救,岂不是脑子里长了蘑菇?” 隆正帝闻言,面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些,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贾环咬牙道:“臣虽然不能明着出一口恶气,却也不愿就这般放过他们。陛下,臣以为,就这般轻易砍了他们的脑袋,简直便宜了他们。 臣希望,陛下能将他们流放到西域……” “混账东西!你当朕是傻子吗?送到西域,让你照顾好了讨好你家老祖宗,让他们再来造朕的反吗?” 隆正帝厉声咆哮道。 贾环连连摇头道:“照顾好他们?陛下,您真高看臣的胸襟了。臣虽然碍于家里老祖宗,不好直接弄死那群王八蛋,但是,嘿…… 陛下,西域之所以被人喊了几千年的蛮荒之地,不是没有缘由的。 相对于万里河山之地,那些绿洲只是荒漠戈壁上的寥寥几点点缀罢了。 其他大部分之地,乃是真正的不毛之地! 千里之内,连草都长不出一根。 哪个若想独自逃走,迷失在千里戈壁上,十成十会生生渴死! 还有的地方,一到夏天,就是铺天盖地的吸血蚊子,随意在外面伸手一抓,就能捏死一把! 夏日外面的酷暑能晒爆人的皮,冬天撒尿若不小心,能冻掉**********噗!” 贾环说的咬牙切齿,隆正帝面色渐渐古怪,赢祥听到最后,却是一口参茶喷出。 隆正帝狐疑的看着贾环,道:“你不是想诓骗朕吧?你不声不响的在西域经营出了一片势力,若想在那边动点手脚……” 贾环苦笑道:“陛下,臣不过是发点财罢了,官面儿上连个人都没插,怎么就叫势力了?这点分寸臣还是有的。” 隆正帝闻言,不置可否的哼了声。 不过,面色确实好看了些。 细眸瞥着贾环,让他继续说。 贾环道:“西域大开发,其中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实际上这也是难免的。 做事嘛,总会出问题。 只有待在家里混吃等死,才不会出问题。 当然,即使如此,也要防备被别人坑害,家兄就是一个例子…… 所以,西域开发建设过程中,陛下可以将黑冰台的番子多打发些进去,一定要精明能干的! 这样,陛下就不用担心臣搞鬼了……” 其实贾环说的一圈,都是废话。 好像他不说,隆正帝就不知道这样做一样…… 不过,很多时候,废话并不一定无用。 当事人说出来,会给上位者一种心怀坦荡的感觉。 尤其顶头上司,是一个疑心极重的大佬时。 果然,听完贾环这番话,隆正帝的面色又和缓了些,“嗯”了声,道:“言之有理。那,你怎么跟你家太夫人,对了,还有你那个小娘子交代?” “嗤!” 贾环嗤笑一声,大言不惭道:“给臣老祖宗交代也就罢了,臣还用给老婆交代?” 见隆正帝和赢祥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贾环又干笑了声,道:“臣回去吹吹牛,就说臣抱着陛下的腿痛哭了番,费尽千辛万苦,才求下来恩情,免了那起子混账的死罪!嘿嘿……” “哼哼!” 隆正帝咬牙哼笑了两声,道:“朕就知道!” 贾环忙道:“陛下,您可千万别以为臣都是私心。” “你这不是私心是什么?奸猾似鬼的东西!” 隆正帝不屑的道。 贾环正色道:“陛下,臣是去过西域的,所以才总想往那边塞人。您是不知道,那里到底有多大。 八百里秦关,养育了老秦男儿的忠肝义胆。 关内的黄天厚土,相比于江南水乡之地,已经有了一分厚重悲壮之色。 但相比于黄沙漫天的西域,八百里秦关就是江南小妞……” “呵呵呵……” 看着隆正帝原本一本正经好好听讲的面色,忽然扭曲一下,赢祥着实忍不住好笑。 贾环在隆正帝吃人的目光下,干咳了两声,不敢再浪,老实道:“陛下,那里真的缺人,极其缺人。 开发西域,不是臣嘴上说说就能开发出来的。 这个过程,一定会让无数人葬送于血泪中…… 所以,臣希望送那些罪民去那里。 反正,生离即死别,日后哄着家里老太太就是……” “你怎么,对西域那么热心?” 隆正帝点点头后,忽然狐疑道。 赢祥一双细眸,也悄悄看了过来。 毕竟,他也是赢秦皇家之人,太祖高皇帝和太上皇的子孙。 所以,昨日才会威压叶道星、牛继宗等人,为隆正帝扎场子。 贾环呵呵一笑,眼帘微微垂下,轻声道:“陛下,臣也老大不小了,总要做点正事。 臣听人说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 原话记不住了,就记了个大概的意思…… 就是,皇帝若是圣明,则臣子就该卖力做事,辅佐君王,共治盛世,方不负平生所学。 而皇帝若是个昏君,臣子就要退隐蛰伏起来,以待圣君出。 臣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如今,臣也长大了,正好遇到陛下。 外面好些人都说陛下不好,臣却不以为然。 能把百姓挂在心上的君王,就一定是一个好皇上。 更何况,蒙陛下错爱垂青,宽容厚待臣不凡。 臣若只是仗着陛下的圣眷,打打纨绔,赚赚银子,安乐受用,实在是……不当人臣。 所以,臣常想,该怎样回报陛下之隆恩。 普通的事儿,臣不大瞧的上,那些交给张廷玉他们去做就是了…… 臣要做,就做能流芳千古的大事。 所以,臣就想到了西域。 臣想辅佐陛下,开发出自古以来,炎黄子孙从未开发过的西域之地,将此万里河山,真正收为秦有。 除此以外,还有黑辽之地。 那里,要远比西域更富庶,土地也更肥沃。 不过,开发那里简单,就不用臣去做了…… 臣以为,只要开发出了西域,其余的黑辽之地,和蒙古之地,只要照猫画虎去做,总差不了多少。 只要这三个地方牢牢的掌控在大秦手里,大秦万世不易之基业,真的有可能实现。 而臣也能跟陛下沾沾光,到时候,陛下也让人给臣画一副像,死了和陛下挂一起,配享太庙……” “咳咳咳咳……” 这一次,不止赢祥,连苏培盛都唬白了脸,一旁连连咳嗽不止。 你大爷,你还真敢说! 旁个都是整天喊吾皇万岁,你竟然直接说给陛下挂遗像…… 隆正帝嘴角也抽了抽,看着眼神有些茫然,不知哪里说错的贾环,眼中闪过一抹柔和,沉声道:“记住你的话,好生做事,莫要辜负了朕的厚爱…… 真要有那么一天,朕就如你的愿,做一对长长久久的君臣,又如何? 去吧。”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心焦如焚的坐在高堂软榻上,而贾琏,则跪在堂上,满脸的沮丧和怨恨…… 他倒不是怨恨别人,而是恨史家。 真真是黑了心肝,丧尽天良的畜生!! 贾母眼神扫过贾琏的脸,看到他面色上的怨恨,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老太太的脸色一黯。 自今而后,史家与贾家,彻底恩断义绝,甚至成为仇寇矣。 这让她这个史家大小姐出身的贾家太夫人,如何不心伤…… 如今只盼……只盼贾环能够保下那起子畜生一条命。 她不期盼别的,只要能保下一条命,其他的都随他们去吧…… “三爷回来啦!” 正当贾母心焦的等候时,堂外丫鬟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声。 贾母当即站了起来,身子微微颤栗的看着门口方向。 薛姨妈并家里姊妹们也都不好坐着,跟着站了起来。 众人就见贾环面色有些凝重的大步走了进来,给贾母行礼之后,就见老太太嘴张合了几下,却没问出话来。 她身为贾家老祖宗,去关心想置贾家于死地的史家人的安危,着实有违妇德。 贾环见之,心里轻轻一叹,道:“老祖宗,陛下隆恩,判的流西域,不杀他们……” “呼……” 贾母长出了一口气后,身子摇晃了两下,坐倒在软榻上。 “老太太!” 众人齐齐惊呼一声。 贾母摆摆手道:“此事,到此为止罢…… 能保住那起子畜生一命,我就是死了,也能见史家的列祖列宗了。 只可恨他们,竟要牵连我贾家……”说罢,又落下泪来。 王熙凤挺着大肚子,在下面抹泪。 心里真真恨史家恨个半死。 好端端的一等将军诰命,就这样没了,被降成了三等…… 祸从天降! 见家里气氛凝重,贾环微笑道:“大家都别往坏处想了,这么大件难事,如今能这般就解决了,也算是好事了。 二嫂,你也别抹泪了。 不就是一个一等将军爵么,也值得你这女中豪杰吝惜? 等日后生个小侄儿,我亲自调理,教他武功,自有亲贵之爵承当。 到时候,你就安心当你的公侯太夫人吧!呵呵……” “环儿,你怎地说日后哩?凤姐姐再有个把月就要生了呢!这回就是男孩儿哩!” 林黛玉嘻嘻笑着,帮贾环圆气氛。 贾环呵呵笑道:“都说女子双全是一个好字,第一个嘛,自然应该是女儿才好!” 说罢,又对跪在地上的贾琏道:“二哥,起来吧,这次事,罪不在你…… 我相信,过了这次,你会长记性,记住教训的。” 贾琏闻言,咬牙道:“三弟,你放心,二哥日后,再不信那些亲戚了,他们……他们往死里逼我啊! 三弟,二哥对不起你,连累你被陛下责骂,丢了体面…… 我当时想,真要有个万一,就自己扛着,绝不能让那些畜生连累到三弟……” 说着,可能被自己感动了,贾琏眼泪花花的。 贾环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世家公子,真真都生了一张好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既然这么义气,之前在御书房抱我腿作甚? 不过,贾环也相信,贾琏可能是有这么想过…… 能这么想,也就够了,他也不指望他真能当英雄…… 贾环笑着将他扶起,道;“能长记性就好,这一两年内,都中都不会很太平,二哥要将此事记在心上……还哭?你都快有女儿了,也不嫌害臊?” 贾琏不服气道:“也可能是儿子!” 贾环哈哈一笑,而后对上头显得欣慰的贾母道:“老祖宗,此事就算翻过了,您老封君也不要有什么心结,该怎样高乐还怎样高乐,没甚大事了…… 孙儿先回东府了,那边还有点小事要处置。” 贾母闻言,看着贾环,缓缓点了点头…… …… 宁国府,宁安堂。 执刀青隼,自仪门始,将整个后宅齐齐围住,飞鸟难度。 整座宁国府,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当贾环一步步走进堂上时,李万机、付鼐、纳兰森若,宁国府三大管家,齐齐跪于堂上。 一张软榻上,董明月面色苍白的躺在上面,眼神清寒。 她身旁站着卿眉意,再下方,则是面色凝重的索蓝宇。 贾环没有先去看付鼐和纳兰森若,而是拧眉看向李万机,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 …… ps:半夜失眠,起来写的这章。白天不知道还有没有,但下一章,会填个大坑。 正文 九百四十八章 贾非贾,赢非赢,三子当国! 从董明月告诉贾环身边近人有内贼开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付鼐和纳兰森若。 因为之前,薛宝钗和林黛玉就跟他说起过,西北路上的驿站,费用花的着实狠了些。 而正是这两人掌管着西部商路上的勾当。 他们在驿站的花费问题,还没有说清楚,有很大的嫌疑…… 除此之外,贾环甚至还想到了性格跳脱的韩三。 韩大和韩三的兄弟,为国战死沙场。 但他们一家并未得到很好的抚恤,若非韩德功接济,他们能否活到今日都不敢说。 而寻日里,韩三也曾抱怨过赢秦皇家…… 然而,贾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万机也会牵涉其中。 李万机是从北城出来的贱民,身家早就被查的一清二楚,连他老子娘的坟都被找到了…… 贾环虽然为人感性,可肩上挑着那么重的担子,不得不慎重些。 如果不仔细些,他也走不到今天这步…… 所以,他可以肯定,李万机在身世上,和那些人绝对没有任何干系。 而且,他与李万机是真正结交于微末之际的贫贱之交。 李万机这些人,是在他被贾家赶到城南庄子后,他央求贾政,送给他的一些匠人。 身为北城贱籍,世世代代皆为鄙贱之人,普天之下的大秦百姓都比他们高贵,人人可唾弃之。 他们刚从北城出来时,眼神里连一丝生机都没有,满满的死灰色。 然而,贾环对这些人,却没有一丝鄙夷。 给他们换了新衣,起了新宅,让他们吃上了白米饭…… 在他们表了忠心,本分苦干,为他出力劳作后,贾环更是待他们如家人,未以奴仆视之,甚至不让他们自称奴才。 他对付鼐和纳兰森若这些鞑子或许还有些防备,但对李万机,是真正的当作心腹待之。 这其中固然有白荷的一部分因素,但更多的,却是因为此人表现出的忠肝义胆和担当。 也正是因此,到了后来,贾环带他回宁国府,任命他为大管家。 甚至连一些与其他公侯府第应酬的事,都渐渐交给了李万机去处理。 如今,荣国一脉的勋贵圈子里,谁人不识李万机? 谁人不知,他是贾环的第一等心腹? 贾环年纪轻轻,不耐烦出席许多礼节上的来往,就通通交给此人处理。 在勋贵圈里,他甚至就是贾环的代言人。 这一点,连贾琏都比不上…… 这也是他能以一介贱籍的身份,与多少勋贵谈笑风生的原因。 贾环怎么都想不通,李万机,怎么会背叛他!! 他分明已经将所有能施的恩惠,全都都给他了。 若非李万机自己死活不肯,发誓要世世代代服侍贾家,贾环甚至已经说过好几遍,替他那一双儿女脱去贱籍,读书习字。 日后捐个前程,也可光耀门楣。 是他自己不肯,虽然也让儿子习字,但只是为了日后好服务贾家…… 纵然如此,贾环给他儿子的待遇,也不比兰哥儿差多少。 贾环不信,这世上还有哪个再能更善待于他们。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离奇和残酷。 哪怕李万机真的只是好心,想让他坐到那张龙椅上。 可他的所作所为,也绝不是一个忠诚之人该做的。 因为他在贾环没有允许甚至不知道的情况下,让贾环和整个贾家,陷入危境…… 然而现在再想想,其实之前就该怀疑他了。 因为仅仅付鼐和纳兰两人,分量显然不够。 他们不能代表贾环,去和其他贵门府第打交道。 贾府上下,除了李万机外,再无第二人有这个资格。 只有李万机! 而在西域花费那么多的银子,尽管由付鼐和纳兰森若主管,可若没有宁国府大管家点头,他们也动不了那么大笔的银子。 以李万机素来的表现,他绝不会不查看账簿。 如此看来…… 那些人,竟将这三人一网打尽! 全部背叛了他。 “为什么?” 贾环的声音没有多冷,也没有多少怒气,只是满满的不解,和失望。 然而越是如此,李万机的心里越是愧疚和自责,心如刀绞。 他腥黄的眼珠子泛红,看了眼上头气息不佳的董明月后,咬牙恨道:“奴才,奴才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对家里人出手,奴才……” “家里人?呵呵……” 贾环眼中的淡漠之色,让李万机难过的几乎窒息。 他明白,从今日起,从此刻起,他再也不算贾环的家人了…… “李万机,我自忖没有亏待过你。白荷视你如兄,我亦曾是如此…… 如果我有做过不对的地方,你为何不提出来?” 贾环看着几不能生的李万机,淡淡的道。 李万机闻言,却放声嚎啕大哭起来,脑袋在地上“砰砰砰”的猛烈磕着,不一会儿,就满地是血。 “先别急着磕头,先说清楚,那些人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我真的很好奇!” 贾环无视他这套做派,轻声道。 李万机顿住了磕头,抬起头,满脸是泪的看着贾环,道:“三爷,此事,不能入多人耳……” “哈!” 贾环闻言真真气笑了,但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他直视着李万机的双眼,道:“难为你,这个时候,还能为我着想,好一副忠肝义胆!”语气讥讽刻薄的,有了隆正帝三分功力。 “三爷……” 李万机七尺大汉,声音却已哽咽难语。 索蓝宇想了想,看了卿眉意一眼后,一起出门而去。 索蓝宇能够感受到,里面一定有隐情,而去,还是惊天隐情。 虽然他为贾环心腹幕僚,甚至可执掌调用一部分青隼。 但他是聪明人,知道哪些该知道,哪些最好不要多问多听…… 待索蓝宇和卿眉意出去后,董明月也轻轻看了眼身旁的二女,赤雀和白鹄,二女都怀抱单刀,看到董明月的眼神后,点点头,也出门而去。 并调遣青隼避开宁安堂三十步。 “现在可以说了?那些人,到底许给了你什么好处? 是等我做个空头皇帝后,他们保你为官做宰吗? 也是,以你李万机的手段,在宁国府当一个管家,实在屈才了。” 贾环眼神冷冷的看着李万机。 他虽然面无表情,可心头之恨,之怒火,几欲将其焚烧。 许多曾经几乎无解的疑惑,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宁至,为何会听从十三将的话? 说到底,十三将也只是贾家的家将而已。 如今贾家能做主的,只有贾环! 没有“他”的意思,宁至怎会轻易答允起大事? 而谢琼,又为何会在临死前,目光那样复杂的看着他…… 谢叔怕是在临死之时,还以为他隐藏在幕后…… 正是李万机,仗着贾环的信任,可随意出入公侯府第,当他的代言人,才能做到这一步。 有了先荣国幸存下来的黑云十三将的突然现身,打着为先荣国复仇的名义,再加上李万机代表贾环的出面,三者相加,就足够说动宁至和谢琼了! 想想宁至和谢琼的死…… 贾环心中悔恨的生生绞疼。 要不是留着李万机还有用,还要问出那些人的下落,贾环恨不得活剐了此獠!! 听到贾环的话后,李万机看着贾环眼中的眼神,极为震惊,道:“三爷,你……你知道他们?” 贾环闻言,眼神愈发凛冽,他看着李万机,没有回答,而是寒声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李万机闻言,面色一黯,惨然道:“三爷,奴才非猪狗不如之辈,又如何敢做卖主求荣之事?” “哈!” 贾环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杀意,又笑一声,道:“真真奇了,你这还不叫卖主求荣,谁还算?!!” 想起宁至谢琼之死,到底是压不住怒火,贾环怒声咆哮一声,看着李万机还是那副忠心耿耿的嘴脸,再也忍不住,一脚踹上去,踹在他的肩头。 李万机登时倒飞了出去,一路撞倒无数桌几椅子后,重重的撞在门架上,发出“咣”的一声,而后又摔落在地。 挣扎了两下,没能起来…… “三爷,您要杀就杀奴才吧,都是奴才的主意,也是奴才,说服大总管的!” 付鼐见李万机挣扎了两下起不来身后,忙抬头大声道。 贾环眼睛隐隐泛红,道:“非我族类的畜生,我真是瞎了眼了,竟信了你们!你当我不敢杀你?” 付鼐忙道:“三爷,您听奴才说完,说完之后,奴才只求速死,以报三爷知遇之恩。” 说罢,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 “环郎,让他们说吧。” 董明月秀眉轻蹙,在后方软榻上说道。 贾环回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头身看着付鼐,道:“说清楚,一个字都不许落。 我是真想听听,那些人,是如何勾结上你们,让你们心甘情愿背主的……” 听到“背主”二字,付鼐惨然一笑,道:“三爷可记得当年,奴才们第一次见三爷时,所说的话?” 贾环闻言,眼睛微眯,道:“你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我?” 付鼐摇头道:“不是算计,三爷,是投靠!” 那一年,贾环刚刚假荣国托梦之由,开始在贾府翻浪。 付鼐、纳兰森若还有帖木儿几个在府上马棚里喂马的奴仆,就找到了他,希望能投靠于他。 等他出府的时候,就顺手带出了他们…… 可是那个时候,黑云十三将都没有在乎过他这个猥琐于贾府中的庶子吧? 那个时候,贾家这一代人中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贾宝玉身上。 贾环皱眉道:“我之前从没在意过这件事,如今想来,你们还真是处心积虑。说说看,当时为何投靠于我?只因为,我是先祖托梦调理出来的?” 付鼐摇头道:“这种鬼神之言,我等虽信,但又如何敢如此轻易,将阖族性命相托?”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眯起眼不说话。 他下意识的感觉到,有大谜底将揭开。 付鼐继续道,他面色变得恭敬而虔诚,道:“是族中萨满,献祭性命,祈福苍天,为我等残存的族人,指明了道路。是萨满老人家,让我等忠于三爷,改变我族的命运……” 贾环闻言只觉得有些荒唐,皱眉道:“你说什么,谁?” 付鼐再次正色道:“三爷,是我们族中的老萨满,他老人家曾是先荣国极好的朋友……” 贾环闻言,想了想,好像是听他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 贾环皱眉道:“他就是直接跟你们说,让你们投靠我贾环,然后你们就投靠过来的?” 付鼐摇头道:“萨满临终前,只告诉我们,寻找真正的主人,改变族人渐渐凄惨的命运……我等求问,何人为真正主人。 他老人家说,府中将有大变,身赋异象之动者,可为人主。 当时,府上唯有三爷您,生有异象……” 贾环瞥了眼挣扎着爬过来重新跪起的李万机,道:“你就是用这等狗屁不通的话,说服了李万机?然后和那群疯子联合起来,害我荣国一脉的战将,坑的我屡屡被动?” 李万机嘴角还在流血,他气息有些微弱,贾环如今何等力道,一怒之踹,没要了他的命都算他侥幸。 李万机气弱道:“三爷,奴才……奴才非猪狗不如的畜生,如何……如何敢背叛三爷?” 贾环看着素来重用信任之人,到了这个地步,还在狡辩,眼中杀意大盛。 每每想起宁至和谢琼二人的死,贾环心中都如刀绞。 若非这几个狗奴才,这两位荣国一脉最忠诚的大将,如何会如此毫无价值的陨落,还都是被他亲手斩杀…… 眼睛的眼睛浮满了血色。 这是最可恨的背叛!! 然而,就在他忍不住想拔刀将这三人剁成肉泥去喂狗时,就听付鼐继续道:“若只是如此,我等再怎样愚鲁粗蠢,也不会轻易相信那些人的话……” 贾环闻言,眼睛一眯,道:“还有何事?” 付鼐道:“是……第二任萨满,也是我族中,最后一任萨满,再次献祭了自己…… 他老人家,其实自上一任萨满献祭之后,就一直都在默默的献祭。” 贾环皱眉道:“你以为,这些荒谬的鬼神之言,能取信于我?” 付鼐摇头道:“若只如此,非但取信不得三爷,也取信不得大总管,连奴才自己都不会信。 但是……萨满却画出了这些……” 说着,付鼐从怀里掏出一叠有些发黄的画纸。 他小心翼翼的展开后,递给了贾环。 贾环接过纸张后,瞥了付鼐,见他和李万机还有纳兰森若目光都有些期盼的看着他,似想让他赶紧看那一叠纸,看完了,他们就变成忠臣了…… 贾环冷笑一声,然后低头,看向纸页。 可以看出,第一张画纸已经很老了。 上面,画了一堆灰土…… 下面有一行小字:灰非灰,土非土,大道之基。 贾环见之,面无表情,心中冷笑一声:装神弄鬼。 他如何看不出,这画的就是水泥? 又瞥了眼巴巴看着他的三人一眼,贾环面色更冷,将第一页纸垫底,看向第二页。 第二页画纸上,画着的是一座高炉,炉下有一人,举着一块透明的“板子”…… 下有一行小字:玉非玉,瓷非瓷,可观光明。 这就是……玻璃了。 贾环嘴角浮起一抹讥讽,揭开第二页,再看第三页: 是一片汪洋大海。 海边有成堆的海草,或者叫,海带堆积。 下有一行字:菜非菜,草非草,妙用得鲜。 嘿!这是东来顺高汤里的秘密…… 味精。 好啊,这起子装神弄鬼的东西,倒是把老子的家底儿到处宣扬…… 贾环再翻开第四页,却又是一座高炉,只是与先前那个微有不同。 高炉下有一人,捧着一个瓷盘…… 下有一行字:瓷中有骨。 贾环见之,眼睛猛然一眯,看向李万机的目光如刀。 这是贾家商号如今最大的秘密,他竟然也敢散布出去…… 无论是水泥还是玻璃还是骨瓷,都是白荷亲自试验出来的。 可是,她可小剂量的试验出方子,但真正上大高炉后,人手还是她的那些师兄们。 而这些人,都以李万机为尊。 他若想知道这些,毫不费力。 李万机看懂贾环的眼神,惨声道:“三爷,奴才……奴才绝无跟任何人说起过。 您或许不信,这些画出现的时间,比三爷您让小师妹试验方子的时间还要早。 若非如此,奴才……奴才绝不会信他们的……” 贾环闻言,嘿的冷笑了声,再翻开第五页,果然,出现了一堆羊毛,旁边有一简单的机杼,又有一块厚布。 下有一行字:非布非毡,可辟天下寒。 贾环没有开口,翻手打开第六页,他想看看,那些人还能怎么装神弄鬼。 然而,当看到第六页纸张时,贾环的瞳孔猛然收缩: 一个黑铁球,静静的出现在画上…… 下有一行小字,共有八个字:铁中有雷,皇道之机。 “李万机!你好胆!!” 贾环面色铁青,厉喝一声。 这个东西,只有他和白荷知道。 甚至,还是他和白荷亲自做的,除却试验用掉的外,只有三枚。 这只是一个象征罢了,象征他们有能力能做出这个东西…… 他曾千叮咛万嘱咐过白荷,绝不可将此物告诉任何人,包括李万机他们…… 他相信,白荷绝不会说。 所以,那就是李万机,曾窥伺于他们,私自下过密室! 李万机泪流满面道:“三爷,奴才……愿用子孙的性命起誓,真不知此为何物,更没有向外透露过半句! 若有半句谎言,奴才子子孙孙,世代为奴为娼! 三爷,半年前,您才从西域回来,那时,家里还没开始经营西域,没有收羊毛和牛骨。 付鼐就拿了这些纸来寻奴才。 奴才如何肯信? 只以为他们是在装神弄鬼的糊弄奴才。 奴才还想告诉三爷,防备他们。 他却求奴才,让再看看,先什么都别说,再看看…… 然而,一个月后,三爷的眼睛刚好,家里就开始从西域大量的收羊毛,准备织成呢子。 又过不了不久,您开始下令收牛骨…… 三爷,奴才,不得不信啊! 至于这黑铁球为何物,奴才当真没见过,也没听过。 可观三爷的面色,竟真有此物。 可见…… 可见付鼐他们的萨满,所言为真哪!” 贾环眼睛死死的盯着李万机,然而,从他腥黄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名堂。 贾环收回目光,又看了眼纸张上的黑铁球后,将它折起,收到怀里,面色极为凝重。 这个东西,目前绝不能出世…… 贾环轻轻呼出了口气,看向第七幅画。 如果说,刚才看到第六幅画时,贾环只是极为震惊和震怒。 那么他看到第七幅画时,眼神就只有惊恐了! 怎么可能?! 这个东西,正是他才构思回忆出的东西,从未对外说过,连白荷现在都还不知啊! 只见画面上,有一铁皮桶一样的东西。 半截埋在地上,半截在外。 一个包裹一样的东西,正从口子里往外飞…… 下有一行小字:雷非雷,火非火,神威降世,可证果! 这…… 这这…… 贾环的身子都微微颤栗了起来,眼神震惊的无以复加。 就听李万机虚弱道:“三爷,奴才……奴才初见呢子布时,何尝不是这等震惊……” 付鼐苦笑道:“你还只见了一个呢子布,可我……从水泥起,再到玻璃、高汤……每一样出现,我都如见鬼神。 若非如此,那些人找到我时,我也不会……” 贾环脑子里一团乱麻,手都有些抖。 他甚至都有些不敢往下翻,唯恐再出现什么惊恐的东西。 “环郎!” 似感觉到他内心的极度不安和恐慌,堂上的董明月高声唤了声。 声音中,蕴含着内劲。 贾环闻声,身子一震,眼睛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后,回头看了眼董明月,道:“我无事。” 话虽如此,但声音干涩的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董明月更是变了脸色…… 只是,此刻,贾环却没有安抚她。 他又轻轻吸了口气后,将第七幅画也折了起来,收回怀中,看向第八幅,也是最后一幅画…… 当他的视线落在画面上时,就怔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第八幅画,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画面上,画着一张龙椅。 龙椅上,坐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身着一身五爪龙袍。 头戴通天冠。 只看那个孩子的眉眼,分明,就和贾环一模一样。 连眉眼间的那抹笑意,都那样的传神。 在画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贾非贾,赢非赢,三子当国。 …… ps:不会出现什么鬼神,只是类似于夸张一点的推背图玄学吧。 其实有两种写法,还有一种坑就太深了些,太绕,就没用,用了这个简单一点的写法。 当然,其实也不算太简单…… 不过,先不要急着下判断,提前说一下,画里有坑…… 最后啰嗦一句,还在发低烧,白天不一定能有,咳咳…… 正文 九百四十九章 天道好还 贾非贾,赢非赢,三子当国。 这句话,贾环不知道该如何理解。 是真不知道…… 因为他能肯定,他是不会去坐龙椅,当皇帝的。 都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而权力最大的,就是皇帝。 但贾环从没这么想过。 他知道,权力和责任从来都是对等的。 有多大的权力,就要承担起多大的责任。 担负一个贾家,贾环已经很累了。 他担负不起亿兆黎民。 他对自己的资质很清楚,能够咬牙坚持去习武,那是因为习武不耗费脑子,能吃苦就成。 这是最典型的华人百姓的性子。 不怕苦,且大多没有野心…… 贾环可以吃从武之苦,但那是为了他自己。 而想管理好一个国家,为的却不是自己,而是百姓。 前世贾环连班长都没当过,他不觉得他有能力去管理万民。 关键是他没那份为国为民而甘愿吃苦的心。 骨子里,他其实还是一个自私小市民的心,他之前救了那么多宫人,不是因为他心怀天下,而是因为这些宫人的惨遇,多和他有关。 还有那些被流放的人,那些人之所以被流放,也是因为他们的家人,多是为了贾家而谋反。 贾环还有些良心,所以他不得不救。 但若是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百姓,让他去费心费力,贾环就没那么伟大了。 北城多的是活的凄惨的人,南城也多是穷人,他从未想过去救苦救难过…… 看看隆正帝吧,一天最多只能睡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全部都交给了朝务。 忠怡亲王还是半步天象,倾世高手。 可是处理国事时,眉头也从没松开过,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麻痹大意。 因为他自知,他笔下轻飘飘的一行批字,就有可能影响千万百姓的生活乃至性命。 贾环自忖没这个能为,真让他做这些事,他一定会未老先衰,痛苦不堪。 可若到了那个位置上,却不做这些事,那皇权迟早不保…… 而且,再看看天家的处境吧。 虽为血缘同脉,可何曾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存在? 哦,除了老四和老十三那对哥俩儿好。 但那真是特例,难以复制。 历朝历代,天家兄弟里,能像这哥俩儿一样相处的,寥寥无几。 倒是夺嫡的惨烈,屡屡不绝于史书之上。 “七步成诗”,“玄武之变”,“烛光斧影”,“靖难”…… 满满的血色。 再者,华夏历史上,也少有超过三百年的王朝。 一旦王朝破灭,阖族上下,无不被斩尽杀绝。 三百年一个轮回,几乎成为王朝的诅咒,从未出现过千年的王朝。 贾环也不觉得,他有能力打破这个咒魇。 倒是出过几个千年的世家,这才是贾环的目标…… 实际上,想维持千年的世家不败,也极不容易。 因为想维持世家鼎盛,最好,就要保证国朝的稳定,不要发生战争。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就是这个道理。 一旦发生战火,即使是千年的世家,也极容易被摧毁。 而贾环若是想取赢秦而代之,就必然会引发国内的内战,一旦失败,连家族都未必能保全…… 而且即使成功了,然后呢?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今日他可以给赢秦来一遍,天道好还,用不了三百年,贾家也必然会被别人照猫画虎的也来一遭。 雄才大略的曹魏武威逼汉献帝时,可曾想过司马卧槽之日? 所以,逆而篡之,乃是必败之笔。 既然明白这些,贾环又如何会行谋逆之事? 今日他干掉赢秦,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会有人将赢姓之人杀的人头滚滚。 如此一来,他又如何去面对赢杏儿? 亲情,和爱情,对贾环来说,远比那个位置重要。 所以贾环能肯定,画上的人,不会是他。 既然不是他,那会是谁? 和他长的这般像,难道会是他的儿子? 也绝无可能。 不管是哪个所出,哪怕是赢杏儿所出,贾环都不可能让他去坐那个位置。 画上的孩子,看起来不过是个孩童。 自然不可能靠他自己的雄才大略坐上那个位置,贾环也绝不会推他的儿子上位。 除此之外,谁还能推他上位? 赢杏儿倒是有这个能力…… 可她自己都不愿当武则天,天家之事伤透了她的心,又怎会让她的孩子坐在那个火烤的位置上? 因此,这个孩子也不会是赢杏儿的孩子,自然更不会是其她女人的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为何又会和他长的如此相像? 难道,这幅画是假的? 可若说这幅画是假的,可前面那两幅,又怎么解释? 连穿越都能发生,贾环可以不信鬼神,可若连推背玄学都不信,却是说不过去…… 尤其是第七幅画上的那东西,贾环也是才将将想起,连白荷都未告知。 贾环不信,那个蒙古萨满还能从哪里获得。 所以,那个萨满的推断,极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 前面的都为真,第八幅画,又怎么可能呢? “呼……” 呼了一口气后,脑中一片乱麻的贾环,手一搓,手中那副坐龙椅的画,和那些水泥、羊毛、骨瓷的画,一起化成了碎片,蝴蝶一般,翩翩飞落。 风再一吹拂,竟在空中再次破碎,化为碎末…… 漫天纸屑落地后,贾环看着李万机和付鼐,淡淡的道:“这就是你们,背着我,勾结那些疯子,害死我宁叔谢叔的理由? 李万机,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 宁叔和谢叔,才是我贾家最铁杆的力量。 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这样做的? 你们联合起来剪除我的羽翼,就算我被你们推上了皇帝位,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我收留你们北城出来的贱民,尊之重之,寄厚望于你,放大权于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于我? 太祖高皇帝他们果然是有道理的…… 祖而为贼,世代为贼! 你们血脉里,就没有忠诚的因子。 喂不饱的白眼狼……” 贾环可能和隆正帝做君臣做久了,真的学到了些本事。 一番话,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子一样,插在了李万机心头。 他嘴角本来已经渐渐干涸血迹,又开始殷红起来…… 李万机腥黄如瘦虎的眼睛,满是血色,虎目如含血泪,颤声道:“三爷,李万机,非不知忠义的畜生啊! 是那人说,您若早早知道了赢玄乃杀祖仇人,就一定会在皇家面前露出马脚。 若是被赢玄察觉,必然会为其所害。 那人说,贾府里,多是黑冰台的探子和眼线。 家里一旦有异动,一定保不住秘密。 还说三爷您,是被太公爷一手调理出来的,您如今的一切,都是太公爷所教所赐,祖孙情深…… 您又最重亲情,在得知先荣国是被赢玄所害后,您一定会为他老人家复仇。 可是,您又太过重情重义,绝不会为了自家血仇,去牺牲亲近故旧的性命。 所以三爷您若知道了,一定会一个人冒险复仇。 可三爷您,又如何会是老奸巨猾的赢玄的对手? 如此一来,三爷您必死无疑。 奴才深受三爷大恩,又深知三爷为人,知道那人所言不虚,奴才如何能见三爷一人去…… 如此,奴才才会听了他的话,没有早早的将此事告之三爷,唯恐三爷您被天家所害…… 三爷,奴才罪该万死! 奴才也绝无侥幸之心,纵然三爷不杀,奴才有欺主之嫌,也绝无颜面苟活于世。 原本,还盼着能为三爷再出一点力,如今,万机只求速死,以消三爷心中之恨! 只是,望三爷明鉴,万机,非不忠啊!!” 字字泣血。 贾环心里也一阵翻腾。 天道好还,果不欺我! 他再也没想到,当日他先借荣国公贾代善托梦相教之借口,雄起于贾府。 后借荣国公的余荫,勾连四方旧部,活的恣意洒脱。 如今,却到了还债的时候…… 但这个债,真真让他痛彻心扉。 最痛的是,他扪心自问,黑云十三将,说的有错吗? 他以荣国余荫起家,孙报祖仇,不应该吗? 还有李万机,有错吗? 他若早早的告知了贾环,贾环怕很难逃过赢玄的眼睛…… 这世道之艰难啊,总是难如人意。 只是…… “所以,你们就去害死了宁叔,和谢叔……” 贾环神色木然问道,眼神里满满是艰难的悲伤。 如果没有此事,他可以原谅他们。 但现在…… 李万机泪流满面,悲声道:“奴才如何会如此歹心,故意害死两位将军? 是那人说,只要铁网山事成,则大仇可报,大业可期。 宁将军兵甲之锋利天下第一,一定能杀了赢正,继而引得天家厮杀。 为了那个位置,赢秦皇家一定会不择手段的相互残杀。 母弑子,子弑父,兄杀弟,叔杀侄,他们再将太上皇卑鄙害死先荣国的事传遍天下…… 如此一来,天家威望丧尽,三爷则可趁机夺取江山,为太公爷报仇! 小人痴蠢如猪狗,就信了他们的话。 却没想到,非但没有帮到三爷,反而害的两位将军枉死……” 贾环闻言,脑子里绞的生疼,他有些相信,李万机所言,皆属实。 即使欺骗和隐瞒,苦衷也是为了他。 事实上,如果半年前,黑云十三将当真将先荣国之死,是赢玄所害之事告诉他。 贾环自忖,确实无法在太上皇面前能够隐藏住情绪。 帝王,对仇恨和猜疑的目光,最为敏感。 以太上皇之老辣高绝的心智,一定会看出马脚…… 而他,也确实不会让其他人,生硬的用人命,去为贾家复仇。 可是…… 可是…… “宁至弑君,是为了推翻皇家,杀太上皇,为先荣国报仇。 可谢叔呢? 那时,赢玄已经死了,先祖的仇已经报了…… 你为何再去骗谢叔?” 贾环声音低哑的质问道。 李万机愧疚道:“那人说,他们已经除了赢玄,还废了赢历,只要再除了赢正,天家必然大乱。 到时候,三爷距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奴才才……” 贾环面色凝重之极,拧眉道:“那些人说,太上皇是他们所除?”震惊之下,竟未听清后面之言…… 李万机点点头,道:“三爷,那人说,太上皇虽然看似走火入魔而亡,其实,是中了一种名叫达摩散的奇毒。 此毒,实际并非是毒,原本是药。 走火入魔之人若是服下,可保平安。 可若闭关还未走火入魔时,就服下,必然会走火入魔而亡。 这个毒存于世间的消息,就是他们中一人,很早之前,混入了中车府内当供奉,提供给中车府主事,由他告知赢正和那个妖师的。 所以,太上皇就是死在他们手中。” 贾环闻言,面色再次骤变…… “环郎,先问清,那些人如今何在?” 见贾环似乎被困住了,怔怔站在那里,后方的董明月出声道。 贾环有些迟钝的回过神后,看着李万机那张若金纸一般的脸,道:“说服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李万机道:“他说,他是太公爷的家将,贾家黑云十三将中,他排名第二,名叫李先。” “王李郭赵孙、于周古海杨、董占黄,李先……” 贾环眼睛木然,喃喃的念了一遍,又问道:“如今,他在哪儿?” 李万机摇头道:“那李先只与奴才见了两次,宁将军死后,他就不见踪影了。 后来,和奴才联系之人,名叫黄畴福…… 他们在哪儿奴才没问过,付鼐和他们相熟。” 贾环闻言,目光冷冷的看向付鼐,沉声道:“他们在哪儿?” 付鼐声音低沉道:“三爷,他们一直躲在城北牧场上……” “哈!”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脸色都气白了,还真是…… 黄畴福,慈宁宫的内管事! 坑害宁至之人,他遍寻而不得之贼人,竟然就藏在他的地盘…… 天大的讽刺! 可随即,他的冷笑,又变成了苦笑。 就算知道他们在那里,又能如何? 他现在能拿这群疯子怎么办? 杀吗? 可一次又杀不尽。 如果逼的其余的人狗急跳墙,心生怨恨,将这些事抖露出去…… 不用抖露别的,只亮明他们的身份,再将太上皇的死因说出…… 贾家立刻就会被满门抄斩,绝无幸存之理。 到那时,就真的不反也得反了…… 可是不杀,他又如何对得起宁至和谢琼? 如何对得起那上万名因贾家而死的蓝田锐士、京营忠卒? 更牵连了这些人十数万的九族家眷,被发配流放至西域…… 杀不能杀,不杀又愧对己心。 贾环一时,为难之极。 他心中长叹息一声后,却又拿定主意。 无论如何,他都要去见见那些人了…… 绝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下去。 从隆正帝的话中,贾环可以知道,黑冰台和中车府,如今一定在大肆搜捕幕后黑手。 这些人全部发动起来,那真叫做天罗地网。 如今,又有了赢祥这样的半步天象级的绝世高手。 黑云十三将,或者他们的手下,但凡有一人落网,整个贾家都危在旦夕。 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已经到了极危的境地。 “呼……” 贾环轻轻呼出了口气后,道:“付鼐,带我去见他们。” “三爷不可……”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连李万机都目露担忧。 和那些人接触长了,就能感觉到他们心中的疯狂和仇恨。 如果贾环和他们闹翻了,李万机他们不敢保证,那些人会不会伤害他。 可是,“不可”二字之后,他们却又说不出话。 若是连见面都不能,那么他们之前的所为,岂不是成了笑话? 付鼐咬牙道:“三爷,带上帖木儿,可以布防在周遭。若……若真有万一,拼死也要拦住他们。” 贾环眼睛微眯,轻声道:“如今,我还敢信你们吗?到时候,你们若是倒戈相逼,我岂不是死的更惨?” 贾环话未说完,就见付鼐和纳兰森若两人砰砰砰的一阵磕头,再抬起头,青肿见血的额头下面,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两人见贾环不为所动,又齐齐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往脸上划去。 连划三道后,两人举手起誓道:“我付鼐(纳兰森若),今日以祖宗之血,向长生天起誓。若是有半分不忠于三爷之心,祖宗在天之灵,为长生天厌弃。后世子孙,世代为猪狗不如的贱奴。” “嘶!” 后方,董明月轻轻倒吸了口冷气。 这大概是世上最恶毒的誓言了…… 他们若以他们自身发誓,说什么万箭穿心、不得好死也就罢了。 这些异族人狠下心来,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可是他们用祖先和子孙之名起誓…… 董明月知道,这些异族,最重这种誓言。 是真正的比生命还重。 如此看来…… 她看向贾环。 贾环闻言,也没有说信还是不信,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回身看向董明月,道:“明月,看好家,我去一趟。” “环郎!” 董明月面色一变,唤了声,道:“你……” 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知道形势之险恶,也知道贾环不得不去。 可是,她却真的不放心。 贾环看出她眼中的担忧,轻轻一笑,道:“放心,他们现在不会拿我怎样。 在他们看来,他们就快要成功了…… 但是如果没有我,他们最终却办不成什么事的。” 董明月闻言,微微点头。 没错,虽然荣国公不止贾环一个亲孙。 可如今的荣国一脉中,早已经只认贾环一个了。 换一个人来,无论是贾宝玉还是贾琏,都根本不能服众。 如果得不到荣国一脉的那些旧部军头们的支持,只凭黑云十三将,绝无成事可能。 甚至,他们若是害了贾环,无论是牛家还是秦家这等与贾环极好的将门,一定会发疯一样的追杀此辈! 可纵然如此,董明月还是不放心,她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环郎,你去寻我爹来,我有话对他说……” 饶是此刻心中无比纠结,可是听到董明月的话,贾环还是忍不住失笑出声,见她嗔恼看过来,忙道:“算了,不劳烦岳父老子了。她是你父亲,也算我父亲,却不是我的打手。 才惹毛了他老人家,再让他跟着跑腿儿,岂不是大不孝?” “哼!混账东西,奸猾似鬼。你敢说你没猜到老子在外面?” 一道魁梧的身影风一样的出现在堂上,董千海脸色难看的看着贾环。 贾环“惊奇”道:“岳父,您怎么在这?” 一副后世草根见马云从天而降喊爸爸的没节操模样,让董千海嘴角抽了抽,也再次刷新了他的三观…… 而董明月则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时局艰难至斯,贾环还能这般耍宝逗她乐,这让董明月感到很幸福。 听到女儿的笑声,董千海的脸色又黑了三分,转头看她,道:“你可真是爹的好女儿!” 想起董明月刚才对贾环说的那句“你去寻爹来,我有话对他说”,董千海真真是心酸啊…… 董明月看着面黑如锅底的董千海,羞赧的撒娇道:“爹啊,你也不想看到环郎出事嘛,对不对?你还要……还要抱孙子嘛……” 董千海闻言,拳头都攥紧了,可是,到底抵不过董明月祈求的眼神,咬牙道:“最后一次!” 董明月脑袋连点的跟小鸡一样,至于当真没有,她自己都不知道…… “哟!岳父,您看这多不好意思……” 贾环在一旁“歉意”道。 董千海刚松开的拳头又攥紧了,眼睛斜视着贾环。 看模样贾环再敢扯一句淡,他的拳头就要砸过来了…… 贾环识相,连忙闭嘴。 那副模样,又让后面堂上的董明月忍不住“咯咯”乐。 不过,董千海再开口说出的话,贾环就没心思逗了…… “贾小子,老夫不白帮你出力,要你一个人情。” 贾环闻言一怔,道:“岳父,有事您吩咐就是,我刚才虽然有些玩笑,但所言绝无虚意。 您是明月的父亲,就是我贾环的泰山老子。 有事吩咐就是,还要什么人情不人情?” 董千海看着贾环清明的眼睛,眼神和缓了些,他哼了声,目光又看向地上跪着的李万机三人。 此刻,他们三人都有些奄奄一息了…… 董千海道:“此三人的情况,极为复杂,难断其有罪还是无罪。 但他们的确是忠肝义胆为你着想卖命,尤其是这李家汉子。 此等忠义男儿,所作所为,虽然瞒着你,却是一腔的赤诚。 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等汉子了。 所以,想替他向你求个人情,免他一死。” 贾环闻言,眼神渐渐清冷下来。 他冷眼看向李万机,心中,又如何不痛…… 李万机气息已经极弱了,他满脸的血泪,似有所感,抬起头看向贾环,强笑一声,道:“三爷,不必作难。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奴才所作所为,罪当万死! 咳咳……” 说话牵动了内伤,他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后,咽下口中的猩味,他又勉力道:“李万机……今生得遇三爷,是……是最大的幸事。 原想……原想好生服侍,服侍三爷一生。 却不想,竟做下了……如此该死之事。 万机……愧对三爷的信任。 纵然,纵然三爷相恕,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间? 唯有一事,万机请三爷万务答应,万机生生世世,必做牛做马,报答三爷大恩。” “何事?” 贾环面无表情,口中缓缓的吐出两个字。 李万机腥黄的眼眸微微明亮,满是乞求之意,看着贾环,哀求道:“三爷,奴才死不足惜。 只是……只是此事和小师妹,绝无半点关联。 求……求三爷开恩,不要迁怒于她。 她的心中,只有三爷啊……” 贾环闻言,眼神一凝,缓缓的点头,道了一声:“可。” …… ps:下一本书,一定吸取教训,不写的那么绕那么重了。 不过,每次写到烧脑的章节时,订阅都会飞起…… 感觉特别用心写的,确实不一样。 稍微剧透一点,不会悲剧。 身体在一点点恢复,希望能早日补更。 不过今天还要打点滴…… 正文 九百五十章 荣国虎符! 听到贾环一个“可”字,除却李万机如释重负外,其他人面色都微微一变。 这一个“可”字,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看着贾环面无表情的脸色和紧紧抿起的嘴,其他人都能感觉到他意志的坚定。 无论如何,李万机,必须要付出代价。 李万机自己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不管他有什么样的苦衷和原因,作为贾环曾经最信任的奴才,他与外人勾结,打着贾环的名义在外面欺骗,害死了贾家最铁杆的力量,如果这等罪责都不严惩的话,日后,再有人照猫画虎的来一遭,贾环到那时,又该如何自处? 这并非是杞人忧天。 武威侯秦梁被设计,险些战殁一事,过去了才不到一年…… 所以,不是贾环心狠薄情,他如今这个位子,不能再有半点大意。 李万机诚心诚意的给贾环磕了个头后,犹豫了下,道:“还请三爷再给奴才两日时间,家里有许多账务,还要交接。 奴才建议……就让芸二爷接替奴才的位置,让王世清接替付鼐和纳兰森若。 芸二爷一直在开拓外面的大买卖,家里的生意,尤其是南边,他都熟悉。 王世清则熟悉西北的商路……” “可。” 贾环又淡淡的道了声。 李万机闻言,点点头,腥黄的虎目中,热泪缓缓流下,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这个将他,和他的师兄弟们从万丈深渊里拉起来,让他们重新做人,重新挺直胸膛活下去的主子。 “砰。” “砰。” “砰。” 李万机摆正身子后,规规矩矩的给贾环最后磕了三个头。 自此诀别。 “等等!” 就在这时,董千海开口,沉声道。 贾环闻言,眉头微蹙,眼神有些不解的看向董千海。 尊重你,孝敬你,和允许你插手贾家事,是两个概念,你不要自误。 董千海曾经执掌白莲教,手下人马成千上万,算上信众能有百万之数,如何看不懂贾环这小瘪三的眼神是何意。 他见之差点生生气笑。 刚才说的天花乱坠,又是敬又是孝的,董千海差点都相信了…… 可一触碰到实际,这小子就成属狗脸的了,说翻脸就翻脸。 董千海觑眼看着贾环道:“你当我愿意管你的这些破事?我是为我乖囡着想。 免得日后你想起挥泪斩马谡,后悔之时,我乖囡跟着为难。” 贾环微微一叹,道:“岳父,这里面的事,不是江湖事,您不懂……” 一副你是乡下人,这种高层政治你不懂的既视感…… “放屁!” 若是旁人小瞧了他,董千海根本不会理会。 到了他这个境界,俗世物议和放屁没什么区别。 可贾环不同,贾环是他女婿,抢走了他最疼爱的女儿。 这是他如今唯一牵挂在乎的人。 所以,他不能在董明月面前,让这个王八羔子给这般小瞧了去…… “老子不懂?老子周旋于万千人手的教务时,你小子还光着屁股看丫鬟洗澡呢!” 岳父嘛,总是会尽力在女儿面前说些女婿的坏话,好告诉她,爹爹才是这个世上最可靠,最能保护她的人,千万别瞎了眼被坏种坑了去。 可惜,这点对董明月没什么作用。 她几乎是看着贾环长大的…… 更何况,以贾环这样的身份,直接脱光了和丫鬟一起共浴都正常…… 余光瞥见董明月一点反应都没有,董千海又气了三分,看向贾环的眼神也愈发不善,沉声道:“你所在意者,无非是你贾家那两员大将之死。 可你要明白一点,他们愿意慷慨赴死,不是因为李家汉子代表你出面,也不是因为你。 你算老几,对他们又有何恩德,也值得他们如此做? 他们之所以愿拼死一击,是因为他们是你祖宗的旧部,所以才愿意为他报仇! 这个李万机,顶多不过是去帮忙确认了下贾家的意思,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 你以为他们是因为你而死? 你自己想想,你若不是荣国公的孙子,那两员大将,会在乎你是谁? 马不知脸长…… 还说我不懂,小子,你不要自视太高!” 贾环闻言,眉头紧皱。 董千海又继续道:“贾小子,敢于担当是好的,但也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担不起那么多。 你以为,没有这个李万机,那些人就不会鼓动你祖父的旧部为乱了吗? 那当初西北那个侯爷手下的斥候是怎么回事? 没有这个李万机,他们就不能找别人么? 那些人将这一套说辞,不管说给你手下的哪个,你以为他们哪个会不同意? 你是你祖宗的亲孙子,他被人害了,你不替他报仇? 你若不替他报仇,还认贼做父,那些人就会先除去你! 荣国亲孙,可不止你一个! 还有,你重情重义,不愿让亲近之人送死,难道别人就都是没心肝的畜生,眼睁睁的见你一个人去死? 当初你为了救西北的那个侯爷,就敢一个人跑到准葛尔龙城去撒野。 虽然侥幸成功了,可在我看来,此举跟疯子没什么两样,何其愚蠢! 你在别人眼里,就是这么一个样子。 他们当初若是要告诉了你,你爷爷被那劳什子太上皇所害,万一你再一个人跑去皇宫里,想去砍那太上皇的脑袋,岂不是作死? 终究是你太过鲁莽,才让他们放心不下。 再者,贾家小子,你是不是有些太过妇人之仁了? 那些人在做什么? 他们是在谋反! 你见过不死人的谋反吗? 那两个将军,不过求仁得仁,用得着你惋惜同情吗? 这件事,远没你想的那么为难。 你不要钻死胡同里去了,自己为难自己。” 贾环闻言,有些侧目的看了眼自己的老丈人。 这个山炮,还可以啊…… “看什么?老子走过的路,比你过的桥还多! 当初身在江湖,掌管偌大一个帮派,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人,敢造反的,哪个怕死? 连死都不怕,他们又怎会甘于人下? 老子哪年不经历几遭这种事?” 董千海不屑道。 贾环有些佩服的请教道:“岳父,那您是怎么做的?” 董千海闻言,嘿了声,眼神看向李万机,叹道:“最初,遇到他这样的,我也是一怒之下就斩了。 可杀了之后,心里却后悔不迭,为何会一怒之下,自毁臂助。 可不罚之,又恐再有后来人。 所以,后面再有这样的,就直接打发到下面去蹲点,多和刁民打交道,让他们长长脑子…… 贾小子,人才难得,忠肝义胆之辈,就更加难得。 你如今空有贵爵,还没几个手下。 等你有了手下,身居高位,就会明白,人心是多险恶的东西。 而对你一片赤诚的人,又有多稀少。 今日你斩了李家汉子容易,可日后再想遇到这样的,哼,却是不容易了。 言尽于此,你自己决定吧。” 贾环闻言,有些犹豫了起来…… “环郎,算了吧,安排到南边去做事吧。 你若杀了他,你房里那位白丫头,不定跟你怎么闹呢……” 后面,董明月轻声道。 可此言一出,董千海却有些后悔了。 里面还有这种事? 他岂非是在资敌…… 贾环捏了捏眉心,道:“此事,等回来再议吧…… 明月,让人速速招回贾芸、贾荇和王世清。 家里的摊子,绝不停滞。 银行的筹备,羊毛和牛骨,皆是重中之重。” 此言一出,李万机、付鼐和纳兰森若三人皆面色一黯,刚刚生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显然,这座宁国府,已容不下他们三人了…… “嗯,好知道了。” 董明月应了声后,又看向董千海,抿嘴一笑,有些灿烂。 董千海见之,脸色顿时一沉,嘴差点没气歪。 什么意思? 还好,贾环解围道:“明月,让岳父留在家里照顾你吧,我带着远叔去就成。” “不好!” 董明月连连摇头,道:“我爹不去,只远叔一人,保不住你的周全。” 贾环不知死活道:“之前岳父也在你跟前,你不一样受伤了么……” 董千海怒道:“小子,少跟老子耍心眼! 明月受伤,那是她自己逞能! 我已经将她带离了箭阵,偏她为了替你救人,趁我想要去杀那起子偷袭的混账时,又闯了回去,这才中了一箭。 幸好只是木箭,否则,你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想起这件事,董千海怒火又涌上头来。 贾环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岳父,暗算你们的箭阵,都是木箭,还是……” “哼!” 董千海懒得搭理他,还好有董明月在,她道:“环郎,只有射向吴常的箭是铁簇。” 贾环又点点头,道:“我知道……” 话没说完,就见外面走进一人,正是董明月的心腹,白鹄。 白凤为鹄。 她躬身道:“小姐,三爷,西府的鸳鸯来了,一定要见三爷。” 贾环闻言一怔,问道:“她有说什么事么?” 白鹄摇头道:“她只说极重要。” 贾环想了想,道:“那让她进来吧。” “喏。” 白鹄出门而去,未几,她领着一身浅蓝色裙裳的鸳鸯进来。 鸳鸯进来后,看着堂上的场面,唬了一跳。 尤其是东府这边的三大管家,竟齐齐满脸血,公认对贾环最忠心的李万机甚至眼看都没几口气了。 鸳鸯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再想起贾母交代的话,她就更紧张了。 “鸳鸯姐姐,不要怕,一点家务事……你怎么来了?” 贾环安抚了一句后,直接问道。 鸳鸯闻言,忙不再看李万机等人,她对贾环道:“是老太太放心不下你,打发我来给你送个东西,再传句话。” “什么东西?” 贾环问道。 鸳鸯从袖兜里取出一块小布包,一层层打开后,却见是一块银制的对牌。 本没多少出奇之处,但与寻常对牌不同的是,它为虎型…… 鸳鸯将对牌递给贾环,道:“老太太让我把这个给你。” 贾环面色微变,接过对牌后,见虎身上,还刻有一个字: 贾! 感觉阴面也有些不平,翻过来再一看,也有一个字: 荣! 这是一块,类似于御命金牌的对牌。 不过,型类虎符,所以,只能用在军中。 但虎符,显然是不能私造的。 用私造的虎符调兵,是无可争论的谋反。 所以,这只是对牌,定然不是用来调遣军队的虎符。 那么,它是用来调遣什么的呢? 鸳鸯见贾环的脸色一阵变幻,又道:“老太太还说,如果那些人,连这块牌子都不认,那么三爷你也不必再心软……” 贾环闻言,顿时知道这块虎符一样的对牌,是干什么的了。 这是先荣国调动家将的对牌!! 御命金牌一出,如朕亲临。 那么这块虎符对牌一出,自然就如同贾代善亲临。 如果那些人,连这块对牌都不认,只能说明,他们已经连贾家都不认了…… 贾环轻呼了口气,点点头,道:“替我谢谢老祖宗,待我回来后,去跟她请安。” 鸳鸯闻言,点点头,就要离去,又顿住了脚,看了贾环一眼,轻声道:“三爷,你要小心呢。” 贾环笑着应了,道:“我会的。” 鸳鸯这才转身离去。 待鸳鸯离去后,贾环端详了一下手中的虎符对牌,将它收进怀里放好。 心里有些谱了…… 大善! 再一抬头,觉得有些不对劲,感觉身边有些冷。 转头看去,就见董千海脸色阴沉的看着他…… 贾环见之一怔,再一想,就明白了。 这老江湖匪类定是在为他女儿打抱不平。 可能觉得贾环的女人有点多…… 贾环才不惯他这个毛病,有了这个金牌在手,那群疯子若是还敢动他,贾环就真伏了他们,那就代表事情完全失控了,只有全力绞杀一途。 所以,董千海今天的作用就远没那么重要了。 无视这老汉,贾环对董明月温柔道:“帮我看好家,等我回来。” 董明月“嗯”了声后,贾环又对董千海拱拱手,转身大步出门离去。 没走两步,就听到后面的催促声:“爹啊,你快跟上……带上付鼐!” 贾环真心喜欢这个顾家的老婆,也打定主意,以后自己女儿要是这般,直接打断那男的狗腿!! …… 荣国府,东路院正堂。 贾琏从荣庆堂回来后,脸色就沉的跟什么似的。 毕竟是爷,又被人坑的那么惨,王熙凤虽然也难受,可还是强撑着笑脸,劝道:“链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也别恼了,环兄弟不是没怪你么? 你老这么憋着火,让老太太再看到了,心里难保有意见。 就是云丫头看到了,也不自在,毕竟……” “她们有意见,她们不自在? 我还有意见,我还不自在呢!” 不提史家人还好,一提史家人,贾琏就恨的咬牙。 这几天他都快被吓成孙子了! 越想越窝火,他不嫌弃史家破落户,好心去吃他们的东道,给足了他们脸面。 如今都中,想请他链二爷吃酒席的,从初一排到十五都排不完。 史家之前紧抱着忠顺王府的大腿,给人当走狗,如今忠顺王垮台,他们家臭的比****都不如。 若不是还是贾家的姻亲,史家老姑奶奶是贾家的老太君,小姑奶奶又是宁国侯贾环的未婚妻。 史家早被人欺到门上去了。 可他到底心软,念着毕竟是亲戚,才去他家吃酒。 却不想,一番好意全喂了狗! 被他们要挟的狼狈不堪不说,还丢了十五万银子。 后来,更是差点被那个暴君拖出去给砍了…… 贾琏到现在还认为,隆正帝当时的确是要把他拖出去砍了。 隆正帝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的人。 因此,回来后,贾琏先换了身里裤…… 这倒也罢了,尿裤子就尿裤子,别人又不知道。 可是,好端端的一等神威将军爵,就这样生生被降成了三等威烈将军。 凭白矮了一截,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这可是爵位啊!! 别看那些穷酸书生,考个进士考个状元就觉得了不得了。 可他们就算熬上三四十年,熬成个阁老,又能如何? 能混个世爵不能? 没有爵位,等他们致仕后,顷刻间就是人走茶凉,等死了后,家族就更衰败了。 但有个世爵就不同了。 身为贵门,没有圣旨,或是宗人府的命令,连大理寺等奈何不得他。 轻轻松松可保几代的富贵! 如今,却因为史家那两个畜生,生生少了两代传承,这让贾琏如何能不恨? 越想越气,贾琏将半碗凉茶,一把丢在几案上,没丢准,磕在几边,又摔落在地,“啪”的一声脆响。 王熙凤没吓住,贾琏自己却唬了一跳…… 在一旁侍奉的平儿见了一地的水渍,叹息一声,出去寻了扫帚和簸箕回来,打扫了起来。 “去去去……小娼.妇,这会儿子扫什么扫,有什么好扫的? 扫的再干净,迟早也被那老……” “链儿!” 没等贾琏不耐烦的骂出口,就被面色一变的王熙凤喝住了口。 贾琏见状,虽住了口,可脸色愈发难看。 他站起身,冷笑一声,道:“你也啐我,好的很! 你们史家、王家、薛家,一家比一家有能为! 有这份能为,就别来我们贾家啊! 嘿! 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三弟的耐性已经到头了。 你们这些家子再有一个惹出乱子来,不用别人动手,他就要下辣手清理了。 到时候,你别指望我会说话。 一群喂不熟的东西。 你那个兄弟王仁,从京营出来没几天,就旧态复发。 如今更了得,表面上打着我的名头,可嘴里说的都是三弟。 好不风光! 哼!凤哥儿,我倒想看看,你王家到时候要不要也来祸害我贾家一回! 一群该死的祸害!” 说罢,不理会面色煞白的王熙凤,一摔门帘子就走了。 平儿见王熙凤站都站不住,忙上前扶住,却被王熙凤一把抓住,道:“平儿,你立刻去蘅芜苑那里,让宝丫头给舅舅送信,立刻找到王仁,拘起来,直接送回南边去。 让宝丫头告诉他,去了南边,再敢打环哥儿的名头说事,就直接送到九边去和罗刹鬼打仗! 死活随命!!” “奶奶……” 平儿唤了声,想劝王熙凤别急。 却又被王熙凤打了一巴掌,喝道:“好蠢的东西,啰嗦什么,还不快去!!” 平儿胳膊被抽的生疼,顾不得委屈,就赶紧去了园子…… 待平儿走后,王熙凤落寞的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偌大的一间正堂,空荡荡的,心里难受的紧,又担心他的胞兄,祈祷他,千万不要做出浑事…… …… 大观园,蘅芜苑。 薛宝钗薛宝琴姊妹们笑着起身迎了平儿坐下后,薛宝钗笑道:“你怎么有空进来逛逛了?平日里凤丫头整日里压着你不让你出来,真真可恨。 今天倒舍得放你出来?” 薛宝琴身着一身浅红色的裙裳,在一旁站着轻笑着。 平儿勉强一笑,却还是要维护王熙凤,解释道:“我们奶奶胎位不是很正,虽然有你们家那位神医姨奶奶看护着,可也得打起十万个小心,我哪里好轻易出来?万一她有个不舒服,我就是死也难抵罪……” 说着,眼泪都落下来了。 被那两口子一番辱骂抽打,她心里怎会没有难过…… 薛宝钗和薛宝琴对视了眼,皆心思灵透,知道平儿定是又在东路院那对斗鸡一样的夫妻俩跟前受了夹心气。 看着温婉可人的平儿这般委屈,薛宝钗轻叹一声,劝道:“哪里就到这个地步?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凤哥儿虽然性子急了些,压着你不放你出来,可也是因为她只信你一个,寻日里待你,不是和亲姊妹一样? 这会儿子她害喜,你就多担待她一点吧…… 你放心,等她生了后,我给你做主,让她给你赔不是。” 平儿闻言,心里宽泛了些也舒坦了些,见薛宝钗说的这般有底气,就忍不住笑出声,轻笑道:“到底是不同了呢!” 薛宝钗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如雪一般白皙的肌肤浮起一抹云霞,在素荷色裙裳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娇美,佯恼道:“好一个不识好歹的丫头,我分明向着你,你还打趣我!” 平儿闻言,笑着摇摇头。 说起来,她的身份,未必就比薛宝钗低多少。 一个通房丫头,一个妾,又有什么不同? 可是,薛宝钗就有足够的底气,说要为她做主,还让王熙凤赔不是。 平儿知道,薛宝钗真的能做到这一步。 因为,她是那位主儿的女人。 相比起来,她却活的…… 唉…… 心中微微一叹,而后,平儿就将王熙凤的话说了一遍,又将贾琏的话也捡着一些说了一遍。 薛宝钗闻言,面色一变。 事涉外面,又可能干系到贾环,她根本不敢耽搁。 当下让宝琴捧过笔墨,在书案上速速写了一封信后,交给了莺儿,让她带两个婆子亲自去一趟王家,一定当面交给王子腾。 待王子腾发作了王仁,送他上船后,再回来。 不许王仁,今日在都中过夜! 莺儿接过信后,立即就走了…… 这幅紧张的做派,倒让平儿又提起心来,俏脸有些发白。 万一王仁真的做了什么歹事,那…… 天爷啊,平儿都不知道王熙凤会怎样…… 薛宝钗见她被唬住了,轻轻一笑,道:“别担心,你主子不过是关心则乱。 王家和我们薛家,如今在都中哪里还有什么可利用之处…… 唯一可利用之处,就是贾家的姻亲。 可那王仁是凤丫头的兄弟,和三爷又没什么直接联系。 他不像琏二哥,代表不了三爷。 别人又不是傻子…… 放心吧,我这般做,只是防范未然而已,不会有事的……” 平儿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慌,感叹道:“如今家里富贵是富贵的紧,可总是隔三差五出点事,让人心一刻也落不下来。 却不知,何时才能安定下来……” 薛宝钗闻言,眼睛微眯,轻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本来就是高处不胜寒。 想要安定,除非不做事,只在家里厮混着,就不会在外面得罪人。 可如此一来,就算有座金山,也迟早要吃干喝尽,到时候怎么办? 若是再出点什么事,就更了不得了…… 这几日,外面被抄家的贵门还少了?” 平儿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看着薛宝钗道:“我不过白话一句,没的就引出你这么一秃噜,你可真真是护的紧,我何曾是在怪三爷?” 薛宝钗忙道:“没怪你,你可别多心。” 平儿笑道:“我多什么心?如今有你这样一个厉害的三奶奶在家里,反而更好了。 我们那位二.奶奶就不用再那么逞强拼命了。 罢了,不多说了,她一个人在家里,我心里放心不下,就先回去了。 等孩子生了,再来寻你们顽!” 说罢,平儿笑着回荣国府了。 看着平儿姣好的身姿背影离去后,送她出门的薛家姊妹进了屋。 薛宝琴叹道:“多好一个丫头,可惜了……” 薛宝钗闻言,笑了笑,没吭声。 这世道,可惜的好女孩子还少了? …… 神京北城郊,十五里外,贾家牧场。 贾环、乌远、董千海、付鼐及二十名亲兵轻骑,勒马于门前。 眺望了眼这座通过不断兼并,已经足有二万亩广阔的牧场,看着散落在牧场上,随处可见的牛羊群和牧人,贾环面色凝重。 回头又看了眼付鼐,他猛一提马缰,喝了声:“驾!!” 座下战马仰头发出一声嘶鸣,而后带着贾环飞射进门,分毫不停留,朝着牧场中间的蒙古包群狂奔而去。 身后二十余匹战马紧随其后。 气势肃杀! 到底能和平解决,还是穷途毕现,只看今日。 …… 正文 九百五十一章 解除危机!! 北郊牧场上,贾环面色凛然,骑着战马,一路奔驰。 每每路过有牧民时,牧户见是贾环,就会立刻跪倒在地,而后行五体投地的大礼参拜。 相比于曾经窘迫困顿的苦闷生活,贾环带给他们的新生活,让他们发自肺腑的尊敬。 若是往日,遇到这样行大礼的,贾环一定会停下来,笑着让他们起来。 毕竟这些人,都是在为他辛劳放牧。 这些人和府里的丫鬟仆役们不同,那些仆婢虽说都是奴仆身份,可大户人家的仆役和丫鬟,日子过的并不比寻常百姓差,甚至还更好。 逢年过节,或者遇到主子喜事时,发下来的奖赏,有时能够普通百姓几个月的生活了。 这还是普通的仆婢,若是像鸳鸯这样的大丫鬟,嘿,她的私房银子,绝不比一个普通地主人家少。 所以,对于这样享着清福的人的行礼,贾环也就受了。 但这些牧户们,数九寒冬,三伏酷暑,风雨霜雪,都要给他放牧。 真正的辛苦人,他们行礼,贾环自忖不好轻受。 只是,今日不同…… 北风,乍起。 数十座蒙古包组成的蒙古包群遥遥可见。 经幡随风飘扬,哈达翻飞。 贾环一行人的马匹渐渐慢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三百步开外,那一行人。 为首两名老者,虽面白无须,相貌似有阴柔之气,但一身气势惊人。 两人负手而立,眯着眼,看着滚滚而来的骑行,眸中眼神波动。 “止。” 在距离对面一行人三十步时,贾环勒马扬手,止住了后队。 但他自己,又纵马缓缓向前。 帖木儿和博尔赤等亲兵虽然止住了马,可乌远和董千海二人,还是落后数步,跟了上前。 不过,三人最终还是在距离前方那群人十步之遥,住了马。 贾环怔怔的看着前面这群人,就是他们,隐藏在幕后,卷起了神京城的滔天巨浪。 太上皇驾崩,天家四分五裂。 他们成功了。 藏身三十年,他们最终找到了机会,为先荣国“报仇雪恨”。 可是…… 他们并未收手,还想继续疯狂下去。 他们害死了宁至,害死了谢琼,害死了上万……不,算上西北战殁的黄沙老卒,他们害死了近十万大军。 他们…… 就在贾环怔怔出神时,董千海眉头微皱,不动声色间,屈指一弹,一道劲风飞射在贾环背后。 贾环微微一震,回过神来,看着前面面色微微异样的众人。 他翻身下马,走上前,拱了拱手,沉声道:“可有密室?” 为首的两位老者,眼波闪动的愈发激烈了,其中一人点点头,手向后一比,道:“请。” 声音细锐。 贾环却没有先走,而是转身对后面要跟上的董千海和乌远道:“岳父,远叔,你们在这就可以了……” 董千海和乌远两人闻言,一起皱起了眉头,看向贾环。 贾环轻轻一笑,道:“如果……在这里都有危险,那天下之大,何处还有我贾家容身之处?” 此言一出,董千海和乌远权当放屁。 可其他那些脸生的人,尤其是当中的数位老者,无不面色动容。 董、乌二人见状,便不再强求,缓缓的点点头。 而后,贾环转过身,对身旁老者点点头后,大步往里走去,转眼间,一群人消失在蒙古包间。 …… 贾环始终走在最前面,按照后面一名老者的不住指点,打开密室入口。 并不在蒙古包内,而是在一座羊圈旁的草谷边,拉起一块看似是垫脚的,半截埋在泥土中的陈旧石板,露出下方一个黑漆漆的地道。 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或者忌惮,贾环就那样堂而皇之的,顺着地道台阶走了下去。 也就这样,将后背完全交给了后方…… 后面诸人见之,相互对视了眼。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想杀贾环,真的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后面几位老者的眼神中,自然不可能是杀意,而是一种,淡淡的感动和亲近,不枉他们…… 三十年的等待! 没有多耽搁,一行人就紧跟着贾环下了地道。 贾环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后,放眼打量起下面的这座密室。 密室内点着几盏大羊角灯。 这是一座类似于地窖一样的密室,很粗陋。 但在密室的四周墙土上,还开了几条密道。 可以看出,他们做了许多准备。 只是不知道这些密道,到底有多长,又通往哪里…… 但很显然,若有人想围住他们,很难。 下密室的人不多,除了贾环外,还有为首的那两个老者,以及其他的四位老人,六名中年人,和三个年轻人。 年轻人中,甚至有一个女孩子。 不过可以看出,这些人,都身手不凡。 贾环走在最前头,一直走到密室的最里面,看了看身旁的一条密道出口,不过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 他就不再多看,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众人…… “黄德(占超),参见少主!” 为首的两名老者,面容动容之极,声音尖锐但极其激动。 似乎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 两人行大礼参拜。 两人身后,四名皓首苍颜的老者也齐齐跪下,大礼拜道:“吾等参见少主!” 四名老者身后,是六名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看起来都颇为沉稳,六人跟在四名老者身后,也一起拜下:“吾等参见少主。” 六名中年人身后的三名年轻人,看了一地的长辈跪在那里,面色变了变,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拜了下去:“吾等参见少主!” 这一幕,并不出乎贾环的预料…… 只是,他面色依旧动容,看着地上为首的两名老者,喃喃道:“王李郭赵孙、于周古海杨、董占黄…… 云旗十三将,云旗,十三将……” 为首的一名老者抬起头,颤声道:“少主也知道我们?” 贾环惨笑一声,心里苦涩非常。我岂止知道你们…… 不过面上,清澈的眼睛,却与那位名唤黄德的老者对视着,一字一句缓缓动情道:“三十年,云旗十三将,已经消失了整整三十年,黄爷爷,你们到哪里去了?” “黄爷爷”三个字,如利剑一般,刺透了黄德老人的心,他一双犀利老眼中,老泪顷刻间滚滚落下,他细锐的声音,哽咽道:“少主,少主哇……” 这一声呼唤中,蕴藏了多少辛酸和血泪。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 隐姓埋名,不见天日…… 为了旧主,为了报仇! 他们甚至不惜自残! 如今,能闻得旧主之孙的这一声尊称,黄德心中,百味难名。 不止是他,一旁的占超,和后面的四个老者,皆无不泪流满面,面色无比激动的看着贾环…… 看到这一幕,饶是贾环心中别有打算,依旧动容无比。 若非…… 且再看看吧…… “少主,为了给将主及十万将士,报得血海深仇。 为了,不让赢玄老狗斩草除根,危害国公府…… 我等残将余兵,不得不隐藏于暗处,苟且偷生,暗中积蓄力量,以待复仇之日! 幸得国公爷在天之灵保佑,终杀赢玄老狗! 少主,吾等,不负国公爷啊!” 黄德身旁,名唤占超的老者,尖声激动道。 说罢,诸位老人又纷纷落下热泪。 贾环闻言,深吸一口气,撩开衣衫前摆,与对面众人对着跪下,深深拜下…… “少主不可!!” “少主……” 一阵劝阻声起,但贾环还是坚决的拜下,礼罢,他看着面色动容的黄、占二老,道:“两位爷爷,义气千古,忠肝义胆! 为我贾家,付出了太多太多。 此礼不拜,小子心中难宁!” “少主,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两位爷爷,还有诸位,请一起起身吧…… 我贾环,薄德小儿,如何能承受得起诸位大礼?” 说着,贾环搀扶着黄德、占超两位老者,站起身来。 后面诸人跟着站起了身。 黄德和占超两人目光近乎贪婪的打量着贾环,两人越看越满意,越看眼睛越亮,尤其是近距离感到贾环体内强悍的内劲时,二老对视一眼,而后齐齐大笑出声。 细锐而激动的笑声,回荡在密室内。 “好!” “好!!” “国公爷有后矣!” “果不负荣国亲孙,宁国传人的名头!” 黄、占两位老者一言一语,激赞着贾环。 两人已恢复了之前的气势,目光锐利的观察着贾环…… 贾环谦虚的笑了笑,却没有推辞什么,他看向两人,道:“两位爷爷,不知,云旗十三将,现在几人?” 此言一出,黄、占二人面色一黯。 黄德叹息道:“少主,十三将,如今只余四人矣。除了老幺的我,和十二将占兄外,还有第二将李先李兄,第六将于海于兄尚存于世。 其余的,都随国公爷,战殁于北海之上了……” 贾环闻言,唏嘘了声,又道:“黄爷爷,那,李爷爷和于爷爷如今何在?他们可在此地?” 黄德摇头道:“二兄如今在西北,至于六兄……他素来神出鬼没,连我等也不知他身在何地。” 贾环闻言,心中凛然,果然如此…… 他叹息一声,道:“可惜,小子无缘得见尊长。” 占超笑着劝道:“少主,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如今大业可期,待少主取赢秦而代之时,难道还怕见不到二兄他们吗?二兄和六兄若是知道少主如此惦念他们,一定会感动非常!” 黄德则指着两人身后的四名老者,对贾环道:“少主,此四人,也皆为当年从北海逃出来的荣国旧部,分别名为戴国、谢仁、钱盛和严翼。 我与你占爷爷藏身宫里,等待时机时,外面之事,皆为他们打理。 这些年来,倒比我们两人还要受苦。” 贾环闻言,躬身一揖,沉声道:“多谢四位爷爷,为我贾家辛劳之苦!” “使不得!” “少主快快请起!” 四人见贾环拜下,匆忙避让开。 戴国动容道:“少主,吾等虽非荣国家将,但亦是当初国公爷的帐外亲兵,多受国公爷大恩!所行之事,皆为本分也!焉能受少主大礼?” 谢仁道:“少主直呼我等之名即可,我等非家将,岂敢承受尊称?” 钱盛严翼两人闻言,也连连点头附和:“正是此理。” 贾环摇头道:“四位爷爷为了我贾家藏身三十年,更一心一意为我祖父复仇,此等大恩,区区一个尊呼,又何足挂齿?” 四个皓首苍颜的老人闻言,面色动容。 黄德和占超两人,目光则极为满意。 他们了解的果然不虚,这位先荣国的亲孙,当真重情重义! 继而,黄德又给贾环介绍了那六名中年男子,皆为四老之子。 贾环一一见礼后,又看向黄德,道:“黄爷爷,您和占爷爷的家人呢?” 黄、占二人闻言,眼中齐齐闪过一抹哀色,黄德惨声道:“当年,我们从北海逃回来时,就发现,他们都已经……” 贾环恍然想起,当初荣国战殁北海,太上皇震怒十三将护卫不力,将其中八家全部斩杀殆尽,诛灭九族。 剩余五家,还是荣国一脉的旧将们苦苦相求,贾赦和贾政又拿出了贾代善出征前写好的遗折上殿,这才保住了最后五家…… 所谓遗折,是大秦军方每次出征前,将帅都会留下的遗书,因为没人敢保证一定能活着回来。 如今这五家,全在城南庄子上。 为首的老王庄头名唤王贵,是贾家几大庄子的总庄头。 有一个喜欢养驴的傻儿子,王成…… 贾环心中一叹,这些人如此执着于报仇,怕也有此由吧。 不过,他还是感慨道:“黄爷爷,占爷爷,您二人放心,以后我贾环就是你们的孙儿。 若不嫌弃,待我日后有了子嗣,可挑选出两人,过继给您二老!” 贾环,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果不其然…… “这……” “这这……” 密室内的众人都惊呆了,黄德和占超两老更是目瞪口呆,怔怔的看着贾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贾环感叹道:“两位爷爷为了贾家,三十年不曾遗此志,吃了多少苦楚,流了多少血泪,与吾家老人又有何异?” 黄、占二人闻言,激动的面色涨红! 不仅因为“吾家老人”四字,还因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像贾环这种随意把儿子的冠名权往外送的人,根本体会不到其中的意义。 不过,就算他知道,如果能用两个名字,就换得这两人的支持,贾环也不会犹豫…… 只是黄、占两人激动过后,又平复了心情。 黄德看着贾环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了,他感慨笑道:“何至于此?老夫已是残身之人,如何能有那等福分?如今,我只求少主能早日取赢秦而代之,坐上龙椅后,老夫和占兄,正好还能服侍少主几年。 到那时,每日里看到少主多子多福,也不枉我们后半生之艰辛了!” 占超闻言点点头,附和道:“此言大善,呵呵呵!” 说罢,就听后面的那三个一直没被介绍的年轻人里,当中之一开口道:“不知少主,如何得知我们在此的?” 贾环闻言眼睛微眯,看向那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见他面色“敬意”的看着自己,贾环呵呵一笑,又看向黄德,道:“黄爷爷,这位是……” 黄德笑道:“这位是你李爷爷的孙子李锐,也是他如今唯一在世的亲人了……” 王李郭赵孙、于周古海杨、董占黄,十三将,被诛九族的有八家。 只有开头的五家幸存了下来。 这五家贾环都知道,甚至很熟悉,其中就有李家。 可是,并没有这个人啊…… 黄德解释道:“在城南庄子上寄存的那个李家,只是李家远脉,出五服的远亲。 而这个李锐,才是李二哥真正的嫡脉,也是唯一的孙子。 李二哥的独子,在三十年前,与妻子出远门在外,才躲过了那一劫。 二十年前,我们险些暴露,是李锐的父母双亲,在与黑冰台的走狗周旋中,拼死退敌,之后,就……唉! 天幸,李锐天赋出众,智谋过人。 非但武功高绝,不过二十五岁,就已经是七品高手,而且,颇有奇才! 有彼祖之风! 李二哥当年,便是以智谋高绝之因,才位列黑云十三将之二。 这半年来,都中这一块的谋划之策,皆为他所出!”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脸上忽然笑的极为灿烂,拱手道:“原来是李兄,果然,非、同、凡、响!!” 李锐笑的很矜持,摇头道:“是十三爷爷过奖了,论智谋,为兄或许比少主稍强些许,但论武功,却万万不如了。” 贾环笑的愈发灿烂,道:“李兄,就是你说服了小弟府上的那三名管家?然后带着李万机,去说服宁至和谢琼起事的?可我听说,是你祖父李爷爷,与他们勾连的……” 李兄闻言,面色微变,道:“少主,此事是我用易容之术,假借祖父之名所行。 而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少主的性子,实在是……太过鲁莽!” “放肆!” 黄德厉喝一声,道:“少主也是你能评论的?” 占超也拧眉道:“锐哥儿,你要知道上下尊卑!” 贾环忙劝道:“黄爷爷、占爷爷,不妨事,小子今日前来,就是与大家沟通的。先问清一些事,才能与大家好生交流。 毕竟如今的形势,已然危急……” 说罢,不给面色微变的黄、占二人发问之机,又看向李锐道:“李兄,你继续说。” 李锐被黄、占二老教训了通后,面色有些难看,不过听了贾环之言后,就继续道:“我爷爷和三位爷爷曾几次三番的叮嘱我,不管使什么计策,首先要保证的,就是不能牵连到国公府,更不能牵连到少主你。 所以,我不得不隐瞒少主,否则,少主你一怒之下,再如去救秦梁那般冲动,跑去皇宫找赢玄拼命,非但少主自身危矣,我等也… 情非得已之处,还请少主见谅。”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摆手道:“你顾忌的,很有道理!只是……” “只是什么?” 李锐卖相颇佳,一身士子服饰,颇有儒雅之态,听贾环有转折语气,眉尖微挑,问道。 贾环眼睛微眯,道:“只是,赢玄闭关之后,尤其是……宁至枉死之后,你为何还要瞒我? 李兄,你可知,若是梁九功逃入宁国府那夜,我便得知往事玄机,你以为,今日大明宫内坐着的人,还是赢正吗? 谢琼,又何须枉死?” “这……” 李锐闻言,面色一变,摇头道:“人岂可算天?谁也不知,局势在那一夜爆发。” 贾环沉声道:“可赢玄当时已经死了,大仇已报,你为何还要让谢琼去送死?” 李锐摇头道:“赢玄老贼虽然已死,可这江山,还在赢家手中。只要江山之主一日姓赢,我们就一日无法见天日……” “少主……” 黄德忙开口道:“少主,我等老朽,能否见天日,无关紧要。但这天下,本是荣宁二公打下,后又是国公爷稳定,实该贾家坐天下!不见少主登基为帝,我等死不瞑目!” 贾环闻言,大概明白了这伙人的状况,他看着黄德,道:“黄爷爷,我……” 黄德摆手道:“老夫知道你心地仁厚,心痛于宁至和谢琼的死,但你要明白,造反,岂有不死人之理?而且,我们已经将他们的家眷大都提前一步接了出来,送去了西北隐匿。 待你登基之后,大加封赏就是。 也算他们,为国捐躯!” 贾环沉声道:“黄爷爷,如今的情势,已经很不妙了……” “少主多虑了!” 没等贾环说罢,李锐就截断道:“如今的形势,要比往年好一百倍不止!” 贾环闻言,眼睛微眯,道:“怎说?” 李锐呵呵一笑,从腰间系带间抽出折扇,打开轻摇了两下,道:“如今,赢家最强之人已经暴毙于我手,其余之辈,不足为虑矣。 只要少主愿意起事,那么我们至少有八成把握,一举功成!” 贾环看着智珠在握的李锐,轻笑一声,道:“如何一举功成?” 李锐道:“如今都中兵马有三,宫中禁卫军,多为灞上军营兵马。 其次,是五城兵马司, 再者,为京营。 只要少主起事,原本灞上军营出身的禁卫军,必然倒戈,五城兵马司就更不用提了,至于京营,赢祥不过接手二三日,有韩德功在,一定能抢回我们手中! 三方兵马合一,赢家岂有活路? 再者,城外的蓝田大营亦是如此,宁至死去不到半年,叶道星更无服人之力,不足为虑。 而灞上大营则是我们的人,呵呵。 至于外面,有少主在,黑辽军团,黄沙军团,东方军团,南海水师,通通为我所有。 发动之日,可飞鸽传书黑辽军团,让其挥师西进,拿下长城军团。 黄沙军团则就势南下,拿下天府军团。 如此,天下抵定!” 李锐此刻,心中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不能将手中的折扇换成羽扇,否则,岂非诸葛孔明再世? 未出茅庐,已料定三分天下。 李锐以为,他不比诸葛差多少了…… 见贾环被他的才华震惊的“呆”在了那里,李锐心中感叹了声不公后,又笑道:“到那时,少主便可登基为帝,我等亦可封侯拜相,辅佐少主,治理天下。” 贾环轻轻了吸了口气,疑惑道:“李兄,你为何会料定,灞上大营、黑辽军团、黄沙军团、东方军团和南海水师,会为你所有?” 李锐闻言,面色微变,干笑道:“不是为我所有,是为我们所有,他们会听少主你的……” 贾环好笑道:“我都不知道,牛伯伯他们什么时候会听我的,你就这么有把握?” 李锐面色又一变,眼中闪过一抹阴鹜,笑道:“少主啊,你实在是……太实诚。” 言下之意,你缺心眼儿…… 贾环似乎听不懂,点了点头,道:“敢问高见。” 李锐自负一笑,道:“少主若直言相劝,牛继宗、温严正和秦梁等人,或许不会听你的。毕竟,他们都有各自的利益。 但是,如果少主不劝他们,而是与他们之世子,一起起事,到那时,他们还有选择吗?” 贾环眼神清冷,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牛奔他们,也绝不会鲁莽的随我起事。” 李锐眼睛也微微冷了下来,道:“他们不肯起事,少主可以劝他们,劝不听,还可以逼他们,若逼也不听,还可以裹挟他们!成大事者,何拘小节?” “放肆!” 黄德又厉喝一声,压下去李锐的气势后,却又转头对贾环道:“少主,锐哥儿虽然被我们惯的放肆了些,不过,他说的却有道理啊! 老夫知道你重情重义,不愿哄骗他们,不过等事成之后,少主可以大肆封赏他们,想来他们一定会感激少主的。” 贾环叹息一声,摇头道:“黄爷爷,难道你们就没发现,黑冰台和中车府的番子,如今搜索京城的力度,一天比一天大吗? 赢正,已经怀疑到我身上了……”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纷纷一变,惊呼出声。 贾环道:“他已经数次试探于我,幕后黑手,与我贾家有关。 毕竟,能驱使宁至和谢琼拼死造反的,能有几人? 想必你们在府上也有耳目,当发现,近来家里许多埋的很深的钉子,都开始活动了。 不止我们府,包括牛家、温家、施家、秦家、东方家…… 几乎所有荣国一脉的重将府邸内外,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除此之外,军中的五蠡司马也全部更换了新人,军中动向每日往上一报,有时甚至一日三报! 除了五蠡司马外,还有不知多少耳目……” “如此一来,我们当立即起事才是,否则,越拖延,越于我等不利!” 李锐高声道。 贾环瞥了一眼后,寒声道:“因为谢琼和宁至之死,京营和蓝田大营对我贾家的意见极深,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他们绝不会跟我起事! 而且,经过宁至、谢琼之事后,如今天家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对军队监控之言,超乎想象。 按你的谋划,几方兵马齐动,这么大的动静,你以为能瞒得过谁?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点,在都中,赢家,还有一股极神秘的力量,连我都不知道。 这股力量,才是他们的底牌。 这是隆正帝亲口对我说的!” “他那是在唬你!你怎么知道,那就是真的?” 李锐高声道。 贾环摇摇头道:“我知道,他可能在唬我,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李锐气道:“人岂可算尽天下事?真若有此事,我等不过再次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机会便罢。 可若是连试也不敢试,就只能永远龟缩在此了!” 贾环轻声道:“如果当真,那么贾家满门,牛家满门,温家满门,施家满门,诸葛家满门…… 无数荣国一脉的门第,都将尽数会被抄家灭族。 这岂是你一句‘人岂可算尽天下事’,就可以说的过去的?” 李锐闻言,面色陡然涨红,嘶声道:“那你说怎么办?你是少主,贵为侯爵,可以享尽富贵。 可我们,却只能整日里如鼹鼠一样藏在这里,我受够了……啊……” 李锐话没说尽,就惨呼一声,摔倒在地,他捂着脸,看着打他的黄德,无尽委屈道:“十三爷爷,你……你为何打我?” 黄德怒声道:“你就是这样跟少主说话的?” 李锐委屈道:“是他根本没有起事之心,十三爷爷,难道……难得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说着,李锐委屈的流下眼泪…… 黄德见状,心里一叹,一瞬间似苍老的许多,他看向贾环,道:“少主,若不能让你坐上龙椅,取赢家而代之,我等所为……又有何义呢? 依旧是赢玄老狗的子孙坐江山,我们根本没有报仇啊……” 贾环闻言,心中轻呼了一口气,正色道:“黄爷爷,我没有说不报仇啊……” 黄德闻言一怔,道:“那少主言下之意是……” 贾环道:“小子之意,此事干系到无数人的身家性命,万万不能大意,更不能心存侥幸。” “嗯,少主言之有理。那么,依照少主之意,我等该如何做呢?” 黄德沉声问道。 贾环感叹一声,道:“若是在赢玄驾崩那日,我就知道黄爷爷你们的存在,那就容易多了,可时至今日,赢正帝位已稳,再想动摇,却是难了…… 不过,只要我们稳打稳扎,依旧有机会!” “机会何在?” 占超急声问道。 贾环道:“按照李锐所言,定然无法成事,风险太大太大,一旦事败,则再无成事之时。 而我们的机会,就在于当今皇帝的暴虐。 他为了搜刮银子,抄家灭门无数,在民间积怨颇深。 此等暴虐之君,古之难见善终。 短则三五年,最多十年,其必然暴毙而终。 待其暴毙之日,便是吾等起事之时。 其次,我等想要成事,单靠阴谋之计,绝无成事之可能。 史书之上,也无此等谋反成功的先例。 所以,我们必须要堂堂正正的积攒实力,我们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大后方……少主之意,是说西域?” 黄德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不错,西域,一定要被我们掌握在手中。 西域既有无数耕田,又有辽阔的草场。 既可囤积粮草,又可牧养战马。 最重要的是,西域百姓,多是从关内流放去的罪民! 只要我们在西域立足稳定,就可以堂堂正正的积蓄力量! 待到天变之日,就是成事之时…… 到时候,我等先将家眷送往西域,有一条后路,则众人皆可放手施为。 纵然事败,也绝不会连累到家人被灭族。 还有一个大后方可以东山再起! 黄爷爷、占爷爷,您二位皆是老成谋事之人,您们以为呢?” “这……” 黄德和占超两人闻言,面面相觑,犹疑不定。 “不可!” 李锐高声道:“十二爷,十三爷,我们一旦撤离都中,被流放到西域,就再无回返之日了!” “住口!” 贾环厉声喝道:“李锐,本侯明确的告诉你,我绝不允许黄爷爷和占爷爷他们,再有一人为我贾环而死!” 说罢,又看着戴国、谢仁、钱盛和严翼四位白发苍苍,面容枯槁的老人,贾环目含热泪,激动道:“几位爷爷为了我贾家,出生入死,流尽了血汗,到了晚年,若是还要为我贾环登基称帝,再送掉性命,我贾环莫说称帝,就是连猪狗都不如啊!” 戴国、谢仁、钱盛和严翼四位老人闻言,无不面色动容之极,看着贾环,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们本就是军中粗汉,哪有那么多心思…… 见贾环这般真诚,岂有不当真之理? 就听贾环又道:“黄爷爷,你们已经杀了赢玄,替我除去了杀祖仇人,更除去了推翻赢秦的最大的敌人! 难道,剩下的难事,还要你们用命去换,去拼,用鲜血和性命去为小子换一身龙袍吗? 若真是那样,小子何当人子? 况且,若小子连这点子事都办不到,想必,也坐不稳这天下,更不配为荣国子孙!! 所以,小子恳求黄爷爷你们成全,给小子一个施展的机会。 也希望你们能成全小子的一片孝心,希望你们能在西域,安享晚年,看着小子一步步坐稳这天下。 到时候,小子再亲自去西域,接你们回来,让小子再好好孝顺你们! 小子妻妾众多,日后必然多子多孙,小子还望黄爷爷你们,替小子教会他们,忠义二字,怎写!” 黄德和占超两人闻言,深吸一口气,互相看了看,缓缓点头,道:“好吧,那就……” “不可!” 李锐尖声道:“十二爷爷,十三爷爷,我爷爷临走前,让你们两人听我的,我们绝不能去西域,那里,那里是蛮荒之地啊!” 黄德闻言,眉头一皱,看向贾环,道:“蛮荒之地倒无所谓,只是,李二哥临走前,确实让我等多听锐哥儿的,这……”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虎型对牌,亮于人前。 见此对牌,六个一直不说话的中年人和李锐等三个年轻人倒没怎么反应。 可黄德占超,及戴国等六位老人,却无不面色大变,当即以军礼跪下,激动道:“将主!!” 贾环瞥了眼面色灰败的李锐后,将黄德扶起,道:“黄爷爷,若是李爷爷有问,您就告诉他,是我贾环持荣国将令,命你们撤退的。想必,他定然不会多说什么。” 黄德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不错!有这令牌,李二哥再不会多说什么。那……我等何时撤走西域?” 贾环道:“黄爷爷,如今你们一共有多少人手?小子是说,核心人手。” 黄德道:“在都中,紧要的人大都在这里了,一共三十八人。外围的虽然有数百人,可那些多连我等要做什么都不知…… 你说的没错,如今黑冰台和中车府的番子都如同疯狗一般,到处在抓人,除了一些极隐蔽的人手,我们大都撤了回来。 隐蔽的人不要紧,没有我们的命令,他们绝不会有半点动静。” 贾环道:“那好,黄爷爷,我希望你们今日就走! 如今,每天都有贾家车马行的马车往西域送人,你们可混做贾家商队的人,装作去西域收羊毛,出了秦关,就不会有事了。 时间真的极为紧急了,我出来的时候,都有几骑人马跟在身后……” 黄德道:“也好,早日撤离,就早日撤离。有荣国将令在,想来二哥、六哥他们不会说什么。” “少主……” 后面谢仁忽然开口唤了声。 贾环回头看去,道:“谢爷爷,您有何事吩咐?” 谢仁闻言,见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看了过来,老脸一红,犹豫了下,道:“少主,老夫虽有一子,但儿子不争气,只生了个孙女……当然,我极爱花花的。我的意思是说,西域太过荒凉,我们男人去了,不要紧,又都有武功在身,不怕。 可花花她……”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看向后面那个面色忽然刹红的女孩子,道:“谢爷爷之意,是让小子照顾谢姐姐?” 谢仁点了点头,又道:“不用少主费心,花花虽然功夫不深,也不喜习武,但却养的一手好鸽子。我们的信鸽,都是她在打理。跟少主去了府上,可以给少主喂养出好鸽子!” 贾环闻言,笑道:“谢爷爷放心,我一定照顾我花花姐……等日后,接谢爷爷回来时,保证还您一个千金大小姐!” 谢仁闻言,呵呵一笑,道:“惭愧惭愧,实不该给少主添扰……” 贾环笑道:“谢爷爷,咱们自家人,万万不可客套!” 说罢,又瞥了眼地上面色难看之极的李锐,转头对黄德道:“黄爷爷,李大哥一时间怕难以想通,小子怕他有自己的主意,若是脱离了队伍,独自行事,万一……” 黄德闻言,叹息一声,走上前,在李锐惊恐的目光中,在他身上几处大穴处点了穴道。 见其眼睛一翻,昏了过去,才转过身,对贾环道:“少主所虑极是,锐哥儿人极聪明,却有些偏执,我会给二哥说的。去了西域,也会看紧些……” 贾环道:“也不怪李大哥……这样,小子是让黄爷爷你们去西域养老受用的,每月,都会多送些时鲜好东西过去……黄爷爷不必拒绝,这些东西对小子来说,不算什么。如此一来,李兄也不会在觉得苦寒了。” 黄德闻言,有些苦涩一笑,道:“让少主见笑了。” 贾环见之,心中大舒一口气,面上柔和,道:“黄爷爷,您转过李爷爷和于爷爷,暂且不要再做那些事了,赢玄已死,剩下的事,能不死人,最好不要再死人了。 你们为我贾家做了太多太多,万万请给小子一个偿还的机会。” 黄德等人看着满脸诚意的贾环,无不唏嘘。 若真能如贾环所说,不用再死人,他们何尝会不愿意…… 黄德拉着贾环的手,沉声道:“少主,万万保重!” 贾环点点头笑道:“我是荣国亲孙,宁国传人,谁能拿我怎样?黄爷爷,你们大可放心! 黄爷爷,你们收拾一下,一会儿,我就派车队来接你们。 还要委屈黄爷爷你们做一次邀赶马车的马夫……” 黄德尖声哈哈大笑道:“能见国公爷有此佳孙,莫说做马夫,就是再做奴婢,又有何妨?” 贾环道:“如此,小子就带着花花姐,先一步离去了。黄爷爷、占爷爷,诸位前辈,告辞!” 黄德等人面色微微感慨,齐齐跪下,高声道:“恭送少主!!” 贾环深深看了眼众人后,转身带着那名看起来有些柔弱,依依不舍的女孩子,大步离去。 终于,能暂时解除眼前的危机了。 只要他们不在神京附近胡闹,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呼…… …… ps:这个坑有些瑕疵,前面感觉有些偏了,偏向黑暗向了,赶紧转回来。 后面还会再补一补,通过和花花的剧情还有西域的剧情,李先他们还要打交道…… 但总的来说,不会再有悲剧。 万字大更啊!! 正文 九百五十二章 收拢人心! 从地下密室出来,重见天日后,贾环心中长长的出了口气。 就目前看来,十三将,多还是好的。 黄德和占超两人,明显是贾家的真正死忠。 为了给贾代善报仇,为了保护贾家,他们做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 他们无怨无悔。 而从戴国、谢仁、钱盛和严翼的情况来看,情况大抵也同样如此。 虽然他们多少有点小私心,但都这是清理范围中的。 比如说钱盛相托唯一的孙女。 再比如说,当贾环呵斥李锐,不许再让这帮人死一人,流一滴血时,戴国、谢仁、钱盛和严翼四人却明显高兴许多。 先荣国的大仇已经报了,若是再去厮杀…… 他们自己倒是无妨,可他们却肯定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们都有子有孙,哪个都不愿晚年丧子丧孙。 如果贾环当真能不用他们牺牲流血,就能取得天下,给他们富贵,他们又怎会不喜? 而那六个中年人,看起来皆是沉稳精干习武之人。 他们都是从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先荣国战殁北海时,他们都已经十来岁了,多是听着荣宁二公和先荣国公的英雄故事长大的。 他们有很强的力量,但应该没有太多杂念。 今天,他们只是一直静静的看着贾环,没有多问什么,很有规矩…… 想来,如果能不流血就过的很好,他们应该也不愿意白白去死。 去了西域,他们也不用在东躲xc整日里难有安心的时候…… 总之,他们的问题,也不会太大。 真正的混账的,却是那个纸上谈兵的竖子。 贾环真真没想到,造成他如履薄冰,心惊胆战,几入死地之境的人,竟是这么个东西…… 宁叔、谢叔,你们死的真冤哪…… 仰头看着苍穹,贾环眼睛紧紧眯起…… 就是不知道,此计背后,有没有那位黑云第二将,李先的影子。 不过,无论有没有,于目前的局势来看,都不要紧了。 李锐虽然还有些青涩稚嫩,但大局眼光还是有些的。 至少,他能看得明白,一旦他们离开了这八百里秦关,若想再返回…… 呵呵,就要看贾环的意思了。 整个西北,将是贾家的势力范围…… 有些账,待平稳下来后,再慢慢清算吧,总要有个交代。 李锐…… 百种心思在心中电闪而过,其实也不过是一眨眼之间。 再低下头,贾环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平常。 他与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和善的对视一眼,或是亲切的点点头。 待走到乌远和董千海跟前后,他又转过身,面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对面那些人,连忙纷纷避让开来,有的还匆忙还礼。 看着贾环的眼神和脸上的面色,也愈发亲近尊重了。 这些年,他们见过太多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冷酷无情。 一将功成万骨枯,岂是儿戏? 当然,他们也听说过这位少主的儿女情长…… 虽然,都说这种心性难成大事,可感性的说,他们还是喜欢这样的人,而不是将他们当棋子和炮灰,去铸就王座的枭雄…… 贾环对身旁面色有些哀婉的女孩子微笑道:“花花姐,会骑马吗?” 那女孩子俏脸有些发红,不过贾环看得出,倒不是因为他的英俊潇洒所致…… 而是因为这个女孩子有些怕他,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名字的缘故…… 女孩子轻轻点点头,犹豫了下,低头轻声道:“少主,我…… 花花,花花是我幼时的乳名,只有爷爷一人这般叫我。 我叫……我叫钱娥宁。” 哦,原来果真是名字的缘故…… 不过或许到底是江湖儿女,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 钱娥宁又抬起头,勇敢的看着贾环,道:“少主可唤我鸽妹,我们一班长大的人,都这样唤我,因为我打小就喜欢鸽子……”说罢,还抬起头,看了眼天上呼啸而过的一群鸽子,眼神伤感留恋…… 贾环闻言,点点头,微笑道:“好,鸽妹,咱们回家吧。 家里园子很大,你也可以养鸽子,可以养很多。” 钱娥宁闻言,眼睛微亮,正要说什么,就听后面有人大声呼唤。 她转头看去,见一年轻人面色极为悲伤的牵着一匹马走来,正是之前和她还有李锐一起进了密室中的另一年轻人,她忙高兴的唤了声:“严大哥!” 那年轻人听到这唤声,眼圈都红了,目光中几多缠绵…… 贾环都不忍直视。 钱娥宁也被这眼神看的不自在…… 说来还是贾家的锅。 黑云十三将这股力量,在外人看来,如幽灵一般,捉摸不定,可怕之极,来无影去无踪,端的是鬼神莫测。 可这内里,到底有多少苦楚,唯有他们自己知道。 老一辈的倒也罢了,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还有什么不能忍? 可李锐他们这些年轻人就不同了…… 而最让李锐这般年轻人难过的,就是缺少妹纸…… 狼多肉少都是轻的。 倒不是说他们这些人只会生儿子,而是因为…… 生了女婴,要么被遗弃,要么被送人,要么……多在奔波中夭折。 这核心人手中,最后留下来的,竟独独一个钱娥宁。 而钱娥宁之所以能留下来,一是因为她是老谢家唯一一条血脉。 众人都极为宝贵呵护。 二来,她有从武之根骨,不会轻易夭折。 然而即使如此,钱盛也不敢让她跟随大队人马万里奔波去西域,唯恐出了岔子,绝了老钱家的血脉。 才不顾别人的眼光,将钱娥宁托付给了贾环。 他却不知,钱娥宁这一走,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只是,看着贾环善解人意、成.人之美的和善目光,钱娥宁却有些冤枉。 若是只有一个哥哥这般喜欢她,大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也就认了…… 可这么多哥哥都喜欢她,宠着她。 她若跟哪一个稍微好一些,家里就会炸开窝,斗的跟狼似得…… 因此,心地善良的她,打小就很注意,和哥哥们保持同等的距离,一视同仁。 如此一来,竟都成了亲哥哥一般。 因此,这位严大哥这般眼神看着她,让她很不自在。 可就要分别了,她又不忍说什么话,让严大哥更加肝肠寸断…… 见这位严大哥目光都快沾在钱娥宁脸上不愿掉下来了,贾环干咳了声,将严大哥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他拱手道:“严大哥放心,钱爷爷只是将鸽妹姐姐暂时托付给小弟照顾,并非是……严大哥,小弟业已成亲,你放心吧。” 此言一出,钱娥宁自然俏脸刹红透底,可严大哥的脸色却如枯木逢春一般重新绽放出生机。 他惊喜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贾环道:“少主,当真?” 目光中哪里还有之前的敌意,少主也喊的麻溜儿了…… 红颜祸水,果不欺我…… 贾环笑着指了指董千海,道:“这是我岳父老子,他女儿就是我夫人。” “哼!” 董千海姿态摆的很足,心里却极满意。 夫人,如夫人,一字之差,完全是天壤之别。 那位严大哥见之,立马信了。 哪个家将随从有这般派头,看贾环的目光愈发亲近了,他作揖行礼道:“少主,我叫严光,家祖乃是国公爷的亲兵,我从记事起,就知道日后也是少主的亲兵!您放心,我严光一定和家祖一样,忠义担两肩!” 贾环点点头,看着严光正色道:“严大哥,我信你。你不只是我的亲兵,还是我的兄长。” 严光闻言,深吸了口气,心中已经不再只是为了贾环是荣国公的孙子而认可他了。 他单膝跪下,以军礼拜之,大声道:“严光,拜见将主!” 贾环忙将他搀扶起,笑道:“自家人,不要多礼。” 严光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钱娥宁,将身后的马匹牵来,道:“鸽妹,这是你的胭脂……” 钱娥宁谢过后,接过那匹枣红马,然后看着严光,也红了眼圈,道:“严大哥,你们一定要多保重。” 严光闻言,面色微微一黯。 要是没这个“们”字,那该多好啊…… 不过,他也习惯了。 洒然一笑后,点点头,道:“鸽妹,你也多保重!跟着少主,定然不会再吃那么多苦了。少主人那么好,一定会让你跟戏本儿上写的大家闺秀一般……” 贾环在一旁呵呵笑道:“这肯定没问题……严大哥,你们去了西北后,也不用再东躲xc了。西域,会是我们的地盘。 在那里,我会为几位爷爷和你们建大宅子,修园子,让几位劳苦功高的长者颐养天年,也让兄长们,过些舒坦的日子。” 说着,目光又看向渐渐围上来的七八个年轻人身上。 严光回头看了这些人一眼,又转过头对贾环道:“少主,他们都是和我一般长大的兄弟手足,未来,也都是少主最忠诚的亲兵! 少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其实,只要不整日东躲xc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享福受用,是爷爷他们的事。 我们却不能。 习武之人,如逆水行舟,一日松懈,便会倒退数尺。 我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事要做。” 贾环闻言,目光有些变化,看着严光点点头,道:“时间紧急,我就不多说了。 待大局安定后,我再接兄长们归来,到时候,咱们再以武论兄弟! 严大哥,告辞!” 说着,贾环举起一拳,放于面前,目光激励的看着严光。 严光见之,先有些犹豫…… 他是这一辈武功最高的年轻人,因此才能跟着黄德一行人下密室。 他看着贾环的身板儿,唯恐一拳砸飞了他…… 可看着贾环鼓励的目光,以及钱娥宁担忧的目光,雄性的本性到底占了上风,他哈哈一笑,大声道:“少主告辞!”说罢,握手成拳,用了七分力,一拳轰向了贾环的拳头。 才从密室中出来的一群老者见之,其中一位正要厉声喝止,却被黄德劝住了。 那位老者,正是严光的祖父,严翼。 他有些焦急不解的看向黄德,急道:“十三爷,光儿最近就要突破,已有近八品的修为了,少主他……” 黄德闻言一怔,却还是没有着急,呵呵一笑,道:“光哥儿果然是个好苗子,比我们当年,强的太多。” 占超也笑着点点头,道:“每逢天下大变之时,总会英才辈出。光哥儿作为咱们后代中根骨最出色的孩子,能有这等修为,也是应该的。不过…… 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也好。 老严,继续看……” 不用他说,严翼也看到了…… 怎么可能? 不只严翼愣住了,十三将这边,除了黄德和占超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严光气势极盛的一拳,轰在贾环的拳头上,竟然如石沉大海,连一点涟漪都没激起。 贾环更是面色不变,依旧笑吟吟的看着他。 “再来!严大哥不用让我……” 贾环鼓励道。 严光闻言,深吸一口气,看贾环的目光,再次不同,他点点头,沉声道:“少主当心,近来我要突破,力量有时控制不稳……” 贾环笑道:“严大哥尽管施为。” 他被蛇娘轮了一夜后,修为就那样莫名其妙的突破到了九品…… 再加上《白莲金身经》的锻体效果,贾环相信,如果他再被蛇娘轮一夜,一定不会扶着墙出门…… 严光分布成马,爆喝一声,又一拳重重的轰向了贾环的拳头。 “砰”的一声巨响,贾环微微退了半步,严光,则连退了五步…… 满场皆惊。 唯有董千海,简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贾环。 堂堂九品高手,修炼的还是天下第一炼体功法,居然被一个七品给打退半步。 真真丢尽了他的脸…… 乌远倒是能理解些,贾环功力的提升,完全属于莫名其妙,不可接受不可理解范围。 倒不是说根基不实,而是他对武道内劲的领悟,完全没跟上…… 空有一身神力,能发挥出三成真正威力就不错了。 也就能硬碰硬的逞能…… 但饶是如此,对面那些人,却无不见神人一样看着贾环。 要知道,严光和李锐二人,被誉为他们这一代的绝代双骄。 在他们只有三四品武道修为时,他们就已经遥遥领先,迈入七品,这道无数江湖英才难以迈过的深沟。 可是,严光却远远不如这位从天而降的少主…… 若是贾环三四十也就罢了,可他们却都知道,这位少主,今年才不到十五啊! “严大哥,承让!” 贾环收回拳头,对面色复杂的严光抱拳道。 严光看着贾环清澈的目光,依旧谦虚甚至尊敬的脸色,心中那点苦涩烟消云散了,他苦笑一声,亦抱拳道:“少主果然天人也!这般年纪,便已是九品高手!实在是……令我等望尘莫及。” 此言一出,后方众人又是齐齐一阵惊呼。 九品!! 这个层次,就连他们父辈也少有人能达到。 唯有聊聊几个老祖才有这等功力。 贾环笑道:“严大哥不要客气,我不过是暂时领先一步罢了。以严大哥的宽广胸怀和武道根基,赶上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严大哥放心,你们去西域后,从武所费之资,所用之参药,我会尽力筹措送过去。 绝不会让诸位兄弟们,因缺乏从武之资,而耽搁了武道修行。” “这……” 众人闻言,眼睛又是一亮,面色激动不已。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最大的难关有二,一是从武的根骨,这个只能靠天意。 其次,甚至是更难的,就是习武的花费…… 穷文富武,又岂是说说而已。 他们这些人,为了能够习武,不知道打了多少家,劫了多少舍…… 若非那位六爷爷有通天之能,在外面各种筹措,甚至做起了买卖…… 只靠打家劫舍之财,也是远不足用的。 尽管如此,财力依旧紧张非常。 此刻听贾环这么一说,他们岂有不喜的? 他们可是都知道,贾环捞银子的本事有多狠…… 之前,他们曾以为这是贾环唯一的优点…… 见这些年轻人还有些不好意思,想答应害羞,往外推辞,又着实舍不得…… 毕竟如果当真能给他们提供足够的从武之资,这些自幼便一心拼死习武的人,都有把握,更上一层楼。 贾环见之,心里高兴,如今对他来说,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完全不算问题…… 如果能用区区银子就能将这些人的心给拢住拢紧,即使花费几百万两,他都不在乎。 首先,这些人肯定是杀不得。 他们父祖皆一心忠于贾家,整整三十年不坠其志,不变其心,为了给旧主复仇,吃了无数苦头,流尽无数血汗。 贾环若是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那他真的不配做人了。 可若就这么放任,也不是办法。 一旦他们的身份曝光,引来的,一定是天崩地裂之变。 这种后果之严重,贾环完全无法承受。 所以,他愿意花大代价,笼络住这些人,为其所用! 见他们都不好意思,贾环笑道:“严大哥,诸位兄长,你们别不好意思,我出资供你们从武,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严光闻言一怔,道:“少主,你是说……” 贾环笑道:“严大哥当知我的计策,西域,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关系到我贾家的身家性命!所以,西域一定要稳住。 但是,那里并不是完全荒芜人烟,还有许多异族,有许多马匪和乱贼。 所以,我需要诸位兄长帮忙,维护那里的秩序。 这件事,一定要忠心可靠的人去做才行。 换做其他人去做,做成了,西域也成他们的了…… 所以……” 其他人不解其意,但严光之前是在密室中的,他闻言,顿时肃然,沉声道:“少主放心,这件事,乃是我等本分! 就算少主不……不供我等习武之资,我等也必然要做。” 贾环笑道:“你们愿意为我忠心谋事,我若还吝惜区区银财,那算什么英雄?也不配为你们的将主…… 这件事,就不用多说了。 待你们去西域安定下来后,我就会派人,源源不断的将药材送去。 时间不多了,严大哥,诸位兄弟,告辞!” “少主保重!” 严光与七八名年轻人躬身一应。 不过起身后,那些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钱娥宁身上。 有几个还小声的跟严光递话…… 一码归一码! 严光脸色有些发红,小声喝道:“少主已经成亲了……” “可少主有好多老婆……” “是啊,少主这方面的名声可不大……” 这下,轮到贾环脸红了…… “乌……斯……哈……拉……” 正在贾环不知该怎么解释时,忽然,仿佛从天际边,传来一声呼唤。 贾环猛然回头,遥遥看去。 见一匹白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来。 马上骑着的人,不是乌仁哈沁,又是哪个? 贾环见之,眼睛一亮,翻身上马,纵马迎了上去。 “乌仁哈沁姐姐!!”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辽阔的草场上,飞速靠近,靠近…… 而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乌仁哈沁竟一点点,在飞奔的骏马上站了起来,张开双臂,笑颜如花的看着贾环。 在距离十步之远时,贾环凌空飞起,借着战马的冲力,飞向了乌仁哈沁,一把将她抱住,而后,两人缓缓降落草地。 周围,星星点点的格桑花盛开。 贾环看着面容极为灿烂,远比在府上欢乐无数倍的乌仁哈沁,低头吻上了她急剧喘息的唇…… “哎呦喂!” “这……” “这这……” 其他人倒也罢了,唯独那些初哥们,看到这限制级劲爆、伤风败俗的一幕,无不目瞪口呆,面臊耳赤。 有装纯的扭过头去,有闷.骚的捂住眼指缝大开,有向往的口水哗哗…… “哼!” 不过后方传来一声尖细的冷哼声后,这群初哥们忙纷纷转过身,不被女色迷惑。 色是刮骨钢刀! 这是他们自长毛起,就被严厉告诫的! 他们有时也会出任务,三教九流都会招呼,睡青楼之地更是常有的事,因为那里最好藏身。 平康坊中,就有他们的地盘…… 但若是哪个敢靠近女色,那绝对是作死行为。 回来后,严惩不贷! 好在,贾环没有太过肆意,给众人上演更劲爆的…… 他带着全身洋溢着幸福气息的乌仁哈沁来到了众人前,给大伙介绍道:“这也是我的妻子,曾经救过我的命,乌仁哈沁。” 乌仁哈沁笑吟吟的看着大家,直到对面一群人躬身道“见过少夫人”时,她才有些慌了,忙让大家平身。 贾环笑呵呵的看着那几个年轻人,道:“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我们放心个锤子哟! 那些人似哭似笑的看着贾环,眼神幽怨。 贾环见之一愣,再看了看面色羞红的钱娥宁,似乎也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 不过,他又想到了弥补法子,道:“诸位兄长,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们……” 严光苦笑道:“少主尽管吩咐。” 贾环道:“宫里连连出事,所以,有大批宫人受到牵连。 原本她们都要被处死,我实在不忍,因此就救了下来。 如今,大概有五六千名宫女,要发配到西域…… 这些宫女个个出身良家,身家清白,又都貌美如花……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去了西域后,着实没多少自保能力。 所以,我希望兄长们能慈悲为怀,多助人为乐……” “这个……” “当然没有问题!” 没等严光矜持一下,他身后一个看起来有些活跃,正是刚才说贾环“坏话”的年轻人忙插口道。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少主放心,我戴忠一定发扬助人为乐的精神,亲身照顾好……哎哟!” 话没说完,脑后被人一巴掌抽出,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在地。 回头看去,却见戴国一脸怒色的怒视着他。 戴忠脸上惊怒之色顿时褪去,赔笑道:“爷爷,您怎么来了?” 戴国咬牙道:“丢人现眼丢到少主跟前了,我再不来,戴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戴忠有些不服气道:“可是少主他都……” 戴国恨声道:“你能跟少主比吗?” 黄德从后面也走上来,严厉的瞪了一圈被贾环鼓动的春心荡漾的骚年们,厉声道:“你们哪个,若是能像少主这般,六年内从不识武功,到九品高手,老夫也不管你们!爱讨几房婆娘就讨几房……” 贾环一行人的嘴角都抽了抽…… 可能是对后辈教育非常严格重视,占超也肃然道:“你们和少主比?少主乃是国公爷显灵,亲自调理出来的! 我知道你们往常都不信,只服少主能赚银子,可是现在都信了? 普通之下,可有第二人,能做到少主这般的? 小妾一房一房的讨,武功一级一级的升…… 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就是天生富贵,品格贵重!! 你们还有哪个不信?” 这么一说,严光等人的面色就真不一样了。 是啊,哪有见过贾环这样的…… 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女色从来都是对武道的大忌,越早开女色就越耗损元阳。 可贾环却…… 如今看来,唯有这种解释了…… 其实别说他们,连董千海都有些狐疑的看着贾环。 是不大对劲…… 贾环是真真听不下去这种“赞扬”了,他干咳了声,道:“黄爷爷,占爷爷,我不是故意拐坏他们…… 实在是……真希望你们这些老人家,能早日再抱上重孙,多孙多福!” 黄德闻言,笑道:“岂敢怪少主?要抱重孙还早,倒是可以再抱些孙子……” 占超闻言也尖声笑了起来,看向后面一些沉稳的中年男人。 那些一直极沉稳的中年人,都被这种眼神看的面皮发红……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心中更喜,哈哈笑道:“叔伯们若是有喜事,千万要告诉我,西域暂时没有多少物资,我让人送去……算了,等回头,我就开始准备吧!” “哈哈哈!” 几个老人闻言大笑起来。 贾环却不再迁延,他再次躬身一揖,道:“几位爷爷,还有叔伯、兄长们,你们保重!后会有期!” “少主保重!后会有期!” 一群人躬身回礼! 贾环带着乌仁哈沁上了马,钱娥宁跪下给几位老人和他父亲磕了几个头后,也在催促中上了马,一行人挥手告别。 …… “乌仁哈沁姐姐,跟我回府吧?” 快出牧场时,贾环柔声问道。 乌仁哈沁犹豫了下,道:“乌斯哈拉,要不,还是下次吧……有一只母羊要生羊咩咩了,我不放心……” 贾环闻言,笑道:“那就下一次,等羊羔能走路后,你就回府来,家里人也都想你呢。” “嗯!” 乌仁哈沁笑着点点头,应下,道:“我还给小吉祥捉了一对兔子,到时候送给她!” 贾环心情很好,哈哈一笑,道:“小吉祥也想你呢,要给你表演武功,她最近在习武……乌仁哈沁姐姐,在这里过的开心么?” 乌仁哈沁连连点头,道:“很开心,每天去放牧,回来彩霞已经煮好了奶茶……她一开始还喝不惯,看到我用牛粪煮奶茶都吐了,流了好多泪。我说,让你把她接走,她又不走。现在,已经能煮好很香的奶茶呢!我打算过几天,带你去放牧!咯咯!” 听着乌仁哈沁百灵鸟一样欢快的话,贾环心里也极高兴,柔声道:“高兴就好,若是不高兴,就回家。” 乌仁哈沁道:“这里也是家啊……乌斯哈拉,我就当你去转牧场了,在草原上,男人们都会逐水草去放牧,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要是跟着大汗去打仗,几年十几年不回家都有哩! 你每月还能回家一次,我若是想你想的不行了,也可以去城里住几天,嘿嘿,很满足了呢!” 眼见就要出牧场,贾环紧紧的抱了抱乌仁哈沁,道:“记住,想我了,就回城里来看我。回去后,我把黑云车给你送来,这样,你就可以随时回城了。” 眼见要分别了,乌仁哈沁也不笑了,在贾环的嘴上亲了亲后,翻身下马,摆手道:“乌斯哈拉,再见。” 贾环笑着点点头,知道蒙古女人都有目送男人远行的习惯,不再扭捏,挥扬马鞭,与乌远等人纵马而去。 看着贾环远去的背影,乌仁哈沁眨了眨月亮湖一般的大眼睛,抿了抿嘴,看了好久后,直到日头渐渐西斜,她才骑上她的白马,慢慢回了她的家…… 远方,放牧的牧人弹起了马头琴,琴声悠扬的传来。 乌仁哈沁轻轻的哼起了小调: 额敏河水,长又长 岸边的骏马哟,拖着缰 美丽的姑娘,乌仁哈沁 出嫁到遥远的地方。 …… “三叔!” 贾环刚回到宁国府后,刚进大门,就见贾芸匆匆迎来。 担的事越多,贾芸也越沉稳了。 身着一身青色长衫,腰系白色系带,身形笔挺。 贾环见之点点头,没有啰嗦,沉声道:“你现在接管过李万机手中的全部事务,他另派用处……要尽快!” 贾芸闻言一怔,不过看着贾环极为肃穆的面色,随即点点头,道:“三叔放心,侄儿省得了。” 贾环又看向一旁的王世清,道:“世清,你的任务更紧,整条西北路,你都要全部担起来。” 王世清点点头,道:“三爷放心,我会尽快接手。” 贾环沉声道:“不是尽快,现在就有个任务交要你亲自去做。 你准备四十架马车,装上二十车货物,五车酒水,五车干肉,五车粮米,再加五车果菜。 所有的马车,都从牧场上直接调派,赶车人手我已经准备好了。 记住,你拿着我的令牌,带着两队亲兵,亲自护送车队出峣关后,再折返回来。 路上如果有人敢阻拦,不管是谁,不要留任何情面,一律打散。 有敢纠缠者,杀无赦!” “嘶!” 王世清和贾芸两人都轻轻吸了口冷气,面色也愈发凝重。 王世清不敢耽搁,抱拳道:“三爷,我这就去准备,今夜闭城门前,一定成行。” 贾芸也忙道:“三叔,侄儿去准备货物吧。” 贾环点点头,道:“可以,你们去吧。对了,先去李万机和付鼐那里取了家里的对牌……” 贾芸和王世清两人闻言面色再次微变,齐齐一应后,大步离去。 …… “呼!” 待安顿好一切后,贾环只觉得一块巨石从心头搬开。 乌远和董千海早已自回自处,贾环则领着初进大宅门,颇有些不适应的钱娥宁道:“鸽妹……啧,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钱娥宁本就不自在,从她记事起就随着大人东躲xc很少能在一个地方定居半年以上的。 而且住的多是破庙烂寺,粗房旧舍。 初一来到这等豪华之地,她又一身粗布旧衣,连远远躬身侍立的宁国府的下人都不如…… 心里岂有不气短的? 再听贾环“嘲笑”她的名字,生性本就温软善良的钱娥宁,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鸽妹,家里人叫着都开心啊,哪里奇怪了? 贾环见她表情不对,忙赔不是道:“抱歉抱歉,我是没听过这么有趣的名字……” 谢娥宁真伤心了…… 她道:“少主若是嫌弃,就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贾环想了想,道:“鸽妹你的大名就很好听,不如,我就叫你宁儿姐姐吧?” 咦? 谢娥宁闻言一怔,宁儿? 好像…… 似乎…… 是比鸽妹好听多了…… 她抬头看了眼贾环,点点头,道:“好吧,随少主……” 贾环笑道:“宁儿姐姐,在家里就不要叫我少主了,叫我环哥儿就好。” “这怎么成?万万使不得……” 黄德和占超等人都是极老派的人,小规矩可以松散些,但大原则却是坚决不能让步的。 所以他们虽然极看重李锐,当他对贾环不敬时,还是被出重手教训了。 钱娥宁自然不敢直呼贾环的名字。 贾环也不逼她,想了想又道:“那就叫公子吧。” 谢娥宁这才答应。 贾环呵呵笑道:“瞧我,竟在门房里和你说话,走,咱们进家里去。我给你介绍几个人,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找她们,她们都是我的妻子……” 谢娥宁:“……” 贾环带着谢娥宁,直接去了宁安堂后宅。 刚一进门,就见白荷脸色难看的坐在那里,李万机家的,在一旁哭诉着什么…… 两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三爷!” 白荷忙起身,强挤出笑脸,道:“三爷回来了。” 贾环点点头,看了眼满脸哀求之色的李万机家的,对白荷直言道:“荷儿,李万机……好心办了差事,极严重! 本是死罪,但念在他多年苦劳的份上,暂时先打发他去南边做事……” 白荷闻言,面色一变,道:“三爷,大师兄他……” 贾环摇头,道:“荷儿,放他一条生路,其中绝大部分原因,是我不想让你伤心。我希望,你能理解,支持我。” 白荷闻言,轻轻一笑,道:“爷,我是贾白氏啊……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贾环闻言笑道。 白荷道:“我只是担心,若就这么放大师兄出去,会不会被别人乘机而入……我倒不是担心大师兄的忠诚,只是,万一他再中了别人的圈套的话……”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侧目看着白荷,道:“荷儿,这个主意,是谁告诉你的?” 白荷闻言,俏脸一红,见贾环直直的看着她,不愿欺骗,懦懦道:“是……是明月……” 贾环更惊奇了,道:“她会告诉你这个?” 白荷脸色又一红,小声道:“我以后,管她叫姐姐……” “噗!” 饶是贾环心里有些不痛快,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笑出声,道:“敢情你俩合起伙来对付我?” 白荷闻言忙道:“三爷不是的,我也是中了她的计…… 现在想来,她本来就要劝三爷不放大师兄出府,担心他被人利用。 毕竟,大师兄知道太多家里的事,还有秘方,一旦着了别人的道,后果不堪设想…… 她却故意来诓我,我一心急,就上了她的当,叫了她姐姐……” 贾环闻言,又哈哈一笑,不过随即又皱起眉头,道:“可是,李万机……我近来着实不想再看到他。家里的总管之位,他也不能再坐了……” 白荷忙道:“三爷,不如让大师兄去城南庄子做事吧,那里与世隔绝,又有亲兵守着…… 而且好几个火窑都需要绝对放心的人去掌控,火控程度极重要。 外人早晚知道白瓷的事,但只要不知道火控程度,就不怕…… 三爷啊……” 贾环看着白荷那双倾国的眼睛,缓缓的点点头,道:“荷儿,下不为例。” 白荷见之,激动的眼中泪水一瞬间落下,连连点头。 后面李万机家的,也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 ps:转回来了…… 三更的量啊,万字大更! 书友们的意见看到了,努力穿插红楼,尽力将红楼人物和外面的情节连起来。 前面其实已经做了一些铺垫和准备,后面再试试。 正文 九百五十三章 请归 “三爷,这位是……” 打发了李万机家的下去后,白荷看着钱娥宁问道。 贾环道:“这位姐姐是咱家故旧之后,她父祖皆对咱家有大恩……荷儿你唤她宁儿姑娘就是。” 白荷闻言,与钱娥宁点点头,见她肤色虽然有些深,但五官出落的极好。 虽是布衣木钗,却不掩其秀色。 生性看起来似有些柔弱自卑,但自有一股精气神在中,虽气短却并不羡媚。 一双大眼睛清澈可人,让人见而喜之。 不过再看向贾环,眼神就有些不大对了…… 这不正是眼前这位爷最好的那一口吗? 见白荷眼神闪烁,贾环好笑道:“这位姐姐和你一样,已有心上人,我又不是高衙内…… 日后,必待之若亲姐。 好了,你手还没好,就好生休息吧。 我带宁儿姐姐去园子里,交给三姐,让她安排楼阁和婆子丫头……” “不用不用,公子,我不用人服侍……” 其她的都罢了,可听到还要安排婆子和丫头,钱娥宁顿时连连摆手拒绝道。 她哪里受得了这个? 地主婆子一样…… 贾环笑道:“也不只是服侍你的,还负责同你作伴。不然,那么大的屋子,你一个人住,难免寂寞……” 钱娥宁闻言,道:“我不怕……我想,我想养鸽子……” 一旁白荷闻言,修眉微微一扬。 她听贾环说过,养鸽子的女孩子,都很有故事…… 贾环却哈哈一笑,对白荷道:“宁儿是我刚才给她改的名,宁儿姐姐在家里,家人都唤她鸽妹,因为她自幼喜欢养鸽子。” 白荷恍然…… 就听贾环道:“没问题,家里也有两个喜欢养鸽子的,到时候,我跟她们讨几个好鸽子给你。” 钱娥宁轻轻点了点头,脸有些发红,倒不是因为羞涩于贾环的好意,而是,她觉得自己说谎了…… 她怀里,揣着三枚鸽子卵…… 让白荷自去休息,贾环又去西厢看过卧床休养的董明月,告知她已经无事后,就带着钱娥宁进了大观园。 …… 钱娥宁是钱盛家唯一的血脉,又是第三代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子。 因此,自幼就被保护的极好,从未跟着大人们一起去杀过人…… 但她的生活却也因此极为简单。 除了不断的搬家外,就是养鸽子。 所住之地,也多为破旧不堪之所。 何曾见过这等美轮美奂之景? 穿过翠障,就见羊肠小道两旁,有二楼直插云霄。 山涧上有一带清流飞流直下,与落日的余晖辉映中,原本如雪的水花,竟也染了一层晚霞之色。 站在石洞出口处,眺望着整座大观园。 那山、那水、那亭轩、那竹桥、那竹林、那花影…… 半山间有仙鹤飞舞,小溪之畔有花鹿追逐。 花阴之侧,一恍若从画里出来的窈窕仙女儿,扛着一花锄,远远走来。 好美…… 看着那个身着一身浅红色锦绣裙裳,脚踩一双月白绣鞋的奇美女子,面带似笑非笑之颜,眼波流转的走了过来,钱娥宁甚至都有些紧张起来。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细麻衣裳,和一双粗布纳的红布鞋,钱娥宁自惭形秽…… “环儿……” 好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连同为女儿身的钱娥宁闻言,都忍不住心里一跳,身子微酥…… 贾环看着林黛玉遥遥走来,先打量了番他身边的钱娥宁,然后眼波中愈发有深意的看着他,贾环嘿嘿一笑,道:“林姐姐,这位姐姐叫钱娥宁,她的父祖是对我贾家有大功,甚至是有大恩之人。 现在又为了帮我,去了极远之地,短时期内回不来。所以,只能先将她托付给我。 我要以亲姐待之…… 这不,就要去秋爽斋找三姐姐,安排一座小楼给她,再打发几个婆子丫鬟跟着。 对了,林姐姐,我不大懂女儿家的事,要穿什么戴什么…… 我觉得这方面,再没人比林姐姐更懂得怎么穿戴更美丽了…… 所以,想央你帮个忙,把宁儿姐姐也打扮一番。 她父亲祖父为我贾家出生入死几十年,宁儿姐姐是他们唯一的血脉,我不能薄待了她……” 此言一出,林黛玉是真的笑成了花儿,看着一身乡土气息打扮的钱娥宁,眼中满是亲切感,笑道:“宁儿姐姐好!” 贾环忙给钱娥宁介绍道:“宁儿姐姐,这位是我的姑表姐,也是我的夫人……咳!” 见钱娥宁看他的眼神极为怪异,贾环忙干咳了声,又道:“她姓林,闺名唤黛玉,宁儿姐姐叫她林姑娘就好。 我给你说,我林姐姐是正儿八经的天上仙女下凡尘,宁儿姐姐,你还见过比她更美丽的姑娘吗?” 钱娥宁老实的摇摇头…… 她也没见过比贾环更不要脸的…… “呸!” 林黛玉俏脸微红,啐了贾环一口,然后看着钱娥宁笑道:“宁儿姐姐甭听他胡说,咱们走吧。 哦对了,三丫头现在不在秋爽斋,在稻香村呢。 她和大嫂子还有平儿在商议,如何整治家里那起子长舌婆子,老太太很不高兴哩,嘻嘻…… 咦,环儿,你怎么了?”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没什么……要不,咱们先带宁儿姐姐去潇湘馆吧? 带她去换一身衣裳,再看看大熊猫儿!” 林黛玉何其聪慧,流转的眼波,狐疑的看着贾环,疑声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怕去稻香村呢?” 贾环哈哈一笑,道:“开什么玩笑,我怕去稻香村……” 说着,又靠近林黛玉,附耳道:“我是怕有些人太俗,见宁儿姐姐穿的破旧,就小瞧了她去。 她父亲和祖父在帮我出大力,我不能薄待了她去……” 暖暖的气息吐在林黛玉耳边,尤其是耳垂附近…… 她的俏脸一瞬间晕红,眼波更如同醉了一般。 哪里还有心思管稻香村的事…… 她的敏感点之一,就是耳垂…… 于是,就晕晕乎乎的被贾环牵着手,带着用“奇异”目光看着贾环的钱娥宁,去了潇湘馆。 …… 打发了紫鹃带着钱娥宁去换衣裳,林黛玉则和贾环进了里屋…… 一炷香的功夫后,林黛玉倚靠在贾环怀里,一起靠在床榻上。 林黛玉一张俏脸如同喝醉了般晕红,原本就水雾蒙蒙的眼睛,如今愈发迷离晕然,眸中的水意如能滴出一般。 她气息微喘,恼道:“你又欺负我……” 贾环抱屈道:“哪里欺负了,分明只能亲耳垂……” “呸!你再敢说?仔细你的嘴!” 林黛玉羞恼的啐了口,又在贾环嘴角边扯了下,威胁道。 贾环呵呵一笑,搂着林黛玉的娇躯,道:“林姐姐,刚才干嘛去了?我看你还扛着一个锄头,是种地去了吗?” “噗!” 林黛玉失声一笑,胳膊撑着贾环胸膛靠起身来,看着他嗔道:“你才去种地了呢!我是拢了些花瓣,埋了起来……” 贾环呵呵一笑,撇撇嘴道:“种地有什么不可以?等我闲下来后,就带着你一起去种地! 我耕田来你插秧! 儿子牵牛,女儿扶犁!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悠然自得,也是一种美事!” 似被贾环勾勒的画面所陶醉,林美人陷入了憧憬中。 直到一只大手穿过她衣襟间,扶在她细腻的腰上轻轻的摩挲着…… 林黛玉身子一软,又落回了贾环怀里。 见她星眼微饧、香腮带赤,贾环心中一荡,就要低下头“大快朵颐”一番,却听见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欲求不满的贾环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眼神幽怨…… “噗嗤!” 林黛玉一边利落起身,往月儿窗洞里避去,一边喷笑出声。 眼眸里满满是得意之色。 如是家里只有紫鹃,她倒也无妨。 可还有生人,她怎能和贾环靠在一起…… 待紫鹃先一步进来后,就见贾环一张脸阴沉着看着她,而林黛玉则远远的坐在窗洞里的摇椅上,笑颜如花的摇着…… 再看看床榻上凌乱的锦被和床单,紫鹃俏脸一红,根本不怕贾环,反而瞪了他一眼。 贾环没法子,不理这放肆的丫鬟。 只看向后面…… 咦! 待钱娥宁缓缓走进来后,贾环眼睛一亮。 她身上穿着紫鹃的一套衣裳。 因为她身量比林黛玉大一些,所以穿不了林黛玉的。 现在看来,她比紫鹃的身量也要大一些…… 因为身上衣裳,有些贴紧在身上…… 许是练武的缘故,钱娥宁的身量极为有型。 属于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该胖的地方极为有料,可腰间,却又极为苗条。 许是她不大习惯不合身的衣裳,再被贾环灯烛一样亮的眼睛一瞄,连路都不会走了。 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咳咳!” 林黛玉轻轻咳嗽了两声,小眼神瞄来。 三孙子,你就用这种眼神看你亲姐? 贾环讪讪一笑,解释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是纯洁的欣赏……” 若是史湘云在这,一定会细细的观察一下中指的指甲…… 林黛玉则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 她慵懒的对贾环道:“你领着宁儿姐姐自去寻三丫头吧,我有些乏了……” 而后又歉意的对钱娥宁一笑,道:“姐姐在这里就同家里一样,千万不要见外。姊妹们常在一起玩耍,姐姐有空就来这里坐坐,说说话也是好的。” 钱娥宁忙笑了笑,应了声。 她还从没和这样的女孩子打过交道,平日里玩耍的,都是一些习武的哥哥。 甫一和林黛玉这般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说话,钱娥宁有些紧张。 贾环见之有些不忍,说起来,这都是因为贾家的缘故…… 他站起身,对林黛玉点了点头,让她好生休息后,就带着钱娥宁出了潇湘馆,往秋爽斋去了。 稻香村,暂时还是不去的好…… …… 皇城,咸福宫。 寝宫内,赢历垫着一个锦靠,倚在床头,面色苍白,眼神深幽的看着房中站立之人…… 站在那里的人,状况看起来要比赢历还差。 面色惨白,稀黄的头发,竟隐隐有了灰白色…… 面容枯槁,细眼中的目光,是那样的灰沉。 她站在那里,似隐忍着极大的痛苦,极瘦的身子一直在微微颤栗着…… 赢历见之,细眉皱起,沉声道:“你如今这个样子,还要折腾着回家?” 方静目光没有聚焦,空洞的看着前方,缓缓道:“我想,最后再看父亲一眼。” 听她没有自称“妾身”,素来重规矩的赢历又皱了皱眉头。 再感受到她身上的死气,赢历就愈发不喜,有些不耐道:“这件事,孤也做不了主。呵,如今这咸福宫里的人想出去……” 方静闻言,点点头,没有纠缠,转身出去。 待她出去后,赢历看向身旁的高玉,沉声道:“御医怎么说?” 高玉道:“侧妃娘娘怕是真的不成了,体内生机断绝,也就这两天的时候了……” 赢历闻言,目光愈发阴沉,道:“为了拉拢方家,他竟将这样一个将死的丑物丢到我宫里……高玉,你去报上去,告诉那位,侧妃要归家省亲。孤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看着这个丑物死在我宫里……” 高玉闻言,犹豫了下,不过在赢历森然的目光下,还是应了声,出去了。 …… 大明宫,紫宸书房。 听完朱正杰的禀报后,隆正帝将手中沾着朱砂的御笔往御案上一丢,冷哼一声,道:“一心想跟太上皇学,一心想跟太上皇比,却也只学了个形似神不似。 一点大气和担当都没学到……” 说罢,对苏培盛道:“去,告诉方冲,朕准他接其姊归家省亲,再派两名御医,好生照看,出了一点岔子,朕要他们的脑袋!” “喏!” 苏培盛忙下去安排。 一旁处,赢祥也放下了手里的章程,捏了捏眉心,笑道:“皇上着实慈心仁厚,如此一来,方家一门就安排了四个御医,圣眷深厚。” 隆正帝轻轻哼了声,道:“总有人说朕不能保全功臣,说张廷玉必不得好死……朕就让他们看看,朕是如何对功臣的。 再者,方冲此子,心底缜密,颇有城府,是个好苗子。 朕打算好生栽培他,有此子在,日后总不会让贾环一枝独秀。 真论起来,方冲的资质,要比贾环还好。 只是,太深沉了些…… 他对其胞姊之态,与贾环对其姊,是极鲜明的对比。 不过,这样也好……” “呵呵!” 赢祥笑着点点头,道:“皇上说的是。” …… ps:状态实在不好,调整一下…… 构思都有,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低烧不退,胃又因为吃药吃坏了,也是醉了…… (。) 正文 九百五十四章 借威 出了潇湘馆,踩着石甬小道和竹林林荫,贾环与钱娥宁前往秋爽斋。 过了翠烟桥,又走过花阴小径,再过了滴翠亭,就到了秋爽斋。 一路上,钱娥宁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映着晚霞的大观园景色,连她年下时看过的年画儿都比不上。 “宁儿姐姐不用慌着看,以后多的是看景儿的地方,自己家里嘛……” 见钱娥宁缓缓的走着,眼睛在园子的山水景色上流连忘返,贾环呵呵笑道。 钱娥宁闻言,俏脸一红,道:“我……我想看看,在哪儿搭个鸽子窝……” “哈哈!” 贾环闻言一笑,道:“干脆明天派人把你养在牧场的鸽子窝给取来,你看放哪儿好就放哪儿吧。” 钱娥宁闻言先是一喜,不过随即又摇摇头,道:“那些鸽子爷爷要带走,不然他们去了西域,就不能给我送信了……”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道:“信鸽?” 钱娥宁点点头,看着贾环道:“是信鸽,公子……” 贾环又笑着问道:“你会养信鸽?” 钱娥宁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她听到头上空传来一阵呼哨声,面色一喜,抬头看去,就见一群白色鸽子在天空晚霞中翩翩飞舞,围绕着大观园上空盘旋。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还有两只鸽子,与鸽子群飞了一会儿后,就悄然离队,飞向了东边…… 钱娥宁喜道:“公子,原来你也养了信鸽!” 贾环眼睛微眯,看着飞走了两只鸽子,呵呵笑道:“是啊,我们这里也有人养了信鸽呢。不过…… 宁儿姐姐,你可不可以装作不知道……” 钱娥宁性子虽然善良,但并非无知之人,她生在那个朝不保夕的环境,耳濡目染中,又多是算计,如何不明白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她抿着嘴,看着贾环,道:“少主若是需要,我可以帮少主拐下那几只鸽子!” 贾环闻言,目光从那两只还未飞出宁国府范围,就陡然落下的鸽子身上收回,又淡淡的瞥了眼北园方向后,看着钱娥宁笑道:“宁儿姐姐,你还能拐鸽子?” 钱娥宁有些骄傲道:“养几只翻翻就行了!” “翻翻?” 贾环闻言好奇问道。 钱娥宁道:“就是那样的……”说着,她指了指天空上那一群不断盘旋的鸽子。 其中一只,飞着飞着,就会凌空翻个跟头…… 贾环笑道:“倒也贴切……可这不也有翻翻吗?你再养的话,人家也有啊。” 钱娥宁撇撇嘴,道:“这没养好,瞧飞的笨的,这是二鼻子……我养的能连翻八.九个,还是花翻! 这个只能叫乱甩,笨着呢! 母鸽子看了我养的翻翻后,就会跟着它飞,不会再跟这个笨的了!”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翻翻都是公鸽子?靠表演吸引母鸽子?” 钱娥宁俏脸有些红了,点点头,道:“公子,雀儿都是这样的呢……” 贾环道:“那好,赶明儿你养出翻翻来,帮我把这些鸽子都收编了!对了,信鸽是不是要专门去买?” 钱娥宁犹豫了下,摇摇头,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鸽子卵,道:“今日正巧给白白挪窝儿,我收了它几只蛋……把它们孵出来就好。” 贾环想了想,轻声道:“那……你这样也可以和西域联系吗?” 钱娥宁看了贾环一眼后,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按理说可以,不过……西行数千里,一路上有太多大鸟儿,都会抓鸽子吃,而且路上要是遇到大风大雨天,鸽子也回不来了。 除非,一次多放几只。 但也说不好……” 贾环笑道:“那就多养几只,养一大群,防备着被老鹰叼了去…… 好了,鸽子的事宁儿姐姐你自己做主就好,需要什么,只管打发人来跟三姐姐要,不要客气。 我会跟她说,你是帮我养的信鸽…… 走吧,秋爽斋到了。 也不知三姐姐回来了没……” 过了蜂腰桥,两人先上了一座亭。 倒也不算亭,因为远比亭轩要宽绰。 竟是一间小厦。 但又因四面出廊,没有封闭,又流角飞檐,临着沁芳溪,所以也不能叫小厦。 南向入口处的廊檐下竟挂着两块匾。 一书“桐剪秋风”。 另一则书“晓翠堂”。 见钱娥宁有些纳闷儿的抬头看着双匾,贾环笑着解释道:“上面那一块,是贵妃省亲的时候题的,不过,她也没让把原本的匾摘去,所以家里有的地方,都是双匾。” 钱娥宁“哦”了声,却没怎么感觉厉害。 她原本的家里,就对赢秦皇家的人都不怎么感冒。 懂事习武时的誓言,大都和屠龙有关…… 贾环领着钱娥宁过了晓翠堂后,顺着西边的抄手游廊,就来到了秋爽斋。 走到庭院里,入目处,是长的正盛的芭蕉树和梧桐。 素净的青石板院地一尘不染。 一只淡蓝色的暹罗猫,优雅的在院中迈着步子,看到贾环两人进来,也只是轻轻的一瞥,又自顾在芭蕉叶下散起步…… 钱娥宁毕竟是女孩子,见到这等奇特颜色,优雅的猫,哪有不喜欢的? 她上前一步,就想去抱。 不过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面露犹豫之色…… 贾环道:“喜欢这猫儿?去抱抱也可以的。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不要太拘小节……” 钱娥宁闻言脸色一红,轻轻一笑,然后摇头道:“不是,我是怕它会吃了我的鸽子蛋。”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还没说话,就见从侧面厢房里走出一丫鬟,看到他后脸上顿时笑成了花儿…… “三爷来啦!” 贾环点点头,道:“翠墨,三姐姐不在么?” 翠墨笑的灿烂,道:“我们姑娘去大奶奶那里议事去了,三爷,您里面坐,我给您斟了茶,就去叫人去! 侍书也一起去了,不然让她服侍您……” 贾环笑道:“我自己会倒茶,你自去喊人就是。 你就跟三姐姐说,家里来了紧要的亲戚,要劳她回来安排。” 翠墨闻言,瞧了眼有些拘谨的钱娥宁,又看了看贾环…… 贾环笑骂道:“这是什么眼神,还不快去!” 翠墨闻言,不敢耽搁,赔笑了声后,连忙去了。 翠墨走后,贾环对钱娥宁道:“宁儿姐姐,家里的姊妹都会配两个丫鬟,倒不只是为了服侍,还可以作伴,说说体己话…… 要不然,这么大的院子,一个人住,也怪空的。” 钱娥宁“哦”了声,就跟着贾环进了正房。 秋爽斋的屋子与潇湘馆不同。 潇湘馆小小的三间屋子,也被隔开,分了外间和里屋。 卧房是卧房,书房是书房,客厅是客厅。 但秋爽斋不同,和潇湘馆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原本三大间正房,竟没有隔断。 卧房、书房、客厅合在了一起。 进门后,钱娥宁第一感觉就是大。 入目处只见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 案上散落有序的堆着一些书法字帖,并数十方宝砚。 又有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却又极有法度,丝毫不见凌乱。 钱娥宁心中惊叹出奇。 本就与她想象中的大家闺秀的闺房不同,再看这幅大气之极的气派,更让她赞叹! 原来,大家子里的姑娘们,书房里竟都是这样的。 之前那位神仙一样的林姑娘的屋子里,便有几多书笔。 如今这位还未蒙面的三姑娘,房里的笔墨竟还要多一些。 东边向里是贾探春的卧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 贾环不好往里去,就招呼钱娥宁往西边里去坐。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北宋米襄阳的《烟雨图》。 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中唐颜鲁公的墨迹,是真迹。 这是贾探春生日时,贾环为她寻到的礼物…… 其联云: 烟霞闲骨格, 泉石野生涯。 墙边案子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 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槌。 摆设之奢华倒也罢了,其中透出的大气,让钱娥宁心中不住称赞。 贾环却笑道:“宁儿姐姐,你若想装扮自己的屋子,可别照这样装。 看着清爽,可也累人,一点都不能乱。 不然,感觉一下就不对了。 你想想,要是我吃半个西瓜,懒得收拾,就丢在桌子上…… 或者啃半个苹果,一不留神掉在地上,一时生气懒得捡…… 再或者早上起来不想叠被子…… 别人进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这些东西。 对不对?” “噗嗤!” 钱娥宁闻言,喷笑了声,又连忙用手捂住嘴。 江湖儿女,到底不拘小节。 平日里又没个人教她那些子规矩。 她自然不会用绣帕去掩口…… 贾环见之呵呵一笑,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苹果,道:“宁儿姐姐,你猜我几口能吃完?” 钱娥宁抿嘴笑道:“不知道……” 贾环无聊,道:“猜猜,猜猜嘛!” 钱娥宁看了看贾环故意缩成“樱桃小口”的嘴巴,忍不住咯咯笑道:“四口!” 贾环闻言,得意起来,笑着张开老大的嘴,只用了三口,连果核都一起塞进了嘴里…… 然后在钱娥宁羞笑中,拿袖口擦了擦嘴角…… “呃……” 钱娥宁恶心的笑不出了。 她不好意思问贾环,怎么不用手帕擦。 贾环看着她笑道:“我最不喜那些规矩,没人管着的时候,就懒得学那些礼数。宁儿姐姐不知,这公门侯府看起来气派体面,可里面一些规矩俗礼着实惹人厌。” 钱娥宁弱弱的道:“公子,小家小户,也不用袖角擦嘴的……” 贾环哈哈笑道:“这我知道……其实这倒也罢了,可还有些规矩,让人看起来着实别扭。” 钱娥宁奇道:“什么规矩?” 贾环道:“比如说,笑不露齿……” 钱娥宁忙道:“这我也知道,行不摇头、站不倚门、坐不露膝、笑不露齿。” 贾环闻言一怔,眼睛眨了眨,前面三句他还真没听过…… 不过这会儿可不能露怯,忙点点头,郑重其事道:“对对对,就是这些规矩……尤其是这个笑不露齿,让人连笑也不能好好笑。 一笑,就得用绣帕掩住口,多别扭!” 钱娥宁先是一笑,刚想用手去掩口,却忽地一怔…… 她本是惠外秀中的女孩子,聪慧非常,这会子,哪里有听不出贾环言中之意的? 她又和那些小家子气的敏感女孩不同,当然理解,贾环这番话是好意。 女儿家最懂女儿家的眼神,之前翠墨打量她的目光,虽然没有鄙贱之意,可对她这一身不合身的衣裳,却也纳闷诧异的紧。 若是再没了规矩…… 钱娥宁知道,高门贵府,是最讲礼的。 她可不愿凭白让人笑了去。 想了想,她悄悄从袖兜里取出她自己的帕子。 虽然不是绣帕,只是一块细麻布织的帕子,可总比手强…… 感激的对贾环笑了笑,贾环笑的却更开心。 幸好,不是王瑜晴那样的姑娘…… 正想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钱娥宁忙站起来,看向堂门前。 只见当先进来一姑娘,身着一身瑰红色裙裳,头戴金钗,生的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 模样虽然比之前那位潇湘馆中的神仙姑娘略输一筹,可眉眼间,却极有神采! 天生一股精气神,爽利干练。 看起来,竟像比她这个习过武的还利落。 “环儿,这位姑娘是……” 钱娥宁打量贾探春时,贾探春也在打量着她。 只看了两眼,贾探春就放下心去。 看起来性子虽然也柔弱了些,可眉眼间却没有那股矫揉造作气。 和贾迎春有些像,但又多了分韧性和主张。 她见之喜欢,脸上带起笑容,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正色道:“三姐,这位姐姐名唤钱娥宁,是…… 她的祖父、父亲还有叔伯兄弟们,都在为我贾家做事。 出生入死许多年了,如今还在为我做大事…… 因为要去的地方太过遥远,所以就托付了宁儿姐姐于我。 我是保证过的,要对她和对你们一样,都当亲姐对待。 刚回城,天有些晚了,明儿再去拜会老太太。 你先打发人收拾出来一座小楼,打发上两个利落本分的丫鬟,一应月例供奉都和家里姊妹们一样。” 贾探春闻言,轻轻吸了口气,再看向有些拘谨的钱娥宁,目光中多了几分尊敬。 她点点头,对身后的侍书道:“去喊林之孝的速速来一趟。” 侍书不敢大意,看了钱娥宁一眼后,忙出门小跑而去。 等侍书出去后,贾探春脸上又带起笑容,走进西向,对钱娥宁笑道:“宁儿姐姐有什么喜欢的,不拘是吃的喝的还是穿的,一定要告诉我,我好使人准备,万万不好客套生分,那就外道了。 我本是管园子里这些事的,三弟将这个差事托付给了我,我就要管好你们每个人的事,若不然,就是我的失职。 还请宁儿姐姐帮我……” 钱娥宁闻言,忙道:“不敢……”可看着贾探春极真诚的眼神,犹豫了下,又道:“也没甚别的想要的,就是……就是……” 本来担心在大家小姐面前说她的爱好让人嘲笑,可看着贾探春清澈鼓励的目光,又看了眼笑吟吟的贾环,她小声道:“我想早点搭好鸽子窝……” “哈哈哈!” 本来就在同龄女孩子跟前有些气短,人家都读书写字,作诗临画。 独她一个人爱鸽子…… 让钱娥宁有些抬不起头。 再听到贾老三的大笑声,钱娥宁一张脸红成了火烧云,低低垂下头去…… 贾探春听之却喜欢的紧,心里对钱娥宁的评价又高了一重。 因为钱娥宁没有因为贾府满眼望去的富贵,而改变了自己的喜好…… 她极看重别人这点。 因此,贾探春修眉挑起,有神的眼睛瞪向贾环,警告着。 如今,敢瞪贾环的人,真的不多了…… 贾环也不在意,呵呵笑道:“三姐,宁儿姐姐会育养信鸽,这个对我很重要。 家里正要开发西域,来往几千里,若是只用快马传信的话,耗损太大,而且时间太久。 我原正琢磨着这个难题,不想正好遇到了宁儿姐姐。 她打小最爱鸽子,极善养信鸽。 她要有什么需要的,你就打发人去前面,让人准备。” 贾探春闻言点点头,又看向犹自不好意思抬头的钱娥宁,拉起她的手,笑道:“宁儿姐姐真真好能为,比我们强那么多! 你放心,明儿保证让人给你起好鸽子窝……” 钱娥宁这才抬起头,俏脸依旧有些云霞,笑道:“谢谢小姐……你们才厉害呢,有那么多书和字,我就不行,除了会养鸽子外,就会练拳……” 贾探春闻言,呵呵笑道:“叫什么小姐,叫我三丫头,三姑娘都行。如今只会读书识字值当不了什么,一来本不是姑娘家该做的正经事,二来,还帮不了家里。 姐姐这样的正好,既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做大事……” 钱娥宁正想着该怎么“反驳”,就见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妇人,规规矩矩的给贾环行了礼后,就等候着贾探春吩咐。 钱娥宁心道:想来这就是之前说的那位林之孝家的…… 贾探春对林之孝家的道:“林妈妈,这位钱姑娘也是咱家的亲戚……提前跟你说一声,三弟极看重,不比林姐姐和宝姐姐差。 若是有哪个敢像之前那样,敢怠慢了主子,还敢婆婆嘴传闲话的,你们自己思量,是老太太的脾气大,还是三弟的脾气大……” 此言一出,林之孝家的脸色都变了,悄悄看了眼正面带微笑和那位陌生钱姑娘说话的贾环,忙对贾探春赔笑道:“姑娘说笑了,经姑娘一番整治,那起子婆子如今哪里还敢多嘴? 都是几辈子的沉人,在老太太、太……二.奶奶面前都有过体面,如今却骄纵的糊涂了心,忘了本分,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姑娘只管放心就是,如今再没有这样的事了。” 贾探春看着林之孝家的点点头,道:“林妈妈是二嫂子信重的人,你家姑娘又在宝姐姐跟前当事,以后是几辈子的富贵…… 望林妈妈珍重这缘分,不要为了和那些人的情面,就想着掩藏帮手,知道她们整日里赌博耍戏传闲话也当做不知道。 若再有那样的事发生,就算你求了二嫂子和宝姐姐来做说客,我也认不得她们。” 林之孝家的闻言,脸色都白了,忙跪下道:“姑娘放心,我一定记住自己的本分!岂会为了她们,坏了自家的前程?” 贾探春道:“我不过白话几句,妈妈快起来吧。” 林之孝家的闻言,这才起身,目光又小心的看向了后面…… 心道,到底是一个老子娘的胞姊弟。若不然,这三丫头何来的底气,连二.奶奶和薛姨娘都不放在眼里…… 贾探春见她臣服了,就不再敲打,吩咐道:“去带人将后面闲着的那座秀春阁,就是对着荇叶渚的那座小楼收拾出来,再去大奶奶那里取了缀锦楼的钥匙,取一些古董文玩摆好。 锦被、纱帐都要最好的,和家里姑娘们的等例。 再选两个伶俐本分的丫鬟和两个能管住自己嘴的妈妈……” 林之孝家的闻言,连连点头,应下了后,就快快出去准备了。 一旁处,侍书和翠墨两人脸上都不敢带笑意。 贾环却笑着对钱娥宁道:“宁儿姐姐,瞧瞧,厉害不厉害?” 钱娥宁连连点点头…… 贾探春长呼一口气后,转过身来,先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又笑着让钱娥宁坐下后,对贾环道:“没法子,只能借你的威风使使……” 贾环笑道:“老太太怎么想起折腾她们了?” 贾探春摇摇头,轻轻一叹,道:“还是因为那位王家表姐,和宝玉哭闹,说家里的下人说了些什么难听的……正巧宝琴丫头又带人走了,宝玉痴病犯了,又摔了次玉……事情闹的太大,袭人她们也劝不住,只好请了老太太去。” 贾环手里颠着一个果子,丢起接下,丢起接下,听完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道:“那些婆子还敢不听你的?” 贾探春闻言苦笑一声,道:“那些人……你也知道,多是从祖宗起就在贾家伺候着了,几代的旧人。老太太最讲情义,我们也不好做的太过…… 若不是逼不得已,今儿我也不会使人当场打了三个人的板子,革了三月银米。 我听人说,下面有人给我起了个诨号,叫镇山太岁。” 贾环闻言,极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来,道:“这江湖诨号不错,比我当年的还响亮!” 这个话题钱娥宁能插的上话,她奇道:“公子在江湖上还有诨号?” “噗嗤!” 贾探春闻言失笑道:“有,还有好几个呢!” 贾环也不害臊,得意的瘪瘪嘴。 贾探春见状也不替他兜着了,对钱娥宁道:“都是他当年给自己起的,一个叫‘玉面小白龙’,还有一个叫‘英俊潇洒庄庄主’!” “咯咯咯!” 看着得意洋洋的贾环,钱娥宁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贾环嘴角浮着一抹笑意,对贾探春道:“三姐你也真笨……再有不听话的,你就更她明说,就说我说的,我那英俊潇洒庄最近极缺人手,如今买卖越来越大,需要挖坑的苦力就越发不足。 她们要是在园子里待的嫌太安逸轻松没有挑战性,可以主动报名去我庄子上体验一下不同的精彩人生……” 一番话说的,别说贾探春和钱娥宁,连侍书翠墨两人,都忍不住笑弯了腰…… 她们都替贾探春高兴,有了贾环这番话,以后贾探春管的事就容易多了。 见钱娥宁渐渐熟悉了,还能主动和贾探春聊几句,贾环也就放心了,道:“宁儿姐姐,一会儿,你就和三姐一起去看你的闺楼吧,我不好进去…… 还是那句话,在这里,就是自己家里,千万不要外道。 我也不和你客气,还有些要紧的事要做,就先去忙了。” 钱娥宁闻言,忙站起来,道:“公子你去忙要紧的事吧,我……我没事。” 贾探春也道:“环儿你自去忙吧,放心就是。” 贾环也不啰嗦,笑了笑后,就大步出了秋爽斋,而后就直接出了大观园,回了宁国府。 他确实还有要紧的事…… …… 夜幕时分,皇城东门景风门忽然开启。 一辆宫车缓缓驶出。 南宫副将方冲,骑着战马,带着数骑方家亲兵护卫在侧。 方冲面色沉静,狮子一般的细眸微眯着。 眼睛中时有光泽闪现,极为复杂。 有愤怒、有冷漠、有厌恶还有一抹哀伤……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背后的宫门缓缓关闭,发出一道沉重的摩擦声。 宫门上方,一道身着银甲的身影,迎着落日的余晖,默默的站在那里。 英俊的面容上,却布满了令人心惊的泪水。 他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目光是那样的痛彻心扉。 看着宫车在“轱辘轱辘”的车轮声中,一点点远去,消失在御街转角处,少年将军无声的张大嘴巴,任凭涕泪横流…… “静儿……” …… ps:加油! 正文 九百五十五章 暗子 宁国府,宁安堂。 “公子,如何了?” 贾环进门后,索蓝宇一反往日的平静,有些焦躁的问道。 贾环轻轻点了点头,道:“问题不大,安排了王世清亲自护送他们出峣关,只要出了神京,危机基本就解除了…… 我会让人盯紧他们……” “呼!” 索蓝宇闻言,长呼了口气,道:“再想不到,竟是他们……” 贾环临去牧场前,曾嘱咐董明月,将此事告诉索蓝宇。 索蓝宇如今为贾环的第一幕僚,掌管诸多事务,甚至许多阴.私之事,都为他一手操办。 与贾环一荣同荣,一损俱损。 感叹一语后,索蓝宇正色道:“公子,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阖族性命,绝不能交于他人之手。太被动了……”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除非真的等到形势大变之日,不然,就让他们在西域养老吧。” 索蓝宇闻言,犹豫了下,不过到底没将心里话说出来…… 贾环看他的脸色,知道他心中所想,道:“索兄,不是我妇人之仁。 只是,那些人为了忠义二字,三十年不易其志,一心为我贾家奔走。 尽管结果很不尽人意,但我却不能做心狠手辣之事。”说着,他将今日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 索蓝宇闻言,面色连连变换,听完后皱眉道:“这些计策,竟皆为那竖子所为? 不对啊……这些计策之阴毒,绝非那么简单。 在我看来,其试图谋逆作乱根本就是掩饰,往天家内插的那些钢针,才是真正的辣手之处。 若说是歪打正着,那也太过巧合了些……” 贾环摇头道:“歪打正着?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八成是李家祖孙两人谈过什么谋划…… 这些暂且不提,待我去西域的时候,会过那位第二将后,再做打算。” 索蓝宇想了想,道:“也是,目前对那些人的想法,还不了解。 就目前看来,黄德和占超二老,只属于出力听安排之人。 那位李先和于海,才是真正的厉害人物…… 夫人和董老回来时被人狙击阻截,应该就是那位极神秘的第六将于海所为。 怪道他从家里‘支走’了那么多银子,原来是去招兵买马了…… 夫人说,那人当时还亲自现身驿站,看起来是想做交谈的,只是却被董老给一喝而退了,还受了些伤。 不过,从他用木箭逼退夫人来看,此人并没有记仇。 他的目的,只是想除去吴常。” 贾环有些不解道:“他花那么大的力气,非要杀吴常做什么?” 索蓝宇道:“应该是为了防范未然吧……毕竟,吴常只有一独子,还死于他们的阴谋之下。 一旦吴常进京,知道真相后,不但会对他们恨之入骨,还可能会坏了他们的大事…… 我想,正是出于这种考虑,他们才会动手杀人。 而那位第六将敢于露面,也许,是他们觉得时机到了……” 索蓝宇面色渐渐肃穆起来,看着贾环轻声道:“公子,他们这是要摊牌啊……” 贾环点点头,道:“西域之变故,十之八.九与他们有关。那位李先,如今就在西域。” 索蓝宇闻言面色一变,微微抽了口冷气,看着贾环,道:“他们……还想借厄罗斯之兵,灭了大秦?” 贾环摇摇头,道:“应该不是,那李锐一心想封侯拜相,过富贵生活。 毁了大秦,他们能得到什么?他们应该是想让我借此战事,说服义父,然后共同起事…… 你没听李锐那口气,如再世诸葛料定天下三分一般,指点江山。 大秦八大军团,随手被他灭掉两个。 其余的皆在他羽扇指挥之下,为他所有……” “呵呵!” 索蓝宇松了口气,笑道:“他的年纪,不正是诸葛孔明出山时的岁数吗?” 贾环嘿了声,道:“说他赵括都算抬举他了……” 索蓝宇道:“还好,及时发现了他们,总算平和的劝走了……若是再让他们在都中闹出点动静,情况就更险了。 如今,陛下掌着黑冰台和中车府,对神京城的掌控一日严似一日。 咱们青隼的人手暗中和他们都起了几回摩擦了,好在双方都还算懂得克制。 就是不知道,黑冰台如今的新主人是哪个,看手段,不是凡类。 朱雀王焱,如今的日子不大好过,被赋闲了一大半了……” 贾环闻言,沉默了稍许,道:“过了这一段,我去看看王爷爷吧,早点从里面脱身也好。 至于黑冰台新主人……这种勾当,自然是越神秘的才越可怕。 不管他有几分能耐,装的神秘些,就又能凭添几分威慑。 对了,园子里那两丫头现在怎么回事?” 索蓝宇闻言,眉头微皱,道:“至今都没看清楚,她们到底是谁的人…… 每次传出去的消息,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除此之外,她们也都还算本分老实,从不与外面之人联络。” 贾环道:“今日之信,也是一些小事吗?” 索蓝宇点点头,道:“说的是西府里那位二爷的事,说他今天又生气摔玉了……” 贾环闻言,呵了声,道:“还真是……再看着吧,若是打草惊蛇,赶走了她们,说不定再弄来什么鬼物。 不过,还是要尽快摸清底细。 其实差不离儿,应该就是那位的人……不过摸清还是好些。 对了,宫里那位如何了? 我可是跟幼娘夸下了海口,你可别让我失信于她……” 索蓝宇闻言,看起来有些无奈,还有些头疼,他沉声道:“公子,这件事虽然我已经着手安排了,但还是要说一句:这件事,着实欠妥! 我实在看不出公子有救那位的必要…… 一旦事泄,或者日后公子出手对付方家,将会是非常棘手之事! 从宫里偷.人,又是偷那位的人…… 公子,这个人和牧场上那些人不同。 那些人去了西域,就基本没有大事了…… 外面谁也不认得他们。 可这个人……连西域都不能送! 因为上回西北之战,认识她的人不知有多少。 方家女虎的名声,不比你差多少…… 一旦她在西域出现的消息传回京来,立刻就是滔天巨浪。 这事关天家体面,陛下都不会容你胡来。 公子身负那么多人的安危,岂可意气用事?”说到最后,已然多了几分怒气。 贾环看着索蓝宇,轻声道:“索兄,这么大的事,我又岂会意气用事? 我不过是留着一招后手,布一颗暗子罢了。 说起来,还真有些不光彩呢……” 索蓝宇闻言,目光一凝,看了贾环一眼,却也没有问他。 他顾自低头细细想了片刻后,忽地轻轻倒吸了口冷气,抬头看向贾环,道:“东门那位……” 贾环苦笑一声,道:“我只盼没有用到这人的那一天,否则……” 索蓝宇闻言,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道:“未雨绸缪,防备不测也好…… 也罢,既然公子有此打算,此事,倒也可做得…… 只是,公子,真的只能有此一次,不可再了。 用奇用险,绝非长久之策。” 贾环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声,道:“索兄只管放心就是,不管是暗手还是其他,有这一个就够了。 我也发现,奇招险策虽然听起来过瘾,可做起来,着实胆战心惊。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至于藏身之处…… 她现在已是半死之身,就算幼娘能救她,也要将养好些日子。 府上留她不得,正好,那些人在牧场上弄出了不少名堂,密室暗道都有。 待幼娘救治好她后,我用黑云车送她去牧场,黑云车留给乌仁哈沁用。 让人给她打一副面具,以后,她就给乌仁哈沁姐姐当护卫吧。 只留两个青隼在那边,我总是不放心……” 索蓝宇闻言,笑道:“既然公子已经有了打算,那就这么办吧。” 说着,他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夜色,轻声道:“也快开始了……” …… ps:今天就差不多了,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 欠的债一定会还的…… (。) 正文 九百五十六章 那漫天的大火 隆正十九年,夏至。 安德坊,大秦前太尉,义武侯府。 内宅上院,义威堂,东厢碧莎橱。 曾经大秦百万军太尉,在天家的扶持下,与荣国一脉都了十数年而不倒的义武侯方南天,如今只能静静的躺在碧莎橱内…… 碧莎橱四面皆用轻纱遮掩,门窗大开,对流通风。 又有四名婢妇守在一旁,每天给他灌喂参汤,还要给他擦拭身子,清洗便溺…… 当初只差临门一脚,就可突破武宗的方南天,如今,却沦落到生活不能自理之境地。 碧莎橱内,方冲看着这一幕,面色阴沉,眼神森冷,对于心中那人的憎恶和仇恨,每过一刻,就加深一分。 他坚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今世之仇,总有雪恨之日。 念及此,他又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了眼身旁之人,面色愈发阴沉…… 她本应该是方家最大的助力之一,那般好的绝世根骨,几百年难出一人。 却因为鲁莽任性,全都毁了。 不仅成了神京城所有命妇的笑柄,所有闺阁女子的反面教材,还让她自己,走到了末路…… 虽然她为其胞姊,可走到这一步,又能怪谁? 只叹娘亲去的太早,让她少了教诫…… 就在方冲心里憋着一团暴虐愤恨的怒火时,站在他身边的方静,却静的出奇。 她还是一身宫妆,只因太上皇驾崩,国丧之日,所以是月白之色。 但即使如此,宫妃之装,也显得极为尊贵。 只是,她面容枯槁,嘴唇甚至已经成了灰白色,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身子瘦骨嶙峋,但脊梁笔挺。 而她那双细眸中的目光,平静的有股出尘之意。 方静默默的看着榻上的方南天。 尽管,从她西域归来后,这位父亲,就不想再见她…… 但在此之前,他却是极好的父亲,对她优容之极。 她曾无意间听家中老仆说过,她出生之时,方府上正好有一道人,极善批卦之术。 曾批过她的命格,说她是非常之人,日后当行非常事。方家的富贵存续,皆在此一身,不可拘束了去…… 原本方南天还只将信将疑,但等到她五岁那年,一身龙虎之力渐显时,方南天就不得不信了。 再待到她被太上皇指为太孙侧妃之位后,方南天就彻底相信了那句命卦,对她也就愈发宽容优待。 若非如此,她也没机会做下那多出格之事。 只是,等她拖着经脉寸断的必死之身,从西域归来后,她就失去了踏入方家正堂的资格…… 方南天甚至连见她最后一面的心思都没有。 失望透顶。 直到,铁网山之变后,方静才再次看到了他。 只是,那个时候,他也一般成了废人…… 为保方家门楣不坠,也为了还生养之恩,方静将自己垂死之身嫁入了宫中。 当然,嫁进去了,虽未被直接送入冷宫,但也几乎没见过那位凤凰一样的皇太孙。 而且,那只凤凰,如今也已经落了架…… 事已至此,她也无能为力。 纵然她身子没坏,也没法扭转乾坤大势。 更何况…… 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虽说发小好友公孙羽保证能救活她,但说实话,她心里并不怎么信。 之所以这个时候还听那些人的话,折腾一番出宫。 一来,的确想最后看一眼方南天,无论她继续下去是生还是死…… 二来,她答应过公孙羽,不想让最后一个还关心着她的人失望…… 好在,大明宫里的那位,不管是为了弥补铁网山之变的歉意也好,还是为了扶持方家,拉拢长城军团,平衡贾家。 总之,他对方家还不错。 厚待方南天,重用方冲。 如此一来,她最后的一丝牵绊也没了。 深深的看了眼方南天后,方静收回了目光,侧目看向一旁的方冲,淡淡的道:“东宫那位,心思深沉难测,极善遮掩,不可得罪,但也不可亲近,更不能信任。 铁网山之变,罪不在陛下……” 方冲闻言,面色陡然一变,沉声道:“你在说什么?” 方静摇摇头,道:“只是一点猜测,和最后的劝告罢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若将重振家门的希望放在那位身上,最后难免走空。 即使,他装病装的很像…… 太上皇若不死,自然可以。 但如今……” “够了!” 方冲忍无可忍,沉声一喝,眼睛喷火一般的看着方静,咬牙道:“你在胡说什么?” 方静目光没有一丝波动,静静的看着方冲,道:“我虽然不知道太上皇大行之后,你和东宫的关系如何,但在此之前,方家就是他在军中的布子之一。 父亲不是陛下的人,更不是忠顺王的人,他是皇太孙的人。 这一点,他并未瞒我……” 见方冲依旧看仇人一样的看着她,方静微微摇头,道:“罢了,方家如今你做主,听不听在你……方冲,你好自为之。” 说罢,方静转身离去。 是时候了…… 方冲看着方静缓步出门的背影,细眸中满是惊怒和忌惮。 他这个胞姊,竟然看透了这么多…… 若是…… 方冲的目光渐变森寒。 许是感受到背后目光的变化,方静本就艰难缓慢的步伐微微一顿,随即,如无所觉的继续前行…… 在两名昭容的扶持下,她回到了曾经的闺房。 可以看出,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了。 桌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屋角处,甚至还有一张蛛网…… 方静没有在意这些,一个人清冷的坐在了床榻上,看着熟悉的布局。 门口站着那两个昭容,不是自幼陪她一起长大的婢女。 她屋里曾经的丫头和婆妇,在她进宫的前夜,都被她送回身契,打发回乡了。 如今服侍她的人,是咸福宫的两个宫人。 也不算服侍,冷冷冰冰的,做的应该是监军的活吧…… 也许,是防备她不守妇道…… 呵。 也不知,幼娘派来的人,何时才能到…… 她觉得,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体内的内劲不断游走,却因经脉的残缺,使得她每一分每一刻,都在承受着锥心刺骨之痛,备受煎熬。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却依旧在强撑着。 她想转移注意力,不去想体内的痛…… 那想什么呢? 方家…… 方冲不愿做贾环的陪衬,不愿为了平衡贾环才受到扶持。 这对他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施舍和羞辱,这是他的骄傲所不能答应的。 所以,他想将宝押在东宫那位身上。 期待着有朝一日,东宫也能如同陛下一般,死地翻盘。 到了那一日,他就能将贾环和荣国一脉,打落尘埃…… 既然如此,就去做他自己想做的吧…… 没什么好想的了…… 那就想……想幼娘吧。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很久很久以前,她们两人无意间相识。 一个是疯子一样的武痴,力大无穷。 一个是疯子一样的女郎中,古里古怪。 当时,只有她们两个同龄人,能彼此玩在一起,谁也不怕谁,说些悄悄话…… 一个说,想做帅小子李武的妻子,以后生一个同样好看的孩子,教他练武…… 一个说,她想数一数,人身上到底有多少骨头,所以,一心央求她为她找一副骷髅回来,还出主意,说可以去杀一个坏人,也算除暴安良…… 呵……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问贾环讨到骷髅,数清楚人身上到底有几块骨头…… 再也没想到,渐渐长大后的人生,会是这样的。 她没有嫁给武哥哥…… 而她,却早早的嫁给了贾环。 想到为了救她,公孙羽竟然能调动那么大的力量,甚至,还在咸福宫中都有密子…… 如此看来,她过的应该很好。 很好,就好…… 方静嘴角弯起一抹微笑,细眸渐渐闭上。 她坚持不住了,到底要失信于人…… “砰!” “砰!”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两声闷响。 武人的警觉,让濒临昏迷的方静,陡然打起精神…… 屋门打开,两道身影入内。 一男一女,皆是道人。 其中一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卷囊,卷囊里卷着的……是人? “我们是公孙姨娘的人……” 为首的小道姑说道。 方静勉强点点头。 但确实是坚持不住了,缓缓的闭上了眼。 那小道姑见状,看向她身旁的中年道人。 那中年道人身负一柄古剑,手中抱着卷囊。 他对小道姑道:“闲云,去背上她,我们速速离开。” 闲云闻言,应了声,道:“是,道成师叔。” 又看了眼面色有些难看的中年道人后,抿了抿嘴,压下心中的笑意,上前将方静背起。 然后就见道成将手中的卷囊打开,露出一具女尸…… 接着,道成又将门口的两个昏迷过去的女昭容拖进屋内。 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葫芦,往毯子上浇了起来。 一股火油味四散…… 倒完一整葫芦后,道成看向闲云,道:“你先走,外面有人接应。” 闲云却道:“师叔一起吧,反正这个院子偏僻,冷冷清清,连个端水的人都没。” 道成闻言,看了眼墙角的蛛网,不再强求,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半截手指长的绒线,放在浇了火油的毯子边…… 随后,两人出门,关上门后,闪身不见了。 打发接应的人和闲云先走后,道成在街角一侧隐蔽等候着。 一刻钟后,义武侯府内,冲天大火熊熊燃起。 又过了半刻钟,院墙内才传出“走水”的呼唤声。 至此,道成微微摇头,叹息了声后,闪身不见了…… …… 距离义武侯府隔着几个坊市的居德坊,宁国府。 贾环揽着满是期待之色的公孙羽,站在药室的屋顶上,眺望着西城东南角方向。 似等了好久,久到公孙羽渐渐焦灼不安时…… 忽地,一抹红光出现在了东南方向。 随即,这抹红光冲破羁绊,冲天而起! 待看到漫天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空时,公孙羽喜极而泣…… 而贾环,则揽紧了她,目光,投向了东方…… …… ps:下午应该还有一章。 正文 九百五十七章 防备 翌日,天还未亮,贾环就去了西府。 昨夜他陪公孙羽忙活了一宿,不是他心疼老婆,非要陪着她做事。 只是,公孙羽用蛇娘《苗巫医经》上的奇法救人,需要用他的精血…… 用了好几滴,总算在刚才收了手。 而方静的气息,也终于被稳住了…… 心情大好的公孙羽,本来羞涩的暗示可以以身相许,以报君恩。 不过看着她精力耗费过度的模样,贾环捞过身“蹂躏”了一番后,就抱着面红耳赤的公孙羽送到了床榻上,让她休息了。 熬了一宿,又极费精力,她确实乏透了。 又被贾环这般体贴的关爱了番,便怀着满满的幸福,睡下了…… 倒不用关心方静会出问题,因为有晴雯守着。 外面还有青隼的人,守在附近。 上回贾宝玉擅闯药室之事发生后,药室周遭就安排了人手守护。 青隼的人,可不认西府的那些主子…… 唯独尴尬的,却是晴雯。 三孙子真不讲究,当着她的面,捞住公孙羽就是一通缠绵之吻,措手不及下,晴雯都懵在了当场。 直到贾环旁若无人的抱着公孙羽,送回房间离去后,她才回过神来,一张俏脸差点没烧起来…… 虽说晴雯早就知了人事,甚至还知道宝玉和袭人、碧痕都做过“好事”。 可那些人都是暗地里才做下的那事,何曾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现场直播…… 她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 不过回过神后,她又觉得也算正常。 看看东府里的这些人,有几个是正常的…… 原先她们这些西府里的丫鬟们还以为,东府这边最不正常的就是小吉祥。 可现在看看,小吉祥应该算是东府里最本分的了。 今天公孙姨娘似乎等人等的心焦,就想要“抬举”她,教她些医术,以后好帮她。 晴雯初时听着喜欢,觉得能当个女郎中也不错。 西府那边,从上到下,都最喜欢这个冷冷清清的姨奶奶了。 虽然看起来清冷,可真有个头疼脑热,或者是与外面男郎中不好开口的女儿病,搁在以前只能悄悄熬着,或用一些不知道有用没用,多半没用的偏方去治。 可如今,只要陪着笑脸,去求这位姨奶奶一求,她虽不爱与人说话,脸上也没个笑意,可却不会拒绝人,多半给救了。 而且,还不收药钱…… 府上的人都说,这位姨奶奶的医术,比太医院的太医还高明。 能让她医一医,是福气哩。 若是能从她这里学到一分半分的医术,日后得了病,也不用再被外面那群庸医坑了。 可当公孙羽拉着她去了西厢房,从一副骷髅架上取出白骨脑袋,递到她手上时,晴雯发誓,她其实真的很想昏过去的…… 可是公孙姨娘却用清冷的目光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根金针,保证她只要昏过去,立刻就救醒她,还让她单独在这间屋子里待着,直到认清两百零六块骨头为止…… 晴雯想了想,还是不要昏了的好。 可是还是害怕到了极致,手哆哆嗦嗦的抖个不停。 不过当公孙姨娘告诉她,这些骨头其实是牛骨头做的。 晴雯就选择相信了…… 她压制住心里的一切疑惑,比如说牛骨头怎么可能那么细,牛骨头是怎么做成骷髅脑袋的…… 女孩子就是这点好,真的可以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然后,就相信了,认了一天,知道了什么是腓骨,什么是胫骨,什么胸骨。 不过,公孙姨娘却警告她,一定要记住。 不能因为害怕不去西厢记骨头,明儿提问若是答不上来,就带她去见识见识什么是心肝脾肺肾…… …… 荣庆堂,东暖阁内。 贾母背靠在锦背上,眼圈儿都是黑的,看着贾环的目光不善…… “哟!老祖宗,您这是没睡好?可是被宝二哥的事气的?” 贾环坐在炕沿子上,宽慰道。 贾母面色愈发不善,道:“我是气你!你宝哥哥不知有多好……” 贾环冤枉道:“气我?老祖宗,孙儿最近本本分分,哪里招惹到您了?” 说着,见一旁还散着头发的鸳鸯跪坐在贾母背后给她梳头,时不时的看他一眼,抿抿嘴,便笑道:“可是鸳鸯不听话?那记在我头上也可以……” “呸!” 贾母啐了口,笑骂道:“大清早来我这里祸祸……我问你,你祖父留下来的那些人,到底如何了?他们可还认那块牌子?” 说着,贾母脸色肃穆起来。 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道:“认,看到后管孙儿叫少主呢,人大都还是好的…… 一共活下了四将,第二将、第六将、第十二将和第十三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老亲兵……” 贾母闻言,皱起眉头,眯着眼努力回忆起来,过了半晌后,她才有些拿不准道:“是……李先、于海、黄……黄德,和……” “占超。” 贾环补充道。 “对,占超,就是他们四个。” 贾母感慨道:“却不想……他们还活着。他们现在人呢?” 贾环道:“李先就在西域,于海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不定。黄德和占超,还有一些亲兵,及他们的儿孙,都被孙儿送出关,打发到西域去了。实在不敢让他们在都中在留了……” 贾母闻言,面色变幻了阵,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贾环呵呵笑道:“他们想推翻赢秦,让孙儿做皇帝!” “什么?” 贾母面色震惊的看着贾环,鸳鸯也唬的变了脸色,忙下了炕,去了外间,见守夜的婆子都不在,才松了口气。 贾环私下里叮嘱过她,一定要注意保密性。 寻日里贾母若说个什么紧要的,要防备外间有人偷听,除了她以外,荣国府这边,再不许有第三人知道这些秘事。 贾母没有理会这些,她有些担忧的看着贾环。 贾环轻声道:“老祖宗放心,孙儿已经告诉了他们,现在还不是时候。 陛下在一天,他们就不能乱来…… 再过个十几年,他们也都老的走不动了,没那个精力了…… 您不要多想,也不用担心,孙儿会安排好的。” 贾母看着贾环,见他目光清明,没有被皇帝美梦给迷了心智,这才松了口气,道:“环哥儿,一定要仔细着啊。 外面乱糟糟的,抄家灭族的不知有多少,半步都不可行错……” 贾环点点头,笑道:“我知道……有一个老人告诉孙儿,他说:女人和孩子可以犯错,但男人不行,他用了一辈子,学会了什么是小心。 孙儿以前总觉得他活的太谨慎,但越是经历的多,才明白,这句话里有多深的阅历和智慧。 所以,孙儿绝不会因为一时头昏脑热,就走上岔路。” 贾母闻言,很有几分感动的看着贾环,道:“好孩子,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谢谢老祖宗。” 这句话很真诚。 贾母闻言,呵呵笑道:“谢我什么?我有什么好谢的……” 贾环道:“老祖宗把那么多好东西都给了孙儿,孙儿又不是不识货,怎能不好生谢谢老祖宗?” 贾母闻言,看着贾环的脸,感慨道:“那些,原本都是要随我进棺材的……” 贾环笑着玩笑道:“我还以为,您都要留给宝二哥呢。” 贾母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摇头道:“这些东西都见不得光,你宝哥哥又没你这番见识和能为,不管给他们哪一个,都是祸非福。如今你既然能当事了,又和那些人打起了交道,不给你给谁?” 贾环呵呵笑着,点点头。 贾母话虽如此,可贾环却不能不感恩。 要没这块荣国将令,昨天的事办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看着贾母有些憔悴的脸,贾环温声道:“老祖宗不必为宝二哥的事担忧,那王瑜晴若是再闹,老祖宗只管打发人送回王家去就是。 孙儿在陛下那边试探过,王家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这次应该还是能过关的。 他又是休妻,又是送女。 一番动作都落在了陛下眼中。 感其悔改之诚心,想来再敲打一番,还是要大用的。 王子腾虽然心性稍弱,但能力还算不错。 真要纳了他女儿为妾,不大好听,也伤了亲戚情面……” 贾母闻言,面色微变,道:“可是……你宝哥哥却和她……” 贾宝玉把人给办了。 贾环挑眉道:“让姨妈给他说清楚,是王瑜晴她娘安排的下作手段。” 贾母哭笑道:“真要那样,更伤亲戚情分。” 贾环摇头道:“老祖宗,咱们贾家,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保持冷静就够了。生活中的一些问题,您老尽管随心所欲的去施为就是。 王子腾若是有什么意见,就只管让他来找孙儿就是。 孙儿会跟他讲道理的。 这件事,理亏的不是我们贾家……” 贾母闻言,犹豫了下,才点点头,道:“我再想想吧……不过,你宝哥哥是万万不能娶她为妻的。王家家教不好,你宝哥哥若是娶了她,家中再无宁日。” 贾环笑道:“那就不娶就是,从西域回来后,孙儿办几场酒宴,专门把都中各大府第的诰命夫人和小姐们都请来,您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就去哪家提亲就是。 咱们家的孩子若是娶不上媳妇,那才是笑话。” 贾母闻言,佯怒的白了贾环一眼,道:“你还有脸子说,我相中了那琴丫头,偏你在里面捣鬼,把人给支走了!这会子又来作好人……” 贾环抱天屈道:“怎么就成孙儿的错了?” 贾母冷笑道:“你当我眼瞎吗?那琴丫头看你的眼神,分明就不对!要不然,宝丫头为何急着打发她出府?她倒也是明眼人,起了疑心防备着呢! 哼!这种手段,老祖宗我见过不知多少!” 贾环闻言讪笑了声,然后还是护老婆,道:“您老八成是看错了……” 贾母笑而不语。 贾环这怂货,为了转移注意力,就把亲姐给卖了:“老祖宗,还忘了跟您说……前儿一夜,孙儿不是在宫中宿了一宿吗?那天陛下来找孙儿谈话,意思是,想把三姐姐说给荆王府,为荆王世子正妃。 这么大的事,孙儿当然不敢自专了,就说回来问问您的意见…… 当然,三姐那边也要问问。 等我从西域回来后,请他进府走一圈,谈一谈,让三姐藏在屏风后听听,看看,到底中意不中意。 不中意的话就算了,中意的话,再过个两三年,就可以说亲了……” 贾母闻言,生生气乐了,道:“你这都计划的稳稳当当了,还来问我的意思?” 见贾环讪讪一笑后,贾母哼了声,又道:“也是奇了,这堂姐倒比亲姐还亲,我倒看不出,我的三丫头比别人差到哪去……” 贾环提醒道:“老祖宗,都是您的孙女,哪有什么别人?” 贾母瞪了贾环一眼,道:“二丫头有你护什么一样的护着,还用我来亲近?” 贾环“恼”道:“宝二哥有您护命根子一样的护着,您不还是让孙儿照看着吗?” 贾母不理这茬,道:“你不放心二丫头进王府,怎么就放心你三姐姐进王府了?” 贾环呵呵笑道:“不是不放心二姐姐进王府,是不放心她进那座王府……这件事,以后再谈。太上皇大行,再怎么着,也得过个三五年再说吧。” 贾母气乐道:“又不是寻常百姓家,天家哪有这个讲究?” 贾环摇头道:“总之,那位非良配……” “大奶奶来了!” 正说着,鸳鸯在外面高声唤了声。 祖孙俩顿时都收了口,就见鸳鸯领着李纨进来。 李纨如今替王熙凤管家,因此每日一大早都要先过来给贾母请安,而后再去处理府内琐事。 进了东暖阁后,见贾环也在,微微一怔,而后给贾母笑着请了安。 贾母忙叫起,笑道:“嘱咐了多少回,外面那么多事要忙,就不必每日来请安,却总是不听……” 李纨依旧是一身素色云裳,闻言笑道:“晨昏定省不是小事,哪里能省得?环兄弟每日里那么多大事要忙,还每日里来给老太太请安,更何况我们?” 贾环呵呵笑道:“大嫂子,可有不听话的奴才?有的话直接报我的名儿,吓不死她们!” “噗嗤!” 李纨闻言笑出声,看了贾环一眼,脸色微热,见贾母有些深意的看着她,忙收回目光,正色道:“老太太,昨日的事都已经办妥了……” 贾母“嗯”了声,却先对贾环道:“你外面的事也多,就先去忙吧。” 贾环应了声,道:“那行……不过等大嫂子回完事后,老祖宗再歇一会儿,您气色看起来不大好。” 贾母柔和一笑,道:“我知道了。” 贾环一笑,又对李纨和鸳鸯点点头后,出门而去…… …… ps:两更…… (。) 正文 九百五十八章 我还在 义武侯,方家。 方冲面色难看之极,细眸中,目光亦是极为森冷的看着后宅那座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小楼。 他身旁站着两位中车府的番子,还有咸福宫的人…… 咸福宫一共来了两个人,一个内监,和一个昭容。 昭容手里拿着一封信…… 绝笔信。 这是在宫中得知方静出事后,在她的寝殿内找到的。 事到如今,现场已经很难再看出什么了…… 中车府的人,从断壁颓垣中扒出了三具尸身。 其中两具,已经可以确定,就是陪太孙侧妃回府省亲的两个昭容。 还有一具,检查起来,有七成把握,是太孙侧妃。 再加上绝笔书…… 差不多有八成半的把握。 再加上,宫里的御医敢用脑袋担保,太孙侧妃,绝对活不过三天…… 所以,没人怀疑,方静是被人救走了。 谁会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救一个将死之人? 当然,他们也有疑惑…… 那就是那两个陪同的昭容,是如何一起被烧死的? 要知道,她们并非庸手。 更不可能心甘情愿的为方静殉葬…… 只是事到如今,也难再查出些什么。 正值酷暑,天干物燥。 再加上小楼本就是木楼,而且屋内又多有帷帐丝绸之易燃物。 一旦燃烧起来,根本留不下任何蛛丝马迹…… 虽然宫里陛下得知这个消息后,极为震怒。 可是,想来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必死之人,大动干戈。 天家死的不明不白的人,还少了? 因此,在检验完三具尸体“准确无误”后,中车府的人就将她们都带回宫里去了…… 方静是太孙侧妃,生是天家的人,死是天家的鬼。 自然不可能流落在外…… …… 待将中车府和咸福宫的人都送走后,再次折回小楼处时,方冲的面色却愈发阴沉。 他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心里却极度怀疑,方静没有死! 她八成是被人施了调包计,给救走了! 至于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这么大的能力救她? 除了公孙太医家的那个丫头外,还能有谁? 方静这一生,也只交了这一个朋友。 而且,上回那个蛇娘走时,就曾说过,可以用贾环的精血,救活方静。 那个蛇娘就住在贾家,她会,想来公孙家的丫头也一定会。 所以,别人不会费尽心机,去救一个必死之人,可是……公孙家的那丫头却会! 方冲还知道,方静在入宫前,就曾找过此人。 公孙家的丫头虽然没有能为办到这件事,可是有一人手下却是能人异士辈出。 贾环! 换任何一个人,方冲都不会以为,有人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妾,却冒这种奇险,去救一个废人。 要知道,这种事,一旦暴露,就是破了天的大事。 一般人,谁会这般鲁莽? 可贾环不同。 这个人,真真不能以常理视之…… 为了女人,为了家人,此人是毫无道理可言。 只是,他为了讨好小妾,却将我方家的人劫走,辱我方家清名,实在可恶可恨,可杀! 可是,方冲虽然认定方静被贾环劫走,偏偏却还不能声张出去。 因为方家的名声,之前已经被方静给蒙上了一层灰。 那还是在出阁前,勉强还能说的过去。 可如今,她已经身为太孙侧妃,若是再传出这方面的话柄,那…… 方家日后就再莫谈什么清名了。 不管她是与人勾结,演一出死遁也好,还是被人劫走也罢。 宫妃本就不能在宫外过夜,在娘家还勉强能说的过去,可是若是传出去,方静在别的地方过夜…… 那立马就是天大的丑闻,即使她还能活下去,也只能在冷宫里度过余生,还要连累方家的名声…… 一双细眸望向北方居德坊的方向,方冲一肚子憋火,眼中更是满满的暴怒之意。 屡屡辱我方家,欺人太甚!! 可是,随即,方冲的面色却又颓然下去。 他不可能找到证据的,就算找到证据,他反而要去毁灭证据,否则,方家也不落好。 现在,他还奈何不得那竖子…… 只有等将来了…… …… “他能奈我何?” 明珠公主府,静怡堂内,贾环坐在主座上冷笑道。 赢杏儿身着一身月白孝服,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但这却并不能削弱她的气质。 只那一双极为有神的眼睛,便能让人见之忘俗。 从宫中出来的感伤,已经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了。 今日贾环进门后,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第一句话,就道破了他昨日做下的勾当:“你把方静藏哪去了?” 贾环对赢杏儿能猜到并不意外。 赢杏儿手中有一支人手,极为神秘,也极为强大! 那是在太上皇的支持下,她一手建立起来的…… 倒不是说她侦知了贾环他们昨夜的行动,而是赢杏儿对贾环内宅几乎一切人员情况,都了如指掌。 只要从公孙羽那一支摸上去,再查到方静进宫前曾找过公孙羽…… 许多勾当看似神秘,其实也只是敢不敢想的事。 而且,她也不需要证据去证明。 对赢杏儿之言,贾环并没有否认。 而后赢杏儿就笑道:“方冲一定恨你入骨……” 但这对贾环来说,更不值一提。 方家根基在铁网山之变中,就已经被摧毁了七七八八。 方南天在时贾环都不怕,更何况是如今的方冲…… “没有证据,他还能咬掉老子的鸟?” 贾环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极为不屑的道。 这般粗鲁的话,赢杏儿倒也罢了,她胸襟之宽广,世间大多须眉男儿也难及。 倒是一直侍立在她身后的一个老昭容皱起了眉头。 贾环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没有说什么。 赢杏儿却笑道:“嬷嬷去忙吧,驸马在这里不就是在家里么?不用嬷嬷伺候待客。” 那名老嬷嬷闻言,对两人屈膝一福,就退了出去。 贾环没有问赢杏儿,这个老嬷嬷靠不靠谱。 尽管,这个人并不是赢杏儿那天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两个老宫妇之一…… 但她能站在这里,赢杏儿还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贾环相信,在宫中长大的赢杏儿,远比他更懂得一些保身之道。 他不问,赢杏儿却主动说道:“我在感业寺时,就是这位赵嬷嬷帮我掌管梅花内卫的。 从小便服侍着我长大,是最亲近的一个嬷嬷,以前,是母妃身边的娘家人……” 贾环笑道:“怪不得她看我的眼神不大好,没少往我府里安插人手,打听我的底细吧?” 赢杏儿咯咯笑道:“是说看清了驸马的面目呢!”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看着赢杏儿,道:“气色好看了许多。” 赢杏儿闻言,眼睛微微一眯,笑容有些淡了,道:“总不能因为那起子见不得光的东西,整日里愁眉苦脸,他们也配?” 贾环笑道:“我怎么总觉得,叶道星家里传出来的那句话,有些蹊跷呢……” 赢杏儿闻言,抿嘴一笑,并不否定。 贾环哈哈笑道:“叶道星真真是作死,被俺媳妇儿这样的高人惦记上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活多久!” 赢杏儿闻言,冷笑了声,不过,却又摇摇头,感慨道:“宫里那位,我目前还是看不透他到底什么想法。这些年,他隐藏的实在是太深了……” 贾环奇道:“想法?什么想法……叶道星? 他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吧?我感觉,岳钟琪才是那位的后手。” 贾环觉得他之前想的不应该有差了啊。 赢杏儿却摇摇头道:“没有这么简单……” 贾环有点被打击了,真诚道:“老婆大人,请多多指教!” 赢杏儿见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竟多了一丝妩媚之意…… 若非此刻正值国丧期间,贾环一定好好宠爱她一番。 可是现在不行,贾环能感受到她心里满满的悲伤,只是,她坚强的不示于外罢了…… 赢杏儿道:“正常来说,帝王都不大会用叶道星这种鹰视狼顾之辈。 千百年来,出了一个司马仲达,就堵死了这类人的路子。 可是……” “可是什么?” 见赢杏儿皱眉疑惑,犹疑不定,贾环问道。 赢杏儿道:“如今大秦八大军团,至少有五个,甚至六个,都能被你们荣国一系影响到。 哪怕那位再喜欢你,可帝王从来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感情用事的帝王,也坐不住皇位。 所以,他现在急需得用之人,来平衡你们这一脉。 可是,他手中着实没有得用之人。 只一个岳钟琪…… 岳钟琪确实是将帅中的奇才,不负他先祖岳武穆的威名。 可是在权谋一道,他就太过木讷了。 论带兵打仗,即使武威侯秦梁,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若比权谋之道,岳钟琪,怕会死的很惨…… 军中利益之争,血腥残酷,从无例外。 这一点,宫里那位不会想不到。 他不会让你们坑了岳钟琪的…… 所以,我以为,他极有可能要用叶道星在明面上来平衡你们。 可是…… 我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叶道星,似乎又不像他的后手。 但我可以肯定,他一定有后手! 到底是谁呢……” “好了好了,不要再想了!” 见赢杏儿眉头皱的有些痛苦,贾环忙阻止道:“你要是想做武则天,我可以帮你想这些事。 如果不想,那我们只要能干掉叶道星就好。 其他的,想多了没用,没的白费头脑。 杏儿,慧极必伤。 我希望,你以后能活的和猪一样快乐……” “噗!” 赢杏儿真真是又感动又好笑,不过到底松开了眉心的处的皱痕,嗔道:“环郎啊!哪有……哈哈,哪有和猪一样的?” 贾环笑道:“做猪多好,吃了睡睡了吃,得空再做些喜欢的事,生一窝猪佬佬……” 见赢杏儿哈哈大笑起来,一如当年,贾环也笑的极为灿烂,牵过她的手,柔声道:“其他的事,就交给相公我去做吧,我虽然不如你聪明,但我还是能为你挡风遮雨的。 太上皇不在了,我还在。” …… ps:换了个新电脑,结果因为搞码字软件,把以前存的资料都搞丢了。 他大爷的…… 努力写第二更,有点卡文…… 正文 九百五十九章 有喜了…… 江南,金陵。 紫金山脚,玄武湖畔。 甄府,萱瑞堂。 浓浓的药香味,弥漫在屋子内。 但即使如此,却也压不住那股……老人将朽的气息。 江南甄家,人丁广茂,寻常百姓之家,四代同堂已是福气。 但甄府太老夫人,年逾百龄,乃真正的国朝人瑞。 自其而下,第六代都已经有了…… 满屋子的光鲜妇人守在里间的碧莎橱内,愁容难展的看着软榻上昏睡着的奉圣夫人孙氏。 人虽多,屋内却连个打哈欠的声音都没有。 只是静静的候着…… 倒是正间瑞萱堂内,一群甄府爷们儿们,长吁短叹者众。 甄府如今当家的老爷名唤甄应嘉,官居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为太上皇布置于江南,侦知士林的耳目心腹。 甄应嘉乃是奉圣夫人之孙,上一辈的男丁,也就是奉圣夫人的子辈,皆已作古了。 不过,甄应嘉虽是甄府当家人,却是贾政一流的人物。 好清谈经义,善作诗词。 对于俗务,并不怎么擅长。 一应具体外务,多由侄儿甄頫代劳。 但是如今,他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数十年来,未有之变。 因为,原本以为,可以再活几十年的太上皇,突然驾崩了…… 之前有太上皇在一日,有他护着,甄家就是当之无愧的江南第一家。 不管甄家如何,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之位,都由甄家世袭罔替。 虽然官品不高,但就是总督巡抚节度使之流,也从不敢轻忽这个位置。 因为这个位置可以保本上奏,直达天听。 若是在奏折里说一句坏话,以太上皇对甄家的圣眷,那么一言而黜总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因此,甄家在江南活的滋润无比。 但是如今,太上皇,驾崩了…… “唉!” 甄应嘉一声长叹,化不开的哀愁。 太上皇驾崩的消息传来后,奉圣夫人当时就昏了过去。 这一倒,就再没起来过。 一日里,倒有大半日都是在昏睡中。 驻在府上的太医说,这次,怕是真要危险了。 毕竟已经是逾百岁期颐之年的老人…… 太上皇驾崩,奉圣夫人若是再有个长短,江南甄家,必然根基震荡。 很明显,这两日,收到的批折,朱笔御批的言辞,已经渐显凌厉…… 这是前所未有过的。 即使甄应嘉少理俗务,可是一时间,也感受到了狂风暴雨将至。 肃杀之气,唬人心魄。 再看看甄家这一屋子的男人…… 除了甄頫眉头紧皱,面色铁青外,其他的人,甚至多还没反应过来。 有的在装着心忧太夫人的病,有的,怕是还在惦念秦淮河上的花船…… 这几十年,甄家太顺了,顺的……怕是比天家还要顺。 皇家那些王爷们,虽然顶着一个王爵,可是行动处都有宗人府看着,上面还有太上皇拘着,在神京城里,不敢有什么大岔子。 可是甄家…… 在江南,哪怕是甄府的一个管家下人,都能和金陵知府平等说话。 更何况他们这些主子? 被人捧了几十年,惯了几十年,就惯出来这么一群废人…… “哎……” 甄应嘉再叹一声,摆摆手,道:“都散了吧,都守在这里也无用,各自忙各自的去吧。” 听他这么一说,满屋子人如释重负,面上却还要假惺惺的客气几句,还说要去鸡鸣寺,为奉圣夫人祈福…… 等人都走光后,甄頫看着愁眉不展的甄应嘉,道:“老爷也莫要太过担忧,太夫人定然无恙。京里的那位……总要存几分体面。” 甄应嘉摇摇头,眉头紧皱,看着甄頫,犹豫了下,道:“頫哥儿,都中……传的那个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甄頫闻言面色微变,眼睛闪烁了下,看着甄应嘉道:“只怕……空穴不来风。” 甄应嘉闻言,脸色难看之极,咬牙道:“他怎么敢!!” 甄頫叹息一声,道:“老爷,怕是那位,也是被逼无法。若是太上皇功成出关,那位,就要做一辈子泥塑菩萨了……” “混账话!” 甄应嘉厉喝一声,道:“被逼无法,就可以弑君弑父吗?” “老爷,慎言哪!” 甄頫听甄应嘉竟直接将这话喊出声,脸色都唬青了,忙跪下哀求道。 甄应嘉见他这般,一时间也心灰意冷了,摇头哀叹一声,道:“你起来吧。” 甄頫起身后,犹豫了下,还是道:“老爷,如今最大的难事,却不是这个,而是……” “是什么?” 甄应嘉皱眉问道。 甄頫面色艰难,道:“是咱们府上的亏空……” “什么?” 甄应嘉有些茫然的问道。 甄頫心中苦笑一声,道:“老爷,自贞元二十八年起,至五十一年,太上皇六次南巡,其中咱们甄家就接驾四次。 每一次,银子淌海水一般的花出去……” 甄应嘉不解道:“这是太上皇所花费,和咱们甄家什么相干?” 甄頫无奈道:“太上皇乃圣君,又如何会花费国孥游玩? 这些银子……都,都算在咱们甄家头上了。毕竟,是当初咱们自己请旨,请求承接迎奉太上皇的美差。 然后,又从户部国库里支银…… 太上皇在时,自然没人敢提这个。 可是如今……” 想起那笔天文数字,甄頫真真想死的心都有了。 几百万两啊! 甄应嘉更是面色惨白,看着甄頫道:“可是,可是户部来人催账了?” 甄頫摇头道:“这还没有,毕竟,太夫人还在。 可是前儿个,侄儿去应天府处理些事,听那贾雨村道,户部追缴亏空的人,已经到了金陵。 好几个致仕多年的大员都被约谈,令其限期偿还亏空。 任凭那些老官儿怎么求情,却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若非咱家太夫人正在养病,家里不接外客。 怕是早就有人求上门来了……” 甄应嘉闻言,怔怔的坐在那里,心里冷凉如雪。 祸不单行。 “老爷,老太太醒了,叫您和二爷进去……” 奉圣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梓雪匆匆出来说道。 甄应嘉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忙和甄頫两人急步进了东暖阁。 “老太太!” 两人进了碧莎橱后,跪倒在软榻边,看着惺忪睁着眼的奉圣夫人孙氏,唤了声。 孙氏闻声,一张布满老年斑的脸,缓缓转了过来,看向甄应嘉二人,似乎还辨认了一下,而后虚弱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甄应嘉闻言,心中惨然。 太夫人,真的不行了…… 他强笑道:“老祖宗,今儿是六月初五。” “哦……” 孙氏应了声,眼睛眯着,道:“六月啊……” 甄应嘉赔笑道:“正是,老太太好生休养身子,赶明儿好了,和宝玉一起去赏荷花儿。如今玄武湖观音池子里的荷花,开的正盛呢!” 说着,还看向一直守着奉圣夫人的甄宝玉,道:“宝玉,给老太太背那首六月荷花的诗。” 甄宝玉应了声后,背道:“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呵呵,好,好啊……” 到底是最疼爱的重孙,即使人似乎已经有些迷糊了,奉圣夫人还是夸奖了句。 不过之后,又是一阵沉默,孙氏的眼睛在屋里轻轻的扫了一圈。 目光似乎没甚焦点,但最后,却落在了一道身影上。 “玉嬛?” 她喃喃的道了声。 …… 相比于南边金陵甄家的肃风煞雨,北边贾家的情况就好的太多了。 贾母因为昨夜想了一宿十三将的问题,熬着没能入眠,今日得了贾环的准信儿后,才松了口气,睡下了。 一应请安定省都免了。 姊妹们多在园子里,或读书写字,或处理事务。 大都不是闲人,连贾迎春,近来都忙着她那个小小织造局的差事。 如今,竟也做的有滋有味。 贾惜春管的那个乐台班子,寻来的一群小女孩子,如今也能唱的有模有样了。 各人有各人的忙碌,有事做,就不会生非。 但还有两个人,是闲人,所以,就生出了一些“是非”来。 东路院,分小院。 这里本是贾赦所住的东路大院,后来分隔成两套,大的归贾琏和王熙凤,小的,则归赵姨娘。 从明珠公主府回来后,贾环来给贾政和赵姨娘两人请安。 之前从荣庆堂出来时,他们还没起床,贾环才直接去了公主府。 不过,今天的气氛,却有点奇怪。 贾环进来行完礼后,往日里见到他就习惯性的骂两句的赵姨娘,也不骂他了。 惯会“装腔作势”的贾政,也没有再装腔作势了。 看贾环的目光,甚至还有闪躲。 一张老脸,竟有些发红…… 贾环压着眉头,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将两人看的都极不自在。 贾政居然掩面喝茶…… 见此,赵姨娘勃然大怒:“蛆心的孽障,没孝心的种子,贼眉鼠眼的看什么?” 贾环奇道:“娘,您二位这……看起来不大对啊!” 赵姨娘闻言,脸一红,强撑到:“什……什么不对?” 贾环怀疑道:“怎么感觉,您两人,似乎干了什么勾当……” “噗!” 见贾政一口茶喷出,差点没呛死,赵姨娘忙服侍好后,从椅子上跳下来,抓起鸡毛掸子就杀了过来! 贾环哈哈笑着挨了两下,还是贾政喊住了赵姨娘。 到底是男人,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这件事……本就该早点告诉你。 是这样的,你娘……你娘她有喜了……” “噗!” …… 正文 九百六十章 知心 “你说说,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大观园,云来阁内,贾环赖在史湘云的香榻上,“气急败坏”道。 史湘云红着脸,咯咯乐个不停,看着贾环的脸色,道:“这是喜事呀!恭喜你了环小三,你要有四弟啦,咯咯!” 看着史湘云笑的花枝乱颤,贾环没好气道:“恭喜个屁,我还想着咱俩尽早生一个呢,谁知道……让他们给抢了先!” “呸!” 史湘云红了脸,正想骂,却见翠缕端了一瓷盏冰镇酸梅汤进来,就只啐了口,没有再说话。 翠缕有些懵懂,看了看史湘云,又看了看贾环。 “你主子在啐你呢!” 贾环正色道。 翠缕顿时委屈道:“我就只喝了一小口,就倒了那么一丢丢……” “噗!” 史湘云瞪了贾环一眼后,从翠缕手上接过瓷盏,冰凉,对翠缕笑骂道:“傻丫头,他一诈你你就上当……冰鉴里还有那么多冰,你自己不会再去取了冰?” 翠缕闻言,这才转幽怨小心为喜意,又压着眉头看了贾环一眼,却见贾环一瞪眼,忙不迭的掉头跑掉。 等翠缕离去后,史湘云先给贾环倒了一杯,递给他,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大喝了一口,美的眯起了眼睛,冰凉酸甜的感觉,似乎很让她愉悦。 还咂摸了下嘴巴,“叭叭”! 若是其他人这般做,定然会让人感觉粗鄙。 可史湘云毫不做作之态,却只让人觉得可爱。 薄厚适中的嘴唇,被冰凉酸梅汤一激,红润诱人。 贾环见之笑道:“爱吃酸的?爱吃酸的好啊,酸儿辣女…… 不过云儿,你身子虽然好,可也别喝太多,咽下肚子前,最好先在口中温一温,这样不刺激胃。” 史湘云看神经病似得瞪了他一眼,道:“放屁!你才酸儿辣女呢,你就是酸儿! 还有,大夏天的喝酸梅汤,还先在嘴巴里温热了再喝? 你当我是你林姐姐么?” 贾环撇嘴道:“不是你是谁的问题,女孩子的身子,本是要一直好生保养着。 不好的要保养好,好的更要珍惜。 以后生孩子,很伤身子的…… 如今保养好了,以后生孩子的时候,就不用太遭罪,还可以多生几个! 你要是不愿意温,来来来,我温好了度给你……” 说着,贾环喝了口酸梅汤蕴在口中,然后撅起了嘴巴…… “环哥儿!你真真是疯了!恶心死了!” 贾环的话和他撅起的嘴差点没让史湘云吐出来,气的满脸通红,大骂一声后,搁下杯子,要去撕贾环的那张丑嘴! 要是换了林黛玉,八成就是羊入虎口,被三孙子反擒之,然后一通祸祸…… 但史湘云可不是林黛玉,她可有力气多了,而且,也舍得捶这三孙子。 “砰!” 胸口挨了一下后,贾环哈哈大笑着仰面向后栽倒在香榻上。 不过他到底使坏,脚轻轻一勾,将正得意大笑的史湘云也给绊倒了…… “哎哎哎……哎哟!” 史湘云猝不及防下,连连呼叫,还是没保住平衡,摔倒在贾环身上。 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正巧嘴巴对嘴巴,这需要很高的水平,以贾环和史湘云的身高比例,和他们两人的站位来说,还差的很远。 史湘云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贾环的肚子上,生生将贾环撞成了一团虾,上半身炸起…… “哈哈哈!” 见贾环脸上夸张的“惨样”,史湘云也揉着脑袋,又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没笑两声,却又惊呼一声。 两人瞬间上下易位,贾环翻身做了主人…… “臭环哥儿,快起来,压死我了!” 史湘云再大气,也难以接受这个姿势,俏脸大红,捶了贾环一下,嗔道。 贾环却缓缓俯身,眼睛柔和的看着史湘云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毕竟是女儿家,心里又一直都有他,且是最重要的。 被贾环这般情意绵绵的看着,她也渐渐的平静下来,眼神暖暖的看着贾环…… 不过,感受到小腹处那根突如其来的棍棒,她的脸也越来越红了。 目光渐渐迷离…… 贾环缓缓印上了那张好看诱人的红唇,百般“凌辱”,手也不规矩的四处游走,最终停在了胸前…… “嗯……” 史湘云发出了声认命似得的呻.吟。 礼曰:男女婚前媾.和,为及乱。 洞房之夜第二日,女子若是拿不出那抹映着红梅的白绢,便是不贞。 史湘云虽然生性大气,却在大是大非问题上,颇有原则。 原本,两人虽然已经订了婚,不用再拘的那么严。 却不能真的在大婚前将身子给他…… 只是…… 她对他,心中总是存有愧意的。 其她人,或能给他银子,或能帮他查账,还有人能帮他做事杀人,还有人救过他的命…… 唯独她,除了拖后腿连累他外,再不能帮他什么。 若是他真的想要,给了他,又何妨? 感受着他那双大手在她身上作怪,史湘云的俏脸如同能滴出血来。 不过…… 他最终没有继续下去。 虽然还赖在她身上,但却没有继续动作了。 当然,手也没离开…… 只是那张“臭烘烘”的嘴,似乎“蹂罹”够了,离开了她已经有些红肿的唇。 史湘云缓缓睁开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好和那双坏坏的眼睛对上。 她下意识的又赶紧闭上。 不过,听到一声坏笑后,史湘云气恼的睁开眼睛,怒道:“臭环哥儿,还不下去!” 贾环动了动身体,却最终没有下去,赖笑道:“就不!” 他这一动,却将史湘云提起的劲全都晃散了,大眼睛里的水意彻底凝结成珠,滚落下来。 贾老三这才怕了,忙翻身下去,又抱住史湘云,讨好道:“云儿云儿,你怎么哭了?” 史湘云不让他动手抹泪,一头埋进他的怀里,不肯起来。 没一会儿,贾环就感到了胸前的湿意。 那是她的眼泪…… 贾环自然不会肤浅的以为,她是被他欺负哭的。 多少了解一些她的心事,虽然她从不说。 他将史湘云搂紧,笑道:“我这到底是在云来阁,还是在潇湘馆啊?” 史湘云抬起头,然后又重重的撞在贾环胸口,以示她的不满。 贾环哈哈一笑,轻轻的摩挲着史湘云的背部,忽然一收笑脸,道:“坏了,只顾着沉迷于云儿你的美色,差点忘了大事!” 听他这么说,史湘云也是一惊。 她是知道,贾环平日里来往交流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这些人之中,若是发生了大事,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若因为她给耽搁了…… 史湘云一张脸都有些发白,强撑着问道:“什……什么大事?” 贾环正色道:“云儿,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我?” 史湘云想不出,她能帮他什么。 贾环点点头,道:“对,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帮我了……” 史湘云闻言,眨了眨大眼睛,睫毛忽闪。 贾环道:“你也知道咱们家那边,大嫂还在卧床休养,白荷在家里待不了几日,又要去城南庄子,她还有好些大事要忙,明月就更不用提了,幼娘也是整日里忙着炼药,还要给老祖宗和家里的姊妹们照看身子。 小吉祥嘛…… 我要是把府上的事交给她,我怕她再把屋子都烧了! 所以,府上那几十上百号人,实在没人管着。 只交给下面的婆子去照看,我又不放心。 没个自己人管着家,心里总不能踏实…… 你是我的妻子,虽然还没过门儿,可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我在很多年以前,就认定了你…… 所以,我想劳你每天到东府那边,帮我理一理家务。 也不算帮我吧,那本来就是你的家啊! 咦,你怎么又哭了?” 见史湘云瘪起嘴,泪珠子又断了线似得落下,贾环“奇道”。 可那戏谑的眼神,又如何能瞒得过史湘云。 史湘云再次一头撞进贾环怀里,不肯起来。 原来,他懂她的心…… 一瞬间,史湘云真的生出了无尽的甜蜜和幸福。 “哟!林姑娘来啦?” 忽然,庭院外传来翠缕的高声迎客声。 贾环倒也罢了,史湘云却“嗖”的一下起身,还顺手用“蛮力”将贾环拽了起来,三两下极利落的将床榻铺展拉平,“毁尸灭迹”,“清扫战场”…… 又掏出绣帕,将贾环胸前的湿润擦了擦。 见擦不干后,索性不管了,又赶紧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一套路数下来,做的流云如水。 贾环看的瞠目结舌。 “嗳哟!我来的不巧了!” 没等贾环赞叹,就见身着一身水绿色裙衫的林黛玉,渺渺走来,一双妙目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本正经的贾环,轻叹道。 或许这是女人间的交锋,因此,没等贾环开口,史湘云就笑道:“这话怎么说?” 林黛玉笑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史湘云道:“这话更奇了!我倒不解其意。” 林黛玉笑道:“要来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 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 云儿你如何反不解这意思?” “哈哈哈!” 没等史湘云再“反击”,贾环大笑出声,乐不可支。 两女俏脸顿时一红,又同时白向了贾环,又异口同声道:“你笑什么?” 贾环见之,愈发大笑。 笑声似能感染,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见他笑的那么欢快,也忍不住跟着哼笑了起来。 玩笑一通,倒是将之前的气氛给消散了去。 给林黛玉让坐后,史湘云主动解释道:“他是来给我指派差事来了。” 林黛玉闻言,看了贾环一眼,笑道:“他给你指派的什么差事?” 史湘云道:“帮他管家……” 林黛玉闻言,面色微变,就听史湘云自嘲道:“他也是看我没事做,才寻摸了这么一件事给我。我不像你们,宝姐姐帮他做老大的事,你又解了他的大难,还能帮他查账。我不通经济,对商事一道更是束手莫测。也只能在家里帮忙看着了……” 林黛玉忙道:“这才是真真的糊涂话,我们又能做什么?大事都是外面在做,我那查账,也不过是顽笑,一年到头翻不了两次账本……” “诶,话不是这样说。林姐姐你查出西北商路驿站的问题,解了我的大难。 若不是你……家族堪忧。 里面许多捅破天的大事,要不是发现的早,是真要出大乱子的。” 贾环正色道。 此言一出,林黛玉脸上的笑容真是绷不住了,灿烂道:“真的?” 贾环面色严肃道:“真的,这两****就是在忙这些事,若非你发现的早……所以我得好好谢谢你!” 林黛玉心里喜滋滋的,不过到底聪慧,忽然蹙起烟眉,狐疑的看着贾环,轻声道:“你跑云儿这来谢我?” “噗!” 这下轮到史湘云绷不住了,喷笑出声。 贾环干咳了声,道:“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谢你嘛……” 林黛玉星目侧视,觑视着贾环,道:“那你现在可想好了?” 贾环正色道:“林姐姐,你说,让我娘再生个宝宝,给你当玩具,好不好?” 林黛玉闻言,怔在了那里…… …… 用赵姨娘有了身孕这等奇事,摆平了林黛玉的追问后,贾环趁机逃跑,将场地留给那两人过招…… 女孩子之间,有的时候是比较神奇。 出了云来阁后,贾环又去了秋爽斋,见探春不在后,就自去了秀春阁,看望钱娥宁。 “你是哪个?” 秀春阁内,钱娥宁并不在屋子里,只有一个柔柔弱弱,但看起来极为标致,倒和晴雯很有些相似的女孩子,在那里擦拭着桌几。 贾环见之,挑眉问道。 那女孩子轻轻一福,声音软软的道:“回三爷的话,奴婢叫柳五儿,是园子里管厨房柳家的女儿。” 也就是家生子的意思。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钱姑娘呢?” 柳五儿道:“我们姑娘同春燕去池沿子边寻好地方,要起鸽子窝……” 贾环闻言,听她说“我们姑娘”四个字,心里满意,笑道:“你怎么不去?” 柳五儿面色一黯,道:“我身子弱,姑娘说她们要走好多路,就让我在家里守着了……” 贾环打量了她一番,却是瘦弱的紧。 倒有几分林黛玉之前的身量。 便道:“得巧儿遇见幼娘的话,让她给你瞧瞧,开个食补的方子,不算什么大问题。” 柳五儿闻言,感激的看着贾环,心里砰砰的跳。 贾环却没怎么多想,又打量了番秀春阁内的摆设,见一应家私用度皆为上品,点点头,而后道:“你们姑娘回来后,你跟她说,我来过了就是。” 柳五儿应下后,贾环转身离去…… …… 正文 九百六十一章 请求 东来顺,地字阁。 气氛有些沉闷。 “啪!” 牛奔狠狠的将手中的酒盅砸在地板上,面容微微狰狞,粗喘着气,骂了声:“他娘的!” 温博的脸色也极难看,秦风也好不到哪去。 贾环静静的喝着酒,用舌尖的味蕾,感受着伏特加刺烈的辣味。 “环哥儿,你说这算什么? 西域是咱们兄弟折腾回来的,是你设的计,才让厄罗斯灭了准格尔那朝食。 和那起子不要脸的东西有什么相干? 那位竟然把咱按在宫里,让那起子王八贼羔子去西域打仗…… 你说仅仅这样也就罢了,真让咱们当上御林宫门将也就认了。 可却只是让咱们暂署,替那几个干几天活儿。 等人回来,位置还要还给人家…… 他娘的,这不是在羞辱我们吗?” 牛奔红着眼睛,咬牙恨道。 连素来讲究体面的秦风,都忍不住瓮声道:“今日军机阁已经定下来了,十日后,给太上皇送灵之后,叶道星领军出征西域,方冲、叶楚、李武和傅安他们随行,迎战厄罗斯入侵之军。 不过从今日起,那些重甲骑兵团的甲具就要开始提前起运了。” 贾环道:“军机阁通过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秦风表情愈发难看,他沉声道:“为了不让黄沙军团再得收复西域的大功,为了不让我秦家更上一层楼,为了日后分拆黄沙军团,有些人……嘿!” 他到底为人君子,不愿在背后说人坏话,只能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牛奔、温博两人的面色有些讪讪。 不过两人什么人,转眼间就恢复了正常。 牛奔正色道:“风哥儿,你也别怪我老子他们,你是读书人,当明白什么叫过犹不及。 大秦八大军团,你家黄沙军团数第一。 部队二十万,都是打老了仗的悍卒。 其他地方都多少年没经历过像样的大战了? 东方军团怕有三四十年没见过血了吧? 可你再看看黄沙军团。 哪一年不和那些作死的异族干几场?” 说到这,温博也艳羡道:“这三十年来,你黄沙军团连年大战,出了多少将军?近年来朝廷新封的爵位,一大半出自黄沙军团。 其他七大军团加起来,都没你们一家的多。 风哥儿,人要知足。” 秦风闻言,抽了抽嘴角。 脸色也不如之前那么难看了,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高兴,道:“就算要分解黄沙军团,派哪个不行?非派那么个玩意儿,成心恶心人……” 太上皇已然驾崩。 虽然奉先殿内,三大名医都证明他身上无毒,且是走火入魔而亡。 但有了梁九功之事后,上层圈子里,蠢猪都知道里面一定有名堂。 这其中,原本守卫龙首宫周全,如今却改换门庭,另侍新主的叶道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根本不用多想。 军中最讲究忠义之风,像他这等背主之贼,自然为人所瞧不起。 秦风话一出口,牛奔、温博两人脸色又难看起来。 牛奔嘿了声,冷笑道:“前面‘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传的沸沸扬扬。 结果,宫里那位竟然将叶道星那个熊侄儿接到宫里,用金杯让他饮酒,让他看看有没有白刃加身。 叶道星那张老脸臊的……之后跪下割脉立血誓,要誓死效忠皇帝。 那位也会做戏,还真上演了把君臣相得的戏码。 嘿,看的倒牙!” 贾环听他说的活灵活现,奇道:“你看到了?” “噗!哈哈!” 温博一口酒喷出,然后哈哈大笑。 牛奔笑骂道:“我看到个屁,听的倒牙行不行?” 秦风懒得理会这么无趣的玩笑,叹息了声,道:“世道真的变了……” 若是太上皇还在,又岂会让这种人坐大军中? 太上皇在时,朝政乱七八糟,那是因为太上皇不理朝政了。 只要没搞到民不聊生,他就不怎么理会。 但是,他却从未放松过对军队的掌管。 虽然军中也多是派系林立,即使是荣国一脉内,也分成好几个大山头,无数小山头。 但是,不管哪个山头,至少在大方向上,还是以忠义为先的。 太上皇自视为千古圣君,因此,见不得小人。 他活着时,叶道星也是正人君子…… 贾环看着他笑道:“风哥,不要急。” 秦风摇摇头,道:“环哥儿,不是我急,是那位太急了。” 牛奔喝了口酒,咂摸了下嘴巴,道:“没错,那位太急了。他是不是憋的太久了,刚一掌权,就忍不住要把二十年的事情一天干完? 救灾如救火,也就罢了。西域之战迫在眉睫,也还好说。 可他还一直忙着清算,抄家杀头毫不手软,又要插手军中…… 这根弦已经绷的很紧了!” 贾环摆手道:“这些都是国事,和我们无关。其实太上皇是有道理的,只要军队不乱,天下就没有乱的可能。” 温博嗤笑了声,想说的话到了嘴角,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有些话,不能乱说。 太上皇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军队害死的,谁都没有证据…… 他抽了抽嘴角,看着贾环道:“可现在那位已经在弄乱军方了。” 贾环叹息一声,道:“也不是他故意要弄乱的,若没有那些事,他也弄不乱……罢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走吧,一起进宫去。” “你进宫干吗?” 牛奔问道。 贾环嘿了声,道:“你说的没错,西域那边是我们兄弟们办下来的,总不能就这样凭白让人摘了桃子去。我跟陛下讲讲道理去…… 叶道星当不当先锋,随便他。 他不顾太尉的体面,要当一个先锋将军,是他的事。 但我们兄弟几个,是一定要去西域,经历这场大战的。” 牛奔等人闻言,俱是眼睛一亮,看着贾环嘿嘿笑道:“能……能行吗?” 贾环撇嘴道:“要不你们找我来喝什么酒?” “哈哈!” 几人被道破心思,也只是一笑。 他们几个,不需要解释什么。 不过秦风却道:“环哥儿,尽力而为就是,不强求。 如今那位……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凭什么,但他现在的底气确实是一日盛似一日。 你不要再和他闹,对你不好。”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我省得。” …… “不行!” 大明宫,紫宸书房内,隆正帝头都没抬,手中朱笔飞舞,口中冷冷的给出答案。 果然气势很盛。 “陛下,您讲点道理行不行?” 贾环讲道理…… 一旁的苏培盛闻言抽了抽嘴角,御案东侧下角,忠怡亲王赢祥也抬起了头,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贾环,呵呵一笑。 隆正帝顿住了手中的笔,紧皱的眉头松开,呼了口气后,抬头看向贾环,道:“讲什么道理?” 贾环道:“陛下,西域那边,最难的时候是臣和几个兄弟们不避艰难,跑去和准格尔二十万大军死战。 当然,打赢西北之战是黄沙军团的功劳,我们只是敲了点边鼓,算不得什么大功,但那个时候,方冲他们几个软蛋在哪里? 哦,如今眼见着西域就要收回了,您派他们去镀金,这算什么? 您这不是在培养未来的将军,您这是在培养小人!” 隆正帝冷冷的看了贾环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放屁!” “噗!” 赢祥一口茶喷出,幸好是高手,没喷到面前的折子上…… 自从唐太宗作出《帝范》之后,后世帝王,多以此书来要求自己的言行。 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诫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 对帝王的礼仪要求,排在第一位。 君体。 也就是说,帝王的一言一行,都要符合规范。 否则,便是失君仪。 像这种“屎尿屁”之言,就绝对不该从一个帝王口中说出来。 见赢祥这般,隆正帝抽了抽嘴角,看向贾环的目光却愈发阴沉。 贾环无语,你自己没文化,怪我咯? 他继续讲道理:“陛下,不是臣小肚鸡肠不大气,斤斤计较,不肯让出那么点儿功劳。 只是,您也别忒厚此薄彼了。 让我们也都去见识见识啊…… 这大概是近三十年来最大的一场对决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 “这话怎么说?” 隆正帝不置可否的问道。 贾环道:“您想啊,熬过了今年最艰难的一年,大秦一定会蒸蒸日上,国力一日强似一日。那个时候,敌人又不傻,怎么会往硬石头上撞?” 隆正帝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 一旁的赢祥却鄙夷的看着贾环,脸上写着三个字“马屁精”! 贾环懒得理他,继续道:“所以,臣希望陛下能给我们一个机会,不止我们,都中的将门子弟,有不怕死的,都该拉到西域见识一下。 哪怕不敢亲自上战阵厮杀,也要远观着。 不能亲眼见识一下战争的血腥和残酷,最多也只能做个赵括。” 隆正帝哼了声,细眸盯着贾环那张脸看了会儿,冷笑道:“你倒是够义气……也罢,既然你不想他们做赵括,就带他们去见识一下吧。但是,朕警告你!” 隆正帝的声音陡然提高,沉声道:“岳钟琪的事情,可一不可再! 朕不是太上皇,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容你乱来! 以莫须有的罪名拿下方面大将,真真是胆大包天! 西域之重要,你比朕都清楚,若是为了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坏了朕的大事,朕绝不轻饶!” …… 连夜赶路,走了一天一夜后,贾家的商队,终于在日落时分,峣关关门前,出了关。 过了峣关,也就出了护卫京畿的蓝田大营的范围。 再往西走,便是黄沙军团的地盘了…… 将黄德一行近三十人,再加上车队本来的二十人一起送出了峣关后,王世清总算松了口气。 他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付鼐和纳兰森若这两个一直被贾环极为器重的鞑子,也一同被送往了西域…… 王世清就明白,一定是发生了泼天的大事。 而这些人,不能留在京中,更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如今,进了黄沙军团的地盘,他们就安全了。 最后看了眼渐渐消失在山脚的车队,王世清带人折返。 夕阳西下,商队继续前行。 黄德和占超二老,回过头,看着落日余晖笼罩中的峣关,心中都有些感慨。 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再回来…… 昨日被贾环的一番礼遇和计划打动,又是称呼爷爷,又是要过继子嗣,又是行大礼,一波连着一波的情感攻势,让他们在热泪盈眶和无比感动中,答应了贾环的要求。 但走了一天一夜后,再回过神,他们也有些反应过来。 出了这关容易,再想回来,却是遥遥无期矣。 而他们在神京城内,暗中经营了几十年的基业,虽不说毁于一旦,但去了西域后,又还有几分用处呢? 许多人手,没了银子的支持,其实自己也就散了。 真看可惜啊! 不过…… 少主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看他这些年来的手段,相信,他会做的很好。 既然赢玄已死,大仇已报,剩下的…… 就随他的主意吧。 没有斩草除根,灭了自己这一伙儿,都算他仁慈了…… “叮当当!” “叮当的!” 出峣关的山路上,只能单行。 商队中跑在最前面的第一匹马是头马,颈项下挂着铜铃铛。 由它在前面领路,一路上,铃声叮当,马蹄得得…… …… 从御书房出来后,贾环又去看了看自己手下的那一千人马。 都说人所在的高度,决定一个人的视野。一个人的视野,决定一个人的心胸。而一个人的心胸,则决定一个人的层次…… 这句话其实有好几种排列组合顺序,都对,也都有道理。 至少,韩楚等人身上,颇有道理。 他们原本是社会最底层的渣滓,虽谈不上浑浑噩噩,但也只求温饱度日。 精神面貌可想而知。 但自从进了锐士营后,接二连三的大场面,让他们的变化一日比一日明显。 待到最后跟随贾环驻入皇城,甚至封了皇太后所在的慈宁宫后,这种变化由量变变成了质变。 幸运的是,即使是在宫中,韩大等人也没放松对他们的要求。 使得质变,没有朝猖獗自大的一面改变。 而是如韩大一般,沉淀了下来,变成了极有用的经历和对心胸视野的拓展。 虽然就军事技能而言,他们还差的很远。 但他们身上的那股气质,他们的心态,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精兵了。 待到这次赶赴西域时,贾环再带他们拉练一回。 等回来时,一定会再变一次。 …… 与牛奔、秦风等人一一通了信,见他们都乐开了花后,贾环就悠悠的回了家。 一路上,不时看到有人在路上叫卖家俬古董。 这些人,与寻日里的骗子不同,他们卖的都是真东西。 多是从国库里借了库银挥霍,如今被逼无奈要还亏空的官宦人家。 对于这样的人家,贾环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就因为这些国之蠹虫,使得灾年有多少灾民因为朝廷没银子赈济而死。 他们原本不用死的。 所以,这些贪拿国库银子的人,与凶手无异。 回到宁国府后,就见贾芸正在喊着府中的几个管事的问话。 看到贾环进门后,准备带着呼啦啦的一群人来请安,被贾环摆手拦住了。 示意他忙正事要紧…… 贾环自己回到内宅,看望了家里的两个病号,倒是都比他忙。 白荷沉迷于各种数据简直不能自拔,若非贾环专门安排了个丫鬟帮她打饭倒水,她能不吃不喝的算一天。 那的确是一个无边无际又奥妙无穷的世界,贾环虽然知道一些,但如今,他距离白荷这种天赋异禀的女学霸,已经差的不能以道理计了…… 而董明月则躺在软榻上,听手下那几只“鸟儿”回报各种信息。 她来自江湖,最喜欢做的,也是这些。 真要让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憋也能憋出病来。 贾环每人劝了几句,让她们好生休息,结果还被嫌烦,让他自去耍子去。 女强人女学霸,果然都难伺候…… 被他按住好生“轻薄”了番后,才都红着脸老实下来。 可到底还是闲不住,没耽搁一会儿就开始忙。 感受到被冷落的贾环,只好去了大观园,寻找温暖。 蘅芜苑中,一身藕色裙衫的薛宝钗,静静的坐在窗前桌几边,桌角点着两支蜡烛,烛火闪动。 烛光中,薛宝钗秀眉微蹙,杏目专注的看着面前的账簿,不抹而红的嘴唇,轻轻的咬着笔杆…… 这让人微醺的唯美一幕,却让贾环的嘴角弯起了一抹邪气。 他制止了庭院内准备请安的莺儿,自己进了屋子。 莺儿放下手中的络子,正要去准备茶水,一回头间,却见贾环走到窗边,薛宝钗的背后。 然后一把夺过了薛宝钗手中的账簿。 薛宝钗先是一惊,眉头皱起,眼神严厉,转头想看看何人敢打扰她做事。 不过,当看到作怪的人是贾环后,眼神顿时柔和了下来。 只是,没来得及说话,见贾环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炙热,已经人事的薛宝钗,雪白的俏脸登时刹红…… 而后,就被贾环一把抱起,横抄在怀里。 薛宝钗先轻声惊呼一声,又用双手环抱住了贾环的颈部,杏眼中如凝水意,娇羞无限的看着贾环,呢喃请求道:“爷,进里屋吧……” …… ps:说不上为什么,状态极不好。但正在努力自我调整中。 看效果吧,如果还是不能恢复,就请两天假,出去转转。 原本是打算等完本后再这样做的。 除了单位和租房外,我已经好久没出过门了…… 正文 九百六十二章 调理 云雨之后,贾环揽着通体雪白,丰腴可人的薛宝钗,依旧不住的摩挲着。 薛宝钗一双杏眼中,满是水意,俏脸潮红。 仰头看着贾环的目光,尽是崇拜…… 这是一种最让男人陶醉的目光。 贾环又蠢蠢欲动,不过…… 看到薛宝钗的目光变得有些畏惧,又不愿让他失望,闭起了眼,贾环到底收敛住了。 轻轻的拍了拍她丰腻的****后,贾环只是将她抱紧了些。 薛宝钗这才又睁开眼睛,目光变得愈发幸福。 贾环呵呵笑道:“刚才舒服了?” 薛宝钗闻言,本就红晕的脸,迅速往下蔓延,没多久,变成了通体红晕…… 她生性端庄,哪里能说出这等****,闭上水一般的眼睛,靠在贾环胸前不说话。 贾环却还要招惹:“不是跟你说过嘛,夫妻之道,若想长久,同房生活一定要和谐。否则,迟早变成相敬如冰,冰雪的冰啊…… 我若是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你要告诉我,我好改进。 比如说,力度啊,深……” “都好都好……” 实在不敢让这不要脸的再说下去了,薛宝钗都听到莺儿进来的声音了。 她惊慌的连忙堵住贾环的话。 贾环哈哈一笑,却还不嫌臊道:“反正我很满意,宝姐姐很乖啊!” 薛宝钗闻言差点都不想活了,将脸埋进贾环怀里。 分明是她被他弄的五迷三道下,才被他摆成各种羞耻的姿势…… 现在回想起来,真真是要没法活了。 若是只两个人时乱说也就罢了,可莺儿都进来了…… 真是个害人的冤家。 “莺儿先出去吧。” 藏在贾环怀中,薛宝钗瓮声吩咐道。 莺儿也是俏脸通红,不敢抬头。 乖巧的应了声后,放下铜盆和帕子,只抬眼看了眼,瞳孔就猛然变大,而后忙不迭的逃了出去…… 老天爷,那是个什么东西? 见薛宝钗羞的不敢抬头露面,贾环笑道:“好了,我不说了,你起来吧。” 连唤了两次,直到他双手又开始不规矩时,薛宝钗才连忙投降,从贾环怀里抬起头,一张俏脸真如滴血一般红润,反倒是唬了贾环一跳。 贾环好笑道:“至于吗?做都做了,你……” “爷啊!” 薛宝钗娇羞无限的娇嗔哀求了声。 这种话题,实在让她心跳过速,整个人如同被火烧了一般。 似比之前还要刺激…… 贾环见状,到底放过了她,只是将她抱紧在怀里。 偏薛宝钗自己又有想法,轻声道:“环哥儿,你喜欢我吗?” 许是因为看到那根张牙舞爪的大秦戟,不敢再撩拨贾环,薛宝钗将称呼都变了。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道:“喜欢。” 薛宝钗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幽怨,道:“从前,你可并不喜我呢……” 贾环绝不承认,道:“胡说,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 薛宝钗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道:“我还记得,当年第一回见面,你对我唱的那个曲儿哩……” 贾环真记不得了,好奇道:“什么曲儿?” 薛宝钗嘴角渐渐浮起一抹柔和之极的笑意,哼唱道:“大脸猫大脸猫爱吃鱼,喵咪咪喵咪咪喵咪咪……” “噗!” 贾环看着薛宝钗那张圆脸喷笑而出,继而“哈哈”大笑。 薛宝钗则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后,见他笑的欢畅,也跟着笑了起来。 眼神似粘在了他的脸上,不愿挪开…… 时过境迁,当日的窘迫和羞恼,到了今天,却变成了美好的回忆和幸福。 他终究,还是喜欢上了她…… 薛宝钗换了个姿势,靠的贾环更近了,又轻声笑道:“第二回,你就打了我哥哥呢。” 贾环得意道:“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薛宝钗见状,张口檀口,轻轻的在贾环身上咬了口,幽怨道:“你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只是吓得他……吓得他尿裤子。害得我家颜面扫地……” 贾环又哈哈一笑,然后觑目看着她,道:“那你想不想报仇?” 薛宝钗知道他在玩笑,也抿嘴笑道:“怎么报仇……哎呀!不行……嗯……” 只一瞬间,薛宝钗身上的薄锦被翻飞,她也被贾环轻轻一挑拉起,坐在了贾环身上,坐在了小贾环身上…… 薛宝钗只觉得魂儿快掉了,哀求的看着贾环,杏眼如丝…… 想要下来,身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更何况她稍有下来的迹象,那位冤家就拦住她…… 罢了,疯了,就疯了吧! 想起曾经在牧场上的骑马,薛宝钗轻轻的动了起来。 蘅芜苑内,渐渐响起了一阵动人心魄的绝美妙音…… …… 东府,药室。 就在贾环在蘅芜苑内胡天胡地时,两个似乎相隔了一生一世没见过面的好友,也相拥而泣。 “静儿,你终于醒了!” 公孙羽紧紧抱着方静,高兴的唤道。 方静一双细眸中,也闪烁着激动的目光,她抱着公孙羽,道:“幼娘,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公孙羽放开了方静,看着她,笑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方静笑着点点头,然后感受了下体内,面色忽地一变,而后惊喜的看向公孙羽,道:“幼娘,我……” 公孙羽笑道:“我用了我们爷特殊的精血,混了许多天材地宝为你疗伤,你体内的经脉已经重塑。再加上你即使经脉破碎时,也不停修行,对劲道的感悟和理解,怕是超过许多武宗。如今,你身子恢复了,武道自然也就恢复了,只要参药跟的上,突破武宗,也只是时间问题。 静儿,你小时候的梦想之一,就要实现了哦!” 方静闻言,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细眸中,泪光闪动。 公孙羽握住方静的手,面色却变得有些歉意,道:“我也不知道把你救活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静儿,你以后……怕是……不能,不能露面了。” 说着,公孙羽难过惭愧的低下头。 这是贾环划定的死线。 方静反握住公孙羽的手,笑道:“让你难做了,傻丫头,难道还有什么,比曾经的痛苦更难,比死亡更可怕吗?我的心里,只有感激…… 说吧,贾环那阴险小子想要怎么安排我?” 公孙羽闻言,心里微微宽心,笑道:“他说你以后得戴着一张面具见人,不能让人认出是你。还有,你要先去牧场上住一段时日,给乌仁哈沁当护卫……静儿,委屈你了。” 方静笑道:“这算什么委屈?只是……我更想给你当护卫呢。” 公孙羽犹豫道:“那……那我去跟他求求情……” “不好不好。” 方静忙阻拦道:“你求他救我,本就是一件极难的事。也只有他这种性子,才会答应了你。 换做其他任何一人,都不会花费这般大的力气和冒着这样大的危险,来救我这个废人,更何况,我的身份还…… 这已经是极致了,若是你再去开口,就是不分轻重,必会让他心里产生芥蒂。 你又不是正室,就算得他宠爱,我也不能让你因为我去惹他厌恶。 牧场就牧场吧,正好,我有时间好好练习一下武道。 日后,总要给他办几件大事,方不让你在他面前作难。” 公孙羽闻言,笑道:“不用哩,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就是极好的。至于我们爷,你却不用担心。他……他待我极好的。” 看着公孙羽脸上洋溢的分明可见的幸福光泽,方静笑道:“他待你真的很好?” 不过没用公孙羽回答,方静就自顾笑道:“是应该很好,不然,也不会这般纵容你胡闹!” “哪有胡闹?” 公孙羽不依道:“我告诉了他,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想让你死,他想了想,就说,好吧,你第一次跟我开口,我还能说不吗?” 公孙羽带着笑容,努力的学着贾环的声音和语气。 方静闻言,笑着点点头,道:“真的很好,那就好……” 说着,方静的脸上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 公孙羽见之,又心疼的抱住她,柔声道:“静儿,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亲人呢。” 方静反手抱着公孙羽,笑道:“是啊,唯一的亲人哩……” …… 平凉府,zc县城外,云字号贾家驿站。 走了两日后,贾家商队来到了这座秦陇交界处的小县城。 愈往西走,愈荒凉。 而黄德、占超等人,也在这里迎来了一位故人。 “六哥……” 黄德、占超两人看着面前面色阴沉的老人,不知该说什么。 六哥,黑云十三将,第六将,于海。 “唉!” 长叹息一声后,于海的面容变得苦涩了许多,道:“看来,我们这位少主,远比我们想的,要精明的多啊……” 黄德苦笑了声,不过还是正色道:“六哥,或许少主自有打算,但他心里到底还是敬着咱们的。他喊我爷爷,是诚心的,他要让他的一个儿子姓黄,也是真心的。 赢玄老狗已经死了,国公爷的仇已报,其他的……就随少主的意吧。” 占超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少主长大了……” 于海看了这两人一眼,忽然摇头笑道:“少主好手段……我倒是没什么,少主多妻妾,日后定然多子女,大不了,豁出去老脸,也跟他要一个姓于,传承烟火。可是……” 于海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道:“你们也该知道,二哥他是不会同意的。 二哥一心认为,这天下,本该是国公爷所有。 从第一代荣宁二公起,这天下本就该姓贾。 经过北海之战后,二哥就…… 他若是知道了你们弃了都中的基业,怕是要责怪你们。” 黄德皱眉道:“少主只是不想让我们这些老人家再流血送命,该怎么做,他自有主张。况且,他还拿出了荣国虎符,难不成我们还能抗命?说到底,咱们只是家将,国公爷没了,就该辅佐少主。 家将只能听命,却不能自作主张。 之前的事,已经算犯了家法。 少主没有见责,都算是好的了。 六哥当知,因为宁至和谢琼之事,少主有多伤心愤怒。 前日我真有些担心,他会拿锐哥儿出气。” 于海摇头道:“少主不会,当时他只想好生将你们送走,不要再出岔子了……而且,这些计策又哪里是锐哥儿的主意,他虽然说是他的,但我何尝不知,这分明是二哥的手笔。 不过是二哥为了培养锐哥儿,借他的口布置出来的罢了。 锐哥儿连这些计谋的真意都没理解透彻,他毕竟还年轻……” “是啊,原本在咱们这一辈里,他和光哥儿并成双骄,论武功和智谋,都是一等一的出众。光哥儿虽然谋略不及,但心胸开阔宽广,为人大气。 可是,如今再看看,到底不如少主多矣。” 黄德苦笑着摇头道。 于海笑道:“这也是好事……再者,锐哥儿和光哥儿他们,自幼只跟着我们颠沛流离,藏头露尾。也没甚机会去见大世面,没经历过大事,就没有相应的眼界。 又哪里及的上少主? 不过他们都还年轻,只要培养的好,日后总能成器。 少主有一句话说的极好,西域大有可为。” 占超忽然笑道:“可笑我等,之前还总担心少主太过胡闹,不能成器,会是蜀中阿斗……” 黄德也笑了起来。 唯有于海摇头道:“我早就同二哥说过,少主非等闲之辈,只是……其实只从少主的经济手段看,就能看出他鬼神之才。 尽管二哥说他文不能文,武不能武……” 黄德皱眉道:“文不能文也就罢了,可武……少主的武道,已经九品了!日后突破武宗,绝非难事。” 于海闻言苦笑道:“少主武道进展之谜,实在难解。不过,二哥说的不是他的武道,而是他的领军手段,说的他的兵法……” 此言一出,黄德就不吭声了。 于海却眼睛渐亮,道:“原本我也是这般以为,但现在,却不这般认为了。” “哦?六哥怎么说?” 黄德忙问道。 “咳,咳咳……” 于海没说话,反而发出了一阵咳嗽声,嘴边,甚至溢出了一抹殷红…… 黄德和占超见状骇然,惊呼道:“六哥,你受伤了?” 如今活着的四大将中,于海的武功是最高的。 原本李先是最高的,但是他当年受伤极重,伤了根本,而且,这些年一直沉迷于复仇造反,武道上却没有什么进展…… 反倒是当年并不怎么出众的于海,从北海回来后,因苦苦钻研荣国公的武道修行心得,修为一日千里,愈发了得。 黄德他们都以为,若非是于海还要花费极大一笔精力,为他们这群人筹措银两,于海的修为一定会更加了得。 这样的人,又怎会受伤呢? 于海苦笑道:“这就是我给出的答案。” 黄德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道:“六哥,是……是少主之人伤的你?” 于海点点头,道:“正是。少主手下,竟有半步天象的绝代高人,还甘心为他奔波万里。这样的人,又怎会是阿斗呢? 要知道,他并非是依靠国公爷的余荫,收复的此人。 所以,我认为,少主并非阿斗,反而……有些像阿斗的那位高祖!” “嘶!” 黄德抽了口冷气,道:“六哥,你是说刘备?” 于海闻言一怔,随即呵呵笑道:“也对,性格是刘备,不过,也是刘邦……” 黄德和占超二老闻言,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抹亮光,不过,黄德又皱眉道:“可那人为何会伤了六哥你?” 于海苦笑着道:“他怕是以为我是贼子,而且,他又是高人,脾性极大,根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一个‘滚’字,就震伤了我。” “怎么可能?” 黄德惊呼道:“六哥,你离那个境界,不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吗?” 他和占超还以为,于海是和人辛苦交手,棋差一招,才被打败的。 谁知,竟是被人一喝而伤的。 这是什么境界? 于海道:“是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之遥,却又是一道天堑。一个为天,一个为地,天壤之别。不过……” 于海的眼光渐渐明亮,道:“这次受伤,却让我寻到了一丝突破的契机!” …… 金陵,玄武湖畔,甄府。 萱瑞堂。 奉圣夫人面色愈发晦暗了,但是,她竟然在炕桌上,颤着手,执笔书写着什么。 她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捉过笔了,眼睛也昏花难明。 好在,她鼻梁上架着一架老花眼镜,能让她勉强写准字…… 见奉圣夫人的手抖的厉害,贴身丫鬟梓雪悄悄抹去眼角的泪,笑着劝道:“老太太,明儿再写吧,都夜了,该休息了。” 孙氏摇头道:“时间不多了……” 说罢,到底停笔顿了顿,稳稳手中的笔,道:“代善有个好孙子,也不知怎地想的,竟能作出老花镜这等奇物,还能想着我这个老太婆,也算他有心了。” 梓雪闻言,心里有些发酸。 她知道,老太太只是为了给她自己鼓气,她要说服自己,那位贾家的少年家主,是重情义,敬重她的。 不然…… 老太太昨日情况稍微好了些,就发现了老爷和頫二爷脸色不对。 他们忧心忡忡,眉头从未解开过,即使在老太太身子渐渐好转的时候。 再三询问下,老太太才知道家里面临的处境竟是那样的艰难。 几百万两的亏空…… 就算将全家的财产全都卖了,也不够还上三分之一。 更何况,家里大部分家当都是御赐之物,只能供着,如何敢卖? 没有法子,老太太只能亲自出面,给几个都中的老友写信。 倒不是为了嫁银子,而是为了……结亲。 有如今都中权势最盛的忠怡亲王府,有在文官中执牛耳的李相爷李府,还有,贾家。 这其中,又以贾家为最。 因为老太太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 而成亲,却不可能同时进行。 所以,她必须为家里的女儿们,寻一个有实力的“娘家”。 如此一来,才能与那些高门算得上门当户对。 家里除了要嫁给皇太孙的四姑娘外,还有三个未出阁的姑娘。 其中之一,要许给贾环的二哥,贾宝玉。 奉圣夫人,要亲自写信,给贾府老太太和贾环。 甄家和贾家,是几辈子的老交情了,孙氏以为,这个亲事,一定没问题。 结下这门亲,其他的几门亲事,就交给那位贾三爷去操劳,坐实了这个“娘家人”的身份。 到时候,家里连个人都不会往都中派,全由贾环安排。 这是老太太,为家族能做的最后的事了。 至于再往后,就要看儿孙们自己的福气了。 唉,若是太上皇没有出事就好了,何须这般费劲…… 看着颤巍巍着手,继续写信的奉圣夫人,梓雪心中感叹一声。 …… 看着蒙这脸死活不敢露头的薛宝钗,贾环有些好笑。 刚疯过之后,过了极愉之喜,她就这样了。 知道今天让她做的有些出格,有些突破了她自己的底线,贾环也不逼她立刻接受,就这般拥着她说话:“宝姐姐,我刚进来时,你一脸愁绪的看什么呢?可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 过了一小会儿,薛宝钗才在被子里瓮声道:“短了人手。” 贾环心里有数,面上却装作不解,道:“短了什么人手?” 薛宝钗瓮声道:“南边儿的铺子铺展的太开,家里却没有那么多放心的掌柜的……” 贾环笑着夸张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你再大声点!” 许是因为要谈正事,纠结了会儿,薛宝钗还是悄悄拉开了薄被,露出一张流了泪的脸,目光幽怨的看着贾环。 贾环却哈哈一笑,俯身在她俏脸上亲了亲,摸着她的头发,道:“瞧你这幅傻样儿,至于吗?” 薛宝钗闻言,眼泪又落了下来,哽咽道:“我竟……我竟那般不知耻……” “诶……” 贾环皱眉道:“过了啊,你我夫妻,这里又是你的闺房。夫妻之道,本该如此。 你欢我乐,同欢共喜,方是长久美满之道。 在这里,若是再讲究一些笑掉大牙的礼数,让人厌恶。 你那姨妈为何比不过我娘,就是一天到晚端着身份,在我爹面前也摆大家闺秀的谱,敬着归敬着,却总戴一个礼教的面具。 难道你也想像她那样吗?” 这般令人心寒的话,惊呆了薛宝钗,她都忘了哭泣,怔怔的看着贾环,有点可怜…… 贾环却又化去了脸上的霜色,柔软下来,俯身在薛宝钗的唇上吻了吻,柔声道:“在人前,你该怎么做都随你,端庄有礼很好呢。但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你就要像刚才那样……宝钗,你要明白,你未来的一生一世,几十年都要和我在一起,我们是最亲近的人。 何必再要戴一个礼教的面具,隔开你我的亲近呢? 对不对?” 薛宝钗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艰难道:“我……我知道了。” 贾环见状,知道见好就收,调.教宝姐姐是一个需要时间的计划,不能一蹴而就。 他又体贴的搂住薛宝钗,道:“你刚说什么?短了人手?” …… 正文 九百六十三章 成全你 夜。 美轮美奂的大观园内,一片静谧。 偶尔传来一声林间的知了,或是池子里荷花的蛙鸣,却也显得愈发的清幽。 朦胧的月色笼罩着这方天地,热闹了一天的园子,夜晚却是安宁、祥和。 蘅芜苑内,薛宝钗没有先回答贾环的问题。 而是起身,披了件清薄外衫,用莺儿端来的水和毛巾,先替贾环清理了番,又背过身,替自己清理了番,红着脸换了身衣裳后,才回到床榻上,重新依偎在贾环身旁。 看着贾环笑咪咪的坏坏目光,想起他之前的话,鼓气勇气,在他嘴角轻轻一啄,羞容满面,将热的发烫的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壮的心跳声,渐渐平息下来,轻声道:“家里在南边铺开了许多门面,都很大……但是,家里却没有那么多掌柜的和伙计啊。” 贾环笑道:“不要担心,这件事我有准备。” 见薛宝钗疑惑的看着他,贾环道:“这件事涉及到各方的利益,为了安他们的心,所以各方都要出人……” 薛宝钗闻言皱眉道:“如此一来……爷不是说,那钱庄要牢牢把持在咱们手中吗?” 贾环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宝姐姐,你知道我们云字号为何会在江南越做越大,即使被许多江南老字号围剿,也依然在不停的壮大吗?” 薛宝钗想了想,道:“我也想过这件事,发现……似乎不只是云字号中有玻璃器具和水泥。云字号其他的货物,销的也很好。至于为什么,我却看不透。都中人都说爷是小财神,善财童子,果然了不得哩!” 贾环闻言脸色一正,道:“小?童子?你见过这么厉害的小童子吗?” 说着,还掀开了盖住身上丑物的薄锦被,让大秦戟扬威…… 薛宝钗只看了一眼,身子都软了,俏脸凝血般看着贾环,哀求道:“爷,今儿真的不行了……” 贾环闻言讪讪,干咳了声后,倒打一耙道:“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乱想?我只是为了辟谣,证明我不小……” “噗!” 闺阁中,薛宝钗似乎也渐渐能接受了这种调.情的荤话,抿嘴一笑,烟波流转间,竟有极妩媚之态。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骚者浪…… 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不过看着眼神愈发炙热的贾环,薛宝钗却不敢再挑.逗,忙垂下头,轻声道:“环哥儿,你还没说哩。” 贾环闻言,也知道今日不好再多索要,薛宝钗毕竟不是武人,经不起太多“蹂罹”,就正经道:“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旁人都被玻璃器具和水泥这两样独门商品给迷住了眼。 很简单,就是规矩。” “规矩?” 薛宝钗秀美微蹙,不解的看着贾环,道:“凡是百年老字号,都有规矩呀……” 贾环摇头笑道:“他们那是对内的规矩,不是对外。有个老话,叫店大欺客。这几乎是所有商铺的通病! 媚上欺下,来人身份要是高贵,他们就低三下四。若是普通百姓上门,就爱理不理。 他们以为,反正普通百姓买不了多少东西,给他们带来不了多少利益。爱来不来…… 但是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我们云字号。 哪怕是一个乞丐上门,他们也一定会彬彬有礼,客气招待。 服务至上,便是我给他们立下的规矩。 谁做不到这一点,谁就走人。 这是其一……” 薛宝钗倚靠在贾环身旁,仰着头,目光崇拜,静静的听着。 她以前真真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几百上千年来,哪家商铺会善待一个乞丐?会对小家小户的散户给好脸? 可她聪慧非常,又通经济之事,只一想,就立刻明白了这样做的好处。 了不得! 贾环看着薛宝钗的目光,却是得意一笑,警告道:“你不要撩我啊,不然又把你吃了!我发现你学的挺快的啊……就这样,以后咱俩恩爱的时候,你就这样看我最好。还有,不是让你喊爸……哎哟!哈哈哈!你咬我做甚?” 薛宝钗整个人都通体发红了,将脸埋在贾环怀里,瓮声道:“你又乱说话!” 她疯了,才会喊他爸爸! 贾环哈哈一笑,伸手摩挲着薛宝钗丰腴的身子,笑道:“好了好了,说正事,抬起头。” 薛宝钗考虑了下,才缓缓抬起脸,一张原本晶莹如雪的俏脸,满是云霞。 眼神哀怨的看着贾环,似乎在责怪他总是作践她…… 贾环手移到她脸上,轻轻的抚摸着,目光宠爱。 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宝钗渐渐安静了下来,她极其享受这样的目光。 心中,对贾环之前的调.教之言,完全相信了。 如果,她依旧按照以前的行事法子,恪守礼数妇道,矜持端着身份,那么她相信,贾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待她。 她的命运,多半和那位在庵堂里诵佛经的姨妈一样。 罢了,出嫁从夫。 他既然喜欢,就按他的意思来吧。 看懂她目光中的顺从之意,贾环呵呵一笑,拥着软腻香滑的美人,继续道:“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行事的准则。” 薛宝钗转移了注意力,疑惑道:“行事的准则?” 贾环轻笑一声,得意道:“宝钗啊……” “嗯?” 薛宝钗轻轻一应,身上有些发热。 不知为何,她极喜欢贾环这般恣意不羁的直呼她的名字。 这让她心里砰砰直跳,以至于回应声,都有些发颤。 贾环感受到怀中佳人的变化,呵呵一笑,手又像下移去,口中却说着正事,道:“你相信吗?我将金陵的一处商铺,从掌柜的到伙计,甚至门子,与江北的一处云字号内的掌柜到伙计和门子,全部调一个个儿,第二天,两家商铺的生意照常进行,并且,会纹丝不乱!” 本来还在忍受着那只手在她腰下作怪的薛宝钗,听闻此言,迷离的眼神忽然清明,有些骇然的看着贾环,惊呼道:“怎么可能?” 贾环笑道:“所以,这就是规矩。云字号所有的商铺,连台阶的布局都一样,货架规格也全都一模一样,哪里摆放什么,哪个抽屉里放的是哪张纸,都有严格的规矩。 虽然稍显刻板,但是,却能纹丝不乱,也绝不会出现顺手牵羊的事。 因为,每个伙计都有各自负责的职司,哪一块少了什么,立刻就能找到责任人。 无规矩,不成方圆。 有了规矩,就有了体统。 有了体统,就能给人以信任感。 再加上尊重每一个顾客,又能让人信任,还有良好的货物。 呵呵,那些自视甚高的商号们,凭什么跟云字号竞争?” 薛宝钗紧紧抱住贾环那只作怪的手,不让他再往里探…… 眉头却紧锁,思考着贾环所说的话。 贾环见之,倒是松开了手,不再折腾,而且,还站起身来,捡起衣裳要穿…… 薛宝钗见之一惊,有些失色不安道:“爷,你……”她以为是因为她难以再承恩,不能让贾环尽欢,所以恶了他,要离去…… 贾环见之,笑道:“别乱想……我是个劳碌命,能在宝姐姐你这里休息半天,已经算是偷懒了。 再待下去,就是沉溺于十丈软红了。” 他看着薛宝钗道:“你好生想想,想通了就早点休息。我还要处理一些事,很重要。 等我从西域回来,收复了西域的万里江山,清闲下来,再在你这里多过几夜,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薛宝钗闻言,一颗心放了下来。 只听到收复西域万里江山这等盖世之言,薛宝钗都为之倾倒沉醉。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贾环,站起身来服侍他更衣,轻声道:“爷是国朝重臣,一等国侯,自然要忙碌大事。我……我不是不懂事的女子,爷不必解释的。” 贾环失笑道:“马后炮,我若是就这样不说一句就走了,某人怕是要哭半宿!” “哪有啊……” 薛宝钗被道破心事,俏脸一红,不依的娇嗔了句。 这幅姿态,在以前,她是绝对做不出的。 但是,终究还是因为贾环的喜恶而改变了许多。 看着千娇百媚的美人,身上只披了一层薄薄的夏衫,若隐若现间,娇躯可见,诱人之极。 贾环反手搂住她,一阵缠绵悱恻之吻后,将晕晕乎乎的薛宝钗放倒,替她盖上了薄被,大笑而去。 …… 宁国府,药室。 贾环看着气息沉稳绵长的方静,啧啧出奇道:“都说因祸得福因祸得福,总没亲眼见过,不想今日却见了一遭。 方静,你这……了不得啊! 我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你不会哪天再反过来,和我为敌吧?” “不会不会的,爷,静儿她不会的。” 没等气势不落下风的方静答话,一旁公孙羽就忙赔着小心保证道:“爷,若是静儿同爷作对,就……就是我的不是,我就……我就以死谢罪!” 贾环闻言大恼,抓过公孙羽就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不轻,公孙羽疼的“哎哟”了声。 方静整个人如同一头母暴虎一般,怒视着贾环,寒声道:“你干什么?” 公孙羽还得劝那边,道:“没事的,静儿你别乱来。” 贾环却捏着她的下巴,对向自己,皱眉道:“你是不是傻了,嗯?” “爷,我……” 公孙羽不知该怎么答话,有些害怕,眼中浮起一层水雾。 就听贾环继续问道:“她若和我作对,随手杀了就是,她那半死不活的老子我都不怕,还会怕她?你又为何要自杀,嗯?” 公孙羽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目光感动的看着贾环,道:“爷,静儿不会的……” 贾环摇头道:“记住,永远不要把自己的性命,押在别人身上。 你是极善良的人,对人也没甚防备,谁都相信。 但这世道险恶,不是每个人都同咱们这样善良…… 你是我的老婆,你的生死只有我能决定,却不允许你自己再说什么以死谢罪。 记住了吗?” 公孙羽红了眼圈,点点头,道:“爷,我再也不敢了。不过静儿不会和爷作对的……” 贾环气笑道:“敢情我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你看她那样子,跟要吃了我似得……” 公孙羽闻言,忙回头给方静使眼色。 方静恨恨的瞪了贾环一眼后,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贾环见之抽了抽嘴角…… 公孙羽的姿色并不算出众,同园子里的姊妹们相比,要差几分。 但是和方静一比…… 那绝对是天仙之姿。 怪道她能和方静成为闺蜜…… 贾环将公孙羽抱在腿上,轻轻替她揉着伤处,却羞的公孙羽没脸见人…… 贾环不理,他看着方静道:“方静,救你,只因为幼娘求了我。 她第一次求我,我不能让她失望。 但于情与理,我都不该救你。 虽然救了你,但我对你没什么要求,也没奢望你报我的救命之恩。 只希望,你不要愧对了幼娘对你的感情。 否则,我要杀你,真的不废什么力气。” 方静闻言,清冷道:“我知道,这个世上,我只有幼娘一个亲人了,自不会让她失望。 她对我说了你的安排,我可以去牧场上,做你小妾的护卫。” 公孙羽小声道:“爷,静儿想做我的护卫……” 贾环警惕道:“绝不允许,她是想和我抢你!” 公孙羽闻言,莫名其妙的看着贾环,不解其意。 贾环“小声”解释道:“你知道,有些男的喜欢男的吧?” 公孙羽嫌恶的点点头。 贾环嘿嘿笑道:“那你知道,有些女的,也喜欢女的吗?” 公孙羽眼睛攸然圆睁,惊恐的看着贾环。 一旁的方静,还有角落里的晴雯,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贾环。 这人思想之龌龊,已经突破天际了。 贾环哈哈笑道:“你们还别不信,真有这样的女子,我见过好多,她们有一个名字,叫拉拉!” 公孙羽见他说的郑重其事,小声辩解道:“我和静儿才不是拉拉……” 贾环笑道:“我这不是提防着嘛,我看你这么看重她,也吃醋呢!” 这么恶心的话,也只有公孙羽听着觉得动听和甜蜜。 对面的方静和角落里的晴雯差点没被这么不要脸的话给恶心的吐出来。 方静看公孙羽的眼神都有些同情了…… 看到那两人的表情,贾环冷笑一声,却不再对方静说话,而是看向晴雯。 晴雯生性也算刚烈,却不傻。 若是贾环现在想要没名没分的非礼她,她定然会拼死反驳。 可贾环若只是训斥她,她也不会无脑的跟怡红院时跟贾宝玉那样顶嘴一样反驳。 到哪座山头唱哪首歌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见贾环看过来,她忙收拾好表情,懂事的低头站在那里,恪守婢子本分。 就听贾环道:“敢让你在这里听,就不怕你说出去……只是,东府不比西府,这里的每一件事,一旦传出去,都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我不是宝二哥,除了自己的女人以外,没那么多怜香惜玉的心思。 药室里的事,但凡有一个字流传出去。 不管是不是你说的,我先杀你。” 这等杀气腾腾的霸道话,晴雯何曾听过?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觉得贾环只是在吓唬她。 那冷的渗人的话音,直直寒到了她心里。 更何况…… 前些年,这位三爷手上染的血还少了? 更不用提,他在西北杀了尸骨遍地,连一国大可汗的人头都给割了去……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纤细的脖颈,晴雯打了个激灵,咽了口口水,道:“三爷,我……奴婢,奴婢不是长舌婆子……”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贾环呵呵一笑,不再理会,看向公孙羽道:“想来你和你闺蜜还有好多话要说,我还有些事要忙。等什么时候你打发了她,我再留下来陪你……” 公孙羽闻言,红着脸,轻声应了下,贾环却抬起了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亲后,示威似得看了目瞪口呆的方静一眼,才趾高气扬的离去。 贾环离去后,公孙羽见方静还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俏脸更红,嗔道:“静儿……” 方静看着公孙羽这幅娇羞无限的神态,更愣了。 这还是当初一门心思想要一副骷髅骨的那个女孩子么? …… 宁安堂,后厢卧房。 在主榻上,只穿着一身小衣,披散着头发的小吉祥,抱着同样打扮的香菱,叽叽喳喳的打闹嬉笑着。 却还一直跟桌案便伏笔的白荷告着状:“白荷姐姐,从你去了庄子后,三爷回来睡觉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你说气不气人? 我和香菱虽然没有白荷姐姐好看,也不比其她人难看多少呀!对不对香菱?” 香菱红着脸,小声道:“姐姐,和我又没关系。” 小吉祥气恼的在她胸口抓了下,道:“你忘了,你是我的通房!难道你想背叛我?” 香菱惊呼了声,反击之,道:“我没有!” 可惜小吉祥的胸口还有些小,抓不住,报仇没成功。 小吉祥也不在意,咯咯笑道:“你还敢抓我?你都不用心学武,就知道跟秦氏说话,看我清风拂月手!” 说罢,一双小手竟能幻出一些幻影,至少,香菱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出那只是真的,而后,就觉得肩头一凉,原来,清风拂月手,就是这样的…… 香菱有些羞,也有些好笑,笑着求饶道:“姐姐,让我穿上衣裳啦……” 小吉祥咯咯笑道:“那么热的天,你穿那么些作甚?反正三爷今儿也回不来了,你……” “谁说我回不来了?” 小吉祥话没说完,贾环推门而入,就看到了极香艳的一幕…… “啊!” 香菱一张俏脸如在滴血一般,惊慌失措的叫了声,手都有些颤抖着穿衣服。 小吉祥还算仗义,忙挡在香菱身前,帮她穿好了衣裳。 然后才惊喜的看着贾环,飞奔下地,扑了上去。 贾环将她接住后,笑道:“女侠,你学了武功,可不要做采花大盗啊!怎么能随意扒人衣裳呢?” 小吉祥咯咯笑道:“帮你采嘛!” 贾环哈哈笑道:“好样的,再接再厉!” 小吉祥咯咯笑着,用头顶贾环的下巴。 香菱则趁机逃离现场…… 白荷也站了起来,修长的眼眸,盈盈的望着贾环。 小吉祥到底长大了,懂事许多,和贾环亲密的闹了会儿后,就把地方留给了白荷。 毕竟,白荷才回来。 她说她要去外面安慰香菱,香菱可能在哭。 小吉祥出去后,贾环将白荷拥在了怀里。 这个女子,帮了他太多。 拥着她在床榻边坐下后,贾环先拉起她受伤的手,道:“还疼么?” 白荷抿嘴笑道:“不疼了,幼娘很厉害,上了药后就感觉清清凉凉,一点都不疼了。” 贾环叹息道:“以后再不要这样做了,不然,我就不许你再做这些事了。” 白荷点点头,笑道:“我省得了。” 贾环轻轻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白荷缓缓闭上了眼…… 一番缠绵后,贾环却没有立刻要了她,抱着白荷轻声道:“刚从蘅芜苑里出来……等太上皇送灵后,出征前,我正式收你进门儿。虽然不能大办,可我也不愿委屈了你。” 白荷闻言,靠在贾环怀中,笑道:“三爷,我不在意这些的……” 贾环摇头道:“你不在意,我在意。 别人有的,你都要有。日后,咱们的孩子也一样…… 能习武,能从军,就有他的一份前程。 不愿习武,愿读书,也成。 若是文不成武不就,也有他的一份家业,保他富贵平安一生。” “嗯!” 往贾环怀里挤了挤,白荷反手环抱住贾环,应了声。 她可以不为自己着想,但一定会为自己的子嗣着想…… 有了贾环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至于李万机……” 贾环顿了顿,道:“这件事,不能说他有罪,但一定有错。 具体是什么,我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多想为难。 只是他做的一切,其实也只是想为我好,我领他这份情,所以,有人提议要以防不测时,我没有同意,只是把他发配出去。 既然你和明月有了主意,那就依你们之意。 但是,最核心的一部分,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 尽管我相信,他绝不会再犯糊涂。” 白荷闻言,轻轻一叹,道:“我省得了……” 贾环拍了拍她的背,道:“心里可怪我?” 白荷笑着摇头,道:“三爷哪里话,其实,放他去庄子,也是一桩好事。大师兄本就是拔尖儿的手艺匠人,这些年当了大总管,其实并不像外面想的那么如意。听大嫂说,他有时整夜整夜里睡不着,唯恐办差了事,坏了三爷的大事,却没想到,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如今去了城南庄子,重新做手艺,想来他反而轻松下来。 我再对他说说,三爷领他的那份心,他一定会高兴的。” 贾环点点头,又道:“白瓷的烧制,你让你那些师兄们,控制住最核心的秘方,骨粉的添料,其他的,让下面人去做就是了。你不要再那么辛苦了,这次回来,要多休息些日子!” 白荷闻言,却犹豫了下,轻声道:“三爷,通过实验,已经印证了,将硫磺燃烧,或是煅烧黄铁矿,会产生含硫烟雾,用提炼过的硫酸来吸收含硫烟雾效果比水更好,可以由此来制作更多的硫酸。 有了硫酸,制备盐酸、硝酸便不再只是设想,乃至纯碱、烧碱,也有了可能。 三爷以前说的化工业,总算是有了点雏形。 若是能提炼出硝酸,那……” 如果能提炼出硝酸,那么硝化纤维,硝酸甘油,梯恩梯……还会远吗? 贾环倒吸了口凉气,眼神有些震惊的看着白荷,道:“荷儿,你……你已经做到这一步了?” 白荷见之,抿嘴一笑,又摇头道:“只是小剂量的实验,而且大多只是根据三爷从前说的设想而已。不过,我若加紧一点去做,一二年内,总能做出来!” “不急不急不急……” 贾环忙道:“慢慢来,慢慢来就好。三年不成就五年,五年不成就十年!如今你已经做出来的这些,目前就足够用了! 最重要的是,你现在要挑选忠心可靠的人,培养他们这些知识。 然后,指导他们去做实验。 荷儿,我很严肃在跟你说这件事,这不是玩笑,也不是话家常,而是命令,你记住了吗?” 老天爷,硝酸泡过的棉花都容易出事,真让白荷再往后面实验,她以身殉道的概率在九成九以上。 看着贾环极严肃的面容,和不容置疑的眼神,白荷犹豫了下,苦笑道:“三爷,若想培养出助手,得好些年呢……” 贾环沉声道:“不管多少年……或者,你只要把步骤告诉他们,让他们严格遵守就是。但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说的话,就是死命令。你若敢不听,我就会非常生气。 荷儿,你自己想想,那些东西会有多危险…… 一旦你出了事,你可曾想过我?” 白荷闻言,怔怔的看着贾环,忽然,她轻轻一笑,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捧住贾环的脸,轻声道:“我怎么舍得离开三爷?我只想多为爷做些事,既然你不喜,我听你的就是…… 爷,要了我吧,我等了太久了……” 贾环闻言,轻轻吸了口气,点点头,道:“成全你!” …… ps: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没,成全你,哈哈哈! 正文 九百六十四章 凤危 贾环丑正时分(凌晨两点)从宁安堂内宅出来,路过外间时,瞥了眼撅着屁股把头藏进枕头里偷乐不出来,和紧闭着双眼俏脸血红的香菱,就知道她们俩刚才多半看了一场生动之极的活春.宫。 倒也不怎么在意,迟早都是他的人…… 其实原本香菱倒并不一定,不过看她和小吉祥跟连体婴一般,那模样是这辈子要死活不分开了。 如今睡觉两人都是牵着手睡…… 香菱也默认了给小吉祥当通房这一极有前途的职业。 贾环倒也不矫情,香菱虽然呆呆的,但也萌萌哒,着实可爱的紧,关键还极像秦可卿,长的极好…… 总不会薄待了她就是。 跟着他,总比前世跟着薛大脑袋强的多…… 出了门,却见西厢的灯火还亮着,贾环就去探望了圈儿…… 毫无疑问,被不简单的“刁难”了番。 花言巧语,又动了番手脚后,才哄着着恼的董明月睡下。 之后,他就在乌远和一队亲兵的护送下,前往了皇城。 今天六月二十二,夏至。 亦是大行皇帝停灵日满,送入孝陵之日…… 寅正时分(凌晨四点),贾环到了大明宫前广场。 站于武勋之列。 放眼望去,整座皇城都被白幡覆盖,满目缟素。 哀乐环绕,哭声阵阵。 景阳钟敲响一百零八下,僧侣诵经声梵音不绝。 大哀。 镇国将军以上的宗室、武勋亲贵及从五品以上的文武大员,齐齐列队于此。 三跪九拜,哭送大行皇帝皇灵。 隆正皇帝浑身素服,至奉先殿前,上香,行大礼。 而后痛哭失声,几欲昏厥。 最终,被总理王大臣忠怡亲王和宗人府正孝康亲王一起劝起…… 礼毕,又率众王公大臣至东偏殿,易礼服,往慈宁宫皇太后前。 寿萱春永殿中门大开,皇太后端坐于中殿高位上,受了隆正帝与百官大礼。 虽说她冷着一张脸,不见欢喜。 但是毕竟是在王公大臣跟前露了面,受了隆正帝全礼,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这使得心里想要看热闹的人都失望不已…… 唯有忠怡亲王赢祥心中担忧,唯恐皇太后当场发作出来。 原本,皇太后是放言要在今日和隆正帝分辩清楚的…… 结果,消息传出后,赢祥受隆正帝指派,去和皇太后谈。 只问她,还要不要她小儿子的命了…… 当然,这虽是隆正帝的原话,但也是气话。 赢祥自然不能说的这么直白。 昨日他直闯寿萱春永殿,冒着激怒皇太后的风险,就将太后身边侍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 他婉转地请皇太后顾念隆正帝与忠顺王的手足关系。 若是皇太后今日发了脾气,导致他们母子不谐,那么隆正帝与忠顺王之间的嫌隙,还有何人能出面化解? 他虽说的隐晦,可皇太后又如何听不出话中威胁之意? 寿萱春永殿的灯光亮了一夜,今日,她最终还是没有闹出来…… 坐在高位上,皇太后环视了一圈下面的队伍,在亲王行列,却没有看到她疼爱的小十四。 皇太后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拳头攥紧。 看向在下面跪拜的隆正帝,眼睛如刀子一般。 就要发作,可是,却又看到赢祥的目光。 他向奉先殿方向示意了下…… 这是在告诉她,忠顺王,正在大行皇帝灵柩前守灵。 见此,皇太后投鼠忌器,最终,还是没能闹出来。 这让不知多少有心人,大失所望。 然而,无论如何,无论这些人有什么样的心思,繁琐的仪式,终于还是完成了…… 随着大行皇帝巨大的灵柩,被九九八十一抬巨辇抬出了皇城那一刻,便象征着贞元皇朝,彻底的终结。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老臣哭的昏了过去。 贾环站在队伍里,看着一位位贞元老臣哭的肝胆俱裂,痛不欲生,嘴角却浮起一抹冷笑。 这些老臣里,真正为太上皇流泪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除了李光地和张伯行外,又有几人真的在悲痛太上之逝? 他们只是在悲痛,太上皇在时,国朝对他们优容厚待的好日子,一去不返。 这些人最近,都化身为家俬古董地产商,忙着卖家业。 若是不能赶紧还清亏空,被中车府的锦衣番子给抄了家,那才叫家破人亡。 念及此,他们岂能不悲痛? 然而,即使再悲痛,也挽不回太上皇被送入孝陵,更挽不回这已“倾倒崩塌”的天。 待返程时,王公大臣还要一起送悲痛欲绝的隆正帝回宫,再告诉皇太后,你丈夫安稳的进去了,给你留好了位置…… 没错,虽然听起来有些晦气,但这却是大礼仪。 因为唯有皇太后才能与太上皇合葬,其他人想进去都没资格。 只是,中间却有些小插曲。 或许是认知到,那位顶天立地,气吞万里河山的太上皇真的不再了。 回程中虽然没多少人再哭泣,可气氛却愈发低沉、压抑。 其他人倒也罢了,唯有文官体系内,隐隐将一个人隔离在外。 张廷玉。 这位一手握着户部,一手握着吏部的当朝第一红人,看起来在文官中已经没有多少立足之地了。 甚至在他的周围,被空出了一小方圆真空地带,没人靠近。 而那位曾经温润如玉,风华正茂、沉稳惜言的张廷玉,此刻却脊梁如剑,气息凌厉,两鬓,花白…… 他真的不在乎了。 为了整理出最重要的户部,借着吏部尚书在身之便,他在三日内,开革了户部近一半的人。 这些人,又有三分之二被他送进了天牢,抄了家…… 即使剩下的一半人中,也有八成人身上背着待查的罪名,以观后效。 这等凌厉的手段,固然使得户部天地为之一清,却也让无数人心中将他恨的要死。 更何况,从户部这条线,又往外牵连了不知多少朝中官员。 有隆正帝在背后撑着,张廷玉根本没有理会什么中庸之道。 凡涉罪之人,一律拿下! 有陈廷敬这些年默默积攒的人在,还有李光地夹带中私藏的人,朝廷根本不怕停摆。 从官十数年,张廷玉始终奉行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但却并非对这浑噩的官场没有怨怒,更不是没有抱负。 既然得到隆正帝如此旷世之知遇,他发誓要澄清吏治,即使为之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因为百年后的青史之上,必有他一席之地! 朝廷里的贪官和庸碌之辈,的确渐渐少了。 可张廷玉酷吏的名声,却也愈发响了。 文臣大都信封和光同尘之道,对他为了“邀恩”,就这般咄咄逼人之举,着实看不惯。 而武勋行列,恨他入骨的更占了大多数。 除了少数几个世爵人家,有几个没在户部借银子的? 还多是大头。 借少了,体现不出他们的身份。 如今,被逼着卖家当还亏空的,不在少数。 可以说,张廷玉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 他最好能保佑隆正帝能活一万年。 否则,他就是新君最适合刷声望,拢人心的道具。 只要将他处理了,再大赦天下,那真能做到百官归心…… 这样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背后的靠山,真的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贾环敬佩他的所作所为,这让他想起了后世的一位铁腕宰相。 但是,贾环却做不到那样的人。 因为对他而言,家人始终是第一位。 他所能做的,只有在日后,约束一下荣国一脉的将门们,不要去寻张廷玉的麻烦。 至于文官们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取解决吧。 “张大人,陛下有请。” 就在无数人心里盼着,早日清算此缭时,苏培盛走来,宣张廷玉陛见。 张廷玉随之上了御撵,而后,再没有下来过…… 看着百官一张张木然的脸,若非国丧之期,贾环当真想大笑三声。 果然是那位的手段,打脸啪啪啪…… 若真能让隆正帝再活三十年,张廷玉还真能成为一代名相。 回到皇城后,百官又去了慈宁宫。 只是,隆正帝和忠怡亲王进去了没一柱香的功夫,忠怡亲王就出来,让百官回家,因为皇太后忧思过度,凤体不豫,不能接见王公大臣了。 此言一出,不知多少人心里一震…… 终于来了! …… 寿萱春永殿内,皇太后白氏如同看生死仇人一样,一双老眼中满是仇恨的看着隆正帝,寒声道:“你好狠的心,你抢了老十四的皇位,还不善罢甘休,你还要谋他的命? 你这个独.夫,我的十四在哪里?你把他圈到哪里去了?” 隆正帝站在那里,看着如疯癫了般的皇太后,面色铁青,咬牙道:“朕当了二十年的皇帝,皇位传自太上皇,什么叫抢了老十四的皇位?这个位子,是他的?” 皇太后讥讽之极的看着隆正帝,道:“你还敢提太上皇?” 隆正帝的面色愈发黑沉,一字一句道:“朕为何不敢提?” 这一对天家母子的对峙,让整座寿萱春永殿内的气氛如同冰窟。 而隆正帝细眸中的目光扫过殿内的宫人时,更是如同索命的铡刀一般,让无数人战战兢兢。 尤其是其中的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 此人是当初隆正帝灭了国舅府满门后,为了安抚住皇太后,从白家远支寻来的一人,立为了国舅,好让皇太后不再闹腾。 却没想到,今日却险些坏了大事。 这位“老实人”,可能在乡下待的日子太久了,来到繁华富贵的都中,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再被皇太后稍微给了点好处一拉拢,竟成了她的耳目。 隆正帝已经得知,正色此人,给皇太后通报,忠顺王不在送灵的队伍中,甚至不在奉先殿。 皇太后误以为忠顺王已经出了事,才有了此刻撕破脸皮的对峙。 “你大可将他也杀了!你害了太上皇,害了十四,又要杀他,你干脆连哀家也一起杀了!你这个独.夫,你这个弑父谋母的害人精,你还我的十四儿,你还我的十四儿!” 见隆正帝杀气腾腾的看着那个白家男人,皇太后彻底爆发了。 她上前扭住隆正帝的胳膊,套着长长指甲的手,往隆正帝脸上抓去…… 隆正帝也是习武之人,自然不会被皇太后抓伤。 不过,他也不敢伤了皇太后。 用巧力将皇太后隔开后,隆正帝冷冷的道:“太后若无事,朕先回宫了。” 他也是孤拐的性子,若是讲明,忠顺王早就在孝陵守灵,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偏他不想讲。 你既然这般着紧你的小儿子,就继续着紧去吧。 一甩袖子,隆正帝转身就要离去。 皇太后被挡开后,真的无力了,这个孽障…… 只是她心忧忠顺王,又怎肯让隆正帝就这般离去? 于是,在众目骇然之下,她缓缓跪下,以母拜子,道:“算哀家求你,还我的十四儿……” 隆正帝听到后面动静不对时已经转过身,就见皇太后就要跪下。 他虽然敢和皇太后对峙,还敢送太上皇大行,却无法生受了这一跪。 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去扶。 皇太后挣扎不过,心里喷火,便一耳光扇在了双手搀扶着她的隆正帝的脸上。 “啪!” 耳光倒在其次,只是那指甲,却在隆正帝的脸上留下了五道血印子…… 隆正帝当场怔住了…… 皇太后犹自不放过,又一把抓上来,厉声道:“你还我的十四儿!!” “够了!” 隆正帝一挥手,挡开了皇太后的抓爪。 只是,暴怒之下,未免用力过猛。 皇太后惊呼一声,仰头栽倒过去。 隆正帝抓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太后“砰”的一声,后脑先着地,栽倒在金砖上,没了声息…… …… 神京西城,居德坊,荣国府。 相比于寿萱春永殿内,天家的风风雨雨,荣庆堂内的气氛却要好的太多。 折腾了一天后,贾环倒没所谓,可贾母老太太却被累的够呛。 她身上有一品国夫人的诰命,今日也要着大妆,随班于命妇队伍中,为太上皇送行。 虽然一路上都有车马载着,可一整日里水米不进,只靠一点蜜饯撑着,再加上车马之劳,老太太七十多的人了,未免受用不住。 好在,有公孙羽早早候在荣庆堂,给她施针喂药。 休养了片刻后,就恢复了过来。 看着满堂儿孙关切的目光,贾母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再看着跟前公孙羽清冷的面容,虽然不多出众,可在贾母眼中,却喜欢的不得了。 她拉着公孙羽的手,笑着问道:“在东府过的还好?环哥儿可曾欺负了你去?” 公孙羽有些羞涩的摇摇头,道:“回老太太的话,过的很好,我们爷……不曾欺负我。” 一看就是没什么心机的,一旁的薛姨妈看着也喜欢,笑道:“真真是环哥儿的福气呢!” 贾母笑道:“也是我这老太婆的福气,被幼娘整拾了一番,腰酸背痛的小毛病都没有了,心也不慌了,头昏脑涨也没有了,清爽舒服许多。” 薛姨妈笑道:“何止老太太,家里那么多身子金贵的,都托了她的福气,连我这外客,都受用了好些。真真是好丫头……” 公孙羽不大习惯这种场合,脸有些红。 贾母拉着她的手不放,道:“寻日里也别总窝在药室里不出来,多和家里的姊妹们顽耍顽耍,你还那么年轻,老拘着自己,委屈了去。” 薛姨妈捧哏笑道:“老太太这话极是呢!园子里很少见过东府这几个,都老实的太过了……” 公孙羽闻言,不知该怎么回答。 让她去和普通闺阁女孩子聊天,那才是真正的委屈自己…… 只是,贾母是贾家老太太,她纵然不喜读《女戒》,孝顺一道却是天成,不敢违背。 好在贾环在一旁开口道:“老祖宗,这奇才有奇才的活法儿。对于幼娘和白荷这样的人来说,做她们喜欢做的事,就是最大的乐趣和休息。若让她们跟寻常人一样顽闹,她们反而不自主。您这虽是好意,反而让幼娘不适应呢!” “呸!” 贾母气道:“我看你就是想让她们多替你操劳!我都听说了,白荷那丫头的手怎么回事?” 贾环闻言,讪讪一笑,道:“那确实是孙儿的不是,她给孙儿做东西时,给烫着了。” 贾母正色道:“环哥儿,这些都是你的妾室,那么能干,是你的福气,你要惜福,要知道珍重呢。” 贾环忙点头,道:“老祖宗说的是,孙儿一定好生谢她们。其实不止幼娘她们,林姐姐、云儿还有宝姐姐她们,如今都在帮孙儿做正事。说来也怪,咱们家里男儿辈没几个出众的,帮不了我什么大忙,倒是女儿家,一个顶一个的能干!” 众人闻言,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也有黑脸的,比如贾政。 也有惭愧的,比如贾琏、贾兰…… 至于贾宝玉,正在神游天外…… 贾母感兴趣问道:“你林姐姐她们如何帮你?” 贾环笑道:“林姐姐会帮孙儿查账,她心细,看的准。虽然不常查,但一查就能查出大动静,前儿个查出一桩亏空,帮了孙儿老大的忙!” 贾母闻言,有些惊喜的看着下面垂着头,面色秀红,心里开花的林黛玉,叮嘱道:“玉儿要注意身子呢,不能只顾着帮环哥儿,累坏了自己我可不依!” 林黛玉抬起头,抿嘴笑道:“我知道呢,并不累,只是偶尔翻翻!” 贾环附和道:“对,不过林姐姐神仙一样的人,偶尔翻翻就能帮我大忙了……” 一副不要节操的模样,让下面众姊妹们咯咯乐出声。 林黛玉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园子里真是四处漏风的地儿,昨日贾环在蘅芜苑过了半夜的消息,也不知怎么就传进了林黛玉的耳中。 今日贾环回来后,很给了贾环几个脸色看。 不过她也知道分寸,没有做的太过,虽然心里不舒服,可贾环都做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好再拿捏着,到底露了笑脸。 贾母看的分明,满意的点点头,呵呵一笑。 又问贾环,道:“宝丫头帮你掌着外面的商路我知道,云儿也能帮你了?” 贾环笑道:“东府里幼娘她们几个一个比一个忙,也都不擅长管家,孙儿就求到了云儿跟前,央她帮忙去管家。” 贾母有些惊喜道:“她管得了那么大的事?” 贾环笑道:“老祖宗,只看她是老祖宗的嫡亲侄孙女儿,就再没有不成的道理!” 这马屁拍的贾母真真是神清气爽,她笑的合不拢嘴,看着下面的史湘云,道:“云儿,你可要仔细着做,不可大意了去。” 史湘云应了声,道:“有不懂的,就来问老太太。” 贾环当即给她竖起了跟大拇指! 满堂人一片哄笑,史湘云羞红了脸,狠狠的瞪了三孙子一眼。 贾环嘿嘿一笑后,不好厚此薄彼,又道:“如今南边的生意,多是宝姐姐在操心。原本每日里早早就歇息了,如今见天儿的忙过子时,老祖宗您瞧瞧,宝姐姐是不是清减了许多?” 原本也羞红了脸的薛宝钗闻言,脸色顿时一黑…… 相比于家里的姊妹,她真的丰满的太多,尤其是和林黛玉比。 而且,一直熬夜处理活计,也没见瘦多少。 贾环哪壶不开提哪壶,薛宝钗心里怨个半死。 众女儿家又是一阵善意的笑,林黛玉笑的声音有点大,小耗子似的…… 不过已经领先许多的薛宝钗,却不跟她一般见识。 不动声色间轻轻的抚摸了下腹部,只盼能早日诞下麟儿…… 又将其她姊妹们也一起赞了一遭后,见贾母兴致不减,贾环忽然见下面贾政面色有些尴尬,笑出声,对贾母道:“老祖宗,您知道了没?” 贾母闻言一怔,道:“知道什么?” 贾环憋着笑道:“我娘要给我生个小弟弟了……” “咳咳咳!” 许是有些猝不及防,贾政没忍住一阵咳嗽,有些羞恼的瞪了贾环一眼,再见其他人“惊喜不已”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贾母看了眼贾政,又看向贾环,道:“当真?” 贾环看向公孙羽,公孙羽点点头,道:“老太太,姨奶奶是有了身子,两个月了。” 贾母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她竟是先看了眼一直垂着头的贾宝玉一眼,然后才看向下面的贾政,缓缓点点头,道:“好啊!” 贾母正要再说什么,却见一人面色严肃大步进来,此人进来后,身后才有通报的婆子喘息着快步跟了进来,众人见之一怔。 却见来人一身大礼宫妆,先对贾母和贾政简单一礼后,便径直对贾环道:“环郎,带上幼娘速速随我进宫!” 竟是,赢杏儿!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 …… 寿萱春永殿内,隆正帝站在那里,脸色比哭还难看。 远远看着凤榻上,双目紧闭,眉头蹙着,似在极力挣扎着模样的皇太后,隆正帝面容一片铁青,拳头攥紧。 凤榻旁,公孙羽面带轻纱,手中金针连动,额头蒙着薄薄的一层细汗。 在她身旁,皇后董氏和赢杏儿分立左右,均是一脸肃穆,目光紧张凝重。 半个时辰后,公孙羽轻呼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身后的皇后和赢杏儿,轻声道:“保住了。” “谢天谢地!” “呼……” 董皇后激动的叹了声后,立刻对堂上的隆正帝点点头,隆正帝面色一松。 却听公孙羽又道:“太后娘娘的性命虽然保住了,但因为头部受创,却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寿萱春永殿内,随即一静。 隆正帝的脸色又难看下来…… 董皇后张口想问,可又不知该怎么称呼公孙羽。 按理说,应该叫贾公孙氏。 可这也太拗口了些…… 好在赢杏儿方便,她问道:“幼娘,没有办法了吗?” 公孙羽摇摇头,道:“妾身已经尽了最大的力了。” 赢杏儿闻言叹息一声。 堂上的隆正帝面色却愈发阴沉,目光锋利的看向公孙羽。 这就是御医的艰难之处。 不过没等他发作,威逼公孙羽一定救醒皇太后,不然要杀头云云…… 就听身旁有人用力咳嗽了声。 隆正帝皱眉看去,却见一小瘪三眼神莫名的看着他。 隆正帝这才想起,公孙羽是这小贼的妾室。 这王八蛋是在替他小妾鸣不平呢! 念及此,隆正帝脸色彻底成了黑锅,目光像是要吃人一样。 贾环寸步不让,目光莫名的看着隆正帝。 你娘希匹! 你把你妈打惨了,求我老婆给你妈救命。 命救过来了你不说封个一品诰命,还想迁怒? 昏君也没这个当法的! “咳咳,贾环,你干什么?” 一旁的忠怡亲王虽然也为眼下之事感到头疼,却不得不先打下面前的圆场。 喝了声后,又对隆正帝轻声道:“陛下,贾环的妾室有功,后面还要她……” 隆正帝深吸一口气后,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后,咬牙道:“贾族公孙氏,为君分忧……” 念到这四个字,又刀子一样剜了一眼贾环,继续道:“册封为,六品安人!” 公孙羽也算是官家女儿,知道规矩,跪下谢恩,看向贾环的目光闪闪。 贾环也高兴,不过这个场合却不好笑出声。 隆正帝又道:“你好生照看太后,若能救醒,朕不吝封赏。” 说罢,最后看了眼凤榻上之人,转身大步离去。 赢祥叹息了声后,对贾环道:“跟着来吧,陛下有话对你吩咐……” …… ps:推荐一本好友的书,小晨晨的《铁幕德意志》,他的苏联1991是苏联文的第一精品文,如今变节了,当了德棍! 正文 九百六十五章 叔叔啊…… 大明宫,紫宸书房。 “啪!” 如今愈发不愿制怒的隆正帝,在人前还能忍一二,可是回到这里,却再也不愿忍着。 狠狠的将喝了一口的茶盅掼在地上,发出一道巨响。 他面容狰狞,细眸隐隐血红。 众人凛然间,苏培盛忙招来两个小黄门,将地面收拾干净后,又赶紧赶了出去。 “皇上,这只是一个意外。皇上不需太过自责着恼……” 赢祥看着身子都微微颤栗的隆正帝,轻声安抚道。 邬先生去世后,如今能劝隆正帝的人,大概也只有这位弟王了。 贾环则有些意外,隆正帝居然还会后怕? 不过想想也是,太上皇之驾崩,总不是他亲手所为…… 可皇太后,却差点被他亲手干掉。 说一千道一万,那也是他的生母。 再成仇,也摆不脱这层干系。 虽然屡屡被伤,屡屡被视若仇寇。 可隆正帝心里未尝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位会回心转意…… 然而却不想,今日他差点杀了她…… 隆正帝岂能不后怕? 而且,这件事一旦传出去…… 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正值江山动荡之际,无数野心阴谋家,正愁没有一个造反的大义。 一旦隆正帝成了弑亲母之人,那,或许真能上演一出,十八路反王,六十四处烟尘…… 万幸,万幸救了过来。 只是,早上还好端端的一个太后,忽然人事不省。 依旧是一件极棘手的难事。 每逢节礼,宗室和外臣的命妇,都要进慈宁宫给皇太后行礼。 即使宫中的嫔妃,也要给皇太后请安。 瞒是肯定瞒不过的…… 即使宣城皇太后抱恙在身,不能见外客。 可宗室里有几个同辈的老太妃,老王妃,也要入宫探望。 这是规矩,也是礼节。 纵然隆正帝也阻拦不得…… 难啊! “贾环,你那小妾要留在宫里……” 隆正帝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 贾环自然不能依:“陛下,您开什么玩笑?她是外臣命妇! 留在宫里不用三天,满天下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还有臣,还有陛下您!” 隆正帝也知不妥,可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及得上这些,他沉声道:“谁敢多嘴,朕要他的脑袋! 贾环,太后绝不能有一点闪失,西征在即,绝不能再来一次国丧!” 贾环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可以打着给太后治理凤体的名义,每日进宫。住在这里还是算了……” 隆正帝咬牙道:“混帐东西,你连朕的甘露殿都敢住,还不敢让你那粗糙小妾住慈宁宫?” 隆正帝是见过公孙羽的容貌的,只能说中上。 见贾环这般防备,好似他真要霸占他小妾一般,顿时怒上心头,破口大骂道。 主要是这个时候,他不放心其他太医来插手,也不放心公孙羽出宫…… 贾环笑道:“陛下,这两回事……外面不知多少人在怀疑,臣有可能是您的私生子。 要不是臣长的好看,不是细眉细眼,这个说法八成能被外面坐实了。 臣脸皮厚,无所谓。 可要是臣让自己的小妾住进宫里,外面那群人可不管她是不是给皇太后看病。 臣可不能让老婆被人说嘴。” 隆正帝闻言,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 长的好看,不是细眉细眼……老子长的很丑吗? 把你说成朕的儿子,是一种羞辱,还要厚脸皮才能承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及着这些狗屁东西。 眼见隆正帝真要动怒了,赢祥只能再打圆场,道:“贾环,杏儿那丫头以前不是住在景仁宫吗? 让你那妾室和她住一起,总没人说嘴了吧?” 贾环见之不好再推脱,闷闷不乐道:“那等皇太后稳定下来后,臣就接她出宫。” “哼!” 隆正帝冷哼一声,压住心火,冷冷的瞪了贾环一眼,道:“没出息的东西!整日里为了女人和朕打擂,你仔细着……” 贾环心里腹诽,你刚打了你妈妈,我不和一般见识…… 隆正帝正训斥着贾环,忽见朱正杰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血琳琳的,放着半截舌头,贾环见之一个激灵…… 隆正帝恨道:“朕真是瞎了眼了,竟寻来这么个东西陪伴太后,在太后跟前犯口舌,搬弄是非。若不是他,今日又岂会……” 贾环闻言莫名,一旁赢祥叹息了声,解惑道:“白池是太后娘家的支脉,皇上孝心虔诚,使人寻了来,陪伴太后。却不想,此人狂妄自大,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说忠顺王……不在奉先殿,也没跟着队伍送灵,太后才以为……唉!” 贾环今日在孝陵是见了忠顺王的,虽然有些萎靡不振,可确实还活着。 如此看来,这个白池还不算冤…… “白池,什么破名儿?白痴!” 贾环嘟囔道。 隆正帝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笑骂了声:“也只有你这样的混帐无赖,才会拿别人的名字取笑!你那名字就好听?贾环……我看贾坏还差不多!” 赢祥在一旁呵呵笑着。 苏培盛和朱正杰躬身侍立一旁,均面色严肃。 他们只是天子家奴,这种场合,没有他们插嘴的份。 贾环无语的看着隆正帝,道:“陛下,您站哪边儿?臣在替您出气……” 隆正帝瞪了他一眼后,道:“少说废话! 南海水师已经出征了……不好打朝廷的名义,既然你之前说愿意为国分忧,那就打你贾家的名号。 朕下了旨意,一个月内,一定要将粮食运回来。 张廷玉已经布好了大计,安排好了人手,只待粮食运来,就可以将那起子发国难财的奸商一网打尽! 这件事是绝密,不许外传。” 贾环先点了点头,又有些莫名的看着隆正帝,道:“陛下,您这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吧?”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看着贾环,道:“怎么说?” 贾环干笑了声,道:“若没其他事,您何必将这等绝密的事告诉臣?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保障才是……”说着,眼神有些防备的看着隆正帝,提前打招呼:“陛下,臣家里可真没银子了。” 隆正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朕是打劫的土匪吗? 赢祥在一旁笑道:“贾环,不是银子的事……” 贾环脸色顿时纠结了起来,道:“还真有事啊?我就说……” 隆正帝瞪着贾环…… 赢祥笑道:“不是什么大事……贾环啊,皇上和我都没有想到,四处求粮食,求到最后,竟成了灯下黑。” 贾环闻言一怔,道:“灯下黑?谁,我?我家哪有多少粮食?哦……是有一些,酿酒用的。那也没多少啊……” “国难之时,还想着耗费大量粮食酿酒烧埚,黑了心的……” 隆正帝在一旁冷言冷语的讥讽道。 贾环这就不乐意了,道:“陛下,您这话说的……臣为了支持您,都快破了家,都没用您动手,自己抄了家底儿,连老婆的嫁妆银子都贴进去,凑够了五百万两银子,臣家里都快吃糠了,您还说臣发国难财?” “这……” 隆正帝难得黑脸一红,但也只是一闪而逝,随即目光眯起,看着贾环,沉声道:“贾环,你这是跟朕邀功?” 帝王之道,恩出于上,也只能出于上。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的,就悄悄的…… 贾环气笑道:“陛下,您真不讲理!” “嘶……” 连朱正杰都忍不住在肚子里抽了口冷气,只盼望着隆正帝暴怒之下,把贾环拿下,砍了最好……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大现实。 先不说隆正帝要大用他,就说他那圣眷…… 果不其然,就见隆正帝哼哼笑出声,道:“讲理?你见过那个皇帝讲过道理?朕金口玉言,言出法随,说的话就是道理!” 贾环腹诽:你傲娇的跟大公鸡似得…… 朱正杰心里又是一叹,酸楚嫉妒,果然,在陛下心里,他远远无法同贾环相比,要是他敢这样,怕是……可恨! 赢祥见贾环吃瘪,在一旁笑道:“不是要你家那点粮食……和厄罗斯总还是要谈的,不可能打一场费时长久的国战。 等和谈的时候,少不了你家的酒。 说来也是奇事,那些罗刹鬼好酒竟好到了这个地步。” 贾环却没给他捧哏的觉悟,赢祥也不在乎,一收笑脸,沉声道:“贾环,朝廷再没想到,勋贵中竟有那么多存粮……” 贾环闻言一怔,道:“勋贵家有存粮?” 赢祥点点头,道:“如今渭水河上南下的船,十之六七都是往南运粮食的船。这些粮食,又大都出自勋贵之家。 他们手里都有大量的土地,这几年关中风调雨顺,连年丰收。 因此谷类的价格低贱。 勋贵不像普通百姓,谷物低贱也要卖了交税交租。 他们却将粮食都存了起来,以待粮荒。 如今,正被他们等到了……” 贾环闻言,瞟了眼脸色阴沉的隆正帝,试探道:“陛下,这些人,是不是要卖粮偿还亏空啊?” 隆正帝讥讽一笑,道:“你贾家有亏空吗?” 贾环点点头,道:“有,户部欠臣家银子……” 话没说完,就见一镇纸飞来,贾环一把抄在手里,直接放进怀里,拱手一礼,笑道:“谢陛下的赏!” 隆正帝气的咬牙,一旁的苏培盛都有些心疼,都好几个了…… 隆正帝却又正色道:“贾环,朕很欣慰你的做法,你一直以来想的都很对。勋贵世爵,与国同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是这般想,也是这样做的,表里如一,所以,朕才对你的诸般无礼宽容包庇。 朕的心胸气量,还不至于同你这样的无赖顽童计较。 但是,有的勋贵,却已经蜕变了,变得和前明皇朝养的那群国朝蠹虫差不多了。 他们仗着勋贵之身,大肆圈地,收纳佃户,蓄养家奴。 如今国难之时,不思报国,反而将存粮运往关外灾难之地。 若只贩卖成银子,朕念及先祖功勋,也就忍了。 可他们在灾区用粮米去换取了大量的土地,用一斤米就能换取两个丫头,半袋米就能买人一家! 管家之流仗着府上尊贵,行强买强***良为娼之事,屡见不鲜…… 作威作福! 当地官员敢怒不敢言,管束不得!” 贾环闻言,皱眉道:“陛下,有这等人,您按国法处置了就是……” 说着又觉得不大对劲。 若是一般人,隆正帝绝不会这般作难。 以他的性子,不抓起来抄家灭族就是好的。 念及此,贾环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怎么,你也想到了?” 隆正帝冷冷的道。 贾环小心道:“陛下,到底……是哪几家?” 隆正帝哼了声,没有说话。 一旁的赢祥叹息了声,道:“贾环,皇上到底还是存了宽容的心,给他们补过的机会…… 原本那几家,近来将关内的良田大都卖与百姓,皇上还颇为高兴,赞许了好几回。 却不想,转眼间他们却在江南大肆圈地,还用粮米贱价换了那么多的家丁仆役,过万人哪…… 这件事,皇上本来是要发作出来的。 但念及这些勋贵祖上都与国朝有大功,就是如今,也居于军中高位。 皇上着实不愿让这种龌龊之事,坏了君臣情分。 你和那几家都颇有交情,所以就让你去敲敲边鼓,让他们适可而止。” 贾环不用再问,就知道是哪些人家了……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隆正帝看了他一眼后,又和赢祥对视了眼。 赢祥咳嗽了声,再道:“贾环啊,朝廷有一事,还需要贾家的帮助……” 贾环斜眼看去。 赢祥有些尴尬,却也没法子,道:“西域大战将即,原本是要多征发些民夫,往西北运粮的。但朝廷发现,你贾家的车马行似乎极便利……” 贾环轻轻呼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不过生意归生意,不能白干。” 没等黑下脸的隆正帝发怒,贾环就道:“陛下,这是公事,肯定要付出酬劳的,不能乱了规矩。 不过……花费就用西域的荒地做抵吧。 还有,那些在南方买地的人家,用西域双倍的土地换。多少给他们存些体面……” 赢祥皱眉道:“贾环,西域的土地……” 贾环嘿了声,道:“忠怡亲王,西域的土地,除非国朝移民三千万,日夜不停的开垦。 如此,一百年也才能开出一半。 朝廷要鼓励关内的百姓,只要谁肯去西域,每人二十亩……不,一百亩地!” 赢祥闻言,想了想后,看向隆正帝,点了点头。 又去交代宽慰了番要被留在宫里的公孙羽,再叮嘱了赢杏儿几句后,贾环就出宫了。 没有回家,径直去了镇国公府。 …… 镇威堂,后宅。 郭氏坐在主座次座上,贾环和牛奔两人坐在左下位,还有一个极美艳的妇人,带着一个比牛奔小两三岁的少年,坐在右侧。 堂下跪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脸的委屈。 那极美艳的妇人,是牛继宗的妾室,周氏。 她身旁的少年,是其所出的庶子,牛郜。 周氏一共为牛继宗出了二女一子,母以子贵,是镇国公府,仅次于郭氏的妇人。 而堂上跪着的男子,名叫周桂,是周氏的亲兄长,也是镇国公府管理农庄的大庄头,一等一的肥差。 牛家将关中的土地田庄渐渐出手后,此人就去了江南,在两湖圈了不少地。 之前,因为花费极少,还受到了郭氏的嘉赞…… “太太啊,如今外面谁家不是这样做的?咱家里又没偷谁抢谁,也没仗势欺人。外面那些人,一斤米能换一个丫头,我哥哥给人家三斤米呢。” 周氏声音娇媚,细细软软的说道。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以牛继宗的地位,纳一个绝色,不算难事…… 郭氏皱眉道:“你之前说,要给家里添几亩地,给族人也好置办些产业,我也就应了。现在却闹到了御前,连累环哥儿都跟着受排贬。” 周氏闻言,看了眼贾环,给了个笑脸,然后又道:“太太,咱家为了支持皇上,连祖上传下来的田都出手了,难道还不够?关内不让买田,咱们去南边买,难道也犯法? 太太,其实我是存了私心的。 郜哥儿是庶出,妾生的,又没有大爷和宁侯他们那般本事,文不成武不就。 日后家里的家业,自然没有他插手的份。 所以,我就想,趁着这个时候,低价便宜些,给他多置办几亩地,日后,守着这些地,平安康乐的过一辈子就好。” 此言一出,郭氏眉眼间闪过一抹无奈,连一直阴沉着脸的牛奔,都抽了抽嘴角,一双绿豆眼看向贾环…… 贾环放下手中的茶杯,没有看那周氏,而是看向周桂,道:“周桂,你在南边圈了多少地?” 周桂脸上委屈之色一滞,道:“回宁侯的话,没……没多少……” 贾环呵呵一笑,道:“我没有婶婶那么好的脾气,再问你一遍,你圈了多少地?” “赶紧说!” 牛奔厉喝道。 周桂打了个激灵,看了眼同样面色发白的周氏后,小声道:“不多,就……就五万亩。” “呵呵。不多……” 贾环轻声一笑,再问道:“买了多少人?” 周桂道:“八……八千。宁侯,小的也是在替家里做善事,您是不知道,那些人太惨了,连树皮都吃光了!小的若是不收他们,他们能活活饿死。” “就是,周桂是在替家里存福呢!” 周氏笑道。 “五万亩,八千人……” 贾环都不知该说点什么,他摇摇头,道:“这五万亩的地契你交出来,西域收回后,我还你十万亩。八千人也……” “不行!” 周桂惊叫了声,道:“宁侯,那可是两湖的良田!虽然被洪水冲了,可水退之后,田更肥!如何又是西域那等蛮荒之地可比?那八千……哎哟!” 周桂没叫完,脑袋上就被茶盅盖子砸中,见了血。 “宁侯,你……你干什么打人?” 周氏见周桂被砸倒在地,又惊又怒,霍然起身,质问道。 却见贾环理也不理她,又走向了周桂。 周氏这才怕了,忙求向郭氏,哭道:“太太,您看看他……他,他是外人哪!” 郭氏叹息一声,道:“他算哪门子的外人,老爷对他比对奔哥儿都亲,我也管不得他。你放心吧,环哥儿知道分寸……” 贾环蹲在周桂跟前,看着他道:“我牛伯伯为了国朝西征大事,日夜守在军机阁,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 奔哥也在宫里值守了几天几夜没合眼,在家里休息不了几天,就要同本侯一起去西域,和罗刹鬼打仗拼命。 我们做这些,就是为了守得家族兴旺,让家人安居乐业,拼出家族的富贵绵延。 为此,我们连命都可以豁出去。 来,你跟我说说,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行此招祸败家之举? 五万亩,八千人…… 不知死活的王八蛋!!” “啪!” 一耳光扇过去,生生将周桂打的飞起,又重重摔落在地,动弹不得…… 悍戾之气,连周氏都不敢出声了。 贾环站起身,回过头对郭氏道:“婶婶,以后家里不要再置办产业了。有侄儿筹备的银行在,守住这一个产业,家里需要犯愁的是该怎么花银子,而不是赚银子。 没必要再为了点小钱,去田里跟泥腿子抢食吃。” 郭氏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高声道:“你少冤枉人,这件事和我没干系!你再往我身上赖,仔细老娘捶你!” 郭氏是正儿八经的武道高手…… 贾环呵呵笑道:“侄儿知道,这不是白嘱咐您一声嘛!那些地契什么的,晚上打发人送到侄儿府上去吧。不然,要是让牛伯伯去交,怕他面子上抹不开。 陛下只是敲打我,就是为了给伯伯存一分体面。” 郭氏点点头,又冷冷的看了眼周氏。 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到底短了见识,只会卖弄小聪明。 若不是看在她所出的那三个子女的面上,不好多加责备,郭氏岂能容她卖弄? 她生性大气,惯不愿理会这些。 但从今往后,却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念及此,郭氏对贾环道:“这些烂事竟连累到你,你伯伯回来知道了,不定怎么动怒呢。连我也要吃挂落。” 贾环笑道:“不会,牛伯伯知道情况……婶婶,这件事就这样,侄儿先走了,除了这边,武威侯府、奋武侯府都有份儿!还有其他几家……” 说着,贾环苦笑着摇摇头。 出了镇国公府后,牛奔有些不好意思道:“环哥儿,我也不知道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儿。 嗨……你也是大家子出身,应当知道,这后宅的事,最麻烦。 我娘素日里也不怎么理会这些,只要没犯规矩,大体上都不管那些人……” 贾环了然,笑道:“没事,有了这一回,日后想必他们不会再作死了。奔哥,咱们之间就不用说这些了,你好生准备,再过三日,咱们一起去西域。” 牛奔嘿了声,不过随即又皱起眉头,道:“咱们同叶道星他们一起上路,靠不靠谱?那王八蛋鹰视狼顾,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他别再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贾环哈哈笑道:“不是咱们担心他们靠不靠谱,应该他们担心咱们靠不靠谱!你以为陛下偏偏这个时候发作,是为了什么?就是怕叶道星和他手下的那五千重甲铁骑,去了西域回不来……” 牛奔闻言一怔,随即也哈哈一笑,一拍脑门,笑道:“我倒是忘了,西北是秦家的地盘!也对,秦家那头猛虎,可不是吃素的! 叶道星还想当先锋,立头功…… 嘿嘿,这一仗打完,不知道他手下还能活下来几个!” 贾环莫名一笑,然后对牛奔道:“一起去风哥家坐坐?” 牛奔闻言,大为心动,不过犹豫了下,还是婉拒道:“算了,别让他面子上抹不开。今日也就是你,换个旁人,见家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都觉得丢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和我娘把那一对母子欺负成什么样了…… 今天你出手可以,我要是出手,就难看了。” 贾环哈哈一笑,道:“理会那些小心思作甚,该教训就教训!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牛奔点点头,目送贾环带着乌远等人远去…… …… 将秦家、温家还有其他几个武勋将门府上转了个遍,回府的时候,已经入了夜。 灯火阑珊。 做这个中间人,还是有些费心的。 秦家、温家的情况,大抵和牛家差不多。 都是家里的管家“自作主张”。 背后或隐藏着二房的利益,或是当家太太的意思…… 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田地,他们都不大放心,想从外面捞回本儿来。 不过这几家都好解决,贾环一出面,一阵笑闹也就解决了。 对于连累到贾环,还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也有几家费心思的。 修国公府侯家,以及其他几家在军中掌兵的将门之家。 贾环讲明了道理,又许下了些利益好处,才总算收回了他们手中的地契和仆役身契。 当然,他们是不要西域的土地的,贾环用溢价三成的价格,收回了他们手中的田地。 西域的地,由贾家来收…… 这世上从没有只享受权利而不付出代价的好事。 贾环作为他们的旗帜人物,可以整合他们的力量为己用,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物力、财力还有精力。 更何况,也并不算吃亏。 贾家趁这个机会,已经可以名正言顺的在西域圈地数十万亩了…… 去了西府荣庆堂,将太后凤体不豫的事说了遍后,贾母才放下心来,由鸳鸯服侍着睡下。 贾环又去了东路小院,看望了赵姨娘。 然后又去了园子里,潇湘馆、云来阁、蘅芜苑走了一遭后,都没有停留太久。 夜色已经太晚,贾环不希望她们熬夜。 一体转了圈后,贾环犹豫了下,又朝园子东北向走去。 那里有,太真观。 …… 女观大门自然早已经关闭了。 贾环翻墙而入,心中隐有偷香之刺激感…… 虽然闲云小道姑就在观中,只是以贾环如今的身手,以及他最出众的身法,想瞒过闲云的耳目,易如反掌。 贾环知道,闲云住在正殿东厢,而秦氏和宝珠则住在西厢。 因此,他轻身去了西厢。 灯火还明亮着。 窗户半开,有翠色绿纱覆着,以防蚊虫。 透过轻纱,可见一窈窕身影,坐于灯下,玉手托着香腮,似在出神。 一个丫鬟走来,劝说了几句,应该是在劝那女子早歇。 却只是轻轻摇头…… 贾环见之,心中有些惭愧。 上前轻轻的敲了敲房门…… “谁?” 深夜中,半夜门响,屋子里,主仆二人警觉,宝珠喝问一声。 贾环轻声道:“是我。” “哎呀!” 却是秦氏惊喜之极的惊呼一声,而后贾环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房门的门栓拔起声作响后,屋门打开,一道荷花莲红色裙裳着身的身影,俏然而立于面前。 烛光月色下,是一张满是幽情,泛着惊喜红晕的俏脸,柔情万分的看着贾环,美眸中氤氲出几分雾气,红唇轻咬,终究化为一声嗔怨: “叔叔啊……” …… ps:感谢大家的打赏支持,受宠若惊! 正文 九百六十六章 极好的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贾环都没想到,秦可卿竟这般有情.趣。 她在太真观住着,并非无趣度日。 因为家里有会唱曲唱戏的,贾环就打发过几人上来,在观里表演。 让秦可卿坐在帷帐后面看,解闷儿。 然而秦可卿却并不只是解闷儿,她还学会了唱曲儿和舞蹈。 此刻,这一曲《清平调》送与贾环了无限惊喜。 糯软的玉音绵绵,窈窕的身姿轻摆,将女人的韵味展现的淋漓尽致。 和秦可卿的舞曲相比,贾环曾经看到的那些舞蹈,和广场舞大妈差不离儿…… 更兼眉眼间那抹能化得精钢为软红的幽情媚意,着实让贾环叹为观止。 此等绝色,再配此等风韵,确不愧为红楼第一春色…… 宝珠识趣,早早的出了碧莎橱,在外间候着。 此间风花雪月,唯有二人共赏之。 四目相对处,竟都痴了去。 贾环勾了勾手,秦可卿抿嘴一笑,款步上前,被贾环揽住细腰,置于腿上。 秦可卿双手则轻轻环住贾环的脖颈,檀口吐香,美眸如水,呢喃了声:“叔叔啊……” 盖因,某三孙子的手,堂而皇之的放错了地方。 一上手,就直握要害…… 酥玉腻软! 眼波荡漾。 “侄儿媳妇……” “嗯?”声音微颤。 “想我了没?” “想……想了,白天想,夜里想,梦里也想……嗯……” “想我什么?” “想……想我的爷……” ……(完本后写番吧,这里虽然只有短短的含而不露的一段对话,但我绝对相信诸位老司机们的想象力……) 翌日清早,宁安堂。 “三爷,夫人……” 一身风尘仆仆的王世清给贾环和董明月请了安。 贾环点了点头,道:“一路还平稳?” 王世清应了声,道:“打着贾家的云字旗,不曾有人阻拦。出了峣关,更不会有问题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世清,我还是那句话,西北大有可为。西北的路子,差不多是你一手趟出来的,你都熟悉。 如今西域要开国战,朝廷要用家里的车马行。 一路上草料粮食供应,都由贾家驿站供应。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世清闻言精神一震,声音微微提高,道:“这意味着可以增速发展!三爷,趁着这个机会,无论是车马行,还是商铺驿站,都能快速发展,走上正轨。 一场国战打完,所有的路子都熟了。家里往后再往西域发展,就更轻便了。” 贾环哈哈一笑,道:“正是此理!怎么样,是不是大有可为?” 王世清连连点头。 笑罢后,贾环又道:“对了,还有一事……” 王世清道:“请三爷吩咐。” 贾环呵呵笑道:“前儿我去你家里探望老夫人,老夫人身子都还好,就是有一事放心不要,央我做主。” 王世清闻言,在西北风沙里吹的发黑的脸,竟红了起来,很有些不好意思。 连董明月见之,都呵呵一笑。 贾环道:“老夫人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到了说亲的时候,可与你说了好几家,你都不乐意,知道你眼光高,就央我替你说一门亲。” 王世清愧然道:“我娘真真是糊涂了,三爷日理……三爷公务繁忙,每日里多少大事等着三爷操劳,她还拿这等小事扰您,实在不该。再者,我这几年都要忙在西域,哪有闲功夫……” 贾环笑道:“这才是糊涂话,大丈夫成家立业,成家在前。你也说了我公务繁忙,可我还不是早早就娶了亲? 你这几年历练下来,愈发沉稳干练了,也能当大事了。 如今都中年轻一辈人里,比你更能干的,我也看不出还有几个。 只可惜你武艺平平,上不得战场,立不得战功。 若只是随意带上你去沾光,却不是对你好,而是辱了你。 不过,后勤功勋亦大,总找个机会,我在陛下面前,跟你磨个世爵。 如今,我先为你寻摸一个好女子,成了家业……” “三爷……” 王世清确实历练出来了,见贾环拿定了主意,也不再推脱,只是…… “能劳三爷做媒,是我的福气。只是,还想求三爷务必答应一件事。” 贾环闻言笑道:“这是有心上人了?说说,哪家的大家闺秀?我亲自上门去给你提亲!” 王世清一窘,摇头道:“并不曾有,只是担心,三爷相熟的都是高门大户,这般府第出来的千金小姐,非世清所能相配……” 贾环闻言眉头微皱,道:“这又是什么话? 你不是矫情的人,怎么说出这般没道理的话? 到底什么理由?” 王世清苦笑了声,道:“三爷,我是庶出,如今家里的老太太,虽是生母,却非嫡母。若是娶了高门贵女……” 贾环闻言顿时了然…… 和赵姨娘的情况差不多。 即使因为贾环的面子,包括林黛玉薛宝钗之流,都敬着她。 可真正相处起来,却仍是极不自在。 称呼姨娘显得不恭,称呼太太又僭越了礼仪。 让人听了,要被笑话去。 她们尚且如此,还有一个赢杏儿更加作难。 迄今为止,虽然赢杏儿每每相送诸般礼物于赵姨娘,却还从未过门拜会过。 不是她端着架子,实在是…… 不知该以何等礼节相会。 还有牛奔、温博、秦风他们,与贾环是真正的兄弟之义,更是通家之好。 常来给贾母请安,却不曾提出要拜会赵姨娘。 也是这个道理。 大规矩所限,再加上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说逾越就能逾越的。 真要逾越了,反而会给人留下说嘴的话柄。 不知礼三个字,在这个时代,是极重的批判。 不仅批判晚辈,连同长辈甚至家门门风,都要受到牵连。 因此,若是王世清娶一个贵女,他都不好让人家明着跪拜他生母,因为与礼法不容。 就算人家愿意,人家的家里都不会高兴,没的生出嫌隙。 可是让他母亲委屈了去,却更是万万不能了。 王世清侍母至孝,这一点和贾环极像。 尽管他娘说过,为了他能娶个体面人家的姑娘,可以另府别居,但这个说法在王世清这里是一万个不可能的。 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娶亲的缘故。 贾环点点头,道:“那也行,说个清白人家就说个清白人家。你还别说,你没这个要求,我还不知道给你挑哪个。有了这个要求,我反倒有了人选……” 见王世清抬起头巴巴的看着他,贾环哈哈一笑,道:“你别急,那人家是我家亲戚,家里人嘛,老实说,不怎么样,日后你别惯着…… 但那姑娘,绝对是第一等的好女孩。 相貌出众,性子端庄平和,自重自爱,虽然家境不宽裕,却没有娟狂自卑造作之气,很难得…… 至于成不成,我还得先问过别人的意见,你别高兴太早!” 王世清闻言,听贾环说的那么好,顿时乐了,嘴咧的大开,董明月见了都忍不住笑出声,让他臊红了脸,道:“我还真要谢谢三爷操心,家里老太太为这事,每每流泪,还说要搬出去住,不愿连累我…… 为人子,若是为了这事,逼得生母别居,那真真是无颜见人了,更不当人子。 只是寻常小门户的女孩子,家母又担心有小家子气。 如今三爷这般说,定然是极好的。 不过……此事还得劳三爷,去给我娘说说……” 贾环道:“这没问题,其实不用我去,你就直白跟你娘说,是我家亲戚,或者,那位是我的义姐,想来老夫人不会再困扰。” 王世清闻言,嘿嘿一笑。 他今年二十有六了,又怎么会不想成亲? 贾环见之,哈哈大笑。 正笑着,却见外面贾芸进来,先请安道:“三叔,三婶……” 董明月俏脸都有些红了,见贾环笑呵呵看来,没好气的白了眼。 她负责外务,掌控诸多情报,不用避见外客。 本就江湖儿女出身,没有那么多凡俗规矩。 贾环道:“芸哥儿,有事?” 贾芸道:“三叔,西府老太太打发了人来,说南边儿甄家来了四个婆子求见,有大事。老太太打发了人来请三爷过去。” 贾环闻言点点头,这才想起了甄家的情况,不由有些头疼,不过还是应道:“好,我知道了。” 又指着王世清对贾芸道:“芸哥儿,这位是王世清,你们俩来往不多,日后却多有交道要打。没事的时候,坐一起喝两杯,说说话。 都是务实稳重的人,一定有共同话题。” 贾芸闻言,看向王世清,拱手道:“还请王大哥多指教。” 王世清忙还礼道:“不敢,芸二爷客气。” 贾芸有些尴尬,道:“王大哥称呼小弟名讳就可,二爷却是不敢当的……” 王世清还要客气什么,贾环笑着插口道:“这些俗礼你们下去再论,对了,芸哥儿,我刚给王世清说了亲,他娘叮嘱的我。你娘也叮嘱过我,不过听五嫂的意思是,你在府上有相中的了?” 贾芸闻言,干笑了两声,结巴道:“三……三叔说笑了,并……并不曾有。” 贾环笑骂道:“知子莫若母,五嫂子还能哄我不成?我下去问了问,平日里你总和你薛婶手下的小红打交道,她是你薛婶手下得用的人。听说你俩关系极好,莫非就是她?” 贾芸长脸大红,忸怩不安。 贾环见之眉头微皱,道:“会不会……门第低了些?” “不会不会……” 贾芸一迭声的说道。 “噗嗤!” 董明月又忍不住失声笑出。 她对贾芸的印象极好,安排在他周边的青隼耳目回报,此人是极知忠义,又极本分之人。 听到三婶的笑声,再看贾环戏谑的眼神,贾芸臊的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毕竟,这个年代像贾环这般厚面皮的人,着实没几个…… 见他羞臊,贾环也不拿他打趣了,道:“五嫂子开明的紧,说只要你看着喜欢,再让我掌掌眼,也不逼你非娶高门贵女,只要你们能相守过日子就好。 对于府上的人,五嫂很放心。 不过芸哥儿,我丑话说到前头。 到现在为止,你做人做事都极好,我也极放心。 可日后,地位越来越高,在你身边捧你的人也越来越多。 你要站住了,不要迷了心。 李万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还有,族里如今不少人都很不像样子,最近我会抽出时间处理一下。 关中待的太过舒服,就给我去西域去好好磨砺磨砺。” 贾芸闻言,忙道:“三叔放心,侄儿一直都不忘当年的冷和饿,不会忘了本分。” 贾环点点头,道:“能如此最好,日子总会一日比一日好,不要浮躁了去……你是我最器重的族侄,我对你也寄予了厚望。 家族的事,我没有太多功夫去理会,日后总要你来挑这个担子。 到时候,你不要心软。” 贾芸沉声道:“三叔放心,如今都中到处在抄家,许多都是因为族人行为不端,胡作非为所致。侄儿都看在眼里,不会让贾家重蹈他们覆辙的。” 贾环点点头,道:“有什么线索需要抓,可以请教你三婶……没其他的事,你们就下去忙吧。” 贾芸和王世清闻言,齐齐退下。 “明月,这下可放心了?” 贾芸和王世清退下后,贾环笑道。 董明月这两日都睡不踏实,一直在等十三将出关的消息。 她执掌青隼,多与中车府和黑冰台交道,没人比她更明白这两处的可怕。 尤其是黑冰台。 如果当初黑冰台主人柴玉关没有大意之下被谋算,那么今日天下的形势,到底是怎样的,还真不好说。 黑冰台成立百年,根须已经深入到大秦的方方面面,尤其是秦关之中。 甚至,在青隼的外围成员中,都有黑冰台的番子混入。 这是索蓝宇查看青隼名单案底时,无意中发现了点漏洞,才发觉出的。 因此,十三将那批人一日没出关,她就一日放心不下。 此刻得知那些人已经平安出关,董明月总算松了口气。 她正色道:“环郎,那位皇帝却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一个黑冰台,再加上一个中车府,在他手里用的极强,把整座都中控的死死当当! 好几回,咱们手下的青隼和他们碰了个正着,许是你圣眷正隆,倒也没起什么摩擦。 但是,那些人都精悍强干,远不是咱们目前的青隼能比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我才放心不下。 多亏你劝那些人离了京城,不然,他们被番子摸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是很险啊,也劳你费心了……” 董明月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又道:“家里其她人都罢了,即便是那位秦氏,你也在皇帝那里提前埋了伏笔。可那位方静,却不好再在家里留了。这件事,大意不得。” 贾环嗯了声,道:“等乌仁哈沁回府后,带上她一起离去吧……好了,你身子还未养好,不要再劳心了,耗费心神太过,对恢复不利。走,我送你回西厢修养,再去西边儿。等你好了,咱俩多努力,争取早日生几个宝宝! 岳父老子等的快不耐烦了!” 董明月闻言,俏脸微红,却又叹息了声,道:“爹爹位列半步天象,想要突破,唯有太上忘情。可他如今还有执念,就是我,和董家的香火传承。 我……他大概是放心了,有环郎护着,总能过好一生。 再有,就是董家的香火。 等哪天真的盼到了,有了,他也就能斩断红尘牵挂,迈出最后一步。 可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真到了天象,他怕是也不认我了……” 贾环笑道:“那还不简单,生了儿子,总要教养吧?我会给他明言,儿子姓董,您老就甭指望我来教。 您若是想去当太上忘情的天人,您这孙子日后成泼皮小混混我都不管。 到时候你就看吧,非得再让他管二十年不可!” 董明月闻言,噗嗤一笑,眉眼中却满满是赞同。 确实有点坑爹的感觉…… 这一烦恼解除后,她又想起贾环的事,道:“如今皇帝和咸福宫里的那位太孙冰冰冷冷,南边甄家,还想嫁女吗?” 贾环闻言,脸上笑容一凝,叹息了声,道:“不好说啊……”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正与堂下几个衣量考究的婆子说着闲话。 问了奉圣夫人的身子安康,又问了江南的风光。 贾家,当初在金陵也住过好些年,颇为怀念。 只是,看这四个婆子虽然对答得礼,但眉眼间,却总有些焦躁之意。 贾母见之生奇,但心里一想,却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太上皇驾崩后,江南甄家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当年夺嫡之惨烈,贾母是有所耳闻的。 甄家,之前一直站在废太子一列,后来又站在忠顺亲王一边。 这样的人家,寻常的小罪名通常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 唯有一点,是万万不能马虎的。 就是站队。 站对了,家族富贵可期。 站错了,败家也只在一夕之间。 有太上皇在,甄家有奉圣夫人的隆恩在,自然无所忌惮。 即便站错了,下家依旧要拼命的拉拢他们。 可太上皇如今不在了,后患也就渐渐引发了…… 连贾母都知道,当初甄家对如今这位皇帝,不冷不热的态度…… 不过,一时半会应当还是无事的。 只要奉圣夫人在一日,甄家的体面,隆正帝总还要给的。 毕竟,没有奉圣夫人,就没有太上皇,也就没有今日之隆正帝。 又说笑了一会儿,贾母见贾环久久不来,就将贾宝玉唤来,见通家之好的外客。 贾宝玉在人前对答颇为知礼,难得被人赞了又赞…… 又有婆子奇道,贾家这位宝玉,竟和甄家那位宝玉长的一模一样。 令人称奇。 贾母笑言,大家子的公子,多是白白净净,长的好的,看起来也就差不多。 唯有贾宝玉上了心。 待回去后,还做了一梦,这是后话…… 待贾宝玉离去后,为首的一婆子就问起了其可有说亲? 得知没有后,就说起了甄家的二小姐,如何知礼,如何孝顺恭敬。 论模样,论女红,都是一等一的赞…… 贾母闻言,哪里不知其意,也动了心思。 甄家虽然日后怕要危难,但也要看具体情况。 如果,宫里那位仍让甄家那位四姐儿嫁入宫中,为太子妃。 那么,结果究竟怎样,还要两说。 甄家和贾家是世交,若他家二姑娘真有那么好,也不是不可以…… 且再看看吧…… 贾母正思量间,就听外面传来报门声:“三爷来啦!” 众人齐齐转头朝后看去,尤其是甄家那四个婆子,想看看,前些年才见过的那位笑话百出的不知礼少年,到底成长成了何等的天人之姿。 将原本远不如甄家兴旺的贾家,带成了如今这般生发模样,竟成了甄家的倚仗…… 未几,就见一个高大的少年,大步走入。 丝毫不像寻常读书大家子那般,行走时讲究温润如玉。 此人倒像是一个雄赳赳的大将军,龙骧虎步,极有气势。 不过想想,可不就是一个大将军吗? 满屋子的仆婢福下给贾环行礼,那四位婆子亦是屈膝一福,给宁侯请安。 贾环笑着应了后,又给贾母请安。 被一迭声叫起,介绍了这四个外客。 却不想贾环竟还认得这四人,言道是当年给奉圣夫人请安时,在萱瑞堂上见过,当时她们引来了甄家四个姊妹前来相见…… 此言一出,四人更不敢小瞧了,果然是非常人,当时满屋子贵人主子,他竟连四个不起眼的婆子也记得。 贾环笑着问道:“奉圣太夫人可还好?” 为首的一嬷嬷叹息了声,道:“太上皇驾崩的消息传到金陵后,老太太就病倒了,前几日才好转了些。” 贾环闻言顿了顿,道:“不知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不拘是医还是药,但凡差些什么,还请嬷嬷不要外道,容我这做晚辈的,敬一份孝心。再过两天就要西征了,我也要从军出征。嬷嬷有话不妨直说,这里不是外人家里。” 那嬷嬷闻言,面带感激之意,又福下一礼,道:“多谢侯爷高义,不过,家里有太医常年驻跸,御药也年年供奉着,并不短少,只是……太夫人让奴婢前来相问,当初太上皇定下的皇太孙与我家四姑娘的亲事,如今是怎么个算法? 之间若有什么差池,还劳烦侯爷您多担待些……”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一会儿我就进宫去问问。依我看,应该没什么问题。大行皇帝遗旨,守孝二十八日,不禁婚丧。如今孝期已满,陛下那里……应该可以。” 四位婆子闻言,均面露喜色。 在她们看来,如果此事成了,甄家出了个太子妃,日后的后族,那富贵就一定能保下来了。 贾环见之,心里一叹,却不好和四个婆子说什么。 况且,在他看来,甄家想要谋一条活路,也的确没有比这条路更合适的了。 日后就算那位出个什么变故,隆正帝总要给甄家留几分体面。 只是可惜了那位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义妹…… 不过,大家子出身,受用比普通人多的多,自然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也怪不得谁。 为首的婆子又取出了一封信,奉给贾环,道:“这是我们老太太亲笔给宁侯写的一封信……” 贾环接过后,当面打开,看了几行后,眉尖一挑,道:“玉嬛妹妹已经来了?” 上头看热闹的贾母闻言,眉头却微微蹙起。 为首的婆子忙道:“还没有还没有,还有一天的路程,我们几个婆子先来给老夫人请安,打个前尖儿。 我们太夫人说了,甄家贾家乃通家世交,因为太上皇大行之故,家里几位顶事儿的爷都抽不出身来,因此只能劳烦侯爷给四姑娘做娘家人……” 贾环闻言,呵呵笑道:“这是应该的,也好……” 再看下去,眉头却又微微一皱,随即舒展。 甄家的几个婆子,心都随之一跳。 看完信后,贾环收了起来,放进怀里,沉酿了稍许后,缓缓道:“太夫人的意思,在下明白了。东宫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至于忠怡亲王府和李相爷府上……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这两处人家,最终结果,其实还是要看宫里陛下的意思,不好自专。 一会儿我入宫去,一道探探口风,尽早给你们一个准信儿,你们也好回去回复老夫人。 至于我宝二哥,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家二姑娘我见过,和我家姐姐相似,都是极好的。 我家老祖宗也会高兴……” 四个婆子闻言,真真是感激不尽,跪下给贾环行大礼。 贾环笑着请起后,就让人带她们去客房休息了。 转过身来,却见贾母的面色淡淡,有些不愉快的模样。 贾环笑着询问,贾母叹息了声,道:“一个二个的,都来寻你。却还那么不知足,一个皇太孙,一个亲王世子,一个宰相公子,还真是敢想…… 倒也不想想,让你拿什么去求人!” 贾环笑道:“老祖宗放心,我不过是去提一提罢了,具体成不成,由皇帝决定就是,孙儿却没什么干碍。” 贾母摇头道:“总还是要你费心作难……对了,他家那二姑娘,当真是好的?” 贾环点点头,笑道:“相貌自然不用说,一等一的,性子看起来,也极和善。和咱家二姐姐有几分相像……” 贾母闻言,不置可否,道:“若是能见一见就好了。” 贾环笑道:“等他家四姑娘结亲的时候,应该都会过来。到时候老祖宗看了就知道了。” 贾母叹息一声,道:“也只能如此了……他家也不容易,奉圣夫人一百多岁了,还不得不为了维持一家子费这个心思。落了好大的脸面……” 贾环笑道:“奉圣夫人是不容易,不过我家老祖宗也是极了得的。若不是老祖宗坐镇家里,孙儿也断没有今天的成色。” 这话倒也不全是拍马屁。 贾母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你别跟我灌迷魂汤,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是,你断不可为了此事,再去和皇帝打擂。 环哥儿,如今不比从前了……” 贾环闻言一怔,看向贾母。 贾母哼哼一笑,道:“你别当老婆子是聋子瞎子,我也晓得一些外面的事的。如今这位皇帝,手段酷烈无情。都说他刻薄寡恩,未尝没有一点道理。 如今他对你虽然极好,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帝王的圣眷。 当初那位,对你祖父,何尝不是极好?” 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道:“孙儿省得了,会有分寸的。” …… “公子……” 前往皇城的路上,乌远欲言又止。 他很想回金陵,探望奉圣夫人。 他被奉圣夫人一手养大,又供他习武之资,情若祖孙。 若非如此,他不过一家将奴仆之子,如何有机会成就武宗之位? 可是,贾环即将西征,身为家将,这个时候,他不在身边,于情与理都说不过去。 贾环却笑道:“远叔,等我问清了皇上的意思,看那几桩婚事到底怎么个说法后,你就和那几个甄家人一起回一趟金陵吧。 当初若非奉圣夫人慷慨相托,我也难得远叔这几年的庇佑,数次救我性命于极险之地。 天大地大,孝道最大。 这个时候,你也应该在她老人家身边服侍着。 你不需担心我,我有大军护着,万无一失。 你在金陵多待几年,给老夫人养老送终,全一段祖孙情义吧。” 乌远闻言,难得激动的满面通红,却又摇头道:“不用几年,只要回金陵去见一面就好。见过之后,我骑快马,一定在西域大战前赶上队伍。” 贾环笑道:“哪里需要这般用急,多陪陪老夫人吧,也只有几年的光阴了……只要远叔记得回家就是。” 乌远闻言,面色动容,嘴唇动了动,点点头,又摇摇头。 没有再说什么,前方,皇城已到。 …… 正文 九百六十七章 谋算 大明宫,紫宸书房。 听完贾环的话后,隆正帝连头没抬,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一副叼叼的高冷样子…… 直到贾环又将厚厚的一叠地契送上后,他瞄了眼,才抽了抽嘴角,终于绷不住了,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 混帐东西,将朕当成什么了? 不过翻了翻那近三十万亩的地契,隆正帝到底还是搭理起贾环来…… “瞧瞧,这就是你们勋贵们干的勾当!” 听着这讥讽之言,贾环不服道:“陛下,讲良心话,相比于江南那些大肆兼并中的士绅,我们勋贵还真不算差了!” 隆正帝闻言,目光刀子一样的剜了贾环一眼,高声道:“这么说,朕还该赞誉他们?” 贾环讪讪一笑,道:“好些人整日里都在军机阁里泡着,忙的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几天几夜没回家了,哪有心思做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 这些其实大都是他们家里一些不懂事的管家,为了邀功自作主张的。 老实说,陛下您还真该嘉奖臣等勋贵。 历朝历代,只有听闻勋贵们借着权势大肆圈地的,何曾听说过有人为了朝廷安置百姓,为了给朝廷增加税收,将手里的田庄平价卖掉的? 昨儿臣还在镇国公府将一个管家打了一通,为了那三核桃俩枣的,做下这等败家招祸之举,这不是给我们勋贵脸上抹黑吗……” 隆正帝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对于贾环的作为他还是极赞赏的,懂得敬畏,就远比猖獗要好。 外人都道贾环倚仗圣眷飞扬跋扈,只有隆正帝知道,贾环始终有一个底线不曾践踏,那就是对皇权的尊重。 不过他面色依旧不好看,道:“若非念及那些人都不大明白,朕又岂能这般轻易放过? 嘉赞,哼,等西征结束后再说吧…… 不过,你还替那些人出了银子? 这是什么道理? 邀买人心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这等诛心之言,让贾环无语,他道:“陛下,臣邀买哪门子人心? 不信您去问问那些人,现在勋贵们暗地里都说臣什么? 他们都说臣的心已经不在勋贵行当了,如今是信佞之辈,花了大笔银子,只想着媚上邀宠。 结果到了您这里,又成了邀买人心…… 这叫什么事儿? 做个忠臣可真难啊……” “呵呵……” 见贾环在那里叫屈,忙了一宿,没合两个时辰眼的赢祥抬起了头,揉了揉眉心,呵呵笑出声来。 隆正帝嘴角也弯起一抹笑意,却还是没好话:“你邀宠?朕怎么没见过你邀过宠? 整日里就知道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烂事给朕寻麻烦! 你说说,甄家的事,与你什么相干?” 贾环叹息一声,直白道:“不说甄家和贾家世代交好,只说当年,臣奉旨南下公干,若非奉圣夫人仁慈,送给臣了一个武宗,臣怕是连命都送到那起子盐商手里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臣没甚长处,若论有一些,大概也就是知恩图报吧。 陛下,成不成您总给个准话儿,如今奉圣夫人都心惊胆战呢……” 隆正帝闻言,不满的瞪了贾环一眼,又和赢祥对视了眼后,想了想,道:“甄家四女嫁入皇家,乃是太上皇所定,如今国丧已满,自然不变。 不过,因为即将西征,东宫又未康愈,大婚且再等等。 至于其他几女…… 也等东宫大婚后再议吧。 就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还有脸自夸知恩图报……” 话虽如此,隆正帝对贾环的作为,其实还是挺顺眼的。 要知道,贾环和东宫那位的关系,着实微妙的紧。但他却依旧因为旧日恩情,为甄家奔波…… 贾环闻言,抓了抓脑袋,心道这家伙可真会吊人胃口。 他是诚心不想让甄家好过…… 不过,种如是因得如是果。 甄家当初那般作为,难道还想让皇帝再对他们温良谦恭让? 皇太后都没这份待遇。 念及此,贾环也不强求,道:“如此,臣就告退了。”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儿,每每有麻烦事。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见贾环一副吃干抹净就一心想逃开的模样,隆正帝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混帐东西,你以后再别来这里,也别求朕!” 贾环嘿嘿一笑,道:“陛下,甄家人还等着信儿呢,奉圣夫人的身子不大好,早点儿得到喜信早点安稳些,您可别多想……” 隆正帝没好气的瞪了这孙子一眼,直接道:“贾环,西域大战,不能只让臣民出力,天家总也要尽一份责任。朕决定派九郡王去前线劳军,由你‘照看’着,明白了吗?” “陛下,您刚说什么?哦……您放心,臣以后争取再不给您添麻烦了,呵呵,臣告退……” 说罢,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贾环就要跑路。 “你再走一步试试!” 隆正帝脸都黑了,咬牙威胁道。 贾环转过身哭丧着脸,道:“陛下,之前不是说好了派去青塘吗?怎么又改成去西域了?这么远的路,他要有个好歹,臣到哪儿说理去? 再说了,臣是去上战场打仗,带这么个拖累,还怎么建功?” 这他娘妥妥的是一个大黑锅! 说一千道一万,那人也是皇族中人。 他有一个亲王兄长,还有一个贵妃母亲。 就算隆正一朝,再无起家之时,可日后未必就一直沉沦下去。 皇家的起起复复再寻常不过。 一旦这一支复起,这不凭白给贾家招一个宗室大敌吗? 而且不用等日后复起,只要九郡王赢禟在西域出了闪失,贾环立刻要被千夫所指。 隆正帝脸色难看,对于贾环的推诿,他很不高兴。 赢祥在一旁叹息了声,道:“原本只是想让他去青塘……可惜,他却辜负了皇上的一番仁心。 竟将内务府积攒的海量财物四处送人,宗室,百官,勋贵甚至还有一些名士大儒…… 这些人用了皇家的银子,还了他们自己的亏空…… 真真是魔怔了。” 贾环闻言一怔,就听隆正帝咬牙道:“他这不是魔怔,他这是在作死! 他还想用这种办法收买人心,准备造反!” 隆正帝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了,贾环知道,赢禟绝无造反的可能,他也不至于有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因为他手中没有兵权。 他这般做,应该只是想恶心恶心隆正帝,再往他已经臭不可闻的名声上,扔几块牛粪。 如果隆正帝敢计较此事,将他散出去的“善财”再强要回来,那…… 赢禟还真能如意。 太上皇驾崩至今,应该说,大体上,隆正帝走的是越来越顺。 大权一点点平稳交接。 各地督抚都上了拜表,八大军团,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也都宣誓效忠。 连太上皇亲卫出身的蜀中侯傅恒,都上了奏表…… 说是春风得意,也不为过。 却不想,如今竟被一个早已视作是将死之人,给狠狠的摆了一道。 在隆正帝脸上重重扇了一耳光。 恼羞成怒下,隆正帝怕是愈发动了杀机! 当然,之前他一样没想过会放过赢禟。 赢祥所言的仁慈之心纯属扯淡。 最多不过是死的方式方法不同罢了,但一定都不得好死…… 贾环不关心这个,岔开话题,道:“陛下,内务府收回来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好看了些,嘴角微扬,道:“内务府乃天子内库,岂能放于奸贼之手?” 贾环笑道:“说的真好……陛下,不瞒您说,臣家里又有产出,大产出,利润不下于玻璃,怎么样,咱们,再合作一把?赚大银子!!” 这是御书房诶…… 见他这一脸奸商的嘴脸,隆正帝脸都黑了,倒是一旁赢祥,忍不住呵呵笑出声。 隆正帝愈嫌丢人,喝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整日里就想着如何搜刮银子,还想将朕也拉下水,你少做……” “咳咳……” 一旁处,赢祥咳嗽了几声,打断了隆正帝的话。隆正帝皱眉,看了面无表情的赢祥,再看了眼眉眼间颇多懊恼之色的贾环,顿时恍悟。 他差点都忘了,内务府现在然没多少银子了,可那是因为九郡王赢禟临死前为了恶心他,做了回散财童子。 将皇家的银子四处送人,粗略估计,也至少有近千万两。 国库里才有多少银子? 这上千万两银子,大部分都是他们搞的那个玻璃器具拍卖会弄来的。 曾经,让隆正帝无比眼热。 如今,贾环又搞出了个不下于玻璃的财源…… 混帐! 差点被他这满口市浍语气给糊弄过去了。 “奸诈小贼!” 隆正帝咬牙吐出两个字。 贾环则觑着眼神,看仇人一样看着赢祥。 若是旁人这般放肆,赢祥一定会让他明白,什么是天家的威严。 可是对上贾环……他的容忍程度总是宽容的多。 只装作看不见,又处理起公文来。 “嗖”一声,一道黑影打断了贾环仇视仇人的目光,隆正帝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太放肆。 而后又问道:“你那个匠人小老婆,又给你做出了什么? 说起来,你真真是个混帐! 别人纳妾是为了填充后宅,让人享福受用。 你倒好,纳妾是为了给你干活赚银子! 谁跟了你,就得做牛做马。 你还把你那个蒙古鞑子小妾,打发去给你放牧?!” 见贾环脸色黑成了锅底,连苏培盛都忍不住喷笑出声,又赶紧忍住,只是在抖动肩膀。 赢祥则没有顾忌,哈哈大笑出声。 之前得到消息时,君臣两人已经大笑过一回。 真真是顽赖荒唐,却也是极有趣…… 如今当着贾环的面说,再看他这幅倒霉模样,就更可笑了。 隆正帝说完,也被自己的幽默打动,哼哼一阵闷乐。 贾环撇嘴道:“她们自己乐意……也没做出什么别的,就是一种新瓷器,远比现在用的瓷器更实用的瓷器。” 不能说骨瓷一定比中国瓷好,因为骨瓷的可塑性极差,只能批量生产,不能艺术创作。 像中国瓷有无数种艺术表现形式,极美也极神奇。 这一点,是骨瓷万万比不上的。 但就实用性而言,骨瓷却更胜一筹。 而且更细腻美白,也更妖冶…… 关键,可以批量生产,不用精雕细琢。 只是,不论是隆正帝还是赢祥,对经济事务,都不怎么擅长。 不大理解区区一种新瓷器,能有什么广袤的商机。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赚银子…… “就按照玻璃的法子办吧……对了,先进几套进宫,朕倒要看看你到底又捣鼓出了什么名堂。” 隆正帝随口道。 玻璃的办法,就是进行拍卖,拍卖所得,内务府和贾家按照九比一分成。 每十天一次拍卖,贾家工坊始终保持推陈出新,打造新的模具,玻璃制品愈发精美甚至精奇。 晶莹剔透的小玩意儿,生生卖出了玉器的价格。 而且还卖的很不错。 因为是独家生意,京城又从不缺少有钱人。 所以,内务府吃的盆满钵满。 贾家只是跟着混着汤喝。 不过,在外地,在江南,贾家限量售卖出的玻璃,却给贾家带来了超乎想象的丰厚利润。 江南人有钱,也喜爱那些亮晶晶的玻璃工艺品,因此销售的比京城还要好。 不仅给贾家带来了极大的利润,还带动了贾家云字号的发展。 正是凭借这些利润,贾家才能不断的在南方铺展商铺门面。 以滚雪球一般的速度扩张,为银行的建立,打下基础。 而他之所以敢这般放手去做,就是因为,他背后站着天家内务府。 打着皇家的牌子,基本上可以无往不利,至少,不会让地方官员给刁难了去。 如果仅仅是一个贾家…… 贾家在军方自然势力雄厚庞大,但在地方官场上,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如果只有一个贾家的招牌,那以官场的尿性,不吃拿卡要恶心一番,都对不起他们身上的那身官皮。 到时候,不仅让人恶心,还会阻滞云字号的发展。 贾环总不能满大秦的去找人算账。 但有了皇家内务府的招牌后,这种情况,就几乎没有了。 这个时代,下面百姓和官员对皇权的敬畏,超乎想象。 他们非但不敢刁难,甚至,还会有意在云字号里撒下大笔银子买平安…… 因为他们担心,云字号会是天家的耳目,将他们在地方上的所作所为,上报给皇帝。 然而这种事,高高在上的隆正帝和忠怡亲王,却并不怎么熟悉。 因此,才让贾环的小奸计得逞了。 不仅摆脱了一个大.麻烦,还再次扛起了天家的虎皮。 直到贾环再次告退,隆正帝也没有再提起让他押送九郡王的事。 也许是他良心发现了…… 而另一方面,骨瓷的上市,一定会挤压现有瓷器的销售市场。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哪怕不惧怕一些阴私手段,但能少些麻烦,贾环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还能进一步拉近和天家的利益关联。 贾母说的没错,圣眷,是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但是利益,却是这个世上最牢固的关系锁链。 他贾环能有今日,又岂是区区圣眷所造就? …… 去景仁宫看过赢杏儿和公孙羽,得知太后虽然依旧没有醒来,但体征已经稳定后,许诺再过两天出征前将她们接出宫,贾环就回家了。 荣庆堂内,甄家的四个婆子翘首以盼。 贾环回来后,将皇帝依旧承认甄家四姑娘与东宫的婚事相告,四个婆子竟喜极而泣,以为家里的最大困扰将会化解…… 而后立刻出发,前往渭水码头,准备迎接未来的太子妃入城。 贾母也打发了家里的几个老成婆子,带着车马骡轿,一同前往。 贾环还让史湘云从东府也调了几个人,又派了一队亲兵护送。 还让人从车马行调了数十辆大车过去。 甄家嫁女东宫,无论如何,嫁妆都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听说,各色箱笼足足装了两大船。 如此一来,贾家派去迎接的人足有数十人,再加上护送亲兵,车马行…… 这般场面,已经极大了。 至于住处,因为按照隆正帝话中的意思,至少要等到西征结束后,才能举办大婚。 时日尚久。 甄玉嬛的身份又极贵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就是未来的一国国母,母仪天下的皇后。 自然不能如同安置亲戚家女孩那般,随意在家里找栋宅子安排。 大观园里普通的院落也不合适,思来想去,贾环和贾母商议,就将甄玉嬛安排在大观楼的侧殿内吧。 如今她还未成太子妃,自然住不得贵妃所在的正殿。 住偏殿,却正好合适。 商议定后,贾环对家里的姊妹们道:“这下你们更得意了,这位甄家四姑娘,据说诗词做的极好。你们闲来无事,可以多办几场诗会。 看看到底是咱们都中女儿厉害,还是她江南才女更胜。” 贾迎春呵呵笑道:“环弟,算起来,林妹妹和薛妹妹都是江南才女哩!” 贾环连连摇头,道:“嗯,不算不算,林姐姐和宝姐姐都是我媳妇,自然都是都中人,算不得江南才女。” 一阵“嘻嘻”“呵呵”的嘲笑声响起,薛宝钗垂下臻首,雪白的肌肤布满红晕。 林黛玉则没好气的啐了口,忽又语气担忧的问道:“环儿,那位甄姑娘身份不俗,我们该以何等礼节相处?莫非,我们还要给她请安?” 此言一出,其她人面色也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谁也不愿生活里多一尊菩萨压在头上,忒不自在。 贾环笑道:“这倒不必,日后,咱们贾家差不多就是她的娘家人。甄家离的太远,而且,奉圣夫人一旦……总之,你们不需同她见外就是。” 林黛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贾探春道:“三弟,那位甄姑娘的性格如何?” 贾环道:“说起来,倒和你差不多。” 贾探春闻言,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看着贾环。 其她人暗乐。 连贾母都好笑道:“怎么说?” 贾环笑道:“很爽利,也大气。当初我送林姐姐去江南,去甄府拜会奉圣夫人时,奉圣夫人便让她家里的姊妹们出来相见。 说来也是极巧,其她姑娘倒也罢了,只这个四姑娘,竟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啊!” “呀!” “果真?” 一群人纷纷惊呼出声。 贾惜春的想象力更丰富,道:“那位甄家姑娘名叫甄嬛,三哥哥你名叫贾环,咯咯!” “噗!” 众人看到贾环额头上的黑线,不由都喷笑出声。 贾母也笑道:“是极巧呢!” 贾环白了贾惜春一眼,道:“她还是四姑娘呢,和你一样,你说巧不巧?” 贾惜春愈发笑的欢实,还连连点头道:“巧啊巧啊!” 林黛玉道:“环儿,当时你们相见,可发生了什么趣事?” 贾环呵呵笑道:“就是这个,奉圣夫人得知我和那位四姑娘一般生日,也是惊喜之极,我则不见外,给人说话,说妹妹好巧啊……结果她白了我一眼,小声说,巧个屁!” “哈哈哈!” 众人大乐。 贾环继续道:“她还不服,凭甚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就要做兄长。还要和我掰扯一下到底是哪个时辰生的……” 众人愈发好笑,贾母则叮嘱道:“那会儿子都还小,想必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着,如今长大了,又要成太子妃的人,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淘气。环哥儿,你可不要唐突了人家……” 贾环笑道:“这倒不会……老祖宗,如今国丧已过,斋戒解除。家里姊妹们也好久没吃肉了,孙儿瞧她们都瘦了……”接到好几人的白眼球后,贾环呵呵笑道:“晚上就让云儿安排几桌吧,也算是给甄家那位四姑娘接风。” 贾母笑着点头应了,看了史湘云一眼,又道:“怎么让云儿去安排?让你大嫂子安排不是方便?” 贾环道:“兰哥儿今年秋天要下考场,孙儿说了大嫂子几回,她还是放心不下,既然如此,就让她多照顾兰哥儿吧。如今家里也没甚大事,就让云儿和三姐多看着些。” 贾母道:“如此也好。” 贾环看了圈儿,没见薛姨妈的人影儿,奇道:“姨妈今日怎么没来?” 贾母笑道:“姨太太在为她家的哥儿准备婚事呢!”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面色古怪。 薛大脑袋这次不会还娶河东狮吧? 他看向下座的薛宝钗,问道:“相中的是哪家姑娘?” 薛宝钗笑道:“是何家……也是皇商,如今在内务府做主事,是内务府世家。他家家主,和我爹生前是好友。哥哥去他家拜会过几次,不知怎么就落进他们家眼里,打发媒人来提了提……” “何家,何家……” 贾环闻言,眉头微皱,念叨了两声后,面色一冷,嘿的冷笑了声。 见他这般,薛宝钗忙站了起来,紧张道:“环哥儿,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贾环轻蔑道:“这个何家,是九郡王的门人。若非如此,在内务府也坐不稳这么些年。 如今陛下将将把内务府收回来,九郡王也要被打发到西域去劳军…… 临走前,九郡王将内务府的银子四处送人,嘿! 陛下接手内务府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上下清洗几遍。 何家这个时候派人来提亲……” 话说到这个份上,傻子都明白,何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不是相中了薛蟠,而是看中了贾家的势力,这是要寻找新靠山救命。 只是这般做法,忒小瞧了薛家去。 又将薛家置于何地? 见薛宝钗脸色难看,贾环笑道:“行了,你也别在这生气了,回去把情况跟姨妈说一说,告诉姨妈也别生气,和一群就要倒霉的人,没必要生气。” 贾母也道:“环哥儿说的是,宝丫头,你去吧。” 薛宝钗闻言,勉强一笑,同贾母行了礼后,又感激的看了看贾环,出门回家去了…… 待薛宝钗离去后,贾母对家里姊妹们道:“这世道就是这般,许多看起来很好的事,背后总有见不得人的算计。日后你们都是要做当家太太的人,当记得今日的事,不可让人轻易算计了去。” …… 从荣国府回来后,在宁安堂,贾环的面色有些凝重。 他将今日之陛见,完整的说了遍后,问道:“索兄,宫里那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原先我们以为,咸福宫里的那位,地位未必能保。 可如今看来……” 索蓝宇坐在客位上,轻摇折扇,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公子不用担心,这不算什么。因为一个甄家的分量,改变不了什么……” “怎么说?” 贾环问道。 索蓝宇轻笑道:“很简单,如果陛下真有心保那位,就不会婉言拒绝甄家其他几位姑娘的亲事了。” 贾环皱眉道:“拒绝了吗?只是推脱吧?” 索蓝宇呵呵笑道:“不过是给奉圣夫人存一份体面罢了……说起来,奉圣夫人也真是老了,二十年前,她就绝不会有这种想法。 一个太孙,一个亲王,一个文宗,一个武勋。 好大的胃口! 若真做到了,就算只做到一半,甄家至少可再保一甲子的富贵。 可是,宫里那位,已经忍甄家太久了。 江南重地,绝容不下一个一手遮天的甄家,再把持一甲子。 况且,他也不放心,通过姻亲,给咸福宫那位拉拢这么多帮手……”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贾环恍然。 不过随即,他又沉默了会儿,再道:“如此说来,甄家那位姑娘,怕是……” 索蓝宇肃穆道:“公子,事关天下大局,更涉及到贾家的生死之势,公子若还要为区区儿女情长牵绊,就太让人……” 未尽之言,就太让人失望了。 贾环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有数。还不至于妇人之仁到这个地步……” …… 渭水河道,浩浩汤汤,千帆林立。 各路商船,渡船,官船不计其数。 然而,如今河道中,最醒目的,却是一座缓缓而行的高大楼船。 尽管太上皇驾崩后,江南甄家的地位,几乎飞流直下。 但毕竟积威六十年,余威尚存,奉圣夫人仍在…… 关键是,如今船上做乘之人,乃是东宫正妃,未来的皇后。 甄家到底会如何,谁也摸不准脉。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好轻慢了去。 因此,金陵方面特意安排出了一座极奢华的大船,护送甄府四小姐进京。 楼高三层,布局华美。 论享受,天下少有比江南更会受用的地方了。 而且极稳,在渭河里游浮,船上根本感受不到一丝颠簸。 船中一应摆设家俬,均极为华贵舒适。 与其说是一座船,不如说是一座宫殿。 然而,在楼船的最顶层,也是最奢华的一层楼上,甄玉嬛心里,却没有一丝受用的感觉。 透过窗子,看着外面渐渐繁华的河岸码头,甄玉嬛心里说不出的冷意。 和贾家不同,贾家四个女孩子里,贾母最喜欢三丫头贾探春。 而在甄家,奉圣夫人最喜欢的,却是这位四姑娘。 概因为这位四姑娘,不仅生的极美,而且还极聪慧。 家里传言,其幼年时,曾有江南铁口神断看过她的面相,言其面相贵重之极,更甚奉圣夫人。 也因此,后来太上皇为皇太孙说亲,奉圣夫人才会绕开她三个姐姐,独独挑了她。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好事。 这个时代,女儿家还有什么比做皇后更好的出路吗? 无数女儿家一辈子都想戴一回凤冠霞帔,但通常也只有在成亲的时候,才能戴一回。 可是,做了皇后后,却可以每天都戴。 甄玉嬛不是畏缩的性子,若真能如此,她心里虽然紧张,却不会感到寒意。 可是,少有人知道,她在家里,常喜欢去前厅的书房,借着替父亲打扫书房之便,看甄頫替甄应嘉处理的公务,和收集的外界的消息。 甄家明面上地位不高,但实际上,却肩负着替朝廷侦查江南士林动静的职责。 虽不是特务,但也是一种耳目。 监查能力不弱。 除了江南外,在京城,也安放了不少人手。 因为总要知道京里的动静…… 如此一来,从铁网山之夜起,近半年来的动向,竟被甄玉嬛悉数所知。 包括,东宫如今的处境,也包括,皇帝对东宫的态度。 她自然不会如同甄家的那几个婆子一般,以为她未来一定能成为一国国母,贵不可言。 只是,就算知道处境会不妙,又能如何呢? 正因为她知道的多,也了解到了甄家的处境,甚至,比甄应嘉和甄頫看的更清楚。 甄家,几乎已经到了必败之境。 一旦奉圣夫人逝去…… 前途多舛。 唉…… 如今看来,唯一的一线生机,却只能在她身上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看着楼船窗外迥然异于江南秀丽风光的景色,靓丽秀美的甄玉嬛心中,更添了几分肃重。 …… 正文 九百六十八章 福祸相倚 宁国府后街,薛家宅院。 薛姨妈和蔼可亲,满面笑容的与一遍身珠钗的妇女亲切的说着家常。 言语中,多是薛蟠幼时的趣事,以及孝顺懂事…… 而对面那妇人,则说着自家姑娘的知礼和女红如何出众。 旁边还有个做媒人的婆子,夸一阵薛家的体面,再夸一阵何家的门风。 总之,薛何两家,门当户对,般配之极。 薛蟠与何家姑娘,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乃天定的姻缘。 若是旁个事情,以薛姨妈的精明,其实很难被糊弄了去。 薛家这些年,多亏她操劳维持。 可是人都有命门,就是看不清的盲区。 薛蟠,就是薛姨妈的命门。 虽然她时常也骂他不争气,可自己的孩子,再怎么打骂,还是认为大都是好的。 在她心里,薛蟠可能也就比贾环差那么一丁点儿,却强过世上大多数人…… 只可惜这一点,除了她以外,少有人能慧眼识人。 如今终于被外人看出这一点,薛姨妈心里岂有不高兴的? 连薛宝钗言语中都稀奇,何家人怎么对她哥哥看顺了眼…… 可是在薛姨妈这里,何家看上薛蟠,那是他们有眼力,相中了一个宝! 论家世,两家都为皇商出身,可薛家却是都中第一流权贵贾家的姻亲,两家关系极好。 论家底,薛家就更不用说了,有数百万巨富。又不像旁些大户人家,一份家产无数张手等着分,薛家就独独薛蟠一人。 因此,对于此事,薛姨妈并未多疑什么。 一方刻意恭维,一方欢喜受用,谈话的气氛越来越好,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味道。 薛姨妈和何家太太,几乎都成了手帕交,姐妹淘……老姐妹淘。 媒人见气氛暖的差不多了,就满面笑容道:“既然两位太太都极满意,两家又那么合适,不如,今日就将婚书签下来吧?” 薛姨妈闻言一怔,然而没等她疑惑,就听那何家太太笑道:“太急了些吧?”薛姨妈也点点头。 下了婚书,就等于是在订亲。 岂能这般草率的? 订亲是要两家的亲戚们一起坐在一起,请冰人将两边情况说明,在商议好财礼聘礼,还要写好嫁妆单子。 一系列的老规矩,这都是礼数,岂能乱了? 那媒人却道:“若是寻常姻缘,自然要按老路数办,可如今这是天定的姻缘哪。再者说,两家府上又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穷酸人家,还会计较聘礼和嫁妆……” 这话,倒是又让薛姨妈点点头。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又岂会在这种事上吝啬? 至于何家,她了解的不算太多,但既然也是皇商,而且还在内务府熬了这么些年,想来家底再弱也不会弱到哪去。 果不其然,就听那位何太太笑道:“这话倒也在理……我家姑娘在家里极受宠,几年前,家里那些亲戚就早早的都预备好了陪送嫁妆。 如今都中阔一点的府上,大家小姐出阁,也不过是三十二抬的嫁妆。 我家不提别的,只老太太就预备下了十二抬,再加上其他亲戚的,就已经有三十七八抬了。 我们老爷说了,虽然家里有哥儿,但多不争气,独爱这个冰雪聪明的姐儿,断不能委屈了她去。 就按六十四抬比着办,还不能糊弄,都得是好东西。 再加上城外的一座两千亩的庄子,城内朱雀大街临街的两处门面,居康坊的一座三进的宅子……” “嘶!” 饶是薛家有巨万之富,她也没想到,何家会这么大的手笔。 不提那六十四抬的嫁妆,只说那座庄子,和朱雀大街临街的两处门面和居康坊的三进宅子,这三者相加,就是数万两银子的出息。 何家,竟已经富庶到了这个地步? 要知道,这和薛家送贾环百万两银子完全是两个概念。 相比于贾环带给薛家的,那百万两银子,其实真算不得什么。 可薛蟠却没有这份能为,让何家也赚下泼天的富贵……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给力,那么为了唯一的儿子,薛姨妈也准备出一次血本,在聘礼上,好生找回些面子。 她酝酿了下,道:“如此,那薛家的聘礼也……” “太太且慢!” 然而没等薛姨妈亮出盘口,就被何家太太截住了话,薛姨妈一怔,就见何家太太笑容满面道:“太太勿要见怪,这聘礼和嫁妆是两回事……我家老爷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虽然府上富贵,可我们家相中的,就是府上的哥儿,不是富贵。 所以,希望聘礼只按照一般的来就好。” “这……” 薛姨妈又被镇住了。 她自然知道,聘礼和嫁妆是两回事。 聘礼说白了就是买人家女儿的钱,就算日后两口过不来,这聘礼也是要不回的…… 可是嫁妆不同,虽然陪送进门,却是女方的私产。 若是女儿有个好歹,或是夫妻情感不谐,要和离,那么女方完全可以将嫁妆收回。 而且,嫁妆日后不会分给旁人,只属于女方自己的子女。 哪怕没有儿子,只有女儿,日后,女儿出嫁,也可全部陪送出去,与夫家不相干。 贾家姑奶奶贾敏出嫁时,陪送了多少嫁妆,待贾敏和林如海过世后,这份嫁妆却又回到了贾家的手中,日后,算是林黛玉的添妆。 林家就算还有人在,也是动不得这份心思的。 因为贾家手里有一份嫁妆单子,缺一份都不可能。 何家太太此刻这般说,难免有些不吉利的感觉。 可是人家后面又补了一句,“只相中了府上的哥儿”。 这句话,就将薛姨妈心中还未生出的那一丝芥蒂,打磨了干干净净,只剩下满心的满意和欢喜了。 真真是好人家啊! 嫁妆的归属权虽然只属于儿媳妇,可嫁妆的出息,却通常会被媳妇拿出来补贴家用。 儿媳妇想在婆家立足,话语权的分量,通常都和嫁妆的出息多少,为家中做的贡献大小成正比。 基本上是算作肉烂在锅里。 薛家自然不会在意这么点出息,可看重的,却是人家给的这一份体面和心意! 薛姨妈此刻再看何家太太,就是满眼的乐意和亲近了。 不过…… 薛姨妈又犹疑道:“成亲六礼,乃是礼数,却不好缺了。家里亲戚多,若是连订亲都不吱语一声,实在不像……” “太太说笑了!” 媒人笑道:“六礼自然是一样都不能少……我这个提议,不过是因为看到这门婚事实在是般配,所以才忍不住相劝。也算是,为这桩姻缘再添几分喜意。 先签了婚书,成了亲家。 之后的事,反而愈发顺理成章。 你们两个府上,自己商议着如何办的体面如何来就是! 能传一段佳话,更添福气不是?” 薛姨妈闻言,顿时心动了,缓缓点头,道:“如此,也好……” 此言一出,媒人和何家太太,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那媒人本就极会说话,一连串的好话不要钱似得的丢出来,让薛姨妈心里愈发满意。 而就在双方准备要在媒人备好的婚书上签字时,庭院内忽然传来一声问候声:“姑奶奶回来啦!” 这个时代,女儿家出阁后再回娘家,就是以姑奶奶.的身份回门。 寻常没有外人的时候,薛家人还会喊薛宝钗一声姑娘。 可有外客在时,就必须要遵守该有的礼仪。 听到屋外丫鬟同喜的话声,薛姨妈面色更一喜,同对面的何太太道:“是我们家姑娘回来了!” 那位何太太闻言一笑,执笔在婚书上写下了何家家主的名讳,笑道:“亲家太太,咱们这一签,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也好生见见府上的姑娘,早就听说,府上的姑娘最得宁侯宠爱,定是天仙一样的人物。” 薛姨妈闻言,笑着点头,道:“太太是长辈,理应见见。” 说着,也要提笔签字。 只要签了这婚书,两家就是真正的姻缘亲家了。 落笔为证,具有法律意义。 薛姨妈也想给薛宝钗一个惊喜,让她看看她哥哥在外面有多受人喜欢,就要落笔。 却听门帘处一道阻拦声:“慢着!” 薛姨妈手一抖,笔上一滴墨低落,污了契书。 见此不吉的兆头,薛姨妈心中不喜,见对面脸色僵住的何家太太,以为对方也认为不吉利,回头看向进屋的薛宝钗,难得严肃道:“都是当家做夫人的人了,怎地反而愈发不知礼了?” 在薛姨妈心里,到底还是薛蟠要重一分。 至于她口中的当家做夫人,倒也有几分缘由…… 贾环和赢杏儿的关系,是太上皇金口玉言亲定的。 尽管为了皇家的体面,不能大张旗鼓的操办婚礼。 可两人在一起,却没什么问题。 只是,两人在一起时,赢杏儿的身份,依旧是大秦尊贵的公主,而非宁国大妇。 而到目前为止,贾环明面上也只纳了薛宝钗一人。 所以,薛姨妈的话虽然逾越,却也说的通。 毕竟,她说的不是当家太太,而是夫人。 宁国府乃官家门第,大妇都要被称为太太。 至于夫人,就随意的多。 薛宝钗闻言,忙先道了声恼,孝道是这个时代的大道,子女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长辈见责时,都没有还嘴的份儿。 见薛姨妈面色和缓下来后,她才笑道:“妈,哪有这样心急的?就算忙着给哥哥说亲,也没有头一回见面就签婚书的。 六礼未尽,这婚书如何签得? 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嘴? 哥哥是男子没大事,可对未来的嫂嫂也不好呀,您说呢?” 薛姨妈闻言这才轻笑一声,将之前媒人的那番说辞说了一遍,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将何家的嫁妆之事说出,重点在那句何家只是为了人…… 薛宝钗闻言,心中却愈发恼怒,连笑脸都变淡了许多,道:“妈你许是不知,刚才我们爷听说了这事后,说了一桩奇事。” “环哥儿说了什么奇事?” 听说是贾环所说,薛姨妈登时来了兴趣,问道。 对面的何家太太的脸色,却渐渐变得阴沉了下来。 她如何看不出,薛宝钗八成已经知道了底细,还拿出贾环的名头压人…… 心中大恨,只差一步,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若只是一个丧了家主的薛家,何家可以不怕。 可是,薛家背后还站着一个贾家,却让他们连高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家族…… 心中悲叹一声,就听薛宝钗面色淡淡道:“我们爷说,国丧已了,执掌内务府的九郡王要被派往西域犒赏三军。却不知这位王爷是怎么想的,竟将内务府的银子财物四处送人,惹得陛下生了好大的怒气。连带着,也迁怒到内务府诸多官员的头上……” 虽然薛宝钗没有直言道破何家的心机,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薛姨妈若是还反应不过来,那她也就白当了这么些年家了。 这二年,她也开始渐渐关注起外面的事,尤其是宫里的动静,如何不知大明宫里那位的心性? 再加上天家那些乱糟糟的糟心事…… 大明宫里的那位,怕是要下辣手,对内务府进行一场大清洗。 这个时候,何家跑来急着签婚书…… 其心可诛! 更可恼的是,他们说的陪嫁东西,都未必是他们自己的。 若这些东西是来自内务府的财物…… 这极有可能。 那位九郡王肆无忌惮久矣,真要散些财产给他们何家,何家也不敢不收。 他们不敢落在手里,就送给薛家…… 念及此,薛姨妈真真是又惊又怒,何家与薛家也算是世交了。 虽然之前她未曾和何家照过面,可薛家家主与何家的交情不浅。 却没想到,这家人心思竟这般歹毒,想陷害连累薛家! 到了这个份上,这场本就目的不纯的亲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薛姨妈一怒之下,还病倒在床。 她倒不是单气何家那太太欺骗她,她是后怕,后怕别人谋算她的儿子。 被薛宝钗揭破心思后,那何家妇人倒也干脆,带着媒人一言不发,就那般灰溜溜的离开了。 兴许,又往别家去想主意了。 只是看她灰败的脸色,薛宝钗猜测,他家怕是也知道这一关过不去了。 看着炕上闭目生闷气的薛姨妈,又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恼火不已的薛蟠,薛宝钗劝道:“妈,哥,你们也别气。环哥儿说,跟一伙必败的人家生气,没的抬举了他们。内务府的事也是这两天才发生的,环哥儿也是今天进宫后才听说的。” 薛姨妈闻言叹息一声,道:“人心叵测啊,何家真真是坏透了。” 薛蟠有气无力的劝道:“妈,你也不必再气,何家既是九郡王的门人,这一回,八成是要被抄家的。家人也会发落成奴,你若恨,到时候买了回来,随你出气。” 薛姨妈闻言,睁开眼看着薛蟠,心疼的不得了,道:“我要那起子坏心人作甚?我只是可怜你……” 薛蟠闻言,登时如炸了毛的公鸡,一跳老高,嚷嚷道:“妈你这叫什么话?我有甚可怜的?又不是我上赶着要娶他家的女儿,是他家囚馕的不要脸,上赶着将闺女嫁给我!我可怜?” 薛姨妈忙哄道:“是是是,是他家相中了你,与你很不相干呢。我只是盼着,早日给你娶个好亲,你也就安生下来了。” 薛蟠闻言,瞬间成了斗败的公鸡,又坐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妈你就别操心这事了,我还不急。 这世上也没几个环哥儿那样的,不知道娶那么些老婆作甚。 我还想多玩几年呢……” 说罢,到底觉得无趣,他原还以为,何家是慧眼识珠,瞧出了他的好,才上赶着要嫁闺女给他。 谁知道,那群王八操的,竟然耍了这么一出…… 越想越憋屈,跟薛姨妈和薛宝钗告辞后,薛蟠转身离去。 国丧了了,他要找个地方,好好高乐几日…… 看着儿子“落寞”的背影,薛姨妈都忍不住落下泪来,对薛宝钗道:“你好歹也替你哥哥想想,给他寻一门像样的亲事。” 薛宝钗闻言,秀眉微蹙,道:“前儿我同妈说,那位邢家姑娘是极好的,偏你……” 薛姨妈摇头道:“她那样的出身,又有那样的父母,这亲事如何使得?” 薛宝钗闻言无奈,道:“那我再看看吧。妈,今日甄家那位太子妃要来府上,晚上环哥儿要设宴款待,请你一起去呢。” 薛姨妈闻言,道:“那你先去忙着准备吧,我一会儿自己过去。” 薛宝钗笑道:“劳了三丫头和云儿操劳。” 薛姨妈闻言,倒有些不乐意,道:“云丫头分明还没过门,这些事,该你来操持才是……”不过没等薛宝钗劝,她自己也明白过来,笑道:“真是难为环哥儿了,将家里都安排的那般周到,一人分管一摊子事,谁也不掺和谁,也好。 就是不知道,你琴妹妹如今到了哪里? 你也真是,如果环哥儿真对她起了心思,又岂是你能拦得住的? 好端端的将她打发出去,你以为他们家老太太看不出名堂? 而且就算不为环哥儿,为了宝玉她也着恼。 要我说,直接许给宝玉,也不算差事。 我算是看出来了,环哥儿是个重情义的,不会薄待了他这个同父兄弟。 西府旁边那几处宅子,很不错呢,如今其中最大的一处却是划到了宝玉的名下。 琴丫头跟了他,总比在外面晃着强。” 不能怪薛姨妈薄情,不照顾薛家侄女儿,只是,相比于薛宝琴的幸福,她更看重薛宝钗在贾家的处境。 因为薛宝琴远走的事,贾母近来很是给了薛宝钗不少脸色看。 虽然没有言语上敲打,但只那副淡淡的神色,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就是对她,薛姨妈也觉得大不如前了。 若非有贾环的面子在,贾母不定多不待见她们薛家母女呢。 想想也是,虽然一路上磕磕碰碰,可如今贾家的地位却愈发如日中天。 这还是宫里那位贵妃娘娘没生的情况,等到年下,宫里那位娘娘,若是生出一个皇子来…… 那,贾家的地位,将会再上一层楼。 这般情况下,贾母也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的喜怒心思。 幸好,贾环如今和薛宝钗圆了房,待她也越来越好了。 还将那么大的事都交给她掌管,远比管区区一个内宅重要的多…… 也许,这就叫福祸相倚吧。 …… ps:谢谢大家的关心,胃痛比感冒要难熬,关键是不能吃东西,郁闷,希望能早日康复。 (。) 正文 九百六十九章 富贵逼人 第九百六十九章富贵逼人 “轱辘辘……” “轱辘辘……” 车辕在西域丝绸古道上缓缓碾压而过,发出一阵响声。 夕阳染红了半壁天空,也染红了千年古道。 这是一队不小的人马,足足有二三十人。 两辆马车,二十骑护卫。 这里距离那座繁华雄壮的神京城,已经有近千里之遥了。 出了秦关,又过了陇右。 周围愈发的荒凉,却也愈发的广阔雄伟。 在江南,是断不能见得这般厚重的天地的。 即使那八百里秦关,也不及此地的宽阔和苍凉。 亘古不变的黄沙和戈壁,磅礴震撼。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虽然环境艰难,干燥,酷热。 但薛宝琴的心境,却并未像薛姨妈想的那般恶劣。 甚至,她的心情还不错。 有人护着,不虞危险。 一路上,若真有找麻烦的,亮出贾家的牌子,也会完美解决。 大秦的西北路,是武威侯秦家经营了三代人一甲子的地盘。 根基深入到方方面面。 沿途所经过的每一座城,都会被秦家影响到。 而以贾环和秦家如同一家的亲密关系,贾家的车队,在西北从来畅通无阻。 没有危机感,自由自在,也没有紧迫感,没人催促,薛宝琴故地重游,看着当年同父亲一起走过的城池和景色,倒也乐得自在。 每经过一座城,她都会观察一番云字号在城外设立的驿站,以及城内的商铺。 商铺也就罢了。 西北精穷,一百座城池的商铺加起来,利润都未必有江南三五座县城里的商铺利润足。 没有太多利润,就做不了假账,大概看了几次后,薛宝琴就没有再过多关注了。 虽然,她也发现,每一座城里的贾家商铺,掌柜和伙计好似都差不多。 迎来送往的套路都一模一样。 可是因为营业效果并不算多好,薛宝琴也未多想。 这是时代的原因。 薛宝琴着重关注的,是城外那些贾家驿站。 在这种地方,别说两百两,二十两都够起一座大宅子了。 更何况,那些宅子只是粗糙的石块和浆泥混建的。 虽然结实,但一点美观都没有…… 倒是每座驿站后院兴建的高大谷仓,看起来有几分看头。 只是…… 薛宝琴使人套过当地人的话,即使每座驿站后面都建有两座高大的谷仓,加起来依旧不用八十两银子。 其余的银子花到哪里去了,就不得而知了。 观察完这些后,薛宝琴的任务基本上就完成了。 可是,她现在却不好回去…… 索性,就继续往西走。 她隐隐听说,西域就要打仗了。 而他,应该也会来吧。 不知道,能否遇见…… …… 神京城南,渭水码头。 甄家楼船缓缓靠岸。 贾家两府派来的婆子,及车马骡轿还有护卫,静静的站在码头上。 虽然没有像寻常朱紫大员那样,打出让人规避的牌子。 可是京城脚下的百姓,眼神和觉悟通常都要高的多,认出这些人是贾家的人手后,竟生生在人潮拥挤的码头上,给贾家空出了一片不小的位置。 就算平日里自诩布衣傲王侯的狂生,也都远远的躲开后,才敢骂两声跋扈。 贾家那位,可不是个讲道理的主儿,又极看重家人。 如今这个阵容,看起来就知道是要接重要的女眷的。 要是谁不小心冲撞到了,还不被那霸王给揍死? 因此,此刻就是码头上醉汉,都清醒了三分,远远的避开贾家这阵容。 却也都想看看,贾家这么大的阵势,到底想接哪个。 外面都流传,贾家大观园里的几个姑娘,各个都是国色天香,人间绝色。 大观园内的绝色他们是没机会一睹为快了。 可现在,说不定能看看,大户人家的贵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 只可惜,他们失望了。 贾家人的排场,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大。 楼船靠岸停稳当后,船上的船工都先退进底层船舱避讳。 而后,甄家的小厮们,从甲板起,拉下两道高大的帷帐,宽达数丈十几米,从甲板直落到河面。 一直拉到码头上,又往前延伸了十数米,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时,才从船上抬下来一顶八抬大轿! 一直抬到贾家备好的迎客八宝车前,又一道帷帐扯开,抬轿小厮退下。 甄家的四个婆子行大礼迎接,轿中人方才缓缓下轿。 与贾家的几个嬷嬷点点头后,踩在包着绣纱的小杌子,上了马车。 待到贾家几辆马车在亲兵的护卫下驶离后,一群小厮才收起了帷帐。 然后船工们出面,将船上积压了不知多少箱的箱笼开始往下搬,搬上贾家车马行的大车上。 一车接一车的往城里送。 这个场面,让无数人看的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看着这排场,看着那流水一样的箱笼,里面不知装了多少财物…… 啧啧啧! 富贵逼人哪! …… “富贵逼人!” 马车内外的人,同时心中一叹。 贾家的几位婆子,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了。 当初贵妃省亲,场面不比这个小。 可是,如今这位,还并不是天家的人,只是江南甄家的姑娘而已。 然而这气派,竟已能和宫里的贵妃媲美。 怪道人家都说,甄家乃是江南第一家,果然传言不虚。 这家子从上到下的气派,都透出一股奢华贵气,了不得! 外面贾家的婆子惊叹着,马车内甄玉嬛也在惊叹。 贾家几个嬷嬷的衣着都极其考量,寻常大户人家的主子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 这些倒也罢了,论奢华,甄家还真没怕过哪个。 这世上但凡能用银子买到的东西,在甄家就都不算是稀罕物。 可是马车前后护送的那数十骑气息彪炳的亲兵,却是实打实的身份象征。 虽然各省份的督抚,都有厢兵听调。 就连甄家,蒙太上皇圣恩,都安排了两队厢兵听宣。 但这些兵,其实都是仪兵,样子货,而且还只是步兵,不是骑兵。 而且纵然如此,也只有在公干的时候,才能调动。 绝不可能用在迎来送往上,否则,御史不是吃干饭的。 除了总督、巡抚外,他们的亲眷是没有资格调用的。 即使是甄家,也只有奉圣夫人和甄应嘉两人有资格动用。 并且,能不动用就不动用,太招摇了些。 可是贾家的这队亲兵却不同,他们完全是贾家的私兵部曲。 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这就是武勋亲贵将门世家的底蕴。 甄玉嬛虽然是生在闺阁中的大家小姐,女红好好,《女戒》也很熟,但她又不是一般的娇弱大小姐。 她的内心,天生强大。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明知东宫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尴尬处境,还不哭不闹,连滴眼泪都没流的孤身赴京。 只为家族寻常一条出路…… 除了女红和寻常诗词外,她还读过许多杂书。 尤爱读史。 再加上常年对各种情报的研读和整理,让她对这个世道,有比较清晰的认知。 所以,甄家的四个婆子,在看到自己家这般大的派头时,还会沾沾自喜,以为胜过贾家一筹。 可甄玉嬛却极为清楚的认知到,在失去太上皇的眷顾后,甄家,已经和贾家不是一个层面了。 这队亲兵就是最明显的差距。 事实上,甄家本就和贾家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家族。 依靠圣眷起家的家族,和依靠军功起家的家族,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个意识,在之前甄玉嬛只是模糊的认识,但今天,看到这一队亲兵,她才陡然认清这个事实。 养得起亲兵的家族很多,但养得起,还能这么堂而皇之,让任何人都没有异议的随意使用的家族,整个大秦都屈指可数。 而这些家族,才是大秦真正最顶尖的权贵世家。 相比之下,盛极六十年的甄家,门生故旧盈朝野的李光地李家,还有如今炙手可热的张廷玉张家,其实都不算什么。 圣眷一失,他们也就失去了立足世间的根本,用不了多久,就会败落。 但武勋家族,却是世代相传的富贵。 她真真没有想到,那个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少年,那个当初那般不知礼,随意同她说话,跟个野小子一样的顽童,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将一个隐隐就要破败下去的家族,又生生拉回了巅峰。 外人都以为他是靠着先祖的余荫,接连得到了太上皇和皇帝的厚重圣眷,才能走到今天这步。 和甄家一样,都只是宠臣。 但甄玉嬛却透过了重重表像,看出了点真谛。 贾家,和甄家完全是两回事。 贾环最大的倚仗也从来都不是圣眷。 而是他辛辛苦苦勾连起来的,先荣国留下的军中旧部! 那庞大的荣国一脉…… 甄家失去了太上皇的庇佑,转眼间就要衰败。 可贾家,即使有一天圣眷不再,却依旧能够自保无忧。 天家也要考虑,贾家在军中那庞大的影响力。 强大的荣国一脉,或许不会对贾环俯首听命,但却能呵护住贾家一世平安。 这,才是真正的富贵人家。 只可惜…… 以贾家如今的形势,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却无法将甄家从万丈深渊的边缘拉回。 甄玉嬛眼中闪过一抹忧愁…… “姑娘,到荣国府了!” 车外,甄家的嬷嬷恭声道。 马车内沉默了会儿后,响起了一道清澈凛冽也极动听的声音:“贾家与别家不同,不用在中门下车,从角门直接进二门,去给荣国太夫人请安。” 以甄玉嬛即将成为太子妃的身份,不拘到哪一家,都需要大开中门相迎的。 不过她这番吩咐,却是极大的示好及拉近了和贾家的关系。 一般而言,除了接圣旨或是有极贵重的贵客登门,贾家才会大开中门迎旨或者迎客。 而事实上,这些年,皇帝的中旨都是直接进荣庆堂或者宁安堂宣布的,根本没来得及开中门。 至于贵客…… 能在贾家面前谈得上一个贵的,着实不多了。 牛继宗他们都是随意上门,不讲这些俗礼。 唯一开过一次中门,还是为了元妃省亲。 甄玉嬛身份虽然够了,可她还要在贾家待很久,更何况,日后还要依靠贾家出大力…… 以她的聪明,自然能和贾家走多亲近,就走多亲近。 可是甄家嬷嬷却有些为难道:“姑娘,宁侯已经开了中门,在门口相迎了……外面帷帐也下好了。” 马车内又是一静,稍会儿才道:“下车吧。” 守在外面的甄家嬷嬷,忙拉开车门。 然后将绣墩摆正,伸出胳膊,让马车上的人搭着下车。 一只纤白玉手,被夕阳的余晖沾染了一层晶莹的红色,却显得愈发秀美。 一道身影,从马车上踩下,露出一张极精致娇美的面容。 弯眉之下,一双透着灵气的美眸,如画龙点睛一般,让这张面容愈发鲜活美艳。 第一时间,四目相对。 贾环面带微笑,眼神平静的看着对面那双清冷中带着稍许忧郁的眼眸。 随即,就见她展现出了笑容:“三哥哥,经年不见,愈发威武了。” 贾环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这个丫头,不简单…… 他笑道:“四妹妹,你这是笑话哥哥我没文化呢……” “呵呵。” 扮猪吃老虎! 这是甄玉嬛研究贾环好久之后,对他的评价。 他在努力淡化贾家的影响力,而把贾家日益上升的势头,归结到两代帝王的圣眷上。 他成功了,他成功的迷惑住了太多太多人。 看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流露出的无害亲切的眼神。 甄玉嬛突然觉得,成功,果然没有侥幸。 多少人以为贾环仗着圣眷,胡作非为,飞扬跋扈,迟早败亡。 可是,这些人竟一个都没有发现,贾环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自污。 断绝了和文官一脉的任何联系,仅此一点,就可保证天家轻易不会起什么疑心。 再通过卖萌……取得愈发深厚的圣眷。 当然,甄玉嬛现在还不知道这个词,但她通过那些收集的详细资料,能看出,贾环是在故意亲近天家。 甚至不惜,让勋贵一脉中不少中小将门,对此产生了看法。 贾家自家产出价值千金的玻璃,却与天家进行一比九的分成。 这种吃了老鼻子亏的做法,让许多人诟病。 要分,也应该和勋贵将门来分才对…… 可是现在再看看…… 那样刻薄寡恩的主儿,对他却比对皇子还亲。 呵呵,了不起! 甄玉嬛好看的眼睛中异彩连连,许多滞涩的疑惑在此刻都一瞬间通畅。 只是,她看贾环的时间到底有些长了,还看的异彩连连…… 天爷! 一旁甄家主事的四位嬷嬷心里又惊又怕,疑虑道,该不会…… 她们家这位四姑娘,喜欢上贾家三爷了吧? 还真有可能! 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多大的缘分? 听说当年,家里四位姑娘,独独这位四姑娘和贾家三爷说过话…… 保不准心里就留下了念想。 可是……可是不成啊,姑娘你是要做太子妃的人! 甄家的嬷嬷越想越惊慌,贾家的一些嬷嬷看到这一幕,也都若有所思。 对她们而言,这世间的年轻女子,喜欢上三爷,那不是最正常的事吗? 不过,这位“爱慕者”的身份……是不是不大合适? 周围婆子丫鬟们胆战心惊,但是贾环却没有像前世那般,被个女孩子看一眼,就以为对方喜欢他…… 久经花阵,贾环早就能够在这种美色的注视下,保持一颗平静的心了。 何况他可以看出,甄玉嬛看他的眼神中,有狡黠,有欣喜,有识破奸计的自得……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崇拜,却唯独没有恋人之间的甜蜜。一点这方面的迹象都没有。 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交集。 数年前的那场小儿女之间的抱怨对话,根本就是顽笑。 贾环不是情圣,甄玉嬛也不是说书人话本儿里的幽怨闺秀。 果不其然,回过神后,感受到周围人担忧的目光,甄玉嬛先是秀美一蹙,再看向前方的贾环,见他眼神戏谑,还幸灾乐祸的挑了挑眉毛,一如当年的臭屁,甄玉嬛有些压不住恼火,脱口而出道:“笑个屁!” 不过说罢,她就反省过来,一张俏脸通红,不是娇羞,而是气的…… 贾环却哈哈大笑道:“四妹一如当年那般痛快……” 甄玉嬛闻言更恼,这是什么话! 放屁才痛快呢! 不过她到底非常人,压下恼火,又露出笑脸,脆声道:“三哥哥也和当年一样痛快……” “姑娘,该去拜见荣国太夫人了……” 见两人有来有往的叙旧情,一旁的甄家嬷嬷腿都在发抖。 这是掉狼窝了吗? 鼓起勇气,对甄玉嬛建议道。 甄玉嬛看了那嬷嬷一眼后,点点头,对贾环道:“劳烦三哥哥引见,去给太夫人请安。” 贾环一摆手,往里引道:“四妹妹请!” 甄玉嬛款步上前,迈过门槛后,又对贾环笑了笑,然后才坐上小轿,往二门去了……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薛姨妈、李纨、王熙凤并贾家诸多姊妹们,都站于荣庆堂前的游廊阴凉下,候着渐渐到来的甄玉嬛。 只一个甄家四女的身份,自然没有这么重的分量。 可再加上一个未来的太子妃,贾家也只能按礼数来行事了。 许是轿中人得知了前面的状况,因此催促着几名抬轿的健妇加快了脚步。 绕过大插屏后,几名健妇没到地方就落了轿子。 贾母等人正皱眉,却见轿帘挑起,一道高挑年轻的身子走下轿子,在众人注视下,随着甄家和贾家的几个嬷嬷上前,款款拜下:“孙女甄玉嬛,拜见荣国太夫人。” 其她人都是一怔,可贾环却在心里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这妮子会来事! 若是寻常世交家族的女孩子,见贾母第一面就自称孙女,未免让人觉得,此人有攀附富贵的嫌恶感。 可是甄玉嬛不同,她就是要做太子妃的人。 若是没甚大意外,日后,她就是一国国母,未来,还会是太后…… 她将是世间最高贵的女人,没有之一。 这样的身份,再这般行礼,自称孙女,只会让人感觉到亲切! 果不其然,贾母先是一怔,随即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一迭声道:“快起来快起来,好姑娘,都是自家人,哪里要行这般大礼!奉圣夫人身子可还大安?” 甄玉嬛这才起身,笑的明亮可人,道:“劳太夫人惦记,老祖宗的身子还好,临来时,她老人家再三叮嘱,到了这里,一定要先拜会太夫人,给太夫人请安,还让我转告她的问好。” “好好……奉圣夫人是尊长,该是我这做晚辈的,给她问好才是!” 贾母越看甄玉嬛越喜欢,笑着道。 周围人一阵笑声。 贾母这个年纪,大概也只能在奉圣夫人面前称晚辈了。 贾母拉着甄玉嬛的手,将身边一圈人都介绍了一遍后,贾环笑道:“老祖宗,外面太热,咱们进去说话吧。” 贾环命人在荣庆堂后面开了一个小隔间,隔间里放了几个冰鉴。 如此一来,房内清凉,却又没甚寒气,极为舒服。 贾母笑着应了后,牵着甄玉嬛的手,进了荣庆堂。 进屋后,众人果然心情都又好了几分。 拉着甄玉嬛坐上高头软榻后,贾母笑问道:“今年几岁了?” “噗嗤!” 王熙凤挺着个大肚子,笑道:“老祖宗,您这话却是问偏了!” 其她人也笑。 贾母登时反应过来,笑的欢实,道:“我还忘了,你和我们家环哥儿一天的生儿! 听说当年奉圣夫人做主,还让你们义结金兰,成了亲兄妹? 这样好!这样好! 本就是几辈子的交情,你们又凑了个巧,该是一家人! 以后啊,有甚想要的想顽的,都跟他说! 哥哥岂是那么好当的?” 甄玉嬛闻言,笑道:“三哥哥不欺负我就阿弥陀佛了!” 贾母正色道:“他敢!” 甄玉嬛见之,嘻嘻笑着,看向贾环。 贾环也觑着眼睛,看向她。 其她人见之,纷纷抿嘴偷乐。 贾母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欺负你妹妹了?” 贾环摇摇头,道:“没有,孙儿还被她骂了呢!” “嗯?” 贾母忍着笑,又看向甄玉嬛,甄玉嬛委屈道:“是他先笑话孙女的!” 贾母又看向贾环。 贾环无奈道:“好好好,是我的错,你让人误会了,我不该笑你,我给你作揖……” 嘴上说着,身子却不动。 甄玉嬛知道分寸,笑呵呵道:“三哥哥不用外道,以后别再欺负我就是了。” 说罢,又和贾母说起家常话来。 什么金陵的鸡鸣寺啦,玄武湖的荷花啦,还有南街的桂花糕…… 这些都是贾母曾经看过吃过的东西,自然能引起共鸣。 越说越高兴。 贾环在一旁看之,暗叹:不是省油的灯啊! 一番小波折,却瞬间拉近了大家的距离,隔阂和陌生感都少了许多,好似真的是家里的姊妹一般。 好伶俐的丫头! 却不知,甄家能否因此有转机…… 她入宫之后,又能否得到皇太孙的宠爱。 未来…… 会不会被波及…… ps:结局大纲基本上已经完善了,就是回头发现,怎么还有那么多的坑,争取都填圆满。 (。) 正文 九百七十章 他还是太子吗? 贾家的接风夜宴,就摆在了大观楼。 看着夜色下大观园内极美的景色,甄玉嬛的表现极为大气。 哪怕是星星点点,宛若琉璃世界的玻璃风灯,都没让她有多少惊叹。 想想也是,大观园再美,难道还能比甄家以玄武湖为内湖,以紫金山为假山的甄家鉴园更了得? 倒是贾家的姊妹们,似乎让她极有兴趣。 连沉默少言的贾迎春,都与她交谈甚欢。 林黛玉也没有像她同贾环闹过的那般,嫉妒甄嬛贾环同一天的生日。 两人有来有往的聊的很好。 更难得的是,她还没冷落了贾母的心肝宝贝的贾宝玉。 甄玉嬛还将从金陵带来的土特产,及精美的礼物取出,依次送与众人。 甚至连薛姨妈和东府的尤氏、白荷等人都有…… 一番夜宴吃下来,宾客皆欢。 贾母上了年纪,早早的回了荣庆堂休息。 而薛姨妈因为薛蟠的事,身子不大爽利,也回去了。 贾家姊妹们与甄玉嬛约定好,明日起诗会后,都极有眼色的一起离去了。 当然,给贾环打暗号的有不少…… 待仆婢们将大观楼收拾利落后,贾环看着面色渐渐平息下来的甄玉嬛,眼睛微微眯了眯,而后笑道:“四妹妹,早点休息吧。” 甄玉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叹。 这种情况,贾环就无论如何不能离场了。 所谓的无声胜有声,就是这个道理…… 只是,贾环也不是好相与的,甄玉嬛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冷场了片刻后,甄玉嬛瞥了贾环一眼,缓缓开口问道:“三哥哥,宫里的情况……不是很好吧?” 贾环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在聪明人面前说的太假,免得让人以为自己是蠢货。 最重要的是,为了还奉圣夫人送乌远的人情,贾家不得不当甄玉嬛的娘家…… 很显然,甄玉嬛也知道这件事,否则不会初次见面就在贾母面前自称孙女。 有了这层关系,贾环再想撇清或者遮掩,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不过,他也不愿吓她,便宽慰道:“四妹妹,你不要太悲观。 目前的情况,的确是没法和太上皇在时比……但是,也没你想的那么差。 陛下虽然待下严厉,但对奉圣夫人,还是极尊重的。 况且,你与东宫的亲事,乃是太上皇所定,陛下不会改变的。 只因国战当头,太子又……” “他还是太子吗?” 甄玉嬛声音有些苦涩的截断了贾环的话。 贾环闻言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甄玉嬛幽幽道:“三哥哥何必再安慰妹妹,陛下于大行皇帝灵柩前受命,在祷告上天,告慰太上皇的诏书里,竟并未出现皇太子的名字……” 贾环闻言一变,再看甄玉嬛的眼神,隐有些骇然之意,道:“这是……奉圣夫人教你的?” 甄玉嬛苦笑一声,摇头道:“曾祖母自得知太上皇驾崩后,就一病不起,几乎……许是得知了甄家的困境,才又奇迹般的坚持了下来,可家里如何还敢将都中的事相告……” 言下之意,就是她自己的发现了。 因为无论是甄应嘉还是甄頫,贾环都了解,他们都不是这个层次的人。 若是这样的话,这个甄家四姑娘,就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没错,在隆正帝祭天的诏书里,有太后的名讳,有皇后的名讳,甚至有忠怡亲王的名讳,但是,却没有出现太子的名讳…… 因为天家对外公布过消息,言道皇太孙在铁网山之变中,为了救皇驾而身受重创,不得不在咸福宫养病。 只在太上驾崩当夜,拖着病体拜别了后,就再没能出现。 因此许多人都下意识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相比于那位英明神武如天神的太上皇骤然驾崩,其他的事都不值得花费太多精力关注。 而且皇太孙的地位早已经深入人心,没人会想到可能发生变化…… 仅有少数人,意识到这一点,却也都闭口不言。 聪明人,从来都不会显摆聪明。 却没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小丫头,竟然能看破这一点。 贾环深深的看了甄玉嬛一眼,道:“四妹妹放心,陛下并无废储之心,至少就目前来看,我没有发现一丝一毫这方面的迹象。毕竟,出了东宫之外,陛下的选择并不多。” 想了想,又道:“你进宫后,一时半会儿的处境,或许不会太好,但总的来说,会变好的。 况且,我如今是你的娘家哥哥,怎样都不会让你受人欺负了去。 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进宫去捶人!” “噗嗤!” 甄玉嬛展颜一笑,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已经达到了她最起码的心理预期。 其他的事,真不是她现在能惦记谋算的。 只是…… 她咬了咬嘴角,看着贾环,道:“三哥哥,我们甄家……” “甄家?” 贾环没等她说完,就呵呵笑道:“甄家不是很好吗?” 甄玉嬛见状,面色一黯。 很显然,贾环不愿掺和甄家那一摊子事。 但甄玉嬛并不能怪贾环薄情。 因为,当初交好废太子,再交好忠顺王,都是甄家自己做的决定,与贾家无关。 甚至,在明知忠顺王与贾家是死敌的情况下,甄家依旧作出了最符合甄家利益的决定,那么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将贾家也牵扯进来,替他们做的这个决定买单。 甄玉嬛是明白人,懂得这个道理。 只是,她依旧为甄家感到难过…… 贾环见之,长叹息了声。 倒不是被甄玉嬛的容颜打动,也不是妇人之仁。 他只是担心,她在宫里,会作出什么不明智的做法。 虽然甄玉嬛的精明超出了他的想象,但人都有自己的命门。 显然,和他类似,这位甄家四小姐,对家人也极为看重。 涉及到自己最关心的东西,总难免会露出马脚。 在贾家倒不妨事,可在宫里…… 那里是聪明人扎堆的地方,露一点破绽给别人,下场通常都不会很好。 而甄玉嬛的命运,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贾家…… 所以,贾环觉得,还是提前把话讲透的好:“四妹妹,你是明白人,当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这个道理。 甄家……因为奉圣夫人的缘故,富贵了已经一甲子年有余。 潮涨潮落,是这世间的大道。 皇朝如此,世家自然也是如此,总有个起起伏伏。 但只要人是平安的,那么,就总有再起来的那一天。 十年前,谁能想到我贾家还有东山再起之时? 只要你在宫里平安无事,先自保坐稳了位置,难道还用愁甄家日后不能再立富贵朱门吗?” 甄玉嬛闻言,并没有受到多少鼓舞,反而小脸隐隐发白,看着贾环道:“三哥哥,依你看来,我甄家……必败?” 贾环揉了揉眉心,道:“不是必败,只是……需要暂时蛰伏一些年。 四妹妹,依你的见识,你可曾见过哪一个家族,能如甄家一般,富贵不衰六十年的?” 甄玉嬛面色愈发煞白,她秀手紧握成拳,缓缓道:“三哥哥,那你以为,甄家如今,该怎么办?” 贾环笑道:“目前先什么都不要做吧,多做多错……也不要吓唬自己。 四妹妹,你不用往自己身上压担子。 甄家目前的顶梁柱,依旧是奉圣夫人。 只要她老人家平安无事,甄家再蛰伏几年,不用多,只要五年,差不多就没大事了。” 奉圣夫人在,隆正帝总要给几分面子。 毕竟,当初若没有奉圣夫人的抚育之恩,太上皇都未必能活下来。 若非如此,自负高傲如太上皇,也不会指着奉圣夫人,告与金陵百官,言道:“此乃吾家老人。” 只此一言,造就了甄家六十余年的富贵。 而没有太上皇,自然也不会有隆正帝今天。 所以,只要奉圣夫人活着,甄家就不会有大问题。 或许甄应嘉会被敲打一番,但只要他识相,老实认罪,大棒只会高高举起,再低低落下。 五年后,隆正帝早年憋的窝火,差不多也就散尽了。 即使奉圣夫人去世,甄家也不会再有抄家灭族之忧。 当然,富贵也绝不可能再和今日相提并论。 奉圣夫人呵护太上皇的恩义,经过一甲子年的富贵,到如今,气运差不多也该耗尽了…… 但即便如此,也要比甄玉嬛想要保全家族,容易的多的多。 此言一出,甄玉嬛想了想,大概也明白过来了。 叹息一声,道:“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说罢,又歉意的对贾环道:“劳烦三哥哥宽慰我……” 贾环哈哈一笑,道:“哪里的话,对了,远叔就在家里,你见吗?” 甄玉嬛轻轻摇头笑道:“不方便了……” 是啊,不方便了。 她已经是准太子妃的人选了。 若非甄家贾家乃是通家之好,奉圣夫人更是让她以贾家为娘家,那么甄玉嬛连见贾环和贾宝玉都不应该。 乌远就更不可能了。 贾环也不强求,道:“那就这样吧,明儿让远叔和你家的几个嬷嬷回返,将你平安到京的信儿带回去。” 甄玉嬛缓缓点点头,面色到底还是落寞了下去…… 她明白,乌远是要回去见奉圣夫人最后一面。 …… ps:晚上还有一更。 (。) 正文 九百七十一章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林姐姐 “环儿,你和那位甄嬛姑娘,关系这么好?” 幽静的潇湘馆内,即使没有冰鉴,入夜后也凉沁沁的。 贾环倚在林黛玉闺房内的香塌背靠上,双手抱着后脑,看着月亮洞窗里,坐在摇椅上一边轻摇,一边翻着账簿的林黛玉,听她随口问道…… 说来也有趣,自从贾环说了,林黛玉查账簿立下大功,帮了他的大忙,解了他的大难后,以往十天半月都想不起摸一次账簿的林黛玉,如今几乎天天当成正经公务来办。 还别说,那认真的小模样,倒还真有几分后世都市丽人,办公室ol的风采。 只是,“女强人”,难免冷落夫君。 瞧瞧,都不往他跟前依偎了…… 不过这样也不是不好,到底还没成亲,林黛玉今年也才十六,身子还没长成熟,不好过早的圆房。 尽管在这个时代而言,这是女孩子最好的年华。 十五豆蔻,十六破瓜…… 二八佳人体如酥嘛。 只是,贾环怎舍得这个时候贪了她的身子,林黛玉的身体,比薛宝钗差了许多。 纵然有公孙羽时常为她调理,让她没有像原世界那般,大夏天也要穿着袄子。 可是,到底还是生性秉弱。 贾环心疼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急一时之色…… 只是,这小妮子忒也诱人了些。 不同于秦可卿举手投足间的媚态和幽情,林黛玉是天生一股风.流于眼波流转间,动人心弦。 见贾环不答她话,还色眯眯的看着她,林黛玉俏脸一红,随即又一沉,警告道:“你可别来扰我,自去祸祸别个去,什么冷香暖香,金戈良缘的,哼!” 林黛玉心细如丝,到底发现了点什么…… 贾环装傻,道:“那林姐姐你揍什么?” “噗……呸!” 听贾环的怪腔怪调,林黛玉先是忍不住一笑,却又赶紧压住,啐了口后,举了举手里的账簿,道:“我自有正经事做,不像你们不知羞……” 贾环喜欢死她这小模样了,哈哈大笑道:“林姐姐,我顶你!” “环儿,你作死!!” 林黛玉非但没喜,反而勃然大怒,小脸儿通红。 先是看了眼外间,没听到动静后,抄着账簿走上前,冲着贾环抡了起来。 还低声喝道:“我叫你顶,我叫你顶……” 时不时的,还朝小贾环的位置招呼了两下。 贾环被打了两下后,还没反应过来。 可等到小贾环被招呼到后,他才恍然大悟,随即真真是笑疯了…… 这世间,果然是腐女横行的天下! 无论古代还是后世,腐女一旦“启蒙”,就再也控制不住她们滔滔不绝的洪荒之力了。 林黛玉不傻,看着贾环的神色,就知道他方才说的“我顶你”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再看他笑成这般模样,林黛玉真真是羞的快哭了,好在,这里没有外人…… 不顾仪态,林美人化身女侠,誓要为武林除害:“我撕了你的嘴!” 极有气势的说罢,一双手摸在贾环摇来晃去的脸上,要扯开他大笑的嘴。 可惜女侠功力不够,贾环脚轻轻一勾,便下盘不稳,整个人pia的一下,贴在了贾环身上。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林黛玉只觉得小屁股被人一揉,“哎呦”了声,忙不迭的去护着,却又发现胸前被袭…… 娇弱的身子就彻底软了下去,俏脸通红的瞪着贾环,只可惜,她竭尽全力,俏脸上也没有一丝凶意。 贾环笑着将她往上轻轻一提,便面面相对,看着那双如水一样娇嗔的美眸,贾环哪里还忍得住,低头噙住了那张樱红小口。 “嗯……” …… “哧哧!” 见贾环看仇人似得看着“趾高气扬”的紫鹃离去的背影,香腮晕红的林黛玉忍不住笑出声。 贾环觑眼看了偷乐的林黛玉一眼,咬牙恨道:“早晚连她一起吃了!” “嗯?” 林黛玉闻言大怒,上前一把扯住贾环的脸,往一边揪起,怒道:“环儿,你说什么?” 贾环巴巴道:“林姐姐,我是为你着想啊!难道你不想这丑丫头陪你一辈子?那就算了,我还不稀得要她呢!看着都害怕……” 林黛玉闻言,顿时犹豫起来…… 在她心里,紫鹃怕是比许多亲戚都要亲近。 她当真想一辈子有这么一个姐姐守着她护着她。 可是,这还要问过紫鹃自己的意思…… 尽管她打主意,一会儿好生问过紫鹃,看她是什么意思,不过到底没给贾环好脸子,道:“你少做白日梦! 去去去,包藏祸心的坏坯子,快离了我这地儿!” 哪个女孩子一时间也不能允许男朋友打闺蜜的主意…… 不过贾环不傻,这个时候走,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拦腰将挣扎的林黛玉抱在腿上,好一番亲昵安抚,也没能摆平这小辣椒,贾环开盘口:“林姐姐,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要我掏出心来给你看吗?”一瞬间马景涛化身。 林黛玉本来紧绷的俏脸,任贾环怎样哄都没用,却被这一句话给逗的笑喷了。 也是,马教主的表演张力的确有些夸张。 不过,她也顽皮了许多,入戏道:“你给我唱个曲儿才行。” 贾环怔怔的看着林黛玉,颤声道:“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林姐姐,竟要逼伦家唱曲儿!” “哈哈哈!哎哟,哎哟……” 林黛玉好久没看贾环耍宝了,此刻见他这般,直笑的肚子痛,她求饶道:“好环儿,你……你别再做怪了,我肚子都疼了,呼呼,呵呵……” 贾环不再逗她了,抱着她,轻轻哼唱道:“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儿捏咱俩个。 捏一个你,捏一个我,捏的来同床上歇卧。 将泥人儿摔,着水儿重和过。 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 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要分离,除非天做了地。要分离,除非东做了西…… 你要分时,分不得我。 我要离时,离不得你。 就死在黄泉,也做不得分离鬼……” “环儿……” 林黛玉听着,一双杏眼里,泪水扑簌扑簌的落下,哽咽的唤了声,道:“你要记得,我们到了黄泉,也要做一对不得分离的鬼……” …… 翌日,大明宫,紫宸书房。 “观礼?观什么礼? 朕忙的一夜没合眼,用膳都要空一只眼睛盯着折子,哪有时间陪你胡闹? 去去去……” 隆正帝头都没抬,冷声道。 倒是御案左下侧,忠怡亲王赢祥轻轻地呼了口气,抬头看了眼贾环,一双细眸中,隐隐泛红。 半步天象,也不是不知累的…… 外人都艳羡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可谁又想过,这个位置有多难做? 一宿一宿的熬啊! 他都如此,何况隆正帝? 念及此,赢祥有些担忧的看向御案后的皇帝…… 贾环也看着隆正帝,劝道:“陛下,您这样做不行啊,诸葛亮就是被自己活活累死的。 凡事都要亲自过目插手,什么事都不放心给别人去做,这样的人,当一个县官儿还差不多,可要是当一个皇帝和当宰相也这样,岂不是和自己过不去?” 此言一出,隆正帝倒是抬起头了,眼神冷冷的看了贾环一眼,哼了声。 不过,疲惫的面容倒是和缓了许多。 一旁忠怡亲王赢祥忙趁着这个势头劝道:“皇上,贾环这话虽有不恭,但却是极关心皇上的良言啊!皇上万金龙体,身负江山社稷之重,不能大意啊!” 隆正帝叹息了声,道:“朕何尝不知,只是……大秦江山到了这个地步,千疮百孔,亿万黎民饱受苦难。 朕这个皇帝,若是不用心操劳,岂不愧对天下? 朕多操劳一些,换取大秦的长治久安,累点也值得。” 贾环道:“陛下,您这样想却是差了……” 隆正帝闻言,脸一黑,道:“混帐东西,你懂什么?莫非,你还想说服朕同你一样,把事都交给自己的小妾去做,你自己享福受用? 朕没你这么不要脸!” “哈哈哈!” 一旁赢祥大笑出声,幸灾乐祸的看着一脸窘迫的贾环。 贾环不服气道:“皇上,这才叫能耐!” 隆正帝也生生被气笑了,道:“真真是厚颜无耻无出你这小无赖者,你瞧瞧你做的那些事,朕都懒得理会你! 还好你在公务上暂时还没胡来,不然的话……哼! 可笑有一起子小人还让朕防备你,担心你圣眷太隆,会放肆作乱。 就该让他们看看你这幅德性……” 贾环脸也黑了,道:“陛下,您还真别瞧不起臣。 当初那刘邦不也是一个无赖? 他也文不成武不就,也只会用人,不一样开创了汉朝四百年?” 隆正帝失声笑道:“你也真有脸比!虽然你们都是无赖,可刘邦重用的是什么人? 萧何陈平张良,那是汉初三杰! 你重用的是什么人,是你那几房小老婆! 混帐东西!” 贾环却得意道:“臣又没刘邦那么大的志向,只想管好一个家,用我几个有才能的老婆就足够了!” 隆正帝闻言一滞,赢祥在一旁呵呵笑道:“贾环,你不是为了用她们的才能,你是怕她们若是没事干,在家里闹腾吧? 你那几个小妾,可都是能人呢!” 贾环闻言,斜着眼看了赢祥一眼。 “哼!” 隆正帝冷哼一声,警告他不要太放肆。 贾环回过头,看着隆正帝,正色道:“陛下,臣不是在拍马屁,是说心里话。 您这样下去,真不是办法。 您的龙体又不是铁打的,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起这样熬。 是,现在大秦各地的情况都不大好。但臣相信,很快就能有转机了。 其实陛下行雷霆手段,除了那么多国之蠹虫,吏治转清,就已经解决了最大的问题。 待粮食问题解决后,虽然百姓还会苦一些,但只要熬过今年,就会迎来好日子。 臣听说,陛下您已经下发旨意,免除灾地二年钱粮。 而且,相比于此时一时的困难,臣以为,大秦的万世之基,更重要,也更艰难。 而这,才需要陛下您花费更多的功夫去做。 可您若不知爱惜身体,早早的就这么耗干了身子,耗个油尽灯枯,日后大秦该何去何从? 大秦并没那么好的运气,让每一个皇帝,都能像陛下您这样操劳。 陛下,保重啊!” 贾环的一番话,说的隆正帝和赢祥,还有后面侍立的苏培盛都无不动容。 隆正帝本就因疲惫隐隐泛红的眼睛,又红了些。 他素日来倍显刻薄的嘴唇,颤了颤,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赢祥在一旁叹息道:“皇上,这些话,其实也是臣想说的……” 贾环又道:“对对对,陛下,一些繁琐小事,您就多多交给忠怡亲王去做。他是武道大高手,累不死……” “放屁!” 隆正帝喝骂了声,见贾环垂下头去,又有些不忍,道:“不晓得要诓朕去观哪门子的礼,非说出这些话来唬人…… 也罢,朕就随了你的意,去看看! 但朕警告你,要是敢弄些乱七八糟的荒唐东西来糊弄朕,耽搁了朕的大事,仔细你的好皮! 十三弟随朕一起去看看吧,也轻快轻快,换换脑筋!” 赢祥笑着点点头,道:“也好,却不知贾环搞出什么大礼……咦,也是奇了,贾环也会做这些?他知道礼?” “哈哈哈!” 隆正帝大笑一通后,对贾环喝道:“还不赶紧带路?” 贾环撇撇嘴,在隆正帝的瞪眼中,又嘿嘿一笑,然后大步往外走去。 苏培盛见之,魂儿差点没吓掉。 爷爷诶! 给皇爷带路,是在后面指引着,哪个敢走在皇帝前面。 这是杀头的罪啊! 不过…… 他小心的看向隆正帝和忠怡亲王。 却见这两人虽也是一怔,可接着就哭笑不得的大笑起来,隆正帝还笑骂了两声…… 苏培盛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好笑自己太过蠢笨。 就凭贾环之前那番推心置腹的话,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真心实意。 皇帝主子何等心性坚韧之辈,都不免红了眼圈儿,又怎会在意这点失礼之处? 真真是……没法说。 他暗自摇了摇头后,便陪同着隆正帝并忠怡亲王,出了紫宸御书房,随着贾环,来到了承天门外的广场上。 在那里,一千五城兵马司特别行动营兵马,齐立! 两面营旗,迎风招展。 …… ps:明天更新在晚上,要打点滴,噗…… (。) 正文 九百七十二章 观礼 隆正帝和忠怡亲王都没有靠前,只是站在丹陛御阶上遥望着。 贾环大步走下御道,来到兵阵前站定。 一千人马,对于隆正帝而言,不算什么,甚至对于经历过二十万军团大战的贾环而言也不算什么。 但是,又有不同。 这一千兵马,是贾环手中,除却亲兵外,最直接的兵力。 也是,最忠诚的兵力。 是他一手,将这些人从烂泥中拖出,让他们重新做人,并且,做人上人! 吃过世间恶苦的人,与富贵乡中出来的人不同。 后者,或许会狼心狗肺,但前者,基本不会。 此刻,看到贾环一步步下来,这一千人马,无不面色激荡。 这就是让他们改天换地的将主! 一千军列前,韩楚、魏锁等六名队正站于军前。 西侧,韩大、韩让兄弟二人站于前,各持一杆旗帜。 韩大手中所持,乃大秦皇龙旗,为大秦国统之象征,亦为赢秦皇室之尊。 而韩让手中所持的,却是一杆血色大旗,旗面上,金戈铁马般书写着三个大字:锐士营! 说起来,这三个字,还是当初太上皇所题。 当年先荣国贾代善为太上皇所忌,免了军职,让其修养,只许其带一些从九边战场上受重伤残存下来残兵余将,组建了这么一支维护京城治安的养老军,也就是五城兵马司。 结果,太上皇率军出征漠北蒙古,却被人差点打残…… 是贾代善率领不到万数的残兵余将,轻骑狂飙千里,抄了扎萨克图的老巢,又从后狠狠的爆了漠北蒙古联军的菊花。 至此,朝廷大军放一举荡平了漠北蒙古,高于车轮者,杀…… 有此战功,太上皇为表五城兵马司大军的大功,嘉赞其锐士营的营号。 更准其员世代承袭,捧一个铁饭碗。 只可惜,这样一支堪称无敌的铁军,在贾代善转成文职后,就渐渐衰败下去了。 待传到第二代时,就多是一些只会吹牛皮的“八旗子弟”。 因为手里有铁杆庄稼嘛…… 再到这一代,就愈发不成器了。 有些吃喝嫖赌的东西,甚至将世职转卖了挥霍。 当年的老兵后人,也没几个了。 直到贾环接手…… “昂头,就算迎面射来的是刀枪弩箭,你也要这么给我挺着,还要用脑袋给我砸碎它,明白吗?” 贾环大步走到韩楚面前,一拳虚打在他面前,陡然厉声道。 韩楚纹丝不动,面色涨红,嘶声应道:“明白!” 贾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转身退后数步,遥遥对隆正帝行了一个军礼。 这陡然而起的架势,让隆正帝微微有些不适应。 不过隆正帝到底非常人,微微一平手,算是回应。 他感觉,今日会有一场大戏…… 贾环没有啰嗦,利落转身,蕴含着内劲的声音,沉声道:“开始。” 韩大、韩让兄弟俩闻令,沉声一应。 而后将手中的旗杆,“唰”的一下,斜举刺天,旗帜招展。 两人扬旗,自队伍的西侧,以隆正帝和赢祥从未见过的庄严步姿,大步走向东侧。 而后立定,转身,齐齐看向队伍最前方站正的韩楚。 韩大厉声道:“韩楚!” 韩楚大声应道:“到!” 韩大道:“锐士营有多少人?” 韩楚大声道:“锐士营有四十八年的历史,在四十八年的历史中,有八千九百九六十四人成为锐士营的一员!” 韩让沉声道:“韩楚!” 韩楚高声应道:“到!” 韩让道:“你是锐士营第多少名士兵?” 韩楚道:“我是锐士营的第九千名士兵,我为我自己感到骄傲,我为我之前的八千九百九十九人骄傲!” 韩大沉声道:“韩楚!” 韩楚高声应道:“到!” 韩大问道:“你还记得为锐士营为国捐躯的前辈吗?” 韩楚庄严道:“我记得锐士营为国捐躯的三千八百六十八名前辈!” 韩让沉声道:“韩楚!” 韩楚大声应道:“到!” 韩让问道:“当战斗到最后一人,你是否有勇气扛起锐士营的这面营旗?” 韩楚高声道:“我是锐士营的第九千名士兵,我有勇气扛起这面连旗,我更有勇气第一个战死!” 韩大沉声道:“韩楚!” 韩楚应声:“到!” 韩大沉声问道:“你是否有勇气为你的战友而牺牲?” 韩楚大声道:“他们是我的兄弟,我愿意为我的兄弟而死!” 韩让道:“韩楚!” 韩楚高声应道:“到!” 韩让道:“无论是谁,无论是将军、列兵,只要曾是锐士营的一员,你都有权利,让他记住锐士营的前辈!” 韩楚高声道:“我会要求他记住锐士营的前辈,我更会记住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 韩大沉声道:“韩楚,现在,请跟我们一起背诵锐士营的无曲战歌。 这是我们八千九百六十四名前辈,用鲜血和性命铸成的荣耀,也是我们锐士营的脊梁所在! 我们希望你能听见,从九千名大秦锐士口中,吼出的战歌。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百年国恨,沧桑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杀!!” 宣誓毕,贾环挥舞着手,对那一千气息雄壮的兵卒大声道:“什么叫锐士营? 锐士营,就是不抛弃,不放弃! 我希望你们记住,永远不要抛弃胜利的希望,永远也不放弃对胜利的追求。 我更希望你们记住,永远不要抛弃对生存的争取,也不放弃你们的每一个战友! 因为在战场,唯有你们彼此,才是性命相托的生死兄弟! 锐士营的编制,我原本只准备了六百人。 但是从现在起,一直到西域的哈密卫大营,十天内,只要能到的,我就收下。 你们有没有信心,让锐士营建营以来,圆满一万名无双锐士?” “有!” “有!!” “有!!!” “好!我也希望你们有这个信心,我更希望,自此以后,你们能让我大秦的敌人,记住一个生死教训,那就是:锐士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现在,目标西域哈密卫大营,全体都有,出发!!” “锐士营!” “万胜!” “锐士营!” “万胜!”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百年国恨,沧桑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看着气势高昂雄壮的锐士营兵卒高喊誓言,大步出了宫城,丹陛上,身着一身团龙王袍,面上仍有震动之色的赢祥感慨道:“陛下,虽然就单个兵员强度来看,这营兵马远不能和蓝田大营的兵卒相比。 但就气势和斗志来看,他们已经是天下第一等的雄兵了! 只可惜,人数太少了些。” 隆正帝的面色不是很好看,依旧是一贯的冰山脸,他闻言冷哼了声,道:“就怕和那个混帐东西一样,都是花架子。” 赢祥闻言一怔,看了眼隆正帝,他能听出,他这位四哥心里确实不怎么高兴。 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正要说话,却见贾环已经满脸得意笑容的走到跟前,语气有些炫耀的对隆正帝道:“陛下,臣练的兵怎么样?” 隆正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瞥见远处有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宫人,只哼了声,转头就走,贾环傻眼儿了…… 待隆正帝走出一段距离后,赢祥才叹息一声,道:“贾环啊,兵马练的不错。短短时间内,将五城兵马司那群废物练成这样,算是你有能为了。 只是,你的训话中,怎地连皇上都不提? 若是你没请皇上来观看也就罢了,可你分明已经请来了,就真这么当摆设? 你啊…… 一会儿,好生说些好话,别再顶着干了。 皇上几天没怎么合眼,正有火气呢。” 说罢,赢祥又摇摇头,大步追赶前面的隆正帝。 贾环抽了抽嘴角,跟了上去…… …… 赢祥没唬人,隆正今日的火气是有些大。 随便找了个理由起头,将贾环骂了个狗血淋头。 从沉迷于女色,到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为,再到勾连军中大将…… 总之,越说越恼火,越说罪名越重,也越诛心。 别说苏培盛,连赢祥的脸色都有些凝重起来。 贾环心里却好笑,这位还真是一个要面子的主儿。 不就是借他的龙威,当了回道具么…… 等隆正帝骂的口干舌燥,喝茶的时候,贾环终于开口了,笑道:“陛下,不是臣不敬您,只是糊弄您的人已经够多了,臣可不愿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做派……” 说罢,贾环就下意识的关闭听觉系统…… 当然,最多就是努力做到充耳不闻。 这样做是有道理的,隆正帝听到这话,喝茶后的嘴巴子都不擦,就又开始开喷,唾沫星子漫天飞……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王八羔子,朝廷的体面,朕的颜面,忠义大教,是虚头巴脑的东西? 好一通教训,直到许是又骂累了,他才恢复了些理智,问道:“你什么意思?” 赢祥也觉得奇怪,道:“贾环,你之前训兵的话,虽然提气,可是却一句忠君报国的话都没有,这是不是不大合适?” 贾环反问道:“忠怡亲王,你说跟那些兵说这些,有用吗?” 赢祥闻言一怔,道:“怎么没用?” 贾环冷笑一声,道:“你也是被那群文臣给荼毒了,也是,世道如此,满天下都被那起子混帐糊弄了!” 隆正帝生生气乐了,对同样抽着嘴角的赢祥道:“十三弟,听听,什么叫做大言不惭,什么叫做不知天高地厚? 敢情这位真的以为,众人皆醉他独醒!”冷嘲一顿后,又对贾环道:“来,我大秦的清醒侯爷,你倒给朕说说看,朕和忠怡亲王,是如何被文臣荼毒了? 教化万民忠君报国,也是错的?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西域你也别去了,去景阳宫里给朕好生读书去吧。 朕看你已经长歪了,再不多读点大道理,早晚惹出大祸! 混帐东西!” 贾环闻言,干笑了声,道:“陛下,您说笑了……” 隆正帝冷哼一声,厉声道:“朕从不说笑。” 贾环没法,只好开始掰扯:“陛下,您说,您让普通百姓、普通士兵怎么忠君? 就说农民吧,人家就是种地纳粮的。 把地种好了,把该缴纳的粮税缴纳了,这就是最大的忠君爱国。 至于士兵,他们只要好生当兵,上了沙场敢拼命,不就是最大的忠君吗? 除此之外,还让人家怎么爱国?” “忠君的心,总是要有的……” 赢祥淡淡的道。 贾环笑道:“忠怡亲王,虽然话不好听,但是……事实上,下面的人只是害怕君王,因为君王可以要他们的脑袋…… 如果国事兴盛,能让下面的人活的好些,轻快些,他们会念及皇帝的好,畏惧,会变成敬畏。 但也仅仅如此。 民以食为天,他们真正忠的,只有这个。 而所谓的忠君思想,其实都是文臣捣鼓出来,糊弄老百姓,也是糊弄陛下的。 这方便他们好在下面打着皇帝的名义,作威作福! 毕竟,他们的口号是,替天子牧民。 百姓,其实才是大秦最忠君的人,只是他们不是耍嘴皮子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正是他们,奉养了整个大秦,为大秦提供了动力和血液。 反倒是那些文官们,口号喊的震天响,哪一个官位上的人,不会溜须拍马,不会自称忠良? 可实际呢? 他们却是最不忠诚的,因为他们没有做好本分工作,只会整天吟诗作对瞎***疏于公务! 他们做的好事,就不需要臣在多言,陛下心中最清楚。 臣只想说,前明的时候,流贼李自成是如何做大的? 前明的江山,真的是被天灾和外敌害没的吗? 不是,前明的江山,就是亡于那些忠君口号喊的震天响,却贪鄙到令人发指,党争不断的文贼手中! 李自成的百万大军,全是当初被那些文臣教化忠君的百姓组成。 可是,当他们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时,文官们勾勒出的那个好看的泡沫,瞬时就破灭了,不堪一击。 所以,臣才说,那些都是虚头巴脑没用的东西。” “照你这么说,忠君倒是错的无用的了?” 隆正帝微微眯起眼,看着贾环沉声道。 贾环笑道:“这倒不是,只是,忠君不能看怎么说,要看怎么做。 老百姓,种好地,纳好粮,就是最大的忠。 战士,当好兵,打胜仗,就是最大的忠君。 若是他们也跟那些卖嘴皮子的文官一样,整体口号喊的震天响,实际上却做一些藏污纳垢男盗女娼的破事,那大秦才真正完了。 所以,陛下不需要那些场面大礼,都是糊弄您的!” “哼!说到底,你还是在为自己辩护!你真是好大的狗胆!” 隆正帝想想都憋屈,这小王八羔子,还真让他站在一边当道具,喝冷风…… 贾环无语道:“陛下,您这个皇帝要是当的好,下面的人自然会忠心,可大秦现在这个局面……当然,这不是您的错,是忠顺王和那起子文官的问题。 可是,下面百姓们不知道这些道理啊,他们只知道,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 所以,这个黑锅,也只能您来背了。 在他们想来,他们没少纳过一粒粮,该他们服的徭役他们也都做了。 可是,他们却沦落成了这个样子。 您还想让他们心里不抱怨,一心忠诚于您,太强人所难了吧?” “放肆!” 隆正帝脸一黑,还没说话,一旁的赢祥就呵斥了声。 贾环的这番话,实在是……太犀利直白了。 这是要让隆正帝下罪己诏的节奏吗? 不过他呵斥贾环,倒不是为了责怪贾环,而是为他分担火力…… 隆正帝却摆手,让赢祥不要说话,他看着贾环,沉声道:“贾环,你说的有道理,朕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朕才会没日没夜的操劳。 朕不知道你今日让朕看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兴许,你只是想借朕的名头来练兵…… 朕不怪你。 但是,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不要糊弄朕。 朕希望你不要有一日,变成你自己都鄙夷厌恶的那类人。 朕对你寄予了厚望,你明白了吗?” “诺!!” …… (。) 正文 九百七十三章 脏活 晌午时分,贾环出了宫,有些垂头丧气。 因为没把媳妇接回来,隆正帝死活不放人。 贾环也明白,皇太后现在真死不得。 光因为太上皇送灵第二日凤体便有恙,皇太后人事不知,生死不明之事,就在宗室里卷起了不知多大的风浪。 隆正帝不得不伙同宗人府宗正孝康亲王一起,让宗室几个老命妇一起亲自出面检查。 还请求她们带上名医,一起来诊治皇太后的怪病…… 直到那些眼睛都和刀子一样的老太妃,将皇太后里外都检查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外伤,又请几名都中有名的名医诊断,没发现有什么中毒迹象后,隆正帝才勉强圆过这一茬。 也算隆正帝运气,因为皇太后磕的是后脑,经过公孙羽一番治疗,又洗了头发重新梳理的纹丝不乱后,那群老太妃和名医也看不出个啥。 那些人也不敢扒开皇太后脑袋后的头发看伤…… 可是,隆正帝却不敢放公孙羽此时出宫,唯恐皇太后出点意外。 也不放心其他御医接手,毕竟,后脑的伤口总还要换药,偏偏又是见不得光的…… 真要让人知道了,皇太后脑袋后面有一个豁口子,隆正帝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弑母之罪! 因此,任凭贾环说破大天,都没能带出公孙羽。 隆正帝明白的告诉他,让他从西域回来后再来领人,少*******至于要给贾母检查身子,还有贾家有人要生孩子这点小事,隆正帝倒也大方,直接打发了一名太医常驻贾家听用,还让四名宫中稳婆入驻贾家。 做到这个地步,贾环也没话可说了…… 他现在也没功夫只想媳妇了,因为今天他赔了夫人不说,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借了隆正帝一次景儿,让他帮忙站了一次台,最后给锐士营鼓了一次劲,却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皇帝的站台费,很高的…… 尽管他后面倒了些云里雾里的话,只是到底也没把隆正帝给唬住。 其实贾环说的那些话,真正的权贵心里都明白。 隆正帝心里自然也明白。 就跟那些和尚道士其实是最不信神佛的人一个道理,隆正帝心里也清楚,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臣子的忠心。 所以,皇帝都是多疑的。 倒不是说没有忠臣,肯定有,文人那一套,想要唬人,首先要把自己唬住了。 读书人最先读的,都是天地君亲师。 这叫大礼仪! 连秦桧早年都是忠臣,是主战灭辽的。 只是在官场上打磨久了,见得多了,那份忠心也就成了笑话。 除了极少数的傻子会坚持自己的信仰外,大多数都明白这世道到底怎么回事。 隆正帝这位上天之子,就更明白了,又怎么会被贾环糊弄了去? 他之所以放过贾环,是因为欣慰贾环这个二百五敢在他面前说实话。 再有就是…… 他有活计要交给贾环去办。 脏活! 九郡王赢禟如今已经在宗人府号子里蹲着了,可是,他散出去的数百万内务府的家财,却已经收不回来了。 隆正帝虽然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部抓起来抄家砍头,可这却是不现实的。 那些人包括当权的文官、宗室、皇亲、名士、士子,还有勋贵…… 除此之外,更有不少德高望重,名满四海的大儒。 以及,大富贾! 可以说,这些人囊括了大秦现如今的所有既得利益者。 要权有权,要地位有地位,要名望有名望,还有钱。 别说是隆正帝,就是太上皇复生,也不好一次得罪这么多人。 更何况,赢禟还是打着天家的名头,以各种美好的名义赠送的。 或是体现了天家对宗室亲亲之念,或是为了表达天家对寒门士子的支持,或是为了嘉赞德高望重的大儒,对世人的教化之功。 千万别小瞧了九郡王,人家可比贾环,或者说比世间大多数人有文化的多。 打记事起,皇家子弟就开始在景阳宫里读书,一天学十五六个小时,一年学三百六十二天。 人又不笨,这样教育出来的人,论手段,论智慧,又怎么可能低? 只这一手,就让隆正帝痛彻心扉不说,还有苦说不出。 因为赢禟是张锣打鼓的去办的,美名落在了隆正帝的头上…… 可隆正帝心里却以为,现在要那些虚名有个球用! 他又不是太上皇。 他若好虚名还好说,偏他看银子看的极重,倒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如今这个天下,四处都是黑窟窿。 真要想抹平了,别说几千万两,上亿的银子都不够。 北方旱灾绝收缺粮,南方水湖四处肆虐洪涝,绝收不说,光淹没的地方,就不知有多少。 要治河,要赈济,要排洪,还要防疫病。 除此之外,西域还有一个吞金窟。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道理,适用于任何时代。 西域国战,要是顺利还好说,一旦有个迁延,那银子就要花的海了去了…… 而且就算顺利,等到收回西域后,要花银子的地方更多。 别的不说,光那些功臣将士的赏银,就够朝廷喝一壶的。 这些事当兵的不会管,他们只想着打仗。 到头来,全都落在了隆正帝头上。 隆正帝真真是恨不得一两银子掰碎成八两花,哪有银子耗费在那些虚名上?如今他最见不得有钱人。 若不是贾环和一干最有钱的勋贵,极识相的把家里银子都掏干了,凑了五百万两给他解了大急,隆正帝现在发疯的可能都有…… 可是,赢禟却将属于他的上千万两巨款,就那么当好人给散了出去。 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没说的,赢禟这辈子一定不得好死。 可银子也不能就这么算完。 国朝艰难至厮,绝不能让皇家的银子便宜了那群国之蠹虫。 只是,隆正帝身份所限,他可以让张廷玉肆无忌惮的抄家,那是因为他占着大义名分,更占着理。 但他却不能出面将赢禟散出去的银子再收回来。 如果那样,朝廷的脸面丢尽了不说,他也会彻底失去人心。 还会将人心,推到对立面…… 可是若真的让这么大几百万两的银财就这么没了,那隆正帝也不是隆正帝了。 他琢磨了好几天,让谁去讨回来,都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让张廷玉去收,不能…… 张廷玉他是要保的,再磨砺两年,张廷玉就要接李光地的位置。 内阁首辅。 就算他驾崩了,也会留下遗诏,吩咐后继之君,日后让张廷玉配享太庙。 如今张廷玉已经够招恨的了,恨他入骨的,也够多了。 再多些,就要过线了。 况且,谁不知道张廷玉就代表他。 张廷玉出面,和他出面没甚区别。 赢祥也是如此。 至于其他人…… 都不大合适。 要么没那么大的名望,要么,不会出力。 最合适的,就是贾环。 他本就是神京城里有名的黑心侯爷,再刮一次地皮也没什么。 而且他底子硬的扎手,滚刀肉一块,只要不造反,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而且,刮上来的地皮,也会在伟岸光明的隆正帝的严厉教训下,捐献给国库…… 想法是好的,只是这小子滑不溜秋的,和他嘻嘻哈哈没问题。 商量些国朝大事也成,得罪一些无伤大雅的人物也不打紧。 可真想让他和张廷玉那样,豁出去了去往死里得罪当权者,替天家背黑锅,那绝不可能。 他身份特殊,隆正帝也不好逼他太过。 却没想到,他好死好不死的自己作死,敢哄一个皇帝一个亲王替他站台扎场子练兵。 隆正帝真真有一种正瞌睡有人送枕头的感觉,尤其是贾环还嘚嘚瑟瑟的扯了一通狗屁不通的大白话。 连赢祥都有些被镇住,可隆正帝却快活的想唱歌。 没说的,就你了…… …… 东西二市,是神京城最繁华也最热闹的市井之地。 即使在江南和北方各地都遭灾的时候,这里依旧不缺人气。 各种商铺门面都有,人潮涌动。 不管是卖什么的,只要能在两市里开一间门面,就算只卖杂货,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而这里门面的产权,大都在都中权贵手中。 有商业头脑的,就打发自家的下人来经营。 清高一些的,就把门面出租出去,只收租子,一年也有几百两的进项。 不过,除了些勋贵世家外,这些门面的主人,总是在变化着。 勋贵世家,有一个世爵打底,就算一代两代人没出息,总还能维持的住门面不倒。 可是若是文官,就算在位时,能打拼出个起居八座,权倾朝野。 可等致仕了,或者圣眷不在了,或者死了,家族基本上也就到头了。 最著名的代表人物,就是前明的宰辅张居正。 真真能做到一言可废立,不是皇帝胜似皇帝的地位。 家族的气派,堪比一等亲王府。 可是一日身陨,就全完犊子了。 老娘都能被活活饿死。 因此,市面上大多门面的主人,其实都是随着朝廷局面的变化在变化着。 比如曾经的户部尚书孙诚,就在这里有五家门面。 被抄家后,门面被发卖,接手之人,是吏部侍郎王钊。 张廷玉如今身兼户部和吏部两大尚书之职,作为掌印部堂,还要忙着抄家敛财,可想而知,他现在忙到什么地步。 因此,吏部的事,大都由王钊负责着。 虽然有张廷玉珠玉在前,圣眷隆厚。 可王钊这位早早就投靠了隆正帝的潜邸旧臣,也不容小觑。 亦是当今朝廷上的一名新贵。 在这片土地上,历朝历代,从来都是有权就有财。 手中权势大增,财源也就滚滚而来。 好在,他也知道宫里那位是什么心性。 对于他廉价接手一些抄家之财,宫里那位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若他敢在东市开几个门面…… 不用半天,那些钻营官场的人就能把他店里的货买光。 哪怕是溢价十倍,也绝不会缺少买卖。 到那个时候,他这个潜邸旧臣就会变成潜邸死臣。 因此,他将这五间门面都暗中出租了出去。 为了避嫌,还没租给官场中人,而是租给了几个名儒。 这些名儒个个做得一手好文章,解得一手好经义。 名满天下,德高望重。 这是明面上的,私底下,也不妨碍他们发财。 说也奇怪,贾环都纳闷。 这样的皓首穷经的大儒,不应该连放屁都是经义文章吗? 一身的清高气息比白莲花还洁白。 怎么就有这么多的理财手段? 东西二市最兴旺的门面,他们人人手底下有几家。 城外的田庄,也都以万亩计算,还不用交税…… 门下奴仆如云,婢女如雨。 家里小老婆比贾环还多,去平康坊的频率也是隔三差五。 一树梨花压海棠,玩儿的麻溜。 当然,人家是以诗会的名义去的…… 论起来,前明的钱谦益都没他们成功。 过的比神仙还自在。 要名望有名望,论银子也没少搂,还没贾环那个黑了心死要钱的名头。 最后,连九郡王这样的天家贵胄,都给他们送银子,支持他们再这样潇洒五百年…… 难怪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看着东市里那间高大的门脸儿,进进出出的客人就没一个穷人,贾环艳羡不已。 这家铺面卖的是南货,珍珠! 娘希匹的,老子卖玻璃,玻璃是沙子做的。 你们居然直接卖珍珠,这和沙子不是一回事吗? 玻璃也算是贵的了,可再贵也贵不过珍珠。 生意竟然还那么好,简直岂有此理! 就在这时,贾环见周记货栈有人走了出来,朝他们一行人淡漠的看了眼,又无动于衷的走了进去,贾环的脸色顿时精彩起来。 真是大白天的见了鬼了,多咱时候,咱也有今天?! 身后,连韩大都忍不住抽了抽嘴。 这些名望隆重的人,果然是这个世道里过的最顺心的一伙子。 不愁吃,不愁穿。 官场上到处是他们的门生故旧,交织成一张大网,四通八达。 上位者,为了体现自己礼贤下士的贤名,也要敬着这伙子三分。 说起来,这些名儒还大都是太上皇接见礼遇过的。 而太上皇的圣名之所以能传遍四海,这些人也多功不可没。 即使这些年来,百姓的日子过的越来越苦,也和他们没关系…… 连隆正帝轻易都动不得他们。 虽然,隆正帝的那些传遍天下的“美名”背后,也多有他们的功劳。 如此,也就养成了这些人家白衣傲王侯的底气。 连他们门下的门人奴才都敢这般硬气! 想来也是,历朝历代,有几百个帝王。 可也只有两个人敢将这些名士通通扫落尘埃。 一个是功超三皇,威压五帝的秦始皇,另一个,就是后世的太祖。 其中,又以后世的太祖做的最彻底…… 不过,也只有这等魄力,才能将那些所谓的风.流名士扫入历史的灰烬里,带着臭老九的美名上了仙界! 如今的隆正帝,魄力其实也远非一般帝王所能比。 但他毕竟不是马上取得天下的帝王,还没有那么厚重的名望来对抗世间最大的力量。 如今对付这些臭老九,也只能使出名声更臭的贾老三来做杀招。 却不想,人家根本不怕…… 那周记货栈,是京城大儒周孝诚家的。 周孝诚做的一手好文章,是治《尚书》的大家。 门生满天下,德高望重。 与太上皇都敢以君子师友相交…… 当然,他是以太上皇为师,因为太上皇的文章也做的极好。 有了这层关系,他家的下人伙计,才敢淡漠的看一眼门脸前不远的贾环一眼,理也没理就进去了。 前些日子,贾环带了一群人来东市,在外面收了多少银子,周记货栈的伙计也都知道。 可是,在他们看来,贾环也只敢跟外面那些没头没脸的小商小贩们来收。 贾环的名声他们也听过,打过亲王世子,极受两代帝王宠爱。 可那又如何? 贾环还打过宰相公子,结果,不也得老老实实去相府赔情,被李府老祖宗用拐棍教训了? 就像府上老爷们说的那样,这天下,终究还是读书人的天下。 他贾环再能,也不能把周家怎么样。 所谓的坐井观天,说的大概就是这类人了。 在他们看来,他们的老爷,是天下第一等风.流人物,虽没官没爵,可连九郡王都上赶着送银子,这是什么地位? 只是,周记货栈的伙计却不知道,他那充满逼格的淡漠一眼,却给了贾环发难的机会。 白衣熬公候,说起来吊炸天,让人钦佩风骨。 可敢这样做刷声望的人,自古至今,其实都没有几个。 因为敢这样做的,下场通常都不怎么好。 贾环就打算,教教周家人,知道白衣傲王侯,其实是要死人的。 既然不得不做脏活,那就放手去做就是。 反正,没一个是冤枉的…… …… ps:状态确实不大好,昨天那章构思了好久好久,其实早在从扬州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准备用士兵突击的入营方式搞一队兵马。 但没想到,搞到了快尾声的时候,才搞出来。 结果因为脑袋晕沉沉的缘故,还搞砸了。 郁闷。 还是写慢点,写好点。 书友们别催啊,等身体转好了,一定会还帐的。 咱也不是拖更新的人…… (。) 正文 九百七十四章 明白人 看着地上死狗一样的伙计,贾环抽了抽嘴角,觉得挺没趣的。 到了他这个份儿上,还和一个货栈伙计计较,其实真的很丢份儿。 方冲那一伙子要是知道了,百分百要笑话他。 可是没办法。 一来,他既然接了这个脏活,就得找个由头干下去。 二来,也是奇了。 都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还真没错。 这倒霉伙计脑子里估计在抽风,他后面那位主子,若是像他这样,看空气一样的看贾环一眼,贾环看在他一把老骨头的份上,也就忍了。 可他一个伙计也敢这么做,贾环都不知道他的底气来自哪里。 许是周家人顺的太久了,让他们有些不知道锅是铁打的了。 既然他愿意死,贾环正好又想埋人,索性就成全了他。 没有什么废话,带人进了货栈后,就让手下那起子孬兵,把那伙计连同倒霉掌柜的一起都揍了。 贾环手下的兵,不是亲兵,而是五城兵马司的兵。 个个都穿着公服,带着腰刀。 除了锐士营外,五城兵马司东西南北中五城,还各有一千兵马。 每一千兵马里,又有两百相对拔尖儿的兵,让韩大等人训练。 虽然强度和待遇远远及不上用皇家来刷心里声望的锐士营,但多少也有些看头了。 至少,从他们揍周家伙计和掌柜毫不留情的模样,可以看出,他们身上当初的油滑气息少了许多。 若是放在半年前,让他们揍周家的人,他们一准集体报告拉稀。 都是皇城脚下生长的人,又都是干这一行的,怎会不知道周家是什么样的成色? 得罪不起的人,他们绝不会招惹。 如今能放开手脚的听命揍人,除了因为他们被训出了点服从命令的觉悟外,恐怕,也是听说了那一千原特别行动营如今的风光,眼红了…… 贾环曾许诺过他们,特别行动营的位置不是死的,下面干的好的可以上去,上面做的不好的也会被刷下来。 如今,他们看着以前和他们一般的,甚至还有些远远不如他们的军余,现在都在宫里当差了,见过了太后,见过了王爷,甚至还见过皇帝。 行动营成员的家里也都从当初的烂泥塘,成了街坊里有名的望族。 各方人马都上赶着巴结…… 各色待遇都远远超出他们老大一截儿,他们岂有不眼红的? 除了悔恨当初没有上心用力外,稍微有些上进心的,都期望抓住最后的机会,好好表现,争取能再加个塞儿…… 如果邀天之幸,也能进了特别行动营,哦,听说如今改名为锐士营,那就是死,都有脸见祖宗了! 尤其是那些祖辈们,便是老锐士营的人。 若是五城兵马司还是以前那样,就是个混混窝倒也罢了。 可如今锐士营又起来了,听起来还极为兴旺,可那些本来应该是他们的位置,却换成了别人。 丢了祖宗的基业,在这个时代,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 神京城里的人,什么都能丢,就是面子不能丢! 因此,别说贾环让他们揍一个掌柜几个伙计,就是让他们把周家那老棺材也揍一顿,他们都不会犹豫…… 对于这些兵到底怎么想的,贾环不是很关心,只要他们听命就行。 真要有好苗子,韩大他们会提上来的。 现在,他就坐在货栈里,等周家说的上话的人出面。 然后谈谈这家货栈的安全问题,以及他被周家伙计那淡漠的一眼伤害后的精神损失…… 东市是神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人来人往不知凡几。 而且,贾环又没让人清场。 所以,在国人的天然属性下,周记货栈外看热闹的人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周家的颜面,也就丢的越大…… 那负责货栈的掌柜的一脸的苦涩,眼神说不出的郁闷怨恨。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好端端的祸从天降,被人二话不说揍了一顿,为啥被揍都不知道。 人家只让他派人去喊当家的,然后再不让多嘴。 敢多问一句,就又是一腰刀。 刀不出鞘的抽…… 何曾有这样霸道的人? 还有没有王法…… 不过,他也认出了贾环。 不管哪朝哪代,上层社会,其实就那么大一圈。 周家货栈的掌柜的虽然算不上上流人物,可跟在他主子后面,却也见识过不少。 贾环又是招摇惯了的,都中数得上的人家,基本上都认得他这张脸。 虽然他相貌肖母,极好看。 但除了有数的几家顶级勋贵外,都中喜欢他这张脸的家族,老实说,并不多。 包括许多中低级将门。 原因很简单,贾环在他们心中,太过高傲自大。 除了牛家、温家、秦家、施家等少数几家顶级权贵外,其他世家,很少有人能登上宁国府大门的。 但是,不喜欢,不代表不畏惧。 周家掌柜的看到贾环坐在那里,旁若无人的和他几个家将聊天,就觉得一阵胆寒。 他是见惯世面的人,自然知道,贾环带着这么一票人打上门来,绝不会是为了一些“摊位费”。 虽然他也想不出,和贾家从无交集来往的周家,在何处招惹了这位霸王,但总不会有好事就是,来者不善。 “大哥,三哥还没独自出个远门儿吧?你就放心让他带队?” 贾环真把这里当自己地盘儿了,乐呵呵的和韩大道。 那一千已经赶往西域的锐士营兵马,自然不会以放羊的形式散着走。 韩楚等人在京里极熟,可出了京城,怕也是两眼瞎。 因此,韩大就建议让韩三带队。 还不是骑马,而是一起跑步。 这个活儿,可不是什么好活儿。 韩大闻言,摇摇头,道:“他性子还是滑了些,这么回来磨炼一趟,不是坏事。”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也是……不过,他也受不了什么苦,一路上都有咱家的驿站。好吃的好喝的肯定少不了。” 韩让在一旁哼哼一笑,道:“大哥警告过他,吃睡都和锐士营的兵一起,想开小灶,门也没有。”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那我可要为三哥默哀一会儿了。” 韩大道:“环哥儿,远叔已经走了,这次去西域,你要带哪个?你那岳父,能跟着一起去吗?” 贾环摇头道:“不求人家了……人家好歹也是个半步天象的绝世高人,给他女儿都没做保镖,给我这个便宜女婿做,他岂会甘心吗? 这次是大军出征,咱们又不是主力,不怕。” 韩大压低声音,皱眉道:“环哥儿,那些人,也在西域。” 贾环呵呵一笑,道:“没事,我自有……” “散了散了,都散了!” 贾环话没说完,就听外面人群外面一道锐利刺耳的声音呼喊出来。 敢在这个地方轰人,周家人的底气果然不是一般的足。 不过,天子脚下的百姓都是大爷,就是王爷家着了火他们都敢远远的围着品论一下到底是烧着了什么,才让火的势头这么大,周家又算什么? 人家顶多不挤在货栈门口,退远了几步罢了。 周家来人见状,也无可奈何。 没等他们闷气生完,接下来的事就让他们更怒了。 他们竟连自己货栈的大门都进不去。 两队兵卒把守在门口,面容冰冷的拒绝他们入内。 周家来了四个人,看装扮,应该是一个管家,一个主子,还有两个白纸扇,也就是清客。 刚才驱赶人群的,就是管家。 此刻上前同士兵讲理的,就是清客。 可惜,他们读书都读傻了,忘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 这些兵受到了韩大等人最严格的训练,就是服从命令。 没有任何条件的服从命令。 这个命令,有唯一性。 或许,除了韩大几个营指挥使,还有人能命令的动他们,但这个人肯定不是周家人。 周家的清客先是端着读书人的架子要求,没有被理会后,又开始威胁,拿出周家老头子的名头唬人,还没被理会后,就只能请求了…… 可惜,说的他嘴巴都快干了,人家士兵鸟都不鸟他,心里还在骂他傻叉…… 最后,还是周家那位主子出面。 是个中年人,看起来有几分不俗,一身体面的士子服,手持折扇,场面虽然很难看,周围很多人在指指点点,可他养气的功夫却极为不俗,脸上居然没什么恼意。 制止了那黔驴技穷的清客,那中年人拱手朗声道:“宁侯见谅,在下周正言,家父周孝诚。 家仆无礼,冲撞了宁侯,还请宁侯让我等当面赔情。” “嗯?” 贾环和韩大、韩让兄弟俩对视了眼。 有点意思! 看来,周家家仆不怎么样,家主倒是有明白人。 贾环又看了眼周遭货栈内的陈设,可以看出,很兴旺…… 还真是,成功没有侥幸。 现在就看,这周孝诚的儿子,到底是真明白人,还是假明白人…… 贾环对韩大使了个眼色,韩大大步出外,稍会儿,就带了两人进来。 一个是周正言,一个,则是周家的掌柜的。 至于那两个清客,则被留在了外面…… “在下见过宁侯。” 周正言进门后,先看了眼倒在地上喘气儿的伙计,又看了眼捂着脸满脸委屈的掌柜的后,对贾环唱了个喏,见贾环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又不卑不亢的轻笑道:“宁侯,不知我周家何处得罪了宁侯?还请宁侯指点迷津。” 贾环有些奇怪的看着言行举止都得体的一塌糊涂的中年男子,道:“你怎么这么好说话?咱们……应该不对路才对啊。” 周正言呵呵笑道:“宁侯,家父曾与在下谈过宁侯,他对宁侯只有一个评价……” 贾环笑道:“说说看。” 周正言正色道:“家父道,我们与宁侯之别,是大道不同!宁侯有宁侯的大道,我们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大道。” 贾环真来兴趣了,眼睛眯起,呵呵笑道:“就我所知,大道之争,比任何争斗都惨烈吧?那和尚道士为了争香火,可是可以打的你死我活的。你怎么还对我笑?最起码也应该横眉冷对千夫指吧?” 周正言摇头笑道:“若是宁侯是墨家之道,法家之道,我们儒家许是真的要生死相争了。 可是,宁侯并非是墨家法家,而是兵家! 兵家所求,非治国大道,所以…… 宁侯,在下知道您不喜儒家,但是在下想斗胆问您一句,您以为,您可以覆灭我儒家大道吗?” 贾环耸耸肩,道:“虽然这世道多是被你们搞坏的,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缺了你们还真不成。总要有人去治理天下……” 周正言点点头,道:“宁侯果然如家父所言,是极明白之人。 没错,既然宁侯灭不了我儒教大道,那在下为何要敌视宁侯? 不是在下夸口,儒教传承数千载,乃人家正道。 兵家虽然出了宁侯这般不世出的奇才,但在漫漫历史中,也只是一颗流星罢了。 儒家自有儒家的胸襟……” “我艹!” 贾环怔怔的看着这位眼光着眼于历史和大道的高人,喃喃出声,而后晃了晃脑袋,道:“厉害!周家能闷声发大财,还不让人嫉妒眼红,果然有门道。 也罢,各有各的大道…… 你是明白人,既然如此,本侯也不遮遮掩掩了。 若是那般,就小瞧了你的大道……” 听贾环话中有话,夹枪带棒的一番酸话后,周正言苦笑一声,拱手道:“敢闻宁侯高见。” 贾环正色道:“九郡王往你家里送了不少财物吧?交出来。” 周正言闻言,面色一滞,随即难看了起来。 他终于不能保持谈笑风生的风度的…… 贾环见之,“噗嗤”一声笑出声,肆意无礼的打量着周正言,道:“周儒生,你可别掉链子。 本侯刚才高看了你一番,怎么,一到动真格的,你就露馅儿了? 也是,我差点被你给糊弄了过去。 还别说,你们儒家能坐大几千年,还真有几分迷惑人心的道行。” 周正言闻言,深吸了口气,道:“宁侯,在下……在下不是心疼那些财物……” 话虽如此,可想起那价值大几万两的财物,周正言的心里还是在滴血。 只是他真的不是一般人,贾环既然出现在这里,他就明白,保住那些财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若只是隆正帝,他可以不太惧怕。 周家没人当官,周孝诚又是国之名士,名满天下,德高望重,和太上皇都有交情。 还不是迂腐的腐儒,各方面的交往都极好。 这种情况下,隆正帝想拿周家的痛脚基本不可能。 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 实际上,对儒家而言,皇帝从来都不是可怕的。 正如和尚道士最不信神佛一样,儒家也最不惧怕皇帝。 可贾环不同。 秀才遇到兵的道理,那位清客不懂,可极通世务的周正言却懂。 对周正言而言,贾环这样跟脚极硬的权贵,是最难缠的人。 因为他可以不要脸…… 偏偏对寻常人而言的大罪,对这种人又无伤大雅。 周正言不知道隆正帝是如何说服贾环出面,做这件极得罪人的事的。 但贾环既然动了,那么那些意外之财也就基本上保不住了。 也不是说真的保不住,只是,强行去保,所花费的代价实在太大,远远不是那几万两银子所能相比。 所以,也就没必要去保。 九郡王此举的真正意思,明白人,基本上都不会装糊涂…… 能明白这个道理,也就能保持基本的冷静,只是,周正言不想这样简单的认输,他问道:“宁侯,那些银财,是天家赏赐给家父,以表彰他老人家对世道之教化大功。 您这样做,是不是……” 贾环闻言,面色转冷,看着周正言道:“周书生,本侯还当你是个明白人,怎地,这么快就糊涂了,还是揣着明白却装糊涂? 九郡王的作为,真正目的是什么,你真的看不出? 天家之争,你们也敢往里掺和,真当你周家是铜墙铁壁,没人能奈何的了了?” 周正言闻言,面色一变,可还是咬牙道:“宁侯所言,在下……在下心里也清楚。可,那些御赐之物,是九郡王以天家的名义所赐……若是宁侯能拿出陛下的旨意,或是能讲出道理所在,在下绝无二话。周家并非贪婪之人,否则,还望宁侯恕罪。 事关周家门风风骨,在下宁死难从。” 贾环闻言,哈的冷笑了声,道:“这些财物原本都是姓贾的,这个道理够不够?” 周正言眉头皱起,道:“此言何意?” 贾环对这种要做表子前非要先立好牌坊,而且必须是好看牌坊的作法腻味透顶,道:“内务府的财物大都从何而来,你周家不知道?本侯将玻璃的分红让出九分,原是孝敬给太上皇的。 太上皇驾崩后,就该是陛下的。 陛下本想用这些银财去赈济灾民,却不想,被九郡王当散财童子给散出去了。 陛下要面子,不好问你们要。 本侯不在乎! 周正言,你觉得,本侯赚的银子,你们花起来,合适吗,嗯?” 周正言闻言,轻呼了口气,道:“宁侯,这些银财,果真是要赈济灾民?” 贾环眼睛眯起,道:“老周啊,你算是明白人,但不要自作聪明。本侯陪你唱了好一会儿大戏了,差不多就行了。再那么多废话,惹的老子火起……” 周正言闻言,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读书人都讲究一个体面,讲究一个逢场作戏,你好我好大家好。 在官场上,叫花花轿子人抬人。 放在后世,叫双赢。 何曾见过贾环这么不讲规矩的莽货? 真跟出门前有些人说的那样,属疯狗的,说翻脸就翻脸。 周正言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既然如此,周家无话可说,那些银财,分文未动,宁侯派人去取就是。” 贾环淡淡道:“还是你们自己送过来的好,不然,本侯若派大兵前往,难免叨扰了府上。” 周正言面色再变,强忍一口气,缓缓的点点头。 贾环见之,呵呵一笑,一边往外出门,一边道:“对了,别忘了交你们周记货栈的卫生防火费。你们这么大的门面,怎么说爷该交个百十两。还有,换个长眼的伙计,娘的,神京城里还有敢跟本侯翻白眼儿的,你周家都是奇人!哈哈哈!” 说罢,贾环大笑出门。 他如何看不出这位周正言的俊杰,对他有交好之意? 这是真正难得的明白人,贾环还真有些心动…… 可惜,他是文人。 有贾代善的前车之鉴在前,贾环不觉得,和在文官系统里四通八达的周家交好是一个好主意。 守着大秦的那几大军团就好,只要守住了那几大军团,贾家就始终是国朝最炙手可热的顶级勋贵。 那么不管是哪个在位,只要是个明白人,就不会想着动他。 如果是个不明白的,那也上不了位。 即使上了位,也坐不稳江山…… 经过隆正帝的不断清洗后,文官势力已经被扫的七零八落,而新的势力还没成型,还没真正得势。 等到新的势力形成,贾家的势力也发展的不是他们能制约的了。 贾环有这个自信。 …… (。) 正文 九百七十五章 请求 事实证明,读书人的聪明,超过了贾环的预计。 不止一个周正言交出了财物,其他大多数文人,都没有给贾环发作的机会,死守着不给。 甚至,许是因为提前知道了周记货栈里发生的事,那些人连像周正言那般,想体面一点交出财物的心理期望都没有。 贾环上门开口后,他们都没多说什么,就吩咐下人将那些财物交到五城兵马司衙门,然后端茶送客…… 也没有像周正言那般,还想攀交情,拉拢亲近一二。 似君子之交,不交恶,不攀附,清淡如水。 这让贾环很失望,他原本还想再当一次砸遍九城的纨绔。 谁知道,这些人竟这样乖觉。 但贾环没有丝毫得意之处,相反,他心里有些发寒。 若让他选择,他宁愿这样文官名士死守着不交,当个正正经经的守财奴。 可惜…… 这些人大多是从官场打熬出来的人.精子,论心机手段,论心胸城府,十个贾环加起来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若非他拥有这些人根本无法抵挡的根基力量,贾环不觉得他能干过哪一个…… 等到走完最后一家,连韩大等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起来。 这些人的做派,真真让人心中忌惮。 回到衙门里,天色已晚。 相比于张廷玉抄家的动静,贾环这边可以说的上是轻松之极,除了那几家宗亲勋贵家族…… 说起来都丢人。 文官,或是巨贾,或是大儒,甚至连宗室,都沉默的交出了不属于他们的财物。 最近宗室都在夹着尾巴做人,因为太上皇大丧之事,隆正帝借不恭之罪,发作了好些宗室,敲打的他们欲仙欲死,心惊胆战。 都知道贾环在替谁办事,所以倒没怎么说难听的话。 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但只要能交出银子和财物,贾环管他们是什么脸色…… 那些外人们,这才倒是爽快,可让贾环没想到,同为勋贵之列,有几家顶着宗亲之爵的门第,竟然扭扭捏捏,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想上交。 说什么这是天家看在他们祖上功高的面上赏赐下来的,贾环没权利收。 贾环也不知是该恼怒,还是该可笑。 这些人已经腐烂到根儿上了,若是太上皇一直在位,他们许是还能苟延残喘些年。 可是摊上了如今这位皇帝…… 贾环等他们好死。 若是平常,贾环也就不管他们死活了,随便他们怎样。 他们想死贾环也没道理去拦着。 可是这个时候,刚收完文官那边,连宗室都交了,贾环若放过勋贵一马,那真是作大死。 结党都没这么明目张胆结的。 取,肯定是要取回来的,可又不能强取。 否则,贾环就真成了隆正帝的狗腿子了。 没法子,只能用利益交换。 许诺将差不多等值的玻璃器具,拨给他们。 那几家宗亲府第这才松口。 得了便宜又想卖乖,还说什么是看在贾环的面子上,否则,皇帝亲自来取都不给云云。 贾环崇拜了他们一番后,冷笑出门。 “公子,这些东西,不要留在衙门里过夜,现在就送到宫里去。” 索蓝宇匆匆赶来后,当面就对贾环建议道。 贾环闻言,看向索蓝宇,道:“你急着赶来就为了说这个?明早送不行吗?都已经快入夜了……” 索蓝宇连连摆手,道:“这些东西多在这里放一刻,牵连的因果就越深。公子虽然要与那边划清界限,但真真没必要往死里结仇。 公子连夜送入宫里,他们也就明白了,这些东西到底归谁所有,又该恨哪个。 若是在这里过夜,公子凭白要将这份恨意分担一半,不值当。”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缓缓点点头,道:“好,我这就送入宫。”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坐在御案前,随意看了眼手中的清单,看到总计一千零三十八万两的数目后,眼睛微微一眯,然后哼了声,将账单扔在了一旁,再看向贾环,眼神不善。 贾环也不在意,道:“陛下,臣忙了一天了,就先告退了。一会儿宫里就要落钥了。” 隆正帝沉声道:“活该!谁让你这么急着送的?朕让你这么赶了吗?” 贾环呵呵笑道:“这不是想着陛下心里惦念着用银子嘛,收齐了后,就急死忙活的送来了。” 隆正帝冷笑的哼了声,讥讽道:“朕看你是怕担干系吧?” 贾环也没遮掩,咂摸了下嘴,道:“陛下,您还真别说,那些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混混,臣原打算好生将他们敲打一番,谁知他们这么油滑,根本不给机会。” 隆正帝鄙视的看了贾环一眼,不搭理。 一旁的忠怡亲王呵呵笑道:“你怎么和那些人比?他们都是在官场上熬了多少年的,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怕是梦里都在勾心斗角,想着算计哪个。他们怎会看不出你在做什么……” 贾环嘿了声,道:“看出来就看出来吧,不过臣觉得,他们看出来也没用。臣是军职,他们能把臣怎么样?老死不相往来就是……” 隆正帝闻言,细眸瞥了贾环一眼,道:“贾环,明晚朕在宫里举行宫宴,为西征的将士送行。你最好给朕老实点,不要再出幺蛾子。否则,朕不轻饶。” 贾环笑道:“陛下,臣整体老实的跟大姑娘似得,多咱出过幺蛾子?” 隆正帝嘴角抽了抽,道:“你少在这跟朕这胡咧咧,你心里明白朕说的是什么…… 不止明晚不能胡闹,去了西域后,你也要维护好太尉的颜面,他是大秦太尉,代表着国朝军方的体面,不可轻辱。 朕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事发生……” 贾环闻言,呵呵笑道:“陛下,这……真不是臣能决定的。您先别瞪臣…… 您想啊,军中是什么地方?力量取胜,战功为王。 和官职其实关系不大。 正因为如此,我大秦军方才能始终保持着强大的战力。 而且,也是这样,才使得前些年,忠顺王那一伙子横行的时候,军方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叶道星嘛…… 看他自己的能为吧…… 对了陛下,叶楚怎么给您看起门儿来了?” 刚进门时,贾环就看到叶楚身着一身骚包的银甲,站在御书房外间门口。 这里本不应该设立侍卫的…… 隆正帝喝道:“这不干你的事,没有别的事,就早点出宫吧。” 说罢,眯着眼看了贾环一眼后,又低头处理起政务来。 贾环没有多留,出了御书房,路过外间时,瞥了眼目不斜视,挺胸侍立的叶楚一眼。 他眼珠子转了转,呵呵一笑,小声道:“叶楚,你在这干吗呢?表忠心呢?你父子可以啊,当年,你爹就这样给太上皇站岗的吧?嘿……” 叶楚正在当值,不能说话。 宫里的规矩他自幼便熟,自然不会中了贾环的奸计。 对他的话,只当放******珠子都不带转的。 只是,瞳孔到底收缩了下。 贾环见之冷笑,再小声道:“叶楚,明日宫宴,陛下说不定还会用金樽赐酒,你爹那锤子,会不会再闷在嘴里,回家再吐了?哈,真是奇葩!” 叶楚闻言,面色陡然涨红,怒视着贾环。 他高度怀疑,他堂兄那蠢货就是被眼前这奸贼给下了套,才传出了那番没脑子之极的混帐话。 险些置叶家于死地。 这会儿,这小人竟然还有脸说这些。 只是,他还能忍的住,只是用目光厌恶的瞪着贾环。 贾环笑容愈发灿烂,又小声道:“其实我觉得吧,你那锤子老子做的挺对。 真的,像他那样的相貌,鹰视狼顾的,一看就是奸臣之相,司马懿一样,陛下早晚赐他一金樽毒酒…… 哎哟不好,我这样说,你爹会不会吓的以后再也不敢在宫里喝酒了? 啧啧啧,就这胆子,居然还敢去西域打仗? 万一到了西域看到了老毛子,人家都不用刀枪,举一杯金樽酒,你爹是不是就得拉稀逃跑?” “你放屁!” 叶楚羞怒交加,完全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压抑不住怒火骂道。 只是,声音大的连他自己都惊住了。 果不其然,里间传来隆正帝暴怒的喝骂声:“混帐东西,还不快滚!” 叶楚以为闯祸,脸色惨白。 贾环踮起脚,小声道:“果然好汉,在这里都敢骂……” 话没说完,感觉到里间传出动静,贾环撒腿跑路…… …… 宁国府,宁安堂。 董明月靠在一张软榻上,相较于前日,面色已经恢复了许多,但终究还有些苍白。 只是,脸色却极为丰富,满满是小儿女的撒娇央求。 有些娇憨。 这种表情,她只会在一个人面前露出,那就是董千海。 除此之外,就连贾环面前,她都不会这般。 “爹啊……” “不行。” 董千海面色隐隐有些发青。 董明月派人急着喊他,他原本以为是什么事,急忙赶来,却没想到,竟又是为了那个混帐小子。 见董千海毫不留情的拒绝,董明月急道:“爹啊,这次他要去西域和罗刹鬼拼命,偏偏远叔因为奉圣夫人之故,去了金陵。 那道成现在正在闭关,当初定的协议也只是看守家宅,我问过他,他不愿去西域。 如此一来,环郎身边连个保护他的都没有,这怎么行?” 董千海沉声道:“这叫什么话?他是带着千军万马去打仗,又不是去江湖厮杀。 有那么多兵马保护,谁能奈何得了他? 再说,他是军人,是去打仗杀敌的。 别人都不用武宗保护,偏他用,是何道理?” 董明月央求道:“爹啊,战场上刀枪无眼嘛。” 董千海气结道:“你就不怕你爹也被刀枪无眼?” 董明月讨好道:“爹是半步天象,天人一般的存在,哪里是那些区区刀剑所能伤到的?我爹是世间最厉害的大英雄!” 董千海闻言,哼了声,道:“你跟着他,就学会这些?” 话虽如此,不过脸色到底好看了些。 董明月嘻嘻笑道:“这样有趣嘛……当然,女儿说的都是真心话。” 说罢,一双杏眼真诚的看着董千海…… 这幅模样,的确有某位三孙子的影子。 董千海见之眼角都抽了抽,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咬牙道:“乖囡,你就不能学点好?你忘了当年的圣女是怎么做的了?” 董明月闻言一怔,收起了脸上的“真诚”,面色有些怅然,眼神遥想,轻声道:“算一算,都已经过了好些年了。爹啊……当初,女儿多想像别人家的姑娘那般,在爹娘膝下欢乐嬉戏。可是……”说着,她惆怅的垂下臻首…… 董千海见之,面色一滞,眼神柔软了许多,柔声道:“当年是让你吃了许多苦,好在如今,你过上了你想过的日子,那混帐东西,对你还凑活。 只要再生几个婴孩儿,就更好了……” 董明月羞涩的点点头,道:“环郎说了,头两个儿子,都姓董……” 没甜蜜完,董明月忽然又想起什么,惊呼道:“哎呀不好,环郎要去战场,万一……那怎么办呀……”面色极其担忧。 董千海生生气笑了,大手放在董明月脑瓜上,使劲揉了揉,道:“真真是……虽然世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你这外向的是不是有些太过了些? 绕了一大圈,还扯出小时候的苦,就为了这?” “爹啊!” 董明月羞红了脸,撒娇道。 董千海怜爱的看着董明月,笑道:“不用你说,爹原也准备去西域的……” “真的?!” 董明月喜出望外的坐直了身子,看向董千海问道。 董千海点点头,道:“密道里那两个人,不好再待下去了。总待在里面见不得光,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好。爹这次顺带着送他们去西域……” 董明月闻言面色一变,紧张道:“爹,你不回来了?” 她很清楚,密道里那个女人在她父亲心里的分量。 而那个女人,对她爹也是心旷神怡…… 只差一个契机,就会成为*,老牛和嫩草。 这是贾环的原话…… 若真让他们去了西域,天高海阔,董千海岂不是乐不思蜀? 那怎么成? 不说她还希望董千海能多帮贾环一些,就算不帮,她也不希望董千海跑去西域吃沙子。 西域的气候有多恶劣荒远,只看她这个武宗现在的模样就可知一二。 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看到董明月紧张担忧的面色,董千海终究心里舒坦了些,他笑道:“怎会不回来?我还要看你的孩子出世,还要给他起名,教他习武。 不过,总还要在西域多待些日子。 正好,顺便多看着那混帐一些。 他家里那些老人,如今都在那边,那些人确实都不是善类。 这次去了,看看能否找个机会,除了他们,以绝后患。” 董明月闻言,面色一变,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道:“爹,这件事还是要看环郎的意思,不可轻举妄动。 他是重情义的,那些人虽然好心办了差事,但对贾家忠心耿耿,若是你不问他的意思,就杀了那些人,环郎一定会不高兴的。 李万机、付鼐前车之鉴……” 董千海闻言,叹息了声,道:“妇人之仁,也罢,就看他的意思吧。” …… ps:争取,争取下个月能恢复状态,还帐。 其实也不用计算欠多少账,我爆发起来,自己都害怕,咳咳…… (。) 正文 今天无更…… 如题,上周编辑通知了上架的时间,是这个月的一号。 一般情况下,月初一号上架都是在凌晨开通vip,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是这样…… 咳咳! 没有强推,所以有点惨,不知道责编会不会漏点我~ 但我这个人天生乐观主义精神比较粗大,所以还是喜滋滋的写了点感言…… 哈哈! 本书的成绩,在很多人眼里都是扑街了的,这么多字数了,才这点成绩。 但就我自己而言,其实是比较满意的,是真的。 不是我不思进取,而是,我没有与别人比,我在和自己上本书对比。 上本书,是一本港娱,完本时是一百六十多万字,点击十多万,推荐,刚过一万票,一万零几百票好像。高订是四百多一些,均订是一百八十多,不到一百九。 打赏总次数为164次,总额加起来,好像是不到六百吧。 订阅且不说,没上架前谁都不知道会是怎样,最近有不少四五级大神的订阅都不大理想……不好说。 但打赏,尤其是这个月以来的打赏,我真的非常高兴。 因为不管钱多钱少,都是书友们对作品的认可。 一个月的打赏总额,就已经比上本书十个月加起来还要多了。 再有推荐票也是这样,如今的推荐票已经比上本书一百六十万字完本时还高。 可能是知足常乐吧,我在生活中就是一个比较容易满足,比较容易傻乐的人。 哪怕有的时候情况比较糟糕,但我很少有沮丧的时候,就算难过,也很快就会过去,然后继续前行。 今天真的是比较高兴,打赏的人很多,推荐票也破了新高,所以不管是不是凌晨上架,都想多说两句…… 说这么多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大家,不用去想这本书和其他书比,数据有多么惨,作者会不会切了入宫,或者会敷衍了事混全勤。 完全不必有这种担忧! 上本书的数据比这本书凄惨的多,可要不是因为老擦边,老被警告,老被腰斩大纲,我现在可能都不会完本。 上本书写的真的好痛苦,我有的时候一天会收到四五条责令删改的站短,看的我是心惊胆战。 我那时写书,只觉得有一副无形的手铐,紧紧的锁着我,让我憋闷无比,不能伸展。当然,这不能怪大环境,是自己在作死……(不是涉h,咳咳,不仅是涉.h,主要是涉z……) 尽管这样,我还是将大纲写完了。ad1; 因为,即使到了后期书写的那样糟糕,可还是有许多老书友,一直不离不弃的跟着。 我有时甚至都怀疑,他们都没有在看我的书了,却还是在订阅着。 我无比的感动,我至今仍然记得他们。 比如说秦风清缘,在我第一本书还没有签约的时候,他就出现在我的书评区,支持我,鼓励我,给了我人生的第一个打赏。 然后一直到完本,到现在,他一直都在。 还有经典含剧大长经……还有风起雨落……以及很多很多平时都不怎么发言,但一直都在的书友。 我感谢你们陪伴我,让我在那段并不怎么愉快的日子里,脸上依旧充满了笑容。 这本书就好多了,我放开思想,撇开枷锁,在红楼世界里想怎么畅游就怎么畅游,绝大多数时候,我都写的很快乐。 所以,不管订阅如何,我都会开心的写下去,你们不用担心的。 因为如果单单是为了赚稿费,我不会选择这么偏门的题材来写。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陪我这个快乐的小扑街,继续走下去 书要上架了,按照惯例,一些书友就会离开。 但我希望我的书友们不要离开,真的手头紧了,也没关系,起点那么多赠币,浩瀚如烟海…… 你们去领就是。 对我来说,你们陪伴的情意,要大于每月的那几块钱稿费。 顶多,等日后你们发达了,手头宽松了,过年压岁钱下来了……偶尔间想起本书的时候,再给我补上就是。 嘿嘿 就写这么多吧,也不知道蓝光大会不会在凌晨给我开通上架。 如果开通了,我就先发三章,后面两章还要再修一修,有些词语在写的时候不会太纠结。 但写完后再复查时,就会觉得有些碍眼。 比如说,贾政在训斥贾环的时候,被他气笑了。我写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用“噗嗤”一声来形容。 可回头再看,这个词显然不合适的。贾政要是这么娘,那他就应该和宝玉很合拍才是…… 然后我就揣摩了“嘿嘿”,结果还是不合适,贾政是道学夫子,不是贾环那种逗比风格,四十多了还嘿嘿…… 想来想去,就想出了“哼哼”两声,算是气笑吧。 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急。 当然,如果凌晨时没有开通的话,也还是希望大家别急,因为最多也就是晚上一两天而已,总要上架的不是? 咱就当再看两天公众章节吧! 心态好着呢~ 正文 九百七十六章 鬼使神差 (第一更!) 从宫里出来时,月已高升。 () 踩着满地月华,贾环回到居德坊,荣国府。 先去东路院看过了赵姨娘和贾政,陪两人说了会儿话,并告知后日去西域,得到了一阵紧张的询问和保佑后,又去了贾琏处。 不出意外,贾琏不在家…… 十三将一行人被打发去了西域,国丧也已经结束,贾环就没再拘着贾琏薛蟠等人。 人各有各的活法,况且都是大人了,总不可能拘束他们一辈子。 都中近来的局势紧张,他们都不是傻子,知道轻重。 王熙凤身边的小丫头子丰儿引了贾环进了里间后,贾环就见只有王熙凤和平儿在炕上坐着说话。 因为在孕期,所以王熙凤不施粉黛,顶着一张素面,头上也没有再戴金钗银簪,一根木制钗头凤绾着三千青丝。 有其主必有其仆,平儿也没怎么梳妆,身上穿着一件朴素的裙衫,面容依旧温婉平和。 王熙凤挺着老大一个肚子,她快生了。 两人见贾环进来,平儿忙起身,王熙凤也想折腾着站起相迎。 贾环忙一步上前轻按着了,笑道:“二嫂,跟我你还客气?最近还好吧?” 王熙凤笑的有些开心,有些期盼道:“终于快到日子了,算是要解脱了。天爷啊,真真是要人命了!” 贾环闻言,呵呵笑了起来。 他知道,王熙凤主要是闲坏了。 又因为头胎不大稳,公孙羽告诫她不能多动,更不能费心力,否则后果难测。 如今公孙羽在贾家有女神医之名,她的话,别说王熙凤,就连贾母都奉若仙旨。 所以,王熙凤每天除了吃睡,就是在园子里兜兜圈,散散步。 管家之事,竟是连知道都不能知道。 这让她这样一个权势心极盛的人,如何受得住? 再加上这个时代没有电脑电视和手机WIFE,又赶上了国丧,连戏都不能看。 王熙凤差点没憋死…… 贾环有些歉意的笑道:“二嫂,后日我就要随大军出征西域了,七月怕是赶不回来了。不过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礼物,到时候送给我的小侄女儿。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王熙凤闻言一惊,急道:“三弟,好端端的,怎地又要去出兵放马?” 贾环笑道:“朝廷要收回西域,那里的布局有我的干系在内,所以不得不出征。不过你放心,这回和上回不一样,这次是堂堂正正的国战,不需要用险,有十万大军护着,不相干的。” 王熙凤闻言,虽然不懂得这回和上回的区别,但见贾环说的轻松,也就信了,而且,只听那口气,十万大军护着,不由让她有种心潮澎湃的激动感。 不过还是嘱咐道:“三弟,咱家富贵已极,不需要你再像以前那样拼命了。只要你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比什么都强。” 贾环笑着点点头,又道:“二嫂,幼娘被留在宫里了,太后凤体不豫,皇帝不放人。不过你放心,我从宫里讨回来几个老成的稳婆,都是经验极老道的,有她们在,二嫂定然无忧。 嘿!等我放马回来时,也不知道小侄女儿会不会说话!” 王熙凤闻言,面色感动,不过还是好笑道:“三弟你怎么总说是女儿,就不能是儿子?我可喜欢儿子呢!” 贾环笑道:“女儿好啊,女儿乖巧懂事,长得像二嫂,漂漂亮亮的,多稀罕……儿子有什么好?兰哥儿那样的,如今快成小大人了,没趣。” 王熙凤闻言,素面微红,吊梢丹凤眼里满是喜意,嗔道:“我哪里稀罕了?还漂漂亮亮……如今都成黄脸婆了!” 平儿从外间端着茶盘进来,听到这句话后,看向贾环的眼神,妥妥的登徒子,连孕妇都不放过…… 贾环见之别扭,又不好解释什么,打了个哈哈后,就提出告辞。 王熙凤有些不舍,道:“三弟再多坐会儿吧,马上就要出门了,再回来,也不知什么时候……” 贾环笑道:“我听说有文化的人都讲究端茶送客,我瞧平儿姐姐端了茶来,定是要送客了。” “噗嗤!” 见平儿红着一张脸,端着茶盘也不知是该放下还是端出去的窘样,王熙凤笑道:“三弟,你可是瞧上了平儿?你去跟你二哥说,他必定舍给你带回家去做小老婆。” 平儿将茶盘往桌几上一放,耳根子都红了,看着王熙凤羞恼道:“呸!你真真是疯了!”说罢,一扭身出了里间。 不敢看贾环一眼。 王熙凤也不在意,对贾环笑道:“三弟瞧瞧,都说我厉害,整日里欺负平儿,如今倒是谁给谁脸子?” 贾环哈哈笑道:“我也不想,平儿姐姐竟有这般能为。” 王熙凤忽地叹息了声,道:“有能为又能如何?你二哥整天不着家,又仗着你的腰子,整日里在外头高乐……” 贾环闻言,挠了挠头,这种家务事谁能断的清?他若真连这种事都管,传出去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 他道:“二嫂,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何曾给二哥撑过腰?”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还用你给他撑腰?你喊他一声二哥,又在陛下面前救了他,如今外面谁不知道你在乎这个二哥,如此,他连逛平康坊都不用花银子!” 贾环笑着安抚道:“二嫂放心,不就是平康坊吗?等你生了,我也带你去逛逛!” “呸!” 王熙凤俏脸大红,啐道:“那是什么好去处?我去做甚?都是一些没脸子的爷们儿,没羞没臊的才会去。” 贾环哈哈笑道:“二嫂你像戏文里演的那样,女扮男装,保证一等一的俊俏。到时候,咱们就专门去找二哥的相好的,你给他来个横刀夺爱,报下这一箭之仇……二嫂二嫂,轻点笑,轻点笑!” 许是因为在孕期,所以王熙凤的笑点有些低,听贾环这馊主意后,只想一想,她就笑个不停。 挺着老大一个肚子,贾环看着都有些心惊胆战,唯恐出问题。 可王熙凤却停不下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笑,一边轻捂着肚子,有些痛苦道:“哎哟,哎哟……” 贾环见状,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忙上前搀扶着她,道:“二嫂,快别笑了,你没事吧?” “肚……肚子,快给我揉……揉揉,哎呦……” 王熙凤绷不住笑,又叫唤道。 贾环也顾不得别的,忙伸手,在她大肚子上轻轻的揉着。 好在,随着他的轻揉,王熙凤终于渐渐不笑了,面上的痛苦之色散去,浮起一抹晕红,一双丹凤眼中水意渐浓。 她轻轻闭上眼,喃喃道:“环儿,再往上些,再往上些……” 贾环闻言一怔,眨了眨眼,鬼使神差下,手缓缓的往上移去…… “嗯……” …… PS:说三更就三更,绝不含糊,九点第二更,十点第三更! 说谎罚我今年一直单身!!! [。] 正文 九百七十七章 抄家 (第二更!) 出了东路大院后,贾环站住脚,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抽了抽嘴角。 () 用左手狠狠的在右手上拍了一巴掌后,暗恨道:没脸的东西,好端端的,你伸进去作甚…… 还好平儿在外面咳嗽了声,不然…… 不过,真大,真软…… 用力摇摇头,不再多想。 贾环去了荣庆堂。 …… 东路院内,贾环离去后,平儿又重新回到里间,看着面色潮红未退的王熙凤,轻叹了声。 她是王熙凤从王家带来的,自然是向着王熙凤的。 只是,有些事,不是向着谁的问题。 尽管,大家子里,这种事几乎屡见不鲜,根本不是新鲜事,哪家也不比哪家强。 可总还是要有个度,自家不发生,不更好吗…… 感受到平儿进来,王熙凤轻轻的呼了口气,平息了心里的荡漾后,半睁开眼睛,看着平儿,轻笑了声,道:“小蹄子,你放心就是,不会连累你的。” 平儿再叹息一声,有些哀愁道:“奶奶说的这是甚话?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只是……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以后可怎么活呀? 奶奶又何必这般?二爷若是知道了……” “哼!” 王熙凤冷哼一声,恼道:“他知道了又如何?就凭他整日里脏的臭的闹个没完,都成了笑话,就不许我也……”嘴上虽说着厉害,可脸上到底还是浮现了一抹羞红。 她也知道刚才其实有些过线了。 往日里她和贾环虽然也有些暧昧,但那只是暧昧。 哪怕是自欺欺人,隔着衣服,总没有肌肤之亲。 可今日…… 想起那只在她怀里作怪的大手,肆意的揉抚,王熙凤就觉得一阵燥热上身…… 说也奇怪,分明已是过来人。 可是,每次和贾环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似未出阁时的姑娘对小儿女之情的憧憬。 方才只是一番情动,就让她有一种眩晕而又心悸的心潮…… 平儿最了解王熙凤,见她这幅模样,就知道王熙凤心里怕是真的有了贾环。 她面色一变,苦口劝道:“奶奶,这事真真做不得,但凡有一言半语传出去,哪里还能说的清? 你就算不看别个,也要为肚子里的小主子想想。 日后他懂事了,若是听哪个多嘴,那岂不是要糟?” 王熙凤闻言,眼中的疯狂之意一凝,随即缓缓散去,有些浮肿的手轻轻抚着肚子,苦笑了声,道:“我也不过是嘴上的能为罢了,如何会真个去做那些? 况且,纵然我愿意,环哥儿也不会这般糊涂的。 二爷如今极佩服他,他就不会偷了他二哥的老婆。 他又不是缺女人的,放心吧,我不过是出口气……” 说罢,看着窗外的夜色,王熙凤痴痴的望着,想着…… …… “咦?老祖宗还没歇着?姨妈也在……” 贾环本以为快到子时了,贾母就算没睡着,也应该歇着了。 在王熙凤那里耽搁的有些久…… 却不想,贾母和薛姨妈都在。 贾宝玉也在。 连薛宝钗和史湘云都在。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王瑜晴。 此刻,她红着眼睛,轻声啜泣着。 见此,贾环心里多少有数了。 不过,面上仍作不知。 贾母见贾环来后,笑的有些苦涩,道:“环哥儿来了?” 薛姨妈也强笑着点点头。 贾环笑道:“这都是怎么了?” 贾母叹息一声,道:“史家被抄没了,你两个表叔,还有史家那些人,明日全部流放西域。史家……却是败了。” 说到最后,声音哽咽,红了眼圈…… 说到底,史家也是她的娘家,又怎能真的不在意? 下面史湘云的眼睛也发红。 到底是生她长她的地方,虽然过的不愉快,可也是她的家。 如今,保龄侯府却不再为史家所有。 贾环轻轻点点头,他并没怎么关注史家,对他而言,那两个作死小能手只要不死在都中,怎样的结局都无所谓。 他笑着劝慰贾母道:“老祖宗,人还在就好。 相比于其他人家,史家已经算是大不幸中的大幸了。 再者,日后史家后辈中,若真有成器的,再拉一把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就算没有,孙儿和云儿所出,可选一人承嗣史家香火,定然是个有出息的,老祖宗放心吧。” 尽管史家流放西域后,必定会成为贾环堵隆正帝耳目的“招牌”,会吃尽苦头,难得善终。 但却不能在贾母面前这般说,总要让她安心才是。 不过,话里到底还是隐藏了这层意思。 否则,就不必说后面的一番话了…… 贾母闻言,沉默了稍许,老眼中闪过一抹哀色,又叹息一声后道:“也只好如此了…… 环哥儿,明儿,你是不是打发人去送送? 再送点银子打点一二,总要全须全尾的到西域,不能在路上就…… 因为上回的事,链儿怕是恨他们入骨,再不愿见他们,更别提给银子了。 说不得,他连我也恨上了,我也姓史……” 一群人忙宽慰贾母,说再不能是这样。 贾母却摇头道:“他恨也是有理的,好端端的一等将军爵儿,给降成了三品。还没了十几万两银子…… 我把一些私房送给他,算是补贴公中银子,他又送了回来,说还没到这个地步…… 他不要我的银子,我看的出来,他多少还是有些怨气的……” 贾环道:“老祖宗安心就是,孙儿会和二哥谈谈的。老祖宗庇佑贾家几十年,功高劳苦,链二哥会想明白的。” 贾母忙道:“你可不要同他动手!” 贾环笑道:“再没这个道理,孙儿去同他讲道理。” 贾母道:“如此最好,家和万事兴,你二哥如今也不像以前了,懂事许多,日后,说不得还能帮上你。” 贾环笑着点点头,见贾母脸上闪过一抹疲色,就看向薛姨妈,道:“姨妈今儿就在宝姐姐处住吧,都已经夜了,再回去也不便。” 薛姨妈自然听得出贾环的意思,却摇头笑道:“我还是回去吧,你薛大哥近来不得意,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况且……你宝姐姐近来忙着算计账簿,有好些事要和你讨教,我不好打扰。” 贾环闻言,看了眼俏脸登时刹红的薛宝钗一眼,呵呵一笑,道:“不妨事……姨妈,薛大哥可又说了好人家?” 薛姨妈闻言,叹息一声,道:“再休要提那个孽障,但凡有你一万之一的好,我也不用愁他了。 这倒也罢,偏之前那个何家可恶,真真是……” 想起被何家晃点的事,薛姨妈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贾环笑道:“姨妈不用去理会何家,他家涉及九郡王一案太深,不用姨妈出手,自有朝廷为姨妈出气。能落个全家流放的下场,都算他家烧了高香。” 薛姨妈闻言,这才解恨,只是,面色犹有难色,道:“之前你宝姐姐就同我说了这事,我也不去恨他家了,只是,王家……” “王家?王家又怎么了?” 贾环明知故问道。 薛姨妈面色难看道:“王家今儿被抄家了……” 薛姨妈话音落地,下面王瑜晴嘤嘤哭泣出声。 贾环看了她一眼后,对贾宝玉道:“二哥,你去送你表姐回去歇息吧。” 贾宝玉闻言应了声,王瑜晴虽然还想听,可她不怕贾宝玉,却怕贾环,见贾环面色淡淡,不敢多言,就跟着贾宝玉离去了。 待王瑜晴流着泪离去后,贾环才笑道:“王家没大事,就是抄了家。看陛下的意思,是还想着再用王子腾。 如今抄家,应该算是先打一大棒,日后再起用时,王子腾还不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薛姨妈闻言惊喜不已,急道:“当真?”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王子腾前些年还算知趣,并没有往忠顺王那一边靠过去。 虽然后来李氏往忠顺王府那边送了不少银子,可王子腾既然能狠下心来休妻,陛下心里的怒气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这会儿只是抄家,王家不会有大碍。 用不了多久,最多一二年的功夫,王家就会起复。” 薛姨妈闻言,喜的无可无不可。 虽然她对王家并不如王夫人那般在意,可到底也是她的娘家。 能不像史家那般衰败流放,她心里只有欢喜的。 至于抄家,也不过是抄没财物。 薛姨妈虽也看重银财,可到底还是明白人,知道只要人没事,银财日后自然有的是。 亲戚们帮衬一些,就足够王家嚼用的。 不过,没等她高兴完,就见下面薛宝钗在对她使眼色。 薛姨妈多有眼色,见之,悄悄的看了眼软榻上面色淡淡的贾母。 便知道这不是高兴的时候,同是贾家姻亲,史家就要遭大难,王家却能保全,不患寡而患不均,贾母心里怕是不得意。 她这会子再高兴,贾母心里怕是就更不自在。 因此,她又岔开话题,说了两句旁的,哀叹薛蟠的婚事难为,愁煞人。 待贾母脸色好些了后,才提出告辞。 贾母还使了几个婆子送她回宁国府后街的小院。 见贾母面色疲倦,贾环也没多留,同薛宝钗和史湘云一道离去。 …… PS:第二更! [。] 正文 九百七十八章 露天…… 出了贾母院后,贾环陪同薛宝钗和史湘云往大观园里走去。 月色朦胧,月华满地。 静谧的夜里,三人放佛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一时间,竟都没人开口,不想破坏这份感觉。 只是,没过一会儿,史湘云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嗔怪的在贾环肩头敲了下,道:“就会作怪!” 连薛宝钗都微微有些不满的白了贾环一眼,因为好端端的气氛,生生被他扩大了好几倍的鼻孔喘气声给糟蹋了…… 贾环还得意,故意抬起头,用两个鼻孔对准史湘云,道:“云儿,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但我用鼻孔看你!” 史湘云强忍着笑,回应很简单,白白嫩嫩的小手握成拳,一拳轰了上去。 却不想,没打到那对鼻孔,还被贾环张的老大的嘴巴给叼了住,“啊呜”出声,似乎想要吞下。 史湘云这下不敢乱动了,害怕被贾环嘴巴里的白牙给伤了口。 还好薛宝钗相救,出手将她的手从贾环大口里救出。 救出后,贾环拔腿就跑,史湘云则在后面追,还大叫:“环哥儿,给我站住!敢吃我的拳头……” 薛宝钗在二人后面快步跟着,哭笑不得。 只是两人跑的太快,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一直赶到沁芳亭,才再次看到两人。 贾环倒在竹桥头的木板上,史湘云则跨在他身上,挥舞着拳头,学武松打虎。 只是,贾环一边惨叫,一边双手不规矩的还着手…… 史湘云虽然打的解气,可一张俏脸上,满是羞红。 薛宝钗看之,心里轻叹了声,又笑着上前去拉史湘云,道:“好了,你就饶了他这一遭吧。一会儿引来巡夜的婆子,让人看了去就不好了。” 史湘云这才放过贾环,借着起身的动作,整理了番胸前的衣裳…… 却见薛宝钗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就知道没能瞒过她的眼睛,史湘云大羞,又恼火的踹了贾环一脚后,都不敢看薛宝钗一眼,道了声晚安就跑了。 贾环懒洋洋的躺在竹桥上,看着薛宝钗。 月夜下,本就极白美的薛宝钗,似乎愈发白净了。 笑容温婉柔美,一双杏眼里满是柔情。 贾环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薛宝钗见之一怔,却也不问他神经病一样笑什么,轻笑道:“起来吧。” 贾环不起,还伸出双手,道:“过来。” 薛宝钗闻言,俏脸登时通红,连连摇头。 开玩笑! 这要让人看到了,还活不活了? 贾环是爷们儿,又不要脸惯了,可以不在乎。 可薛宝钗这样的性子,连点个灯都羞得不得了,更何况在这露天之下? 还没做什么呢,她就觉得脸都烧了起来,一颗芳心,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 东张西望的,唯恐出现个人影儿…… 贾环见之好笑,道:“一看你就没偷过东西!” 薛宝钗闻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神嗔怪的看着贾环。 贾环得意道:“我当年是惯犯……不说当年勇了!过来!” 薛宝钗面色大红,还是拒绝道:“我的爷啊,一会儿来人,让人看了去,我还活不活了?回去吧……” 贾环正色道:“你思想怎地这般复杂?我又没说在这里野合,你……” 没说完,就见薛宝钗身子都快站不住了,一跺脚,就想离开。 贾环忙笑道:“别走别走,我顽笑呢!我让你拉我起来!” 薛宝钗闻言,又转过身来,狐疑的看着贾环。 贾环捂着腰眼儿,浮夸道:“哎哟,刚才云儿最后一脚踹狠了,可能踢到穴道了,我起不来了……” 以薛宝钗的精明,自然能看出贾环的做戏成分,也知道一旦过去准没好事。 可她还是有些不自主的走了过去…… 弯下腰,伸手想将贾环拉起。 可没等她用力,一股大力传来,她压着嗓音惊呼一声后,就倒在了贾环身上。 “环儿,快放我起来,不行,不行……” 等一入狼口,感觉有无数双手在她身上游走,薛宝钗压低声音哀求道。 贾环在她耳边轻笑道:“别怕,你忘了你夫君是武功高手了?方圆百米内有一只鸟飞过我都能听到,不会让人看了去的。” 薛宝钗闻言,心里松了口气,可这个环境…… 她还是哀求道:“爷啊,咱们回去吧,回去……都依你……” 贾环一边动手拨衣,感受着薛宝钗有些发抖的声音,笑着安抚道:“总要和你找些刺激的,改善一下生活,嘿嘿,宝钗,一会儿你声音小点啊……” 说罢,压身而入。 今夜,薛宝钗极为敏感,贾环差不多只一入巷,她就缴了械。 那种极度紧张却也极度刺激的感觉,让她几乎疯狂,却也,极度受用。 几番云雨后,薛宝钗如一团棉花一般,被贾环抱回了蘅芜苑。 直到回到屋里,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在莺儿诧异的目光中,藏进了被窝里再不肯露面。 待到贾环走后,她才打发了莺儿去准备热水沐浴…… 坐进沐桶中,回想着那份感觉,薛宝钗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虽然之前欢好时,也非常喜悦。 但远没有方才那种极度刺激的感觉。 他……他真的太会欺负人了…… 羞煞人! 想起竟然和贾环在露天之下做那样的事,薛宝钗的心跳就急剧加快。 偏生,心中似又有一只魔鬼,蛊惑她,想再次挑战一下极限…… “真真是疯了……” 喃喃一声,薛宝钗将头藏于水下。 …… 从蘅芜苑出来后,贾环就直接回了宁国府。 已过子时,潇湘馆处一片昏暗,想来已经睡下了。 回到宁安堂后宅,上房已经熄了灯,却见西厢的灯还亮着。 贾环转身进了西厢,就见面色隐隐还有些苍白的董明月,正在悬笔写字。 见贾环进来后,又用力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才转过头,笑吟吟的看着他。 贾环上前,看了看那张写的龙飞凤舞的字,嘴角抽了抽。 因为这是草书。 他他妈看不懂,字都不认识…… 不过,面上还是作欣赏之色,连连点头惊叹道:“明月,你的字,越发有神韵了!” 董明月多了解贾环,看他这幅神色,就想笑,她道:“环郎,你可知我写的是何典故?” 贾环嗔怪道:“瞧你,我都说了,你写的愈发有神韵了!我又不是神,如何能知道?” “哈哈哈!” 董明月笑的面红耳赤,拉着贾环的手不放开。 贾环扶着她坐回了床榻,抚着她的背,让她平缓了笑声后,道:“都这么晚了,怎地还不休息?” 董明月平息了气息后,看着贾环,盈盈道:“我在等你归啊!” 贾环闻言,笑着拥住她,道:“身子还没好,就早点休息嘛。” 董明月转眼露出了自己的马脚,小声道:“环郎,我随你一起出征好不好?” 贾环闻言,想都没想,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你身子若是好着还行。可你差点伤了根基,哪里还能再奔波?若是慢慢赶路也就罢了,我们要快马加鞭的赶去西域。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董明月闻言,不死心道:“你带着我跑嘛!” 贾环好笑道:“这是行军打仗,我要是带着自己的老婆一起去,不用到西域,皇帝就会派人把我揪回来。士兵们怎么看我?” 董明月想想也是,郁闷道:“那就没办法了……” 贾环这怂货,见老婆撒娇,居然就心软了,想了想,道:“也不是没办法……” 董明月闻言眼睛一亮,道:“环郎,我就知道你无所不能!你快说,你快说!” 贾环闻言,得意的撇撇嘴,道:“我们是要赶着打仗,你不用啊!你可以随着后面的辎重队伍一起出发。对了,密道里那两个人也要去西域,正巧一道送走。” 董明月闻言,笑的跟花儿一样,只要别让她一个人待家里就好。 路上走的时间,她的伤势也能好个七七八八。 她挽着贾环的胳膊,笑道:“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我求了我爹爹,让他去西域护着你!” 贾环闻言一怔,道:“岳父老子同意了?” 董明月得意笑道:“我求了他好半天,他才同意。” 她也狡猾,没有说就算她不求,董千海也会去西域,因为要送白佳人和天涯。 效果不错,这下可把贾环感动坏了,搂着董明月就是一个霸道的法式湿吻,吻的董明月差点窒息…… 贾环喜欢道:“好明月真是我的好老婆!干的漂亮!” 董明月也高兴,道:“我不放心你嘛,远叔偏这个时候又走了。若是只是带兵打仗倒没什么,可是,西域还有那一伙子。第二将和第六将没露过面,可见他们行事的手段,就可见一二。环郎你把那些人哄去了西域,我担心那个第二将会对你不利。” 贾环抱紧董明月,笑道:“你是关心则乱,若是黄爷爷他们没有去西域,那第二将许是还有可能对我不利,毕竟,先荣国不止我一个孙子。可如今,他们在都中的根基已断,他若再对我不利,岂不是自寻死路?” 董明月想了想,没怎么明白,索性不去想,她又道:“我爹说,他想找个机会,除去那些人……”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忙道:“不好不好,十三将大都是好的,对贾家忠心耿耿,三十年不易其志,不好对他们下手。再说,谁也不知道他们手下到底有多少人,一旦留下一人,就是惊天后患。” 董明月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对我爹说的,赶明儿我再同他说说吧。你放心,你不同意,他不会做的。” 贾环松了口气后,笑道:“我省得,他这样想,也是为了我……不,是为了咱俩生的儿子,还要替董家传递香火呢!明月,你身子快些养好吧,咱们好早点生儿子!” 董明月闻言,娇羞的应了声后,又小声道:“现在……现在也可以……” 贾环一怔,摇头道:“可你现在身子不好……” 董明月小声道:“不碍的,只是有些元气没恢复,不与人动手就不要紧……” 看着她脸上的云霞,贾环大喜,连连道:“不用动手不用动手!我来动就好,哈哈哈!” 说着,推倒了董明月…… …… PS:第三更了啊! 木有食言,嘎嘎! [。] 正文 九百七十九章 闲云的爹 翌日清晨,一大早,贾环神清气爽的从西厢出来。 在庭院里伸展了下腰。 畅快啊! 难怪老祖宗都说阴阳相济方是正道,乾坤互济则天地大顺。 真是太有道理了。 虽然他是十四岁的年纪,可论身体素质,却已经快到了巅峰。 寻常二十岁的正年小伙儿都比不得他,真正的精壮汉子! 可是,他老婆娶了一堆,却没吃过几口。 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存在,难以得逞…… 如今总算好了,算是吃了个畅快! 别看董明月身子虚,那也是相对而言。 就身体素质而言,十个薛宝钗加一起都比不上董明月耐折腾。 薛宝钗的身子在姊妹里已经算是好的了,可是哪里经得起贾环龙精虎猛? 他都得压着性子,小心翼翼的怜爱她,唯恐被使坏了。这也是他让薛宝钗在上面的缘故…… 但董明月不同,董明月乃是武宗的根基,论素质,比起贾环也不遑多让。 虽然元气不稳,可只要暂时不与人动手,调动内劲,就没有关碍。 如此一来,贾环真正折腾了个天昏地暗。 一夜鱼龙舞…… “嗯?” 懒腰伸到一半,贾环忽然顿住了,因为抄手游廊的尽头,一个……不,两个人正在看着他。 其中一个,压着一双毛毛虫眉,苦大仇深的,看负心汉似得把他瞅着。 贾环见之好笑,道:“小吉祥,干吗呢?今儿没去练武?” 说着,他又看了眼小吉祥身后的大些的丫头,香菱。 香菱出落的愈发好看了,极有秦可卿的品格。 不过,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一个是千万种幽情布满全身,一举一动勾魂夺魄。 而这一个,则娇憨可爱,偏又是一张绝色的脸。 不过,从前香菱看到贾环就怕。 这是当初刚来贾家时落下的后遗症。 因为薛家人刚来贾家时,贾环就在族学里,将薛大脑袋给打的尿裤子了。 偏偏还拿贾环没法。 那个时候,满耳朵都是贾三魔王的恶名。 给香菱留下了极深的初印象。 她害怕,贾环也把她打的尿裤子,那可就惨啦……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她看到贾环就害怕。 但从前夜起,她看到贾环不仅是害怕了,还害羞。 因为她看到了贾环化身妖精,光屁股妖精,和白荷姐姐打架…… 他果然好厉害,光着屁股都把白荷姐姐打哭了…… 看着香菱通红着脸,怯怯的站在后面,只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瞄一眼他,一碰到他的目光就惊吓的垂下头去,贾环感到好笑,却没多说什么。 幼年的成长经历,给香菱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没有学坏,就已经是天生善良了。 他自然不知道,香菱心里一直在担忧,害怕贾环会突然变身光屁股妖精,来打她…… 贾环身边这么多女孩子里,最没脾气的,就是小吉祥。 本来还苦大仇深,可被贾环一喊,一张喜人的红扑扑小脸儿登时笑出了花,蹦蹦哒哒的几步跳了过来,扑到贾环身上挂着,撒娇道:“三爷呀,你昨晚怎么不回家嘛!” 贾环揉了揉她的脑瓜,笑道:“明天就要去西域了,还有一些大事没完忙……今晚回家。” 小吉祥闻言,就更喜了,拉着贾环的手荡着,叽叽咕咕的讲着最近的事:“奶奶肚子里有宝宝了哦,还不让我听…… 小鹊姐姐快要嫁人了呢,说的是林管家,就是林之孝家的小子…… 云太太每日来点卯了,成了管家太太,她还跟白荷姐姐取经,结果白荷姐姐好多都不明白…… 白荷姐姐每天忙到夜里,还想着要早点去城南庄子呢…… 我师父闲云说,她父亲想要见见她,可她不知道该不该见她,她好忧愁……” 正带着小吉祥,后面还跟着一个香菱一起往正宅走着的贾环本来脸上带着松快的笑意,听着小吉祥叽叽咕咕的说着家长里短,可听到最后一句,他脸上的笑容一凝,止住了脚步,低头看向小吉祥,道:“小吉祥,你说,闲云她爹要来见她?” 小吉祥不知道哪里有问题,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道:“是啊,我见师父苦闷,就问她怎么了,她开始还不说,后来经不住我的好意,就同我说了。 师父说她爹常年云游四海,好几年见不到一回,这回见面,也不知为了什么,她不大自在哩!” 贾环闻言,眼珠子转了转,摸了摸鼻子。 闲云小道姑什么身份? 道成真人身为武当剑阁阁主,都要哄着她照顾她。 就是因为闲云小道姑的爹是武当上一任掌门。 真正的绝世高人。 道成身为武宗,都不知道闲云她爹冲玄真人到底是什么境界。 这样一个武道大牛忽然来京,要见闲云,为了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他以为贾环把他女儿给拘禁起来了? 要知道,贾环在外面的名声可不大好听。 小老婆一房接一房的纳,连白莲圣女都收进了房里。 这在江湖上不算什么秘密。 再绕上一个武当掌教之女,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莫非,这老牛鼻子是准备看看他女儿到底过的如何? 要是乌远没下江南就好了,他和老牛鼻子是忘年交,在中间可以缓冲一下。 可是他现在不在…… 若是冲玄真人要带走道成和闲云,那该怎么办? 被一个深不可测的高人给惦记着,感觉不大妙啊…… 不过贾环再一想,就哑然失笑了。 不管冲玄真人到底是什么境界的高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独来独往的独行侠,他还有武当山这个千年基业。 更别说,还有一个女儿。 跑的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 道成和闲云为何会被他套死? 不就是因为他们中了荆王世子赢皓的计,想要刺杀贾环? 赢皓后来涉及谋反,罪证确凿。 若是贾环想要追究,整个武当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不连累武当,道成才不得不签下了这城下之盟,给贾环看十年门户…… 冲玄真人,贾环多少了解些。 这老牛鼻子确实了得,和太上皇都认识。 听说关系还可以。 但现在…… 已经不是太上皇时代了。 他若真想以武力逼人,嘿嘿! 就算你是半步天象,也不会怕你! 惹火了小爷,小爷做你女婿! …… (。) 正文 九百八十章 做贼心虚 (第二更!) 回到宁安堂后宅,贾环看到了白荷正在皱眉计算着什么。 连他带小吉祥、香菱进门都没感觉到。 这是学霸必备的素质之一。 贾环走上前,一手按在桌面的图纸上,挡住了白荷的视线。 素来温柔和气的白荷,正在要紧关头被人打断了思路,倾国的容颜顿时一沉,转过头,一双极美修长的美眸中,射出两道凛冽的目光,看向捣乱之人。 只是看到捣蛋鬼后,目光又顿时柔和起来。 面色缓解,哭笑不得的看着贾环,嗔道:“三爷啊!” 贾环眉头微皱,看着那双极好看的眼睛里,隐现的血丝,道:“荷儿,怎么弄成这样子?你瞧瞧你,眼睛都熬红了。小吉祥刚才还跟我说,你昨晚睡的极晚。又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你就这么熬?” 白荷闻言,先看了小吉祥一眼,小吉祥讨好一笑,白荷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然后才有些生涩的学着小吉祥的笑容,讨好道:“三爷,这个水力锻造车床就要到关卡了,解决最后一个问题,就能施用。到时候……” “到时候你也累瘫了!” 贾环截断白荷的话,不容拒绝的将她拦腰抱起,然后走向里间床头。 “姐姐,我们快走吧!他们又要打架了……” 香菱红着脸,拉着小吉祥小声道。 小吉祥咯咯偷乐,眉开眼笑,小狐狸似得,小声道:“你不想看了吗?以后,咱们也要和三爷打架……” 香菱的脸登时和滴血一般红,连连摇头道:“我……我不敢。” 小吉祥仗义,扬起手拍着香菱的肩膀,小声道:“没关系,我和你一起,咱们一起,你就不害怕了吧?” 香菱闻言,犹豫了会儿,才微微的点点头。 小吉祥诱惑道:“那你还想不想再看三爷打架?” 香菱为难道:“可是……可是三爷光……光屁股……” “咯咯咯!” 小吉祥乐疯了,然后又有些得意道:“我八岁的时候就见过三爷的光屁股了!” 香菱闻言,顿时惊为天人,结巴道:“八……八岁就开始?” “嗯?” 小吉祥微微惊讶的看着香菱,道:“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 香菱红着脸,道:“懂一点点……” 小吉祥嘿嘿笑道:“那会儿不是这样,没打架,那会儿三爷练武练的可惨了,每天都跟瘫了似得,动弹不得。天那么热,要出汗,要是不擦就得长痱子。所以我就守着三爷,给他脱光了,帮他擦身子。所以,那会儿我就看过光屁股了……嘘,别说了,走,咱们再去看……咦,三爷你这么快?” 贾环闻言,黑着脸,伸手弹了小吉祥一个瓜崩儿,笑骂道:“我就哄着你白荷姐姐睡觉,还要多慢?” 小吉祥闻言,怅然若失,道:“原来就这样啊……” 贾环揉着她的脑瓜,笑道:“去和香菱顽去吧,我要去西边儿给老太太请安。” 小吉祥乖巧的一应后,却还是跟在他身后。 贾环诧异回头,就见她笑的和小狐狸似得,道:“我和香菱也要去跟奶奶请安啊!” 连香菱都忍不住抿了抿嘴,似乎见贾环吃瘪,很好玩…… 贾环回头捏了捏小吉祥的脸蛋,又顺手在香菱柔软的头发上揉了揉,见香菱眼睛陡然圆睁,呼吸屏住,俏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儿,贾环才哈哈大笑着大步往西府走去。 …… “二哥?” 在荣国府二门前,贾环见贾琏正从里往外出,一脸的心事模样,连他在对面都没看到,眉尖一挑,唤了声。 贾琏闻声,陡然住脚,抬头看向贾环,挤出一抹笑容,道:“是三弟啊……” 贾环见他黑着眼圈儿,脸色也有些发青,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皱眉道:“二哥你这是……” 贾琏想来也知道自己这幅卖相不大好,讪讪一笑,道:“最近……咳咳,是有些荒唐。” 贾环不好多管他的私生活,这个年代贵族的**生活超乎想象,相对来说,贾琏还算清白…… 只是…… “二哥,你现在虽不跟亲兵队出操了,可你自己也明白,多锻炼一二对身体有没有好处。不要轻易放纵,多活几年……” 前面的话倒也罢了,可最后一句,却让贾琏有些动容。 他看着贾环,长长一叹,道:“多谢三弟好意,我也知道这个理儿,只是……心里憋屈的慌,嘿!” 说着,贾琏面色隐隐涨红,眼圈都有些红了。 贾环皱眉道:“你是我二哥,谁还敢给你难受?” 贾琏忙道:“三弟,不是外人,不是外人……你也知道,就是史家那两个畜生!” 说起史家,贾琏真正是咬牙切齿,面容狰狞。 不过也不怪他,贾琏是真被史家给坑出血来了。 荣国府的十几万两银子被坑没了,本就让他心里在滴血,可相比于被降成三等将军的爵位而言,那些银子又算不得什么。 从武爵一品降成三品,这其中的区别,又岂止十几万两银子可比? 多少人用命拼杀一辈子,都换不得一个一品武爵,可是,他的爵位,却被史家哥俩给轻松坑掉了。 如果真是他鬼迷心窍,连同他们一起造反,那他也无话可说。 偏偏,他是被人威逼的,还是因为他尊敬那两个表叔的缘故。 每每念及此,贾琏心里的恨,就如同万千蚂蚁在噬咬他的骨头! 见他双眼泛红芒的样子,贾环道:“二哥,你何必还在想那两个?他们已经落了现在这个下场,也算是生不如死了……” 贾琏拧眉道:“我最气的不是那两个畜生,而是……而是……” “二哥!” 见贾琏一脸的戾气,贾环忙喝了声,止住了他的话,沉声道:“老太太并不是不生他们的气,只是不想让史家断绝。” 贾琏不敢和贾环犟,只是低头不语。 贾环见状,语气和缓了些,看了看周遭,没什么人,他压低声音道:“你放心,我虽然答应了老太太,保住了史家的性命,但是……我只保他们在都中不死。” 贾琏闻言,陡然抬头,目光里满是惊喜的看着贾环。 贾环伸手,挡住了贾琏的开口,道:“陛下警告过我,不要想着流放这些人去西域后,再在西域让他们享福。所以,这些人在西域只能劳作。二哥没去过西域,不知道那里到底有多荒凉恶劣。 夏天太阳能将人晒的皮都爆裂,冬天,吐口口水,不落地就能结冰。 你觉得,到底让那两个生着煎熬好,还是死的干脆? 你一句话的事。” 贾琏闻言,“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咬牙道:“我要……我要让他们……”喘了半天,贾环也没等到下文,却见贾琏居然渐渐平息了。 贾环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贾琏苦笑一声,看着贾环道:“三弟,我想通了,随他们死活去吧,也不干我的事了。和那样的人计较,没意思的紧。他们已经成了下三滥了,我都不想再想他们,恶心。” 贾环笑了起来,道:“对嘛,这种小角色,你还放在心上,没的掉身份。” 贾琏笑着摇摇头,道:“之前是有些魔怔了,就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现在再想想,也怨我自己,不该那么容易相信人。三弟放心,日后,我只信家里人。” 贾环眼睛微眯,点点头,道:“也不气老太太了?” 贾琏闻言,犹豫了下,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你也是想着家和万事兴,也好,毕竟这么大年纪了。” 贾环嗯了声,想了想,道:“我昨儿和我爹说了下,荣禧堂那边,他现在去的也少了,基本不住在那边。二哥你毕竟是荣国府的长房长孙,又承袭着这边的爵位,那个堂号,也该由你来继承……” “三弟!” 贾环话没说完,贾琏忙打断道:“三弟,我在这边住的挺好的,二叔本来就在荣禧堂住着,也住惯了,梦坡斋也靠近那边。若是让他换到这边东路院来,总是不自在。况且,我在这边也习惯了,就先不换了吧!” 贾环闻言,笑道:“你不要想那么多,我是诚心的。” 贾琏也笑道:“我没想那么多,我也是诚心的。” 说罢,两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贾环道:“行,那就这样吧,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贾琏点点头,道:“那三弟你去吧,我刚请完安,正要出去。” 贾环想了想又道:“对了二哥,这边的银子还够使吗?我南边才送回来一笔银子,你这边若不够使,就打发人去提就是。如今芸哥儿帮我管着,你去同他要就是。” 贾琏忙道:“尽够了,卖田庄的银子还有不少……” 贾环闻言笑了笑,道:“等银行开办后,我给你留三股,守着这三股,一年也有上万两银子的出息。” 说罢,没等贾琏感谢,就拱拱手进了垂花门。 贾琏目送贾环离开后,感慨一叹,犹豫了下,还是没回家,出了荣国府往外去了。 贾环心里也在感慨,做贼心虚啊! 真真是…… 不该! ps:第三更在九点…… (。) 正文 九百八十一章 成亲 荣庆堂。 “老祖宗,今儿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贾环行完礼后,随着贾母的招手,坐上了高堂软榻,对贾母笑道。 休息了一夜后,贾母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 贾母拉着贾环的手,笑道:“你大姐姐从宫里传来消息,说你派了幼娘给她瞧身子了?这就好,亲姊弟间,哪有隔夜仇?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她感动的不得了,派了抱琴送了好些东西回来。” 贾环呵呵笑了笑,道:“那应该是幼娘自己的主意。” 贾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幼娘那丫头,哪里有这些主意?你大姐姐说,喜欢吃酸的,我估摸着,怕是要生一个小王爷!好啊!” 贾环笑道:“也可能是公主。” 贾母道:“你懂什么?酸儿辣女,这是定数。我生你爹的时候,就喜欢吃酸的。” 贾环撇嘴道:“这可说不准,孙儿有时候也喜欢吃酸的……” “噗!” 一旁给贾母捶腿的鸳鸯闻言,顿时忍俊不禁,喷笑出声。 贾母也哈哈大乐,啐道:“真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 贾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于贾元春,他心里到底还有几分纠结,便笑道:“老祖宗,一会儿孙儿去送史家众人,安排了马车、被褥和吃的,不会让他们受多少罪,您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提及史家,宫里的事瞬间就被遗忘,贾母有些激动道:“好好,环哥儿,你做的很好了。对了……别忘了跟官军一些银子,别让军爷们在路上打骂他们……” 说着,贾母声音又哽咽起来。 贾环笑道:“您放心,进了西北,就是黄沙军团的范围,自己人,谁敢动他们?” 贾母闻言,这才放心,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我也没旁的要求,只要他们能在西北好生活着,就是多受些罪过,也是应该的。” 说着,一双老眼紧紧的盯着贾环。 贾环沉默了下后,缓缓点点头,道:“老祖宗放心,不会让他们死的。” 贾母闻言,海松了口气,拉着贾环的手,用力的握了握。 贾环见之,心里有些动容,不过随即又坚定下来。 他本来就没准备让史家轻易死去,他们必须要够惨,才能让黑冰台的番子,带回一份让隆正帝满意的报告。 有时候,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他对亲人有足够的包容,但史家,明显不是他的亲人。 …… 出门前,贾环先进了趟园子。 潇湘馆内,林黛玉还未梳妆,有些慵懒的半躺在月洞窗下的摇椅上,读着书。 香腮带赤,星眼微旸。 紫鹃并不在正房,也没在庭院里。 贾环见之,心里欢喜。 林黛玉多敏感,一有人进来,就被她发现了。 看着贾环一脸做贼的表情,她“噗嗤”一笑,随即啐了口,道:“瞧你那样儿!这早晚来我这作甚?” 贾环笑道:“这不是想你了吗?刚给老太太请完安,就来瞧你了!第一个哦!” 林黛玉抿嘴一笑,随即却又沉了脸,道:“又哄我,昨儿怎么没见你?”小脸绷紧,小醋吃的溜溜的。 贾环正色道:“别提了,昨儿被陛下逮着,干了一天的脏活儿!直到宫里要落钥了,才被他放回来。我倒是来这瞧了瞧,可潇湘馆那会儿已经熄灯了,我虽然想你想的紧,却不好扰了你的清梦。” “果真?” 林黛玉身着一身翠色裙裳,青丝松散的被一根钗头凤拢在脑后,眷烟眉轻蹙,将信将疑的问道。 贾环走到她跟前,就往弧形的月亮洞窗里一坐,靠在墙壁上,道:“当然!你也不想想,我多稀罕你,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带在身边抱着,我外面若没事,一准先来你这! 可惜,我不能偷懒……” 这些年,贾三孙子的演技愈发高明了。 前面的谄媚话倒也罢了,可最后一句话,将一个男人的艰辛和坚持,演绎的淋漓尽致。 那副有些沧桑的模样和眼神,瞬间打动了林黛玉的心。 看着就那样坐在地上,目光带着微微倦意,但依旧坚定有神的贾环,林黛玉只觉得心里一阵酥麻,爱煞了这个好男儿。 她坐正身子,还向前倾去,拉起贾环的手,轻声道:“环儿,你不要这么累嘛,家里,不是已经很好了吗?比我先前来的那些年,强了几倍去。你何苦那么熬着自己?” 贾环款款深情的看着林黛玉,道:“因为我必须要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我的爱人,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才能保证我们的儿子,不用对人卑躬屈膝……” 这句话,对热恋中女生的杀伤力,不亚于一个核弹,尤其是,贾环并不只是耍嘴炮,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如此一来,更为这句话添了三分威力。 林黛玉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扑到贾环怀里,紧紧的搂住他…… 一手搂住林黛玉的香肩,贾环得意一咧嘴,另一只手,顺着她的玉背,滑过腰线,扶住了那一处隆起。 林黛玉要害被袭,若是平常也就忍了,可现在让她这般感动之时,方才分明一副为家操劳目光疲倦的人,竟又成了以前的德性,急色急色的,林黛玉恼羞之下,张口咬在了贾环脖颈处。 只是,林黛玉不似史湘云那般舍得用力,她又舍不得,只轻轻的咬着,这样咬,非但不疼,反而很舒服。 贾环高兴的呵呵笑了起来,林黛玉让开身子,面对面的瞪着贾环,恼他不识趣,偏这个时候作怪。 看着近在咫尺的秀美容颜,那眷烟眉,那多情目,那鲜红樱口,贾环哪里还忍得住,一口吻了上去。 林黛玉眯起了眼,又缓缓闭上,一双玉臂环过贾环的肩头,享受着贾环温柔体贴的亲吻。 当然,如果这孙子一双手不乱动就更好了,他总是摸的人心慌意乱…… “姑娘,水烧好了!” 就在两人忘却一切的热吻时,可恶的第三者终究还是出现了。 见贾环苦大仇深的怒视着紫鹃,林黛玉虽也面红耳赤,可还是“哧哧”的笑个不停,她推着贾环出门,道:“你先去别处逛逛,我要沐浴呢,晌午再来。” 贾环经过紫鹃时,高傲的哼了声,让林黛玉愈发笑不停之际,也让紫鹃好笑。 等贾环离去后,紫鹃带着林黛玉去服侍她沐浴,还劝道:“姑娘,三爷的孝期就要过了,再忍忍,等成了亲,我就再不用整日里做恶人了……” “成亲……” …… 出了潇湘馆,贾环又去了云来阁,可惜,史湘云不在,她去了宁国府处理后宅内务去了。 刚才竟没遇到…… 遗憾之下,贾环就转身去了蘅芜苑。 明日就要去西域,晚上还要去宫里赴宴。 虽然回来后家人肯定还要聚一起吃顿饭,可却没多少独处的机会。 因此,贾环总还要走一圈儿。 只是没想到,这样早,蘅芜苑内居然也有客人。 也不能说是客人,因为是薛姨妈,还有李纨。 贾环进门后,看到两人一怔。 至于薛宝钗,则面色一红…… 今日薛宝钗的气色之好,超乎想象。 原本就洁白如雪,可今日,雪白的肌肤上,还蒙着一层胭脂一样的粉红水色,极为滋润。 若不是都知道她从来不擦抹胭脂水粉,怕都会以为她化了妆。 “环哥儿来了?” 见贾环有些怔怔的看着娇羞的薛宝钗,薛姨妈脸上的笑容更盛,若是旁边没有李纨,她会悄悄的离开,给这小俩口腾出地方。 可还有李纨在,她却不能看着贾环失礼了。 贾环回过神,一点不知羞为何物,点点头,笑道:“姨妈和大嫂子早。” 薛姨妈笑着应了,李纨则面色有些异样的点点头。 薛姨妈能第一眼就看出薛宝钗的变化,她如何又看不出? 很熟悉,前些日子,她不就也是这样么…… 却不知,别人有没有看出些什么。 想来,老太太一定看出了什么,不然,她定然不会说那番开解的话…… 薛姨妈定然也看出来了,这么明显……只是她不说罢了。 虽然知情者都不说,也不怪,可是,李纨心里到底慌了神,尤其是那位主儿现在就在场。 因此,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随便说了两句后,李纨就匆匆离去。 薛宝钗自己都在纷乱中,没顾得上多想。 倒是薛姨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李纨,不过看着面色淡淡的贾环,她心里那点所思瞬间都没了。 在她想来,看两人的情况,就算发生了些什么,想来也一定是在酒醉后无知不觉中发生的。 这种事,在豪门大家中本就寻常,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出意外的概率简直不要太多太大…… 更何况,这两人分明都是一时失足。 薛姨妈随口笑说了两句后,也打着去寻贾母老太太说话的借口,离了去。 莺儿最有眼色,也一同出了房间。 因此,屋内就只剩下面色愈发红润的薛宝钗和贾环。 贾环呵呵笑道:“宝姐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样红?” 薛宝钗闻言,气急,羞恼的白了贾环一眼,嗔道:“都是你害得,非要在……” 贾环上前揽住她的腰,不容拒绝的搂进怀里,嗅着她的体香,道:“昨夜舒服么?” “你还说!” 薛宝钗都快疯了,史无前例的在贾环身上拍了一巴掌。 贾环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欢看你娇羞的模样,看来以后,咱们要多在外面……唔!” 贾环的淫词浪语没说完,就被薛宝钗堵住了口。 要是在晚上还勉强能听一二,可这大白天的,她如何能听得起这些? 贾环见她真的快崩溃了,也就不再逼她,让开她堵着他口的手,笑道:“别恼,明儿我就要去西域打仗了,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才想和你多亲密一点,不是在作践你……” 薛宝钗心里本来有的一点芥蒂,随着这话顿时烟消云散了,虽然早就知道贾环就要出征,可临到跟前,她还是忽然感到心慌。 她忽然用力抱紧贾环,想说不让他去,可又说不出口。 因为她太清楚,这个男人,本就是顶天立地,是敢孤身赴敌国,夜割可汗头的大英雄,又怎能牵绊他? 可是,她还是担心之极。 贾环能感受到薛宝钗的担心,他反手搂住她,笑着宽慰道:“放心吧,这一次,比上一回要轻便的多。我也不会在一个人跑到敌后去冒险了,如今,我也没了这份锐气,因为心里牵挂的人多了许多了。 对了,宝姐姐,你不怪我昨天……” 薛宝钗还是不让他说,把头藏进贾环的怀里,只是拼命的摇头。 贾环得意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宝姐姐,放开我吧,坐着说会儿话,我还要出去办点事,去城外送送史家,还要去看几个故旧家族,下午还要去宫里赴宫宴。 咱们抓紧时间,多说一会儿,下一次再说话,得等到从西域回来呢。” 薛宝钗忽然抬头,俏脸满是晕红的看着贾环,声音微颤,但极为坚定道:“爷,你再要了我吧……” 薛宝钗豁出去,反正已经成了亲,只要贾环喜欢,她也顾不得那些规矩大礼了。 总要让他欢欢喜喜的出征才是! …… ps:字数还是慢慢多起来了,其实两千字一章写的很轻松,感觉写点就够了。 字数多一些的话,就得多费好多心思…… 不过尽量还是多写点吧,总觉得写的少了没东西。 最后再无力声明一下,真不是我自己定价高,是和字数有关的。 以前一章比三章字数都多,咳咳…… 正文 九百八十二章 老狐狸 薛宝钗决心坚定,可惜,对她来说,大白天的祸祸,刺激感虽不及昨晚,但也是超乎想象的。 尤其是外面庭院里时不时传来莺儿婉拒回事的婆子造访的声音,更让她全身颤栗。 没一会儿,就弃械投降,哀婉求饶了。 好在经过昨夜,贾环如今也不是太过急色的人,就放过了她,一起收拾了下后,就出门办事去了。 …… 神京城西,官道之侧,望乡亭。 这里是都中亲友们送别西出阳关故旧离人之地。 往常年份并不热闹,唯独今年,几乎从隆正帝掌大权起,此地就再没了往日的安宁。 哭泣声、哀叹声、求饶声、咏叹声,声声入耳。 贾环看着沦落为阶下囚数日的史家兄弟,面色淡淡,心里也有些感慨。 史家哥俩儿,似乎还没清醒过来。 原本一身的矜持架子,看着已经被磨平了。 可当贾芸出面,安排了他一家人坐上了铺垫着褥子的马车,送了吃食,还塞了一包银子后,史家哥俩得陇望蜀,又提起了其他的要求。 无非是要求贾环跟隆正帝求情,不要流放他们了。 搬旧情,数祖功,他们还觉得朝廷抄家毫无道理可言,应该如数奉还。 最后,还希望保留一点爵位…… 在他们看来,以贾环和皇家的关系,这些并不算太难,就看他有没有孝心…… 贾环对这两个吉祥物算是彻底放心了,这样的智商和情商,去了西域也做不了妖。 不怪他们两人蠢,实在是……顺风顺水了大半辈子,没有一点危机感,顺的他们智商都退化了。 不过谁家还没几个极品亲戚? 史家哥俩,和后世吃铁杆庄稼的八旗子弟差不多是一个水平。 好在,这些人,在漫长的生命里,连过客都算不上…… …… 送别了史家后,贾环回到荣国府,跟贾母交代了两句。 说了好些好话后,就又出了门。 好汉庄,二楼。 中央擂台上,一些将门子弟光着膀子,肆意挥洒着汗水。 周围一群看热闹的,呼哈喊叫,好不热闹。 牛奔看了几眼后,撇了撇嘴,道:“环哥儿,你猜这些王八蛋们在这里闹腾,是他们自己的意思,还是他们家里的意思?” 贾环明白牛奔的话,却没说什么,呵呵一笑。 温博嗤笑了声,道:“丑鬼,你管他们是谁的意思?下面有几个还算不错,这般十二三的年纪,就有三品的武功,比你当年也不差了。” “放屁!” 牛奔反驳道:“老子当年比他们强多了,他们算什么?黑鬼,听说这些小崽子都喊你大哥?” 贾环闻言,看了温博一眼,呵呵笑着。 温博黑面陡然涨红,怒道:“喊你大哥,喊你全家大哥!” 说罢,还对贾环道:“环哥儿,下面有几个,是从黑辽军团调回来的将军之子,以前小时候跟我屁股后面到处跑,所以……” 贾环摆手道:“博哥,奔哥是逗你玩儿呢!灞上大营里的***们,也都管他喊大哥,这有什么……” 温博闻言,狠狠的瞪了眼偷乐的牛奔,然后对贾环正色道:“咱们自己弟兄,自然不用在意这些,可是在外面,还是要注意点。我爹跟我说过了几次,要注意维护你的体面……” 语气到底有些郁闷。 牛奔也有些不忿道:“我爹也说过,真是没道理,环哥儿分明是我弟弟,我还要尊他!” 倚在二楼栏杆处的秦风收回擂台上的眼神,啜饮了口伏特加,感受过下舌尖的辛辣后,呵呵笑道:“总要有个核心,我爹也给我写过信,让我注意这一点。 毕竟都不是几年前儿戏般玩闹的时候了,当差之后,就要注意这些。 我爹还怕我想不开,专门跟我列举了好些条,从武功,到军功,到爵位和官位,把我贬低的一无是处。” “三位大哥,差不多行了啊!你们这挖苦讽刺打击报复的心理是要不得的!” 贾环哈哈大笑道。 三人也笑了起来,牛奔揉了下贾环脑袋,道:“你少臭屁!” 温博喝了口酒,咂摸着嘴巴道:“长大了,真不好顽……” 秦风文艺范重一些,正色道:“感情总是不变的,相比于下面那些抱着各种功利心态的子弟,我们几个,要纯粹的多。我希望能永远保持下去……” 牛奔嘎嘎笑道:“你不怪我们了?” 分拆黄沙军团的正式议题在军机阁已经通过,被武威侯秦家掌控了一甲子年的黄沙军团,甚至是整个西北路,在西域大战后,就要收回中央所有。 当时,想要彻底消除秦家在西北路的影响,至少需要二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 尤其是,黄沙军团从上到下的实权将领,都是秦家旧部。 即使武威侯秦梁脱离了西北返回京城,秦家的烙印也会在极长的时间内,始终印刻在西北大军的军旗上。 这和温家的黑辽军团,施家的南海水师是一个道理。 不过,对于天家和军机阁的大佬们而言,只要能将黄沙军团这个庞然大物分拆,再将秦家那头猛虎调回京城,就是极大的胜利。 总有机会,满满清洗秦家留在西北的影响…… 听闻牛奔之言,秦风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觑着眼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牛奔和温博,却没法说什么。 总不能去攻击牛继宗和温严正。 只能郁闷的仰头大干一口烈酒。 牛奔和温博两个不良人,见之高兴的大碰一杯,一饮而尽。 其实倒没什么恶意。 贾环笑道:“义父回来也好,秦家在西北的时间太长久了些,西域大战,黄沙军团必定要再建殊勋,功高难赏,总要给天家留些余地。不过……义父的爵位,想来要再升一层了。” 秦风闻言,脸上终于多了层笑意。 这个道理他如何会不懂? “我艹!” 牛奔和温博却吃味了,怪叫道:“国公?” 两人其实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是在耍宝。 秦风懒得配合他俩,嫌弃的白了二人一眼。 牛奔挠了挠脑瓜,有些郁闷道:“黄沙军团真是赚了老鼻子大的便宜了,挨着一个准格尔,这些年打了多少仗?连带着秦家叔叔的爵位,也是一节比一节高,如今都要成国公了,我爹还只是一个伯……” 温博笑道:“牛世伯麾下的灞上大营,乃天家心腹,镇守京畿,位高权重,你家的伯位,怕是天下含金量最高的伯了吧?对了,秦世叔回来后,该坐哪个位置?” 温博之言一出,酒桌上一静。 这个话题,有些尴尬。 见牛奔和温博都看着他,秦风无语道:“我哪里会知道?” 说罢,三人又一起看向贾环。 贾环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问过陛下,没得到答案。不过我想来,应该是军机阁内一个位置。说不定还会将御林军管起来……” 后面这个可能性很小。 秦家能够掌控的军队已经够多了,朝廷恨不得多往下扒几层,应该不会再往秦家手里塞一兵一卒了…… 这些倒是其次,关键是,秦梁回来后,该怎样和牛继宗、温严正还有施世纶他们相处。 虽然都同为荣国一脉,可这个范围太宽广了。 而且在这个范围内,也是矛盾重重。 牛继宗他们这些年,没少给秦梁使绊子,掺沙子。 最后更是分拆了整个黄沙军团。 秦梁能和他们合得来那才叫见鬼。 何况,他本就是极高傲的人。 在座的都不是小孩子,也都能看透这一点。 气氛有些压抑。 总会有些影响…… 贾环看了圈后,呵呵笑着转移话题,道:“大人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应该相信,他们会有分寸的……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有,长城军团的吴天,还有天府军团的傅恒,今日也都到京了。 现在大概是去孝陵拜祭太上皇去了,晚上宫宴时就能看到。” 秦风忙道:“听说了,听说是陛下招他们二人进京陛见。环哥儿,太上皇大行,六个在外的军团大将军,都被严旨命令,严守驻地,不许擅离职守,各省大员也都没有让进京吊祭,怎地这会儿却让他们两人来了?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牛奔和温博两人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从太上皇驾崩之后,都中的情势,其实一直都没有放松下来。 甚至,随着一家接一家的被抄家流放,甚至被灭族,都中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压抑。 只看下面那群人,每日天不亮就都挤在这里,赖到天黑才回家,就可见一二。 虽然躲在这里未必能躲过一劫,可是和贾家靠的近一点,心里总能有些安慰…… 连史家那样的谋逆之罪,贾环都能请一个免死流放,他们身上那点屎,真不算什么…… 这个时候,两大军团长进京,不由得他们不郑重。 而且,这两位大将军都不是独自前来的,还各带了五千兵马…… 贾环见他们三人这般郑重,笑道:“他们的兵马连神京城都靠近不了,你们紧张个甚?没什么了不起的,长城军团的吴天,应该只是陪客,重点是那位蜀中侯傅恒。 他是太上皇近卫出身,地地道道的太上皇铁杆心腹。 只是不知道,这位傅恒,会有怎样的表现。 我听牛伯伯说过此人,据说,是一个老狐狸呢……” …… (。) , ! 正文 九百八十三章 说亲 荣国府,荣庆堂。 堂上气氛喜人,除却贾母、薛姨妈外,还有李纨、史湘云、贾探春,邢蚰烟,邢夫人,及她的弟妹。 除此之外,还有赵姨娘。 这个阵容,算是比较奢华的了…… 贾母笑容满面,她素来喜欢人多热闹。 若是王熙凤此时也在,就更好了。 见到了差不多了,贾母呵呵笑道:“今儿我连宝玉都没让来,就是为了咱们一伙子娘们儿说话,也是怕你们羞……” 此言一出,过来人们都还好,史湘云和贾探春还有邢蚰烟三个女儿家不明觉厉的脸红了。 就听贾母继续笑道:“说起来,还是环哥儿托我的请,亲家太太是外客,咱们就先从亲家太太开始吧。” 她看着邢夫人的弟妹刑氏道:“环哥儿托我同亲家太太做个媒……” 众人听闻此言,面色纷纷一变。 有的难看,有的莫名,有的皱眉,有的惊喜若狂。 邢夫人的弟妹就是后者…… 她激动的话都有些说不出了,结巴道:“老……老太太,你说,三爷……三爷相中了……相中的我家姑娘?哎哟……哎哟……” 一幅女版“范进中举”的模样,让许多人暗皱眉头。贾母的兴致也有些消败…… 女儿队伍里,邢蚰烟更是羞愧难当。 倒不是因为她妈,而是她根本没想到,她会被贾环相中。 这让她如何面对贾家的姊妹…… 还好,就见贾母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不是环哥儿。” “啊?” 刑氏闻言大失所望,道:“不是三爷啊……” 贾母淡淡道:“环哥儿的眼界极高的……也是贾家人,如今跟着环哥儿做的好大事业,名唤贾芸,是环哥儿的族侄。” 刑氏闻言,眼睛又一亮,道:“就是后廊下的那家……” 贾母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对。亲家太太也知道芸儿家?” 刑氏又喜欢起来,连声道:“知道知道,我听人说起他家,如今除了东西两府,贾家里倒是数他家最富贵,他家的哥儿,极得三爷器重!好,极好……” 贾母实在不愿看这小门户出来的做派,道:“既然如此,等环哥儿回来后,我告诉他一声就是,亲家太太自去准备嫁妆吧……” 刑氏闻言,也是有眼色的,知道她的做派让人不喜,忙起身告辞。 与垂着头羞愧难当的邢蚰烟一起离去了。 待人走了后,薛姨妈叹息了声,道:“姑娘,真真是极好的姑娘,就是这人家……宝丫头还想将这丫头说给她哥哥呢……” 贾母连连摇头道:“出身太低了些。” 薛姨妈道:“是啊,我最近都睡不好,我家那个哥儿,却是相不好人家……” 薛姨妈一边惋惜,一边看向史湘云身旁的贾探春。 她心里一万个希望,贾探春能做她的儿媳妇。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她虽然觉得自己的儿子极好,薛家家境极为殷实富贵,可她还没敢奢望,能让薛蟠迎娶贾环的胞姊。 看到薛姨妈的眼神后,贾母嘴角抽了抽,呵呵笑道:“哥儿总会有好人家的……刚说了一个喜事,还有一个喜事。也同环哥儿有干系,三丫头……” 贾探春闻言,红了脸,起身应道:“老太太。” 贾母越看贾探春越满意,慈爱的笑道:“你那亲弟弟同你说过了没有?” 贾探春红着脸,点了点头。 贾母喜道:“我听他说了,他刚一开口,就被你教训了一顿,说这是爹娘该做主的事,岂有自专之理?你是懂事的,比家里的姊妹们都懂事,尤其是比你那亲弟弟懂事! 他自己同你说不开,就央我来同你说。 我嫌他可恶,偏又耐不住他的扰,呵呵,真真是没法子,就答应了。 如今都是近人,又都是娘们家,你别害羞,往直里说,那门亲,你可有不满意的?” 贾探春纵然再大气,可这等事上,她也吃不消。 前儿贾环一本正经的和她讨论她的婚姻大事,就让她拿着野鸭子毛掸子追杀了小二里路。 此刻,她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赵姨娘,笑的一朵花儿似得,高声道:“老太太,这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天爷,那可是一等亲王府,还是世世代代相传的铁帽子亲王。三丫头去做亲王妃,这还有不满意的?” 贾母哼哼笑道:“我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荆王府的世子我也见了,白白净净,文静书生,极懂礼孝顺。只是你儿子不满意,托我问问他三姐姐的意思,不愿委屈了她,到底是亲姊弟俩!” “他懂个屁!” 赵姨娘喜的跟什么似得,贾政不在跟前,脑子也忘在家里了,信口直言道:“三丫头一个妾生的,能当亲王妃,几辈子的造化!还有那个蛆心的孽障,得了点造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上回跟我说,我就同他说,少跟老娘作妖,再敢像搅黄了二姑娘的好事那样搅黄了他姐姐的好事,别怪老娘大义灭亲!”说着,还极有气势的手一捏,似要把某三孙子抓成渣渣! 贾母闻言,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其他人多是憋着笑的,唯有贾探春,气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纵然到了今日,她依旧不希望赵姨娘满世界嚷嚷她是妾生的的丫头…… 旁人都不好说话,薛姨妈委婉的劝道:“妹妹,这些话不好再说了,要维护环哥儿的体面。三姑娘有这样一个弟弟,亲王虽然贵重,却也算不得攀附。” 赵姨娘骨子里还是没多少贵气,被薛家当家太太这般一说,讪讪一笑,道:“姨太太说的是,我不该说实话……” 得,薛姨妈抽了抽嘴角,也没话说了。 贾母道:“既然你没问题,那就回去歇着吧,双身子的人,不能累着。” 贾母发话了,赵姨娘只能被人扶着送了回去。 一群晚辈还得起身相送…… 待赵姨娘走后,贾母苦笑着摇头,对薛姨妈道:“让姨太太见笑了,小门小户出来的,到底短了见识。” 这话贾母说可以,薛姨妈却只能笑着。 别说是她,如今天底下,能说赵姨娘是非的人,真的没几个了…… 贾母也理解她,转移话题笑道:“那荆王府隔几日来送一回东西,有送三丫头的,还有送二丫头的,这件事还不敢同环哥儿说……” 薛姨妈明悟的点点头,问道:“二姑娘,她还喜欢?” 贾母呵呵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 在好汉庄内坐了半下午,贾环、牛奔等人现身好汉庄的消息传出去后,诸葛道、苏叶等人也陆续到位。 一行人说起了明日出征后的路程。 都不是第一次了,嘻嘻哈哈的都在期盼重游故地。 他们此次去西域的身份定位是观摩团,基本上不会参与正面作战,所以没什么危险可言,轻松镀金。 再者,在都中憋闷了这么久,如今京里的气氛压抑,能出去散散心,岂有不高兴的? 一时间高声阔论,嬉骂笑闹,好不热闹。 许是见二楼热闹了起来,下面的一些世子子弟,也仗着胆子,慢慢摸了上来。 见贾环等人好说话,也没赶他们,更是兴高采烈的加了进来。 他们这回也要一起去西域见识见识。 一个个还爱吹牛,要多杀几个罗刹鬼的脑袋,杀了少了都不成,不能丢了大秦勋贵将门的脸面。 一个爆的数字比一个了得,到后面,已经脱离了天际,除非厄罗斯女人一起加班加点的再生上一两千万,才够这些人杀的…… 贾环几个也没觉得恼,一个个乐呵呵的饮着酒,听这些年纪相差无几,但阅历见识至少短了五年的同龄人们扯淡。 时不时交换一个眼神,倒也有趣。 只是这幅姿态,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成了高深莫测的沉稳和矜持…… 这些将门子弟,有很多都是牛、温、琴三家旧部的后辈。 而且多是后起之秀,近二十年才封的爵。 一朝骤贵,总难免忽略了子孙的教育。 不过好在,至少都还没忘了武将的根本,身上多有武道傍身。 至于吹牛……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时? 够热血就好。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时,一伙人才散伙。 贾环、牛奔、温博、秦风还有诸葛道等人,要一起去皇城赴宴。 他们是神京城内最顶级的衙内圈,身上又都有了公职,所以才有资格。 至于其他的衙内们,要么身份不够,要么只是衙内。 还不够入宫的资格。 别说他们,连韩大韩让都进不了宫。 看着贾环等人气势磅礴的朝中央皇城纵马狂奔而去,背后无数双眼神,充满了羡慕和向往。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面色相对温和的看着地上的两位身着甲胄的大将,目光在左侧的那名大将身上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抹莫测,然后才道:“两位爱卿平身吧。” 两位大将闻言,谢过皇恩后,齐齐站起身来。 都是昂臧大汉,气息厚重。 正是此次进京的八大军团长中的两位大将军。 左侧一位,乃是爵封蜀中侯,官拜征南大将军的天府军团军团长,傅恒。 右侧一位,则是威远子爵,官拜征北大将军的长城军团军团长,吴天,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宫中吴贵妃的父亲。 看着两位大将,隆正帝看起来似乎极满意,点了点头,问道:“都祭拜过太上皇了?” 两位大将军一起红了眼圈,齐齐点头道:“是,臣等悲痛莫名。” 隆正帝“嗯”了声,道:“太上皇大行,乃是天之痛事,国之大殇。原本各省督抚节度,还有九边诸军的将军,都请旨回京吊祭。只是太上皇遗旨,要一切从简,只允许尔等在地方遥祭,朕也没办法…… 但又不能寒了臣下的心,所以就和十三弟商议了下,虽然不能让你们一哄而来,耽搁了政务,但分次回京,也是好的。 你们一个是太上皇的亲卫出身,一个是太上皇简拔起的爱将,所以,朕就圈了你们两人,第一个进京!” …… ps:努力码第三更,昨天找了本小说,一看就入迷了,耽搁了码字,罪该万死…… 另外友情推荐一本书,《梦醒飞扬》,还在幼苗期,大家帮忙点个收藏。 (。) 正文 九百八十四章 不大吉利吧? 大明宫,含元殿。 所谓“含元”者,《易·乾坤》之说曰“含宏光大”,又曰“元亨利贞”。 只是后四个字,被千年前的宋徽宗给玩坏了,所以,为人忌讳,也就不用了。 这座原本湮灭于战火中的古殿,后为太上皇期间所复。 太上皇在位时期,常在此殿内,举办宫宴,招待百官及藩国国君使者。 时有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之名。 但到了隆正帝在位时,这座辉煌的大殿,却渐渐陷入了沉寂。 隆正帝从未能开启此殿,举办宫宴。 直到今日…… 贾环与牛奔、温博、秦风等人从金水渠上的长达十数米的宽大桥梁上,进了前殿丹凤门。 无不为这所他们都未曾踏足过的巍峨宫殿感到震惊。 相比于含元殿,连光明殿都不够看。 不过,也就是隆正帝这个实用主义极强的人,才会不在乎含元殿内,处处留下的太上皇的痕迹,启用此殿。 若是换个人,怕是宁肯荒废了这里,也不会再用。 走过高大的钟鼓楼,绕过华丽的鸾凤阁,贾环等人随着人流,一起入了大殿。 虽然按礼而言,座位分排还是要依据爵位和官位。 官场中人,最重视这个。 但今日不是大朝会,贾环也不想和叶道星挨着吃饭,极没随内侍往最前面去,而是随着牛奔等人,在勋贵席列的靠后位置坐了下来。 先打量起来客…… 文武百官基本都到了,当然,曾经的许多熟面孔都不见了,出现了许多生面孔。 宗室王公们也都到了,说起来也是可怜,本朝的宗室,大概是历朝历代混的最惨的一类宗室。 一点实权没有,空顶着一个天家的尊贵名头,却只能在这种时候,扮演一下吉祥物…… 尤其是隆正帝掌权后,借着太上皇大丧,下辣手处置了几个宗室,虽然只是圈了几个镇国将军辅国公,却也极大的震慑了宗室们那一颗躁动的心。 如今,他们都本本分分,低头顺目的坐在席位上,不知心有何想…… “环哥儿……” “嗯?” 贾环闻声后,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牛奔。 牛奔一双绿豆眼挑了挑,跟他示意,看向左前方。 贾环不知所谓,顺着他目光看去,眼神忽然一凝。 那是文官席列里,一个身着石青色团龙袍的少年,坐在那里,周围几个文官大佬,正在他周围赔笑着说着什么…… 那是…… 五皇子赢昼! 他周围围着的人,多是如今正炙手可热的文臣新贵。 比如说,吏部左侍郎李钊,工部尚书田从典,以及兰台寺左都御史杜恭。 “啧啧啧,也不知道咸福宫里的那位,此刻是什么心情!” 牛奔在一旁悄声说着风凉话。 贾环呵呵一笑。 “环哥儿,你觉得这位有希望么?” 牛奔小声问道。 贾环想了想,轻声道:“最多一成。” 牛奔咂摸了下嘴巴,嘿嘿一笑,道:“这些文官,都是烧冷灶起家的,如今还想再烧一次冷灶不成?” 一旁的温博嗤笑了声,也压着声音道:“这位可不是冷灶,如今,瞎子都看得出,咸福宫里的那位怕是不稳当了。陛下子嗣不丰,成年了的,除了那位,就是这位。嘿,这位如今可是大热门儿呢!” 贾环撇嘴道:“热门儿不热门儿,和咱关系不大。祖宗之法不变,咱们只要守着军功,不管哪个上位,都差不多……” 牛奔摇头道:“你不关心他们,他们怕是要来寻你。陛下的掌权,让这些人看透了一个道理,唯有掌控了刀枪,才能坐稳天下。你瞧好吧……嘿!来了来了诶!” 牛奔忽然激动起来,在贾环耳边耳语了几句后,正襟危坐。 之前在文官席列里说话的五皇子赢昼,此刻正往这边走来。 作为这次宫宴最瞩目的人之一,赢昼的动作,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同样是赢秦皇家的相貌特征,细眉细眼。 不过赢昼与太上皇、隆正帝和赢历的相貌都不同,别个都是瓜子长脸,赢昼却是一张大圆脸。 而且也没有那些帝王气质,只一笑,忒有喜感。 偏他还爱笑。 隔了四五步,赢昼就拱手道:“宁侯,怎地坐这了?” 贾环不好托大,和周围人一起站起身,拱手行礼道:“见过五皇子。” 赢昼今年刚满十六,还未出宫开府封王,所以众人仍以皇子称之。 皇子之贵,犹在亲王之上。 更何况物以稀为贵,这位皇子尤为贵重。 赢昼对于贾环的行礼似极为不满,上前抓住贾环的手往下按,笑着指责道:“环哥儿,你和我来这套?” 其实贾环和他真的不熟…… 不过,场面话,贾环还是会说的,他呵呵笑道:“礼不可废嘛。” 赢昼笑的更欢实了,道:“你还讲礼?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父皇几次三番说起你都咬牙切齿,还牵累到我,父皇说你和我是一路货色。这会儿子倒来说礼?”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陛下真是太小瞧殿下了,我岂能和殿下相提并论……” 赢昼闻言,笑的差点喘不过气来,往贾环肩头捶了下,笑骂道:“你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寒碜我?” 贾环嘿嘿一笑,道:“聪明!” “噗!” 牛奔在一旁没忍住,喷笑出来。 赢昼胖手虚点了他几下,又转头看着贾环,道:“你们,啊……”不过也许是心宽体胖,他也没怎么在意,还又往前靠了步,对贾环道:“环哥儿,如今我掌着内务府这一块,这次宫宴也由我来负责。我哪里做过这些?你帮我看看,还有哪里有漏子……” 贾环闻言,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赢昼,道:“你负责这次宫宴?” 赢昼点点头,面带憨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父皇会把事交给我。”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不大吉利吧?” 此言一出,周围人一静。 谁不知道,这位赢昼有特殊爱好,就是爱吃白席。 谁家办喜事,请他他未必会去,多半不去。 可哪家办了丧事,请他他准去。 因为这事,赢昼的荒唐之名,如雷贯耳。 可谁敢当他面说? 以前不敢,如今就更不敢了。 却没想到,贾环当面打脸。 连牛奔等人都绷住了笑脸,垂着眼帘不说话。 他们不需要表达意见,只需要站好队就是。 赢昼脸上也是一滞,细眸看向贾环。 贾环依旧面带轻松的微笑,并没有闪躲,回视着他…… …… ps:第三更,嘿嘿! (。) 正文 九百八十五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要不要这么拽?” 赢昼呵呵笑道。 贾环耸耸肩,笑道:“陛下都知道咱们是一路货色,殿下,就不要再隐瞒了。其实我也不是在笑话你,我的名声比殿下好不到哪去,就强那么一点点!” “屁!你比我强?” 赢昼笑骂了声,道:“除了你身边这几个伴当,随便你问哪个,看咱俩谁比谁强?” 贾环呵呵。 赢昼圆脸上嘴角抽了抽,正要说话,忽然,后面走来一身着锦服的年轻人,二十多岁,相貌不错,但眼神看起来有些轻浮,虚傲。 所谓虚傲,就是故意端起架子,作出的傲气。 真正发自骨子里的骄傲,是赢历那样的,几乎浑然天成。 看任何人的眼神,都很平常,平常中,带着俯视。 而这个年轻人,是嗑了脑残片后的挑衅目光…… 不过能出现在这个场合里,还敢这般吊炸天,想来应该是骤贵的角色。 还不是一般的贵…… “昼哥儿,准备的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能这样称呼赢昼的人,并没几个。 赢昼点点头后,对贾环介绍道:“环哥儿,这位是我的表兄董锋。” 贾环恍然。 赢昼生母早丧,他自幼便被中宫董皇后养在膝下。 董皇后自己连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夭折,只留下一个二公主,还被指了蒙古。 膝下无子,就对赢昼慈爱非常,又因为太上皇极重赢历,皇位注定没有赢昼什么事,所以董皇后对赢昼管的并不严苛。 如此一来,母子感情极好…… 赢昼生母娘家没什么人了,况且,他养在董皇后膝下,自然不会再认一个亲母族。 董家,就是他的母族。 这个董锋,就是董家子弟。 太上皇在时,天家外戚以白家为首。 董家是个有眼力的,虽同为后族,但与白家相比,董家的表现就如同一个小媳妇,中规中矩,甚至是窝窝囊囊。 可是如今太上皇驾崩了,白家又被隆正帝派贾环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个时候,董家终于结束了蛰伏期。 而且,当初隆正帝落魄时,董皇后没少从娘家要银子,接济他这个穷酸皇帝。 如今,也该到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贾环听说过,董家家主,当今国丈董殿晨如今为内务府大臣。 而赢昼又分管内务府,董家子弟在他手下做事,也说的过去。 至于为何这般中二…… 说穷人乍富有些过了,但小媳妇当了太多年,如今终于能伸展手脚了,张扬一些,也说的过去。 只是…… “你看我干什么?” 贾环莫名其妙的看着董锋眼神神秘的盯着他,问道。 赢昼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董锋一眼…… 董锋面色一红,干咳了声,道:“环哥儿,我有事……” “你有事?你有病吧?” 贾环直言问道。 董锋面色一沉,沉声道:“什么意思?” 贾环好笑道:“你爹站在这,也没资格喊我一声环哥儿,你算个什么东西?” 董锋怒急,面色陡然涨红,就要发怒,却被赢昼厉眼看住。 这家伙也不是一个完全没脑子的,知道这个场合不适合惹事,只得压住心里的怒火。 赢昼对贾环解释道:“环哥儿,父皇之前接见过表兄,夸了他好些。表兄也喜欢经济之道,还颇有孝心,孝敬过父皇母后好些银子,后来因为白杰眼红他的生意,抢夺了去后,父皇不愿惹太后生气,才让表兄收了手。 如今我掌着内务府,正要做一番事业,所以就请了表兄来帮衬一二。 想来表兄也只是想和环哥儿你亲近亲近,才没讲那些俗礼。” 贾环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不知寻我有何贵干?” 那董锋被赢昼看了两眼后,面色恢复了正常,挤出一抹笑容,看着贾环道:“宁侯,在下想同宁侯谈点生意……” “生意?什么生意?” 贾环呵呵笑道。 董锋指了指一旁矮几上的精美磁盘,笑道:“就是它,白瓷!” 贾环无所谓道:“这个啊……这个我已经和陛下谈过了,按照玻璃的行情去办就是了。” 董锋连连摇头道:“宁侯太过小气了些……” 贾环呵呵道:“九比一分账,内务府九,贾家一,也叫小气?” 董锋有些自得的笑道:“那是姑父他们不大理会这些事,才让宁侯占了大便宜。都中这般分成,看起来是内务府得意了,可是相比于神京城,江南的买卖才算大头。那里,却都让宁侯一家吃了!” 贾环想了想,道:“也有道理,那董大人以为,该如何办?” 董锋笑道:“宁侯放心,内务府绝不是贪得无厌的人,都中的生意,就还这么办,但江南的,就不用九比一分账了,七比三就好。” 贾环笑了,道:“这白瓷,是我贾家的产业,从生产到销售,都是由贾家一手操办。结果你来占大头?” 董锋有些不高兴了,道:“诶,宁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谁不知道宁侯你最忠君爱国,为君父分忧难道还要计较这些?大局!你得考虑大局!” 贾环点点头,笑的愈发灿烂,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说着,又看向赢昼,依旧笑的灿烂,道:“你的意思?” 赢昼干笑了两声,道:“环哥儿,我这不是才掌内务府吗?整日里看父皇为了国库空虚担忧,所以就想做出一番大事业。环哥儿,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贾环呵呵笑道:“殿下,刚才董锋叫我环哥儿,我怎么回答他的?” 赢昼闻言一怔,眨了眨眼,回忆了下,道:“你说……你爹站在这,也没资格喊我一声环哥儿,你算个什么东西?” 贾环灿烂笑道:“对啊,你算个什么东西?” 赢昼闻言,面色陡然涨红。 不过他还没发作,一旁的董锋就如同被人杀了爹一般,厉声道:“贾环,你好大胆,竟敢辱骂皇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哎哟!” “啪”的一声后,董锋在众人注目下,整个人被一耳光扇的倒飞出去,又重重摔落在地。 整座含元殿内一片安静。 都是老油条了,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惹事。 牛继宗温严正等人都在各自的席位上安静的坐着,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国事。 对后面的勾当充耳不闻。 如今的贾环,根基已壮,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们随时呵护的瘦小孩童了…… 贾环双手环抱胸前,无视赢昼难看之极的脸色,一步步走向赖在地上吐血,怨毒看着他的董锋。 走到跟前后,在无数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又一脚踹在肚子上。 董锋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滑出了老远,不怎么动弹了。 贾环这收了手,冷笑一声,清冷的声音回响在含元殿宏达的空间内:“我贾家满门富贵,都是贾家历代男儿,用鲜血和性命,在沙场中拼杀而回的。 我贾家的财富,也是贾家用正当的手段,干干净净赚取来的。 当初之所以要将玻璃生意的红利分九成给内务府,只是因为本侯在龙首宫看到宫殿简朴,才起了孝心,孝敬给太上皇的。 但,这不是义务! 董锋,本侯再问你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张口就要拿走一大半? 为君父分忧? 好大的名头! 为了给陛下解难,我们武勋将门认购了一千万两国库国债,贾家倾家荡产,除了宗祠祭田外,连田庄都卖了个干净,凑出了五百万两。 所为者何? 就是在这里听你继续来勒索我贾家的财产? 若非看在皇后贤明,待本侯不薄的份上,我今日必当场斩杀你这佞人于此。 腌臜蠢货,赶紧滚回家去,不要再在外面,再给皇后丢人现眼了! 真想要搜刮我贾家银财,尽管拿着刀斧来抢就是。 本侯等着你!” “噗!” 本就奄奄一息的董锋,听闻此言后,再也无法承受比身体打击更严重的心理打击,一口血喷出后,昏了过去。 他昏的倒是干脆,却让一个人的处境,愈发尴尬,也愈发难看。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谁都知道,董锋背后站着的是哪个,他又是在替哪个做事。 贾环一番话与其是在教训董锋,不如说是在教训他背后那个。 那一耳光和一脚,虽没真个打在背后之人的脸上,却远比打在脸上还疼。 赢昼一张圆脸如同在滴血,今日,他这张脸生生被人踩在地上,还用脚狠狠的呲了呲。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到贾环打完人说完那番话后,竟大步离开了。 他,走了! 不止如此,随着贾环的离开,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苏叶、涂成、马刚等等,一大票威名赫赫的将门虎子,全都起身,跟随离去。 武勋行列,生生空出了一片空地。 刺眼之极。 而从始至终,牛继宗等人,都没有发言。 但,这就是一种默许! 赢昼脸上的红色渐渐消退,变得有些苍白。 他搞砸了。 从隆正帝那里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一次露面的机会,就这样被他搞砸了。 想起那张冰山一眼的黑脸,赢昼脸上渐渐恐慌起来,还有,说不出的委屈。 他的确是想让贾环帮他一把,他也知道这件事做的不地道。 可是,他并没有想白占贾环的便宜啊! 等到他成了太子,日后当了皇上,难道还不能补偿贾环的损失吗? 却不想,此子竟这般,不识抬举,嚣张跋扈! 赢昼细眸里,浮起一抹怨恨。 只是,没等他将怨恨加深,就又被恐惧代替。 他看到一道明黄身影,出现了在丹陛御道上,眼神森冷暴怒的看着他。 …… ps:今天网出了问题,晚了些。另外,昨天章节里,邢蚰烟应该是和王世清一伙儿的,还有蜀中侯的爵位,因为换电脑时出了问题,大部分资料全都丢失了,真真是痛不欲生。 (。) 正文 九百八十六章 蠢蛋! “你们出来干什么?” 贾环莫名其妙的看着兴高采烈的牛奔等人问道。 牛奔闻言一怔,道:“靠,你不是要走吗?我们当然跟着一起走了。” 语气有些责怪,这种问题还用问? 贾环莫名道:“谁说我要走了?” 牛奔傻眼儿了,温博皱眉道:“那你出来干什么?” 贾环道:“之前在好汉庄喝多了,这不是一肚子尿吗?我出来撒尿……” “我艹!” 一群相熟的衙内们差点炸了锅。 秦风都忍不住笑骂了声后,道:“我们也是。” “对对对,我们也出来撒尿!” “哈哈哈!” 正是热血贪玩时,听说这么有趣的事,岂有不闹腾的? 刚才真是让他们过足了瘾! 如今都中衙内圈们,贾环差不多是公认的精神领袖。 传说一堆一堆的,但大都是传说。 只有极少数人,才亲眼见过他的牛逼之处。 直到刚才,他们才亲眼见识了都中第一衙内的风采。 那可是炙手可热的皇子啊,脸都快被打肿了。 还有一个,也是皇后的娘家嫡亲侄儿,在含元殿这样的地方,说打就打,啧啧啧! 再想想他们自己,出门前家里所有的亲长都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在宫里造次失礼。 各种规矩教导了千百遍。 教的他们都不由自主的紧张不已。 可看看贾环这番做派,哈哈,没说的,过瘾! 贾环无语的看着近二十个少年,要同他一起撒尿,道:“场面应该很壮观!就是不知道坑够不够……” “哈哈哈!”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闹腾。 引来站岗执勤的御林军纷纷侧目。 “宁侯,宁侯……” 正当贾环带着一票弟兄满宫城找厕所时,后面一身着大红太监蟒袍的老头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看到此人,一群闹腾的衙内们顿时安静下来。 苏培盛! 如今皇城中内监第一人! 放在以前,就是梁九功的地位。 这样的潜邸旧人,没有谁敢轻易得罪。 贾环似笑非笑的看着在那做劳累状一脸焦急的苏培盛,道:“老苏,过了啊,以你的身手,就算和匹大洋马赛跑,都八成能跑赢。” 苏培盛闻言,抽了抽嘴角,苦笑道:“宁侯啊,您这是……好端端的,大好的日子,您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贾环冷笑一声道:“苏公公,该不会是你给他们出的主意,来敲诈我的吧?” 苏培盛跳脚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苏培盛,是那么没眼睛的人?”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老苏,过了啊,你这也太浮夸了些。” 苏培盛赔笑道:“宁侯,这件事您再也别提,多少给陛下存些体面。真真是……”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你拉着我做什么?” 贾环见苏培盛说着话拉着他的袖子不松手,正色道。 苏培盛压低声音道:“小祖宗诶,你可千万别出宫啊!快回去吧,不然陛下的脸面都掉完了!您这是要闹哪一出啊!!” 贾环眨了眨眼,道:“谁说我要出宫了?我们这一伙子要去如厕,又叫出宫,又叫更衣!苏公公你来的正好,快来指点一下,宫里的御屎台在哪儿?我们哥儿几个都快憋不住了!” “噗!” 一阵寂寞的沉静后,牛奔率先忍不住,涨红着脸,一口喷笑出声,然后一群虎气少年狂笑不已。 连苏培盛都没忍住,笑的一身老骨头差点散架,竟然翘着兰花指指着贾环道:“让张相爷听到了,有你的好!” 张伯行如今掌着兰台寺御史。 贾环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警告道:“老苏,把手指头收好,我看着害怕……别说了,快快快,你当我开玩笑呢?我真的尿急……” 苏培盛又气又笑,堂堂大明宫总管太监,就带着一群小子,去了宫中御厕…… …… 等贾环一群人如厕结束,重返含元殿后,迎来了一群人的侧目。 不过这和贾环无关,他还没坐下,又被苏培盛喊去了紫宸上书房。 上书房里的气氛,压抑之极。 赢昼跪在当中,瑟瑟发抖的和个鸡仔一样。 隆正帝面黑如锅底,眼睛都有些隐隐泛红。 贾环一进门,一双细眸就恶狠狠的瞪了过来。 他是真怒了,肺都快炸了。 怒赢昼丢人现眼,更怒贾环这个混账,一点颜面都不留。 至于董锋勒索之事,在他看来,跟放屁没什么区别。 借点银子给朝廷,都要收利息的混帐东西,还指望他能被一混不吝的蠢货给勒索了去? 所以,在隆正帝看来,贾环这混帐东西就是故意的! 尤其是从苏培盛口中得知,他根本不是想退场出宫,只是去如厕之后…… 隆正帝眼神冰冷的看着贾环,像是一幅要吃人的模样。 贾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一幅纯良无害的模样,似乎不解其意…… 隆正帝见之,差点没背过气去。 一旁的赢祥实在看不下去了,皱眉道:“贾环,今日的宫宴,皇上寄予了厚望,也有许多准备,有许多事要谈…… 你怎地就不能忍耐一二?区区一个董锋,又算的了什么? 哪怕先虚与委蛇,暂时遮过了,后面自有陛下为你做主。 何至于如此暴烈? 还说的……” 贾环沉默了下,道:“每一次权力交接,必然会引发一场大洗牌。新贵们想要升官发财,就要踩着前人的尸骨向上爬。这本是官场常态,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可既然他们把注意打到我的头上,我若再忍让,丢的就不是我一个人的脸面,还有我贾家的体面。 而且,这种事有一分退步,后面就是层出不穷的蚂蟥。 我怕麻烦,所以,就从一开始打断伸来的手……” “放屁!” 隆正帝一个字都不信,咬牙道:“你不去欺负别人就好了,谁还敢惹你?新贵?哪个新贵有你贵?你连皇子都敢打压,皇后的子侄都差点被你打死!你还敢赖别人?” 贾环呵呵一笑,道:“陛下,这件事总不能怪在臣的头上吧?分明是……” “够了!” 隆正帝喝断贾环的话,厉声道:“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还记着梁九功死前对你说的话,他让你保住皇太孙,所以,你要将赢昼的脸面踩在地上,让他颜面尽失,对不对?” 此言一出,连赢祥的面色都微微一变,轻轻倒吸了口冷气,有些骇然的看着这一对君臣。 更让他惊骇的是,贾环竟然,沉默了…… 不过好在,贾环没有沉默太久,在气氛愈发凝重,凝重到后面的赢昼连跪着都有些费力时,贾环缓缓开口道:“陛下,您想多了。” 赢祥眉尖一挑,赢昼悄悄抬起头,苏培盛脸色稍微多了些血色。 他就怕贾环真的认下了隆正帝的说法,那才是骇人之事。 梁九功说的遗言,可不只这一句…… 只要不是因为还惦记着梁九功的遗言就好,其他的,都是无关轻重的小罪…… “朕想多了?” 隆正帝的脸色没有一丝好转,眼神也依然凌厉,寒声道:“若非如此,你为何要大闹含元殿?” 贾环有些无奈道:“陛下,臣也是人,今年才十四岁,让人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如何能忍得住? 再者……咳咳,今天臣在好汉庄喝了一天的酒,喝的稍微有点多,有点醉。 明日不是要出征吗?高兴! 正在兴头上,想着如何上阵杀敌,偏巧董锋那孙子,好死不死的跑来敲诈臣,张口就是七成份子。 他也不想想,臣光本钱就要耗掉至少六成,辛苦了一番,臣还要倒贴一成…… 只这样也就罢了,他还拿一些大帽子往臣头上扣,好似臣不给银子就是不知道为陛下分忧……他娘的,妥妥一个奸臣。 他董家怎么不破家捐银子? 要不是看在皇后的面上,臣今儿非捶死他个王八蛋不可。 瞎了狗眼……” 隆正帝脸色那叫一个精彩,他没想到,贾环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喝醉了…… “好了……” 见隆正帝有些下不来台面,赢祥喝住了贾环的骂骂咧咧,沉声道:“你不知道今夜要举办宫宴吗?喝的醉醺醺的闹事耍酒疯,还有理了?别再惹陛下生气了,不然有你的好!” 隆正帝细细的打量了番贾环,见他眼睛是有些淡淡的红色,眼神也有些木讷,对他的话便信了八成。 如此一来,再指责贾环居心叵测,就不大合适了。 可今日天家颜面丧尽,刮地皮刮到有大功,还就要出征的臣下头上,这个名声,足以“流芳百世”! 想起幼子信誓旦旦要为父皇分忧的言辞,隆正帝怀着一腔怒火,看向了一旁差点没昏过去的赢昼…… …… 半个时辰后,当宫宴的最大牌的客人也到达后,隆正帝、忠怡亲王赢祥,还有贾环并赢昼,才一起再次驾临含元殿。 一切好似都没发生过。 董锋吐的血也早就被内侍擦的干干净净。 隆正帝先与坐软轿而来的李光地问候了声后,才坐回龙椅,接受百官拜贺。 和后世做政府报告没什么区别,隆正帝作为老大,先做了开场白,不过相比于后世天朝大佬们冗长的报告,隆正帝的话和他的脾性一样,粗暴直白。 这次宫宴,就是为了西征准备的。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 真实的意图,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 清算,到此为止,要怀柔了。 尽管隆正帝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贪官污吏斩尽杀绝,可归根到底,他仍旧是一个皇帝,一个最高级的政客。 他不能随性,他还要考虑后果。 在李光地给他上了一道奏折后,隆正帝就决定暂时收手了。 已经人心惶惶了,短短的两个月内,人头滚滚,抄家无数。 又逢国战之时,也该收手了。 大棒之后是甜枣,乃是权术至理。 当这个信息,从隆正帝的言语间透露出来后,真真让无数人海松了口气,在心里狂欢不已! 对于之前的小插曲,自然也都选择性的遗忘了。 直到两个倒霉的家伙,在隆正帝的命令下,开始给一圈大佬斟酒…… 贾环见赢昼每每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就忍不住咧嘴。 真是个蠢蛋! …… ps:今天两更啊,要重新从以前的章节里整理一下资料,不好再犯低级错误了…… (。) 正文 九百八十七章 董皇后 不是蠢蛋又是什么? 贾环也曾怀疑过,赢昼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毕竟他老子就是这方面的高手,隐忍的功夫超乎寻常。 太上皇在时,皇太孙赢历在诸多皇孙中一枝独秀,光芒四射。 这种情况下,隐藏好自己,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天家无亲情,这是不需要过多解释的哲理。 可是,在经过多方调查观测后,贾环发现,他想多了。 赢昼,真的就是那样一个荒唐的人。 喜好吃白席,只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荒唐举动之一。 他还是双性恋,和几个清秀的太监关系极为有爱…… 贪玩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景阳宫诸多宗室皇子皇孙中,他是当之无愧的倒数第一。 若非有董皇后护着,这些年没被隆正帝打死,都是奇迹。 因此,贾环才断定,即使在隆正帝如今不喜咸福宫中的那位的情况下,赢昼也仅有一成的上位机会。 过了今日,一成都不会有…… 偏偏,他还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那个位置,又岂是随便哪个就能惦记的?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担心,将会会有什么麻烦。 若没有露出狐狸尾巴,赢昼未来说不得还会当一个安享富贵的闲王。 可如今他露过这样的心思,未来不管哪个皇帝,都会对他“另眼相待”…… “唔,贾小子,听说,这白瓷是你家烧的?” 贾环负责托盘,赢昼负责斟酒,第一个享受这个待遇的大佬,就是越来越老的李光地。 一脸老年斑的李光地,看着几面上极为精美的瓷器,有些喜欢的问道。 可怜赢昼笑的一脸猪头,还被华丽的无视了…… 大秦不是前世的大清,皇子尊贵则尊贵,但还没贵重到让宰辅元老都敬着的地步。 贾环呵呵笑道:“李相爷,是我家作坊里烧出来的。好看吧,您觉得怎么样?” 李光地颤巍着手,捧起了一个瓷盘,揶呜道:“我觉得……我觉得我家也该有些这样的瓷具,装个果子,盛碗米,挺好!” 贾环哈哈笑道:“好说,小子给您老打八折优惠!”这自然是玩笑话…… 李光地张开一张没几颗牙的嘴,笑的极为欢畅,指着贾环道:“老夫就知道……就知道你贾小子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你做的对! 该给的给,不该给的,谁也不能乱要,老夫也不成! 否则,大道何在? 乱了体统规矩,那是要亡天下的……” 何人能亡天下?唯有昏君! 贾环心里有些感动,瞥了眼面色陡然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的赢昼,呵呵笑着点点头,道:“小子记住了。” 李光地“嗯”了两声,然后摆摆手,道:“去吧,回头……回头把你家的果奶酒送些来,最近,不喝点那事物,睡不好。 诶,真的老了,没多少时间了,要去见太上皇喽……” 周围一静,赢昼的脸都有些发白,上头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隆正帝更是面沉如水。 贾环却哈哈笑道:“李相爷,您说笑了!就您这身子骨,小子瞧着最少还能活二十年! 我猜着了,二十年前,您保管就说过这些话,多少人盼着这一天,结果盼了二十年都没盼着。今儿您又想哄哪个?” “嚯嚯嚯……” 老李笑的极开心,指了指贾环,道:“贾小子,不错,你很不错。 好好走下去,走稳当了。 记住,跟紧皇上,跟紧皇上就好,唔?” 贾环躬身领教道:“小子记住了。” 上面,隆正帝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就听李光地又道:“还有,奉圣夫人……她的信啊,老夫收着了。 可惜,我家如意的亲事,他祖母早早就定下了,是她老人家,在我老家昭阳寻摸的一家乡绅家的闺女,还是她的远亲呢。 你可要帮我解释清楚喽,奉圣夫人,我很尊敬她的,她是个了不起的好人……” 说着,李光地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老眼浑然失神…… 贾环点点头,轻声道:“李相爷,我知道了。” 说罢,不再打扰老人家,与赢昼一起走向了第二人。 轮着张伯行、张廷玉几个少数文官大佬转了一圈后,贾环和赢昼又转到了武勋这边。 当头一人,便是现如今大秦百万大军的太尉,一等彰武侯叶道星! 即使贾环没有被拉壮丁,他也只能屈居于叶道星之下。 国朝体统所在。 即使在张廷玉跟前都规规矩矩的贾环,看到站起来迎酒的叶道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围再次一静,好些人都在等着这一刻。 看热闹的心,即使这些阁辅大佬,也不比老百姓弱多少。 不过,他们却是失望了。 没等贾环说些“俏皮话”,上头龙椅处,传来一声满是警告韵味的冷哼声。 贾环憋住了…… 今天是隆正帝释放缓和信号的日子,确实不是能随便顽闹的。 不过嘴巴憋住了,可背着隆正帝的眼神,却不断提示叶道星,喂,看酒盅,那不是金樽…… 叶道星一双眼睛阴鹜,但以他的城府,自然不会在这里张扬出声。 沉稳的谢过赢昼的斟酒后,无视贾环,眼观鼻鼻观口的坐下了。 至于心里在想什么,谁也看不破。 隆正帝在,贾环不好太过造次,也就不再撩拨这个阴人了。 端着酒盘,陪着赢昼,又给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三位军机阁大佬敬了酒。 也只有两阁阁老才有这个资格。 不过,在给施世纶敬完酒后,上头的隆正帝又发话了:“赢昼,贾环,征北大将军和车骑大将军劳苦功高,此次回京述职,你二人也代朕敬一杯酒。” “喏!” 赢昼和贾环躬身一应后,后面的内侍又换了一壶新酒。 二人走到施世纶下手席位,匆忙站起谢过皇恩的两个气息雄壮的大汉前,赢昼按部就班的斟酒,敬酒。 两人又谢过赢昼和贾环。 在此期间,贾环的目光一直静静的打量着傅恒和吴天两人。 一个手握天府军团十万大军,一个掌着长城军团的八万大军。 一个父亲是太上皇亲卫出身,其子又有咸福宫皇太孙的影子…… 另一个,就更复杂了。 吴天的女儿是与贤德妃贾元春一起封贵妃的,按理说,应该是隆正帝夹带里的人。 可是不是,吴天原是方南天极器重的大将。 岳钟琪擅攻,吴天擅守。 都唯方南天之命是从。 而方南天,曾与忠顺王走的极近…… 所以,这两人都算不得隆正帝的心腹,非但算不上心腹,甚至,还对他有些干碍。 却不知,这次将此二人诏回,到底是何打算…… 贾环观望吴天和傅恒两人时,两人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之前含元殿上,贾环对董锋大打出手的场面他们两人当时不在,没有看到。 可是等他们随隆正帝匆匆赶到含元殿,赢昼被带走后,武勋们却掀起了一阵阵热议。 他们二人才惊悉了贾环光辉的战绩…… 肆无忌惮,跋扈非常。 是两人对贾环的判断。 实际上,以前两人虽然没见过贾环,可关于贾环的传说,两人都了如指掌。 从两人的角度来看,贾环大打出手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只是,现在再看到贾环时,他们总觉得以前的印象,有些不对。 至少,李光地绝不会对一个飞扬跋扈到作死地步的少年,说出那番话来。 如今再想想,无论是太上皇还是隆正帝,都是极为雄才大略的帝王。 能让他们这般呵护的人,又岂是他们儿子同他们描述的那样粗鄙不堪的人? 除此之外,他们两人知道贾环在打量他们。 只是这种目光…… 不是轻狂的居高临下,更不是寻常衙内看到他们的畏惧。 而是一种极为理智的打量。 以他们两人的身份,被这种目光看着的感觉,着实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虽然只是很短的接触时间,可吴天和傅恒,都有一种体会。 此子,非善类。 …… 坤宁宫,绣锦殿。 此为中宫皇后教诫六宫之所在。 此刻,董皇后面沉如水的看着一遍插珠翠,哭泣不已的妇人。 “娘娘,锋哥儿被打成了那般模样,您是没见着,都昏迷不醒了,连口中的牙齿都落了好些,咱家老太太,差点没背过气去。贾家那人也太过狠心霸道了些,娘娘,锋哥儿可是您的亲侄儿,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可那贾家子却……” 听着妇人喋喋不休的抱怨,董皇后秀美紧蹙。 她今年虽然已年过五十,可因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 董皇后是出了名的贤后,心怀宽大,心地仁善,连太上皇都嘉赞过。 皇太后虽然极不喜隆正帝,但对董皇后却不曾刁难过,只是淡淡相处。 但这也已经可见一斑了。 隆正帝当年混的最惨淡时,就是董皇后一直在暗中关怀着他,安慰着他。 还几次三番从娘家带回银子,相助隆正帝。 隆正帝对董皇后也极为敬重。 这大概也是董锋敢敲诈贾环的缘由之一…… “够了!” 听着妇人抱怨不停,甚至开始攻歼起外臣,董皇后冷声喝断,斥道:“贾家子?贾环乃是国朝一等候,为大秦出生入死,立下过血汗功劳,更遑论他还是荣宁二公之后!贾家子之言,也是你能叫的? 锋哥儿撺掇老五要了内务府的差事,本宫原以为他们是长进了,想着为皇上分忧,才让皇上给他二人一个机会。 谁知道,他们就是这样长进的! 混帐东西,贾环借陛下些银子,都敢收利钱,他们二人竟敢打人家的主意? 如今丢人丢大了,你不想着怎样补救,平息陛下的怒火,还敢在这胡言乱语,撺着本宫替你出气。 白家满门是怎么被杀绝的,才死了几天,就都忘了? 你们再闹,等有一天,贾环也压着董家一门,前往菜市口开刀问斩的时候,本宫看你们再跟哪个去闹! 行了,回去吧,给娘说,董锋的事不要再闹腾了,陛下已经极怒。 闹到最后,波及到本宫身上,董家还指望哪个?” 将愚蠢的娘家嫂嫂轰走后,董皇后对一旁的内侍吩咐道:“夏守忠,宫宴快完了吧?” 夏守忠是后六宫总管都太监,如今宫城中,除了苏培盛,就属他的地位最高,为人也忠心耿耿。 他躬身回道:“娘娘,已经快结束了。” 董皇后道:“那你去,把贾环和赢昼招来。” 夏守忠先应了声,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贾环是外臣,不好进内宫……” 董皇后冷笑一声,道:“无事,你先同陛下说一声。这个坏东西,偏生拿我董家人做筏子,亏他之前还有脸托付本宫照顾他姐姐!今儿本宫倒想瞧瞧,他还有脸没脸见我!” 想起隆正帝那张冰山脸,夏守忠都有些怕,犹疑道:“陛下?娘娘……” 董皇后皱眉道:“你去就是,陛下心里必定比本宫还恼,却没什么法子收拾那坏东西。知道本宫出手,陛下只有高兴的。贾环今年还不到十五,本宫还管得了他!” …… “娘娘,不满十五,臣也是外臣啊!要罚臣,也由陛下罚才对!” 贾环气急败坏道。 身后两个宫女,举着两个裹着绣纱的木棍,要打他屁股…… 一旁还有一个倒霉鬼,赢昼已经趴下了,等着施刑。 对赢昼来说,这种惩罚已经习惯了。 又不疼,有什么好气急败坏的? 他宁愿被皇后打一百回棍子,也不愿单独面对隆正帝那张黑脸。 赢昼还在思考,被皇后教训后,隆正帝那里是不是就能蒙混过去了…… 可贾环没他这么不要脸,他还要在都中混呢! 然而,看到贾环这幅德性,董皇后却轻轻一笑。 分明已经五十的人了,竟笑出了千娇百媚的感觉。 只是,看到她的笑容,贾环心里却有些不详,果不其然,就听董皇后雍然开口道:“贾环啊,你也知道你未满十五?所以,你如今还在妇孺之列。本宫为一国国母,职责就有管教外臣命妇妇孺之权。若非如此,你以为陛下为何会准许夏守忠带你进内宫,嗯?” 贾环闻言一滞,想起刚才被夏守忠带走时,隆正帝脸上的冷笑,如今想来,那是得意的贼笑啊! 人为刀俎,贾环不得不赔笑道:“娘娘,您看这样行不行?臣家最新出产了一批羊绒毛毯,精美华贵之极,好得不得了!和娘娘您的气质极配,臣总想着找个机会献给娘娘您,可总难见凤颜! 诶,天可怜见,终于让臣盼到了今天。 没说得,臣一定要献一份爱心……不是,献一份孝心!” 董皇后本来忍着笑,看贾环贼兮兮在那里表演,可等听到他说爱心时,董皇后一张脸登时涨红,一旁的宫人,还有趴在地上挨打的赢昼都直了眼。 俺的个亲娘咧! 这是活腻味了吗? 董皇后咬牙道:“陛下说的果然没错,真真是个混帐之极的坏东西!来人,给本宫按住了,狠狠的打!” …… ps:单位一极好同事家里办白事,帮了一天的忙,今天就一更。心情也受了些影响,八零后的这一代人,家里祖父母都已经年迈,最好还是多陪陪……明天三更,尽量四更。 (。) 正文 九百八十八章 家宴 董皇后自然不会真的以为贾环在调.戏他,只可恨这猢狲口无遮拦。 贾环自知失言,也不敢挣扎了,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让两个笑嘻嘻的相貌甜美的宫女,举着绣春棒,香汗淋漓的抽了一顿屁股…… 疼其实没多疼,只是觉得丢人却丢大了…… 偏偏他还因为自己说错话,理亏的连狡辩都不敢再狡辩。 最后,被董皇后赶出了宫,还警告他别忘了送地毯…… …… 回家的路上,贾环心里不住感慨。 董皇后,当真是个极贤明,且极聪明的女人。 这一番“惩罚”,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拉近距离。 说起来,他今天动手重重的教训了董锋,其实是很有些扫了皇后面子的。 后族的代表子弟,第一次露面,就把他打的再无出头之日,董皇后脸上也会无光。 不过贾环有不得不动手的理由。 贾家如今看起来兴旺之极,可满门富贵,实际上全担于他一人肩头。 他在时,自然百邪不侵,无所畏惧。 可他若不在,至少不在京城,贾家人能否看住这一大摊子的富贵,贾环真不敢拍胸脯保证。 所以,在有人第一次伸出獠牙,试探能否在贾家这块肥美无比的肥肉上咬一口时,贾环用毫无缓和余地的耳光告诉他们,不要做梦。 贾家是一块肉,但不是他们眼中的肥肉,而是一块滚刀肉。 即使他不在京城,不管是谁,敢冲上去咬一口,那么待他回来后,也一定让人知道,什么东西是碰不得的。 连赢昼的面子他都敢踩在地上蹭两脚,连皇后亲侄他都敢打个半死。 其他人若是自觉跟脚更硬,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这也是隆正帝生气和董皇后计较的原因,因为贾环是在用天家和后族的体面来立威…… 不过,与隆正帝的粗暴训斥不同,董皇后的手段明显要高明一些。 当然,这也和后宫不得干政有关。她虽然说是将贾环视作妇孺,这只是玩笑话罢了…… 董皇后这番惩罚,其实是变相的和贾环拉近关系,以弥补她那个蠢侄儿犯下的错。 她是在对外界表态,她和贾家,并无矛盾恩怨。 若是直接解释或者言明,实在不符合皇后的身份和体面。 而让两个宫女,替她出面“教训”贾环一顿。 皇后以为,以贾环整日里和隆正帝玩的那么开心的做法,他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董皇后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来化解其中的恩怨,足见其手段之高明和智慧之高深。 当然,她也是没办法,谁让她那熊侄儿,理亏在前? 况且,作为隆正帝的枕边人,她比任何人都能明白,隆正帝对贾环的态度。 用简在帝心来形容都不够。 只要贾环不造反,只要他不揽权,不把手伸向政务。 那么贾环宁国侯的位置,甚至比她这个皇后的位置还要硬! 贾环会造反吗? 董皇后显然不会这样认为,事实上,也几乎没人会认为贾环会造反。 否则,太上皇驾崩当夜,梁九功逃进贾府,贾环调京营围了御林军那一刻,就是最佳的造反时候。 当夜天时地利甚至是人和,皆在贾环手中。 但他却孤身随隆正帝入了宫。 听说,还被隆正帝胖揍了一通…… 至于揽权和干政,就更不可能了。 谁都知道,贾环是“军方不得干政”这一准则的最坚定支持者。 他素来也从不插手政务,尤其是不插手吏部的官员调动,不在朝中培植势力…… 如此一来,贾环的地位,便愈发稳如泰山。 而董锋这个蠢货,在这个时候和赢昼打贾家财富的主意。 这是生生要树一注定无法搬倒的大敌。 董皇后并不认为,董家作为后族,比白家能强到哪去…… 所以,她一万个不希望,董家和贾环起冲突,更不希望,将这种争斗蔓延到宫里…… 所以,通过一顿绣棒的敲打,成功的弥补了内中裂痕。 至于董锋…… 谁还会管他? …… 大明宫含元殿内大摆宫宴,而贾府大观园内,也大摆着家宴。 因为明日贾环就要出征西域,归期不定。 所以,贾母就让李纨、贾探春还有史湘云三人,准备一席家宴,大家聚一聚,也算是为贾环送行。 都知道贾环的脾性,所以多只是家人。 除了薛姨妈、贾菌之母娄氏、贾芸之母五嫂,再加上李玟、李绮双姝和邢蚰烟外,再无外客。 李玟、李绮的母亲去了她弟弟家未来,邢蚰烟的母亲没请,甄玉嬛身子不大舒服,没来…… 大宴摆在凹晶馆,皓月清波,山水亭轩,再加上遍布的琉璃宫灯,真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形状。 因为都是家人近亲,所以未分男女席位。 况且贾家至亲男丁,如今真个没几个了。 因此,贾政、贾琏、贾兰、贾菌当然还有贾宝玉,都在凹晶馆内。 贾环匆匆赶回来后,呼呼啦啦一大票人,除了贾母、贾政、薛姨妈和赵姨娘外,其她人全部起身相迎。 “哟!过了过了啊,忒客气了些!下次出门儿迎个二三里就成,甭再这样了!” 贾环受宠若惊“谦逊”道。 众人本因贾政在席,微微有些相敬如冰的气氛登时瓦解,众人哄笑。 贾母唤起了行礼问安的贾环,唤他坐在贾政下手后,才啐了口,笑骂道:“都是做大将军的人了,还这般胡闹!还要你姊妹们出门迎你二三里?” 贾政拿出严父的姿态,喝了声:“轻狂!” 贾环觑着眼看他:“爹,您准备给我未出生的弟弟起个嘛名儿?” 这种劲爆级的父子对话,差点没让姊妹们在肚子里笑爆掉。 众姊妹弟兄皆你悄悄的扯我一下,我暗暗的又捏你一把,看着面色陡然涨的通红贾政,如何面对。 如何面对? 贾政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个年代,五十多的人老树发芽,在同僚们面前是一种嘚瑟,可在晚辈面前,就觉得有失尊重了…… 偏偏这个孽子在这个场合说起,还一直看着他,等回答! 贾政如何能在晚辈面前说这些,可贾环还不依不饶。 好在,他有一个好姨太太…… “咻!” 一根“暗器”从对面女眷队伍里飞射向贾环。 贾环虽能接住,却没有接。 被“暗器”打中后,抱头“哎哟”了声,看向对面,委屈道:“娘,你打我作甚?” 到底在人前,尤其是在贾政跟前,赵姨娘没像往常那样开骂,只是咬牙切齿道:“你弟弟叫甚名字,干你屁事!” “噗嗤!” 见贾环吃瘪的模样,众人实在太开心了。 其她人还能忍住,林黛玉却实在没能忍住,喷笑出声。 继而羞愧满面的垂下头,红着脸,抖着纤弱的肩头…… 贾环见姊妹们忍的辛苦,道:“行了,都是家里人,想笑就笑吧!林姐姐放心,我娘最喜欢你这样的儿媳妇,你大声笑,她保准不怪你!” “呸!” 林黛玉又惊又羞又恼,忍不住啐了贾环一口后,慌忙看了眼赵姨娘和贾政,又低下头去。 贾政总算收拾起了些体面,斥道:“不要欺负你林姐姐。” 赵姨娘捧哏道:“就是,颦儿丫头比你强一万倍!我疼她也比疼你强多了!她还知道每日里来看看我,你这蛆心的孽障,三五日不见人都是常事,白养你这个儿了……” 贾环被教训无所谓,乐呵呵的看着羞红了脸低头不语的林黛玉。 倒是贾母不乐意了,正色道:“赵氏,环哥儿每日里多少大事要忙?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伺候着你妥妥帖帖的,还让他每日里来给你请安吗?他一天才睡几个时辰?” 赵姨娘低眉善目道:“老太太,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贾母还想再多说两句,可看到贾环对她挤眉弄眼的,不由好笑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爱让你娘训你,就让她训吧!” 薛姨妈在一旁笑道:“环哥儿是真真大孝子呢!赵家妹妹好大的福气!日后,怕是还有更大的福气呢……” 这话说的很实在,天下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最看重的就是儿子。 可是,能有赵姨娘这等福分的,万里无一。 赵姨娘地位是低,贾环又被出继给宁国府,和她从礼法上来说,断了干系。 天家都不好抬举了她。 可是,明着不能抬举,换个法儿照样抬举。 区区一个贾府姨娘,一年到头来,各种年节里,收到宫里贵人的赏赐,竟比大多数命妇也不差到哪去,甚至是多出许多。 都中大多数外臣命妇,能收到皇后赠礼的极少。 其中,赵姨娘却已经收到过三回了…… 每逢重要节日,宫中后妃贵人们,还有宗室里几家亲王府,比如说,孝康亲王府和荆王府,都有节礼相送,再给贾母送完后,总会再顺带着给赵姨娘也送一份…… 至于满神京城的公侯府第,武勋将门的内眷,更是节礼不绝。 贾家东西二府,也仅有贾母收到的节礼,比赵姨娘略高一筹。 这种体面,哪个能不羡,又有哪个能不妒? 别说薛姨妈,连贾母都有些吃味。 当年贾代善在时也就罢了,可自贾代善战殁了后,贾家的荣光就一日不如一日。 她这个出身侯府的大小姐,荣国府的当家主母,收到了礼遇,甚至不如现在的赵姨娘。 虽然现在贾家又重现了往日的荣光,她也比赵姨娘强那么些。 可她什么身份,赵姨娘又是什么身份? 况且,她能看得出,那些前来请安的命妇,看重赵姨娘,并不比她轻多少…… 道理很简单,她已经垂垂老矣,可赵姨娘…… 等再过几年,她没了后,赵姨娘这个不过三十出头的女人,还有大几十年的荣华富贵。 哪里比得了…… 这也是薛姨妈所说,后面还有更大的福分的道理。 贾母哼了声,道:“如今的福气已经足够了,再多,怕不是好事,就保持这样吧……” 此言一出,席面上的气氛微微一凝。 主要是因为贾环的脸色有些阴沉。 这个问题,贾母和他或明或暗的说过好些回了。 他完全想不通,贾母死活拦着赵姨娘,不许她进宁国府,是个什么道理…… 尤其还是在她自己挂掉之后。 对于对他经常“打骂”的赵姨娘,相处这么些年来,贾环是很有感情的。 尽管他只是借了“贾环”的身体,可这么多年,赵姨娘对他的无私关爱,对他的真心呵护,他岂能无视? 赵姨娘现在是一心牵挂在贾政身上,但毫无疑问,她的命根子,始终是贾环。 赵姨娘虽然经常教训他,可那是另一种母亲对儿子的宠爱和关心。 她没有文化,不识字,也没见识过多少大场面,她只会用这种方式,来关爱她的儿子。 现在贾母在,为了不使得老太太心里不对劲,贾环可以让赵姨娘继续在东路小院里的过日子。 可贾环想不明白,贾母为何非逼他表态,等她死了,还要压着赵姨娘,不让她过去…… 这已经是贾家内部,如今极少的几个不可化解的矛盾之一。 祖孙两人,谁都不肯让步。 随着贾环的面色阴沉,贾母的脸色也淡淡,其她人甚至都开始屏住了呼吸。 贾政一脸的无可奈何…… “始作俑者”薛姨妈更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赵姨娘后知后觉,收到贾探春急忙递来的眼色后,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席面怎么回事。 赵姨娘心里又感动又有些委屈。 感动的是儿子心疼她,委屈的是,她多咱说过要去宁国府了。 真要搬过去,还不让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连带着贾环都要受人非议。 贾环是不在乎,可她这个当娘的,却不能因为自己,让儿子受人指点。 再者,贾政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住进宁国府的,他还要脸呢。 如此,赵姨娘自己就更不可能去了。 分明有夫君在,难道还要分隔两府? 这算什么? 见贾环还在为这事和贾母老太太顶牛,赵姨娘只觉得他迷了心了,张口就想骂,却瞥见贾政皱着眉头,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夫妻十几年,赵姨娘将贾政揣摩的极为透彻,一眼就看出了贾政的眼神,是让她注意仪态,不好在晚辈面前破口大骂,更不能失了贾环的体面。 赵姨娘极听他的话,又见贾政点了点头,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年过三十三四的赵姨娘,差点露出一抹娇羞。 和贾政郎情妾意的对了对眼神后,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然后干咳了声,对贾环唤道:“环儿?” 贾环抬头,方才还阴沉的脸上浮起笑容,道:“嗯?” 赵姨娘嗔怪了眼,道:“你不要再跟老太太闹了,老太太疼你纵着你,你也要懂得分寸。 再说,老太太是为了你好,道理你爹也都跟你说过了,偏你犟…… 我明白的告诉你,娘我打小在荣国府长大,八.九岁就在老太太院里扫地,十二三就跟了你爹。 这半辈子,除了那几年你造孽,不得不跟你出府了三四年,其余的日子,都在这里过的。 我习惯了,也喜欢的紧,不想再去别的地儿了。” 贾环苦口婆心道:“娘,这荣国府,早晚都是链二哥的家当,您住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到时候还不得看链二哥和二嫂的脸子……” “噗!” 贾琏刚焖进嘴里的酒水一口喷出,太突然了,对面的王熙凤也是面色精彩,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 贾政和赵姨娘看他们夫妻的脸色? 王熙凤真想狠狠咬这人儿一口…… 贾琏剧烈咳嗽了好一阵后,才喘息道:“三弟,你这话说的……说的差点害死我啊!这里就是二叔和……和姨娘的家,我再不孝,也不敢给他二老脸子看吧?这话再莫说,这话再莫说,不然,实在没脸见人了……” 得到了一家子的支持后,贾母脸色好看了许多,不过到底老成,见贾环多少有些闷闷不乐后,哼哼笑道:“好了,你也别同我闹了。我岂不知你是有孝心的?可你总也要为别人考虑考虑。 就是如今,宫里的贵人,和外面的公候府第,想给你娘送礼,都要废脑筋想名义。 你真把她接到你府上去,到时候别人来请安,又该怎么相处? 没的让人说嘴! 今儿就先别谈这些了,你明儿个出征,大家伙儿一起高乐一起子就好。 如今谈这些也没甚用,你要真想做什么,等到我眼睛一闭,也拦不住你了……” 此言一出,贾环反倒不好意思了。 起身跪下道:“老祖宗,是孙儿不孝,不该同你犟……只是实在不忍自己亲母,却只能由堂兄赡养。” 贾母闻言,沉默稍许,叹息了声,道:“起来吧,起来说话。” 待贾环起身后,场面又宁寂了些,王熙凤如今不好折腾,只能给贾琏使眼色。 贾琏见之,想了想后,笑道:“三弟,您这就有些……怎么说,有些着相了!老爷和姨娘怎地是我在赡养?我自然是有这个孝心的,可如今他二老的衣食住行用,什么都是三弟你操办了,这个大功我可不敢领。 更何况,什么西府和东府,哪有分的那么清,不还都是贾府? 就隔那么一道墙,值当什么? 别说老爷和姨娘,就是三弟你,平日里也可以在这边住住。 哪天哥哥我没地儿睡了,也得去三弟那里找个地睡一宿! 三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 ps:认罪书,我错了,今儿只能一更,打脸了…… 解释一下,有些无奈。 同事家里有白事,是祖父病逝。 她家里有些难,虽然就是武汉本地的,可她只有祖父母两个亲人,没别的亲戚了,如今祖父又…… 院里的同事们一直在帮忙,因为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缘故,昨晚我和另一名同事留下作陪。 另一名同事早早睡下了,我看同事哀伤欲绝,就开解了一会儿,前面我说了好些话,效果不错,然后后面就一直听她说。 说了好久,虽然有些冷,但同事声音很好听,又梨花带雨的坐在身边……感觉还挺好。 一直说到今天凌晨五六点,说完了她家里的不幸后,她忽然说起了她的幸福。 她在异地的男朋友,今天下午会来…… 咳咳。 我默默的看着窗外的启明星,点了点头。 干巴爹! 大家放心,最近思路通顺,一定会补更的,一定会的…… (。) 正文 九百八十九章 风雷暗起 尽管家宴中小有风波,但后来经过贾环的妙语连珠,再加上有王熙凤的活跃配合,气氛还是很快又上升回来,甚至更高一筹。 席间少有人谈贾环去西域的事,大家有些下意识的避免谈这个话题。 或许,是因为要留到私下里再谈。 酒足饭饱后,一大家子又坐了会儿,就散场了。 姊妹们各回各自闺楼,贾环则护送着贾母的软轿,往荣庆堂去了。 …… “环哥儿,不要忘了带那块家将虎符。” 荣庆堂东暖阁内,贾母歪在炕上,倚靠着几层锦被,由鸳鸯在一旁捶着腿,看着贾环叮嘱道。 贾环点点头,微笑道:“孙儿知道了。” 贾母面色很严肃,想了想,又道:“宗祠里有一把先宁国留下来的宝剑,当初李先他们,其实多由先宁国所练……” “老祖宗!” 贾环抓起贾母的手,看着她肃穆的面容,笑道:“您怎么了?是什么困扰了您?” 贾母摇头叹息了声,担忧道:“当时还不觉得怎样,可后来回过头来再想,就越想越害怕,李先他们会不会……” 贾环握住贾母已经泛起老年斑的手,笑着安抚道:“老祖宗您放心,不碍事的。孙儿说过掌控的住,孙儿就一定能掌控的住。 李先他们要是在都中,孙儿投鼠忌器之下,怕要顾忌他们三分。 可他们如今去了西域……在那里,秦家的势力,盛于任何人。 他们闹腾不起来的,孙儿也不会再给他们任何危害到贾家利益的机会,孙儿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贾母闻言沉默了稍许,点点头,拍了拍贾环的手,道:“祖母年纪大了,还不知道能再看你几年。你不要再……出事了。等回来后,把你和颦儿丫头还有云丫头的婚事办了吧,我还想早点看到重孙……” …… 潇湘馆。 贾环进来时,看到了神情忧郁,杏眼婆娑的林黛玉。 林黛玉穿着一身鲜翠色的裙裳,万千青丝被一玉钗轻簪。 一双粉色绣鞋,玲珑可爱。 她一只玉手托着香腮,绣着流水云纹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粉白的玉臂。 月亮窗洞下,月色朦胧,一盏玻璃宫灯悬于远处,火光辉映。 夜风吹拂,竹林声潇潇作响。 几只蝉鸣鸟语,衬的这夜色更加静谧,美人愈美。 此夜微醺。 “林姐姐……” 终于还是打破了这夏夜美人图,贾环轻声唤了声。 一双冬泉般凛冽清澈的眼眸看来,眸光中还带着担忧和忧伤。 对恋人远征的担忧,对离别的忧伤。 “环儿……” 林黛玉抿了抿嘴,唤了声后,两行清泪便顺着瓷玉一样的肌肤落下,声音哽咽如泣。 贾环上前,轻轻的抱住流泪的女孩,轻抚她的青丝。 林黛玉将臻首靠在贾环的腰间,反手环住贾环的腰…… 不过放错了位置,一双小手落在了贾环的屁股上。 “噗嗤!” 静谧散去,清幽不再。 贾环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实他到底还是不大喜欢这样言情的气氛,容易伤感…… 他不喜欢,但女孩子喜欢啊! 尤其是林黛玉这般,骨子里就是女文青的女孩子。 本来就对放错地方感到害羞,再听到某个坏人有些得意的笑声,更是羞恼不已。 小手握拳,在贾环硬硬的屁股上“重重”敲了下! “哎……哟……喂!我的屁股……” 骚性爆发,*声别说林黛玉,就连外间正在做女红的紫鹃都忍不住红了脸,悄声啐了口。 林黛玉心里那点哀伤彻底不翼而飞了,双手用力抵挡住“重伤不愈”、泰山一般压倒过来的贾环的身躯。 “你起开!” 林黛玉哪里抗得住贾环的体重,憋红了脸,最终还是被贾环无赖般压在身下,她气恼拍着贾环的背斥道。 贾环不吭声,只用脚在地面轻轻一点…… 两人身下的摇椅,就轻轻的摇了起来。 弧形底部来回荡着,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 紫鹃用力将贾环拉起来后,也没多少力气了,气喘吁吁的站在一旁,没好气的看着这贼子。 刚在外间听了好久,都没动静,只有摇椅来回摇荡的声音。 只是,声音比往常重了些许。 原本紫鹃以为,明日贾环出征,就多给他二人留些空间。 可听这动静,紫鹃就觉得心里同猫抓一般。 总有不大好的联想…… 等她最终忍无可忍,走进来后,差点没唬掉魂儿。 那一起一伏的,是在,是在…… 好在,等她双腿发软,不,浑身发软的走近了些后,才看到,两人衣衫未褪。 海松了口气后,紫鹃便勃然大怒的,将依旧压在媚眼如丝、"jiao chuan"吁吁的林黛玉身上的那块狗皮膏药给强行拉了起来。 “紫鹃我警告你,我忍你好久了!” 未尽兴的贾环黑着脸道。 紫鹃怡然不惧,顶道:“还没成亲,就是不成!” 贾环还想再教训,却被红着一张俏脸的林黛玉拦着,然后见她推着紫鹃出了里间后,才转过身,面若涂脂,一双满是水意的美眸白了贾环一眼,嗔道:“不许再使坏,你明儿就要走了,多说说话儿。” 贾环不服气道:“也不知是谁先摸我屁股的……” “你还说!” 林黛玉羞容满面,怒视贾环,道:“那分明不是故意的!你刚才还……” 想着刚才起伏间的韵味,林黛玉直感觉身子都要化了。 她已经长大懂事了,再加上某三孙子勾引她一起读*,给她普及了许多超前的知识,让她知道了方才那像什么。 看着都快站不住的林黛玉,贾环呵呵笑着,不闹了,上前轻轻揽住林黛玉的细腰,柔声道:“林姐姐在家乖乖的,三哥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呸!” 林黛玉忍不住笑着啐了口,道:“前一句还行,后面又开始胡说。分明喊我姐姐,又自称三哥哥,三弟弟还差不多!” 不过,到底又有些悲伤起来,靠在贾环怀里,轻声道:“环儿,我不想你走。” …… 安抚完林黛玉,哼着小曲儿,哄着睡下后,贾环才出了潇湘馆。 见天色不早了,想了想,就先转身去了大观楼偏殿。 “四妹妹还没睡啊……” 使人通秉后,贾环随着一丫鬟入了西间碧莎橱,见甄玉嬛正坐在碧莎橱里写字,便笑着问道。 甄玉嬛轻轻一笑,应了声后,提笔不坠,稳稳的写完最后几个字后,才落笔。 接过一旁随侍丫鬟递来净手的帕子,擦拭了下双手后,对贾环道:“三哥哥坐。”姿态雍容。 贾环也不客气,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后,对甄玉嬛说道:“四妹妹,明儿一早我就要随大军出征西域了。归期难定,家里有什么事,你只管寻大嫂子或者三姐姐,寻云儿也成。” 甄玉嬛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 应了声后,甄玉嬛轻声问道:“三哥哥,我听说,今儿你去宫里参加了宫宴?” 贾环点点头,道:“是,才回来一会儿。” 甄玉嬛再问:“那……东宫参加了吗?” 语气,隐隐有些期盼。 贾环抽了抽嘴角,想着该怎么措辞。 不过甄玉嬛极为聪明,只看贾环的表情,就知道了结果。 她面色微微一黯,随即苦笑道:“三哥哥不用为难,妹妹只是随意问问。” 贾环安慰道:“四妹妹不要多想……对了,今儿李光地李相爷还托我同奉圣太夫人问好,说他极为尊敬太夫人的。” 甄玉嬛闻言眼睛一亮,喜道:“三哥哥,那李相爷有没有提和甄家联姻之事?” 贾环心里暗叹一声,好一个敏锐的姑娘,真真难得。 一句话就问到了核心。 李光地尊敬奉圣夫人是没多大用的,到了他这个层次,惠口人情虽然已经很重,但对甄家之局,却没多大用处。 除非,能够答应和甄家联姻,成为姻亲关系。 那样的话,李光地国朝元老的殊勋荣光,才能庇佑住甄家度过大难。 只可惜…… 看着贾环无言,甄玉嬛的面色白了白。 不止是因为李光地婉拒了亲事,更重要的,是这背后的含义。 如果皇帝想要放甄家一条生路,这桩婚事,至少有八成的可能。 但如今…… …… 从大观楼中出来后,贾环轻叹了口气。 一个女孩子,为了家族殚精竭虑,实在让人同情。 可惜,甄家是真的没法救的。 随着隆正帝对先帝御书房的清理,在许多中旨密折中,发现了越来越多甄家的影子。 其中有极多是对忠顺王的赞赏,也有极多是对隆正帝的批评…… 而在对忠顺王一脉的清理中,又发现了甄家一直大力对忠顺王在财力上的支持。 如此犯忌讳的事,依隆正帝的心性,即使不是隆正帝,换任何一人坐在隆正帝的位置上,都绝不会放过甄家。 贾环也绝不会为了甄家,在这明显理亏的方面,去跟隆正帝别苗头。 奉圣夫人对他有恩,他可以保住甄家血脉不绝,可以保证甄玉嬛不被人欺负。 但是,却不能在甄家没理之处,和皇家对抗。 这不是在报恩,这是在作死…… 甄家想要有一线生机,唯一的希望,就是已经年逾百岁遐龄的奉圣夫人,再活五年…… 又回头看了眼灯火依旧的大观楼,贾环摇摇头,转向西边。 往西走一些,就是稻香村和蘅芜苑。 路过静寂的稻香村时,贾环顿足往里遥遥看了眼。 在正间的窗纸上,看到两道窈窕的身影,似在一起忙碌着什么。 贾环忽然想起,贾菌之母娄氏,今夜就住在稻香村。 忽地,稻香村的窗几打开,窗前一人转头看向外边,贾环面色微微一变,虽然知道从明亮处看过来,定然看不清什么,却依旧不再停留,朝蘅芜苑走去。 …… “姨妈也在……” 嗅着庭院内扑鼻的异香,进了蘅芜苑后,贾环见薛姨妈也在,心中虽有些失望,但面上却笑着问候道。 薛宝钗盈盈站起,打发了莺儿去斟茶,笑道:“妈之前喝的有些多了,心里又有事,我不放心她一人回去……”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笑道:“姨妈遇着难处了?” 薛姨妈苦笑一声,道:“还不都是你蟠大哥的婚事?门第高的看不上他,门第低的他又看不上。如今他也老大不小了,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家……” 贾环笑道:“薛大哥还年轻着呢,多玩两年也无妨。” 薛姨妈连连摇头道:“不年轻了不年轻了,都二十了!” 贾环坐下,从薛宝钗手中接过茶盅喝了口后,对她笑了笑,又道:“姨妈,家世什么的,差不多就好,没必要太计较。过日子嘛,像宝姐姐这样体贴就最好!” 薛姨妈本来还有些不乐意,家世自然要讲究门当户对才是,岂能不计较? 待听完后,却又高兴起来。 贾环如此赞扬薛宝钗,可见两人感情是好起来了。 不过再一想,又怀疑贾环话里有话。 相比于贾家,薛家的地位,着实算不得什么。 原本薛家还有一点优势,就是多金银。 如今却连这点优势都没有了…… 贾环说此话,到底是何意…… 贾环见到薛姨妈变幻的脸色,想不出她在想什么,也不愿动脑筋去想。 女孩的心思都不好猜,更何况这种在内宅修练的高深无比的妇人的心思? 他只呵呵一笑后,看向薛宝钗。 薛宝钗雪白的香腮带着一抹赤色,被贾环一看,面色就更红了。 早晨的时候,她可是被这坏人给折腾惨了,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多欺负人的花样…… 今晚她之所以留下薛姨妈,也真真是怕了。 昨天折腾了好几回,白天又折腾了好几回,真像是书上写的白昼宣…… 她真真吃不消了,又知道贾环今晚必来,才不得不留下薛姨妈作陪。 只是,贾环的眼神,似能穿过她的衣裳,看透她的心…… 被贾环看的羞涩无比,薛宝钗赶紧道:“妈,环儿说的对!” 薛姨妈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贾环也呵呵乐着。 薛宝钗这才想起,贾环是在夸她,她却说他说的对。 面色愈发大红,娇嗔了贾环一眼后,红着脸解释道:“我是说,他前面说的对!” 见薛姨妈和贾环还是笑,薛宝钗放炸.弹道:“我觉得李家那两位姑娘就很好……” “两……两位?” 贾环惊诧道。 薛宝钗哭笑不得道:“当然是其中一个,李玟李琦都很好。” 贾环点点头,道:“是都是好人。” 薛姨妈闻言,犹豫了会儿,还是叹息摇头道:“她家不好啊……” “怎么说?” 贾环奇道。 薛姨妈又犹豫了下,才道:“环哥儿,你如今是我姑爷,我不同你说虚的。你别怪我势力,我不是瞧着李家清寒,他家也是世代簪缨的官宦人家,不比我薛家门第低。只是…… 只是她家的寡妇,忒多了些。” “妈……” 薛宝钗闻言,面色一白,忙唤了声。 贾环也怔在那里,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说法。 就听薛姨妈继续道:“珠哥儿媳妇就不说了,她那寡婶也是,我打听了下,李家像这样的,不止五双!你们说说,这样的人家,就是生的再好,谁敢要? 我也不奢求一个五福太太,薛家自身也不……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哪里敢冒一丁点儿的险?” 听薛姨妈这般絮絮叨叨的说,贾环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敢情,在她心里,李家女孩子有克夫的传统…… 这个名声,可真是不好听啊。 他自然不信这些,可这个时代,却是最信这些。 也就是薛宝钗已经嫁给了贾环,薛姨妈才敢当着贾环的面说破,不然,正如薛姨妈所言,她薛家自己的基因就不大靠谱……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没啥好说的了,贾环也没什么好法子。 他多少看出了薛姨妈的意思,想看看贾环能否介绍一个公候府第的大小姐,当然要嫡出的…… 就薛蟠那熊样,贾环敢介绍哪家给他? 自然就以不熟的名义给推脱了,气氛微落,贾环便起身告辞了。 “环儿,您别怪我妈,她被我哥的事愁糊涂了……” 在蘅芜苑庭院外的抄手游廊上,薛宝钗有些不安的说道。 贾环呵呵笑道:“没事,我也没糊弄姨妈,真的……” 见薛宝钗狐疑的看着他,贾环有些得意道:“打我八岁起去那些公候府第,他们都防着我同他们家的姑娘们见面!如今这些人家的内宅里都流传着一句话呢,防火防盗防环哥儿……” “噗!” 薛宝钗又好气又好笑,轻轻的敲了贾环一下,嗔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贾环嘿嘿一笑,在下游廊前,转过身看向薛宝钗。 月色下,薛宝钗的俏脸登时一片通红,娇羞无限的垂下头去。 贾环轻声唤了声:“宝钗……” 薛宝钗闻言,身子微微一颤,连声音都有些颤了,应了声,道:“嗯……” 贾环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脸看着他。 水一样的杏眼,在月色下显得极为闪亮,呼吸急促。 见贾环将脸印来,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 金陵,紫金山下,玄武湖畔,甄府。 仅仅两夜一日,乌远就一身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曾经他长大的地方。 来到萱瑞堂,看到了奉圣夫人。 “太夫人!” 满堂悲戚声中,乌远面色煞白的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挪移到灵床前,看着安详的躺在那里的奉圣夫人,泪流满面。 隆正十九年六月二十八,抚育过大秦圣祖皇帝赢玄,敕封一品奉圣夫人,被圣祖皇帝尊称为“吾家老人”的孙氏,薨! 江南大地,隐闻风雷暗起。 …… ps:咳咳。 抱歉,我今晚还得去帮忙,她男朋友家里有事,没来……(真有假有,以前都没听说?!) 郑重说明一下,我其实是很正直的人,一点都不污,也不会挖人墙角,除非,嘿嘿嘿…… 开玩笑,真的只是去帮忙,关心同事…… (。) 正文 九百九十章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贾环从云来阁出来时,已过子时。 看着静静站在半山腰那棵大榕树下,拎着一盏玻璃风灯,似想要为他照明前路的史湘云,贾环用力的挥了挥手,又抛了几个飞吻…… 离别的气息消散了大半后,贾环回了宁国府…… …… “大嫂,兰哥儿,菌哥儿,你们这是?” 宁安堂前堂,贾环有些诧异的看着来人。 贾兰贾菌小哥俩恭恭敬敬的站在堂下,李纨有些拘束。 听到贾环的询问后,李纨赔笑了声,道:“环兄弟,我也是被闹的没法子。兰儿和菌儿方才寻到了我那处,非闹着让我带他们到东府来……” 贾环闻言笑了笑,对一旁陪客的白荷道:“荷儿,前儿我从宫里带回几份头面,你带大嫂子去瞧瞧……” 贾环话没说完,李纨就红透了一张脸,忙道:“不用不用,我就在这里看看,一会儿就带他俩回去。菌儿他母亲还在我那里候着呢……” “怎地不一起来?” 白荷在门口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盘后,走过来笑着问道。 宁安堂里不允许丫鬟和仆役靠近,所以她亲自动手。 给李纨和贾环各斟了一份茶后,又给拘束不安的贾兰和贾菌也各倒了一碗。 两个半大小人儿大红着脸,谢过了三婶儿。 李纨闻言,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笑道:“已经夜了,来人太多,怕打扰了你们歇息……” 这话说的,有些怪,贾环都抽了抽嘴。 李纨自知失言,脸又红了红,却不好多解释,不然越描越黑,她忙转移话题,对贾兰和贾菌道:“你们两个不是有话要对你们三叔么?这会儿子就装聋作哑了?” 贾兰和贾菌对视了一眼后,见贾环挑眉看来,压力骤增,贾兰鼓气勇气,道:“三叔,侄儿有话想对三叔说。” 贾环笑道:“正事还是家事?你想和朱二丫成亲了?” “不是不是……” 贾兰差点吓尿了,见李纨瞪过来,小脸苍=一白,连连摇头摆手。 李纨也又好气又好笑的对贾环嗔怪道:“他三叔,兰儿还小呢!” 那一眼的风韵……贾环干咳了声,肃起面色来,道:“那就是有正事了?” 贾环一肃面,气氛陡然一变,却也减轻了贾兰的尴尬。 贾兰小小的呼了口气后,点点头,朗声道:“三叔,明儿您就要出征西域了,如今咱们贾家,偌大的担子都压在三叔您一人肩头。您走后,家里就没人照应了。侄儿虽还未成年,可多少也能担些事了。 三叔有甚想吩咐的,只求三叔别嫌侄儿年纪小,心疼侄儿不能为事,只管吩咐下来。 侄儿也是先荣国的子孙,也能担事了!” 此言一出,宁安堂一静。 白荷都有些咋舌,看了眼面色淡淡的贾环后,又和面色动容不已的李纨对视了一眼。 李纨心里又骄傲又犹豫。 骄傲儿子终于长大了,都能勇于担事了。 犹豫的是,贾兰离下场没两月时间了,这个时候分心庶务的话…… 她咬着唇角,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看向贾环。 可却见贾环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加夸赞贾兰是贾家千里驹,反而皱起了眉头。 李纨心里又是一惊…… “兰哥儿,你自己觉得,你现在能担什么事?” 贾环很认真的问道,如同在与同龄大人探讨问题一般。 这让贾兰很有成就感,他想了想,道:“侄儿同先生学了好些经济之道,先生说,三叔筹办的银行,是利国利民,于国朝有大功之事……” “张衡臣还同你说这些?他有功夫见你?” 贾环眉尖轻挑,笑问道。 贾兰有些羞赧,但也有些得意道:“老师最中意侄儿,就算再忙,也会指点批改侄儿的功课,每旬日还会当面考校……不过,老师说他在经济之道,不如三叔多矣。” 贾环没理会这马屁,看着贾兰道:“兰哥儿,你老师过誉了,经济之道嘛,三叔是通一些,但还上升不到利国利民的高度。三叔筹办银行的本意,也绝非是为了利国利民,只是想为家族,办一份产业,多赚些银子,仅此而已。” 正是信奉“君子不言利”的年纪,听贾环说的如此世俗,贾兰的小脸陡然涨红,眼中有股抹不开的失望…… 贾环见之,心里一叹。 不过也早有准备,儒教,本就堪称洗脑第一神教。 贾兰又如何能免俗? 贾兰瓮声道:“三叔,家里富贵已极,并不缺少银子使。如今国事艰难,朝廷缺银……” “兰儿!” 李纨见贾环面色愈发寡淡,再听贾兰竟想让贾环舍银子,别说贾环不乐意,她都不乐意,因此厉声一喝。 贾环却摆摆手,对李纨笑道:“大嫂,兰哥儿长大了,只是教训,怕是不够的……”见李纨迷糊,有些不知所措,眼圈都红了,贾环失笑道:“你甭管了,我来就是。” 说罢,又看向垂着头的贾兰,道:“三叔虽然不读书,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不过……却懂得一些俗理。 就比如说对你的教诲,你娘是女子,读的好《女戒》,做的好女红,还把老太太和你的姑姑们照顾的很好。 当然,对你也照顾的很好。 但是,她教不了你外面的事。兰哥儿,你觉得你娘是不是做差了?” 贾兰闻言,见一旁李纨白了脸,忙跪下,委屈道:“侄儿如何敢怪娘亲?外面的事娘又没经历过,如何会……” “你不怪是对的,但不是这个道理。” 贾环摇头道:“乾为天,坤为地。男人主外,女人主内。这是老话,也是大道。 你娘把内宅的事理的顺顺的,每日里天未亮,其他人都在大睡时,她就已经起来了,因为有许多婆子管事的,要给她回话,请她拿主意。 这是她的本分,她也做的很好。 而对于家里哥儿的教诲,这本是前面老爷的事,和她并不相干。 所以,之前她自责,我说没必要。 说这些话,你懂得我的意思了吗?” 贾兰闻言,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道:“三叔的意思是……朝廷缺银子,和三叔不相干?” 贾环笑了笑,喝了口茶,道:“没错,我就是这个道理。” 贾兰一脸挣扎,纠结道:“可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贾环挑了挑眉尖,道:“我没有尽责吗?我贾家为了大秦出生入死,连你的太爷和高祖都战死在疆场,你三叔我也几次险死还生。 我贾家有愧于大秦,有愧于朝廷吗?” 贾兰忙连连摇头,道:“三叔,侄儿不是这个意思。侄儿知道三叔是国之英雄,可是……可是老师说,三叔的才干,不止如此,还可以为朝廷做更大更多的事……” 贾环呵呵一笑,道:“兰哥儿,先不说别的,单说你这个老师。你有没有想过,你老师未来会有个什么结局?” 贾兰闻言,面色微变,沉默了稍许,有些难过道:“老师有一回喝醉了,对侄儿说,说他未来,必不得善终……” “呀!” 一旁李纨被唬了一跳,她倒不是为张廷玉担心,她是担心贾兰会不会受到牵连,忙道:“兰儿,日后你还是莫再去寻你老师了……” “娘!!” 一直做小媳妇的贾兰,听到这话后,脸色涨红到发紫,猛然大吼一声。 仿佛受到了绝大的侮辱一般。 李纨被突然爆发的贾兰都镇住了,愣在了当场。 只是没等贾兰吼尽,就闷哼一声翻倒在地。 一个茶盏盖子,从他肩头滑落。 “兰儿!” 李纨见贾兰被打翻,顾不得他之前的无礼,花容失色,忙上前去扶他。 贾兰自然没受什么伤,只是有些疼,他从李纨怀里挣出后,重新跪下,对李纨磕了三个头后,又转身对贾环道:“三叔,侄儿错了,不该对娘亲不敬。” 贾环正色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绝没有第二次,我贾家的米,不养狼心狗肺的不孝畜生。” 贾兰闻言,眼中的泪扑簌扑簌的掉落,一脸委屈的点头。 李纨见之心都快碎了,哀求的看向贾环。 贾环给了个安心的眼神后,又喝道:“擦掉眼泪,什么毛病?” 贾兰忙去袖子擦了擦眼角,有些窘迫。 贾环还想再训两句,却见李纨都快哭了,也只能算了。 但道理还得讲清楚,他道:“张衡臣说的没错,他就是难得善终。你娘也是担心你,你觉得有错么?有什么想法说,别忸怩作态。” 贾兰闻言昂起头,高声道:“三叔,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无非是个死……” “放屁!” 没等面带一脸神圣的贾兰说完,贾环就喝断道:“我们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去学习怎么送死的?你自己蠢的和猪一样想去寻死也就罢了,还要连累你娘和我们?” 贾兰委屈道:“侄儿何曾敢连累母亲和三叔?就是取义,也是侄儿一身所担!” 贾环起身,走到贾兰跟前,李纨想拦,却被他轻轻推开,他倒是没动手,而是缓缓道:“兰哥儿,你能当着我的面,说出自己的想法,这很好,总比唯唯诺诺的庸才好。 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若能说服我们,也说服你自己,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兰哥儿,你是熟读史书的,如今多有人把你老师和前明张泰岳相提并论,他们两人确实很像,也都姓张。 张居正活着的时候也就罢了,你就来说说,伟岸光正的张居正张阁老死后,他家人是什么下场……” 见贾兰面色大变,身子微颤,不再开口,贾环厉喝一声,道:“说!就从张居正死后,张家抄家前说起!” 贾兰惨白着脸,却不敢违拗贾环的意思,低声道:“在正式抄家前,荆州府、江陵县地方官将张居正家包围,把……把时已七十六岁高龄的张母赵妪与儿孙等分别隔离,有……有十几口人被活活饿死。 而据当时人记载:‘其妇女自赵太夫人而下,始出宅门时,监搜者至揣及亵衣脐腹以下……其婴稚皆扃钥之,悉见啖于饥犬,太惨毒矣!’ 礼部主事张敬修被逼自杀,在悲愤万状的遗书中,说‘吾母素受辛苦’; 其弟懋修投井、绝食,侥幸不死; 敬修妻高氏“投环求死不得”,复用“茶匕刺其目,血流被面,左目遂枯’。” 此言一出,别说李纨和白荷,就连一旁的贾菌都倒吸了口凉气,唬的面色发白。 贾环冷哼了声,道:“张家最盛时,一言可废君王,张居正可行伊尹霍光之事。 赵太夫人年逾七十,被接入都中三载,排场比皇太后还盛,张府比亲王府还贵重。 张家其势,更甚于今日的贾家。 可是,一招祸至,张居正身死,赵太夫人只能亲眼看着儿孙上吊的上吊,投井的投井,饿死的饿死,尸身还被恶狗吞食…… 兰哥儿,就为了你的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你就想让贾家也成为张家,嗯? 对了,你太祖母今年,也已经七十多了……” 贾环的话如同刀子一般说出,贾兰的小脸惨白如雪,只是不停的在磕头,没一会儿,就一脑门子青红…… “三叔……” 见儿子惹了大祸,又见贾环面色铁青,尽管被贾兰说的话骇的快掉了魂儿,李纨还是要为儿子求情。 看贾环无动于衷,她就想跪下,贾环却哪里能让她跪下去,说出去不像话。 忙搀扶住她,温声埋怨道:“说让你和荷儿去后面,你就是不听。 大嫂,不要怪我严厉,外面的事,本就是这么残酷。 不信你问兰哥儿,他那老师近些日子抄了多少家,杀了多少人? 只有让兰哥儿认清这些,想明白了,才能成长起来。 你若是老是心疼,日后他成不了器,还容易出祸事。” 李纨泪眼巴巴的看着贾环,有些委屈,有些茫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方才贾环说的实在太唬人了些。 贾环不好多扶她,毕竟是夏日,身上的衣裳都极薄,这般扶着,有些不妥。 将李纨交给了白荷后,贾环看着一脸纠结,满脑子剧烈冲突的贾兰,呵呵一笑,道:“想明白了没有?” 贾兰灰败着脸,摇了摇头。 他年纪到底太幼,哪里就能想得清楚这些…… 李纨在一旁看的揪心,贾环却没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了在一旁脸色也有些发白的贾菌,道:“菌哥儿,你以为呢?” 贾菌老实道:“侄儿也不大明白这些,不过侄儿觉得三叔说的对。该咱们做的,就咱们做。凭啥朝廷败掉的银子,让咱贾家贴补?贴补全了再被他们败了?不过兰哥儿说我不读书,不明白大道,侄儿也就懒得去想了……三叔,侄儿就想同三叔上阵杀骚鞑子……” 贾环哈哈笑道:“你还没杆大秦戟高,你想杀鞑子?再说,这回是去打罗刹鬼子,比鞑子还厉害。” 贾菌挺起小胸膛,高声道:“三叔,您可以给侄儿一杆短一些的秦戟。打罗刹鬼子就打罗刹鬼子,侄儿不怕!” 贾环笑道:“好样的,不过,这得你娘说的算。你要是能说服你娘,我倒是可以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此言一出,贾菌的小胸膛登时塌陷了,垂头丧气道:“我娘?若是同我娘说,她还不捶死我……不过三叔,您可以同我娘说啊!您一开口,她保管不驳您面子!您就同她说,侄儿和兰哥儿一样,都是您亲儿子……” “呸!” 一旁李纨心里本就有影儿,此刻听贾菌的胡话,登时羞红满面,狠狠啐了口。 想骂又不好当着贾环骂,只打定主意,回头让娄氏好生管教。 “哈哈哈!” 贾环倒没怎么在意,喜爱的揉了揉贾菌的小脑瓜,笑道:“还是太小了,再长高些,和兰哥儿一起,多吃些饭菜,多吃肉。日后,给三叔当个亲兵。” “诶!!” 贾菌高兴的大声一应。 贾环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贾兰,道:“你还小,经历的事太少,见得也太少。我知道你跟着张衡臣会受他的影响,但我还是让你跟着,就是想让你多看看这世道。 张衡臣如今每日里相处的都是什么人,处置的又都是什么人。 你不是让我交给你事做么,银行还没筹办,没什么事给你做。 但我可以先给你布置一个任务。” 贾兰闻言,抬头看向贾环,有些期盼。 贾环道:“我让你做一个条折,很简单的条折。就是把你老师张廷玉处置的那些官吏,他们的出身,他们的科举,以及他们职官背景,以及他们的罪行,都记录下来汇总一二。 待我回来时,我要看到这个条折。 并且,我要知道你对这些人的看法。 这件事你不用悄悄的去做,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老师。 他会明白我的目的的。” 贾兰还不大明白,但他点了点头,应了声。 贾环让他起来,而后帮他理了理身上的皱褶,揉了揉他的脑瓜,沉声道:“兰哥儿,记住,在这个世道,不管做什么,首先考虑的,一定是要保全自己的家族和亲人,为他们考虑长远。 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张泰岳,甚至还不如他。 张泰岳为大明续了几十年的国运,可那又如何,一朝身死,其道尽废不说,还让满门妇孺跟着受奇耻大辱之罪,家族几乎死绝。 再不要说什么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了。 这些,都是别人,是当权者,期望底下人去做的。 别人去成仁取义后,他们再去受利。 你已经长大了,所处的位置,应该能看透这一点了。 明白了吗?” …… ps:嘿嘿嘿…… (。) 正文 九百九十一章 不急 宁安堂内宅,房间内还散发着原始运动后遗留的丝丝靡靡气息。 白荷愈发娇媚了,锦被下,露出一抹荷瓣般白嫩的膀臂,些许晕红衬托的愈发诱人。 往日里平和温婉,国色天香的修长美眸中,涟漪还未散尽,余韵动人。 她臻首靠在贾环的胸膛,眼神中有些茫然…… 贾环低头看了眼后,呵呵笑道:“荷儿,想什么呢?是在想相公我为何如此勇猛?还是在想夫妻之乐为何如此受用?” 白荷闻言,俏脸刹红,修长的美眸,水意溢然的嗔了贾环一眼,风情万种。 贾环见之意动,可看到白荷眼中闪过一抹畏色后,也只好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小弟…… 白荷见之感动又惭愧。 感动贾环的体贴,惭愧她再无力承恩。 贾环如同野牛一般的身体,超强的力量和耐力,对于没有练过武的白荷而言,实在无法使他尽欢…… 贾环轻抚着她的肩头,呵呵笑道:“荷儿,三爷我是一个早已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夫妻恩爱之事,夫君我更重它的意义,能让你中有我,却并不贪恋其中的美味……” 白荷闻言又气又笑,明明说的色色的,这也罢了,总还能让人感动。 可你的表情为何一脸的惋惜,还有……还有前面的锦被处,已经明显的被支起了一座小帐篷…… 轻轻的在贾环胸膛前咬了下,白荷轻声道:“爷,我没事的,还可以……” 贾环真怜惜了,笑道:“还是不贪心了,我怕使坏了,就没得使了。” 这些话,真真让白荷脸红心跳,将脸埋进贾环怀里。 贾环将她搂紧了些,对于这个帮他良多的温柔女孩子,爱进了骨子,他道:“刚才想什么呢?” 白荷犹豫了下,方道:“我在想爷之前,对兰哥儿说的话。” 贾环呵呵笑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白荷“嗯”了声,道:“我没读过圣贤书,但看过戏。戏文里说的好些忠臣,他们……他们都是好人哪!” “唔,没错,那些人都是好人,也是华夏民族的脊梁。朝廷也一直都在大力宣传他们……” 贾环毫不否认道。 白荷闻言,仰着一张迷惑不解的脸看着贾环,道:“那爷你……” 贾环呵呵笑道:“荷儿,这是一个极大的话题。那些脊梁们,确实让人敬重,我也很敬重他们。但问题不是这样看的…… 儒教之所以能在华夏大地上,统治人们思想千百年,不是因为儒教有多了不得,而是因为统治者,是因为掌握权力的人,喜欢儒教宣扬的思想,它有利于当权者的统治。 儒教的核心是一个礼字,而礼的核心,是一个仁字,衍化开来,就是忠、孝二字。 无论是忠,还是孝,最后归结到一起,就是忠于君父。 所以,儒教才得以大行天下。 孔孟,为儒教二圣。但实际上,世间士子多重孔子,而非孟子,荷儿,你知道为何?” 白荷这个偏理科女茫然的摇摇头。 贾环笑道:“前明朱洪武读《孟子》时,勃然大怒,道:使此老在今日,宁得活也? 呵呵,如果孟子这老头儿今日尚在,他还能活吗? 因为《孟子》的《尽心篇》在谈到君民关系时就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就是说,在一个国家里老百姓是最重要的,一个国家连老百姓也没了,就国不是国,君不是君了。 这还好,可在《孟子》的《梁惠王篇》中还说道:‘国人皆曰贤,国人皆曰可杀’,又在《孟子·万章篇》说:‘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只听说杀了一个民贼纣,没听说弑君),‘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如此一来,朱洪武焉能不怒? 他命令老儒刘三吾等对四书五经进行“清理”,将那些‘极其出格’的‘混账话’清除出去。 仅一本《孟子》共删去八十五条‘反动透顶’的言论,只剩下百七十余条,也就是说原来的《孟子》被朱洪武删了越三成,《孟子》也就不叫《孟子》了,改叫《孟子节文》。 有利于统治者,则留,不利于统治者,则去。 荷儿,你明白了吗?” 白荷想了想,道:“所以,那皇帝只留下了对他有用的?” 贾环笑道:“对,他只留下了有利于他统治天下、统治思想的儒教经典,还不许人随意‘曲解’,否则,便会发起文字狱。” 白荷眨了眨眼,道:“那……若是以后有皇帝不喜欢儒教,会不会废黜?” 贾环幽幽道:“当儒教不利于当权者的统治时,当掌权者的权力根基和源泉不再是士子时,儒教,也就会被像扫垃圾一样扫进历史的尘埃……” 几百年后,一场新文化运动,动摇了儒教的根基。 再接着,一代伟人用前所未有的魄力,彻底将儒教打落尘埃。 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形成一种新的道德思想约束,世道反而…… “听不懂……” 白荷有些苦恼道。 贾环见她难得露出这般可爱的模样,喜欢的不得了,搂住狠狠亲了口后,笑道:“荷儿,儒教最让人称道之处,就是它的礼,也就是忠孝,这一点,极能蛊惑人心。 当然,也不能叫蛊惑人心。 因为儒教教义的本身是极美好的,如果天下所有读书人真的能做到遵守儒教教义,那天下还真有可能大治。 可惜,这很不现实。 打个最鲜明的比方,就是天家。 天家为天下第一家,最推崇儒教礼道,然而,所谓的忠孝节义,所谓的礼义廉耻,所谓的温良恭谦让,在天家,又能看到几分? 就好比高僧大德是最不信这世上有神佛一样,对于当权者,也最明白,这世上的规则是怎么一回事。 即使读书的时候,士子们很信这一套,可在官场上打磨上几年,他们还是会认清这世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白荷又撅起红嘟嘟的、被贾环亲的有些红肿的嘴唇,摇摇头,道:“还是不懂……” 贾环哈哈笑道:“只是白话罢了,又不重要。 之所以同兰哥儿说这些,是因为咱们家,如今就属于那一撮极少数的当权者之一。 屁股决定立场,我也推崇尊重那些实践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先贤,也希望在国朝有难时,会源源不断涌现出这样的人。 比如置生死于度外的张廷玉…… 但我却不希望贾家有这样的人出现,贾家人需要做的,是去制定优秀的规则,让国事不要颓败到再出现成仁取义的‘先贤’的境地…… 其实站到一定高度再看,就会发现很多事真相都很卑鄙。 我们这样的当权者,总会鼓舞人去做舍身取义的人,总会鼓舞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思想。 但实际上,天下之所以到了让人去舍身取义之境,到了危亡之际,就是被既得利益的当权者祸祸的。 受用好处时,是当权者的事。 将天下糟蹋坏了,到了危亡之际,却希望有“傻乎乎”的人站出来扛住要坍塌的天。 扛不住了,就大家一起完蛋。 扛住了,当权者再继续享乐受用,作威作福…… 说白了,儒教,就是当权者维护自身利益的工具,仅此而已。 所以我才说,兰哥儿如果真的相信了这一套,很幼稚。” 白荷脸色隐隐发白,小心道:“三爷,你心里,不要忠孝吗?” 贾环眉尖一挑,笑道:“当然要了,忠且不说,孝道是人伦大道,本身是对的,和儒家没什么关系。至于忠,也是必须的,但这是为了维持贾家的利益,和儒教的那一套,同样不相干……” …… 搂着白荷说了一宿大逆不道的话后,翌日清晨,贾环拜别家人,率亲兵家将前往皇城承天门前,领命出征。 主角自然是隆正帝及大秦百万大军之太尉,彰武侯叶道星。 伟大光正的隆正皇帝发表了壮志高昂的讲话,激动人心。 并且以金樽赐酒,以待凯歌。 除却叶道星麾下的五千铁骑外,还有众多将门子弟。 等隆正帝发表完讲话,走下承天门,领着一票大佬,来到“民间”慰问时,许多将门子弟平生第一次这般近的目睹天颜,激动不已。 隆正帝对别人时都还算和颜悦色,还认识几个人,好言相问了几句。 对上贾环,却又黑了脸。 贾环笑道:“陛下,臣一天到晚老实的和小媳妇似得,可没再惹祸!” 隆正帝恨恨的瞪了眼,沉声道:“再敢口无遮拦,朕剥了你的皮!” 贾环闻言面色一滞,这才想起,昨天他失言之下,对眼前这位主的老婆献了次爱心…… 得!既然理亏,就只能垂头丧气了…… 好在隆正帝不会真以为贾环要跟他抢皇后,见他这幅模样,冷哼了声,目光往他身后的兵马上扫去。 韩大韩让他都认识,再往后,就是一水儿的鞑子亲兵。 对于贾环这样做,不是没人提过异议。 但对真正的大佬而言,贾环这样做,很懂事。 如果他真想要好亲兵,开个口,光牛家、秦家这些军中巨头,都会送他满额的好兵。 让他带几年后,再把亲兵下放军中,运作一番,去前线立下军功,就可以掌军了。 如此一来,远比贾环如今靠“交际”得来的关系更加稳妥。 数十年之后,大秦军方第一将门,又会名副其实。 但贾环却只收了几百鞑子兵做亲兵,大秦不是大明,没有鞑官贵人的说法。 这些亲兵,也只能做亲兵。 所以对于好些酸腐文官的弹劾,无论是当初的太上皇还是隆正帝亦或是两阁大佬,都当放屁…… 这也就罢了,可是,队伍后面,还有几个‘奇装异服’的人,背的也不是兵器,怎么回事? “贾环,你又搞什么名堂?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隆正帝皱眉问道。 贾环回头看了眼,再回过头笑道:“哦,陛下您说那些人,那两个背药箱,一个是郎中,另一个也是郎中……” 隆正帝脸一黑,一旁的赢祥实在不想看到这一对君臣在承天门前上演“大戏”,忙喝道:“贾环,这是什么地方,不要胡闹。” 贾环道:“真的,一个是给人看病的郎中,一个是给马看病的……” 隆正帝及一干大佬闻言齐齐抽了抽嘴角,也不用他废话了,自然都知道这两郎中是干嘛的…… “那那两个背锅的是干吗的?你出征还带锅?” 隆正帝再问道。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道:“那是……那是臣带的厨子……” 隆正帝闻言,脸色顿时比那厨子背的黑锅还黑。 其他人也纷纷皱眉。 张伯行沉声道:“贾环,你出征还带厨子?你怎么不再带两个老妈子?” 贾环道:“张相放心,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在家也没让老妈子伺候。” 张伯行无语,老子是在关心你吗? 施世纶都看不下去了,干咳了声后,道:“贾环,你还年轻,去军中,要和士兵同甘共苦才对。” 隆正帝一直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这怂货…… 贾环正色道:“陛下,诸位大人,小子以为,现在是新时代,领军打仗要有新思路……” 一群大佬都面无表情的看着贾环。 贾环不敢再扯淡,忙解释道:“陛下,臣以为,打仗,最重要的就是要赢!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打赢!只要能打赢,臣带俩厨子又怎么了?” 牛继宗有些头疼道:“贾环,打赢是要打赢,只是为将带兵,与士兵一个锅里搅勺子还是有必要的。” 贾环正色道:“牛伯伯……牛将军,小子以为,将军没必要和士兵同甘共苦,这些都是形式。当将军,要做的是赏罚分明!谁做的好,谁立下功,谁就赏,否则就罚。 在我的锐士营里,每天训练,第一名都会奖励二斤牛肉! 第二名奖励两根鸡腿! 第三名奖励两个鸡蛋! 倒数的就只有白饭,连咸菜都没有。 丢了饭菜倒是其次,关键是丢人。 如此一来,士兵们训练就更积极了。 我觉得我会是一个好将军!” 没人再和他扯淡了,主要是,贾环并不是光耍嘴炮的人,他在兵部军功簿上的军功,堪称近二十年来第一人…… 谁要说他只会吹牛,以他的尿性,一准给你显摆出来…… “大言不惭!” 别人不敢说,隆正帝敢说。 不过,这个时候,木已成舟,人也丢了,再说太多没用,一旁的赢祥咳嗽了声后,隆正帝只能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道:“去西域表现不好,等回来朕再收拾你! 记住,此去西域,学习为主,不要再给朕惹事。 再有上回那样的莽撞动静,朕不与你顽笑!” 贾环闻言,看了眼默默跟在隆正帝身后的叶道星,以及最后面的岳钟琪,眨了下眼睛,笑道:“臣不敢,陛下,臣都长大了,不是当年不懂事的时候了,您怎么老抓着不放……” “哼”了声,见贾环把手塞进头盔里挠头,把好生生一顶明光头铠弄歪,吊儿郎当的顶着,隆正帝抽了抽嘴角,在众人瞩目下,给他扶正,而后沉声道:“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自己当心。此次与上回不同,不需要你再失心疯的跑到人后面去烧粮,记住了吗?” 贾环高声一应:“喏!” 隆正帝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才带着众人转身离去,重回承天门上。 牛继宗声音中蕴含内劲,手举大秦戟刺天,高声道:“大军,出征!” “出征!!” …… 三军齐喊“出征”之声,声震九重深宫。 皇太孙赢历面容清瘦了许多,站在咸福宫寝宫的宫窗前,静静的眺望着承天门方向,细眸中,眼神清幽。 “主子,真要去给五爷送药?” 高玉有些迟疑的站在赢历背后,为难道。 赢历如若未闻,沉默不言。 高玉面色微变,可是一咬牙,还是道:“主子,五爷虽然被陛下打了,可主子这时候去送药,怕是会让人猜疑,他们也不会用主子的药……” 赢历淡淡的道:“孤知道,他们想什么,孤管不了,但孤给五弟送药,他们也不会管。至于五弟用不用,不重要……” 高玉想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他道:“主子,五爷分明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如今外面好些人都……他现在倒是成了热门。若非宁侯昨日扫了他的面子,怕是就更热了……” 赢历冷笑了声,道:“热门?早点,皇祖的兄王叔王们都比皇祖热门。前些年,十四叔也比那位热门。孤王……何尝不是最大的热门?可那又如何? 如今看来,越是热门,最后反而容易失望。 老五……” 赢历摇了摇头,嘴角浮现一抹讥讽的笑容,却不再多评价那个曾经最爱跟在他身后玩闹的弟弟,脑中浮现的,却是另一道年轻的身影…… 赢历嘴角的笑容敛去,声音愈发深幽:“连皇子都敢如此作践,那位,竟还一味的宠着…… 不过,不急……” …… ps:对于儒教的见解,只是个人的理解,有认同的,也有反对的,这不重要,和红楼梦一样,本身也没什么权威的说法。写这些只是为了后文铺垫一二,挖个小坑,不是想说教诸位,我本身连个半桶水都算不上…… 当然,对旧时文官的感观始终是深恶痛绝,这一点不变。 另外这两天确实有点私事,目前形势有些喜人,希望诸位书友宽容两天,让一个快三十的老光棍儿扑腾两下,看看能否不用去越南买媳妇…… (。) 正文 九百九十二章 六花 大秦西北路长武县,云字号,贾家驿站。 “风哥,这长武县县城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感觉比神京城还有历史,什么来头?” 夜色渐暗,行走了一天的西征队伍,在长武县外扎下营寨,埋锅煮饭。 贾环等人则住进了贾家驿站内,趁着一点夕阳的余晖,看着背后颇有古意的城池,贾环向秦风询问道。 没法子,这一伙人里,唯有秦风读书多。 见篝火旁的众衙内们齐齐看来,秦风也有些自得,轻轻一笑,道:“环哥儿好眼力!这长武县,原名鹑觚,确实比都中久远的多。 早于始皇二十七年,始置县于浅水塬,隶属北地郡领辖。 《周地图记》载:太子扶苏与将军蒙恬,率兵北上屯边,治驰道,通四域。 见塬高水浅,因欲筑城。遂以觞设奠,乃有鹑鸟飞升觚上,视为灵异,故以鹑觚为县名。 再到建安十八年,鹑觚县并入魏境,隶属雍州新平郡。黄初七年,鹑觚县改属扶风郡。 最后到咸平四年,由泾州长武城升镇置长武县。 是名副其实的千年古城,比武威还要久远。 我武威……” “得了得了得了!” 没等秦风将话题拐向武威,牛奔就不耐烦打断道:“知道你就要去见你老子了,动不动就武威武威,武威是你家的?人家环哥儿问的是长武!” 秦风大气,不和他一般见识,笑骂了声后,刚想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军阵声。 众衙内们纷纷站起,出了驿站庭院,向远处看去。 “他们在操演军阵,指挥的人是……叶楚?” 温博皱着黑黑的浓眉,眺眼望道。 “一千军马,以一字长蛇阵摆开,布阵严密有序,操演娴熟,我不如也……” 秦风在一旁赞道。 牛奔嗤笑了声,道:“那是你没用,我比他强多了!” 秦风哼了声,不服道:“你自幼在灞上大营操演,比叶楚在宫中操演方便的多,自然比他更强。可惜,我却没多少操演的机会,只能翻看一些兵法。” “好了好了,都比我强!看看到底什么名堂……” 贾环止住了两人的争吵,眼睛直直的看着不远处,那一千骑兵摆出的阵型。 其实是看不大明白的…… 秦风给他解释道:“环哥儿,此一字长蛇阵,乃孙武所创。《孙子兵法》曰:‘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南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 这就是一字长蛇阵的精髓! 你看,叶楚将他手下的一千兵马,布成一个一个的小方阵,摆成长长一条,如此一来,指挥起来就会极为灵活。 攻其首则中尾瞬息而至,攻其中央则首尾速至。 这样做,能使得兵力得到最好的发挥,还能保证不乱,极其犀利。” 贾环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看着叶楚将他手下的一千兵马纯熟的调动,变换阵法,果然厉害。 他觉得秦风有一句话说的很好,阵法,就是让兵力得到最好的发挥。 这一千兵马展开来,远比无序的散布或者集中在一起,更容易调动,也能更好的发挥力量。 “风哥,这一字长蛇阵,可有破解之道?” 贾环看着叶楚在那里“耀武扬威”,心有不甘的问道。 秦风呵呵一笑,道:“自然有破解之道,世上没有破解不了阵法,当然,知道怎么破是一回事,能不能破掉,又是一回事,还要看手下的兵马如何……这一字长蛇阵,以蛇形成阵,只要破解蛇形,其阵自破!” 贾环挑眉道:“打蛇打七寸?” 秦风道:“没错,正是打蛇打七寸。这一字长蛇阵的七寸,就是它的中军,只要突破它的中军,一字阵必破。变阵了……” “这是什么阵法?” 贾环见“长蛇”收起,变成了另一种阵法,问道。 “是鱼鳞阵,他们换人了,方冲在指挥……” 贾环右侧,牛奔有些不甘的道。 没有谁不想指挥千军,操演军阵。 温博也羡慕道:“叶道星把他手下那五千重甲军调理的极为出色,是个人物。” “他们身上的重甲呢?” 诸葛道在贾环等人身后问道。 贾环回道:“重甲早十天就已经起运去西域了,真要让这些人着重甲出征,走不到半路,马都要累死完……风哥,再说说看,这鱼鳞阵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好像比一字长蛇阵还要复杂。” 秦风笑道:“一字长蛇阵大概是最简单的阵法了,当然,用的好也不容易。 不过鱼鳞阵也不算复杂,真正复杂的,是诸葛道他家老祖宗的八卦阵,那才是真正的天人之阵,后人少有人能布出此阵,其实原阵早已失传…… 环哥儿,这鱼鳞阵,用的最好的,大概就是蒙元的成吉思汗,他极善用鱼鳞阵。 以其麾下雄军飞行军布阵,天下少有能敌者。 鱼鳞阵一般分为三个层次,但有的用兵大家,能分出五个层次。 最前方的是先锋阵,后面是兵力更多,力量更强的第二和第三层次。 总之,越往后面力量越大,实现分层次攻击。 鱼鳞阵的关键,就在于将大军分层次,且能将火候把握的好。 把握不好,就成了添油战术,乃兵家大忌。 把握的好了,分成多层次攻击,一层接着一层的攻击,迫使敌人露出破绽,而后用后续层次,一举攻破。 一层强比一层,则天下莫与能争,比如成吉思汗。 但这个阵法,寻常将领都不大用。 一来怕成为添油战术,二来,麾下没有一支如臂使指的大军,也协调不好。 方冲,是个人物啊…… 你看他,用的是叶家的重甲军,之前肯定不熟,可是却能极好的变阵。 以战鼓和军旗发令,丝毫不错。 我勉强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没事环哥儿,不打紧。这个东西,其实就是熟能生巧的东西。 普通人接触不到,没有名师指点,所以才难以入门,可咱们不同…… 上回我爹说要教咱俩兵法,可后面一连续的闹腾,赶上太上皇驾崩,又要准备西征,才没来得及。 等这回回去后,我爹会亲自教咱们,到时候去灞上大营里练,保准比方冲、叶楚他们强!” 见贾环面色肃然,眼睛微眯,紧紧的看着对面方冲在那里指挥兵马,牛奔宽解道。 贾环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奔哥。咱们回去后是要好好练……” “咦,这是……六花!!” 贾环和牛奔话没说完,一旁的秦风忽然失声惊呼道。 牛奔等人闻言,再不复之前的轻松笑意,面色纷纷一变,眼神有些骇然的看向前方。 贾环的脸色也一瞬间沉了下来…… 他兵书虽读的甚少,却也听说过,六花,乃先荣国最善的军阵! 此阵颇难,对军卒的要求极高,自先荣国战殁后,从未听说还有哪位将军,能布出此阵,包括牛继宗、秦梁…… 看着阵中指挥的叶道星,秦风没等贾环相问,就沉声道:“环哥儿,此阵为前朝军神李靖,根据诸葛亮的《八阵图》法推演而来。 其阵中大阵包容小阵,大营包含小营,四方四角相互衔接,一曲一折彼此对应,相传诸葛亮的八阵图就是这样的。 而李靖创的六花阵继承了这一原则。 六花阵法外面六阵呈示为方形,里面中央军阵呈示为圆形,因其总体形状像六角花瓣,所以俗称六花阵。 你看此阵,内圆而外方,外面六阵是正兵,所以呈方形。 里面的中央军阵是奇兵,所以呈圆形。 方是用来规定战场的范围,圆是用来连接各方机动的路线。 所以,规定战场范围的步数要像大地一样固,确定机动的路线要像天体运转一样灵活。 步数固定,回旋整齐,就可以在变化中不容易发生混乱。 从八阵演变为六花阵,仍然是源本于诸葛亮的布阵原理。 此阵极难极难! 自先荣国战殁后,不是没人想学习这一所向无敌的阵法。 只可惜,大都因为将兵关系混乱紧张,列兵布阵杂乱无序,而致败了。 六花阵有方阵、圆阵、曲阵、直阵和锐阵五种阵型,五种阵型又各有五种变化,共有二十五种变化。 不止为将者要对此二十五种阵法悉数皆知,连布阵士兵都要对这二十五种变化娴熟于心,这才是最难之处。 也因此,古之名将,强行演习六花阵而不乱者,寥寥无几。 非将不知阵,实为兵卒训练不出…… 自先荣国战殁后,大秦军中就再无第二人能布此阵。 这叶道星……了不得啊……” 贾环不大懂六花阵的神奇,但他知道六边形的神奇。 前世学数学时,六边形的神奇是少有的不枯燥的数学课。 从雪花,到龟壳,再到蜂巢,皆是六边形。 结构稳定,节省材料,是其最大的优点。 而六花阵,同样如此。 叶道星亲自操演军阵,自然不会只是一千人,而是整整五千兵马齐动。 五千兵马布成一六边大阵,每一边,就是一个作战单位,运转极其灵活。 六边受力均匀,攻守强势。 守则六边齐动,就是攻,也可做到三角齐攻。 足以可见,六花阵要比一字长蛇阵和鱼鳞阵发杂的多。 见周围气氛有些压抑,贾环能明白他们的心情。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大家都出身将门,又都是自幼从武,心气颇高。 他们和他们父亲都做不到的事,叶道星却做到了,这不得不让他们郁闷。 贾环见之,笑道:“这不算什么,叶道星麾下的五千重甲军,被他训练了多少年?且只有这五千精兵,叶道星对他们熟的不能再熟了,怕是连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记得住。 他们十数年如一日的驻守在龙首宫,寻日里也没其他事,不操演军阵做什么? 这种情况,别说牛伯伯和义父他们,就是换做咱们,这般练上十几年,也一定能做到! 没甚了不起的,落后的,咱们好生努力,追上并超赶过他们就是!” “说的好!” 牛奔捧哏道:“这就叫笨鸟先飞……” “噗!” 秦风刚从水囊中喝了口水,却被这句话给逗喷了,笑骂道:“奔哥儿,你真真是……咱们这叫奋起直追,哪里叫笨鸟先飞?” 贾环、温博等人哈哈大笑,牛奔倒有急智,高声道:“你懂个屁!我是说他们,他们是一群笨头贼厮鸟,让他们先飞一阵,咱们再追赶!” 一群衙内被贾环开解通后,也就不再郁闷,再听这两人的对话,无不大笑。 又看了一阵后,众人就回到了庭院内。 篝火上架起了三头大黄羊,贾环带的庖厨收拾的差不多了。 肉香扑鼻! 早早就贮存在驿站地窖内的伏特加被取出,用大碗分润。 一干衙内们用随身刀匕割着烤羊肉,喝着辛辣刺激的烈酒,嘻嘻哈哈,过的好不自在。 诸葛道一伙儿靠着贾环等人,吃着吃着就笑了起来。 见众人看过来,诸葛道咽下口中烈酒,“啧”了声后,道:“咱们大都跟家里长辈们行过军,何曾有这等快意过?嘿嘿!” 众衙内一阵哄笑。 苏叶笑道:“那年我爹回京,我才八.九岁,刚开筋锻骨完,就央我爹带我去鲁地的东方军团开开眼。我爹见我开完筋骨了,也就答应了。 好家伙,虽比不得上回我们随环哥儿去西域的速度,却也将人累个半死。 关键是吃食…… 不怕你们笑话,当时累我倒是不怕,可那吃食,我都哭了!” “哈哈哈!” 众人大笑,苏叶出身象阳伯府,其父苏卢现袭一等男,任东方军团都虞侯。 苏卢默默无闻了许多年,但在今年,名声大噪。 齐鲁之地今年多灾,先是春季的大旱,赤地千里。 到了夏季,黄河在入海口处居然发生了改道…… 因民风彪悍之故,再加上一起子混帐官员那些操蛋事,使得山东之地落草起义者数不胜数。 有一名唤王波之人,想效仿宋时梁山旧事,打出了替天行道的旗帜。 还别说,一时间从者云集…… 和梁山上那些人差不多,历代农民起义,其血腥暴虐程度,其实都超出了后人的想象。 无论是前汉时的黄巾,前明的李自成,还是后世的太平天国,做的都是比八国联军和日本鬼子还要残忍的事。 连屠了几座城后,王波麾下已经聚集了十万“大军”。 这个时候,征东将军诸葛城,也就是诸葛道之父,派遣苏卢,率麾下两千五百兵出征,连战十八场后,诛杀王波,取其首级于黄河边。 苏卢的爵位,怕是要往上提一提了。 苏叶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 倒不是众人势力,看中他爹的权势。 只是单纯的敬佩能打的人。 二十多个衙内吃饱喝足后,三只大黄羊连骨头都被嚼碎了,酒也喝干。 众人围着篝火坐着,远处的军鼓声渐息。 离睡觉还有一些时间,许多人也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和贾环、牛奔几个核心相处相处,因此,没谁离开。 贾环用一根木棍拨拉了下篝火后,看着围在大篝火旁的一群伙伴们,轻声笑道:“都还记得襄阳侯府的陈贺吧?”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微变。 谁会不记得那个倒霉鬼? 此人是近三十年来,武勋将门家族出来的最大的耻辱。 铁网山之变,先和几个武勋子弟脱离了贾环的序列,然后又在宁至杀向皇帐时,居然弃兵逃遁,使得大阵被破,上千御林军被宁至麾下的蓝田大军砍瓜切菜般斩杀。 丢尽了武勋的颜面,也让他们自身死亡,家族败落。 只是,贾环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贾环又挑了挑篝火,道:“咱们是自己兄弟,这会儿又没事,所以有些话,我就不遮掩,直接同大伙儿说明白。” 这个时候,牛奔、温博、秦风几个不好接,所以诸葛道就接道:“宁侯,就像你说的,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你有话只管说,我们都听你的。” 贾环笑了笑,秦风等人看向他也笑了笑。 诸葛道这一伙儿,再加上曹雄赵虎,是仅次于贾环、牛奔、温博、秦风这一核心的,第二紧密梯次。 因为他们的靠近,原本渐行渐远的东方军团,又回到了荣国一脉的核心利益圈中…… 贾环对着数十双看着他的眼睛,道:“这次和铁网山之时不同,那会儿陈贺他们虽然先跟着我,却只是他们自己想跟着我立点战功。 当然,这没什么,以我们这样父祖辈的交情,一起立功也算是一件美事。 至于他们后面离开,想自己去建功,我也没拦着,也没这个资格和权利。 但这次不同,这次是我同陛下打擂,才求来这次机会。 本想带几个兄弟,几个老兄弟,去西域见见大阵仗。 比如诸葛道、苏叶、涂成、马刚他们,都是上回随我一起去西域出生入死,在铁网山时也紧跟着我的,我本只想就带着他们去就好。 因为他们信我。 只是后来,好些叔伯前来寻我,托我把你们也带上,去见见世面。 都是自家叔伯,好言相说,我不好驳他们的面子,也就答应了。 然后又到陛下跟前去磨,好说歹说,总算说通了。 不过陛下警告过我,再有铁网山陈贺之流出现,我是要负责的。 不止是我,整个武勋一脉,都要承担着再次出现陈贺之流的风险。 今儿正好赶巧,大家兴致也高,所以我就同大伙儿提前说说。 我明白的告诉大家,这次去西域,我们一定会上战阵,与罗刹鬼正面厮杀。 光看是没有用的,这一点,我和诸位叔伯都说过。 他们也都理解和支持,并且表示,可以接受战死…… 其中有多危险,不用我多说了,都是出身将门,该明白罗刹鬼是什么样的敌人。 如果有兄弟还没准备好,现在告诉我,私下告诉我也行,这不丢人,再经历些阵仗,日后就不怕了,没什么的…… 告诉我,我提前安排你在后面观战。 而如果有人好虚面,分明还没准备好,却强自上阵,临阵前,却又和陈贺、杨坞他们那般,转身逃跑,致使战阵崩坏…… 不用等回京后捉拿下狱,谁先跑,我杀谁。 都记住了吗?” ps:快可以恢复更新了。差不多了,她祖母对我的印象非常好,说我是一个本分老实的好孩子,为人正派。 咳咳,我也这样以为,我私下里问清楚了,老太太虽然喜欢读书,却不读起点中文网的书…… 希望明年我可以鄙视单身汪…… (。) 正文 九百九十三章 愚蠢 大明宫,紫宸书房。 又经过一夜操劳后,上书房外间的西洋钟连敲了五下,隆正帝抬起头,颈椎部传来一阵“咔咔”轻响声。 他太久没抬头了…… 细眸微红,稍微看远一点,眼睛有些发花。 长时间盯着奏折上的小字,极伤眼。 再者,岁月不饶人…… 心里暗叹一声,隆正帝看向御案左下侧的案几,忠怡亲王赢祥眉头紧皱着,面色凝重,还在持笔批改着奏折。 之前的钟声,对他仿佛丝毫没有影响。 他身前的案几前,也摞着两摞高高的奏折。 一摞是已经批改完的,一摞是还未批改的,几乎等高…… 这些奏折,都是经内阁筛选后,分出来的。 最紧要的一部分,交由隆正帝批改。 其次的,交由总理王大臣赢祥处理。 当然,这并不是定死的。 隆正帝时常将自己的折子划给赢祥看,赢祥也时常请教隆正帝一些问题…… 一般来说,分权,最为帝王所忌。 但赢祥不同,他最得隆正帝信任。 这与他谨慎谦恭的作风有关。 虽然有权,却不贪,更不揽。 对于赢祥而言,这份权利,与其说是他拥有的,不如说是承受的。 权利并不是他的红利,而是他帮助隆正帝的心意。 这点隆正帝也知道。 他私下里曾问过许多人,许多高人。 那些人都告诉他,对于一个半步天象的绝世高人而言,世间的权势远远不如迈出最后一步有吸引力。 若是跨过传说中的最后一步,便为陆地神仙,甚至破碎虚空羽化飞升都有可能。 神仙,和权势,二者选一,连皇帝都会选前者。 不管是真是假,总之,隆正帝对赢祥极为信任,也愿意分权与他。 “十三弟,天又将明,你也歇一歇吧…… 走,随朕出去转转,缓一缓,也换换脑子,闷了一宿了……” 看着赢祥隐现血丝的眼睛,隆正帝笑道,他近来心情不错。 赢祥犹豫了下,还是将手里的笔放下,抬头笑道:“也好,不过皇上,您该去休息了……” “出去转转,不就是休息吗?” 隆正帝呵呵一笑,从苏培盛手中接过打湿的锦帕,擦了把脸后,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问道:“十三弟,西征大军离京几天了?” 赢祥想了想后,笑道:“今儿七月初七,大军六月三十离的京,八天了。他们清一色的骑军,又没甚大的辎重,今儿差不多能到武威了。” 两人笑谈着出了御书房,站在汉白玉砌成的游廊上,眺望着巍峨的宫城,隆正帝眼神悠远,望向西边,道:“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罢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打仗的事,就交给军机阁去处理吧。” 这本就是大秦祖制,政事交由内阁总管,军事交由军机阁掌总。 政事上皇帝还能插的上话,可军事上,一般都不需要天子发言。 养在九重深宫中的天子,又能知道什么军事? 前明若非崇祯皇帝瞎指挥,战事未必就一定会崩坏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太祖高皇帝和圣祖太上皇帝有感于大明的前车之鉴,便定下了祖制。 非马背上成长起来的天子,只需要在军队打胜仗后,嘉奖赏赐军方就好,不要随意干涉军机阁。 当然,如果军队打了败仗,军机阁的人也需要承担责任,背黑锅。 胜者有大赏,不吝贵爵赏赐。但败者,同样也会被满门抄家…… 不过尽管如此,隆正帝还是为之心忧。 赢祥闻言笑道:“皇上尽放心就是,厄罗斯狼子野心,虽不知他们为何忽然变了心,改助攻为侵占,可想来,也是临时起意。 仓促起国战,本就埋下了必败的根基。 再者,他们的军粮嚼用大都需要从厄罗斯老远的往西域运,路程遥远,花费颇多。 远比我大秦代价高的多,这绝不是长久之事。 因此臣以为,他们应该只是想借一场大战,勒索我大秦一二。 毕竟,当初贾环同那位厄罗斯的伯爵克列谢夫密谋时,仅仅许下了水泥和伏特加的方子为出兵代价…… 呵呵,臣当时就觉得此事荒唐,也只有贾环能做得出。 不过还别说,居然真让他把人给哄来了。 那克列谢夫动用了十万铁骑,战死了三万多人,帮大秦打下了准格尔。 想来对方也回过神儿来了,觉察出上了贾环的大当,不愿就这般轻易的将西域交出去,不然,委实太荒唐了些!” “哈哈哈!” 想起当初贾环贼头贼脑的来给他报喜时,他自己的表情,再看看赢祥的脸色,隆正帝说不出的快意,道:“这就叫荒唐人办荒唐事! 贾环那混帐东西,和厄罗斯那位国公之子,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水的纨绔货色,像的紧! 他能将那纨绔膏粱子弟哄骗,不过是他这纨绔,技高一筹罢了!” 赢祥闻言一怔,想了想后,随即也陡然大笑出声。 他以为,隆正帝这话,形容的还真贴切。 将堂堂国事,用这种事来勾连,竟成了买卖,岂不是纨绔儿戏? 笑罢后,赢祥叹息了声,道:“也算是有福气的,纨绔都能纨绔出泼天的大功来…… 只盼他这回在西域,不要再胡来了,不是每回都有好运的。” 赢祥说的是贾环跑到准格尔龙城,为秦梁取药引的事,在他看来,着实莽撞的紧。 稍有差池,就是必死的结局。 别说贾环,就是现在的他,以半步天象的身手,也不敢说能从敌国全身而退。 只是隆正帝却以为赢祥依旧在说贾环的纨绔之事,尤其是贾环以太上皇的御命金牌,拿下岳钟琪之事。 他哼了声,道:“临出发前,朕再三警告过他,朕不是太上皇,平日里可以惯着他些,可在大事上,绝不许他胡闹! 军国大事,国之根本,他若再敢像上回那般,用一金牌拿下九边重将,朕绝不轻饶! 不过十三弟放心,他现在是个懂事的,以前年幼,又被太上皇那般纵着,才会乱来。 如今长大了,会明白轻重的。” 赢祥顺着笑道:“也是皇上调理的好,如今,他也就怕皇上,冲臣也敢瞪眼,呵呵,早晚收拾他一顿……” 这当然只是个玩笑,可隆正帝却当了真,生怕自己最倚重的弟弟和贾环那愣种怼上,忙道:“十三弟莫要和那混帐一般见识,他就是不读书不知礼罢了,朕以后多提点他一二。 十三弟看在朕的面子上,不要与他计较,不搭理他就是!” 赢祥无奈苦笑,点了点头,道:“不会让皇上作难的,贾环此子,看起来飞扬跋扈,可正如皇上所言,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上,他还是知道分寸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反而轻易拿不住他的痛脚,奈何不得他什么。” 隆正帝闻言,呵呵一笑,不愿再提这个,岔开话题道:“十三弟,粮荒已经缓解了么?” 赢祥心里好笑,这句话隆正帝已经问过他好几回了,每次回答,都能让隆正帝嗨上一会儿…… 他笑道:“皇上,南海水师源源不断的将安南和暹罗米粮运回,张廷玉在江南布下了好大一个阵仗。将这些粮米,一点点出给那些哄抬米价的大粮商,可那些人哪有财力吃掉两个国的大米? 撑到最后,都撑不住了。 之前赚的黑心米钱,都吐出来不说,还搭上了老本。 可还是收不完越来越多的粮米。 皇上,江南灾情大为缓解!” 尽管已经听过许多次,再听一遍,隆正帝还是感觉到身心愉悦! 他弯起嘴角,笑容却有些血腥,道:“听说,那些快要破家的黑心奸商们,还想铤而走险,烧了运粮军船?还聚众闹事?” 赢祥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又笑道:“都是一群糊涂了心的,竟没看出那些船是朝廷的兵船……” 隆正帝嘿了声,满脸杀气道:“他们可不是糊涂了心,他们精明的很!” “皇上……” 赢祥有些担忧的唤了声,劝道:“皇上,粮荒已解,如今国朝的大事就是西域的国战。 在国战未结束前,不好再大动干戈了。 江南之事,绝非只是几个粮商,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这内中牵连,实在太广……” 隆正帝冷笑一声,道:“十三弟放心,朕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为了收复西域,朕连京中都暂停下来,更何况那些魑魅魍魉的狗东西! 既然灾情已解,朕如今有的是耐性等着他们的下场。 待西域大军携胜归来,朕就用那些杀坯们去教教那些名教子弟,圣人门徒,国法二字,是如何写的!” 又谈了会儿国事后,两人走下丹陛,沿着御道散步,隆正帝笑道:“听说荆王又往贾家送礼了?” 赢祥闻言,面色有些不自在,点点头,道:“是,赢宜极想在离京前,将亲事定下来……也难为他了,这些时候,他的日子不大好过。 宗室诸王对他极疏远冷落,冷眼等着他倒霉,再落井下石的人不知多少。 他在京时,还能时常跟皇上请安,不会出甚大事。 他却怕他离京后,京里再出变故,牵连到他。 所以,赢宜一心想将世子赢谷和贾环亲姊的亲事定下来。 与贾家成了姻亲,总能在京城里照看一些。 以贾环对家人的呵护,定见不得别人欺负她婆家……” 隆正帝呵呵一笑,对于荆王的心思,他心知肚明,而且也乐意见到。 他自己和宗室的关系就极不好,有许多帐还没清算。 可世人最重亲族,天家作为世人表率,在这方面也不能做的太差。 总要体现出“亲亲”的天家气氛。 隆正帝做不到和那些仇人亲亲,只能在宗室里选择适当的人亲亲。 除却忠怡亲王赢祥外,他看准了两个人,还算得他的心意。 一个就是宗人府宗正,孝康亲王。 另一个,便是荆王。 相比于乌烟瘴气的宗室皇亲而言,荆王一脉虽然出现了赢皓那样的混帐,但总的来说,不招权揽权,不干扰地方的作风,还颇合他的胃口的。 既然看中了眼,对荆王赢宜的一些算盘,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何况,赢宜曾主动向他请示过…… 不过,隆正帝想说的却不是这个,他笑的有些深意的看着赢祥,道:“十三弟又托赢宜往贾家送礼了吧?” 赢祥闻言,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隆正帝哈哈笑道:“当真是动了淑女之思,十三弟,正好那混帐不在,朕替你去提亲如何?想来他家太夫人,不会驳朕的面子。” 赢祥闻言,眼神一凝,面色颇为意动,不过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苦笑道:“还是算了……” 隆正帝闻言眉尖一挑,道:“十三弟是怕贾环回来同你闹?你放心,等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没法子!朕倒是不信了,堂堂一亲王王妃,贵重非常,还委屈着他了?” 赢祥又犹豫了会儿,眼神挣扎,但最终还是划开了,目光坦然,笑道:“多谢皇上的好意了,倒不是怕贾环同臣弟闹。 臣弟再怎么说,也是国朝一等亲王,天家贵胄,岂会怕一臣子? 臣弟只是……只是不想逼迫她…… 就这样,也好……” …… 荣国府,东路院。 贾琏满脸焦躁的在庭院内来回走动着,贾母、薛姨妈、李纨、娄氏并一众婆子婢女在内堂上坐着。 早早的腾出的一间净室内,满是酒精的味道。 几个稳婆在里面忙碌着。 “啊……” “啊……” “啊……” 一声又比一声凄苦的声音不断从净室内传出,令人揪心。 今日,正是王熙凤的产期。 怀胎十月,今朝分娩。 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一般,极为凶险。 熬不过去的,大有人在。 稳婆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放在后世,毫无疑问,自然是选择前者,但在这个时代,通常都是选择后者…… 已经折磨了整整三个时辰了,贾琏心中早就有了这样的担忧。 只是他担忧的虽然也是这个,可牵绊的理由却并不是夫妻感情。 贾环曾明里暗里的跟他批判过这种做法,因为孩子没了,大人在就还可以再生。 可大人没了,就再没机会了。 尽管贾琏对这一看法不以为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代,子嗣远比老婆重要。 大人没了,还可以再娶。 他爹是这样做的,他大爷也是这样做的。 只是,这话他却不敢同贾环这般说…… “唉!” 叹息一声后,贾琏唯求能母子平安,这样就不用纠结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难题了…… 不是他没心没肺,只是…… 他今年已经二十三了,成亲也有六七年了,可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出门在外,朋友们吃酒时都要小心的避开这个话题,以免伤了他…… 贾琏不觉得这是他的问题,反而觉得是王熙凤的问题。 他知道,王熙凤心里一直都不大瞧得上他,不仅处处要强,还将他管的极严,是个大醋坛子。 别说纳妾,就连通房丫头平儿都不能随他吃,只能看她的心情,同施舍一般。 与她圆.房过生活时,也只能按照她的意思来,稍微换个花样都不许。 无趣的很。 定是这个原因,才使得他们多年来,一直没有所出。 如今终于要生了,贾琏只求一定是个儿子,这样,就能在外人面前抬起头来,也能放下包袱,日后可以在外面随意顽了…… “啊……” “啊……” 产房内挣扎,不,是挣命的声音,越来越弱了,满满的血腥味。 孩子还没出来,胎位原本就不大正,此刻有些难产…… 最危险的是,折腾了大几个时辰后,王熙凤,已然没了力气。 这是最危险的。 几个从宫里调出来的稳婆,一个劲的大喊“用力”,声音“振聋发聩”,可是已经陷入半晕厥的王熙凤,哪里能听得进去。 虽然满耳里都是“魔音”,可听到最后,也只剩下了恍惚…… 心里只有苦涩,她一辈子争强好胜,没想到,终究还是倒在了女人最大的难关上。 但愿…… 但愿能保住孩子吧…… “奶奶,你再加把劲儿啊,奶奶,不能放弃啊!” 平儿见王熙凤面若金纸,一双丹凤眼微眯,眼中神色茫然无神,顿时大哭不已,不顾血气,伏在床头大声哭道。 不能放弃…… 可是,我真的没力气了…… 王熙凤心里苦涩的想到。 平儿依旧大哭不已,只是劝说。 产房里的动静,终于还是传了出去。 贾琏自是跺脚不已,为难的不得了,却也只是无法。 贾母等人放在产房门前听信儿的丫鬟回报了消息后,贾母终于坐不住了,拄着拐杖,来到了净室。 “老太太,您怎么来了?您快回去歇着吧,天儿太热……” 贾琏赔笑上前说道。 贾母看了眼满头大汗的贾琏,叹了口气,道:“这会儿子,我哪里还能坐得住?凤哥儿这孩子,是我最疼的孙媳妇,到了这会儿,我得去瞧瞧,劝劝她……” 贾琏还想再说什么,就见贾政和赵姨娘也闻信赶来了。 他又要问安,贾政道:“这个时节,就不要讲究这些了。” 说罢,贾政又对贾母道:“老太太,命里皆有定数,天意有行,不可强求,您也不要太过担心……” 贾母闻言,抽了抽嘴角,道:“你自去读你的圣贤书去吧……” 说罢,由鸳鸯搀扶着,进了产房。 背后,留下赵姨娘安慰尴尬的贾政的声音…… …… 西北路,武威城。 经过近一个月的路程后,黄德、占超并数十位先荣国家将复仇系的核心成员们,终于踏足到了这座暂歇的落脚地。 在西域收回前的日子,他们都会被安置在这座黄沙军团的大本营。 这座被秦家经营的铜墙铁壁一般的西北大城。 甫一入城内,黄德、占超一行人就被秦梁派遣的心腹亲卫接手,带着数百兵马,护送他们径直前往一座深宅里安置。 带队的人是一文士,对黄德等人的面色并不算太好,并没有因为他们先荣国家将的身份,而顶礼膜拜。 原因很简单,黄沙军团仅次于秦梁的一位重将,就是死在十三将的手下…… 在不大友好的清冷气氛下,黄德、占超等人,被护送到了紧靠着军营驻地的宅院内。 那文士只将黄德一行人送至门口,就告辞离去了。 还好,倒也没留下士兵看守…… 不过,等黄德等人推门而入,看到庭院当中的人时,面色纷纷一变。 “二哥!” 黄德、占超二人惊喜的唤道。 只是,那位身量高大,满头白发,独着一目的老人,脸上却满满是恼怒之意,眼神凌厉的吐出两个字:“愚蠢!” …… [。] 正文 九百九十四章 断根 西北的夏日,和关中及江南的夏日不同。 虽都为酷暑,可在江南,即使夏日,空气中也有六七成的水分,关中也有四五成,而在西北,连一成都不到。 干燥,酷烈。 真正的人间烘炉。 然而,在这样酷热的天气里,有些人,却如同身在冰窟…… “二哥!” 看着李先的面色,听到他厉色训斥的话,黄德面色一变,高声反抗了声。 小辈们还从未见过最顶端的几位老人如此严厉的对峙,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小一辈的素养差别了。 严光当即指挥着有些发懵的小儿辈们,迅速离开现场。 不只是离开,还有警戒。 五进的新宅院,放在神京城里都算是大宅门儿了,在这座武威城内,更是为数不多的几座豪宅。 严光熟练的指使一众同龄人,“清扫”院落。 而他自己,则带着一人,去了大门口哨戒。 同辈中,只留下了李先的孙子李锐。 曾经的李锐,郎朗如日月之入怀,资质之高,甚至尤在严光之上。 但此刻,却颓唐如玉山之将崩,满脸沮丧。 若非家教森严,即使李先再疼爱他,也绝不许他哭,他此刻真真是要流一碗心酸泪…… 现在,他想的,只有怎样挽回颓势,重回神京。 在神京城中,虽然不能肆意自在,可总有机会,在那人间最繁华地游览畅玩一回。 虽不曾真个在平康坊里销.魂则个,可也在那十丈软红里,和那些娇媚万千的软妹纸们聊过人生。 可是在这里…… 看看那些肤色黑红黑红的女人,好些比他还粗壮,李锐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他爷爷正在教训这些“背叛”了他们的蠢货们! “国公爷基业毁于一旦,你还有脸说没错?” 李先当真是怒发冲冠,眼中的怒火,几乎快要转成杀意。 黄德皱眉道:“二哥,国公爷基业如今愈发兴旺,何谈毁于一旦?” 李先眼神一凝,死死的盯着黄德,沉声道:“十三,你已经忘了国公爷是如何死的吗?你忘了黑云十三将其他人是如何死的吗?” 黄德闻言,面色一变,不愿再和李先愈发霸道凌厉的眼神相对,垂下眼帘,道:“二哥,我何曾敢忘?就连做梦里,都是那一天的杀场……可是二哥,赢玄,已经死了!” “但赢秦还未灭!!” 李先厉声喝道。 黄德难言,一旁的占超叹息了声,道:“二哥,是少主不愿再让我等葬送性命,少主说,未尽之事业,就由他去做吧,否则,他就是付不起的阿斗了。 二哥,毕竟,他是少主,是国公爷的亲孙,是贾家真正的传人哪!” 李先闻言,面色一滞,有些沉默了。 李锐见之大急,高声道:“十三爷爷,您是被贾环给哄了!” 黄德皱眉喝道:“少主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李锐闻言,脸都气白了,可是见连李先都瞪眼看来,忙改口道:“十三爷爷,少主他和咱们不是一道人哪!” “这叫什么话?咱们都是家将,和家主不是一道人?” 黄德沉声道。 他原先还很喜欢这个足智多谋的小侄孙,可牧场那天发生的事,却让黄德感觉,这个后辈,聪明有余,但沉稳不足,飘的很,而且,功利心太重。 李锐辩解道:“十三爷爷,咱们是国公爷的家将!可国公爷和大爷爷他们已经战殁了……如今,少主他只顾着享受荣华富贵,和嬴政狗皇帝亲如父子,当朝文武百官中,他的圣眷最隆。他早就忘了,不,他根本就不在乎国公爷的大仇啊!” “胡说!这不可能!” 黄德断然否决道:“孙子岂有不报爷仇的?” 李锐简直惨笑一声,道:“十三爷爷,你忘了他口口声声说的什么?赢玄已经死了……” 黄德沉默了,这些,他又岂能真的不知道? 他只是不愿让李先继续发怒而已。 见黄德不言,李锐趁热打铁道:“所以我才说,他和咱们根本不是一道人了!咱们绝不会忘了给国公爷报仇,赢玄虽然死了,可他的儿子依旧是皇帝,他的孙子也会,害死国公爷的赢秦,根本还未灭。 十三爷爷,你忘了你和我爷爷他们当初的誓言了吗?一定要毁灭这个丑恶黑暗肮脏的赢秦,为国公爷报仇!为大爷爷、三爷爷他们报仇! 为了这个誓言,你和十二爷爷甚至不惜自残入宫…… 若只是为了杀一赢玄,何须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六爷爷一人去刺杀他不就成了!” 黄德闻言,叹息一声,道:“少主说了,未尽之事业,他会完成的……” “十三爷爷,你怎么这个时候还信他的话,他根本只是为了他自己!!他……” 李锐气急,正想将贾环再大肆诋毁一通,可是就在这时,传来一道让他化成灰也忘不了的声音: “我是为了我自己,那你又是为了谁?” “贾环?!” 李锐骇然回头,失声道。 …… 神京,荣国府,东路院,产房。 “凤哥儿……” 因为这个时代信奉产妇忌凉,所以没摆冰盆,密不通风的产房内,气味极其难闻,且闷热逼人。 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王熙凤,贾母心疼的唤了声。 对于近些年来这个将她照顾的周周到到的孙媳妇,她真有几分心疼。 王熙凤神志有些模糊了,也越来越危险,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丹凤眼迷离…… 贾母忙唤稳婆端一碗参汤过来,而后让鸳鸯张开王熙凤的口,亲自一勺一勺的喂了下去。 半碗参汤下肚,王熙凤面上回过了些血色,也认出了人。 双眼中泪水不停的流下,她孱弱道:“老……老祖宗,我……我怕是抗不过了,保……保住孩子,给平儿……” 一旁的平儿闻言,本已快哭干的眼中,眼泪再次汹涌而下,大哭道:“奶奶,你再加把劲儿啊,你再加把劲儿啊!” 贾母强笑道:“真真是傻孩子,什么保小?两个都要保!再说了,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你难道不曾问过旁个,谁生孩子不都要走这一遭?当年我生你公公的时候,比你这难多了,生了足足两天两夜,才将他生出,差点要了我的命啊! 那会儿,我也是没了力气,以为不行了。 谁知道,喝了碗参汤,休息了会儿后,再一用力,终究还是生了出来。 再看你,才折腾了多一会儿? 现在没了力气,休息一会儿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千万别自个儿弃了自己,你啊,要跟老祖宗学,要挣命! 你一向是要强的,跟谁也不服,难道这会儿就认输了? 我可告诉你,环哥儿临走前还同我说了,回来要看他的小侄女儿,你这会儿要是自己就弃了自己,他回来,一准要笑话你一辈子!” 王熙凤闻言,眼睛微微一亮,脑中忽然浮现了那张坏笑却霸道的脸,仿佛是在嘲笑她一般…… 她“恨”的咬紧牙关,任凭汗水打湿的头发沾在脸上,鼓起全身力气,用力…… “啊……” “啊……” 婴孩的初啼声响起,阵阵欢呼声传来,王熙凤却感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生了,生了!” 稳婆们高兴不已,这种情况,居然也能生出,大人小孩都保住了,着实天幸! “恭喜太夫人,是个千金小姐!” 一稳婆将脐带剪断后,将婴孩擦拭干净,放入早就准备好的襁褓里包好,对贾母说道。 贾母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不过随即又满面笑脸的笑道:“还真让环哥儿说准了,他回来一准喜欢……赏,大赏!” “谢太夫人!” 一干稳婆们辛苦了大几个时辰,就等着这一刻,闻言喜不胜喜。 来前就知道贾家豪富,却不知红包能有几多…… 有丫鬟出去传话,通报贾琏,他要当父亲了。 只是,贾琏在得知生了个女儿后,脸上没剩下多少喜色。 一旁的赵姨娘见之劝了几句,道:“头个是女儿好,我当年第一个就是三丫头。世人讲究女子双全谓之好,女儿在前,小子在后才正合当……” 贾琏强笑着谢过后,贾政就带着赵姨娘离开了。 照规矩,姨娘是不能和家里的爷们儿说话的,若非之前贾琏说过要孝敬贾政和赵姨娘,给他们养老,贾政也不会带着赵姨娘前来表示一下关心。 如今孩子也生了,谢意也表达完了,就可以了…… 目送着贾政和赵姨娘离开,又在庭院里站了会儿,将满头大汗的贾母也送走了后,贾琏也走了…… …… “少主!!” 黄德等人见一脸微笑的贾环,身后带着二人,和严光一起进门,无不大喜过望,不想这么快就在这里见面了。 一行人忙上前要行礼。 贾环岂能让他们跪下,忙笑容满面的拦住了。 与黄德、占超还有戴国、谢仁、钱盛、严翼一一见礼后,黄德又为贾环引见:“少主,这就是你最惦念的二爷爷!国公爷在时,除了王古人王大哥外,最器重的,就是你二爷爷!” 贾环笑着点点头,没有什么犹疑,向着对面那个独着一目,满面苍老伤痕的清瘦老人行礼道:“孙辈贾环,见过二爷爷!二爷爷为我祖父先荣国报仇,三十年如一日,殚精竭虑,忠义千古,贾环必铭记于心。 小子将此事告于家中老祖宗,老祖宗泪流满面,再三告诫小子,定要视二爷爷如亲祖,时时记于心,恭敬问候之。” 李先清冷的面容,在贾环提到贾母时,面色微微一动。 再看到他一双诚恳的眼神,李先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 “起来吧。” 贾环笑了笑,站起身来,正要再说什么,一旁的李锐冷笑一声,道:“说的好听,你都把我们发配到这个鬼地方了,还视若亲祖?” 贾环拦住了身旁大怒的黄德,他转身看着一脸桀骜的李锐,笑道:“李大哥何出此言?” 李锐见之,差点没气爆了。 他宁肯见贾环勃然大怒的和他怼一场,也不愿看到这张伪装成人畜无害的“真诚”的脸。 李锐真真恨不得砸烂了这张虚伪的脸,他咬牙道:“你还有脸……你看不到这个鬼地方是什么样子吗?这里也是人待的地方?我爷爷他们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被你赶到这里,不,这里还不是西域,那里比这里还恶劣,你还说什么敬若亲祖?” 贾环惋惜一叹,摇头道:“我也是没法啊,李兄怕是不知道吧,嬴政上位后,大肆整顿黑冰台,让他手下原本的中车府和黑冰台相连,互通有无,因此实力大增,将神京城看守的铜墙铁壁一般。 他跟我说过数次,要找到铁网山之变和京城中诸多不明事的幕后黑手。 在你们离开的第二天,就隐隐有番子靠近了牧场。” 李锐大声道:“这都是借口,我们和黑冰台的番子斗了几十年,连黑冰台那条老狗都杀了,还会怕他们?就算牧场被发现了,我们换个地方就是。而且,我们有的是人脉,哪怕是在黑冰台里,我们也有耳目!根本不用你自作多情,明着帮我们,暗地里不知打的什么心思……” 贾环再次拦住黄德,看着一吐心中怒火的李锐,呵呵笑道:“何必非要冒险?李兄要知道,一旦有个万一,就是……” 不等贾环把话说尽,李锐就冷笑道:“你是怕被我们牵连吧?” 贾环坦诚道:“你这样说也没错。” 李锐哼了声,道:“我们做的事,和你不相干。没有你,我们一样为国公爷报了仇,杀了赢玄!我们有自己的人脉……” “自己的人脉?那是贾家的人脉。” 贾环轻声提醒道。 “我们是国公爷的家将!怎么,你连这个都不准备承认了吗?” 李锐面色涨红,高声质问道。 贾环轻笑道:“我何曾不准备承认这点?只是……李大哥你忘了,先荣国战殁之后,我,才是贾家的家主。 而你,也要明白你自己的位置。” 李锐咬牙道:“我明白我自己的位置,我们只是要为国公爷复仇!” 贾环淡淡的道:“赢玄已死。” 李锐高声道:“可赢秦未灭!” 贾环呵呵一笑,道:“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我不需要再让二爷爷他们为我贾家流血牺牲……” “我爷爷他们不是为了你……” 李锐怒道。 贾环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看着李锐道:“灭了赢秦,不是为了我……那是为了什么,为了你吗?” 李锐差点没背过气去,骂道:“你放屁,怎么会是为了我,是为了国公爷!” “我祖父,从未让你们灭掉大秦。” 贾环看着气急败坏的李锐,淡淡的道。 李锐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道:“你终于说出自己的心声了,你从未想过毁掉大秦,对不对?哈!好一个荣国子孙,好一个宁国传人! 你根本没想过为国公爷报仇!你只顾着自己的圣眷和荣华富贵! 不过你放心,我们也不需要你! 我们自己会去做! 国公爷,不止你一个孙子,国公爷留下的人脉,也不会只听你的! 只要我们重新回到京城,等我们再次站稳,就会推翻赢秦,为国公爷报仇!” 贾环呵呵一笑,道:“你大可以去试试,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他们……” 李锐的面色一变,盯着贾环,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根本不知道我们都联络了哪些人……”忽地,李锐转头看向一旁的黄德,悲愤道:“十三爷爷,你把名单给他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的面色都纷纷一变,看向黄德。 黄德冷哼了声,道:“我本想给,可当时给忘了,现在给也不迟!” “不能给!” 李锐厉声道。 贾环呵呵笑道:“不用给的……” 李锐瞪向他,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贾环眼神淡淡的看着他,但其实看的不是他,而是他代表的人…… 他淡淡的道:“黄爷爷他们从牧场离开前,曾放信鸽,告之你们联络的手下,要离开了。这些信鸽,都被我的人拦截了下来,取到了名单。 贾家的青隼、牛家的无风,温家的黑罴,还有秦家的黄沙,全部出动,根据那些名单,开始从头到尾的查。 宁可波及无辜,也绝不漏过一人!” 李锐面色大变,吼道:“你杀了他们?” 贾环好笑道:“他们都是最忠诚于我贾家的将领,我又怎会自毁长城?只是,自我出征之日起,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秦梁、韩德功,开始清理这些年你们在军中接触过的将领,以及勋贵。 全都官升一级,或到九边带兵,或者,到地方上去当兵备,哦对了,还有些去了海上当水师将领…… 总之,不能留在都中那个是非地就是,那里太危险。 至于那些耳目和暗手,也大都找了个由子,遣散到各地去了……” 李锐闻言,面色惨白,这些人都聚在京城,将会是一股极强的力量。 他们或许没有牛继宗、温严正等人官高爵显,却无一例外,全都掌着实权。 正是凭借这些人,十三将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黄沙军团那十八名精锐斥候的家人接走。 才能多年隐藏在都中,如鱼得水,几乎肆无忌惮。 可是这些人一旦被打散,天南海北的分散到大秦各地,那还有个屁用!! 更别说那些暗手了,大秦如此辽阔,一旦分散开来,他连人都找不到。 狠毒,好狠毒的心。 贾环将他们在京城的根基都挖断了! 彻底断送了他们回都中的可能,就算回去,也只能仰其鼻息而活,否则根本无法立足。 念及此,李锐的眼睛都红了。 贾环却不再看落水狗一样的李锐,而是转头对面色隐隐有些难看的黄德致歉,道:“黄爷爷,不是孙儿不仁,算计于您,实在是事关重大,稍有差池,便是泼天的灭族大祸,孙儿不得不重之再重。” 黄德闻言,摇头叹息了声,道:“你能有这般手段,也是好的。小心一些,总无错。只是……” 黄德眼神有些担忧的看向一直面无表情看着贾环的李先…… (。) 正文 九百九十五章 老辣 “好手段。” 李先面色阴沉,独眼中眼波闪动,一字一句道。 “二哥……” 黄德皱眉唤了声。 李先没有理会,依旧死死的盯着贾环,沉声道:“你何必这般苦心积虑的算计我们?你若不愿意我们出现在神京城,敞明了说一声也就是了。 老十二老十三他们,不就是你说了一声,就舍弃了都中的家业,来到这里了么?” 这就是所谓的姜是老的辣,李锐**叨叨的和贾环扯了半天,没占得半丝上风,李先一出口,便直打要害,逼的贾环不得不退步。 贾环躬身道:“此事是小子之过,事关家族安危,甚至是整个荣国一脉的安危存亡,环,不得不慎重再三,以小人之心,度尊长之腹。若小子早知道黄爷爷和占爷爷这般关爱小子,小子绝不会做这等小人行径……” “诶,少主严重了,何至于此!” 听贾环一再自责,黄德、占超两人连连劝阻道。 两人虽然都自残己身,声音奸细,可却实打实是忠厚之人,没那么多心眼。 这反而让贾环有些不自在…… 而且,黄德、占超两人好哄,李先的面上却没有丝毫波动。 显然,智力高绝的李先,并不为贾环这番做派所打动,更不会中他以退为进的把戏…… “听说,你准备在五年内覆灭赢秦?” 李先的话,又让贾环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他没有像李锐那样,气急败坏的想秋后算账,也没有追着不放,想来他也知道,这样做没有丝毫意义。 李先直接进入了下一步,很实际的下一步。 第二句,又将死了贾环。 说谎,还是说实话? 贾环沉默了片刻后,终究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哈!你到底还是不敢跟我爷爷说谎,你知道绝对逃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你怎么不再像上回那样骗人了?做贼心虚!” 李锐在一旁见贾环摇头,简直喜出望外,大声指责道。 贾环淡淡的道:“不是不敢,而是没必要。我要做的,绝不是简单的逆而篡取之。 取赢秦而代之,并不是难事,嬴政初掌大权,便大肆清洗这些年来得罪过他的百官,闹的人心惶惶,民意鼎沸……” 贾环没等李先李锐祖孙说出这段话,就先一步说出,却让李先都侧目相看。 没错,李先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 这个时候,若是能在宗室中寻一代理人起事,实际上,他已经有了人选…… 再有军方倾侧过去相助,亮出大旗,讨昏君,伐无道,正乾坤,那么隆正帝之皇位,必然不保! 可谁想…… “取赢秦代之不难,那你想要什么?还有什么,比江山更重?” 李先凝声问道。 李锐在一旁嗤笑了声,表示不屑。 不过在被李先皱眉瞪了一眼后,还是收敛了许多。 旁人看到这一幕,不由纷纷暗自摇头,对李锐的失态表示失望。 不过也都理解…… 李锐从小到大,在他们这一群人里,就是最受宠爱的人。 虽无少主之名,却有少主之实。 再加上也确实聪慧,因此一直都被人百般恭维。 连严光等人,都从不和他争什么,隐隐以他为首。 直到贾环出现…… 甚至,还从未蒙面时,李锐就对贾环嫉恨不已。 在他看来,贾环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出身。 贾环不过是一个蒙荫祖宗遗泽的纨绔子弟。 不知多少次,李锐暗中咒骂老天无眼,竟让这么一个粗鄙不文的家伙,承受这般福泽,却让他这等明珠蒙尘…… 他却不想想,若他祖父不是李先,他又算得了什么…… 总之,在面对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贾环,李锐总是恨不得将他踩在脚下,屡屡失态。 对于这样的人,贾环连搭理的心思都没有,他看着李先道:“二爷爷,您是智慧高绝的人,连我祖父都敬重之,小子想请教,除了夏周以外,二爷爷可还曾听闻过国祚超过五百载的皇朝?” 李先漠然道:“别说五百载,三百年都极少。两汉和两宋分开算的话,连一超三百年的都没有。怎地,少主还想建立一永世不灭的皇朝?”言语中,有淡淡的讥讽。 历朝历代,不知多少才智高绝之辈,又有不知多少雄才伟略的皇帝,都无法解决这一问题。 贾环黄口小儿,不学无术,竟有此等妄念? 可笑! 贾环却似没听出李先言辞中的讥讽,他光明磊落的点点头,道:“小子正有此想,我……” “哈哈哈!贾环,你哄的了别人,还能哄的了我爷爷?你竟敢在我爷爷面前信口开河,还想建一永世不灭的王朝?你不会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底细吧?三字经背全了吗?” 李锐大声嘲笑道。 只是话刚说完,就感觉一阵铺天盖地的压力从贾环身后涌来,压的他几乎无法呼吸,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将将就要跪下…… “哼!” 周围十三将人马皆面色大变,李先更是怒哼了声,以对抗那股气势。 只是,却如撼树蚍蜉般,根本无法触动。 见此,李先面色更怒,其他人脸色也难看起来…… “岳丈,收手吧,他只是不懂事罢了。二爷爷常年在外奔波,没人教导他,不妨事的。” 贾环笑着对身后一大汉说道,顺道,还对他身旁的一“娇俏公子”抛了个飞眼儿…… “哼!” 董千海冷哼一声,不屑的撇了眼对面的李锐,也不搭理贾环,自顾闭上了眼。 一副高手高手高高手的做派。 “安抚”完董千海后,贾环又回过头,对李先歉意道:“二爷爷,这位是我岳丈,脾气有些不大好。倒也不是故意如此,当初他和我夫人帮小子办事,回程中却被人偷袭,险些致命,所以……” 李先闻言,先看了眼闭目修养中的董千海后,又瞪住了被贾环骂没教养,差点气死过去的李锐,方对贾环道:“没错,那道命令是我们下的。因为吴常之子被你所杀,吴常进京后,一定会对你不利。” 贾环闻言,皱眉道:“二爷爷,宁至和谢琼,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是我贾家最忠诚的力量,为何会被白白牺牲?” “白白牺牲?呵,若非是他们,嬴政又怎会铤而走险,用我安排人送给他的轮回散,害死赢玄!白白牺牲……” 李先面色阴沉的说道。 贾环闻言沉默了,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李先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不过,李先不是李锐,不会得理不饶人,也不会纠结在这些无用的小事上。 他见贾环不言,也就掠过不提,道:“少主方才所言,究竟何意?到底是反,还是不反?” 贾环闻言一凛,缓缓道:“虽不是明着反,但君失实权。” “你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先皱眉道。 这,可是一个昏招啊! 就算是雄才大略如魏武,也被这个名声搞的狼狈不堪,屡屡遇险。 到了曹丕,终于忍无可忍,废帝自立,方彻底断绝了汉统。 况且,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仅凭贾环,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贾环摇头道:“不是……此事说起来极为复杂,虽百万言难以讲明。 二爷爷,小子非蠢人,岂有不明白贾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进必败的道理? 尤其是,小子与东宫赢历的关系极为微妙……” “少主,皇太孙已是废人!” 占超忽然开口道。 贾环闻言一怔,道:“占爷爷,赢历向我索要去了白莲金身经,应该能治愈吧?” 占超闻言,尖声笑道:“他还真不知死活,被我破了肾水,最多不过和我一样,当一个废人。可他却强行修练白莲金身经,想重塑元阳,却不知,死的更快。少主放心,他活不过五年!”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回头看向董千海。 董千海才是修练白莲金身经的大家。 董千海对贾环点点头,道:“他说的没错,白莲金身经至刚至阳,筑基时要以元阳固身。那厮既然被破了肾水,元阳本就稀少,修练白莲金身经,再强加抽取,更耗血气。初时看起来似乎颇有成效,实际却是伤势上泼油点火。纵然有诸多灵药辅助,强行修练,也只能落一个油尽灯枯的结局,必死无疑,最多五年…… 阁下怎会对白莲金身经这般了解?” 董千海对贾环说罢,看向占超问道。 占超呵呵一笑,道:“我曾在宫中潜伏十数年,服侍赢历,因为身怀武功,且忠心耿耿,所以得幸前往大内武库,查询武经。那里有天下大多武功的备案,虽不曾见过白莲金身经的经文,但也知道一些这门武功的底细。” 董千海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贾环沉吟了稍许,化解了番这个消息的冲击,他道:“这件事,无关赢历的死活,甚至,无关嬴政的死活……此事若能办成,不管谁做皇帝,甚至不管皇朝更替,我贾家,都将岿然不动,富贵长存。 二爷爷,黄爷爷,占爷爷,我有这个信心,也自信有这份能为,希望你们能相信我。 不要多,只要五年时间,就可初见分晓!” 黄德和占超两人对视了眼后,缓缓的点点头,又看向李先。 李先独目中眼波闪动,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想来也知道,他八成不信。 “二哥……” 黄德唤了声,话没出口,被李先挥手挡住,李先看着贾环沉声道:“先荣国家将虎符,你可曾带着?” 贾环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虎形对牌,李先凌空虚握,虎符从贾环手中飞出,落在了李先的手中。 看着那块虎形对牌,李先面容波动,眼神激荡,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没有人打扰这位老人的缅怀,众人都站在烈阳下,静静的站着。 良久之后,李先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又将虎形对牌还给了贾环,沉声道:“为了给国公爷复仇,三十年都能等得,再等五年又何妨……” 贾环闻言大喜,躬身道:“多谢二爷爷!” “少主先别忙着谢……” 李先有些狰狞可怖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丝笑意,看着贾环道:“你有此信心,还不愿让我等老朽再流血送命,我等岂有不欢喜的? 只是,俗话说的好,单丝不成线,孤木难成林,少主纵然英才天纵,也需要几个帮手帮衬着。 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老了,况且也不便露面。 可锐儿和光儿他们正当用,可以跟在少主身边做个家将,打个下手……” 贾环闻言,看了眼面色剧变的李锐,沉吟了下,道:“按说没有问题,以诸位爷爷同我贾家的渊源,别说做家将,就是与小子结拜为亲兄弟都不为过,只是……” “少主不用担忧,老夫懂你的心思。锐儿既然是我的孙子,那就是荣国家将,生死皆由少主所定。” 李先同贾环说罢,又对几欲发狂的李锐沉声道:“锐儿,跪下!” “爷爷!” 李锐差点没气坏,高声喊了声。 “跪下!” 李先独目一凝,再喝一声。 李锐不敢再反抗,乖乖的跪下了。 “不是跪我,是跪少主!” 李先沉声道。 “爷爷!!” 李锐再悲愤一喊,可是见李先丝毫不为所动,其他叔祖辈一个都没出头相劝的,不由心凉,执拗不过,只得转过身,跪向贾环,一时间,有些心如死灰…… “二爷爷,这……如何使得?” 贾环苦笑道。 李先沉声道:“少主方才说的对,锐儿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向来在外奔波,数年难见他一次,十二弟十三弟又在宫中,其他人都只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宠溺着他,让他少了教养。 玉不琢不成器,少主带在身边,有甚脏活累活只管教给他去做。 总之,老夫只有一个希望,只要人活着,不妨碍传宗接代,其他的,或打或骂或罚,皆随少主做主。 也算是老夫,厚颜请求少主帮忙,管教锐儿重回正道。” 此言一出,贾环都不好再拒绝了。 面对李先,他总是感到束手束脚…… 一旁黄德、占超等人自然更希望看到贾环与李先祖孙交好的情况,因此也纷纷开口相劝。 贾环无法,只好苦笑应道:“既然几位爷爷都这般说,小子自然不好推拒……只是,贾家如今以军法治家,若李兄不入家将,则我可以敬着,让着,看在二爷爷的面上,骂不还口都不是问题。但他若成为家将,再敢像之前那样……小子虽可答应二爷爷,绝不取他性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李先独目微眯,沉声道:“无妨,他若连这点都承受不住,也不配做我李先的孙子。” 贾环看了眼面若死灰的李锐,而后笑道:“二爷爷,我会在武威城内停顿一天,明日午时再出征前往西域。今日就再留李大哥和严大哥一晚,明日再随我一起出征吧。” 李先点点头,道:“可。” 贾环笑道:“军里还有事,小子不可停留太久,这就暂先告辞,几位爷爷、叔伯、兄弟,待我凯旋归来时,再与诸位尊长敬酒相会,告辞!” “恭送少主!” …… “环郎,你对他们太好了,那个李锐真真是气死人,若不是来时你再三让我忍着,我一准割了他的舌头!你还对他笑……等他来了后,我一定多给他些苦头吃吃!” 出了十三将暂居的宅子后,董明月气的满面通红道。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唉,明月,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 董明月闻言,居然赞同的点了点头,面色有些羞红,也有些怀念的道:“当初,环郎在南城郊遇到刚从黑冰台番子包围圈里逃出来的我,虽然识破了我的身份,却没有杀我,还救了我,环郎是很善良……” 董千海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真心怀疑自己的女儿小时候是不是糖豆嗑的太少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别人家的混帐小子用不要脸的甜言蜜语给哄骗了。 他冷笑一声,道:“贾小子善良?他分明愈发奸猾似鬼,除了那个独眼的老头外,其他老头都被他糊弄着,那个李锐最可怜,几句话就被贾小子气的方寸全失,还被骂成没有教养,到头来反而被送到他手里吃瘪,哈!这就是你说的善良?再说,当初爹和你就算替他背的黑锅,你居然还以为他善良?!” 董明月闻言,面色微红,不依道:“爹啊,哪里是你说的那样嘛,你说那个独眼老头没被糊弄,可他不是将他孙子送给环郎当家将?你怎么说?” 董千海哈哈一笑,道:“若非这个老头老奸巨猾,今日还真让贾小子得意了去……” 贾环闻言,捏了捏下巴,摇头笑道:“二爷爷果然是足智多谋,手段老辣的紧……” 董明月闻言,实在想不出里面的关节,就拉住贾环的一只胳膊问道:“环郎,到底怎么回事嘛?” 贾环嘿嘿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十三将鼓荡风云的根基被我断了,如今我又有了防备,他们再想有大动作,几乎不可能。 二爷爷为了不彻底沦为边缘人物,泯然于西域,所以才将手又生生插了进来。 李锐和严光成了我的家将,日后必然会跟随我返京。 就等于,十三将再次布局折返回都中…… 他根本不同我算前账,因为那毫无意义。 然而这一番手段,却比算前账还老辣。 厉害啊!” 董明月闻言,眼睛都直了,她还是第一次这般接近如此老奸巨猾之辈,不由担忧道:“环郎,那该怎么办?” 董千海哼了声,斥责道:“你还担心他?” 董明月嗔道:“爹爹,那老头端的可恶,总是算计环郎,女儿怎能不担心?” 在身边只有最亲近的父亲和爱郎时,是董明月最开心的时候。 往日里在人前的清冷模样全然不见,只有娇憨少女一枚…… 董千海有些发酸道:“那李先虽然老奸巨猾,可贾小子也不是好人,和那李先都是一类货色。李先到底已经输了先手,如何还能再翻盘?” 贾环嘿嘿笑着,牵起董明月的手,道:“岳父过奖了,小婿只是善用阳谋罢了……” 董千海嗤笑一声,眼神却有些欣慰。 他嘲讽归嘲讽,可说实话,有这样一个女婿,感觉还算不赖…… 至少,不用担心女儿被人算计了去,只要担心女儿别被卖了还帮那混帐数银子…… 贾环对女扮男装却明显唇红齿白的董明月轻声笑道:“论大义,我为主,他们为家将,主仆名分已定。论形势,他们的根基被我挖断,再想恢复之前兴风作浪的能量,几乎不可能。 二爷爷之所以这样安排,只是想再往回钉一根钉子罢了。 但只要我不给他机会,他仍旧无法重回都中。 所以,大势在我等,主动权,也在我们手中。 不过,二爷爷还真是人老心不老,不死心哪……” …… 正文 九百九十六章 谋算 “爷爷!” 十三将正宅中堂,李锐悲愤之极的看着李先唤了声,神情中说不尽的委屈,眼圈发红。:3. 李先独目中,目光复杂的看着李锐,再回想之前贾环的表现,不由叹息了声,道:“锐儿,少主所言当真不错,这些年,我忙于外事,少了对你的教诲,白白浪费了你的天资……” 黄德、占超闻言,忙劝道:“二哥,锐哥儿如今还小,现在也不晚!” 戴国、钱盛四人则惭愧请罪道:“二将军,皆为属下之过。” 黄德、占超这些年一直在宫中,李先和六将于海则在外奔波。 执行任务、教管后辈的担子,就在戴国、钱盛、严翼等人身上。 只是他们看在李先的面上,哪里能严苛的教管李锐…… 李先闻言,摆摆手,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起来,锐哥儿自幼被我娇惯的脾气骄纵,不干你们的事。” 当初北海一战,先荣国十三将余存四人,而八百亲兵,则仅余存十八人,后三十年里,或老或伤或病,又折去了十二人,仅存六人。 除却戴国、谢仁、钱盛和严翼外,还有两位老兵,跟随于海在外行动…… 作为硕果仅存的几个当年老兵,即使李先也要敬让几分。 李先坐在正中太师椅上,对一中年大汉道:“谢舟,去将光儿、成儿和落儿唤来。” “是。” 大汉沉声一应后,出门而去。 “二哥,你这是……” 黄德心中自然知道李先的意思,却不解他的心意…… 贾环分明是让他们这一伙子在西域好生待着,不要给他添乱。 而李先却…… 李先叹息一声,看着黄德道:“十三弟,我知道你的意思,少主他……的确是嫌我等成事不足……” “二哥,不至于此。” 黄德忙劝道。 李先摇摇头,道:“十三弟不用自欺,他怪我等害了宁至和谢琼,我明白。 他与我等渊源虽深,但论亲近,从未蒙过面的我等,自不能与宁至谢琼相提并论。 尤其是谢琼,待他极好……” 占超忍不住道:“二哥,宁至之事,我等皆知。可谢琼……并不在二哥的计策之内。锐哥儿他为何……” 李先看了占超一眼,淡淡的道:“锐儿所为,为我所教。他只是想更进一步罢了……” 占超闻言默然,他心中总觉得不大对。 李先见之,独目微眯,又叹息一声,道:“十二弟,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 少主已经将咱们在都中的人手都遣散了,根基断绝…… 嘿!真真是好手段。 事已至此,咱们再说谁之过错,没甚用处了…… 如今,我们也只能在这西域蛮荒之地苟存。 只是,我等老朽,不在乎此地荒芜,何处不能埋骨? 赢玄老狗已死,剩余的少主又有自己的想法,用不到我等废人,我等也不必挣扎…… 只是,我等不在乎,可锐儿、光儿他们还小。 他们自幼便随我等东躲西.藏,总不能再让他们随我等一起老死在这西域荒芜之地吧?” 黄德劝道:“二哥,少主不是说,给他五年,最多十年时间么?断不会让锐哥儿他们小一辈在此终老的。” 李先闻言,独目似笑非笑的看着黄德,道:“十三弟,倒是对少主拜服的紧啊!要不说少主好手段,才和十三弟见过两面吧,就收心收到了这个程度……” 也不等老脸一红的黄德解释,李先就呵呵笑道:“我没有怪十三弟的意思,国公爷有此佳孙,是好事。我们原该如此拜服……” 说着,李先缓缓敛起脸上的笑意,道:“只是十三弟啊,我们身为荣国家将,堂堂十三将之名,何其威风。 这些,都是我们随国公爷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难道,你就想让锐儿、光儿他们,身无寸功,日后只能做一个依附少主而生的寄生物儿? 即使少主重情重义,一定会善待他们,可少主身边的人,又会怎么看他们?” 黄德闻言一滞,道:“二哥的意思是……” 李先沉声道:“如今,正是少主大展宏图,建立大功业之时,这种时候,怎能少得了我们? 当然,我们这些老货,已经不能再陪同少主了,一来太危险,二来,也不为少主所喜。 可锐儿、光儿他们却不能少。 只有跟随少主一起建功立业,立下大功劳,他们才不会被人小瞧了去。 家将,不是用来养的,而是用来使唤的。 绝不能闲养着,闲养着,就会养成废人。 唯有大用,才能再现黑云十三将的威名! 十三弟,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黄德缓缓的点了点头,面色莫名…… 这时,那位名唤谢舟的中年男子,带着严光、戴成和韩落三名后辈进来。 行礼罢,李先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遍,命令李锐、严光、戴成和韩落,这四个十三将和先荣国亲兵之后,明日起,便跟随贾环。 严光等人自然愿意遵命,甚至极为高兴。 相比于荒芜的西域,他们自然更喜欢外面自由自在的繁华世界。 哪怕跟随贾环战死沙场,总也比去西域开荒种地痛快吧…… 将四人安排妥当后,李先将李锐带去了厢房的一间客房内,关了门。 “爷爷……” 李锐再次委屈一唤。 李先叹息了声,道:“傻孩子,到了这个份上,你怎么还想不开?” 李锐闻言,眼泪都下来了,低吼道:“爷爷,咱们为了贾家,地鼠一样的钻了三十年,到头来,就是这个结局?” 李先沉默了稍许后,轻声道:“你也主事了半年,我一直让你看着咱们这些年行动的卷宗,难道你就没看出些名堂么?当初我和你其他三个爷爷,再加上十八残兵,从北海狼狈而回,惶惶如丧家之犬。黑冰台的番子,四处搜寻,以堵截幸存者。 当时的情况,难道比现在还难? 少主,难道比赢玄还强……” 李锐闻言,眼睛登时亮了,激动道:“爷爷,您是说……咱们要像对付赢玄那样对付贾环?” “胡说八道!” 李先厉喝一声,道:“这等混帐话,你也说的出口?” 李锐被李先骂晕了,他茫然的看着李先,不知所措。 李先哼了声,道:“你记住,我们绝不亲手做对不起国公爷的事,这是底线!贾环是国公爷的亲孙,我们怎么能对付他?” “那爷爷您的意思……” 李锐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李先又沉默了稍许,问道:“锐儿,当初少主劝你十三爷爷离开时,是怎么说的?” 李锐郁闷的瓮声道:“他说嬴政狗皇帝暴虐无常,活不过几年,最多五年,到时候就可起事……爷爷,他今日分明都承认了,那是哄十三爷爷的!” 李先有些失望的看了李锐一眼,道:“我以为你能看出些什么……锐儿,俗话说,观人易,观己难。 少主的眼光还是极好的,他看出了嬴政必难长命。 可是,他却没看出,他自己,和嬴政有多么相像……” “贾环像……像嬴政?” 李锐惊讶问道。 李先哼了声,道:“你难道看不出,他们都极好用险!嬴政且不说,布局多年,一举夺权,可谓险之又险。 至于贾环……你忘了,咱们这位少主,是如何上位的?” 李锐倒吸了口凉气后,道:“爷爷,您这样一说,他们还真像,都是弑杀长辈后,才一举上位的。 还有上回更险,贾环一个人跑去准格尔龙城,闹翻了天,坏了爷爷的大计,才封了候,还和秦梁成了亲密无间的父子…… 啊!我明白了!” 李锐忽然高声道:“爷爷,您的意思是,贾环和嬴政狗皇帝一样,也必不得好死……” “住口!” 李先沉声喝道:“这些年我都白教你了吗?有些事,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诉诸于口。” 李锐拜服道:“是,孙儿记住了,再也不会犯这种错。”眼睛却极为闪亮! 没错,他爷爷教过他,好险者必失。 也就是所谓的“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许是见李锐已经反映过来了,李先“嗯”了声,就岔开了话题,道:“你今日的表现极差,非常不好。你没有发现吗?” 李锐闻言,面色一阵青红,尴尬道:“爷爷,孙儿也不知怎地,看到贾环就……” 李先沉声道:“锐儿,你记住,从今日起,你要先学会尊重你的对手,才能靠近他,了解他,而后超越他! 若你还是如同今日这般,跳梁小丑一样上不得台面,只去计较一些已经无法挽回的琐事,被人牵着鼻子走,还被人骂成少了教养,你如何配做我的孙子?” 李锐闻言,脑袋都快塞到裤裆里了。 若是李先刚开始就这般训他,他一定不服气。 可是李先先将大计说罢,又用计策折服了他,再教训他今日举止不当,李锐就听进心里去了。 他回想了番今日的做派,自己都觉得蠢不可及,羞愧的满脸通红,一咬牙,李锐跪下,沉声道:“爷爷,您别生气了,孙儿明白了。 只会嫉妒,永远成不了大器,还会沦为别人的笑柄。 唯有先尊重对手,然后才能靠近他,了解他,甚至学习他,最后再超越他! 爷爷,您放心,明日再见到贾环,我就喊他少主,听命于他。” 李先闻言,狰狞的面上终于露出欣慰色,他亲手扶起李锐,温声道:“这才是我的好孙儿!你的资质,要比我想的还好,很好,很不错! 你说的对,从现在起,就要称呼他为少主。 不仅如此,你还要帮他立下大功,让他信任你,重用你,在他的周围,取得举足轻重的地位。 以待变时……” …… 回到军营后,董千海和董明月自去了辎重队的营帐,贾环则去了校场。 算起来,他们这一伙子都算是客军,能进黄沙军团的营地暂歇已经很不错了,自然没有再占用人家营房的道理。 因此,连贾环在内,诸多亲兵家将都在校场周围扎了帐篷。 此刻,夜幕降临,漫天繁星下,一众衙内们,正在帐篷前的校场上围着篝火烤黄羊…… “环哥儿,什么事这么神秘?出去一天了,我只问了句,索子叔就训了我一通……” 贾环回到兄弟几个的帐篷前,还没等他坐下,秦风就拦住了他,小声问道。 贾环面色严肃道:“是一些极隐秘的……” “好了好了好了……” 秦风笑骂道:“不想说就别说,你就直说不是我能知道的事就好!” 贾环嘿嘿一笑,道:“不是我不跟你说,我怕我说了,你见到义父时反而坐蜡。这件事,义父再三叮嘱,不许对任何人说。整个西北,也就义父和索家叔叔知道。赶明儿见到义父,我问问他老人家,能不能告诉你……” 秦风闻言抽了抽嘴角,彻底熄灭了好奇心。 这个时代不怕老子的有,他眼前这位主就不怕。 可是绝不包括他。 想想他父亲那张严肃的黑脸,秦风都忍不住打个寒颤,见贾环在一旁偷笑,没好气的揉乱了他的脑袋。 “喂,姓秦的,干吗呢?别以为到了你家的地盘儿,你就可以欺负我小弟……” 正抱着一条烤黄羊腿啃的不亦乐乎的牛奔斜着眼睛看着秦风,“警告”道。 秦风笑骂道:“赶紧吃你的!也不知这到底是谁的地盘儿,怎么跟进来恶霸似得。 老子管吃管喝不说还得管伺候,当初我去灞上大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伺候我?厚颜无耻……” 牛奔闻言,非但不闹,还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举了举手中的羊腿,大声道:“那是你没开口,你要开口了,我一准儿不会跟你这样小气!” 秦风无语道:“你吃的满脸是油,手还没洗干净,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牛奔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不过也没功夫再同秦风吵吵,他哼哼一笑,嘴里又塞满了羊肉,招呼贾环道:“快来,你跑哪儿去了?找了几圈都没找到…… 快来尝尝,还别说,这西北的黄羊,和关中的就是不大一样,真有嚼头! 诶诶,抢什么?真他娘的是一群饿鬼! 环哥儿快来,我拼死才给你留下一个羊脖子,风哥儿忒小气了,不管饱……” 喝止了对面一个衙内抢肉后,牛奔连连招呼道。 秦风见之无奈,又招呼兵营里的人去再准备黄羊…… 贾环则哈哈大笑着走了过去,就地而坐,没有动那块肥的流油的羊脖子,而是扯了一根羊肋骨啃了起来。 见赵虎吃的眉开眼笑,贾环乐道:“虎子,至于吗?” 赵虎嘿嘿偷乐,不吭声,吃的满嘴油。 一旁的牛奔阴阳怪气道:“至于吗?你当然不至于了!每日里有人开小灶……” 贾环无语道:“奔哥,我那小灶一大半都进了你和博哥的肚子,你还好意思讽刺我?” 牛奔老脸一红,嚷道:“我晚上可没搂着老婆睡觉啊!” “哦……” “哦哦……” 一群衙内们高声起哄。 董明月的存在,自然瞒不过他们。 主要是贾环也没想瞒…… 贾环笑骂道:“尽胡说,哪天晚上兄弟不是睡在一起的?我不过是回来晚一些罢了……我家明月是我的侍卫,堂堂的武宗!” 温博咽下口中的肉后,啧啧出声的羡慕道:“还真没法说,大秦百万大军中,武宗加起来屈指可数,哪个不是万人敌的盖世猛将?嘿!环哥儿倒好,讨了个武宗老婆!厉害,不愧是环哥儿!” 贾环呵呵一笑,温博见之,知道他不愿多谈,就岔开话题,道:“环哥儿,风哥儿给外面那群人送羊了没?” 贾环点点头,轻声道:“我回来时看了看,好像也送了三五只……” 温博闻言,脸色登时不大好看了,嚼碎一口羊骨头,直接咽下,道:“我就知道,你说秦风这小子……” “博哥,风哥对那起子比你还厌恶,你忘了,这些人是来跟谁抢功的?” 贾环笑道。 温博闻言,嘴一咧,道:“还真是……那叶家子是来跟武威侯抢头功的,哈哈!风哥儿这小子心里怕是憋屈的紧,咦,那他怎么还……” 贾环呵呵笑道:“风哥和咱们不同,他多少受了些圣贤书的影响,知书达理……” “噗!” 在一旁偷听的牛奔和温博一起喷笑出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秦风打发着两个火头军,又架了一抬羊放在烤架上,回头见贾环几个笑成了团,也呵呵笑着走过来问道:“笑什么呢?” 牛奔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贾环,道:“环哥儿,环哥儿说你,知书达礼,好贤惠啊,哈哈哈!” 此言一出,其他本来在观望却不知怎么回事的衙内们,也纷纷大笑起来。 贾环正色对秦风指了指外面…… 秦风瞪了贾环一眼后,一脚将笑的前仰后合的牛奔踹开,坐到他位置上,骂道:“我忙活了半天了,也该歇歇了,去,该你去烤了……” 牛奔也没在意,一边大笑一边走到烤架前,翻滚起黄羊来。 秦风则压低声音对贾环道:“环哥儿,在都中,随便你怎么和他闹,上面有陛下在,都不显得太理亏。 可出了京,尤其还在军中,他身上有一个太尉之职,名义上是大秦百万大军所有将帅的头儿,你就不能再随便和他闹了。 否则,就叫以下犯上,输了大义。 而且,也没必要和他闹腾什么,对不对? 你和我爹,不是已经商讨好对策了吗?” 贾环眼睛微眯,一边嚼着羊肋骨,一边轻轻的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风哥儿你放心吧,大战不结束,我也没心思招惹那一伙子,我不急…… 你没见,一路上,我都没理会他们吗?” 秦风笑道:“你偷师倒是偷了不少,他们怕是想不到,他们演习了一路的军阵,倒让你观摩了个够!” 贾环呵呵笑道:“他们还以为,我是在外面嘲笑他们呢,再也想不到,我竟会不耻下问,在他们身上学习……” 秦风道:“索子叔听说了后,大加赞赏,又把你好生夸赞了番。索子叔可不常夸人,还经常教训我和小宇。” 贾环哈哈一笑,朝对面的一衙内高声道:“苏叶,来个剑舞,助助兴!” …… (。) 正文 九百九十七章 奶嘴 荣国府,东路院,上房。 珠翠满堂,光鲜照人。 本是贾府最热闹的人,可因十月怀胎之故,沉寂了大半年。 如今一朝分娩,终得自在。 再有一大堆大姑子小姑子们纷纷赶来观看毛毛,送上她们准备好的针线活。 或是小袜子,或是小帕子,还有一双小鞋子…… 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终于让王熙凤寂寥已久的心得到些慰藉。 “咦……” 林黛玉着一身翠色流水云纹裙,既没有靠王熙凤太近,也没有靠婴孩太近,抿着嘴,看着襁褓里的小小婴孩,蹙了蹙眉,嫌弃的发出一声惋惜声。 瞥向王熙凤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贾琏卖相不赖,王熙凤更是女儿中颜色极好的,怎地生出个宝宝,恁地丑? 凤哥儿,我怜悯你…… 王熙凤又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精明了。 虽说昨日险些难产,吃足了苦头,可既然生了出来,又没大亏,恢复起来也极快。 贾府从不缺少参药。 她眼观六路,看到林黛玉嫌弃的表情后,笑骂道:“颦丫头,你少作怪!我就不信将来你的孩儿刚出生能好看到哪去……” 众姊妹闻言纷纷笑出声,林黛玉俏脸刹红,羞恼的白了王熙凤一眼,却没法还嘴,只能低下头去,心里却傲娇道:环儿比链二哥好看多了,我也比你……嘿嘿! 王熙凤何等精明,看出林黛玉眼角的一抹得瑟,高声笑道:“颦儿,你别得意,敢不敢同我赌一赌,看看谁的孩子刚出生时更漂亮!” 生完孩子后,王熙凤当真是如释重负,轻快了太多。 虽还在月子里,头上戴着锦丝抹额,却也只添了几分俏皮。 论起来,她比林黛玉也大不了几多,如今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年岁。 林黛玉红着脸,啐了她一口,脆生生道:“凤哥儿,你真真是疯了!” 不过眉角处的自信,连贾惜春都看得出,惹得小丫头娇笑不已。 平儿温柔上前劝道:“林姑娘别听我们奶奶逗你,小孩子刚落草时,都是这般,小老头似得,据说越好看的孩子,这时就越丑…… 再过两天,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再看,就成了粉雕玉琢的宝宝……” 林黛玉闻言恍然,又看了眼“奇形怪状”的婴孩一眼,心里还是无法接受,摇了摇头,差点没把王熙凤气出个好歹! “凤姐儿,你这宝宝的小床看起来挺好看的,是从外面买的么?” 林黛玉也有些不好意思,可实在无法违心的去称赞婴孩,只能去夸赞旁的东西。 王熙凤白了她一眼,随即又笑颜如花道:“这些都是环儿准备的!” “嗯?” 薛宝钗等人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贾环出征好些天了,此刻听到有关他的消息,众人岂有不关注的…… 史湘云诧异道:“这是环哥儿从西域送回来的?” 王熙凤笑道:“那如何可能?是他早之前就准备好的。临走前还专门跟我说,会送我一份大礼。 我一直想着,不知道是什么吃的还是用的,要不就是丫头的一件小衣裳? 再不曾想到,昨儿晚上,白荷那丫头竟带人送来了一整套孩子用的家伙式儿! 这种可以推着走的小床是一个,还有一种摇床,篮子似得,便利的很。 对了,还有一种叫……叫学步车的小车子。 白荷说,等孩子再大些,就可以站在里面学走路,也不用人扶着,走着走着自己就能走了。 这些已经费大心思了,你们却不知,他还准备了一样,更了得……” “什么?” 大家看着王熙凤俏脸微霞,有些害羞又有些神秘的卖关子,不由纷纷好奇问道。 而后就见王熙凤从身边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这倒罢了,重点在于,玻璃瓶上头,有一个……咦? 一群姑娘先是好奇的看着,可看着看着,好几个的脸开始红了起来…… 林黛玉顶着一张红脸,心里咬碎贝齿,恨不得将那坏人咬死。 真真是,不要脸! 那分明就是…… “奶奶……” 平儿红着脸从王熙凤手中夺下奶瓶子,对林黛玉薛宝钗等人笑道:“别听她胡说,这是东府的白荷姨奶奶准备的,哪里是三爷……奶奶在和你们说笑呢。” “呸!真真是下.流透顶!竟和我们开这种顽笑!” 别人不敢啐王熙凤,林黛玉却从来没这个顾忌,板着小脸斥责道。 王熙凤却一点不在乎,哈哈笑道:“颦儿,你少同我哄,我就不信环儿没跟你……”说罢,丹凤眼里满是深意的瞥了眼林黛玉的玲珑胸口,不过她说的厉害,自己脸色其实也有些绯红,那一夜,他也曾…… 林黛玉却差点懵了,待回过神后,也顾不得王熙凤一身的奶腥味,涨红脸,扑上去恼羞成怒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坏嘴!” 王熙凤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躲避求饶,一旁的平儿又好气又好笑,上前将两人拦开。 王熙凤刚生产完,还折腾不得。 刚将两人分开,李纨、娄氏两人一起从外面进来。 都是一身素色裙裳,衣襟端庄,不插珠翠。 李纨进来后,见门窗都开着,正色道:“这哪里使得?坐月子最见不得风,虽是夏天,也不能大意了去,不然落下病根怎么了得?” 说着,就要去关门关窗。 王熙凤忙道:“哎哟,快别关上,不相干不相干,老早之前我就问过幼娘,幼娘说只要不碰凉水,就不相干,通些风不碍事的。 天爷,这个天儿闷在屋子里不透气,好人也闷出毛病来,只那一屋子气味,别说旁人,我自己都闻不得。” 李纨闻言,听是公孙羽所说,顿时犹豫了,顿住了关窗子的手,道:“当真?” 王熙凤道:“不信你问平儿,当时她也在,还帮着问了好些需当心的事呢。” 平儿笑道:“大奶奶,我们奶奶说的是,当时公孙姨娘是这般说的。她还说,也就咱们这样的人家精贵。国朝初年,那么多妇人,孩子落了草就要下地干活,有的,甚至还在地头生的孩子,生完了继续做事,不打紧的。 不仅可以通风,连沐浴都使得,只要别见凉水就好。” 李纨闻言这才作罢,道:“既然是幼娘说的,那就……那就这样吧,不过回头我还要再问问老太太……” 王熙凤心中哂然,她不大看得上李纨这种生怕担一点干系的性子。 李纨出身的李家,虽也是名宦世家,可相比起贾家甚至王家而言,终究还是小门小户。 这个时代,讲究高门嫁女,低门娶妇。 娶进门的媳妇出身低一些不打紧,只是出身太低,见识不广,胸中的格局到底也不大。 生怕做差了事,替人背了锅…… 心中虽然腹诽,不过面上,王熙凤还是笑容可掬的谢过了珠大嫂子…… “哟!这是什么,看起来怪巧……” 李纨同王熙凤客套了两句后,正要去看看婴孩,却被平儿手中的奶瓶吸引,从平儿手中接过来后,目光落在奶嘴上,话没说完,一张脸却红了起来。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这种外形酷似私.密处的东西,真的有些劲爆! 偏王熙凤想作弄李纨一番,笑道:“大嫂子,还真真没法说,你猜这东西是谁送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纨脸上愈发如同火烧的,问道:“谁?姨妈?” 王熙凤嗤笑一声,道:“不是,是……环兄弟!” 李纨闻言,身子都晃了晃,差点没把手中的奶瓶给扔出去,一手捂在胸前…… 平儿到底看不过去,扶了李纨一把,笑道:“大奶奶别听我们奶奶哄你,三爷如何……这是东府的白姨娘送的,听说,是她那个庄子上有个巧手妇人,孩子落草后不好喂养,就做了这样一个东西,后来大家见用的都好,就都开始用了,她也就自做主送了一个过来。” 李纨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狠狠瞪了眼笑的跟狐狸似得王熙凤,道:“这一屋子小姑子在,你就敢乱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泥腿子小门户里出来的,还不如平儿知礼!” 王熙凤哈哈笑道:“极是极是,我哪里能同平儿比?” 平儿气道:“两位奶奶做戏,却拿我这奴婢当筏子,真真是没道理!” 一旁娄氏岔开话题,看着史湘云推来推去的小婴孩床,稀奇道:“二.奶奶这里还真多稀罕物儿,这小孩子的床,竟把法子想绝了。” 王熙凤虽然也不大看得上娄氏,但素来敬她刚烈,倒没有打趣她,笑道:“这个也是白荷一道送来的,还有一个摇篮一样的吊床,和一个学步车。” “学步车?” 端庄的娄氏耳际还存着一抹红晕,刚才她也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才转移了话题,此刻听着新奇,倒真有了些兴趣。 王熙凤还没说话,一旁的贾惜春笑嘻嘻的从拔步床东侧推出了一架精致的木车来。 只一看,作为过来人的李纨和娄氏便看明白了这架小木车的作用,纷纷赞叹不已。 娄氏笑道:“真真是有心了,有了这个,奶妈都要省好大的力,还不用担心孩子摔着磕着……” 李纨看着有些吃味,当初她生贾兰的时候,可没有这些。 虽说那个时候贾环还是个十足十的蔫儿吧毛头,可女人攀比来,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尤其是妯娌之间。 “你昨儿吃了大苦了?” 李纨关心问道。 王熙凤嘴角抽了抽,道:“也没什么,左右不过几个时辰……你说这些做什么,姑娘们都在呢。” 李纨闻言,自知失言,忙住口不提。 这个时候的规矩,就是不能在未出阁甚至是未生产时的女孩子面前提生孩子的苦楚。 这是有道理的,因为万一将人唬住了,不生了,或者因为害怕而太过紧张,都会影响分娩时的情况,甚至造成危害。 话不投机,又交代了几句后,李纨便和娄氏离去了。 王熙凤既然已经生完了,那么最多个把月,甚至都不用那么久,她就要重新掌回贾府内宅的管事权。 李纨虽说不甚看重这个,但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自在,这算什么…… 不过也有让她自我慰藉之处,那就是……王熙凤,生的是个姐儿…… 虽然好笑,但妯娌之间,比的本就是这些了。 无论是天家还是贵族,亦或是小门小户里,妯娌之间,都莫过如此。 但这也并没什么坏心,天性使然罢了…… 李纨走后,薛宝钗又看了看婴儿,她倒不觉得孩子丑,反而亲切的紧,怎么看都看不够…… 只是到底不好多看,怕让人笑话了去。 等李纨走后,她笑着问道:“凤姐,孩子可取名儿了?” 王熙凤闻言,面上的笑容滞了滞,道:“若是哥儿,得等三个月后,让他爹或者祖父取个乳名儿,进学时再取个正名儿。 姐儿的话,取的更晚,也不必让尊长起,怕福分太贵重,压不住。 等什么时候,遇到个合适的老妪再说吧。 她这一辈的女儿里,属她最大,就叫大姐儿吧。” 贾迎春笑道:“二嫂,二哥哥呢?有了大姐儿,他定高兴坏了吧?” 一旁的贾探春忙对她使眼色,贾迎春茫然。 王熙凤轻轻笑了笑,道:“你二哥忙,昨夜都没回来……” 众人闻言,顿时默然,连贾迎春都反应过来,满脸懊悔。 王熙凤却反过来笑着安慰道:“这值当什么?如今有了我们姐儿,就是我和她单过……对了,还有平儿,我们娘仨单过,也一样过的极好,不当事!” 话虽如此,可气氛到底还是有些凉了,还有些哀伤…… 女儿家,多不容易。 九死一生诞下婴孩,到头来,竟连人都不见…… 林黛玉眼睛转了转,冷哼一声,道:“我就不信,我们女孩子,比他们男孩子差哪里去了!好似生了我们女儿家,多不好一样!有什么了不起的!” “呵呵呵!” 众人被林黛玉这番有些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王熙凤也失笑道:“你是不怕,也不用愁,环哥儿最喜欢女孩子!就是他,成天跟我说,一定要生个小侄女儿,如今他倒是如愿了!” 众女儿家又顽笑了一阵,就纷纷告辞了。 王熙凤毕竟才刚生完,还在月子里,她们不好耽搁太久。 等众人离去后,王熙凤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 靠在床头锦被上,静静的看着婴儿床里的孩子…… …… 武威城,黄沙大营,主帅帐内。 原本,武威侯不在,谁都没资格使用此帅帐。 不过,今日情况特殊,贾环要借用帅帐,接待特殊客人…… “巴雅尔公主,你这是何意?” 今日一大早,准格尔大长公主鄂兰巴雅尔,带着一干准格尔遗民,打着经幡,来寻贾环。 一副亡国之民的姿态。 武威城的各族百姓都有,虽说经秦家三代人六十余年的安抚,各族百姓皆相安无事,习惯了彼此杂居在一起生活。 可是,对于秦民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深入骨髓。 更深入人心的是,天朝上邦,泱泱大国的大国心理,使得秦人与各族百姓间,总有一道看不见但却真实存在的隔阂。 双方都尽力维持着,不让这个隔阂变大,变深。 如果鄂兰巴雅尔这边出了问题,很容易造成连锁反应。 人心难得却易失。 本来这件事应该是武威城衙门的事,又或者是黄沙大营的事,和贾环不相干。 可是,鄂兰巴雅尔却指名要见贾环。 他推脱不得,只能借秦梁的帅帐一用。 鄂兰巴雅尔沉声道:“宁侯,当日你劝我等归入大秦时的誓言,可还算数?” 贾环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他点点头,道:“自然算数,当日,本侯代朝廷起誓。事关朝廷体面威信,如何不得算数?” 鄂兰巴雅尔闻言,咬牙道:“好,你记得就好。可是,你当日分明说过,我帐下的牧民,仍由我等自己统治,你们不会干涉。 还担保,绝不会有人欺压我等。 可是为何,我的子民会被你们的人强行收税。 在拒绝后,竟被你们的人带进监狱,还要抢我们族人的少女抵账!” “怎么可能?” 贾环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满脸不信道:“我义父武威侯,在这里收取很少的税负,再者你们又不是武威百姓,谁会同你们收税?” 还有一点他没说,那就是,即使收税,也要再过个二三年,西域稳定下来后,这一伙遗民再无变乱之机时,才会考虑…… 朝廷又不是傻子,谁会在这个时候收取那几两银子的丁口人头税? 这些遗民们又没地种,收也收不了几两银子。 更何况,谁会抢人姑娘抵税? “怎么不可能?” 乌仁哈沁的孪生妹妹吉布楚和大声道:“嘎鲁大叔就是因为不给你们交税,不给金银,就被你们的人打伤了,他们还带走了嘎鲁大叔的女儿宝音!” 见吉布楚和满脸愤怒,不似有假,贾环觉得这里面怕是有蹊跷,他看向一旁的索文昌,道:“索叔叔,你可听说过这件事?” 索文昌一只手捻着胡须,满脸疑惑道:“没有啊,这个时候,谁会做这等事,我……” 忽地,索文昌的话顿住了,面色变得有些尴尬,还有些恼怒。 “怎么,真有这种事?” 贾环眼睛眯起,看着索文昌道。 索文昌尴尬的不知该怎么说,一旁的秦风皱眉道:“索子叔,不会是王强那小子做的吧?” 索文昌苦笑一声,道:“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这武威城内,还有哪个有这般大的胆子。” 秦风脸色有些难看道:“这个混账!” 贾环呵呵一笑,道:“风哥,先别骂了,把人带来再说……” 秦风闻言面色微变,看向贾环。 贾环对他微微点头,眼神不变,秦风没法,叹息了声,前去寻人。 “索叔叔,这王强,是什么路数?和义父手下的大将,都指挥使王巩是何关系?” 贾环能想到的最大的来头,就是这个王巩了。 吴常、王巩、孙仁、郑德,为武威侯秦梁麾下四大悍将。 当初在西域,秦梁大军被准格尔埋伏,折损了七万大军,并四大都指挥使后,如今军中资历最老的,就是吴常、王巩四人。 吴常死后,就属王巩了…… 果不其然,索文昌叹息一声,道:“王强就是王将军之子。可惜王将军一世威名,儿子却……王强原在江南老家过活,后来因为闹的实在不像话,才被他接到武威军中来。 原想好生磨炼磨炼,可是近年来大仗不断,王将军要为大将军练兵,实在没功夫教导他。 我也太忙,没时间理会。 却不想,愈发不成器了……” “宁侯,既然你们自己都知道了是谁,也承认了,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鄂兰巴雅尔凝声道。 贾环看了眼头疼的索文昌,想了下,道:“巴雅尔公主,你放心就是,总要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而且我保证,这种事,绝不会再犯。 等到西域的仗打完了,你们就可以回去了,也不虞再遇到这样的混帐!” 最后两个字,却是对营帐门口,随秦风一起进来的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说道。 只看他那样子,面色青白,步伐漂浮,一副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模样,贾环就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风哥,他抢来的人呢?” 贾环见后面没人,心里一沉,沉声问道。 秦风黑着脸,道:“在外面……”说着,又狠狠的瞪了眼王强。 吉布楚和同鄂兰巴雅尔说了声后,就出去,刚一出去,外面就传来一阵嚎啕大哭声,撕心裂肺的,让人听着难受。 一帐人都沉着脸,只觉得脸被丢尽了。 那王强一双眼神飘忽不定,明显有些害怕,但似乎又不是太怕…… 人被带了进来,衣衫褴褛,道道鞭痕。 看到人都在发抖…… 鄂兰巴雅尔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只看了一眼后,就死死的盯着贾环,摆明了要他给个交代。 贾环轻轻的吸了口气后,手伸向后面。 韩大将腰间腰刀抽出,刀把递给了贾环。 贾环拿着刀,走向了那个混帐…… …… 正文 九百九十八章 拜帖 “宁侯……” 眼见贾环拿刀走向王强,索文昌大急,忙对秦风使眼色。 秦风无法,只能上前拦住贾环。 贾环莫名的看着他,秦风苦笑了下,压低声音解释道:“环哥儿,王叔叔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与我爹出生入死几十年,任劳任怨,忠心耿耿。 论功劳,早就够去外面执掌一方兵马了,却还一直跟在我爹身边,为我爹训练兵马…… 若非如此,我爹又怎会容忍这个混帐东西在西北胡作非为? 最重要的是……” 秦风声音再低三分,悄声道:“当年为了救我爹,王叔叔在战场上伤了命根,仅有此子,以后再难有后…… 环哥儿,看在我爹的面上,你留他一命吧……” 贾环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好似极为作难,却又不动声色间,给秦风使了个眼色。 世人皆向往恩怨分明,快意恩仇,从而念头通达。 可是这样做的人,注定成不了大器,因为太独,格局太小。 在人与人的世界里,注定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关系。 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金字塔顶尖的那一小撮,可以说,是枝蔓相连。 这种情况下,连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其他人? 贾环接过刀,其实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异族之女,就杀掉己方大将独子? 伟光正也没这样做的…… 甚至,对方也未必想要这个结果。 但场面活儿,却不得不做,还得做的艺术些…… “风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事关朝廷大计,王强却混帐之极,所行触犯国法。 鄂兰巴雅尔公主更要一个公道…… 我若不杀他,落到朝廷那群文官手里,不止他吃不了兜着走,赔掉一条命,连他老子,也要跟着倒霉! 索性,不如让我杀了他,给巴雅尔公主一个公道,想来朝廷也无话可说。” 贾环“铁面无私”道。 秦风闻言,无奈的摇头叹息了声,退让开了…… 退让开了…… 王强彻底傻眼儿了! 在这西北的地界儿上,王强唯一忌惮的,就是秦风。 其他尊长们都在前线,就算回来,也只有很短时间,关心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寻他的麻烦。 而索文昌整日里忙着处理军务,也没功夫理会他。 自他来到西北后,即使再肆意非为,也只被秦风撞见教训了两回。 在他眼里,这块地界儿上,秦风算是地地道道的太子爷,他也只怕秦风。 虽然来的路上,秦风警告他,要见他的人来头极大,连他和他父亲都要礼让三分。 可王强想来,不管怎么地,有秦风在,总不能将他真的怎么样去,无非是大骂一通,了不起赔礼道歉…… 他还打算充一回好汉,宁死不道歉来着…… 他料定,秦风和索文昌看在他老子的面上,不会袖手旁观不照应他。 谁曾想…… 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主儿,只动了番嘴皮子,秦风居然就让开了,黄沙军团的二号人物索文昌都没办法…… 眼见此人一脸杀气的提刀过来,王强终于感觉到怕了。 看着贾环没有一丝热气的眼睛,一股寒气,从他心底里滕然而起,再看到黄沙军团的二号人物索文昌,虽然一脸不忍,却只能摇头叹息,王强更是觉得骨头缝里都成了冰渣子。 王强鼻涕眼泪一瞬间横流,连之前吊儿郎当的站姿都维持不住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不知从哪里学的腔调,如同唱戏似得,满是痛心疾首的悔恨,求饶道:“大爷啊,小的知错了,小的真的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 “噗!” 牛奔和温博正在后面喝水,听到这唱腔,两人齐齐一口水喷出,水龙似得,喷的前面一地水雾。 然后开始拼命的大笑,最可恨的是,他们不是笑王强,王强还不够资格,他们笑秦风…… 别说他们,连鄂兰巴雅尔一方的人,看到听到这一幕,都一边鄙夷一边耻笑 唯有秦风,一张脸黑成了锅底,索文昌更是没脸见人的模样。 说到底,这王强也算是黄沙军团的人。 怎么就长成了这么一个玩意…… 可偏又不能不管,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王巩的儿子。 王巩为了黄沙军团鞍前马后任劳任怨这么多年,也正是因此,才疏忽了对王强的管教。 索文昌叹息一声,拦在贾环跟前,道:“宁侯,还请宽容一二。” 贾环皱眉道:“索叔叔,这件事,若不给巴雅尔公主一个说法,怕会凉薄了人心。要知道,从她在都中签约那刻起,准格尔,便是我大秦的一个部落,为我大秦一份子。王强却做下这等混帐事,不杀他,民愤难平!” 索文昌闻言,就知道了贾环的意思,他转过头,对鄂兰巴雅尔道:“金珠公主,您看……贵部人受到了侵扰,在下万分歉意,愿意赔付一些银两,并严惩王强,给公主一个交代。 但是,贵部毕竟未出人命,所以…… 公主,待西域收复后,王强之父,极有可能是驻守在西域的大将。 到时候,你们多有打交道的时候。 若公主今日能高抬贵手,也算是与王将军结下一份善缘。” 鄂兰巴雅尔闻言,微微欠了欠身,道:“大人,我们不是来索取金银的,我们只想要公道。” 索文昌面色一沉,缓缓道:“我们会严惩他的。” 在他的注视下,鄂兰巴雅尔还是摇了摇头,索文昌脸色更难看了,道:“公主何必非要取他的性命?” 鄂兰巴雅尔笑了笑,道:“这倒不是,如果他能真心悔过,绝不再犯,我们草原人,自有草原般辽阔的胸怀。” 索文昌闻言,忙道:“不会不会,在下可以担保,他绝不会再犯。否则,公主只管寻我索文昌问罪!” “好!我就知道,索先生乃君子也,武威索千年名门,我在准格尔都有耳闻,想来索先生定会言出必行……” 鄂兰巴雅尔微笑着恭维着,这让索文昌心中有了不妙的感觉。 果然,接着,鄂兰巴雅尔说出了不过…… “不过,宝音本是清白女儿家,被贵军将军之子强行掳去,坏了清白,索先生,我们蒙古女人,同样看中贞洁的。这件事,若是不能给个让人满意的答案,一切都无从谈起。” 鄂兰巴雅尔正色说道。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索文昌生生气笑了。 他以一介文士,辅佐武威侯秦梁二十年,治军理政,什么样的阴谋算计没见过? 若是鄂兰巴雅尔一心为那蒙古丫头求个公道,只要王强去死,或者就此作罢,转身离开,那索文昌还看不出什么。 可鄂兰巴雅尔话里的意思都已经这样明白了,要王强负责宝音的清白…… 索文昌若是还听不出来,那他这些年的历练也就白费了。 如此看来,整件事,怕都是有所预谋的…… 武威城说大不大,比起神京都中差十万八千里。 但说小,也不算小。 城里城外加起来,有数十万百姓。 偌大个武威,哪有那么容易,就让王强正巧遇见了那蒙古丫头…… 至于她们的目的,索文昌大概也明白了些。 怕是他们也觉得西域即将收复,所以想和驻军黄沙军团拉上关系,亲近一二。 甚至,他们还打听到了些内幕…… 最好的选择当然是秦风,可秦风又哪里是她们能算计到的。 真要算计秦风,她们怕是要得不偿失。 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选中了满身漏洞的王强…… 被人这般算计,索文昌心里自然暗恼不已,不过他城府极深,面上不动声色,回过头,看向贾环。 这毕竟不只是西军之事,还牵扯到西域,更牵扯到朝廷理藩院,如今西域就要开战,索文昌不好自专。 有些事,一旦出了西北路,即使是他,也扛不下来。 贾环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因果关系,对于鄂兰巴雅尔这等算计,他心中只有哂然。 不过,也能理解。 亡国之人,没有一丝安全感,总渴望抓住一些绳索,不至于沉沦受辱。 但是,却也不能白白的丢了大秦的脸面。 这般让人算计,若还没反应的话,有些人怕是会得寸进尺。 贾环淡淡的道:“依公主之意,该当如何?” 鄂兰巴雅尔道:“可让宝音嫁给这位王衙内为妻。” “这不可能!” 老友之子被人这般算计,虽说王强罪有应得,可索文昌绝不会再让他娶一蒙古女子为正妻,否则,异日如何面见老友? 因此,索文昌断然拒绝道。 鄂兰巴雅尔闻言,面色一沉,看向贾环。 贾环嘴角浮起一抹讥讽,又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宝音。 这蒙古女孩子相貌清秀,此刻正眼神哀求的看着根本不看她的鄂兰巴雅尔,她怕是不知,她自己本就是个牺牲品。 心中报复心散去,到了这个地步,还和这些妇辈勾心斗角,索然无味,也没有必要。 准格尔,注定已经成为历史,再无死灰复燃之时。 再和鄂兰巴雅尔计较这些,太过小气,何况,人家还是为了送女讨好…… 念及此,贾环声音清冷道:“公主,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 不过,本侯给你个面子。 让此女入王强侧室,为妾吧。 本侯还可担保,从今往后,王强绝不会再动她一下。 她不过一个可怜人罢了……” 鄂兰巴雅尔闻言,面色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不过也只是如此,随即又恢复正常。 相比于部族的延续,她连她自己都能舍弃,更何况区区一牧女…… 她也知道此事恶了贾环和索文昌,可她不在乎。 她有一万个把握,待日后,能够通过宝音交好王强,为准格尔在西域寻一份保障,这就够了…… 至于是妻还是妾,对鄂兰巴雅尔来说,并不重要。 …… “啪!” “哎哟!风哥儿,别打了,别打了……” “啪!” “爷爷诶,别打了……” 等鄂兰巴雅尔一干人离去后,秦风再也忍无可忍,提起马鞭,狠狠的抽起王强来。 王强半点骨气都没,刚一打就哭天喊地,连爷爷都喊出来了。 如此一来,秦风怒火更盛,又拼命打了起来。 秦风最好体面,寻日里贾环等人撕打顽闹时,他都少有掺和的时候。 言谈举止,都比贾环、牛奔几个“土鳖”得当的多。 可却不想,在他家的地盘上,出了这么个玩意儿,让他丢尽了颜面。 连索文昌都看出了秦风动了真怒,不好相劝。 他也打算让秦风好生教管教管王强这个废物。 不过,别人没管,出乎意料的是,那个换了身新衣的蒙古女孩宝音,身上的伤痕都没褪去,居然上前拦住了秦风,挡在王强身前,用极为憋口的秦话求情道:“贵人……不要,不要打他了……” 秦风都愣住了,倒是一旁的贾环呵呵笑道:“风哥,蒙古女人以男人为天。她如今成了这混帐的妾室,以后都指望他而活,自然不愿看你把他打死……” 此言,让牛奔等人都心动了,暗自寻思着,是不是趁这个机会,也找个蒙古女子当妾…… 不过这种事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真要敢从西域带回去一个异族女子,牛继宗、温严正等人能扒了他们的皮! 贾环话刚说完,就宝音忽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却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那王强对宝音倒是厉害,看着满脸惊恐的蒙古女孩,他怒吼道:“哪个要你多嘴?” 见状,贾环的眼睛瞬时眯了起来,后面牛奔等人也骂开了,他们虽不如贾环怜香惜玉,可也见不得男人打女人,尤其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人家刚刚替他求了情,转头来他却这般待人家。 贾环等人是生气,而秦风一张英俊的脸都有些扭曲了,他是真真的动了杀心。 恨的都快咬碎牙齿,自忖八辈子的脸都让这混帐丢光了。 没说的,日后牛奔几个再嘲笑他的时候,这就是最好的素材…… 一旁的索文昌虽然也大恨,却不能让秦风真的下杀手。 他忙上前,挡住眼睛泛红的秦风,从一旁士兵腰间抽出腰刀,带着刀鞘,就开始抽打王强。 “混帐混帐,我刚才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你再动人家一指头试试,一会儿我就给你写信,把你这些事都告诉他!等他回来,再和你算账!” 索文昌一边打一边骂,王强满地打滚。 贾环呵呵笑道:“算了,索叔叔,别打了,没用,他已经烂到骨子里了。你打的再狠都没用,我倒是有个主意……” “嗯?宁侯请讲!” 索文昌住了手,喘息着问道。 贾环道:“带他上前线吧,尸山血海里滚两遭,就知道死字怎么写了。军队本就是大烘炉,专练他这种孬人。” 索文昌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不要,我不要去战场……” 王强大声喊道,自然没人理会他…… “报!营外有四人求见宁侯,来人说,他们是宁侯的家将。” 一校尉前来禀报。 众人闻言一怔,秦风道:“环哥儿,你还有家将在外?” 众所知周,贾环只有四个家将。 除却韩家三兄弟外,还有一人就是乌远。 怎会突然在西北之地,又冒出四人? 贾环微微摇摇头,对那校尉道:“带他们进来。” “喏!” 校尉退去后,贾环方对秦风等人道:“是一些故旧之后,也不是家将,是亲兵。” 秦风等人闻言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论起底蕴根基之深,一门双公的贾家,远比外人想象的还要深厚。 若没人勾连,这些人脉渐渐也就荒芜沉寂消散了。 但贾家出了个贾环,更八面玲珑,与这些故旧极为友善,那么这张在军中四通八达的大网,拉起来真不费什么力气。 未几,校尉带着四人入内。 正是严光、李锐、谢落和戴成四人。 “拜见少主!” 四人入内后,行大礼参拜。 四人的称呼,却让帐内其他人眼睛微眯。 少主…… 正主是谁? 贾环摆手道:“都起来吧,自家兄弟,以后直接叫我环哥儿就好。” “不敢,我等还是以三爷相称吧。” 却是李锐,满面春风的说道。 彬彬有礼…… 见此,贾环笑的极开朗,点点头,道:“也好……对了,虽然咱们兄弟亲近,但军中自有制度,四位兄长暂且先屈居亲兵之位,待立下功勋,再升为家将,委屈你们了。” “三爷哪里话,本该如此。” 李锐笑着应道。 贾环呵呵一笑,对李锐轻轻颔首后,又对严光笑道:“严大哥,等从西域返京后,鸽妹看到你,保管大吃一惊。” 严光有些羞赧的摇头笑道:“少主……三爷,鸽妹只把我当哥哥……” 贾环道:“那你们今后就先跟着韩大哥吧,他是我的亲兵队正。” 韩大面色淡漠的站出来,沉声道:“亲兵营在校场,随我来。” 李锐见之,面色微变,却在贾环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一咬牙,跟上前去…… 等韩大带着四人离去后,没等秦风牛奔等人询问这四人什么来路,就见又一校尉入帐,禀报道:“宁侯,外面有人递拜帖!” 秦风笑道:“环哥儿,这到底谁的地盘儿,怎地你的熟人比我还多?” 贾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从校尉手中接过拜帖后,面色异样…… 这拜帖,竟还散着淡淡的荷香。 再一打开,入目处,字迹娟秀。 看完之后,贾环的脸色更古怪了。 他没想到,竟会是……薛宝琴。 她还没回京,还到了这里…… …… 正文 九百九十九章 不甘 “呵,琴姐姐怎地这身打扮?” 黄沙军营,帅帐旁的一座小帐内,贾环看着女扮男装的薛宝琴,上下好生打量了几番,笑问道。 陪他会客的董明月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 什么琴姐姐,听着跟情姐姐一样…… 还有,哪有这样看人的? 不过,看着与她一般打扮的薛宝琴,董明月也笑了笑。 她知道,贾环倒不是因为喜欢薛宝琴,而是很喜欢这样的打扮。 一路上,没少稀罕她…… 薛宝琴被贾环看的俏脸微霞,抿嘴笑道:“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只好如此,董姐姐不也如此么?” 贾环正色道:“你董姐姐不一样,她与我一般,都是江湖儿女,我们不拘小节。我与她在江湖上被人称之黑白双煞,熊猫侠侣……” 话没说完,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薛宝琴就已经笑的抿不住嘴,露出芳唇内白的耀眼的牙齿。 董明月又白了贾环一眼。 气氛随和后,贾环才笑道:“琴姐姐该回京了吧?出来的日子不短了……对了,琴姐姐尽放心,我宝二哥已经说了亲,江南甄家的二小姐,不碍事了。” 薛宝琴闻言,俏脸一红,垂下头去。 董明月轻轻拉了拉贾环的胳膊,示意他说话时动动脑子,别让人下不来台。 贾环反应过来后,才想起方才之言不妥,忙补救道:“琴姐姐,在外一路可还妥当?可有人为难?” 薛宝琴摇头笑道:“挺好的,这一路都是当年随先父走过的,算是旧地重游,并没什么人为难我呢。 记得当年父亲行商过路时,还需要打点一二,遇到事,也要找些关系。如今却没什么人敢拦,有些人,还护送一程……” 董明月好笑道:“人家看你打着贾家的牌子,哪里还敢拦你生事? 就算地方上有不开眼的衙内纨绔,也当知道你打的牌子家里,有一个他们的纨绔祖宗! 说不得,人家还要跟你卖个好,巴结巴结呢!” 薛宝琴闻言,咯咯乐出声,连连点头。 还别说,真相和这个差不多。 薛宝琴一路西行千里,过城无数。 西北之地荒芜贫瘠,异族杂居,民风彪悍,治政与关中及江南驻地不同,政官多以辅助军队安民为主。 如此一来,就造成了军方为尊的局面。 似王强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国法为何物的衙内,真真不知有多少。 不过说来有趣,凡是西军出身的衙内,虽都眼高于顶,却没有一个不知道贾环的,对贾家云字号商队也大都熟知。 在他们心中,拳打亲王世子,教踩宰相公子,更义气深重,为了救他们西军大将军,孤身潜入敌后千里,取药引,割下可汗人头,还一把火烧了大半龙城,立下盖世奇功的贾环,是他们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 谁要再敢在他们面前说他们纨绔是废物,他们能打嘴巴抽人! 而后理直气壮的问:宁国侯贾环是不是纨绔? 谁敢不承认那位爷是大秦最大的纨绔? 可又有哪个敢说他是废物? 因此,一个个都以宁侯门下走狗自称,且以之为傲。 都中往西北路做买卖的商号数不胜数,这些无法无天的衙内们,连镇国公府牛家的商队都敢拦下来勒索,唯有打着贾家的云字号旗帜的商队,他们从不勒索。 而薛宝琴一行人中,虽然薛宝琴女扮男装,可那些衙内们又不是瞎子。 更何况,别说是女扮男装,就是真要是个男的,长成了这般祸国殃民范儿,换个人家,他们也不介意超友谊一把。 可是因为她是贾环的人,他们非但不敢骚扰,反而待之愈发毕恭毕敬,并在心里赞佩不已。 果然,也只他们心中的精神领袖,才配拥有这等人间绝色。 而连这等人间绝色,也只能被动打发出来公干…… 不愧是他们纨绔界的祖宗啊! 心怀崇拜之下,这些坐地虎们遇到了薛宝琴一行人,非但不勒索为难,还会主动护送一程。 有敢叨扰的喇咕恶霸,上去就是一通棍棒,打个半死。 只求贾家的人回京后能往贾环处带个话,让他知道在遥远的地方,他还有一干纨绔信徒…… 这些都是薛宝琴一路被人敬着后,摸不着头脑,使人打听到的。 此刻听董明月说出,便乐不可支。 贾环讪讪一笑,他并不觉得这有多光荣…… 干咳了两声后,道:“琴姐姐,日子不短了,该回京了。再往西,愈发热了,干燥酷热的紧,你宝钗姐姐和姨妈都担心的紧。一会儿大军就要出征了,我打发几个人,护你回京吧?” 薛宝琴闻言,咬了咬朱唇,然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满是期盼的看着贾环,道:“环哥儿,我还不想回京……我想,我想同你……们,一起去战场上看看。”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好笑道:“琴姐姐,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战场!尸山血海的,看了保管做噩梦。” 薛宝琴盈盈的看着贾环,轻声道:“我并不怕呢,前些年,我随家父去过垓下,去过官渡,还去过赤壁古战场……听家父讲过四面楚歌之战,曹袁官渡之战和周郎赤壁之战。 看着古地,遥想当年,总盼着有生之年,能亲眼目睹一番真正的大战,方不负那些见闻。 还请三弟成全!” 说着,屈膝福下。 其实,她不是不懂事。 若只她一个女子,她再怎样想去见识一下,也绝不会开这个口,让贾环为难。 可是,如今不还有一个董明月吗? 纵然明白这点,贾环还是颇为头疼,道:“琴姐姐,这军中没有车轿训骡,也不能有这些。你这……” 薛宝琴抿嘴笑道:“环哥儿,我也会骑马的。一路西行,有些隘口险地,车马骡轿难进,我便与众人骑马而行。” 董明月在一旁开口道:“会骑马就行,正好能同我做个伴。” 董明月虽从未与薛宝琴单独照过面,可也见过一两次。 往日里对这个颜色极佳的女孩子还没什么印象,可这会儿,却多了几分好感。 世道礼法,女子本当足不出户。 别说是骑马,就连出远门时,都要老老实实的在车马骡轿中待好,窗帘封闭,不能让人看了去。 像薛宝琴这般,自幼起便三山五岳,四海五湖的到处游走的,可称为另类了。 这一点,倒和她们东府的几个女子相似…… 再加上薛宝琴落落大方,毫无忸怩作态之举,又对她亲近,不以妾室姨娘相轻,张口便称董姐姐,更让董明月喜欢。 再者,行军途中,她不能陪在贾环身边,只能落在辎重车马之行,好不无趣。 她总不能去和他爹的小相好白佳人聊天。 对于此女,董明月心里始终都有怨意…… 如今能有一个开朗的姑娘作伴,也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董明月如今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真要吃起醋来,别说一坛,就是一大海缸都不够吃。 她也从未奢望过,贾环就守着她一个。 董明月自得之处在于,由于她掌着青隼,所以,总能随时见到贾环,甚至大多时候都能待在一起。 如此,就够了。 听董明月之言,贾环还在装腔作态,愁眉不展的犹豫着…… 薛宝琴忽然想起了薛宝钗曾对她“埋怨”过,这位爷喜欢撒娇,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的就开口道:“好不好嘛,环哥儿?” 那语气中的甜蜜糯软,别说贾环和董明月,连薛宝琴自己都惊呆了。 然后她就见贾环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摆手道:“琴姐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的,不过……好吧!” “呸!” 二女一起啐了口。 …… 宁国府,后宅,药室庭院。 晴雯诧异的看着袭人,道:“你怎么来了?” 袭人笑道:“那些天不见,怪想你的,就来看看……如今看来,你在这里过的还好?” 语气中,隐隐有些异样。 原因无它,晴雯一身的梳妆打扮,愈发精美了。 晴雯颜色本就生的极好,之前在怡红院的众女儿里,也属头一份。 袭人有自知之明,在相貌上,她是远不及晴雯的。 可如今看起来,晴雯竟更好看了几分。 一身大红裙裳,衬的她愈发娇美水灵。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她身上的穿戴用度,哪里还是丫鬟们配穿戴的? 身上的绫罗绸缎,根本不似丫鬟们寻常穿的,那分明是内造的金丝锦缎,寻常官宦人家都没有。 袭人自己身上的藕色裙裳,本就与寻常丫鬟们不同,是去年王夫人还在时,特意赏赐给她的。 其中的寓意,让她很荣耀。 虽然只是旧衣裳,她也素来以之为荣。 可现下再比起来,王夫人曾经穿的衣裳,竟还不如晴雯身上的这件好…… 再往上看头面,虽不是珠翠满头,三千青丝只簪着一钗,却是掐丝嵌宝的珠钗,极为考究,名贵非常,看起来,好似也是宫里的模式。 说起来,怡红院里众丫鬟们的吃穿用度已经是极拔尖儿的了,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比不上。 可晴雯此刻的穿戴,就是大户人家的贵小姐都比不上。 相比之下,这让素来有争荣夸耀之心的袭人,很有些不是滋味。 她素来以为,她才是贾府丫鬟里的第一人…… 晴雯性子虽有些大咧咧,可心思却极敏锐,哪有听不出袭人情绪的? 不过她刚烈归刚烈,可也是心软的。 得意时也不会高调,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得意…… 东府里人,好似都不在乎这些东西。 时间长了,晴雯也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了…… 只是,到底也是心比天高的心思,能让素来压她一头的袭人羡嫉,她还是颇为受用的,轻声哼了声,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不就这样?” 可是,她轻轻弯起的唇角,却瞒不过袭人。 袭人笑骂道:“你就不会扯谎,还能瞒得过我?看你的气色,倒是比在园子里还好些。” 听到园子二字,晴雯本来露出的些许笑容,又没了。 尽管已经过去了好久,可当日被赶出园子的屈辱,却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唉,你还生气呢?这又是何苦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那位爷的性子,他并没坏心,只是当时和你吵急了,才会那般气恼。 过后,他就悔的不行,常常一个人流泪,长吁短叹的…… 你若在,他一定给你赔不是!” 袭人娓娓劝道。 晴雯心中难受,刚一软,却又想起当日的情形。 贾宝玉见她被贾母老太太赶走,一点挽留之意都无,甚至竟想用她去换香菱。 念及此,她心里那丝柔软顿时不翼而飞,冷笑一声,道:“他是后悔没换成香菱吧?” 袭人闻言面色一滞,道:“你知道,他当日只是说说罢了。昨儿他还同我说,你在这里必然住不惯。三爷虽然待家里姊妹们极好,可待下严苛。听说还经常喝骂于你……二爷心里不忍,想着去老太太那里磨一磨,再求了你去。到时候,咱们又可一班在一起了……” 晴雯沉默了稍许,道:“最好免了,让他也别自寻不自在。 如今我是东府的人,就是老太太也没道理再把我赶进园子,三爷也定不会放人。 更何况,三爷虽不惯我,但也只是因为我差事没做好,才教训两句。 除此之外,并不曾真的为难我。 姨娘还教我医术,她不惯穿金戴银,只把那些首饰安我身上,我都存了一匣子了…… 看我和她身量一般,就将她不爱穿的衣裳都送给我,让我穿。 虽都不温柔,却也都是极好的心,家里再没甚勾心斗角、阴私算计的事。 换做别处,怕还不如这里……” 袭人闻言,面色陡然涨红,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在一起时,难道谁曾为难过你? 谁家丫鬟能和主子吵架? 吃的穿的又差过你半点? 谁又有什么勾心斗角,阴私算计?” 听袭人一迭声的质问,晴雯不愿分辩什么,叹了声后,又笑了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到我屋里去吧。总要给你倒杯茶……” …… 皇城东,十王街。 一座幽深的庭院中,绿木高深。 正房内,四面门窗皆被厚厚的帷帐遮掩,四下屋檐角下,皆放有冰鉴。 烛光下,一身着王袍冕服的中年人,细眉细眼,面色苍白。 他静静的坐在高台正座上,怔怔出神。 只是,苍白的面容,时而狂热,似就要迎来大光明,又时而狰狞,眸光猩红,满是不甘,似功亏一篑。 到最后,只有满目的阴冷怨毒。 他冷冷的看着堂下下跪的一名大汉,森冷道:“这口气,孤一定要出。此子屡屡坏孤大事,若非是他,那谋逆之贼,又怎能安坐孤王之位? 此子狼心狗肺,纵然一时不能拿他怎样,也要让他尝尝痛彻心扉的感觉。 陈梁,你说,该怎么办?” 堂下大汉闻言,抬起头,沉声道:“王爷,此子最重家人,尤其是他的女人。如果王爷能杀之一二,此子必然痛不欲生。不过……” “不过什么?” 堂上之王爷阴冷问道。 陈梁道:“王爷,奴才去公侯街探过几回,却连靠近都没能靠近,就被人逼着离开。奴才打听过,武当剑阁阁主,不知因何缘故,留在其府上替他看家护院。有此人在,又有数百精锐亲兵在。想要入内掳人,绝无可能。” 堂上王爷闻言大怒,道:“这世上有没有可能的事吗?没有可能,你跟孤王费什么话?” 陈梁面色一白,忙道:“王爷,奴才虽然拿那小贼府上的人没法子,却知道,他有一女人,并不住在府上,而在城外草场,只有十数亲兵保护。 动起手来,周遭没甚人家,也不用顾忌。 此子对那鞑子女人极为看重,据奴才打听,那鞑子女人曾在准格尔救过小贼的性命。 若是能擒住她,凌辱后杀之,暴尸于路旁,嘿嘿,那小贼就算不吐血,也必定痛苦难当,便可为王爷出一口恶气!” “好!” 堂上王爷闻言,大喝一声,道:“就这样办,你速速调遣人手,今夜就动手。记住,一定要让她惨死!! 贾环,孤王让你知道,你屡屡坏孤大事的代价!” “喏!” …… 神京城南,贾家牧场。 乌仁哈沁骑在一匹花点马上,口中哼着蒙古小调儿,挥舞着马鞭,邀赶着一群白羊,开心的放着牧。 夕阳西下,晚霞映天。 染在草场上,形成了一团一团的花纹。 乌仁哈沁驱赶着马,追着云朵倒影,玩耍的不亦乐乎。 倒不用担忧羊群会跑散,因为在她身后,还有一人在替她看着羊群。 一个很奇怪的人,身量瘦小,偏偏,面上却覆着一个青铜面具,遮住了脸。 看着,有些可怖。 不过看身形,还是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最有趣的是,她用来邀赶羊群的,不是马鞭,而是两个链子锤…… 看起来似乎是铁锤,可在这瘦小的人手里,却轻的和棉花一般。 打在跑散的羊儿身上,羊儿也只是轻轻一晃,就老老实实的回到羊群里,不见有什么损伤。 忽地,邀赶羊群的面具女子勒住了马,朝北向看去。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留西边最后一抹如血的殷红,却不妨她看的极远。 那里,隐隐似有人影晃动。 却不是牧场上的牧民…… …… (。) 正文 一千章 不知死活…… 黑云遮天,看不见一丝月色星光。 狂风乍起,雨如帘。 雨水如瓢泼一般,洗刷着天地,也洗刷着草场上的殷红。 十数名贾环的鞑子亲兵,正在雨中挖坑。 他们不是不想抓活口,只是…… 没等他们出手,就已经找不到活口了。 看着站在大雨中,静静负手而立的蒙面女子,纵然他们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可还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这位主儿如鬼魅一般舞动双锤,身形闪烁在人群中,不带一丝烟火气,连风声都没有…… 那双铁锤,看起来和棉花一样,轻飘飘的。 可是…… 每“飘”到一人身上,那人却不是哪处伤了,而是整个人就那样诡异的,爆了! 无数的血雨、肉块、白骨,在雨帘中纷飞飘舞的景象,他们终身难忘…… 整整三十名气息彪悍的来敌,却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那样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全军覆没了。 再之后,这些亲兵,只能找个坡地,挖坑,埋肉块。 到了秋日,这里的秋草,一定肥美…… 亲兵们心中虽然害怕,但也是敬畏,还有激动。 蒙古人最崇拜力量,哪怕拥有力量的人是魔鬼…… 不过,他们中间还是有老成之人,懂得派人回城报信。 …… 神京城西,公侯街,贾府。 暴雨如注,雷声轰鸣。 宁国府,前厅耳房内,索蓝宇面色凝重的坐在客座上。 贾环出征之后,家中大事,多由他这位军师来掌控。 牧场之事,他已经知道了。 贾家牧场何等重要之地,不说有一位姨娘在,单说里面还藏着一位太子侧妃,他就不会粗心大意。 除却明面上保护乌仁哈沁的二十位亲兵外,暗地里,还布置有几名好手,还有信鸽。 从乱起时,就有信鸽飞往城内报信。 不过没等索蓝宇清点人手出城增援,又有信鸽飞来,说是敌人已经尽灭…… 如此一来,索蓝宇就没必要急着找人情,带人出城了。 毕竟,如今京营已经不在贾家手中。 再想夜晚出城门,不像以前那么便利了。 当然,京营在贾家手中时,入夜后也不会打开城门,这是犯大忌讳的事。 但不妨一些好手,可以从城墙上翻越而出。 这点便利,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如今,这点便利都有些勉强…… 好在,敌人已经灭尽。 这倒在其次,索蓝宇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去看一堆死人,而是将幕后指使的黑手寻出。 这并不是太难之事。 数十人骑马突袭贾家牧场,这样大的动静,总会留下些痕迹。 城南不仅有贾家牧场,还有贾环起家的庄子。 那里是贾家的经济命脉所在,所以,在城南,青隼布置了极大的力量。 耳目众多。 现在,索蓝宇就在等候消息。 青隼两大巨头,一为董明月,还有一为卿眉意。 卿眉意虽然武功尽失,但江湖经验极其丰富。 由她亲自出马,必然能查出蛛丝马迹,再追本溯源,找出黑手。 “轰隆!” 又一道闷雷炸响,似欲天倾。 一行人飞快的进入宁国府,行色匆匆。 只是待到前堂时,中间一人忽然止步,有些奇怪的将手中雨具摔落,雨水瞬间淋湿全身…… 此人周围传来一阵“嗤嗤”的娇笑声。 中间那人倒也不羞,白了她们一眼后,哼的笑了声,然后面色忽变,变得娇弱无比,独自进了前厅耳房。 索蓝宇听闻外面动静,急忙站起。 可入目处,却是一浑身湿透,俏脸上满是雨水,面色苍白的美艳女子。 看着雨水浸透下,轻薄的夏裳勾勒出的那娇俏曼妙的身姿,索蓝宇嘴角都抽了抽。 他并非是呆子,怎会不明白卿眉意的心意…… 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装作不明白。 否则,家主出征在外,军师在家,和情报头子勾搭成奸,实非下属之道。 “卿姑娘可先回房换一身衣服再来,虽然事情紧急,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姑娘当心莫要染了风寒……” 索蓝宇关心而又客气道。 卿眉意幽怨的看了索蓝宇一眼,但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高兴。 她觉得她越来越喜欢眼前人身上的君子范了,他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不过…… 她也不想再退让,摇头幽幽道:“先生,事情紧急,顾不得这些了。我武功虽然被废,但身子还行,轻易不会生病。” 索蓝宇闻言头疼,他知道卿眉意内劲虽失,但只凭体力,也不是他能相比的。 可是问题不是这,实在是…… 这丝绸衣裳被淋湿后,贴在身上,虽不说纤毫毕现,可也遮掩不了什么…… 这让他来看也不敢看,忒不自在。 再加上此女本就妩媚,此时看起来,愈发怜人…… 卿眉意看着索蓝宇的窘状,得意的抿了抿嘴。 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是贾环那坏蛋。 她敢保证,她若是将这一套用在贾环身上,贾环保管能用最尖酸刻薄的话将她羞辱出去。 想想曾经为了自保,她也想过要托身于贾环,只是刚用了点手段,竟得到了他“别发.骚”的训斥。 每每想起当日,卿眉意都羞愤的想死…… 相比之下,看着索蓝宇虽一脸无奈,却还是将他的外裳脱下,与自己披上。 卿眉意心里就暖暖的,她虽不知暖男这个词,却已有这种感觉。 半生飘零江湖的她,极喜欢这样被呵护的感觉。 不过,她也知道适可而止。 索蓝宇出身名门,虽不迂腐,到底也是儒家子弟。 若是表现的太过轻薄**,难免为他所看轻。 将身上的外衫紧了紧,感受着上面的暖意后,卿眉意正色道:“索先生,已经查出了那批人的来处。” 索蓝宇闻言,眼睛一亮,沉声道:“是哪家?” 卿眉意沉声说出了一处后,索蓝宇的眉头,顿时紧皱成纹,棘手道:“怎么……怎么会是他家?” “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卿眉意轻声问道,就连无法无天的她,都不知该如何处置那人。 不止是她,想来就连皇城里的皇帝老儿,对此人都极为棘手。 索蓝宇眼睛眯起,咬牙道:“这人……留给公子回来亲自想法应对,但是,我们却也不能这般轻易放过他。 若不是正巧那人在牧场上,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将家中安危交给我,出了半点闪失,我也只能以死谢罪。 卿姑娘,我要你查出他府上暗手都聚集在何处,三日内,我要打掉他的黑手! 我倒要看看,没了这只黑手,这个被圈的废人,还拿什么来咬人! 不知死活……” …… 相比于外面的刀枪剑雨,大观园内,一如往日的静谧祥和。 即使暴雨连连,却依旧挡不住屋内的欢快气氛。 因为雨下的太突然,将难得一起上门聊天的林黛玉和史湘云,都困在了蘅芜苑。 这三个女孩子聚在一起,却也有趣。 薛宝钗一身淡玫瑰红的裙裳,头上簪着一枚并未嵌宝的珠钗,面容带着柔和的浅笑。 端庄,雍然。 与雪洞一样的蘅芜苑相衬,显得她愈发肤白如雪。 她坐在炕上,手上拿着一副绣活,轻轻穿刺着,针脚细密讲究…… 史湘云则穿着一件大红色绣粉蓝牡丹花的交领对襟褂子,样式倒像是个公子哥儿。 腰间系着一条纯色汗巾,将腰收起,盈盈一握。 圆背细腰,比薛宝钗苗条,又比林黛玉康健,搭配上一张俏皮脸,端的动人。 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眼中满是喜意。 她胳膊上袖子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胳膊上一对金镯子,辉映的胳膊愈发如羊脂玉般耀眼。 双手捧着一个糟香鸭架,大口嚼着,手下还有一碗酸笋鸡皮汤。 她吃的有些忘我…… 林黛玉则身着一身粉色纱裙,坐在窗前的竹椅上,时而看看大快朵颐的史湘云,时而看看外面的大雨。 一对淡如云烟的眷烟眉下,是一双似睁非睁的星眼。 间或间瞄一眼薛宝钗,似笑非笑,高深莫测。 薛宝钗被她这般看了几次后,实在忍不住笑骂道:“颦丫头,你真真是学坏了!” 史湘云喝了口酸笋鸡皮汤后,嗤笑道:“宝姐姐,她哪里是学坏了?这分明就是她的本色,老爱笑话人……” 林黛玉闻言也不恼,不过,方才暗中的嘲讽,变成了明的,还是群嘲…… 薛宝钗不理她了,史湘云却气不过,道:“林姐姐,我知道你笑我俩什么。” 林黛玉哼了声,道:“你知道什么?” 史湘云撇嘴道:“不就羡慕我吃的香甜?” 林黛玉失声笑出,连连点头,道:“极是呢!我很羡慕你,只怕是这一辈子都做不到。” 史湘云哼了声,道:“你懂什么,这叫是真名士自风.流!” 林黛玉显然不在乎她这个名士,奇道:“你不是刚从东府忙完,怎地,那边连饭菜都没有么?巴巴儿的跑这来找吃食。” 史湘云闻言,叹了口气,道:“那边……” “怎么了,那边有什么不妥么?” 薛宝钗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望来,正色道。 史湘云摇摇头,道:“倒也不是有什么不妥,就是觉得太清冷了些。西府这边,仆婢婆子加起来过百人都多。可东府那里,忒冷清,显得空空荡荡的,怪道老太太不大喜欢那边……” 薛宝钗闻言,想了想宁国府的状况,也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只是,他是不喜欢太多人服侍的,跟前也只一个小吉祥和香菱,还都是混不吝的,其她人就更不用提了。 白荷身边没跟前人,董家妹妹身边也没跟前人,幼娘倒是有一个晴雯,也只是当学徒在使唤。 听说连尤大嫂子院里都裁剪了人手……” 史湘云抓了抓头发,犹豫道:“你们说,咱们替他招些人手进来怎么样?这般冷清,看着着实不像,短了人气。” 薛宝钗闻言犹豫着,林黛玉却断然否决道:“这不成。” “为什么不成?” 史湘云不大喜。 林黛玉压低声音道:“东府里都是要紧的,我听环儿说过,西府这边多有别人的内间。东府里原也是人口兴旺,仆婢如云,却都让环儿给打发了,就是担心有别人的眼线。 如今你要是招上一伙子人进来,谁知道里面是不是鱼龙混杂。 万一坏了大事就不好了……” 史湘云闻言,皱了皱眉,随即点点头,道:“你说的对,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林黛玉悄悄弯起嘴角,心里得意:那是因为环儿没同你说,嘻嘻…… 忽然感到有眼神看向自己,林黛玉端起小几上的燕窝粥,轻轻的吃了口,然后抬起眼帘,看向对面。 正是薛宝钗在看她…… 林黛玉对看着她的薛宝钗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宝姐姐,快吃你的枣泥山药糕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这点心很好的,健脾养胃,养血消食,正适合宝姐姐呢!” 一旁史湘云抽了抽嘴角…… 薛宝钗闻言,却是不动声色的伸手,用食指勾了勾鬓角发梢,而后觑着杏眼看着林黛玉,笑道:“谢谢颦儿的关心,也是呢,他走时就叮嘱我,要多用些甜膳……” 林黛玉闻言傻眼儿了,随即又噗嗤笑出声,道:“宝姐姐,他不是在坑你吧?还让你吃……” 说着,眼睛在薛宝钗丰润的身子上溜了圈儿,心里咋舌,都快顶她两个了…… 薛宝钗脸色微滞,其实她心里也拿不准,不过,却不能在林黛玉面前落了下风,她劝道:“颦儿也要多吃些才好,他就喜欢……他就喜欢那样的。云儿知道,哦?” 史湘云正闷着头啃鸭架,闻言面色古怪的变了变,瞄了眼俏脸微红的薛宝钗,自己脸上也有些发热,干笑了两声后,唔唔的点点头。 心里暗自惊叹,宝姐姐果然已经是过来人了,战斗力和姑娘家大不相同。 这种话也敢当面说…… 又想想贾环对她使坏时曾说的那些混帐话,脸色愈热。 看着手中的鸭架,史湘云撇撇嘴,强行说服自己,她只是喜欢吃,可不是因为他说他喜欢肉肉的…… 只是,大眼睛里到底多了份水意。 林黛玉见此,面色一沉,看了看拿起一块枣泥山药糕轻轻咬了口的薛宝钗,又看了看还在嚼糟香鸭架的史湘云。 一个顶她两个厚,另一个顶她一个半厚。 最重要的是…… 两人胸前,都很丰润,远不是她的精致小笼包能比的…… 再往下,屁股也比她的大的多! 林黛玉可是知道某三孙子的尿性,最不要脸,一双臭手就喜欢在这两处使坏,也不知有什么可揉的…… 他之前也说过,她太瘦了。 好啊,原来如此! 越想越气,林黛玉起身就想走。 可是看着外面的大雨,一时间哪里又出的去? 那雷声轰鸣,听着就骇人。 薛宝钗见林黛玉气的满脸通红的站起身,不由有些后悔和她争气,正想说两句软话哄哄。 她自忖已经拔了贾环的“头筹”,何必再在这些小事上非要争口气? 可没等她开口,一旁的史湘云却闷着头在那里哼哼偷乐。 薛宝钗暗道不好,以为这下定会激的林黛玉出门,可外面下的这样大的雨,非淋坏了不可。 就在她担忧时,谁知林黛玉却咬牙切齿的忽然上前,一把抢过史湘云跟前盛放鸭架的盘子,抓起一块鸭架咬在脆骨上,“咯吱咯吱”的,跟咬仇人似得。 史湘云见状,顿时笑喷了,薛宝钗也笑了起来。 林黛玉见之又羞又怒,放下鸭架要去打史湘云,恼道:“我让你笑,我让你笑……” 史湘云一边大笑着跳起逃开,一边求饶道:“好姐姐,我再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鸭架子都给你,保管你也吃的肉肉的,环哥儿回来稀罕死你!” “呸!” 林黛玉羞臊的满脸通红,大啐了口后,娇声斥道:“云丫头,满口疯话,你就不学好吧!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说罢,又围着桌子要追打史湘云。 正当两人嘻嘻哈哈笑着一个追一个逃时,外间忽然有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竟是贾探春。 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满眼的泪,三人都唬了一跳,薛宝钗急问道:“三丫头,发生了什么事?” 贾探春俊眼含泪道:“都快去看看吧,太太……太太快不行了。” “什么?” …… ps:一千章了,心中着实有千言万语,却难尽诉于口,满心的疲惫之下,唯有谢谢二字。 谢谢众位书友一路走来的相陪,不矫情的说,没有你们,就没有本书。 咱们这书之前,起点并没有正统的红楼历史文。 拓荒者,从来艰难。 当初,咱们别说三江强推这样高大上的推荐了,咱们连个首页推都混不上。 熬到五十万字,混了三千收藏安慰上架,何曾能想到会有今日…… 原本,我预期只要有两百个均订,就能开心的写下去了。 毕竟,上本书的均订只有一百多……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莫大的惊喜,咱们上架当天,均订就到了四百。 当时赠币横行,盗版纷飞,上架书普遍的收订比都在十比一甚至二十比一,但咱们却是奇迹般的七比一。 我们没有上过三江,更没有上过强推。 而后,咱们的均订开始飙升。 五百,八百,一千,两千,三千…… 三千均订,咱们入了精品。 当时,醉迷已经有两百万字了。 如今,咱们的均订在朝五千进发,虽然涨的很缓慢,但每天都在涨。 这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屋凉鞠躬感谢。 年终了,单位很忙,再加上身体不大好,胃病折磨人,所以更新有些慢。 但我尽量写好些,尽量收好尾,不太监,不烂尾。 缓过这一节,主要是养好身体后,一定在完本前补更,让大家爽一爽……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 正文 一千零一章 不速之客 “轰隆!” 夜雷惊天,大雨瓢泼。 荣国府,荣禧堂,耳房偏厅。 自贾母起,贾家东西两府在家的当家人,都来了。 东府这边,是尤氏出面。 众人都围在东耳房内,面色担忧焦虑的看着炕上躺着的,吃了数月斋,念了百日佛的王夫人。 仅仅数月未见,王夫人苍老了太多。 原本乌青的头发,如今成了花白。 即使是阖着眼,面上的皱褶竟有些触目惊心。 此刻,她面色惨白,人事不省的躺在炕上。 额前有一块血青,看起来,应该是磕碰的。 紧紧抿起的苍白唇角和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即使在昏迷中,她也不曾屈服服软,依旧坚韧执拗…… 泣声阵阵。 落泪的人,有薛姨妈这个亲姊妹,有李纨这个儿媳,有薛宝钗这个外甥女,还有贾探春、林黛玉等贾家姊妹。 到底是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些年的血亲,纵然王夫人有千般错,到了这个下场,也没人再记起她的不好…… 除了这些亲人外,还有赵姨娘,也红了眼圈,落了泪…… 她不是个有心机的,就算有,也浅薄的紧,多是自作聪明…… 若真的只是作像,或是猫哭耗子,这一屋子的人精,怎会看不出? 所以,大家才会侧目,因为她们发现,赵姨娘是真的在哭…… 也许是因为世事变迁,也许是因为唯胜利者方能大度。 总之,当贾环以再不可动摇之绝对之姿,矗立贾府无能再能威胁时,赵姨娘心中当年万种奢求,几乎在一夜间全部实现,甚至远远超出了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步后,曾经的羡嫉,曾经的怨恨,曾经的诅咒,都烟消云散了。曾经高不可攀的人,如今…… 当心中没有恨之后,再转过头来看王夫人这般惨状,赵姨娘心中是真的不落忍。 当然,她的这幅姿态,在许多人眼中,却是有些矫情了…… 贾母倒不是嫌她矫情,只是…… 她担心王夫人醒来后,看到赵姨娘在这里哭她,贾母怕王夫人会活活气死过去,暗自摇摇头,贾母道:“赵氏,你如今有了身子,不好太累着,回去歇着吧。这么大的雨,何苦再折腾这一遭……” 赵姨娘闻言,没听明白话中的意思,只当贾母真的是在心疼她,就想再开口,说想留下看看,尽份心意…… 不过贾政却听出了贾母的话意,便对赵姨娘道:“老太太说的是,你是双身子的人,别在这里站着了,先回去吧。” 赵姨娘最听贾政的话,闻言后果真便决定离开…… 用帕子擦干眼泪后,围上披风。 除了贾母、薛姨妈并贾政和贾宝玉四人外,其她所有人,再加上一屋子的婆子婢女,轰轰隆隆的一大群人,陪着赵姨娘过了正堂,又出了穿堂,一直送到游廊的尽头,目送她被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上了马车。 虽然只有短短几步路,却由几个婆子护打着伞,前后左右并上面,都用伞遮的结结实实的,别说雨,就连风都透不进一丝。 一伙人目送着几个健妇将马车拉出二门后,方才转身折返。 却不知多少人在心里唏嘘…… 都说这世道,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前者好说,远的不说,只看屋里流泪的那位主儿,若非出身在王夫人这正室太太肚子里,也享不得这些年的富贵。 而母以子贵,就非赵姨娘莫属了。 李纨这些人对赵姨娘当年的情况还记忆犹新。 虽说公中每月都会发放月例银子并胭脂水粉钱,每一季度还会发放衣裳面料,其她人都安于衣食无忧之境,唯独赵姨娘,好似八辈子没摸过银子般,什么都想多占些。 哪怕只多占了一针一线,她也会暗自得意好久。 若是少了一分,则会记挂好久。 并以之为由,常在太太老爷跟前卖弄说嘴,让的大家好不尴尬。 虽然都觉得厌恶,可是也没人同她真计较。 因为大家“体谅”她穷酸奴几出身,命贱,本该如此穷酸。 曾经,贾府的贵人们,甚至是一些出身“高”的仆妇们,都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赵姨娘厌恶不喜有之,俯视怜悯也有之…… 可是,这才不到十年的光阴啊,再看看现在…… 赵姨娘行动处,竟让大半个贾府的主子都要送过穿堂。 还有那薛姨妈,虽然没有送出门,也只是因为身份使然,不好做的太过。 然而也一样在赵姨娘出门时起了身。 母以子贵,莫过如是。 出门相送的人中,心思最深的,就是李纨和娄氏。 两人都是春华正茂之际少寡,因家门门风及自幼受《女戒》、《烈女传》等思想的熏陶,两人都未选择再嫁,只守着各自的孤子过活。 这一辈子,所指望的,无非就是有朝一日,儿子能有出息,她们能母以子贵,再穿一回凤冠霞帔,大诰衣裳,受人尊敬…… 她们不敢奢望能有赵姨娘今日的气派,只要有十成之一,就够她们受用的了…… 等她们再折返回耳房时,却被引入了三间耳房的另一间,薛姨妈已经在此了。 早先因为公孙羽被请进宫的缘故,贾环从宫里带回了两个太医常驻,这会儿子派上了用场。 因为太医年纪并不很大,所以家中内眷要避讳。 不过,两间耳房中间是以镂空壁花橱相隔,因此可以听到对面的声音。 “贵府太太心中邪火太甚,日夜难寐,又受到大刺激……” “膳食不周,神思不属,心血燥热,消耗过度,已近灯枯……” “若能安下心来,静静修养,辅以参茸调理,花个三五年光阴,还能补回些元气……” “若是继续心结难解,怨恨不疏,怕是……过不了中秋了……” …… 太医开了两个药方,并叮嘱清楚煎熬方式后,就退下了。 薛姨妈等人又回到中间耳房,均含着眼泪。 贾母双鬓如银,眉头紧紧蹙起。 她见众人进来后,与薛姨妈点点头,便看向李纨,道:“珠哥儿媳妇,可查清楚了,今日何人去看过太太?” 李纨点点头,道:“老太太,查清楚了,是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她时常去看太太……” “是她……就她一个人么?我不是吩咐过,不许人将外面的那些事告诉太太么?” 贾母皱眉问道。 李纨叹息道:“是她一个人……老太太,许是太太问的急,周瑞家的才遮掩不过。” 贾母闻言沉默了稍许,道:“八成是这样了,她如何瞒得过太太……唉,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她常去佛庵了。如今这可怎么好……” 薛姨妈流泪道:“老太太,太太怕是不能再在庵堂里待下去了……” 毕竟是亲姊妹,薛姨妈看着王夫人如今这般模样,心如刀割一般,替她求情道。 贾母闻言,眼角微微抽了抽,在众人注目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见此,薛宝钗面色变了变,却没有说什么。 虽然她心里还是向着贾环,可若是当真把人给逼死,贾环的名声也不好听。 贾母又问道:“周瑞家的,同太太说了什么?” 李纨犹豫了下,才道:“就是之前宝兄弟和表小姐的亲事,还有结亲的缘故……” 什么缘故?不过是王夫人的王家侄女儿,被她娘李氏忽悠着,用一杯下了药的茶放翻了贾宝玉,然后把贾宝玉给强上了…… 并借此而逼婚的事。 论起来,如果没这档子事,或者说,如果王家没有出事,王夫人未必就会拒绝这桩亲事。 王家女嫁入贾家,已经有两人了,再进门一人,也不算大事。 不过那时候,王家正兴,李氏却从未提过,要将女儿嫁入贾家的事…… 可是,她那嫂子李氏,如今却用这种下作手段来诱骗她的命根子,王夫人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样的亲事?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王子腾是她的亲兄长,李氏是她的亲兄嫂,这样的至亲,竟会害她的儿子…… 贾母虽未亲眼目睹,可活了一辈子,王夫人听闻此事后的反应,她想都能想到。 只是…… 贾母皱紧眉头,厉声道:“那周瑞家的就没同太太说,这亲事我没同意,又给宝玉说的江南甄家的二姑娘么?” 李纨有些畏色,道:“老太太,周瑞家的说,她还没来得及说,太太听闻宝兄弟被算计后,大叫一声,就气昏过去了…… 周瑞家的如今也唬的不行,说太太但凡有个万一,她也定是不能活的……” 贾母闻言,冷笑了声,想骂贱婢奸猾混帐,不过又想起周瑞家的素日来的为人,确实还算是正派的,对王夫人也忠心耿耿。 只是…… “告诉外面的人,打她二十板子,再革她二月钱米。这周瑞家的也是家里的老人了,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都不知道,害得太太成了这般,怎能轻饶……” 贾母吩咐完后,又对薛姨妈道:“亲家太太虽是外客,但这些年在家里住着,我从不拿姨太太当外人。 环哥儿,也素来敬重孝顺姨太太…… 所以,家里的一应情景,姨太太大都知道。 宝玉他娘去庵堂里礼佛的缘故,本就是为了清心静心,谁曾想,竟会到了这个地步…… 纵然姨太太不说,我也不会让她再在里面待下去了。 原也只想让她在庵堂里礼上半载一年就出来……” 薛姨妈闻言,感激道:“老太太真是慈心,家姊缘何去礼佛,我是知道的,当时,娘家兄嫂在其中做耗,引得姐姐走了差路,老太太没有过多见责,已是仁厚。况且这些年来,偏疼小儿媳妇的紧,这些我都知道,心里唯有感激。 却是太太自己想左了……” 贾母听了这番话后,脸色好看了许多。 王夫人的娘家人在这,她却成了这幅模样,不管怎么说,贾母都有些不自在。 好在薛姨妈极明事理,不曾指责,让贾母心里轻快了许多。本想让周瑞家的背个大黑锅,如今看来,或许不必…… 贾母又看了看犹自闭目不醒的王夫人,再叹息了声,对薛姨妈道:“太医说,再过半个时辰,太太就能醒过来了,到时,还要麻烦姨太太你这个亲姊妹,多宽慰宽慰她…… 你就同她说,不要担心宝玉。 宝玉的亲事,说的是江南奉圣夫人的嫡亲孙女,尊贵非常。 未来的太子妃,是她的亲妹…… 我这一辈子的家俬,日后也都留给宝玉,还替他将家里旁边那座五进的大宅子买了下来,一应花园亭轩俱全,应有尽有。 再加上她自己的嫁妆,那些庄子铺面,只收租,宝玉几辈子都花不尽…… 她要想开点,好日子还长,何苦再为难她自己?” 说罢,不等薛姨妈答应,贾母又对贾宝玉道:“宝玉,你同你爹都守在这,等你娘醒来,跟她多说些喜庆的事,让她欢喜,不要让她再为你操劳忧心,你记下了?” 贾宝玉闻言,苦着脸点点头,担忧畏惧的看了贾政一眼后,忙又垂下脑袋…… 贾母见之,对贾政叮嘱道:“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忙着教训宝玉了,总要先让太太好起来……”语气说不出的疲惫。 贾政忙道:“老太太放心,儿子断不会再打骂他,这些年,原也不再打骂他了。” 贾母闻言,嗯了声,道:“这样就好,父子间又何必非要跟耗子见猫一样?你和环哥儿不就很好,总不能只偏一个儿子…… 一会儿你好生同淑清说说话,做了大半辈子的夫妻,总要全须全尾,才是福气。” 贾政也一一应下了,至于能否做到,就看天意了……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什么样的爹,生什么样的儿子。 同样,什么样的儿子,也有什么样的爹…… 贾宝玉只喜欢漂亮女孩子,难道贾政就喜欢丑的? 当然不是,不然,他也不会偏宠相貌极好的赵姨娘这么些年…… 贾宝玉一身公子哥儿的毛病,其中有多少传自贾政,就不得而知了。 贾母也知道她小儿子的心性,也没真的指望贾政同王夫人重破镜重圆,再做恩爱夫妻,但还是希望,至少面上要过得去,总要维持好一个家…… 该叮嘱的都叮嘱罢了,贾母在鸳鸯和几个健妇的扶助下,带着一干贾家姑娘们,离开了荣禧堂。 …… 就在关中神京风雨大作时,千里之外的西北路,却是晴空万里,夜色清明,星辰月色辉映着世间…… 连续赶了一天的路,沙尘飞扬。 每个人身上都蒙了一层灰。 其他人倒也罢了,行军进途中本不好多讲究。 奔袭了一天,都劳累之极。 扎下营寨后,除了执勤守夜的哨兵,多已睡下。 可董明月和薛宝琴两人,却有些受不住身上的灰…… 正巧,大军驻扎的营地,在一处河流之侧。 夜深人静时,董明月和薛宝琴两人,便决定去上游沐浴一番。 虽然董明月身手高绝,可也不放心就两个女孩子去,总还要找一个望风的,以防万一。 在“被逼无奈”下,贾环很“为难”的接受了这个艰难的任务。 背对着一块青石坐下,听着身后“哗啦啦”的水声和轻笑声,贾环极为纠结。 多好的月下美人图啊,到底是偷看呢,还是偷看呢,还是偷看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忽然,贾环眼神一凝,前方不远处,竟出现了不速之客。 两道黑影,朝他的方向靠近而来…… …… (。) 正文 一千零二章 故人 夜色中,贾环就着月光看着越来越近的两道身影,两道都有些眼熟的身影,眼神凝了凝,而后转过头,正色道:“明月,你和琴姐姐准备一下,有人来了,我先去挡着……” 不得不说,今夜的月色真的很好。 银幕笼罩着大地,星辰月色倒映在静谧清澈的河水中,愈发清明。 月色下,露在水面上的两具羊脂玉般的美人**,清晰可见…… “呀!你快转过去!” 虽说心里早就埋下了被人偷看的准备,心中也一直砰砰跳动,可真被三孙子看了去时,薛宝琴还是羞愤之极。 董明月倒是大方些,先白了贾环一眼,然后对薛宝琴道:“没事,都在水里,他什么也看不到……” 饶是如此,薛宝琴还是羞的遍体瑰红,恨不得捂住贾环的眼睛! 贾环嘿嘿一笑,转过头,朝对面的两人迎去。 …… “泽辰……” 看着二人中的一人,贾环脸上笑容敛去,眼神有些激荡难信,声音竟有些艰难。 艰难,是因为愧疚…… 宁泽辰比从前更沉默了,右脸颊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让他原本英俊十足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他眼神有些木然的看着贾环,没有开口。 见宁泽辰沉默不言,贾环缓缓呼出了口气,与他点点后后,眼神转向另一人,李锐。 贾环的眼神变得有些锋锐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问李锐是如何知道他在这的。 十三将潜在的能量,他从未小觑过。 贾环温声道:“李兄,你先回去吧。” 李锐闻言,面色一滞,可是看着贾环虽然温润,但又极坚定不容质疑的眼神,他也只能笑了笑,说了两句场面话后,就退下了。 数十丈外的黑暗中,隐有身影晃动。 那是韩大、韩让兄弟两人,带着数十亲兵警戒。 到了贾环这个地步,又怎么可能真的孤身带着两个姑娘出外…… 待李锐走开后,贾环看着沉默不言的宁泽辰,沉声道:“泽辰,宁叔的事,是我贾家亏欠的……” 宁泽辰闻言,眼神苦涩了许多。 他的确曾想着跟随贾环,做一番大事业。 可他这样做的缘故,绝非只是因为同为荣国一脉的荣光,就算有,也只是并不多的一部分。 更多的,是他想做出一番功绩来,让他的父亲宁至高兴,满意,对他露出笑脸…… 在他的记忆中,几乎从未见过宁至笑过。 唯一的一次,大概就是听闻先荣国有亲孙习武有成,并且极有担当极出色时。 那是宁泽辰平生第一次听闻宁至大笑。 那时,他只以为父亲是在为故人之后有出息感到高兴,他也想让宁至这般高兴,所以他才拼命的努力,还向贾环靠拢,想跟随他,立一番功业…… 却不想,还未等他作出一番事业,他的父亲,却为了贾家,叛逆而亡。 惊天霹雳! 最让他齿冷的是,宁至,还是死在贾环手上…… 念及此,宁泽辰的眼神愈发苦涩,也愈发冰冷。 他简直无法相信,在都中衙内圈子中有口皆碑,义薄云天的贾三爷,心机竟深沉至斯。 让他父亲宁至,心甘情愿的为贾家赴死。 还留书信于他,让他继续效忠于贾环,父命大于天,让他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好一个忠孝无双贾三郎…… 贾环看着宁泽辰挣扎痛恨的眼神,心中也难过之极,他抓住宁泽辰的胳膊,声音有些嘶哑道:“泽辰,相信我,宁叔之事,在铁网山之变前,我丝毫不知。 甚至,我都不知道先祖的十三将尚在人间。 若是知道,我绝不会让他们牺牲掉宁叔,还有谢叔。 他们,才是我贾环最厚重的靠山啊! 我又怎么会,又怎么会让他们去送死……” 贾环双眼猩红,哽咽难言。 宁泽辰的声音,比贾环还要沙哑,他缓缓道:“你说的,是真的?你真不知……” 贾环有些痛苦道:“泽辰,我若知道,怎还会让他们如此做? 宁叔虽然不曾与我靠近,也不曾替我出过头,但我却知道,他是对我最好的尊长,我同他密谈过啊…… 还有谢叔,暴烈如火,但对贾家忠心耿耿,为了我,他甚至不惜和牛伯伯翻脸…… 他们,才是我贾家最重要的力量。 而牛伯伯和秦叔叔他们,都有他们自己的利益团体…… 泽辰,我就算再愚蠢,再天真,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宁泽辰终于相信了,他死死的看着贾环,双眼泛红,面容狰狞,颤声道:“环哥儿,我们能不能杀了那些人,我要杀了他们,我爹死的好冤!” 宁泽辰在他得知父亲死亡,川宁侯府被抄家三尺时,都木然没有流泪,此刻,低吼出最后一句话后,宁泽辰的脸上布满了痛恨的泪水。 他万万没有想到,宁至之死,竟然不是贾环所为。 他认为,宁至是被十三将那些人给坑了…… 贾环双手抓住宁泽辰的肩膀,沉声道:“泽辰,你是我的兄弟,我不能骗你,但是,我们不能杀他们…… 你要明白,尽管这些事发生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但是,宁叔是自愿的。 没人能逼迫他,更没人能骗他,他是义气千秋的大英雄! 宁叔是为了给我祖父报仇,才选择了起事。 宁叔视我祖父如亲父,甚至比我爹,还有我大伯,更亲近他,也更怀念他。 在得知家祖是被太上皇害死后,宁叔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以必死之战,来搅乱皇室。 也正是他的谋逆,才让皇帝疑心大盛,从而加速了弑杀太上皇的脚步。 宁叔是求仁得仁! 泽辰,宁叔和十三将那些人,都是视忠义比性命还重的忠义之人。 十三将中,黄爷爷和占爷爷,为了给家祖报仇,甚至不惜自残己身,入宫潜伏。 三十年如一日的为贾家奔劳,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对他们出手? 就算宁叔在此,他也不会同意的……” 宁泽辰闻言,面色惨白,满脸的悲愤,却又有满腔的无奈。 最终,都化为一道苦涩之极的呜咽泣声…… “爹……” …… “环哥儿,你要造反么?” 乌干河边,宁泽辰看着月夜下波光粼粼的河水,声音沙哑的问道。 经过一番大哭后,他还是平静了下来。 贾环摇摇头,道:“我不想做皇帝,也做不了皇帝。宁叔和谢叔都没了,也没人会再舍家跟着我造反……” 宁泽辰闻言,面色复杂,沉默了下来。 如果贾环不造反的话,那么,宁家将永负叛逆贼名。 他宁泽辰,也永远都是见不得光的叛逆余孽。 贾环看向他,沉声道:“泽辰,你还相信我么?” 宁泽辰抬起泛红的眼睛,看着贾环,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我爹信你,他留信给我,让我忠诚于你……” 贾环闻言,直觉鼻中一阵酸涩,落下泪来,他将手放在宁泽辰的肩头握紧,道:“泽辰,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亲兄弟。 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让你重拾川宁侯府的荣耀,让宁叔风光大葬。” 宁泽辰见贾环落泪,也微微有些动容,点了点头。 但面色依旧落寞。 贾环有此壮志雄心是好的,可他这破家丧亲之人,又该何去何从…… “泽辰,我需要你的帮助。” 贾环似看懂了宁泽辰的心思,沉声道。 宁泽辰不解的看向贾环,他不知道他还能帮贾环做什么…… 贾环沉声道:“西域就要收回了,黄沙军团,将会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改名为西域军团,从黄沙军团中剥离出来,驻扎西域。 这部分人马,大都会驻守在龟兹、焉耆、于阗和疏勒等千年古城中。 因为这些大城内多为异族贵族们占有,需要镇着他们。 朝廷,会不断的将大秦各地的灾民运送到西域戍边,成立生产兵团,以基本的军队建制,但只负责生产和建设。 这些人不会同当地的百姓争夺什么,他们会开垦自己的农庄和牧场。 这样,就会最大限度的避免与当地民族百姓产生争端。 这些人开垦出的牧场和农场,才是西域未来的精华所在。 而西域,将为我们军门所有,或者说,为我贾家所有…… 这里将会是我的大本营,我会源源不断的输送资源建设这里。 所以,我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人,替我在西域训练出一队兵马,看守住各大农场和牧场。 你在西域有些日子了,当知道,这里并不太平。 西域将是我的退路,发生在我祖父身上的事,绝不能再发生在我身上。 再有一次,整个贾家都会不保。 没有人会给贾家再出一个‘贾环’的机会…… 我和武威侯秦梁通信交谈过,他是我义父。 这是我第一次开口求他事,他已经答应了,不管未来西域军团的军团长是不是我们这边的人,西域都将会为我们所有。 因为从将军到士兵,都是我们的人。 而他们会放任你来发展,不会为难于你。 你知道,我与皇太孙面和心不合。 即使没有他,未来也总会有皇帝看我贾家不顺眼。 不得不未雨绸缪……” 宁泽辰皱眉道:“我不好出面吧?就算移民戍边,百姓中也一定会有朝廷的耳目。他们若知道我在这边露了面,你不好交代。” 贾环笑了笑,道:“所以,你要以马贼的身份来做事。你们的物资,也要‘打劫’的方式来获取……” 宁泽辰深吸了口气后,沉声道:“你要知道,一日为贼,一世为贼。这样的军队壮大后,能约束的住么?还有,你不是说不会造反么?” 贾环笑了笑,道:“我的确不会造反,历朝历代,鲜少有不流血而造反成功的。而且最多三百年,皇朝轮替,还会流血。不仅我们这些野心家当权者流血,更多的,是百姓会流血。 与其这样,不如换个方式…… 这个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这是一个极宏达,影响也极深远的计划。 当然,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优点是,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流血,更不会再有我们的亲长送命…… 至于军队的问题,就要看你的能为了。 况且,这支人马最大的用处,就是要守住我们的地盘,不让其他马贼给抢了……” 宁泽辰闻言,点点头,道:“好吧,这件事,我可以做,我会替你看好西域的,那现在……” 贾环道:“现在你不用回去了,回去也难和十三将和睦相处,我不会强迫你去和他们相处的。 一会儿,你同韩让他们一起回去。 等到了哈密卫大营,我找时间带你和武威侯见一面,他会安排你见几个部将,以后你们打交道的机会很多……” 宁泽辰又点了点头后,站起身,看着贾环道:“环哥儿,我不怪你,也不恨你了。 其实我本就怀疑这件事不是你所为,如果真的是你所为,那你就太可怕了……” 贾环点点头,道:“我做不了那样的人,心狠手辣的是枭雄,我不是。 如果十三将提前跟我说,我一定会阻止他们。” 宁泽辰道:“我相信你……环哥儿,不要太相信那些人,尤其是李家那对爷孙。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什么,但他们谈起你时,眼中却没有一点尊重。 他们或许忠于先荣国,但他们并不忠于你。” 贾环呵呵笑道:“我虽然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但也不会太蠢。 你放心吧…… 我不动他们,是因为他们心向贾家。 当他们心不再向着贾家时,我也不会束手束脚,妇人之仁…… 于贾家有功,我可以回报他们,让他们过好日子。 但这并不代表我会纵容他们,给他们反噬贾家的机会。” 宁泽辰闻言,不再多说什么,对贾环抱拳一礼,大步走向后方的黑暗中,去与韩大等人汇合…… 目送宁泽辰走远后,贾环轻轻呼出口气,心中有些愧然。 他没有告诉宁泽辰,其实发展西域,也只是明面上的动作。 到了关键时候,西域也是可以交出的…… 只是这些话,却不好对任何人说…… 待宁泽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贾环也转过身,走向不远处的上游。 董明月和薛宝琴两人正背靠着背,坐在之前贾环坐着的那一块大青石上,仰望着星空,低语轻吟的聊着天。 西域的天空,比关中更清澈,星光,也更清晰。 月夜下,两个刚出浴的美人相互靠着,望着夜空清谈。 这暖心的一幕,让贾环原本凝重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 …… (。) 正文 一千零三章 骄兵 增广贤文言:不近僧道,便是好人。 这句话可以深着理解,但就算只是望文生义,浅显理解,也是有道理的。 僧道中不是没有好人,的确也有心怀慈悲的高僧大德。 但僧道中的好人,就如同文官中的清官一样,屈指可数。 前明两百多年,只出了一个海刚锋。 大秦一百余年,也只出了一个张伯行。 以此类推,这世上的僧道,亦多为腌臜货色…… 广良寺,位于神京城郊北,距离神京城只有十八里之遥。 虽然位于城北,城内贵人们多不会来此,但北城贱籍众多。 越是命贱,活的悲苦,也就越容易信神佛。 和尚们往往都能口吐莲花,哄得本就在烂泥里煎熬的百姓,掏出最后一丝嚼用,施舍给寺庙里作佛前香油。 期望来世莫要再出生于贫贱人家…… 再加上北城外的农户们,广良寺的香火也算鼎盛。 然而,这些信众们永远都不知道,这座建自十八年前寺庙,从主持到前院的知客僧,都是手中染过无尽血的凶人所化。 他们顶礼膜拜供养的,不是心怀慈悲的佛祖,而是一群凶人。 其中有卖身求富贵的江湖悍匪,也有六扇门里身手高绝的朝廷公人。 有身怀屠龙术想逆天谋富贵的草庐高人,也有……宫廷阉人。 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曾出自一个叫潜龙的暗卫组织。 曾经的潜龙,要比隆正帝的中车府还要强大。 只可惜,十八年前,被人雷霆一击,给打的粉身碎骨,支离破碎。 残存下来的一部分游勇,终化成了方外僧人,才苟命活了下来,成了他们原本主子后人的得用人手。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成了佛爷,却未必要放下屠刀。 广良寺在北城的影响力极大,除了哄骗普通百姓给他们捐献香油灯火银子,他们还大肆兼并北城外的田庄,收纳佃户。 自然也少不了放印子钱。 因为印子钱,逼的人家破人亡,卖身为奴者,数不胜数。 许多事,用佛法不能解决,就用屠刀去解决。 为落难少女开光者,更是每个僧人都做过的“善事”…… 藏污纳垢。 广良寺也就在最初建寺的那几年,风声鹤唳时才安分些。 等风头渐息,他们买通了当地的官员,稍稍放松些手脚,发现没有关系后,胆子就越来越大。 随着买通官员的等级越来越高,他们也愈发肆无忌惮。 无法无天的十几年,因为还算有头脑,从不叨扰贵人,倒也一直顺风顺水,没有吃过什么大亏。 直到三天前的大雨夜,广良寺派出了三十名好手,去替他们背后的主子做事,然而,那三十名好手却一去不回,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正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广良寺这三天内,气氛大紧。 他们不是没派人去那块牧场上查探,可查探的结果,却让他们很是摸不着头脑。 那里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戒备森严。 他们化为游方僧人,还去牧场上化过斋饭,却连个阻拦的都没有,就那样轻易的进了牧场,和牧民们见了面…… 老实的牧民对僧人都有一种敬畏感,管茶管饭不说,还知无不言。 可是,这些牧民,竟告诉他们,过去的三天什么都没发生。 广良寺的僧人“偶遇”了好几个牧民,套了好几次话,可结果都一样,牧场上一直都安详平静。 夜晚的狗叫声都没几声…… 僧人能看得出,这些牧民们并没有说谎,他们也不会说谎。 也就是说,三日前的那夜,牧场上并没发生骚动…… 这查探的结果,让广良寺内大吃一惊之余,也不由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被那家子打了埋伏,全军覆没就好。 真要那样,怕早已经有大兵围了广良寺。 既然不是那家,说明派出的人还没进那家人的牧场,就已经被人打杀殆尽。 可是,到底是何人,盯上了他们广良寺? 只是无意的杀一股,还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广良寺主持法印大和尚命人暗中高度戒备了三日,却一直都没有什么异常。 派出去打探的人手,一路上不曾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也没有发现任何打斗厮杀流血的迹象。 这种诡异的事,真真让他们感到心寒。 不过,因为三日内连个生面孔都不见,也没什么不对的人来寺中打探。 高度戒备的防守,到底还是渐渐松懈了下来。 他们毕竟只是乌合之众,不是军队。 就这样,直到第三天末,第四天,天将黎明时…… 无数道身着青衫的身影,从天而降,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向了广良寺。 为首之人,一身道袍,道骨仙风。 背插一古拙宝剑,一马当先的杀入了广良寺。 剑出游龙,逢人必杀,连丝烟火气都无。 一直杀到了大堂,最终才被几个好手撞破。 所谓撞破,也只是在临死前,发出了声惨嚎。 法印大和尚在主持房内听到动静后,心中就是一激灵,心道终于还是来了。 只是等他出了房间,带人来到正堂,看到竟是一道人时,光头都气得又亮了三分。 难道是佛道之争? 他娘的! 这算怎么回事? 就在法印大和尚心里还在怀疑,到底是都中哪家道观的牛鼻子活腻味的时候,一身道袍的道成僧人,看到一个个光秃秃的秃子,心情也极不好。 前些日子,他才见过武当前任掌门,就是闲云小道姑的爹。 结果,他被那位已经看破世间红尘四处云游的无良老头给从头讥讽到脚。 对于他差点将整个武当陷入谋逆大案一事,更是有尽粗糙的村言俚语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还说他这种没脑子的夯货最适合干这看家护院的差事,所以要干好了,干仔细了。 正是由于这般,羞愤之下,他才不得不听从索蓝宇的指派,出来杀贼秃。 好在他已经都打听清楚了,这贼秃们没一个好东西,所以杀起来没有一丝手软。 眼见一大和尚眼神“暧昧”的盯着他看,道成心里腻歪之极,便一剑西来的飞了过去…… 有道成这样的绝世武宗出场,除非是少林那几个有数的牛鼻子出场,否则,这天下能挡得住他含怒一击的秃驴屈指可数。 至少,这里的一群和尚里,一个都没有。 一面倒的屠杀只持续了短短一炷香的功夫。 等到青衣人又如潮水般退去后,半个时辰后,广良寺大火冲天…… 一日后,皇城东,十王街的某座广宇深院内,某个面色苍白身着金黄莽龙袍的中年男子,怔怔的坐在王座上,遍体生寒…… 狠辣决绝至斯! …… 神京城西,公侯街,荣国府。 荣禧堂侧耳房内。 王夫人已经醒了过来。 贾政…… 贾政说了两句话后,见王夫人没反应,叹息了声,摇了摇头,就走了。 贾宝玉又哭了一场后,也被薛姨妈给劝走了。 连在跟前端汤服侍的贾探春,也一并让薛姨妈给哄走了…… 看着眼神木然无神的王夫人,似还不知身在何地,薛姨妈红着眼睛,哽咽的唤了声:“姐姐……” 王夫人没有丝毫反应。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不外如是。 王夫人一生中,最在意的人有三个,一个是贾政,因为出嫁从夫。 第二个则是贾宝玉,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了。 第三个,便是她的娘家人,王家。 贾政……夫妻相敬如冰多年,红颜已老恩亦断,不提也罢……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她的娘家人,竟会算计她唯一的儿子。 要知道,她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当日为了给王家张目? 结果,她们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今日可以下那不要脸的下流药,明日,就能下要人命的毒药。 如果是贾环或者赵姨娘这一起子奸人所为,王夫人急怒归急怒,却未必会有如此惊神。 可是,让她一万个不能接受的是,下药的人,竟会是王家…… “姐姐,那李氏,如今不过一大出妇,王家李家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心慌之下,作出了错事,固然可恨,却也可怜,不值当再同她计较什么。 纵然你恨她,可又何必苦熬着自己? 你也不想想,你府上老太太那么疼爱宝玉,又怎么会让李氏如愿? 你尽放心就是,老太太为宝玉选好了成亲人家,是江南甄家奉圣夫人的嫡亲孙女,她的妹妹,是未来的太子妃。 她家那样富贵,定不会委屈了宝玉的。 老太太刚走没一会儿,她说,她的一应梯己家俬,全都是宝玉的。 她还把你们府西侧那家宅子典了下来,送给宝玉。 再加上你自己的嫁妆,日后也要给宝玉,他就是花费嚼用几辈子,也吃喝不尽。 你还担心什么? 何况宫里的娘娘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诞下了龙子,宝玉就是未来王爷的嫡亲舅舅。 姐姐啊,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回去吧……” 薛姨妈开解好半天,王夫人终于开了口。 只是,脸上依旧冰冰冷冷,不带一丝热气,连眼神,都同样不带一丝热气。 薛姨妈一滞,有些不安的又唤了声:“姐姐?” 王夫人沉默了稍许,还是冷冰冰的道:“你走吧。” 说罢,竟闭上了眼睛。 只一双眉头,紧紧皱起。 眼角恨意惊人! 薛姨妈见之,心都有些跳,她不明白王夫人还想怎样,但她知道,如果她这姐姐再这样下去,怕是也恨不了多久了…… 可是,看着王夫人这幅模样,她还能如何劝呢? 如今,薛姨妈连她到底在恨哪个,都猜不透啊! 无奈叹息了声后,薛姨妈转身离去。 等她刚出了门,王夫人的眼睛又缓缓睁开。 泛着血丝的眼睛,看着可怖之极…… …… 十昼夜急行军后,哈密卫大营。 营寨前,旌旗林立,鼓号阵阵。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不会只是迎接贾环一行人的。 这是为了给朝廷体面,毕竟,大秦百万大军名义上的统帅,三军太尉亲来此地。 武威侯秦梁金盔金甲,率领数万虎狼铁骑,以大军布阵,相迎彰武侯叶道星。 秦梁一行人,先恭领了当今皇帝托叶道星带来的犒军旨意。 又问圣躬安,礼毕后,秦梁起身,没有说什么,只是命军中司马,带领叶道星前往为他五千重甲铁骑准备的兵营。 自然不会与黄沙军团的哈密卫大营在一个营寨中…… 不过,也没小气,一应的粮草供给齐全。 只是帐篷矮小了些…… 贾环等人却并没有因此而讥讽嘲笑,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相应大军之侧,那近千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无一不是眼神清明铮亮的一伙军伍身上。 之所以称之为军伍,而非叫花子。 是因为他们的队形极其齐整,他们的脊梁极其笔挺,他们的头颅,高高扬起。 这是一伙骄兵! 贾环甚至都没有与武威侯秦梁多言,就一步步走向了那伙骄傲自信的雄兵。 看着贾环一步步走向他们,那些兵卒也极为激动,不知是谁,从沙哑的喉咙里,低沉的吟唱出了第一句: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随即,一千兵马同时开口,齐声吟唱道: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百年国恨,沧桑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贾环与他们一同怒吼出最后一声后,举臂厉啸:“我锐士营,万胜!” “我锐士营,万胜!” “万胜!” “万胜!” “万胜!” 区区一千衣衫褴褛的兵马,却在黄沙军团数万大军,无数王侯将军前,从血脉中咆哮出这一句:锐士营,万胜! 黄沙军团数万大军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早没了之前的嘲笑和俯视。 作为强兵悍将的他们,自然明白,困顿成了这幅模样,气势却能高涨成这个样子的军队,是一支拥有军魂军骨的强军。 这样的军队,值得他们去尊敬。 “环哥儿,他们是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 不知何时,秦梁满面欣慰的站在了贾环身后,朗声道。 贾环深呼了口气,目光依旧放在他的兵身上,道:“义父,是他们是好样的,好的超出了我的预料,他们竟真的做到了……” 秦梁呵呵一笑,负手而立,道:“去安排他们入营修整吧,刚不宜久,也要让他们沉淀一下这一路上的收获。等理顺后,他们会更强。” 贾环点了点头,对后面的韩大微微颔首。 韩大出列,与一名黄沙军团的校尉一起,领着这一千锐士营的兵马,前去修整…… “走,我们回营去说。” 等数万大军将士们一起,目送着锐士营入营后,秦梁对贾环笑。 贾环这才想起给秦梁行大礼:“孩儿给义父请安……” 秦梁哈哈大笑着拉起贾环,高声道:“我儿不必多礼,来来来,我们回营帐说话。” 说罢,拍了拍贾环的肩膀,带着他大步入营。 背后,牛奔憋着笑问一脸不得劲的秦风:“风哥儿,到底环哥儿是你爹的儿子,还是你是啊? 我怎么觉得,他才是? 你爹刚才看都没看你一眼,对了,他跟你这样笑过么?” 秦风闻言,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你爹对你好,你爹对你这样笑过吗?” 牛奔闻言一滞,讪笑了声后,道:“笑个屁!除了跟环哥儿还有我娘外,寻常何曾能见到他笑过?若非几家大人都这样,我当初是怀疑过,他是不是真是我亲弟弟来着…… 不过就算我有一个亲弟弟,怕是也没这等待遇,羡慕啊……” 一群衙内在后面偷笑。 秦风哼了声后,瞥了眼后面,让他们稍微离的远了些,压低声音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和环哥儿当年比起来,咱们哪个不强的多?环哥儿是自己筹的从武之资,又跟一个不会武功的老仆开的筋骨,多苦,多难,多险? 我爹几次感慨,说环哥儿没有练废了,都是祖宗保佑。 为了这个,我爹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觉得亏欠着呢。 先荣国就这么一个习武的后人,却险些因为没有从武之资和无名师指点而夭…… 咱们父辈这些人,当年哪个不是先荣国一手调理出来的?哪个没有受过他老人家的大恩? 所以,没啥好羡慕的……” 牛奔闻言沉默了,温博在一旁忽然笑道:“风哥儿,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服你自己?” 秦风面色忽然一滞,然后转头狠狠的瞪了温博一眼,道:“你这黑熊罴果然不是好人。” “哈哈哈!” 牛奔刚才还觉得心里不大舒服,他素来以贾环的大哥自居,当年练武时,一起在贾家庄子上生活了好几年。 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没秦风想的透彻,竟会对贾环产生嫉妒,羞愧不已。 可这会儿听温博这样一说,发现秦风原来也不是圣人,也是在说服他自己,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不过见秦梁贾环二人已经快消失在前方大营了,一行人不再多言,赶紧跟了上去。 (。) 正文 一千零四章 不对!! 哈密卫大营,帅帐。 抚远大将军,武威侯秦梁高坐上首主位,面前案几上插满令箭,一把仪剑放在剑座上,以示威严。 旁边金黄锦盒中有一面虎符,这是主帅调兵遣将的权利象征,为天子所赐。 王巩坐在帅帐下座左手第一位,这位秦梁愈发倚重的大将,气度沉稳,面相忠厚,眼神凝正。 贾环并非第一次见,对他的印象,甚至比当初对吴常的印象还好。 此刻亦是面带笑容的看着贾环。 孙仁、郑德还有一贾环不认识的大将,依次分列左右大座上。 另有一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位于一角,为军中书记官所有,是个年轻人,不用问,贾环也知道,此人一定姓索。 剩下的将校,则全都披挂整齐,肃立两厢。 “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宁国侯贾环,拜见大将军!” 帅帐中,贾环单膝行军礼相拜。 这是军中不二的规矩,报名而入,为军纪所在。 不在帅帐时,还可散漫些。 一入议军机之节堂,尤其是在正式相面之时,谁敢放肆,便是侮辱军威。 这是要斩首的大罪。 见贾环如此懂事,没有仗着秦梁对他的宠爱就肆意,不少满耳闻其跋扈名的将校,脸上都露出了一抹笑意。 秦梁点点头,沉声道:“一路西来,可有差池?” 贾环回道:“并无。” 秦梁再道:“可与御林重甲军发生冲突?” 贾环道:“也无。一路上,末将与皇城南门守将秦风等人,观摩彰武侯以五千军旗为营,操演军阵,收益一二,自愧不如良多。” 贾环声音有些低沉。 这幅“谦虚”的姿态,让许多初次相见,但对贾环之名如雷贯耳的将校们刮目相看,纷纷暗道果然传言不可信。 这哪里是传闻中,敢和天子争锋,天老大地老二贾环老大他哥的做派? 秦梁见状,嘴角一抹笑意一闪而逝后,沉声道:“所谓军阵娴熟,与武道套路娴熟是一个道理。 练是一定要练,但也不必过于迷信。 兵法军阵,终归还是要在战场,在实战中检验功劳的。 论军阵,本帅大帐中,多有兵法大家。 他们却不是闭门造车,而是在战场上厮杀中磨砺出来的。 汝日后可多多请教,必有所获。” 贾环闻言,躬身对帅帐中的将校们行礼,道:“贾环厚颜,请教诸位将军,望不吝赐教。” 以贾环今时今日的身份,此举既可称为礼贤下士,也有资格称为不耻下问了。 连王巩等人都起身回礼,言道不敢,但可相互讨论印证。 几番客套后,倒也彼此熟悉了不少。 秦梁又命传令官传秦风、牛奔等一干衙内报名而入。 对上秦风一干人,秦梁的面黑沉了不少,声音肃穆,丝毫没有因为秦风是他儿子,牛奔温博等人是牛继宗温严正等军方巨头的衙内而缓和。 秦梁一番严厉告诫后,就命行军司马将秦风等人带下去安置了。 并交代,这些人与普通士卒同吃同住…… 看着秦风等人被训的一脸懵逼的表情,贾环有些不厚道的咧嘴偷笑,被一群伙伴们恨的咬牙…… 随之,帅帐内将校们也都散了帐。 秦梁又对贾环介绍了军中书记,果不出贾环所想,这个名唤索靖的中年人,是武威索家的子弟,算起来,还是索蓝宇的堂叔。 此人虽是一张西北人普遍的黑红脸,但举止颇为有礼,很有君子之相。 没有因贾环的身份而刻意交好,也没有酸腐之气故作清高。 与贾环点到为止的谈了两句后,就告辞而去了。 “呼……” 一番应酬后,贾环轻轻呼出了口气。 秦梁见之笑道:“怎么,莫非为父这里,比你在京中应酬还难?” 贾环摇头笑道:“义父,我在京中除了义父府上还牛伯伯他们几个长辈府上外,鲜少与外应酬。 一来不大喜欢,二来,怕太招眼…… 外人也都知道我的脾性,轻易不敢上门…… 算起来,半年陪的笑脸,都不如今日多。” 秦梁淡淡笑道:“在都中是一个样子,在军中又得是一个样子。 大家子有大家子的责任和担当,你的身份毕竟不同。 为父帐内这些将校,手中皆掌军权,环儿当多亲近之。” 这应该算是颇为无私的金玉良言了,贾环忙躬身领教。 秦梁又摆手笑道:“在为父这里倒不用多礼,你干娘几番写信回来夸你,说你比风儿还懂事顾家。 家里的家俬瓷具,都是你想着帮忙换使的,你干娘极喜欢,夸你有孝心……”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道:“干娘太客气了,是庄子上新产出的瓷器,先给家里用用。” 秦梁点头笑了笑,然后笑容一敛,沉声道:“这半年来,你做的极好,走的也极稳,比我预料的还要好。” 一般而言,到了秦梁这般地位的人,轻易都不会去夸人。 即使夸赞,顶多也只是点点头,或者嗯一声以示赞许,就很不错了。 像现在这般大力夸赞,说起来都有些失.身份。 贾环也不知他所说的到底是哪桩事,不解的看向秦梁,道:“义父……” 秦梁沉声道:“数次听闻都中消息,为父都彻夜难眠…… 环儿,为父都没想到,你竟能忍的住,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尽管,那些看起来似乎已经触手可及。” 贾环明白了秦梁的意思,他笑了声,道:“义父,我没想过要造反。 一来,我有自知之明,不想坐那个位置,也坐不了。 再者,我不愿牵连到亲朋近人,不愿让义父和牛伯伯他们,为我一个人的野心送命。 许是孩儿没甚出息,只想大家好生活着就好……” 秦梁闻言有些动容,他知道贾环这般说不是场面话,是他的真心实意。 若非如此,但凡他有些野心,局面都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秦梁上前数步,抚着贾环的头,感慨道:“好孩子,这才是最大的出息。” 说着,犹豫了下,尽管帅帐内只有两个人,可秦梁还是压低声音,看着贾环的眼睛,缓缓道:“环儿,切记,天家的底蕴,深不可测。 太上皇御宇一甲子,为赢秦天家留下的底牌,绝不会简单…… 尽管之前有好多次,天家看起来已经风雨飘摇,根基不稳,可那些都是表象。 太上皇……若不是大意,也绝不至此。” 话至此,却不能再多说了。 有些事,只可意会,却不可言传,即使在密室中也同样如此。 秦梁见贾环点点头,便岔开话题:“为父最欣慰的,就是你对十三将那些人的处置,很妥当。 虽然他们所行不善,但对先荣国却是忠心耿耿,三十年不易其志,难得难得……” 贾环点点头,附和了声,道:“黄爷爷和占爷爷他们,为了家祖,藏身宫中,着实不易。” 秦梁深深的看了眼贾环,道:“那李先呢?” 贾环闻言,犹豫了下,摇头道:“义父,这个人,孩儿着实琢磨不透,感觉深不可测。我与他交谈过一回,每一句话都落在下风……” 秦梁哼了声,眼中闪过一抹忌惮,道:“他自然深不可测,三十年前,他便是名满天下的顶级谋士。 连先国公爷,都颇为倚重于他。 你现在又如何会是他的对手? 他又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愈发不可捉摸了…… 你看他做的那些事,又岂是寻常人所能谋? 环儿,你千万要记住一点。 李先此人,对先国公,自然是忠心耿耿。 可是,却未必对你也忠心。 另外,该下辣手时,绝不可心慈手软。 而且,还要不留后患,斩草除根!” …… 神京城,荣国府,上院。 荣禧堂偏耳房内。 王夫人的气比当日好了许多,不过,已经花白的头发和脸上的皱褶,却是折返不回了…… 她依旧沉默寡言。 除了贾母来探望她时,她起身行礼,问候一声。 其余时候,竟是一言不发。 太医建议贾母,让王夫人屋里不要断了亲人,多些人气熏着,但也不好太吵闹。 因此,贾母便命家里的姊妹们,时常往王夫人房里勤着些去。 倒不用一咕隆的全去,或一个,或两个。 若有好玩的好乐的,也一并带去。 谁能让王夫人高兴,不再整日里冰着一张脸没有人气,贾母有大赏。 众姊妹们倒不是贪图贾母的大赏,而是看着王夫人短短半年内苍老了几十岁,都心有不忍,也都往她屋里去。 因怕她嫌吵,便商议一日里只去两人。 一个晌午里去,一个傍晚前去。 还别说,真有些效用,这几日里,王夫人的面比之前大好了许多。 贾母与诸姊妹们见之高兴,也愿意常去坐坐。 今日晌午,正好轮到是贾惜春的班儿。 与旁个不同,贾惜春从来和王夫人不亲。 当初因为贾环的缘故,更是有些“过节”。 只是碍于孝道礼法,她也不好特立独行。 因为并无甚话与王夫人说,所以她便想了个好主意,带着她的两个教导师父,立冬和有夏两个姑娘一起去了荣禧堂侧耳房,给王夫人弹琴奏曲儿解闷。 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但气质却并不相同。 一个看起来娇弱怜人,一个看起来精明能干。 一个以古琴抚动春花秋月,一个以琵琶铮铮十面埋伏。 贾惜春坐在一旁,悄悄的看着炕上王夫人的动静…… 咦,太太很喜欢听曲儿吗? 贾惜春见王夫人一双眼睛一直看着有夏,心里纳闷道。 她之前去紫菱洲问过二姐姐贾迎春,贾迎春说她来这坐着说话的时候,王夫人连眼睛都不睁开。 还去过潇湘馆问过林姐姐林黛玉,可林黛玉说,她是带了一本书去,给太太念文章听的,不过兴许太太不大喜欢听文章,除了刚进门时看了她一眼外,其余时候,都没看她…… 林姐姐果然清新脱俗…… 不过,太太怎么会一直看着有夏呢? 贾惜春纳闷的想道…… …… 西北,哈密卫大营。 夜迷离。 愈往西去,天仿佛愈高,愈开阔空朗。 今日哈密卫大营与贾环一行人接风洗尘。 值得一提的是,武威侯秦梁并没有邀请大秦太尉叶道星一行人…… 这让牛奔等人很是咋舌。 都说秦梁孤僻不合群,贾环没出来顶事前,西北王武威侯府,压根儿都不怎么和都中的勋贵世家们打交道。 武威侯府的管家走在路上都是用鼻孔望天…… 这会儿他们才看出秦梁到底有多个性。 接风宴,不请太尉…… 牛奔温博悄悄给秦风竖起大拇指,用口型比划道:你爹真牛.逼…… 让秦风拿空酒罐砸了过去。 贾环则在秦梁的建议下,开始给黄沙军团的中坚将校们敬酒。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拉上了秦风…… 这个做法,让许多黄沙军团的悍将们暗自点头。 会做人,才会做事。 不过,秦风有些不顶用。 被一群难得管饱大喝一顿伏特加烈酒的恐怖叔伯们,连灌了几大海碗后,黄沙军团的第一衙内,就晕晕乎乎的倒地不起了。 这让秦梁面上很有些无光,尤其是在看到贾环还没事人一样,和那群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的悍将们飙酒时…… 贾环使人送回了秦风,却又喊了两个帮手。 见到这些西北大汉们喝烈酒如同喝凉水的气派,面发白的牛奔和面发青的温博被拉上来,战战兢兢的轮了小半圈儿后,两人也败下阵来。 再往后,还有诸葛道、苏叶、涂成、马刚、曹雄、赵虎等一大群衙内。 他们分别代表着荣国一脉中的不同军团,来和黄沙军团的将领们死磕。 气氛愈发高涨,尤其是贾环从头喝到尾,越喝眼睛越亮。 喝到后面,他每喝一杯,围观的将校们就大喝一声彩。 喝到最后,偌大个黄沙军团,二十万大军中的数百员将校,竟有些不敢上前和贾环拼酒了。 不过,他们看向贾环的眼神,却愈发热烈,也亲近了太多。 一直喝到午夜子时方休,秦梁都喝的有些过头了,让人搀扶着回去休息。 将校们也都让各自的亲卫搀扶回了营帐。 贾环不需要人扶,让韩大、韩让兄弟将诸葛道等人送回去后,他则转去了辎重营的位置。 去寻董明月。 酒是媒人,赶了近一个月的路,他都没碰过女人…… 之前才刚刚过上好日子,结果连日的赶路,又过上了苦行僧的日子。 如今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他岂有不贪的。 贾环以为,可以趁这个美妙的时间,做一些美妙的事…… 董明月与薛宝琴两人在辎重营的最里面,各有一顶军帐,相隔不远。 董千海与白佳人和天涯一行人的数顶营帐,散布在周围。 贾环脚步有些飘浮的绕过了董千海的营帐边,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冷哼声,贾环嘿嘿一笑,根本不搭理…… 又往前行走了数十步,拐了个弯儿,在一处小土山的山阴面,两座小帐分隔十数米远。 想来有些出格的声音,压着些,对面小帐应该听不到…… 贾环仔细辨认了番,百分百认清了董明月的小帐后,才钻了进去。 黑暗中,贾环见董明月侧身躺在地上的一张小榻上,背后玲珑的曲线诱人,嗅着帐内幽幽的香气,贾环只觉得一股火气打心里上涌。 他嘴角弯起,脸上带着一抹坏笑,悄悄躺了过去。 一双手,分上下两路,轻袭两处要害高地。 轻轻的揉动着,正感受着其中的美妙,却忽然发觉怀里的美人身子一僵…… 不对!! …… ps:大家圣诞节快乐啊,嘿嘿…… 。...“”,。 正文 一千零五章 遗物 正值三伏酷暑天,男人们都是光着膀子,女孩子夜里穿的也极单薄。 不过西北的夜晚,入了夜,天气就会变的清凉。 因此,帐内女孩儿一层蜀锦轻纱遮身,抚摸起来凉凉滑滑…… 偏生,随着贾环的轻抚,和他在耳边满是酒气轻吻,让怀中美人的身子如玉一般渐暖。 再加上似无意识中的轻轻"jiao chuan",口吐芳香,阵阵呢喃,让贾环明知情况有异时,也难以把持住,忍不住又在酥香软玉上抚弄了几下,直到隐隐有哽咽声响起…… 按照套路,这个时候,贾环或是应该装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迷噔噔”的睡过去。 或是言情一点的,可以先给自己两耳光,做到先声夺人! 比女孩子哭的声音还大,唬住人后,再声称暗恋她好久了,没有她简直活不下去,人生都不完整,然后就可以生米做成熟饭了…… 贾环也想来着,可是他觉得他若这样做,十成十会笑场。 于是,他干脆先笑场吧…… 不笑还好,这一笑,让原本隐隐的哽咽声顿时显露…… 这个时代,远不是后世用微信摇一摇就可以与陌生人欢度春.宵的年代。 私密之处被人这般揉抚,还被人笑,躺在软榻上的女孩子真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听她哭的伤心,贾环揽住了女孩子软软的肩头,笑道:“琴姐姐,老实说,你暗恋我多久了?” 薛宝琴发誓,这是她有生以来,听到过最不要脸的话…… 震惊的她,连哭泣都忘了。 可随即心里又一阵难言的悲苦:莫非,他以为自己是故意送上门爬床,勾引的他?在他心里,她就这样不堪? 贾环虽不知薛宝琴在想什么,可感觉到又僵硬了些的身子,贾环也知她心里定不好受,自觉不好再唐突,薛宝琴毕竟不是林黛玉…… 贾环不再嬉笑,柔声问道:“琴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薛宝琴此刻虽不想说话,可偏不能不解释清楚,否则真是说不清了,尽管,她心里之前就对贾环有些朦胧的好感,但这不代表,她愿意让贾环误会她那般不知羞耻,爬他的床…… 薛宝琴幽幽道:“我那边的帐子旁边总有响声,就央董姐姐去看看。她发现是附近有条土蛇在抓地鼠,我不敢再在那里住了,董姐姐人好,就与我换了帐子。都过了子时了,并不曾想,你还会来,你也不出声……” 说到最后,委屈的又有些哽咽难语。 贾环却呵呵笑道:“和我想的差不多,我就知道这是个误会。” 薛宝琴心头先是一轻,原本就以为是误会,不曾想差了她啊…… 可随即,一股怼怒之气油然而起,摸也摸了,揉也揉了…… 你呵呵一笑就说句这是误会就完了? 好,就算老娘倒霉,可现在误会都已经澄清了,你的手是不是可以拿开了? 还有臭烘烘满是酒气的身子,是不是也可以离的远一些? 感觉到那只热乎乎的大手抚在肩头,清凉的夜,一股股热气顺着那只手传到自己肩头,又流窜到心头…… 忍不住回忆起之前那番侵犯…… 薛宝琴再次有些难以抑制的呢喃了声,心乱意迷…… 可紧接着心中羞愤之意快要将她燃烧掉。 她想不出,她怎么会发出这种怪怪的不知羞的声音。 这个十六岁如花一般的少女,虽然远比普通闺阁女子见多识广,也曾在落脚牙店隐约听过这般声音,却不知道,这种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记得当初她曾问过母亲,却被母亲啐了口,只说这是下.流东西…… 可是,她怎么会发出下.流的声音? 难道她是…… 薛宝琴精致如瓷玉般的俏脸,被她自己的想法唬的苍白,一双大眼睛里羞愧不安之色激荡。 却又听贾环笑了声,更过分的是,还将她往他怀里揽了揽,薛宝琴心中大惊,莫非他真当她是不知羞的女人? 偏在她想挣扎时,耳边传来了阵阵热气,熏的她一瞬间散尽了气力…… “琴姐姐,你可喜欢我?” 这么不要脸的话,让人家怎么回答…… 薛宝琴俏脸滕的一下绯红,不知所措。 贾环换个说法:“琴姐姐,你可讨厌我?” 薛宝琴被这烂人揽在怀中,感受着坚实的胸壁和强壮的心跳,再被酒气一熏,晕晕乎乎的,就摇了摇头。 贾环嘿嘿一笑,道:“那就是喜欢了!好了,等回去后,我就纳你进门。 虽说身份不大好听,但你在家里住了许久,当知道我家里不分这些。 平日里你就和姊妹们在园子里玩乐,或在东府里找明月说话也好。 不会孤单寂寞,家里也没旁人家那些勾心斗角的事……” 薛宝琴脑子里一团浆糊,懵懵的道:“就因为……就因为你把我……所以,你要收我进门?” 贾环呵呵一笑,语气中含有淡淡的傲气,道:“自然不是,我家的门儿,哪有这样好进的? 我要你,是因为琴儿你长的这样好看,心地又好,还有能为,日后可以帮你姐姐一起看账簿。 最重要的是,你敢孤身一人随我上战场。 虽然你有那般说辞,可我若真不明白你的心意,岂不是太愚蠢? 所以,哪怕没有今日的误会,回头我总也要收你进门儿的。 我是男人,又看你喜欢,偏你还中意我,既然如此,该有的担当我还是有的。 毕竟,像你这般的奇女子,又美貌绝伦,我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怎么样,琴儿,你同意了么?” 薛宝琴脑海里一阵轰鸣,既有心意被识破的娇羞,也有对贾环所言之事的紧张。 她讷讷道:“我……我……可是,伯娘和姐姐……” 薛姨妈是她的大伯娘,至于姐姐,自然指的是薛宝钗。 贾环闻言一笑,又将她散着幽幽体香的身子揽了揽,轻声的道:“我房里的事,别说姨妈,就是紫宸皇宫里的皇帝老子都没有管的道理。 至于你姐姐……放心吧,我就说,我喝多了走错了门儿,把你的帐子当成了明月的帐子,然后祸祸了你!嘿嘿……” 听贾环前面说的霸道,薛宝琴还芳心暗颤,可听到后面的无赖门调,却是觉得一张脸都烧了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将脸藏进贾环的怀中…… 贾环许是喝多了,恣意了许多,他捏着薛宝琴的白玉般的下巴,强行抬起,见她闭着眼,睫毛在剧烈的颤抖着,贾环呵呵一笑,在她眼睛上吻了吻,然后不容置疑沉声道:“睁开眼睛。” 薛宝琴身子微微颤栗着,整个人身上都泛着玫瑰红色,颤巍巍的睁开眼睛,黑夜中,亮晶晶的一双眼里,满是水汪汪之气。 贾环嘴角弯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再问道:“琴姐姐,你可愿我收你进我家门?” 薛宝琴直觉得心儿都快跳了出来,两人呼吸相互交错,一道酒意,一道芳香,让她感到熏然。 看着贾环灿若星辰的明亮眼睛,和霸道侵占的眼神,薛宝琴缓缓的点了点头,颤声道:“环……环儿,我……我愿意。” 贾环闻言,笑的灿烂,道:“那你该叫我什么?” 薛宝琴看着贾环又凑近一分,近在咫尺的脸,两人的鼻尖都已经碰在了一起,薛宝琴又忍不住闭上了眼,却认命似的呢喃回道:“爷,我叫你,我的爷……” 贾环得意哈哈一笑,脸再靠近一分,将嘴巴印在了薛宝琴粉润的樱唇上…… “嘤……” “咳咳,嗯……” 随着帐外一道清晰清冷的女声传入,贾环脸上得意的笑容顿时凝结,薛宝琴也唰的一下睁开了眼,面色发白,眼神恐慌。 贾环见之,忍不住哈哈一笑,亲昵的捏了捏薛宝琴的鼻子,道:“早点休息,乖!” 见贾环如此,薛宝琴紧张绷紧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娇羞的点点头后,就见贾环起身出了帐子,随即外面传来一阵差点让她崩坏的对话: “哟!月儿,瞧你,换了帐子也不同我说一声,害得我差点就失了贞.操……” “呸!” “咦,好月儿,莫非你不信,我真的为你保下了清白之身?” “呸!” “好好好,你果然不信!走,咱们回去检查检查,看看我的贞.操到底还在不在……” “呸!呸呸……唔!放开我,别在这里……” …… 就在贾环胡作非为之时,他的亲卫营中,气氛也极为热烈。 曹雄和赵虎两人看着宁泽辰时,那种发自肺腑的喜悦,连韩大等人都受到了感染,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为了让他们好生叙旧,还专门腾出了一间军帐给他们三人。 曹雄和赵虎两人看着脸上有道恐怖疤痕的宁泽辰,激动的抹着眼泪…… 平日里冰冷死寂的宁泽辰,面色也微微有些动容,眼神似也融化了些。 “泽辰,你还活着,真好!” 赵虎憨厚的拉着宁泽辰的手不放开,翻来覆去的都是这句话,眼睛里的热泪虽没有再流下,可也一直没断过。 曹雄也有几分激动,他虽然生性轻佻爱玩,可他与宁泽辰赵虎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真真的发小。 川宁侯府被抄家,宁至叛逆被诛时,他也难过的落过泪。 如今见宁泽辰还活着,也极高兴。 不过,宁泽辰的话却极少,只是听曹雄和赵虎两人不停的说着都中的事,间或插一些三人小时候的趣事,倒也热闹。 “泽辰,宁侯如何安顿你?” 曹雄至今都不敢叫贾环“环哥儿”,贾环也没有勉强他。 宁泽辰淡淡的道:“留在西域。” 曹雄闻言,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 宁至弑君谋反,宁泽辰是绝对回不去了…… 赵虎面色也有些黯然,一咬牙,道:“泽辰,我回头就找环哥儿,去同他说,我也来西域,咱们仨是一起长大的,我能帮你!反正,反正我家里也不要我了,寿山伯府也被抄家了……” 宁泽辰闻言,脸上一抹微笑一闪而逝,摇头道:“跟着环哥儿吧,会有前程的。” 赵虎嘿嘿憨笑一声,道:“我已经有前程了,环哥儿把寿山伯府的爵位给了我,我身上现在有个一等男的爵,不用再多了,我就跟着你,我能帮你哩!” 宁泽辰闻言,却还是摇头,道:“西域太苦,你跟着环哥儿,好生做事,以后当了大将军再帮我。” 赵虎只是憨笑不吭声,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来西域。 一旁的曹雄却有些尴尬,赵虎这般讲义气,要一起来西域受苦,可他…… 他家里还指望着他,他爹对他寄予了厚望,若是他跑到西域来帮宁泽辰,他爹能活活气死。 只是,他若不来,岂不是显得没义气? 曹雄为难之极,就要一咬牙,做个决定,却是赵虎拉了他一把,道:“雄哥儿,你不同,你爹还要你,他还指望你能挣个世爵儿回去呢。再说,我还要你帮我照看一下家里……” 曹雄垂头丧气道:“虎子,泽辰,我不是没义气的……” 宁泽辰没有说话,但却用有力的手,拍了拍曹雄的肩膀。 赵虎见之,用手拍向另一侧,嘿嘿笑道:“我们知道,我们一起长大的,都知道你是讲义气的!” 曹雄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激动道:“这个时候得有酒,泽辰,虎子,你俩等等,我去寻酒去!” 说罢,也不顾赵虎的拉扯,钻出帐子找酒去了。 “泽辰……” 曹雄出去后,赵虎看着宁泽辰,唤了声。 宁泽辰抬起头,看向他,道:“嗯?” 赵虎吞咽了口唾沫,然后伸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在宁泽辰凝眉的注视下打开,露出里面一叠纸…… 赵虎压低声音道:“泽辰,这是伯父出事前一夜,派人送给我的,他让我以后见了你,把这个给你。” 宁泽辰闻言面色大变,眼神激荡,一把从赵虎手中接过纸卷后,打开。 随即,眼神茫然…… 这是…… 这是一幅画? 营帐内,昏黄的油灯照耀中,一座巍峨覆雪的青山下,一朵梅花正艳。 梅枝前,一只修长的手探出,似要折取红梅…… 竟是……寒山,折梅图! …… (。) 正文 一千零六章 威压 阴阳调和了一夜后,贾环春光满面的出现在兄弟们的营帐内,只一见面,就笑出声来。 武威侯秦梁在贾环面前可以面带慈爱,可在其他小辈面前,威仪绝不是虚的。 作为当年荣国一脉最孤傲的实权大佬之一,小辈们对他的敬畏,简直深入骨髓。 既然秦梁说让他们与士卒一起起居,那么秦梁手下副官就一定说到做到。 还不是让他们住一起,而是打散了,分布到不同士卒的营帐内。 一个普通士卒的营帐内住十人,这么热的天,十个赤身裸.体的大汉,散发着汗骚汗骚的气味,再加上臭脚丫子和磨牙放屁…… 一群锦衣玉食出身的衙内们,差点没提刀杀人! 不过因为这里是人家黄沙军团的地盘,武威侯秦梁又是最顶级的大佬,他们虽也出身权贵,奈何扛不住武威侯府太凶猛,只能强忍着。 还不能出去,军队夜里的宵禁条例比都中还严格。 除了寥寥少许数人外,其他人谁敢深夜在军营中晃悠,那就是在找死。 煎熬了一宿后,天还没亮,一群黑着眼圈儿的少年们就重新聚到了一起,老乡见老乡,大家彼此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要是这样住上几个月,不用上阵杀敌,就要出现非战斗减员啊! 偏这个时候,泛着一脸青春润泽光芒的贾环出现,还一脸嫌弃的捂鼻看着他们。 众人虽然因为习武之故,少有接触过女色者。 可没有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贾环那一脸春风荡漾的淫.荡神色,不问而知,他昨夜干吗去了…… 姥姥!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牛奔、温博、秦风三人带头,一群人红着眼睛,扑向了贾环。 按到地上,就是一阵蹂罹,其他人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也一拥而上,把贾三孙子给轮了…… 等贾环哭丧着脸,一头鸡窝一身黄土的站起来时,这群怂人终于一扫一夜的晦气,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这群混蛋!别跑!!” 贾环看着今早起来董明月温润小意的给他穿好抻展的衣衫成了这般模样,顿时大怒。 开启坦克模式,开始横冲直撞起来。 一群衙内,虽因习武之故看起来都和成年人无二,可心性大多还是半大少年,打闹起来哪有顾忌。 不一会儿,他们待的大帐晃悠了两下,就轰然倒塌。 这还不算,玩的性起,一路追逐打闹,连周围的几座大帐,也遭了殃…… 一群军卒们也只能远远站着观看着,不敢上前。 这些衙内疯起来,是真敢杀人的…… 只是黄沙军团军纪森严,这般动静,自然引来了军中司马。 可素来严厉的军中司马,看到这群无法无天的衙内时,也忍不住头疼。 这不是他能办到的事…… 他就算再铁面无私,也没法子将秦梁世子,几个军机大臣的衙内和一个国侯拿下打军棍。 没法子,只好带着他们去了帅帐。 …… 秦梁正与众将议战事,连彰武侯叶道星也在。 叶道星虽为大秦太尉,但西路总管为秦梁。 此次,叶道星也只是要以先锋大将的身份出征,所以,只在左手上座设置了一个座位。 他身后站着其子叶楚和方冲、傅安、李武四人。 议事刚开始,就有帐前卫兵入内禀报,军司马求见。 秦梁皱眉,准入。 未几,行军司马就带着贾环一行人进来。 看着蓬头垢面一身狼狈的贾环,再看看其他鼻青脸肿战战兢兢垂着头的其他衙内。 听行军司马讲述完前因后果后,秦梁脸色一黑,沉声道:“拉出去,一人二十军棍!打完后让他们去打扫校场。” “喏!” 行军司马躬身应道,就要领人出去行刑,却听秦梁又道:“贾环留下议事。” 握了颗大草! 前面还好,认错挨打本是有心理准备的事。 可最后一句,却险些让秦风等人炸了,几顶推倒的帐子,都是贾环用不似人类的蛮力,把他们这些人丢飞出去撞倒的! 怎地罪魁祸首非但不用挨打,还能留在这里议事? 见秦风等人不服气的脸色,秦梁冷哼了声,道:“你们不服什么?我留下贾环,不是因为他宁国侯的身份,也不是因为他是先荣国的亲孙。 在军中,这些都作不得数。就是东宫亲至,我黄沙大营,也可做细柳营。 你们不明白是何道理吗?” 秦风等人垂头丧气道:“明白。” “明白了什么?” 秦梁沉声道。 秦风道:“在军中,身份地位都是虚的。只有一样东西是真的,就是军功。 环哥儿立下过盖世大功,所以才有资格在这里。 末将等虽然也曾立下一些,但都上不得台面,自然没脸待在这里。” “混帐东西,知道了还在这啰嗦什么,还不滚出去!” 秦梁高声喝道。 秦风垂着头,和一帮面色古怪的衙内们一起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他们的眼神却没在秦梁身上,也没在贾环身上,而是在叶道星那一伙人脸上…… 秦家这爷俩儿,可是把叶某人的脸给打青了…… 叶道星倒还撑得住,只是面沉如水。 可他身后的叶楚、方冲等人,却有些快站不住了。 一个个感觉被人当斗鸡一样看着…… 他们到底还年轻,若只被贾环一等人奚笑,倒还能忍。 可被军方大佬秦梁这般说,一张张脸都臊红的恨不得钻进地缝去。 见到他们的窘样,牛奔温博几个忽然觉得,昨夜那臭烘烘的军帐似乎也没那么恶心了。 再恶心还能比方冲他们现在还惨? 一个个差点笑破肚皮,跟着行军司马出去领棍了…… 等他们出去后,秦梁淡淡的瞥了眼安坐不动的叶道星,让贾环站在他身旁桌案下角,递给了他一张精致的信函,道:“正说着,厄罗斯方面今日再次致函,要求谈判,还点名要见你。” 贾环接过那封信看了看,厄罗斯文字和秦文都有,大意就是要求会晤,点名要见到贾环。 贾环送还信函后,笑道:“克列谢夫还有脸见我?当初说好的买卖,我用酒和水泥,请他出兵。他却出尔反尔,这会儿赖着不走,难道还想再敲诈咱一把?” “哈哈哈!” 真正是哄堂大笑! 在场诸多悍将,多是久经战阵的人了,他们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西北的准格尔蒙古。 这个部族,凶悍非常,当年和太上皇都交过手,甚至差点打败大秦…… 在西北驻守这么多年,他们虽然常年与准格尔战争,但说实话,并没有占过太大的便宜。 漫长的补给线和残酷的气候,使得他们始终难以获得大胜,更别说歼灭准格尔。 可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贾环竟用了谈买卖的办法,只用了两张方子为饵,就调动了厄罗斯十万铁骑出征,灭了准格尔朝食。 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大将们大笑,方冲、叶楚等人的面色却极为复杂。 说实在的,他们其实不大看得起贾环。 除了贾环素日来粗鄙无礼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是庶出。 其实这个时代,凡是受过儒家教诲的,对于庶出之人,都不大看得起。 看看各家的情况就知道了。 别的不说,只看秦风家、牛奔家还有温博家,哪家没有庶子? 秦风、牛奔、温博三人哪个没有庶兄庶弟? 可这些人,哪个将这些庶兄庶弟们放在眼里?更别说放在心上了…… 在他们三人的无限光辉下,他们的庶兄庶弟们,一个个卑微的比蝼蚁还弱小。 就如同贾环没从武前,勋贵门第中,只知道先荣国有两个亲孙,一个是贾琏,一个是贾宝玉。 至于贾环……呵呵。 这个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并不能因为贾环崛起而完全改变。 至少在方冲等人的心里,还是觉得贾环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暴发户。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粗鄙无礼。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粗鄙无礼的暴发户,却办成了这样的大事。 他灭了蒙古最大最强的汗王王庭。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看看那些眼高于顶的黄沙悍将吧,他们面对大秦太尉,彰武侯叶道星时,都是用鼻孔相对…… 可是他们看着贾环的眼神,却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亲近,即使贾环此刻狼狈的一塌糊涂,但这仿佛还更容易让那些人亲近…… 众人大笑之后,秦梁道:“明日大军开拔,到了前线,我派人护送你和内阁派来的文官一起去谈判。临行时,陛下可曾对此次谈判划下底线?” 贾环道:“倒没有一定底线,先谈吧。能不打最好不打,若是克列谢夫还想提点别的条件,加点码,不妨给他。能让他老实的从西域撤军,还不用往里填人命的话,多给他点甜头也不算什么。” “他们若是想要北方的土地呢?” 秦梁问道。 贾环皱了皱眉,道:“陛下和两阁阁臣的意思是,可以暂时认可厄罗斯对西伯利亚汗国的占有。 义父,西伯利亚汗国本为蒙元金帐汗国麾下的四大汗国之一。当初女真人崛起于黑辽白山黑水间,曾将这一片土地收入华夏版图。 后来厄罗斯趁着大秦灭女真之际,趁机派哥萨克侵占了此处,并以那里为根基,往外兴安岭并北海湖范围侵扰。 虽然西伯利亚汗国一直被厄罗斯所占,但大秦也一直没有承认过那里就属于他们所有。 如今为了收回西域,不妨先承认……” 秦梁闻言,沉吟不语。 倒是下方右手第一座上,一气度沉稳的大将,正是那日被贾环教训王强之父,开口道:“敢问宁侯,是西域大,还是那西伯利亚汗国大?” 贾环道:“西伯利亚汗国,差不多顶七八个西域大小。” “嘶!” 满帐人闻言,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继而纷纷皱眉,道:“那这交换,咱大秦岂不是要吃大亏?” 王巩沉声道:“宁侯,西域自汉唐时,便是我华夏故土。不知这西伯利亚汗国,除了蒙元外,可与我大秦还有渊源?” 贾环笑道:“西伯利亚汗国汉唐时也曾是我华夏故土,只是……汉时武帝覆灭匈奴后,朝廷以为西伯利亚为蛮荒之地,不值得占有,空耗国孥,就舍弃了…… 盛唐时也曾占有过,后因安史之乱,也舍了。 在宋前,北方异族建立的政权,虽也曾打下过西伯利亚,可也无一人想过要占有那里,都舍了……” “这么大的地盘,怎么就舍了?” 一黑面大将不解道。 贾环笑道:“因为那里太冷了,几乎一整年都是冰天雪地,比西域还冷的多。最重要的是,那里一年不下霜的日子,只有短短九十天不到,所以那里不能种田。” “哦……” 这一下,大家就都明白了。 说到底,华夏是农耕文明,不管知道不知道这个词,都不妨碍他们明白,百姓是要靠种地为生的。 一块土地,若不能种地,那再大都没有用。 那给他们就给他们吧…… 不过,这时叶道星却开口了。 说起来有些可怜,贾环知道的这些军机要事,他这个太尉居然都不知道…… 叶道星皱眉道:“那厄罗斯占着那里做什么?他们从哪来的人吃马嚼?” 贾环虽不想搭理他,可在公事上,却不好使小性,否则让人小瞧了气度,便淡淡的道:“一来西伯利亚汗国太大,领土宽阔,对于领土,厄罗斯人从来都是贪心不足的。 二来,那里有不少优良的出海口,辎重物资可以通过海运补给。 至于生存,除了捕鱼外,还可以放牧打猎。 西伯利亚有数不清的深林,放牧打猎都足以维持基本生活了。” 叶道星闻言沉默了,他自然知道,大秦百姓,绝不可能在冰天雪地里靠打猎为生,那不是成了蛮荒遗民了么? 叶楚见其父被“镇压”,顿时不忿,忍不住开口道:“既然能捕鱼,还能打猎生存,又是那么大的国土,就没有拿出来做交易的道理。若是拆了东墙补西墙,靠小把戏取胜,要我们军队作甚?这是大秦军队的耻辱。” 叶楚虽没明说贾环,却也和讽刺贾环小把戏没甚区别了。 只是这小子许是有些不灵光。 他若是在上书房这般说,隆正帝看在叶道星的面上,也不会怎样。 若是在朝堂上说,兴许还会得到那起子文官儒臣们的附和。 可是他竟然会在军方,尤其是在黄沙军团的大营里说…… 要知道,贾环不仅是秦梁的救命恩人,更是整个黄沙军团的救命恩人。 如果当初秦梁兵败重创不治而亡,毫无疑问,整个黄沙军团最多三年内,就会被拆解分化,被人生吞活剥了。 牛继宗他们绝不会客气…… 而他们这些旧部,也将会变为孤魂野鬼。 所以,对于贾环当日的鲁莽行动,他们心中无不感念。 再加上这一群悍将本就对叶道星一伙前来抢功感到不妥,此刻听闻叶楚冷嘲热讽,焉有不怒之理? “大胆!” “放肆!” “混帐!” “放屁!” “入你老子娘……” 叶楚的话刚落地,帅帐内就如同炸了营。 数十员黄沙上将,纷纷厉喝,怒目相视。 语言也从文明点的变成了粗言俚骂。 一瞬间,让叶楚的脸陡然涨红,又被一浪接一浪的杀气给激的面色惨白,瞳孔放大。 再看到贾环小人得志嘲讽的目光,叶楚气的浑身发麻颤抖…… 叶道星虽然也不满叶楚在这个时候开口,所言还这般幼稚,却也不会坐视自己的儿子被人欺负了去。 他身为大秦一等彰武侯,更是一国太尉,再加上自身本是九品高手,距离武宗也只一线之差,气势放开,冷哼一声,便为叶楚敌住了汹涌而来的恶意。 只是,没等叶楚松一口气,并为自家老子骄傲,就感到一阵恐怖的气息从上方压下。 叶道星脸上的轻松气息不再,面色骤变,猛然转头看向上方。 帅椅上,秦梁面色威严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着,深望着…… 只是,这种“含情脉脉”没有持续太久,秦梁用事实告诉他,武宗和九品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即使叶道星心中愤怒发狂,可那股骇人的气势,还是逼迫的他,不得不低下头颅…… 在避开秦梁视线的那一刻,叶道星心中的愤怒和屈辱,让他猩红了眼睛。 他发誓,一定要尽快突破武宗。 今日之耻,他日必然十倍百倍相还。 同样猩红眼睛的,还有叶楚。 好在,这个时候,贾环不愿让内部不和,影响战事。 在军中和叶家父子相斗,就如同一个成年人挥舞着大棒揍一个叼着奶嘴的婴孩,没有半点乐趣…… 他继续道:“虽然这种话很幼稚,但我还是可以回答你。朝廷,只是暂时承认厄罗斯对西伯利亚的侵占,但这并不代表厄罗斯对西伯利亚的拥有。 当然,这是礼部和理藩院的言辞,你可能不大懂这里的区别,我也没兴趣教你,回头回到都中,你可以自己学习……” 被贾环这样一个公认的文盲鄙视,叶楚差点没吐血三升而亡。 秦梁看着蓬头垢面但气度自若的贾环,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果真能如此,倒也不妨。 只是,怕没那么简单。据斥候回报,厄罗斯又从他们国内,调了至少五万大军南下。 若非他们一定要求谈判,还指名要见你,战争怕是已经开始许久了。 如今,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 正文 一千零七章 天生富贵 秦梁是真不懂厄罗斯那群罗刹鬼在搞什么名堂,不过不管那些人有什么打算,秦梁以为,着急的人都不应该是他,也不是大秦。 西域虽然不是荒无人烟,还有不少古城部落。 可这些部落多不以耕田为生,只是游牧。 靠放牧,是无法支撑十数万大军的人吃马嚼的。 厄罗斯想要补充辎重,需要从遥远的厄罗斯本土,用海船将物资运到西伯利亚,再绕路运到西域。 若非从贾环处得知,厄罗斯还是一个农奴制度,奴隶的命是真正的比牲口还下贱。 秦梁都不敢想象这个国度还能存在。 但即使如此,每熬过一天,厄罗斯的国力都会承受极大的压力。 秦梁不信,厄罗斯的国君,会任凭克列谢夫那个纨绔胡闹。 没错,在秦梁眼中,这就是胡闹。 哪怕是拼国力,最后取胜的,也一定是大秦。 对于这点,黄沙军团自秦梁起,每个人都坚信不疑。 …… 帅帐议事结束后,贾环就直接回了辎重营。 董明月正在和薛宝琴说话,见贾环进来,二女齐齐一阵娇羞。 前者是想起了昨夜贾环牲口一样的莽撞和层出不穷的折腾人的法子,后者也想起了昨夜那场误会中的旖旎。 不过娇羞罢,两人又忍不住笑出声。 实在是…… 贾环现在这幅模样,太过可笑了些。 被人挠成雀巢的头发和凌乱不整的衣衫,再加上脸上的灰烬,闹的灰头土脸。 不过好在贾环相貌肖母,若非从武出身,再加上气质霸道,简直就是后世娘炮的标配。 但不管怎么说,人长的好看,纵然狼狈一些,女人看了只会觉得有趣,而不是嫌弃。 董明月笑着上前替贾环收拾头发,还不忘回头邀请薛宝琴帮忙…… 这让贾环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甭管再贤惠的女人,要说亲眼看到自己丈夫爬人家姑娘的床而不吃醋,那都是天方夜谭。 昨晚董明月心里也有疙瘩,虽说被贾环“疏通”了一夜,郁结之气散去不少,可贾环却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一步。 见贾环诧异,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同我说过,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么?都是可怜人……” 薛宝琴听闻这句话,真真是感动的无以名状。 既对董明月,也对贾环。 她今日见董明月时,心里都捏着一把汗,却不想,董明月对她仿佛更好更照顾了…… 原来,根子竟在这里,是贾环同她说的道理…… 然而,接着这个美好的幻想就被打破了。 董明月嗤笑道:“宝琴妹妹,你可别以为他是为了你说的。这是当年在城南庄子,我每天清早逼他练武时,他同我的埋怨……” 薛宝琴闻言,好看的杏眼登时圆睁,脑海中浮现出贾环一脸幽怨的看着董明月,语气忧伤缠绵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想到这个画面,薛宝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再看看贾环正幽怨的看着董明月,似在责怪她揭老底儿的眼神,薛宝琴不可抑制甚至很没形象哈哈大笑起来。 这番大笑,倒也打消了三人之间的一些尴尬。 贾环宠溺的看了董明月一眼,用眼神温柔道:晚上好好犒劳你。 董明月则用眼神回答:呸! 不过俏脸上到底多了分晕红。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最近变了许多,除了因为爱情的滋润外,最大的一点是,她想生孩子了…… 她一个人,可以清淡高冷,不与贾府内宅其她人交好,独来独往没甚不好。 可她要为她未来的子女着想思量。 她不能让她的子女,从小孤零零生僻的长大,总要有玩伴。 所以,她不得不找同盟。 要知道,她的对头白荷,虽然整日里沉迷于奇**巧技,但白荷在贾府的人际关系要比她强太多。 因为她经常会做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送给家里的姊妹们。 如此一来,家里那些姑娘们,都很喜欢这个相貌出众心灵手巧的女孩子。 相比之下,她这个高人虽然能飞来飞去,奈何从未施恩,连露面都极少,自然不讨喜。 董明月不想她的孩子人缘输于白荷的孩子,便开始经营起她的人脉关系…… 况且如此一来,会更得贾环的喜欢。 薛宝琴笑的面红耳赤,樱红的嘴角都合不住,却也知道不好一直笑下去,便强忍着颤抖的肩头,掏出绣帕上前,给贾环收拾脏兮兮的衣衫。 贾环笑呵呵的看着她,薛宝琴的脸皮明显没有贾环厚,被他看的面色潮红,连手都颤了起来。 在贾环的注视下,薛宝琴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当初无意间撞破他与薛宝钗好事时,看到的那杆“大秦戟”…… 随着薛宝琴愈发急促的呼吸和潮红的面色,帐内气氛攸然变得旖旎暧昧起来。 董明月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女人情动时是什么模样,心里不由无语…… 正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男声:“环哥儿,有人求见。” 贾环闻言一怔,面色恢复清明。 这是韩大的声音,而正常情况下,他应该说出到底是何人求见。 如今这般隐匿,只能说明,想要见他之人,是见不得光的。 贾环手下见不得光的,有些多…… 他没有多言,看了正羞愧中的薛宝琴一眼后,对董明月道:“明日一早大军开拔,我要去和厄罗斯谈判,你们提前准备一下。” 董明月应下后,贾环便出了帐子。 “谁要见我?” 贾环问道。 韩大压低声音道:“是宁泽辰,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大好。” 贾环闻言眉头一皱,想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便往他自己的营帐中走去。 …… “泽辰,出了什么事?” 饶是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可是看到宁泽辰满脸颓色,痛苦未退,双目红肿的模样,贾环还是唬了一跳。 宁泽辰闻言,看向贾环的眼神复杂的紧。 忽地,他眼中落下两滴泪来,不过立刻又低头,过了会儿,才重新抬头,看着贾环道:“环哥儿,我终于明白,我爹他为何这么傻了……” 贾环闻言,没有出言,只是静静的看着有些激动的宁泽辰。 就见宁泽辰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双手展开后,方哽咽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 贾环看到纸面上的画面后,瞳孔猛然收紧。 竟又是一幅寒山折梅图!! 之前在龙城大宰桑地窖里寻到的那副,已经被证明是假的了。 他原以为,贾母留存的那副是真的。 只是被他研究了几次,都没研究出名堂。 不仅他没研究出名堂,连董千海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这里,又出现一幅。 贾环轻轻了吸了口气,问道:“泽辰,这是……” 宁泽辰声音黯哑道:“我还年幼时,娘亲新丧,我爹抱着我,喃喃自语的说了许多事。因为我自幼随着母亲,爹在家的时候很少,所以他并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记事了…… 那夜,在我娘灵前,是我记忆中,我爹第一次抱我,也是最后一次抱我。 是他第一次落泪,也是最后一次落泪。 他说了许多许多,从他年幼时说起。 说起当初的落魄饥寒,说起当初的家道败落,让人耻笑看不起。 是先荣国路过川宁侯府门前时,帮了我爹还收他做了亲兵,还传了他本领…… 我爹说,从那夜起,他才明白,什么是父爱如山。 他是先荣国唯一的传人…… 后来,我娘,也是先荣国做主,寻的好人家…… 再后来……” 宁泽辰这一开口,就没能止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 但贾环只听到了收了先荣国收了宁至做亲兵,传他本领,宁至是先荣国唯一的传人。 他这才明白,宁至为何会忠心到舍家破门也要为贾代善报仇的地步。 然而接下来,他一直盯着寒山折梅图的眼睛便开始恍惚…… 寒山不见,甚至连梅花都不见了。 天地间,唯有那只修长的手,向前探来。 虽然只是一直静静探来的手,不见任何繁杂的动作。 但这这只手中,却似乎又包涵了亿万难测的变化。 似乎,它就是一个包罗万象的世界。 贾环心中明悟,这就是如雷贯耳的天山,折梅手吧…… 就在这时,贾环体内许久都桎梏不进的内劲,忽地汹涌喷发! “轰!!” …… 帅帐内,秦梁正与王巩郑德等大将议事。 大仗将起,纵然心中有必胜的信心,作为经年老将,面对凶名彪悍的哥萨克铁骑,他们也从不会有半分大意。 然而就在这时,帐内所有人,面色忽地一变,而后齐齐转头,朝南看去。 秦梁更是身形一闪,就出了帅帐。 只是他心中极度疑惑:怎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突破武宗…… …… 辎重营。 董明月正与薛宝琴闲聊,对于这个自幼便走南闯北,和寻常闺阁女子绝不相同的女孩子,董明月感到极为亲切。 她自知绝对无法和贾家姊妹那样,做女红读《女戒》,整日里吟诗写字作画的豪门小姐相处得来。 没有丝毫共同语言。 倒是薛宝琴,可以交谈各地的见闻,还能说得来。 因此,两人聊的极好。 董明月特意说了许多贾环当年的糗事,惹得心有所系的薛宝琴娇笑不已。 正聊的畅快,忽然,董明月面色骤变,霍然起身,看向东向,薛宝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见董明月仙子一样的“飞”了出去…… “爹!” 出了营帐,董明月就看到了董千海。 董千海的面色比她更古怪。 听闻董明月的呼唤后,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又抽了抽嘴角,道:“应该是那个臭小子……” “什么?怎么可能?!” 董明月又惊又喜,满脸不敢相信的问道。 董千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郁气,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可能,谁知道你找了个什么样的怪物? 真真是……半点天理都没,就他那个熊样,居然也能莫名其妙的突破武宗? 实在没道理!” 董明月闻言顿时不依道:“爹啊,环郎很辛苦很聪明的。” “哈!” 董千海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仰头大笑了声,又摇摇头,道:“去看看吧,真真是……老天瞎了眼。” 说罢,父女二人身形一闪,朝亲兵营飞速而去。 …… 宁泽辰披头散发的躺在贾环营帐外的地面上,受了些伤,却顾不上这些,挣扎起来,怔怔的看着手里只残留了一角的画纸。 他不明白,为何贾环会突然“爆发”,只身上涌射出的气息,就让他毫无反抗的倒飞出去。 他父亲留给他的遗物,也在这忽然爆发中,消失了…… 虽然没吃过猪肉,宁泽辰却见过猪跑。 身为武勋子弟,又自幼从武。 他或许没亲眼见过武宗突破,但一定听说过。 当初贾环等人亲眼目睹了武威侯秦梁突破武宗时的场景,回头牛奔等人便与人吹嘘。 因此,宁泽辰也知道一些。 他心中有些想不通,为何他研究了一夜,却一无所获的寒山折梅图,贾环只看了一眼,竟有如神助,这般轻易的便突破了武宗? 不过没等他多想什么,窸窸窣窣的衣衫拂动声传来,数道声音闪现。 后面紧跟着是大部队的脚步声…… 宁泽辰自知身份见不得光,就被一脸震惊惊喜之色未褪去的韩大安排人藏进了亲兵营。 最先来的却是离的最近的牛奔、温博、秦风一行衙内。 他们被打完了军棍,象征性的收拾完校场后,就齐齐来寻贾环“报仇”! 可是还没等到“报仇”,就看到了这一噩耗!! “天啊!!”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面,牛奔仰天长啸:“想我牛奔这样英明神武,俊朗非凡的英才,自幼苦修武道,吃过万千苦楚,连个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拼死拼活拼到现在,才不过六品…… 可环哥儿这妖孽,整日里吃着鸡柳喝着小酒,搂着姑娘摸着小手,居然…… 居然……” 牛奔绿豆眼里,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哽咽难语…… 秦风在一旁听他说的还挺押韵,又好笑又好气。 不过转过头看向贾环的营帐,眼神也是复杂难名。 他们不是嫉恨,只是嫉妒,羡慕的想死!! 牛奔除了开头胡言乱语外,并没说错太多啊。 这算什么事?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么? 就在秦风牛奔一伙儿衙内唏嘘不已时,贾环营帐内忽然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大哥,去明月那里,给我要一身衣裳送来……” “嗯?” 牛奔等人闻言一怔,韩大抽了抽嘴角,离开了。 随即,牛奔满脸狞笑,高声道:“都见过光屁股的武宗么?” “没有!” 他身后一群衙内大笑的吼道。 牛奔大笑道:“那今日老子就让你们开开眼!冲啊!!” 别说牛奔温博,连秦风都大笑着冲了过去。 “喂喂!你们干吗?想尝尝武宗的厉害吗?” “我警告你们,不要进来啊!喂喂,出去……” “啊!!变态啊,不要捏我屁股……我草,我打……” 秦梁及黄沙军团的数十上将赶来时,董千海和董明月从另一个方向围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光屁股小伙大战数十禽兽的不堪入目的画面…… 董明月看着腰间不知抢了谁的半件破烂褂子围着的贾环,洋洋自得,动作大些时,经常能看到半拉屁股和前明的……大鸟…… 董明月俏脸通红,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梁面色无语,嘴角抽着,看着这群欢乐的少年。 一干大将心中都在抱怨苍天无眼,让这样一个中二少年突破了武宗,满心的羡慕嫉妒。 王巩却忽然笑着对秦梁道:“大将军,看着这些英才少年,忽觉得吾等已老朽矣。” 秦梁亦是呵呵一笑,道:“上回我进京陛见,听陛下对我说起贾环的事。你们知道,陛下是怎样评价贾环的吗?” “怎么评价?” 一群大将们顿时稀奇。 秦梁眼眸微眯,神色有些感慨,道:“陛下说,曾有许多人上书于他,劝谏他,不可太过宠溺贾环,否则于国不利,于贾环自身也不利。 但是陛下却不这样以为。 陛下对我说:贾环,天生富贵,心中又大忠于大秦,大忠于朕,心无所愧,所以方可百无忌惮。 朕又何必,去逼他做君臣离心的‘守礼忠臣’?” 众将闻言,面面相觑。 沉默了稍许后,王巩看着犹在打闹的贾环,叹息道:“陛下有一言说的太对了,宁侯,可不就是天生富贵吗?” ……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哈密卫黄沙大营外,西出三里的重甲军暂驻地,傅安差点没跳起来,惊叫道。 帐内,叶楚正被罚跪,为他之前在秦梁帅帐中的莽撞开口受责。 而这个时候,叶道星亲卫却传来了,贾环突破为武宗的消息。 一瞬间,叶道星帐内死寂一片。 紧接着,傅安就跳了起来。 叶道星亲卫一脸苦闷,道:“小人怎敢谎报军情?如今黄沙大营已经沸腾了,此事人人皆知,不过……” “不过什么?” 方冲脸色难看之极,沉声问道。 叶道星亲卫道:“不过好些人都在说,老天瞎了眼,也有人在说,贾环天生富贵……” “行了,下去吧。” 上方一直默然的叶道星忽然开口,挥退了亲卫后,也转身离去。 今日对他来说,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日子。 叶道星离去后,帐内的气氛愈发低落了…… …… (。) 正文 一千零八章 金山 “砰砰砰砰砰……” “pu……噗!” 一连串的虚影交手后,一道人影以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摔落在地,一脸晦气…… “咯咯咯!” 校场旁,一道娇俏的身影笑的欢实。 贾环干脆不起了,生无可恋的躺在地上。 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突破武宗后,就急忙忙的来和董明月过招。 自打看着那副寒山折梅图后,他忽然陷入了一阵玄而又玄的感觉,难以言喻。 总之,从恍惚中醒来后,贾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再者……家有强妻,让他不得开心颜,在床上起了争执,他都恁不过…… 如今总算到了一个境界了,贾环就想翻身农奴把歌唱,谁知道,还是被虐! 再听到一旁看热闹的薛宝琴笑他被老婆殴打,就更郁闷了。 董明月摇头看着贾环,道:“环郎,你……完全没有领悟到武宗的奥妙,打斗水平,甚至连七品都勉强,你是如何突破的?” 贾环瓮声道:“可能,是因为人长的比较帅……” “噗!” 一旁的薛宝琴大概没见过贾环的真面目,又忍不住笑出来。 贾环瞟了她一眼,眨了眨眼,薛宝琴登时不笑了,她毕竟不是真的江湖儿女…… 贾环问董明月:“明月,你说我这武宗,到底有什么用?” 其实贾环已经并不是太在意自身武道的高深了,到了他这个地步,个人的悍勇,对大局其实没有多大的影响。 再彪悍的武人,哪怕是半步天象,以五千强军结阵围之,以强弩攒射,也能杀死。 当然,首先要围得住…… 但不管如何,能左右天下大势的,唯有权势。 只是,贾环依旧好奇,这个莫名的突破,能带给他什么好处。 董明月想了想,道:“首先,应该可以活的好久……” 说到这,董明月自己明媚的眼睛先亮了起来。 她虽不知道有一句话,叫“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但是,她和贾环两个武宗,若不中途陨落,两人至少还能携手共度百年光阴。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未来吗? 贾环明显也想到了这点,看向董明月的眼神,温柔的让她宁愿沉溺不醒…… 不过,余光看到薛宝琴有些失落的面,董明月还是回过了神,不再与贾环深情对望,以免让薛宝琴自觉是个多余的外人。 她道:“其次,你的力量会很大,非常大。 刚才交手时我就发现,你现在甚至控制不住你暴涨的力量。 这种事情,过了七品的大高手基本都不会发生,他们对劲的领悟极深。 而你……” 一脸的同情加歧视,如同再看智障…… 其实根源还是小嫉妒。 无他,贾环每一次武道的进阶都不走寻常路,甚至说,都不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全是靠外物催成。 这种练武方式,本是武道大忌。 因为靠外物,尤其是靠药物来刺激身体练武,会留下极大的隐患。 最大的隐患,就是前期练的快,但由于根基不稳,对内劲的领悟不深,越到后面越慢,突破越艰难。 凡是有些发展武道的人,通常都很少用外物来习武。 然而贾环,却几乎每一步都是靠灵药来进步的。 偏偏,别人越到后面越艰难,他反而越快。 简直莫名其妙。 想想她自己,为了积累武道经验,寻求突破,甚至离开贾环,在外流浪了许久。 吃了不知多少苦,煎熬磨砺武道之心,才有幸一朝突破。 就这,当初还颇有些根基不稳,是武宗中的垫底人物。 直到董千海从黑冰台大牢里重新出世,几经指点后,董明月的境界才算稳固。 相比起来,贾环虽然武道威力比她当日差十八截儿,可人家的境界却稳如泰山,气息稳定。 稳定的,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 在发现这一点后,董千海果断消失。 眼不见心不恶心…… 他虽为半步天象,却也闹不明白,贾环到底是怎么回事。 倒是董明月有些纳罕:“环郎,你的身体好奇怪,好似……好似和你不是一体的。他是他,你是你……” 贾环:“……” …… 神京城,公侯街,荣国府。 荣庆堂内,高座满堂。 婚嫁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 所谓“纳采”,就是媒人说媒,既媒妁之言。 通常所讲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便是从此而来,此为礼。 “问名”就简单了,问双方的生辰八字,看合与不合。 至于“纳吉”,亦叫文定或者小定,也就是所谓的订亲。 双方家长会面,更多的,是商议聘礼以及嫁妆之事。 今日,荆王府的人,请了宗室王爷携家眷前来,作为冰人,与贾家商议纳吉之事。 值得一提的是,身为贾探春的嫡母,是王夫人出面参与了纳吉之事。 她如今似乎好了许多,虽然依旧不苟言笑,面也总是淡淡,但身上却没了那股戾气和死气。 好似又回到了当年,那副菩萨般的神。 王夫人的转变,让贾母和贾家姊妹们都欢喜非常。 相比于那个充满了不甘怨愤的太太,她们更喜欢曾经和现在这个。 有趣的是,贾惜春的两个双棒儿师傅,因为会唱梵音佛曲,所以被借调到王夫人身边。 这件事贾母大力支持,她认为,是佛法让王夫人想通了…… 荆王府在都中宗室内的人际关系并不太好,因为当初荆王世子赢皓的缘故,坑的宗室诸王至今还没回过劲儿来。 因为,谁都不会以为铁网山之变会那样轻轻松松的过去。 别的不说,武承郡王赢时之死,总不可能这般轻易过去。 那可是那位的长子! 宫里那位主的心眼儿,在他们看来,比针鼻儿都大不了一分。 若是他们能选择,他们宁愿让如今被圈禁在宗人府里的被废世子全部死光,能把这件事揭过就行。 儿子他们有的是,可王府却只有一个。 可是…… 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偏偏,隆正帝总是隐忍不发,谁都不知道他何时才会发作。 据可靠消息猜测,隆正帝是在等着西域大捷,拓土万里的消息传来后,威望暴涨,再处理他们这些渣渣…… 所以,宗室如今的日子极为难过。 恐惧,不安! 这个时候,荆王这个“始作俑者”的邀请,不知让多少人恨不得嚼碎他的骨头。 他们一个个都在待死中,荆王府居然还想着给世子说亲! 不知多少王府在盘算,等他们熬过这一劫,一定让荆王府那群南蛮子知道厉害! 可是,当知道女方是贾家时,这些龙子龙孙们,却顾不得天家的矜持了,一个个脸转的奇快! 这是在种善因啊! 尤其是在得知,荆王府说的亲事是贾环的胞姊时,好些家里有适龄儿孙的,都差点没悔青肠子! 姥姥! 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真要和贾环结了亲,以他如今的声势和简在帝心的圣眷,怎么也能保下王府的富贵。 了不起,夹着尾巴当上二三十年的缩头乌龟,等到隆正朝过去后,总有翻身的机会。 再怎样,也比现在好。 也有心思的,想再打探贾家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 打探完后,既有希望又失望。 希望的是贾家果然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失望的是,贾家姑娘太少了…… 贾探春不用去想了,还有一个贾迎春和贾惜春。 贾迎春更不用去想了,她和忠怡亲王府的恩怨之前传的沸沸扬扬,根本理不清,没有哪个王府脑子里有坑,敢去招惹忠怡亲王的。 那可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秦开国百年,还没出现过一位权势如此之盛的亲王。 所以,贾迎春的主意万万打不得。 虽然都知道贾环对忠怡亲王深恶痛绝,防狼一般的防范着。 可他们不觉得贾环能耗得过…… 总之,不怕万一,只怕一万! 至于贾惜春…… 这位名义上贾环的亲妹,虽然只有十岁的年纪,若是能提前定下来…… 定能解除王府的危机! 谁不知道贾环对家里姊妹好的令人发指。 如果能娶一个贾家女入门…… 差不多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诸王府们为了做荆王府的冰人,差点没打起来。 平日里对荆王赢宜冷嘲热讽的宗室诸王,这两日总是和他“偶遇”,大谈当年荆王太叔祖的丰功伟绩…… 可是,冰人至多就两个,多了不像话,也不合礼啊! 真要弄一堆亲王郡王去贾家,那不是说亲去,那是以势压人去了。 所以,只能有两人,其中一个人选还早就说好了孝康亲王。 这些日子,若非孝康亲王对荆王府照顾一二,赢宜的日子怕是更难熬。 孝康亲王如今执掌宗人府,算是宗室内为数不多的入隆正帝眼的。 有他照看,赢宜才勉强熬了过来。 如此算来,只余下一个名额。 狼多肉少,如何能分? 一群王府各种明争暗斗,斗到最后,还是孝简亲王府,仗着资历老,老一辈的孝简亲王老太妃出面,拿下了这个名额…… 孝康亲王携带亲王妃,孝简亲王携带亲王妃,两大王府为荆王府上门提亲。 这个规格,怕是从今往后都不会多。 通过这件事,赢宜愈发坚信,这一步走对了。 贾家,炙手可热啊! …… 冰人上门,内眷自然要去内宅谈话,自有贾母照应。 可前厅的爷们儿…… 贾环不在家,能主事的就只有贾政和贾琏。 只是…… 对付一般的书生文官,他们二人还能应对一二。 无非是吃吃喝喝,吟诗作对。 可对上伯以上的武勋时,他们就有些吃力了。 当初招待牛继宗等人,贾政差点尴尬癌都犯了…… 如今对上两大亲王,两人更是坐都坐不稳。 可是前院男丁里,也只有这两个能说得上话。 实在没法子,贾母也觉得不是办法,就派人去明珠公主府,请了赢杏儿过来作陪…… 若是招待别的外客,自然没有让孙媳妇陪客的。 可这两个外客不同,他们和杏儿是近亲,正儿八经的堂叔堂伯,却是不妨事。 “杏儿,你这是从哪儿论呢?” 荣禧堂上,厚道人孝康亲王赢诚笑呵呵的打趣着死活不肯坐上座,只肯坐在贾政下座的赢杏儿。 赢杏儿虽相貌并不出众,但只一双明亮的眼睛,就足以让任何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丝毫不怯场,呵呵笑的灿烂,应道:“伯王,您说侄女儿该从哪儿论?” 孝康亲王闻言,笑的愈发畅快,又叹息了声,对贾政道:“存周啊,太上皇在时,最爱的孙辈就是杏儿。孤王也最喜欢这个侄女儿,孤王是真希望她能过的好啊……” 贾政闻言,一张脸上尴尬满满,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赢杏儿本该是明媒正娶进贾家门儿的,这般大气懂礼,还有孝道,当得起宁国大妇。 可偏偏他那个混帐孽子,搞出不知多少上不得台面的名堂,还差点害得两人丧命…… 如今,却只能委屈人家以公主之尊,住在对面,至今都没名没份,这如何对得起人家? 贾政书生性子,自觉有负于人,惭愧难当。 赢杏儿却在一旁笑道:“老爷,我过的很好呢。” 这一声“老爷”,差点没把贾政的眼泪给叫下来。 多好的丫头啊,金枝玉叶,何等尊贵。 受了那些委屈,竟还甘愿称他一声老爷…… 按照礼法,官家门第里的子女称呼父母都只能称老爷和太太。 赢杏儿这声老爷,和喊爹差不多。 贾政真真感动莫名,无以回报,便起誓一般,面郑重非常,沉声道:“公主且放心,日后那个孽障若是敢欺负你一分,你只管来寻我,我替你出头。除非他敢弑父,否则,我断不会让他欺负了你去!” 赢杏儿心里哭笑不得,没好气的白了孝康亲王一眼后,却还是起身屈膝福礼道:“那杏儿就谢谢老爷撑腰啦!老爷日后只管唤我杏儿就是,在家里喊公主,太外道。” 贾政眼睛又湿润了…… 孝康亲王赢诚看着这一幕,呵呵笑个不停。 倒是孝简亲王赢钬,一进贾家门儿后,就不住的打量贾家的陈设。 荣禧堂堂屋上悬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书荣禧堂三字,乃先皇御笔。 堂内,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彝,一边是玻璃。 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轩昂壮丽。 再想想入门后看到的奇花异石,楼宇亭轩,贾家果然豪富啊! 想必,嫁妆不会短了去…… 不过,前面的谈话,也只是寻常谈话罢了。 真正谈婚事的,还是在后面。 由内宅来定。 女人们的客套要比前面还热情,尤其是在赢杏儿刚来时进来给贾母请安时。 孝康亲王妃笑的和煦慈爱,拉着赢杏儿的手对贾母连连称道,这是亲上加亲。 孝简亲王妃的架子虽然高,可她比孝简亲王更明白自家王府的情况。 户部追缴亏空时,忠怡亲王亲自给孝简亲王府打了招呼,不要有任何侥幸的念头,更不要去做皇上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孝简亲王自然不愿**,只得掏空了王府去还亏空。 这么些年的挥霍生活,勉强将户部的亏空还尽后,哪里还有剩余? 王府上下都快要喝西北风了。 因此,孝简亲王将娶贾家女的主意一说,这位亲王妃顿时期望的不得了。 都中权贵,谁家不知贾家的豪富? 若真能娶得贾家女,只媳妇嫁妆的出息,都能维持王府的生存了。 更何况,听说还能免去世子的责罚…… 虽说被圈禁在宗人府的世子不是她的亲子,她也没己出子女。 但被圈的世子待她恭敬孝顺,其生母早亡,总比现在那几个生母尚在世的强…… 怀抱着种种美好的愿望,孝简亲王妃也笑的极灿烂,待赢杏儿去后,与贾母说了不少好话。 贾家四女,大姑娘已经成了贵妃,二姑娘,呵呵…… 三姑娘即将成为亲王世子妃,日后四姑娘,也嫁宗室,岂不是一番美谈? 这番论调,贾母只是笑呵呵的点头,却没接话。 孝简亲王妃也是精明人,没有直接说破,因为她知道,万一说不拢,这事就黄了,得从长计议。 便又说起了聘礼和嫁妆的事。 古人重男轻女思想极为严重,不仅是因为男丁可以传宗接代,而且还能从媳妇娘家赚嫁妆…… 女方为了不使女儿在婆家受苦受欺负,或是为了颜面,破家攒嫁妆的不在少数。 不过双方若都是门当户对的体面人家,也有定例。 嫁妆通常是聘礼的两倍。 当然,男方出的彩礼,十有八.九会再被一起送往男丁家里…… 但也因此,女方家里时常希望对方能少出点聘礼,否则女方家里负担太重,赔的太多…… 今日,就是商议这个问题的…… 孝康亲王妃笑咪咪将一份彩礼单子送给贾母,贾母接过看了一遍后,有些愣神,道:“王妃,这个礼单,太单薄了些?” 孝康亲王妃笑道:“太夫人莫要多怪,荆王再三叮嘱,非是王府贫瘠,或是小瞧府上。荆王一脉世袭罔替,三代帝王都多有封赏,论豪富,宗室诸王里,荆王府怕是头一份。 只是,世俗多以嫁妆为彩礼两倍。 府上自然也不会差这点,但荆王却说,不好受你家恩惠太重。 王府只图府上的姑娘礼数好,大气,未来会是个好王妃。 却不是贪图贾家的豪富。” 贾母闻言,这才明白,笑道:“王爷果然厚道……我也知王府天家贵胄,富贵非凡,不是我们这样人家能比的。 不过,这事老身说的也不算。 我有个霸道的孙子,三丫头有个霸道的弟弟,早早就给她预备好了嫁妆。 多了也没有,就是他捣鼓出来的玻璃生意,皇家内务府占九分,他占一分。 这一分,就是我们家三丫头的嫁妆。” “嘶!” 孝康亲王妃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面动容。 孝简亲王妃则一双眼睛冒光…… 天爷啊! 那可是一座花不完吃不尽的金山啊! 若是…… 若是…… 一时间,孝简亲王妃的呼吸都急促了…… …… 。...“”,。 正文 一千零九章 二十四桥明月夜 其实贵为亲王府,只亲王俸禄,一年就有一万两银子。 在这个二十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过一年的年代,一万两银子,毫无疑问是一个天文数字。 除了亲王俸禄外,还有王庄和商铺,可以收租纳粮。 一座亲王府,再怎样寒酸,一年到头,三万两银子的进项还是有的。 只是,进的多,开销的更多。 为了维护体面,王府的下人奴才加起来都有数百近千人,都指着王府生活。 再加上王府支脉旁系,多也靠王府生存。 以及王府自身的奢华生活,各种人情往来。 每年别说三万两,五万两都不够用。 一年一年的亏空造下来,宗室诸王的日子,好过的不多,难熬的多数。 之前还有一个户部可以借贷,如今却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非但没有这样的好事,为了偿还亏空,几大王府卖王庄田地的,不是一家两家。 整个神京城附近的地价,都至少降低了两成。 所以,孝简亲王妃有些失态的模样,知道内情的人,并不意外。 只是,孝康亲王妃却有些坐蜡了。 一成的玻璃生意份子做嫁妆,听起来虽然不多,可但凡知道这门生意到底有多生财的人,都不会安稳。 那可是真正淌海一般的银子啊! 若非里面是内务府拿大头,贾家自身跟脚又硬的让人啃不动,换个人家把持着这样的生意,也早就让人生吞活剥,连骨头都不剩了。 内务府靠着这门生意,一年下来,生生敛了近千万两银子的家当。 何等的富贵? 国库一年才能收成几千万两? 这一成的份子,一年下来,岂不是有百万之巨? 且不说这么大的数目,到底合适不合适,单说眼前的事,就让孝康亲王妃拿不定主意。 这么多的嫁妆,那聘礼该出多少? 荆王给出的单子,礼品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两银子。 让贾家出个六万两银子的嫁妆,两家都算体面的了。 谁知道,贾家竟然…… 许是见孝康亲王妃有些作难,贾母宽和笑道:“王妃勿怪,老身之前也曾劝过我那孙儿,说嫁妆太厚,未必是件喜事。只是我那孙儿说,世道女子不易,出嫁从夫,多些嫁妆傍身,总会容易些。 我家三丫头是他的胞姊,所以也劝不住他。 我又说,嫁妆如此,那王府的彩礼如何方便? 他回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既不会像寻常门户那般,靠卖女儿敛财,也没人想着,靠媳妇的嫁妆贴补家用。 荆王府世代王爵,豪富非常,也不会将这点银子看在眼里。 既然如此,彩礼不过是个面子活,就按寻常的来置办就好。 等他西征归来,会去王府,亲自和荆王赔礼……” 孝康亲王妃闻言,面色这才好看了许多,感慨道:“宁侯真真是体贴人意,待姊至亲,仁孝之极啊……” 孝简亲王妃眼睛转了转,笑道:“谁说不是呢,这世上的兄弟,谁还能想到这些又能做到这些?太夫人,府上的姑娘都是有福气的。” 贾母呵呵笑道:“王妃过奖了,不过是兄弟姊妹间的本分,合该如此。” 孝简亲王妃笑的愈发和煦,身上一点亲王妃的架子都没了,她笑道:“太夫人,府上还有几个姑娘没出阁啊?你家的教养德行,在都中数一数二,谁能同府上做亲家,娶了府上的姑娘,才是福气哩!” 贾母笑道:“王妃哪里话,太过赞誉了,我家也不过是本分些罢了……” 听闻此言,孝康亲王妃和孝简亲王妃齐齐抽了抽嘴角。 这大概是她们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贾家那位三魔王,别说都中权贵圈里,就是宗室里,都成了让人忌惮的刺头。 搞风搞雨的让人头痛,还本分? 不过,贾家正当红,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就听贾母继续道:“家里还有两个姑娘,一个……由我那三孙子做主,另一个……还得由我那三孙子做主。 都疼的跟眼珠子似得,唯恐受半点委屈。 老身年纪大了,他又有皇上疼爱着,我的话其他的他都听,就他这一双姊妹跟前,他主意正的很。 他说,凡是世间女儿家出阁后受的那些委屈,他这几个姊妹,一个都不能受。 贾家的女儿比哥儿还要尊贵…… 哎,也是无法。” 孝简亲王妃闻言,面色变了变。 谁家的媳妇不受委屈? 老话说的好,多年媳妇熬成婆! 一个“熬”字,就将媳妇的艰辛体现的淋漓尽致。 普通百姓家的媳妇尚且如此,更何况王侯门第? 除非像荆王府那样,王府在荆州,而世子留守都中,另开世子府。 尊长不在,不用在公婆前立规矩。 如此这般,女儿才不用受苦,进门就当家主事。 可其他人家却不会这样。 其他王府,都在京城十王街里驻着。 也只有忠怡亲王府上,人丁稀薄的让人寒碜,还是续弦,十三母妃早丧,没了尊长,才有这个可能。 其他宗室诸王,哪家王府上下,不是长辈无数?需要陪笑脸的更是不知多少。 不说其他,单只在婆婆跟前站规矩,就有数不尽的委屈。 在孝简亲王妃看来,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她都是这样熬过来的,怎地就不成了? 一时间,孝简亲王妃的脸色有些难看…… 贾母看在眼里,冷笑在心里。 若是搁在十年前,你孝简亲王府有此事,不拘是相中了哪一个,贾家自然十万个愿意。 能有一个王府做姻亲,也算是体面事。 可是如今,你分明贪图贾家嫁妆,只这种心思,如何能娶得我贾家女? …… 在前厅赢杏儿陪同贾政贾琏待外客,而内宅中妇人们心思百般各异时,大观园里,姊妹们却充满了欢声笑语和祝福。 林黛玉带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猫熊,与今日的主角贾探春平分秋色。 也得亏林黛玉带了只可爱之极的熊猫儿与大家同乐,替贾探春分担了好些火力,不然她的脸是真的能蒸螃蟹了。 饶是如此,她也不感谢林黛玉,因为是她带头打趣她的。 “三丫头,以后再见面,我们是不是要给你行礼请安,称你一声王妃了?嘻嘻!” 看着小熊猫不停的在秋爽斋地面的地毯上翻滚,林黛玉稀罕的眼睛眯起,只是看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闺阁,她还是选择调笑两声。 自打说亲起,秋爽斋的陈设就开始变化了。 许多添妆的陪嫁之物,现在就要用了。 往日里地面上洁净的水磨砖上,如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绣着鲜花的大红波斯绒毯。 这是贾环从西域让人送回来的…… 屋内的瓷器,则是清一色最新出窑的白瓷,精美之极。 国朝除了宫里和李光地、张伯行及几位大佬府上,独秋爽斋内的白瓷最为齐全气派。 如今,白瓷已经隐隐成为家俬界的新风向。 其薄如纸、白如玉、明如镜、声如磬的品质,以及只出现在宫里和最顶级文臣武勋门第的地位,让它还未上市,便已经大热成潮,千金难求。 而秋爽斋内,所有的瓷器,皆为白瓷。 这些,都是贾探春的陪嫁…… 这般气派,外人若见了,定然眼睛发红。 不过贾家姊妹们,却都视若无睹,只是拿这些打趣贾探春。 贾探春听到林黛玉又笑她,没好气道:“三儿才走没一个月,你就又开始笑话人,怎地他在的时候,你就那般贤惠温良?” “哈哈哈!” 众人闻言大笑,史湘云更是笑的前仰后合,见林黛玉眼神不善的瞪来,她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笑你,我是笑,三儿……” “噗嗤!” 林黛玉一听,也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又不依的对贾探春道:“亏环儿在外面出兵放马,还想着给你往回捎嫁妆,你却这般说他,什么三儿不三儿的,难听死了!” 贾惜春咯咯笑了一阵后,看着闺阁大变的秋爽斋,羡慕道:“三姐姐,你好多嫁妆噢!” 贾探春脸又烧了起来,白了贾惜春一眼,道:“别急,你的更多……” 贾惜春闻言,小脸也红了起来,低下头忸怩道:“真……真的吗?”语气希冀。 “噗!” “哈哈哈!” 见她这幅模样,连薛宝钗和贾迎春都忍不住笑出声。 薛宝钗是知道内情的人,她笑道:“这些不值当什么,环哥儿给三丫头准备的大头,是与内务府合作的玻璃生意那一成份子。 每年的出息,比荆王府一年的盈利还多。 他说,家里的姊妹们出阁,手里一定要有丰厚的嫁妆傍身,这般到了婆家才有底气。 不是每个都有三丫头这样的好运,王府在荆州,却可在都中分守做主的。 所以,四妹妹你放心就是,以后你也有。” 贾探春闻言沉默了,贾惜春却羞涩的躺倒在地毯上,抱住翻滚的小熊猫,好似没听到一般。 贾迎春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亲,她看着秋爽斋内到处都是大红色的陈设,喜气盎然,眼神微微的复杂…… “姨奶奶来啦!” 姊妹们正玩笑,就听庭院里传来探春丫鬟翠墨的声音。 众人闻言纷忙起身,迎了出去。 见赵姨娘带着小吉祥来到秋爽斋,众姊妹们纷纷上前问好。 赵姨娘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唉声叹气的与众人点头应过后,看向贾探春的眼神,却是泪眼把擦的。 林黛玉等人见之,面面相觑,都知道她的心结所在。 今日是贾探春纳采的大喜日子,可她这个当生娘的,却插不上手…… 这种滋味,如何好受? 不过,这个事旁人也没法可劝,礼数如此,谁又能如何? 林黛玉却不愿赵姨娘悲悲戚戚,她扶着赵姨娘,笑道:“姨娘,今儿分明是三妹妹大喜的日子,纳采之后,便算是文定了,再往后,她就是荆王世子妃,日后,还会成为荆王妃。 宫里已经有一个贵妃娘娘了,如今三妹妹又成了王妃娘娘,论地位,也不比宫里大姐低。 荆王府世袭罔替,更金贵。 这般喜庆的日子,您何必落泪? 若是环儿在这,他一定跳脚!” 听到儿子,赵姨娘总算缓过神来,“轻蔑”道:“那个蛆心的孽障,他敢跟我跳脚?我踹不死他……” “奶奶,不能哭,也不能说那个字!” 赵姨娘身旁的小吉祥忽然惊叫道,唬人一跳。 没等林黛玉去敲她脑袋,赵姨娘却连连点头道:“对对对,环哥儿出兵放马,咱们在家不能落泪,消了他的福分,也不能说死字……” 林黛玉见小吉祥得意的笑起来,没好气的在她眉心处一点,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小吉祥嘿嘿笑道:“我也没想到,奶奶的眼泪说掉就掉,刚在东路院找东西的时候,还好好的,高兴的紧哩……” 众人无语…… 这般被揭老底儿,赵姨娘登时恼羞成怒,揪起小吉祥的耳朵扭了半圈儿,骂道:“坏透了的小浪蹄子,整日里跟你三爷不学好,就该派你和她一起出兵放马才好!” 小吉祥叹息一声,忧郁道:“奶奶,你以为我不想做虞姬么?可惜三爷无情……” “噗嗤!” 史湘云实在忍不住,抱住小吉祥的脑袋,摇啊摇啊摇,嘲笑道:“就你还虞姬?!我瞧瞧,你哪点长的像虞姬?总不会是环哥儿说的吧?” 小吉祥垂头丧气道:“三爷说我是女中霸王!” “哈哈哈!” 众人笑的愈发欢实,史湘云一边笑一边问道:“为何?” 小吉祥瘪着嘴,屈膝,一只手扶着史湘云的腰,一只手放在她屁股上,然后裂开嘴,露出虎牙,清脆稚嫩的声音大叫一声:“呀!” 然后在史湘云大叫声中,把她生生举了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贾惜春甚至都抱不住手里的小熊猫了,噗通一下,摔落地上,小熊猫一直滚到了庭院插屏根儿上…… 直到小吉祥将史湘云放下后,装模作样的擦汗时,庭院里才炸开了锅。 “老天爷!” “天啊!” “小……吉……祥……” 一群姑娘们连赵姨娘都忘了,纷纷上前,捏捏小吉祥的胳膊,摸摸她的脖子,掐掐她的屁股…… 小吉祥一脸的小得意,根本不在乎,随便她们造。 那副神色,倒和某三孙子有八成相像。 贾惜春一脸的羡慕嫉妒,一双手在小吉祥的头上挠啊挠啊挠,小吉祥神烦道:“再挠我揍人了啊!” “你敢!” 赵姨娘面色严肃了些,喝道。 小吉祥垂头丧气道:“奶奶,我就是唬她一唬……哎,也不知道三爷在干吗,是不是又在受苦……” 此言一出,庭院里顿时一静,不知多少双眼睛,看向了西边…… 真想他…… …… 西域,哈密卫大营。 “腰部用力……” “快点,再快点……” “力道轻点,不要太重……” 不要想歪,这是董明月在对贾环进行严格的武道训练。 贾环虽然不自知的进阶武宗,可对内劲的运用,对自身力量的施展,完全不合格。 见他神色“落寞”,董明月便去央求董千海。 董千海拿这个独女没法子,只好给出了一个方法:实战磨砺! 唯有不断的打斗,才是最好的磨合方式。 于是,时隔六年后,董明月再次做起了严厉的师父。 辎重营前的小校场上,贾环被董明月训来斥去。 “明月,不打了,太……太难受了。感觉有力使不出,明明可以看到,却又无能为力……” 贾环“"jiao chuan"吁吁”的躺在地上不起,耍赖道。 董明月急道:“环郎,正是因为你身体的境界升的太快,才会有这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我爹说了,只有多练,才能越快的掌握,然后领悟出内劲境界来。” 贾环觑眼看董明月,道:“要我练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今晚得同意我昨夜说的那几种姿势,二十四桥明月夜……” “呸!” 董明月看他那副坏样,气的啐了口后,俏脸羞红,一扬手道:“你起不起?” 贾环讨价还价:“你应不应?” 董明月咬牙道:“我应你个大头鬼!” 说罢,弯腰伸手,抓住贾环的领口,生生将他拎起! 贾环却笑个不停,等董明月羞恼的将他拉起后,他却一头钻进了董明月的怀里,拱啊拱啊拱…… “明月,你好可怕,人家好怕啊……” 董明月苦笑不得,低声劝道:“环郎,你好好练吧,只有真的掌控住了武宗内劲,我才放心一些……你若真的想……想,我答应你又何妨……” 贾环闻言,大为感动,怀抱住董明月,柔声道:“明月放心,我懂得轻重的。只是我今日才突破,有好些事还没弄明白,总要等我把自身的情况都摸清了,再和你练啊…… 我也希望,有朝一日,不再是你保护我,我更想保护你呢。” 董明月眼睛亮亮的看着贾环,道:“环郎,我愿意保护你……” 贾环在她樱唇上亲了亲,道:“我也愿意保护你,咱们就叫做相濡以沫,对,来,咱们相濡以沫……” 说着,伸出舌头,要添董明月的脸。 董明月咯咯笑着跳开身,嫌弃道:“相濡以沫哪里是这样嘛!” 贾环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听到校场外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与董明月齐齐转头看去,这个小校场是秦梁特意划给他的,外围有兵马把守,一般人轻易都进不来。 片刻间,就见韩大韩让兄弟二人,陪同一全身白孝的人大步走了过来。 贾环见之一喜,大步迎了上去:“远叔!” 却是,乌远归来! 只是,这一身孝…… 想起大观楼里的那个女孩儿,贾环心中一叹。 …… ps:炫一下,年终了,作家助手里排了一个历史分类年度畅销排名,咱们是总销售第十名,能和一众顶级大神并列,感觉有点梦幻,感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 正文 一千零一十章 一丘之貉 “公子……” 乌远双眼红肿,声音嘶哑的唤了声,就要行军礼一拜之。 贾环忙搀扶住,道:“远叔,咱们自己人,哪里还要多礼?” 又打量了番乌远身上蒙着风尘的孝服,贾环叹息道:“奉圣太夫人,走的可还安详?” 乌远闻言,面色悲痛非常,眼中含泪,道:“我赶到时,太夫人已经……据老爷说,太夫人走的很安详,只是放心不下家里……” 贾环闻言沉默了稍许,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夫人庇佑甄家数十年,使得甄家贵为江南第一名门,享尽人家富贵荣华,如今也该他们自己顶天立地了…… 远叔怎地没多留些日子?” 乌远眼中闪过一抹黯淡,他知道,贾环这是在表明,他不会揽甄家的事…… 因为奉圣太夫人之故,乌远虽然和甄家人的关系不好,却还是希望太夫人最后的牵挂,能够过的好一些。 只是,他却没有道理,要求贾环那样做。 他明白,贾环已经和奉圣夫人做过交易。 奉圣夫人出一个武宗,而贾环,则庇佑甄家四姑娘,入主东宫,保她平安。 原本,只要甄家四姐儿能成为太孙正妃,那么甄家富贵无忧。 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清算。 只是,谁又能想到,英明神武的太上皇会忽然驾崩,而东宫的局势,竟危若累卵…… 甄家自身又…… 想想甄家那些人,奉圣太夫人刚刚过世,一些二房三房甚至是支脉的人,就纷纷跳出来生事。 居然在奉圣夫人尸骨未寒时,提出要分家分产的要求…… 混帐之极! 偏生甄家家主甄应嘉老爷,性子和贾政相像,只是个书生,虽为君子,却镇不住家族。 甄家,要败了…… 见乌远神色落寞,贾环心有不忍,但打定主意,绝不会插手甄家的事。 若甄家只是缺银子,甚至是巨额的亏空,贾环能帮,也会帮。 拿出二百万两借给甄家,对他来说并非绝难之事。 不是他心慈,只为偿还奉圣夫人赠送乌远于他,乌远数次救他性命于危难间,他也不会吝啬区区银子。 只是,甄家的死地不在那些亏空,而在于数次涉入天家皇权之争,且每一次都站错了队…… 这才是真正的死地。 甄家得意时,没少在太上皇前,给隆正帝上眼药…… 贾环回想,他曾旁敲侧击的和隆正帝谈过甄家,而那位人间至尊当时眼中的凛冽霜色,让人不寒而栗。 因此,贾环并不觉得,他能够解救这一显赫了六十年的名门家族。 即使能,代价也太大太大。 他不能意气用事,尤其不能为了一个甄家…… 他所能做的,就是在甄家落难后,保住他家人不死绝,不入贱民…… 只是,这些话却不好直接对乌远说…… 乌远对甄家的感情太深。 想了想,贾环劝道:“远叔,这世上哪里会有长盛不衰的家族? 甄家…… 蒙奉圣夫人恩泽,受用了一甲子,几代人生于富贵乡,醉生梦死。 他们已经腐朽了,需要在烈火中重生。 不经历一番磨砺,他们就永远难以自强。 奉圣夫人的恩泽,不可能庇佑他们生生世世…… 不过你放心,看在奉圣夫人和远叔你的面上,我可以保证,断不会让甄家断绝了血脉,也会给他们留一条东山再起的道路。” 乌远毕竟非常人,听到贾环的保证后,感动的点点头,看着他,声音沙哑道:“公子,多谢……嗯?” 这时,乌远才发现了贾环的异状,看了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后,一张嘴巴张的老大…… 见他如此,别说贾环,连素来不苟言笑的韩大韩让,都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比韩家兄弟还深沉的乌远会作出这种神色,确实有些喜感。 “你……公子,你……” 乌远震惊的一塌糊涂,没人比他更了解贾环的武道情形。 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诡异莫测。 当然,这并不是说贾环的武功深不可测,而是…… 贾环的真实实力,要比他的境界落后一大截儿。 若非他所修习的《白莲金身经》为天下第一炼体武学,铸就出一身坚比精钢的身躯,及无穷的力量。 又走了狗屎运,修练了更加神秘奥妙的《苦竹身法》,两者相加,就算是头猪,只要能练到高深境界,也有六七成威力。 若是没有这些,贾环怕将会是同境界中吊车尾的渣渣…… 就乌远推测,贾环至少在十年内,甚至二十年内,都无突破的契机。 除非他能将自身真实实力提上来。 可是见了鬼了,怎地不过短短一月未见,再一见面,贾环一身的气息,竟和他都差不多了。 武宗?!! 贾环笑道:“远叔,我不能落你太远。” 乌远听贾环证实之后,更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随即眼睛陡然一眯,出手如电,拳头轰向贾环。 “砰……” “噗!” 贾环没有任何防备,就那样生生的被打飞,然后摔落在地。 奇怪的是,他没有受一点伤…… 乌远的表情却正常了许多,看着似乎海松了口气。 没等韩大韩让去扶,乌远就亲自上前扶起了贾环,道:“公子的境界确实又提升了,公子的武道情况,本就不同。我虽然也看不透,不过上回武当逍遥子真人来都中,与我谈起公子的武道情况时,他说,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知凡几,见怪不怪便是。 公子的武道之路看似得天独厚,可大多是死里求生,大难不死后方出现的后福。 许多次生死之变,不可复制。 就算公子亲自再来一次,都未必能活到今天。 既然能活下来,便是天意。 天意如此,而天道莫测,我等又何必自寻烦恼去强行探索?” 武当逍遥子真人,便是武当上一代掌门,也是闲云小道姑的爹…… 贾环闻言,却郁闷道:“那远叔你为何还要打我?” 乌远干笑了声,道:“我还没有逍遥子真人那般深厚的修行,看不透,所以出手相试。还好,公子真实的实力并未增长太多,否则,我等苦修的武道中人,就成笑话了……” 贾环闻言更郁闷…… 乌远正色道:“公子莫要烦恼,寻常武人,最难的并非实力的增长,而是境界的桎梏。境界的突破,才是真正的大难。而公子这般,却要容易的多。想要提升实力,只需多实战磨砺即可。 公子放心,日后我必然全力以赴,帮公子提升武道。”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远叔客气了,明月她爹也这样说,所以我打算和明月实战……” 乌远连连摇头道:“夫人虽然亦是武宗,她却不会与公子动真格的,磨砺效果有限,还是我来吧……” 贾环见他面色坚定,只能苦哈哈的应下…… …… “这么说来,太夫人所留的那副寒山折梅图,是假的?” 贾环帐内,只有四人。 出了贾环外,就是董千海,董明月父女,以及乌远。 开口说话的,是眉头紧皱,眼神凛冽的乌远。 董明月的眼神更骇人。 这个推论,内中包含的消息太过繁杂。 董明月寒声道:“黑云十三将,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李先送回来的那副寒山折梅图是假的,那么那封“忠孝传家”的信自然也是假的。 也许,他是为了防范太上皇有朝一日得知了这条线,在最后时刻,保贾家一保。 可是…… 真到了那一天,贾家也就成了李先手中的枪…… 太上皇若是因为修练从贾家收取的《寒山折梅图》走火入魔而亡,那天下谁人还能救得了贾家满门?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以李先的智谋,不会想不到…… “贾小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是我小瞧你,若玩智谋算计,十个你加起来,都不会是那人的对手。不要用你的短板,去和人家的长处较量。 我就一个女儿,不想看他守寡。 你若做好决断,可来寻我。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出手……” 董千海沉声道。 不过,到底是不是最后一次,其实他也拿不准主意。 女儿外向,这句话是他心里抹不去的苦……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被董明月瞪了眼后,忙收敛,道:“岳父,谢谢您,小婿我再思量思量……您先别瞪眼,不是我犹豫不决,只是,十三将内虽然大多数人都是心向贾家的,然以李先的手段,这些年也一定收敛了一群死忠,而这些人到底藏在哪,都有谁,还不知道。 如果不能将他们一起送上路,后患无穷。” 董千海闻言,微微颔首,道:“所以,你就将那个李锐带在身边,寻找时机?” 贾环点点头。 董千海嗯了声,道:“你有成算就好,我就说,你小子长了毛比猴儿还精,也就我这傻女儿整日里担心你。贾小子,不要辜负了她,否则,这世上没人能救得了你。” 说罢,身形一闪,营帐内便没了董千海的身影。 乌远随之也离去,不过约定了,以后每天两个时辰的生死对练。 不是假打,是玩儿真的。 他以为,只有在真正的实战中,才能不断逼迫贾环发觉身体内的潜力。 董千海也同意,董明月也希望他变得更强,所以,他没有反对的资格。 等营帐内只有董明月和贾环两人时,贾环的眼神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呸!” 想起昨夜贾环那些作弄人的法儿,董明月的脸登时烧了起来,狠狠啐了口后,道:“你不是说还要去寻宁泽辰吗?” 贾环狞笑道:“晚半个时辰也没关系!小娘皮,还是从了老衲吧!” 说罢,飞身扑向董明月。 “砰!” “哎哟!” “环哥儿,你搞什么鬼?” 饶是秦风风度翩翩,可脑袋被撞,摸着似乎起了一个包,他也忍不住抱怨起来。 贾环“狠狠”瞪了眼正忍笑悄悄从门边溜掉的董明月,然后歉意道:“风哥,我这不是还拿捏不住力道吗?刚才练武来着,谁知有些收不住。风哥,你有事?” 秦风闻言郁闷,摸着脑门道:“我爹派我送一副內甲给你,他说罗刹鬼子信不过,虽然是在克拉玛伊谈判,按理说不该有甚意外发生,可也保不准那群疯子动歪脑筋。防人之心不可无……” 贾环笑道:“我有一副內甲了……” 秦风皱眉道:“那就穿两身!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贾环哭笑不得道:“风哥,这个天儿你让我穿两身內甲,罗刹鬼子都不用暗算,我自己都要热死了!” 秦风没好气道:“少废话……我家这身內甲不热,是当年我祖父在西北得到的一件异宝,虽不说刀枪不入,但寻常暗算都能拦下七八成。关键是,冬暖夏凉,乃是天山冰蚕吐丝织就。 所以,你只要忍受你家那件內甲的闷热就好。 有两件內甲护身,就再没甚危险了。” 说罢,秦风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折叠布片…… 然后一抖,展开后,便是一件马甲一般的透明的內甲。 贾环见之,面色有些怪异…… 这看着怎么像……怎么像前世见过的情.趣用品…… “怎么样,看起来不赖吧?这可是我家真正的家传宝贝,也就是给你,若是换个人,就是陛下亲至,都不能拿了去! 平日里就是我都不许碰……” 只有贾环在时,秦风才不似在人前那般谆谆有礼,可以释放一些青少年的活力和肆意。 跟贾环一边炫耀,一边亲切的埋怨。 贾环哈哈笑道:“真送我?” 秦风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干笑道:“你要是开口,我爹肯定给你,不过…… 环哥儿,你不是都有一件了吗? 好歹给我留一件啊!”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不止。 秦风才知被贾环戏弄,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摇啊摇啊摇! …… 三日后,原准格尔克拉玛依大营。 重兵林立,剑拔弩张。 一半,为大秦铁卒,另一边,则为面色漠然森然的厄罗斯额萨克铁骑。 整个克拉玛依大营,都凝聚着一股铁血气息。 紧张非凡。 大营中央,一座高大的营帐内。 贾环与厄罗斯南方大公之子,厄罗斯伯爵克列谢夫,再次会面。 相比于外面的铁马金戈对峙,似乎气氛再绷紧一点就要断裂不同,克列谢夫看到贾环时极为亲热,张开双臂朝贾环走来:“嗨!贾,好久不见,你的气色看起来好极了,我喜欢你……” 大秦方除了数员军方大将外,还有内阁派来的礼部侍郎及理藩院官员。 这些人听到这番话后,无不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里通敌国么? 贾环丝毫不介意,他哈哈笑道:“克列谢夫,你这个表子养的王八蛋,我不喜欢你,我更喜欢你姐!” 别说礼部和理藩院的官员,连叶道星和黄沙军团的几员大将,都差点没惊掉下巴。 纷纷暗自戒备,一旦这位克列谢夫恼羞成怒动手,他们争取先发制人…… 却不想,堂堂厄罗斯伯爵,那般尊贵之人,被人当面骂成这般,居然毫不在意…… “哇哦!贾,你是如何知道我表姐索菲亚公主来了的?你的情报工作做的真的让我惊奇!这在我们这边都是绝密信息!” 克列谢夫碧蓝的眼睛睁的老大,怔怔的看着贾环疑问道。 贾环抽了抽嘴角,没理会他,眼睛却往克列谢夫的身后看去。 只见一金发碧眼,样貌精致出奇的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身着一件裸出双肩,"shu xiong"微露的礼服,缓缓从后方走来。 不过,相比于克列谢夫的吊儿郎当,这位索菲亚公主,矜持之极,精致的面上,看不到一丝笑容。 站在克列谢夫身前半步,下巴微扬,直视贾环。 看模样,似乎在等候贾环跟她行礼。 “贾,你该行礼了!” 克列谢夫忍着笑,“悄声”提醒道。 礼部左侍郎李峥也悄声提醒道:“宁侯,既然对方贵为公主,宁侯不可失了国礼……” 贾环看着坏笑中的克列谢夫,道:“喂,我该行什么礼?吻手礼还是贴面礼?” 克列谢夫脸上的坏笑先是一凝,随即愈发灿烂,强忍着笑,肩头却不断的在颤抖,怪腔小声道:“当然是贴面礼了,快快,我都要等不及了……” 这尼玛妥妥的绿帽情结啊! 贾环吐槽了句,也知道这小子在使坏,可他却不惧,谈判之初若是就矮人一截儿,那还谈个屁啊! 因此,他上前一步,在无数人目瞪口呆中,在那位厄罗斯索菲亚公主精美的脸上,一边来了一下…… “叭!” “叭!” 大秦这边自然是集体石化,厄罗斯这边,本来勃然大怒的众人,却见克列谢夫疯狂大笑起来,一边大笑,还一边鼓掌。 贾环似乎懵了,面带委屈的对一双美眸正喷火瞪他的索菲亚公主道:“亲爱的索菲亚公主,是你的表弟让我这样做的……翻译呢,翻译在哪,过来翻给他听……” 贾环回头朝己方文官里的人叫道。 却不料索菲亚公主用一口远比克列谢夫还要纯正流利的汉语道:“秦国人,我听得懂你的话,你当我是傻瓜吗?” “哈哈哈……” 克列谢夫如同精神病患者一般,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贾环一囧,随即大义凛然道:“好了,为了两国的美好邦交,我牺牲一下色相也不要紧,记住,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 大家都不要太幼稚了,尤其是你,笑的跟猴子一样的金毛儿……” 克列谢夫:“……” 索菲亚凛冽的目光看了看克列谢夫,又看了看贾环,再次清冷开口道:“你们两个,一丘之貉!” …… ps:哈哈哈,年底木有断更……实在没法子,太忙了,气候一变,瞬间忙翻,加班还没加班费,郁闷! (。) 正文 一千零一十一章 谈判 谈判桌两旁,两国人马都有些懵。 尤其是大秦方的文臣武将们,对于贾环刚才的做法,简直…… 没有言语能形容。 毫无疑问,如果今天谈判失败,那些文臣回京之后,一定会把贾环弹劾成豆腐渣…… 好在,厄罗斯那位索菲亚公主,似乎并没有太过介意。 在冷嘲热讽了几句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让礼部侍郎李峥等人认为,果然是化外蛮荒胡族,一点礼教都不讲,让人啃了居然就这般放过了…… 不过也幸好这样,双方才能继续坐在谈判桌旁。 “克列谢夫,你搞什么名堂?说好的事怎么就变卦了?你的人品让我很失望……” 贾环看着那位妥妥纨绔气质的厄罗斯伯爵,正色质问道。 克列谢夫耸了耸肩,道:“贾,我以为你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很真诚,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装模作样。” “所以你就说话不算话?我何曾说话不算话过?” 贾环皱眉道。 克列谢夫正视贾环,道:“贾,我并没有说话不算话过,只是你要清楚,如果是我个人,我当然愿意按照约定做事。但如今却成了我们厄罗斯与你们大秦之间的事。 国家之间…… 只有利益。 当厄罗斯的利益高于我个人的利益时,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战争。 对于这种很明白的事,你为何还要问我?” 贾环都有些不大习惯这罗刹鬼子的直白,李峥等人就更不大习惯了。 他们都还处于“君子不言利”的思想境界。 贾环想了下后,笑着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国家之间,只有利益。 既然你们以为,战争更符合厄罗斯的利益,那你为何还要急着见我,和我谈判,直接开打不是更爽快?” “咳咳!” 李峥在一旁咳嗽了声,示意贾环,厄罗斯不是要和他谈判,而是和大秦谈判。 而且谈判也不是这样谈的…… 贾环没理会,克列谢夫更不会理会,他笑道:“贾,厄罗斯和大秦是两个无与伦比的超级王朝,我们不可能无限制的发生战争。 这既不符合厄罗斯的利益,也不符合大秦的利益。 所以,我们一定要在战争前,画好范围。” 贾环摇头道:“西域自古便是我大秦固有的领土,在领土问题上,我们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直到彻底收回西域前,大秦绝不会罢兵。 战争和友谊,选择权其实就在你们厄罗斯手中。” 贾环之言,让一旁负责记录的书记官都怔了怔。 他似乎没想到贾环能说出这么得体的话…… 其他人则默默的点头符合。 克列谢夫笑道:“当然,无论战争的胜败,西域我们都会交还给大秦。 贾,我们之间的交易一直都存在。” 贾环奇道:“那你们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如果你们现在就退出西域,咱们晚上就可以一起开篝火晚宴了。 克列谢夫,我知道你营帐里一定少不了厄罗斯美女,而你不是小气的人。” 克列谢夫哈哈大笑,道:“贾,你真的很有趣。 我也愿意这般,只要你能做主,将贝尔加湖划给我们。 我姑丈……也就是厄罗斯的彼得大帝,想要在贝尔加湖上打猎。 我不得不选择战争,只是想再加上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筹码。 贾,只要你点头,我们随时可以进行狂欢。” 贾环闻言,脸上的笑容散去,看着克列谢夫,道:“彼得大帝?他还活着?他不是想去贝尔加湖上打猎,他是想去看看你们厄罗斯皇太子沉在北海海底的尸骨吧?” “放肆!” 一直保持高冷状态的索菲亚公主,豁然色变。 作为彼得大帝最年幼的女儿和掌上明珠,她对她年迈的父亲,崇敬而又爱戴。 虽然她心里并不在乎她从未蒙面过的长兄,但她知道,她的父亲非常思念他。 贾环没有被索菲亚公主凛冽的艳光所迫,他冷笑一声,道:“怎么,看来我说对了?那里是我祖父毙杀厄罗斯皇太子,和三位国公的地方,永远是我大秦军方至高无上的战场圣地。 贵国皇帝若想要,需要再派一个皇太子和三位国公,或者他可以御驾亲征,前来试试。 本侯身为荣国子孙,愿意与他在北海冰原上会战!” 饶是此次随行的大秦文臣武将,多有看不惯贾环者,听闻他此言,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激赞一番。 这话说的,有骨气! 索菲亚公主看着满眼杀气的贾环,一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俏脸煞白。 “哼!” 这时,她身后一位身材高大头发雪白的厄罗斯老人,发出一声冷哼,破了贾环凝集的逼人气势。 只是,他幽深的眼底中,也满是震惊之色。 更让他忌惮的是,他还没有动作,一股如天神般威严的气势,从贾环身后一人身上发出,让他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保持不跪倒在地,直到大秦那位侯爵回头点了点头…… 这位厄罗斯宫廷第一剑士面色骇然,回过神后,连忙躬身劝索菲亚公主结束谈判。 如果大秦人起了坏心,他拦不住对方。 索菲亚公主却没有答应,她看着贾环,沉声道:“我尊重你的愿望和勇气,等我回到圣彼得堡,会告诉我父亲你的约战。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与彼得大帝成为对手。如果你想成为他的敌人,首先要在这里击败我,索菲亚公主。 而且,你也要有承受失败的底气。 一个失败不起的人,是没有资格成为伟大的彼得大帝的对手的。” 贾环嗤笑道:“你不用激将我,还是那句话,在我大秦,领土问题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无论是西域,还是北海,谁想拿走,只管派大军前来就是。 我大秦以武立国,秦人热爱和平,但也绝不畏惧战争。” 索菲亚公主怔怔的看着贾环,有些不信这番话是从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口中说出的。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是一个作风正派的人,拒绝美色诱惑。” 贾环眼神有些徘徊飘忽的说道,眼神有些不大坚定。 看起来,似乎如果对面那位厄罗斯公主真的色.诱他一番,一切都好说…… 克列谢夫连连给他表姐使眼色。 可索菲亚公主明显比他靠谱的多,她看得出贾环眼底深处的那抹嘲讽和戏谑,这让她极为生气。 忍无可忍,起身退场。 “唉,很抱歉,克列谢夫,我看不出你表姐的诚意。” 贾环遗憾道。 克列谢夫哈哈笑道:“贾,你想要我们厄罗斯的美女吗?并不比我表姐差的,除了身份以外……” 贾环摇摇头,道:“算了,当初你在我那里,我都没有答应你去平康坊高乐高乐,如今自然也不好受你的大礼。如果你真有诚意,不妨给我牵个线,帮我约一下你表姐去那边树林里散散心。” 克列谢夫竖起一根中指,这还是当初他被俘后,跟贾环牛奔学会的,他站起身,笑道:“贾,无论如何,我希望我们的交易还算数。你知道,我用你送我的烈酒在彼得堡发了财,太多贵族想要,一坛上好的伏特加,甚至可以换五百名农奴和两匹骏马,但是傻瓜才会换。 所以,我的朋友,看在我诚心诚意为你打下西域的面上,不要终结我们的交易,如何? 如果我能选择,我绝不会选择该死的战争。” 贾环呵呵一笑,道:“放心,不管你们是主动撤离,还是被我们打走,我们的交易一直作数。” “真是太好了!” 克列谢夫走过来,张开双臂拥抱住贾环,道:“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朋友……” 说罢,又压低声音道:“我会尝试着说服我表姐,你放心,她还没有未婚夫,也没有"qing ren"。她太骄傲了,又太受宠了,我愿意看到你征服她。她总是欺负我……” …… 中军大营,帅帐。 “宁侯,下官以为,你的做法着实欠妥!” 礼部侍郎李峥正气凛然的斥道。 贾环瞥了他一眼,反应却没过激。 李峥是张廷玉的同年,在清正廉洁方面,和张廷玉很像,也因此对了隆正帝的胃口。 道德君子嘛,贾环也不愿意和他怼,只是却也不愿听他过多无益的指责,便道:“李大人如果说的是之前的贴面礼,那你可能不知道,当初克列谢夫被我俘虏时,我曾与他交谈过,请教过厄罗斯的风土人情。 他就与我说过,在厄罗斯贵族交往时,与女子行礼,一般都是贴面礼。 所以你看,那位索菲亚公主只是说我行礼不到位,并没有说不该。 行礼没到位,也是因为那位克列谢夫教错了,和我不相干。” 李峥闻言,眼神疑惑的看着贾环,心里拿不定主意…… 难道是真的? 不过,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说的通,那位厄罗斯公主为何没有追究贾环的责任。 心里郁闷,又腹诽了几句无礼蛮夷,李峥才道:“纵然如此,宁侯也不该在与厄罗斯国公主交谈时,言语轻浮无状。还有,既然大秦要与厄罗斯开战,便是敌国,宁侯怎能与敌国之人做生意?这岂非里通敌国?” 贾环淡淡的道:“克列谢夫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大秦和厄罗斯都是大国,两大国之间长久而惨烈的国战,既不符合厄罗斯的利益,也不符合我大秦的利益。 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圈定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范围。 而本侯与克列谢夫的交易,就是一条可以随时沟通的退路。 李大人,陛下派你等前来,只是为了见证和记录,还有则是预备在交接时,负责礼仪外交上的问题。 其他的事情,你不要过多干涉了。 你是一个德行高尚的人,看不惯我我也不在乎。 不过不该你过问的事,你最好把嘴闭紧,记住你的本分。” “你……” 李峥勃然大怒,面色涨红,道:“待回京后,本官一定参你一本!” 贾环嗤笑道:“你参我的本还少了?懒得和你计较罢了。不然,你以为一个张廷玉能护得住你?” “本官行的正做的直,宁侯又能以何罪罪吾?” 李峥傲然道。 贾环撇嘴道:“李大人自然清正廉洁,品行端方。不过,你似乎太过忙于公务,太久没管过家里事了。李大人难道不知道,你家里近两个月来吃进了足足三千亩东城良田,还在西市里收了四五家门面? 对了,李大人你的月俸是多少? 要不要本侯帮你算算,你得积攒几辈子的俸禄,才能买得起这些田地和门面?” “胡……胡说!怎么可能?” 李峥唬的面色都变了,底气不足的否认道。 贾环却反过来宽慰道:“李大人放心,本侯不是指责李大人收受了贿赂,李大人的清廉,陛下和张相爷都赞许过几回。只是……大丈夫纵横四海,为朝出力,难免疏于管教家人,妻不贤子不孝,总是不可避免。 大人放心,本侯绝不会落井下石。” 李峥想起他那几次科举落地的不肖儿子,终于不再硬气了。 脸色煞白,眼神激荡,匆匆一礼后,就告退了。 他是文官的代表,官位最高,他退走了,其他人也就退了。 贾环微微呼了口气,对上首的秦梁笑道:“总算把这书呆子给哄走了……” 军方不得干政,连结交文官都忌讳,尤其是结交京官。 所以,秦梁始终不说话,不与李峥等人谈什么。 听到这会儿,秦梁都有些不镇定了,道:“环儿,你……你刚才是骗人哄他的?” 贾环嘿嘿笑道:“他家里要真是妻不贤子不孝,陛下也不会大用他。 不过,他家里新置办了产业是真的,只是却不是非法所得。 他那儿子是少有的经济奇才,虽然科举屡屡不第,但瞒着他爹开办的商号,却做的有声有色,还瞒过了许多人。 若非近来大肆圈地,我都没发现都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秦梁真真哭笑不得,看着贾环道:“这么说来,你是看上李侍郎儿子的才干了?” 贾环点点头,道:“没错,回京后,我还有大生意要做,却缺乏通经济事务的人才。李峥儿子人才难得,我不能放过,所以提前给他上点眼药,嘿嘿……” 秦梁并一干目瞪口呆的黄沙大将闻言,无不哈哈大笑。 而这时,被众人忽略,当了半天透明人的叶道星忽然沉声道:“宁侯,北海荒芜,本就无人占领。就连黑辽军团最近的驻军,距离北海也有数百里之远。暂借给厄罗斯,又何妨?” 此言一出,早就知道厄罗斯打算的满帐大将,无不面色骤变,眼神凌厉的看向叶道星。 北海海底,不仅埋葬着厄罗斯皇太子和三位国公的尸体,还有先荣国公贾代善的遗体。 当日一场旷世大战,北海冰原冰层断裂,先荣国与数千最后死战的大秦血卒,与敌协亡。 那里,是荣国一脉最深沉的痛。 也是贾家荣耀所在。 先祖埋身之处,岂容敌国践踏? …… ps:大家新年快乐!祝大家2017年,一起脱单…… [。] 正文 一千零一十二章 歹毒 许多沉稳之人,此刻脸上虽都带有薄怒,但更多的,却是疑惑。 不管怎么看,叶道星都不是浅薄无智的人。 以他的眼力,自然应当看得出,他如今在哈密卫大营内,和绵羊进了狼圈没多大区别。 而他这几天的表现,也很符合他的处境。 沉默寡言,即使被黄沙军团的人百般冷落,甚至暗讽讥笑,也一言不发。 这才是有脑子的人该做的事。 他此行最大的目的,是为了分润收复西域的大功。 有了军功打底,再有隆正帝的大力扶持,他的太尉之职才可以逐渐名副其实。 争一时之闲气,不合他的身份和心智。 那他为何还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挑衅贾环,甚至,挑衅整个黄沙军团呢? 要知道,先荣国当年对秦梁的照顾并不弱。 而如今秦梁更是贾环的义父。 在许多黄沙悍将咆哮之时,王巩等人,却面色阴沉,目光锐利的打量着叶道星,揣测他的用意。 贾环自然也不会认为,叶道星忽然化身中二少年,将脸递过来给他来打。 帅帐内,他大概是对叶道星了解的最多的人。 因为青隼收集了太多叶道星的信息。 推测其人,稍微一思量,贾环大概猜出了叶道星的心思。 他的确不会平白无故的招惹自己,他是有恃无恐。 大战将即,这个时候,谁能将他这个隆正帝亲点的先锋大将怎样? 文官这边本来就对武将一脉有意见,若是今日再将叶道星折辱一通…… 其实贾环倒没什么,回去顶多挨一顿训斥,了不起打几下廷仗。 真正要作难的,却是秦梁…… 毕竟,这里是黄沙军团的地盘,而秦梁,更是此次西征的大总管。 军方大将,在自己的地盘,为了义气之争,在大战前将太尉收拾一番。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跋扈了…… 传回神京城,大战之后,朝廷更有理由趁机发作秦梁,将整个黄沙军团分拆。 而这次收复西域的大功,怕是反而成了杀人的毒药。 功高盖主,又飞扬跋扈者,岂会有好下场? 好阴毒的心思。 贾环抬头看向帅位上的秦梁,却见秦梁正眼神森寒的看着叶道星。 贾环能想到的,秦梁又怎会想不到? 他或许不如贾环了解叶道星的为人,但能矗立西北十数年不倒,又岂会是简单的赳赳武夫? 这人果然鹰视狼顾,天生反骨。 此贼怕是为了报数日冷落之仇的…… 秦梁暗自揣测,偏生,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他感到颇为棘手。 不替贾环出头不好,军中讲究一个气势。 今日若被叶道星得逞,占了先手,往后他愈发要抖太尉的架子了。 可若替贾环出头,也不好,后患无穷,对他和贾环都不是好事。 无论他怎样应对,都会中了叶道星的奸计。 就在这时,王巩已经压下了暴怒的众将,而贾环忽然开口道:“叶道星,你知道太上皇为何会容忍军方由荣国一脉独大么?” 说罢,他不理会面色微变的叶道星,和满帐都面色肃然的将军,径自道:“很简单,因为不管荣国一脉内部如何斗争,如何为了利益去勾心斗角,但在每每临战前,没有人会对自己的袍泽使绊子,这样做太下作。 胡人曾两度入主中原,他们为何能以区区不足大秦一省之人马,御亿万皇民? 就是因为,每每到了王朝末期,总会有些心思阴暗下作,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拼命的党争,构陷。 哪怕在临战前,也不忘对自己人下手。 如果我牛伯伯他们是这样的人,黄沙军团绝走不到今天。 只要卡住黄沙军团的粮饷草秣半个月不发,我义父纵然有天大的本领也无能为力。 可是我牛伯伯他们从不会办这样的事。 这,就是他们与你的区别。” 叶道星闻言,眼神森然若冰,死死的盯着贾环,铁青的脸色,显示出他此刻有多恶劣的心情,他一字一句道:“你什么意思?” 贾环呵呵笑道:“你说我什么意思?怎么,还要给我咬文嚼字,辩驳一番?” 叶道星寒声道:“北海是不是不毛之地?就算划给厄罗斯,他们能在那里驻扎?与其空守一个虚名,何妨让给那些罗刹鬼?本爵所言,可有哪点不对? 唯有心思卑微下作的人,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贾环一脸讥讽的嘲笑道:“叶道星,你若没这个心思,你根本不会动怒…… 罢了,我懒得和你耍嘴皮子。 我只是想建议,如果你想同我找茬,等大战完毕后,我随时奉陪。 比战功,比武功,又或者是阴谋诡计,都随你。 不过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夹着尾巴好好做人,顶着个虚名活一辈子不也挺好? 论战功,我身上背着半个灭国之功,除非劳师远征去灭了厄罗斯,否则,你再怎么蹦跶,这辈子都超越不了我。 论武功…… 哈哈!叶道星,我都不忍再笑话你。 等战争结束后,我会主动约战于你。 军中嘛,自然要以武力称雄。 希望到时候你敢应战,不要做缩头乌龟。 我大秦,没有一个缩着脖子的太尉。” 叶道星闻言勃然大怒,眼中瞳孔收缩成针,死死的盯着贾环。 不过,他却不是傻子,怎么会答应以一九品高手应战一武宗? 当然,他并不知道,贾环这个武宗严重的名不副实…… 但自取其辱的事,对于一个自视甚高的人而言,是绝不会接受的。 因此,他只是阴沉着脸,沉默相对。 对贾环的挑战,充耳不闻…… “吁……” 一群好事将军们,纷纷对叶道星报以嘘声。 更对贾环一番指桑骂槐,甚至是直接打脸的说法,感到痛快。 秦梁给王巩使了个眼色,王巩便挥退了帐内诸将。 待帐内只剩下秦梁、王巩、郑德、孙仁并贾环和叶道星五人后,秦梁用不带任何感*彩的语气,冷冷道:“叶太尉,环哥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战时,本帅不允许任何人肆机生事。 你是陛下所遣,本帅不好拿你立军法。 但你若再敢放肆,这次战事,就没有你什么事了。 本帅不能将你如何,却可另选先锋大将。” 叶道星面无表情的看着秦梁,鹰一般锋利的眼神,与秦梁对视了一阵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大将军,此人,不是善类。” 待叶道星出去之后,王巩看着他已经消失的背影,叹息一声道。 秦梁眼神闪烁,沉声道:“若非如此,太上皇又怎会按着他三十年不给他露头的机会?若非太上皇看重其父当年舍身赴死的救驾之情,只凭他鹰视狼顾这一条,他就不该与军方发生任何干系。 此子的隐忍和深沉,确实了得。” 贾环笑道:“义父,倒也不用太惧他。我总觉得,陛下不是真的用他……” 秦梁眼神一凝,看了贾环一眼,道:“这些都是后话,如今之计,唯有取得西域大胜! 环儿,带好你的人,约束好他们,不要出了岔子。 你希望带着他们去见识见识真阵仗,我可以答应你。 但是,铁网山之夜,陈贺之流所行之事,绝不可发生在这里。 否则……” 贾环沉声道:“义父放心,上了战场,便只有前进冲锋一条路,我都将生死置于度外,其他人,谁敢退,我杀谁。” …… ps:更新不给力,我认罪。 主要是身体原因,胃溃疡一直没好啊…… 消化科的同事告诫我不能熬夜,不能太累,我问他,你累不累,他只有苦笑,这种话,从来都是对别人说的…… 其实累倒也罢了,马上年终了,想想年终奖也能撑得住。 就是不能吃东西,太痛苦了。 辛辣的不能吃,凉的刺激的不能吃,关键是,不能多吃,吃饱一点就胃痛。 我瘦了好多啊…… 希望大家宽容一下…… (。) 正文 一千零一十三章 出征 厄罗斯兵营大帐,数万哥萨克铁骑屯聚于此。 帅帐内,相比于秦梁朴实无华的军帐,克列谢夫的大帐堪称奢华。 厚厚的高山羊绒地毯,珍贵的冰块红酒,甘美的鱼子酱鹅肝。 宝石璀璨,美人薄纱。 索菲亚公主显然也熟悉这一套,克列谢夫的奢靡在彼得堡贵族圈内不算秘密。 而且,她自身本也习惯了这些。 她的生活,并不比克列谢夫俭朴多少。 相比于厄罗斯的农奴制度,大秦的社会制度对于百姓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天堂。 在厄罗斯,只有贵族才称得上是人。 除此之外,军人勉强也可以站直身走路。 其他人,全是农奴,比牲口还要卑贱。 这种思想,根深蒂固于整个厄罗斯。 也因为如此,即使厄罗斯士兵们损失的再惨重,贵族们都不在乎,反正有的是奴隶争着抢着为他们卖命。 不过,克列谢夫还是有些不满。 “亲爱的表姐,我实在不明白,英明的彼得大帝,为何会被一个秦国的老头儿挑唆,非要让我在这里开战……” 索菲亚公主先是冷冷的瞪了眼克列谢夫,见他无动于衷,也不由的叹了口气,道:“父王年纪越来越大了,偏生……克列谢夫,你也不是外人,何必明知故问? 我那几个兄长太不争气,伤透了我父王的心。 父王的年纪越大,就越思念最像他的兄长,前任皇太子。 上回我那些兄长,为了区区一个大秦的"ji nv",就打的天昏地暗,父王气坏了。 就在这时,那个秦国人进宫,给父王劝说了些,落叶归根的道理。 父王听了后,顿时心动。 他说没有一个日夜,他不曾想念他的阿克列谢。 他受够了没有阿克列谢皇太子的日子,他要迎他回家。 所以……” 克列谢夫闻言,目瞪口呆的看着索菲亚,道:“陛下疯了吗?他……他还要打捞出阿克列谢殿下的尸骨?这怎么可能?” 索菲亚又叹息一声,道:“你要明白一个老人的执念是多么可怕,他不会放弃的。” 克列谢夫有些气急道:“可是你之前说的,只要打一仗就好。索菲亚,你要明白,我们没有可能在这里与秦国打一场国战的!除非,厄罗斯先将鞑坦人的地盘收到手中。” 索菲亚笑道:“你不用怕,这次战争,只是为了试探秦国的国力。那位秦国老人说,秦国那位太上皇已经死了,秦国内部正在内乱中。如果这次能逼迫他们让步最好,如果不能,父王会先得到鞑坦人的草原,再以此为根基,从南方攻入那片白山黑水。 所以克列谢夫,你不用怕。我的父王,依旧英明。 他只是太思念我的兄长的。” 克列谢夫闻言大松了口气,不过又郁闷道:“如果是这样,我怕是不能和贾环再做生意了。你瞧,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亲手赚来的。连这次出征的军费,都是我亲自筹措的。若非如此,我父亲那个抠门儿的老头也不会这么大方。 如今,怕很难再有这么好的事了。 对了,亲爱的表姐,你看那位贾环如何? 你在彼得堡,是出了名的眼神毒辣,你可能看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索菲亚面无表情的瞪了眼眼睛滴溜溜转的克列谢夫,道:“你还真想帮他牵线?我警告你,你虽然聪明,但那个秦国人似乎更奸诈。我不想打击你,但是,你差他太多。 洛夫切夫说,那个秦国贵族的力量不比他差。 他身后站的那人,甚至比国师还厉害。” 克列谢夫闻言,眼睛登时瞪圆,结巴道:“比……比那妖师还厉害?” “克列谢夫!!” 索菲亚面色陡然一变,厉声喝道。 克列谢夫忙改口道:“亲爱的堂姐,你知道,我只是畏惧国师的神通,他太厉害了,所以才尊称他为妖师……好吧好吧,你不喜欢,我就跟你一样,称他为国师吧。 不过堂姐,洛夫切夫是不是看错了,贾环身后那位奴仆,怎么可能会和国师一样厉害? 那样厉害的人,连英明的彼得大帝都尊重非常,又怎么可能甘心做奴仆?” 索菲亚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那位秦国人显然是个非常了得的人。不过没关系,这样的人,在寻常自然厉害无比,但在军阵中,只要应对得当,未必能有多大的利害。 洛夫切夫已经让人去准备弩阵了…… 不过,你还是小心为妙。” 克列谢夫眼中闪过一抹畏色,强笑道:“不……不会吧,以我和贾的交情,他一定不会派那位可怕的人来刺杀我的。我和他是朋友,他还拜托我一定要约你…… 亲爱的表姐,你难道对贾环一点都不动心吗? 要知道,他可是秦国的侯爵,他的祖父是公爵,而且,他真的非常非常富有。 老天,如果你能成为他的妻子,我就再不用担心以后会没货了。 伏特加运到彼得堡,那群贵族都如同发春的公狗一般。 而水泥对于城堡的效用,更是能让最吝啬的领主愿意付出他最后一枚金币。 索菲亚,对于这些,难道你就不动心吗?” 见索菲亚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克列谢夫忽然压低声音,小声道:“亲爱的表姐,你要明白,伟大的彼得大帝,今年已经九十岁了,他的身体,并不算很好,他听人说话时,必须要人大声喊三遍,他自己说话时,却让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有我姑姑才能听懂……” “你到底想说什么?” 索菲亚寒声问道。 克列谢夫嘿嘿笑道:“因为姑丈陛下对您的偏宠,让我那些表兄都非常不满。亲爱的表姐,你相信吗,不管他们哪一个承接我姑丈的皇位,对你来说,都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索菲亚讥讽笑道:“对我不是一件好事,难道对你家族和你姑姑,就是一件好事?你与其为我担心,不如为你们缅希科夫家族担忧吧。” 克列谢夫闻言,面色一变。 却听索菲亚继续道:“不过,如果那位秦国的侯爵真的有诚意,我不妨和他再见一次。说起来,他比你还俊美,更比你还英武。” 克列谢夫闻言,眼睛一亮,也不在意索菲亚贬低他的话,连连点头。 他不是心理变态,有绿帽情结,他只是……迫切的希望和大秦的实权人物打好交道。 彼得堡的权利斗争之激烈,绝不下于大秦神京。 索菲亚有一句话说的对,相比于她,他们缅希科夫家族,更危险。 所以,他要为他们家族,留一条以防万一的最后退路。 当然,并不是说他们家族要来投奔贾环。 只是为了防备万一他们权利斗争失败,割据厄罗斯南方后,腹背同时受敌的困境…… 他已经得到他父亲传来的明确消息,那位英明神武的彼得大帝,喘息不了几天了…… …… “呜……” “呜呜……” “咚!” “咚!” “咚!” “咚!” 号角阵阵,军鼓轰鸣。 数万黄沙大军以军阵相列,旌旗林立,铁马金戈之气,肃杀冲天。 抚远大将军,武威侯秦梁高立点将台上,以金铁击石之音,颁布帅令。 八百将校领命,军伍齐动,大地震颤。 十万大军开动,前往前线,与厄罗斯哥萨克铁骑,会猎齐尔齐斯河。 贾环身旁,除了韩家三兄弟并乌远董千海外,还多了两个样貌俊秀的亲兵。 其中一人,看起来颇为娇小柔弱,“他”看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铁血悍卒进军的场面,激动的有些发抖。 还有些奇怪的弹了弹手指…… 另一个秀美的亲兵见之纳闷,悄声问“他”这是在干吗? 在练弹指神功吗? 娇弱的“亲兵”抿嘴一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贾环黑着脸道:“这是我们的大军,你要是弹指间就把他们化成灰灰,樯橹灰飞烟灭,我们还不都完蛋了?” 秀美的“亲兵”闻言,羞愧的满脸通红,轻轻的白了贾环一眼。 贾环虽然也被这番美色所略,但还撑得住。 他不动声色间心里盘算着,改日让家里的姊妹们也穿上士子服来一发…… 咦?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贾环脸色忽然一白,连连摇头,把基情思想抛出脑外! “哼!” 骄哼一声传来,贾环回过神看去,只见董明月没好气的看着他道:“大军开拔了!” 贾环汗颜一笑,又回头对面无表情、眼中满是“嫉恨”的牛奔、秦风等人一笑,随即,率领麾下一千锐士营兵卒,并数十权贵衙内们,跟上了前行大军。 出征! …… [。] 正文 一千零一十四章 也好…… “什……什么?” 林黛玉俏脸上满是惊讶之色,都顾不得同情被人捏来捏去的熊猫宝宝了,怔怔的看着对面那位慵懒大气的女子。 她虽然心气极高,多有瞧不上别人的傲娇,可是对面这女子,却绝不在她俯视的范围内。 论出身,论贵重,论气派,对面之人都堪称人中金凤。 而且,算起来,她才是贾环真正明媒的正室。 自上回探春纳采时赢杏儿受贾母之请,帮了贾政大忙,使得贾母、贾政都对她赞不绝口后,贾母就常邀她来府上玩耍说话。 偏逢这阵正值宫里那位指使黑冰台和中车府大肆搜索都中,搜查反贼黑手,都中各方人马遭到严厉打击压制。 尤其是那位中车府主事朱正杰,真真正正的一条疯狗,根本不惧怕任何人。 为避锋芒,赢杏儿也不得不收敛手下梅花内卫,让她们大都隐藏起来。 所以,她现在有大把时间消耗,也乐意和贾家内宅亲近。 不过,相比于善解人意颇有心机的薛宝钗,大咧咧但心中内秀的史湘云,赢杏儿却更喜欢率真灵动,又有几分古怪不羁的林黛玉。 见林黛玉犹豫不定,赢杏儿笑道:“上回参加了你们起的牡丹社,见你颇有诗才,又爱作诗。 正巧,前儿翰林学士府的杜丫头下帖子请我,去帮她新开的锦瑟诗会镇镇场面,去的都是都中有名的才女。 她是我的旧识,名唤杜真,为人爽利不做作。 环哥儿出兵放马,你一个人在家里也闷的慌,不如同我一起去玩乐玩乐?” 林黛玉闻言,道:“这……” 虽然还在犹豫,可一双灵动的妙目,却滴溜溜的转个不停,显然是心动之极。 那双转来转去的眼睛,让赢杏儿好笑不已,她伸手捏了捏林黛玉的俏脸,笑道:“难怪他最喜欢的人是你,你们两连转眼睛都转的一模一样。” 林黛玉闻言,俏脸一红,却颇懂人心意的不接这茬,毕竟,原本赢杏儿才是贾环最正宗的正室。 如今这个样子,要说人家心里没纠结,又怎么可能? 她笑问道:“杏儿姐姐,那些官家子女,都颇有身份,她们会不会小瞧了我?” “哈哈哈!” 赢杏儿好似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大笑不已。 笑罢,她指着林黛玉道:“我正准备劝你这个呢,不想你倒先提了出来。” 林黛玉闻言纳闷,道:“劝我什么?不要在意她们的眼色?” 赢杏儿又噗嗤一声笑出,她拉了拉林黛玉身上浅红色的宫纱百褶裙,道:“你还真好意思说,你瞧瞧你穿的,就是宫里寻常的娘娘都没你这般考究。 这样的软红纱,极难生产,内务府一年到头也不过织造那么几匹,宫里那位宠着环哥儿,才送他一匹,他嫌少,自己去内务府取的时候,又抢了两匹。 内务府的刘总管都跪下喊他祖宗了。 这般尊贵,你还担心别人是官家子弟,笑话你简陋?” 林黛玉闻言,低头看了看身上细腻光泽的裙裳,脸有些红润,眼睛里多出了些水意…… 赢杏儿见之一怔,怎地这般模样?不过她聪慧之极,只想了想,就笑道:“该不会,环哥儿拿回来的软红纱,都给你了吧?” “咯咯咯……” 饶是林黛玉想低调,还是忍不住得意的笑出声来。 赢杏儿见之,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说来也可怜,赢杏儿打小在宫里长成,宫里那个地方,甭管多大年纪的人,但凡单纯天真一点,都不会有好结果。 能够出现在赢杏儿身旁的,更都是人精里的人精。 宗室里的公主们更是如此。 所以,她还真少见林黛玉这样率真的。 两人笑闹一场罢,赢杏儿道:“杜真她们为何愿意和我顽,就是因为我从不与她们摆身份地位。她们起的那个锦瑟社,入社第一条,便是要舍了世俗的身份地位,在社内,只以诗才论高低。 而且,众友人都身着士子服,以兄台相称,有趣的紧。 怎样,愿意同我一道去玩耍玩耍吗?” 林黛玉低头想了想,道:“需要先告知老太太,还有……只能带我一人去吗?” 赢杏儿眼神微微诧异的看了林黛玉一眼,笑道:“你还想带谁?” 林黛玉道:“云丫头颇有急才,不如带她一同前往?” 赢杏儿略一思忖,道:“也好,先带你们两人去见见,若是喜欢了,下次都去。若是不喜欢,也就罢了。” 林黛玉闻言喜道:“正是这个道理,你等等,我去换身衣裳……” 赢杏儿面色有些古怪,道:“你还备着士子服?” 林黛玉面色一红,连忙解释道:“是环儿给我准备的,他原本想带我去西市逛街……我哪里经得起这个,虽他缠磨,最终也没去。” 赢杏儿笑道:“对,是不能去。林妹妹长的这般娇俏水灵,打扮成士子,旁人也一样能看出雌雄。让人瞧了去,却不好。” 林黛玉又抿嘴笑了笑,眼神溜溜的…… 赢杏儿抚额道:“可是他又出了甚主意?” 林黛玉忍不住得意道:“他说等回来后,专门在西市建一条女儿街,只贩卖女儿家的事物,到时候,我就能去逛街了!” 纵然赢杏儿心胸再宽广,此刻闻言,还是忍不住泛酸道:“等他回来后,我倒要问问他,要送我什么……” …… 齐尔齐斯河自天山而下,夏汛奔腾。 河岸一侧,却是广袤无垠的戈壁沙滩,满目黄尘。 这种壮丽之色,也只有西域方能见之。 齐尔齐斯河北岸,相隔五里之远,大秦与厄罗斯两国大军,遥遥对峙。 大秦军阵前,先锋大军为五千身着重甲的御林军,以铁甲阵陈列。 看着那一个个如同铁塔一般的军骑,默默列于阵前,肃煞之气威压四方。 饶是贾环看不惯叶道星,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最雄壮的军姿。 在这平坦的戈壁大地,让这五千重甲铁浮图飞奔起来,这世间何人能挡? 大战在即,贾环被秦梁喊到身边,教导道:“环儿,你可知军阵的意义所在?” 贾环道:“军阵,是为了将领能够更有效的指挥手下大军,让每个士卒的力量得到最大程度的展现。 如果是一窝蜂乱哄哄的挤过去,非但调遣不利,而且还不能让最多的人在同一时间去战斗,无法发挥大军的实力。” 秦梁点点头,道:“这是最基本的认识,你说的没错。所以,历代军神、兵法大家,都是布阵高手。 勇将和大军的统帅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只能冲锋陷阵,而后者,不仅能冲锋陷阵,还能布阵。 叶道星虽然品性低劣,但其布阵,却极其高明。” 贾环点点头,道:“叶道星二十年磨一剑,他是准备一剑光寒十九州。却不知,对面的哥萨克,能否挡得住他。” 秦梁冷笑一声,道:“我对厄罗斯了解的不多,但有一点却认识的很清楚。那就是,厄罗斯不缺铁。三十年前他们就多着铁甲,还妄图以重甲相连的铁浮图作铜墙铁壁,围杀先荣国。 三十年后,他们又怎会缺铁甲? 叶道星若以为只凭借这五千重甲,就能一战尽功,却是没那么容易。” 贾环闻言,道:“正是如此,上一回与准格尔大战时,那位克列谢夫就带了三万骑兵,其中有三千便是重甲……义父,我祖父当年,是如何破的厄罗斯重甲?” 秦梁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幽深,轻叹道:“重甲铁骑对于步兵,自然是无敌的存在,以铁甲铁链相连的军阵,更是可以横扫一切。 可先荣国何等英姿? 他老人家见到重甲铁骑时,只是笑道:‘千年前,就有人试图以铁浮图马踏中原,可惜,只一战,就全军覆没,不想今日又有人做此愚蠢之计。’ 他老人家命人持横刀闯入军阵中,专砍马腿。 一马破,则整列铁浮图都会被拖住。 重甲铁骑若是冲锋不起,便是任人攻杀的铁罐罢了。 咦……” 正说着,秦梁的眼睛忽然一凝。 他是武宗,目力远比普通人看的远。 不过,他身旁的贾环同样是武宗,贾环正听得起劲,却见秦梁顿住,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面色忽地变得古怪起来:“链锁铁浮图?不对!他们只有第一排才是连在一起的!” 秦梁面色凝重起来,点点头,道:“厄罗斯也不是傻子,当年被先荣国一战灭尽三万铁浮图,总要有教训才是。 你看那列链甲兵后,马背上尽是重弩手。 若叶道星敢派人去砍马腿,必然有去无回。” 贾环轻声道:“所以……没有侥幸。” “对,战场上,从无抱侥幸之心而能赢战者。看,叶道星变阵了。” 秦梁指着前军,对贾环讲解道:“注意他的手法,对方成链子锁重甲为前锋,若不能砍马腿而破之,便只能换阵。 用近乎同样的阵法,与敌硬碰硬。 叶道星虽然没有铁链,但不妨他将阵势转换为一字长蛇阵。 如此一来,只看谁的兵更强,谁便能取胜。 显然,叶道星对他自己的兵,有极大的信心。 不过……可惜了。 也好……” 贾环懂得秦梁未尽之言,不过,就算此战能胜,也必定是惨胜。 此战而过,叶道星手下的五千重甲军,未必能剩下多少。 所以才,也好…… …… (。) 正文 一千零一十五章 听风水榭 (上) 皇城东,安仁坊,翰林学士杜伦府。 数架精致华贵的马车在府门前驻跸,而后,府门大开,当先的一架带明黄色的翠盖珠缨八宝车,从正门而入,径自过仪门前厅,最后由两位健妇牵引,直到二门垂花门前才停下。 婆子退下,几个丫鬟上前,用玉树枝挑起车帘,赢杏儿率先下车,与前方一群身着士子服,但明显雌意显然的“书生们”抱拳行礼,惹来一阵娇声笑骂。 看起来,赢杏儿所言不虚。 这群闺阁小姐们起的锦瑟社,确实先要去了世俗的身份地位。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赢杏儿嘴角弯起一抹笑意,道:“我还为诸位请来一位大才子,今日保管让你们心服口服,再不敢取笑我的诗才!” 说罢,不等闻言一怔的群芳回过神,便转过身,伸手入内,从翠盖珠缨八宝车内,握着一“白衣士子”的手,引她落地…… 只有一人。 赢杏儿和林黛玉去寻史湘云时,才发现她竟和白荷去了城南庄子视察…… 她这个东府管家三奶奶,如今做的是有滋有味。 无法,林黛玉只好一人跟随赢杏儿来此。 只是甫一落地,她就发现,这里的人,似乎并不全像赢杏儿说的那样好,那样无邪纯善。 虽然大多都笑意吟吟的看着她,但还是有几个,变了脸色,眼神有些惊疑…… 她们在惊疑什么? 林黛玉心思灵透,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见那几人的视线多落在赢杏儿牵引她的手上,顿时有些明悟了。 林黛玉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即使在前世红楼世界里,她心中都有一本账,算得贾家进的少出的多,大厦将空。 初入贾府时,更是步步小心,不肯出错半步,让人笑了去。 如今,被贾老三熏陶了这么久,人情世故自然更懂许多。 猜出这些人,怕是嫉妒她与赢杏儿的关系。 林黛玉好笑又了然,若这些人当真能做到忘却世俗地位,又怎会全都站在门前,恭候赢杏儿? 即使太上皇大行,忠顺亲王被圈,皇太后生死不知,可赢杏儿依旧是大秦的明珠公主,金枝玉叶。 宫里的皇帝,对她也很不错。 更重要的是,她是宁国侯的正妻。 虽未过门,却没有谁会否认。 这般重要的人物,被一个陌生人这般亲近了去,她们原本近水楼台想望月的人,岂有不吃味的? 不过好在,大多数人面色都带着善意。 如此一来,今日之行总不会无趣了。 “赢兄,这位兄台是……” 为首的一个金闺花柳般的“公子”杏眼秋波,眼神柔顺,看着林黛玉惊叹了声,向赢杏儿问道。 赢杏儿故作高深,只呵呵笑不理会。 那“公子”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然后学着书生礼,拱手作揖道:“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一群大小姐们见状,顿时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想当初她们初入社时,被这般“礼遇”,可着实慌张了许多呢。 寻常闺阁小姐,自幼饱读《女戒》,纵然在自己闺楼里,与丫鬟们嬉戏时放肆些,可在人前,尤其是生人前,却绝不会踏错半步。 一个闺阁女子,若是背负上“失礼”的名声,是真正能影响一身的大事。 谁敢不慎? 因此,这些人初遇此着时,无不慌乱失神。 倒没多少恶意,只是女子难得开的玩笑罢了。 如今笑声最大的几个,是当初最狼狈不堪的人。 然而,她们却不知道,林黛玉到底有多“离经叛道”。 看着为首“公子”这番做派,林黛玉非但不慌,反而眼神一亮,看向赢杏儿,有些激动,示意道:果然有趣哩。 而后理了理身上的士子服,亦躬身作揖还礼,还故意粗着嗓音,道:“在下免贵姓林,敢问兄台可是杜兄?”说着,一双妙目竟有些肆无忌惮的在为首“士子”身上打量了番! 高高鼓起的胸口是重点…… 若是那“士子”知道后世之词,一定要抚额叹一声:“我的天哪,辣眼睛啊!” 可惜她不知…… 纵然她是锦瑟社的发起人,为人也爽利的紧,可又何曾受过这等似能看透人衣裳的眼神? 一张俏脸,登时通红,竟有些忸怩不安,想要遮挡一二的念头。 “哈哈哈!” 见寻日里隐藏在柔顺外表下,最爱作怪逗人的杜真,被林黛玉这般戏弄,赢杏儿哪里还忍得住,不由抚掌大笑。 其她女孩子们也终于报了当日之耻,纷纷落井下石笑个不住。 那杜真面色一阵青红变换,一会儿咬牙凝眉,一会儿嗔眼怨色,不过最后,尽化为一声笑。 “噗嗤!” 她牵起林黛玉的手,嗔道:“林兄,你身后一定有一个了不得的人,才将你教得这般坏!姓林?都中不曾听过有这样了得的人家啊……” 这话林黛玉就不好接了,赢杏儿笑道:“她和我一家。” 此言说的大有趣。 和赢杏儿一家,却又不姓赢。 林黛玉的出处,基本上就不问而知了。 偏她又不姓贾,自然不会是贾家的姑娘小姐。 而在贾家,又有几个姓林的主子? 一时间,不知多少双眼睛明亮了起来,换了眼神。 到底,还是难以脱俗…… 赢杏儿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又骄傲,又复杂。 贾家,如今成了大秦最炙手可热的门第。 纵然是在文官体系中,对他忌惮有之,憎恶有之,但都免不了一个“羡”字。 为人臣子,终究讲究君臣名义,其实与主仆无异。 皇帝,便是人主。 唯有贾家子,似乎已经跳出了这个圈子,得大自在。 皇帝对他的信任,简直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这让文臣们忧心忡忡,又不免吃味。 这种情绪,自然也影响到了他们的家人。 而姑娘的世界观,显然和他们又有些不同。 她们虽然不会发春心,想要入贾家门,但不妨她们追星…… 在她们心中,贾环绝对是偶像实力派。 关键,她们早就打听出了,那位贾环,长得极其俊美…… 年少,多金,贵重,英俊…… 如此之人,使得她们对贾家也有了爱屋及乌之心。 而能让大名鼎鼎的宁侯最偏宠之人,这位祖上四世列侯,父为前科探花郎的姑娘……果然不俗! 连之前对林黛玉与赢杏儿一起来而有些吃味的人,此刻都换上了笑脸。 能在这里站着的人,或许有心胸不宽者,但绝没有蠢货。 人以群分,蠢货也进不了赢杏儿的圈子。 尽管,名义上,这个圈子是杜真所起…… 她们早就对贾环为了一个堂姐之事,接连大闹皇宫和忠怡亲王府的事有所耳闻,当初闹的沸沸扬扬,不知感动了几多闺中女子。 这世上能为女孩子这般出头的男儿,前无古人,后怕也难有来者。 所以她们自然更明白,对一堂姐尚且如此,那么贾环对他最偏宠的平妻有多看重。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招惹林黛玉,纵然嫉妒,却不会愚蠢。 那不止会让她们自己遭殃,更会为家族招来大祸。 这是她们每个人出门前,都会得到的教诫。 莺莺燕燕的一群“公子”,一边使劲的嘲笑被调.戏的杜真,一边纷纷上前自爆家门,与林黛玉相见。 丝毫不提林黛玉之前那种眼神,其实已经突破了底线……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这般看人,自然是失礼之极。 可放在贾环和他妻子身上,却成了佳话! 只是为了林黛玉的脸面,她们到底没再提…… 一番介绍后,林黛玉敏锐的发现,这些姑娘的出身,最低的门槛,都是五品人家。 但千万不要以为随便五品都能入门。 京城官多,许多衙门口的品级都很高,太常寺喂养牲口的少卿都有从三品。 而能在这里出现的姑娘,门第最低也是出身翰林院。 翰林院,在历朝历代,都是储相之地。 非进士无以进翰林,非翰林无以进内阁。 所以,这些姑娘的出身人家,要么是当朝学士府第,要么,是未来学士府第。 能将这些人聚在一起,却也了不得呢…… 林黛玉惊叹不已的同时,也隐约猜测到赢杏儿为何只带她一人前来的原因。 她的父亲,当初是一甲探花郎,入过翰林院,而后才入得兰台寺升为大夫。 算起来,与这些人倒是“同根同源”。 而史湘云就…… 林黛玉悄然向赢杏儿看去,却见她正笑盈盈的看着她,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终是好心。 “好了,都不要挤在门前了,到里面说话吧,我警告你们这群小蹄子,平日里总是嘲笑我无诗才,如今我带了一个真正的大才来,一定要你们好看!” 赢杏儿拍手笑道。 “赢兄,莫要逞口舌之能,林兄出身名门,家学渊源,自然了得。可那也是林兄的能为,与你何干?莫非,这回你还要再做个录事?” 杜真奚笑道。 赢杏儿岂会惧她,不屑道:“那是我的诗你们欣赏不得,瞧你们作的那些小家子气的酸诗!” 一行人一边往里走,一边拌嘴。 赢杏儿地图炮一出,顿时惹了众怒,一群人口诛笔伐。 杜真笑道:“赢兄,你倒是说说,可有人说过你的诗好?” 赢杏儿傲然一挺胸,果然傲视群雄,她道:“驸马就说过,我的诗极好!” “宁侯也懂……” 杜真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有些尴尬歉意的看着林黛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黛玉好笑道:“没关系的,他是不懂嘛,他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只此一言,众人对林黛玉的感观大好。 不过林黛玉转口却又道:“他虽不懂诗词,偏生却写过两首极好极好的诗词,让人着实无法相信。” 杜真等人闻言一怔,正巧前方到了一处亭轩,亭子上方有一匾额,书写“听风水榭”四字。 水榭内宽敞,有十来个小几,几上自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杜真让了赢杏儿和林黛玉的座位后,笑道:“还请林兄赐教吾等知之,宁侯所作极好诗词之真面目。林兄莫要多心,我等是真心想拜读一番。” “正是正是……” 其她人纷纷附和,面上带笑。 关于贾环大文盲的笑话,是这些闺中女子为数不多,可以调笑贾环之处。 她们宁愿相信,贾环此次出征会再立大功,饮马天山,使得可汗夜逃奔,也不敢相信,闹出了无数笑话的贾环,能作出绝世诗词。 林黛玉看出她们不信,抿了抿口,笑道:“其实我也不大信是他所作,但之后查询了无数典籍,都查不出出处。在座诸位仁兄必定都博览群书,不如由我写出那两首词作,烦请大家帮忙,寻出出处,待他出征归来后,我也好揭穿他的真面目。” 说罢,也不等微微有些尴尬的杜真等人反对,便执起小毫,在文姬笺纸上落笔,赢杏儿站于其身侧,诵读出声: “人生……若只……如初见……” “嗯?” 夏风微拂,听风水榭外,池中水波轻荡。 荷花朵朵,碧叶涩卷。 赢杏儿郎朗之声,从水榭中溢出,传出好远……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 皇城西城,掖庭宫南,广运门外的一座抱厦内,中车府主事森然而立。 拿着手中的信笺看了数遍,嘴角浮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寒声道:“这么说来,翰林学士杜伦,长安知府郭聪,万年县令张无涯,还有一群翰林院的小喽啰,他们在阴谋造反了?” 下面一身着大红蟒袍的太监忙道:“公公,正是这样。他们每次集会,都借杜伦之女杜真所起锦瑟社起社为机,趁机相聚。” 朱正杰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轻轻抚了抚右脸,那里有些坑坑洼洼的伤痕…… 他冷笑一声,渗人骨髓,道:“却不是以那锦瑟社为由,而是,他们分明就是一伙儿的!” 底下那太监闻言大惊,失声道:“公公,那里可是有……可是有……” 朱正杰闻言,狠狠的瞪了太监一眼,厉声道:“有什么?你以为,现在还和从前一样吗?没出息的东西,等着,咱家去主子那里请旨!” 太监虽然跪下应了,却不大相信,朱正杰能请来圣旨。 毕竟,那位可是货真价实的明珠公主啊! 然而,没过一炷香的功夫,朱正杰就一脸得意的大步归来,手持圣旨,大手一挥,厉声道:“点齐孩儿,与咱家一同捉拿辜负皇恩的逆贼!” “喏!” …… (。) 正文 一千零一十六章 听风水榭 (中)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紫宸书房内,隆正帝暴跳如雷,一盏白皙如玉的茶盏,被他狠狠的掼在地上,砸个粉碎。 他细眸泛红,眼神激荡。 那杜伦因为为人清正,不为忠顺王一脉所喜,在翰林院坐了十数年的冷板凳,只是苦熬。 却为他所喜。 待到他刚掌一分大权时,就开始栽培他,提拔他。 如今,更是升他为执掌翰林院的翰林学士,下一步便是要入阁。 一个受他皇恩如此之重的人,竟然会背叛他。 这不异于在天下人面前,狠狠的往隆正帝脸上打了一百个耳光! 这让如今权势日盛一日的人间至尊,如何能忍? 这也是朱正杰能够请来,将所有人一同拿下关押旨意的原因。 “皇上……” 忠怡亲王赢祥有些担忧的看着隆正帝,眉头微蹙,唤了声,却连他也不知该怎样劝解。 中车府呈上来的证据很齐整,绝不是造假出来的。 有杜伦、郭聪等人的亲笔书信,他们却是……太上皇的死忠? 还有,要为皇太后报仇。 他们自认为儒教子弟,实在无法认一弑君父,谋国母的奸贼为主。 这种作死的风骨,着实让人头疼。 只是…… 没等赢祥想着措辞劝解,就听隆正帝继续咆哮道:“不怪那个混帐总是鄙夷文臣,果然都是喂不饱的狼崽子! 他们只想着他们自己的狗屁大道,却不想想,因为他们的道,天下已经被弄成了什么模样! 是朕,是朕挽天倾,救了亿万黎民。 可是,他们竟敢如此诽谤朕! 此类不当人子之贼臣,朕当诛其十族!!” 赢祥闻言面色骤变,这是准备效仿前明永乐诛方孝孺之例。 这个口子若开了,国朝文官将永无宁日。 杀人,是会杀习惯的。 赢祥却不能直接这般劝说,他深知隆正帝的心性有多偏执,认定了的事,若有人直接违逆他,反而更会激起他的孤拐之心。 随着大秦国内渐安,隆正帝的权势愈重,这种孤拐自我之心,也就越重。 但却又不能不劝…… 赢祥想了想,看着面色黑红的隆正帝,道:“皇上,杜伦等人辜负皇恩,百死莫赎。可是杏儿……” “哼!” 隆正帝又怒哼一声,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她以为她手下积聚的那些人,朕不知道吗? 梅花内卫,好大的名头! 武则天手下的暗卫,便为梅花内卫。 她想做武则天吗?” 赢祥苦笑道:“皇上,杏儿如何会做武则天?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她虽然资质甚高,但却也是个极重情义之人,如今哪有心思谋反? 何况,当初为了不让她入冷宫,贾环甚至不惜血溅光明殿,绝不与太后妥协。 若是皇上将杏儿也打入黑冰台暗牢里,那小子回来后,又有得闹了。 最重要的是,神京城内大势刚才平稳。 杜伦几人不过迂腐书生,处置了也就处置了。 可杏儿……却是父皇生前最重的孙女。 宗室及文武百官中,与她交好的不知凡几。 动静太大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连连变幻,最后,终于呼出了口恶气,沉声道:“十三弟所言有理,此时西域正在恶战,前途未明,厄罗斯不可以等闲视之…… 也罢,朕先让明珠回府闭门思过。 待讯问清楚杜伦谋反案后,再做处置。 她若真的有异心,参与其中…… 哼!” 赢祥闻言,暗自松了口气,笑道:“还是臣亲自去一趟吧,去晚了怕迟了。那朱正杰……” 隆正帝闻言,干咳了声,他知道许多人都对飞扬跋扈的朱正杰不爽。 朱正杰不是贾环那种飞扬跋扈,贾环的飞扬跋扈,只有在旁人招惹他的时候,他才会张扬。 而朱正杰,却如同一条疯狗一般,饱含攻击性,见谁咬谁。 他最放肆时,敢见赢祥而不跪…… 虽然被隆正帝教训了一通,却依旧没多大收敛。 此刻隆正帝听出赢祥话中之意,他先看了看左右,见只有远处殿门处才有一小黄门在,连苏培盛都出去办事了,才道:“十三弟,朱正杰不过是朕养的一条恶犬,等咬完该咬的人,这条恶犬也就无用了。到时候,杀了安抚人心便是。 这是帝王之道,历代君主,无不以此清理朝纲。 十三弟且再忍忍吧……” …… “今古山河无定据。 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 满目荒凉谁可语。 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前幽怨应无数。 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 一往情深深几许。 深山夕照深秋雨。” 听风水榭内,静谧无声。 众女子痴痴的望着林黛玉笔下那张纸笺,好似那不是一张纸笺,而是一位……多情公子。 唯有赢杏儿的面色古怪,趁着其余人都出神之际,她悄声问林黛玉道:“这真是他写的?” 林黛玉断然否定道:“不是。” 赢杏儿嘴角抽了抽,眼神嗔视着林黛玉。 林黛玉小眼神比赢杏儿灵动多了,眨了眨后,俏皮一笑。 那些人虽然没甚恶意,可她也不愿别人笑话贾环粗鄙不文。 “一往情深深几许。 深山夕照深秋雨。” 杜真喃喃自语,念了一遍又一遍。 脑海中,却已是勾勒出一偏偏浊玉公子,身着白袍,腰悬宝剑,眼若星辰,眸色忧郁。 龙蟠凤逸,倚立星辰下。 他允文允武,洒脱不羁。 他重情重义,且从不倚红偎翠…… 这世上,竟有此等郎君。 一旁处,林黛玉和赢杏儿见靠在跟前的杜真,面若桃红,眼若秋波,呼吸急促,眼神迷离,两人将将是“过来人”,岂有不明白这丫头动情之理? 偏两人都受了某三孙子的影响,性子里都带着促狭气,两人你看我一眼,我抛你一眼,暗自偷乐。 杜真毕竟不是傻子,没有完全沉迷。 感觉到身旁的动静后,先是俏脸一红,随即正色道:“林兄,这两首词,当真是宁侯所作?” 林黛玉反问道:“杜兄,你定是饱读诗词的,你可曾在前人的诗集词卷中,看过这二首词?” 杜真缓缓摇了摇头,看着林黛玉几上的纸笺,真心爱到骨子里去了,叹息道:“这样好的词,自宋以来,又见过几首?若是前人所为,又岂能默默于世…… 真真想不到,宁侯竟然……如此才华。” 别人虽有疑惑的,但却不好当着林黛玉的面说出。 刚才林黛玉写下这二首词,本就是为了贾环张目。 她们又找不出证据,说见过这二首词,所以也只能咬牙认了…… 却不想,她们忍得住,林黛玉自己却咯咯笑起来,道:“诸位兄台切莫当真……” “嗯?” 杜真等人闻言一怔,疑惑道:“莫当真?” 林黛玉笑道:“我也不知这词到底是不是环儿所作,他自己却从不承认,只说是家里牧场上放牧的鞑子,族里出了个了不得的人才,作了这些好词。” “什么?鞑子,怎么可能?” 一群姑娘惊的纷纷站起身来,满脸不信的齐声问道。 林黛玉道:“他只是这样说,可我们府上的姊妹们,后来寻了好些婆子去庄子上问,也没问出有过这样一个人……” “啊!我知道了!” 杜真忽然叫了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去。 她一脸肯定道:“我听我爹爹说,贾……宁侯最不喜文官,也看不起读书人。所以,他才将这样好的词,托名为骚鞑子所作。” “哎呀!杜兄说的定然没错!我也听我爹爹说过,当初,宁侯还在金殿上脱了靴子,丢在兰台寺御史大夫庄宁发的脸上,嘻嘻!” 一个模样娇笑的“公子”乐不可支的捂嘴笑道。 另一个亦十分激动道:“这不算什么,你们忘了前会儿那事,就是今科状元李梦飞……” “噗嗤!” 这位还没说完,众人早已笑成一团。 杜真见林黛玉还在懵懂,便笑着解释道:“金科状元李梦飞皇榜提名后,御街夸功。 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好不得意。 偏偏路过东来顺时,一根……哈哈……一根油乎乎的鸡腿从天而降,摔在了李状元的脸上。 而这支鸡腿,便为宁侯所丢……哈哈哈!” 这些平日里行不带风、笑不露齿的闺阁女子,到了这处,换上男装,是真的放松了起来。 一个个笑的东倒西歪,钗散鬓乱也不顾。 想想贾环做的那些大胆刺激的事,就让她们激动的面色潮红…… 男不坏女不爱,这是自古不变的至理。 哪个人心底没有邪恶因子? 越是被拘束的很了,越是向往。 林黛玉也在乐,她还真没听贾环说起过这事。 唯有赢杏儿,本也在笑。 可遥遥看到一嬷嬷面色苍白的站在不远处假山后冲她招手,她心里一沉,便先告辞诸人,出了水榭。 “公主快走,杜伦谋反案发,那条疯狗请了旨意,正带着番子来抓人。凡是杜府的人,全都要捉拿。” 那嬷嬷是赢杏儿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之一,平日里不苟言笑,从无今日这般慌张过。 赢杏儿闻言,面色变了变,却没有像那嬷嬷一般张慌,她沉声道:“中车府的番子还有多远?” 嬷嬷急道:“消息封锁的太死,他们出了宫,我们的人才得到准信儿。这会儿,怕已经到了前门。公主,快走吧,先从后门躲开这一茬再说。那条疯狗,特意从紫宸书房请来了旨意,他是专门冲公主而来的!” 赢杏儿闻言,大眼睛明亮的骇人。 她缓缓的摇摇头,道:“不能走,走了,反而显得心虚,落了下乘……” 嬷嬷急道:“可是公主,那条疯狗带了那位的旨意啊!” 忽然,前院里传来的一阵暴起的哭叫声。 赢杏儿附耳对嬷嬷急速说了几句后,折身回到听风水榭。 此刻,众人哪里还有之前的快意玩笑,无不面色惨白。 都中清洗了数月,真真是灭门无数,她们能够出来游走,就证明她们不是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懵懂小姐。 所以,她们明白前院的哭喊声,代表着什么。 杜真面色煞白的看着赢杏儿,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然而,赢杏儿却只是叹息一声…… 她没有办法救杜家,也不愿骗她。 赢杏儿走到有些紧张的林黛玉身边,轻声道:“林妹妹,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 就在都中风云乍起时,西域,齐尔齐斯河畔,两方钢铁洪流,也终于碰撞在了一起。 “风!” “风!” “大风!!” 此为秦军口号,似后世美帝呼叫远程轰炸一般,随着口号响起,当真平地生风。 黑风骤起! 五千重甲铁骑,每人都手持一柄重装手弩。 瞄准的对象,却不是哥萨克马上的骑士,而是敌方的战马。 若是对上寻常重甲铁骑,这般战法显然不靠谱。 因为重甲甲具,是连人带马一起装备的。 整匹战马,除了马腿和马尾,就连马面都被甲具遮掩,唯露出两眼。 这种情况下,想要射杀战马,需要极高的水准和极大的代价。 往往得不偿失。 但目前的情况,却又不同。 因为对方是用铁链,将战马相连。 形成铜墙铁壁。 所以,这五千柄重装强弩,哪怕只有五十只箭奏效。 那么当先的链子铁甲阵,就会不攻自破。 也的确是如此。 当第一匹链甲战马因不幸被射穿马眼,哀鸣倒地时,不可一世的铜墙铁壁,便慢了下来。 当第十匹链甲战马倒地时,厄罗斯哥萨克的冲锋速度,便陷入了泥沼。 对于重甲铁骑而言,速度,便意味着生命。 失去了速度,便象征着死亡。 大秦御林重甲凭借着速度的优势和绝大的冲力,用长枪轻易刺破了敌人的铁甲,完成了屠杀。 叶道星,磨剑二十年,初次亮相,确实光彩。 只是,第一列链甲马,也只有一千五百人。 即使击败这一前锋,后续,还有足足七千重甲铁骑,在等着叶道星。 叶道星浑然不惧,铁戟向前,怒声咆哮:“大丈夫建功立业,马踏河山,便在今朝!儿郎们,随我杀!!” “风!” “大风!” 大风起兮云飞扬! …… (。) 正文 一千零一十七章 听风水榭 (下) 战争,在纸面上,只是很简单的两个字。 即使幻想,也多是万马奔腾,波澜壮阔,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 人人皆可指点江山。 可是唯有身临其境,方能真实的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 那其实毫无美感。 头颅与血肉横飞,嘶吼与哀嚎齐鸣。 也唯有真正的经历过战争,才会明白,这二字之下,隐藏的是怎样的斑斑血泪! 薛宝琴随其父,自幼便去过许多名山大川,今古战场。 听着其父吟诵那些名传千古的怀古佳作,每每让其无比神往。 因此,方想亲眼目睹一番,战争的壮观,是否有如诗作那般传神。 更想见证见证,大江东去,浪沙淘尽后,能够名传千古的风流人物……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即使相隔很远也能瞧得清楚的头颅飞舞,看清血莲绽放,薛宝琴的梦终于醒了。 腹内一阵翻腾,面色煞白。 瑟瑟发抖…… 别说是她,就连董明月,也算是在江湖中经历过腥风血雨的老江湖。 可是目睹这上万人的厮杀,都忍不住变了颜色。 与真正的战场相比,所谓的江湖风雨,和稚子戏无二。 “明月,带她下去。” 董千海对董明月沉声道。 董明月看了眼摇摇欲坠的薛宝琴,却有些犹豫道:“爹,可是……” 见识了战场的残酷,董明月如何敢让贾环一人上战场? 即使是她,面对上万骑重甲冲锋,都没有一丝自保的把握。 这个时候…… 董千海却道:“你上了战场,贾小子反而要保护你。快去吧,有爹在。” 董明月对董千海的实力还是信得过的,不过还是叮嘱道:“爹,那你可看好环郎啊……” 董千海闻言,一瞪眼! 董明月见好就收,忙带着已经坚持不住的薛宝琴,退出了阵地,往后方大营回去。 身后,传来乌远等人呵呵的笑声…… “董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路上,呕吐过两回的薛宝琴已经不能独自骑马了,倚靠在董明月怀里,软软的道。 董明月呵呵笑着体谅道:“其实我也有些受不住了,那场面实在是太……怪道他之前总是说,战争是男人的游戏。” “游戏?” 薛宝琴苦涩一笑,想起临走前,周遭那些人,无不眼神冒着红光,兴奋不已,她叹息一声,道:“的确是他们的游戏,只是却不想,竟这么残酷……” 忽地,她面色再一变,声音都有些颤抖,道:“董姐姐,他……他不会也要上阵吧?” 董明月嘴角抽了下,道:“他自然也要上阵,不过他武道高深,又身披宝甲,还有我爹护着,自然万无一失,不会伤着他的,你就放心吧……” 薛宝琴听出董明月的戏谑,却不强词夺理,雪白的俏脸上一红,岔开话道:“听他说,与他谈判的,是厄罗斯一位公主,金发碧眼的。 我想起八岁时节,跟我父亲到西海沿子上买洋货,谁知有个真真国的女孩子,才十五岁,那脸面就和那西洋画上的美人一样,也披着黄头发,打着联垂,满头带的都是珊瑚,猫儿眼,祖母绿这些宝石,身上穿着金丝织的锁子甲洋锦袄袖,带着倭刀,也是镶金嵌宝的,实在画儿上的也没他好看。 有人说他通中国的诗书,会讲五经,能作诗填词…… 却不知那厄罗斯公主会不会……” 董明月笑道:“环郎说,那位索菲亚公主的中国话说的极好,而且还会用典。” 薛宝琴抿嘴乐道:“也不知都中如何了,上回林姐姐还想见那位真真国的女孩子写的诗,她若是知道,这边有位厄罗斯公主也会作诗,定然会央着环哥儿求一副回来……” 董明月闻言,呵呵一笑,却未接口。 对上林黛玉,她心里总有一抹歉意。 也总是避着不见…… …… 都中,翰林学士府。 翰林学士杜伦,长安知府郭聪,万年县令张无涯,及数名翰林院的翰林,被十数名中车府的卫士,死死的压在泥土地上。 斯文扫地。 杜伦眼睛喷火般似得瞪着朱正杰,怒声道:“阉狗,你好大胆!” 朱正杰闻言,笑的渗人,上前两步,一脚踹在杜伦面门,杜伦惨叫一声,仰头栽倒。 朱正杰用脚在他身上蹭了蹭血迹,面容微微狰狞,冷笑道:“贱骨头,你谋反之案东窗事发,还敢嘴硬!老东西,平日里总是上折子参咱家,如今你再弹劾弹劾试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官从未谋反过!” 杜伦不顾满嘴鲜血,咬牙反驳道。 朱正杰嘲笑道:“都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好好的龙恩不去偿,非要往刀口子上撞!杜大人,你莫说是咱家冤枉你。还别说,你们这一档子事,连咱家都没想到。 寻日里总想找你的麻烦,却总找不着。 你竟连一个铜板都没贪污过,害得咱家好不苦恼。 却也没想过你会谋反! 若非你们中有人深明大义,主动揭发,谁又能想到,圣眷如此隆厚的杜学士,竟然想要谋反? 哈哈哈!” 杜伦闻言,一双眼睛陡然圆睁,不可置信的看向身旁。 却发现,竟是他的门生周仁满脸谄媚的看着朱正杰,顿时目眦尽裂! 一口血喷出! 这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三年前的榜眼,这是他内定给女儿的乘龙快婿。 百般栽培,却不想,竟栽培出了这么一个毒物! “你……” 杜伦怒发冲冠,指着周仁,恨不得扒其皮,嗜其血肉。 郭聪张无涯等人亦是纷纷破口大骂。 周仁却丝毫不见惭愧,昂首道:“你们想要作死,我可还没活够!再者,当今天子贤明,爱民如子,偏你等老顽固,枉顾天恩,竟想图谋造反,真真是……” “呸!” 杜伦狠狠的一口带血唾沫,啐到了周仁脸上,咬碎牙齿道:“我真是瞎了眼了,竟教出了你这样无君无父,寡廉鲜耻的畜生!” “哈哈哈!” 没等狼狈不堪的周仁反击,朱正杰仰头尖声大笑,道:“杜大人,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杜伦虽一身血污,却将头高高昂起,大声道:“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身而取义也。天地有正气,儒道传万世。 暴君弑父谋母,圈兄杀弟,连亲子都不放过。 此等暴虐之君,焉能为我皇秦之主?” “放肆!” “啪!” 朱正杰面色铁青,抽出腰刀,一刀鞘抽在杜伦面上,打出满嘴鲜血。 却不愿再让他乱说话,让人押住后,冷声道:“好骨气,咱家倒想看看,等你全家上了菜市口,你老婆女儿被扒光了送到教坊司的时候,你还有没有这身骨气!” 杜伦闻言,坚定不移的眼中,终于浮现出一抹愧然,但也一闪而逝。 大道之途,焉有不殉道者? …… 听风水榭。 这群士子装扮的姑娘们,听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哭喊求饶声,无不面色惨然,瑟瑟发抖。 林黛玉也紧张不已,看着赢杏儿,道:“我……我该怎么帮?” 赢杏儿笑道:“你放心,你是事外人,无论如何,那条疯狗都不敢动你。不过,一会儿你不可出声……” 林黛玉更怕了:“姐姐,你让我一起被带进大牢里去?” 赢杏儿摇头笑道:“我若如此做,环哥儿回来还不吃了我?你放心,只是拖延一点时间,我已经让人出去报信了。” 说罢,又看向杜真等人,道:“虽然救不得全部,但能救几个,就救几个吧。杜真妹妹,若非有确凿证据,那条疯狗也不敢如此兴师动众,抱歉……” 杜真闻言,面色惨白,眼泪落个不停,凄然道:“公主,连你都救不得我家么?” 赢杏儿叹息一声,道:“若是从前,或许还可,可是如今……我只能尽力,保你一保……” “这里是后宅,内有贵人,不许乱闯!” 赢杏儿话音未落,不远处假山之后传来嬷嬷厉喝声。 然而,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哼,随即无数脚步声大踏步入内。 为首之人,便是一身朱红蟒袍,“龙骧虎步”的朱正杰。 “哟!这不是明珠公主吗?” 朱正杰一边往听风水榭走来,一边尖声笑道。 听风水榭内,看到这可怕的太监越来越近,有几个甚至站也站不住,瘫软在小几上。 林黛玉的面色也煞白,杏眼中满是惊恐的眼泪。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她的环儿…… 赢杏儿挡在林黛玉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水榭下竹桥上的朱正杰,讥讽道:“朱公公,既然认出本宫,缘何不拜?” 朱正杰肆意的大笑一声,道:“按礼说,咱家自然该大礼相拜咱们大秦的第一金枝玉叶,可是……” 朱正杰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敛,厉声道:“可是公主如今身涉谋反逆案,此乃十恶不赦之大罪!咱家身为中车府主事,替陛下缉拿贼子,焉能拜你? 公主,若是知趣,就乖乖的随咱家走一遭。 到了黑冰台大牢里,再让咱家好生拜一拜你!” 说着,朱正杰摸了摸他狰狞的脸上,那几处坑洼,那是被贾环用皮鞭生生将肉抽烂留下的…… 赢杏儿却丝毫不惧,冷笑道:“那我要是不去呢?” 朱正杰哈哈得意大笑,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厉声道:“这可由不得你!来人,将公主和这些反贼之女,一并压回大牢!若有反抗者,不必客气!” “喏!” …… 镇国公府牛家。 “你说什么?” 镇国公府,牛继宗夫人郭氏听闻堂下一嬷嬷之言后,面色大变,厉声道:“朱正杰焉敢如此?” 嬷嬷急道:“夫人,谁也没想到,那翰林学士会谋反!公主正巧带着贾府的林姑娘去做客,谁想……” 郭氏闻言,深深的看了那嬷嬷一眼,吸了口气后,道:“好了,你不要说了。” 说罢,不再看她,站起身大声道:“刘峰家的,去前院告诉李管家,让他速速派人去军机阁将此事告知老爷。环哥儿临走前特意央我照看好贾家,绝不能让那条疯狗带了林丫头走,否则,环哥儿回来我都没脸再见他。” 郭氏身边的婆子忙道:“太太,就算现在去告诉老爷,怕也迟了!” 郭氏冷笑一声,道:“若等老爷出手自然迟了……你再去告诉赵虎,点齐亲兵军马,本诰命,要亲自去要人!速去!” 刘峰家的闻言,不敢耽搁,忙前去准备。 …… 武威侯府秦家。 武威侯夫人张氏听闻堂下嬷嬷之言后,脸色难看之极。 堂下老管家秦忠急道:“太太,万不可让宁侯夫人被那疯狗带了去,否则……要出大事的!” 张氏闻言,气道:“我如何不知?可如今老爷和风儿都不在,我又能如何?就算现在进宫求见皇后,怕也来不及了!” 秦忠道:“太太乃国朝一等诰命,可点齐家中亲兵,前去学士府接人,一定要将宁侯夫人接出来。一旦入了大牢,坏了清白,宁侯回来……岂是那条疯狗一命能够交代的?到时候,秦家也难以避开旋涡!” 张氏闻言忙道:“我不是怕麻烦,只是没办法,如此,就按秦忠你的话办吧,快去与我套车马!” …… 安仁坊,李相府。 李光地真真到了风烛残年之日了,满脸的老年斑,眼睛也昏黄难见。 他倚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用放大镜一字一字的看着,听到堂下嬷嬷说完后,叹息了声,道:“我就知道,杏儿那丫头使人非要见我,准没好事。瞧瞧,事来了吧? 小丫头,你说说,这是不是杏儿专门给朱主事下的套儿?” 堂下那嬷嬷也有四十多了,此刻被李光地一声小丫头喊的脸都红了,却没什么不对,她忙道:“此事当真谁也不知,公主只是偶动心思,带了宁侯府的林姑娘前往学士府做客。” 李光地牙齿都漏风了,嗤笑一声,道:“杏儿那丫头若是讲明了林丫头的身份,朱正杰脑子就是成了浆糊,也不敢乱来。 林家丫头的父亲林如海……可是陛下的爱臣。 为了陛下的大业,妻死子亡,连他自己都送了命,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儿,陛下心里岂有不爱惜之理? 若是知道朱正杰要带她下牢,坏她清白,朱正杰一顿教训怕是跑不了。 等贾家那小子回来,别说朱正杰十条狗命都不够赔,连陛下都安抚不住…… 公主,这是在给朱正杰挖了个埋他自己的坑呢!” 堂下嬷嬷心道人老成精,可还得硬着头皮道:“李相爷,无论如何,都得先保住林家姑娘不能被带走,否则,驸马回来,怕是要捅破天呢!” 李光地叹息一声,道:“哎,罢了,我这把老骨头,就再动动吧,也不知道,人家给不给我一张老脸……” 堂下嬷嬷闻言,大喜过望! …… [。] 正文 一千零一十八章 听风水榭(完) “明珠,你好大的胆!你敢抗旨!” 看着死死挡在赢杏儿身前,将中车府的一干番子打的东倒西歪的两个面色淡漠的嬷嬷,朱正杰又惊又怒的尖声厉喝道。 赢杏儿淡淡一笑,道:“朱公公,本宫是为了你这奴婢好,你不谢本宫,怎地还污蔑上了?” 朱正杰气急,却拿赢杏儿身前那两个高手无法,他狞声道:“好好好,你只当你有高手是吧?你等着! 来人,还不快速去请西门供奉来!” 赢杏儿闻言,眼神微微一凝。 她已经得知,朱正杰请了一位武宗级的江湖败类,做中车府的供奉。 此举,自然是为了贾环准备的。 否则,只凭中车府三个字,大秦官场谁敢抵抗? 这位西门供奉相传为武当弃徒,武道天赋奇高,但谈话好色之极,如同色中恶鬼,专喜奸人妻女,不为门派江湖所容。 却又极善轻身功夫,数次围堵都被他险险逃亡。 却不想,竟被朱正杰这疯狗收揽。 梅花内卫,却无人是此败类的对手…… “哼哼,你也知道西门供奉,现在知道怕了吧?” 朱正杰看出赢杏儿的忌惮,眼神凌厉,得意道。 赢杏儿冷声道:“贱婢,你手下这些走狗番子,都是太监,闯入后宅也就罢了。可你若敢让西门冲入内,本宫奉劝你一句,你现在就选个好死的法!” 朱正杰闻言,面色微变,却又只当赢杏儿色厉内荏,猖狂道:“咱家倒是想看看,到底哪个先好死!” 不过他话音刚落,身后就匆匆跑来一个番子,与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朱正杰闻言,面色再变,拧眉道:“问清楚,咱家在执行圣旨,与镇国公府何干?让牛继宗夫人不要自误!” 对于军方实权巨头,纵然是这条疯狗,也忌惮一二。 只是,还没等这番子出去回话,又进来一番子,急道:“公公,武威侯府的亲兵也来了,把咱们的人反堵在里面了……” 朱正杰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蓦然回首,怒视向赢杏儿,声音尖锐到刺耳,厉声道:“明珠,你想造反?” 赢杏儿哂然一笑,这条疯狗,原来也有怕的…… 见赢杏儿不语,还高深莫测一笑,朱正杰登时遍体生寒,连声音都变了。 他倒不是害怕赢杏儿,而是怕牛家和秦家…… 如果这两家被赢杏儿说动,合起伙来造反,大秦江山顷刻危矣。 而他这个逼迫赢杏儿谋反的太监,能被凌迟处死都是幸运的…… 朱正杰看着赢杏儿,色厉内荏道:“明珠公主,你疯了?你现在回头,咱家还能放你一马,否则,你一定万劫不复!” 赢杏儿鄙夷的看着朱正杰,道:“你这个狗奴才,真是蠢到了家。要是牛家秦家造反,只会让两个诰命夫人来么?” 朱正杰闻言一怔,随即便反应了过来,而后一张脸色,真真如同开了染坊一般。 黑白黄青紫…… 一双眼睛却泛起猩红来。 正当他要发作时,却见两顶小轿,被数名健妇抬着,护送了进来。 朱正杰眼神疯狂之后,到底还保留了些许清明,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不同。 他带人上前,尖声问道:“不知两位诰命所来何事?咱家奉旨办差,两位夫人若是阻拦,却是不该!” 两顶轿子内先是沉默了一阵后,牛家轿子里传出郭氏的声音:“我本不知公公在办皇差,原只是想前来接环哥儿的未婚妻到我府上作客……” 朱正杰闻言,以为郭氏说的是赢杏儿,微微狞笑一声,道:“夫人或许不知,明珠公主,也参与此次杜伦谋反案中,咱家特意从上书房陛下那里请来了旨意,要一并捉拿问罪!二位夫人还是请回吧!” 两顶轿子内又沉默了阵,只是这次,与上次不同。 郭氏和张氏听闻连赢杏儿都要问罪,还参与谋反案中,无不色变。 只是…… 郭氏道:“我所来请之人,并非是明珠公主,而是……前江南盐政,贾府姑爷,林如海之女,林姑娘。” 张氏也道:“姐姐原来也来请林姑娘?环儿临走前也托了我,让我帮他多看顾看顾这个丫头,这不,今儿是我们老爷的生辰,老爷虽在前线,可家里请了堂会,我便派人去贾府相请,却听说被明珠公主带到了学士府,便亲自来请了。 怎么样,公公,行个方便吧?” 朱正杰在外面,已经在风中凌乱了。 怎么……怎么可能? 林如海的女儿,怎么会在这里? 他敢抓赢杏儿,是因为赢杏儿正好被撞在了枪口上,失了大义。 如此,就算贾环从前线回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林家那丫头不同,她是事外人,就连隆正帝,都不会认为她有罪…… 一旦失了大义…… 朱正杰想起贾环曾经那些暴行,脸色就忍不住发白。 见外面朱正杰不言语,郭氏沉声道:“公公,莫非林姑娘也参与了杜伦谋反?我虽是内宅妇道人家,却也知道林姑娘的父亲,曾为陛下立下过何等功劳。如今林家只剩下林姑娘一只独苗,公公还想污她清名,拿她下狱?” 张氏也冷哼一声,道:“林姑娘素来不出闺阁,只今日才来杜府作客。怎么,公公想将这污名赖在她头上?” “不,不是……” 朱正杰结巴应道,回头想看看,林如海的女儿到底在哪里。 可回过头,看到的却是赢杏儿那双明亮之极,又饱含嘲讽不屑的眼神。 这世上,如果还有一种人的心思比少女还敏感,那一定就是太监了…… 看到赢杏儿讥讽的眼神,似乎在嘲笑他就是个没卵子的孬种。 朱正杰勃然大怒! 发誓,等送走了那女“瘟神”后,一定让赢杏儿知道厉害! 朱正杰挤出一抹笑脸,咬牙道:“不知哪位是林大人的千金?咱家对林大人也是仰慕的紧呢,连万岁爷都常怀念,若是世上官员都如林爱卿那样忠谨,何愁天下不大治?还请……” “哎呀!不好了,林姑娘被吓得昏过去了!” 听风水榭内,忽然有人惊呼道。 随着这句话,整个气氛都为之一凝。 赢杏儿回头看了眼面色苍白,阖目不醒的林黛玉,嘴角抽了抽,眼神古怪…… 但转过头,面上却是满满的厉色:“朱正杰!林姑娘天生秉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有一万颗脑袋,都不够赔的!” 中车府在贾府里也有暗探,倒也听说过,林如海这个女儿,打娘胎出来时就带着一股弱症,经不得风雨。 可是…… 可是…… 看着“趾高气扬”“满面鄙夷”的看着他的赢杏儿,朱正杰压抑不住心中的恼火。 到了这会儿,他焉能不知被赢杏儿给坑了。 再看看郭氏和张氏急匆匆从轿子里出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朱正杰心虚之余,又忍不住惊怒。 他心道:杜伦郭聪等人谋反,证据确凿。 在杜府中人,本就都有嫌疑。 他奉旨拿人,连公主都拿得,凭什么还拿不得一个死了多年的林如海的女儿? 你赢杏儿一个涉罪的公主,还以为是当年吗? 要砍我一万颗脑袋,真是岂有此理! 越想越恼火,朱正杰决定不再低头,他昂起头,尖着公鸭子嗓子,道:“咱家倒想看看,公主如何要砍咱家一万颗脑袋!林大人之女,既然身处逆贼家中,有没有嫌疑,倒不是你们说的算。 待咱家拿回去,禀明圣上后,再做定论!” “你敢!” 郭氏本身便是武人,更是七品以上的大高手,听闻朱正杰连林黛玉也要拿,顿时大怒,上前一步,喝斥道。 朱正杰纵然心里畏惧,此刻却不能落了面子,否则日后谁还当他是一回事? 他强硬道:“牛夫人,还请自重。这些都是钦命要犯,容不得徇私!” 郭氏冷声道:“若是我一定要带走林姑娘呢?” 朱正杰冷笑一声,道:“牛夫人好大的口气,这是圣上所派的旨意,牛夫人莫非以为,镇国公府比天子还大?” 郭氏闻言一滞,寒声道:“我何曾有这种说法,朱公公莫非还想以莫须有的罪名,拿我下狱?” 朱正杰闻言面色一僵,他自然不敢将军机阁大臣的夫人带下狱,只是,他更不能因为两个诰命拦路,就服软放人。 若是刚开始,他得知林如海之女在内,定会立个侦查的名头,将她放走。 可如今既然已经得罪死了,不妨一条道走到黑,只要扣着奉圣命的帽子,谁能将他如何? 念及此,朱正杰沉声道:“牛夫人,无论如何,咱家皇命在身。二位诰命夫人,若是有所意见,尽管递折子给皇后伸冤便是。” 刚说罢,便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还有刀兵碰撞之声传来。 不一会儿,就见一群身着中车府番子服的人,从假山后面要饶过来。 来者虽身着番子服,却明显不是太监,因为有人长着胡须。 朱正杰多少还知道些轻重,见郭氏张氏并赢杏儿眼睛全都瞪起,忙挥手,止住了“援兵”进入,却也没撵出去。 他对郭氏和张氏道:“两位夫人,不是咱家不给你们面子。只是,事涉谋逆大罪,莫说两位夫人,便是牛伯爷和秦侯爷亲至,也没有阻拦咱家的道理。” 郭氏闻言,怒道:“既然如此,我就与武威侯夫人,陪同林姑娘一同走一遭天牢便是!” 朱正杰面色一变,却道:“夫人若愿意去陪护着林家姑娘,咱家自然不会拦着。夫人放心,咱家知道林姑娘是清白的,不过为了皇命,才使她走一遭罢了。日后若有谁敢拿此说嘴,咱家第一个不饶他!” “好,你很好!” 郭氏怒急,却拿这条疯狗无法。 朱正杰见郭氏技穷,得意的嘎嘎笑道:“不当夫人赞誉,咱家只是忠于皇命罢了,来人,与咱家……” “咳咳咳……” 正当朱正杰准备拿人时,忽然,假山后面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 还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在推搡堵在小径处的番子。 “他娘的,瞎了眼的老不死的,推什么……啊!是你……噗!” 为首叫骂之人,身着大红袍,面带浅须,正是朱正杰花了大代价请来的武宗级的打手供奉。 他正肆无忌惮的往园子里瞧,被人从后面推了下,推了个踉跄。 骂骂咧咧的回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就要使出轻身功夫亡命逃跑,却哪里还来得及? 被那老苍头轻轻一点,就如同一块破烂麻袋包一般,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眼见出气多进气少。 众人被这一惊变给怔住了,尤其是朱正杰,他是知道西门冲有多厉害的。 那可是武宗啊,满神京城又有几个? 怎地,怎地连个老头儿都抵不住? 不过,他也没心思去搭理那半死人了,因为在那个出手的老头儿身后,又出现了一个老头儿。 这个老头儿,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招惹不起的。 朱正杰一阵小跑儿上前,躬身赔笑道:“哟!李相爷,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奴婢给您请安了!” 李光地呵呵笑着,道:“朱公公啊,老夫受人之托,没法子,只能动一动这把老骨头了。却也不知道,老夫这张老脸,还能不能入朱公公的眼……” 朱正杰闻言,一张脸连连变色,干笑道:“李相爷您说笑了,您有甚吩咐,派人来说一声就好,奴婢怎敢劳动李相爷您的大驾?” 李光地呵呵笑了笑,没有搭话,往里走去。 见李光地到来,郭氏张氏等小辈们忙前来问好,赢杏儿捏了捏林黛玉的手,林黛玉也适时醒来,两人与众姑娘们,一起去问安。 李光地好似观光游玩一样,笑呵呵的一一应下,不过最后看向赢杏儿的眼神,却锋利了稍许,道:“杏丫头,你给老夫说句实话,今日的事,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赢杏儿面色微变,却丝毫不避讳李光地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道:“李相爷,您也太小看丫头我了。若是知道今日之事,若丫头我想谋事,就绝不是今天这般微不足道的动静了。 区区一条疯狗,也能够得上我? 别人不知道丫头我,李相爷,您还不知道吗?” 说着,赢杏儿红了眼圈,多有委屈之色…… 她的许多手段,都是当年跟随李光地学的。 更有太上皇赢玄亲自教导了数年。 像杜伦这般粗糙的局,又岂会出自她手? 李光地闻言,沉默了下,笑着摇摇头,道:“是老夫老糊涂了,老了……” 说罢,李光地转头侧眼看向朱正杰,道:“朱公公,老夫想求你一件事。” 朱正杰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忙道:“李相爷,您千万别说一个求字,有甚话,您只管吩咐就是。” 李光地笑呵呵道:“想让朱公公与老夫一个薄面,外面那些糊涂人,自由朱公公带去就是。里面这些丫头,都是无辜的,不妨放她们一马,也算积些阴德。 唔,回头我会进宫,亲自与陛下陪个不是。 人老了,糊涂了,耳根子软了。 这都中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想多清静清静……” 朱正杰面色变了几变后,虽不甘心,却不敢多言,道:“既然李相爷发话了,奴婢岂敢说个不字?只是到底能否饶过她们,奴婢还要去请圣上的旨意……” 李光地闻言,沉默了稍许,道:“既然如此,公公现在就去请旨吧,老夫在这里候着……” 赢杏儿看着傻了眼儿的朱正杰,差点没笑出声。 这样的蠢货,以后真真不知要怎么死! “嗯……” 李光地身边的老苍头忽然看向假山方向,李光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没看到什么,问道:“怎么了?” 老苍头道:“不愧是神京都中,真真卧虎藏龙。” 李光地正莫名,却听一声朗笑声传来:“原来是李相爷在此,您老轻易不出动,宫里请了多少回都不愿动弹,怎地今儿倒是有闲心?” 说话间,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一身石青团龙王袍。 正是忠怡亲王,赢祥。 他现身后,众人又是一阵大礼参拜。 唯独李光地和他身旁的老苍头没有动身。 除了朱正杰外,赢祥一一点头应了。 最后,目光落在李光地身旁的那位老苍头身上,目光一凝。 “大胆,此乃国朝亲王,老头儿你是何人,敢见王不拜?” 朱正杰被赤.裸裸的忽视后,面色一阵青白,见赢祥盯着那老苍头看,便趁机挑事:“对了,你还敢杀中车府的供奉,好胆!” 赢祥用关怀弱智儿童的眼神“关怀”了眼朱正杰,看的朱正杰面红耳赤后,方对那似“耳聋”的老苍头微微一礼,道:“敢问阁下可是武当逍遥子真人?” 那老苍头呵呵笑着点头,还了一礼,苍古的声音道:“王爷好生了得,这般年纪,便迈入半步天象之境,了不起!只是不知,为何身负重伤而不治?” 赢祥闻言,面色微变,摇头笑道:“小王依旧是凡尘中人,医药难治。” 逍遥子深深看了赢祥一眼后,又看向一旁死的不能再死的西门冲,道:“此子原为武当经阁弟子,资质难得,可惜心术不正,多行***之事,为祸武林。今日见之,便清理门户。” 赢祥道:“应当的……真人如何会与李相至此?” 逍遥子呵呵笑道:“原在相府作客,与老友相聚,却不知今世还能见几次……正巧听闻贾府中人有难,贫道欠宁侯一个人情,今日还之。” 赢祥闻言细眸微眯,又看了眼逍遥子后,转头看向李光地,道:“李相爷今日可愿进宫?朝廷里有许多政务,困扰了皇上和小王许久难决,还望李相爷参赞指点一二。” 李光地呵呵笑着摇头道:“不成不成,老夫现在哪都去不了,还要在这里候着旨意呢……” 一旁处,被当透明人冷落了半天的朱正杰脸色发白,忙开口道:“李相爷误……” 话没说完,一股骇然的压力压得他闭了嘴,转头看去,却见赢祥眼神凌厉的看着他,道:“你敢对李相不敬?” 朱正杰想说话说不出,真真有苦难言。 李光地笑道:“倒不是这位公公的错,他也是忠于皇命,是老夫老糊涂了,想为这些丫头请个恩典,宽恕了她们这一回。这件事,确实要请皇命,老夫等会儿就是……” 赢祥闻言抽了抽嘴,先看了垂着眼帘的赢杏儿一眼后,咳嗽了声,对李光地道:“您老相爷动了善心,赦免她们就是,不必请皇上的恩旨了。再说,就算您老想请旨,自己进宫就是,候在这里如何使得?皇上与小王百般敬重相爷,相爷偏要与我们没脸……” 李光地哈哈笑着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不过是皇上和王爷照看我这把老骨头罢了,左右,没几天功夫了…… 王爷,老夫骨头快散了架,今儿就不进宫了。 不过有一事,老夫再多句嘴。” 赢祥忙正色道:“老相爷只管说便是。” 不处理国事,不知国事之艰难。 像李光地这样的政务老臣,经验都是价值无穷的宝贵财富。 赢祥敬着他,倒不只是因为虚名。 更何况,此老的影响力之大,是真正能动摇江山国本的…… 李光地确实累坏了,他颤声道:“都中局面,好不容易平稳下来,正是好生操劳国事的好时机,不好再生变故了。 国朝捉拿叛逆,自然是应有之举。 但是,也要考虑到政局的安稳。 这群丫头里,有一人是前探花林如海之女,又是贾家那孙猴子的心头人。 那个猢狲,是个识大体有忠心的。 可今日真要让人欺负了林家丫头去,根本不用等那猢狲回来,神京都中便是轩然大波! 不要再乱了,大秦,乱不起了。 何苦再把好生生的局面,给弄的一团乱?” 赢祥闻言,以他的城府,面色都变了变,先用漠然的眼神看了眼朱正杰,又深深的看了眼赢杏儿,吸了口气后,道:“老相爷放心,绝不会再乱!” 李光地老眼看向西边,呵呵笑道:“但愿如此吧……” …… ps:六千字,两更的量啊!另外,西域这一仗篇幅不多,主要是为了最后一个大坑做铺垫。三孙子快回来了…… (。) 正文 一千零一十九章 不义 西风烈。 斜阳西下,如血。 大战方歇,失去了骑士的战马,疲惫的甩着响鼻。 满地伤残,却没有几声哀嚎。 重甲作战中负伤的士兵,不存在轻伤…… 自叶道星起,无人不身负重伤。 叶楚整个左肩的肩甲破裂,血染了半身。 方冲胸口前的护心镜都凹陷了,面色惨白。 傅安的伤口最骇人,一只箭贯穿了他的脖颈一侧,居然没有划断颈动脉和气管,贾环也不知该说他好运还是倒霉…… 五千重甲铁骑,活下来不足两千…… 此战,先胜后平…… 中军大帐内,叶道星鹰目喷火一般的怒视着秦梁,质问道:“援军,为何不至?” 叶道星心里真真在滴血! 他不是不能承受战损,既然上了战场,就不可能不死人。 可是,他的底线只是战死一千,最多一千五。 最少留下三千五,经过战争洗礼后,更强的重甲铁骑。 如今,除却伤残不治外,仅余一千五都不到了…… 而重甲军面对的,却不只是厄罗斯的七千前锋,而是足足一万五千哥萨克铁骑的轮番冲击! 在这过程中,中军大帐竟为增援一兵一卒! 这就是他们大言不惭所言之:战时不拆台?! 秦梁面上没有任何愧色的看着叶道星,淡淡道:“彰武侯,收复西域之首功,你已经拿到了,你还想怎样?” “嗤!” 帐内响起一阵不屑的嗤笑声。 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 你臭不要脸的颠颠儿的来抢头功,咱们还要巴巴儿的帮你把功劳轻松的收在手中? 尤其是,你还是一个对黄沙军团满满恶意的对头! 原本义愤填膺的叶道星,忽然冷静了下来。 战场上的热血,也冷了下来。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鹰目扫视了一圈后,便带着叶楚等人离去。 再说下去,也只能是丢人现眼…… 时事易也。 在战场上,他以“兄弟”相称手下的士卒,与他们共筑钢铁长城,抵御敌人的亡命冲击。 在那时,他们的确是生死共存,肝胆相照的骨肉兄弟。 但下了战场,他便不再是那个在战争中凭借热血求生求胜的“大头兵”了。 他恢复了自己的身份,也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战功,利益。 用之前生死与共的那些“兄弟”的命,换来西域首功。 这便是一种利益交换。 他不再去质问,为何没人来帮他,那太天真,也太愚蠢…… “爹,就这样算了?他们……” 叶楚脸上依旧铁青,见叶道星带着他们离开,语气不满的问道。 也就是刚才战场上下来,身上杀气和煞气未尽时,他才敢这样问。 不过,叶道星只轻轻的看了他一眼,就让叶楚回到了现实。 好在,叶道星并不完全不近人情,他道:“待回京后,好生厚待战死的兵卒家人吧。” 叶楚又鼓气勇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方冲扯了扯胳膊,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了。 叶道星余光看到这一幕,心里微微一叹。 果然,人是分资质的。 叶楚比不过贾家那个妖孽,如今看来,也比不过方家这个幼虎。 …… 中军大帐内,秦风大概平生第一次,敢正面质问他老子:“大将军,为何迟迟不发援兵?” 尽管秦风也视叶道星为敌,看不惯叶楚等人,但对于坐视重甲御林军被厄罗斯哥萨克铁骑一波一波的冲击而袖手旁观,秦风觉得世界观差点崩坏了。 这还是大秦军队吗? 也因此,他才有勇气敢于质问秦梁。 王巩等大将见之,都沉默了。 他们才是真正纯粹的军人,虽然服从命令,但并不一定喜欢。 秦梁瞥了眼秦风,道:“环儿,你给你这个愚鲁的哥哥解释一下,解释完后,让他去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说罢,秦梁与众将径自离去。 贾环看着怒目相视的秦风,干笑了声,道:“风哥,你瞧我干吗?别迁怒于我啊,又不是我指挥的……” 秦风怒道:“你还哄我?大战时,我爹身旁就只有你一个,我就不信,他没和你说!” 贾环没法,只好答道:“风哥,你以为这场战争,孰胜孰负?” 秦风道:“这还用说,自然是我大秦胜。” 贾环道:“那他们为何还非要与我们在这打一仗?” 秦风犹豫了下,道:“自信,或者……你不是说,厄罗斯国内也不肃静么?他们老皇帝糊涂了……” 贾环呵呵笑道:“兵法有云:千里奔袭,必折上将军!厄罗斯不远万里而来,若非准格尔去年一战新丧二十万大军,部族凋零,也不会这般被厄罗斯给灭了。就这样,厄罗斯也损失了三万多大军。 锐气已尽! 所以,不管如何,这一战,我们大秦必胜。 叶道星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才不顾脸面跑来抢功!” 秦风闻言,心里已经转过这个弯儿来,却还是有些不服气,道:“纵然如此,可那些士兵还是我大秦的兵卒……” 贾环深深的看了眼秦风,道:“风哥,时至今日,你还这样看问题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句话真的不需要深解,望文生义足矣。 权贵们不是天地,也不是圣人,但手中的权势,却足以让他们俯视黎庶,操纵他们的人生,以及他们的生死。 用普通人的性命血汗,来换取利益。 这便是权贵的法则。 从古至今,莫不如是。 …… 齐尔齐斯河畔,挖完坑,掩埋完残碎尸体后的秦风一个人坐在河边,静静的吹着夜风。 西域的天,即使黑夜里,也是湛蓝的。 漫天繁星,如同珍珠一般散落在夜幕中,再倒映在宽阔的河水里。 迷茫的青年,如画的夜景,却被一嘴里唆着烤羊肋骨的小子给破坏了。 贾环笑呵呵的坐在秦风一旁,笑道:“风哥,还想那事呢?” 秦风反问道:“你不想?” 贾环嘴角抽了抽,总觉得画风不大对…… 他干咳了声,道:“这世道如此,或者说,这天道如此。 不止咱们,厄罗斯何尝不是如此? 相比于厄罗斯那些把人当牲口一样的做法,咱们大秦好歹总要竖一个‘仁义’的牌坊。 风哥,我们改变不了这世道的,因为天道如此!” “呼!” 秦风长出了口气后,道:“环哥儿别说了,这些其实我都知道,但是发生在眼前,发生在军队里,尤其是发生在黄沙军团,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罢了,不说这些了…… 你怎么来了?没陪你那两位夫人?” 贾环呵呵笑道:“你当我愿意来?和义父说完事后,他老人家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对了,王将军还说,该给风哥你说亲了,娶了亲有婆娘后,就不会多想了,到那时,只会一门心思的立战功! 哈哈哈!” “去你的!” 秦风闹了个大红脸,推了贾环一把。 贾环正经道:“风哥,你六品已经有些日子了,可曾感觉到何时突破?” 秦风苦笑道:“哪有那么简单,军中困于六品的武道高手不知多少,可想突破七品,谈何容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诡异之事的……” “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贾环嘚瑟道。 秦风道:“那你当初是怎么突破的?” 贾环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 ******干咳了声,他摇头道:“风哥,你必须要接受凡人和天才的差距,对于凡人来说,天才的经验毫无可借鉴性,你还是脚踏实地吧……哎哟!” 一拳将贾环打翻在地后,秦风笑骂道:“整天就你最臭屁!我爹找你说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爹……” 贾环哈哈大笑了声,道:“是正事,厄罗斯又派人来了,还要谈判……” “又谈判?” 秦风皱眉道:“环哥儿,今日看厄罗斯的打法,虽不惧,但心里还是有些寒意的。那群人真真是不怕死,狠辣之极。才打了一天,他们就要再谈?” 贾环撇嘴道:“他们对西域的兴趣并不大,打这一仗,主要应该是展现实力,威胁的意思更重些。当然,不排除大秦若是软柿子,他们就直接咬过来的心思。 毕竟,大秦与准格尔打了这么多年都没灭掉,他们一来就灭了一朝。” 秦风郁闷道:“他们难道不知道准格尔先前才被我爹灭了二十万?” 贾环哈哈笑道:“总有人看不清形势嘛!不过如今他们应该看清了,知道大秦不是软柿子。嘿!” 秦风闻言又沉默了会儿,才道:“今日,御林军打的很勇猛,死战不退。” 贾环看了秦风一眼,道:“风哥,义父今日之举,与我当日拿下岳钟琪,其实是一个道理。 只不过,当日被我得逞了,而义父,只能生受着。 我听人说过一句话:这个世上最肮脏的东西,就是政治。 这句话我曾经不是很理解,但越长大,越觉得这是一句真理。 而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和一种手段而已。 我们站的位置,一定要认清这一点。 我们武门勋贵,不只是军人。” “环哥儿,你怎么看的这么透彻?” 秦风沉默了会儿,看着贾环好奇问道。 贾环苦笑了声,道:“因为我要保护我的家族和亲人,我做不了普世的圣人,但一定要做保全亲人。 风哥,你只是看着义父做决定,就苦恼成这般。 而我,却已经做下许多这样的决定……” 秦风怔怔的看着面容愈发坚毅的贾环,喃喃道:“怪道……爹总说要我们听你的,你是比我们成熟的多……” …… 辎重营。 给秦风做完心理辅导,又和牛奔等人说了会儿话后,贾环便去看望董明月和薛宝琴。 牛油灯下,两人正在说话。 薛宝琴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孱弱,见贾环笑咪咪的看着她,也不知怎地,空落落了一天的心里,忽然踏实了许多。 董明月笑道:“吐了一天,都没吃东西呢。” 贾环闻言道:“不吃东西如何使得?等着,我去取点来……” 说罢转身出了帐子。 “我不……” 薛宝琴“饿”字没说完,贾环人已经没了踪影。 董明月笑道:“看到了么,他就是一大老粗,霸道的紧!一会儿你要不吃,他能喂你嘴里!” 薛宝琴苍白的脸上多了抹红晕,奇怪的是,心里并不怎么反感…… 见董明月嗤嗤的笑她,面色愈红,反击道:“董姐姐,环哥儿一定喂过你!” 董明月也是个假把式,虽然是过来人,可是…… 贾环当初喂她的姿态太过肉麻…… 从西域回来途中受伤,他要喂她,原本她也只以为是端着饭碗用汤勺喂,谁曾想,他竟亲口喂…… 此刻听薛宝琴“揭露”出来,董明月的脸色也红了起来,惹得薛宝琴笑出声来。 贾环扛了半条羊腿回来时,二女正嬉笑玩闹着。 见他手里的羊腿,登时都瞪住了。 薛宝琴脑海中,浮现出贾环一手抓着她的头,一边把羊腿往她口中塞的场面,唬的小脸又发白起来…… “环郎,你怎么拿了只羊腿过来?我吃时,不是有菜肴么?” 董明月好笑的问道。 贾环道:“做菜的老刘睡下了,这些天他也快散架了,我就没折腾他起来。从军中庖厨那里找了条烤熟的羊腿,又庖制了番,保管比那些人烤的好吃。 来来来,咱们一起吃顿家宴! 说起家宴,咱们怕是快要回京了……” 贾环一边找了个小杌子坐下,掏出随身小刀开始削肉,一边随口说道。 薛宝琴正为“家宴”二字羞涩,可听说要回京,顿时吃了一惊,问道:“环哥儿,不是今日才打仗么?已经打赢了?” 董明月也奇道:“怎地这样快?” 贾环给两人分肉,都递到嘴边。 董明月张口吞下,薛宝琴红着脸,眼睛水汪汪的,犹豫了下,还是张开了口…… 贾环将肉送到她口边,又用手指轻轻抚了下她的樱唇,薛宝琴差点没噎住,俏脸大红…… 贾环在董明月的瞪视下,干笑了两声,道:“明儿厄罗斯还要再谈判,估计打不了多少天了,明儿要去谈些条件。” 薛宝琴闻言眼睛一亮,道:“还是同那位索菲亚公主谈吗?” 贾环笑道:“你俩想去看看么?” 薛宝琴眼睛闪啊闪啊闪,董明月没好气白了贾环一眼,心道他还真有烽火戏诸侯的品性,问道:“我们去合适么?” 贾环笑道:“对面指明不让咱爹去,上回去了差点没把人吓尿……” “噗嗤!” 薛宝琴笑出声。 贾环抛了个媚眼儿后,对董明月继续道:“正好,对面有位公主,咱们多两个女护卫,也说得过去。” …… 正文 一千零二十章 结党营社 第一千零二十章 结党营社 大观园,蘅芜苑。 虽然蘅芜苑内没有竹林松柏,华盖榕树,但也遍布叶蔓绿荫。 因为在大山之阴,有巨石围护,所以冬暖夏凉。 莺儿坐在庭院内的一张小杌子上,就着月色和游廊下淡淡的灯光,打着络子。 偶尔抬起头,回望上房,透过月儿窗,便可以看到,薛姨妈与女儿正在挂着清凉宫纱的碧莎橱内话家常。 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姑娘满是嗔意的看了薛姨妈一眼,羞红了脸。 莺儿抿嘴一笑,她知道,定是太太又在劝姑娘待姑爷柔顺些,放下身段,小意些,好早点生下长子…… 嗯? 怎么回事,姑娘的脸色怎么又难看起来了? 莺儿担忧的望着,却猜不透薛姨妈和薛宝钗到底在说什么…… “妈,薛家嫡支长幼两房,就我和琴儿两个女孩子,都要入了贾家门儿,还……还都不是正室,这如何使得?” 薛宝钗万万没想到,薛姨妈能想出薛家姊妹两人一起固宠的主意。 这简直…… 偏偏身为女儿,她又不能指责薛姨妈,只好讲道理。 薛姨妈叹息道:“你当我就不要这个体面?可是,琴丫头的心,你当真不知道?” 薛宝钗闻言一滞,随即坚定道:“她还太小,一时糊涂了也是有的,等她回来,就想法子给她说亲。” 薛姨妈皱眉道:“你容得下其她人,为何偏容不下你妹妹?有她帮衬着你,岂不更好?她颜色好,又听你的……” “妈!” 薛宝钗实在听不下去了,道:“家里面哪有那些乱事?环哥儿最见不得在家里勾心斗角,结党营社的事,哪里能做?” 薛姨妈冷笑道:“你也是糊涂了,若无结党营社,你当林丫头常与小吉祥、白荷她们耍什么?还见天儿的拉拢云丫头。 如今更是来了个公主,你也和她打过交道,难道就看不出,那位公主最喜欢林丫头? 她什么样尊贵的人物,为何拉拢林丫头?不就是因为环哥儿最喜爱林丫头?” 薛宝钗闻言,面色连变…… 薛姨妈趁热打铁,继续道:“你道环哥儿为何最喜爱林丫头?男人,哪有不爱色的?林丫头如今出落的愈发颜色好了,以前病怏怏的,如今也被幼娘调理的好好的…… 虽然你也是好的,可环哥儿更喜欢林丫头那样的。 家里女孩子那么多,难道你就看不出,环儿最喜欢颦儿? 可咱家的琴儿的颜色却不输给她! 傻女儿,你别看现在家里和和气气的,那是因为你们都还没有孩子。 等再过几年有了孩子…… 你们自己可以不在乎得失,可当娘的,还有不为自己子女打算的? 你姨娘为何非要和环哥儿还有他娘斗? 她又岂是为了她自己? 若是为了她自己,前些年,你姨丈那样偏宠环哥儿他娘,你姨妈也不过是随她去罢了。 还不是见到环哥儿出息了,她才为宝玉担忧起来!” 薛宝钗眉头微蹙,道:“姨妈左右是想偏了,环哥儿何时会欺负宝兄弟?” 薛姨妈笑道:“可见你还是没长大,却不知,大树下是长不成大树的道理。 贾家就这么大,全都让环哥儿占了,宝玉以后如何为官做宰?” 薛宝钗实在忍不住,嗤笑了声,道:“宝玉为官做宰?” 薛姨妈叹息道:“你还没儿子,不是过来人,不晓得这个理儿。在当娘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儿子才是最好的。” 薛宝钗闻言,顿时想明白过来。 不说王夫人,就是薛姨妈,不就是这般? 在外面,薛蟠的名声简直快成了笑话,使劲的混混。 偏在薛姨妈眼中,他还是薛家当门户的。 只是还没长大,长大了定是极好的…… 尽管嘴上时常骂薛蟠不成器,可心里,这世上怕没几个能赶得上薛蟠的。 念及此,薛宝钗总算明悟了些,王夫人不停折腾的心思。 不过…… 她道:“姨妈如今不是已经好了?” 知姐莫若妹,薛姨妈轻轻一笑,道:“好了?呵呵……不说这个,还说你的事。 既然你不愿让琴儿进门,为何偏打发她去西域? 如今,怕是已经到了环哥儿那里。” 薛宝钗断然否定道:“环哥儿是去出兵放马,如何会见内眷?” 薛姨妈笑道:“傻女儿,难道我不知,环哥儿是带了董家丫头一起出去的?” 薛宝钗闻言,有些犹豫道:“明月?她又不认得琴儿……她谁都不来往。” 薛姨妈笑道:“我听说董家丫头也急着想要孩子,她自己可以随着性子来,却不会让她的孩子以后也随着性子孤零零的一人。 你瞧着吧,只要琴儿去寻他们,董家那丫头一定和她处的好!” 薛宝钗闻言,怔怔的道:“若真如此,也只能是天意了……” “太太,姑娘,林姑娘出事了!”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正说着,忽然,莺儿急匆匆的跑进来,脸色都有些发白的急声说道。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闻言登时站起身,齐声问道:“你说什么?谁出事了?” 莺儿忙道:“是林姑娘,我听外面婆子说,明珠公主带林姑娘去一学士府作客,不想那大学士竟然阴谋造反,如今被中车府给围了,要把学士府里的人全都抓进天牢里去!还说,带头的那人,和三爷有大仇,被三爷打了好几遭,如今正要报仇哩!” “老天爷!” 薛姨妈面色连变,眼睛里各种色彩变换不定。 除了忧虑外,也不知是否还有一抹期待…… 薛宝钗却一步都不停的往外走,薛姨妈忙道:“你到哪里去?” 薛宝钗道:“我去老太太那里,那边定也慌了神,我要让人快去镇国公府、武威侯府、奋武侯府求救,绝不能让他们欺负了颦儿去!” “你……” 薛姨妈不知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薛宝钗眼神清冷的看着薛姨妈,道:“妈,这个家里和寻常人家的家里不一样,我们可以争一争,可以闹一闹,但绝不能害人!” 薛姨妈气道:“我何曾让你去害人?” 薛宝钗摇摇头,道:“也不能见死不救,换做是我被围着,妈你说,颦儿会不会想法子救我?” 薛姨妈顿时不出声了,以她对林黛玉的了解,这丫头促狭归促狭,可心底却是极善的。 虽然常嘲笑薛宝钗,可真要有个事,她定会出头。 见薛姨妈明白过来,薛宝钗叹息了声,道:“这才是环哥儿最喜欢她的地方……” 说罢,薛宝钗转身急步朝荣庆堂走去。 …… 大明宫,紫宸书房。 婴孩手臂粗的牛油烛,辉映着整座宫殿。 随着朝局的一天胜似一天平稳,南方水灾退却,暹罗大米一船接一船的往大秦运来。 江山渐固。 靠着张廷玉布置的粮价战争,为户部赚取了大半年的财政收入。 虽然江南粮商和士绅阶层哀嚎遍野,将张廷玉诅咒了亿万遍,但朝廷财政得以松绑,使得大明宫内的陈设,也一日好过一日。 只是,富丽繁华的宫殿,却并未能让隆正帝的心情愉快。 看着跪在书房金砖上的朱正杰,他面色阴沉之极。 但出乎意料的是,就在朱正杰心惊肉跳,两股战战时,隆正帝却开口赦免了他:“起来吧,你也是忠于职事。此事,不怪于你。” 朱正杰闻言,眼眶登时红了,哽咽了声:“主子!” 一旁苏培盛见之,嘴角抽了抽,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隆正帝“嗯”了声,没有看他,道:“去吧,尽快将那起子逆贼谋逆案查清楚,朕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同党!食君之禄,受君之恩,却无一点忠谨之心的畜生!” 朱正杰闻言,立马来了精神,咬牙道:“主子放心,奴婢拼了命,也要挖出他们所有的同党!” 隆正帝点点头,道:“好生去做。” “喏!” 朱正杰躬身离去。 “皇上……” 待朱正杰出门后,忠怡亲王赢祥眉心带着一抹疲惫和担忧,唤了声。 隆正帝摆手道:“十三弟,李光地的话朕知道了。既然他要求情,朕给他这个面子又如何。只是,杜伦郭聪等人谋逆,证据确凿,却绝不可枉顾国法。 至于林如海的女儿…… 唉!” 隆正帝到底还有头疼的叹息了声…… 赢祥听之,不知怎地,却有些不厚道的笑出声来,见隆正帝瞪来,又来忙请罪。 隆正帝摆了摆手,无奈道:“朕这个皇帝,当得着实憋屈……” 赢祥忙劝道:“皇上,只有圣君明君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唐之魏征,让太宗皇帝憋屈之极,才有了唐之盛世。宋之仁宗,包龙图的口水都喷到脸上也只能认了,才有了宋之文昌。 桀纣之流倒是可随心所欲,却成了亡国之君。” 隆正帝闻言,嘴角浮起一抹讥讽,道:“十三弟的论调,倒是和那起子文官相似……” 赢祥苦笑道:“皇上,臣弟与他们还是不同的,他们是想着让皇上做垂拱而治的‘圣君’,臣弟是……咳咳咳……” “好了好了,朕不过白话一句,哪个还要你解释?朕还不知道你?这么急作甚?” 隆正帝一边让苏培盛给赢祥端茶,一边埋怨道。 赢祥笑着喝了两口茶,感受着舌尖的苦涩。 隆正帝又皱眉道:“明珠那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赢祥面色淡了淡,道:“皇上,臣弟以为,杜伦一案,和杏儿怕是没甚关系。她与李光地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以她的能为,真要有这个心,怕就不是这点动静了……” 说着,面色犹豫了下,还是道:“皇上,太上皇那些年,可是给了她不少人手。她真想折腾……” “那又能如何?” 隆正帝细眸中眼神凌厉,咬牙道:“朕还会惧怕她?” 赢祥摇头道:“不是惧怕,少一事,总比多以事好,何况,杏儿怕是真没这些心思。她的梅花内卫,怕也只是想自保罢了。” “哪个要害她,她在防备哪个?” 隆正帝高声喝道。 赢祥叹息了声,他知道,隆正帝只是在发泄心中的怒火,却不会真的对赢杏儿怎样。 隆正帝身上背负的骂名已经够多了,太多了。 若是再谋了赢杏儿…… 单说贾环那关,就过不去。 或许正是因为知道如此,隆正帝才只是在这里咆哮。 过了稍许,许是发泄累了,隆正帝长吁了口气后,道:“十三弟,打发两个御医去贾府,看看林如海的女儿吧。让皇后再多赏赐些东西……” 赢祥又想笑,却忍住了,他道:“皇上,贾府已经驻着两名太医院的太医了,再派,却不大合适。不若将贾家那个女神医送回去……” “不行!” 隆正帝断然拒绝道:“太后身边离不得人,其他人,朕还不放心。” 想要皇太后暴毙的人,不知有多少。 真要有人暗中害死了皇太后,那么“谋母”之名,隆正帝不背也得背。 尽管他的名声已经和臭狗屎差不多了,尤其是张廷玉在江南设了一局,将大半个江南士绅都坑了进去后…… 江南满是文华之地,多是读书种子。 读书人黑起人来,真能让人“流芳百世”…… 若再给他们递一个“谋母”之名,不定能让他们煽动出多大的动静。 杜伦郭聪等人,便是例子…… 公孙羽出身贾府,是隆正帝能放心得下的原因。 因为论名声,贾环和他,不相上下…… 隆正帝道:“就再派两个去,这个时候,不管合不合规矩了。再者说,这般大的恩典赏下去,那个混帐回来,凭什么跟朕闹?朕理亏么?” 想起贾环那副混不吝的做派,隆正帝既恨得咬牙,又忍不住想笑。 说起来,这种不涉及皇权利益的折腾,他未必就真的厌恶。 闹腾一次,还能为这充满冰冷算计的皇宫,添加点活气…… 只是,他也怕闹的太厉害,让他头疼。 赢祥心里苦笑了声,心道,贾家那小子倒是不一定会同你闹,可朱正杰…… 却不知能不能活命了…… 看了眼御案上高高堆积的奏折,隆正帝揉了揉眉心,看向西边窗子,道:“却不知,西域的战事如何了……” …… PS:中午吃的土豆牛腩,土豆吃多了,胃痛…… 正文 一千零二十一章 烦人鬼 神京都中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影响到数千里之遥的西域。 贾环的到来,又进了些食物后,薛宝琴的脸好看了许多。 薛姨妈说的没错,论颜,薛宝钗是比不上薛宝琴。 虽不像林黛玉那一双似蹙非蹙眷烟眉,也不如白荷那双倾国颜的明眸,薛宝琴的眉眼都是最寻常的美人标配,柳叶眉,杏儿眼,腻脂鼻,樱桃口。 但是,她的每一部分,都精致到了极致。 多一分少一分,似都不美了。 完美的有些不真实…… 做这样女孩子的男人,其实要承受一些心理压力的。 若是在前世,贾环甚至连正视这种女孩子的勇气都没有,尽管他可以在网络上指点江山,点评各路美女,嫌胖厌瘦,但那也只是在虚拟世界中…… 但是今生,他已经活的够精彩了,有足够的底气,去正视甚至俯视前世踮起脚都仰望不到的存在。 包括美人。 对于薛宝琴,他现在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只是很喜欢她的美貌,以及她不似这个时代女儿家该有的经历和眼界。 至于感情,贾环倒不愁。 自会日久生情…… 见董明月和薛宝琴叽叽喳喳,很是兴奋的商量明日谈判时可能出现的场景,贾环在一旁笑吟吟的看了许久。 美养眼。 直到看的薛宝琴俏面粉红,眼眸似水,董明月没好气的瞪过来,贾环才打了个哈哈,道:“明月,咱们该走了,琴儿要休息了,明儿还有正事。” 薛宝琴闻言,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董明月也从没和同龄女孩子聊的这么尽兴过,虽然当年在白莲教,她身为圣姑,身边也有同龄侍女。 可那些被白莲教义洗脑小女孩子们,连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开口“圣姑”闭口“圣姑”,不敢逾越身份半分,又如何说得了话? 后来进了贾家,因为身份缘故,不便与外界交流。 本来应该可以有个好闺蜜,可因为她要逼贾环练功,每日里提溜小鸡似得将贾环从被窝里提溜出来,惹得白荷对她好大的意见。 如此一来,非但没成了闺蜜,反而成了一辈子的对头…… 至于小吉祥…… 吉祥姐思想有些太超前,思维有些太跳跃,连董明月都hold不住,所以,董明月长那么大,还没交过一个闺蜜…… 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亲近她,更重要的是,能够说的来的女孩子,董明月还真有说不完的话。 薛宝琴自幼去了好些地方,四处游玩。 董明月当白莲教圣女那些年,一样天南海北四处“传教”。 只谈当年去过的各地风土人情,就够她们俩从年初说到年尾。 常有谈起都去过的地方,两人更是愈发热火朝天。 此刻,董明月竟不想回自己的营帐了,便对贾环道:“环郎你自去休息,我今日在琴儿处歇息就是。” 薛宝琴杏眼弯起,笑着连连点头。 她一个人孤身处于军营中,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能有一同样的人陪伴,总会安心许多。 尤其是,今日看到血流成河,碎尸横飞的景象。 见她笑的这样高兴,贾环刚想埋怨的话也没说出口,只是调笑道:“那成,只是明月……你可不要忘了岳丈交给我们的大事!” 语气严肃郑重,好似多严重一般。 董明月都愣了愣,可反应过来后,却猛然羞红了脸,狠狠的啐了口。 原本还没反应过来的薛宝琴,终于猜想到了什么,也直感觉脸上烧起了火,一双杏眼里满是嗔怪之意…… 贾环不要脸,非但不羞,还得意的哈哈大笑,对薛宝琴道:“琴儿,你先转过头,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对你明月姐姐说。” 薛宝琴先是一怔,却没有反对,转过头又在纳闷。 若是重要的事要防备她,那也应该让她出去才对。 转过身,只能看不到,却可以听到啊…… 正在薛宝琴纳闷之际,忽然,她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声音…… “吱吱……嘤……嗯……” 薛宝琴的脸忽然红了起来,而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越来越红。 从脸红到耳朵,又红到脖子…… 他们竟然……他们竟然在…… 蓦然,薛宝琴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日撞破贾环与薛宝钗好事时,看到的那杆威风凛凛的大秦戟! 老天爷! 心中娇呼一声,薛宝琴觉得连坐都坐不稳了。 “好了,琴儿妹妹还在……” 一道媚到骨子里的低低声音,让薛宝琴几乎不敢相信是飒爽的董明月发出的。 这对狗男女! 薛宝琴心里不知怎地,忽然想到这个词。 随即又赶紧摇摇头,暗自自责,她怎能这样想…… 正在神思间,忽然感到脸上被人“啄”了口,薛宝琴陡然一惊,清醒过来,微微仰首转头看去。 可这个角度,转过头去,正巧,一张樱红小口,对上了某人的臭脸…… “呀!” 叫的人却不是薛宝琴,她已经完全怔住了。 这般叫的人,竟是贾环。 他一脸受惊的惊呼了声,看着薛宝琴质问道:“琴姐姐,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还是个孩子啊……” “噗!” 本来羞愤欲绝的薛宝琴听完之后,一口喷笑出来,然后搂住坐在一旁瞪贾环的董明月笑个不住。 我还是个孩子…… 哈哈哈! 董明月一边也是好笑不已,一边对还在耍宝的贾环嗔道:“没事就快走,真真是……不害臊!” 还孩子呢,昨晚那是孩子能做的事吗? 贾环嘿嘿笑了两声,弯腰抱了抱董明月,又抱了抱薛宝琴,转身离去。 薛宝琴忽然觉得,即使在这冰冷肃杀的军营里,有董明月这样温柔干练的人作伴,还有贾环这么有趣的人相陪,也不算太辛苦…… 以后的家里,会不会也是这样有趣? 到时候,兴许就不用他离开了呢…… …… “环哥儿,泽辰找你。” 出了辎重营,贾环便遇到了韩大。 如今,宁泽辰就被隐藏在他的亲兵队伍内。 他的身份,还见不得光…… 贾环闻言,便与韩大一同前往了安置诸将亲兵的亲兵营。 “怎么了,泽辰?” 贾环没有见外,但也不是对寻常亲兵那样的语气,很平常,却也亲近。 宁泽辰吸了口气,沉声道:“环哥儿,我想离去了。” “嗯?”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脸有些难看,道:“可是有人为难你?” 宁泽辰忙道:“这是什么话?环哥儿,韩大韩让他们,都是对你忠心不二的人,你这般说,可就不合适了……” 贾环哭笑不得道:“我受教了,不过我说的不是他们,是与我随行的那些衙内。” 宁泽辰道:“他们哪里见得到我……是这样,大秦和厄罗斯正在大战,总会有些厄罗斯残兵逃窜。所以,我想现在出去,收揽一些。 这样,日后那些人就更不会怀疑我与你有瓜葛。 他们只会怀疑,我成了厄罗斯的走狗……” “泽辰……” 贾环面动容,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宁泽辰反而洒脱了许多,他似乎都看开了。 宁泽辰拍了拍贾环的肩膀,轻笑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贾环皱眉道:“泽辰,宁叔没有亏欠一分一毫,是我贾家亏欠宁家。” 宁泽辰笑着摇摇头,道:“先荣国连亲子都没传授的《天山折梅手》,却传给了我爹。我以前一直都想不明白,我爹为何会隐秘供奉一座先荣国的灵位,还以先父尊称。如今却明白了……” 贾环闻言,叹息道:“我祖父那般对待宁叔,想来也是看破了他重情重义的血性。但是,祖父绝没想到,会有今天这般局面。泽辰,还是那句话,宁家没有亏欠我贾家之处,是我贾家亏欠宁家。” 宁泽辰笑着摇摇头,道:“不说这些了,太婆妈。事情就这样定了,我明早就走……” 贾环想了想,道:“如此……泽辰,走,我带你去见几个人。日后,你们可以相互照看着。” …… “岳父,天涯还有玄武千户,这是宁泽辰,其父宁至。以后,泽辰也留在西域,替我做事。” 一处秘密营帐内,贾环将宁泽辰介绍给一群见不得光的人…… 天涯依旧白眉白发,如今的气并不算太好。 眉眼中,留有一股大难不死后的戾气…… 他真的很幸运,能够提前未雨绸缪,从黑冰台逃了出来。 自隆正帝掌控大权以来,如果说在官场上掀起的清洗是秋风秋雨般清冷,那么在黑冰台中的清洗,只能用腥风血雨来形容。 那不能叫清洗,那叫血洗。 这种秘密机构,连收编都不需要,因为谁也不知道,其中哪些人是太上皇的死忠…… 又逢疯狗一般的朱正杰,所以,曾经天涯认识的旧人,几乎都已经不在了。 若非有贾环死力相保,朱雀王焱,也不是只退休就能幸存下来的…… 如此,纵然天涯逃得性命,苟延存世,可心底里还是有一股怨气。 他们知道身为黑冰台的番子,是见不得光的。 可他们为了赢秦出生入死,多少人死的不明不白,到头来,却因为权力倾轧而被血洗。 这让天涯以为,他们之前的作为,都成了笑话。 因此,对于贾环身边总是出现见不得光的人,天涯心里没有一点违逆之感。 相反,许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缘故,他还有几分亲近,拱手示好。 宁泽辰点了点头…… 白佳人气苍白,但周身气息,却愈发深厚。 她眉眼间的目光,总是和董千海碰在一起。 但也只是一凝,便又分开。 她没有开口,只轻轻颔首。 至于董千海,倒是多看了宁泽辰两眼。 他是深知内情的,对于宁至那般做法,虽然未必赞成,但对他有情有义之举,还是颇为佩服。 若非是“反面”角,这种义事,当应流传千古! 贾环将宁泽辰的请求说罢之后,众人又是一阵侧目。 白佳人忽然开口道:“我们也一起离开。” 天涯忙点头,道:“我的本事,还是能帮得上宁小哥儿的。” 唯有董千海,面复杂。 他虽然也想一起离开,可是,他还要保护贾环。 贾环看出了他的犹豫,心里好笑,这么大个大高手,连个恋爱都不会谈。 他也曾想开导开导这个岳父,结果差点被胖揍一顿,也就不再多管闲事了,让他继续去当单身汪…… 贾环笑道:“岳丈,你若想一起离去,就一起去。” 董千海深深的看了眼垂着眼帘的白佳人,却摇头道:“我还要保护你,直到战争结束。” 贾环笑道:“战争就快结束了,厄罗斯人派人来要求谈判。我估计,再打一两次,差不多就结束了。” 董千海闻言眼睛一亮,不过还是道:“这一两次,却是要见真章的。我若这个时候走了,明月要闹……” 贾环道:“我总不能一辈子被岳父护着,况且是在军阵中,不是江湖仇杀。就算真被杀了,也只能算天命不济。不过,我以为我不会那么倒霉……” “那明月乖囡那里?” 董千海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向贾环。 贾环哈哈大笑,道:“看在岳丈对小婿这么好的份上,我帮你说情。不过岳丈,你要加快速度了,不能等外孙都有了,还没给他找到姥姥……哎哟!” “我给你找姥姥!” 董千海怒声道,眼睛却看向了一旁的白佳人,与佳人的眼神相对后,竟又主动分开…… 贾环看着,差点没把肚子笑破。 还半步天象呢,在感情界就是个怂货! 不过他却不敢再挑衅董千海了,正道:“岳丈,泽辰毕竟还年轻,又身处恶劣之处,还希望你们能多照看他一二。” 董千海瞪了贾环一眼后,“嗯”了声。 贾环却又一拍头,道:“我同您说做什么,用不了多久,你也要返回都中,日后还要亲自教导我和明月的孩子呢。” 说罢,转头对白佳人道:“岳母……哦不,玄武千户……” 白佳人抽了抽嘴角,脸上一阵红意闪现,随即清冷道:“宁侯有何事吩咐?” 贾环道:“泽辰还需要岳母……哦不,需要白千户多照看一二。” 饶是以白佳人清冷的性子,还是忍不住瞪了“烦人鬼”一眼,哼了声,不过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贾环哈哈一笑,道:“如此,在下就多谢了,告辞!” …… 。...“”,。 正文 一千零二十二章 兄弟之邦?岁币? 神京,荣国府,荣庆堂内。 即使已经入夜,依旧人声鼎沸,纷纷扰扰。 奋武侯夫人刘氏今日虽未被请到,那只是因为奋武侯府在黑辽十数年,赢杏儿与之不熟之故。 但温家与贾家的渊源也极深,今日未至翰林学士府,但听闻消息后,还是直接来了贾家。 若非赢杏儿已经回宫,刘氏还准备埋怨几句,莫非瞧奋武侯府是乡下来的,就看不上眼么…… 刘氏开了个好头后,都中勋贵诰命,纷纷上门探视。 贾环若在府,寻常府第无故自然不敢上门。 当然,贾环若在都中,也没今日之事。 如今贾环出兵放马在外,家里又出了这么一档子晦气事,都中的权贵府第,尤其是家中有子弟跟随贾环一通赴西域“镀金”的人家,全都来了诰命探视。 林黛玉不仅是荣国太夫人的嫡亲外孙女,更是贾环的心头肉。 说不上拍马屁,但能够借此机会交好贾家,也不失一个好时机。 最后,若非牛继宗赶来,驱散了大半人马,偌大一个贾府,险些有些不够用…… 而牛继宗也只是来稍微坐了坐后,就带着郭氏离去了。 树大招风,太过招摇,总不是好事。 待外面车水马龙的场景散了后,贾母才面色发白的松了口气。 连月子还没出的王熙凤,面色更白。 尤氏李纨等人也在扯着嘴角,试图松快松快已经笑僵了的脸…… 下头,贾政贾琏也是一头汗水。 唯有林黛玉,坐在高头软榻贾母身旁,看着一高几的礼品,一双灵气盎然的水目,滴溜溜的转了转。 王熙凤今天虽然累,却也终于过了一把瘾。 怀胎十月,困了半年,差点没把她憋疯! 今日总算与各家诰命交际了个够,她笑道:“真真是……以前也没这些人,还是林妹妹的体面大!连宫里皇后娘娘都赏下来宫锦来安慰她,这般金贵!” 语气羡慕有之,调笑亦有之。 林黛玉闻言,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有贾政贾琏等男长辈在,她却不好和王熙凤斗嘴。 王熙凤是有名的泼皮破落户,她可不想也在长辈跟前落下这样一个名声…… 王熙凤何等精明,看到林黛玉嫌弃的目光,好笑道:“是我惹的事?” 林黛玉闻言,小脸一沉,不依的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抽了抽嘴角,赔笑道:“好好好,是我招惹的事,行了吧?” “就是你,好端端的招惹我。讨嫌的很!” 林黛玉打击道。 王熙凤哭笑不得,正要再说什么,贾母笑道:“好了,你林妹妹今天被唬坏了,不许再招惹她!” 王熙凤郁闷道:“这哪里是外孙女,分明比亲孙女还亲,我这个孙媳妇到底是比不上!” 贾母好些日子没听王熙凤这般“讨嫌”了,乐得咯咯笑道:“今儿着实不能再笑了,凤哥儿不许再招惹,谁都不许。 使人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放在这里占地方。” 王熙凤又挑事:“要我收,那我可收进公中了!” 林黛玉不小气,道:“收就收,但收到你屋里却是不能的!” 王熙凤哈哈大笑道:“这人还没进门儿,东西倒先进我家公中了!林妹妹忒急了些!” 众人闻言纷纷忍俊不禁,连累的面色惨淡的贾政,都忍不住笑了声。 林黛玉俏脸羞红,大急,偏贾政在场,她不好同王熙凤拌嘴,只好求救贾母:“老太太,你看她那张嘴!” 贾母一边笑搂住林黛玉,一边“责骂”王熙凤:“你这泼皮烂嘴的,只管这会儿子逞能,等环哥儿回来了,自会同你算账!” 听到这个名字,王熙凤心里忽地一颤,一时间倒忘了说话。 贾母却以为她被唬住了,笑的愈发高兴,道:“你也有怕的人?” 王熙凤呵呵笑道:“哪个怕他?” 贾琏在下面站了好一阵,不想再站了,犹豫了下,还是道:“老太太,如今都中形势到底不大安稳,也就平静了个把月,如今杜伦谋反,还不知要牵扯出多大的动静。 家里的姊妹们,若是没大的事,还是不好轻易出门……” 林黛玉脸色有些不好看,小声道:“不是我要出门,是杏儿公主要带我出去的。” 贾琏忙道:“我不是责怪姊妹们,真要出去也没什么,只是怕万一再有朱正杰那样的疯狗,而家里一时来不及就糟了。朱正杰惹下这般大的祸,宫里陛下也没拿他怎么样……” 王熙凤看不上贾琏的小家子气,嗤笑道:“不用皇帝拿他怎么样,等环哥儿回来,那位公公的好多着呢!” 贾琏闻言眉头微皱,看了王熙凤一眼,却没有和她争辩什么。 两人如今愈发相敬如冰了。 一方太过强势,喜欢轰轰烈烈,无风也想鼓起三丈浪。而另一方却只喜欢过享福受用平静的日子。 放在后世,这叫性格不合,人生观不符。 王熙凤见贾琏连话都不愿同她说,脸色也淡了下来,心里有些凄苦。 贾琏不止不愿同她说话,连他的亲生女儿,都极少看。 他一心想生个儿子,却不想…… 气氛忽然有些黯淡下来,薛姨妈对贾母笑道:“之前我和宝丫头在蘅芜苑里说话,听到消息后,她就一刻不停的往这边赶,还说老太太这边定也慌了神,她要使人赶紧去镇国公府、武威侯府求救,万不能让颦儿有个闪失。 我笑她多虑,老太太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还用她来提点? 真真是惹人笑话了!”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一旁的薛宝钗,薛宝钗却在一旁低着头,也不言语。 贾母感慨道:“宝丫头是个好孩子!若不是杏儿得力,早早的使人去请了镇国公府和武威侯府的诰命出面,更是将李光地老相爷也请了来,真让我们想法子,一时间又哪里想得到? 更难得的是,这般着紧你林妹妹……” 薛宝钗抬头笑道:“老太太,这本是我该做的。” 贾母笑着又赞了几句后,林黛玉也看着薛宝钗,轻声道了声:“谢谢你。” …… 西域,齐尔齐斯河畔。 距离双边大营中距,谈判再次进行。 与上回人马不同,这一次,由于厄罗斯方的警惕,所以拒绝了董千海的出席。 而厄罗斯方,索菲亚公主身边的那位重剑士也没来。 克列谢夫依旧是那副纨绔贵公子的神态,索菲亚公主依旧高冷。 书记官们依旧魁梧如熊罴。 只是等大秦方的人到来后,坐等了一会儿倍感无聊的克列谢夫忽然眼睛一亮,大笑着站起身来,道:“哈哈!贾,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你比我会玩多了,快为我介绍一个这个美丽的女士!上帝,你可真行!” 克列谢夫知道董明月是他绝不能招惹的,可看到薛宝琴时,顿时被这精致之极的女孩子惊为天使。 与贾环匆匆一个拥抱后,张开怀,想与薛宝琴来个贴面礼。 却被一只大手按在脸上,给挡了回去。 克列谢夫“幽怨”的看着贾环,道:“贾,你前天就是这样与我堂姐见面的,这是见面礼,不是吗?” 贾环哈哈一笑,道:“入乡随俗,你如今在我大秦土地上,还是按照大秦的方式来吧。” 克列谢夫闻言眼睛一亮,道:“大秦的方式?那也好啊!你快教教我,大秦如何与这位美丽如天使的小姐见礼!” 贾环耸耸肩,道:“很简单,你要跪下来,磕头喊奶奶!三奶奶!” “噗!” 薛宝琴闻言,又羞又觉得荒唐,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觉得三奶奶好像也挺好听,嘻嘻…… 一旁随行的大秦礼部官员,却差点没把舌头给咬掉。 他们虽然极力反对贾环带两个雌儿去谈判,可哪里又拦得住? 如今却闹出了笑话,一个个老夫子卫道士打定主意,回京后往死里弹劾一本! “哈!贾,你又想骗我……” 克列谢夫又不是傻子,好笑的看着贾环说道。 不过没等他说完,索菲亚就极不客气道:“克列谢夫,你们这些同类还是等谈判结束后再去荒唐吧,难道你想让我们这么多人,就看你们两个堕落荒唐的人胡闹吗?” 克列谢夫耸耸肩,对贾环道:“瞧,她就是这么无趣……好吧好吧,那就开始吧。”见索菲亚瞪向他,克列谢夫还是收敛了些,随口说道。 一双眼睛,还给贾环打了个眼色,似在示意“放学”后别走,有好玩的…… 索菲亚是个极利落的人,她将一份大概五六页纸笺的纸夹递给了贾环,正色道:“我们厄罗斯认可你们大秦如今的实力,所以愿意与大秦和平相处。不过,西域是我们厄罗斯打下来的,我们为此付出了三万大军的生命,还有数不尽的粮草物资,绝不能就那样轻易的送与你们大秦,厄罗斯帝国,并不是每个人都同克列谢夫那样荒唐。 这是我们的要求,也是我们的底线,我们绝不会退让半步! 如果你们拒绝我们的和平意愿,还想将我们厄罗斯人当蠢货,我们宁可发动举国战争,也不愿成为笑柄。” 贾环接过文件,听到这番话后,扯了扯嘴角。 这番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冲克列谢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你堂姐骂你蠢货呢”。 克列谢夫却耸了耸肩,道:“我一般不和女人逗,她们太麻烦,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对劲。贾,我们只能自认倒霉……” 索菲亚公主闻言,狠狠瞪了克列谢夫一眼。 而大秦方,董明月和薛宝琴都羞臊红了脸,心里把这臭不要脸的骂了个半死! 两人也一起瞪了贾环一眼,贾环颇为无辜。 眼神警告她们,不要不识好人心! 见她们在外太辛苦,才发明了一个超时代的姨妈巾…… 用的都挺好,怎地用完了就想着骂人呢? 身后一边一只小手掐来,贾环登时老实了,打开备案协议看了起来。 别说,字写的还不赖,不过条约,当笑话看就好…… 贾环看完后,刚想说话,一旁却伸来一只手。 贾环皱眉看去,却见礼部侍郎李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问他要协议。 贾环嗤笑了声,丢给他。 真当是好差事? 那李峥见贾环这般怠慢,却也只能有气憋在心肺里,自己气个半死。 等打开文件,只看了两行,他就差点没全气死! 面色勃然一变,满面通红,怒声咆哮道:“真真是荒唐!兄弟之邦,厄罗斯为兄,大秦为弟?还要年年交岁币?你当大秦是弱宋吗?” 随行的其他大秦文官,也一个个面色大变。 再看向厄罗斯一行人,目光如同要吃人一般。 厄罗斯人自然不会惧怕,一个个冷笑不已。 见唬不住人,李峥霍然起身,冷声道:“这种羞辱大秦的谈判,日后我等绝不会再来,你们最好也羞要再提!想来羞辱大秦,只管来战便是!” 别说,听完这番话,贾环对这倔老头的印象好了不少。 也是,文官虽然多不成器,只会争权夺利,但每朝每代,总还是会有几个拥有刚硬风骨的人出现。 不过就在贾环看的乐呵呵时,索菲亚公主忽然道:“贾,你也是这样认为吗?” 贾环笑道:“我觉得还可以谈谈……” “什么?” 还没走出大帐的李峥闻言,简直犹如二郎神附体,之前四方官步迈了二十来步才迈到门口,此时只用了三四步就冲到了贾环跟前,面容狰狞的指着贾环,厉声喝道:“宁国侯,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种事涉朝廷体面尊严,大秦国运之事,岂能容你荒唐胡闹?你给我走!” 说着,一双手抓住贾环的肩头衣裳,就往外拉。 若是随心,贾环真想用个巧劲儿摔这老头一跟头。 可看他因为担忧恐惧连身体都颤抖起来,贾环也只能认了,连声道:“老李,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他身后当亲卫站着的董明月见之又心疼又好笑,还没见过贾环这般狼狈过。 薛宝琴则有些被唬住了…… 对面的克列谢夫却极不厚道的大声笑了起来。 似被笑恼了,贾环一使劲,将礼部侍郎李峥老头儿又按到了座位上,对气喘吁吁想拼命的李峥道:“你到底会不会谈判?他们漫天要价,咱们落地还钱便是!” 李峥闻言一怔,随即还是怒道:“这种条款,再怎么还,也一条都不能接受!” 贾环笑道:“要是反过来呢?” 李峥闻言又一怔,一双老眼眨了眨,道:“那还行……” “我艹!老李你比我还贪!” 贾环笑骂了声,不理又大怒的李峥,对索菲亚公主道:“只要把文件里厄罗斯和大秦的位置都换一遍,本侯就同意了。来来来,不过是换个位置,有什么大不了的,索菲亚,本侯可以做主,每年的岁币,可以给你三成回扣!如何?” 索菲亚公主用看智障的眼神,关爱着贾环…… …… ps:又瘦了一公斤半,胃病折磨人,人比黄花瘦…… 正文 一千零二十三章 这,便是天家…… 西域,气候干燥酷热。 昨日杀的尸山血海,惨烈异常的齐尔齐斯河畔边,两国又开始进行谈判。 战争,永远只是政治的延续和手段…… 负责谈判的厄罗斯官员和大秦官员,吵吵的天昏地暗,让帐内气氛愈发烦躁。 而作为大佬,无论是索菲亚还是贾环,都不可能像泼妇一样,当场嘴炮论战,斤斤计较的谈判。 这种事,都是交给“技术官员”去做的。 中间还要经过翻译的倒口,愈发繁琐。 这般哄闹乱杂的地方,是不符合贵人的身份的。 两边各自给手下“马仔”定好基调后,双方的头头,就一起换了个地方,喝茶…… 贾环带着四个“亲卫”,索菲亚公主与克列谢夫也一人带了两个,一起去了旁边的帐子。 虽然帐子稍微小一些,但内里没什么人,反而清静的多。 几人进来后,不由齐齐松了口气,又相视一笑。 索菲亚和克列谢夫手下的人忙去给他们铺设地毯桌几,从备好的镶嵌着宝石的箱子内,取出精美的茶具,给他们冲红茶,并摆放点心。 看到这一幕,贾环挠了挠下巴,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马仔”…… 扮作亲兵的秦风和牛奔用不善的眼神看着他,贾环干笑了两声,没有作死,又看向另一旁。 薛宝琴眨着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她倒是不介意伺候贾环一番,可他们来时并没有准备那些受用之物啊。 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知怎地,薛宝琴想起了这句话,眼神愈发无辜。 贾环抽了抽嘴角,董明月则哼了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出去,没一会儿,也取来了一个箱子。 稍微有些大,但对董明月来说轻而易举。 她打开箱子后,众人发现心里竟是用棉被包裹的一个小鼎。 克列谢夫看着贾环身后一小鼎,眼睛直冒光! 那丝丝寒气,结成白雾,即使还没感受到,可心底都觉得一阵清凉。 他们原本也有冰,可他们的冰却是抄了几个古城,从富贵人家的冰窖里抢到的,数量极有限,况且他们又奢靡的紧,没多久就用完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贵人而言,在酷热的夏天,没有冰的生活简直就是地狱…… 此刻见贾环这边居然有冰,克列谢夫一双绿眼睛愈发冒绿光了,哈哈大笑的走过来,丝毫不见之前自得贵族做派鄙夷贾环土包子的神色,道:“贾,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好兄弟!老天,没有冰的日子,我都快要熬不过去了! 这是你的护卫?快让他们走远点,我还能杀了你不成? 你真是胆小,我和索菲亚也只带了两个服侍的人……” 克列谢夫毫不见外的挤过来,还推搡着冰鉴旁边的秦风和牛奔。 自然没推动…… “嗯?” 克列谢夫皱眉,对贾环道:“贾,你的仆人可真不知道礼仪!” “我是你大爷!” 牛奔鼻子差点没气歪,破口大骂道。 一旁贾环不厚道的哈哈大笑。 克列谢夫脸色先有些难看,可见牛奔也在瞪贾环,就明白过来,这个绿豆眼相貌喜剧的亲兵,想来也是假扮的。 贾环笑道:“克列谢夫,这两位都是我兄长,这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这位是武威侯府的世子,不比你的地位低。” 克列谢夫先是以同类人的眼神歉意的点点头,然后撇嘴道:“我爹可是国公!” 贾环嗤笑道:“你爹才当了几年国公?当年若不是我祖父将厄罗斯南方军团打的团灭,连军团长,原南方大公给干掉,你爹现在说不定还是个小混混!” “噗嗤!” 却是索菲亚公主忍不住笑出声,她湛蓝的眼睛深深的看着贾环,道:“贾,你对厄罗斯的了解可真深。”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圣彼得堡也有大秦的人嘛……” 索菲亚闻言,眼神忽地一变,满是猜疑。 她怀疑,半年前说动她父王的那个秦国老人,就是贾环所派。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索菲亚看着与贾环勾肩搭背吹牛的克列谢夫,心中的怀疑愈发成团…… 一旁牛奔看着这个厄罗斯的罗刹鬼,有些好笑,这真真是个逗比。 贾环这般说他老子,他居然一点都不恼,还跟着一起说了些他老子的坏话。 比如说抠门啊,吝啬啊,心黑啊,抢他女人啊…… 贾环一边和克列谢夫吹牛,一边让董明月和薛宝琴自去寻索菲亚聊天。 这两女早就看着索菲亚出奇了。 金发碧眼,头发还是波浪形的。 难得的是,中国语说的那么好! 索菲亚见两人过来,冰冷的脸上也笑了起来。 一来她一人也是无趣,二来,她也想多了解一下她的对手。 她也确实了得,能与董明月说一阵拳脚功夫,厄罗斯的江湖…… 还能与薛宝琴谈一谈诗词歌赋,她的中国文学造诣极深。 如此一来,帐内的气氛倒也有趣。 一侧几个纨绔公子花花奇谈,大笑不止,说着说着,还会动动手脚,打闹一番。 另一侧,则聊的温文尔雅,但也有绵里藏针。 无论是董明月还是薛宝琴都不是蠢人,索菲亚想要套她们两的话,却也有难度。 而另一座大帐内,硝烟气息浓郁到了极点,谈判彻底陷入了僵持。 什么兄弟之邦,纯属扯淡。 大秦不是大宋,厄罗斯也不是大辽,蛮荒之人,也不讲究这些,兄弟相残比大秦有过之无不及。 至于岁币,更是扯淡。 贾环李峥等人要是敢签下一个赔款供奉岁币的条约,也不用回京了,直接去厄罗斯找个毛妹过下半生吧。 厄罗斯自然也不可能给大秦岁币。 所以这一条也是废话。 关键卡在了贝尔加湖,也就是北海上。 索菲亚公主的底线其实已经退让了许多,她不再要求割让,只希望能够让厄罗斯方去北海上凭吊一番。 这个要求,李峥自然不会答应。 贾环给他的底线是,赎买西域的银子可以多些。 讲道理,准格尔是厄罗斯不计生死,用三万多大军的性命堆出来的。 能花点银子解决,无所谓。 但是涉及到领土,尤其是北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大秦方如此坚决,谈判自然谈不下去了。 谈判场上解决不了的问题,自然只能重回战场。 当礼部侍郎李峥等朝廷命官满脸怒火的从大帐内走出时,贾环与克列谢夫也勾肩搭背的诉着下回相聚的约定…… 看到这一幕,李峥目光喷火,却又无奈。 到了他这一步,又岂能不明白,这,本就是这个天下的法则。 只不过,要脸的人不会做的这么明显…… …… 距离齐尔齐斯河畔百五十里,是丝绸古路上著名的一座古城,沧澜古城。 行了一天的路,路过了数座城,夜色降临时分,宁泽辰、董千海一行人,最终在这座并不大的沧澜古城里落了脚。 看着不足关内县城一半大的土城,白眉白发的天涯皱眉道:“董教主,你一路上走走停停,寻东摸西,到底想做什么?这座城这般小,却偏在古官道上,有那么多流人,万一被人瞧见我们去,如何是好?” 天涯因为情敌之故,只称呼董千海为董教主,似在提醒别人,董千海这个白莲匪首的身份。 董千海自然不会理会他这些,不过见白佳人也看向他,便解释道:“我需要办一件极紧要的事。” 白佳人开口道:“一路上,你所查看的,是白莲密间的暗号,白莲教已亡,怎地还会有白莲密间?是了,那是白莲教主最心腹忠诚的力量……”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变了脸色。 若董千海还有重振白莲教的心思,以他今日的武功,和白莲教曾经的底蕴,再加上大秦各处天灾,难民无数,顷刻间,便是一场黄巾之祸! 董千海却摆摆手,笑道:“密间早就交给了明月,若非如此,贾家小子那狗屁青隼,连架子都搭不起来,如何能和黑冰台中车府斗?今日来此,是为了替贾家小子了一桩密事。他太过优柔寡断,养虎为患,早晚会成大祸!” 天涯和白佳人倒无妨,可宁泽辰却皱起眉头,道:“董前辈,环哥儿若是知道,怕会不高兴吧?十三将对贾家,忠心耿耿。” 董千海瞥了宁泽辰一眼,道:“我说的不是十三将,而是李先。宁小子,你爹,便是被他所诓。” 宁泽辰闻言,眼中厉色一闪,却还是摇头道:“不可坏了环哥儿的大事。” 董千海闻言,极满意的看了宁泽辰一眼,道:“宁家,果真皆信人,贾小子眼光不错。 不过你放心,我董千海闯荡江湖数十年,若是连一点把握都没有,就鲁莽行事,岂能活到今日? 白莲密间……青隼的人已经追逐跟踪了他们很久了,恰巧,逢李先召集他的心腹死忠,商议大事。 此天赐良机,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宁泽辰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 神京皇城,寿椿萱永殿。 皇太后依旧昏迷不醒,嘴角紧抿的躺在凤榻上。 公孙羽面色清冷,身着一身白裳,与皇太后施针。 她在这座辉煌的宫殿里,过的一点都不开心。 对这座宫城里的人,也一点都不讨喜。 尤其是在有人暗示她,只需维持皇太后不死,不必救醒之后…… 她自然也听说过一些皇太后偏心幼子的事,但无论如何,她都以为,母子天伦,乃是天道。 岂有不愿自己娘好的? 她可以理解,皇太后“无意”摔倒,可却不能接受,一个谋母之人。 当然,她也只是不喜,却不会鲁莽的说什么。 进了皇宫后,除了必要的行礼请安答问外,她几乎从未开口说过什么,即使对与她作陪的赢杏儿。 对于这一点,却出奇的让天家满意。 皇后之内,多嘴之人,通常活的最短。 而公孙羽的识趣,便赢得了天家的好感。 许多话,甚至都不避讳她。 董皇后仪态端庄,静静的站在凤榻边端详了许久,见公孙羽施针完毕,正在收针,趁着这个间隙,她对另一侧面色淡然的赢杏儿道:“明珠,前些年,皇上和本宫何等艰难?贵为人间至尊,莫说天下,就是这神京城,甚至这座皇宫,都无法掌控。 朝不保夕,战战兢兢。 宗室诸王,文武百官,无人将皇帝与本宫放在眼里。 你那弟弟,更是仗着皇太后的偏宠,在宫中肆意妄为,见了本宫都敢视而不见。 在那个时候,只有你,在帮着本宫,帮着皇帝。 这些,皇帝都记着,本宫也记着……” 听到这番叙旧之言,赢杏儿面色不变,心中只有冷笑。 董皇后似乎看不出赢杏儿的心思,继续道:“你父王这么些年来,搅风搅雨,为了夺嫡争大位,收买八方人心,却将大秦的江山搞的风雨飘摇。 对这一点,皇上深恶痛绝,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但是…… 皇帝看在你的面子上,绝不会这样做。” 赢杏儿眼角微眯,眼帘却还是未抬起,一副恭敬聆听的姿态。 不杀? 圈禁到死,还不如一刀杀了。 对于骄傲自负之人,被人当猪一样圈禁虐待,那是生不如死的体验。 董皇后又道:“皇帝谕旨,明珠你的公主位分,等齐一等亲王位,年食双俸!” “虽因皇太后之故,不好与宁国侯明正大婚,但你二人子嗣,可入天家玉蝶,封一等轻车都尉世爵。” “江南贡锦金缎,每年二十匹。” “黑辽东珠,每年五十颗。” “南海珊瑚,每年十座。” 董皇后一连说了许多,就连亲王都受用不到的赏赐,这些,本是天家御用。 但是,却每年都封赏给赢杏儿。 然而,这些赏赐,别说赢杏儿,就连收完针的公孙羽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因为连她都听明白,这些赏赐,是为了偿还当年赢杏儿给予他们的帮助。 赏赐之后,便两清了。 皇帝和皇后,再不欠赢杏儿什么人情。 以后,便要公事公办了…… 这,便是天家! 而对于这些,赢杏儿面色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屈膝一福,受赏谢恩。 …… (。) 正文 一千零二十四章 斩草除根 沧澜古城,人口虽只有将将万数,但却有十数民族共存。 只是,原本安宁祥和的生活,却因为战争的存在,荡然无存。 大秦与准格尔大战时,因为沧澜王的存在,城中百姓虽然要交极重的税负,但勉力还能生存。 然而待厄罗斯度过了风魔之地…… 他们对厄罗斯本国的百姓都不当人看,更何况对敌国之人? 也许是因为沧澜城太小,所以只被大肆搜刮,未被屠城。 因此,血腥气倒不是太重。 但也造成了十室九空…… 战争的残酷,从来都不是战场,而是战区的百姓。 一座相对完整,充满异族特色的圆顶古堡中,却有一群气息彪悍的秦人,在这里点着油灯,似乎在商议什么大事。 这些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 最年轻的,看起来也有五十多,头花白了。 然而这样一群年纪颇大的老人,看起来竟都是爆脾气。 “咱们天南海北,分隔数万里,埋名隐姓,谋划三十年。 一为给国公爷报仇,二为推翻赢秦昏君,成就大业。 为了防备那贪慕富贵,认贼作父的纨绔膏粱坏事,我们废了好大力,才除去了宁至、谢琼之流。 牛继宗秦梁等人虽也护着他,但绝不会服从他。 唯有宁至谢琼之流,才会因国公爷之故,一心服从他。 却不想,到底还是被他坏了大事……” “是小瞧他了,本以为只是个混不吝的走运小子,却不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如此,当初他刚一从武,就该提早灭了他……” “诶,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国公爷亲孙……” “国公爷亲孙?你看他可愿为国公爷报仇?他和赢玄那狗贼,还赢正那狗皇帝关系好的很。 贪慕权贵,就算知道了国公爷被赢秦所害,也不会为国公爷报仇。 我要是有这样的孙子,早一掌毙了!” “如今怎么办?咱们虽然在厄罗斯、在真真国、在新罗、在扶桑都有布置,可根本还是在都中。 那孽障将十二将主十三将主他们诓骗到了西域也就罢了,偏还顺藤摸瓜,将曾经联络好的人,全都配到大秦各地。 虽然真要联系,还是能联系上。 但必然要花费大量时间,况且…… 没了国公爷的名义,他们也未必再听咱们的。” “怎么办?嘿!若是国公府再重新回到以前那样,他们不就还会再听咱们的了吗?” “这……” “他若和咱们是一路人,咱们就算真的扶持他也没什么。从他的手段来看,却也是天纵之才。可惜,他一心与赢秦搅和在一起,早就忘了国公爷是如何死的不明不白…… 老夫将独孙送至他处,却也只是被冷落一旁,丝毫不用。 他宁愿用鞑子做亲兵,都不愿用我等忠良之后……” 待一群人议论到僵滞处,李先开口道。 “就是这个道理!他虽和国公爷一样的血脉,却不是一条心。这叫孽孙!国公爷想必也是瞎了眼,竟点化这样一个孽障!” 一面上带着一条恐怖疤痕的老者,大声道。 如今,再无人对贾环当初所言,被先荣国教化有所怀疑。 因为贾环所言所行,皆不似凡类。 唯有被当初完人一般的先荣国调理过,才能说得通。 “段离……” 另一老者,似乎不大喜欢那狰狞老头的话,沉声喝道:“你敢对国公爷不敬?” 段离哼了声,道:“老程,我何曾对国公爷不敬?只是觉得,国公爷不该教出这么一个数典忘祖的东西。” 老程摇摇头,道:“国公爷必然没对他说过狗皇帝做过的事,否则,必然被赢玄老狗察觉。当初为了保护国公府,二将主还不是临摹了国公爷的笔迹,写了忠孝传家、死而不悔八个字带回? 只是为了防备赢玄老狗有一日现这件事,给国公府留个余地……” 众人闻言沉默了,心想,也只有迂腐的老程才会相信这个说法。 这是为了防备国公府的人得知真相后闹腾,惹来赢玄的雷霆一击,将国公爷残留的势力一扫而尽,再牵连到他们身上,那就全完了…… 段离沉声道:“不管如何,都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在那孽障的辅助下,暴秦一日强似一日。如今要趁着流民还在,各地贪官雁过拔毛,克扣贪污严重,民怨沸腾之际,抓紧起事。” 另一人摇头道:“老段,这事到底怎么办,还是听将主的安排吧。如今力量四散,集结都集结不起来,拿什么起事?” 李先沉声道:“我们这些老朽之人,在闭眼前,一定要替国公爷报得大仇。赢玄老狗虽死,可赢秦犹在。为了灭绝赢秦,我等三十年如鬃狗一般,四处暗藏谋划。绝不可因一数典忘祖之小儿而弃! 所以,我们一定要先除掉他! 只有除掉他,牛继宗、秦梁等人的利益纽带就不见了。 为了军中利益,他们一定会反目成仇。 到时候,我们的时机将会再次来临!” 段离大声喜道:“对!此子不死,国公爷大仇永远难报!” 老程还是有些犹豫,道:“只废了他,圈禁起来,不成吗?” 段离嗤笑道:“老程,你就是因为太优柔寡断,当初让你早点去接家人不接,结果害得全家被狗皇帝杀个精光。如今,还这般?” 老程闻言勃然大怒,正想作,却被李先拦住,李先沉声呵斥了段离一声后,道:“程杰,段离虽然粗莽,但道理却是这个道理。你要明白一点,国公府是国公府,国公爷是国公爷。 你家人被害,国公府可曾为你出面? 程杰,当断则断! 你的能为远强于其他,仅次于我。 若非你在厄罗斯安排有方,咱们也没有这次机会。 只要改了心慈手软的毛病,定会大有作为! 你难道就不想为你家人报仇?” 程杰闻言,老眼猩红,面色惨然,寒声道:“将主,三十年来,某无一日不想报仇!” 李先道:“如此,就不要再心慈手软了。” 程杰闻言,缓缓点点头,道:“好!” “好?那就好。否则,若是杀了不该杀的人,贾小子又该闹腾了。如今这般,正正好!” 一道陌生的声音,蓦然出现在房内,众人大惊:“什么人?!” “呵呵,斩草除根之人!” …… :, | | | | | |( ) 正文 一千零二十五章 星星之火 “呜……” “呜……” “咚!” “咚!” “咚!” 黄沙军营,龙旗招展。 点将台上,抚远大将军,武威侯秦梁,点齐三军将校,今日,率十万大军,与厄罗斯决一胜负。 沙场点兵! 然而,秦梁所点的战兵,并非想象中的骑兵。 而是战车载兵。 足足数千辆黑铁战车,每一辆由四匹驽马牵拉。 车尾挂着链扣,看得出,只要有一截铁链,便可使得战车相连。 这种千年前便已经淘汰了的战车战术,今日再次重现。 贾环并一干衙内观战营,被安排在出战序列最后。 秦梁虽然铁面无私,这群都中衙内来到西北后,一律以寻常兵卒相待,没开小灶,更没安排人服侍。 但真正大战时,他却不能安排这些人太靠前。 都是有根底之人,但凡背景弱一点的,在各家地位低一点的,都没资格到这里来镀金。 收复西域之大功,百年难逢一次。 基本上,能随贾环前来者,都是各个府上的世子。 一个出了问题都会头疼,若是都出了问题,武威侯府将成为勋贵中的敌人…… 秦梁虽然不惧,但也不想承受这种风险。 因此,这群衙内们,只被安排在倒数第三序列。 危险小多,勇敢点,还能捞点汤喝。 贾环自然不在乎功劳大小,他的军功,封公都差不多了。 但他不在乎公不公的,对他而言,那才是真正的虚名。 而且,容易成为靶子,树大招风,还会被宫里那位忌惮。 与其顶个虚名,不如如今这般。 虽然看着荒唐纨绔,但胜在过的自在。 位高而人主不忌,权重而朝野不惊。 能做到这一步,足够了。 这一次西域之行,除了收回西域,布置好人手安排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练兵! “韩楚!” “到!” “魏锁!” “到!” “杨峰!” “到!” “赵河!” “到!” 随着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念出,原本从新奇,到不耐烦,再到惊讶的衙内们,无不侧目。 贾环竟然能全部喊出那群叫花子兵的名字。 别说他们震惊,看看那些被叫出名字的士兵的表情,就知道贾环现在就是让他们往刀眼子上撞,他们都愿意。 越是底层混过的人,越容易被这份尊重所打动,也愿意慷慨赴死。 ********便是这个道理。 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贾环并非只是耍嘴皮子煳弄他们的人,而是真心相待。 “虽然还没有修习战阵,但是,既然上了战场,就不能空手而回!” 贾环目光凛冽,看着经过“长征”后,彻底脱胎换骨的锐士营。 “侯爷,我们不怕!就是死,我们也绝不给侯爷丢脸!我们不是孬种了!” 韩楚嘶声大喊道。 贾环点点头,大声道:“好!我的兵,又怎么会是孬种? 看到这面旗了吗?” 贾环指着身后韩大擎起的一面迎风招展大旗,上书锐士营三字。 “看到了!” 众兵咆哮回应。 贾环沉声道:“百年国恨,沧海难平。何以解忧,唯有锐士! 记住,跟紧这面营旗。 本侯会带领你们,收复这西域的万里河山。 狭路相逢勇者胜,营旗所指,所向披靡!” “风!” “风!” “大风!” “出征!” …… 杀声震天! 金戈铁马相撞,血肉横飞。 这是贾环第一次亲身参与大军团对撞中。 上一回黄沙军团与准格尔大战,虽然亦是大军团大战,但却基本上是一面倒的屠杀。 龙城被焚,汗王被杀,军粮烧尽,后路断绝。 这些消息传至军营后,葛尔丹策零都只顾逃命,更何况其他? 所以,那只能算是大追杀。 但这次不同。 厄罗斯的哥萨克骑兵,狠辣非常。 不止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他们似乎根本不知道死为何物,一旦冲锋起来,悍勇非常。 即使前面面临的是相链如铜墙铁壁的战车大阵,也依旧无所畏惧。 但,也绝非都是有勇无谋之辈。 厄罗斯的将军,也懂得兵法战阵。 甚至,能与大秦的将军较阵,斗的旗鼓相当。 拼到最后,终归拼的还是双方大军的毅力和耐力。 在这种大战中,武功高深,作用并不会太大。 双方大军都会严格分守为无数战阵,个人的勇武对于这些战阵来说,可以破一,可以破二,却破不了无数。 纵然是武宗,也会活生生累死。 贾环的锐士营还未操练过战阵,衙内团们也多是纸上谈兵,虽然胸怀战阵无数,但亲自上战场操演过的,一个也无。 因此,锐士营的出场,并无太过惊艳之处。 只能一群人捞着被前军破掉战阵的厄罗斯落单散兵败将围殴…… 武勋将门出身的衙内们,大都觉得这样挑软柿子捏,打落水狗,实在不光明,还有些猥琐,上不得台面。 可是锐士营的士卒,多是五城兵马司的兵油子出身。 虽然如今已经洗去了一身的油气,但骨子里,却不认为这种事有什么不妥。 甭管怎么杀,能杀的了敌人,就是好法子。 因此,一个个随着贾环杀的不亦乐乎! 大战一日后,势均力敌,酣战暂歇。 双方兵马各自收拾自方将士的遗体尸骨,掩埋火化。 大军回营,埋锅做饭。 “环哥儿,咱们这个打法,让人笑话……” 牛奔温博秦风等一干衙内,与贾环一起围在一堆篝火边,一边吃着烤羊,一边埋怨道。 温博瓮声道:“刚才遇到了方冲傅安一伙,那群孙子说咱们真会打仗,一千多人围着二十多个人杀,士兵还往人眼睛里撒土……” 秦风苦笑道:“环哥儿,明儿咱们还是别这样了,你约束约束你的兵,太下…… 方才我还被一些叔伯笑话,他们问我,咱们这一伙在都中和人打架的时候,是不是也用这种招数? 咱们何曾用过?” 贾环大口吞吃着肋骨,连骨头一起嚼碎咽下后,冷笑了声,道:“这不挺好吗?今儿也杀了一二百人了,不比谁杀的少…… 非要打成叶楚、方冲那群孙子的惨样,才叫英雄?” 牛奔瞪着绿豆眼,道:“总要硬碰硬的干一场吧?跟老鼠一样,满战场上捡漏儿,像什么样?还他娘的往人面上撒石灰,他们出征还带这些? 回去爹问咱俩,战场上怎么建的功,咱们怎么说?” 贾环嘿嘿笑道:“奔哥,别好虚面子。除了咱们这些兄弟,就一千兵马,还从未训练过战阵。我要有叶道星手下那训练了十几年的老兵,我也敢硬干。 咱现在没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儿! 为了面子,白白去送死,这是叶楚方冲他们巴不得看到的事情,你可别发昏。 如今这样不挺好吗? 又杀了敌,立了功,嘿嘿!” “好个屁!” 牛奔见贾环笑的瑟,笑骂了声,抓着他的头揉了揉,挠乱了贾环的头发后,道:“你说,是不是有什么谋划?我警告你,若是咱们一直在战场上混到底,回到都中,咱们就全成笑话了!” 温博连连点头,道:“真不能老这样,看到那些落单的罗刹鬼,十几二十个,我都不好意思动手。咱们这么多人,杀那些散兵游勇有什么劲儿?” 这话也就牛奔几个敢说,其他衙内虽然也觉得这样做太没志气,尤其是前日方冲叶楚几个杀的那么悍勇,虽然一身的伤,但军功显赫。 再对比他们今天的做法,实在太lob了。 贾环呵呵笑道:“能有什么谋划?先练兵呗!集中优势兵力,打击敌人有生力量。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让开,这也是一种兵法!” “前面一句还像话,后面那个算什么兵法?” 秦风嘲笑道。 贾环正色道:“风哥,你万不可小觑这种兵法,这是小弟自创的游击战。甭看如今咱们兵寡将微,只要持续开展游击战,总有一天,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啪!” 牛奔一巴掌拍在贾环脑后,笑骂道:“你就跟我们可劲儿的吹吧!还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哈哈哈!” 一众衙内们大笑。 ……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帅帐内,听到遥遥传来的大笑声,不少将校都忍不住摇头。 今日观察贾环等人动静的有心人不少。 有期待他们一鸣惊人的,毕竟,前日方冲等人的表现,着实不俗。 贾环在都中将方冲叶楚等人打压的抬不起头来,这消息也传到西军中来。 况且相传贾环还是武宗身手,更加不俗。 想见识这位传说中顶级衙内风采的人很多。 可贾环一行人今日的表现,的确让他们大开眼界…… 打仗,还有这样打的? 也有些,从最底层一步步打拼上来,最不服的便是世家子弟,含着金汤勺出身。 不过前日方冲叶楚等人的表现,让他们改观了些。 世家子弟,也有敢拼死死战的。 然而今日贾环一行的表现,又将世家子的印象分大大拉低…… 只挑软柿子捏,只敢痛打落水狗,这算什么? 不过再想想,这不正符合这些纨绔子弟的身份吗? 一千多人围着几十个杀,还放暗箭,打闷棍,撒石灰…… 高衙内啊! 这会儿子,想必他们在庆祝吧? 王巩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不过他也没想到贾环会做的这么极端,一点规矩都不讲,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秦梁,道:“大将军,就算是先让那些新兵见血,可这……” 秦梁负手背立,双目看着悬于帐内的地图,嗯了声,道:“无妨,随他们去吧,环哥儿自有打算……” 王巩闻言不再多说什么。 这场大战,最大的功劳,其实已经内定了。 叶道星想要将首功变成头功,却是妄想了。 双方谈判时,早就定好了头功的归属…… 那些衙内们不远万里的来一趟,又岂能白来? 想到这些,饶是王巩一心忠于秦梁,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嫉妒。 不过,随即又释然。 这份大功,却不是朝廷或者秦梁让给他们的。 而是那位处处惊人的少年侯爷,自己谈来的。 如此大功相赠,他要收尽那些衙内的心啊…… …… 正文 一千零二十六章 一轮明月照古人 “怎么样,大伙还行吗?” 暮色中,贾环来到锐士营,见兵卒们都兴高采烈的说笑着,便笑问道。 韩楚等人见贾环带着韩家兄弟到来,忙起身相迎。 韩楚笑道:“侯爷,我们都很好,大家伙儿刚才都在说,跟着侯爷杀罗刹鬼子,真痛快!” 贾环笑着点头,韩三在后面嗤笑道:“这不废话吗?咱们千把人,还有高手在,围着人家落单的杀,能不痛快吗? 你们别得意,以后总有打硬仗的时候。 到时候,你们也一定得顶着,别掉链子!” 韩楚正色道:“三爷,我们不是孬种,就听侯爷的吩咐。 侯爷让我们以多打少,我们就以多打少。让我们尽量杀敌,我们豁出去不要脸,也要多杀些罗刹鬼。 但侯爷若让我们打硬仗,我们也没有孬种! 你问问他们,真打硬仗的时候,他们哪个有脸退半步?” “不就是拼命吗?罗刹鬼子也不是刀枪不入,撒灰也能迷眼,怕个卵子! 侯爷,干脆您下令,明儿咱们也和罗刹鬼硬拼! 要是咱比别人软一点骨头,后退半步,咱都是他娘的姨娘养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兵卒袒胸裸腹,大声喊道。 “放肆!侯爷面前,不得无礼!” 韩大上前一步,厉喝一声,面色严厉。 不止是他,韩让韩三也沉下脸来。 那兵卒见状一怔,有些茫然不解,也有些畏惧的看了看韩大,又看了看贾环。 贾环冲韩家兄弟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后,笑道:“党雄,你这个誓言可不怎么样,侯爷我就是姨娘生的!” 名唤党雄的大汉闻言,面色陡然煞白,额头上的冷汗一下流了出来,就要跪下,却见贾环的手虚空轻轻一抬,他竟然跪不下去。 党雄急道:“侯爷,小的该死,小的这张破嘴……侯爷,小的着实忘了……小的最钦佩侯爷啊……” 一旁韩楚先狠狠的瞪了党雄一眼,而后对贾环道:“侯爷,党雄为人粗鲁,但这辈子心里最敬重最感恩的人就是侯爷。稍微有人说侯爷半个不字,他就能和别人拼命。为了这,他和队里的兄弟打了几回了,怎么教训都教训不过来。 人家只说侯爷这般年轻,怎么就做成了这般大的事业,他就不愿意了,非教训人家,说侯爷只能贡在心里,不能怀疑一点……” 贾环哈哈大笑,道:“我又不是神仙佛祖,哪里用供在心里?党雄,我都说了不妨事,你怎地还急? 自古英雄不问出身! 本侯从不以姨娘所生养而自卑自愧,也不以为你们有什么低贱。 你连皇宫都住过,就这点胆子?” 党雄脸色羞愧,摇头讪笑道:“侯爷和旁个不同,侯爷是神人!对,侯爷是神人!” 贾环又哈哈一笑,一拳捶在他肩头,打了他一个踉跄,笑骂道:“你这马屁拍的可以!” 众人见贾环如此宽宏大量,被党雄这般冒犯都不恼,顿时愈发拜服。 还有几个看戏看多了的,摇头晃脑道:“侯爷心地宽宏,真乃明主也!” 贾环“诶”了声,笑骂道:“不可乱说!” 众人又一阵笑闹后,党雄顶着一张狰狞脸,大声道:“侯爷,小的就是想说,咱们也能打硬仗!真的,咱不怕死! 咱也可以给侯爷挣大功,挣脸面!”看模样有些激动。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都纷纷叫喊起来,一副愿为贾环赴死的激动模样。 贾环看得出,这是他们的真心话。 ***********贾环有些感动,他席地而坐,并招唿韩楚魏锁等人都坐下,笑道:“看样子,是都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吧?” 党雄不顾韩楚的阻拦,瓮声道:“那些龟儿子,说我们上不得台面,就是来混功的……侯爷,咱被人踩了那么多年,被人往脸上吐唾沫也不怕,可咱不能给侯爷您丢脸! 白石头他们也真是……还真那石灰迷人眼,累得侯爷被人说嘴。 等回去,我饶不了他!” 在篝火后头,一个精瘦的汉子,阴沉着一张脸,不言语。 只是眼中不时闪过一抹悔色…… “胡说!” 贾环喝了声,道:“是我吩咐的你们,怎么杀敌快怎么来,怎么能在自身不受伤的情况下最快杀敌怎么来。 对付敌人,讲那些规矩做什么?” 韩三苦笑道:“环哥儿,若是在江湖上,这般当然没问题。可在战场上……” 贾环冷笑了声,道:“战场上怎么了?我手下若有千军万马,自然要寻求堂堂正正的军阵对战。那个时候,这些手段自然不好再使。 可如今,咱们就这一千兵,虽在战阵序列中。 可只排倒数第三,还不如前面的一些火头军和马夫。 哪有咱们正面冲锋的机会? 战场上又不能乱来,冲乱了战阵,乃是必斩的大罪,军法无情。 所以,咱们如今只能捡一些汤水喝。 难道为了喝这些没滋没味的汤水,我们还要用战阵去正面对抗,白白让咱们的兄弟送死? 这种虚名,我宁肯不要。” 韩大沉声道:“环哥儿说的没错,罗刹鬼绝不容小觑。咱们没习过战阵,罗刹鬼困兽犹斗,更加凶残。若是正面应战,必然会出现伤亡。 而这些伤亡,没有多大意思…… 你们就听侯爷的,该怎么杀,还怎么杀,不用理会旁人怎么说,侯爷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不过,到了让你们下死力的时候,你们也得拼死往前冲,不要辜负侯爷对你们的期望。” 一旁韩让沉声道:“如今杀伐,只是让你们每个人都见见血,知道罗刹鬼的厉害。 等你们都被血泡透了,就要见真章了。 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侯爷对你们的期望极大,你们不要让侯爷失望!” “绝不让侯爷失望!” “敢不为侯爷效死?!” “生我者父母,重我者侯爷!” “哟!白岩,你还挺有文采啊!” 贾环笑呵呵的看着之前被党雄威胁的精瘦汉子戏嚯道。 就是他,撒的一手好石灰,连续十几个厄罗斯悍卒栽倒在他手里。 “声名远扬!” 白岩讪讪一笑,道:“侯爷,咱不是党雄那样的粗坯!他只会打闷棍,今儿差点问那些罗刹鬼收保护钱!他还有脸笑咱……” “哈哈哈!” 贾环看着面色陡然涨红的党雄,笑道:“你若真能问厄罗斯收到保护钱,本侯算你一功!” 党雄顾盼自雄道:“侯爷,您瞧好勒!明儿咱一定在战场上,问罗刹鬼收点平安银子!” …… 沧澜古城。 不知多少异族百姓,此刻都围在曾经的嘎玛老爷的大宅周围。 曾经沧澜城内最富庶豪华的土堡,如今一片断壁残桓。 满是大火肆虐后的漆黑,透过波斯特色的月牙窗子,隐约可见一些骇人的场面…… 几个老人,面色悲切的站在人群中,看着土堡里已经烧焦的尸骸,默然无言。 眼中有悲凉,有哀切,也有无奈…… 做了一辈子的兄弟,他们岂能不知那个智谋绝伦,文武双全的二哥的心思? 只是,却万万没有想到,真的会走到这一步。 何等,惨烈! 黄德、占超二老心哀之余,不忍再看,齐齐仰头看天。 澄净的夜空上,一轮明月照古人…… …… ps:友情推两本书:《南晋闲人》,《梦中封神》 正文 一千零二十七章 赢秦不灭,永不回秦 “都查清楚了?” 黄德声音干涩枯哑的问了声。 占缓缓点头,面色也极为艰难,道:“查清楚了,是……是二哥。他的左脚拇指当年在北海被斩断,现了一具尸骨是这样……” 黄德沉默了稍许,再问道:“二哥……他是怎么死的?以他武宗的身手,怎么会被烧死?” 占道:“头骨、颈骨都碎裂了,是被人生生震死的。” 黄德又沉默了稍许,喃喃道:“不得好死,太过了……” 占长叹息了声,透过破败的窗户,看着土堡内惨不忍睹的一幕,难言。 “十二爷,还有一人,不能有事啊……” 老亲兵严翼在二人身后,叹息了声。 黄德占二人闻言,白眉顿时蹙起,眼神一惊。 黄德沉声道:“无论如何,都要保二哥不能绝后。” 占点点头道:“再怎样,二哥也没想过要害国公爷的后人。人既然已经没了,总要留条后!我们去寻少主!” …… “什么?李锐不见了?” 贾环看着匆匆而来的韩大,皱眉道。 韩大沉着脸,道:“今早点卯,严光、钱邴等人都在,李锐却没了人影。昨夜我去查营时还在……” 贾环闻言,眉头更皱,来回走了两步,道:“出事了。” 李锐身份特殊,他是第二将李先的独孙。 他失踪,便说明李先那边一定有了大变。 他是想起大事,还是想…… “环郎,我爹有信传来。” 董明月大步走来,面色凝重,手中拿着一封信,信封上画有一朵花瓣,一只青鸟…… 这是密记,意味十万火急。 连董明月都没有先打开看,就急着送与贾环。 贾环接过信,拆开看了眼后,面色大变,不过看完整后,又恢复了面色。 他将信递给董明月,董明月看了后,面色也剧烈一变,看完后虽然轻松了些,但眼神还是浓烈的担忧。 李万机付鼐等人前车之鉴在前,他爹却…… 贾环看出她的担忧,微微摇头,道:“岳父说的很清楚,他们在图谋杀我,正好聚在一起,出手就出手了。既然是敌人,又能斩草除根,能杀最好。只是…… 岳父让我诛杀李锐,彻底灭绝这一祸根。 可李锐,失踪了……” 说到这,贾环的眉头又皱起。 如此说来,李先一脉,还有余孽。 他们若进入神京,来个鱼死网破。 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太上皇之暴毙,与十三将脱不开关系。 他们敢露面,隆正帝就敢将这个黑锅扣在他们头上。 贾家的不灭金身,也会随之破灭。 先荣国贾代善的云旗十三将谋逆弑君,贾家难逃诛连之祸。 有先荣国的余荫庇佑,有荣国一脉的保护,大义不失,这些,是贾环与隆正帝谈交情的基础。 若是没了这份大义,贾环不觉得,隆正帝还会与他有交情…… 帝王,自古便是孤家寡人。 连亲情都无,纵然再看重他,喜欢他,也绝不会容情。 因为十三将的存在,威胁到了赢秦的根基法统。 再加上文官一脉早就视他为眼中钉,只要李锐的消息散步出去,哪怕没有证据,也是滔天大祸。 “环郎……” 董明月自然也能想到这点,急躁的俏脸煞白,眼神恐慌。 最要命的是,这件事还是她父亲自作主张引的。 如果真的坏了大事,她都不知道该用何种面目去见贾环,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是死,也都无法原谅自己。 贾环握住她的手,道:“还不到那一步,不用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李锐到底在哪。” “绝不能让他回到神京。” 董明月满脸杀气,咬牙切齿道。 她准备去找她那手脚不利落的老子,父女俩豁出命去,也一定要找到李锐,将其斩杀。 “启禀宁侯,大营外有人求见宁侯。” 有亲卫在帐外通奏。 贾环闻言眼神一凝,知道定与李锐有关,对韩大道:“大哥,去接人进来。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咱们时间不多。” 韩大没有多言,转身大步离去,未几,带了一苍老无奇的老人进营。 贾环在黄沙大营地位然,若非如此,一般人绝对无法带陌生人进大营。 “黄爷爷……” 贾环面色凝重的看着施了易容术的老人,却认出了他的气息,唤了声。 黄德也没废话,见过礼后,沉声道:“少主,二哥之事,我等已知。他走了岔路,落到今天这一步不能怨谁,但是,锐哥儿还小,是无辜的。求少主给他一条生路!” 贾环叹息一声,将董千海的信递给了黄德。 黄德不知所以,接过信看了一遍后,面色连续变幻数次。 他万万没想到,李先竟然真的在阴谋诛杀贾环! 如此一来,他心中的难过总算减轻了些…… 只是看到后面,董千海要让贾环诛杀李锐,斩草除根时,他面色再次一变,猛然抬头看向贾环,道:“少主,你……你杀了锐哥儿?” 贾环摇头,盯着黄德,道:“黄爷爷,李锐今早失踪了。昨夜查营时尚在。黄爷爷,事关贾门生死存亡,您与我说实话,李锐,是不是你们救走了?” 黄德沉声道:“若是我们所救,我又岂会来此求情?少主,锐哥儿当真失踪了?” 贾环点点头,道:“千真万确,严光大哥他们还在,不过,都说不知道李锐去了哪里。” 黄德见贾环面色肃然,不似说谎,便道:“绝不是我们所救,难道……” 想到一种可能,黄德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难道,李先还活着? 如果李先还活着,他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可是,贾家却要遭大难了。 贾环摇头道:“二爷爷必死无疑,有半步天象高手亲手诛杀,他绝无幸存之理。但是其手下死忠,未必死绝了……” 黄德先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二哥的心腹手下,全都在沧澜城里,烧没了。不过,也许是……” “第六将,六爷爷?” 贾环也陡然想到一人,脱口而出道。 黄德点点头,道:“六哥也喜欢锐哥儿,还教过他武功。能够无声无息从黄沙大营里救走锐哥儿,一定是六哥。要知道,黄沙大营里有武宗强者!能瞒过武宗强者的耳目,唯有……” 贾环眼神一凝,轻声道:“六爷爷他……已经是半步天象了吗?” 黄德沉声道:“六哥他大器晚成,当年在十三将中最不显眼,但自北海归来后,他的武功便一日千里。 那夜被你手下那位半步天象高手一喝而伤,退走后,反而感悟出一丝突破的契机。 如今看来,六哥怕是已经迈出了那一步……” 此言一出,面色最难看的,却是董明月。 她几乎迫不及待的想去召回她爹董千海。 否则,那位第六将若是对贾环有杀意,贾环几乎在劫难逃。 “环哥儿!” 帐内气氛正肃重,韩让忽然跨步而入,手里也拿着一封信。 他面色有些难看,道:“我不知何时出现在手里的……” 众人闻言一怔。 这是何等手段…… 贾环接过信,看到上面少主亲启四个字,心里有所感,拆开信封后,看了一遍,轻呼了口气,道:“是六爷爷将李锐接走。他说,他不愿看到大家自相残杀,他会带李锐远走他国,赢秦不灭,永不回秦。” 贾环又将信递给黄德,他知道,若非有这封信在,黄德总会疑他杀了李锐。 疑心一起,间隙从生,久必生祸…… 他着实不想杀了这些对先荣国忠心耿耿的老家将。 黄德接过信,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他六哥于海的字迹。 看完后,满面感慨复杂,良久一叹,道:“事到如今,也总算有个好的结果。 少主尽管放心,六哥心思缜密,锐哥儿志大才疏,绝逃不出六哥的看护,赢秦不灭,他们绝不会再回中原故土了。” 贾环点点头,董明月、韩大等人皆海松了口气。 远处,军中聚将鼓声起。 …… :, | | | | | |( ) 正文 一千零二十八章 沁芳亭内 神京,荣国府,大观园。 沁芳亭内,满亭瑄彩,热闹非凡。 自贾环上个月出征后,园子内便陡然冷清了许多。 而贾政那日看过贾环为贾宝玉准备的宅第,也不知怎地想的,第二日,便开始督促宝玉好生念书,准备让他走科举之路。 若非贾母怕贾政督促的太狠,伤了贾宝玉的身子,严令贾政不许宝玉从大观园这个女儿国中搬出,怕是怡红院就要空出来了…… 不过,尽管贾宝玉还住在园内,可空闲时间还是愈发的少了。 当初“富贵闲人”这个名号,如今已经名不副实。 如此一来,园子内也就愈发冷清。 好在王熙凤终于做完了月子,给园子里带来了不少热闹气。 之前她是不准备坐月子的,还说特意问过幼娘。 可惜,贾母却不吃她这一套,强行让她按规矩坐完了整个月子。 因为王熙凤素来身子空虚,每次月事总是拖延不净,若不化妆,便是一张蜡黄脸,血气不足的厉害。 若是不好生做月子养身子,日后怕会影响寿元。 今日,便是王熙凤出月子的日子。 她生的大姐儿,也正好满月。 原本以王熙凤的性子,是该大大操办一番的。 可不想她却说,如今家人不齐,环哥儿在外出兵放马,索性就自家人在园子里乐一乐就好。 外面又不素净…… 因此,除了将大姐儿的寄名符寄存到清虚观镇在玉皇像前外,家里再没出去过。 前面有贾政、贾琏并贾宝玉与族内亲客们一起看戏用饭,后宅内,则由贾母、王夫人并李纨王熙凤一干妇人招待内眷。 家里姑娘们嫌吵,除了贾探春正学习管家,跟随王熙凤一起在荣庆堂待客外,其她姊妹们便都聚在沁芳亭里。 贾惜春将朱二丫唤来,表演百戏。 朱二丫当初被贾环带回府后,就让她和她娘,在家里挑选根骨合适的小丫头子,起个百戏社,专供家里的姊妹女客们观赏。 练了一年多,总算有一个雏形了。 这会儿子,沁芳亭前的空地上,高高的叠放着十二重案几。 案几为长方形四足,层层叠起间隔分明。 最顶层的案几上,站着三名女子。 左边一位头梳双髻的少女表演倒立。 只见她穿着鲜红的紧身衣裤,窈窕细腰,双手倒立,反身如弓过肩,拆腰并足,凌空昂首,体态轻盈。 原本都屏住呼吸,用帕子掩口的姑娘们,看到这一幕后,齐齐大声喊好。 贾惜春最得意,好似是她在上面倒立一般。 左边丫头倒立不动后,又见右边一位头梳椎髻,扮男相,足登木屐的丫头,双手舞弄五丸,落在众人眼中,好似漫天红球飞舞,极为壮观。 最后,中间女子双手舞袖,双足踏在案几上的小鼓上,一边奏曲,又随曲起舞,姿态优美,令人瞠目结舌。 “好!” 沁芳亭内,史湘云看的俏脸通红,双手捧在红润的腮边,大声呼喊道。 贾惜春带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丫鬟,跟着一起喊。 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声,热闹不已。 待高案上的三个丫头下来后,沁芳亭内坐着的薛宝钗含笑道:“赏!” 侍立在后面的莺儿忙出了亭轩,拿了好些铜钱,挨个发给那三个丫头。 众人见之高兴,做主子的也不小气,史湘云从袖兜里掏出把小银锞子,一人分了两个。 原本姑娘们的月例银子只有二两,可史湘云之前还要惦记着史家,月例银子总是省下,能贴补一些贴补一样,不够还要做针线活。 又偏不要贾环接济,欠薛宝钗的银子都要自己来赚…… 贾环看不下去,便提高了她的月例银子,直接按太太来算。 如此一来,便是一月二十两,史家抄家后,再不用她贴补。 薛宝钗又死也不要她还亏空,只说要是非要还,就白认她这个妹妹了。 如此一来,史湘云也不好再硬还,将这份恩情记在心底念着,暂时便作罢。 所以,史湘云如今再没银财的困扰。 她是个大方的,兜里存不住银子。 此刻看的高兴,又感这些丫头们不易,便大方打赏。 不仅她,连贾迎春都笑的极甜美,也让司琪去赏了。 唯有林黛玉不动声色,紫鹃在后面扯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 “林妹妹这是在想什么呢?” 贾迎春笑问道。 林黛玉道:“没想什么……” 贾迎春笑道:“定是在想环哥儿咯!” 林黛玉轻笑一声,道:“并没有,我是在想那日的情形,也是在亭轩上……” 众人闻言一静,薛宝钗叹道:“颦儿那日可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呢。” 林黛玉摇头道:“我倒不曾害怕,环儿与我说过好些事,我心里明白,那个公公不能拿我怎样。我只是在想,其她那些姑娘,若非杏儿姐姐寻来了那么些大人物,她们的结果又会如何? 我又想,若是家里没有环儿在外面出兵放马,以命搏富贵。 家里会不会也会像那些被抄了家的人家一样…… 到那时,咱们姊妹们,又该何去何从?” 沁芳亭内喜庆的气氛,到底散尽了。 女儿家本就多愁善感,在听过一些被抄家之人的下场后,她们也常会不自觉的代入其中。 只想想,就不寒而栗,不敢深想。 若只是因贪渎之罪抄家,那还好些,只抄没家产,并不牵连家人。 若是因为大罪,甚至是谋逆之罪论罪,那不仅要抄没家财,连人都要入罪。 男子或杀头,或发配流放边远苦寒之地,与披甲人为奴,内眷则入教坊司,成为风尘之女。 这般下场,何等凄惨? 若是她们成了那般…… “咦?你们怎么了?” 林黛玉见周遭姊妹们都陷入深思,有的甚至还红了眼圈,“诧异”问道。 “噗嗤!” 薛宝钗笑骂道:“颦儿丫头最坏,吝啬的很,不舍得给人打赏也就罢了,偏说些没影儿的话来勾人往坏处想。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会落到那般下场?” 贾迎春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也侧目觑视着林黛玉,不过她性子温柔,并没有指责她。 林黛玉讨好的一笑,又道:“其实那天的姑娘们也都无事,李老相爷保下了她们。罢了,不说这些了。这个戏我没看上,就不赏了,赏下一个! 咦,凤哥儿来了,你们快把眼泪擦掉。 她若知道我坏了她的好日子,准和我闹,讨厌的紧!” 果不其然,远远的,人还在竹桥的另一头,王熙凤的娇笑声就传来:“颦儿,我一猜就知道又是你在捣鬼!方才那样热闹,连前院老太太都欢喜,偏一下子又停了,老太太就非打发我来问……” 林黛玉鄙夷道:“你才捣鬼呢,这里离荣庆堂还有十万八千里,孙猴子都要翻两个跟头才能到,老太太如何能听得到? 我看准是你偷懒,故意跑到我们这来躲清静!” 王熙凤身后的平儿“噗嗤”一声笑出声,道:“果然属林姑娘最冰雪聪明,这也能猜着?” 林黛玉笑道:“她整日里被人恭维,一回两回还好,天天这般,纵然她喜欢这般,也要受不住。何况那些人说话翻来覆去只那些……” 王熙凤进了沁芳亭,让众姑娘们好生坐着,不必起来,自己端起一盅茶水一饮而尽后,笑道:“话糙理不糙,那些人真真都疯了,这会儿子,就盼着大姐儿的婚事。 哼!也不看看她们那副德行! 我是吃不住了,寻了个由子过来躲一躲清静。” 众人惊笑,薛宝钗道:“这也太不像了……” 王熙凤叹息道:“家里如今繁花似锦,烈火烹油,这般兴旺!外面的人想靠过来,偏环儿是个不好亲近的,寻常府第根本登不上门。 他们便只好靠近家族之人,想要隔山打牛。 不知给他们送了多少礼,只求能和家里拉上关系…… 如今谁都知道,环儿再回来,怕是要封公了。 这会儿子能拉上一点关系,哪怕只找个由子,日后都是个大靠山。 咱们内宅里还好些,我听说,前面更是露.骨……” 林黛玉嗤笑了声,道:“他们也是在做梦,不想想环儿是什么性子。若真是有能为有本事的,不用他们钻营,环儿也会用他们。 云丫头前儿还说,后廊五嫂家的那个芸哥儿,在东府里十分能干。 还有贾荇、贾衍…… 越是想走捷径的,环儿越不喜欢。 舅舅和链二哥如今又不管事,他们磨着他们也没用。 还不如来求二嫂子,二嫂子管用……哎哟!” 王熙凤用筷子顺手敲了偷笑的林黛玉一下后,气道:“你这是专门气我呢?当初不过是想帮人说说情,就被环哥儿好一顿排揎!还拉下脸来警告我一通,落了我那么大的面子。你在一旁不说帮忙说合说合,一言不发,白疼你那么狠。如今还来说我的笑话?” 众人闻言,便知道里面有故事。 林黛玉乐得抿不住嘴,对薛宝钗等人道:“是凤哥儿不知受了谁的请,想让环儿给长安县节度使说一声,坏人一桩婚事。也不知怎地,环儿一听就恼了,拉下脸来说了凤哥儿一顿,真是有趣极了!咯咯!” 众人闻言一阵好笑,薛宝钗对王熙凤道:“坏人姻缘的事如何能做?” 王熙凤没好气道:“里面有几回子事,谁知道谁是谁的姻缘?罢了,不说这些了。听前面伺候的人回来说,环哥儿怕是快要回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喜道:“当真?” 王熙凤慢悠悠的啜饮了口茶,瞥了林黛玉一眼,道:“哎呀,今儿好好的心情,被某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给坏了,真晦气!” “呸!” 林黛玉啐了口,水烟般的眼眸瞪着王熙凤,道:“分明是你自己说起的,这会子怪我?想让我说好话,却是不能的!” 王熙凤咯咯笑道:“好好,你最了得!我哪里敢逼你?万一等环儿回来,你吹吹枕头风,我岂不是要……哎哟!好妹妹,快住手,我服了你就是!” 林黛玉俏脸羞红,松开了手,嗔道:“再敢胡说,我还挠你!这也是做嫂子说的话?” 薛宝钗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过是顽笑!凤丫头你快说,怎么说的,环哥儿就要回来了?这才出征一个多月,环哥儿当初说至少三四个月哩!” 王熙凤道:“我也不清楚,就是听前面服侍的人说,那个贾雨村如今从金陵到了都中,做了兵部的侍郎。是兵部那些官儿算计的,西征怕是就要结束,马上要大盛归来。 收复西域的万里河山,这等盛世,要在奉先殿前献俘祭太庙的。 如此算来,环哥儿岂不是快要回来了?” …… 正文 一千零二十九章 恨意滔天 神京城,荣禧堂。 哄哄闹闹的族人吃饱喝足,过够了戏瘾后,便纷纷告辞了。 口里都赞着,两府里养的戏台班子,比南城最顶尖的梨园春还好! 贾琏陪着笑脸,将一房又一房的长辈都送走后,脸差点没僵掉。 心里恼火,不过生了个闺女,没的受了那么些个罪…… 这个年头,什么都能得罪,唯独亲戚宗族不能得罪。 没法子,只能受着。 贾琏是真心羡慕贾环,他这个三弟就从来不管这些,也没人敢上宁国府闹哄。 贾环只保证让那些混吃等死的烂泥们饿不死就成,他可不管什么长辈不长辈,看不顺眼就拉下脸来一顿训斥,还没人敢顶嘴。 没法子,谁让人家是长房族长? 这个眼红,也只能眼红着。 荣禧堂内只剩下一个客人,贾琏不大喜欢,就任由贾政陪客,他告了乏,先退了。 他如今在外面看上了一个女人,温柔似水,待他极好,从不像家里那个黄脸婆一般给他脸子难看。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还是良家,不曾婚配。 他打算,等贾环出兵放马回来后,好生同他说说,看能不能想法子纳入房。 虽然被史家那两个老王八坑的,家里的爵位从一等将军跌到了三等,可这也是极难得贵重的爵位啊。 总要有个男丁传下去才是。 他并不觉得,王熙凤能为他生个儿子。 成亲这么些年了,若能生,早就生了。 定是她平日里太霸道,戾气太重,将儿子克没了。 只要三弟点头,量那黄脸婆也说不出什么。 只是…… 却不知三弟会不会点头,说起来,这女人,还和他有些干系…… 贾琏捉摸不定,摸了摸鼻子,想起那身软肉,柔弱无骨,"jiao chuan"轻吟,心里便一热。 一捶拳,拔步往外走去。 他认为,贾环必定会点头同意! 比起他这个三弟,他都快成柳下惠了,贾环哪怕是见他可怜,也一定会同意! …… “政公……” “呵,政公啊……” 荣禧堂内,让贾琏不喜的贾雨村,似是喝醉了,泪流不止,满脸悲戚,眼神内说不尽的委屈,连连哽咽唿唤。 贾政也有数年没见贾雨村了,想当初他被妹婿林如海举荐而来时,何等意气风发。 剑眉星眼,直鼻方腮,相貌堂堂,器宇轩昂。 可如今才不过数年,竟憔悴成了这般…… 看起来,甚至比他这年过半百的老人还要年迈。 之前人多,不好过问。 如今贾政却颇为惋惜道:“雨村,何以至此?” 不问还好,贾政这一问,贾雨村当真万般委屈齐涌心头,心里直唿宝宝冤屈…… 他痛哭流涕道:“政公,吾数年来,无日不如坐针毡啊!” 贾政纳闷道:“缘何会如此?当初,雨村不是宦临金陵,贵为应天知府吗?” 贾雨村惨笑一声,道:“当初由政公举荐,雨村得以官居应天,初时倒也风光。贾家是金陵大族,吾得政公举荐,金陵世家皆给吾三分薄面……” “也是雨村才华盖世,我不过为朝举才罢了……” 贾政客气了句,又奇道:“这不挺好吗?” 贾雨村佯狂大笑一声,道:“可是……可是自第二年,宁侯下扬州起,一切,一切都变了……” 贾政闻言,面色微变,心里却有些数了。 他知道,贾环素来不喜贾雨村,从当初贾雨村判了薛蟠杀人的案子后,贾环就明言,此人非善类,不可亲近,更不可扶持。 贾政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贾雨村相貌堂堂,且满腹经纶,很对他的脾性。 至于判薛蟠案有失公道…… 贾政虽为君子,却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当初,他也爱风.流…… 说白了,亦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对于底层人民的艰辛,他其实感受不到的。 所以,对那些事,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他放不放在心上,都不重要了。 因为随着贾环骤贵起家,先荣国余荫完全由其承继。 荣国公贾代善留下的那些人脉,全被他一人得去,贾政就算想再寻人情给贾雨村升官都做不到。 如此一来,贾雨村没了后台扶持,在官场上自然举步维艰,难以寸进。 贾雨村苦涩道:“宁侯下扬州,过金陵时,吾也欲拜访招待一二,以略进心意。却不想……吾地卑位贱,根本不入宁侯法眼。他只在江南甄家停留了一日后,便起身去了扬州。 也是从那日起,连甄家都开始与吾不对付…… 政公,那可是江南第一家啊,莫说吾区区一个金陵知府,纵然是两江总督节度,见了甄家的管家都要陪笑脸,问候奉圣夫人身体安康。 政公啊,吾到底何处不堪,得罪了宁侯,让他如此另眼相待于吾? 文官们,都以为吾为宁侯犬马,厌弃于吾。 武勋们,则无不对吾冷眼相看…… 就连,就连宦官,都对吾唿来喝去……” 贾雨村满面凄惨,真真让闻者伤心,观者落泪…… 贾政心里难受,不过还是疑惑道:“雨村,不至于如此吧?如今,你不是高升兵部侍郎了么?” 金陵知府不过四品,而兵部侍郎却是实打实的从二品京官! 更何况,如今西域即将大胜,此刻入主兵部,明白的是来分功劳的。 这等是好事啊…… 贾雨村闻言,却笑的声音更大了,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他大声道:“政公,兵部……兵部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是……全都是荣国一脉的旧人! 在金陵,吾尚有喘息之机,可到了兵部……哈哈,哈哈哈!” 贾政看贾雨村落魄癫狂的模样,心里愧疚不已。 当日要求贾雨村帮办薛蟠之事,是王夫人相求,他出的面,却不想,竟将好端端一个才华横溢的大才子,给连累成这般…… 贾政执起贾雨村颤抖的手,宽慰道:“雨村且放宽心,待环儿回来后,我与他亲言,命他不许再难为于你。 你放心,我的话,他总还是要听的……” 贾雨村闻言大喜过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政公过仁人君子,待吾甚厚!日后雨村但有所成,皆政公所赐!” 贾雨村重重一个头叩在地上,面向地面的眼睛里,却是恨意滔天! …… 正文 一千零三十章 小道? 西域黄沙大营外,重甲御林营。 连日烽火漫天,大战不休,却与叶道星没什么干系了。 自那日被秦梁等人一通羞辱后,叶道星便彻底想明白过来,和这些人,连基本的脸面都不用维持。 既然他们说的那么清楚,那么他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俗人,索性,既然捞了头功,就不用再耗费力气了。 叶道星这几日来,一直都在闭关。 武道乃血气之道,唯有生死间,最能磨砺。 当日一战,叶道星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是真真打出了火气,杀出了血性。 若是心存半点侥幸,那些牲口一样不知生死的厄罗斯哥萨克铁骑,都能将他淹没。 战阵中,武宗都难以幸免,更何况他还不是武宗。 靠着那日生死间的厮杀,让他心有所悟,九品至武宗间的那道鸿沟,似乎不再那样有如天堑。 连续数日的闭关,让近十年没有寸进一步的武功,终于有了更进一步的迹象。 只可惜…… “父亲,您出关了!” 帅帐内,叶楚正与方冲、傅安等人说笑,见叶道星如山一般的身躯跨入,顿时惊喜莫名。 方冲等人也纷纷起身行礼。 叶道星看了这些后辈一眼,“嗯”了声,点点头。 这些后辈,聚在一起,便是为了抗衡贾环那边。 虽然那边看起来势力极大,但真论起来,这边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论出身门第,两边差不了多少。 论智谋谋略,他的儿子叶楚虽然并不出众,但方家那头幼虎,却心机深沉,非等闲之辈。 论军方势力…… 那边虽然占有大秦八大军团中最强大的数大军团,但他们这边,也有方家的长城兵团,傅家的天府军团,若是他能将蓝天大营掌控在手中就更好了…… 叶道星将几个小辈打量了番后,正色道:“那边势大,你们几个要好好相互扶持,未必就比他们弱。” 叶楚笑道:“父亲大人放心,这些道理我们都懂,方世兄也与儿子说过。” 叶道星闻言,又打量了番沉稳的方冲,心里一叹,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天资是强求不得的。 拿定主意后,他便道:“方世侄英才天授,比你这般愚鲁之材强出百倍。记住,日后遇事,多向方世侄请教。” 叶楚面色微变,一时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也是傲气之人,如何愿意臣服他人? 还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友人…… 而另一旁方冲却连忙躬身道:“太尉言重了,世兄之才远胜于我,更兼为人爽利真诚,与晚辈颇为投契。 日后自当风雨共度,凡事皆可商量着来。请教二字,却是万万谈不上的。” 叶楚听方冲这般说,反而不好意思了,道:“冲哥儿,我爹说的极有道理,我有自知之明,日后当多多与你请教。” 一旁的傅安也高声道:“冲哥儿,你主意多心思正,我们愿意听你的。” 方冲笑道:“自家兄弟,商量着来就是……”似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深入,方冲对叶道星道:“太尉……” “叫我一声世叔吧,吾与汝父亦相识。只是尚未来得及深交,他便出了事。贾环竖子,着实胆大妄为,一国太尉都敢陷害。不过,猖狂者必败,总有他付出代价的时候。” 叶道星叹息了声,说道。 方冲细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道:“世叔言之有理,猖獗之人,必没有好下场。总有一天,我要亲眼看着贾家败亡!” 叶道星看着方冲,心里赞叹不已。 真是个聪慧之极的少年,知道在他跟前说什么话。 “父亲,您突破了?” 叶楚忽然开口闻言,眼神希冀。 军中以武称雄,虽然并非按照武功高低来定上下,但却可以挑战切磋一番。 武威侯秦梁为何敢当场蔑视叶道星,就是因为他有把握,随时可镇压住他。 若叶道星也突破了武宗,叶楚相信,他父亲的境遇会好上太多太多。 叶道星闻言,眼睛微眯,轻轻摇了摇头,道:“还差最后一线……” “唉……” 叶楚顿时大失所望,叹息一声。 方冲却道:“世叔,可是还需要一个契机?” 叶道星淡淡的瞥了叶楚一眼后,对方冲点头道:“不错,只差最后一点,就可水到渠成。方世侄也研究过此道?” 方冲谦谨一笑,道:“如今方家只有晚辈一人担当,总要多知道些,以防万一。” 叶道星赞赏的点了点头,道:“应当如此,世侄日后必有大前程。 如今外面如何了?” 方冲道:“打的不胜不负,罗刹鬼颇为悍勇,不怕死伤。虽然大秦占些便利,但也有限的很。看起来,黄沙军团应是想拼消耗,拖垮厄罗斯。” 叶道星缓缓点头,道:“厄罗斯的确不可小视。” 想当日,那些哥萨克悍勇不避死,如潮水一般涌向重甲御林,杀的刀锋都钝了卷了,那些人还是不住的往前冲。 厄罗斯是个强劲的对手。 叶楚笑道:“父亲大人,您闭关中怕是不知,这一回,贾家子可是出大名儿了!” “如何?” 叶道星问道。 一旁方冲傅安都笑了起来,李武也抽了抽嘴角。 自方静“故”去后,李武就再没笑过…… 叶楚道:“父亲,贾家子带着他手下那一千孬兵,在战场上出尽了洋相。连厄罗斯那边的人都在嘲笑他,李峥侍郎还说,待回京后,一定要参他一本有辱国体的折子!” 接着,叶楚将贾环与他的锐士营在战场上的作为详细说了遍,边说边笑。 然而,叶道星闻言,眼睛却渐渐眯起,道:“此子竟不顾体面,只计较利害得失,倒是了得……” 叶楚闻言一怔,不知叶道星此言何意。 方冲却笑道:“世叔,这等不拘泥于物议的做派确实难缠,但说到底,格局小了些。 他若是沉溺于此道,总爱剑走偏锋,反倒是件好事。” “嘶!” 听方冲此言,叶楚等人还在模糊中,可叶道星却顿时了然,随即,心中猛然倒吸一口冷气,看向方冲的眼神再一变。 方家**虎,眼界竟已高至此等境地了吗? 方冲说的没错,贾环所为就是小道。 包括当初潜入准格尔,取药引,烧龙城,虽然因此而大败二十万蒙古大军。 但这依旧只是小道,可一不可再,不能复制,更难成大事。 若他只沉溺于此等奇险之策,早晚必失。 只是,这一点,连他这个大秦太尉都才隐隐想到,方冲竟已经想清楚了…… 此等资质,如何能让叶道星不惊叹? …… 黄沙大营,中军帅帐内。 武威侯秦梁面色凝重的看着贾环,沉声道:“非要如此吗?环儿,厄罗斯人不可信。” 贾环笑道:“义父放心,我不是与虎谋皮。说到底,还是因为利益。 克列谢夫没有坑害孩儿的理由,他还想从我这里获取更多利益。 杀我之失,远大于得。 再者,纵然有万一之变,他也绝拦不住我。” “话虽如此……” 秦梁还是有些不放心。 贾环沉声道:“义父,双方大军已经拼到了僵持阶段,再拼下去,损耗太大。 如今双方军阵对峙,连诸位将军的亲兵都布在阵前,唯有我锐士营,成为机动部队,不在阵列中。 正巧,对方又瞧不起我们,不会有过多防备。 克列谢夫说,他虽然可以给我一份厄罗斯的营地图,并尽力将他的兵马调开一道缝隙,但终究还是要真刀真枪的去干。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只要厄罗斯的腹心一乱,他们军阵一定会出现破绽。 到时,义父便可挥军压上。 破阵,便在今日! 而我们,亦有自保之法……” …… 正文 一千零三十一章 战将休 今夜黑云压城,暴雨将至。 即使如此,贾环并麾下兵马,依旧口衔枚,马裹蹄。 “你们想好了,今夜之战,九死一生。战场上不分高低贵贱,刀枪箭矢无眼。 现在退出,谁也不会怪你们。之前已经攒了不少功,回去不会有事。 但一步迈到杀场上,谁再敢说一个退字,就不要怪我不念昔日兄弟之情…… 有没有退出的?” 临行前,贾环再次问道。 众人沉默,脸色凝重铁青。 都知道今夜要去做什么,要说不害怕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谁也没站出来,说出“退出”二字。 “行了环哥儿,别啰嗦了。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谁还敢退出? 哪怕前面是刀枪火海,咱们弟兄么也要一起闯一遭! 这些话,走之前他们家里都说过无数次了。 武勋将门里出了个阳武伯府,出了个陈贺,已经丢尽了颜面。 若这次他们哪个敢退出,不用你动手,回去后也一定活不成。 死一个,总比连累满府强。 再说,我们也不是陈贺!” 牛奔见气氛僵硬,出来打圆场。 “对,就当富贵险中求! 当年咱们祖宗,不也是这般跟着先荣国一道打下的江山,赢得家族百年富贵? 家族受用了这么多年,也该再拼一次了! 三爷,您只管放心!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咱绝不会拖后腿,丢了勋贵的脸面。 这次出兵放马,我老子娘都跟我说明白了。 不管是伤了残了,他们都认了,回去后,世子位一样稳如泰山。 要是死了,那说明我没这个福分,他们一样还认我这个儿子。 日后,会给我过继个承嗣的,断不了香火,做不了孤魂野鬼。 可若是像陈贺那般…… 哪怕活着回来,往后,我也不算襄阳伯府的人了。 连族谱上都要除名,爱死哪去死哪去。 所以,豁出去了,干!” 襄阳伯府世子赵松平日里是个混不吝,虽然也练武,但比贾环还像纨绔。 此刻,竟也一副豁出去的好汉模样。 至于眼底深处那抹畏惧和悲愤,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贾环闻言点点头,火把下,扫视了一圈后,沉声道:“既然如此,出发!” “轰隆!!” 伴随着一道闷雷陡然炸响于云上,千余轻骑,从黄沙大营一偏角侧门鱼贯而出,如幽灵一般,朝西方飘去。 隐有血气现! …… 倾盆大雨。 厄罗斯大营,东北路,连绵不绝的兵帐内,却是热火朝天。 “瓦西里,喝!” 一体型彪悍之极的哥萨克战士举着酒囊,与同伴大声喊道。 被喊做瓦西里的战士也举起酒囊,放在嘴边,似在喝无上美味的仙酿一般,“咕咚咕咚”的喝个不停。 厄罗斯人对酒的喜爱,超出所有人的理解。 对他们而言,只要有酒的地方,便是天堂。 瓦西里一口气喝到面色发紫,才终于舍得松口,眼睛泛红,高声道:“尤里,伯爵真的是太慷慨了!我从没有喝的这么爽快过!为这样的贵族老爷卖命真是值得。” 尤里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克列谢夫伯爵对待我们真是太仁慈太慷慨了,我听说,伏特加即使在圣彼得堡,也贵如黄金。伯爵老爷竟然舍得拿出那么多酒,让我们来喝…… 虽然兑了其他便宜许多的烈酒,但味道依旧让人过瘾。 噢上帝,我爱死这个味道了。 只可惜,每个月才能喝一次,要是天天喝该多好……” 瓦西里大笑道:“尤里,你太不知足了。我们能嗅到伏特加的味道,就应该满足了。能够每个月喝到一次,我愿意用我的妻子来换…… 而且,不是因为伯爵老爷吝啬才不让我们常喝,是因为要防备对面的秦国人,所以每十天一路人马喝一次,今天正好轮到咱们。 伯爵老爷还真是英明!” 尤里闻言哈哈笑道:“瓦西里,你是不是以为,伯爵老爷比你父亲还要伟大?” 瓦西里哼了声,道:“我父亲如何能和伟大仁慈的伯爵老爷比?当初为了买酒,那个老混球将我卖给了霍顿庄园,你知道,老霍顿可是个最可恨最吝啬的庄园主,我吃了无数的苦,却从没吃饱过。 而伯爵老爷,却待我们何等仁慈! 为了伯爵老爷,尤里,干!” “为了伯爵老爷,干!” 尤里也大声回应道。 这一幕,如同一个缩影般,出现在厄罗斯大营东北路的无数兵帐内。 酒气熏天! 中军大帐。 厚厚的波斯高山羊绒地毯上,克列谢夫靠在软榻上,榻下,两个美艳的西域女孩给他揉着腿。 克列谢夫则举着一盏玻璃杯,啜饮着冰块葡萄酒,乐呵呵的看着下方舞娘扭着蛇一般柔软的腰肢。 薄薄的纱裙下,无限风光若隐若现,诱人无比。 这些服侍的婢女和舞娘,其实出身都不低。 她们多来自西域数大古城王室的贵女,厄罗斯打垮了准格尔后,这些古城相继沦陷,她们的家族只能选择臣服,将家族中最美的明珠献给了克列谢夫。 不仅如此,她们的父祖辈,及家族的军队,也成了厄罗斯的仆从军。 为了她们的父祖和家族,她们只能尽心的服侍好克列谢夫,这位来自厄罗斯的强大魔鬼…… “退下吧!” 见索菲亚公主阴沉着脸走进帐内,克列谢夫心里哀叹了声,今晚的娱乐活动又没戏了。 挥散了舞娘和婢女后,克列谢夫郁闷道:“亲爱的表姐,你有什么事吗?” 索菲亚冷冷的道:“从彼得堡传来消息,我父王半个月前就已经处于弥留状态。克列谢夫,我们不能再耗下去了。这场战争已经完全没有意义,贝尔加湖对我们已经无足轻重。 我不能将命运放在那几位兄长手中,我必须尽快返回彼得堡。 所以,克列谢夫,我希望你立刻撤军,护送我回彼得堡!” 克列谢夫闻言,苦笑道:“亲爱的表姐,如果现在就撤军,一切都没有意义,这是战争……” 索菲亚冷冷打断道:“你在我面前还想掩饰?你和那个秦国的侯爵,是一路货色,你们早就商议好了战争的结局。你留在这,只是为了和那个侯爵的利益! 该死的,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 你要知道,不管是我哪个皇兄上位,你缅希科夫家族都难逃厄运! 包括你的皇后姑姑……” 克列谢夫闻言,心中冷笑,这位表姐,可是在做女皇的梦。 只是她却忘了,有资格做女皇的,不止她一个…… 不过,他目前还不愿和这位堂姐翻脸,毕竟,索菲亚背后还站着一位当亲王的实权将军王。 克列谢夫道:“亲爱的公主殿下,您要明白,这里距离彼得堡足足有万里之遥,我们就算现在立刻就撤兵往回赶,也一定来不及了。 半个月前就弥留,那么现在……” 他耸了耸肩。 “该死的!你到底和那个愚蠢的侯爵是怎么约定的?有你这个主帅做内应,他到现在还没打过来,他是我见过最愚蠢最愚蠢的人!” 索菲亚有些失态的冲到克列谢夫跟前,怒声咆哮道。 精致美艳的俏脸通红,高耸的胸脯上下起伏着。 克列谢夫见之,心思微动,伸手拉住索菲亚的手,碧蓝的眼睛温柔的看着她,道:“亲爱的表姐,你要明白,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美貌和智慧……” “啪!” 索菲亚一把将克列谢夫的手打掉,她站直身子,俯视着克列谢夫,鄙夷道:“你把我当成彼得堡那些没脑子的贵族小姐了吗?” 克列谢夫也不尴尬,呵呵一笑,道:“当然不是,不过表姐,贾有他自己的打算。就我猜测,他只是想做的完美些……我将一些信息传给了他,他一定会来的,他没有理由不来,不是吗? 也许,他现在已经在往这里来了! 只要他到了这里,战争就结……” “轰!” 克列谢夫话没说完,外面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冲天而起的喊杀声…… …… 正文 一千零三十二章 马踏敌营! 夜幕如渊,暴雨如注。 锐士营千余兵马,自厄罗斯大营东北路营门而入。 由乌远和董明月两位武宗级高手充当斥候先锋,借着漫天大雨和惊雷声,不起一点波澜的袭杀了八名守门兵卒,再往内走,便是一马平川。 这般天气,又满营酗酒昏睡,纵然没有头号内应,小股精锐部队的侵袭都不算难事,更何况,贾环一行人还有头号人物作内应…… “杀!!” 沿着清晰的行军路线,锐士营一路畅通无阻,也毫不恋战。 锐士营兵卒多不善骑马,贾环给他们开小灶,练了十来天,也只能单纯骑行,不能马战,更不能骑射。 因此,战马上长马枪、砍马刀之类的甲具装备一样没带,连箭囊都没背,每人只带了两罐火油。 一千人,便是两千罐。 这已经是黄沙大营火油储存量的五分之一了。 沿途路过的每一顶营帐,都被赏了一罐火油…… 纵然是大雨天,却依旧浇不灭轰轰燃烧的大火。 在最短时间内,数百顶军帐从内起火。 火油引燃油毡烧起的大火,根本不惧雨势,反而借着雨势,烧的更广,更旺。 数百堆冲天而起的熊熊大火,将黑夜照的有如白昼。 就着火光,锐士营一气杀透了厄罗斯营寨的东北路。 因为这一路军马近万人都在宿醉中,所以,锐士营不废一丝气力,就杀了过来,留下上万具烧焦的尸体。 那些哥萨克战士们,怕是在梦里都还在感激他们仁慈慷慨的伯爵大人…… 在东北路营地之后,则是克列谢夫从西域诸汗帐古城搜刮来的仆从军。 这些军队,却是没有酒喝的。 之所以将仆从军安置在靠近内围之地,一来以示荣宠,二来,也便于防备。 这一万多由西域各族组成的军队,才是贾环一行人的真正大敌。 尽管他们是乌合之众,却人数众多。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敌对厄罗斯时,怯于哥萨克的悍勇凶残,不敢抵抗,献出妻女投降。 然而当他们成了仆从军,成了厄罗斯的爪牙后,却似乎也感染了哥萨克的凶残,成了虎狼之师…… 这种事,在史上简直数不胜数。 前明的官军用狗屎来形容他们都嫌糟践了狗屎二字,偏生,剃了头,给人当了奴才后,转身对付起汉民来,就成了勇不可当的虎狼之师。 清朝能够入主中原,一大半的江山都是这些降将们打下来的…… 再到后世,二战时棒子国被日军侵略,战五渣都是抬举他们,一样献妻献女,苟且成活。 等转过头来对付中国时,手拿木棍的棒子们,也都成了疯狗,表演给他们主子看…… 此刻的西域仆从军,似乎就有这种风范。 虽然急切间,上万仆从军难以组建军阵,但他们的头人王汗却拼命的指挥着部下射箭。 纵然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每一波数千支箭雨射来,纵然有暴雨阻拦,还是给锐士营开始造成伤亡…… “冲阵!” “冲阵!!” “随本侯冲阵!!” 贾环手握大秦戟,平举前方,无视前方无数箭雨,怒声咆哮道。 而后,其一马当先,趁着西域仆从军还未成阵,拨开箭雨,冲入敌营。 精钢铸就丈二长的大秦戟翻飞,拨落前方箭雨,再斩尽敌人头颅。 贾环身后,乌远、董明月、韩家兄弟紧随其后,恨不得将他拉后半截。 帮他防御四周的冷箭…… 二百蒙古亲兵,无视对面的敌人其实多是他们的同族,在亲兵头子博尔赤的带领下,精准的射术给对方带来了极大的伤亡。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贾家亲兵,终于亮剑见血。 再往后,牛奔、温博、秦风等人怒吼连连,带着各自的亲兵,自动从两侧迂回,杀入敌阵。 锐士营千余士兵早已下马,以步军成最简单的锋矢阵,突击,突击! 所过之路,人畜不留。 杀声震天,连天上惊雷声,似乎都在这一刻哑然失色。 不止锐士营疯了,对面的西域仆从军也疯了。 他们不敢退让,因为身后就是尊贵的厄罗斯伯爵大人和更尊贵的厄罗斯公主。 他们的全家性命都握在厄罗斯人手里,各家的城堡里都驻着厄罗斯兵卒。 如果这两人出了事,那么他们全家都要完。 再者,他们发现,闯入军营的这部秦军,虽然精悍,但人数并不多。 因此,那些头人汗王们,一边疯狂的命令麾下兵马射箭,一边尽力组建军阵。 他们手下万余人马,只要组建成阵,那么对面的大秦人就算再悍勇,区区一千人,也杀不透万人大阵。 “杀!!” 拔掉肩头一支箭簇,贾环一把抓住刺过来的一杆铁枪,狠狠掷向对面数百米外正上蹿下跳的头人。 贾环力量何其大,在他巨力的投掷下,铁枪发出夺命呼啸声,极速飞向那名西域贵人。 “轰!” 铁枪冲撞到那名西域头人身上,不是贯穿而入,暴烈的力量,竟生生将那人胸腹处轰出一个大洞。 而后,整个人都四分五裂炸裂开来。 四周西域族人见之,无不骇然变色。 贾环却并未停留,继续纵马前冲。 将麾下兵马带入敌营中,阻挡其成军阵,而后大肆杀戮。 大秦戟犹如地狱而来的死亡镰刀,轻易的割着一片又一片的人头! 乌远怀中的黑铁剑也终于出鞘,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护着贾环的左侧,黑铁剑在漫天大火的照耀下,发着幽幽黑芒,杀人不染血! 董明月身着明光甲,一柄长剑寒芒点点,每一点,便要收割一条人命! 韩家兄弟虽并无前方三个非人类那样彪悍,却也是杀敌无数。 敌军两侧,一侧由秦风带领十数位都中衙内,并各人的亲兵家将,百余人个个精修武道,身披重甲,杀伐不止。 另一侧,由牛奔和温博二人带领十数位将门虎子及亲兵家将,亦皆武艺精湛,个个如同疯魔怒虎,杀红了眼。 仆从军,到底只是乌合之众。 虽人数众多,但面临这些杀神杀坯们,如何能不肝胆俱裂! 纵然头人们不敢退,可士卒们却没有继续下去的勇气了。 抵抗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大溃散终于出现。 而这个时候,厄罗斯大营,其他各路的援兵,也终于到了…… …… 秦军黄沙大营。 “报!!” 中军大帐内,将校云集,满帐凝重沉寂。 忽地,一声报营声打破沉寂。 秦梁大声问道:“所报何事?” “启禀大将军,前军斥候传来十万火急军信,厄罗斯大营忽然火光冲天,杀声阵阵,各路军阵皆出现了变化,似有回撤慌乱之像!” 斥候大声道。 “好!!” 最先跳起来的,却是王巩,他黑面激动的涨红,大声道:“大将军,成了,成了!竟真的成了!” 秦梁眼神也激荡不已,立于点将台上,大声颁布将令:“三军将校听令,与本帅即刻出征! 收复西域,万里河山之功,便在今夜! 诸将,随本帅一起,马踏敌营!” …… 正文 一千零三十三章 儿戏 都中,荣国府后街,一幽深四合小院,西厢房内。 层层帷帐,暖香腻鼻,笑语连连。 “爷啊,不要了嘛,你会伤身子的……” “心肝儿,为了你别说伤身子,就是死都……” “爷,不许你说那个字。妾宁愿自己死,也要保佑爷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你也不许死,等家里那母夜叉死了,爷就把你扶正!咱们便可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爷,你又哄人家!” “哼!如何哄你?爷说的是真心的。” “罢了,不提这些了,爷你好生歇着,妾去准备点热水,给你洗漱。” “心肝宝贝就是贴心,你先等等,瞧瞧,爷给你准备了什么?” “呀!爷怎么又破费了?前儿送的玉镯还没带热,今儿怎地又买来金的?” “傻老婆,都中规矩,进了四月金换玉,入了十月玉换金。如今已经快进八月了,爷自然得提前给你准备好的。这可是都中老字号瑞福金店的镇店之宝,让爷给你淘换来了……嗯?不喜欢么?好端端的,怎地哭了?” “不……不是,妾身……妾身却不知哪里修来的福分,竟能得爷的宠爱……” “哈哈哈!这算什么,日后自有更好的!” 粉纱帐内,贾琏搂着一极标致,也极白皙美貌的年轻女子,爱怜不尽的说道。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尤氏之妹,尤二姐。 尤二姐虽不是人.妻,但比寻常人妻更温柔小意儿。 一次偶然的机会,贾琏看到了尤二姐后,便念念不忘。 他本高门贵子,人长的不赖,又年轻多金,偏生性子还算宽容,没有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做派。 在女人面前拉的下脸来说软话,一回生二回熟,几次偶遇后,便与尤二姐相交。 以他的手段,不过一个多月,便成了尤二姐的入幕之宾。 最难得的是,虽然得来的容易,可他却不是只想玩弄作践,两人相合后,贾琏竟真心喜欢上了这个柔情似水的姑娘。 虽然还没在外面另起宅子金屋藏娇,但也打定主意,要纳她为妾。 只碍于尤氏和贾环的面,暂时还没动静,因为尤二姐和尤三姐还有尤老太三人,如今都住在宁国府的宅第里,是被贾环所安置。 只待贾环归来后,再与他相讨。 “爷,待宁侯回来,他会同意吗?” 尤二姐想起那道挺拔冷峻的身影,不由担忧道。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其他的幻想,尤其是那夜与贾环无意间碰撞在一起后…… 可让她失望的是,自那夜之后,贾环如同忘了她这个人一般,再没见过她。 久而久之,那些想法也就淡了。 对她来说,宁国侯贾环,是高高在上,有如天神般不可接触的贵人。 又如何是她这样的女子能够触摸的到的…… 贾琏闻言,搂了搂怀中女子软腻的身子,笑道:“他当然会同意,这算什么? 总不能他一房又一房的小老婆讨着,偏让我只守着家里那个母夜叉过一辈子吧?天下哪有这个理儿……” 尤二姐躺在贾琏怀里,听到小老婆三字时,眼睛黯了黯,不过随即又温柔笑道:“那你家夫人,会同意你娶我?” “哼!” 贾琏冷笑一声,道:“她凭什么不同意?真想坐实她妒妇的名头?好妒,乃是七出之首! 真惹火了爷,爷休了她! 再说,她自己又有多干净?也有脸来管我……” “呼……” 尤二姐闻言,倒吸了口凉气,震惊的看着贾琏,道:“爷,你是说,你是说……” 贾琏见尤二姐骇然的模样,红润的嘴唇成了“o”型,好笑的在上面啄了口,笑道:“你这般吃惊做什么?” “爷,你……你……” 尤二姐差点没跳起来,按大爷你的意思,头上都快成草原了,还不算事儿? 贾琏笑道:“你如今是见识的少,等日后见识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越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大宅门儿里事情越多。 俗话说,脏唐乱汉邋遢宋,皇宫里就更乱了。 连皇帝老子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又何况是我们?” 尤二姐忽然起身,裸露出白皙如玉的上身,见贾琏眼睛都直了,她抿嘴一笑,又转过身子,趴在贾琏身上,俏脸似兴奋的有些通红,腻声问道:“爷,那你家二.奶奶,到底和哪一位……有奸情?” 一个“奸”字,让尤二姐刺激的通体瑰红,甚至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想想那位天上金凤凰一样高高在上的贵妇人,也会被丈夫之外的男人压在身下辗转婉吟,尤二姐心里说不出的快.感…… 贾琏也是奇葩,见尤二姐这般动情,双眼如能凝出水滴来,他也来了兴致,故意沉声道:“我哪里知道?小浪蹄子,你问这些作甚?莫非,你还想和她再抢一回男人?” “爷啊,你说说嘛,说说嘛,我只是没想到,她那样厉害的人,也有人占得了她的便宜……你说说,大不了,我应了你那个姿势就是……” 尤二姐大红了脸央求道,不惜许下往日里死活不肯答应的姿势。 贾琏闻言大喜,道:“应该,是和我三弟……” “哦……” 尤二姐闻言,修长的脖颈猛然一伸,美眸闭起,从喉咙深处吟了声,呢喃道:“爷,快要我……” 贾琏闻言,大笑一声,翻身上马。 …… 西域,齐尔齐斯河畔。 雨已歇,泥泞的黄土路上,万马奔腾。 无数把火把,蜿蜒如龙,照耀着将士们身上的黑甲,愈发肃杀。 “大将军,暴雨刚停,如今道路难行,马蹄打滑,末将麾下已经折损了好几十员骑兵了……” 一裨将驾马赶到秦梁身旁,大声诉苦道。 秦梁虎目一瞪,厉声道:“混帐东西,前方正在大战,战情十万火急,你来与本帅说这些?若非念你往日功绩,本帅定斩不饶!” 挥退面红耳赤羞愧不已的裨将后,大军继续急速前行。 秦梁战马旁,同行的是前将军王巩。 王巩此刻亦是黑面阴沉凝重,眼眸死死的盯着天边遥遥可见的红光。 他沉声道:“大将军,此战着实奇险!大军纵然马不停蹄,想敢到敌方大营,最短还需要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内,宁侯和世子他们如何坚守? 宁侯执意要以此战练兵,可是,战场凶威,稍有不慎,便是人头落地之局面,又岂是随意练兵之所在? 况且他只有区区一千余兵马,深处敌营,十万敌军环饲…… 大将军,末将着实想不通,您怎么会纵容他行此举!” 秦梁闻言,深沉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看了眼王巩,沉声道:“环儿不是猖狂造作之人,他既然说有把握自保,就一定有把握自保。不多说了,尽快赶路吧。” 不是秦梁信不过麾下第一大将,实在是这件事太过荒唐。 能瞒过一人是一人。 战场非儿戏,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儿戏…… …… Ps:说一下贾琏,他是真不大在乎这些。原著里,尤二姐是被贾珍甚至贾蓉过过手的,他却一点不在乎。 后来有一回,他不在家,贾珍又去尤二姐那里坐坐,中途贾琏回来,贾珍都不自在,贾琏却毫不在乎。 哈哈,这哥们儿确实是奇葩。 正文 一千零三十四章 贾环去了哪里? “轰隆!” 暴雨将歇,天际间,滚滚乌云上,隐有惊雷传来。 似乎,暴雨停息只是暂歇,真正的狂风骤雨,还在酝酿中…… 然而,这一切,都不能影响到那些站在尸骨遍地的大地上,虽人马无数,但此刻宁寂的将士们。 暴雨使得齐尔齐斯河由平静化为奔腾,河水如暴虐之龙,肆意咆哮,似欲挣脱河道的束缚,肆虐大地。 张明远面色凝重,唿吸深沉,眼神激荡的看着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的厄罗斯罗刹鬼。 他觉得,他没有幸存之理。 心里,却不知到底有没有后悔…… 他是都中武田侯府,现袭一等男张诚之子。 武田侯府,也是都中老牌勋贵。 第一代武田侯,崛起于高祖皇帝赢志骤然驾崩后,跟随荣宁二公一起,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武功,爵封一等武田侯,军机大臣。 往后几代,虽再无武田侯之天资,但都吃得了苦,修习武道,至少保住了武田侯武勋将门的门楣不坠。 但是,后辈子孙不肖,张家还是将祖宗留下来国朝一等候的尊贵爵位,衰败成了五等封中,最低一级的男爵。 张家人无日不想着重复先祖之光,只是,大秦的爵位越来越少,也越来越难。 想保住武勋之爵都要花费大气力,更何况恢复一等侯之荣耀? 好在,许是因为祖宗保佑,荣宁二公的子孙,贾家庶孙,如流星一般横空出世,不仅在短短的数年内重振已经沦为宗亲之爵的门楣,还将七零八落的荣国一脉的势力,重新聚拢起来。 张家,也看到了重新崛起的希望。 张明远是张家的长房嫡孙,侯门世子,身份贵重。 但是,却没人知道他身上的压力有多大。 他今年十九岁了,武道五品。 当然不能和那位光芒万丈的宁国侯贾环相比,甚至也不能和都中衙内第一流圈子里那几个妖孽相比。 不过,这个年纪,这个等级,已经算是极为出色的了。 相比于早已沦落为宗亲之爵,只会整日里将祖宗功绩挂在嘴边坐吃山空声色犬马的纨绔膏粱而言,张明月可称为少年英杰。 至少,他的父祖们在他这个年纪,远远不如他。 甚至,现在也不如。 从记事起,他便开始开筋锻骨,受尽苦楚煎熬。 除此之外,还要修习兵法,读书识字。 他今年十九岁了,却连个丫鬟的手都没牵过…… 因为他的父祖用最严厉的语气警告过他,过早的女色,乃毁武人根基之道。 想晋升为伯爵,至少也要武道七品。 在七品之前碰了女色,破了元阳,就几乎绝了突破七品的可能。 所以,张明远从没碰过女人。 张家对他的规划是,三十岁之前,突破七品。 当然,想让男爵变成伯爵甚至是子爵,仅有武功是不成的。 还要有足够的战功。 张家原本的打算,是让张明远在六十岁前,积累到足够的战功。 将张家的爵位,从一等男,升到三等子,二等子,一等子,三等伯,二等伯,直至一等伯…… 张家出了个千里马,资质出众,又一辈子的时间,将张家重新带回顶级勋贵行列,这是所有张家人的期望。 一辈子,长吗? 对于一个人来说,自然长。 但对于世代先传的家族而言,却并不算什么。 然而,当贾环不合常规的飞速崛起后,张家人却看到了短期内复兴张家的可能。 定军伯府韩家,不就因为靠上了宁国侯,才在短短数年内,便一举跻身于一流勋贵行列中了吗? 要知道,定军伯府韩家,当初是勋贵将门中有名的破落寒酸户,远远不如武田侯府。 所以,张家迅速调整计划,不顾一切的靠近贾家。 这次,他们花费了极大的资源和人脉,说尽了好话,才走通了镇国府牛家的门路,将张明远送进了这一趟“镀金之旅”。 都中想沾这次百年不遇之功的门第,不知道有多少。 可真正能来沾光的,又有几家能有资格呢? 毫无疑问,这次镀金成功后,数十年后,这些人都将会是大秦军中的重量级人物! 只是,却不知,那些费尽苦心将他们送来西域“镀金”的长辈们,此刻若是知道他们身陷必死之境,会不会后悔…… 张明远心中苦涩的想到。 “轰!” “轰!” “轰!” 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无数罗刹鬼恍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将他们区区一千多人,死死的包围在齐尔齐斯河畔。 步步逼近。 那一双双森寒嗜血的碧色眼睛,那一把把泛着寒光的长马刀,如山一般压来。 张明远觉得他几乎要窒息了。 敌方是以军阵相压,严密的军阵下,他们就算想要鱼死网破都做不到。 只消一轮弩箭齐射,这一千余人马,就要全部死绝。 死亡,在这一刻,距离他们太近,太近,张明远在大口唿吸着,雨水和汗水夹杂在一起,不断从脸上流下…… “桄榔……” 终于有人忍受不住这气氛,手中的兵器落地。 张明远艰难的转头,看到的,竟是襄阳伯府的赵松…… 就是他,在两个时辰前,还言道富贵险中求,人死卵朝天,豁出去了,干…… 杀西域仆从军时,他也的确勇武。 可是现在,他却完全崩溃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赵松面色惨白,双目无神的看着如黑色大海一般,朝他淹没来的罗刹鬼子们,用哭腔说道。 “赵松,你在干什么?” 牛奔厉声喝道,他与秦风、温博并诸葛道四人,分守四面。 武田侯府和襄阳伯府都是镇国公府势力范围内勋贵将门,所以,赵松和张明远都在牛奔防御的东面。 此刻,神经紧绷的牛奔看到赵松这幅怂样,差点没气炸了! 赵松眼泪都流了下来,道:“我不想死,我不想这样死……” “你之前的话都是放屁吗?你这个孬种!!捡起你的武器,否则,斩!!” 牛奔面容狰狞的怒吼道,手中长剑紧握。 赵松哭泣道:“没用的,完全没用的,他们以军阵相压,我们才一千来人,不够他们塞牙缝的。罗刹鬼最凶狠……啊……” 赵松没说完,就被牛奔一记剑背抽翻在地。 “孬种,等回京后,我再与你算账!” 牛奔厉声斥道。 赵松大喊道:“回京?我们如何还能回京,我们都要死了!! 不对,有人不在这! 贾环呢?他跑了!! 贾环一个人跑了!!” “你放屁!” 牛奔又上前,一脚将赵松踹了个跟头。 力道之大,让赵松说不出话来。 只是周围的气氛,却蓦然怪异起来。 他们并不相信赵松的话,可是…… 在这绝境之时,贾环去了哪里? …… 正文 一千零三十五章 败类 “克列谢夫,贾,你们这一对狼狈为奸的混蛋!!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尊贵的厄罗斯彼得大帝的幼女,圣彼得堡的明珠,索菲亚公主,此刻双目喷火的怒视着正勾肩搭背挤眉弄眼的克列谢夫伯爵,和贾环侯爵。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居然被卖了!! 她堂堂索菲亚公主,被那个小混混出身的小杂.种给卖了!! 看看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的大剑士费奥多尔,索菲亚的心都在滴血。 整个厄罗斯皇庭,都没有几个大剑士。 厄罗斯的大剑士,相对应的,就是大秦的武宗。 这种人物,凤毛麟角。 她也是因为身份极为尊贵,又来到遥远危险的秦国,彼得大帝才会派费奥多尔来保护她。 可是,这样厉害的人物,却死在了阴谋诡计之下。 他被克列谢夫的一杯酒给害去了半条命,然后被秦国人用一把黑铁剑给轻易杀死。 那可是大剑士啊! 看着正因为奸计得售而喜笑颜开的两个衰人,索菲亚咬碎银牙! 什么都是假的,克列谢夫一拖再拖,分明早就可以退兵,因为她的父王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去贝尔加湖祭祀前太子根本就不再是圣意,可是,克列谢夫却不再为他的生意着急了,故意拖延。 如今看来,他的目标根本就是她! 他为什么要害她? 害了她有什么好处? 身为彼得大帝最宠爱的幼女,索菲亚绝不只是一个花瓶。 她聪慧过人,以结果推原因,她很快就推断出了一个令她惊骇的可能:“凯瑟琳想要当女皇?!” 克列谢夫闻言,眉飞凤舞道:“亲爱的表姐,既然你都能说服帕威尔亲王老殿下支持你做女皇,我姑姑贵为皇后,为何就不能成为女皇呢?” “就凭她?一个立陶宛农民的女儿?”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索菲亚公主索性也不再尊称凯瑟琳为皇后,直接道破了她的出身。 没错,当今厄罗斯至尊至贵的皇后,就是被征服之国的一个农民的女儿。 实际上,尊贵的克列谢夫伯爵的父亲,厄罗斯南方大公亚历山大.缅希科夫公爵,当年也不过是街头的一个混混小瘪三。 听到索菲亚的话,好面子的克列谢夫面色顿时一沉,就要反驳。 贾环看的心里一叹,这两人高下立判啊,克列谢夫是遵照他父亲的意思行事,他父亲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可这孙子,却是实打实的纨绔! 虽然很聪明,但相比于自幼在人精窝儿里长大的索菲亚,还是差了许多。 他没功夫听这兄妹俩扯淡,忙对克列谢夫道:“你跟你黄毛儿丫头一般见识什么?我大秦有句名言,叫英雄不问出处,草莽间起龙蛇。 如今天下,谁敢小瞧你爹? 继承血统不算什么能为,创造尊贵的血统,才是最牛逼的!” 克列谢夫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与贾环勾肩搭背道:“英雄所见全同!” 贾环打了个哈哈,心里骂了声不学无术,面色正经道:“你说的没错,英雄所见全同……好了,克列谢夫,我们该出去了,如果你的大军发了疯,真和我的人打起来就不好了。” 克列谢夫笑道:“亲爱的兄弟,你尽管放心就是,这绝不可能,我早之前就让洛维奇去通知了彼得将军,说仆从军里出现了内奸,勾.引了卑鄙阴险的秦人奇袭了中军大帐,虽然克列谢夫伯爵英勇抵抗,却还是让卑鄙阴险的秦人得逞。 他们……他们俘获了美丽尊贵的索菲亚公主! 所以,我命令他们,只准包围住你们的人,却不能轻举妄动。 如果逼得卑鄙的秦人伤害了彼得大帝最宠爱的索菲亚公主,圣彼得堡最美的明珠,谁的脑袋都保不住! 所以,亲爱的贾,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好样的,干的漂亮!” 贾环竖起一对大拇指,赞扬道。 克列谢夫大笑道:“那当然,我可是很英明的! 怎么样,我的兄弟,看在我们合作这么愉快的份上,你是不是该把伏特加和水泥的方子给我了? 上帝,我真是爱死它们了! 我仿佛看到了山一般高的金币……” 贾环断然拒绝道:“现在还不行!” 克列谢夫闻言一怔,不高兴道:“为什么?” 贾环一脸“看破你”的表情,道:“克列谢夫,你聪明,我也不傻!像你这样的枭雄,一旦得到了想要的后,一定会翻脸不认人,想杀了我!索菲亚公主在旁人眼里是无上尊贵的存在,可在真正枭雄的眼里,却不值一提! 所以,我不得不防备着点!” 克列谢夫闻言,怔了怔后,缓缓的点了点头,道:“贾,你果然和我是一类人,也只有你才能看透我的本质……” 一旁处,乌远和董明月两人面色古怪。 索菲亚公主更是看着俩****崽子,心里一阵悲哀,她居然被这样两个怂货给算计了,费奥多尔叔叔,你死的好冤…… “哈!贾,差点被你骗了,你不是想放我的鸽子,骗我吧?等我撤兵后,难道你还会送方子给我?” 克列谢夫嘿嘿笑道。 贾环无语,道:“克列谢夫你这般精明,我怎么会骗你?万一惹毛了你,再带大军来攻打,我还得再带人来这个鸟不生卵的地方来打仗……算了,有这个时间,大家在家好好发财泡妞不好吗? 不过是两个方子,不算什么!再说,你还会继续要和我展开贸易,一样赚钱! 伏特加在厄罗斯不是供不应求吗?” 克列谢夫闻言,真真生出了知己之心,连连点头道:“对的对的,的确供不应求,就算你有一座大海的伏特加,厄罗斯人也能喝干! 贾,我的兄弟,你说的对,这才是我们该有的生活!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贾环看向对面眼睛还在喷火的索菲亚公主,道:“不是说好了么?我们先把她打昏,然后由我带回大秦,再由你们厄罗斯人来谈判要回。一来一去,怎么着也有二三年的时间,足够你们办事了! 你们的彼得大帝,难道还能活上两三年?” 克列谢夫哈哈笑道:“这怎么可能?彼得大帝是一头雄狮,但他已经处于弥留之中了,不,他现在八成已经死了!所以,两三年的时间,足够我们用了! 贾,说实话,如果你喜欢,其实可以留下她。 想想,她的身份,她的美貌,嘿嘿!若不是她身份太特殊,我是不会放过的!” 贾环闻言,感受到一旁的杀气,撇了撇嘴,道:“我可没兴趣,我只爱我温柔的夫人!”说罢,朝杀气之源谄媚一笑。 董明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却知道在外面给男人留面子,没多说什么。 她一步上前,将正在问候克列谢夫和贾环祖母的索菲亚公主打昏抱住,然后道:“该走了。” 贾环讪笑着点点头,克列谢夫对他挤眉弄眼,悄声道:“你的夫人,真‘温柔’!” 贾环也悄声道:“你懂个球,你还没找到真爱!因为我的夫人她只爱我,所以才只对我温柔。对别人,尤其是我的敌人,她从不会手下留情!这样才是我最好的夫人……” 走在前方的董明月抿了抿弯起的嘴角,眼睛里浮现一抹笑意。 而乌远则是不住在心里摇头,纵然已经这么多年了,可大人物的世界,他还是搞不懂。 为了皇权,当真什么都可以买卖交易。 贾环说的一点没错,政治,是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残酷的战争,只是政治的一种手段罢了。 想想外面的尸山血海,乌远心里都有些发寒。 相比于这些人物,江湖上所谓的腥风血雨,和儿戏无异。 只是……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正和克列谢夫说笑的贾环,心里一叹。 但愿,他不会真的成为视人命为筹码的“大人物”。 …… 正文 一千零三十六章 全完犊子了! 夜色如墨。 咆哮怒吼的齐尔齐斯河没有一丝平息之意,愈发肆无忌惮,让人心惊。 唯恐蜿蜒的河道,不能约束住这条暴龙,让它逃脱出来。 不过,相比这条猖獗大河更让人心惊的,是河畔边压抑的让人窒息的势态。 针锋相对! 此刻,已经没有人顾得上贾环去哪儿了,面对几乎逼到鼻子尖儿的敌人的刺刀,这一群将门虎子们,大都表现的极为出色。 纵然心里畏惧的要死,纵然下一个呼吸,他们就可能会被杀死。 可是,他们都握紧手中的大秦戟,站直脊梁,以四面锋矢阵相迎。 虽然贾环不在这里,虽然他可能跑了…… 但他们以为,贾环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将门虎子,纵然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他们血脉里,流着祖宗的鲜血! 他们骨子里,刻着祖宗的荣耀! “呼哧!” “呼哧!” “呼哧!” 每个人都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们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豆大的汗珠,从每个人的脸上不停的流下。 包括牛奔、温博、秦风等人。 连他们都不知道贾环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虽然他们坚信贾环一定有办法,可是到了这个份上,区区一千余人,面对十万大军饱含杀意的包围压境,就算是神,都会感到颤栗,更何况他们? 到了这一刻,他们什么念头都没有。 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死的体面,要堂堂正正的战死,不坠家族威名! 对于这些从小受到严格家族教育的世子而言,家族的荣耀,高于一切! 包括之前痛哭流涕的赵松,此刻都恢复了过来。 因为他明白过来,就算哭死都没用,只会更丢人。 他咬牙切齿,双目猩红,面容狰狞的看着对面的罗刹鬼子。 至于之前的丢人表现,他并不愿多想,反正就要死了,还怕什么? 只是,他对临阵逃脱的贾环,满腹怨恨! 之前说的何等义正言辞,谁敢退他杀谁。 结果到了真格儿的,他一个人跑个没影儿! 这还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赵松以为,今夜他们立下的大功,一千多人,杀了厄罗斯整整一路过万兵马,还击溃了过万的西域联军,这等旷世奇功,全都要被贾环一人给吞了! 而他们这些人,却成了一将功成下枯败的万骨。 有了这样的大功,凭贾环和隆正帝的关系,才死千余人,算个球! 就连他们家族,事后都未必会与贾环翻脸。 只要……只要贾环粉润一些功劳与他们家族…… 大宅门里,最不缺的就是子孙,最缺的,是功劳。 能用一个子孙,换得利益均沾…… 以赵松对家族长辈的了解,他们一定愿意做这个交易。 “贾三孙子,我艹你大爷!” 心中悲凉满满,赵松再也受不了这无良的世道,仰头咆哮一声,挺起大秦戟,单枪匹马的朝厄罗斯罗刹鬼冲锋而去。 他是活腻了…… “混帐!给我滚回来!” 牛奔真真后悔刚才没有杀了赵松,他一个人自暴自弃也就罢了,却偏偏破了他这一面的军阵。 军阵一有漏洞,敌人只需往这点漏洞上猛攻,便是一面倒的屠杀。 不过…… “啊!” 赵松被敌方一魁梧大将,一记长枪给打退回来。 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过,他居然没有被杀! 敌军,也没有趁机挥军攻杀…… 那员大将甚至根本没有往赵松和千人军阵方向看。 兴许在他眼里,这些人根本不值一看,无足轻重。 厄罗斯大将骑在高头战马上,面沉如水。 一双如鬼火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西北方向。 那里,距离秦人军阵,有三里远。 却并没有被包围死。 厄罗斯大将眼里,除了愤怒之极的怒火外,还有不寒而栗的颤栗和恐惧。 他是没有将眼前蝼蚁般的千人小队放在眼里,弹指可灭。 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那顶高高竖起的中军大帐。 一个帝国公主,一个大公之子,皇后爱侄,帝国伯爵,此刻,竟都陷入了敌手。 仆从军!!! 彼得·洛维奇将军咬碎牙齿,恨不得将内奸一口一口咬碎撕烂吞下。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出卖高贵的厄罗斯帝**队! 还有卑鄙的秦人!! 他真真恨不得将这些秦人全部都碎尸万段。 可是他不敢。 他是南方大公亚历山大·缅希科夫最信任的大将之一,他也的确有高超的作战能力。 可是,在厄罗斯,最珍贵的不是能力,而是血统。 只有尊贵的血统,才是至高无上的。 如果中军大帐内的那一双尊贵的人出了事,哪怕他将眼前的秦人全部杀死,再灭掉对面秦军大营的十万大军,也依旧换不回悲惨的下场。 厄罗斯人对敌人凶残,对自己人,更狠…… 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为今之计,只有等。 “贾!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克列谢夫看错你了,你竟然和卑贱的胡种勾结,偷袭我们!” “贾!有种你放开索菲亚表姐,我们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决斗!” “你们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救回索菲亚表姐!” “你们放开我,贾,我们来决斗!” 中军大帐帐门打开,克列谢夫伯爵一身血迹,手持宝剑,拼命想睁开扈从的阻拦,要再冲进里面去。 彼得大将军见状,连忙纵马迎上前,看着头发凌乱,满身是血的克列谢夫,大声道:“克列谢夫伯爵阁下,到底发生了何事?尊贵的公主殿下何在?” “发生了何事?” 克列谢夫面容狰狞,猛然转头,看向一个被他的扈从五花八绑的西域贵族,见那人拼命的摇头,他狞笑一声,举起长剑,狠狠的砍在那人的脖颈上,生生将那位西域贵族的人头砍掉,而后,方才转头对彼得将军道:“这些卑贱的胡种,比猎狗还下贱,他们竟然勾结了秦人,对我们发动了偷袭! 他们暗算了费奥多尔大剑士,抓住了索菲亚表姐! 该死的! 该死的! 我要杀光他们,我要杀光他们!!” 周围的厄罗斯将校闻言,发出一阵阵饿狼般的嘶吼声。 还有个彪型大汉,上前将那西域贵族的尸体抓起,怒吼一声,生生撕成了两半。 血肉淋了一身,可怖之极。 看到这一幕,本来听到贾环动静的秦军诸人,刚升起的兴奋,转眼化成冷血。 他们可不想被蛮夷胡虏罗刹鬼子这般撕碎…… 不过,他们也万万没想到,贾环竟干出了这等大事! 他劫持了公主! 看厄罗斯人的反应,他们应该死不了了! 不仅死不了,这一次,还立下天大的战功! 牛奔、温博、秦风等老兄弟自然是喜笑颜开,其他衙内们也海松了口气,随即笑容上脸。 唯独躺在地上起不来身的赵松,遍体生寒。 他之前的表现根狗屎差不多,还大喊着,要艹贾三孙子的大爷…… 赵松心里无限凄凉,嘴里喃喃道:“全特妈完犊子了……” …… 正文 一千零三十七章 谈判 “伯爵大人,劫持公主的卑鄙秦人何在?” 彼得将军瞥了眼喜笑颜开的秦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 如果他能从那个卑鄙的秦国侯爵手中抢回公主,他誓,一定把这些秦人全部凿穿双腮,露出白骨牙床,让他们笑个够! “就在里面,看,出来了……” 克列谢夫大声道,然后嘴角咧了咧,高声喊道:“卑鄙的贾,你如果还有一分贵族精神,就放开我表姐,我们来一场男人的决斗!贵族的决斗! 我会用鲜血来告诉,什么才是贵族精神,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这番话,让他周围的厄罗斯将校们,敬仰万分。 尽管,有人觉得克列谢夫这番表现,是不是用力过度了…… 可是看着他满身鲜血,面容狰狞的模样,要不是被人死死拉住,他一定会冲上前去和卑鄙的秦人决斗。 这般做派,还是打消了别人的怀疑。 贾环笑咪咪的走了出来,还是走在最前面,见有几个彪悍的厄罗斯战士蠢蠢欲动,他忙压了压双手,道:“哦哦,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我这么金贵,万一被你们冲撞伤了,谁又来保护你们尊贵的索菲亚公主呢,嗯?”一只手还反过去,摸了摸昏迷中索菲亚公主的脸。 妥妥的级大反派的姿态! 这番举动,让厄罗斯人无不目眦尽裂。 如此一来,更让厄罗斯人相信了克列谢夫的话,这般人,天生就是卑鄙阴险的。 另一旁,牛奔温博等衙内则是放声大笑。 有几个撑不住的,干脆席地而坐,一点不嫌弃地上的血污泥浆。 “放开索菲亚公主,我们放你们离去。” 彼得将军招过翻译,沉声道。 贾环冲他耸耸肩,笑道:“不行。” 彼得大将沉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贾环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想请索菲亚公主,到我大秦神京做做客,聊聊人生……哦不是,聊聊两国的邦交!” “这绝不可能!今日,你若不放回公主殿下,你们绝无生还的可……” 彼得话音未尽,远处,陡然响起冲天杀声。 厄罗斯人无不面色大变!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大秦军队会在这个时机动进攻。 若是在平常,他们一定会防备。 可是今夜,暴雨连天,西域地面黄土泥泞。 骑兵出行本就不利,马蹄容易打滑,告诉行进中,一个马失前蹄,便是人死马亡的局面。 这不是概率事件,这是一定会生的。 而且,骑兵负重注定低于寻常。 一旦没有一击必杀,形成僵持局面,那么进攻方将会极为危险。 因为他们连补给都没有。 这和千余人的小规模突袭绝对是两个概念。 可是,秦军还是来了…… 就在厄罗斯人齐齐惊骇之际,贾环一行人趁机回到锐士营队伍中。 韩让迅弥补了赵松擅离后,锋矢阵的空缺。 他们不得不防备厄罗斯人狗急跳墙,撕破脸来先杀了他们。 这极有可能。 所以,他们必须要自保。 “混蛋!” 看着漫天的火光,毫无疑问,秦军这一出其不意的攻击,达到了一击必杀的效果。 失去了数位顶尖大将的指挥,大军群龙无,又因为雨夜疏忽,此刻局面几乎不可挽回。 彼得大将咬牙骂了声后,他蓦然转头,碧色森寒的眼睛嗜血,盯着那一小佐秦人,拔出腰间长剑,寒声道:“杀了他们,抢回公主,与卑鄙的秦贼决一死战!” 随着这句话,天地间的气氛都为之一凝。 彼得身边无数厄罗斯大汉举起武器,对准秦军。 纵然天神下凡,也无法挽救这区区一千余人。 “不可!” 关键时刻,英明神武的克列谢夫伯爵挺身而出,大声道:“绝不能伤了索菲亚表姐!” 彼得大将皱眉道:“伯爵阁下,如果此时不果断下令,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秦军击败我们吗?那样的话,不止是我们,就连伯爵阁下您,也将会成为帝国的耻辱,这太荒唐了!” 其实彼得还有一个小算盘,那就是,有克列谢夫在场,下令击杀了索菲亚,那么要责任自然就由克列谢夫所背。 只要挫败了秦人的阴谋,再打退秦军,他纵然不能全身而退,也绝对比现在的局面好。 克列谢夫自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他有自己的剧本。 在众目睽睽下,他沉声道:“今夜诸事不利,失了先手,即使大战,怕也难胜。还要顾忌索菲亚表姐……没有别的办法,我要去和秦人谈判。” “伯爵阁下……” 一干厄罗斯将校们,无不为克列谢夫的勇气和担当所折服。 到底是缅希科夫大公的独子,虽然平日里纨绔了些,可在关键时刻,却丝毫不失贵族和骑士精神。 克列谢夫心里都快乐开了花,对贾环的计策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道这小子果然比他会玩儿,怪道他是侯爵,自己才是伯爵。 这些套路,都是贾环教给他的…… 他大步上前,彼得大将和数位彪悍的厄罗斯将军紧紧护着他。 克列谢夫大声道:“贾,难道你想与我厄罗斯展开一场全面的国战吗?” 彼得等人闻言无不纷纷点头,对克列谢夫这个切入点极为满意。 贾环正色道:“我大秦热爱和平,拒绝战争但也从不畏惧战争!如果你能按照之前的约定,退出西域,我们两国依旧可以保持正常的邦交!” 克列谢夫道:“只要你送回索菲亚表姐,我可以做主,退回厄罗斯!我们的到来,本身就是为了帮助你们。” 贾环摇头道:“我刚才不是说笑,一定要邀请索菲亚公主去我们大秦的神京做客,商讨一番两国的邦交! 克列谢夫,大秦和厄罗斯是两个庞大且伟大的帝国。 一旦生战争,将会是天崩地裂,两败俱伤的结局。 所以我们必须要了解彼此,才能和睦相处。 我们大秦,诚心邀请贵国尊贵的索菲亚公主前往神京,与我大秦陛下会晤,了解我大秦的动向。 当然,我们也会派遣皇室,前往厄罗斯。 这会是对等的!” 克列谢夫闻言,沉默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可他身后的彼得大将军却等不及了。 军营外的火光越浓烈,也越来越近。 死伤,也越来越惨重。 每延迟一刻钟,伤亡的增加则会严重几分。 耽搁不起。 彼得将军沉声道:“伯爵阁下,无论如何,让秦人先停止进攻。” 克列谢夫恍然,立刻道:“贾,你要先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你说秦人热爱和平,可外面的人正在趁着谈判的时机进攻,这太糟糕了!” 贾环笑道:“看在老朋友的面上,我可以让我的人去送信,暂时停止进攻。” “那你快点!” 克列谢夫道。 贾环回头,对秦风道:“风哥,去告诉义父,暂时停止进攻,我们够本了。” 秦风有些不放心,道:“换个人去吧,你一个人留在这……” 贾环还没说话,牛奔不乐意了:“放屁,我们不是人?” 秦风懒得理会,抱拳道:“你们保重!” 说罢,就要带领家将亲兵去送信。 贾环又道:“远叔,护住风哥。” 乌远皱眉,秦风也摆手道:“你身处险境,更需要远叔的保护。” 贾环摇头道:“我这里看似凶险,其实最安全不过。可你出去,我担心有脑子不清醒的对你出手,罗刹鬼子最反复无常,他们做的出拿下你当筹码的事。 不用多说了,快去吧。” 贾环肃声说道,将秦风未出口的话堵住。 这个时候的贾环,不止是他的幼弟,更是这个集团的核心。 秦风不再多言,在乌远等一干人的陪护下,打马而去…… ……8 正文 一千零三十八章 蹊跷!(过年好!!) 贾环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尽管有克列谢夫等人的命令,可秦风一路东去,路上还是有数不尽的冷箭。 若非有乌远这等武宗级高手护持,他未必能走出厄罗斯军队的包围圈。 “大将军,锐士营尽破敌营东北路,又大败西域仆从联军,斩获无算。 现宁侯贾环擒获厄罗斯公主,与敌人进行谈判。 敌军已经答应撤军和谈,宁侯传信,让大军暂且停止攻击。” 秦风来到杀气腾腾的大军前,对中军满身血气的秦梁大声道。 “好!!” 秦梁面色涨红,大喝一声。 万里西域,自今始,再归皇秦! “好!好啊!!” 王巩一干黄沙大将,无不兴奋之极。 这等大功到手,加官进爵之日不远。 纵然黄沙军团分拆,却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说不定,反而扩大了黄沙系的地盘…… “环儿何在?” 下令暂停进攻,就地以大阵驻扎后,秦梁沉声问道。 秦风此刻亦是一身鲜血,杀西域仆从军时,身上还中了两箭,纵然这种伤对他不算什么,可听到秦梁的话,心里还是有些小吃味,瓮声道:“环哥儿在后面,还在和厄罗斯人谈判。” “那你过来做什么?送个信需要你亲自跑一趟吗?” 秦梁皱眉道。 倒不是他真的完全因为关心贾环,秦梁也有一层私心。 收复西域,乃是千年以来的大事,这其间的每一个过程,日后怕是都能上史书的。 秦风跑来送信,有些得不偿失。 王巩在一旁笑道:“大将军,大势已定,宁侯和小侯爷怕是急着来报喜。再者,小侯爷也受了伤,快下去找军医包扎一下吧。” “这点伤也叫伤?该死的孽障,也有你这样做兄长的?还不回去,速速将环儿接出!” 秦梁喝道。 秦风无语,抱拳行礼后,又在乌远等人的护卫下,带了一队兵马,折返回去。 重新回到圈子里,却发现贾环正嘻嘻哈哈的和对面那个名叫克列谢夫的厄罗斯伯爵扯淡。 两人谈的还是妹纸的事…… 秦风怒从心来,抓住贾环的脑袋一阵挠…… 让你抢我爹! “喂喂,风哥,怎么了?” 贾环忙躲避。 其他人也莫名的看着秦风发疯,秦风哼了声,道:“爹叫我来接你。” 贾环呵呵一笑,转身对克列谢夫道:“那么克列谢夫,我们该说再见了。真是很不舍,你这样的朋友,我希望能交一辈子……” 知道内情的董明月、乌远等人,无不抽了抽嘴角。 刚刚被打昏,此刻苏醒的索菲亚公主,又昏了过去…… 克列谢夫依依不舍道:“贾,我希望你能陪同你们秦国皇室一起来访厄罗斯,我保证会招待好你的!” 贾环哈哈笑道:“如果有机会,也请你来我大秦神京。 克列谢夫,上回你想让我请你去平康坊潇洒潇洒,只是当时我太忙,没时间。 待下次你来神京,我一定请你去平康坊! 有毛妹哟!” 克列谢夫无语的看着贾环,妈批的,老子就是毛子,想玩儿毛妹还穿越几万里去大秦? …… “万胜!” “万胜!” “万胜!” 无数把大秦戟顿着地面,无数把染血刚刀拍着胸甲。 欢呼声直破云霄! 黄沙军团从大将军到将校,再到普通士卒,无数双眼睛看着从厄罗斯军中走出的锐士营。 人人染血,人人负伤。 还有些人,已经永远不能再睁开眼睛,但依旧被战友背在背上,一起享受此刻的荣耀。 不抛弃,不放弃! 锐士营今夜之行,甚至比那些将门虎子还要出众。 武勋出身的衙内们,还因为危及性命而感到一些动摇。 可那一千锐士营兵马,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动摇过。 他们坚信,他们的侯爷,一定会带他们走到最后! 区区千余人,取得的战果,甚至比十万黄沙军团大半月鏖战来的战果还要辉煌! 经过真正的铁血洗礼,今日锐士营发出了最瞩目的光辉。 这让许多人在钦佩的同时,心里也有些不大舒服…… “启禀大将军,锐士营奉命出征,特来缴令!” 贾环以军礼相见,口中所言,更让一干黄沙将校们喜出望外,看向贾环的眼神,百分百的自己人。 与前些日子,都快耻与为伍的态度鲜明对比。 因为贾环这句话,就将今夜的大功,尽数归于黄沙大营,归于黄沙军团长,武威侯秦梁。 王巩面带笑意的看着贾环,心里不住赞道:会做事,会做人!! 相比于让出来的这些功劳,贾环收获的,却是更多的人心。 对于贾环这样本就身居高位,这般年纪几乎升无可升的人而言,这种做法,简直老辣! 而锐士营和其他衙内的功劳,本身就绝不会少一分一毫。 兵部,始终都在荣国一脉的手中牢牢的掌控着…… 秦梁脸色也微微动容,不过心思坚韧,没有过多表露,他昂声道:“此战,锐士营功高居首,本帅会上奏朝廷,禀明圣上,为尔等报功!” “谢大将军!” 众人齐道。 “得胜,回营!” 秦梁又看了眼对面的厄罗斯诸将后,一挥战戟,厉声道。 十万大军齐声怒吼:“得胜,回营!” “万胜!” “万胜!” “万胜!” ……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黄沙大营外,重甲御林军营,中军大帐内,叶楚双眼圆睁,怒视着下方的亲兵,大声道。 上方首座,叶道星鹰目紧眯,面色阴沉。 方冲、傅安等人的脸色也极难看。 那亲兵道:“小侯爷,小人如何敢说谎?宁国侯与都中一干将门衙内,率领一千锐士营兵马,趁着大雨,连夜突袭了厄罗斯大营,一把火烧死了东北路过万的罗刹鬼,还打溃了西域仆从军,更俘获了厄罗斯公主! 如今大军得胜归营,马上就要进营门了! 你听,外面的欢呼声都传过来了……” 众人听着若隐若现的欢呼声传进营帐,脸色就愈发难看了。 有了今日锐士营千余兵马雨夜袭营的壮举,之前御林军打的仗,就被衬托的没有一丝颜色。 锐士营之传奇,简直可媲美“甘兴霸百骑劫魏营”,“李靖三千骁骑破突厥”。 可这两人都是名垂千古的大人物,贾三孙子又算什么? 贾环近半个月来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 鄙夷不屑之极,却也觉得,这般做符合贾环的手段。 谁知道,此贼不爆则已,冷不丁的一爆,竟爆出了这么一个大蛋! 让他们不忿之余,也感到一分无力。 甭管贾环是偷鸡了还是摸狗了,不管手段再下作,可他尽灭敌营一路过万兵马,击溃西域仆从联军,俘获厄罗斯公主…… 这等战绩,天方夜谭一般,根本让人连攀比的心思都没有。 这让御林军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后才建立的一些功绩,显得微不足道,成了笑话…… 而就在叶楚感到绝望之时,方冲却凝眉沉声道:“不对啊,锐士营不过区区一千人,还都是没经过训练的,原五城兵马司里的兵油子是什么货色,他们能好几分?纵然都是精兵,又如何以一千灭一万?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叶楚落寞道:“冲哥儿,不管有什么问题,手段有多卑贱,可贾……他们确实胜了……” 方冲缓缓摇头,道:“这个胜,极其不正常。我以为,里面必有见不得人的蹊跷……” 说着,他猛然抬头,看向叶道星,沉声道:“末将以为,太尉当以大秦太尉,军机阁大臣,国朝一等彰武侯的身份,去见见那位厄罗斯公主。 末将以为,也许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 Ps:大家新年快乐啊!! 正文 一千零三十九章 风起…… “喝!” “喝!” 一群起哄劝酒声,贾环连连抵挡不住,告饶道:“诸位好哥哥,放小弟一马吧,再喝肚子就真的炸了!” 校场上,一群自都中而来的衙内们围坐在一起,牛奔、温博、秦风三人带头,强灌贾环喝酒。 听到贾环告饶,素日里脾性最好的秦风却“恼”道:“今儿你害的我们差点出大丑,还敢告饶!!” 贾环苦笑道:“是义父要求的,他老人家说,玉不琢不成器,让你们多经历一些,多磨砺一些,只有好处!再说,不是有惊无险吗?” 秦风哼了声,道:“你还说……当时,我们哪个会知道是有惊无险?都以为必死无疑! 可咱们当时却没一个怪你的,我们这般信任你,你却哄我们丢丑,人人出了一身冷汗,站都站不住,你还敢喊冤!” “就是就是!” 平日总和秦风不对头的牛奔却罕见的附和道。 温博嗤笑了声,道:“你就是个屁!你看看你手下那个傻缺玩意儿,临阵出了那么大的漏子,你还有脸在这就是!” 牛奔本就被酒熏红的脸,听闻此言,顿时涨得发紫。 他豁然起身,绿豆眼变得猩红,朝对面角落里大步走去。 单手抓过一个蜷缩着的身影,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的摔在了篝火堆旁,“砰”的一声,溅起一蓬火光。 热闹的场面顿时冷清下来。 衙内圈,其实是比官场还要等级分明的圈子。 毫无疑问,牛奔、温博、秦风再加上方冲、叶楚、傅安、李武之流,属于顶级大衙内。 一个个都是带头大哥,麾下各家将门子弟,都是他们的小弟。 襄阳伯府唯镇国公府马首是瞻,襄阳伯府现袭一等男赵阳如今在牛继宗所领之灞上大营为将。 赵松便一直跟随牛奔鞍前马后,说起来,两人还算是发小…… 可是,今日别人都无事,唯独这混帐东西,出了这么大的漏子。 衙内圈最看重的便是脸面,牛奔焉能不恼? 而他这般教训赵松,在其他人看来,也是天经地义。 再者,也无人同情赵松。 临阵失态不算什么,都不是圣人,他们也怕,也差点绷不住。 可是,脱离军阵,擅自妄动,却是每个将门最痛恨之事。 因为军阵严密,最易牵一发而动全身,坏一点而整盘崩。 当初叶楚麾下御林军,不正是因为陈贺之流擅自脱离,而导致军阵破坏,被蓝天锐士一面倒的屠杀吗? 这种事,在将门看来,极为愚蠢! 也极不可原谅! 赵松心里也明白,平日里,骂陈贺骂的最狠的就是他。 他都想不明白,当时是怎么鬼迷心窍了。 自知理亏,因此,此刻被暴怒的牛奔拳打脚踢,只是抱着头,动也不动,唯有痛极之时才闷哼一声。 一干衙内,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带头大哥教训小弟…… 没人敢劝。 “行了。” 贾环眼见赵松动都不动了,便放下酒瓮,上前拉住了打出火气的牛奔。 到了这个地步,牛奔真能下死手把赵松打死。 “环哥儿,不要拉我!今天我非打死这个畜生不可!” 牛奔黑着脸,怒吼道。 贾环道:“他虽然该死,不过看在他不是往后逃,而是往前冲的份上,饶他一命吧。总算,还没完全失去将门的血性。” “咳,咳咳……” 一直不动弹的赵松忽然咳嗽了两声,嘴里涌出一股血沫,他艰难的抬起头,一脸的血和泪,哽咽道:“三爷,小伯爷,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以为,我只是以为被骗了……” “你还敢说!!” 牛奔又一脚踹了上去,险险将赵松踹进篝火堆里。 贾环拉住他,而后对赵松道:“你真真是个蠢货,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跳出来吗?” 赵松许是受伤太重,说不出话,艰难的摇了摇头。 他其实也纳闷儿,他最了解一些同伴的胆量,绝不会比他好。 可当时为何他们能忍耐的住? 贾环转头,诸葛道方向道:“小道,你告诉他。” 诸葛道呵呵笑道:“赵松,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你怎么就不想想三爷和奔大哥、风大哥他们是什么关系?生死闯了几遭了,桃园三结义也不过如此。 这等关系,三爷怎么可能带他们进绝地? 当时三爷虽然不在,但只要奔大哥他们在,我们就绝不会有事。 这么简单的道理,弟兄们哪个想不到? 偏你……” 诸葛道遗憾的看着赵松,摇了摇头。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说。 这里是黄沙大营,此次行动得到了黄沙大营的支持,那么武威侯秦梁一定知晓此次行动。 他将世子秦风派来跟随贾环,又怎么可能让他陷入绝地? 这么浅显的道理,几乎每个人都能想到。 这赵松平日里看着倒是精明,没想到一上战场,就成了那般蠢货,闹足了笑话!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 毕竟,当时的气氛并没有一丝掺假。 别说赵松,就连他,甚至是秦风本人,都为当时肃杀的气氛所摄,做好了拼死一战的打算。 说到底,还是赵松自身不行。 赵松又惊又愧,他连连呕了几口血后,眼神哀求的看着贾环,道:“三……三爷,再给我……一次机会……” 众人侧目,纷纷暗叹,这赵松这会儿倒是不傻了。 他知道,此事一出,他算是彻底完了。 若非襄阳伯府赵家门儿的嫡子中,就他一人能从武,待折返神京后,赵松的世子位怕是都难保。 而就算能保全,若得不到贾环的点头,他在武勋圈子里,也再难立足。 不仅如此,怕是连襄阳伯府都要受到牵连。 到那时,就算襄阳伯府的家主赵阳不想换世子,都不得不换了。 只是,贾环会原谅赵松吗?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贾环身上,连牛奔都有些关切。 他之所以这般暴怒,说起来,也是因为爱之深恨之切。 从他年幼时,赵松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他和方冲打架,每一次,赵松都是他的先锋。 那些时候,赵松没一次怂的。 两人的感情真不差。 虽然这一次赵松让他丢尽颜面,可他心里还是心软了,不想让赵松彻底栽死。 只是,在众人注目下,贾环却缓缓的摇了摇头。 “噗……” 赵松绝望之下,又呕出了口血,奄奄一息。 “奔哥儿……” 赵松残留着最后一丝期望,如同小时候那般,唤了声牛奔。 牛奔虽然恨他入骨,可终究不忍见他这般。 他涨红脸,看着贾环瓮声道:“环哥儿……” 贾环叹息一声,拍了拍牛奔的肩头,道:“奔哥,咱们兄弟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我只问你,你还敢相信这样的战友吗?” 牛奔闻言,沉默了会儿,一咬牙,就要开口。 却再被贾环挡住,贾环笑道:“罢了,既然奔哥你念旧,我给他这个面子又如何? 不过……” 没等赵松欢喜若狂,就听贾环转折道:“我可以忘掉这件事,回京后,也不会计较这件事。 不会给襄阳伯府难看。 但,我也只能做这一步。 此次军功,没有襄阳伯府的份。 赵松想重新回到圈子里来,这个机会要他自己去争取,九边多有战事,什么时候他立足了与我等对等军功,什么时候他再回来。 奔哥,这总行了吧?” 牛奔大喜道:“行行,这还有什么不行的?真要这般原谅他,他自己也难在咱们中立足,他要这么不要脸,我也再认不得他!” 说罢,又拉下脸看向赵松,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说话!” 赵松脸色好看了许多,感激不尽道:“三爷,奔哥儿,你们瞧好吧,我赵松这次不回都中了,就留在这。 若不亲手用胡虏的血洗刷掉这身耻辱,我再不回京!” “这还像话……” 牛奔面色也晴朗了些,转头对秦风道:“姓秦的,安排两个军医,带下去看看。我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他!” 秦风嗤笑道:“话不对口,装神弄鬼!” 不过,他还是唤来亲兵,让人扶持着赵松下去医治了。 牛奔之前的一通暴打,也确实要了赵松半条命。 赵松之事告一段落后,倒也还算圆满,气氛又重新回来。 原本只打算镀金的诸多衙内,如今算是个个都染了身金粉。 有了这次大功,再入军中,就要顺利的太多。 毫无疑问,待日后,他们每一个都会在军中获得立足之地。 前途无量之下,岂有不高兴的? 一个二个的都来给贾环敬酒,贾环倒也没驳他们的面子。 不过,就在众人喝的愈发兴高采烈时,韩大忽然面色凝重的大步赶来。 有了厄罗斯前车之鉴,纵然确定不会有事,但贾环还是安排了明暗哨巡逻警戒。 韩大更是亲自领头。 此刻贾环见他面色有异,心中一惊,忙问道:“大哥,什么事?” 韩大沉声道:“太尉要见厄罗斯公主,此刻正在那边对峙!虽然有远叔相拦,但我怕拦不了多久。他毕竟是太尉!” 贾环闻言面色骤变,眼神转寒,沉声道:“义父可知?” 韩大道:“已经派人去请。” 贾环点点头,道:“我们走!” …… PS:这将会是一个转折点…… 正文 一千零四十章 无耻 厄罗斯索菲亚公主,被带回秦营后,除了与大将军秦梁一晤外,再没接触过外人,被安排到贾环妾室董明月所在之辎重营。 董明月是武宗,又是女眷,可保索菲亚平安,诸事也方便。 因之前谈判之故,她们本就相识。 索菲亚公主确实非常人,醒来后,见到了这一步,一点也不哭闹,还拿起了公主的做派,端的有礼有序。 与秦梁相见,亦是以礼外交,除了看到贾环跟看到一坨屎一样…… 原计划,明日起,大军便分出二万人,护送着索菲亚公主并都中所来的衙内团先一步回京。 大军待监视厄罗斯人完全退兵后再折返,却不想,入夜时分,又出了岔子…… “大秦太尉,彰武侯叶道星,得闻厄罗斯公主在此,特来拜会。” 一道低沉苍劲的声音,透过滚滚帷帐大营,传进了营帐内正在说话解闷的索菲亚、董明月和薛宝琴三个姑娘耳中。 索菲亚和薛宝琴登时一怔,董明月却皱起了眉头。 “来人止步。” 辎重营大门前,两位贾府亲兵厉声喝道,虽为异族,但汉话娴熟纯正。 又有两名亲兵飞速入内,报与家将队正韩大,以及家老乌远。 乌远虽然不过四十岁的年纪,正值精壮,但他为贾环尊为叔父,虽为家将,却被众人尊为家老。 “大胆,此乃国朝太尉,一等彰武侯!尔等庶卒,卑贱如泥,焉敢阻拦?” 叶道星身后,四位年轻人之一,傅安高声喝道。 其中一亲兵不卑不亢道:“太尉大人虽贵为太尉,但吾乃宁国亲兵,非太尉之兵。” 叶道星依旧不言,面色淡漠,一双鹰目也不曾落在亲兵身上,只是眺望向营内。 其身后,叶楚皱眉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虽为宁国亲兵,却更是大秦士卒。身为秦卒,见我大秦太尉,焉敢不拜?” 贾府亲兵摇头道:“抱歉,卑下所受教诲,并非如此。吾等只拜君王与将主。” “大胆!” 方冲心中最奇贾环今夜之战,他认定内中必有蹊跷,所以,他最希望能从厄罗斯口中得到相关消息。 这是他们唯一能知晓真相的途径。 所以他才趁着黄沙大营举营狂欢之际,说服叶道星来此拜见厄罗斯公主,求知内幕。 只要知道内幕,他才有可能进行运作,使得此次西域大战,不至于让贾环一门独大。 这至关重要! 如果此次国战,功劳就按如今的形势确定,毫无疑问,黄沙军团一脉,将成为无法抑制的巨擘。 而以贾环的军功累计,不用十年,他就可以独当一面,独领八大军团之一。 不用二十年,他便可正位军机阁大臣,成为真正的军方实权巨头之一。 以他交际军中诸多军头的手段,重现荣国荣耀,真的不只是一句空言。 到那时,方冲这一辈人,甚至是除却荣国一脉的所有军方将领,无论老幼,都将活在贾环的光辉之下,苟延残喘。 这是方冲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局面,所以,他绝不会允许被区区两个亲兵挡在门口。 只要见到厄罗斯公主,只要知道贾环此次国战的阴谋伎俩,再加上天家也不愿看到荣国一脉独大难制,总还有一分机会,遏制贾环的前进速度。 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必须的机会。 因此,平日里最沉稳的他,上前一步,一脚踹在亲兵身上,寒声道:“国朝太尉在此,奉圣命以先锋大将参与此次国战,并以太尉与国朝一等候之身份,参与对厄罗斯的谈判。 此乃圣意,谁人敢违? 如今,太尉得知厄罗斯公主在此,因身怀圣命之故,来此会晤,你不过一个鞑子,也敢阻拦? 莫非你心怀不轨,想造反耶? 你们若想给贾环惹出大.麻烦,尽管不知死活的阻拦! 还不快滚!” 方冲此刻展示出的武道,足有武道七品,迈过了六品到七品之间的天堑。 如此大高手,又岂是亲兵所能抵挡。 那亲兵虽然悍勇,但在这一脚之下,还是倒地吐血。 其他亲兵碍于方冲最后一句话,又慑于其开口圣命,闭口圣意,竟真不敢阻拦。 眼看着叶道星一行人,径自朝辎重营内走去。 好在,这时里面也得到了信儿,韩大直接去找贾环,而乌远则拦住了叶道星一行人。 “止步。” 乌远抱剑而立,虽只一人一剑,但其威势,却让叶道星都忌惮不已,顿住了脚步。 方冲不愿过多耽搁,再次上前,将之前的话说了一遍。 不过,他认出乌远,知道其身份和武功,自然不会如同呵斥蒙古亲兵一般呵斥他,而是好言相劝。 只可惜,乌远虽是赳赳武夫,却不是没有脑子。 听完方冲之言,他只淡淡的道:“吾奉命守卫此处,若无公子命令,不得放人入内。如果你们非要进,请稍等片刻。吾已派人去公子处请命,若能得令,即可入内。” 方冲心中暗急,他没想到,贾环会让乌远这等武宗高手来看门。 只是,纵然有乌远在此,也绝不能阻拦他们的计划。 方冲却不信,乌远敢和叶道星动手! 再怎么说,叶道星都是一等彰武侯,国朝太尉,乃是大秦百万大军的脸面所在。 乌远不过一介家将,若敢打叶道星,他就真的连死字都不知怎么写了! 还会牵连贾环。 因此,方冲连对叶道星使眼色。 叶道星虽忌惮乌远,却并不惧怕,他沉声道:“这位壮士,还请让路。” 说罢,径直往前走去。 乌远没有多言,却也没有动,依旧抱剑而立于道中。 然而,叶道星的脚步,却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因为他能感觉到,一股凌厉之极的杀机,随着他的靠近,也愈发之盛! 眼前这位武宗在无声的警告他,超过他的位置,必死! 叶道星脸色铁青,咬牙道:“好胆!本侯身为国朝太尉,竟连区区一辎重营都不得入。你若敢杀,你只管动手便是! 我倒要看看,贾环是不是真的能一手遮天!敢在他的地盘,谋害大秦的太尉! 是了,他曾经就这样干过。 本侯真希望,他再这样干一次! 本侯可以成全他的威名!” 说罢,叶道星又大步往前走去。 身后方冲面色大喜,心里暗惊,姜还是老的辣! 最重要的是,还能这般不要脸。 叶道星几乎是在明言威胁乌远,他敢动手,那叶道星就敢装死,最起码也是重伤。 到那个时候,贾环真真是没打着狐狸惹得一身骚。 隆正帝也绝保不住他…… 果不其然,听闻叶道星之言,乌远的眼神,蓦然一变。 他虽然是老江湖出身,但在勾心斗角、阴微心思上,却远不及在人精窝里长大的叶道星。 被他这般一讹,乌远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只一犹豫间,就让叶道星绕过他,大步走向内营…… PS:抱歉,今天晚了,实在没法子,家里亲戚太多了。 我妈妈那一辈的兄弟姐妹巨多,每家都要走,然后那些亲戚家的孩子们也都到我家里来。 头都快炸了…… 还有,我表哥家的儿子,就是我侄子都快结婚了,我快当叔爷爷了,悲伤逆流成河…… 正文 一千零四十一章 真死! 眼见叶道星一行人从身边匆匆而过,乌远面色骤变。 他心急如焚的同时,也深感自身始终不适合在这权贵场中生存。 束手束脚,难以展开。 若以他的本性,十个叶道星都不够他杀的。 可是,乌远却要顾忌到官场规则,不能牵连到贾环。 此刻,他唯愿贾环能够迅速赶来。 不过,他也不会眼睁睁的就这样看着叶道星一行人闯入董明月之营帐。 身形闪现,几个纵跃间,在后山转角前,再次挡在了叶道星等人身前。 “让开!” 兴许是感到时间紧迫,叶道星眼神凌厉,寒声斥道:“不过一介家奴,也敢拦我?” 乌远摇头道:“我奉我家公子之命,守卫此地。太尉若想进入,可稍等片刻,我家公子稍后便到。” 叶道星沉声道:“吾乃大秦太尉,身负圣命,巡视军营,会晤厄罗斯公主,还要贾环点头?让道!” 乌远见说不通他,干脆不答,但也不让路。 只要再耗一些时间,让贾环赶回来就好。 叶道星见之勃然大怒,方冲能想到的问题,他如何会想不到,甚至,他还想的更深。 对于贾环取得的战绩,他打心底里嗤之以鼻。 连战阵都没练过的区区一群杂牌兵,再加上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杀灭一路敌军,击溃西域仆从军,还一举俘获厄罗斯公主。 这和痴人说梦有什么区别? 这里面要没鬼,才是真正的有鬼! 厄罗斯士卒的战力如何,没有谁比他叶道星更清楚了。 他麾下五千重甲铁骑,磨剑十年,与厄罗斯哥萨克相对,折损大半,取得的战果,都不到一万人。 贾环麾下那些歪瓜裂枣,又有何德何能,能取得这样的战果? 此中必有猫腻! 所以,叶道星希望找到谜题的答案。 不然,他麾下重甲御林的牺牲,将变得毫无意义。 他还不能等到回到都中后再去追寻结果,他本身就是权贵的一员,他太了解这个圈子的本质。 不管是厄罗斯还是大秦,都一样,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交易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 虽然他推测,这位厄罗斯公主十有八.九是牺牲品,可只要给贾环足够的时间,他就能用利益,来与这位厄罗斯公主达成共识。 到那时,纵然皇帝和朝廷知道这里面有蹊跷,可只要厄罗斯公主认可贾环的说法,其他人都不便再深究。 生米,便煮成了熟饭。 而他叶道星,也将成为军中的笑话…… 一切利益皆成空。 这是叶道星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因此,他必须要抓住今夜的机会! 否则,他都能想到,贾环一定会在朝堂上,顶着那张让他恨之入骨的脸,得瑟道:不是我贾三有多出色,都是太尉大人衬托的好…… “你到底让不让?” 叶道星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看着乌远一字一句道。 乌远感受到面前的杀机,他挑了挑眉,看了叶道星一眼,道:“公子不到,恕我不能放行。” “好,很好!” 叶道星缓缓点头,寒声说道:“既然如此,那……” “砰!” 乌远倒飞而起,一口血喷出。 谁都没想到,叶道星竟敢动手。 方冲、叶楚等人无不惊骇的看着叶道星。 而乌远虽然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叶道星的动作,也可轻易拦下,可他却没有拦。 如果能以此法,多阻拦叶道星片刻,拖延到贾环到来,倒也是一种笨办法。 那口血,其实也是他有意为之。 否则,以叶道星九品之身,一击之下,哪里能伤他至此? 见叶道星往前走了数步,乌远又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挡在叶道星身前…… “砰!” 乌远再次倒飞而出,他眼神隐隐有些异色。 这一回,他真的受了内伤。 叶道星距离武宗,只差一步之遥,不,比一步之遥还近。 但这并不是乌远眼神有异色的原因,他诧异的是,叶道星体内的气息竟然无比狂暴,隐隐有压制不住的迹象。 这,并非是突破武宗时该有的动静啊! 可若不是突破,体内气息这般暴躁,岂不是走火入魔中? “远叔!!” 后方,韩让韩三带着锐士营急步奔来,面色铁青。 乌远却不用他们扶,自己站起身后,眼神莫名的看了叶道星一眼,对韩让道:“收兵回营,立刻。” 韩让素来沉稳,可是看着乌远嘴角的血迹,还是怒不可言,抗争道:“远叔,您……” “收兵!” 乌远再次沉声一喝。 平日里,韩家兄弟都跟着乌远从武,受益匪浅。 有一武宗指点,才让他们的武功早早的突破到六品。 在这个年纪,比他们更强的屈指可数。 因此,他们对乌远都有十分的敬意。 此刻虽愤怒于胸,可乌远发话,他们还是不敢不听,双目喷火的瞪了叶道星和其身后的方冲等人一眼后,“嘿”的暗恨了声,带兵回营。 他们也能明白乌远的良苦用心,无论如何,叶道星都是国朝太尉,更是一等彰武侯,还在隆正帝登基过程中,立下过“从龙之功”,贾环都要让他三分,何况他们? 他们若用兵围了他,回去后,怕会引起轩然大波,牵连到贾环。 只是若让他们就这样收兵回营,却能生生憋屈死人。 韩让韩三让韩楚自己带兵回营,两人迅速去找贾环,尽管,韩大之前已经去寻了…… 待韩家兄弟离开后,乌远再次站到叶道星面前,沉声道:“你体**劲不稳,还是早些回去安抚调理罢。若迟了……” “砰!” “噗!” 这一次,乌远是真正吐出了口血。 眼神也愈发骇然! 他看着双目猩红的叶道星,不知该怎么劝,叶道星分明已经…… “不要动手!!” 霍然间,见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过,乌远面色大变,大吼一声。 可是为时已晚,“轰”的一声,叶道星高大的身躯倒飞而去,而后重重跌落在地,没了动静。 乌远挣扎起身,看着对面的董明月,急道:“董夫人,你……” 董明月冷哼一声,道:“远叔,这些人如此无耻,你何必让着他们?” 乌远“嘿”了声,面色急躁,正要说什么,就听前面响起一道凄厉的叫声:“爹!!” 那是叶楚的声音。 听到这道声音,董明月的脸色也变了。 可她有些莫名,方才虽然是含怒一击,可她心里却有数,绝不至于将叶道星打死,连重伤都不至于。 他们在叫唤什么? “好胆!贱婢,你敢谋杀国朝太尉!” 方冲面容惊骇狰狞,眼神中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兴奋,眸光铮亮,指着董明月厉声喝道。 “爹!爹!!” 叶楚声声凄厉,摇着面色血红的叶道星。 可是,叶道星的身体却一点点冰冷下去。 “我杀了你!” 叶楚绝望之下,疯狂的冲向董明月。 董明月的面色惨白,怔怔的愣在那里。 其他人也都怔住了…… 眼见叶楚手中长剑,就要刺中董明月时,一道身影凌空出现,一挥手,一记耳光将叶楚连人带剑抽开。 “月儿,你没事吧?” 贾环看也没看对面诸人,抱着董明月关心问道。 感知到熟悉的气息,董明月回过神,眼睛发红,哽咽道:“环郎,我……” 贾环微笑道:“放心,他还没死。” “真的?” 董明月眼睛顿时一亮,急问道。 其他人也纷纷侧目,看了眼贾环后,又看向地面上已经僵硬了的叶道星……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真的。” “公子……” 乌远又愧又恨的看着贾环,道:“都怪我处事不力……” 别人看不出,他又如何能看不出,叶道星已经是个死人了? 贾环摇摇头,道:“放心,远叔。” “贾环,你敢信口雌黄?你妾室杀害国朝太尉,你还想指鹿为马?” 方冲眼底深处,说不出的兴奋,他大声喝道。 贾环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方冲面前,一记耳光扇出,方冲虽然已为七品高手,可在已经身为武宗的贾环面前,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右脸被扇的红肿,倒地不起。 打完方冲后,贾环径自走向叶道星,道:“我说他没死,他就还没死……” “环儿,不要冲动!!” 远处,秦梁率黄沙将校匆匆赶来,看到贾环的动作,秦梁面色一变,大声道。 贾环却没有住手,从腰间抽出宝剑,在叶楚凄厉的叫喊声中,一剑斩下,人头飞起。 之后,他才回头对怔怔看着他的方冲狰狞一笑,道:“看,现在,此贼才真正的死了!” …… 正文 一千零四十二章 收押宁侯,请旨发落 “轰!” 似苍天都为此一幕而震撼,本已平息的天空,再次炸响惊雷。 黑云压城。 “啊!!!” 看着其父头颅飞起,赤练一般的红血喷射涌出,叶楚目眦尽裂,哀嚎出声,而后抓起掉落在地上的剑,拼命的冲向贾环。 贾环侧目相视,眼中泛着冷光。 到了这一步,他不介意,斩草除根! 虽然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但其实贾环很早之前就已经料到,叶道星一定会有今天。 只是他没有想到,叶道星会死在这里。 更没想到的是,他还恰逢其会的死在了董明月手中…… 贾环自然不可能让这个罪名落在董明月头上,否则即使是他,也很难保住董明月。 董明月的身份,本就敏感…… 而且,说到底,叶道星都是大秦太尉,国朝一等彰武侯,地位尊崇,显贵非常。 明面上,隆正帝又对他荣宠不绝。 绝不会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尽管贾环心知肚明,杀叶道星的真正凶手是谁。 因为叶道星的症状,与太上皇赢玄当日,一模一样…… 这也是贾环敢动手且并不担心的原因。 他只是个背锅侠,隆正帝休想将他怎样! 只是贾环还是有些疑惑,叶道星怎么会重蹈太上皇的覆辙? 难道当日行事,叶道星并不知其中内情? 可若他不知道内情,梁九功为何会告诉贾环,是叶道星背叛下的毒? 况且,叶道星还曾闹出过含着御赐金杯中的酒水,回家吐出,唯恐“白刃不相饶”的笑话。 可见,他心里其实是防备着这一手的。 只是,他到底还是没有防住…… 想起大明宫里坐龙庭的那位,贾环心里微寒。 站在贾环身旁,董明月痴痴的看着他,即使天上暴雷阵阵,天威惶惶,也无法影响她分毫。 本就爱他入心骨,到了此刻,更是恨不能就此融入他的灵魂中。 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生生世世不分离…… 感受到身旁佳人痴痴的目光,贾环转头,冲她微微一笑,道:“放心,不妨事,你先回去,一会儿我去寻你。” 董明月闻言,本不甘愿,着实不想离开他一步。 可是看着不远处大步赶来的秦梁一行人,知道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便听了贾环的话,回营帐去了。 另一边,暴怒的叶楚还在嘶吼,要杀了贾环,声音撕心裂肺,双目赤红,拼命挣扎,却被方冲死死拉住。 今日,方冲以为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言语都无法形容他心中此刻的激动。 在他看来,若是他在贾环的位置,一定会亲手斩杀了宠妾,正好一命换一命,平息争议。 用一个女人的命,换一生死大敌的命,简直划算到家。 这才是枭雄本色,成大事者该有的做法。 而贾环这等做法,却是儿女情长,自寻死路的做法! 难成大器! 不过,方冲却不能让叶楚也死了,死一个叶道星就足够了,叶楚却不能有事。 因为回到都中后,总要有苦主闹事才好…… 否则,以贾环的圣眷,这件事怕还真不好说。 留住了叶楚,就能引起层层物议,方冲就不信,这一次,贾环还能全身而退! 否则,天理何在! 秦梁并一干黄沙大将们匆匆赶来,走到叶道星那具无头尸前,看着死的不能再死的叶道星,众人面色凝重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怪异。 叶道星爵高位显,圣眷优隆,且鹰视狼顾,颇有枭雄之姿。 黄沙军团从上到下,无不防备此人作妖,深为忌惮。 尤其是在目睹当日叶道星率区区五千铁骑,便能战胜上万哥萨克铁骑,兵法娴熟,悍勇非常后,更视其为一心腹大患,尤在方南天之上。 听说,都中军机阁诸大臣,对此人也颇为棘手。 可谁知,只一转眼,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环儿,到底怎么回事?” 秦梁眉头紧皱,又看了眼叶道星的尸体后,转头看向贾环,沉声问道。 贾环摇头道:“方才叶道星不知心怀何等心思,非要强闯辎重营地,想见那位厄罗斯公主。 之前我担心,会有心怀不轨者,袭杀了厄罗斯公主,那样的话,两国必然不死不休,国战大起,所以严命亲兵家将,死守此地,未有义父和孩儿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辎重营。 因此,我亲兵家将便让他们稍等一会儿,却也都不肯,还仗势粗暴的动手打伤了他们。 没人还手。 远叔碍于叶道星的身份,也不与他还手。 叶道星却不顾身份,对我远叔三番五次下死手,厚颜无耻之极。 我爱妾看不下去,才出手打退他。 我视远叔为至亲,被此等败类欺辱,便含怒杀了他。 至于他为何非要见索菲亚公主,连等我们片刻都不肯,其中必有缘由。 至于何等缘由,待回京后,由陛下去审问吧。 来人!” “在!” 韩大等人沉声一应。 贾环瞥了眼面色大变的方冲等人,冷笑一声,道:“将这几个强闯军营,心怀叵测之人拿下! 你们不是想进来吗? 好啊!我让你们在这里待个够!” “贾环,你敢?!” 方冲怒吼一声,面容狰狞,但身形却是作出拼死反抗之举。 用膝盖想,都知道若是被贾环所擒拿,他的性命就算能保住,也必将受尽羞辱,日后在军中再无翻身之日。 对于敌人,贾家子从没有手软过。 “贾环,你休想一手遮天!这是赢秦的天下,不是你贾家的天下!” 蜀中侯世子傅安也急了,高声喊道,眼睛则看向了秦梁等人,想用言辞逼秦梁表态。 叶楚虽不言,却用一双血红的眼眸,死死的盯着贾环。 若是眼神能杀人,贾环此刻必定已经千疮百孔…… 恨之入骨。 “大将军……” 王巩都有些不放心,唯恐让贾环拿下了方冲等人后一锅烩了。 若真如此,这次大功也要变成大祸。 朝廷绝对不允许看到这种乱象,与造反无异。 又在黄沙军团的地盘,秦梁也要担上干系。 秦梁却没有急着表态,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叶道星的尸体,皱眉想着什么。 也许,他正想着如何善后…… 秦梁没有表态,其他人自然不会越位阻拦。 韩大、韩让、韩三三兄弟,便带领麾下亲兵,将方冲、叶楚、傅安和李武并四人麾下十数亲兵家将团团围住,张弓开弩,就要动手拿下。 就在这时机,忽然从秦梁手下,站出三个校尉,大声道:“宁侯且慢动手!” 秦梁都未发话,王巩孙仁等一干大将也都还未开口,这三个站在最末尾的校尉,却跳了出来。 出人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五蠡司马?” 贾环眉头皱起,看着这三人问道。 此言一出,周围人看向这三名校尉的眼神,顿时从疑惑变成了惊异,嫌恶…… 五蠡司马,便是皇帝插在军中的眼线,他们负责监视军中动向,若有异动,则禀明皇帝。 他们没有分管部门,皇帝,便是他们的直接上司。 这样的人,没有哪个军队会喜欢。 非但不喜欢,还会忌惮,防备。 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或者,即使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眼神,三人虽然心里苦笑,面上却不带一分表情。 其中一人沉声道:“大将军,宁侯,事涉国朝太尉,天下武将之尊,吾等不得不僭越而出,还请大将军、宁侯恕罪。” 秦梁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道:“刘铁,你等身为五蠡司马,职责所在,何罪之有? 不过,贾环所言,俱是事实,你们要如实向陛下禀明。” 刘铁沉声道:“大将军放心,卑职心里有数。不过……”说着,刘铁看了贾环一眼,又对秦梁诚恳道:“还请大将军务必将义武侯世子方冲、彰武侯世子叶楚、蜀中侯世子傅安等人保护起来,他们万万不能再出事了,否则,国朝纲统何在?” 秦梁闻言,面色微变,眼眸中瞳孔收缩了下,过了一会儿,方开口道:“可。” “再有……” 刘铁眼神闪烁了下,又看了贾环一眼后,咬牙道:“还请大将军收押宁侯,待回京后,上奏陛下,请旨发落!” …… 正文 一千零四十三章 折返回京 五蠡司马刘铁的话,让辎重营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收押宁侯,送回京请旨发落。 按道理说,刘铁的话很有道理。 既然贾环自己都承认了是他杀的叶道星,那他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不管叶道星进辎重营是为了什么,哪怕他是起兵造反,贾环也只有擒拿的份,没有诛杀的资格。 那可是大秦最高武官,位列三公,国朝太尉啊! 就算是犯了大罪,朝廷要杀他,也只能赐一樽毒酒,或赏一条白绫,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至少留个全尸。 这也是为了保全朝廷的颜面。 可贾环却在还未给叶道星定罪的情况下,就敢砍了他的脑袋。 这性质不是造反,胜似造反! 身为五蠡司马,刘铁没有说直接将贾环拿下,锁上琵琶骨,打入囚车,压回神京论罪,都是很给面子了。 只是,贾环,毕竟是贾环。 他是荣国亲孙,宁国传人。 他更是凭借自身的大功,累爵国朝一等候! 此次,又不可思议的立下了天大的战功,如同一个传奇。 不,他本就是一个传奇人物。 再加上在两代君王前都可谓是满朝圣眷第一,所以,许多事在他身上,都不能用常理度之。 因此,五蠡司马刘铁只是请秦梁收押贾环。 黑下脸来的秦梁还未发话,贾环就率先开口了,他不想让秦梁为难。 这件事,秦梁身上本就担上了干系,若再牵扯上他,无论怎样处置,他都会陷入旋涡中。 帮贾环,自然不用说。 此次他立下大功,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不知多少人在眼红,正愁没机会咬他一口,拉下马来。 如今他若敢包庇贾环,那些人弹劾贾环弹劾不动,可弹劾一个即将离开西北的西北王,他们能把秦梁弹劾成筛子。 最关键的是,谁也不知道隆正帝那里是如何看待秦梁的。 可不帮,就更不好了。 不说此次西域大功多有贾环之力,就说上次准格尔犯境,设计埋伏黄沙大军,秦梁一战战殁了七万大军,连他自己都几乎必死无疑。 是贾环不顾奇险,孤身潜入准格尔龙庭,取回药引救了他,更让他轻而易举的获得了西域大捷。 再加上当年先荣国公贾代善对秦家的恩义,秦梁欠贾环的恩情八辈子都还不清。 他若敢收押贾环,待回京后,荣国一脉的武勋们,能让秦家在都中寸步难行! 军机阁、兵部的人,更是能将黄沙军团折腾的欲仙欲死,拆个七零八落…… 所以,无论秦梁怎样开口,都有百害。 这一点刘铁或许没想到,但贾环想到了。 秦梁是他的义父,视他若亲子,武威侯府的势力,和他的势力没什么区别,他自然不会让秦梁为难,掉入陷阱。 “刘铁,你是五蠡司马,就好好做你的五蠡司马。 把看到的听到的如实上报上去就好,本侯该在哪,会有什么罪名,与你不相干,也不是你能判定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最好明白你的位置。” 瞟了刘铁一眼,贾环用一种很淡漠,淡漠到不经意、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这番话,让刘铁的面一阵青白变换。 贾环却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对秦梁道:“义父,既然您愿意看住这几人,那就由您的人来接手。 至于孩儿,会一直待在辎重大营,与厄罗斯公主一起返京。” “环儿……” 秦梁自然能明白贾环的心意,他是在自囚,因为不愿给他添麻烦。 心中大为感动同时,也有些不满,沉声:“为父护得住你!” 没有人怀疑秦梁这一句话。 身为大秦屈指可数的几位国侯之一,秦梁在兵部武功司功勋册上累积的功勋加起来,已经足够升格为国公了。 这将是大秦第一公! 再加上秦家三代人在西北苦寒之地为国镇守了超过六十年一甲子的岁月,堪称劳苦功高,于国有莫大功勋。 这样一个人,只要不谋反,连皇帝都要给几分面子。 他若真要死保贾环,未必保不下。 当然,代价也会大的出奇。 至少,累积到国公线的功勋,至少要清除一大半。 这也意味着,此生他再无成国公的可能。 黄沙军团拆分,日后即使国朝再有大战,也不会再派秦梁出征。 好事,不可能让一个人全占了…… 可即使如此,秦梁还是选择了出头。 这让方冲等人的面一时间难看之极。 方冲、叶楚都不是寻常百姓,心里抱有什么“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可笑想法。 他们都明白,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交换,无论是从前还是未来,从没有什么真正的天理公正。 甚至,都中朝廷里那些大佬们,会巴不得秦梁能用他累积的战功保下贾环。 没有人想看到一个超然的大佬崛起。 那可是实权国公啊! 叶道星又死了,秦梁回京后,根本没有任何其他阻碍,便可正位太尉。 这个太尉,可不是方南天和叶道星能比拟的,手下掌控着大秦最强大,兵力最多的军团,实至名归。 他一旦回京上位,整个神京的政治格局都会发生改变。 所以,如果能用一个死人,来狙击秦梁的上位,怕是连大明宫里的那位,都会很乐意。 秦梁愿意,但贾环却不愿意。 秦梁和牛继宗、温严正的关系不密,这点贾环一直都知道。 除非有人能超然上位,否则,一旦秦梁回京,内斗将不可避免的发生。 甚至即使秦梁以国公爵回京,有些事还是难免。 这不是意气之争,而是利益。 他们甚至都未必是为他们自己争,可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他们必须为依附他们而生的部下争取利益,从而巩固各自集团的地位。 秦梁若是以军功晋升为国公,超然一等,叶道星一死,他再接掌军机阁首席大臣,大秦太尉,那么以一超然的身份,虽然还是难免斗争,但却不会那么激烈。 若秦梁依旧是一侯爵身份,还接掌不了太尉之职。 那后续的斗争,一定会达到白热化。 利益之争不是儿戏,也是不可避免的。 它有必然性,这绝不是贾环在中间说几句好话就能圆掉的。 正是明白如此,贾环才不愿让秦梁为他出头。 否则,便宜一时,日后让他头疼的日子却远比现在要更难熬。 贾环笑道:“义父,这件事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这里面有蹊跷。 只是内中之事,暂时不能跟您说。 您只要帮孩儿保管好叶道星的尸体就好,回到都中,打官司好用!” “贾环,你休想颠倒黑白!我爹身为国朝太尉,又有圣命在身,得知厄罗斯公主在此,才特来会晤,却被你的小妾和你一起偷袭杀害,我一定要你们偿命!!” 本来被方冲都快安抚住的叶楚,听到贾环和秦梁两人竟然当着他的面,商议“善后”之策,一个要保,一个居然以为不需要…… 叶楚真真都快要炸了! 最让他绝望的是,他心里其实很虚。 因为他真的没把握,能够为他父亲报仇。 天啊,这暗无天日的世道,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这苍天,还他娘的有眼吗? 倒是方冲,心里冷静了下来,他绝不信贾环这次能平安度过。 否则,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纵然秦梁保他,贾环都要被扒掉一层皮。 跋扈至此,若不重惩,日后谁人能治? 念及此,他拉住叶楚,沉声道:“楚哥儿,你放心,待回京后,我们一定为太尉大人讨一个公道!!” 说罢,又对秦梁道:“还请武威侯派兵相护,唯恐小人暗袭。我等死不足惜,只怕会牵累到侯爷清誉。” 秦梁闻言皱眉道:“你在威胁我?” 方冲躬身道:“不敢。” 秦梁眉头更皱,不过,他何其骄傲之人,不愿对一失怙弱子施威。 否则传出去,还真会影响他的清誉。 他倒不大在乎这些,只是单纯的不愿对一个没了老子娘的小子对手罢了。 “大将军,厄罗斯人退军了!” 天际微明,一负责侦查敌军动向的游击将军前来禀报。 秦梁闻言,凝重了一夜的面终于缓和了些,他点点头,道:“继续侦查。” 游击将军得令后退下,秦梁深吸了口气,看着贾环沉声道:“环儿,今日起,你们便动身返回神京。我派两万大军护送你们,剩下那些重甲御林军,就暂先留在西域,由他们护送彰武侯的遗体入京…… 待送厄罗斯大军出了西域后,我便立刻快马回京。 记住,回京后,不要冲动。 万事等为父回京后再做计较!” ……...“”,。 正文 一千零四十四章 红翎信使 隆正十九年,八月二十三。 今日,是刑天王千秋之日。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武威大营内,车马流转。 无数的物资如流水一般,运进又运出。 从大秦各地赶来的徭役民夫们,也都形匆匆,面苦楚。 今年,不是一个好年份。 各地都在闹灾,虽然朝廷英明,从番邦夷国弄来了许多船粮食,解了江南饥荒。 可百姓也多只能勉强度日。 水灾无情,流离失所,已成定局。 而西域又起刀兵,大战燃起,本就艰难的百姓身上,再加重了一层负担。 前明有个辽东饷,如今也有一个西域饷。 许多有文化的老爷都在暗里传说,朝廷如今在步前明的后尘,怕是没几个年头了。 更有甚者,还言道当今天子,十有八.九要走崇祯爷爷的路子。 东面那座紫禁城后山上有座煤山,而据说神京大明宫皇城后面,也有一座煤山,就是为当今天子准备的…… 不过,民夫们却觉得好像不大一样。 前明皇朝的辽东饷,搜刮的是本就贫苦的困难老百姓的底子,榨干了他们的骨头,逼得他们易子相食,却不敢动读书老爷们的荷包。 可如今读书老爷们整天私下里咒骂的昏君暴君,虽然也收战争饷银,却是按照田地亩数来收,而不是按照人头丁口来说。 如此这般,没地的佃户或者有少量土地的百姓们,根本不需要交多少银子,而那些田广宅宽的地主乡绅老爷们,才要多交银子。 虽说徭役依旧是按丁口来出,可只要不逼着交税,逼的老百姓卖掉最后一"kou huo"命粮,反而还会发下救济粮食,老百姓就能活下去。 总有条活路,这和前明可不就不同? 民夫们心里其实还挺感激当今圣上的,没有朝廷发下的那几口救命粮,还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哩! 就该多收乡绅老爷们的银子,他们那么多银子,不收他们收谁的? 看着高高在上,从不劳作却个个富庶的乡绅老爷们被割肉割的肉疼,民夫们既对朝廷多了敬畏,心里也舒畅许多。 陛下果然圣明! 逢此明君,如今,民夫们只盼望着西域大战能早点结束。 他们倒不是觉得西域酷暑难耐,吃不了苦。 能在这样的灾年活下去,吃点苦又算什么? 他们只是在营地里听说,等西域大战结束,朝廷收回西域后,要招数不清的百姓来此地移民戍边。 按人口每人分二十亩地,还租借粮种、耕牛、田具。 帮着起屋子,还能再借一年的粮食度过今年。 这些民夫多来自江南、齐鲁,一场滔天洪灾,将他们的地都淹没了,为了"kou huo"命粮食,还大都将家里的田地以鸡毛价格贱卖给了当地的乡绅。 如今,他们都是无产者。 与其流离失所,卖.身给乡绅老爷们当奴仆,不如来西域闯一闯,总也是一条出路。 若是搁在一年前,他们定然不会这般选择。 因为他们不信朝廷会这般好心,免费租借粮种、租借耕牛田具,还借一年的粮食。 可今年不同,真的不同了。 几时见过那般仁厚宽待百姓的官府? 当今天子,圣明! 民夫们想移民西域,一来是不想给人当奴才,二来亲自见识了西域,感觉也不是那些读书老爷们说的那般恐怖荒凉,也有百姓存在。 三来嘛,则是尽他们最大的能为,报君恩! 如今,只盼着能早点赢得大胜,若是赶得及,他们就先不回关内了,领了地,先把冬粮种下。 赶到明年五六月,就能收一波粮食。 种完粮,再起好宅子。 听说,西域的冬天,可冻煞人。 宅子不起严实点可不行。 可这一切的打算,都要西域大胜才行。 却不知,这场仗,到底要打多久。 民夫们盼望大军早日胜利,可有一日,比他们还要期盼,那就是行营主事,索文昌。 索文昌本是军中司马,为秦梁智囊,参赞军务。 但这一次,秦梁却没有带他在身边。 因为上一回西域大战时,索文昌受过重伤,落下了病根。 虽然经名医延治保住了性命,去了性命之忧,可每逢气候变换,仍旧饱尝苦痛。 西域天气多变,不似武威干旱少雨,所以秦梁便让他待在大本营。 再者,索文昌为秦梁最信重之人,留他看守大营,也是一重托。 汉初三杰,萧何为首。 索文昌如今做的,就是萧何的工作。 这个工作,却着实不好做啊! 否则汉初没甚显著军功的萧何,也不能位列张良、韩信之上。 他几乎一天三道折子往东边送去,催粮,催军械,催战马,催军旗帷帐草秣…… 凡是军中所需,他无一不催。 如今,朝廷兵部、户部甚至是军机阁和内阁的大佬们,看到他的折子都打心里厌烦。 后世所言,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放在这个时代,一样适用。 战争从来都是一个销金巨兽,无底洞。 年前西域本就经历过一场大战,兵部武库里的存货消耗了一大半。 再加上今年大灾,补给不足,哪有这么多物资供西北敞开的造? 所以朝廷里的官员对索文昌的“贪得无厌”极为腻味。 这倒也罢了,山高皇帝远,他们再腻味,手也伸不过来,影响不到索文昌什么。 可就连西北本地的官员,如今看到索文昌也如同看瘟神一般。 因为当朝廷的补给不足或不及时时,索文昌就将手伸到了西北诸地,刮地皮…… 无论如何,总要保证西域大战的粮草供给。 如今虽然勉强做到了,可也到了极紧张的时候。 西北贫瘠不富,搜刮不出多少物资来了。 这才短短两个月不到,索文昌老了十岁不止,额头山纹又深了许多,两鬓斑白。 难,难,难! 只盼西域早日大捷,可是…… “咦,那是什么?” 站在大营门前高地上,正看着往来不息的民夫运送物资,心中叹息的索文昌,忽然有所感,转头看向西边。 却见远远几个黑点,飞速靠近。 再近些,再近些,索文昌眼睛陡然圆睁! 几匹战马疯狂飞奔而来,马上骑士因战马颠簸,而衣冠不整,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再加上“惊骇欲绝”的面孔…… 索文昌只觉得眼前一黑,枯瘦的身子晃了晃。 不过,他到底非凡人,经历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 咬了口舌尖,强行镇定下来后,有些踉跄的迎了上去。 他倒想看看,这红翎信使,到底带来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消息! 然而,没等索文昌向前走出两步,就遥遥听到从武威西城曲靖门传来红翎信使的怒吼声: “西域大捷!阵斩十万!” “万里西域,今日归秦!!” “万胜!” “万胜!” …… 9...“”,。 正文 一千零四十五章 杀,还是不杀 西北官道上,黄尘弥漫。 数万人如一条长龙一般,蜿蜒在黄土路上,朝东方行进。 车轮滚滚,马蹄铮铮。 队伍正中间,行进着一辆宽大之极的马车。 车棚外烈日炎炎,酷暑炎热。 车厢内,有一娇小姐,身上却披着一件轻裘冬衣…… 盖因车厢内四角处,各摆放着一座小冰鉴,寒气渗人。 普通女子,纵然身体康健,又哪里经得住长久的天寒气冻? 然而在这个时节,能这般用冰者,着实奢靡。 尤其是在旅途中…… 也只有某受用惯了的,才会想到用生硝制冰…… 车厢很大,内有三女一男。 右边靠车厢壁边一女,金发碧眼,皮肤奶白,衣着不似秦人,着实有些暴露。 她正与那披着轻裘的颜绝美女子说着什么,不过眸光不时瞟向左边,眼神里明显有几分幸灾乐祸。 而车厢左边,一锦衣少年,拥着一美女子,嘴角擎笑,听着怀里女子担忧的呢喃,他却不甚在意。 偶尔还会用警告的眼神瞥一眼金发碧眼的异域女子。 车厢内弥漫着女儿香气,浸人心脾。 固定在车底的小茶几上,摆放着几个果盘,俱是西域佳品,果香肆意。 角落里还摆放着几坛酒瓮,有烈酒,有果酒,还有马奶酒。 几盏玻璃杯里,半杯冰块,半杯酒水,看着诱人,也端的惬意。 “环郎啊……” 少年怀中女子,感受到少年放在怀里的手不规矩,幽怨的嗔怪了声。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 这柔情万种的女子,正是当日一掌“击杀”了大秦太尉叶道星的董明月。 在外面,她是让许多人心惊胆战的白莲圣女,是让人忌惮不已的女武宗,青隼魁首。 可是在贾环面前,她却只是一个娇气的小女子。 看着董明月幽幽的眼神,贾环讪笑了声,从人家怀里抽出了手,先狠狠瞪了眼一旁嗤笑的索菲亚毛妹,又顺带着对红着俏脸抿嘴偷乐的薛宝琴挤眉弄眼,收回眼神后,贾环方正道:“月儿,不是说了好几回了嘛,没有关系的,出不了大事。 不就是一个叶道星吗,杀了就杀了! 哪里要这般吃睡不香?” “嗤!” 一旁,精通秦文化的索菲亚笑道:“贾,你太不会安慰人了,你当月亮是傻妞吗? 就我所知,你所犯下的可是十恶不赦,抄家灭族的大罪! 别说你只是一个侯爵,就是你们大秦的皇太子,若是敢随意打杀最高武臣,他也死定了! 连我们厄罗斯一样如此。 如果你们大秦的皇帝不把你治罪,他的皇位怕是都坐不下去了……” 此言,让董明月和薛宝琴都变了脸。 这个道理两人如何不知?只是她们都强行逼迫自己,相信贾环。 如今这个泡沫让索菲亚公主戳破了,两人都胆战心惊,面骇然,泫然欲泣…… 贾环觑眼看向索菲亚,冷笑道:“你懂个锤子! 太子若是杀了太尉,自然也被废圈禁。 可我是太子吗?太子有我牛吗?” 索菲亚公主闻言,笑的更冷:“莫名其妙的猖獗! 你这种人,若是在彼得堡,早不知死几百回了!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贾环哈哈笑道:“不管怎样,反正比你这个阶下囚强! 胜者为王败者寇,所以你这个俘虏,还是乖乖的闭嘴。 杀一个太尉可能会遭殃,可杀一个敌国公主,本侯保证,一定没事! 而且,还可以奸.杀!” “你……无耻!!” 尊贵非常的索菲亚公主,何尝遇到过这等卑鄙下.流的种子? 即使在圣彼得堡,不知多少王公子弟,对她都敬若天神。 每次会面见她前,都一定要先漱口熏香,唯恐玷污了她的圣洁。 可眼前这坏痞子,居然威胁要把她…… 该死! 索菲亚公主气的白脸涨红,双眼喷火似的瞪着贾环,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贾环笑道:“别这样看我,又不是我邀请你来我马车里坐的。 不乐意在这,回你自己的马车里去儿! 谁也没邀请你过来……” 索菲亚公主闻言一滞,面讪讪,哼了声后,高傲的昂起头,如若未闻。 开什么玩笑! 回去? 回到那个窄窄的密实的马车里,能活生生将她闷死! 不闷死,也能热死。 她这般尊贵,怎么能忍受得了那种艰苦? 要是这个卑鄙吝啬的家伙肯给她一点冰也就罢了,当谁愿意挤在这里? 可是这个无耻的家伙,连点冰渣子都不肯给她…… 所以,对于这个没有一点贵族风范的粗鄙土鳖,骄傲索菲亚公主决定再不理会他! 当然,也不便再笑话挑衅他,只要继续在这里享受夏日中的炎凉就是。 就是不知道,圣彼得堡的情况如何了…… 凯瑟琳皇后,就算得意,你也只能得意一回,等我回去后,咱们再算总账! 伟大的厄罗斯帝国是属于伟大的罗曼诺夫家族的,你这个立陶宛农夫的女儿,也敢沾染? 哼! 另一边,贾环在镇压了这个毛妹后,也不再理会她,再一次不厌其烦的劝解起董明月来: “月啊,你放一百个心就是。 回京后许是会有一些波折,可能会让出一些利益,但说什么抄家灭族,却绝不至于。 而且就算暂时让出一些利益,日后得到的也只会更多! 再说,别人不知道叶道星是怎么死的,难道你还不知道? 远叔不是都说了嘛…… 咱就是一个背锅侠! 那位要是敢过分,得寸进尺,就别怪我给他都抖露出来。” 董明月闻言,摇摇头,又叹息了声,不知该怎么说。 无论贾环怎样安慰她,都不能消弭她心中的担忧。 她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贾环。 不顾身旁有人,董明月依偎在贾环怀中,反手紧紧抱住他,呢喃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每每想起当日,贾环挥剑斩下叶道星的人头,将责任揽到身上的那副神姿,至今,她都会觉得心都要化了…… 不管外人怎么看他,不管外人是什么样的目光,可在董明月心里,贾环就是她最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只因那义无反顾的一剑…… 早已知道内情的薛宝琴,有些羡慕的看着相濡以沫的两人。 在她看来,坐在车内轻轻相拥的两人,真的很有诗意…… 而她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何园子里那么多世间少有的奇女子,都会死心塌地的衷情于这样一个连文墨都不通的少年。 连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相比于世间大多数的豪门公子,贾环真的很不同。 在没进京前,薛宝琴就从堂姐宝钗和伯娘交谈中,了解过一些贾家凤凰贾宝玉的情形。 进京后,见识的更多。 都说贾宝玉最疼女儿家,最宠女儿家,也最懂女儿家。 可是那般宠爱疼爱,在薛宝琴看来,只是一种兴趣爱好罢了,就像喜欢一些美好的花儿…… 然而这种兴趣爱好,在危及到自身利益时,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比如金钏之事,比如王瑜晴之事,再比如,晴雯之事…… 这终究是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纵然平日里再细腻,再山盟海誓,柔情蜜语,可到了关键时刻,能为女子担起一片安宁天空的男子,又有几人? 这一点,园子里的姊妹们多已经看透。 她们本就大都冰雪聪明,心思敏感。 再想想她自己,当日赴京,是因为刚服完父丧,家里想要在母丧前,将她嫁出门。 她娘得了痰症,没多少日子可熬了。 若是再服三年母丧,就耽搁太久了。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是何等的苦楚难熬? 纵然这种做法是源自她家族和她母亲的意思,却也会让她背上不孝的恶名,更让人以为,是她想急着出阁,让人看轻…… 偏偏,梅家又有了毁亲之意。 也就愈发让她的处境尴尬,雪上加霜。 那个时候,连她的伯娘都没什么好法子。 薛家家主和她父亲都病逝了,薛家落败了。 如今的顶梁柱薛蟠又是那个样子…… 她哥哥虽然不曾沾染纨绔气息,可是,自她大伯,也就是薛家家主亡故后,薛家的家业多由大伯娘,也就是薛姨妈掌控。 她哥哥薛蝌却是插手不上家族产业的…… 因此,一时也顶不上大用。 可若是被梅家悔了亲,薛宝琴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没有哪个有脸面的人家,会娶一个被人悔过亲的女子。 那个时候,薛宝琴是何等的无助。 可是,又有谁会为她想想? 那个多情公子贾宝玉,整日里在她周围晃悠,嘘寒问暖,姐姐妹妹的混叫。 可他却不知道,她当时最需要的,并不是嘘寒问暖啊。 甚至,他明知她有婚约在身,还总在她身边献殷勤…… 这是要给她再添一分骂名么? 幸而,就在这个无助无力的时候,那个对她并没有多大热情的贾家三爷,只用了不经意的一封信,就替她解决了天大的难题,梅家。 贾环用她要服侍照顾病母的名义,派人去梅家送信,替她退了亲。 这样一来,非但不会让她背上恶名,还会赢得至孝的赞誉。 在这个时代,女儿家的名声,就是她们的第二条性命。 若只是如此,薛宝琴还不会心动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可接下来,更让她感动的是,贾环在得知其母得了痰症,天不假年,时日无多时,便立刻安排了快船,送她回金陵老家为母侍疾。 并给了她一块令牌,让她有需要,去金陵甄家求助,无论是名医还是参药,都不用客气,日后,自有他去结算…… 之后,更安排了天下奇医蛇娘,亲自去金陵,治愈了她母亲的痰症。 要知道,痰症是绝症啊! 虽然,在这之间,贾环连话都没同她多说几句,只是简单的做了些许安排。 可是这些安排,却完全改变了她的人生和命运。 她知道,这,才是真正待她好的人。 这样的男儿,世间又有几人? 薛宝琴痴痴的看着贾环,怎样都看不够…… “喂!” “喂喂!” 贾环虽然愿意被美女瞩目,可是被一个绝美女这般眼神缠绵的行注目礼,他还是有些别扭。 当然,要只他们两个人还行。 若只两个人,别说行注目礼,薛宝琴就是把他扒光了看他都奉陪到底。 可董明月就在身边,另一个妹纸在这样看,贾环还是有些“苦恼”…… 因此,他伸手在薛宝琴面前挥了挥。 “啊……啊?” 薛宝琴回过神后,俏脸大红,心慌意乱,羞不可耐。 最可气的是,对面那让人“恨”的心儿颤的坏人,还阴阳怪气的用川蜀方言说风凉话:“琴儿啊,我都说了好些回了,不要搞个人崇拜,咱们家里,搞个人崇拜是要不得滴!” 薛宝琴看着那张嘚瑟的脸,没好气的啐了口,嗔道:“哪个搞……呸!” 话没说完,俏脸更红,又啐了口。 对面贾环笑声震天,连一直心情不好的董明月都忍不住笑出声,因为薛宝琴的语调也被贾环拐的怪怪的。 颇有些夫唱妇随的味道。 强撑着“哼”了声,薛宝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咱们大军为何不在武威停停?一路上经过的城池也都未停,遇到犒劳大军的官府,也从不让靠近。 怎地这么急呢?” 贾环闻言,笑声敛去,咂摸了下嘴,道:“虽说西域大胜,乃是国朝近三十年来少有的盛世。可毕竟还是战殁了一个太尉,损失惨重啊……” “噗!” 车厢右侧,索菲亚公主正在喝一杯加冰果酒,听到贾环的话后,一口酒喷出,连连咳嗽。 颠倒黑白能到这个地步,也是奇葩了! 薛宝琴也面古怪的看着贾环,贾环笑道:“为了朝廷的体面,太尉只能是战殁在战场上的。说不得,朝廷已经往天下各处发送简报了。 当然,该算的账,还是少不了算的。 只是不清楚,那位,到底想怎么算,怕他现在,也头疼不已? 呵呵……” 说着,贾环的眼睛微眯,看向东方,似要跨越千里,寻求一个答案。 他也很好奇,宫里的那位,到底想怎样炮制他…… …… 神京,皇城,大明宫。 紫宸书房内,气氛压抑如渊。 西域大捷的消息,只让这里高兴了没有超过六个时辰,另一个让人简直无法相信的“噩耗”紧跟着就传来。 好在,知道“噩耗”的人,只有两阁阁臣。 消息,暂时被控制住了…… 可即使这加起来都不过双手之数的两拨大臣,却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 争论的焦点只有一个: 贾环,杀还是不杀! 若是杀,该怎么杀? 赐毒酒,还是赏白绫! 看着下方,争吵的面红耳赤的两拨人,隆正帝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面黑如铁的坐在龙椅上,细眸中,目光虚视西方。 无人知道这位天至尊心里,到底做何决断。 到底杀,还是不杀…… ……...“”,。 正文 一千零四十六章 岂有此理 对于隆正帝来说,杀不杀贾环,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其实,对于下面正在疯狂争吵的两拨人来说,心里也都十分清楚。 杀还不是杀贾环,根本不是问题…… 因为这两个选择所造成的代价和收获,完全不成比例。 纵然有人期盼,可是,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大到任何人都吃不消的地步。 所以,他们只是做足姿态罢了。 即使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谁也不敢挑明。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这是秘而不宣,但又人所共知的帝王之术…… 从古至今,每个历经艰难而上位的帝王,似乎都会走这一步。 斩杀功劳甚巨的“从龙功臣”,以证帝王之道,唯我独尊! 因此,许多在隆正帝上位过程中,立下大功,从而站在金殿上的人,他们在怕…… 他们用最激烈的争吵,用这种方式,向他这个帝王劝诫,或者说是告诫。 阴诡之法,非王道。 他这个帝王,过线了…… 君君臣臣,相依相存,却又相互制衡。 呵…… 隆正帝眼中闪过一抹讥讽的笑意。 不过,他本也没想过,再用这种法子对付谁。 谁还配? 其他人,他真要想杀,明正典刑杀了便是,还需费这种心思? 他只是没想到,那人会机缘巧合的死在贾环手里。 按照他原本的预算,那人应该是死在战场中,或者,是在闭关的密室中…… 但不应该死在贾环手中。 这也是他在大军出征前,几次三番的警告贾环,要尊重大秦太尉的原因。 所为者,就是希望避开这个麻烦。 却不想,到底还是到了这一步…… 也不知是他的麻烦,还是贾环的晦气。 若“凶手”换个人,不管是哪个…… 底下的人,想必也就不用这般争吵不休了。 杀了便是。 可偏生是贾环…… 唉,都怪那个混账东西,总是不给朕省心。 隆正帝揉了揉眉心,忽然,他心头一动。 换一个人…… 据五蠡司马回报,好像,也不是贾环杀的人,而是他那个小妾…… 隆正帝细眸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咬牙切齿! 就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东西! 隆正帝都能猜到,若是只对付贾环,贾环或许只象征性的闹一闹。 因为贾环心里也清楚,他最后一定会安然无恙。 可若是将矛头对准他的小妾,这个小王八蛋,一准敢和他跳脚骂金殿,让他下不来台。 谁敢往这条线上逼,他就敢闹个天翻地覆。 一遇到他的家人亲眷,这个王八蛋就会同看家狗一般,敢对任何人呲牙! 这种推论,着实让隆正帝憋火。 “混账东西!” “砰!” 上书房内的争吵声,被这一声巨响打断。 两阁阁臣纷纷抬头,看向面色黑如锅底的隆正帝,眼神都有些讶然。 能站在他们这个位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对叶道星之死,了解的不说清清楚楚,却也都知道个七八成。 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看,叶道星都是死的不明不白。 能让叶道星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只有一个人。 既然如此,上面这位现在这幅作态,是想干什么? 真让贾环背死黑锅? 下面众臣的这种眼神,有些刺痛了隆正帝。 如今他威望愈隆,虽然真正“上位”不到一年时间,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平复了江南天灾。 在洪灾肆意为凶的年份,依靠从海外带回的粮食,竟然没有发生难民无数,易子相食的惨剧,甚至没死几个人。 单凭这一点,就远迈不知多少前朝帝王。 让他在民间百姓中的声望,有如万家生佛。 而后传来的西域大捷,万里江山之收复,更让其威望如日中天! 只是,威望太高,便容易刚愎,容不得质疑。 尤其是隆正帝这般心思敏感多疑之人…… 看到两阁阁臣讶然的眼神,隆正帝本就阴沉的面色,再黑一层,怒声道:“立派中车府、黑冰台卫士,将那个孽障给朕带回来!他若敢抵抗……” “皇上……” 上书房内瞬间宁寂,一直在一旁处理公务的忠怡亲王赢祥霍然抬起头,打断了隆正帝的气话,眼神担忧道:“皇上,是不是先处置了彰武侯的遗体。 天气炎热,尸身不宜久放,怕是要腐烂了。” 隆正帝“哼”了声,怒火降息了些,寒声道:“让人就地火葬吧,太尉乃大将军,马革裹尸,方是至高荣耀。 将叶楚、方冲等人一并带回,带进宫里。 焚完太尉遗体后,剩余的重甲御林,调往北境长城军团,为国效力。 至于贾环…… 等他回来后,朕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说。 到时候,你们在来争论他到底该怎么杀,哼! 都退下吧!” …… 相比于西北路上渐归的惬意,紫宸书房内的雷霆煞气,神京西城荣国府内,则是满满的欢声笑语。 自“西域大捷,阵斩十万,宁侯生擒厄罗斯公主”的传奇捷报传至神京,荣国府便摆起了流水大宴。 连续十天,凡贾家世交亲朋,族人旧友,亦或是荣国旧部…… 不拘是谁,都可进荣国府大吃一通。 都中最大的三台戏班子,尽数请至贾府。 唱的却不是《会真记》、《刘二当衣》等经典旧戏,而是戏班子里的文笔杆子最新做的《宁侯雪夜斩单于》、《宁侯惊雷袭罗刹》以及《宁侯独闯公主帐》的新戏! 这三出戏如今风靡神京城,其中,以最后一出《宁侯独闯公主帐》最受欢迎…… 荣国府内琴瑟鼓鼓,武生旦旦! 上等的流水席不曾间断过,锦衣华服之辈川流不息。 往来无白丁,皆是华族。 荣宁二府门前偌大的公侯街,却被往来的华轿挤的满满当当。 前院仪厅里,贾政、贾琏、贾宝玉、贾兰、贾菌等荣宁二府近支亲脉,全部出动,轮流招待。 后宅里,贾母带着王夫人、王熙凤、李纨并东府的尤氏、娄氏,一起招待往来的内眷。 前院有戏,后院里同样有戏班子,却是贾家自家蓄养的乐台班子。 唱的,同样是《宁侯雪夜斩单于》。 吃不尽的美食,喝不尽的美酒,数不尽的恭维声。 就是大观园里,也同样热闹。 不过,园子里姊妹们谈论最多的,却不是贾环又立下了泼天大功,而是最近风靡都中的那几出新戏。 尤其是最后一出。 因为那明显带了几分香.艳色彩…… 今日九月初九,是重阳登高的日子。 一清早,姊妹们就聚在一起,来到了凸碧山庄。 在山脊大厅里,赏菊吃蟹饮黄酒,赋诗题词。 玩到半晌午,前院王熙凤又打发厨房里的人,送来了酸笋鸡皮汤、碧梗粥、燕窝粥并糖蒸酥酪等可口佳肴。 众人吃罢后,都懒洋洋的坐在山庄里说话。 林黛玉斜倚在朱栏边,从山顶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池子,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丝竹器乐声,忽地噗嗤笑出声,对身旁的史湘云道:“云儿,你听听,前面又在唱那出戏了!” 史湘云正在吃一块藕粉桂花糕,听到林黛玉之语,皱了皱鼻子,道:“那家伙这回可是得意坏了,家里有个公主不够,又抢回来一个!” 众姊妹闻言纷纷一笑,俏脸上粉腮微红。 薛宝钗笑道:“戏言如何能当真?” 史湘云“耶”了声,反驳道:“如何不能当真,我看就很合他的性儿!” 林黛玉笑道:“戏文里说,是那厄罗斯公主见我大秦侯爷这等英姿雄武,动了芳心,倒戈透怀,这也当真?” 史湘云冷笑了声,道:“厄罗斯公主这般做也没甚奇怪的,连我大秦的公主都这般,保不准厄罗斯公主也瞎了眼!” “噗嗤!” 众人大乐,贾惜春咯咯笑道:“云姐姐,可不只是公主才‘瞎眼’哟!还有侯府家的大小姐哩!” “真真是该死了!” 见旁人差点笑疯了,史湘云恼羞成怒,一口将手中的藕粉桂花糕吞掉后,就扑向贾惜春,怒道:“贾小四,今儿我再不饶你!” 贾惜春尖叫一声,就往后面跑,边跑边道:“云姐姐,好嫂子,饶了我这一遭吧!” 众人听到她这话,愈发笑的不成了。 “鸽妹,好玩儿吗?” 贾探春看着热热闹闹的嬉戏场面,坐在一角,对身边钱娥宁笑道。 钱娥宁抿嘴一笑,点点头,道:“极有趣,以前我只和哥哥们顽,比武过招,从没这样顽过。” 贾探春闻言,修眉一挑,道:“我只道你会养鸽子,却不想还会武功?” 一旁处贾迎春也倒吸了口气,绣帕掩口惊叹道:“了不得哩!岂不是和环弟一般?” 钱娥宁忙道:“比不得少主……公子,公子是最厉害的,我并不善武道,也不大喜欢,再没听说同辈里,还有哪个比公子还厉害的……” 薛宝钗走过来,笑道:“怎地没有?东府里的明月姑娘,就比环哥儿还了得!听说,环哥儿的武功还是明月姑娘所教。” 贾迎春又抽了口气,道:“那明月姑娘岂不是环弟的师父,他……” 其她人闻言,都抽了抽嘴角。 唯有林黛玉咯咯笑出声,道:“待环儿回来后,二姐姐自去问他怎么回事吧!岂有此理!” 贾迎春俏脸一红,嗔道:“我怎好问这些?不过……环弟是快回来了呢!” 说罢,贾迎春转过身,靠在临窗朱栏边,一双温柔可亲的眼眸,怔怔的望向西边。 哪里能想得到,当日那瘦弱的幼弟,如今,竟成了举国夸赞的大英雄,真好! …… 正文 一千零四十七章 京中来人 夜,平凉古城。 西域大军依旧没有进驻沿途诸城,犒军之人也没能进入大军行营。 不过,一众官府亦都理解。 一来,被俘的厄罗斯公主就在行营内,唯恐有个闪失,就是倾天大祸。 二来,那位名满天下的宁侯,本就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宁国府门槛难进,是大秦官场众所周知之事。 所以,沿途官府只尽到他们的本分就好。 他们这样想的也对,贾环最不耐的,就是与这些当官的虚与委蛇。 因此,沿路上除了与几家极为秦梁器重,和武威侯府渊源极深的黄沙大将见面一晤外,贾环再没见其他任何人。 他如今,也不适合太招摇…… 平凉古城外,西域大军临时营地。 堆堆篝火燃起,火头兵埋锅做饭。 大军回京的速度并不快,从西域往回走,走了一个半月了,才走到平凉。 按照这个速度,至少还有十天才能回到神京。 不过,也没人着急回去,甚至还有人希望再慢点…… “环哥儿,真的没事吗?” 一座不大的篝火边,围坐着秦风、牛奔、温博、贾环和诸葛道五人。 除却贾环外,其余四个人,代表着大秦八大军团中的四大军团。 出言发问的,是秦风。 英俊的面容上,满是愁容。 贾环哈的一笑,道:“风哥,一路上每一次停下你都问一遍,瞅瞅,你白头发都快愁出来了。” “你还笑!” 秦风不满道:“你也不想想你做了什么事……” 牛奔正在一旁啃一根黄羊肋骨,听到秦风的话后,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一个弑君之贼罢了。杀了就杀……” 话没说完,就被秦风一声厉喝给打断了:“住口!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 牛奔何曾服过秦风,别看秦风老子这次回京十有八.九就要升格为国公了,可在牛奔看来,秦梁不过是沾了他兄弟贾环的光罢了。 若没贾环,秦梁现在是死是活都是两回事。 秦风凭什么敢这样同他说话? 因此,牛奔细眉一挑,绿豆眼斜觑秦风,冷笑道:“这就开始抖起小国公的威风了?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小国公到底是怎样耍威风的!” 这话差点没把秦风气死! 一张脸怒到狰狞通红,秦风指着牛奔咆哮骂道:“你放的什么狗屁?什么国公威风? 你知道你刚才那话传出去,要给环哥儿惹出多大的麻烦?! 你想害死他吗? 你干脆别叫牛奔了,叫猪奔!” 牛奔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刚暴怒而起想反击,可听到后面,却又怔住了,疑神疑鬼道:“姓秦的,你别扯虎皮拉大旗,牛爷我给环哥儿惹什么麻烦?什么害死他?” 秦风剧烈**着,却不忘看看周遭,好在其他人距离他们这里都有段距离,倒不虞旁人听去。 只是,他着实不愿跟牛奔说话了。 一旁的诸葛道见牛奔被晾在那里,脸越来越难看,忙将他拉下重新坐好,低声劝道:“奔哥儿,这件事,绝不能和弑君不弑君联系上,一点瓜葛都不能有。 否则,宫里那位心里会怎么想? 要知道,当日梁九功从宫里逃出来,同环哥儿说的话……” 诸葛道没有说尽,但牛奔却已经悚然而惊! 事涉皇权,谁敢大意半点? 真要让隆正帝心里猜忌贾环是在履行太上皇“遗旨”才杀的叶道星,那真真是在往死路上走。 西北夜晚清凉,可没一会儿功夫,牛奔还是热出了一头大汗。 他本不是猖狂蠢人,此刻惊醒过来,也知道这些日子,因为战功之故,变得有些轻狂了…… 贾环见之笑道:“奔哥,没那么严重。” 秦风道:“你别管他,让他好好反省反省,立了点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什么话都敢说。 不受点教训,回去后一定惹大祸。 如今咱们正在风口浪尖,不知多少人在盯着咱们。 还敢口无遮拦!” 秦风方才被牛奔气坏了,这会儿见他老实了,便使劲出气。 牛奔心中有愧,没有反驳,倒是一旁的温博瞟了秦风一眼,道:“差不多行了,奔哥儿不就一时口误吗? 再说了,要教训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等回京后,自有牛世伯亲自教训……” “你拉倒!你小子比那孙子心还黑!” 听到“牛世伯”三个字,牛奔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原本还有些感激为他出头的温博,却瞬间发现了他的险恶用心。 推了温博一把,笑骂道。 其他人纷纷大笑。 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衙内,平生唯一畏之如虎的,大概就是他们的老子。 牛奔宁愿和秦风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愿让他老子牛继宗亲自管教他。 那真会让他做噩梦的…… 笑闹一番过后,之前的一点不愉快也就散了。 兄弟之间的情谊便是如此,绝不会像女孩子间那样亲密无间,吵闹打架是随时可以发生的,但极少记仇。 贾环道:“风哥刚才说的在理,国朝未来百年来,最大的战功被咱们兄弟给占了,这块肉肥的流油! 哪怕日后咱们再不建功,以此军功打底,熬个二十年,军中就是我们的天下。 这让人如何不眼红? 甚至我们内部的一些将门子弟,尤其是那些没跟咱们出来的,没沾上光的,都会心怀嫉恨。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所以回京后,三五年内,咱们还是低调点。” 这番话让其他人都点头称是,唯有牛奔以为贾环在指桑骂槐,专门指点他。 恼羞成怒下,扑向贾环,搂住他脖子就把他头发一阵挠乱,恶狠狠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最不低调的就是你!” 贾环赔笑道:“我没说你,是让奔哥你约束好手下的兄弟。立下那点功,别最后都将功折罪出去了。” 牛奔点点头,道:“这倒也是,我看那群兔崽子这两天一个个都用鼻孔看道。在军营里没撒欢的地都这样了,回京之后,还不把都中给闹翻过个儿来…… 喂,姓秦的,你家门下这次回京的人最多。 而且还不知又有几人封爵…… 都是西北乡下来的土鳖,进京后别不知道天高地厚,惹出麻烦来,还来麻烦我们……” “麻烦你?” 秦风嗤笑了声。 牛奔理直气壮道:“你麻烦环哥儿不就是麻烦我吗?他是我小弟。” 秦风懒得理他,又对贾环道:“环哥儿,这次回京,不要再和陛下对着干了。世道变了,如今不是当年了……” 贾环缓缓点点头,道:“放心风哥,我心里有数…… 好,今儿就到这,明早还得赶路,兄弟们都散了。 小弟先走一步……” 说罢,贾环起身,冲几人拱拱手,然后在牛奔、温博充满羡慕嫉妒恨的怪笑声中,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待贾环离开后,牛奔等人却没有散,笑声也渐渐消失了。 又怎么可能不担心的…… 贾环杀的,可是一位国朝太尉,一等彰武侯啊。 也就是发生在贾环身上,还有一些余地。 换做其他任何一人,都百分百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可即使是贾环,这次怕也…… 唉。 …… “哟!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回到辎重营后,贾环去了董明月的营帐。 因为西北夜间普遍清凉,所以不必再摆放冰鉴,索菲亚公主也不用再挤进来。 不过薛宝琴还在。 她正和董明月说的高兴。 见贾环进来后,两人皆笑出声,薛宝琴道:“环哥儿,你的头发……” 贾环摸了摸鸡窝一样的头顶,不在意笑道:“他们嫉妒我太帅,所以把我头发弄乱了。只是他们根本不明白,这是没用的。 像我这样出众的男人,就好比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醒目,那样耀眼,即使发型乱了,一样还是那样迷人……” 董明月已经免疫了,只是好笑的看着卖弄风.骚的贾环。 可薛宝琴还没见惯这等的不要脸,咯咯笑个不停。 董明月白了贾环一眼,上前替他梳理头发,对贾环道:“刚才正和琴妹妹说平凉呢。” 贾环笑道:“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么?” 薛宝琴在一旁道:“这里有崆峒山啊!我和董姐姐都来过这里哩!” 贾环赞叹道:“真巧啊,老乡见老乡……” 薛宝琴“噗嗤”一声又开始笑不停了,董明月也轻轻捶了贾环一下,嗔笑道:“又乱说,这哪里是老乡吗?” 贾环受用着董明月温柔体贴的服侍,看着薛宝琴笑颜如花的美姿,畅快道:“还是和你们在一起舒服,好玩好看还香喷喷的,哪像外面那些人,又闹又丑还臭烘烘的!” 这饱含歧义的话,让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也让薛宝琴羞红了脸。 贾环头发被束成马尾,由董明月的一条青绣帕扎在脑后,三人重新落座。 薛宝琴给贾环斟好了茶水奉上,让贾环愈发自得…… “哼!” 忽地,从帐外传来一道冷哼声。 三人先是面一变,贾环和董明月更是眼神一凝,不过随即,董明月眼中却浮现出一抹惊喜,与贾环齐齐站起,走出帐外。 “爹!!” 董明月看着帐前的高大男子,再唤一声,惊喜道:“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董千海。 看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没少赶路。 他沉着脸,上下仔细打量了番董明月,见她面上无郁气,眸光惊喜,面也极好,嘴角还擎着笑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道:“听说出了些事,我不放心,就追来了。” 说着,又看向贾环,沉声道:“贾小子,算你还有点担当。” 贾环嘿嘿笑道:“岳父,瞧你说的,我自己的老婆我不疼谁疼…… 咱甭在外面说话,岳父,进帐说,喝口茶水。” 董千海没好气道:“糊涂,你帐子里还有人。” 贾环闻言一滞,才想起薛宝琴不宜见外男。 董千海懒得管这些烂事,直言道:“我此次来,是想带走明月。” 此言一出,贾环和董明月面皆变,贾环沉声道:“这绝不可能。” 董明月急道:“爹,你怎么……” 董千海看着两人,叹息一声,道:“先避避风头,虽然贾小子把事情抗下了,可回京后,事情未必就会如他所愿。 再者说,他家里人若是知道了这事,怕对你也不好……” 董千海的担忧,不能说没有道理,也算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不过贾环却摆手正道:“岳父大人尽管放心就是,这次算咱们倒霉,正好顶了一雷。 既然运气不好,我也不怨谁,认了。 我会付出足够的代价,包括这次大功,和身上的差事,甚至还可以再多一点。 抵了这劫,日后有的是机会。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谁要还敢不依不饶,想将战火延续到明月身上,不管是哪个,他都承受不起这个代价,无论是谁!” 董千海闻言,深深的看了眼贾环,沉声道:“贾小子,你要明白,虽然江南水灾粮荒,西域国战都和你有关,可是受益最大的,却是宫里的那位皇帝。 如今他的声望,绝不是从前那样了。 你要是还抱着以前的想法和手段,我劝你还是早点让我将明月接走的好。” 贾环道:“我明白,所以我才准备付出足够的代价。 若是还像从前……这件事根本不算事。 岳父,此事小婿心里有数,您若是无事,休息两日,早先回去。 如今都中太乱,小婿怕波及到您……” 董千海哼了声,道:“你管好自己就好,老子不用你操心! 谁让我命不好,就养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还死了心非要跟着你? 罢了,既然你不听劝,我就再走一趟。 真到万不得已时,我还得去劫法场……” 贾环笑道:“断不会如此……” 董明月在一旁却乐开了花,有一个半步天象在,底气要足许多。 “环哥儿,京里来人了!” 辎重营外,秦风有些仓惶紧张的声音传来。 眨眼间,他就狂奔而来,面苍白,跑到贾环面前,声音焦躁道:“环哥儿,黑冰台和中车府的番子来了,要带你们提前回京面圣!怎么办?他们会不会……” “环郎!” 一旁处董明月闻言面巨变,惊慌的看着贾环,惊呼了声。 贾环握了握董明月的手,让她不要怕,然后看向秦风,道:“风哥,来了多少人,领队的是谁?” 秦风道:“加起来有一百多人,领队的是中车府的主事,朱正杰。” 贾环闻言眼睛微眯,轻笑了声,道:“倒是老熟人了……” ……...“”,。 正文 一千零四十八章 黑冰台主人,赵师道 宁寂的平凉古城仲夏之夜,被一对锦衣缇骑给打破了。 数十身着玄色锦衣的黑冰台番子,与数十身着大红宫赏的中车府密卫,陈列于西域大军临时行营营门前。 面无表情,手执圣意。 西域大军的行军大将面色凝重的站在营门前候着,牛奔、温博、诸葛道等神京衙内,都脸色难看,目光喷火的看着为首一身着大红蟒衣的年轻人。 正是都中恶名昭著,被人称之“御下疯狗”的中车府主事,朱正杰。 朱正杰极其欣赏对面那些人愤怒、厌恶却又忌惮和畏惧的眼神。 因为不管他们怎么想,他们都拿他无能为力。 看着牛奔等人阴沉愤怒的面孔,朱正杰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纵然公候子弟,又能如何? 当今圣上,可不是太上皇那个老不死的! 如今天下平定,四海再无战事,接下来,想来陛下就该对军方下手了! 到时候,有你们这些将门子弟哭的时候。 朱正杰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正这时,营门内走出一群人,正中为首之人,身着一身大孝,面色悲戚,恨怒,正是彰武侯世子叶楚。 在他身旁所站之人,则是义武侯世子方冲、蜀中侯世子傅安等人。 朱正杰见之,忙翻身下马。 他虽然猖獗,却也不算愚蠢,知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道理。 “世子节哀,皇上主子得知噩耗后,悲痛万分。特意命咱家出来,接世子速速回京。皇上主子要亲自接见宽慰你呢,还特许世子不用去孝,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皇恩圣眷啊!” 朱正杰满是同情的说道。 这话倒也没错,热孝中人,从来不能入宫,未免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进宫,这极犯忌讳。 纵然入宫,也绝不能带孝。 隆正帝准叶楚进宫,还可以戴孝入宫,算得上是隆恩了。 听到朱正杰的话,叶楚的身子僵了僵,眼神更是复杂难名。 真的,当他是蠢货吗?! 不过就在这时,背后有一只手,轻轻的拉了拉他。 叶楚悚然一惊后,回过神,朝东方跪下行礼,一字一句道:“臣叶楚,代先父,谢主隆恩!!” 朱正杰尖锐刺耳的笑声划破天际,一双苍白阴冷的手,亲自将叶楚扶起,大声道:“世子之心,皇上主子一定会知道的。世子放心,太尉大人与世子等人立下的功勋,皇上主子绝不会忘,待世子孝期日满,便是得以重用之时。” 叶楚起身后,缓缓点点头,声音嘶哑的问道:“敢问公公,先父之仇,该如何报?” 此言一出,让许多人的面色都变了变。 朱正杰看了眼叶楚身后的方冲一眼,轻轻颔首,然后才对叶楚正色道:“世子尽管放心,皇上主子天威神明,执秉乾坤,定然会还太尉大人一个公道的。” 叶楚闻言,眼神又闪烁了下,咬牙道:“我希望,要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朱正杰眼眸眯了眯,轻声道:“也未必不可能呢……” “叶楚,你这个孬种!我就不信你不清楚你爹是怎么死的!有种你……” “住口!” 朱正杰和叶楚的对话,将一旁处营门口站着的牛奔彻底激怒。 只是,暴怒之下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尖锐刺耳之极的声音打断。 朱正杰苍白的脸上满是怒容,他走向牛奔,寒声道:“小伯爷,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些,都是牛伯爷教你的吗?镇国公府,真真是好家教!” “你……” 在牛奔眼里,朱正杰不仅是一条疯狗,还彻彻底底的是一条剧毒无比的毒蛇。 牛奔不怕死,更不怕朱正杰,但是,身为镇国公府的世子,他却不能将家族陷入险境。 这无关义气和胆量,而是责任。 见牛奔被逼住,朱正杰眼中闪过一抹狞笑,伸手在牛奔的脸上拍了拍,讥诮道:“最好管好你的嘴巴,你还当如今是从……啊!什么人?!” 朱正杰话没说完,面色忽然骤变,厉喝声中,连连倒退而去。 可是,伴随着一道极速而来的厉啸声,心头那股死亡危机感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贾环,你敢杀我?!” “环哥儿,不要冲动!!” 一道身影如利箭一般飞射向朱正杰,其势之威,让朱正杰没有任何抵挡的勇气,只能色厉声荏的尖声叫道。 而之后的一声,则是秦风在后面大叫道。 但是,却没有用。 剑光如龙!!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月夜下,一道清亮的剑光划过每个人的眼眸。 惨叫声起,一只手臂凌空飞远,去了黑暗中,不知落在何处…… 朱正杰虽带来的一百多黑冰台和中车府的番子刚想动作,从大营中走出不知多少锐士,张弓拔弩,对准他们。 贾环站稳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抱着无臂肩头惨嚎的朱正杰。 执剑再上前一步…… 朱正杰哀嚎声顿止,眼神中有无尽的怨毒和恨意,也有无尽的恐惧,看着贾环尖声道:“我乃陛下家奴,你敢杀我?你想造反吗?” 贾环面色漠然不动,再向前一步。 “环哥儿!” 这时,秦风急步赶来,一把抓住贾环的胳膊,焦急道:“环哥儿,杀不得!” 贾环面沉如水,寒声道:“一介阉奴,猪狗一般卑贱的东西,也敢欺我国朝武勋?!今日我就斩杀他于此,谁会为他鸣冤?” 说罢,贾环轻轻挣开秦风,再向前一步。 朱正杰唬的亡魂大冒,连连后退。 他其实来时就打定主意,吃一堑长一智,绝不和贾环计较,也不会说些无脑的意气之话,惹的这位灾星破罐子破摔,拿他出气。 若是换个旁人,打狗也要看主人,决计不敢对他这个“天使”动手。 可贾环在他心里,和疯子无异。 而且是即将倒血霉的疯子! 没必要争这一时,日后有的是找他麻烦的机会…… 可谁知,到底还是让这疯狗抓到了发作的机会。 朱正杰此刻心里懊悔个半死,怎么就手贱了一下,去拍牛奔的脸…… 秦风见拉不住贾环,气的没办法,其他人身份不够,也不敢上前。 他只好转头看向后面,怒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过来拉住环哥儿!!” 牛奔早被感动的一脸泪水,不枉他这些年来待贾环如亲弟,不,比亲弟还亲。 这会儿小弟为他出头,真真是让他出够了气。 绿豆眼狠狠的瞪了狼狈不堪的朱正杰一眼后,他和温博到底跑上前,想伙同秦风一起拉住暴走的贾环。 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就见在秦风的怒吼中,贾环再次化作一道剑光,如电般凌空刺向了骇然欲绝的朱正杰。 然而这时,意外却发生了…… “当啷!” 贾环手中一往无前的宝剑,竟然脱手而出。 而势不可挡的贾环,也从空中身形一滞,掉落下来,连连后退了数步。 眼中瞳孔剧烈收缩,看着对面救下朱正杰之人。 头戴无翼三山纱帽,身着黒鹄锦衣,手握绣春刀。 虽其貌不扬,但平静的站在那里,周身气势,渊渟岳峙。 只轻轻一刀,便逼退了贾环。 要知道,贾环可是武宗啊! 修练的又是《白莲金身经》,一身金筋玉骨,力大无穷。 在此人面前,竟走不了一个回合。 秦风牛奔等人见出此变化,无不骇然,连忙跑到贾环周遭,看他的情况。 贾环摆手示意无事,上前半步,凝视着对面那中年男子,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中年男子轻笑了声,道:“黑冰台主人赵师道,见过宁侯。” 此言一出,别说贾环等人,就连后面刚刚死里逃生的朱正杰都面色一变,惊骇的看向前面之人。 黑冰台主人? 连他都不知道啊! 贾环闻言,轻轻吸了口气,心里有数,想来这又是隆正帝的一张底牌,不过…… “我要杀这贱婢,你拦不住。” 贾环看着赵师道,一字一句道。 赵师道想了想,目光在对面营门前转过,轻笑着点点头,道:“早闻白莲教主董千海,在黑冰台天牢中六年磨砺,终迈过武宗之梏,位列半步天象,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 宁侯,何必非要杀他?” 贾环哼了声,道:“我武勋一脉,在沙场上出生入死,为大秦打下江山,还没加官进爵,却先被如此腌臜阉庶欺辱。 此等狗贼不杀,天道不公!!” 始终面色风轻云淡的赵师道终于变了变脸色,心里暗叹了声,道:“宁侯,朱主事毕竟身怀圣命,无论如何,总要回京复命后再做算计。否则,陛下那里着实不好交代。 宁侯放心,今日之事,吾尽在眼中,待回京后,定会如实上奏皇上。 还请宁侯给个薄面,暂且放过今日之事。” 贾环沉默不言,静静的看着对面这位忽然冒出来的大高手。 看他不闪不避,目光纯正的与自己对视,贾环心里微微凛然。 他倒是希望,遇到的都是朱正杰这样的货色…… “环哥儿……” 秦风觉得头发都快愁白了,这个时候,不赶紧借梯子往下下,还等什么? 那位赵师道虽不知何方神圣,但显然能成为黑冰台新一任主人,一定是隆正帝最信任的心腹之臣。 他之前的话,已经代表愿意将贾环斩断朱正杰的胳膊之事揽下。 你还犹豫个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因此,他急的暗地里使劲拉了拉贾环,低声叫道。 贾环这才收回眼神,点点头,道:“好,我给你这个面子……我王爷爷可好?” 赵师道闻言轻轻一怔,显然有些没理解贾环的跳跃,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轻笑了声,道:“宁侯说的,是朱雀王焱吧?他很好,王老曾是我的授业恩师之一。我还没谢过你对他的保护…… 对了,玄武和行踪百户天涯可还好? 若有机会,宁侯代我问声好。 告诉他们,若是想回来,本座担保他们的平安。” 贾环闻言,瞳孔再次猛然收缩,眼神凌厉的看向赵师道,心中骇然。 他竟然知道! 他到底知道多少?! 这一刻,贾环心里终于有些惊慌了…… 难不成,他的一举一动,从来都在这人,和这人背后之人的目光中? 这太可怕了! “呵呵,宁侯勿恼。” 赵师道似乎看出了贾环的心思,道:“非是我等不知轻重,监控宁侯。只是在朱主事清洗黑冰台时,偶然得知…… 宁侯,陛下正在都中等候宁侯等人陛见,今日便不多言了。 在下另有差事在身,就不与宁侯一道回京。 待来日,再与宁侯长话一番。 告辞!” 说着,赵师道将手中的绣春刀往后一递,一黑冰台番子恭敬上前接过后,他对贾环轻轻一礼,接过下属递上的马缰,翻身上马,再次对贾环等人抱拳一礼后,率领那数十头戴无翼三山纱帽,身着黒鹄锦衣的黑冰台番子,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众人静静的目送这一行人的离去,心中却都默默的叹了声: 好一个黑冰台主人,赵师道! …… 正文 一千零四十九章 翻过 贾环惬意愉快的旅途,到底还是因为朱正杰一行人的突入而被破坏。 他不能再与董明月、薛宝琴乘坐一架宽大舒适的马车,嗅着暗香,轻轻松松的愉快回京了,他必须要连夜赶路。 而且,连董明月期望的同行都不可以。 因为贾环希望她能保护那个厄罗斯毛妹,不能让她出意外。 否则,麻烦将会更大。 不过,董明月却无论如何都让董千海随行,她是真的做好了,万一有个意外,让她父亲去劫法场的心思。 董千海无比心酸,她这宝贝女儿难道不明白,纵然是半步天象,也难在神京重地劫法场而后全身而退…… 只是,这种心酸让董明月一句“一家人,生死都在一起”给打消了。 是的,董千海如今,也从心里认可贾环是一家人了,不只是当初女大不由爹的无奈。 只因为那义无反顾的一剑…… …… “哒哒!” “哒哒!” “哒哒……” 一阵剧烈而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神京初晨的宁寂。 业已十月深秋,黄叶满地,雁南飞。 清晨,整座神京城,都蒙在一层薄薄的秋雾中。 一行二百人的骑兵,自西城金光门鱼贯而入。 行迹匆匆。 金光门外排队的百姓,商人,亦或是官员,看到这一队轻骑,无不色变,然后赶紧避让。 因为,打头的人,是中车府番子。 在轻骑路过时,隐于路边人群中的一座官轿从内撩开了侧壁轿帘的一条缝隙,一双眼睛看向外面。 见缇骑肆无忌惮的狂飙突进,带起一阵烟尘,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面色厌恶。 然而,没等眉头舒展,眉下的一双眼睛却陡然圆睁。 他看到了什么? 那条疯狗,右臂上空空如也,他的胳膊没了! 再看他的脸色…… 却是来不及,因为马匹已经飞而过。 “咦?是他?怎么可能……” 这位兰台寺巡城御史甚至惊呼出声,因为他在这队轻骑队伍中间,现了一个本来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坏了,八成是出了大事了……” …… “铛!” “铛!” “铛!” 鼓楼钟声响起,皇城宫门大开。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数不清的朱紫大员,沿着朱雀大街的御道,在皇城南门朱雀门前走下官轿,整理仪容,步入皇城。 他们要开始一天的公务生涯。 自隆正帝真正掌权后,百官大朝会便从每日一朝,改成了月初和月末两朝。 其余时间,他只与军机阁和内阁阁臣就具体实务讨论。 无关官员不需要再站在光明殿上听天书,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实务要做。 如此一来,大大的减少了官员们浪费在虚礼上的时间,减轻了他们负担的同时,也增快了政务的处理效率。 对于务实的人来说,这是一项善政。 对于心怀不满的人来说,这则是一种怠政。 但不管如何,能够不用每天三更半夜爬起来,就为了在光明殿上空站上几个时辰,然后再忙碌一天的政务,不遭这种折腾,大部分官员心里,还是满意的。 即使是内阁和军机阁,也不需要每个人都到。 只需要在涉及到他们分管的政务和军务,或者隆正帝有疑问垂询时才会召见。 两阁阁臣的政务和军务,要比寻常官员还要繁重。 但是今日,内阁九名阁臣,李光地、张伯行、张廷玉、左思怡、周昊、裴静、李帆、王纶、赵显。 军机阁五名军机大臣,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以及两名身份特殊的人物,忠怡亲王赢祥和东宫太子赢历,悉数现身紫宸上书房。 外殿! 隆正帝,从来都只在内间与两阁阁臣坐而论道。 这是第一次,在外殿,召集两阁阁臣。 鎏金龙椅上,隆正帝面无表情的坐着。 下方殿内,两阁阁臣分立两边,亦都面沉如水。 即使在这个大事将生的时刻,不少人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军机大臣之的那抹明黄色身影上。 真真是……意想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里间的西洋钟响了一次后,隔了段光阴后,又连敲响了九次…… 就在龙椅上,脾性最急的隆正皇帝细眉不加掩饰的蹙起,显示出他内心的不耐和烦躁时,宫门突然打开,面色有些异然的苏培盛急步入内,对着隆正帝及神情纷纷一凛的众人道:“皇上,朱正杰引着宁国侯贾环、彰武侯世子叶楚、义武侯世子方冲、蜀中侯世子傅安、靖海侯世子李武在殿外求见。” 隆正帝闻言,看着苏培盛异样的脸色,细眸闪烁了下,轻轻吸了口气,沉声道:“宣。” 苏培盛忙应道:“喏。” 说罢,倒退而出,未几,众人便听到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再过了片刻,一群人出现在紫宸书房外殿内。 所有人的眼睛,在看到第一个来人时,都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以掩盖眼神的惊诧! 朱正杰,竟然残了! “皇上主子……奴婢,奴婢来复圣命了。” 朱正杰惨白着脸,上前数步,跪在大殿中间,声音哽咽道。 满脸凄慌。 隆正帝看着朱正杰光秃秃的右臂,呼吸都为之一顿,细眸眯起,寒声道:“朱正杰,你的右臂,去哪了?” 朱正杰泪流满面道:“皇上主子,都怪奴婢不懂规矩,惹恼了宁侯,被宁侯砍了右臂,以示教训。” “呵……” 隆正帝脸色阴沉如水,眼眸中的光泽从朱正杰的身上,转移到后面,那个笔挺站立的人身上,出了声渗人的轻笑声。 “臣贾环,拜见陛下。” 面无表情的贾环,以礼相拜。 “贾环,可是这奴才对你,出言不逊?” 隆正帝轻声问道,但气氛却愈骇然。 许多人眼睛亮,也有许多人面色变得担忧起来…… 贾环摇头道:“回陛下,并无。” “那么,可是这个奴才,对你行为不恭?” 隆正帝的声音再轻三分,下方朱正杰委屈的连连摇头。 贾环亦摇了摇头,道:“回陛下,也无。” 隆正帝呵呵笑了两声,道:“那就是,你对朕有意见?没让你凯旋归来,坐御马,过御道,受万民敬仰?” 贾环摇头道:“不是,臣岂敢,臣只是……” “只是什么?” 隆正帝犹如火山爆一般,勃然大怒,怒声咆哮:“你岂敢?还有什么是你宁国侯贾环不敢为的? 混帐东西!朕的太尉让你一剑砍了脑袋,朕的天使也差点让你一剑斩了!! 你怎么不连朕也一剑斩了?!” “砰!” 龙椅前的御案生生让隆正帝给推翻,砸倒在金砖上,将数块金砖轰成了粉末。 隆正帝几步走下丹陛,来到贾环跟前,指着他厉声骂道:“居功自傲,无法无天,勾结叛逆,欺君罔上!! 朕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你做的那些好事,当真以为朕都不知道吗?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紫宸书房外殿的气氛已经压抑的让人快无法呼吸了,隆正帝的话,让许多人都皱起了眉头。 “居功自傲,无法无天”,他们都可以理解。 可是“勾结叛逆,欺君罔上”,又是什么意思? 勾结叛逆,谁是叛逆? 不可能啊…… 无数双眼睛,看向了跪在殿内的贾环。 殊不知,贾环心中也卷起了千帆浪。 隆正帝,都知道了什么? 赵师道…… 是那位黑冰台主人赵师道吗?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他的底细,知道十三将的存在和所作所为,贾环自忖,他绝没有出现在此地的机会。 那么…… “陛下,臣何时勾结叛逆?” 贾环看着面前这张暴怒的脸,诚恳的问道。 “砰!” 本就暴怒中的隆正帝,看着贾环这张无辜的表情,更是怒冲冠,怒不可揭下,一脚踹在他身上,咆哮道:“弑君之贼宁至之死,难道不在你的亲兵营里? 在你贾环眼里,宁至妄图弑君,是不是也不算叛逆? 就因为他是你荣国一脉的大将吗? 混帐东西!!” 贾环苍白着脸重新跪好,嘴角溢出一抹殷红,却一言不。 心里叹息一声,原来是泽辰啊…… “你还有什么说的?” 隆正帝冷冷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摇摇头。 隆正帝眼角抽了抽,沉声道:“看在你所建功勋之份上,朕给你一个机会。立刻折返西域,找到那个逆贼,带他的头颅回来,朕可以从轻落。” 贾环:“……” “很好。” 过了良久,见贾环一直无动于衷,隆正帝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冷笑一声,寒声道:“既然如此,朕成全你的义气。 来人!” 殿内大汉将军轰声应道:“在!” “将贾环拿下,打入死牢,听候落!” 隆正帝沉声命道。 数位威武的大汉将军大声应道:“喏!” 而后走到贾环身后。 贾环没有反抗什么,也没有反驳什么,站起身,眼神没有与隆正帝接触。 只是目光深沉的看了眼牛继宗、温严正和施世纶三人,而后,转身离去。 身后,响起了隆正帝对叶楚的温言安抚声,以及对方冲等人战功的表彰。 “吱……呀……” 紫宸书房殿门关闭,似乎象征着,一页的翻过…… ……( ) 正文 一千零五十章 乞骸骨 隆正帝在极短的时间内,用最暴虐的方式,将贾环打入死牢。 这段时间之短,甚至让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贾环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叶楚,汝父有功于社稷,有功于朕。他之阵亡,朕心甚痛。” 隆正帝对叶楚温言说道。 叶楚跪地叩首,沉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隆正帝细眸微眯,道:“只是有一事,朕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当日之情形,朕都知矣。 朕不问汝父子为何要进辎重营见那厄罗斯公主,但是,汝父乃九品高手,距离武宗不过半步之遥。 为何会被董氏女一掌击伤,更毫无反抗的被贾环袭杀? 你当时在场,你怎样看?” 殿内众人闻言,面色齐齐微变。 跪地的叶楚更是周身一颤,伏在地上双手捏紧,不过,经历了这些日子,他似乎成长了许多。 只顿了稍许,便沉声道:“回陛下,贾环那小妾是前白莲圣女,武道高明之极,更是武宗之身。 家父……先父不敌,也是……也是应有的。” 隆正帝垂着的眼睛深深看了叶楚一眼,道:“这也是一种可能,所以,朕才将贾环打入死牢! 不过,朕却以为,这里面或许还有其他问题。 否则,朕的太尉,怎会连一女子的随手一击都挡不住? 朕以为,怕是有人在其中作祟,或下毒暗害于朕的爱卿? 嫁祸他人…… 此案不明,朕心难安! 所以,朕派了新任黑冰台主事赵师道,带高明仵作,前往汝父遗身处细查。 但有蛛丝马迹,绝不会放过! 朕倒想看看,到底何人,敢暗害朕的肱骨大将! 过往的情形表明,确有一支幕后黑手,总是对我大秦之柱梁下手。” 叶楚闻言,陡然抬头,看向隆正帝。 他惊讶之极,心中也不解之极。 难道…… 难道不是他? 却见隆正帝面色凝重而隐含悲痛,直视他的双眼,沉声道:“叶爱卿乃朕亲命之国朝太尉,朕对他寄予厚望,欲让其为朕安定百万大军! 却不想,天不假年,英年早逝……” “陛下!!” 叶楚看着悲痛的隆正帝,心里本就动摇的心思,愈发瓦解了。 是了,隆正帝还要他父亲为他抗衡荣国一脉的力量。 西域大捷后,荣国一脉的力量再次暴涨。 隆正帝没道理这个时候害死他父亲! 隆正帝亲口说过,要用他父亲来平衡已经有些失控的荣国一脉。 这种时候,他断不该害死父亲…… 那么,又会是谁?! 念及此,叶楚激荡不已。 之前认定的凶手,无论是对面之人,还是那个贾家子,说实话,叶楚心里都有一股无力。 尽管有人安慰他,只要他敢,他愿意,就一定有机会手刃杀父之仇。 可是叶楚清楚,他的敌人有多么强大…… 他能报仇的机会,微乎其微。 而现在,却突然发现,他的敌人似乎并非是眼前这位至尊,也许也不会是贾家子,因为那贾家子又不是傻子,绝不会给他自己找这样大的麻烦…… 当然,也不能彻底排除,因为其父之死,受益最大的,便是荣国一脉! 荣国一脉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 但不管是谁,只要不是眼前之人,他就有为父报仇的机会! 叶楚对隆正帝深深叩首,哽咽声道:“请吾皇为先父做主,为微臣做主!!” 一旁处,位于军机之首做了半天木头人的东宫赢历,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动声色,轻轻的转过头,目光所触,却不是正在深情对望的君臣二人,而是两人之后的方冲。 方冲似有所觉,眼眸微转,与赢历目光对上了几个呼吸后,便又垂下眼帘。 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赢历这才将目光放在伏地痛哭的叶楚身上,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 太上皇将叶道星压了三十年不见天日,空顶着军机大臣之名和彰武侯之位,不经磨砺,终不成大器。 叶道星尚且如此,叶楚天真成这般,也不难理解。 只是,还是没有想到,他竟这般轻易的将那人的话语,真的当真了…… 呵…… “爱卿放心,朕定会查出凶手,为汝父报仇。 爱卿也莫要太过悲痛,朕会记得汝父之功,亦会善待叶家。 自此之后,汝为皇城御林副统帅,为朕看守宫城。 叶家彰武侯之爵,便由爱卿原等承袭吧。” 隆正帝面上难得带上了一丝笑意,施了隆恩。 也的确是无上的恩典,论战功、论武功,叶楚目前距离侯爵之位都相差太远。 但是,却因为叶道星之死,得到了隆恩。 叶楚心中真正是感激莫名,更彻底相信叶道星之死,与隆正帝不相干了,否则,隆正帝更应该斩草除根才对。 只是,叶楚自己都没发现,他心里,其实一直在强迫他自己相信这一点。 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没有经过风雨磨砺的人,终究还是本能的趋利避害。 当然,也不排除有朝一日,他会被人点醒,幡然醒悟…… “爱卿,还有一事。赵师道带仵作前去细查太尉遗体,但是天气炎热,朕虽下旨命沿途诸城献冰,可还是西北苦寒,诸城多无备用之冰,即使有,也是杯水车薪。 因此,为免太尉遗体损坏,朕命赵师道查验完毕后,就地火化太尉遗身…… 爱卿休息一日,便去迎接太尉灵柩回京吧。 归来后,暂放于奉先殿内,为纪念西域阵亡将士,朝廷会修建一座英烈祠,永世受国朝万民之香火供奉。 太尉将列于其首……” 说着,隆正帝忽然小声了些,道:“爱卿记住,对外宣称,太尉是为国捐躯于沙场,他是阵亡于与厄罗斯的铁骑对抗中! 是他牵制住了厄罗斯的大部分力量和注意,才给锐士营造成了突袭的机会。 太尉居功至伟! 朕想让朕的太尉,走的风光些!” …… 苏培盛亲自领着哭的满脸是泪的叶楚等人退下。 叶楚脸上的泪,半为伤心,半为感激。 不止是他,方冲等人的面上,也都带着感激之色…… 只是,心中是否也感激,就不得而知了。 方冲从皇城宫门将,升格为京营游击,从一裨将成为游击将军,可谓是一大进步。 傅安等人亦都有封赏,但是,也都被下了封口令…… 这当然阻挡不了流言蜚语,不过只要当事人不开口,其他的风雨,对于殿内这个层面的人来说,也只是过眼风雨罢了。 “陛下,那赵师道,何许人也?老臣,怎地从未听说过此人?” 此言一出,让本来有些沉寂的外殿,气氛为之一变。 这是许多人想问,但却不敢问的话。 也只有有国老之尊的李光地,才敢当面相问。 隆正帝虽然威严甚重,可对李光地,他还是要给起码的尊重的。 听到他颤颤巍巍的问道,隆正帝忙道:“阁老,赵师道是朕潜邸侍卫赵雄之子。二十年前,赵雄为救朕而死,留下赵师道孤子,朕便收养了他……” 殿内诸人闻言,眼睛都不由闪烁了下。 何其相似…… 李光地沉默了下,皱了皱雪眉,颤巍道:“黑冰台,乃至关紧要之地,陛下还当慎重。国朝……经不起折腾了。 前车之鉴,还望陛下明察……” 这话说的直白,让不少人冷汗都流下来了,以为李光地真真是老糊涂了,这话岂不是在指桑骂槐? 若没有“前车之鉴”,眼前这位至尊,怕还是一樽泥塑菩萨呢。 可隆正帝闻言后,眼中却满是感激之色,点点头,沉声道:“国老为国之心,朕深知矣。 不过国老且安心,虽然师道从未露面于人前,但这些年来,朕能安然无恙,未被屑小所暗害,师道居功甚伟。 数次救朕于危难间。 而且,他为十三弟一手所教之亲徒,德性不亏。 绝非鹰视狼顾,狼子野心之辈!” 李光地闻言,昏昏老眼看了眼一旁的赢祥,笑着点点头,道:“那倒是老臣多虑了,陛下识人一向颇有眼光。 孝先、衡臣啊,你们能想到,西域万里河山,竟会让贾小子用那种方式给打下来吗? 呵呵,老夫听闻捷报传来时,真真是……哭笑不得! 却不知代善公若在,当喜,当怒耶? 不过,那个胆大包天的坏小子,也只有陛下能用,敢用…… 他对陛下,对朝廷,当算得上是忠心耿耿! 孝先,衡臣,你们以为如何?” 孝先,是张伯行的表字,而衡臣,是张廷玉的表字。 两人如今在内阁,仅次于首辅李光地。 李光地年事已高,常年不上朝,也不理朝政,只如定海神针般定着朝局。 实际上的内阁首辅和次辅,便是二张。 而张伯行亦有自知之明,他自知在庶务处理上,不及张廷玉有天赋。 因此,除了掌控兰台寺和太常寺外,其余例如吏部、户部等实权大部,皆由张廷玉一手掌控。 两人炙手可热,敢这般称呼二人表字的,满大秦屈指可数。 李光地自然在这行列中。 只是,听到李光地的话,无论是张伯行还是张廷玉,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纵然两人对贾环都没有恶意,张伯行甚至还极喜欢这个很有灵气,心中有国事的勋贵小子。 可是,贾环的所作所为,他最多只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让他在这方面说好话,那是在侮辱他的职业操守。 那般肆无忌惮的破坏官场规则,礼数教法,若他偏袒之,那他如何还能掌控兰台寺御史阁? 见两人都只是赔笑不言,李光地也不在意,对隆正帝道:“陛下,江南灾荒已解,西域河山归复,大秦江山稳固,也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了。 老臣年近过百,耳聋眼花,空占着内阁首辅之位,在朝政上却无半点建树,愧对君王黎庶。 因此,老臣今日乞骸骨,想回福州老家,叶落归根! 望陛下恩准……” 说罢,李光地颤巍巍的,伏下那枯瘦如柴,枯骨一般的苍老身躯,跪地行礼。 满场皆惊。 任谁也没有想到,最先为贾环出头的,竟然会是此老。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竟以这种近乎于决绝的方式,来为贾环声援! 众人此刻心中只有一念:贾环庶子,到底何德何能,竟得国老李光地这般爱护? 隆正帝也木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地上,瘦的几乎只剩下一捧的老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 正文 一千零五十一章 如意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如意 “国老,何至于此?” 紫宸上书房内间,隆正帝坐于御案后,看着侧面藤椅上的老人,感慨问道。 老人身旁,苏培盛取了一件绒毯,替他盖住了枯瘦的双腿。 另一侧,忠怡亲王赢祥亲自斟了一碗参茶奉上。 老人自然便是为赢秦效命超过一甲子年,功高勋著的李光地。 他并没有诚惶诚恐的推辞,而是坦然接受。 看了眼腿上的绒毯,又接过赢祥手中的茶盅,对赢祥笑着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后,李光地布满老年斑的脸上似乎多了分生气,舒服了许多。 他眯着浑浊的眼睛,看向隆正帝,声音依旧颤巍,道:“陛下,老臣所言非虚言。 老臣实在是太老了,已经快糊涂了。 不趁着头脑还有些清醒赶紧退下,怕是要晚节不保啊。” 隆正帝眉头微皱,摸不清这位国朝元老巨擘的心思到底是什么,便道:“国老,纵然身体暂时不适,也只管安心修养便是。 朕再派两名御医常驻相府,所需药材,只管从内务府里取。 内务府没有,缺什么便让各地贡上。 只是国老莫再说什么乞骸骨之事了,国老国之柱梁,朕离不开国老,朝廷,也离不开国老。 若无国老坐镇,稳定朝纲,大秦的江山,现在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句话,隆正帝说的是真心实意。 太上皇赢玄骤然驾崩,死的不明不白。 隆正帝上位,初掌大权,然而武将不亲,文臣敌视。 这种情况下,说他的皇位危若累卵都不为过。 是李光地在奉先殿发下话来,让神京都中各堂、各部、各司、各衙门口按部就班,照常运转,不得有任何人妄言妄动。 谁胆敢在这个时候借故生起风波,想浑水摸鱼,李光地便要取此人的项上人头,以镇江山。 正是这番话,才让满朝皆敌的隆正帝,坐稳了龙椅。 让那些心怀叵测之辈,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李光地之恩德,隆正帝打心底里感激。 听出隆正帝的肺腑之言,李光地呵呵一笑,道:“又何须如此?太医多了也无用,药材家里也堆了很多,怕是到死都用不完喽,又何须再赐?” 说着,他微微转头,看向站在后面些,始终沉默不语,穆然肃立的张廷玉,道:“老臣说陛下颇有识人之能,却不是谄媚之言。 衡臣沉稳大气,不骄不躁,才华惊艳,手段老辣。 处理江南粮荒之策,让人拍案叫绝。 陛下爱民如子,乃明君也。 衡臣干练忠勤,乃贤臣也。 明君贤臣相合,大秦盛世可期。 而老臣暮朽之年,能放心无忧的安享太平晚年,亦是一大幸事。 还请陛下答允……” 说着,李光地又想起身行大礼参拜。 隆正帝连忙让苏培盛相扶,又让张廷玉亲自搀扶着李光地重新坐稳后,他与赢祥对视了眼,眼神闪烁。 若说李光地致仕,隆正帝心里的真实心情,其实还是喜多于忧的。 李光地威望太高,德行太隆,门生故吏遍布大秦各省各州。 若非如此,当初他也没有底气发出那番稳定江山、杀气腾腾的镇天之语,让社稷都为之安定。 在那个时候,隆正帝自然极为需要他的相助。 可是,到了现在,江山平定,皇位稳固之时,有这样一个威望盖主的元勋巨擘存在,连他这位皇帝都要陪着笑脸,就让人心里不那么舒服了…… 当然,李光地本人若没有坚定的想要致仕,那隆正帝也绝不会有任何动作。 因为李光地太老了,且极少干政。 可既然他想彻底退出…… 也是好的…… 不过,隆正帝还是摇了摇头。 李光地见之,已经掉光牙齿的嘴巴张开,嚯嚯笑道:“陛下非流俗帝王,老臣也非沽名钓誉之人,就不要作三辞三留之态了。” 隆正帝闻言黑脸一红,他确实有这个打算,却不想李光地这么光棍儿,直接撩开…… 心里腹诽一句后,隆正帝道:“既然如此,国老就好生在相府养老便是。食亲王双俸,每年贡享。 朕也希望,能请国老常进宫说说话,得到国老的教诲。 至于怀德……” 怀德,李怀德,是李光地老来子。 李家独此一根独苗。 进士出身,如今在翰林院打熬资历。 听隆正帝的语气,分明是想加恩李怀德。 李光地忙摆手道:“陛下,如意这孩子,天资平庸,能得进士,已经得到陛下莫大的恩典,岂可再有贪望? 如意能为不足,强登高位,对他而言,是祸非福。 老臣并无望子成龙之心,只要他无灾无难,无饥寒困顿之忧,平安到老就足矣。 此乃老臣肺腑之言,还望陛下体谅老臣护子之私心。” 隆正帝自然能听出李光地此番言语之真诚,却更让他感动莫名。 什么是真正的国之纯臣? 什么是真正的高风亮节? 多少名臣,到了致仕时,最担忧的,便是自家门楣府第,是自家的儿孙前程。 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纵然不为过,也让人心中不喜。 而且,这样的人家,也没见真能富贵几代。 德行不足,纵然靠着恩典登上了高位,却也成了埋祸之举。 要知道,位置就这么多,不知多少人在这个圈子里拼搏厮杀,只为登高。 一切挡在前面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致仕之臣活着时还好,还能靠门生故旧庇佑一二。 一旦死了,家族倾倒不过弹指间。 但是,纵然如此,世人最终还是看不透。 真正是活出了智慧啊! 隆正帝语气坚定道:“国老放心,怀德此生定然无忧。” 说着,又对苏培盛道:“去将朕的如意取来。” 苏培盛闻言眼睛一睁,却不敢耽搁,悄无声息的去了阁间,未几,托着一黄锦垫底的托盘出来,托盘上,放着一把纯白莹润的如意,雕纹飞凤。 隆正帝从托盘上拿起如意,看了看,脸上挤出一抹笑意,道:“这柄如意,是朕的母后当年送给朕的,朕心爱之。 今日,朕就将它赐与怀德。 他小名既然叫如意,朕就让他如意一生又如何?” 隆正帝口中的“母后”,自然不是慈宁宫中人事不知的那位。 而是太上皇的第三位皇后,孝懿仁皇后,无出,抚育隆正帝长大,视若亲子…… “陛下……” 到了李光地这个境界,纵然心中感动莫名,也绝不至于太过失态。 只是,到底还是露出一抹震动感慨之色。 嘴角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谢恩。 隆正帝见之笑道:“相比于国老为朕做的,朕所赠之,实在微不足道。” 李光地闻言,欠了欠身子,道:“陛下乃明君也。” 此言说罢,上书房内忽然陷入了一阵安静中。 该说的,都说罢了。 不该说的,也该说了…… 最终,还是隆正帝想要掌控主动权,先开了口,道:“国老,关于贾环之事……” 李光地摆摆干枯苍老的手,道:“老臣不是昏聩糊涂了,非要仗着一点老脸逼迫陛下赦免贾环之过……” 赢祥、张廷玉二人听到这句话,眼角都微微眯了眯。 李光地所言,是贾环之过,而不是贾环之罪。 就听他继续道:“贾小子今年不过十四五,却已登绝高之位。 他身份又有些特殊,虽早先吃过些苦,但后面却备受宠爱,甚至,得到太上皇和陛下两代帝王之圣眷,可谓一帆风顺。 让他受些磋磨,对他而言,也是好事。” 隆正帝闻言,轻轻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眼前这位老者,提出一些让他为难之极,却无法拒绝的要求。 他看了眼赢祥,又与爱臣张廷玉对视了眼后,对李光地道:“国老当真老成谋国,朕也是这般想的。 朕视贾环若子侄,虽然怒他无法无天,却不会当真将他如何……” 李光地笑了笑,他是真正在权谋算术中活成精的老狐,怎么会猜不到隆正帝的打算? 他直白道:“陛下是想借此机会,解除贾环的兵权,甚至,想让贾环自此脱出武勋将门之列吧?” 解除贾环的兵权好理解,罢免了他的官职也就是了。 可后一句话,却是铺面而来的惨烈! 除爵!!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变,似心事被人道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倒是一旁的忠怡亲王赢祥开口道:“李相爷,皇上非要苛待于他。 孝懿仁皇后当年留给皇上了一对龙凤如意,其中一柄玉凤如意赐给了令郎怀德。 还有一柄,纹龙如意,便是要赐给贾环的。 有这柄如意在,可保贾环百年富贵。” 一直沉默不言的张廷玉这时也开口了,他面色肃重,声如金戈,道:“阁老,这一策,是下官为陛下所谋。 宁侯身份着实太过特殊,军功又奇高,年不过双十,便已经战功赫赫。 更兼,他与武勋将门子弟的关系,亲密之极。 他便是这一辈将门子弟中当之无愧的核心领袖。 同辈中,无论是义武侯世子还是彰武侯世子,亦或是蜀中侯世子,无人能与他抗衡。 甚至不用等到下一代,就算是今日,宁侯在军中的分量,已然不逊于一名军机大臣! 而他,今年才十四岁…… 下官不是怀疑宁侯的忠心,恰恰相反,下官最敬佩的,便是宁侯为国为民之心。 但是,宁侯高处不胜寒,且吾等亦要为国朝谋百年之计。 如此,陛下才万般无奈……” 李光地侧目看着大义凛然的张廷玉,没等他说完,就摇头道:“衡臣啊,老夫只问你一句,此计正大光明否?” 张廷玉闻言,面色一滞,脸上的大义之气渐渐散去,面色有些涨红。 可是在李光地老眼的注目下,却又不能不答:“相爷,此计,非阳谋。” 见自己的爱臣如此难堪,隆正帝忙解围道:“国老,此计策倒不是完全由张爱卿所为,其实这也是贾环之意。 出征前,他便与朕说过此事,他亦觉得年纪轻轻,军功太重非好事。 所以便与朕说,西域此次战功,可以舍去……” 李光地雪眉一扬,道:“贾小子能有这份心思,倒是难得。只是……那叶道星当真为他……” “咳咳!” 隆正帝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道:“这倒不是,他原先供出的名头,是带小妾出征打仗……此行违反军规,再加上他在西域强占了万顷田地…… 可是谁知,叶道星却死在了他的手上。 所以……” “所以臣便谏言陛下,趁此机会,让宁侯彻底脱离军伍,享一世富贵便可。 如此一来,军中将会再次达成平衡。 于朝廷,于宁侯,皆大欢喜。” 张廷玉接口,又将责任担当了回来。 他正视着李光地,沉声道:“李相,下官绝无半点私心,更无半点害人之心,天地可鉴。” 李光地看着张廷玉,叹息了声,道:“老夫自然相信衡臣你的为人,你的所作所为,当得上舍身为国。 只是…… 你却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让贾环怎么想。 他的心思,也是忠于陛下,忠于大秦的。 他为大秦所立下的功勋,衡臣,你比不上。” 张廷玉闻言,沉默了,这个年代,还没有“为了大局”这句冠冕堂皇的话。 即使有,张廷玉也说不出口…… 隆正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道:“国老,朕会补偿贾环的。 不管他身上有没有官职,也不管他有没有爵位,朕都要护他一世富贵!! 而且,朕可以加恩他的子嗣……” 李光地再叹息一声,道:“陛下,这世间,最难得的,不是荣华富贵,是人心,是情义,是信任。 在这之后,才是利益。 陛下和衡臣所思量的,都没错,所作的,也没错。 贾环的存在,太影响军中的平衡,非社稷之福,也非他之福分。 可是,为何不能与他明言? 老臣相信自己的老眼尚未昏花,贾环不是醉心于功名爵禄之辈! 这不正是那么多人,都格外喜欢他的缘由吗?包括陛下。 若是直接与他明言,未必就不能得到他的体谅。 他本也感觉到了高处不胜寒。 可惜…… 再者,衡臣,你这般将计就计算计贾环,所倚仗者为何? 难道不是笃定为了如今难得的江山稳定,贾环一定不会撕破脸皮铤而走险吗? 却不知越是这般,越容易让人心寒。 衡臣,你承认不承认,贾环但凡有点私心,他都能让你下不了台,当面给他磕头赔罪。” 所谓虎老雄风在,这一刻,逼视着张廷玉的李光地,气势惊人。 冷酷的声音,让张廷玉额头上遍布冷汗。 二人前方的御案后,隆正帝的面色阴沉如水。 李光地与其是在叱问张廷玉,不如说是在教训他这个皇帝昏聩。 可是,最让他们难堪的,是李光地所言,都是对的。 叶道星之死,如果真查起来,贾环有罪,但绝不是大罪。 因为叶道星真正的死因,是“走火入魔”。 再加上叶道星强闯辎重营,要见极紧要的人物,那名厄罗斯公主。 还动手打伤了守营亲兵…… 这些缘由加起来,贾环的罪,近乎忽略不计。 至于斩断朱正杰的一只胳膊……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就更不能计较了。 依朱正杰当夜之作为,莫说只残了一臂,就是直接被杀,都算不得什么大罪。 所以,李光地所言,正中了他们的心思。 张廷玉面色发白,咬牙道:“李相爷,下官……下官愿意去给宁侯磕头赔罪。 但是,下官以为,却不能将朝局之安稳寄托于一人的心性上,那太危险了。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 日后,怕更难。” 成大事者,必有韧性。 纵然张廷玉极其尊重李光地,但他对自己认定的路,却并不后悔,也并不以为错了。 李光地理解他,却还是难掩失望:“你以为,罢免了贾环的差事,夺了他的爵,就能消除威胁?” 张廷玉沉默了下,道:“下官相信宁侯的忠心……” 李光地呵了声,道:“这件事,其实不怪你,因为千百年来,大概也只出那样一个异数…… 老夫曾听过贾府流出的半阙词,虽不全,却也极有宋意,词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却道故人心易变,真好。 人心啊,一旦寒了,就多了变数。 原本的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呵,陛下,老臣真的老糊涂了,不能再为陛下,为朝廷社稷谋策。 如今形势大好,老臣也可放心回家养老了。 同辈的人,活着的没几个了。 老臣孤拐一生,也没落下什么友人。 唯晚年遇到贾小子这么古怪的小辈,却不想成了忘年交。 若是便宜,老臣还希望多和他吵吵嘴,兴许还能多活一年半载…… 陛下,老臣告退。” …… 隆正帝强挤出笑脸,将李光地恭敬送走后,上书房内,便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中。 良久之后,张廷玉面容有些苦涩,开口道:“陛下,此皆臣之过也。” 李光地的话,终于敲打的张廷玉反应了过来。 人心易变。 如果贾环因为此事而心怀怨恨,那后果之严重,不堪设想。 即使他们现在能压制得住贾环,可以压制他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可三十年后呢? 三十年后,隆正帝怕早已作古,张廷玉也成了古稀老人,而贾环,才不过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而那个时候,他的一干生死兄弟,也早已成了军中的柱梁干将,手握实权。 局面,将不可想象! 赢祥心里也叹息了声,却道:“皇上,也没李相说的那样严重。贾环毕竟犯下了弥天大罪,怎样惩处都不为过。 不过,念他所立功勋显著,又年幼鲁莽的份上,皇上仁厚,从轻发落也好。” 隆正帝黑着脸,细眸中怒气闪烁,沉声道:“如何从轻发落?就这样将他放出来,让他来嘲笑朕?” 赢祥忙道:“他定是不敢的,他也自知理亏,所以才一声不响的去了大牢。况且,也不能就这样将他放出来,否则国法何存? 依臣弟看,还是罢免了他的差事,让他闭门读书思过吧。 至于爵位,暂且给他留着……” 隆正帝闻言,面色阴沉,想了想后,缓缓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见苏培盛匆忙从外间走来,隆正帝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听苏培盛苍白着脸急道:“皇上,奴婢刚送国老出宫,折返途中得到消息,说……说朱正杰手下悍将石康,带着十数中车府的卫士去了天牢,要为朱正杰报仇。那石康是朱正杰新招募的强人,亦是武宗高手。皇上……” “这个混账!!” 隆正帝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骂道,眼中杀气腾腾。 他转头对赢祥道:“十三弟,你速去天牢,将那些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悉数打杀! 然后,就按你刚才所说,宣旨,放出贾环,免了他的差事,让他回家闭门读书去吧。 不读书,不知礼,早晚惹出大祸!” 赢祥闻言,躬身领旨。 就要退下,赶往天牢,却又听隆正帝道:“将那柄玉如意一并带去……” …… ps:大家元宵节快乐啊! :, | | | | | |( ) 正文 一千零五十二章 安抚 偌大的皇城内,存在着巍峨轩昂的宫城,金碧辉煌,光芒万丈,住着世间至尊至贵的一群人。 也存在着破败荒凉的窄屋,里面住着凄惨年迈的宫人。 有汇集人间朱紫,正道大昌的光明殿。 也有世间最可怖、最黑暗,**肮脏的死牢,或者叫,天牢。 天牢虽有一个天字,却是见不得天日的,因为是在地下。 即使白昼,亦要点着火把,然而,更显阴森…… 与寻常衙门的监牢以木栅栏相拦不同,天牢牢监的格栏,皆为铁铸。 “环哥儿,怎地这般鲁莽?” 牛继宗、温严正二人站在天牢最里面,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门外,看着内中面色淡然的贾环,叹息问道。 贾环摇头道:“牛伯伯,温叔叔,不过借机发挥罢了。其实我本来就有料到,出征前还和那位商量过,回来后以带小妾出征及贪墨西域良田之罪,抵消西域大功。却没想到…… 到底是帝王。”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闻言,面面相觑,他二人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 两人也不知该说贾环愚蠢,还是天真。 温严正奇道:“环哥儿,你连这等大功都不在乎,那你出生入死所为者何?” 贾环闻言苦笑,道:“为了奔哥和博哥,还有我们这边的子弟们。他们立下功勋,早点上位,小侄的日子总要好过些。” 贾环还有些话没说,那就是…… 为了控制西域,并埋一支奇兵。 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贾家也需要有些不为人知的底牌,所以不好对牛温二人明说。 温严正闻言,摇摇头,再叹息一声。 他没说什么贾环糊涂的话,因为他再明白不过,牛奔、温博等人,会因为这次大捷受益多深。 军中年青一代的格局,因为此次战争,基本上已经可以定盘。 因为其他人再没有可能,再建立超越他们这些人的军功。 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等将门子弟的日后前程,也已经十分清楚了。 甚至,牛家、温家、秦家、诸葛家等武勋门第的爵位,都因此而得以提前稳定。 不虞门楣之坠。 甚至,爵位会更进一步。 这对武勋亲贵府第而言,其恩,不可谓不重如泰山! 不过,这也许正是大明宫的那位,变得容不下贾环的原因之一…… 恩出于上,也唯有出于上。 先荣国的前车之鉴,贾家到底还是没有避开…… 牛继宗心里一叹,摇摇头,道:“这些都是我们做长辈的疏忽了……” 见牛温二人面色愧然,贾环笑道:“牛伯伯,温叔叔,你们二位就不用太过忧愁了,不妨事的。 我想,最多也就是罢了我的官,让我闭门思过罢了。 没什么了不起的,对于野心勃勃之辈,这许是打压,可小侄又没甚野心,不想造反称王。 无官一身轻,反而是好事。 整日里在家里,陪老祖宗说说话,和姊妹们吟诗作对,也是美事。” 饶是心里难过,可牛温二人还是同时笑骂道:“你还吟诗作对?” 贾环呵呵笑道:“世上无难事嘛,熟读唐诗宋词一万遍,总能学点。 只是……日后怕是还要连累牛伯伯和温叔叔为小侄操心了。 虽然不在官场上打磨,可家里那么多利益,总有人眼红……” “他们敢!!” 牛继宗沉声道:“谁敢伸手,我砸烂他的脑袋!” 温严正倒是目色担忧,道:“环哥儿,你和皇家走的太近,就怕……” 牛继宗闻言面色微变,随即又坚定道:“都已经这样了,还想怎样?该给的给,不该给的,也能乱要。 不过……” 话音一转,牛继宗对贾环道:“环哥儿,都知道你有点石成金的能耐。 可你这能为也太大了些,日后是不是稍微收敛些。 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爵位不失,其实银子用处并不大。 够用就好,太多了,反而容易让人忌惮,也容易让人惦记。” 贾环点点头,笑道:“牛伯伯说的是,这次回来,本就打算将一些产业隐藏到地下,或者,将利益分摊。 对咱们这几家来说,银子其实只是一个数字罢了,侄儿倒不是守财奴。” 牛继宗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道:“你有这样的打算自然最好不过,这些事待你哥哥回来后,你们几个商量着办吧。 你们都长大了,能顶事了。 早点历练,对他们也有好处。 你帮我和你温叔叔看着他们些…… 不管怎样,你都是这一辈的头,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温严正也点头称是。 贾环没有谦虚客套,笑着应下。不过面色又一肃,道:“牛伯伯,侄儿家里那边还不知道会不会得信儿,还要劳烦您和温叔叔,去给我家老祖宗说一说,就说这些都是我和那位商议好的,未免日后功高难赏,不想这个年纪,便有那么多大功,惹人猜疑,才这般行事,让她们万莫担忧……”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闻言,对视了眼后,面色都有些复杂的感慨。 温严正道:“环哥儿放心吧,这件事,宫里有规矩,知道的只有两阁阁臣。方冲等人,也被下了封口令,不会有人敢往外传的。” 贾环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不然家里可就麻烦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 说罢,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牛继宗、温严正两人有些难堪,因为他们二人的身份,不能再御前强争。 倒不是两人怕沾惹麻烦,而是因为,越是那样,宫里的那位,对贾环就越忌惮。 这个时候强行为贾环出头,反而是在害他。 可是,道理是这个道理。 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贾环被关押在这里,他们却什么都不做,当真不是滋味。 不过,好在两人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能让贾环趁此机会,与天家拉开距离,尤其是与那位拉开距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纵然一时蛰伏,也算不上什么。 贾环今年才多大,那位多大…… 有他们照看着,还有那么权贵门第欠贾环莫大的人情,贾府至少百年无忧。 牛继宗看了看周遭昏暗的环境,以及远处面容惨白的狱卒牢头,皱了皱眉头。 忽然想起什么,对那牢头道:“去外面将我带来的人引进来。” 那牢头闻言靠了过来,面色为难道:“伯爷,这……这怕是不合规矩。” 牛继宗冷哼一声,道:“环哥儿是什么人,想必你也清楚。 在这地牢里要是有半点闪失,满牢的狱卒少不得都要抄家灭族。 真要有人想进来使坏心思,你们也拦不住。 到时候,你们全家还不冤枉送命? 将外面那人引进来,是保你们全族的性命。 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快去!” 那牢头闻言,冷不丁打个寒颤,常年不见天日造成的惨白脸色,更是没有一丝人色,思前想后,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便出去了。 没一会儿,领了一高大的大汉进来。 “岳父?!” 贾环见董千海面色阴沉大步入内,登时一怔。 牛继宗道:“他一直守在皇城门外,我的家将认识他,告诉我后,我便将他带了过来。如今形势不明,不得不防备。” 温严正也道:“有这样一个大高手在,可保你无忧。” 贾环看了眼董千海后,道:“可是,我岳父在这里,怕不合规矩吧?” 牛继宗摆手道:“无妨,我会上奏上去,那位怕也不希望你出事。” 贾环笑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我虽然暂时落难了,可也不是谁能……” 话音未落,贾环忽然顿住了,与众人一起转头看向黑暗的走廊尽头。 一片嘈杂尖锐的吵闹声传来…… “人呢?” “他奶奶,敢动我们中车府的老祖宗!” “混帐,还不快带路?我们中车府要见人,你也敢磨蹭?活的不耐烦了?” “石爷,您只管放心,那贾环如今已经失势了,不过一黄毛小子!可他家里的银子,却跟淌海水一样往里进! 随便刮一点下来,就够咱们一辈子受用不尽。” “还不止呢!我听说,那贾府里的女人,个个都是天香国色,嘿嘿,石爷您同咱们这些去了根的人不一样,您可是……” 一直保持冷笑的贾环听到这里,脸色瞬时铁青。 他对董千海道:“岳父,去帮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董千海闻言,见牛温二人都没有说话,便转身迎了上去。 那些人甚至还没走到长廊转角,惨叫声便响起。 一道不同于之前太监的公鸭嗓子声音惊怒响起:“什么人?” 只可惜,与他放对之人,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的打算。 几个呼吸间,便没了动静。 武宗,在半步天象面前,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他也没想到,敢有人对他这个中车府的供奉突下杀手。 董千海回来后,身上没有一丝血迹。 牛继宗温严正两人面色难看之极,牛继宗对董千海道:“董先生,你就守在这,不管是谁来对环哥儿不利,你只管先杀了再说!” 说罢,牛继宗转头对温严正道:“老温,咱们现在就进宫,问问陛下此举是何意!!” 温严正眼睛中也满是怒气,缓缓点点头,道:“正该如此。” “不必了,咳咳……” 一道声音,出乎意料的从外面传入。 脚步声响起。 牛继宗等人倒也罢,董千海的面色却忽然凝重起来。 他也是在声音刚刚响起前,才感觉到来人。 众人看去,却见一身着金黄色蟒袍者,走了进来。 不是赢祥,又是何人?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以国礼相见后,牛继宗沉声道:“忠怡亲王,方才之言何意?” 赢祥先看了眼贾环,与之点点头,又留意了下董千海后,才对牛继宗笑道:“老牛,难道你不知道,刚才之事皇上绝无知道之理?何必再问,徒惹是非。 也是刚才苏培盛上奏上去后,皇上龙颜大怒,命孤速来,将这起子糊涂鬼悉数杀尽,不想你们倒抢先了一步,也好。 再去宫里质问,只生闲气罢了。” 温严正皱眉道:“王爷,陛下那里,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赢祥轻轻笑道:“孤王这不是来宣旨了吗?” 见贾环没有下跪的意思,赢祥也没强求,摇头笑了笑,道:“贾环,你也别使性子,你自己觉得,你受委屈吗? 皇上对你如何,不用我多说什么吧? 不管叶道星是不是死在你手里,可你亲手将他脑袋斩下,这总是事实吧? 朱正杰对牛伯爷家的世子无礼,自当重罚,可再重罚也当是陛下来罚。 中车府的主事,你就那样砍了胳膊,你让皇上如何自处?” 贾环奇道:“王爷,我说委屈了吗?陛下打我入死牢,我抱怨了吗?” 赢祥笑骂道:“你还嘴硬!罢了,好人当不得。来人,将牢门打开。” 不远处跪地的牢头忙起身,躬身向前,将铁牢门打开,赔笑道:“侯爷,您快出来吧,之前多有得罪,侯爷您可别恼!” 贾环点点头,从腰间取下一玉佩,递给了那牢头。 牢头还要跪下感恩,赢祥摆手道:“下去吧。” 牢头不敢啰嗦了,忙退下。 赢祥上下打量了番贾环,见他气色有些疲惫,想到他才从万里之遥的西域大战归来,眼神又温和了些,道:“心里不要有怨望,不管倒霉也罢,跋扈也罢,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你先在家里歇几年,读读书,等再大些,皇上还要大用你的。” 贾环呵呵笑道:“不干了,给个亲王也不干了!以后就在家做学问,不考中状元没脸见人。” “臭小子!” 赢祥笑骂了声后,从身后随侍手中的托盘中,取出一玉如意,上刻蟠龙玉刻,见之不俗。 他交给贾环,道:“这是孝懿仁皇后当年遗赠给皇上的,皇上送给你,望你一世富贵如意。 此中寓意,不用孤多言,想必你都清楚。 日后若有什么事,持此如意进宫,或者直接来寻本王,都可以。 这是皇上的意思。 贾环,不要有怨气了,你当明白,这柄如意,却是比一个国公还要贵重。 对了,回家去吧。 回去后,记得好好去谢谢李光地,他待你真不错……” …… 正文 一千零五十三章 内乱,回府…… 神京西城,公侯街,荣国府。 许是应了那句老话,盛极必衰。 连续轰轰烈烈热闹了近一个月的荣国府,这两日气氛大变。 由人人与有荣焉、趾高气扬,到现在满府的压抑。 温严正说的并没错,如今神京城里绝少有人知道贾环被押送回京,并被打入天牢。 可是,却并不代表别人不知道,贾环闯下了弥天大祸。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同样也藏不住秘密。 虽然贾环杀了叶道星的消息,只在非常有限的上层贵族圈里流传,没有传出去。 但是,贾家还是知道了。 甚至,连隆正帝派遣黑冰台和中车府的卫士前去拿人的消息,他们都知道了。 贾家的消息来源很多,但又都出乎意料。 其一是王家。 王子腾如今任职兵部,由隆正帝一手简拔而起。 值得一提的是,王家如今和贾家的关系,极为微妙。 在王子腾起复之前,或者,再之前些,贾宝玉没有和江南甄家的二小姐订亲,王子腾对贾家十分友善,甚至甘为附庸。 但是当贾宝玉与江南甄家的二小姐甄玉慧订亲后,王子腾将其女接回王家后,再未登门。 毫无疑问,此乃奇耻大辱。 不过,当贾环坏事的消息传来后,他却又登门了。 并没有冷眼讥讽,只是劝贾政和王夫人,早想法子,不要累及家族。 第二个消息来源,也很有趣。 是贾雨村。 他如今亦在兵部为官。 与王子腾分别认左右侍郎。 他同样劝贾政,祸事太大,早做准备,免得牵连家族…… 除却这两人外,更有趣的是,贾家如今仅存的两个代字辈的老者,贾代儒和贾代修两人,也来通传消息。 一同而来的,还有许多文字辈的长者,年纪,都长于贾政,如贾敕、贾效、贾敦…… 贾族荣宁二公之后一共二十房,八房在都。 皆依附荣宁两府而活。 但是,寻常时日,上门者极少。 尤其是贾环承嗣宁国府,成为贾族族长,辣手处置了许多不知天高地厚,坏到骨子里的不肖子弟后。 如贾芸、贾荇、贾菌等亲族对贾环尊重有佳,敬畏非常。 也有贾瑞、贾芹等吃过苦头之辈,对贾环暗恨在心。 只是,贾环气运太盛,威势太大,让他们敢怒不敢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荣宁二府并一些入了贾环眼的族内子弟,飞黄腾达,受用不尽荣华富贵。 往日里,他们纵然红透了眼,酸透了心,也没有丝毫法子。 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风头终于变了…… 一连三天,贾族子弟天天登门。 一个个面色严肃沉重,甚至是悲痛。 好似大祸临头。 荣国府仪门前厅内,乱糟糟的尽是人声。 最中间坐着两老,正是贾代修和贾代儒。 两人身旁,则坐着文字辈的贾敕、贾效、贾敦,其后,才是贾政。 文字辈之下,才是荣国府当今的承爵人,贾琏。 此刻,贾政和贾琏两人都面色苍白,眼神不定。 “二老爷,不能再犹豫了。一旦黑冰台的番子把贾环带回来,朝廷就要治罪了。袭杀当朝太尉,还是国朝一等彰武侯,这是何等大罪!要抄家灭族的!!” 贾代儒痛心疾首道:“都怪老夫啊,当日看走了眼,以为他是好人,才荐他去东府承嗣爵位。谁知道,他竟会惹下这等大罪! 老夫实在愧对贾家的列祖列宗,愧对荣宁二公啊!” 贾代修在一旁也道:“何止是你看走了眼,我又何尝不是?只是,咱们错了一回,再不能错第二回了!” 此言说出,贾政的脸色难看之极。 贾敕是宁国府三房的老大,他冷笑一声道:“原就不该从西府这边选人承嗣。太爷当初总共留下了四房,虽然长房绝嗣了,可还有三房嫡脉,何须从西府选人承爵?还选了个庶子,真真是…… 长房就怕我们三房抢了他们大房的爵位,宁肯给西府一混帐,也不肯给宁国公的嫡亲重孙。 这般糊涂,也难怪绝了后! 看看,如今这个过继来的,也快了!” 贾政闻言,脸色陡然涨红,怒道:“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二哥若是有心,当初为何不直接同敬大老爷说? 又不是环儿自己跑去承嗣,是敬大老爷因为他习武,方才挑出来的。 再者,环儿究竟发生了何事都还不知道,兴许只是虚惊一场!” 贾敕闻言,阴阳怪气道:“政公,你那出继出去的儿子是什么德性,你还不清楚? 哼!目无尊长,连我等叔伯辈的长者都敢随意训斥,克扣公中分利,这倒也罢了…… 可他仗着祖宗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打了亲王儿子,又打宰相公子。 上次不是惹得御林军围了东府?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如今闹的不可收拾,惹下了抄家灭族的大罪,又有什么奇怪? 政公该不会是想包庇那个罪人吧?” “你……” 贾政不善争吵,被贾敕顶的浑身发抖。 一旁的贾效劝道:“好了好了,如今这个关头,哪里还有时间再吵架?还是赶紧抓紧时间定下来吧! 我听人说,一旦环哥儿被抓回京,就要定罪了!到时候,咱们阖族谁能跑得了?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贾敦附和道:“就是,咱不图你们府上的荣华富贵,也没受用上什么山珍海味,金山银海,总不能让咱们跟着上菜市口砍头吧?” 贾政闻言,面色颓然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大厅内登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彼此看了看,贾代儒干咳了两声,道:“还是趁着朝廷没发落前,将贾环罢黜族长之位,政公上奏朝廷,以大不孝之罪,清理门户,将其除爵,逐出族谱。 如此一来,纵然朝廷要发落他,也连累不到咱们贾族身上,岂不妥当了? 至于那侯爵爵位……” 说着,贾代儒眼中闪过一抹艳羡,可惜,他是荣府一脉的远亲,再怎样都轮不到他…… 不过,他也不会白出头。 只要办成了此事,他孙子贾瑞的前程就有了,再者,宁国府里金山银海般的钱财,真真是能耀花人眼,别说全拿,就是能分半份儿留给子孙,他也能放心的闭眼了…… 念及此,贾代儒眼神一定,道:“东府的爵位,还是由宁国一脉的嫡脉承袭吧。 不过这一回,却不能再让办事不稳当的小辈们承袭了,我看,就由贾敕来承袭最好。 他是宁国贾演公的嫡孙,承袭宁国爵位,再合适不过。 诸位以为如何?” “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底下众人纷纷应和。 贾政面色惨然,双眼含泪,坐都坐不稳了…… 他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厅门外。 “环儿,你到底有事否? 你可,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啊…… 嗯?” 忽地,满心悲凉的贾政一怔,他以为,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哆哆嗦嗦的伸手,从袖口中取出帕子,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后,再一看…… “啊!!” 贾政惊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连迈三步,身子摇了摇,激动的哽咽了声:“环儿……” …… 相比于仪门前厅的纷乱,内宅里要安静一些,但却充满了啜泣声。 贾母上院,荣庆堂内,压抑沉沉,再无前些日子,欢声不绝,笑语盈堂的喜庆气氛。 贾母红着眼圈,木然的坐在高头软榻上,贾宝玉垂着头,坐在她身旁。 一旁处,王夫人和邢夫人两人齐齐坐着,都面无表情。 另一侧,薛姨妈满面愁容…… 再下方,姊妹们坐在一起,一个个都红着眼,林黛玉手中的绣帕都湿透了,却还是抹不尽泪。 她们都是内宅妇人或是姑娘,若是内宅的事,她们还有手段去处置处置,可是事涉朝廷,又是那样惊骇的事,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是没有寻过人,无论是镇国公府还是奋武侯府还有武威侯府,她们都派人去打听了。 可是人家只说没事,让她们别急,到底怎么回事,却又说不清。 这如何让人放心? 这边,却是阖族都在闹腾,一个个大祸临头的模样。 宫里的明珠公主赢杏儿只是派人出来,让家里人稍安勿躁,不会有大事。 可这种说法,却让人心更加担忧。 至于凤藻宫贾元春那里,贾家的人已经进不去了,宫人的说法是,娘娘快到了产期,不得见宫外命妇…… 如此一来,她们这些妇人的手段耗尽,只能干等着流泪。 徒悲伤。 王熙凤强挤出笑脸,对贾母道:“老祖宗,快别难过了。镇国公、武威侯夫人她们都说了无事,宫里的公主也这般说,可见是真没事的。也不知外面那些人都从哪里听说的,就急忙忙跑来传话,还不知安的什么心!咱们这会儿子白掉眼泪,等环兄弟回来后,岂不成了笑话?” 贾母闻言,面色刚好一些,还没开口,就听王夫人淡淡的道:“凤丫头,你说说看,你舅舅安的什么心?”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变,怔怔的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面色平静,手中转着佛珠,如菩萨一般,静静的看着王熙凤,再道:“说说看,你舅舅,到底安的什么心?” 王熙凤面色涨红,有些仓惶狼狈,赔笑道:“太太,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舅舅他……” 前段日子一展雌风,落落大方伶牙俐齿博得满堂彩的王熙凤,此刻竟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她心里惊骇的看着王夫人,不知她是否又想做什么…… 不止王熙凤,其余如贾母、薛姨妈并贾家诸多姊妹们,无不同时侧目,看向王夫人。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王夫人面色依旧不变,对贾母淡淡的道:“老太太,我兄长只是传个话回来,让家里早做准备。至于该做什么,他为了避嫌,并没有多说。总算不上什么居心叵测……” 贾母深深的看了眼王夫人,道:“那,依淑清你的意思,家里该做什么准备?” 王夫人垂下眼帘,轻声道:“这种事,媳妇不过一内宅妇人,又有什么法子? 不过……我听老爷说,族人们正在商议对策,断不能因为一个人,牵连的阖族都跟着下大狱,被抄家。 所以,前面老爷们的意思,想是要罢免贾环的族长,逐出族谱,另择承爵人。” “啊!” 忽地,下面一声惊呼,众人看去,却见林黛玉满是泪痕的俏脸煞白,一双红肿的眼睛睁大,看着王夫人,身子摇了摇,往一边倒去。 “颦儿!” “林妹妹!” 众人惊慌,忙起身相看。 好在坐在林黛玉一旁的史湘云见势不好,先一步上前,才没让林黛玉摔倒在地。 “快,快去请太医!” 贾母满脸悲戚,看着紧紧闭着眼,人事不省的林黛玉,一迭声的吩咐道。 王熙凤忙命人去请,好在因为公孙羽进宫之故,隆正帝打发了两个太医一直守在贾府,并不费事。 只是,看着满堂的悲戚哀伤的气氛,贾母终究忍不住,哭出声来…… 就在这时,一道遥遥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边传来一般,在悲切满堂的荣庆堂内,忽然炸响: “三爷回府啦!!!” …… 正文 一千零五十四章 荒唐,糊涂 荣国府,仪门前厅。 满堂寂静。 故然贾政激动到流泪哽咽,可其他人的心思,却和他截然不同。 贾代儒、贾代修两位代字辈的老头,须发皆白,此刻两双浑浊的老眼,生生睁成了死鱼眼。 脸上的皱纹颤抖,嘴唇哆哆嗦嗦,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贾敕、贾效、贾敦之流更加不堪,一张纸肥腻的油脸惨白,豆大的汗珠在脸上汇聚,眼中瞳孔放大,倒映着那个笑容满面的少年,却如同看到了魔鬼的微笑。 如果说代字辈和文字辈的老辈还勉强能倚仗辈分坐的住,那么玉字辈的贾珩、贾琛、贾琼之流,则真真骇的肝胆俱裂。 贾环自上位以来,对付不肖长辈,还只是呵斥训诫警告,可对于玉字辈的同辈和草字辈的晚辈,那是会动家法,往死里打的! 之前的贾芹,不就是被生生打死的? 对于贾环,他们是发自心底的恐惧。 若非找到他们的大人物信誓旦旦保证,贾环此次所犯下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绝无幸存之理,他们也不会迷了心,动了贪念,来荣国府里闹。 谁曾想,如今,如今…… 这三魔王竟然回来了! 这些人本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但凡他们有一点上进心,有一丝骨气,贾家那么大的事业,随便跟着干点什么,还能混不出人样来? 志大才疏,贪鄙无谋,被人一忽悠,眼红宁国府的金山银海,便来逼宫。 如今看到贾环回来,看到他虽然在和贾政笑语,可眼角不时扫过来一点余光中的酷烈,直让他们脸色发青。 其中贾琛最是无用,为人好吃懒做,吃不得一点苦,只爱贪小便宜,之前就被贾环收拾过一次,这会儿看到贾环扫过来的目光,腿一软,竟然跪倒在地,身子抖的跟筛糠一般。 “如此说来,你闯祸被拿回京,全是和陛下商议好的,就为了避免日后功高不赏,陛下是想保全你?” 贾政将信将疑的看着贾环,脑子里有些晕乎。 贾环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提前被拿回京,还去天牢里走了圈,然后悄悄回府。爹,可别对外面人说。不然,陛下还得把我抓进去,再做几天样子。到时候,少不得又有一群瞎了眼的糊涂种子闹腾。” 贾政心有余悸的连忙点头,道:“不会不会,爹谁也不说!” “哼!” 一旁处,贾代修看到孙子贾琛这般狼狈凄惨,跪在地上巴巴的看着贾环,让人看不起,心中不禁又羞又怒。 再见贾环理也不理贾琛,只同贾政说话,心中更恼。 他仗着辈分高,往年里过节贾环都要上门送礼问候,虽然如今做了亏心事,可依旧不觉得贾环能把他如何,便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道理!提着脑袋出兵放马,立下大功非但不赏,反而要下罪入天牢! 环哥儿,该不是皇上他老人家,念在荣宁二公的面上,饶你一死吧? 若只是如此,哼!怕是贾家大难还在后头!” 此言一出,本来差点被吓的窒息的贾族族人,眼睛纷纷亮了起来。 都以为贾代修说的太有道理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提着脑袋出兵放马,九死一生立下战功,非但不赏,还搞这一出戏? 这是在哄他们呢! 真以为他们没见识? 他们也是读过书看过戏的,萧何那样立下从龙巨功的大丞相,想要自保也只不过是强买田舍以自污。 你贾环又算老几? 想自污还得杀个太尉来污一污…… 不过,虽然众人都觉得贾代修说得对,可贾环毕竟凶名太盛,一时间,他们还不敢附和。 倒是一直觉得不大对头的贾政忽然反应过来,目光愈发狐疑的看着贾环。 贾环呵呵一笑,目光森森的看向贾代修,轻声道:“孔老二有一句话说的真不错,老而不死是为贼!” “环儿!” 不说又惊又怒,差点喘不过气的贾代修,连贾政都愤怒之极。 他是儒教门生,听贾环把孔圣人称呼为孔老二,岂有不怒的? 孔子名仲尼,仲者,二也。 他在孔家排行第二,所以名中才有一个仲字。 只是,千百年来,谁人敢称他为孔老二…… 再者,贾家以孝治家,老而不死是为贼这样激烈的话,让贾政心里着实难以接受。 “好,好!存周,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这样的人,如此德行,如何配做我贾家之主?” 贾代修不敢看贾环冰冷的眼神,只能对贾政痛心疾首道。 一旁贾代儒也附和道:“侮辱先圣之名,还曲解经义。所谓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方是老而不死是为贼。存周,我等可是如此?又怎么成了贼啊? 今日不与我等一个交代,这官司,就是打到皇城金銮殿,我等也要一个说法!” 贾代儒也反应过来了,如果今日不能坐实贾环的罪名,不能翻盘,他倒是不惧怕什么,都一大把年纪了,随时都能死,可他还有一个独孙,怕是要被活活整死! 因此,也神色厉然道。 贾政心底本就因贾代修一番话,以为贾环是死里逃生,此刻更被拿住了话柄,心里理亏,不知该如何应对,一时狼狈不已。 贾敕、贾效、贾敦之流,也渐渐回过神来,恢复了脸色,站在二老身后,同仇敌忾的看着贾政贾环父子。 贾环拍了拍贾政的胳膊,笑道:“爹,孩儿可曾骗过您?” 贾政闻言一怔,想了想,总觉得这个顽劣子骗过他无数次,可一时间又想不到贾环骗过他什么? 只是…… 贾政还想说什么,却见贾环摆摆手,笑道:“爹放心,一会儿儿子再给您看儿子得了什么赏,比个国公还贵重…… 现在,咱先和这群人讲讲道理,再论论家法。” 见贾环眼神凌厉,贾政忙道:“环儿,毕竟都是族人,还是你的长辈,你可别动手。” 贾政是知道贾环脾性的,提前劝道。 贾环哈哈笑道:“爹您先看着,说不得,您比我还想动手呢。” 说罢,又冷眼看了眼吵吵嚷嚷的贾代修、贾代儒等人,回头看向门口。 军师索蓝宇,宁国府大管家贾芸立于门下。 隐隐可见,为数不少的宁国亲兵,站于游廊内,随时听命。 索蓝宇看到贾环,目光有些激动。 贾环冲他点点头,示意他进来后,他深吸了口气,行礼罢,却是没先叙旧,而是将一叠纸交给贾环,沉声道:“公子,这些就是他们勾结外贼,逼迫老爷的证据。” 此言一出,大厅内纷扰的叫骂厉喝声戛然而止。 除却少数几个没脑子被忽悠来的人外,大多数人都眼神闪烁不定,面色发白…… 贾环恍若未见,笑吟吟的接过那叠纸后,一边看,一边读出来:“九月二十八,夜,孝简亲王府二门管家,至后街贾代修府,上门要账? 经查明,贾代修孙贾琛,于西市隆兴赌坊,欠赌债两千三百六十四两五钱。 隆兴赌坊,为孝简亲王府所开。呵呵……” “九月二十九日,忠礼亲王府长史赵靖,至后街贾代儒府,呵,还是要账。 查明,贾代儒孙贾瑞,于平康坊红杏楼,欠嫖资一千二百八十两三钱。 红杏楼为忠礼亲王府的产业。” “九月三十日,忠智郡王府门客进贾敕府……” “十月初一,新晋内阁阁臣左思怡左相府管家进贾效府……” “十月初一,新晋内阁阁臣裴静裴相府管家进贾敦府……” “赌帐,嫖帐,戏班子相公帐,酒楼帐,胭脂水粉肚兜帐……” “瞧瞧吧,这都是些个什么玩意儿!!” 随手一撒,漫天纸张飞舞。 贾环看着气的铁青脸的贾政,却又笑道:“爹,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一般而言,纵然子嗣平庸,日渐衰败了,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还能挣扎几年。 若是得祖宗护佑之幸,出了个出色的子弟,东山再起也不过等闲。 这就是爵位最可贵之处。 但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最可怕,也最可恨的,就是他们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从家族里头拼命折腾,拼命拖后腿。 再大的宅子,若是从根子里腐朽衰败,倒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贾政气的浑身发抖,怒不可揭道:“我真真是没想到,他们会败落到这个地步!” 贾环笑道:“爹,这有什么可气的,龙生九子各不同,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咱爷俩这么正直。” 贾政闻言,心里暴怒的气愤登时一乱,哭笑不得的看着贾环,绷着脸斥道:“这样大的事,也是能顽笑的?” 贾环呵呵一笑,道:“一码归一码。” 说罢,看也不看那些面色仓惶的贾族族人,对贾芸道:“芸儿,带人送他们去祠堂,告诉焦太爷,这样人甚是想念老太爷,想去祠堂里跪拜一夜。 然后再去各房通知,明儿午时,召开宗族大会。 他们既然想罢免我的族长之位,总要和族人们商议商议。” 贾芸闻言,沉稳应了声:“是,三叔。” 而后上前几步,对贾代儒、贾代修等人道:“诸位,请吧。”连尊称都无,脸上满是毫不遮掩的厌恶憎恨之色。 贾代修、贾代儒等会忌惮贾环,可对贾芸一个没老子的孤子却毫不客气,各般斥骂声迭起。 贾芸却不迂腐,冷笑一声,看了贾环一眼,见他点头后,朝门外拍了拍手。 一队全副披挂的宁国亲兵入内,这些鞑子出身的亲兵,可不懂的什么是尊老爱幼,更不懂得贾代修等人的辈分。 进入前厅后,先齐齐与贾环行军礼,然后听从贾芸的命令,两两走到一个贾族族人身后,押着他们往宁国府贾族宗祠走去。 贾代修、贾代儒两老还想挣扎,被两个鞑子亲兵架起,强行带走。 其余人更惨,但有拖延者,拳脚相加者都有。 不一会儿,吵的贾政脑袋快要裂开的贾族族人,便彻底消失在了前厅。 毫无疑问,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贾政却又有些担忧道:“环儿,你不会把他们……” 贾环呵呵笑道:“按族规处置就是,爹放心。” 不过,说完这句,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举起右手,露出最后一张纸,看向大厅内剩下的最后一人,冷声道:“二哥,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链儿?” 贾政看着满头大汗,面色惨白的贾琏,不敢置信的惊呼了声。 不过,没等贾琏开口,从后门忽然闯进来一丫鬟,气喘吁吁的看着贾环,杏眼盈盈,道:“三爷,老太太唤你快去里面,林姑娘,林姑娘她……” 贾环面色陡变,大步上前,一巴掌拍开了浑浑噩噩挡在路上的贾琏,又把手上那张纸摔在了贾琏脸上,边往里走边问道:“鸳鸯姐姐,林姐姐如何了?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和鸳鸯消失在大厅,从后门往内宅走去,贾政面色肃穆的走到贾琏身边,从地上捡起那张纸,翻过来一看,脸色登时黑了下去,恨铁不成钢的怒视着贾琏。 见他泪流满面,唬的半死的模样,不知怎地,心里又一软,叹息一声道:“你真真是糊涂啊!” 贾琏闻言,跪倒在地,大哭道:“老爷,救救侄儿吧!侄儿不想死……” 贾政仰头一叹,酸涩道:“不至于此,罢了,随我一起进里面去吧。好生认错,有老太太在,总能护住你,只是,再不可如此荒唐糊涂了。 只是再没想到,他家怎么也会对环儿出手……” …… Ps:友情推荐一本书,。 。 a 正文 一千零五十五章 利益动人心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利益动人心 贾环与鸳鸯急匆匆赶到荣庆堂时,林黛玉已经醒了过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她被人搀扶躺在贾母软榻上,周围围了一圈子的人。 待门口的小丫头小角子惊喜万分的喊了声“三爷来啦”时,围在软榻边的人才纷纷回头,看到阔步而入的贾环,眼睛纷纷一亮,喜上眉梢。 见他面色焦急,都有眼色,纷纷让开。 贾环来不及与众人见礼,只匆匆给贾母行了礼后,没等贾母召唤,就自行起来,三两步来到软榻边,看着泪眼惺忪的林黛玉,笑哄道:“林姐姐这是怎么了?” “环……儿……” 已经入了秋了,林黛玉身子单薄,虽然经过公孙羽的调理,好了许多,可底子到底弱些,进了九月,身上便着了身粉荷色的薄坎肩,入了十月下了霜,又套了身薄薄的宫锦纱袄,与旁边史湘云身上的夏裳对比,更让人怜惜。 她鬓角有些零散,苍白的脸上,一双红肿的眼睛里,说不尽的委屈和担忧。 看着贾环轻轻唤了声后,一手捂着心口,一手伸出…… 如咽如泣道:“环儿,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两行清泪再度落下,看的贾环心疼不已。 “怎么了这是?好好的,谁惹我林姐姐了? 咱不是都说好了吗,我出兵放马,建功立业,等回来后咱们就成亲! 这不,仗一打完,将厄罗斯杀的丢盔卸甲,我就丢下大军就急慌慌赶回来了。 回京后,只去宫里问皇帝要了个赏,一刻没耽搁,就急忙回家了。 瞧瞧,我这不是好好的!” 贾环握着林黛玉纤细的手,柔声笑道。 “当真?环儿你……” 林黛玉听到回来成亲时,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再听他说完全部,眼睛更亮了,认真的看着贾环,道:“环儿,你当真没事,还问皇帝要了赏?” 她倒不是在意皇帝的赏赐,而是在意贾环到底有没有像那些人说的那样,犯下抄家灭族的大罪。 若是得了皇帝的赏,之前的话自然就是恶毒的流言。 不仅林黛玉着紧的微微抬起身子,看向贾环,荣庆堂内自贾母起,到侍候的丫鬟婆子,无不眼巴巴的看着贾环,等着答案。 连王夫人和邢夫人,都无外如是…… 贾环将周遭一切收入眼帘后,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柄如意,得意洋洋的对林黛玉道:“瞧瞧,这柄纹龙如意,便是当年孝懿仁皇后临终时赐给当今皇帝的。 这回我立下大功,收复西域万里江山,又不想早早的升了国公,以免日后功高难赏。 所以皇帝便将这柄纹龙如意赐给了我,说要保我一世富贵。 怎样,林姐姐,我厉害吧?” 随着贾环的话落地,周遭气氛陡然一变。 忧虑、担忧、哀愁的压抑氛围霎时间烟消云散。 一个个梨花带雨的脸上,都浮起了娇美的笑容。 王熙凤更是激动的满面通红,扬声道:“老祖宗,瞧瞧,我之前说的可对?咱家环儿是什么样的人物,天上的凤凰一般!又给真龙勤王保驾,立下多少大功!怎会像人说的那般,要坏事?分明是别人眼红环儿的泼天富贵,往他头上倒脏水呢! 怪道镇国公府、武威侯府和奋武侯府的诰命都让咱们安心候着,宫里的明珠公主也这般吩咐,到头来,咱们还真是自讨苦吃! 瞧瞧颦儿,都哭成什么了,可把环兄弟心疼毁了! 咦,对了,刚才环儿说什么?回来就成亲? 老祖宗,您可知道这事?我可是没听说啊!” 众人有几日没听王熙凤耍宝了,此刻听她笑语连连的调笑林黛玉,也都纷纷大笑出声。 贾母笑的最舒心。 林黛玉俏脸羞红,许是因为见到了心上人,许是解了心忧,总之,之前的病弱竟不翼而飞,“腾”的站起来,跺脚嗔怪道:“凤丫头,你疯了?!” 王熙凤丝毫不惧,高声笑道:“颦儿,你可别冲我使威风!你们要办事,少不得还得来求我掌总!这个时候你和我跳脚,仔细到时候我不伺候你穿红衣!” 众人闻言,愈发笑的不成了,林黛玉俏脸如滴血般,虽然万分舍不得离开贾环,可这地儿着实待不下去了。 又一跺脚,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儿…… 背后,笑声愈发了得。 只是,等林黛玉的身影渐渐消失后,众人的笑声却又缓缓降了下来。 因为,贾环不笑了。 “老祖宗,我听说林姐姐是受了刺激,急怒攻心之下,才晕厥了下去。她是受了什么刺激,谁的刺激?” 贾环看着贾母,轻声问道。 偌大个荣庆堂,气氛再次一变。 贾母面色不变,看着贾环道:“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总不安生,惹出那么多乱子来,你林姐姐是因为担心你,才着急坏了的。” 贾环呵呵一笑,道:“这也是有的,不过,前面的事蛮有趣。一群贾族族人,还多是长辈,因为在外面吃喝嫖赌,欠下巨债。 结果这会儿子,被人威胁着,转头上门来逼宫,散步恶毒的谣言……” 说着,却见贾政和贾琏二人从门口处进来。 众人看到贾琏脸上未尽的泪痕和恐惧,心中纷纷一沉。 贾环却笑着招手道:“正好,来来来,二哥,你来给老祖宗说说。 说说你是怎么欠下人家钱庄巨额的银子,然后人家又是怎么让你当内应,来罢免我的贾家族长之位,驱逐出贾族族谱,置我于死地,再换你们来当这个宁侯的。 来,好好说说,呵呵……” 贾环说的风轻云淡,贾母却震惊的看着贾琏。 其她人也都屏住了呼吸,捂住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贾琏面如死灰,跪倒在地,哭道:“三弟,我……我真的没有想罢免你的族长,也没想要逐你出贾家,更没想杀你啊!” 贾环眉尖轻挑,眼中闪过一抹悲色,道:“那……奋武侯府的二管家,去你那金屋藏娇的小窝里,寻你何事,嗯?”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再一变。 先是担忧的看了面色铁青的王熙凤,然后又齐齐看向贾环。 旁人不知道贾环与奋武侯府的关系,家里人又怎会不明白? 她们看到贾环眼中闪过的那一抹悲色,心疼的眼圈都红了…… “说!!” 最爱一团和气度日的贾母,在这一刻忽然怒了。 她脸色惨白,眼神震怒,指着贾琏厉声道:“你三弟说的可是真的?链儿,你也黑了心了,要害你三弟?!” 贾琏大哭道:“老祖宗,孙儿真的没有啊!” “那温家的管家找你做什么?” 贾母厉声质问道。 贾琏犹豫了下,方道:“奋武侯府的二管家,是……是想,是想等三弟坏事了后,和我……和家里合作……” 贾母等人听不大明白,贾环却有些明白了,他淡淡道:“他是想要我那些方子吧?” 贾琏哭丧着脸,点点头,道:“三……三弟说的是,他们就是想要家里白瓷的方子。他们说,就算三弟坏了事,还是……还是可以和他们合作…… 三弟,我真的没想害你。我只是想……” “好了,你不用多说了。” 贾环打断了贾琏的话,轻轻笑了笑,又问道:“奋武侯府的二管家,是刘婶婶的堂弟,叫刘永吧?” 贾琏可怜巴巴的看着贾环,道:“是……不过,做主的人不是刘永,是奋武侯府的三爷。” 贾环闻言一怔,皱眉道:“温亮?怎么会是他?” 温亮是温严正小妾所生之子,在奋武侯府排行老三,和当年的贾老三一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 他怎么会和温博的堂舅搅合在一起? 况且,他在奋武侯府里,也没这个权利啊…… 贾琏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三弟,真的是温亮,他还见过我…… 他们就是希望日后还能一起合作,只贾府和温家合作,真的没有想害三弟你。” 贾环点点头,垂下眼帘,心里轻轻一叹,而后轻笑了声,道:“行了,去吧,自己去祠堂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轻描淡写的话,听在贾琏耳中,却犹如惊雷。 他可是亲眼看到,贾代修等人被贾环亲兵粗暴的带走,贾效不过慢了点,就被一刀把打在脊骨上,瘫软后被拖走。 文字辈的长辈尚且如此,他这种玉字辈的,就更惨了。 贾芸那小子在贾环面前一副孝子的模样,可在其他尊长面前,却是真正的六亲不认! 他真敢指使宁国亲兵下死手啊! 而且,想想贾环曾经的手段,想想他在西域杀的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再想想明日那些人的下场…… 贾琏这个富家公子哥儿真真是亡魂大冒,不敢求贾环,却对着贾母拼命磕起头,嚎啕大哭道:“老祖宗啊,救救孙儿吧,孙儿不想死啊! 老祖宗,快救救孙儿吧……” 他这般动静,却是唬的众人都白了脸,以为贾环真要动贾琏下杀手。 贾母老泪纵横,拉着贾环的手,哭泣道:“环儿啊,老祖宗没几个儿孙了,你饶过你链二哥这一回吧!” 贾环闻言一怔,道:“老祖宗,我不……” 没等他话说完,贾琏便唬的肝胆俱裂,以为贾环连贾母的话也不听了,哭声更大三分,这回,竟转头对王熙凤磕起头来,求道:“凤姐儿,看在夫妻一场的脸面上,你替我同三弟求求情吧!他一定听你的……” 本来铁青着脸色的王熙凤闻言,面色一变,不知怎地,心里有些发虚,再看着贾琏那副可怜模样,也红了眼圈,对贾环道:“三弟,你二哥虽然不堪的紧,可他却没有害你的心。纵然有罪,也不过抄家之罪,你看,能不能饶他一回。你侄女儿才刚刚过完百天,不能没了爹……” 说着,走到贾环跟前要跪下。 贾环忙搀扶住她,道:“这是哪里话,我并没有想要他性命。 只是想让他去祠堂里跪一夜,看看祖宗的神位,提醒他记得他姓的是什么,并无伤他性命之意。” 王熙凤闻言,这才海松了口气,又想起贾琏背着她在外面养人,心中恨起,便不再说话。 贾母也放下心来,对贾琏道:“没出息的东西,没听到你三弟的话?并没想伤你,自己将自己唬个半死,还不去祠堂跪祖宗去?” 贾琏闻言,忙起身,灰头土脸的退了出去。 只是在出门那一刻,回头间,看向王熙凤的眼神,满是复杂…… “唉!” 待贾琏出门后,贾母叹息了声,道:“人心不足啊,环儿给了他们多少好,到头来,还想害他……” 贾环笑道:“这件事温叔叔肯定不知道,温博自然也不知道,刘婶婶……总是没想害我。 其他人…… 几个王府趁机出手,不算意外。 孙儿废了他们几家的世子,结下了大仇。 后面筹备银行事业,又将他们排除再外,断人财路,自然是仇上加仇。 那几家新晋内阁阁臣出手,也不意外。 他们多是从外地督抚位置上被提拔而起,不管是因公也好因私利也罢,都有对我落井下石的理由。 回头我自然也会‘敬献’给他们一份‘大礼’。 贾雨村嘛,此人狼子野心,手段酷烈,被我压制了数年不得志,报复一番也好说。只要他能承受得起后果…… 不过,那王子腾又是怎么回事?” 一旁处,王夫人面上淡漠的神色,登时一僵…… ……( ) 正文 一千零五十六章 清理干净 贾环凛冽的声音,掺杂着方从战场下来时残余的一点未褪尽的杀气,让荣庆堂内的气氛再次跌入谷底。 其实贾环真不愿在家里这般,尤其是不愿在内眷妇孺前“耍威风”,这让他没有一点成就感。 可是,看到林黛玉方才可怜的模样,让贾环心中着实压抑不住怒气。 给脸不要脸! 真当他是好脾气? 然而贾母见贾环不依不饶,便有些生气,不理他。 薛姨妈张了张口,却又叹息一声,不知该从何说起。 邢夫人依旧安静的坐着,转着手中的佛珠,倒比有菩萨之名的王夫人,更像菩萨。 王夫人虽也面色沉静,只是眼中神色,却有些激荡。 “许是……因为瑜晴妹妹的事……” 谁也没想到,开口之人竟是王熙凤,说出的话,还是……“吃里扒外”? 王夫人面上的沉静瞬间被打破,眼神刀子似得射向了王熙凤,恨意昭然! 若是从前,王熙凤自然不敢顶撞王夫人。 可如今她心里却有怨言…… 不提当初她哥哥王仁出事时,王夫人和王家的淡漠态度。 只说她怀了身子,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王夫人和王家又何曾有人看过她一眼? 不仅如此,她生下了大姐儿后,满月酒、百岁酒,连着两个日子,王家人也鬼影子都没见一个,更别说送礼了。 王夫人同样不曾露面。 若只这般也就罢了,不亲近也就不亲近,看在娘家的份上,她也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可她没想到的是,因为王家之前的家业都被败干,没败干也被朝廷给抄了个干净。 如今重建王家,需要大把的银子。 王夫人贴出大把的私房不够,竟又打上了她这个娘家侄女的主意,让她多出些私房银子,帮王家。 落难时不见,要银子时大肆指派,这样的亲人,着实让王熙凤感到心寒。 她不是吝啬之人,当年对王家何曾小气过? 可如今她却看透了这些人,再者,又有了大姐儿。 她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 她那些私房,都要留给大姐儿日后添嫁妆的。 女儿出嫁的嫁妆,多由母族所添,也就是舅家。 可王家对她这个态度,王熙凤还敢指望日后他们为大姐儿添嫁妆? 然而,她虽然没有吐口答应,可王夫人又跟她提过几次,说的也愈发直白,逼的她快没法子了。 王熙凤本就不是大度之人,虽不敢明着顶撞王夫人,给她脸色看,可给王家下点绊子,她还是敢的。 她却不晓得,王家若是没了,王夫人还会不会再逼她出银子重建王家! 那是他们的王家,和她王熙凤不相干。 她也相信,眼前的人儿,定会为她出一口气! 果不其然,听闻王熙凤之言后,贾环面色愈发凌厉,冷笑一声,道:“真真是奇了,他王家教女无方,教出这么个下三滥的女儿,跑到我贾家来下那种药,我不与他理会,他还敢倒打一耙? 之前看在是亲戚的份上,我才让兵部的人对他这个右侍郎照顾一二。 没想到,倒照顾出了个仇人!!” 此话一出,别说王夫人气的眼冒金星,坐都坐不稳当。 连薛姨妈、王熙凤和薛宝钗的脸色都隐隐难看了些。 王家教女无方这句话,在这个时代,太狠辣了。 要知道,不知王夫人、王瑜晴是王家女,薛姨妈和王熙凤也是,而薛宝钗也是王家女生养教导出来的。 贾老三一番怒言说出,打翻了堂内一半的女人…… “环哥儿,快别说了,老太太真恼了!你是男儿,有事自去做便是,在家里撒什么威风?” 这个局面,旁人只能干着急,不敢说话,也有不愿说话的,唯独贾探春不惧,果敢道。 她虽然对王家也极不满,却不愿见到一家人为了王家闹的收不了场。 再者,在她想来,贾环真想做什么,自去做就是,没必要同一妇人逞一时口舌之利。 如今贾探春的心思,和当初不同了。 她已经是说定人家的人,和荆王府订了亲,差不离就是板上钉钉的铁帽子亲王世子妃。 日后,便是荆亲王妃! 国朝妇人里,从头数到尾,比她尊贵的加起来都没有一手之数。 身份够了,底气自然也足了许多。 她依旧敬着王夫人,但在一些事上,却不再容忍。 贾探春厉害的一番话,让满堂人侧目。 贾环闻言,凝重的脸色一滞,看着修眉飞舞的贾探春,哂然失笑道:“三姐,你心思虽然是好的,但就怕别人不领情。 与其往后闹的兄弟阋于墙,刀枪加身,不如早早的说开了,以免后患。” “三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兄弟阋于墙?” 贾探春听他说的这般唬人,变了脸色,问道。 贾环呵呵一笑,眼中却没多少笑意,他道:“你以为,那王子腾为何忽然开始折腾? 他本来对咱家意见大的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却忽然登门,和爹好言商议。 三姐最是聪慧不过,你难道想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其她人都晕乎着,就算有心里清楚的,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 贾探春想了想,忽地面色一变,道:“舅舅该不会还想让表姐嫁给二哥哥吧?” 贾环冷笑道:“纸里包不住火,王家女那些事,在外面都不算什么秘密。有这样的名声在身,不嫁给宝二哥,其他好人家谁要?” “可是,二哥哥已经和江南甄家的二小姐说了亲了,再没有亲戚做……” 贾探春话音未尽,是为了照顾薛宝钗的颜面。 亲戚自然没有做小的道理,可薛宝钗也是小。 尽管,她这个如夫人,是在朝廷登名在册的,不同寻常的小妾。 但说到底,还是小妾。 薛宝钗垂着眼帘,似没听到这句话一般,倒是贾探春歉意的看向她时,她如有所感,回了个宽慰的浅笑…… 二人互动完,就听贾环声音愈发凛冽:“是啊,王子腾自然不想让他女儿做妾,又想让她进门。 若是往日里,他自然没法子。 可是,我不是出事了吗? 要知道,我这个国朝一等候,却是能娶两位平妻的!” “啊!!” 听贾环毫不遮掩的将这一层说破,众人无不惊呼一声。 原来,王子腾是想让贾宝玉接贾环“留下”的爵位。 怪道王夫人破了身上的“佛性”,又开始张罗起俗务来了。 若是宁国府的位置让贾宝玉接了,纵然名义上过继出去,可谁还真计较这些? 贾环不成天将贾政喊爹? 到时候既得了实惠,也不失名义。 而且,若是贾宝玉成了宁侯,王家也可借力趁势东山再起。 到时候,西府有王夫人、王熙凤,东府有王瑜晴。 贾家的天,就该姓王了! “环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贾母极为疲惫的问道。 贾环看着贾母笑道:“老祖宗,长痛不如短痛,其实也不用痛,只是把话说明白了,日后自然还是照样过日子。” 见贾母默然不语,贾环忽地转头,对一直垂着头不敢出声的贾宝玉道:“二哥,今日老祖宗在,爹也在,姨妈也在,家里的姊妹们大都在此,我问你一句,我身上的这个贾族族长之位,若是给你,你接的住,还是接不住?” 众人闻言纷纷皱眉,以为贾环是在奚落贾宝玉。 不管王家再怎样不堪,可都论不到贾宝玉头上。 贾宝玉虽然少了些担当,没多大能为,不像贾环孙猴子大闹天宫般成天的折腾,可他并不坏。 姊妹里有个头疼脑热的,还属他最紧张。 若是贾环为了报复王夫人,打击到贾宝玉头上,却让人心里不愉快。 非丈夫所为。 旁人这样想,王夫人更是青了脸,双手攥紧,露出青筋…… 贾宝玉抬起头,面色苦然,叹道:“三弟,我又何曾念过你的权位?我自然明白,那是你搏命搏回来的富贵,我也没想过那些有的没的…… 家里若容不下我,我自出去便是。 只要能让我常回来,看看老祖宗,和家里的姊妹们……” “宝玉去哪我就去哪,你如今翅膀硬了,封公做候,我也说不动你,你就守着这份家业,一个人过吧!” 贾母见贾宝玉这般凄然,真真是心都要碎了,颤着身子绷着脸对贾环急道。 贾环笑道:“老祖宗别急,先听孙儿说完嘛。您道外面为何那么些人说孙儿要坏事,倒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啊?怎么说?” 贾母闻言一怔,随即一个恍惚,忙道:“你不是说得了皇帝的赏吗?” 贾环笑了笑,道:“是皇帝的赏,却是孙儿从天牢里得的。孙儿在西域斩了叶道星的脑袋,后来又在平凉断了中车府主事朱正杰的胳膊。惹得皇帝龙颜大怒,丢我下了大牢。这才使得外面那些人人心浮动,想趁机落井下石。 方才只是怕唬住了林姐姐,才哄她的。” “天爷啊!” 一时间,不知多少惊叹出声。 贾环却继续道:“念在孙儿数次大功的份上,陛下没有杀我,只是罢免了我的官位,又赐了我玉如意,让我闭门思过读书,安生几年。 正好,我也想休息两年。 所以才有此问,却不是在敲打宝二哥。 若是宝二哥自认为能担得起家族重大,爵位怕是过不过去,但族长之位孙儿却可以给他。 公中一应财货银子,他都可以做主。 只是我要把话先说明白,贾家看起来富贵的紧,又有先荣国留下的余荫庇佑,多有世交豪族相护,但敌人也颇多。 宗室那些亲王郡王不用说,个个恨不得灭了我贾家。 文臣里看我贾家不顺眼的更多。 再加上家里那么大的产业,眼红的何止一两个? 纵然是武勋将门里,有小心思的也不少…… 宝二哥若能担得起这个担子,就点个头,明日宗祠里,我就把族长之位传给你。 这些年东拼西杀,南征北战,我也累了,也想安生受用几年。 宝二哥若是能出来做事,替家里挡风遮雨,我只有高兴的份。 老祖宗和老爷想来也会喜欢。 如此一来,还省得外面人算计咱们兄弟。 岂不是皆大欢喜? 今日老祖宗、爹、你娘和姨妈都在,你表个态,日后再没那么多事了。” 众人听贾环说前面之言,一个个心惊胆战,但听到皇帝的处罚只是罢官,勒令闭门读书思过,又赐下那般尊贵的如意,也就都松了口气。 直到听到贾环说这些年的苦,不容易,再看他面上的风尘之色未去,头发沾灰,眼神隐现疲倦,心疼的眼红的不是一个两个。 这才都相信,贾环是真想将家里的大权交给贾宝玉。 除了个别几个心里不是滋味外,倒也没有反对的。 王夫人更是屏住了呼吸,眼神炙热的看向贾宝玉,恨不得让他立刻点头应下。 “宝玉,你说说,想做不想做这个族长?” 贾母心里自然有数,可还是问了句,她已经明白了贾环的心意…… 贾政则冷眼看着贾宝玉,对他这个儿子,他心里再了解不过,纨绔膏粱而已。 宝玉若能有这份担当,他也不会成天喝骂不休。 果不其然,贾宝玉满脸为难,懦懦道:“老祖宗,孙儿……孙儿怕是做不来这些俗务。” “唉!” 不知几人心中一叹,目光却都看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似又成了一樽木菩萨,面色木然的坐在那里。 却不知她心里是不是在想着阿斗…… “该死的畜生,惯会弄你的胭脂水粉,顽劣……” 王夫人不吭声,这边贾政却看不下眼了,他倒不是想让贾宝玉取代贾环的权位,只是单纯的看不下去这么大个儿子,整体浑浑噩噩的度日,因此厉声教训道。 贾母刚想维护,就听贾环笑道:“爹,你还别骂,二哥这才是真正的富贵闲人,我羡慕都羡慕不来。他能这样过一辈子,就是最大的福气。不过……” 贾环话音一转,声音陡然变的肃杀,道:“既然宝二哥没有这份心思,那么,就是旁人居心歹毒,觊觎我贾家的家业,想立个傀儡家主,好达成他们的所谋。 他们既然敢做初一,就不要怪我过十五。 提前讲明白,不要再有任何人与我谈什么亲戚不亲戚。 贾家,没有这样的亲戚。 这一次,我要一次清理干净!” …… 正文 一千零五十七章 大事…… 荣庆堂内,不欢而散。? 贾家以孝治家,以礼治家。 什么事都讲个体面,讲究个和气。 什么是贵族? 便是即使互为死敌,也要维持面子上的礼仪,哪怕背后里刀子下的歹毒无比,也一定要保持风范和风度。 所以,贵族个个都能让人如沐春风,背地里笑里藏刀。 这才是贵族的和气和体面。 向贾环这般喊打喊杀,一派泥腿子做派者,不管有理没理,都让人不舒服。 只是,正如贾母之前的无奈之言,贾环的翅膀硬了,太硬,他们管不得他了,只能任他去了…… 贾母以身子告乏为由,挥散了众人。 只留下了贾宝玉…… …… 出了荣庆堂,王夫人、薛姨妈和贾政都散了去。 不过薛姨妈临去前,却招呼贾环得闲去她那里坐坐,给他准备好吃的。 李纨也散去了。 贾兰正要下场赶考,家里这样大的动静,也被勒令闭门读书。 待长辈们去尽,穿山游廊下,贾环笑呵呵的看着一众姊妹,道:“乡亲们,好久不见,不知想我了没?” 浪荡言辞换来一干白眼,好在还是有人捧场。 “三哥,我好想你!” 不知不觉中,贾惜春业已长成了大姑娘了。 亭亭玉立,娇俏可爱。 不过在贾环前,依旧娇憨不已,还是当年星空下,依偎在贾环怀中叙说想娘亲的女童…… 见贾惜春扑来,贾环哈哈大笑着张开双臂,将她抱起,往半空中丢了丢,惊慌却又刺激欢快的笑声,瞬间布满游廊。 之前压抑的气氛,倒是因此消散了大半。 顽闹了一会儿,贾迎春上前,将贾惜春“解救”下来。 替她理好凌乱的衣裳,又顺了顺髻后,嗔笑道:“都这么大了,还疯顽!让嬷嬷知道,又该数落你了。” 贾家每个闺阁女儿身边,都有两个教导规矩礼仪的教引嬷嬷。 这一点,贾环都没反对过…… 贾惜春呵呵傻乐,道:“三哥回来了,我高兴嘛!” 贾迎春又嗔了她一眼后,转身又替贾环理了理衣襟,温柔道:“环弟方才西域大老远的回来,想必是累坏了。 先不忙同姊妹们顽乐,好生沐浴歇息一番才是正理。 咱们姊妹们都是自家人,日后有的是功夫亲近呢!” 说罢,贾迎春便带着依依不舍的贾惜春回了园子。 素日里,贾迎春向来沉默寡言,不出头理事,唯独在贾环身上时,总会想到前头。 贾探春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只对贾环说了句“好生歇息”,就准备离开。 却又鬼使神差的看了眼薛宝钗和史湘云,那种似“狐疑”的眼神,“过来人”都明白…… 看的两个“过来人”面色滕的涨红后,探春自己也红了脸,狠狠的瞪了无辜的贾环一眼后,匆匆离去。 与荆王府订亲之后,按规矩,一些房里的事,教引嬷嬷便开始教授了,还有一些小画册以及各种姿势的小铜人可以观看…… 贾探春自然明白,贾环和薛宝钗等人之间会生什么…… “嘿嘿嘿!” 见两个姐姐一个妹妹都那么通情达理,贾环不禁乐出了声,然后看向史湘云和薛宝钗,语气深意道:“真是累坏了,也没个地儿去歇息,不知哪位好心人,能收留我,容我沐个浴,困个觉……” “噗嗤!” 薛宝钗和史湘云倒还只红了脸,一直躲在后面不出声的王熙凤却忍不住喷笑出声。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最好面子的薛宝钗再也站不住地儿了,白了贾环一眼,匆匆回了大观园。 史湘云也红了脸,恨恨道:“去你林姐姐那里歇着吧!” 说罢,也跑了。 她倒是还记得之前贾环为了体贴林黛玉,那般和气温柔,等林黛玉去了,就立马换了脸色。 最重要的是,三孙子和林黛玉商量过得胜归来后成亲,竟没同她商量过。 这简直太不可忍! 她自然不知道,贾环和林黛玉也没正经商量过,不过是在蜜里调油时,说的情话。 当然,他本就有这般打算,只是疏忽了,和史湘云说情话时加上这句…… 一失足成千古恨,累得他如今连个温柔乡都寻不得。 “要不,去林姐姐那?” 望着薛、史二女又汇聚在一起,一同回园子的背影,贾环捏着下巴,自然自语道。 就听身后又是“噗嗤”一声笑,贾环一头黑线的转过头。 哪有做嫂子的赖在小叔子跟前偷听墙角的,偷听也就偷听吧,还总笑出声,坏人好事! 见贾环这幅神色,王熙凤忙用帕子掩住口,歉意笑道:“是我的过错,坏了三弟的好事……不过,三弟也甭去颦儿那里去了,她身子不好,服侍不来你,也经不起你折腾……” 贾环闻言,讪讪一笑,道:“二嫂,瞧你说的,我不过是寻个地儿歇歇罢了。东府里白荷、明月、幼娘都不在家……坏了,忘了把幼娘接回来!” 说罢,贾环转身就想走,却不想被王熙凤一把拉住,不解的回头看来。 王熙凤笑道:“这般慌张做什么?幼娘在宫里照顾着太后,哪里好轻离? 纵然要接,也得过两日再接,不然皇帝那边怕是要多想…… 再者,我还希望能让幼娘去看着宫里的贵妃诞下龙儿,有她这个女华佗照看着,多几分把握。 你府里没人怕什么,她们不收留你,二嫂收留你!”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眼神有些怪异的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被他看的俏脸飞红,没好气道:“你乱看什么,不过是让你歇一歇,让平儿伺候你。 你府里那些丫鬟,没一个省心的,比大爷还大爷,哪里能服侍得了你? 再说,你还没看过你小侄女儿呢! 走吧!” 说着,拉着贾环往东大院走去。 …… “奶奶回来了?又要换衣裳了吧? 唉……我就劝你好生歇息些日子,总要断净了奶后再出去。 你只是这般要强出去,没几个时辰胸襟都被奶湿了,来回折腾着换,又麻烦又受累,还涨的生疼……” 贾环随王熙凤去了东大院,两人过了穿堂,入了内宅,刚一进门,就见平儿一人背着身子,在一张婴孩摇床前不知忙着什么。 今儿奶娘家里有事,喂完奶请了一刻钟的假,回去忙事去了。 因此,能进这宅子的,只有王熙凤。 她不虞多想,便以为王熙凤是回来换衣裳的,因此头也没回,温婉劝说道。 王熙凤也没想到平儿会说这些,一张脸真真成了火烧云。 尤其是感到一双眼睛,贼不溜球的看向了她胸前,更让她心里乱成一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生心里又感觉有蚂蚁爬一般,酥麻…… “哎呀!是三爷回来啦!!” 却是平儿感觉身后的气氛不对,转过身来一看,就看到面红耳赤的王熙凤,和满脸无辜的贾环…… 平儿也是听闻了贾环坏事的信儿的,心里担忧不已。 这会儿子见人好生生的站在这里,一时间惊喜不已,也没顾得上多想,欢呼出声。 贾环自然能感受到平儿的欣喜,心里有些感动,点头笑道:“我回来了,平儿姐姐一向可好?” 平儿笑道:“好着呢!” 正说着,忽地想起之前的话,那些都是女人家私下里说的体己话,哪里能见人? 连寻常没出阁的姑娘跟前都不能说,更何况还是一个大男人。 念及此,一张俏脸亦是火烧火燎的。 倒是王熙凤回过神来,心性到底不同,再者,也不是外人…… 没好气的白了平儿一眼后,道:“你去通知火房,准备好木桶和热水,再将二爷没穿过的新衣裳准备一套,打两个丫鬟备好。 三爷匆忙一个多月赶回来,骨头都快散架了,偏生刚才又惹恼了老太太,这会儿子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只能咱们善心,收留他一会儿。” 平儿本来羞涩不已,听王熙凤说的那般严重,再看看贾环一身灰尘未尽,往日里清亮的眼睛里竟多了许些血丝,登时心生怜悯,顾不得害羞,忙去准备了。 贾环谢过之后,便往前靠了靠,遥遥看着婴儿床里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 看她安详的睡着,不由笑了笑。 “离那么远作甚?要看近前好生看啊!” 王熙凤见状,好笑道。 贾环摇摇头,道:“我方才战场上回来,身上都是煞气,孩子太小,怕冲了她。再缓缓,过些日子再抱她。” 王熙凤闻言,感动不已,道:“你这做叔叔,倒比她亲爹还疼她!”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想说什么,终究没出口。 他再霸道,也管不了贾琏不亲近他女儿。 王熙凤见之心里一叹,面上笑道:“有没有她爹都一样,有你这叔叔疼她,就够她一辈子的福气了,纵然哪日我没了,也不会不安心……” 贾环皱眉道:“这话讨人嫌的很,好端端的,什么有的没的? 我做三叔的再亲,难道还能取代当娘的? 二嫂,你是见惯世面的,有娘的孩子没娘的孩子,那能是一个样子吗? 遇到那些轻狂人家,讲究失怙女不可为大妇,孩子是要吃一辈子苦的。 之前平儿姐姐说的对,你要那么些强做什么? 从今天起,你好生歇着。 家里事你少管,让大嫂子三姐姐她们去管。 没了你这个家还不能过了?” 所谓一物降一物,不外如是。 平儿或是其他人将这些话不知说过多少遍,可王熙凤是一点也听不进去的。 因为这样劝说她的人,都没她强,压不住她。 可贾环不同,想想贾环干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又岂是她这个内宅妇人能比的? 所以,王熙凤服贾环。 心里服,贾环说出话的分量自然就不同。 抹着泪应下的同时,王熙凤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感觉。 似是被呵护,似是被训斥,似是能依靠…… 一双丹凤眼,水汪汪柔情万种的看着贾环,直让贾环吃不消,没出息的垂下了眼帘避开那炙热的视线…… 只是忽地,贾环垂下的眼睛一凝,目光落在了王熙凤的胸前。 那里竟出现了两滩湿痕,渐渐扩散开来,还有若隐若现的凸起…… 这一幕,对贾环的冲击着实巨大,一时间,他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而王熙凤,面色更是艳若桃花…… “哇……” “哇……” 就在天雷地火欲相逢时,婴儿床里传来一阵啼哭声,惊醒了这一对差点沉沦的狗男女…… “咳咳,二嫂,你快给孩子喂奶吧!我去看看平儿姐姐准备好了没?” 说罢,不等王熙凤说话,贾环便忙转身出去。 出门后,贾环暗骂自己没出息。 猛一放松下来,花花肠子就乱转。 正自责着,游廊下迎面遇到了赶回的平儿。 平儿身为王熙凤陪房,贾琏的通房,自不好陪贾环去沐浴,便安排了两个清秀的丫鬟去服侍。 也被贾环给拒绝了,他言道只自己去洗洗就好。 平儿不好强求,也不放心王熙凤和大姐儿,又说了两句,就急急去了上房。 贾环去了火房后,便看到一高大的木桶,里面热汤还冒着气。 他也确实疲惫了,再加上好几日没洗澡了,身上也厌厌的,关上门,脱了衣裳就跳了进去。 一边洗澡,一边想着许多事,许多算计。 最难的朝廷一关已经过了,剩下的,便是如何反击。 那些王府,那些相府,那些贾族族人,那些……旧交。 念着念着,贾环眉头渐渐皱起,眼睛却缓缓阖上,在沐桶中,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间,贾环感觉到遍体生凉,但是嘴唇上,却有些热乎。 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千娇百媚的俏脸,四目相对…… “唔……” …… 皇城,军机阁。 自西域大战起,这里便是普天之下最忙碌之处。 如今西域大捷,河山收复,这里依旧是最忙碌之处。 因为要记功,要赏功,要算计升迁,以及拆分黄沙军团等诸多繁杂无比的事宜。 军机阁虽然名义上有六位大臣,但除却东宫和忠怡亲王,以及死去的叶道星,真正主事的,只有牛继宗、温严正和施世纶三人。 虽然位高权重之极,可诸多事务也繁杂冗沉。 施世纶负责的是大秦水师事务,倒还好些,如今只是负责不断的从暹罗等国运回粮食。 军机阁大半事务,都落在了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头上。 两人从西域大战前夕至今,已经足足数月都未回家了。 为避免家人打扰,两人还严令过家里,非十万火急事,不许入皇城寻他们,否则严惩不贷。 这条禁令自然是极好的,没有家里的牵绊,两人一心做事,虽然忙碌非凡,倒是将这场国战给撑了下来。 本以为再撑一个月,就能松口气了,却不想,今日两家竟然都打了家人求见。 衙门门子通报时,都说家里有急事。 牛温二人对视了眼,纷纷摇头,表示猜不透又出了何事,便让人进来。 两人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大事,如今距离海晏河清,天下大治,也不过一步之遥,能有什么大事? 可是,当两人看到进来的是两府的大管家,最重要的是,两人的神色都极不自然,竟隐隐有些相互提防,不由纷纷面色一沉。 看来,是生大事了…… ……8 正文 一千零五十八章 戈什哈 “刘成,何事前来寻我?” 当着温严正的面,牛继宗沉声问道。 刚才的情形实在太过可疑,两家大管家竟然相互堤防! 这种苗头绝不是好事。 牛温两家分为荣国一脉的两方巨头,一为京畿之地的军头大佬,一位黑辽之地的军团大将,皆手控实权。 说起来两家曾经也并不怎么亲近,牛家一直驻跸神京,而温家却远在黑辽。 但这几年,因为贾环在其中勾连,两家关系却迅速升温,直至今日的息息相关。 两家也尝到了结盟的甜头,并打算继续深入下去。 这个时候,发生意外,却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牛继宗先发问了,温严正也就暂且等着。 两边同时问话,容易起争执,他同样也不愿见两家起龌龊。 镇国公府的大管家刘成闻言,知道牛继宗的脾气,索性不隐瞒,沉声道:“老爷,是太太打发老奴来的。因为之前听到了个信儿,二爷回府后,恰巧遇到贾家那些族人在逼宫,逼着荣国府的政老爷罢免了二爷的族长之位,还要逐出族谱,收回宁侯的爵位……” “痴人说梦!” “异想天开!” 牛温二人闻言,脸色顿时都沉了下去,冷声道。 贾环在镇国府单令,不排三,排二,在牛奔之后,因此有二爷一说。 刘成继续道:“二爷自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一番敲打后,通通被人拘去了贾家宗祠跪着,明儿再发落。二爷得到准确的消息,那些人多是受了宗室一些王府,还有内阁几位相爷和文臣的威逼挑唆行事。 除了他们外,还有贾雨村和王子腾,也在其中有首尾……” “不知死活!” 对于掌控大秦军中一切事务的军机阁而言,兵部侍郎就是执行他们命令的小弟,他们有一万种法子让这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对于他们的伎俩,自然不屑一顾。 甚至不用贾环打招呼,他们自会让那两人知道轻重。 然而刘成接下来,就有些犹豫了。 他竟先看了眼温严正…… 牛温两人什么人? 浸淫官场数十年,只从刘成这一表情,和他现在说的事,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两人的脸色齐齐黑了! 温严正素来重仪态,轻易不怒,可是此刻眼睛里却喷起火来,他看向自家管家,厉声道:“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温家管家名唤胡荣,他哭丧着脸,道:“老爷,咱家里也是方才知道。老爷进了军机阁回不了家,太太身子不利落,一月里倒有大半月在屋里修养,出不得门,见不得风。家里俗务又多,周……周姨娘就主动来帮忙。 内宅里倒还妥当,可外面,却将管事权从奴才手里收回,交给了三爷和二管家刘永,他是太太的远方堂弟…… 三爷和二管家一起,管起外务,奴才也是没法子。 可谁想,今儿太太得到信儿,说……说……” 胡荣有些说不下去了,温严正眼神愈发凌厉,厉声喝道:“废物东西,还不快说,太太得到了什么信儿?” 胡荣跪倒在地,磕头道:“老爷,太太得到信儿,说三爷和二管家竟也掺和到贾家那些事里去了,他们给了贾家链二爷许多银子,让他……让他等三爷坏事后,和他们合作,还要白瓷的方子……” “啊!!” 听到这里,温严正再也听不下去了,一张脸犹如在滴血,一个闪身到了屋子东墙,从墙上抽出挂着的宝剑,再折回身来,朝胡荣头上就要斩去。 奋武侯府是真正的军法治家,出了这么大的漏子,甭管有多少理由,胡荣身为大总管都难逃失职之罪,因此躲也不敢躲,只是闭目等死。 还好,没死掉。 牛继宗拦住了温严正的胳膊,道:“老温,不过是个误会,和你又没甚干系,谁还能怪你不成?再者,胡管家虽有失察之罪,却也罪不至死。” 温严正闻言,眼睛都有些发红,道:“环哥儿那孩子带着博哥儿和奔哥儿他们,一起谋富贵,出生入死,这对咱们几家来说,是何等的恩德仗义?却不想,如今家里竟出了这么一起子畜生,做下这等不当人子的事,我不将这起子王八混帐杀个精绝,如何有脸再见环哥儿?纵然我不杀,博哥儿回来也要闹个天翻地覆,再无颜见环哥儿一面。 真真气煞我也!!!” 说罢,又要去杀胡荣。 牛继宗还是拦着,沉声道:“老温,你先别太恼,这件事有古怪!” 温严正闻言,面色忽地一凛,看向牛继宗,道:“你的意思是……” 牛继宗摇了摇头,道:“怕是有人不希望咱们几家太亲近了,你家老三我多少了解一点,纵然有这份心,也绝没这个胆子。何况,多半连这个算计都想不到。 里面的事,最好先暗地里查清楚,然后再同环哥儿说。 老温,环哥儿那边你只管放心就是,他信咱们,和咱们信他是一个理儿,你不要自己往自己心里压石头,就真的趁了一些人的心了。 我估摸着,这种事怕不只这一回……” 温严正闻言,脸色阴沉之极,嘿了声,道:“当真是好手段!环哥儿如今都这样了,还……” 话没说话,住了口,军机阁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道:“无论如何,都要给环哥儿一个交代。纵然有人挑唆,他们若没这份心,也挑唆不起来。” 牛继宗点点头,道:“这话是正理……罢了,今儿就我自己当值吧,你现在回去吧。别等博哥儿回来,闹起来,有长辈夹在里面,怕对他日后的名声不好。” 温严正闻言,面色又难看一分,抱拳道:“牛兄多担待一日,改明儿换我替牛兄守一日。” 牛继宗哈哈笑道:“最多也就再忙个把月,等西域和黄沙军团的事办完,咱们好生松快些日子。” 温严正强挤出一抹笑容,点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牛兄,我暂先回府,阁务就由牛兄多受累了,告辞。” “告辞!” …… 荣国府,东路院。 “香菱……可卿?!” 红唇离去,抿嘴而笑,一双满是幽情的眼中,满是思念。 虽是一身的丫鬟衣裳,可贾环还是认出了面前之人,便是秦可卿。 “叔叔啊……” 被贾环炙热的眼神盯着,秦可卿娇唤了声,粉面羞红。 水波荡漾的眼睛,往沐桶中瞄了眼后,面色愈发娇润…… 贾环这会儿,还赤条条的泡在沐桶中呢…… 虽然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不过这般光天化日之下,被一角色这般窥视,贾环还是……很骄傲! 腾一下从水里站起来,拿起沐桶边搭着的棉巾,在秦可卿闭眼掩口强忍惊叫中,擦干净后,穿上了一身贾琏的新衣裳。 不过让贾环有些奇怪的是,他原以为衣服会短小些,毕竟他比贾琏高壮不少。 却不想,衣服竟刚刚合身。 不过,也没多想。 娇俏可人的秦可卿站在那里,虽用纤细白皙的手捂着脸,可指缝间却露出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盈盈看着贾环。 贾环喜欢不已,等不及掩扣,就上前将她揽入怀里,大口覆盖住了那张总是抿嘴轻笑的樱唇红口。 “嘤……” 一声娇吟,两条软玉般的胳膊,搭上了贾环肩头,环住了他的脖颈。 缠绵悱恻,软玉红香。 贾宝玉为何甘愿一辈子生活在女儿国里,也不愿出头担当权财无双的贾族族长? 其实还是有道理的…… 相比于疆场上刀刀见血的厮杀,官场上勾心斗角的暗算,内宅里的生活,着实让人幸福的甘愿沉沦…… “吱呀……” 门扉声忽地响起,秦可卿还在沉醉,贾环却睁开了眼,看清来人后,才移开口。 秦可卿也回过神来,却没敢看人,让开软软的身子,垂头站在那里。 “三爷!” 来人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下扑进了贾环怀里,搂住贾环的脖子就开始哭。 笑和哭在一眨眼间完美转换,惹得贾环哈哈大笑。 秦可卿看到来人后,也松了口气,恢复了气色,笑吟吟的看着贾环哄人。 “怎么了这是,这还是咱们的吉祥姐吗?怎么掉金豆豆了?” 贾环抱着渐渐长大的小吉祥,笑哄道。 小吉祥把头趴在贾环脖颈窝里,哽咽道:“他们……他们说三爷坏了事,要被…… 我担心死了,还和……还和香菱商议,到时候,一起去劫法场! 就算走,也要一起上路,不能让三爷一个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做孤魂野鬼! 呜呜呜……” 小吉祥想是真的吓坏了,身子都在颤抖。 一旁处,秦可卿叹息一声,道:“小吉祥见天儿的带着香菱在太真观里,央磨闲云教她几招杀招,和香菱两人苦练,我当她们是想做什么,却没想到……” 贾环闻言,强笑了声,眼睛微红,抱紧小吉祥,道:“傻丫头,就算一起上路,咱们也要等上百八十年才行,好日子还没过够,咱们还没把好玩的耍遍呢。 再说了,这世间,只有三爷杀别人的份儿,谁敢杀咱?对不对?” 小吉祥闻言抬起头,往日里的大眼睛,此刻多了层黑眼圈,眼球里的血丝比贾环的还多,她看着贾环道:“三爷,往后我一定好好习武,待下回三爷再出兵放马,我给三爷当戈什哈,和三爷一起杀罗刹鬼子!” 因为贾环的亲兵多是蒙古和满族奴才,在满语里,亲卫便是戈什哈。 听着小吉祥的话,贾环心底深处的那抹压抑,彻底消散了。 有这样乖巧懂事的丫头相伴,他还用压抑什么? 人嘛,只用在乎值得在乎的人便是。 贾环看着小吉祥期盼的眼睛,点头笑道:“好,下回若是再出征,咱们就组成威震江湖的黑白双煞,将罗刹鬼子杀个片甲不留!” 小吉祥闻言,眼睛登时亮了,激动道:“三爷,你说真的哩?” 贾环呵呵笑道:“当然真的!这次就带了你明月姐姐,恰好在西域就遇到了宝琴姐姐,一道上都在一块儿。 所以,下回若是还出征,就带上你,也没什么。” “太好啦!” 小吉祥笑的满脸桃花,“叭”的一下亲在贾环嘴上,却又皱了皱鼻子,道:“都是侄儿媳妇身上的胭脂味道……” 秦可卿羞容满面,贾环哈哈大笑,道:“你们怎么来了?还把香菱换成了可卿?” 小吉祥得意的咯咯笑道:“前面已经这样换了好几回了,侄儿媳妇一个人待在太真观里闷得慌,我就带她出来转转,逛逛园子,瞧瞧百戏杂耍,让她解解闷儿! 侄儿媳妇做的一手好点心,香菱爱吃,就成交了!”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又看了眼抿嘴乐的秦可卿。 这般也好,如此一来便不似坐牢一般难熬…… 小吉祥又吧啦吧啦道:“今儿我正在半山上练武,就听紫鹃姐姐跑来报信儿,是林姑娘让她来的,告诉我们三爷回来啦! 说三爷不仅没坏事,还得了皇帝的大赏哩! 我就赶紧带着侄儿媳妇一起来了! 荣庆堂廊下的丫头子说三爷不在那里,到东大院去了,我们就又追了过来。 结果二.奶奶和平儿姐姐说,你在这边火房沐浴,我便让‘香菱’过来服侍。 二.奶奶去换衣裳,大姐儿又哭了,平儿姐姐忙不过来,我留那里帮忙。 这不,二.奶奶刚回来,我就来了!” 贾环见她说的欢快,嘴巴停不下来了,就在她小嘴上啄了口,小吉祥一下闭上了口,满脸娇羞的看着贾环。 那模样,让一旁的秦可卿笑出了声。 “耶?侄儿媳妇,你笑我?我都没笑你!” 小吉祥不依道。 秦可卿忙道:“没笑没笑,是……是羡慕。” “哦……” 小吉祥一双浓眉挑了挑,对贾环坏笑道:“三爷,侄儿媳妇也想要你亲亲!” “啊不是,我是羡慕你和叔叔的感情真好……” 秦可卿忙解释道。 小吉祥得意道:“那当然!我和三爷青梅竹马哩!” 贾环呵呵笑着,将小吉祥放下,道:“咱们和二嫂打个招呼,就家去吧……对了,先一起去看看娘。” 小吉祥连连点头,不过又摇头,道:“我先将她送回去吧,都快夜了,香菱该等急了,改明儿再让她们换!夜里换!!” 秦可卿一张俏脸登时刹红,眼睛水汪汪的看了眼贾环,便被急匆匆的小吉祥拉着跑了…… …… 正文 一千零五十九章 慎终追远 与王熙凤和平儿告别后,贾环便去了赵姨娘处。 因为赵姨娘有身孕在身,所以贾环“坏事”的噩耗,被贾母严禁传到东路院去。 谁说漏了嘴,惹出了岔子,直接打死了账。 所以,至今赵姨娘也只知道,贾环破敌营,擒公主的光辉事迹。 看到贾环突然从天而降,赵姨娘自然喜的无可无不可,上下看了几遍,见他周身周全,哪也不缺后,总算放下心来,得意道:“不枉娘在地藏王菩萨跟前烧了那么些香,供了那么些香油,还真灵验!” 贾环闻言奇道:“娘,地藏王菩萨不是在幽冥地府阎罗殿内的菩萨么?你供他?” 赵姨娘嫌弃道:“你懂个屁!娘就是专门供他,求菩萨保佑不要收了你去,好留你在人间好生祸害!” 贾环“恍然大悟”,翘起大拇指赞道:“娘果然别出心裁,胜人一筹! 高明,实在是高明!” 赵姨娘闻言,得意道:“那当然,娘不高明,怎能生出你这夯货?” 贾环抽了抽嘴,看了眼一旁处,主座上正襟危坐的贾政,发现他比自己的脸色还古怪,只是看向赵姨娘的眼神里,很有几许温柔。 想是见惯了心机深沉城府颇深的人精.子,连枕边人都算计,贾政才这般喜欢简单粗暴的赵姨娘…… 不过,在看到贾环贼眉鼠眼的瞅过来后,贾政面色一肃,哼了声,倒没先训斥贾环,而是对赵姨娘道:“夜了,环哥儿还没用饭,你去让人准备一下吧……他喜欢糟鸭掌鸭信,你多让人备些来。” 赵姨娘在贾政面前自然百依百顺,温柔的应下后,又凶狠狠的告诫贾环不要忤逆不孝,气着贾政,才带着小鹊准备晚饭去了。 待堂屋内只有父子二人时,贾政端起茶盅,道:“你也坐吧。” 贾环也没客气,寻了个下位坐下,打量起屋内摆设。 见他漫不经心的模样,贾政皱眉道:“族中事,你心里可有章法?” 贾环笑道:“自有家法族规在,按章程办事就好。” 贾政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道:“你真要办他们个里通外敌?这是杖毙的罪过。 当初宁国老太爷这般定,本只是为了警诫后人,不可浑来,却没想过真的杀自家族人!” 贾环奇道:“爹,您怎么知道宁国公没想过要杀人? 他是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手上的人命比儿子多不知多少倍。 他若在世,看到族中那些王八贼羔子们的做派,会不杀人?” “口中积德!” 贾政喝了声,道:“你也贵为侯爵,怎地还同市井鸡鸣狗盗之徒一般,满口混话!” 见贾环连连点头答应,虽知他根本没往心里去,却也没什么法子,知道这个儿子毕竟读书不多,强求不来。 咽下一口闷气,贾政又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不要以为爹迂腐顽固,是替他们求情。 宁国若在,自然可以随意发落他们,因为他是祖宗,是尊长。 可你是吗? 那些人里,还有两个代字辈的长辈,连我都要唤一声叔父,你得喊叔爷! 还有那么些族叔族伯,论起来,都是尊长。 你若杀了他们,必然朝野哗然,与你不利啊! 爹虽然不如你精明,却也看得出,当今天子待你…… 不似从前了。” 贾环闻言,看着贾政担忧的面容,笑道:“爹,你放心,我能处理的好。 虽然直接砍了那群混帐的脑袋够解一时之气,但我也不是前些年那样了。 况且,从前我也极少直接杀人。 当初那么些刁奴,不都让我送到庄子上劳动改造去了? 至于能不能熬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贾政闻言,叹息了声,道:“也怪他们做的太过……” 话虽如此,贾政面上还是有一分不忍。 他可是知道,当初被贾环送到庄子上的奴仆,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常年做事的奴仆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整日里游手好闲,手无缚鸡之力的族中爷们儿? 不用想,都知道他们的下场。 贾环道:“爹,咱们家从荣宁二公起,到兰哥儿这一代,至今已逾五辈。 不算金陵老家的十二房,只都中就有八房。 这八房人口加起来,只男丁就有二三百数。 贾家好比一棵大树,树木太大,就容易长出歪枝坏叶,容易滋生蛀虫,这是在所难免的。 咱不怕依附在大树上的腾腾蔓蔓,树大了,根就深,有足够的养分供养这些枝蔓。 可是,就怕大树内里长了害虫,往树根里钻,然后包着坏心的蚕食。 只有清除掉这些害虫,大树才能愈发强壮,愈发茂盛。 否则,一旦树根都被蛀烂了,大树也就死了。 爹,您说呢?” 贾政闻言,面色一阵青白,良久后,长叹息一声,道:“这些道理,谁都懂,可谁又能下得了手? 你瞧着吧,这两天,多少亲族都要上门求情,你还能把他们全得罪了……” 贾环冷笑一声,道:“我会让他们老实在家待着的。” 贾政忙道:“你可不要浑来……” 贾环摆手道:“爹,儿子心里有分寸,不说这个了。方才在老太太那说的事,爹你还记得?就是儿子想让出族长之位……” “你当真?” 贾政皱眉道:“宁国乃长房,族长一位自然要在长房手里传下去,你不当谁来当?” 贾环笑道:“先扶个人暂时代理吧,否则不定哪天我再出征,族中再闹个不像话,就让人笑话了。二哥既然做不来,儿子想让芸哥儿来做。” “芸哥儿?他行吗?” 贾政算是认可了贾环的顾虑,只是这人选他有些担忧:“我也知道芸儿如今出息了,可他再有能为,却是个小辈,族中大多都比他辈分高,他管得……” 话没说完,贾政忽然住了口,想起今日在仪门前厅里,贾芸带人将一干“尊长”带走时的场面。 还别说,那副心狠手辣劲儿,真有几分贾环的意思…… 贾环呵呵笑道:“芸哥儿处事老练,还不拖泥带水。这几年,我一直冷眼旁观他的行事,觉得很不错。 对族内上进的,本分的族人,他都会想办法接济,扶持。 对于那些烂泥上不了墙的,他也绝不会因为有个族人的名义,就宽容放纵。 只是碍于辈分太低,不好拿那些族里的大爷们怎么办,却是坚决拒绝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哪怕那些人找到他娘那里说情,都绝不通融。 人才难得! 我看好他。” 贾政闻言,面色好看了许多,感慨道:“如此说来,芸儿是真出息了。” 贾环笑道:“不止芸哥儿,贾荇也不错。虽没有芸哥儿那么出挑,但胜在极为稳重。 再加上兰哥儿和菌哥儿,下一辈子里,人才不少。” 贾政闻言,面色愈发高兴,连连点头,道:“这才是家族兴旺的根本,不过……”他面色一变,显得有些遗憾,道:“虽贾家以武传家,可读书种子还是太少了些。” 贾环笑道:“贾家若是文武双全,怕有人要睡不好觉了。” 贾政闻言,面色一凛,缓缓的点了点头…… …… 与贾政、赵姨娘一起吃了个晚饭后,贾环就回到东府,休息了一整夜。 小吉祥还是那样调皮,香菱看到他还是害怕。 白荷在城南庄子上,已经十天没回府了,想是到了要紧处。 乌仁哈沁在牧场上,有方静保护,应该无恙。 公孙羽和杏儿在宫里,董明月还在路上。 尤氏身子虽然养好了,不过管事权在史湘云手上,她便极少出门,昨夜也没见到…… 回到宁安堂后宅,与小吉祥顽闹了会儿后,直到她困的不行,就一起歇着了。 吉祥姐颇为仗义,不忍香菱一人睡,拉她一起上了贾环的大床…… 一大早起,贾环扒开了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的小吉祥,又看了眼躲在拔步床里头,紧挨着墙壁,尽量离他远远的香菱,笑着摇摇头。 香菱看起来胖了些,脸上都出现了婴儿肥,倒是小吉祥瘦了…… 说起来,香菱如今的命运,比前世好了不知多少倍。 有小吉祥护着,没人敢欺负,好吃的好喝的从不少。 穿的用的,更是不逊色于贾家的正派小姐。 整日里无忧无虑的满大观园里耍,开心之极。 开心就好。 贾环只穿了件单衣便从里间出来,就看到一人坐在外间候着,不是尤氏又是哪个? “大嫂?” 尤氏本坐在梨花木椅上出神,听到声音,忙回过神来,转头看去,温婉艳美的面上,满是惊喜的站起身,道:“爷这早就起了?” 贾环笑道:“不早了,睡醒了就起来了。大嫂坐这做什么?” 尤氏笑道:“白荷不在,幼娘也不在,小吉祥和香菱哪里是能服侍人的?我便过来候着,等爷起了后伺候。” 贾环闻言,道:“这是哪里的话,岂有让大嫂服侍的道理?再说,我这边简单,随便洗漱一番就是,没那么多讲究。” 尤氏嗔道:“如此一来,外面人不说三爷不讲究,却会说咱们内宅里不懂礼,连爷的衣裳都照顾不好。” 说罢,上前帮贾环收拾散乱的衣裳。 一双软软绵绵的手,在贾环身上抚着抚着,人就靠进了贾环的怀里…… 贾环伸手捏起尤氏雪腻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他,轻轻唤了声:“桃花……” 尤氏的身子一颤,娇艳的脸色愈发红艳,从喉咙深处应了声:“嗯……” 贾环揽着她丰腴香软的身子,问道:“身子可好全了?” 尤氏一双眼睛愈发水意,呼吸急促,看着贾环点点头,道:“爷,好全了!” 贾环邪魅的笑了声,然后在尤氏颤栗中,印上了她的红唇…… …… 辰时末刻,贾环出现在宁国府西路院的贾氏宗祠黑栅栏内。 看起来,他气色不错,神清气爽。 相比于他的气色,宗祠内跪着的那十数人,却一个个面色惨淡,眼神木然。 黑栅栏内,站满了贾族族人,吵吵嚷嚷,议论纷纷。 他们看着宗祠内的同族长辈,有事不关己者,也有心生不忍者。 有兔死狐悲者想上前搀扶的,可看到宗祠门口那两排煞气腾腾的宁国亲兵,到底选择了不多事…… 不过,这会儿子看到贾环到来,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屏住呼吸。 虽然前几日出头闹事的,都跪在祠堂内。 却不是说,那些事只有这十数人参与…… 想着分杯汤喝喝的,不知有多少,那十数人不过是代表。 真要追究起来,这熙熙攘攘的庭院内,怕是有一半人都要跪着…… 如今,只看贾环到底要追究到哪一步。 “太爷,身子骨还好?” 贾环没有理会心思各异的族人,而是看着宗祠门口白石子甬道上扫灰土的焦大,关心问道。 焦大还是那一身粗布麻衣,贾环赠给他的锦衣棉衣他都穿不惯。 须发更白了,不过身子骨看起来还颇为硬朗。 听问后,焦大看了贾环一眼,道:“还死不了。怎地,又惦记老子的棺材本儿?”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可不,这些年,太爷您可攒了不少吧?不如拿出来,咱们高乐高乐!” 焦大听着一如当年的话,苍劲老迈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哼了声,道:“没了,老子都拿去喝酒听书了!” 说着,又看了眼满庭院的贾家族人,对贾环道:“你忙你的吧…… 对了,太爷当年说过,慈不带兵,义不生财。 他老人家若是知道家里出了这么一起子忘八蛋,一定饶不了他们,哼!” 说罢,焦大看也不看栅栏内那些脸色难看的主子爷们儿们,扛起扫帚,大步离开。 目送焦大离去后,贾环脸上的笑容敛去,转身面向宗祠。 眼神渐冷,扫过族人。 一些原本堆出笑脸,欲言又止,想劝贾环以和为贵的族中长辈,在贾环森冷的目光逼视下,只觉得遍体生寒,哪里还敢多嘴? “咚咚咚咚……” 一阵沉闷如雷的声音陡然响起,众人朝声音传来处看去,无不面色骤变。 却是一整队足有两百人的亲兵队伍,手持腰刀,背跨弓箭齐步跑来。 没一会儿,就在贾环身后不远处的宗祠黑油大门内陈列而站。 看到这一幕,宗祠内跪着的十数人面色愈发惨然,宗祠外黑栅栏内的族人,也纷纷面带悸色。 贾芸、贾荇两个小辈从外面匆匆走来,他们自身都有一大摊子事做,若非今日宗族大会,他们连这点功夫都抽不出。 两人到来,给贾环请安。 贾环点点头,叫起两人后,唤过贾芸,让他一起上月台。 过了抱厦,入正殿前,贾环忽然顿住脚,抬头看了眼悬挂门上的青龙牌匾: 慎终追远。 乃太上皇御笔。 两侧有一副对联,亦是御笔亲书: 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再睹此联,贾环心中颇为感慨。 院内松柏依旧葱葱,天地却已变色,换了人间…… ……( ) 正文 一千零六十章 纷纷而来 贾环低下头,眯起眼,看着正殿内跪着的一地人。 有须发皆白的老者,有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还有满头黑发的年轻人。 他们有的惶恐不安,瑟瑟发抖。 有的呼天抢地,哭拜祖宗。 还有的,垂着头不敢抬起,面上却是怨恨恐惧夹杂的神色。 贾环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没有回头,对身后的贾芸道:“芸儿,认识这门前的对联吗?” 贾芸恭声道:“三叔,侄儿认得。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贾环轻轻一笑,道:“你也是荣宁二公的子孙,之前却过的那般苦寒,你觉得,你承蒙上祖宗的福德了吗?” 贾芸闻言,沉默了下,道:“不敢欺瞒三叔,侄儿曾经也有怨过,不过后来侄儿想明白了。 就算是当初,侄儿住的屋,每月领取的银米,也都是公中的,皆为祖宗所留,这就是福德。 因为侄儿姓贾,住在后街,所以纵然是市井强人,也不敢欺侄儿这个没爹的孩子。 如此想来,侄儿自然承蒙了祖宗的福德。 更不用说三叔成了家主后,侄儿家的日子,竟比公候府第也不差。 除了三叔爱护外,也是祖宗的福德。” 贾环回头满意的看了他一眼,朗声道:“对,这就是祖宗的福德。 而今你过的好,也不是因为我的爱护,而是你心正,自强,上进。 就算你不是贾芸,你是贾荇、贾菖、贾菱,或者其他贾族子弟,但凡上进的,家族都有责任帮持,这便是宗族,也是族长的义务。” 贾芸躬身道:“三叔,侄儿斗胆以为,还是三叔公正严明,对侄儿这等没爹的孩子照顾有佳。” 贾环呵呵笑着摇摇头,岔开话题,道:“这次我去西域出兵放马,带着麾下一千五城兵马司的人马。 他们多是市井混混和无赖出身,是真正的最底层、也是最让人瞧不起的人。 他们为了生存,为了堂堂正正做人,爷为了养家糊口,追随我,奔波万里,征战沙场。 一战下来,纵然处处占得先机,也没一百二十三人…… 他们为什么随我死战不退? 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好祖宗! 没有宗族里现成的房住,没有即使整日无所事事也可以领到维持生存的银米。 他们不容易,不得不拼死搏个出身,给他们的子孙后代搏条出路。 这些人,才是没有承蒙到祖宗福德的人。 而这间祖宗神位所在的祠堂里跪着的人,他们有族里分派下的屋子住。 没有营生的,每月还可以领取维持生存的银米。 他们的孩子读书不用束脩,课本纸笔和饭食都是现成的,还有翰林院的老翰林给他们当夫子。 他们但凡上进一点,家族都会帮他们立业起家。 可惜啊,这群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文不成武不就,眼高手低。 不是一事无成,而是压根没想过做事,只会寄生在家族身上吸血。 如果仅仅这样,我还是能容得下他们,毕竟大家都是一个祖宗…… 可恨,他们却贪得无厌,觊觎这宁府的富贵。 他们勾结贾家外敌,想罢免我的族长之位,剥夺我的爵位,逐出族谱,再置我于死地! 然后,伙同贾家外敌,一起瓜分这宁国府的满府富贵。 呵!” 五间正殿前的月台上,贾环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宗祠内的每个角落,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这些事,其实众人都知道。 当然,他们大都不明白…… 他们之前,并不以为住着宗族的宅子,享受公中的银米,便是承蒙了祖宗的福德。 荣宁二府才是承受了祖宗的福德,贾环、贾琏、贾宝玉才是。 可是如今听贾环、贾芸这般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然而,他们大多还是没有真正的明白。 真正明白的人,已经面无人色了…… 宗族既然能给予,那么,也能剥夺!! 一旦作为族长的贾环,将这些犯事的族人的屋宅收回,祭天出产的银米分例取消,那么那些人怕是连市井中的无赖混混都不如。 而这,这将是累及整整一脉子弟的灾难。 若只罪于他们,他们虽然怕挨打,可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 可若屋宅田产被剥夺,那可是要绝户的!! “环……族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马尿喝多了,鬼迷心窍,才被忠礼亲王府的管家哄骗,上了他的当。 族长,您饶过我这一遭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素来最不成器的贾效。 虽也四五十的人了,可跪在地上,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同贾环磕头,没有一丝犹豫。 不像其他人,跪的是祖宗神位,却不是贾环,他们大多还没反应过来…… 贾环冷眼看着他,淡淡的道:“芸儿,你后街的六叔爷求饶,你觉得,该怎么办?” 贾芸看了眼满脸哀求的贾效,沉默了下,沉声道:“三叔,家有家法,族有族规。” “呸!后廊老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说家法族规?你爹就是个小娘养的,留下你这个丧门星子,也配在爷们面前说话?” 贾敕虽不明白之前贾环和贾芸一唱一和到底什么意思,却也能猜到两人保准不怀好意。 若是按照族规来,他们怕是要受严惩。 还别说,贾敕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罪名儿,当受什么责罚。 但不管是受什么责罚,他都自认为,他这宁国嫡脉的子孙,比贾芸高贵不知多少倍! 而且,他也不认为,贾环真能把他怎么样。 还鄙夷贾效,到底是没出息惯了,这会儿的模样,丢尽了贾家爷们儿的脸。 贾芸比许多人想的还要沉稳,对于贾敕的辱骂,根本无动于衷。 对于即将沦落成泥的人,他也没心思去与之计较…… 贾环冷冷的看了眼叫嚣的贾敕,对贾芸道:“芸儿,你可知,当年宁国先祖,制定下的族规里,勾结外姓,对付本族族人,瓜分族中财产,还妄图谋害族长,是什么罪行?” 贾芸沉声道:“回三叔的话,宁国以军法治家,根据族规,这等吃里扒外,勾结外敌的罪行,论罪,当杖毙!” “放屁!我看谁敢?!我乃宁国公嫡孙!比你们这些乱七八糟出来的庶孽,不知尊贵多少倍!谁敢……” 贾敕面色铁青,干脆也不跪祖宗了,站起来,大声叫道。 贾环没听他喊完,回头看了眼,两名亲兵全身披挂而入,走向贾敕。 贾敕面色大变,高声叫道:“这里是祖宗宗祠,我乃宁国嫡孙,谁敢抓我?贾环,你敢不敬祖宗!” 满场死寂,贾代儒、贾代修两老颤颤巍巍,不顾之前哭祖宗的满脸老泪,惊骇的看着两名鞑子亲兵,将贾敕强行拿下。 这一刻,他们终于发自内心的惶恐了。 贾环不理这些人惶恐的眼神,对面色凛然的贾芸道:“去取宁国先祖的佩剑来。” 贾芸轻轻吸了口气后,穿过众人,走到供桌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后,从一紫檀金架上,取下一柄其貌不扬的长剑。 这正是当年宁国公,留在宗祠中,以镇家法族规的随身佩剑。 自此剑放于祠堂之日,除却清净以外,再没被挪动过。 今日,算是它百年内第一次出世。 气氛愈发凝重,紧张。 直到这一刻,才隐约有人记起,贾家能得如今的富贵,除却承泽先祖余荫外,还和贾环在西域杀的人头滚滚有关。 只是,难道他真要在这宗祠之地,大开杀戒吗? 看着贾环“呛啷”一声拔出长剑,贾敕色厉内荏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掩饰不住恐惧的看着贾环。 “环哥儿……” 就在众人压抑的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的时候,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贾环转头看去,却是贾政。 贾环挑了挑眉尖,道:“二叔父,你有何事?” 贾政闻言面色一滞,随即又是一黯。 在私下里,贾环称呼他为父亲,是因为孝道。 可在宗祠里,在列祖列宗前,却不能再那样叫。 否则,宁国一脉的先祖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贾政心里难过,叹息一声,道:“看在祖宗的份上,饶了他们的死罪吧。” “是啊,都是一个祖宗……” “家族还是要以和为贵……” “此言大善,家和万事兴嘛……” “不至于死啊……” 贾政开了个头,其余一些文字辈的族人,纷纷开口说道。 不过,等贾环冷眼看过去后,又都闭上了嘴。 贾环冷笑一声,然后对贾政道:“既然二叔求情,他们又是初犯,我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众人闻言顿时大喜,还有人长出了口气,当然,也有人心里生出轻蔑之意。 雷声大,雨点小。 都是唬人的。 然而,没等他们笑出声,就听贾环又道:“来人,将贾敕、贾效、贾敦、贾珩、贾珖、贾琛、贾琼等,全部拿下,每人杖四十。 并贾代善、贾代儒,这些人,及其家人,全部开革出族,逐出族谱。 收回公中房产,田地。 不准其在都中停留。” “不能啊……” “别动我,谁敢动我……” “我乃宁国嫡孙啊……” “太爷啊,你睁睁眼吧……” 随着贾环冷酷到极致的话说出,在短暂的惊骇之后,宗祠内十数人,皆面无人色的呼天抢地悲呼起来。 然而,贾环的亲兵却已经入内,虎狼一般,将贾敕、贾效之流拖出门外。 在黑栅栏内,当着二三百贾族族人的面,打起军棍来。 这些人虽然暗中得到了嘱托,只用了五分力,可饶是如此,也让那些养尊处优,游手好闲的贾族族人们吃不消。 一阵凄惨阵呼救声,让人不寒而栗。 贾代儒和贾代修二老瘫软在宗祠后,双目无神,口中只是喃喃的唤着“太爷啊,太爷”…… 贾政看到这一幕,心中着实不忍,想要开口,却被贾环使了个眼色。 贾政到底不是圣人,不愿拖贾环的后腿,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一炷香的功夫后,四十军棍打完,满地呻.吟声。 倒是还没死人。 贾环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道:“从今日起,家族内部设监察司,严查家族内部,违反国法家规之行为。 院内趴着的这些人,便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有不怕族规的,只管犯就是。 另外,为防再有人趁我不在之时,行此丧心病狂的混帐事,今日族中设一代理族长之位,由贾芸担任。 寻日里,就由贾芸,帮我掌管监察司,行族长之权。” 说罢,看了眼满场鸦雀无声的贾族族人,又冷冷瞥了眼祠堂里缩头缩脑不敢露头的贾琏,贾环对贾政道:“二叔父,咱们走吧。” 贾政看了眼祠堂内已经木然的贾代儒、贾代修,欲言又止。 贾环却拉着他,出了宗祠。 “环儿,你使家法没错,可是不是也太过酷烈了些?你两位叔祖虽然糊涂起了贪心,可你……” 贾政满脸愁意的说道。 贾环笑道:“爹,我自然知道这一点,恩威并施才是王道。不过,威就由我来,恩,还是留给贾芸去施吧。这样,他日后也好处事。” 贾政闻言顿时恍然,道:“原来你早有打算,这样就好。不过,你两位叔祖,你准备如何处置?” 贾环笑道:“这些都交给贾芸处置便是,总不会让他们暴死街头。 不过,再想像从前那样,好吃好喝的供着,那也不可能了。 爹,您瞧好吧,往后,贾家应该再不会出那些混帐东西了。” 贾政闻言,叹息了声,道:“但愿如此。” 父子二人正说着话,行走在宁国府内,忽然见贾政的小厮跑来,跪地道:“老爷,三爷,兴隆街的大爷来了,赤着身子,绑着荆条,跪在门口,要求见老爷和三爷,说是要负荆请罪!” 贾政闻言面色一变,贾环则弯起一抹冷笑。 不过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贾环一亲兵跑来,单膝行军礼,沉声道:“将主,大门外奋武侯府温伯爷来了,还带着内眷。不过……不过还压着两个被打的不成样的人,让卑职进来通秉。” 贾环闻言,“嘿”了声,先对贾政道:“爹,你让贾雨村那厮先随你去书房,我先去同温家世叔说话。” 贾政也知道温家的手尾,点点头,叮嘱了句后,就回了西府。 贾环则朝正门大步走去…… …… 正文 一千零六十一章 歹毒至此 贾环赶到宁国门楼前,让门子大开正门后,就看到温严正面沉如水的坐在马上,身后有一辆八宝簪缨马车和数位骑乘亲兵。 身前,则趴着两个奄奄一息的男子,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 看模样,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温叔,您这是做什么?” 贾环不无埋怨的上前,走到温严正马边搀扶他下马。 温严正就势下马后,面带愧色的看着贾环,沉声道:“环哥儿,为叔愧见于你啊!” 贾环摆手笑道:“叔父言重了,这不算什么事……”说着,见公侯街附近有行人观看,便道:“叔父,咱们进家里说话吧。” 温严正转头往西看了眼,正好看到一箭之地外,贾政让人搀扶贾雨村起身的场面,不由皱了皱眉头。 贾环见之,笑道:“叔父放心,成不了气候。” 温严正“嗯”了声,看着对贾政陪尽笑脸的贾雨村,沉声道:“此人心思酷烈,诡诈不定,偏又颇有才能,相貌堂堂,容易迷惑人心。 此刻看来,更能屈能伸。 不可让他成了气候,否则必成大患。” 贾环摇头笑道:“他没有机会的。若他不是在兵部,咱们暂时拿他还没什么法子。如今他在兵部……呵呵,官大一级压死人,有他难受的时候。” 温严正哑然失笑道:“环哥儿,这可不是好话,我怎么听着,倒是咱们像坏人?” 贾环哈哈笑道:“在朝廷一些人眼里,咱们武勋将门,可不就是坏人?走走,叔父,咱们进去说话。” 温严正点点头,往里走了两步,又道:“对了,你婶婶也来了,她身子不适,见不得风,就只能躺在马车里。若不然,她也得下来给你赔不是。” 贾环闻言,面色骤变,忙道:“哎呀!叔父,您这是……何至于此啊?” 说罢,又折返回马车边,行礼道:“婶婶,小侄不知婶婶在此,实在怠慢了!” 车厢内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似还有些哽咽,道:“环儿啊,婶婶对不住你啊……” 贾环闻言,眼睛微眯,却道:“婶婶,什么话都别说了,咱先家里去,不好再在这耽搁了……”说着,又转头吩咐马夫:“快快,往里面去,也不必折腾倒换,直接驶进二门!” 马夫闻言,也不敢耽搁,忙邀赶着马车往里进。 贾环护着马车走到温严正跟前,埋怨道:“叔父,婶婶身子不豫,怎好再劳她出门?我还是做晚辈的,若是劳累住了,回来博哥还不找小侄的麻烦?” 温严正摇头叹息了声,与贾环一起往门内走了两步后,又顿住脚,转身对后面家将道:“把那两个畜生一并带进来,丢在仪门。” 家将领命下去,贾环恍若未闻,与温严正两人一起往里面走去。 …… 宁安堂,前厅。 已经有婢女搬了软榻上,贾环亲自搀扶着奋武侯夫人刘氏入内,安置于软榻上。 而后,话都没说,刘氏便流泪不止。 看着面色惨白的刘氏,贾环一边打发人去西府里喊御医,一边问候道:“婶婶,可是哪里不舒服?你且稍等,让太医看一看。等下午,侄儿打发人去宫里接回幼娘,让她再给你好生看看,保管医好!” 刘氏眼睛通红,拉着贾环,让他也坐在软榻上,道:“环哥儿,婶婶是真不知道那两个畜生做的好事啊!打你和你博哥出征起,我这身子就不大舒坦,到了半月后,更是连起身都难,夜夜睡不安稳,进饭也进不香甜。 看了许多郎中,直说神思不宁,思子太甚,没好方子。 你叔父又一直不回家,实在没法子,我就将家事交了出去。 可再也没想到,那贱人,竟和她那混帐儿子,勾结我那远方堂弟,做下这等令奋武侯府抬不起头的蠢事! 你叔父责骂我,我不委屈,只恨自己瞎了眼,信了那周氏的话。 环哥儿啊,婶婶实在愧对于你! 就是你博哥回来,也定然闹个天翻地覆,责怨于我……” 贾环昨夜从青隼那就得知了个大概,此刻再听刘氏这么一说,便彻底清楚了。 他笑道:“我的好婶婶,谁家里没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叔父和婶婶持家有方,统共才出了这么两三个,您却不知,刚才我在宗祠里发作了多少个,说起来都让人无奈。 刚开始侄儿也气,也怒,可后来再一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样的人,那样的心性,那样的出息,能作出这样的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所以,小侄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家里的事,都交给一个出息的族侄去打发了,我连过问都不过问。 婶婶,你看我都不当一回事,您又何必纠结自责呢? 再说了,本也和您不相干,对不对?” 刘氏闻言,感动莫名道:“环哥儿,你是好孩子!婶婶只求你一件事,是关于我那堂弟刘永……” 贾环闻言,笑着挑了挑眉头,道:“婶婶可是想保全他一命?” “哼!” 身后温严正冷哼一声,声音肃杀凛冽。 刘氏忙摇头,道:“婶婶若是这般求,那才是真真没脸了!婶婶只求你,万莫看在婶婶的面上就轻饶了他。他做下这等黑了心肠的事,不把老爷和我的脸面当一回事,我如何还能认他这个堂兄?该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可千万不要想着他是婶婶的远方堂兄,就放他一马。 别说他只是八竿子搭不着的远方亲戚,他就是我的嫡亲堂兄,做下这等孽事,也只有死路一条! 当初也是我瞎了眼,见他怪可怜的,才收留了他。 谁知道……” “行了,车轱辘话不用再说了。” 温严正看来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皱眉喝住了刘氏的话后,对贾环道:“环哥儿,打发人带你婶婶去后宅待着吧。” 贾环应下后,正好,史湘云今起来这边点卯理事,他便招呼她来,陪刘氏到后宅去了。 别看史湘云昨日对贾环使小性,可在人前,却极为乖巧,又因为出身侯门,且天性恢宏,待人处事颇为大气。 等她带着人护着刘氏进了后宅后,温严正长叹息了声。 贾环的面色也肃穆起来,他看着揉着眉头的温严正道:“叔父,三哥和刘管家,可是受人挑唆诱.惑?” 温严正闻言,冷笑一声,道:“那个孽畜倒是说的上点受人挑唆诱.惑,这个没脑子的畜生……不过那刘永,却不是那么简单。不查不知道,昨夜我闻讯后立刻回府,调集了一些隐秘力量仔细一查,才发现,你婶婶这个堂兄不简单的很!”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想了想,道:“中车府的,还是黑冰台的?” 温严正道:“说来我都不敢信,他竟然是中车府的……不过,自然和那鄙贱阉庶所领的中车府无关。他应该是那位手中另一支力量麾下的,早在黑辽时,就潜入我府上,假托你婶婶的远方堂兄,在府里立了足,厉害啊!” 贾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那个时候,那位的处境可谓是朝不保夕啊!他就开始布局到黑辽了? 温严正道:“这一点,应该没岔子。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黑冰台主人赵师道,应该就是这支暗中力量的头目。 环哥儿,你一定要记住,那位能够在皇位上一坐二十年,经历过不知多少风险波折而不倒,这绝不是侥幸啊! 谁敢轻忽他,谁敢小瞧他,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 贾环闻言,面色有些凛然的点点头,道:“侄儿记住了。” 温严正又叹息一声,道:“这次出手的那些王府、内阁阁臣还有一些勋贵,背后怕都有那位的影子。” 贾环闻言,眼神骤冷,道:“叔父,您的意思是……那位真有打算,彻底除了我?” 温严正摇头道:“不至于此,那边应该只是想让你成孤臣,众叛亲离。这次这么多推手,真正的杀招,怕就是我这边的一手。 那边唯一没算准的,就是没想到李老相爷会出头,以乞骸骨为名,替你求情。 这才让你连一天都没关押到,就放回家来。 环哥儿,不要大意,你想想,若是李老相爷没有替你出头,你还关在天牢里,这个时候,你被打入天牢的消息流传出来…… 那可不知要引发多大的人心波动,出多大的乱子! 万一到时,再发生一些让人痛心疾首的惨剧,你又这般重情重义…… 然后你出头再发现,连我奋武侯府都掺和在其中…… 咱们这一脉,瞬间便会四分五裂啊! 你牛伯伯还有那武威侯秦梁他们,都绝不会体谅我。 再加上秦梁本就与都中一脉孤僻不合,到时,场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次,贾环的脸色才是真正的变了。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招竟歹毒至此! “环哥儿,这两年,你好生在府上待着吧,轻易不要外出。你也不需害怕什么,我想,他总不会逼迫过甚。” 温严正面带苦笑道:“他是帝王,又是这般心性坚韧的帝王。 当天下承平后,自然不愿看到军中再拧成一股绳。 更不愿看到,一个地位超然的人,在军中的影响力,甚至凌驾于天家。 你要做好一辈子都不掌兵权的准备啊……” 贾环缓缓的点点头,道:“叔父,不掌兵权就不掌兵权,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有叔父和牛伯伯你们护着,待以后,也有博哥、奔哥几位兄长护着,总不至于让人凭白欺负了去……” 温严正笑道:“这一点,你倒是大可以放心。 那位虽然见不得你摸兵权,但也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毕竟,他要竖立一个保全功臣的招牌,再者,欺负打压你,他也不是不付出代价…… 他也明白这点,不然,也不会赐给你那柄孝懿仁皇后遗留给他的玉如意。 所以,你要明白那位的底线,就是从此,不再入军中,不再干预军中之事。 除却这点外,你的地位依旧超然。” 贾环眼睛微微眯了眯,笑道:“超然不超然的,无所谓了。 至于军权……不碰就不碰,反正我也懒得管那些事。 如今博哥、奔哥他们在军中的底子都打好了,凭现在的军功,就算只熬资历,日后总也少不了一个军机阁大臣的位子。 剩下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拼吧。 我也好好受用几年……” 温严正闻言笑道:“正是这个道理,总让你送功劳给他们,他们也不嫌臊的很。 总这样,他们也没多大出息。 好了,就说这么多吧…… 阁里还有许多阁务要处理,大军即将班师回朝,事情多的很,乱如麻,都压你牛伯伯头上,也不合适。 你刘婶婶就先留在你这里,等你家那个女神医看过后,待你博哥回来后再接回去。 我那边,也乱糟糟的,不适合养身子…… 至于外面那两个畜生,都已经打个半死,如今多半也活不了了。 算是一个交代……” “叔父!侄儿没想过要杀温亮啊!” 贾环闻言,骤然起身,急道:“快来人……” 没等他喊完,就被温严正按住,温严正沉声道:“环哥儿,不杀了这两个畜生,奋武侯府在勋贵中难有立足之地。 而且,如果我不下手,等你博哥回来,也绝不会留手。 与其现在打个半死,等温博回来再打死,不如让他少受些罪,直接杀了了账。 环哥儿,咱们将门,不同于那些迂腐书生,不讲究虎毒不食子。 虽然我心里也难受,也心疼,可是,他做了违背军法的事,我就不得不下辣手处置了他。 否则,家法何存? 日后,更不知有几个温亮出现。 不要做小儿女之态了,好生在家休养吧。” 说罢,温严正大步离去。 只是,在贾环看来,温严正的背影总有一抹悲凉…… 待温严正离去后,乌远进来禀报:“公子,仪门前那两人,都断气了。温伯爷离去时,没带走他们。” 贾环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后,道:“让人埋了吧。” 乌远应声而去。 …… 正文 一千零六十二章 自知之明 什么是帝王? 帝王,还有一个名字,便是孤家寡人。 . 没有人能够和唯我独尊的帝王平齐,谁又配做帝王的同伴? 帝王,也是这世上最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怀疑一切可能危及到他江山的人或事。 在情势危机时,帝王可以礼贤下士,虚怀若谷。 但当皇位稳固后,便又会立刻恢复帝王本色,行帝王权术,铲除异己。 从古至今,莫不如是。 越是英明神武的帝王,权术手段,也愈高明,愈狠辣,愈不留情。 对于江山,对于百姓,或许,拥有这样一个帝王,是件大幸事。 但对臣子,尤其是权柄甚重,影响力甚广的臣子而言,却是大不幸之事。 贾环其实已经预料到了会有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这一天。 而且,为了这一天,他还处心积虑的想了许多法子,比如自污,比如,隐藏于水下。再比如,万不得已时的诸般手段。 可是,他还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这样狠。 偏偏,又不至于逼的他走最后一步…… 这种火候之老辣,颇为让人棘手。 至少,在那位面前,贾环的种种准备,都太过天真…… 其实不止是他,纵然是满朝文武,又有谁人能敌? 若非臣子中的最顶级大佬李光地舍身相迎,接过了隆正帝的这一招,贾环和所谓的荣国一脉,在这种程度的揉捏下,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那位轻重拿捏的,着实太过精妙。 纵然李光地出面,破了隆正帝的谋划,可是,这边依旧受了颇大的打击。 只是,受创最严重的,并不是贾环。 相反,贾环自身还有一定的好处。 他借机认清了敌人,让许多隐藏的对手这次都浮出了水面。 露面的敌人,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隐藏在暗中,包藏祸心伺机偷袭的毒蛇…… 贾环还趁机整顿了家族内务,清扫了家族害虫这一大隐忧。 在以孝治天下的当下,若无十足的证据,即使以贾环之尊,也无法对那些族老们怎样。 所以,贾环受益不浅。 这还不算他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完美的蛰伏于水下,避免再成靶子的益处…… 福祸之变,通常都只是换个角度去观看的问题。 但是,也有人真正受创严重。 那就是奋武侯府。 尽管温亮、刘永已经被温严正打杀,可是,且不说亲手弑子之锥心惨痛…… 单说这件必定会广为流传的事,就一定会让荣国一脉的其他将门们,对温家“另眼相看”。 一个是温严正的亲子,一个是奋武侯诰命的堂兄,两人合谋对贾环出手,没有人会相信这温严正夫妇是清白的。 权贵之门,从来都伴随着数不尽的阴谋、血腥和毒计。 如此一来,奋武侯府的地位,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甚至,温博在下一辈中的地位,都会受到影响。 这也是温严正将刘氏留在贾府住一段日子的原因,他要尽量破局…… 贾环不怪隆正帝这般谋划,因为他是帝王。 只是,心中还是压抑不住的,失望。 失望之极。 毫无疑问,从今日起,那位将永远失去奋武侯府的效忠…… …… 后宅,东厢客房。 用过了太医开的安神药后,刘氏已经被服侍着睡下了。 贾环站在插屏后,听闻着刘氏即使在睡梦中,也连连不断的叹息,脸色有些难看。 史湘云饶过插屏,看了贾环一眼后,两人一起出了厢房,回到了宁安堂后宅。 “你脸色不好看。” 史湘云斟了一盏茶,递给贾环后说道。 贾环笑了笑,不愿让外面的妖风刮进家里,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担心云儿生气,昨儿一宿没睡好,哎哟喂,我的心肝儿啊……” 史湘云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想刺贾环一句,却生生忍住了,犹豫了下,才道:“我都听刘婶婶说了,说你,差点真坏了事……环哥儿,很难吗?” 看着史湘云大眼睛里担忧关心掺杂的眼神,贾环放下茶盏,抓过她的双手握住,笑道:“放心,男人在外面做事,总免不了遇到这些。 不过这不算什么难,我扛的住。” 史湘云感受着双手上的温暖,听着贾环不再作怪的话,只觉得心儿也有些融化了。 一句“我扛的住”,让她极有依靠感,安全感。 可惜,这股好感保持没一炷香的功夫,便不翼而飞了。 史湘云一脑门的黑线,看着拥着她的腰,将脑袋挤在她胸前拱啊拱的贾环,一边挣扎一边四处转头瞧着,嘴里喝骂道:“环儿,你作死啊!” 贾环不松手,在山峦里抬起头,看着面红耳赤的史湘云,嘿嘿笑道:“云儿,我好想你!” 史湘云看着贾环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沧桑的脸色,以及眼底深处那抹让她心痛的深沉,扬起的手到底没扇下去…… 而且,左右宁国府这边与荣国府不同,屋内没有熙熙攘攘的丫鬟婆子随时服侍。 偌大个宁安堂后宅,就他们二人。 宁国治家森严,绝不会像西府那边,不管哪个角落里有个风吹草动,不用一顿饭的功夫,就阖府皆知。 所以,不虞有人看到嚼舌根。 再者…… 她方才以女主人的身份帮贾环招待了别府诰命,这已经是太太身份做的事了。 如此想来,贾环此举虽然轻挑,但也不算失礼…… 史湘云心里慌慌,却又不住的帮着贾环找理由…… 好在贾环没有再过分,站起身,在她唇上啄了口后,笑道:“虽然我很迷恋你,但现在还不到咱们受用的时候。 西府爹那边还有个小麻烦,为夫得去打发了。 不然,那煳涂老爷保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 不过云儿你别急,也就这几日,解决完麻烦后,咱俩再亲亲我我,双宿双.飞!” 史湘云俏脸绯红的啐了口,骂道:“为夫个屁,谁急了……谁和你亲亲我我,双宿双.飞?不要脸!” 见贾环一点不在意,还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 史湘云见他笑的痛快,也忍不住抿了抿嘴,心里跟着愉悦。 她伸手将贾环衣裳边的皱褶拉平,劝道:“你也别太累着了,家里富贵已极,只盼你平安。 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想着,你还有我……我们呢。” 说罢,见贾环又满脸深意的笑,史湘云便知道这坏人抓住了她的话柄,不由气恼的捶了他一小拳拳。 却又被贾环用蛮力揽入怀中,刚想呵斥,嘴巴又被堵住。 双舌交锋…… 直到史湘云身子瘫软,唿吸无力后,才被松开,腾云驾雾般被抱到妃子榻上后,看那坏人仰头大笑,出门而去。 史湘云趴在软榻上,鬓角惺忪。 大眼睛里情意浓浓,看着贾环阔步离去的宽厚背影,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似乎一下就不同了,往日里,她还总难摆脱寄人篱下之感。 今日却大不同了,只因贾环让她招待了刘氏。 这是一家之妇的责任,自己的家。 …… 荣国府,梦坡斋。 衣着鲜丽的婢女们送上了今秋新茶老君眉,又献上了几样果品点心后,走路悄无声息,不起莲裙的又退下了。 贾雨村哭红了眼,此刻仍在抽泣,一脸的悔恨自责。 贾政反倒看起来有些过意不去,颇为仁厚的劝慰道:“雨村,何必再自责? 此事并不怪你,你也只是来通报个消息,原是好心……” 贾雨村连连摇头道:“政公,雨村能有今日,全凭政公成全。 当日雨村因不愿与官场和光同尘,便得罪了上官,被弹劾罢官,落魄流离。 是政公上奏朝廷,雨村方得以重新起复。 政公之恩,雨村无日不敢以或忘,只求能报答政公万一。 却不想,无心之下,竟做出了这等煳涂事! 好在宁侯天命富贵,贵府上下也都安宁。 否则,但有半点差池,雨村虽万死亦难辞其咎啊! 政公,雨村愧对政公,愧对宁侯啊!” 说罢,贾雨村又泪如雨下的拜下。 贾政闻言,感其忠义,也愈发不忍。 在贾政看来,贾雨村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方腮,端的是相貌堂堂,还是心怀磊落的正大光明相。 这等人,又如何会包藏祸心? 他亲自将贾雨村搀扶起,温声道:“雨村尽管放心便是,环儿那里,自有我去分说,必不让他误会了你去。” 贾雨村摇头哀求道:“政公啊,雨村如今别无他念,只求宁侯能准许下官告老还乡,安度余生。” 贾政闻言大惊道:“雨村尚未过不惑之年,何以有致仕之言?况且雨村大才,如今正逢盛世之期,雨村当有大前程。万不可再出此颓废之语了!” 贾雨村面色惨然,道:“政公啊,只因在下行为不谨,误信谣言,险些酿出大祸。 虽政公仁厚宽衡,不计较雨村之过。 可是宁侯,还有兵部的尚书,军机阁的数位大臣,满朝的武勋亲贵…… 他们是万万不会放过雨村的。 雨村若不告老,怕性命难保啊!” “你倒有自知之明。” 没等贾政再苦劝,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道森冷的声音。 贾政与贾雨村齐齐看去,那欣长的身影,不是贾环,又是何人? ps:今天胃疼的厉害,写的少了点,抱歉…… (。。) 正文 一千零六十三章 寒意 “自知之明?” 贾雨村心里苦涩一叹,看着步步走来的贾环,躬身道:“宁侯,下官……” “不必多言。贾雨村,任你巧言令色,又怎能欺我?” 贾环冷笑一声,眼神轻蔑的看着贾雨村。 贾雨村凄然一笑,道:“却不知雨村做下何等伤天害理之事,竟令宁侯如此另眼相看?” 贾政也皱眉道:“环儿,你对雨村有偏见。” 贾环双目盯着贾雨村,一字一句道:“偏见? 贾雨村,你可还记得姑苏葫芦庙? 可还记得甄世隐? 可还记得甄英莲?” 一旁处,贾政听的莫名其妙。 可是,贾雨村闻言,却如闻晨钟大鼓惊雷般,面无人色,眼神骇然的看着贾环。 贾环冷笑一声,道:“你还有何话可说?似你这般品性之人,还需要本侯另眼相待吗?” 贾雨村闻言,满面灰败,不顾贾政的挽留和询问,踉踉跄跄的夺步而去。 他这回,是彻底死心了。 别的不说,只要贾环将此事传出去,士林中便再无贾雨村容身之处。 怕是凡是与他相识的友人,都要与他割袍断交。 贾政见之纳闷,不过,他虽然有些不务世务,却也看得出贾雨村的羞愧之色,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便看向贾环问道:“环儿,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姑苏葫芦庙?” 贾环请贾政坐下后,道:“这贾雨村未中进士前,落魄之极,靠写文卖字为生,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筹措不齐,甚至连住宿,都只能借助于东南姑苏的一间名唤葫芦庙的寺庙内。 这甄世隐,是姑苏的乡绅,家住葫芦庙之旁,见这贾雨村相貌堂堂,便欣赏之,结交为友,三天两头的请他吃饭,吟诗作对。 又知他囊中羞涩,无银赶考,便赞助他了一笔银钱,助他赶考。 正是有了甄世隐无私的帮助,贾雨村才有了金榜题名时。 否则,他现在怕依旧落魄度日。 爹,您说说,这算不算旷世之恩?” 贾雨村连连点头,道:“这自然是旷世大恩,可谓再生之父母也。” 贾环冷笑一声,道:“理当如此,可是……甄世隐助贫济困,却没得好报。 平生只有一女,名唤英莲。 三岁那年,因仆人疏忽,看管不善,被拐子给拐了去。” “啊!” 贾政心地善良,听闻此难,顿时惊呼出声。 贾环继续道:“甄世隐因为悲痛爱女之失,四处寻找,没几年,家业败尽,人也痴癫了,随一和尚出家不见了。 妻子无法度日,由其父做主,另行改嫁。 而甄世隐的女儿,便是当初薛蟠和人起争斗,打死人一案中的那位发卖女。” “啊!!” 贾政再一惊呼,道:“世间竟有这么巧之……” 话未说完,贾政面色骤变,双眼圆睁,几欲不信,道:“环儿,你……你你……你是说……” 贾环点点头,道:“那贾雨村为了巴结贾家,虽然知晓了英莲的身份,却根本无动于衷,任凭薛蟠将人带走。其心性,不问而知。 爹若以为,有举荐之恩在,他便会忠于贾家。 呵呵,只需想想甄家前车之鉴。” 贾政闻言,气得满面涨红,怒道:“世间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若无甄家,此缭不过寄宿庙中一蝼蚁,他竟敢,他竟敢……” 贾环知道,贾政怒成这样,不只是为了甄世隐怒,也为他自己怒。 贾雨村连甄世隐的恩情都不报,又怎会在乎贾政的举荐之恩? 贾环笑道:“爹,一样米养百样人,此人虽相貌堂堂,却狼心狗肺,若不是儿子让人仔细调查,也想不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你若为他生气,却是不值当。” 贾政闻言,叹息道:“是我走了眼啊,还好没酿成大错。我只为那甄世隐不值,竟……” 忽地贾政言语一顿,看向贾环,眼神古怪道:“那么如今说来,那甄英莲,如今便在咱家里?” 贾环笑道:“就是香菱喽!” 贾政面色古怪起来,看着贾环,道:“你个混帐东西,又收进房里了?” 贾环嘿嘿一笑,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点点头道:“嗯!” 贾政无语道:“你也……家里就没出个你这样的,宝玉虽然名声不好,都说他只在女儿堆里厮混,也没像你这样。” “爹,爹……” 贾环连忙喊道:“爹,您若想宠嫡灭庶就直说,哪有当爹的管儿子房里人的道理?也没见你管过宝二哥屋里的事。” “你放屁!” 贾政气的发笑,道:“宝玉虽然爱脂粉,可少有乱来,屋里人也只有一个金钏,何曾像你这般…… 罢了,你自己有分寸才好。 我只告诉你,那甄英莲很是可怜,你要好生待她,不可欺负了她去。 当年,你娘便是这样个可怜人……” 说着,贾政似陷入了深思遐想中,那副神色,有些温柔,也有些……自傲。 似乎在为他当年的仁厚而自我感动。 贾环的脸色却变得微妙起来。 这老爹难道至今都不知道,女人都是戏吗? 赵姨娘当年哪里是落难,是她兄长钱启花了大价钱,贿赂了老太太身边信重的赖嬷嬷,才被托付到荣庆堂,入了贾母的眼。 又是赖嬷嬷居中说了好些话,才让贾母点了赵姨娘给了贾政做妾室。 如今看来,赵姨娘对贾政说的,和客观事实不大相同啊! …… 大明宫,紫宸上书房。 隆正帝捏着手中的纸卷,眉头皱起。 一旁处,忠怡亲王面色也有些不好,想了想,方道:“皇上,若是贾环所言属实,那么这个贾雨村,却是不能大用了。 此人品性实在不堪,不知恩义。 若是重用他,虽谈不上养虎为患,可是…… 臣怕坏了朝廷的风气。” 隆正帝闻言,紧皱的眉头再拧三分,缓缓的点点头,道:“也好,此人心性凉薄,实不堪重用。 如此,舍弃了便是,正好,给那边出口气。 温严正……唉。” 见隆正帝满面阴沉,赢祥温声劝道:“皇上,谁也没想到,温严正会有这么大的怒气,竟直接杀了温亮。 皇上本意,也只是不想那几家太过亲密罢了,这并没什么错,咳……咳咳……” 隆正帝本来听着还有些不耐,可看到赢祥咳嗽不已,忙道:“怎么又咳嗽了?十三弟,朕派去的太医,难道都没有办法? 那些废物,再治不好你,朕杀了他们!!” 看着咆哮的隆正帝,赢祥心中淡淡苦笑。 他这四哥,真的愈发像一个帝王了。 他又怎会不知道,一个半步天象的伤,远不是区区太医能够治疗的。 那些太医,怕也不是为了治疗他的,而是为了,监控他的伤,到底有没有转好。 每日太医送到宫里的病案,是皇帝必看的折子。 这种关心,真真让人…… 这或许,便是帝王吧。 赢祥心里叹息,面上却感动不已,还得劝道:“皇上不必为难他们,他们也都尽力了,只是臣弟这伤……还要不了命,不妨事的。” 着实不想再说这些,赢祥转移话题道:“皇上,想来明日,弹劾贾雨村的折子便会送进宫里。臣猜测,八成是由温严正亲拟。皇上准许其奏,算是给他一份安抚。如此一来,这件事也就可以收手了。” 其实赢祥原本就不大赞成隆正帝这般着急出手,而且,也不大赞成下手那般狠辣。 按照原本隆正帝和贾环商议的进行,其实就很好。 缓缓收其权,让贾环隐匿到水下,再缓缓图之,岂不很好? 只可惜,这个皇兄心性太过急躁…… 隆正帝闻言,虽不甘心,却也没什么好法子,哼了声,道:“这李光地,临去了,还给朕添了许多麻烦,真让人着恼!若不是看在……” “皇上!” 赢祥额头都冒汗了,忙劝道:“皇上,李光地于国朝社稷有殊勋!” 隆正帝没好气白了赢祥一眼,道:“朕知道,朕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赢祥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笑了笑,心里却又是一叹。 真是随口一说吗? 李光地真真是一只老狐狸,所以才这般早乞骸骨,告老还乡。 若他还恋栈不去,怕是早晚…… 以他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一言可定江山的威望,没有哪个人主能睡的安稳。 幸好,他已经太老太老了,所以,他才能安享残生。 “至于贾环……” 隆正帝忽然轻声道了声,面色犹疑不定。 赢祥声音也放轻了些,道:“皇上,贾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从此安心受用了吗?且再看看吧。” 隆正帝垂下眼帘,轻轻叹息了声,道:“李光地此次出手,对贾环到底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准? 只望他日后,好自为之吧。 若非必要,朕着实不愿动他……” “皇上……” 君臣二人正说着话,苏培盛从外间走来,躬身道:“皇上,贾家派了黑云车入宫,要接公孙氏回府。”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变,心里苦涩。 贾环,是要和朕划清界限吗? 他是在怪朕! 可是,朕是帝王啊! 身不由己的帝王…… “准,公孙氏出宫。 公孙氏医治太后有宫,赐金锦二十匹,宫绫二十匹,东珠十颗,并,赐二品诰命。” 赢祥在一旁旁观着,听完隆正帝的赏赐后,心里松了口气。 贾环圣眷不衰,只盼他好自为之。 只是,太后…… 虽紫宸书房内阳光明媚,温度宜人。 可赢祥以半步天象之躯,也感到了一丝丝寒意…… …… 距离神京城外二百里一座小城外,黑冰台主人赵师道,率领一队人马,遇上了重甲御林残军,以及,叶道星的尸骸。 “圣命:御林营今日起,改名罪军。调往长城军团效力,钦此。” 赵师道于马上,手持圣旨,淡淡的道。 “什么?” “不可能!” “这是假的,假传圣命!” 原本便是哀军的重甲御林,在此刻彻底炸了。 他们敬爱如父的军团长被人割了头,他们的建制残了,他们无人搭理的一步步从西域熬到关中,衣衫褴褛。 他们是为国征战啊! 他们在厄罗斯哥萨克的冲击中,死战不退。 到头来,就换了一个“罪军”的番号,还要被发配北方苦寒之地? 只可惜,没等他们叫嚣闹事,营地周边忽然出现黑压压的一线骑兵。 弓弩张开,对准了他们。 毫无疑问,若是他们稍有异动,下场可知。 “大将军!!” 忽然,为首一个校尉凄厉的怒吼了声,而后怆然泪下。 一时间,哭声满营。 只是,再怎样悲凉,在圣命之前,都无济于事。 这一千多残勇,在两千骑兵监控下,连一夜都未等尽,就匆匆往北而去…… 背后,赵师道看了眼扶送的棺栋,虽然尸体早已腐烂,却依旧看得出叶道星的面目。 他冲手下点点头后,一罐火油倒在了棺栋上,大火冲天而起。 鹰视狼顾,枭雄之心的叶道星,自此灰飞烟灭…… …… 正文 一千零六十四章 家和万事兴 荣国府,荣庆堂。 贾环之前去梦坡斋路过此处时,便能听到里面不断传出的哭求声。 他并没在意。 一次发落了那么多族人,虽没杀掉,但比杀掉还要狠些。 这些族人家里多有老人,能进府求情,不算难事。 只是,等他从梦坡斋出来,再折向荣庆堂时,发现哭求声还在,且出现了男子之声,就让他不喜了。 荣庆堂乃是内宅,等闲外男如何能进入? “三爷来啦!” 抄手游廊下,婢女小角儿原本纠结的小脸看到贾环后,登时展颜笑开,喜道。 贾环点点头,看着扎着总角小辫的小角儿道:“里面闹了一早上了,谁在里面?” 小角儿撇嘴道:“三爷,是后街三房和六房的老太太,还有六房、八房的人哩。那个哭着的男的,是五房大爷的二子贾荟。他极懂礼数,又长的好,和宝二爷关系极好。 所以能到老太太这里求情。” 贾环闻言,轻轻挑了挑眉尖。 前世读红楼,可没听说过贾宝玉和族中哪个关系好。 纵然贾蔷那等比贾蓉还俊俏的小哥儿,和贾宝玉关系也淡淡。 他和秦钟、琪官这等人才是关系密切。 却不想,如今琪官毁容,被北静郡王接入府中不出,秦钟更是被杀后,贾宝玉竟和族人打好了关系。 贾荟…… 贾环隐约记得此人,好似一相貌极娘的腼腆少年。 他还有一个哥哥,叫贾茴。 至于五房大爷……好似就是贾效吧? 那个软蛋糊涂鬼,没什么能为,也没什么谋生本领。 两个儿子都在族学读书,家里精穷,每月从公中领取几两银子度日。 却贪心不小,和其他人一起来贾府逼宫。 “三爷,你快进去把他们赶走吧。都闹了一早上了,我们在外面听着头都疼,老太太她们更难熬哩。” 小角儿撅着嘴巴说道。 贾环想了想,点点头,道:“好。” 小角儿闻言登时喜笑颜开,上前撩起珠帘,对贾环道:“我给三爷起门帘儿!” 说罢,又朝里头脆生生的喊了声:“三爷来啦!!” 闹哄哄的荣庆堂,登时一静。 贾环随手赏了小角儿一把金瓜子后,看着她那财迷样,笑了笑,便阔步走了进去。 满堂妇人,多是族中其他各房的当家太太,老太太。 个个泪眼红肿,面色惨白。 看向贾环的眼神,有畏惧惶恐,有憎恶仇恨。 然而,不管她们是什么样的目光,与贾环无关。 他似没看到这些人一般,走上前与贾母行礼。 贾母昨日虽和贾环生气,可过了一夜,鸳鸯与她说了好些话,自己又想明白了许多后,哪里还有隔夜仇? 虽面色疲倦,还是满面笑容的叫起了贾环。 不过,她身旁的贾宝玉脸色却有些作难起来。 因为跪在堂下的那个相貌俊秀的少年,正不住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似在看一负心人…… 往日里从不主动和贾环说话的贾宝玉,今日破天荒的主动同贾环说起了话:“三弟,这位……这位算起来也是你二哥,他是后廊下五房效大爷家的二哥贾荟……” 贾环闻言,轻笑一声,道:“什么后廊下五房?二哥怕是还不知道,今日宗祠大会后,这世上,便没有什么后廊下的五房了。吃里扒外,谋算族长的畜生,如何还能算是族人?” 众人闻言面色齐齐一变,贾宝玉脸色也极不自在,他干笑了两声,道:“三……三弟,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你只罚那些做错了事的人就是,何必为难族中那些妇孺? 他们也是我贾族族人,若没了屋宅田地,又去何处谋生?” “是啊,宝二爷真真是菩萨心肠!” “到底是荣国嫡孙,心肠仁厚!” “太太管教的好……” 周围那些老妇人们,齐齐称赞起贾宝玉来。 然而,这话却让一旁的王熙凤和前来帮忙的贾探春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一群无知妇人,以为如今还是当年吗? 现在贾家能做主的,连老太太都说不上话了,做主的是贾环。 现在你们有求于人,还说这等愚蠢不堪的话,岂不是在作死! 只自己作死也就罢了,何苦再牵连到宝玉头上? 果不其然,贾环听到这番话后,眼神骤冷,他自然不会同一群无知妇人计较,而是看向贾宝玉,道:“宝二哥昨日不是不想接族长之位吗?你昨天要是接了,现在不都是你说的算了?” 贾宝玉闻言,面色顿时一变,讷讷道:“我……三弟,我……” 贾环再问道:“现在也不晚,宝二哥要是有兴趣,现在也可以当这个族长。到时候,你想怎样就怎样,如何?” 此言落地后,荣庆堂内差点没炸锅。 那群老妇人差点没跪下来,一个个央求着贾母或者贾宝玉,让他接手族长之位。 贾母面沉如水,瞪了贾环一眼后,又看向贾宝玉。 贾宝玉垂着头,在众人瞩目下,缓缓摇了摇头,道:“三弟,我做不来。” 贾环闻言,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一旁处,如菩萨一般坐着不言语的王夫人,又看了眼快发怒的贾母,呵呵笑了声,道:“既然不愿干,那就少掺和这些烂事儿。 宝二哥,你也不想想,这些勾结家里的外敌,想害了我,瓜分宁国府。 等没了我,没了宁国府,他们就会满足了? 你现在不忍她们落魄,却不知如有朝一日,咱们落魄了,谁会可怜咱们?” 说罢,对那些哭哭啼啼的人喝道:“贾芸到底不够老练,这个时候,还没有清理利索。既然都不是我贾族族人,如何还能进的荣国府?扰我老祖宗的清静?” 贾环话音未落地,就见门外进来一妇人,正是贾芸之母,唐氏。 唐氏先对贾母福了福,行一礼后,又连忙对贾环道:“三叔,芸哥儿带了人在外面,他是外男,不好入内宅,让我先跟您认罪。 他说之前只顾忙着看住那几家的前宅,没想惊扰后宅,却不想出了岔子,他们从后门跑出来,来了荣国府。 如今他带着亲兵在外面,请示三叔,是不是要进来拿人……” 贾环转过头,看向那些妇人,冷声道:“你们是等我的亲兵进来拿人,还是自己走?” 那些妇人闻言,一个个面色惨白,可怜之极,可看着贾环那张冰冷无情的脸,没有丝毫通融的可能,而贾母也只是低着头眯着眼不出声,绝望之下,只能哭泣着往外走。 她们倒不是没想过大哭大闹,可她们着实不敢。 因为她们家里的老爷们,今日都是被抬着送回来的,被贾环打了个半死。 所以她们知道,贾环绝不是只说不练的人。 吵闹的荣庆堂一上午不得安宁的妇人们,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出门离去。 贾芸之母见贾母似不高兴,也趁机跟着离去了。 能教出那样一个懂世情的儿子,唐氏又怎会不识趣呢? 待那些族中妇人都离去后,贾环坐在贾母身边,对她道:“老祖宗,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孙儿岂有不知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可总要有个前提吧? 咱一直当他们是族人,是一家人,所以哪怕他们不上进,整日里混吃等死,咱也供着他们吃喝。 他们没银子,咱们每月给他们送银子。 子女读书包办,生老病死包办,寻常百姓家,就是至亲也不过如此吧? 那贾代修、贾代儒二老,逢年过节孙儿都要亲自登门问候,送去的年节礼,够他们开销一年都富余。 可到头来呢?闹的最凶,最恨不得孙儿死的,就是他们。 这样的人,孙儿着实不敢再当他们是一家人了。 若非看在老祖宗一心慈悲的份上,孙儿真真恨不得将这群王八蛋斩尽杀绝! 又岂会留他们一条性命?” 言语中杀气之重,让荣庆堂内诸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贾母闻言,忙道:“行了行了,既然都决定放他们一条活路,就甭再说什么杀不杀的话了……” 贾环笑道:“这不是怕您老心慈手软,再生气吗?所以孙儿考虑再三,算了,当那群东西是个屁,放了就是。” “噗!” 众人闻此浑言,哭笑不得,贾母笑骂道:“真真是愈发没规矩了!就该好生在家里读书!说的那样粗鲁!” 王熙凤压抑了一大早上,虽说荣国府尊贵,可族中那些奶奶大娘们,辈分太高。 而且,就和朝廷里的“清流”一般,虽没多少实权,但口舌着实厉害。 成事不足,但坏一人的名声,却是分分钟的事。 纵然以王熙凤之能,也不敢怠慢她们。 如今被贾环训斥猪狗一样的骂走了,王熙凤心情高兴的不得了。 此刻听贾环哄贾母高兴,岂有不搭茬儿的,高声道:“老祖宗,这算什么粗鲁?这叫唯大英雄自本色!三弟不落俗套,但又为人至孝!岂不就是大英雄?” 贾母闻言“不乐意”道:“就你会捧哏,你倒是先不问问你家链儿到底怎样了,就知道跟你三弟胡闹!” 贾母之言,未必有深意,但听在王熙凤耳中,却在心头起波澜。 她面色发红,眼神变幻,似愧、似恨、似爱、似憾,终究化为轻轻的一叹,看向贾环,道:“三弟,不知你链二哥他可还好?你若把他也赶出家门儿,我也只能随他去街上乞讨了……” 贾环笑道:“他应该还在宗祠里跪着,多让他跪几天吧,正好可以赖掉外面的账。” 王熙凤闻言,脸一黑,恼道:“谁管他做什么?” 贾母却很高兴,只要贾琏没出事,其他的,她也管不了那么些了,对贾环道:“瞧见了吧,连凤丫头都不待见你了,还在这待着做什么?自去园子里,找待见你的去吧!” 也难为贾母良苦用心了,如今她已经制不住贾环了,只能勉力维持住局面。 这会儿子王夫人和贾宝玉都在荣庆堂,她唯恐两边再起争执,那可真要愁掉她半条命了。 所以,就急急赶贾环去园子里,和他最在意的姊妹们玩乐去。 贾环看着贾母疲惫之极却强撑着的模样,拉起她苍老的手,握了握,和声道:“老祖宗,您不要担心,也不用顾虑。孙儿虽然霸道,可也讲道理。从始至终,只要没主动为难孙儿的,您多咱见孙儿对付过别人? 您不就是担心宝二哥么? 孙儿跟您保证,只要他没坏心,孙儿不仅不会对付他,看在老祖宗和爹的面上,还会保他一世富贵。 宝二哥又跟其他那些不成器的混帐不同,虽帮不上大忙,也出不了什么大乱,他没甚野心。 您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好生养着身子吧,幼娘一会儿回来,再给您好生瞧瞧,总要再活百八十年,看孙儿的孙儿娶亲才是。” 贾母闻言,泪流满面,握着贾环的手,哽咽难言。 家和万事兴。 …… 正文 一千零六十五章 迎旨 安抚好贾母,不让她太过伤神后,贾环就出了荣庆堂,进了大观园。 倒不是怕和王夫人共处一室,对他而言,无论是王夫人,还是王家,又算得了什么? 他只是不大喜欢,和像木头人一样的王夫人相处。 她身上的人气愈发寡淡了,有些渗人。 再联想到青隼传来的消息…… 贾环不惧什么,只是可怜她。 …… 仲夏离去,金秋归。 大观园景色已然换了模样。 一池娇艳的荷花早已败尽,荷叶枯黄。 但是,却有秋菊满园。 半山上,红枫似火,更添一抹盛景。 唯有沁芳亭东侧的竹林,依旧葱葱。 过了翠障后,贾环便径自去了潇湘馆。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铺了一地的竹叶。 昨夜似有秋风拂。 “呀!三爷来啦!” 一阵惊喜声从前方传来,贾环看去,却是一身紫裳的紫鹃。 她提了个食盒,惊喜万分的看着贾环。 贾环笑呵呵的上下打量了番,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紫鹃姐姐愈发标致了……” “呸!” 紫鹃闻言,俏脸浮起一抹红晕,啐了口,道:“三爷这话是不是说的早了些,还是进里面同我家姑娘说吧!真是疯了!” 贾环哈哈一笑,又忽地正色道:“紫鹃姐姐,这是要给哪个短命鬼去送餐?劳烦姐姐告诉我,我提前送他上路。” 紫鹃闻言,羞恼的一跺脚,嗔道:“三爷混说什么?除了姑娘,我能给谁送餐?” 贾环闻言一怔,道:“你不是说林姐姐在里面吗?” 紫鹃哼了声,道:“姑娘自然在里面,我这盒子里盛的,可不是给人吃的。” 贾环闻言,笑道:“我明白了,是给那两个夯货吃的吧?” 贾环话音刚落,就听到竹林里响起一阵“哼哧哼哧”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就见两个圆滚滚的黑白相间的熊猫,从竹林中跑出。 许是太胖的缘故,跑上几步,两只熊猫就要摔一跟头,沾染一身竹叶。 却也不在乎,看到紫鹃如同看到亲人一般,两只黑漆漆的眼睛里,竟有些讨好之意…… 这模样,也难怪紫鹃将贾环都丢到一旁去了。 她揭开食盒,拿出一叠叠的点心,红的、绿的、黄的,好些还都是贾环从宫里要出来的点心方子。 这还不算完,又打开第二层,里面有好些水果。 待打开第三层,贾环都愣住了,道:“紫鹃,你还灌它们吃酒?” 紫鹃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哪里是我灌的?有个霸道魔王养了个无法无天的促狭鬼,整天来潇湘馆混顽! 恨不得抱一只猫熊进被窝里搂着睡。 猫熊是我们这的,自然不会跟着去,那促狭鬼不知动了什么脑子,竟偷偷找来烈酒,想灌醉了后哄走! 可哪里又拖得动? 她拖不动就跑了,却害苦了我们。 如今这两个活宝每日里竟无酒不欢,若无酒水,连饭都不肯吃了。 所以每日里都要给它们准备二两…… 三爷就不问问,那促狭鬼是哪个?你好去提前送她上路!” 贾环闻言,干笑了两声,道:“这促狭鬼真是活泼可爱之极,哪里舍得送她上路? 想必她那主子,也一定是英明神武,俊朗非凡,惊才天授……” “噗!” 就在紫鹃一张脸都开始发紫时,甬道尽头忽地响起一声喷笑。 两人看去,却是林黛玉张着一双似笑非笑目,粉腮带赤,一身粉色裙裳,勾勒出身姿美妙,丹青色的绣花鞋上,几朵牡丹娇艳,恍若仙子降尘。 紫鹃最有眼色,见这一对子默默相视,根本无视单身狗,果断带着两只熊猫撤退。 她不动还没人发觉,她这一动,却让林黛玉羞红了脸。 见紫鹃去后,林黛玉两泓冬泉般的妙目转嗔,瞪着贾环。 贾环一脸赏心悦目的神色,上前将林黛玉拥入怀中,道:“上天待我何其厚也?竟赐我一如此精壮的……哦不,如此美妙的……” 话没说完,就见怀里的林黛玉喷笑着,握起拳追杀他:“我叫你精壮!我叫你精壮,你才精壮呢!” 贾环逃了两步后,转身将她抱起,在林黛玉惊呼声中,高高举起绕了几圈。 林黛玉的惊呼声,变成了惊笑声。 待贾环站住后,林黛玉俯视着他的脸,眸中情意绵绵,两人默默对视。 一阵秋风吹拂,漫天竹叶纷舞。 多么希望,这一刻能到永远…… 然而,终究还要回过神来。 率先出口的,竟是林黛玉。 她眼神暖暖的看着贾环,语气罕见的温柔:“环儿……” “嗯?” 贾环一应,还在用眼神勾搭着林黛玉。 他想不通,这样唯美的环境,他又帅的这样勾魂夺魄,可林美人为何还不吻他呢? 所以还在做着努力。 林黛玉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却又眯起,语气愈发温柔,白皙的手抚在贾环脸上,捏了捏他的脸皮……道:“环儿,你昨夜,是在何处歇的呀?”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道:“昨儿从我娘那里回去后,就在自己屋里睡下了啊!”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满意,却又道:“那你没有去那雪洞里?她可是等着你哩!” 贾环叫天屈道:“林姐姐,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就算来和人勾搭成奸,也只能来找林姐姐您啊!” “呸!” 林黛玉啐了口,骂道:“放屁,你才勾搭成奸呢!你去和什么钗什么云的勾搭吧!” 贾环看她俏脸羞红的模样,浪笑一声,方才只是抱着林黛玉的腰将她举起,此刻,忽地又往上颠了颠,一双大手,正好按在林美人的小"qiao tun"上,还揉了下,道:“林姐姐,还是咱俩勾搭成奸吧!” 林黛玉要害被袭,绷起脸,一双手揪住贾环两边脸,用力一扯…… “噢……” …… “噗!” “呵呵!” “咯咯!” 紫菱洲,几处风筝散落在秋草地上。 另一侧,摆放着十数张雕花高几和杌凳。 几上有纸墨笔砚,也有些瓜果鲜蔬和点心。 姊妹们都在,连贾探春都从前面回来了,正与史湘云一处说笑。 这会儿子众人看到了走在前头趾高气昂的林黛玉,和她身后垂头丧气的“小跟班”,无不好笑。 只是有些笑容似有些深意…… 等贾惜春蹦蹦跳跳跑到贾环跟前,发现他两颊处两道红印时,笑声就更大了。 “三哥哥,你被谁欺负了嘛?” 小惜春也学坏了,学会伤口上撒盐了! 贾环觑眼看着她,这幅德性又让姊妹们笑开怀,却听他道:“欺负我?谁敢,谁又有这份能为?” 众人看他脸上顶着两个红指印,却还嘴硬,不由更好笑了。 贾惜春好奇道:“三哥哥,那这是谁打的?” 贾环不屑道:“谁打的?四妹妹你什么眼神?这是打的么?这是被人稀罕的抱着亲的,种草莓!!” 贾惜春被镇住了,真有些疑惑,转头看向林黛玉…… 连她都知道,这草莓是林黛玉种的。 其她姊妹们则纷纷笑骂道:“真真该死,教坏小孩子。” 林黛玉则一双美目倒竖,怒视贾环。 丢死人了,不想活了…… “好了好了……” 还是贾迎春最善解人意,以她有些迟钝的嗅觉,都嗅到了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酸味,心疼贾环,出来打圆场,笑着走到贾环跟前,用拇指轻轻刮了刮他脸上的红印,嗔道:“这般大的人了,还跟当年般爱玩闹! 今儿是宝妹妹做东道,请咱们一起给你接风的。 云儿说你去老爷书房里说正事了,就没去请你,先放了会儿风筝。 林妹妹听说你还没来,就没过来。 宝妹妹家里准备了两篓好大的螃蟹,厨房里蒸了,一会儿就好。 还有上好的黄酒……” 贾迎春不算有急才,所以她出来替贾环解围,一时间也没甚惊天动地的事转移众人注意力。 絮絮叨叨有些散乱的说了好些话,贾环听着却没有一丝不耐,心里特别熨帖。 因为他知道,这个姐姐,是在竭尽全力帮他安抚内宅,尽量每个人都说到。 这对素来不圆滑的贾迎春来说,真的不容易。 贾环笑着拉起贾迎春的手,道:“姐姐,你是当姐姐的嘛,下次再想帮弟弟,看到哪个欺负我,你就直接点名批评! 我还不信,那三个都是你弟妹,还敢不听你的? 她们也就能欺负欺负我这老实孩子……” “咯咯咯!” 贾迎春和贾惜春都被逗笑了,贾环是老实孩子,这是隆正十九年最大的笑话。 不过,本来有些古怪的三人,却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消停下来。 诸姊妹纷纷落座,说着笑话,等着螃蟹。 林黛玉忽然开口道:“环儿,你在西域出兵放马,到底是怎样的?前儿些时候,家里见天的搭戏台,唱西域的戏,还有你哩!哼,什么夜袭公主营,公主凤心倾,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此言一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贾迎春顾不上给贾惜春擦拭嘴角的奶油点心,薛宝钗也顾不得与史湘云私话,贾探春挑起了眉头,一旁处的丫鬟们,也纷纷暂停了手中的活计。 众人齐齐看着贾环。 戏里的人物,活生生的看在眼前,对她们来说真的很新奇。 别说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纵然是后世,那些粉丝们看到电影明星,都要死要活的。 更何况现在? 贾环现在就同电影明星一般,甚至更胜一筹。 因为粉丝们都知道电影是假的,可如今园子里的这些人却知道,戏里唱的都是真的! 丫鬟们多不识字,她们仅有的知识多是从戏台上学到。 她们知道常山赵子龙,知道刘玄德,知道梁山好汉,可这些人对她们来说太遥远了。 唯有贾环,是戏文里存在的,距离她们最近的人,她们岂有不好奇的道理? 看着众人瞩目的眼神,贾环风轻云淡的一笑,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没错,那就是我……” “哇!” 一阵惊叹声中,也有几声微不可查的冷哼声。 感受到几束不善的目光,贾环忙道:“当然,像我这样忠贞的人,对于罗刹公主的投怀送抱,是根本不屑一顾的。头可断,发型可乱,贞.洁不能失!” “哈哈哈!” 众人被他不要脸的话逗的大笑,没几个相信他的鬼话…… 薛宝钗盈盈笑道:“那厄罗斯公主被俘后,谁来看管?” 贾环笑道:“她一直和明月还有琴儿在一起……” “嗯?” …… 贾环颇为狼狈的从大观园里逃了出来…… 不逃没法子,那气氛着实太尴尬了。 这一次,闹尴尬的倒不是林黛玉,说来有趣,林黛玉反倒幸灾乐祸的看着贾环。 闹别扭的,是薛宝钗。 这妮子当真了不得,板起脸来不说话,气场之大,让整个紫菱洲都有些压抑。 也不哭也不闹,旁人同她说话,回答的还一板一眼。 就是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然而史湘云、贾探春等人却不怪薛宝钗落脸,都以为这事是贾环做的不地道。 薛家再怎样,也算是世代名门。 皇商的地位,在大秦并不低。 其实在前明时,到了后期,朝堂大佬背后,就无一不是站着江南或者晋西商人的影子了。 后世称明朝诞生了资本主义的萌芽,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并不只是指出现了商贾,而是出现了商贾操控政治的雏形…… 当初的薛家,就有那么一点意思。 这样的人家,又是贾家的亲戚,出现一个嫡女做妾室,说起来,已经算是辱没了祖宗颜面,让人说嘴。 如今,又收了人家一个嫡女,两人还是嫡亲堂姊妹。 这让世人如何看她薛家,又如何看她们姊妹? 尽管之前薛姨妈已经和薛宝钗说了许多,可真正到了这一天,薛宝钗心里还是极为刺痛。 只是她极懂得规矩,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知道分寸,不会像林黛玉那般在贾环跟缠闹。 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怒气。 她这般懂事,连林黛玉都没有再刺她,反而帮她一起奚落起贾环来。 正是薛宝钗这个度的把握,才让贾环狼狈之极,成了无耻的负心汉…… 相较起来,贾环还是喜欢林黛玉那种简单粗暴的“报复”方式…… 螃蟹自然是没得吃了,贾环也没解释什么。 他总不能当众说,是薛宝琴千里迢迢闯大营去寻他的? 这不是男人该做的事,也会让薛宝琴在贾家无立足之地。 可贾环一默认,场面就更尴尬了,还多亏了小吉祥前来救驾! 小吉祥自然不知道贾环正身处艰难,只是,公孙羽从宫里回来了。 还带着皇帝的赏赐,所以她必须来找回贾环。 迎旨。 …… Ps:感谢“骨像应图”兄的盟主,真是意外惊喜啊!也感谢一直以来默默支持的书友们,订阅一直在涨。咳咳,拼老命了,今天加更! 正文 一千零六十六章 不安 为盟主“骨像应图”兄加更! 宁国府,宁安堂。 贾环看着站在堂内身着大红蟒袍的老年宦官,笑的有些冷淡,道:“这不是大明宫御前总管苏大公公吗?如今陛下威压宇内,苏大公公比当年的梁九功还要红,怎地有闲心到贾家这间小庙里来了? 咱这里,可容不下你这座大佛太监啊。” 来人正是苏培盛,听着贾环含枪夹棒的讽刺之言,苏培盛苦笑道:“宁侯啊,您这话说的老奴简直无地自容啊!您……” “行了行了!” 见苏培盛似乎比从前又老了许多,想来他近来的日子怕也不是那么顺利,贾环也不愿再为难他,看了眼后面负手而立,正在观赏壁上陈设的赢杏儿,和双眼明亮的看着他的公孙羽,贾环眼神柔和的点点头后,又对苏培盛道:“不是有旨吗?赶紧宣,宣完我还要闭门思过呢,从今往后不见外人。” 苏培盛看着贾环明显疏远了许多的脸色,又苦笑着摇摇头,这些事,真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参与的。 虽然他也绝不愿看到如今的场面…… 没有再多言,苏培盛将隆正帝的旨意颁下后,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就被端茶送客了。 出了宁国府大门,看着紧跟着就关闭起来的烘漆大门,苏培盛心里一叹,招呼御林回宫了…… …… “幼娘,你瘦了!” “噗!” 十八流言情剧的台词,果然他码的不靠谱…… 贾环幽怨的看着公孙羽,公孙羽歉意的道:“呵,呵呵,公子,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哈哈!” 贾环强行拥抱,咬牙切齿道:“我能理解,看到我这样的如意郎君,自然喜不自禁!没关系的……喂,不要太过分了!” 将脸藏进贾环怀里的公孙羽,使劲的颤抖着肩膀。 数月不见后的重逢,果然还是当初的味道,快乐…… 在那压抑的宫里待了这么许久,虽然奢华富贵,却没有一丝人味,也愈迷恋贾环身边的感觉。 不过,到底知道一旁还有人,感觉到贾环放在她身后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公孙羽面红耳赤从贾环怀里出来,道:“公子,我先回药室去,准备点药,给奋武侯诰命看看。公子先和公主说话吧……” 贾环点点头,道:“好,多准备点,一会儿再陪我去趟李相府。” “嗯!” 公孙羽应下后,又对赢杏儿告退了声,就去了后面。 “真羡慕她们这样的……” 看着公孙羽离去的背影,赢杏儿轻笑道。 贾环微微皱眉,道:“你也可以这般轻松过活,何苦这般精明,到头来苦着自己?” 赢杏儿太精明了,精明到贾环对待家里姊妹的那一套,放在她身上半点不好使,反而有些滑稽…… 所以,贾环从不拿这套用在赢杏儿身上。 却怜惜她。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将面色正常,但眼底深处满是疲倦的赢杏儿强行抱在怀里,贾环道:“就不能笨一点,少想一点吗?” 赢杏儿在贾环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牢后,侧着头倚在贾环胸口,道:“每个人都不一样的,若真让我像寻常后宅女子那般,我未必就会欢喜。如今这般……也还好。” 贾环低头看着她,轻声道:“你还想和那位过招?” 赢杏儿沉默了下,道:“不是我想和他过招,只要他不折腾你,我也懒得算计什么。而且,如今我也没多动,只是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 观其变! 贾环眼睛微微一眯,道:“杏儿,可是又有哪个想惹事?” 赢杏儿闻言,站直了身子,正视着贾环,道:“你还想帮他?” 贾环闻言一滞,看着赢杏儿,轻轻一笑,道:“那位现在,何须用我帮?” 赢杏儿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环郎也不要再问太多。 左右和咱们沾不上关系,如今既然你没事,我也没必要再在后面推波助澜。 他那般待你,自该让他承受应有的教训……” 贾环闻言,皱起眉头来。 他着实想不出,如今谁还能让隆正帝受教训。 赢杏儿见贾环皱眉,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漏了点风头:“如今都说宫里的那位手段高明,隐忍凡,甚至远迈太上。可他们却忘了,太上皇在之日,那位又是怎样惶惶不可终日的。 若非中间出了想不透的漏子,就凭他…… 纵然如此,太上皇留下的底蕴,也不是他二三年内能清除干净的。 甚至,他的身边都…… 哼!”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 太上皇赢玄! 是啊,好多人都忘了曾经那位神威如狱的无上存在。 赢玄在位时,隆正帝的日子,确实难过的紧。 若非他大限将至,不得不破釜沉舟进行突破,又有黑云十三将这一隐秘之极的力量筹谋三十年进行暗算,隆正帝能否一击上位,还真是个问号。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手段,又怎么可能没有留下什么。 贾环心里有些乱,不过,终究没有再问什么。 赢杏儿见之,心里松了口气之余,面上露出笑容,道:“你放心,我观那些人,必成不了大事。 这个时候,他在位,比赢历在位对你有利。 我又怎会不知道呢? 只是,若是让他知道点深浅,不要得意忘形,行事再那么肆无忌惮,岂不更好? 不告诉你,是怕你牵连其中。 他如今太过敏感,真要怀疑到你头上,哪怕沾染一点,也会掀起大浪。 索性不告诉你,环郎也自在度日便可。” 贾环闻言,轻轻一叹,捧起赢杏儿的脸,道:“记住,我不允许你有任何事。 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仇和恨,告诉我,我和你一起谋划,一起出手。 咱们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会负你的。” 赢杏儿明亮的大眼睛,变得有些水色,看着贾环的眼神也愈柔和,缓缓点了点头…… …… 朱雀街侧,崇德坊,李相府。 一辆黑云马车,缓缓停在相府门前。 车夫是一名抱着把黑色短剑的中年男子,他下车后,递给相府门子一封拜帖。 那老门子看过拜帖后,也没派人进去通秉,就指使两个小厮打开了一侧侧门。 车夫看了老门子一眼,那门子却已经又坐在石阶上打起盹儿来。 车夫没有去争论正门和侧门的问题,牵起马缰,拉着黑云马车从侧门进入。 贾家的黑云马车,连宫里都能随意进入。 到这李相府,却只能从侧门而入。 只是李光地于贾家有大恩,车夫不好争辩什么。 在豪门里待的久远了,他也隐约明白了一些道理。 有些事,是做给自己看的,也有些事,是做给别人看的。 所以看事情,不能看表面。 …… 李怀德,李家凤凰,进士出身,翰林院学士,清贵之极。 这世上,能给皇帝难堪的人很多。 但能给李怀德难堪的人,着实不多。 因为,他是李光地的老来得子。 纵然贾环凶威最盛之时,揍了李怀德,也只能乖乖的上门,让李家老祖宗用拐棍抽一顿,屁话都不敢有。 隆正帝待任何臣子,多半都是黑着一张脸。 唯有对李怀德,宽厚有佳。 因为,他是李光地独子。 可是今日,李怀德的脸色,却有些难堪。 难堪的看着贾环…… “你瞪老子干什么?” 见李怀德一张臭脸站在李家前厅门口,不让进也不说话,贾环莫名道。 李怀德闻此粗鄙之言,脸上怒气一现,沉声道:“你来干什么?你还嫌害的我爹不够?” 贾环警告道:“喂,李如意,我警告你,我欠你爹人情,不欠你人情。当年的巴掌忘了是吧?老太太已经仙逝二年了,别惹我揍你! 我多咱害过李老头?” 李怀德双眼喷火道:“我爹如今都卧床不能动了,还不是因为你害的?”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沉声道:“太医怎么说?” 李怀德本不愿搭理贾环,可看他沉下脸,拳头握起,到底怕这野蛮人狠,冷哼了声,道:“还能怎么说,忧思过滤!这几日,就是为了你惹下的祸,他才夜寐难安,茶饭都进的少!” 贾环脸色阴沉,沉声道:“带我去见老头子。” “不行!” 李怀德断然拒绝道。 贾环皱眉道:“老子家有个女神医,你没听说过吗?太后都是我老婆救活的,我专门带她来给老头子看看。还不带路!!” 最后一喝,贾环身上早已没了半点纨绔稀松的随意劲儿,面上的严肃郑重,威严的让李怀德都不敢再张口反驳。 他也听说过贾环小妾入宫的事,当初隐约还有些难听的话传出。 不过后来都知道是进宫给太后看病去了。 如此说来,贾环的小妾确实是女神医。 李怀德长长咽下一口气,看了眼贾环,又看了眼他身后的黑云马车,没有说话,转身前面带路。 …… 李光地的情况,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太坏。 至少还清醒着。 见李怀德带着贾环和一蒙面女子进来后,一张菊花老脸皱吧成团,裂开没几颗牙的嘴,笑了起来。 眼睛,出气的清澈。 贾环有些担忧的上前,道:“老头子,你……你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放屁!” 不等李怀德飙,李光地就笑骂道:“老子比你还能活!没看到孙子前,老头子死活不能闭眼!” 贾环闻言松了口气,好似在自家一样,转头对李怀德道:“行了,你别杵在这了,去厨房吩咐下,多恁几个菜,中午我和老头子喝两盅。” 李怀德脸都青了,指着贾环就想赶人,却被李光地喝道:“还不快去!” “老爷!!” 李怀德急道。 李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李怀德顿时萎了,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出去前,给卧房里的几个侍女使了眼色。 结果他刚一出去,李光地又道:“你们也出去吧。” 几个侍女不敢耽搁,屈膝一福后,鱼贯而出。 待房间里没什么人后,贾环回头对公孙羽道:“幼娘,一定下力气好生治好这老头,不给他延个十年八年的寿,我怕他赖上咱家!” 公孙羽轻轻白了贾环一眼后,上前替李光地诊脉。 一炷香的功夫后,公孙羽抬头看向贾环,没说话。 贾环看了眼李光地,见老头子倒是豁朗的很,没问什么,也没什么焦急之色,便道:“有什么话直说。” 公孙羽有些失落道:“最多……最多还有五年。” 贾环闻言,长吐了口气,好笑的看着公孙羽道:“已经差不多了!再过五年,老头子都一百多了,也该了!” “不当人子的混帐,呵呵呵!” 事实证明,李光地还是在意的,刚才都是装的,此刻才笑的灿烂。 他笑骂了一句后,又看向公孙羽,语气就柔和了许多,道:“丫头,你说的可当真?真的还能再活五年?莫太医他们说,最多也就半年的光阴了……” 公孙羽轻笑道:“老相爷放心,我有八分把握。” 李光地闻言,笑了笑,点点头,又看向贾环。 贾环看到他的眼神,挑了挑眉,点点头,对公孙羽道:“不管谁再问,就说最多还有一年的光景。一年后……到时候再说。” 公孙羽乖巧,也不问什么,就是点点头,道:“公子,我去写副药房,让人取了药来煎一副,相爷就不会夜里难眠了。” 贾环还没说话,李光地忙道:“那就太谢谢丫头了,唔,你拿着这个对牌去,府里一切都归你调遣,吃的用的随你去要!” 贾环点点头,道:“在这里跟自己家一样,不用外道。” 公孙羽抽了抽嘴角,好笑的白了贾环一眼,不过出嫁从夫,既然夫君不要脸,她也不能违背。 红着脸从笑咪咪的李光地手中接过对牌后,就出去了。 等公孙羽出去,房间里只有李光地和贾环两人时,一老一小两个狐狸的脸色,都渐渐严肃了起来。 …… 大明宫,紫宸上书房。 内殿,隆正帝负手而立,站于窗前,面色阴沉。 自苏培盛归来,说了贾环的态度后,隆正帝的心情就骤然变坏。 待得到中车府的番子回报,贾环带着公孙羽去了李相府,并将“细蛾”都摒避出去,密谈了许久后,隆正帝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 却不知,这种不安,到底来自何方? …… 正文 一千零六十七章 燕子归巢 从李相府出来时,夜色已深。 . 出了门后,当车夫的乌远却告诉车内的贾环,外面有许多尾巴,在相府周围鬼鬼祟祟。 贾环沉默了下,他现在最稳妥的做法,应该是老实本分。 有太多双眼睛,在观看着他的动静。 避开这个风头,才是智谋之道。 只是…… “全部打断双腿,丢到朱雀大街上。告诉他们,谁再跟着我,杀无赦。” 这些人自然不会都是跟着他的,至少一大半,都是在观察李相府。 或许,在等着相府何时挂白报丧。 李光地只要还活着,许多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一步。 不过,贾环的一番话,却将所有责任都揽在了他自己身上。 而那些眼线这一暴露,再有人往李相府附近盯梢,就太过显眼了…… 想来,相府也能清静些。 惨叫声响起,没半炷香的功夫,乌远便折返回来,重新坐上了车辕。 黑云马车缓缓驶动,朝公侯街宁国府行去。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这般动静,自然瞒不过李相府。 当黑云马车拐过街道拐角后,相府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身形佝偻的老人。 不是先前那坐在石阶前打盹的老者又是何人? 他浑浊的老眼看了眼黑云车消失的方向,点点头。 又看了眼远处一片痛苦呻.吟的眼线,微微摇摇头后,转身回府,缓缓合上了大门。 …… 从李相府回来后,贾环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轻松了许多。 这一点,连小吉祥都看得出来。 宁安堂里,已经十四五的小吉祥,还想像小时候那样,爬到贾环肩头坐上。 被贾环朝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也不看看你屁股现在多大了,我脖子还能抗得住吗?” 这话一出,后宅内尤氏和公孙羽都忍不住笑出声,唯有香菱不乐意。 不过当贾环挑眉看向她的时候,她却连忙先捂住自己的屁股,面色羞红,还有些愧然和自卑。 因为她知道,她的屁股比小吉祥的还大…… 看她呆萌的模样,贾环都忍不住笑出来。 小吉祥不依,张牙舞爪的要吃了贾环,尤氏在一旁啧啧赞叹,这哪里还是婢女? 比小祖宗还了不得呢! 贾环和小吉祥算账,道:“你好好交代,怎地会拿酒去灌那两只猫熊?” 小吉祥闻言,面色一滞,随即眼神茫然道:“三爷,我没有啊!” 贾环哈哈大笑道:“你还想说谎?你紫鹃姐姐都跟我告过状了!” 小吉祥抱着贾环的胳膊撒娇,道:“三爷啊,我也想要猫熊嘛!猫熊好可爱呢!” 贾环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道:“猫熊只能生活在有竹子的地方,要不,我让人在潇湘馆竹林旁边再起两间宅子,你和香菱搬进去?” 小吉祥眼睛一亮,道:“那三爷一起去不?” 贾环笑道:“我还有其他事,哪里能住园子里?” 小吉祥闻言顿时大失所望,道:“那还是算了吧,三爷在哪,我和香菱就在哪。” 贾环闻言笑了笑,道:“那就常去林姐姐那里耍就好,每次去都带些酒去,咱不空手!不就是些酒吗?” 小吉祥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不就是些酒嘛,咱有的是,不小气!还告状……” 连尤氏这等好性子的人,都忍不住白了贾环一眼,嗔道:“怪道外面都说小吉祥都是爷惯的!给猫熊灌酒都随她胡闹,真真是……” 贾环呵呵笑道:“我的丫头,我不惯谁惯?好了,幼娘给大嫂看看,再去给老太太看看,夜里我去寻你。我去园子里转转……” 公孙羽闻言,不算美艳的俏脸微微一红,轻轻应了声。 尤氏和小吉祥也一起起身,送贾环出门。 …… 第一站,依旧是潇湘馆。 不止因为贾环偏爱林黛玉,他还想在这探探虚实…… 幽幽潇湘馆,清香扑鼻。 有竹香,有花香,也有女儿香。 林黛玉正在月儿洞窗前的桌几上写字,见贾环进来后,也只淡淡瞟了眼,并未搭理。 紫鹃见状一愣,以为两人闹了别扭。 却见贾环面色凝重的对她摇摇头,又用下巴示意,请她先出去…… 紫鹃有些狐疑的看着贾环,可看到贾环眼中闪过一抹疲惫的痛色,让紫鹃心里一颤。 她本也听说,今日蘅芜苑的那位请东道,似乎出了岔子,闹的很不愉快。 回来后问林黛玉也不说,如今看来,还真是…… 不敢再耽搁,紫鹃忙出去,还替两人关严了房门…… 待紫鹃出去后,贾环立刻便了脸色,身形一闪,就出现在林黛玉身后,将她紧紧的抱住,动情道:“林姐姐,我好想你!” 林黛玉这样感性的人,听到这样深情的话,本该感动的泪眼婆娑,可此刻,她的面色却涨红,满是羞怒,一字一句咬牙道:“贾小三儿,你的手!!!” 贾环似才惊醒,忙从那两处小山峦处挪开双手,歉意道:“林姐姐,实在抱歉,我没发现……” 这一次,林黛玉才真正恼了! 摸在那里你说没发现?! 娘希匹!! 原本一双冬泉蒙雾般的美眸,此刻变成了蕴着三昧真火的火眼金睛,差点没把贾环焚烧掉,笑声却森冷透骨,看着贾环道:“环儿,你再说一遍,你怎么了?” 贾环咽了口唾沫,顺便看了眼林黛玉身前的旺仔小馒头…… 干笑了两声,道:“林姐姐,你听我解释……” “贾小三儿,受死吧!!” 要说林黛玉原本的性子,自然不会说出这么劲爆刚烈的话来。 只是贾环当初为了开拓她的心胸,专门吹嘘了些他过往的战绩,并且将人物主角,也就是他自己,传奇话了些。 遇到坏人王八蛋,都是大喝一声“xxx,受死吧!”然后大杀四方。 这不,林黛玉就学会了。 再看到贾环混帐的眼神后,彻底爆发了。 贾环只能抱头鼠窜,还不能全逃过,得让人家逮住蹂罹两下,不然怎么解气? “女侠,饶过小的吧!小的上得闺床,下得澡堂,还可以暖炕!愿卖身恕罪啊!” “放屁!” 林黛玉气喘吁吁的骂道:“你就敢在我跟前胡说八道,怎么在别人面前,就吓的逃之夭夭!你……你欺负我!” 说着,还真泛起了几点泪花。 贾环见之,叫天屈道:“林姐姐,说话可得讲良心哩!不管出门去哪儿,回来后我必是先来看林姐姐的。逃之夭夭容易,可你问问她们,是愿意看我逃之夭夭,还是看我好言道歉? 罢了罢了,既然林姐姐以为那般好,以后你再生气时,我也逃之夭夭罢!” “你敢!!” 林黛玉眼中的泪花瞬间消失了,面色有些得意的威胁着贾环。 贾环嘿嘿了两声,道:“你让我走,我都不走!” 说着,又轻轻揽住林黛玉的纤腰。 林黛玉将臻首靠在他的胸膛,耳中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说不出的心安。 忽地,她眷烟眉轻轻一挑,道:“环儿,琴丫头到底怎么回事?你宝姐姐这次是真恼了!”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拥着林黛玉坐上了床榻边,一边摩挲着她的香肩,一边柔声道:“都怪你男人太过出色……嘿嘿,别白我,是这样……” 说着,贾环就正正经经的将当初如何帮薛宝琴,然后薛宝琴回来后,看他的眼神如何不大对。 当然,当日午间与薛宝钗嘿嘿时,被薛宝琴看了大秦戟的事,自然没说。 然后又说道,薛宝琴是如何一个人千里赴西域,到兵营里寻他。 他若再装腔作势,扭扭捏捏,实在不像男人。 既然如此,这个“坏人”名头他再担一次又如何? 总不能让人去笑话一个女孩子吧? 所以日后薛宝琴并不是自己去兵营寻贾环的,而是贾环兵发西域时,强行带上了她。 看着贾环一脸的大义凛然的模样,林黛玉心里又是好笑好气,但也少不得一抹自豪。 她知道,这其中或许有许多夸夸其谈,但和真实情况也差不远。 琴丫头从金陵回来后,看贾环的眼神谁看不出来?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坚决的拒绝了宝玉,还被薛宝钗趁机打发出去。 谁也想不到,这丫头竟这般果决,敢爱敢恨! 一个人跑去兵营…… 林黛玉心里一叹,又横了贾环一眼,冷嘲热讽道:“这些你同我说不成,你得去同你宝姐姐说才是,看她信不信! 今儿你也瞧见了,可不是谁都同我一样,嘴笨口慢,人家拉下脸来,有些人就得灰熘熘的跑……” 话没说完,那张“嘴笨口慢”的小嘴儿就被人堵上了,小香舌被卷起,肆意把玩…… 直到林黛玉眸眼惺忪,唿吸都快断了时,贾环才抬起头。 林黛玉一双白藕似得的胳膊环在他的脖颈上,眼眸迷离的看着他。 哪个少女不怀春? 和自己心爱的人做亲密的事,大概是这个世上最令人沉醉的事。 林黛玉本就绝美如画,容颜精致,此刻这幅情动的模样,更让人把持不住。 贾环扶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挑开薄袄的下端,熘了进去。 在触碰到那细腻如玉的肌肤时,林黛玉娇吟一声,瘫软在他怀里,喃喃喘息。 贾环的手继续往上移动,娇软细腻如暖玉的肌肤让人迷醉。 近了,更近了…… 贾环甚至能感觉到,怀中佳人轻轻的颤栗。 “砰!!” 就在贾环触碰到山峦之边时,忽地,房间的大门被人暴力推开。 做贼的贾环都唬了一跳,林黛玉更是身子一僵。 好似两个偷食禁果的少男少女,被家长堵住门一般。 贾环一头黑线,转头看仇人似得看着来人,咬牙切齿道:“我忍你很久了!紫鹃娘们儿!” “噗!” 本来将脸藏在贾环怀里不肯露头的林黛玉,听到这一称唿后,顿时笑喷了。 她坐起身,露出一张鲜艳如娇花的俏脸,悄悄的将手放在身后,收拾了下身上的薄袄,然后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拉起他,推着他往门外去,撵道:“去去去,快去寻你宝姐姐云儿妹妹去吧!别赖我这了! 人家今儿生了那样大的气,这会儿子不定怎么跟姨妈哭呢! 你去赔你的情吧!” 贾环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的要找紫鹃单挑,紫鹃也拿起了野鸭子毛掸子。 “你再不走,真不让你去了!” 林黛玉放大招。 贾三孙子顿时怂了,不敢搭理这茬,却指着紫鹃道:“这回看在林姐姐的面上饶过你,再有下一次,给我去西域薅羊毛去! 一点子规矩都没有! 连三爷我的好事都敢打扰……” “叭!” 说罢,又转头飞快的在林黛玉的俏脸上亲了口,才在美人跺脚嗔骂声中,一熘烟儿的跑没了人影。 …… 半山,云来阁。 贾环可怜兮兮的敲着门,道:“云儿,你怎地连门都不给我开,那样无情?你伤了我的心……” 门里沉默了下,响起史湘云的声音:“少胡扯!宝姐姐今儿难过了一天,你不去蘅芜苑,跑我这来做什么?” “我不惯她这毛病……” 贾环大言不惭道:“我现在只想见你!” 门里又一静,过了会儿,史湘云冷笑一声,道:“你从哪里过来的?” 贾环嘿嘿一声,道:“你林姐姐身子骨不是不大好吗?我在那里坐了坐,就赶紧过来了。” 史湘云笑声更冷了,道:“你少在这磨叽,赶紧去宝姐姐那里告饶,你的好多着呢!不然,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告饶?” 贾环撇嘴道:“我只在云儿跟前告饶,其她人敢跟我炸翅,看我不揍她!你放心,我在你这待半宿,再去蘅芜苑,揍一顿就好了!” “放屁!” 史湘云气的骂道:“你再胡说,我真恼了!我可不是你林姐姐,喜欢听你浑说这些。” 贾环无语道:“那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史湘云道:“让你先去看宝姐姐,从没见过她这样没脸。你也真真是贪得无厌,有了这么些……琴儿生的再好,可她是宝姐姐的嫡亲堂妹。 宝姐姐给你做小,本来就委屈极了,如今更…… 她那样要体面的人,不知心里怎样难过。 你却在这里胡孱。 罢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环儿,不是我大方,只是…… 你不是说过,我们是一家人吗?” 贾环站在云来阁大门外,静了静后,笑道:“倒是和林姐姐说的一样,她也把我推出门来,不许在她那多待。 既然你们都这么懂事,那我也不能不懂事,云儿,我走了。” 说罢,外面没了声音。 云来阁内,史湘云面色有些遗憾失落。 和贾环分开了那么久,好几个月没见,心里不知有多少话没说。 他真走了,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让丫鬟翠缕去铺床,史湘云打开大门,想去外面看看。 “吱呀……” 门开了,泄进了一地的月光。 史湘云身子比林黛玉好,虽进了秋,也没穿夹袄。 依旧一身单衣。 只是,这个时候,却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有些冷。 站在大榕树下的青石边,史湘云仰头看着皎皎明月。 月儿中,似有一个坏坏的笑脸…… “就会逞强,这会儿子,也知道冷了?” 一道醇和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史湘云勐然回头,明亮的大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喜。 贾环一脸坏笑的站在她面前,张开了双臂。 “环儿!” 燕子归巢般,史湘云扑进了贾环的怀中。 墨蓝夜空,皎皎明月,繁星点点。 一棵黄叶纷纷的大榕树下,青石泛白露。 月色朦胧中,一对小儿女,紧紧相拥。 …… (。。) 正文 一千零六十八章 恩断义绝 蘅芜苑。 蘅芜苑不同于竹林环绕的潇湘馆,也不同于半山上视野开阔,可观云起云落的云来阁。 它位于大山之间,三面被大山环抱,一面被巨石所挡。 从外面看起来,尽是光秃秃的山石,无趣的紧。 但绕过巨石后,便可看到郁郁葱葱的绿。 即使已经深秋,依旧深绿。 虽无花卉绽放,但亦有累累果实。 暗香扑鼻。 因为四周被山石环绕,所以蘅芜苑即使入了秋,也并不清寒。 山石释放着白天从太阳里吸收的热量,暖融融的。 上房。 薛宝钗面无表情。 薛姨妈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可薛宝钗还是这样静静的坐着。 莺儿在一旁看的心忧,却不敢上前打搅。 因为她们姑娘和其她姑娘不同,潇湘馆的紫鹃甚至能替林黛玉做主,云来阁的翠缕也能和史湘云聊天。 但在蘅芜苑,莺儿只有受教的份,不敢逾越身份半点。 可是,看着自家姑娘这般难过,从未有过的难过,莺儿心里跟刀子扎似得。 她不敢对薛宝钗说什么,更不敢对贾环有什么指责,可是对罪魁祸首薛宝琴,却充满了怨念。 真真是……不要体面了。 连自家堂姐的男人都…… 只是,这话莺儿谁也不敢说。 在薛宝钗面前,她不敢没有大小。 在贾环面前,就更不敢了。 她知道,贾环似乎不怎么喜欢她。 他喜欢紫鹃,对翠缕也马马虎虎,最喜欢小吉祥,可是从不大睁眼看她。 如果让贾环知道她乱嚼舌头,一定会发作她的。 唉! 门口游廊下,莺儿放下了手中的络子,没心情再打。 双手捧着脸,看着头上的明月。 “是三爷来了?” 游廊尽头,隐隐门房处传来看门嬷嬷的声音。 莺儿闻言,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再遥遥听到随着夜风传来的男声,顿时激动的脸都红了。 起身将络子往一边一丢,就往里面跑去。 “姑娘,姑娘,三爷来啦!” 压抑着兴奋的声音,莺儿蹬蹬瞪的跑进房内,说道。 然而,薛宝钗却动也没动,还是静静的坐着。 犹如一盆凉水倒在头上,莺儿脸上的笑容凝固,可怜兮兮的站在那里。 薛宝钗淡淡的道:“你去睡。” 莺儿犹豫了下,有些不放心,却还是不敢执拗,点点头,道了声:“哦,那姑娘你也……” 没说完,看到薛宝钗看过来的眼神后,顿时不敢言语了,退了出去。 莺儿退去没多久,贾环的身影,出现在了上房内。 …… 一场巫山云.雨,分做襄王神女。 这就是薛宝钗讨人喜之处。 她恪守妇人之道,恍若王夫人,纵然闹的再凶,却从不会在贾政面前失礼,也不会拒绝贾政上.床…… 千万别疑惑,一月里,贾政总还有一两天歇在王夫人那里。 所以说,每个贵族,都是道貌岸然的渣渣…… 贾政王夫人尚且如此,深受规矩教化的薛宝钗,自然不会抗拒贾环。 雪腻的肌肤上,呈现出大片大片的瑰红。 即使已经停止了剧烈的运动,依旧**不息。 有人说,征服一个男人,就要征服他的胃。 而征服一个女人,就要征服她的生命之源…… 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薛宝钗此刻的情况,要比最先前清冷如雪的状况,好了太多。 从开始木然的承受,到渐渐的情动,再到热情似火的回应,哀婉的求饶…… 如今即使已经结束,还是紧紧的依偎在贾环怀里。 未经人事的林黛玉和史湘云再也想不到,贾环会用这种方式,打破了僵局…… 手中还握着一处软腻,贾环吻了吻薛宝钗耳边*的发梢,笑道:“心情好些了?不好就再来!” 薛宝钗也不是不会反抗,轻轻的打了贾环一下,但并未说话,还在**中…… 贾环也不强求,笑着将她又搂紧了些,道:“我并没有轻辱贾家的意思,我明白,琴儿的事,本来并不该发生,我本也无意让它发生。 虽然她长的极好,可到了我这个地步,再怎地肤浅,也不至于再以取人? 更何况,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天香国,琴儿也未必胜过你们。 只是阴差阳错下,成了事实,所以我总不能没有担当,不认她。 那样的话,对你和薛家,才是真正的不尊重。 至于名分…… 再等等看,今儿幼娘才得了一个二品诰命。 日后有机会,总要给你们每个人都讨一份才是!” 前面的话,薛宝钗并未听到心里去。 每一个精明的人,心里都会有些偏执。 但最后一点,却让薛宝钗骤然扬起了头,依旧残留着浓浓春意的杏眼,亮晶晶的看着贾环,艰难道:“二品诰命?” 二品诰命,可并不简单。 如果是贾环正室,这区区二品,自然算不得什么,因为可以获得一品侯夫人的诰命。 一品诰命中,分三等:一品国公夫人,是第一等,也就是贾母的诰命。 论起尊贵来,连贾环这一等候都比不上贾母。 这也是贾母在贾家地位最高的缘故之一。 出身侯门,又身任一品国夫人的诰命,尊贵非常。 第二等,便是一品侯夫人。 比如武威侯张氏。 神京城中,比张氏还尊贵的外臣诰命,屈指可数。 第三等,便是一品伯夫人。 比如镇国公府牛继宗的夫人郭氏,以及奋武侯府温严正的夫人刘氏,皆为一品伯夫人。 公侯伯三爵,俱为超品,所以夫人皆为一品。 这个谁也比不来。 纵然是文臣宰相的夫人,都没有这般尊贵。 再之后,便是一等将军夫人,这个诰命虽然也是一品大诰,但论含金量,比起前三者就远远不如了。 但是,再不如,也是一品诰命! 凤冠霞帔,一个不少。 进衙门,低于一品的官员都要先给她行礼。 比如没被史家坑前的王熙凤。 再之后,便是二品诰命。 虽然不如上面几等诰命尊贵,但亦是国朝二品大员正室夫人才能取得的诰命。 所谓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方不负大丈夫平生。 封妻,便是为妻子取得诰命。 国朝二品大员,加起来才有几人? 这怎让薛宝钗不为之心动? 贾环身为国侯,有一正妻二平妻,还有四个如夫人可以册封。 这里的册封,指的便是诰命出身。 正妻自不用说,是一品侯夫人。 平妻亦是一品,只是没了一个侯字,远不如正妻尊贵。 四个如夫人,就不值钱的多了,只有区区六品。 比如董明月,再比如她薛宝钗。 可是,公孙羽如今却取得了一个二品的诰命。 “你若喜欢,我去给你讨一个来不是难事……” 难得见薛宝钗这般心动,贾环抚着她丰腴的身子,柔声笑道。 薛宝钗眼睛闪了闪,却还是咬着薄唇,摇了摇头,道:“幼娘救治了皇太后才得的赏,我虽羡慕,又怎能让你去乞求?” 贾环笑道:“无所谓乞求不乞求,朝廷欠我的功劳多了去了,若让我换成诰命,他们只有高兴的份儿。不过这段日子先消停消停,正在风口浪尖上,都中不大太平…… 钗宝贝,不恼了?” 贾环在薛宝钗身上掏了把,戏谑笑道。 薛宝钗羞容满面,涨红了脸,嗔道:“我多咱恼爷了?” 贾环闻言,呵呵笑道:“要不是我以身相许,谁知道你恼到什么时候呢?” 说着,竟站起身来,穿起衣裳来。 薛宝钗见之一惊,顾不得羞涩,坐起身来,任凭薄被滑落,露出雪一般的娇躯,道:“这个时候,爷还要走?” 贾环看她眼神中有些惊慌,又坐下来,捏起她的下巴,道:“你啊,就爱多想…… 不是你想的那样,如今朝中形势颇为紧张,似乎要有大变…… 我都摸不准脉。 虽然肯定不会波及到我贾家,可总要防备着。 东府里好些人都在等着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那爷你……” 薛宝钗脸上有些愧,问道。 言下之意,既然东府还有大事,你瓜娃子跑来祸祸我作甚? 贾环呵呵笑道:“对我来说,再大的事,又哪里会有你们重要? 我所奋斗拼搏的一切,不是为了高官厚禄,爵位铮铮,而是为了你们。 不打出一片安宁的天空为你们遮风挡雨,你们又去哪里使小性儿,呵呵!” “爷,我……” 这番话在薛宝钗听来,不似训斥,胜似训斥。 因而被激的面涨红,一脸的羞愧之。 贾环见之,好笑的正想说她又多想,可看到她那一身的雪腻耀眼,不点而红的朱唇,眼珠子忽然转了转,心里坏笑了声,靠近薛宝钗附耳道:“钗宝贝,你若很感动的话,不如替爷我……” “……” 薛宝钗听完后,眼神羞愤的看着贾环。 贾环忙举手投降,道:“算了算了算了,我不过开个顽笑罢了,你也恼……我还是去做事情去。” 说罢,一脸萧索的要着衣离去。 “不要……” 薛宝钗虽然明知贾环在装腔作态,可是还是心甘情愿的上当。 恋爱中的女人不是智商为零,只是她们明知那是陷阱,也愿意跳而已…… 扑在贾环健壮的身上抱住后,看着贾环嘴角弯起的坏笑,薛宝钗羞恼的在他唇角咬了口。 而后……一路向下咬去…… “噢……” …… 宁国府,宁安堂。 贾环一脸春风的回来时,都已经过了子时。 宁安堂前厅内并不寂静。 军师索蓝宇、青隼二铛头卿眉意两人时而论述着什么,时而又发生争论。 即使看到贾环进来,也只是短暂的停了停,草草一礼后,又继续。 贾环自然不会怪罪,是他命令他们不要被俗礼耽搁正事,说了几次后,才有了如今的效果。 他坐在正座上,安静的听着。 “如今陛下正在尽力提拔那些身家清白,没有太多勋贵印记的将军进京……” “还重用将门中相对中立的一些门第,比如神武将军府……” “如今的内阁阁臣,一大半都是从外部大员任上调进京的,而且,还不是从富庶之省份上位,而是从偏远省份的督抚位上上位。 这些人,都可算作是当年的潜邸旧臣……” “这次出手暗算公子的,便多是这些人……” “太上皇时代的老臣,逐渐被打发到闲职上去,即使李光地李老相爷的门生也……不过我感觉,这是因为李老相爷还活着的缘故。” “黄沙系出身的武勋,最近和灞上大营出身的武勋,还有黑龙军团出身的武勋,闹的很不开心。 金城子家的衙内,和威远伯府的衙内打了几次了,闹的动静也越来越大,拉帮结派。 但是背后的大人没有管束……” 听到这里,贾环眉尖一挑,道:“他们不是在好汉庄动的手?” 索蓝宇摇头道:“不是,是在东市的一家酒楼里,要么是在街道上。 虽然没出人命,但也有两个重伤的。 而且,还殃及了些商贩。 不过他们都赔了银子……” 贾环道:“让大哥明日带兵去看,再有动手的,直接拿下。 带回兵马司衙门,关进牢里。 有不服的,当场打断腿。 告诉他们,想打架的,去好汉庄打,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贾环虽然官职被扒,但五城兵马司主事的职位,却落到了韩大身上,这也算是一种补偿。 有韩大出面,其实和贾环出面没什么区别。 好汉庄里有牛、温、秦三家的家将镇着场子,他们就算想下死手都没机会,所以出不了事。 索蓝宇记下后,又道:“宫里传来消息,东宫最近似乎复苏了。” “复苏了?” 贾环眉头皱了皱,问道:“什么叫复苏了?” 索蓝宇面凝重,道:“咸福宫周围的驻军撤走了,虽然还有些黑冰台和中车府的番子,但是,咸福宫中的人,又可以随意进出了。 而且,公子你回来那日的朝议,东宫出席了。 这是自太上皇大行之后,第一次。” 贾环看向索蓝宇,道:“那位……到底在想什么?” 索蓝宇摇摇头,道:“不知道,天威难测……不过,我可以肯定,不管那位有什么打算,但一定不会是想让东宫重新上位。 这一对天家父子间,早已恩断义绝!” ……...“”,。 正文 一千零六十九章 很不愉快 索蓝宇的断言,贾环很认同。 别人不知道,或者知道的不详细,可贾环作为近乎所有事件的旁观者,又怎会不清楚天家这一对父子之间的情况到底如何? 早在隆正帝朝不保夕,屈辱为帝时,东宫皇太孙就如日方升,耀眼灿烂了。 那时,朝野之人都笑言,旁人都是父为帝,而子为储君。 偏生如今却是子为储君,则父为帝。 这种话,在当时极有市场。 隆正帝绝不会没听过。 甚至,他都有些相信。 再加上赢历当时对他这个父皇不亲,眼中几乎都没什么敬畏。 芥蒂从那时起便有了。 但这并非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在铁网山打围时造成的。 赢历暗中怂恿赢时兵变,在叛军围攻皇帝行营时,却派人请来求援,抽走了一半兵力。 而那个时候,赢历分明游刃有余,击败那群乌合之众,不费吹灰之力。 那么他的行为,就可诛其心了。 若这还有些隐藏,那么等到蓝田大营狂攻圣驾行在,御林军死伤惨重,危在旦夕时,已经诛除叛逆的东宫营地却按兵不动…… 这已经完全没什么好说的了。 再加上后面几次下毒事件,都隐隐和咸福宫脱不开关系。 这对天家父子,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仇人。 赢历伤病中,没什么能量时,尚且屡屡暗中出手。 如今痊愈了,隆正帝莫非是活腻味了,才让赢历起复? 所以,其中必有阴谋! 针对东宫的阴谋! 再联想到赢杏儿对贾环说的话…… 贾环抽了抽嘴角,莫非,那位想对赢历下手了? 也对,那位清扫太上皇赢玄留下来的印记,朝中清扫的七七八八,宗室如今都成了鹌鹑,躲在王府里瑟瑟发抖。 军中暂时不好逼迫太过,最后剩下的,最后的太上皇印记的大本营,便是咸福宫了。 赢杏儿手中尚且有一批太上皇留下的人手,更何况自幼被太上皇寄予厚望的赢历? 他手上的人手,比赢杏儿只多不少! 有这些人在,那位又怎么可能安心? 这一次,怕是想要引蛇出洞。 罢了,随他们闹去吧…… “公子,我们也是这个意思。这一次,不管他们怎么闹,公子都不要再出手。不能给那位再出手的机会……” “虽然我们推测那位的底线,就是不许公子再接触兵权,可是,那位的性子,着实难以裁定,说不准……” “黑冰台的力量在都中达到了空前的强度!神京城近乎八成的地下势力,全部被黑冰台收拢诏安,成了他们的眼线,青隼不得不收缩再收缩,有几家的人,已经彻底的消息了……” “这个帝王,比太上皇强势的太多……” 贾环闻言,沉默了会儿,又问道:“那就先缓缓,外面的事,和咱们的关系不大。闭上府门,坐看潮起潮落吧…… 有什么关于家里的情况没有?除了王夫人和那两只蛾子……邢夫人那边呢?” 内宅里,就主要是卿眉意在负责了,她道:“说来奇怪,大太太那边,还真没什么动静。 青隼安排了三班人手,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监控着。 可是,什么都没发现。 大太太不见任何外人,她娘家人都不见。 整日里除了往老太太处请安外,就再不出门,闭门礼佛。” 贾环闻言,微微皱起眉头。 难道,这位生性最是贪鄙的妇人,真的彻底转了性儿? 他拿捏不准,看向一旁的索蓝宇。 索蓝宇摇头道:“我也摸不准,不过……我总觉得,纵然再虔诚的吃斋念佛妇人,也不该有这样刻板的生活……” 贾环闻言,眼睛一眯…… …… 翌日。 “公子……” 宁安堂,一锦衣青年恭敬一礼。 贾环面带喜色,看着此人道:“世清,气色不错。” 锦衣青年,正是王世清。 原本家道中落的侯门子弟,上一辈家族便除了爵。 后来投奔贾环,替贾家走西域商道。 让王世清入座后,贾环又上下打量了番,道:“和邢家姑娘的亲事如何了?” 王世清今年已经二十,家里催促成亲,贾环受其母的委托,帮他选一门亲事。 便是邢蚰烟。 这次回来,贾环并未在家里看到邢蚰烟,想来已经被接回家,等待出阁了。 果不其然,听到贾环相问,王世清面色有些不自然,道:“公子,已经订好了日子,我娘说,这个月十八是黄道吉日,让我……” 贾环呵呵笑道:“好事,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 话虽如此,贾环面上却闪过一抹犹豫之色…… 王世清自懂事起,为了保护家人,赡养寡母,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人脸色讨活。 如何会看不出贾环脸色之异。 他忙站起身,正色道:“公子,若是有甚事需要世清去做,公子只管吩咐便是。又不是只有今年的十月十八才是黄道吉日。明年、后年都一样!” 贾环忙摆手让他坐下,道:“不是这个问题,不在这几天。世清,原本我打算,让你去江南,掌控家族在整个江南的商道。 日后,你便是银行中我的代理人,执掌经济命脉…… 江南气候宜人,是富贵乡、温柔地。 前两年苦了太久,也该让你去受用几年。 只是…… 如今局势发生了变化。” 王世清闻言,深吸一口气,道:“公子,王家能有今日,全靠公子栽培。只因世清受公子器重,往日里对王家不假颜色的豪门勋贵,现如今对我家都恭敬有佳! 知恩而不报者,非人子也! 再者,世清今不过二十之龄,远不到去富贵乡受用等死的年纪。 还可再为三爷拼搏三十年! 请三爷成全世清之心,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贾环深深的看了王世清一眼,从青隼处得到的情报,前些日子上门拉拢王世清的权贵豪门不知凡几,都想得到西域的生财商道。 可是这些人,却被王世清打发人当场打出门去。 态度之坚决,不留一丝余地。 这与他往日之为人大相径庭。 不知多少王府豪门在等着贾环败了后,拿王世清出气。 还好,贾环平安的回来了…… 贾环站起身,走到王世清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世清,如今局势发生了变化,很多之前确定的计划,都要进行改变,甚至是彻底的改变。 经略江南,大肆发展银行这一策略,现下已经不适合进行了。 家族如今核心的战略,依旧是西域! 我仍然需要一个绝对忠心的人,替我经营好西域商路。 这个规模,要远胜从前。” 王世清闻言,点点头,沉声道:“公子放心,若是紧急,我明日便可出发,重回西域!” 贾环笑道:“哪里要这么急?总要等你成了亲后,待些时日再走……”见王世清还要说什么,贾环拦住,道:“这是件长远的算计,不争一朝一夕。” 王世清闻言,这才作罢,想了想,有些疑惑道:“公子,西域的情况,我了解的虽不详尽,但也差不多。就目前的规模而言,已经差不多是最大的了。就算再加大货量,也很难再扩展多少。 说到底,西域还是精穷。 不知公子的打算是……” 贾环点点头,道:“只凭苦寒的西域,自然无法成为咱们广大的财源。但是,你却忘了那里有一条充满黄金的古路。” “丝绸之路?!” 王世清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贾环笑道:“正是丝绸之路!大秦出现了天灾,缺粮食,可以去暹罗、去安南运米。咱们缺银子,暂时又不好经略江南,却可以走丝绸古路,西出阳关,去波斯、去拜占庭、去厄罗斯等国,运金银回来。 在大秦腹地的商铺,我会慢慢收缩。 大量的货源西出,发入西陲各国。 而后,用赚来的金银,建设开发西域。 这便是咱们未来五年,甚至未来十年、二十年的战略方向。” 王世清闻言,深深吸了口气,眼睛里,却蕴满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恨意。 贾环见之,笑着拍了拍王世清的肩膀,道:“世清,不急于一时,且放它几年,回头再看。” 王世清咬牙道:“公子立功无数,到头来,却被逼到这个地步,世清心中不服!!” 贾环收起笑容,道:“那就替我好好做事,总有一日,我们会强大到让人逼不得的地步。” …… “一对框框……” “一对尖儿!” “一对二……” “炸!!” 贾环黑着脸,看着对面眉开眼笑的二人,以及周围齐齐欢呼的一群旁观者。 “掏银子!你这个刁民!!” 林黛玉笑的极灿烂,“趾高气扬”道。 沁芳亭内,群芳汇聚。 许是诗词做多了没趣,今日,她们逮住了贾环,一起玩“斗刁民”的纸牌。 当然,她们也可能是为了照顾某个没文化的,毕竟大家作起诗词,某人就成了弱智儿童…… 所谓“斗刁民”,实际上便是贾环前世所玩的“斗地主”。 只不过,在没有经过土地革命的如今,在地主为这个时代最大的既得利益群体时,多拿三张牌的人,就如同偷偷克扣了原本该上交的地租刁民,斗刁民,是政治正确,也容易为人接受。 贾环“灰头土脸”的掏出一把金叶子,分给了对面的林黛玉和史湘云二人。 还一直装作看不到两人看牌,换牌,偷牌…… 即使他已经被同样的炸弹炸过三次…… “哟!玩什么呢?这般热闹!大老远的就听到笑声,连前面老祖宗都心急了,打发我过来瞧瞧!” 竹桥上,被一群丫鬟婆子围在中间的王熙凤,如同凤凰一般,高声笑着走来。 在她身边,还跟着一圆脸少年,不是贾宝玉又是何人? “讨人厌的很,我们顽的好好的,你又来打搅?” 薛宝钗、史湘云并贾迎春、贾探春等人都起身相迎,林黛玉却坐着不动,皱着眉头抱怨道。 王熙凤闻言,气的咬牙,走上沁芳亭内,捏了捏林黛玉的俏脸,嗔恼道:“可是你的环儿回来了,连我也不认了! 也不知前些日子谁茶饭不思,又是谁整日里想着给你做好吃的好喝的,还想着法哄你开心! 真真是小没良心的!” 林黛玉闻言,俏脸一红,看着正对她似笑非笑的贾环,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然后对王熙凤反击道:“我也没亏了你!亲手给大姐儿缝了身小衣裳,谁也没得着!” “哈哈哈!” 众人大笑。 王熙凤也笑的前仰后合,道:“你少哄我,你敢说没悄悄的给自己准备?” 众人愈发大笑,尽管有几张笑容有些复杂。 林黛玉这次真真羞的满面通红,起身啐道:“呸!凤哥儿,你真真是疯了!”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却被薛宝钗拉住,笑道:“凤丫头不过是疯话,走了反倒没意思了。” 林黛玉闻言一怔,看了眼笑吟吟的薛宝钗,又看了眼笑的意味深长的贾环,眼神狐疑,但到底没走。 薛宝钗劝住林黛玉后,看向贾环,却见他正盯着她的唇角细看,雪腻的俏脸上,登时飞起一团晕红。 饶是她重规矩,也忍不住瞪了贾环一眼。 这一幕,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 倒是过来人王熙凤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也有些红润,心里如同着了一团火一般,忍不住多看了贾环一眼,下面…… 好在她是明白人,很快收敛了心思,道:“颦儿你也不用走,我走就是!” “你……” 林黛玉真有些不依了,蹙眉瞪眼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忙告饶道:“是老太太打发我来寻环兄弟,前面来人了,要见环兄弟。等忙完了事,我一定给你送回来!” “呸!哪个稀罕他了?” 林黛玉啐道。 王熙凤笑呵呵的也不恼,道:“我拉走一个,也送来一个。这两天宝玉快被老爷收拾惨了,好容易被太太救出来,送过来顽一顽!你们可别欺负了他去……” 说罢,也不管贾宝玉到底如何去顽笑,王熙凤对贾环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 路上,王熙凤告诉贾环,镇国公诰命郭氏,武威侯诰命张氏来了,两人在荣庆堂内,闹的很不愉快。 …… 正文 一千零七十章 纳妾 郭氏,是镇国公府女主人。 不过,虽然她是镇国公府的诰命,但却只是一品伯夫人。 牛继宗的军功,还不足以升格为侯爵和国公。 张氏,则是武威侯府的女主人。 是正儿八经的一品侯夫人。 武威侯秦家,一甲子年三代人世镇西北,手提国朝最强悍的二十万黄沙大军,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王。 西域一战功成,待秦梁回京之日,便是晋封国公之日。 武威侯府,将变成武威公府。 张氏也将由一品侯夫人,变成一品国夫人。 国朝外臣中,比她还尊贵的人,屈指可数。 但是,也不能只是这样计算。 秦家虽然位高权重,手中兵强马壮,但是,因为一甲子年远离中枢,且与国朝勋贵不睦,远不如牛继宗交情广阔,人际网络遍布京畿方方面面。 真论起来,虽然爵位相差不小,可真实实力,却是半斤八两。 这两人怼起来,却不是小事。 只是,这两人怎会怼起来呢? 贾环走进荣庆堂时,气氛比较肃穆。 连王熙凤都不敢再高声笑语,敛起了笑容。 女人之间的争斗,绝对不逊色于男人之间的厮杀,甚至更惨烈。 与贾母、郭氏和张氏一一行礼之后,贾环也没有如同往日那般嬉皮笑脸。 他正色道:“伯娘,干娘,这是怎么了?都是自己人,什么事闹的不开心?” 郭氏面色淡淡,道:“倒也没什么,昨儿夜里威远伯府的诰命王氏到府上哭求,说是她家的勇哥儿被金城子家的衙内打伤了,还被五城兵马司打断了腿,带去了大牢。威远伯府上你这求见,也进不得门,没法子,就只能去我那里讨主意。 环儿,威远伯府当年亦是荣国旧部,出生入死,战殁了不知多少家族子弟。 这些年,威远伯府虽然衰落了,只剩下一个二等男的爵儿,可也还在你伯伯麾下当用。 怎能就被一暴发而起的金城子给欺负了?” “这话算什么?” 贾环还没开口,一旁的张氏冷笑一声,道:“威远伯府是靠祖宗出生入死得来的爵位,金城子府是靠自己征战杀出来的爵位,难道比谁低不成? 威远伯跟着先荣国征战,金城子是跟着我们老爷还有环儿征战,怎地就成了爆发?” 说罢,又对贾环道:“环儿,那金城子府的衙内磊哥儿本分老实,绝不是轻挑猖狂之人。他才从西域来了没些日子,到了都中,却不想被一些纨绔欺负。 黄沙军团出来的儿郎,哪个会伏低做小? 这才和那些都中纨绔斗了起来。 怎地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拿了,还打断双腿,关进牢里去了? 金城子如今还随你义父在西域未归,他家诰命也不敢上门求你,只能跑到我那儿去了。 你还是快把磊哥儿放出来吧! 对了,你风哥不是带他见过你吗?” 贾环闻言,挠了挠头,看着两个诰命夫人不时冷眼相看,忽然笑道:“伯娘,干娘,您说您二位,就这么点子小事,何至于此?听我说听我说……” 见两人齐齐要张口,贾环赶紧拦住,劝住人后,却没有先开口,而是看了贾母一眼后,对鸳鸯道:“鸳鸯姐姐,让屋里的姐姐和嬷嬷们都先去忙吧,这里有你服侍就够了。” 鸳鸯闻言,看了贾母一眼后,点点头,将荣庆堂内的几个大丫头小丫鬟,和外间的七八个候着的嬷嬷全部带了出去。 郭氏和张氏都是见过大场面的,见此,也将各自身边的丫鬟和嬷嬷打发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荣庆堂内,只有寥寥几个当家诰命和贾环。 贾环的面色没有那么沉重,也没那么轻松,他看着郭氏和张氏,正色道:“伯娘,干娘,我之所以小题大做,下辣手处置了那几人,就是怕事情闹的不可收拾。” 郭氏和张氏闻言,相互看了眼,又一起皱了皱眉。 郭氏疑惑道:“环儿,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不就是小辈们打闹吗?当初你和你奔哥,与义武侯府的方冲、靖海侯府的李武他们没少打啊……” 贾环摇摇头道:“且不说我们和那边是敌对关系,现在和当初也不一样了。 伯娘,干娘,我与你们直说,这件事里面,一定少不了宫里那位在背后操持。 那位会千方百计的,拨乱镇国公府、武威侯府还有奋武侯府以及镇海侯府几家的关系。 现在还只是小打小闹,真正厉害的招术,应该是等义父回来后,晋封国公,接任太尉开始。 到那个时候……” 此言一出,郭氏和张氏两人齐齐愣住了。 两人都不是寻常妇人,往这边一想,都悚然一惊。 宫里那位真想挑拨这几家,尤其是镇国公府和武威侯府的关系,简直不要太容易。 秦家和京里的权贵本就不怎么相合。 秦梁的气派又极大,绝不会与牛继宗、温严正等人低头。 如今要是在爵位和名分上高牛继宗等人一头,气派怕是更大,是真想要压过几人一头。 可牛继宗等人又有哪个是服人的? 纵然秦梁爵位和官位高一筹,可从西北入京后,论底蕴,恐怕还真未必能压得住牛继宗等人。 根本不用往深里想,一场轰轰烈烈,甚至惨烈的斗争就要开始。 不,是已经开始了! 可是,不管怎么想,这似乎都是难以避免的。 贾环莫非想强行拦之? 这怕是……不现实吧? 想了想后,郭氏道:“环儿,你是怎么想的?” 贾环苦笑道:“伯娘,我能怎么想?只能尽力控制局面,不要到失控的地步。总不能让咱们几家,真成了生死仇人……” 张氏道:“这叫什么话?无论怎样,你都是老爷和我的儿子。如何能成生死仇人? 要我说,既然背后有那位的影子,你也不要强拦着。 他是断不可能见我们几家亲密相处的,不然,怕是连觉都睡不好。 既然注定要起争执,你在里面反而为难。” 郭氏看了张氏一眼后,见她似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有些不舒服,也道:“环儿,这件事就让你牛伯伯他们自去处置。咱家在都中落脚了这么些年,你牛伯伯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岂不让你小瞧了去?” 贾环有些头疼,笑道:“这件事我是没准备多掺和,但我的意思是,长辈们有长辈们的想法,知道分寸。可我们这些小辈,就不要在里面瞎掺和了。 我们正值年轻气盛的时候,出手也没什么分寸,容易出事,也容易被人利用。 况且,奔哥和风哥还有博哥,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当初义父出事,也是奔哥和博哥陪我们一起去相助。 如今也是众兄弟一起去建立功业。 断不可因为别人的挑唆,就坏了情分,哪怕日后不那么亲密…… 所以,如今我虽然不能出头,但却不能允许我们这些小辈闹的不像话。 伯娘和干娘,你们回去对那些人家说,他们家的孩子在兵马司衙门里都好着呢。 我会派郎中去好生给他们接好骨头,再干两天义工,就放回去了。 还能真把他们怎么着不成? 另外,伯娘、干娘,权贵圈里的诰命们,你们也都帮忙看着点,不要四处折腾树敌。 好些事,就是坏在妇孺手中的……哎哟!” 郭氏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女红的内宅妇人,可是真正过了七品的大高手。 她听到贾环的话后,脸色有些发红,似她便是贾环口中那些坏事的妇孺一般,羞恼之下,一个健步上前,揪住贾环的耳朵转了圈,见贾环讨好告饶后,才哼了声松手,又敲了他脑袋一下,转身对贾母道:“太夫人,晚辈就先告辞了,府上还有一堆诰命在等消息呢!” 说罢,也不理张氏,拔腿出门。 一身艳红耀眼的大红裙裳,如火一般。 张氏也起身,瞥了郭氏的背影一眼后,上前帮贾环揉了揉耳朵,却又捏了捏他的脸,方转身对贾母一福,道:“太夫人,晚辈也告辞了。府上那些诰命不知道理,晚辈还要回去安抚一二。” 说罢,也不要贾环送,就出门而去。 “呼……” 等这两个诰命中的大佬离去后,贾环轻轻呼了口气,看向贾母,道:“许是知道我不在东府,两位长辈便直接来扰了老祖宗。下回让东府直接留住她们,再来寻我。不好再扰老祖宗的清静……” 贾母笑道:“这有什么打紧?只是,这一个二个的都寻你……我怎么听着,你夹在里面,有些出力不讨好?为她们着想,她们还不领情?” 贾环笑道:“怎么不领情?老祖宗放心,这两家不是旁人,当以自家人相看。孙儿也不全是为了他们着想,也是为了咱们自己着想。 这两家一旦闹翻脸,便是军方两大势力的冲撞。 一旦大起冲突,很容易失控成仇。 到时候,孙儿夹在其中,更为难。 所以尽力控制吧……” “三弟还真不容易……” 王熙凤在一旁感叹道。 和寻常诰命相比,她也算是难得精明能干的。 一身大家子气,不逊须眉。 可和郭氏、张氏之流相比,地位眼界就都要低上太多。 方才,竟没有她插口的份。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到王熙凤的话,贾环笑道:“这不值当什么,这一波里,咱们贾家稳坐家中,应该不会被波及。过了这一波,天下差不多就能彻底太平了。” “太平好啊!和和气气的,最好!” 贾母感慨道。 贾环笑了笑,忽地对王熙凤道:“二嫂,邢姑娘的亲事准备的怎么样了?王世清是我手下得力大将,要好生准备下。算起了,二嫂还是邢姑娘的娘家人,添妆的时候,可不能小气了去。 哦对了,上回收了咱家西边的几处大宅子,选一处出来,作为女方的落脚地,从那里送邢姑娘出门儿。” 贾母忙道:“凤哥儿,这事你不要忘了,帮你三弟办好。我这里还有几件好东西,你拿去给邢丫头压箱底吧。” 王熙凤笑道:“哪里就要老太太出好东西了?媳妇再寒酸,几件长脸面的首饰还是能拿出来的。您就放心吧! 再说了,真要没有,我还不会去三弟那里要? 他那里的好东西,连公中库房都快盛不下了!” 贾母闻言大笑道:“我看你早就眼馋了,环哥儿,你可守好了你的东西,不可让这破落户给叼了去。” 贾环笑道:“二嫂喜欢只管去拿便是,值当什么?昨儿幼娘从宫里回来,又带回来两车。” 贾母闻言,喜道:“幼娘这孩子,我最喜欢。本分老实,不猖狂。还有一手好针术,乖巧懂事的紧。我送她东西,她也不要。有了她,我少说还能活十年。” 王熙凤笑道:“好太太,您可别把这孙媳妇藏着掖着,让我也受用受用。有这样一个女神医在,咱爷俩至少还能再活五百年!” 贾母笑得不得了,道:“到时候,就剩咱们两个妖精,活着有什么意思?” 笑罢,又对贾环道:“环哥儿你事多,自去忙吧。每日里也不用非要讲究个晨昏定省,孝与不孝的,不在这个。” 贾环笑道:“在心诚嘛,连这个都做不到,也不算心诚。那孙儿先去忙了,老祖宗您歇歇。” 贾母笑着应道:“我也陪那两个坐了一晌午了,歪一歪,你去吧,凤丫头也去吧……” …… 出了荣庆堂,转过大插屏,贾环本要先一步离开,却被王熙凤拉住,说是有事要和他商议。 贾环没法,只能陪她一起往东大院去。 从荣庆堂往东大院很有一段距离,王熙凤有骡马车备着,又拉着贾环一起上了马车。 她性格爽利,常和宝玉同车进出,也没人说什么。 虽然贾环与贾宝玉不同,可两府上下,敢拿他说嘴的下人,一个也没有。 如今不是当年了。 所以,王熙凤更没什么顾忌。 上了马车后,叔嫂二人并排坐着。 王熙凤轻轻呼出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道:“今儿突然就热起来了,真让人烦恼。昨儿夜里寒气重,早上起来平儿才翻出来的夹袄让我穿上,这会儿子却闷热。” 说着,又解开了胸前一排对襟扣子。 贾环想起当日情形,眼睛瞥过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对方胸前…… 王熙凤见之,俏脸一红,有些发热,不过却没多做什么,转身正色道:“环儿,我有正事说。不是我的事,是你链二哥央我同你说。” 贾环见她这般严肃,又听是为了贾琏,不由一怔,道:“链二哥?他有什么事,还要让凤姐姐来同我商议?” 王熙凤噗嗤笑了声,道:“他如今提起你的名字都不自在,哪里敢和你商议事?更何况,还不是什么好事。” 贾环好奇道:“他又做了什么坏事?” 王熙凤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抹苦色,道:“你链二哥,他想纳妾。” …… 正文 一千零七十一章 风中凌乱 荣国府,东路院,上房。 贾环看着低头啜泣的王熙凤,有些无奈道:“不愿意让他纳妾,就让他养在外面就是。眼不见心不烦,你还帮他来说项什么? 我就不信你这正房不点头,他能带进人来。” 王熙凤用帕子抹了下眼角,丹凤眼有些红肿,看着贾环道:“何苦来着? 如今这样,一月里倒有大半月在外头。 家门也不进,大姐儿也不亲,如何能过日子? 我倒没什么,不过和平儿相依为命罢。 可是……可是大姐儿不能没有爹啊。 我就想着,若是让那个女人进了门儿,他就不会老在外面不回家。 如此一来,至少,还能多陪陪大姐儿……” 对于王熙凤的话,贾环觉得只能相信十分之一…… 想想前世,尤二姐被她赚进贾府后,那凄惨的下场。 贾环觉得今世未必就能落个好下场。 论手段,十个尤二姐再绕一个贾琏加起来,都不如一个王熙凤。 而且,贾环基本能断定,这件事是王熙凤在运筹。 否则,贾琏又没失心疯,怎会让王熙凤帮他传话纳妾…… 可是,王熙凤说的那么惨,贾环又不好直接说破。 这件事,只能防备着吧。 其实倒也不难,对于贾琏来说,这件事防不胜防。 可对贾环而言,不过是打发个青隼在尤二姐身边的事,总能保她一命就是…… 念及此,贾环点点头,道:“尤二姐是尤大嫂子的妹子,这件事你去和她商议就是,我没什么意见,也没我说话的道理。 二哥想纳妾,让他纳就是。” 见平儿端了茶盘来斟茶,贾环笑道:“不过我得替平儿姐姐做个主,到现在平儿姐姐还没名分呢,这算什么? 要纳也要先纳了平儿姐姐才是。” 此言一出,平儿自然羞红了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跟着贾琏这么些年了,至今还只是个通房丫头的名分。 说来,还怨不到贾琏头上。 若贾琏能做主,早就抬举了她。 可是,那位哪里肯…… 果不然,听闻贾环之言,王熙凤有些泛酸气,阴阳怪气道:“哟!三弟倒是怪怜香惜玉上了,要不你同你链二哥说了,要了平儿去。 我担保,他一准同意。 到时候,你抬举她个如夫人,有品有级的,不比跟你链二哥强一百倍?” “奶奶真是疯了!再浑说,别怪我说出不好听的!” 说罢,平儿一脸羞愤的甩手离去。 王熙凤在身后哭笑不得道:“瞧瞧,三弟你瞧瞧,这一个二个的都说我厉害,我却不知道我厉害在哪儿了? 身边就这么一个丫头,倒是比我还像奶奶!” 贾环抽了抽嘴角,瞥了眼王熙凤高耸的胸口上的湿迹,道:“二嫂,涨奶了,就去喂奶吧,啊,别瞎折腾了。 小弟先告辞了,得空再来坐……” 王熙凤闻言,脸上笑容登时凝住了,低头一看,还真是,又湿了…… …… 从东路院出来,没有回大观园,贾环直接回了东府。 算日子,明月也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还没在宁安堂坐下,就听青隼之人跑来通报,西域归来的车队兵马,已经过了灞桥,就快要进城了。 贾环当即带了人马,在乌远、韩让并十数亲兵的护卫下,朝神京西门打马而去。 西域国战结束后,秦梁派遣了一万人马的大军,护送厄罗斯公主并衙内团回京。 如今大军抵达神京,这一万大军自然没法入城。 他们的任务已经结束,自有军机阁调令与他们,去别处扎营。 宫中、内阁、礼部并理藩院的人手,齐聚金光门外,准备迎接厄罗斯公主进城。 尽管,索菲亚公主实际上就是俘虏。 可大秦并未打算真的与厄罗斯进行举国鏖战,所以,名义上,索菲亚公主是来大秦进行友好访问。 宫里甚至派了一位皇子前来迎接,正是五皇子,赢昼。 到底是天家贵胄,上回他和后族家的董锋,妄图在贾家玻璃生意上割肉。 结果事情闹大后,搞的颜面尽失,被隆正帝好生教训一顿。 若是换做旁人,自此自然就要沉沦下去,一蹶不振。 可如今,看赢昼一身光鲜的模样,被一众大臣围着,分明是又被起复复宠了。 想想也是,隆正帝子嗣单薄,赢时已死,赢历和隆正帝的关系又那样微妙。 如今唯一一个儿子,便是赢昼了。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隆正帝骨子里其实还是一个比较重情义之人。 当然,是对自己人。 显然,无论怎么看,赢昼都是他的自己人。 再有董皇后说说好话,赢昼起复,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如今这情形,赢昼的起复,引起的波澜却不是一般的大。 看看围在他周围那些大臣们的表现,就可以知道。 功莫大于从龙。 贾环能看出隆正帝和东宫的微妙,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 如此一来,赢昼就显得极为炙手可热了。 天家又多是非。 赢昼未来真能登大宝还好,若不能,后继之君,少不得再来一次清洗…… 不过,这都是后话。 一万黄沙护卫大军已经被调开,去别处驻扎。 如今引领队伍者,是一千御林卫军。 这一千御林卫军的战斗力怎样不知,但仪态却都极为威武。 与御前的大汉将军都没什么区别。 御林卫军皆为将门子弟出身,不过有趣的是,多半不是武勋…… 为首之人,便是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 金光门外,拥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大秦立国以来,唯一不曾打残打服的敌国,便是厄罗斯。 如今西域一战,不仅收复万里河山,更是连厄罗斯公主都俘获了。 再加上最近戏里热热闹闹唱的厄罗斯公主与我大秦宁侯夜奔的故事,真真让人心动。 如今得到信儿,厄罗斯公主到京,都中百姓岂有不爱看热闹的? 城门官道两边,人山人海,没有一点空位。 所有人都紧紧的看着官道路口,一千姿态威严的御林卫军,护着一架马车,缓缓驰来。 马车周遭,还纷列着数十衙内。 以秦风、牛奔、温博三人为首。 不知是故意还是如何,这些衙内身上的盔甲,多是残破不堪,血污遍布。 观之惨烈。 更夸张的是,他们的脸上,也都不素净。 每人脸上都有几道血痕…… 天可怜见,这离大战,已经过去小两个月了…… 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 “万胜!!” “万胜!!” “万胜!!” 官道路边的人群中,一残着一条胳膊的老兵,看着这支凯旋之师,情难自已,扬起唯一的一条胳膊,面容狰狞,嘶声厉吼道。 他的怒吼,如同点燃了整个人群的导火索,顷刻间,数万百姓沸腾起来。 “万胜”之声,直冲云霄! “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大秦民心如此,必得江山万万年!五皇子,回宫后可将这一幕上奏陛下,龙颜必然大悦!此亦乃五皇子之功也!” 前来迎接厄罗斯公主的礼部右侍郎秦山,对赢昼赔笑道。 礼部左侍郎李峥随大军前往西域,洽谈收复西域之事。 随着西域归复,论功行赏,李峥必然水涨船高。 左侍郎本就贵于右侍郎,秦山若想不被彻底压死,就要另寻法子。 而赢昼,在他看来,显然是一个不错的押注对象。 赢昼闻言,笑的自然欢喜,上次做差了事,让他父皇跟着落了面子,回宫后被打个半死不说,还被禁足起来。 若不是他自幼养在董皇后膝下,撒娇卖宠,颇得董皇后喜爱,这才央得董皇后在他父皇面前说了好些好话,放他出来做事。 他这个尊贵的五皇子,说不得还被圈在宫里呢。 宫里虽然富贵,可规矩大的要命,行动处都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真真是要人命。 这次出来做事,赢昼打定主意要做好,要是父皇一开心,说不定就能开府封王,岂不自在? 更何况,如今父皇就他一个好儿子,那个位置…… 赢昼圆滚滚的脸上,一双细眼中,泛着别样的光彩。 “驾!” “驾驾!!” 就在赢昼并一干朝中大臣在金光门下站着,准备迎接渐渐近来的厄罗斯公主时,金光门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显得极不和谐。 一干大佬们纷纷皱眉,但自矜身份,没有回头。 因为自有随从甚至是御林侍卫,将不知死活的冲撞之辈拿下。 果不然,马蹄声近,立刻就有侍卫上前厉喝:“什么人,胆敢……啊!” 话没说完,一道皮鞭声炸响,侍卫惨叫一声。 这一刻,赢昼等人终于无法无动于衷了,纷纷回头看去。 看到来人时,赢昼细眸中瞳孔猛然收缩。 来人却是他最不愿看到之人。 “宁侯,你好大的胆子!” 礼部右侍郎秦山作为内阁所派大佬,本就位高权重,亦可算是当年潜邸旧臣,是知道之前天牢风波内情之人。 甚至,他便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大佬之一…… 在他看来,贾环圣眷已衰,纵然还有,可隆正帝对他的忌惮更重。 若非李光地临了之时,保了贾环一次,这一回,贾环纵然不死,也难逃一劫。 这个时候,贾环不好生躲在宁国府中当缩头乌龟,还敢露面,就是不知死活。 还在这等重要的礼仪当场,鞭打侍卫,更是疯了。 只是,贾环却没有看他一眼,他率着十数轻骑,并一架黑云马车,步步向前。 堵在金光门楼下的侍卫纷纷避让,他们终于认出这位身着常服的少年是何人…… 一路无阻,贾环骑马走到金光门下,下马,看着面色凛冽的赢昼,淡淡的道:“五皇子,神京九门,皇城五门,皆乃国运之门。 紫阳东升起,便不可有任何堵塞。 莫说你只是皇子,纵然陛下亲临郊迎,也只能站于金光门外,不可阻挡九五之门。 你带着一群人堵在门楼里,想做什么? 嫌大秦国运太过昌盛,所以添点堵吗?” “……” 赢昼圆滚滚的胖脸,在一瞬间煞白,冷汗滴下。 他哪里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虽已入秋,可秋老虎吃人,今日太阳竟比盛夏还毒。 他本就体肥怕热,又一身皇子大装,真要站在太阳下暴晒几个时辰,怕是没接到人,他就先去见列祖列宗了。 所以,才站在门楼下,准备等厄罗斯公主的车驾靠近些,再出去迎接。 他再蠢,也不可能在城门门楼里迎人。 可是,再没想到,偏偏被贾环拿捏住了把柄。 赢昼强挤出一抹笑容,干巴巴道:“环……环哥儿,孤……孤并不知这个规矩……” 贾环闻言,轻轻一笑,道:“五皇子读书不多,不知国礼,也是有的。那秦大人,你这礼部侍郎,当的可真称职!” “你……” 秦山面色发白,郁气结于胸中。 他岂有不知这个礼数之理? 只是,为了讨好赢昼,他才打算等厄罗斯公主的车驾靠近些再出去。 这其实无可厚非。 一般人,也不会太过较真。 偏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权贵,非要上纲上线。 让他有苦说不出。 秦山自然知道,贾环这般发作他的原因,想必是已经知道了之前之事,有他参与。 念及此,秦山心里不禁有些惊惧…… 权贵,只从字面意思,就能想到他们的能量。 贾环冷冷的看了眼面色变幻,眼神有些畏惧,还有些怨恨的秦山,冷笑一声后,却不再理会。 日子还长。 他重新翻身上马,带着亲兵家将并黑云车,沿着官道朝前方队伍迎了上去。 看到为首的秦风、牛奔等人,不由抽了抽嘴角。 刚想笑,就被数道吃人的眼神盯住! 强忍着笑意,贾环与他们点点头,带着黑云马车,来到了厄罗斯公主车驾旁。 周遭无数的吃瓜百姓,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一双双眼睛,燃起旺盛的八卦之火,看着戏里才有的场景。 “五皇子……” 秦山有些不甘的唤了声,道:“咱们不能看着他肆意妄为,咱们是奉了旨意来接人的,若是让他把人接走了,陛下那里如何回复圣命?” 赢昼冷哼一声,道:“他不敢!” 秦山闻言无语,那位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 他心里有些怀疑,莫非传言是真的? 那位厄罗斯公主,真的瞧上了贾环? 在众人揣测中,乌远并他徒弟赵歆齐齐上前,赵歆已经将黑云马车拉后,与厄罗斯公主车驾车尾对接,车厢后门相对。 然后,“唰”的一声,两人将随身带来的红锦帷帐打开,遮住了无数人的视野。 “明月,琴儿,回家了。” 一旁处,贾环轻笑道。 车厢门打开,两道窈窕身影,一前一后上了黑云车。 车门关闭,帷帐落下,收起。 贾环调转马头,率人带车,就要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厄罗斯公主的马车门忽然打开,在无数人目瞪口呆中,跳下了一金发碧眼的女罗刹鬼子。 她追向贾环的队伍,高声道:“贾,等等我,我也要跟你一起走……” “轰!!” 就见官道两边的百姓们,一个个跟过年似的,激动兴奋的恨不得跳起来。 真的,原来是真的! 厄罗斯公主相中了咱大秦的少年侯爷,要唱一出夜奔的戏码哩! “唰!” 数万人齐齐转头,看向骑马在前的贾环,想看看这位少年英雄要如何反应。 是要成就一出流传千古的佳话,还是,额…… 无数人纳闷,那少年宁侯怎地没有勒马。 还有,他往后竖起一根中指,是什么意思? 本来作为“仪仗队”开路的牛奔、温博、秦风等人,看到贾环那根手指后,却一个个顾不得仪态,在风中笑的凌乱了…… …… 正文 一千零七十二章 就这么定了…… “吁……” 马车和轻骑队伍缓缓停在了宁国府二门前。 家将带着亲兵退去,四个健妇躬身而立,被贾环打发走了。 没外人后,贾环打开车门,看着车厢内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笑道:“欢迎回家。” “环郎!” 董明月纵身一跃,扑进了贾环怀中。 作为青隼的头目,纵然人没有到京,可京中发生的一切,又怎能瞒得过她? 若非答应过贾环,要保护好薛宝琴和索菲亚,董明月早就一人一马一剑,杀回都中了。 感觉到怀里姑娘的激荡,贾环抚着她的背,道:“放心,没大事的,咱们有什么样的力量,你还不知道吗?” 董明月心性到底坚韧,抬起头,一双眼睛微红,看着贾环道:“以后,咱们再不帮那位了,喂条狗都比他强!” 贾环哈哈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好了,不说气话了。我们所做的一切,根本都是为了咱们自己。 月儿看起来气色不大好,下午看过岳父,晚上我好生给你医治医治! 保管明儿看起来面色滋润……” 意味深长…… 董明月原本一脸的不忿,听到这么浪的话,顿时面色一滞,羞恼的白了贾环一眼,俏脸微红,嗔道:“尽胡说……好了,你先送琴儿妹妹去西府吧。我先回西厢了……” 说罢,又对车厢里薛宝琴道:“得空来寻我,在那边住的不自在,就搬来和我住。” 薛宝琴抿嘴笑着谢过后,董明月就离开了。 遥遥可见,她的几位得力手下,急步迎了上去。 等董明月离开后,贾环看着车厢内的薛宝琴,仿若一朵冬雪娇梅,岁月静好。 贾环张开双臂,笑道:“卡木昂,贝比!” “噗嗤!” 薛宝琴被这古里古怪的话都逗笑了,本就姣好如画的容颜,愈发千娇百媚。 缓缓起身,却不似董明月那样炙烈,薛宝琴站在车厢尾部,伸开双手,有些羞涩的看着贾环。 贾环哈哈一笑,一手握住薛宝琴的手,另一手则揽住了她纤细的腰部,抱入怀中,连转了三圈。 薛宝琴终于忍不住咯咯笑出声了,失重感,也让她紧紧搂住了贾环的脖颈。 不过忽地,贾环感觉到怀里的姑娘柔软的身子一僵。 有些诧异,他抬头看向薛宝琴的脸,却见她脸色有些发白的看向后面。 贾环心里微沉,回头看去,垂花门前亭亭玉立者,不是薛宝钗,又是何人? 有一种和小姨子偷.情,被捉奸在床的赶脚…… 不过,贾环要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 “咳咳,钗儿,你要来一起玩耍吗?我力气很大,还能再抱一个,你也可以哦……” 不说最后一句还好,贾环说完最后一句,薛宝钗脸都黑了。 什么意思? 嫌老娘胖吗? 不管什么时候,女人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类话,这算是一个禁忌。 前世贾宝玉不就是戏谑薛宝钗像杨贵妃,结果被素来好脾性的薛宝钗给好一通怼吗? 好在,薛宝钗并不敢那样怼贾环,却蹙起修眉,看着薛宝琴,道:“还不下来,像什么样子?” 薛宝琴这才回过神来,忙从贾环身上下来,一脸羞红,走到薛宝钗跟前福了福,唤了声:“姐姐。” 薛宝钗淡淡看了她一眼后,对贾环道:“我先带她去我那里洗漱一番,换身衣裳,再带她去给老太太请安。” 贾环点点头,叮嘱道:“喂,老婆,别打我老婆。” 薛宝钗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看了贾环一眼后,便带着薛宝琴走了…… …… 是夜,宁安堂。 大观园内已经起了大席,本意是一家人好生高乐高乐。 不过,宴席还没开始,贾环就被叫走了。 镇国公府、武威侯府、奋武侯府、康安侯府四家衙内齐至,要见贾环。 没法子,贾环只能中途离席。 宁安堂前厅内,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四人的面色都不大好。 温博的脸色最是难看,想来,他也知道了温亮刘永算计贾环之事…… “呵呵,这是都怎么了?莫非宫里那位,克扣了几位哥哥的功勋?不能啊……” 贾环笑呵呵的问道。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插科打诨。” 秦风心烦无比,沉声喝道。 “砰!” 一声巨响,却牛奔一拳砸在身边高几上,他面容微微狰狞,咬牙道:“怪不得太上皇当年说他……” “奔哥!!” 贾环面色凛冽,喝断了牛奔的话。 其他人面色愈发难堪了…… 见此,贾环脸色又和缓下来,笑道:“这事,未必就一定是坏事。我原本就打算趁此机会脱身,潜在水下,不给人当靶子……” “这是两回事啊……” 诸葛道皱眉道。 一个是自主可控的蛰伏,一个是被逼打压强按下去。 怎可同日而语? 贾环笑道:“也只是面子上的差别罢了,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颜面上虽然难看了些,但也到此为止。 我们不是泥捏的,并非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那位才将尺度把握的这样好。” 诸葛道冷笑道。 “且再看吧……” 贾环轻轻一笑道,他这话算是拍板了,其他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贾环走到一直黑着脸的温博跟前,捶了一拳,哈哈笑道:“哟哟!这小脸儿黑的!奔哥,这谁啊这?” 牛奔对温家心里其实也不大爽快,可见贾环这般,他也知道大体,抽了抽嘴角,嘿了声,道:“这不是从黑辽乡下来的大黑瓜吗?义薄云天……” “你放屁!” 被牛奔嘲笑黑辽来的大黑瓜时,温博也只是黑着脸,可听到“义薄云天”四个字时,温博顿时炸了。 一张脸涨的发紫,眼睛更是泛红。 看模样,是想同牛奔拼命。 贾环赶紧抱住暴走的温博,笑道:“博哥,你傻了吧?温亮和刘永受人挑唆,脑子进了水才走差了路。 本来温亮都罪不至死,可温叔叔还是下了辣手,这就可以了…… 你若是再自己往心里压石头,可真就中了别人的离间之计了。” 温博闻言,黑脸上满是愧然,眼睛里竟然蕴出了泪花,他咬牙道:“我爹杀了他,算是便宜了他!若是等我回来,我生生撕碎了那两个畜生!” “好了,多大点事?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发生这些事,不是很正常吗?我和博哥你情同骨肉兄弟,和温亮并不是。 这件事就不要再谈了,否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贾环重重的拍了拍温博的肩膀,说道。 温博沉声道:“那位也太过下作了些……” 众人一静。 温博又道:“来前,我将周氏那贱婢打杀了。” 贾环“啧”了声,摇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牛奔道:“打杀了就打杀了,既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就不能让她活。她没了儿子,若是留着,早晚成祸根。 博哥,既然你都打杀了,现在还起什么小心思? 兄弟们都是刀山血海中滚爬出来的生死弟兄,谁还能因为这点破事小瞧了你? 娘们儿叽叽的!” 温博破口大骂道:“放屁!刚才是哪个不给老子好脸色的?这会儿子倒会说漂亮话。”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 牛奔咂摸了下嘴,呵呵一乐,对守在门口的韩让大声道:“让哥儿,让人送酒来,烈酒!娘的,这会儿子没酒算什么?” 韩让呵呵一笑,见贾环点点头,就带人去准备了。 这种时候,任何仆婢都不能靠近宁安堂半步。 没一会儿,宁安堂抱厦游廊前的庭院内,青石板上,架起了篝火烤架,一只新杀的大黄羊剥皮干净后,放了上去。 十数位亲兵每人抱着一坛烈酒进来,堆砌在篝火一旁,又纷纷退下。 庭院周围,有青隼之人严守。 几个少年围着篝火坐下,喝着烈酒。 “十天后,我爹率两万大军归来。陛下亲出金光门,郊迎大军。建天坛祭天,封国公,拜太尉。祷告上天,万里西域今归秦。” 夜空清明,月色下,秦风淡淡的说道。 语气中,却并未有多少欣喜,反而有几分凝重。 隆正帝此举,虽光明正大,但是个中深意,又能瞒得过谁? 牛奔冷哼了声,道:“原以为叶道星是那位的搅屎棍,谁知道,他就是个幌子。真正的搅屎棍……” 牛奔话没说完,就见秦风抄起一根木棍,砸了过来。 其他人却没笑。 这几乎是无解的难题。 贾环轻轻笑了声,道:“牛伯伯、温叔叔还有义父他们,哪个不比咱们老道?咱们能想到的,他们会想不到?都放心吧。” 诸葛道叹息一声,道:“哪有那么简单,虽然明知是那位的阳谋,可是……涉及到利益之争,几位军机阁大人纵然不会他们自己争,也要为手下的人马争。利益总共就那么大…… 利益之争,尤其是军中的利益之争,从来没有温和之说。” 贾环道:“争可以,但一定会有一个底线。这一点,我与牛伯伯温叔叔他们早就谈过,义父那边也交谈过。他们是长辈,比我们经验丰富的多,知道怎么掌控这个度。” 秦风道:“环哥儿,你就是最后的底线。” 贾环苦笑道:“我哪有那么厉害,现在只盼望大家都能理智些,另外……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小一辈,和内宅,绝不要去引起一些没必要的意气之争。 奔哥、风哥,你们约束好两边的子弟,不要让他们因为莫名其妙的口角之争发生矛盾。 谁不听,私自挑衅,就往死里揍,要是有人连你们都不服,我去和他们谈。 很多事,都是因为无谓的意气之争,闹到惨烈不可收拾。 这种事,我绝不希望看到。” 牛奔点点头,道:“我爹让人带话给我,让我多听你的。好,那群兔崽子,谁敢龇牙,我收拾不死他们!不过,就怕一些乡下来的,野性难训……”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温博骂骂咧咧的骂了句后,秦风也忍不住道:“瞧你那熊样!” 众人大笑。 不过笑罢,秦风还是点点头,正色道:“环哥儿说的有道理,这次随我爹进京封爵的大将的确不少,封了爵,府第多半要落在京中。 那些衙内们在西北无法无天惯了,说不准还真闹出乱子来。我提前收拾一遍吧……” “环哥儿,你真的要沉寂下来,就这么闲着?” 牛奔灌了一大口酒后,问道。 贾环笑道:“闲一闲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些年折腾个没完没了,也有些疲惫了。而且,我准备下个月成亲……” “什么?” 众人纷纷震惊,大声道。 贾环有些得意,道:“我府上人丁还是单薄了些,如今就我一根独苗。所以想早点成亲,一次娶俩!” “我说的不是这个,环哥儿,你这太仓促了些吧?” 秦风皱眉道。 牛奔也道:“总要好好准备,到时候不知多少人参加,半点马虎不得。别说就一个月的光景,就是三个月都未必能准备妥当。” 贾环摇头道:“不准备大肆操办,除了家人外,就请你们几家长辈,和兄弟几个聚聚就好。” “绝对不行!” 四人齐声说道。 牛奔一脸厉色,道:“那位纵然再了得,也没有把人逼到这个地步的道理。我们武勋亲贵,也还没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处境。 他若真以为自己比太上皇还了得,尽管放手一搏,试试看! 他莫非以为,那个位置就真已经稳如泰山了?” 温博对那位的怨气不比牛奔少,咬牙道:“还真以为自己是至尊了?敢欺人太甚,哼!” 秦风看着贾环,沉声道:“环哥儿,成亲乃人生大事。我爹他们,也绝不会同意你草草了事。” 诸葛道附和道:“别说几位世伯世叔,我想,纵然宫里那位,都不一定乐意见到环哥儿这般委屈自己。” 贾环笑道:“正是因为他不乐意,我才偏要这样做! 几位哥哥,我又不是胆小鬼,哪里就怕到这个地步? 只不过是怕麻烦,懒得应酬太多。成亲嘛,自己家亲人到了就好。 将成亲场合弄成交际场合,太繁琐,也累得慌。 就这么定了!” …… 正文 一千零七十三章 亲王外甥 “额……” 贾环有些头疼的睁开眼睛,入目处,一片雪腻。 “环郎,你醒了?我去给你斟茶……” 董明月坐起身,青丝垂落身前,遮住了如月光般皎洁的娇躯,就要穿衣下床。 却被贾环伸手揽过,重新躺倒。 看着董明月娇润的脸,贾环呵呵笑道:“我说吧,医治医治,保管你好气色!” 董明月“呸”的一声,轻轻啐了口,面色却愈发娇艳。 贾环却揉了揉脑门,呻.吟了声,道:“亏了,昨儿被那几位往死里灌,不知喝了多少坛烈酒,我虽然号称千杯不醉,可喝过了千杯,还是要醉的。 昨晚上做过什么都忘了,白白便宜了你……” “胡说!” 董明月羞恼道:“醉成那样了,还那么多花样……” 见贾环坏笑着看她,还把手伸了过来,董明月气恼的抓住那只作怪的手,不让乱动,又道:“昨儿怎么喝了那么多? 你们一群人,喝多了后,又哭又笑,还有唱的,鬼哭狼嚎。 西府的老太太那边都听到了动静,打发人来问,园子里也有人过来看动静。 后来还是幼娘煎了几副药,给他们灌下后,才带去了客房休息。 你却怎样也不喝,只能我来伺候……” 贾环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不过随即又恢复,道:“日后他们都是军中带兵的将军校尉了,这怕是最后一次放纵。 而且,他们怪我太霸道,什么都是我说的算,所以要和我算账,才很灌我酒的。 哈哈!可惜啊,我号称千杯不醉。 他们车轮战上,也干不过我。 全都趴了吧?哈哈哈!” 董明月闻言,眸光如水的看着贾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感受到,贾环心里的愤懑…… 不过,既然贾环坚强不愿说,她也不会自作聪明去提起。 董明月白了贾环一眼,道:“好似你没趴下一样!” 贾环嘿嘿一笑,道:“我若趴下了,还怎么伺候我的月儿?” “呸!” …… 一直到中午,牛奔、秦风几个才醒来。 想起昨夜狼狈不堪的表现,几人也没脸再去给贾母请安。 纷纷告辞离去。 温博也将其母刘氏接回家去,经公孙羽看过后,刘氏症状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夜里也不再失眠了。 为此,刘氏对公孙羽喜欢之极。 牛奔、秦风等人逃得掉,贾环却逃不掉。 听董明月说,昨儿不止宁国府,连荣国府和园子里都受到了震动。 虽觉得没脸,可还是不得不去西府,给老太太请安。 “起来啦?” 贾母满脸笑容的问道。 荣庆堂内,笑声哄然而起。 贾环礼罢,站起身,呵呵笑道:“起来了,老祖宗,孙儿那几个兄长,因为昨儿表现的太不堪,所以无颜来给老祖宗请安,托孙儿代为致歉。唉,也是没法子。毕竟他们都是粗人,不像孙儿这般文武双全。老祖宗您就别怪他们了……” “呸!” 贾母笑的身子都发颤,狠狠啐了口后,笑道:“你当我年老耳聋,听不出昨儿就数你的声音最大?” 众人愈发大笑,王熙凤凑趣道:“可不是,三弟昨儿唱的可真好!那词儿我都还记得,真真好听。” 贾环纳闷道:“二嫂,这老远,你还能听得清?” 王熙凤一扬眉,道:“怎么听不清?一遍听不清,可你们唱了那么多遍,怎会听不清?”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我们还唱了很多遍?” 王熙凤笑道:“也就三弟唱的好,他们都是在吼!” 贾惜春在下面笑道:“我也听见了呢!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两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三哥,你真是盖世大英雄哩!” 听着贾惜春脆生生的声音,贾环哈哈笑道:“小意思!” 家里姊妹们,却无不眼神灼灼的看着贾环。 她们虽然没看过《大话西游》,不知道紫霞仙子那句名言。 但是从古至今,哪个怀春少女,不希望她们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 而这首曲子,唱尽了贾环的霸气和威风。 只是,贾环自己似乎没当一回事,哈哈大笑两声后,对贾惜春挤眉弄眼做怪样子,一点王者风范都没有…… 贾惜春却高兴的咯咯咯的笑,她最喜欢这样有趣的贾环了。 贾母嗔道:“真真是没点样子,没外客时胡闹也就罢了,如今外客在,怎地也这般不长脸?让人笑话了去。” “外客?” 昨儿喝的太多,贾环脑子现在都没彻底清醒过来,进了荣庆堂后,除了贾母和家里姊妹们外,并没去关心其他人。 荣庆堂不比宁安堂那么清静,每日里屋内不知多少丫鬟婆子在这里候着随时准备听用。 所以贾环也没怎么在意。 这会儿听到贾母的话后,才诧异转头看去,却在后面一角,看到坐在那里的一个皮肤黝黑,粗布衣裳的老太太。 “哟,是刘姥姥来了。” 贾环面上带点喜色,笑道。 虽然这一世贾家注定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家道衰败,树倒猢狲散,最后巧儿被刘姥姥救助。 可是对于这个知恩图报的老太太,贾环还是打心底里敬重。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勇气的。 不过,其他人却不知贾环所想。 说起来,刘姥姥还是王夫人家的亲戚。 按理说,贾环对她只有厌弃的道理,却不想,竟会有喜色。 刘姥姥更是激动的起身要给贾环磕头,却被贾环指使一旁的小丫头赶紧扶住。 刘姥姥不怎么敢和贾环说话,便对贾母笑道:“老太太家的教养真真是没得说,侯爷这样尊贵的和天上的凤凰一样的贵人,还记得我这村婆子,还不嫌弃啐我,真真是了不得! 怪道人家都说真正的贵族都是好气派,接人待物好品格。 单凭侯爷这份不嫌贫贱的做派,府上就该再富贵一万年!” 刘姥姥虽然没甚文化,但却是极有智慧的人。 说出来的话,虽没什么雅韵,却说到了贾母心坎儿里,让贾母笑的极高兴,道:“他有什么好品格,不过是从不轻狂罢了。别说姥姥你,就是家里的一个马夫,只因当年随着太爷出过兵放过马,活到现在,也让他当真正的太爷一样供起来。 他也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知道尊老,懂点子孝道。” 刘姥姥钦佩道:“老婆子我说句狂话,我虽然没见过多少世面,可也见过一些年少得意的哥儿。 村子里,也有些少年,年纪轻轻就成了举人老爷。 可那样的人,但凡有点子成就,一个个就好似除了皇帝老子就属他们最大一般。 别说我这样的糟老婆子不入他们的眼,看一眼就好似脏了他们的眼。 便是他们家里的爹娘,都说不得他们一句,连晨昏定省都敢省去。 这样的人,和侯爷比起来,怕是连脚趾头都比不上。” 贾母闻言,愈发高兴,道:“我也每每跟我这孙儿说,你外面那么多大事,动辄还要出兵放马,何必再每日里来请安? 可说了多少回他都不依,但凡在家,每日里总要过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呢。” 刘姥姥点头赞道:“府上到底不同,是真正的贵家,家教极好!” 贾母听的心情愉悦,到了她这个地位,这个年纪,还有什么话比对儿孙的赞美更美妙呢? 心情好,就想着更好,她对一旁服侍的王熙凤和李纨道:“看看把园子里哪处收拾一下,中午去园子里吃。刘姥姥上回来时,园子还没起好。这会儿正好看看……” 王熙凤和李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薛姨妈笑道:“倒不用凤哥儿再去张罗了,昨儿夜里宝丫头就同我商议,说昨儿吃了老太太的请,今儿该她做个东道。 一大早起来,她便和琴儿一起,又是让她哥哥去准备螃蟹,又是去淘换桂花酒、桂花糕。 这会儿子,下面那些人怕都准备差不多了。” “可当真?” 贾母惊喜问道。 她喜的,自然不只是薛宝钗的东道,更有薛宝钗和薛宝琴两人一起商议行事。 贾母什么样的人物,外面的事她或许还看不大清,可内宅的弯弯绕绕,什么她没见过? 又怎会看不出,前些日子,薛宝钗因为薛宝琴之事很不愉快。 就连薛宝琴当日不得不出府,也有薛宝钗的因素。 可如今,薛宝钗竟能如此行事,在她看来,可见是个懂事的。 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这般,对她们自己来说,三从四德是个艰难的事,偏生却希望,自己的儿媳孙媳们都懂得三从四德。 不要在内宅里闹腾,给儿孙添乱。 所以,她才这般高兴。 薛宝钗起身温润笑道:“正准备请老太太赏脸呢。” 贾母看着薛宝钗,笑的意味深长,道:“我就说,你是个懂事的。很好,比我想的还好。” 之前,贾母曾因为薛宝钗将薛宝琴打发出去而生气,好些日子没给她好脸色。 到今日,之前的芥蒂才算彻底没了。 贾环看着薛宝钗眼中的喜色,心里不住感慨:这是个男人天堂的时代啊! 唯有一旁的贾宝玉,看着满面羞容的薛宝琴,面色黯淡…… …… “噗嗤!” “咯咯咯!” “哈哈哈!” 大观园,秋爽斋前的梧桐花阴草地上。 十数座精美高几星散分布,今日阳光极好,连林黛玉都换了夹袄,重新换上了夏裳。 色彩艳丽的宫锦华服,将每个贾家女孩,都衬的极为靓丽养眼。 秋天的螃蟹极为肥美,薛宝钗从薛蟠那里要来了好几篓。 贾家这种百年豪门,吃个茄子都有过百种花样,更何况是吃螃蟹? 每张高几上,都摆放着一套“家伙事儿”。 从小钳子到小夹子再到小镊子、小勺子,应有尽有,都是银质的。 精巧好看,还好用。 家里姊妹们自然都会用,因此吃起张牙舞爪的螃蟹,却一个个赏心悦目。 唯独某三孙子,根本看不上“小气吧啦”的工具,嫌弃不过瘾。 别人用小钳子小夹子才能打开的蟹壳和鳌,他直接用嘴咬开。 还别说,咬的是很快。 只是这幅模样,却让家里姊妹们笑弯了腰。 欢声满园。 贾环将一个啃出白嫩蟹肉的蟹腿递给林黛玉,林黛玉啐了他一脸。 倒不是嫌他恶心,而是嫌他没脑子。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这般也就罢了,如今秋爽斋前满是人,这般做,岂不是给她没脸? 贾环嫌她不识好人心,就把蟹腿塞到了小吉祥口中。 小吉祥不怕害臊,吃的很香甜…… “环哥儿,过来。” 贾环正和姊妹们顽闹吃喝着,就听前面的贾母相招。 贾环没法,只能拍拍屁股从草地上坐起,扬起一阵灰…… 靠他近些的林黛玉忙笑骂了声“该死”,拉过小吉祥挡在跟前,不让灰飞过来。 小吉祥根本不在乎,还从林黛玉几上拿了个最大的螃蟹抱着啃,反正林黛玉也吃不下…… 贾环坐到贾母左边,因为贾宝玉坐她右边。 还是席地而坐,他的个子高大,坐在小杌子上憋的慌。 贾母见他爽利,也不见责,笑咪咪的从自己几上拿了个蟹腿给他。 贾环接过后,直接放在嘴里嚼了,一边嚼,一边往外吐壳…… 一旁服侍的李纨、王熙凤还有鸳鸯见了都发笑。 薛姨妈却是满脸慈爱。 不过王夫人依旧面色淡淡。 贾环好奇,她不是常年茹素吗? 怎么还会来赴螃蟹宴? 虽然她没吃,但满席的螃蟹香气,又哪里避的开? 不过,贾环也没理会太多。 王夫人有什么打算虽然还不知道,但她的一举一动,却都在青隼的掌控下。 翻不出大浪。 “老祖宗,什么事?可是吃的不好?” 贾环笑问道。 贾母摇头道:“不是,宝丫头准备的很妥当,我吃了一个螃蟹,很好,很鲜,她有心了。” 贾环笑道:“宝姐姐是你孙媳妇嘛,应该的。” 贾母呵呵笑着点点头,却转开话题,道:“环哥儿,算算日子,宫里你大姐姐的好日子也快到了……” 贾环闻言,眉尖轻轻一挑,道:“嗯,也是,应该是下个月吧?” 贾母闻言,笑的欢喜,道:“难为你还记着,到底是亲姐姐。” 贾环呵呵一笑,道:“主要是和我娘的日子差不多。” 贾母闻言,眼睛微眯,道:“你娘还是要晚些日子的……环哥儿啊,你大姐姐年岁不小了,又是第一胎,我总怕会有个什么闪失。所以,想让幼娘进宫去护着。 幼娘的医术,却比寻常太医要高明的多。 况且她又是女子,还是咱们自家人,更方便许多。 有她服侍着,娘娘岂不是更有把握? 娘娘是贵妃,又得陛下的宠爱,若是诞下龙子,日后,至不济也是一个亲王。 贾家若是有一个亲王外孙,你有一个亲王外甥,岂不更稳妥些? 你觉得,如何?” 这一刻,秋爽斋前宽阔的庭院,忽然变得静悄悄的。 不知多少人的目光,或明或暗的看向了那张俊秀不凡又不失英气的脸。 等待着他的答案。 …… ps:推一本书友的红楼文,《梦入红楼》,红楼知识比较扎实。 另外再友情推荐一本搞笑文:《大神集中营》,搞笑文。 正文 一千零七十四章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不行。” 贾环没有让众人等太久,当他咽下最后一口螃蟹腿时,他摇了摇头,沉声道。 “为什么?” 贾母诧异道:“你可是还在怪你大姐姐?她当时也是好心哪!” 这说的是,当初贾元春为贾迎春做媒忠怡亲王的事…… 贾环却摇头笑道:“和这事无关,只是,贾家绝不能掺和到天家家事当中。 倒不是孙儿不关心贵妃的身子情况,幼娘在归来前,曾和杏儿一起去凤藻宫看过贵妃,也检查过身体情况。 贵妃如今的身子保养的非常好,宫中又多有御医和经验丰富的稳婆昭容服侍,基本上万无一失。 然而,贾家如今却不适合参与到皇帝子嗣事宜中。 尤其是现在,情况之微妙……孙儿都避之不及。 另外,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贾家都不会参与到夺嫡事件中。 贾家的富贵,不需要后族的衬托,也不能成为后族。” 历朝历代,后族大力支持外甥上位,反过来再被外甥抄家灭族杀满门的历史教训,数不胜数。 血迹斑斑的教训,或许唬不住那些野心家,但贾环却没那么大的野心。 贾母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强笑道:“哪里就想成为后族了?不过是担心你大姐姐的身子罢了。” 贾环笑道:“没这般想过就好……老祖宗,今儿咱们请刘姥姥逛园子吃螃蟹,好好高乐高乐,就别说这些沉重的了。 幼娘既然说了贵妃无事,那必然是无事的。 当初二嫂身子那般不稳当,幼娘说了没事,不就没事了吗?” 贾母闻言,轻轻一叹,点了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说罢,却又看向一侧的王夫人。 王夫人没有说什么,甚至面色都没怎么变化,却站起了身,对贾母一礼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贾环见之,呵呵一笑。 “环哥儿,当真不能让幼娘去宫里服侍你大姐姐?你大姐姐是贵妃,让幼娘去服侍,也不算委屈她,宫里一定还会有赏赐……” 王夫人走后,气氛明显有些低落,贾母忍不住,再劝说道。 贾环坚定的摇摇头,压低声音对贾母道:“老祖宗,如今宫里乱成那个模样,咱们家里,千万不要想着去浑水摸鱼,作死都没这样作的! 贵妃若是生个女儿,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生的是儿子…… 咱们尽力保他平安长大,就算对得起大姐了。 再想旁的,贾家却是无能为力。 老祖宗,孙儿总觉得最近不大正常,您瞧着看吧,快出大乱子了……” 贾母听着前面之言,本还有些不高兴。 皇权至上时代,没有人能真的能做到清心寡欲,尤其是看起来,那个位置似乎触手可及…… 如今隆正帝膝下子嗣稀少,或者不成材。 贾贵妃肚中婴孩若真的是龙子,依靠贾家这课苍天大树,未来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未尝没有一争之力…… 可是,贾环最后一句话,却让贾母悚然而惊! 史老太君看着贾环凝重,甚至有些畏色的面容,心都在打颤。 她性子本就胆小,家里哪处走了水都要心惊胆战半天。 而从来都无法无天的贾环面上竟然露出畏色,这让贾母老太太如何能不惧? 可又见贾环忽然笑道:“老祖宗也莫要太过担忧,咱家从今日起,闭门独过安生日子,谁也不准出去打交道,避过这段风头再说。 只要在家里安稳坐着,任谁也不能拿咱们怎样。 至于宫里那边……孙儿另有布置,别的把握没有,保证贵妃平安,还是有把握的。” 贾母闻言,面色一缓,可随之看向贾环的目光,又显得那样的怜爱,叹息道:“这般苦了你,竟连出门都不自由……” 贾环哈哈一笑,悄声道:“其实是孙儿故意给那位难看的,您瞧好吧,乐子在后头呢!” 见贾环笑的鸡贼,贾母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拍了贾环一下,笑道:“一天到晚就想着使坏,去吧,寻你姊妹们啃螃蟹去吧。” 贾环乐呵呵一笑,从贾母高几上拿起一个螃蟹,在贾母笑骂声中回到草坪上。 …… “环儿,那厄罗斯公主,为何非要跟着你回家?” 欢声笑语中,一身浅绿裙裳的林黛玉,抿了口桃花果酒后,眼波流转的看着贾环,俏生生的问道。 贾环闻言一怔,看了林黛玉一眼,又看向了薛宝钗旁边乖巧坐着的薛宝琴。 那日情形,整个神京怕是都轰动了。 可外面的轰动,却影响不到园子里来。 董明月虽然也知晓,却不会同林黛玉说,她们二人本也没甚交集。 那么剩下一人,便是薛宝琴了。 见林黛玉问话,贾环目光又“审视”过来,薛宝琴有些心虚的垂下头。 这两日,为了抵挡周遭的压力,薛宝琴也是煞费苦心…… 将西域的所见所闻说了个遍,依旧不够,只好再将索菲亚公主提溜出来晒一遍。 最后还放了个大卫星,将最后索菲亚追着贾环要一起离去的事说破了。 可想而知,这事对贾家众人的冲击力…… “你看琴儿做什么?” 林黛玉嗔道。 贾环笑道:“琴儿定然没跟你们说全,那罗刹鬼婆子,心思坏着呢。她从小便在厄罗斯宫廷中长大,阴谋诡计是埋在血脉里的。前儿她那般做,却是故意给我找麻烦。 不信你问琴儿,一路上,我差点和那鬼婆子打起来! 她要是有力气,真真恨不得撕碎了我!” 薛宝琴连连点头,小松鼠一般。 显得有些俏皮可爱。 史湘云一边吃着蟹肉,一边白贾环,道:“准是你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不然人家干吗想撕碎你?” 贾环哈哈笑道:“我和她表弟联合一起,坑了她一遭,她岂有不恨的道理? 原本,她是准备等她父皇驾崩后,觊觎皇位的。 如今被我带到了大秦,这个位置自然没她的份了。” “女人还想做皇帝?” 连薛宝钗都惊住了,掩口问道。 贾环笑道:“中国当年都出了个武则天,更何况厄罗斯?克列谢夫和我一起坑了索菲亚,打的主意,就是支持他姑姑,也就是彼得皇帝的皇后凯瑟琳,去当女皇。” 众人闻言,无不啧啧称奇。 “三爷,您可真厉害!连公主的表弟都能哄来帮你坑人,我敬您一杯!香菱,你也来!” 今儿算是家宴,在座的多是贾家主子们,有脸面的丫鬟另一处吃,连平儿、鸳鸯都不在这边,贾环却带了两个拖油瓶。 看着小吉祥满是江湖气的举动,一些人好笑,也有人垂下眼帘见不惯。 贾环却喜欢的紧,看着满脸崇拜的小吉祥和怯生生的香菱,贾环拿起酒盅,和她二人一一碰了下,干杯! “瞧瞧,这都活成小祖宗了!” 上头,王熙凤一边服侍着贾母,一边留意着这边,见状笑骂了声。 论自在,别说两府的丫鬟,就是加上那么些主子,都没小吉祥自在。 主子们行动处还要讲个体面,怕人笑了去,难免束缚的紧。 丫鬟们更不用说了,走路都不许带风。 唯独小吉祥,整日里带着香菱满园子里撒欢,看在贾环的面上,谁也不敢拿她怎样。 贾母闻言,看了眼草坪上和贾环吃喝玩乐不亦乐乎的小吉祥,笑道:“一人有一命,谁也羡慕不得谁。 这孩子是个有大福气的,环哥儿既然宠着她,就随她去吧。左右只是在家里闹…… 毕竟,从当初出府时,她就跟着环哥儿了,算是共患难过。” 其实任谁都知道,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 小吉祥能如此超然,唯一的原因,就是贾环极宠爱这个相貌并不惊艳的丫头。 上回宝玉的奶娘踢了小吉祥一脚,若不是贾母出面说话,又有王熙凤等人求情,那李嬷嬷就不只是全家被驱逐出府的下场了。 李嬷嬷算起来,可是贾家极体面的老人。 有此前车之鉴,谁还敢为难小吉祥? 实际上,也没谁真将她当丫鬟看了。 未来宁国府的女主人里,必定有她一席之地。 “我家大姐儿如今还没名字,不敢劳烦老太太起,老太太福寿太贵重,她年纪小,怕受不住。 今儿见姥姥来,就想让你给大姐儿起个名字。 一则借借你的寿,二则你们是庄家人,不怕你恼,到底贫苦些,你贫苦人起个名字,只怕压的住她。” 月台上,一阵说笑罢,王熙凤忽地对刘姥姥说道。 刘姥姥笑道:“这是老婆子的福气。却不知小姐是几时生的?” 王熙凤叹息一声,道:“正是生的日子不好呢,可巧是七月初七日。” 刘姥姥忙笑道:“这个正好,就叫她巧哥儿。这叫作‘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 姑奶奶定要依我这名字,她必长命百岁。 日后大了,各人成家立业,或一时有不遂心的事,必然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却从这‘巧’字上来。” 王熙凤听了,自是欢喜,忙道谢,又笑道:“只保佑她应了你的话就好了。” 贾母在一旁看的也有趣,笑道:“这名儿可不能白起,凤丫头私房银子多,不能小气了去。赶明儿姥姥家去,若是空着手,却让人笑话。” 刘姥姥忙赔笑道:“老太太这是哪里话?本是想着今年好容易多打了两石粮食,瓜果菜蔬也丰盛。 这是头一起摘下来的,并没敢卖呢,留的尖儿孝敬姑奶奶姑娘们尝尝。 姑娘们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腻了,这个吃个野意儿,也算是我们的穷心。 却不想来了后,老太太这般慈悲,惜老怜贫,不嫌弃我这粗婆子,带我见识了这些古往今来没见过的,又吃了山珍海味。 这已经了折福了!若是还贪得无厌,拿着走,真真是该下阿鼻地狱了!” 这般知进退的话,虽然粗浅些,却让所有人听着都舒服。 连薛姨妈都劝说了几句,应当的。 王熙凤更是担保,定不让刘姥姥空手而归。 螃蟹吃罢,黄酒饮尽,绿豆粉面净手。 有兴致的贾家姊妹们,已经让丫鬟们张罗起笔墨纸砚,准备作诗了。 今日风有些大,贾母就要离去。 贾环却起身,拍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后,大声宣布道:“老祖宗,下个月初六是黄道吉日,孙儿准备与林姐姐和云儿成亲了。” “噗!” 其她人被这莫名突袭的消息给震惊的愣住了,史湘云更是将口中没咽下的酒一口吐出。 林黛玉羞红了俏脸,嗔怨的看着贾环。 薛宝钗、薛宝琴姊妹俩神色都有些黯淡…… 贾母简直又惊又喜,怪道:“怎地这般突然……一点风声都不露?” 贾环笑道:“前儿不是同你们说了吗?今儿正式确认一下。” 话说罢,就见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个当时人,一起转身跑了,诗也不作了…… 惹得贾迎春、贾探春等人偷笑,贾宝玉黯然伤神…… 贾环继续道:“不大办,就是自己家人,和几家极好的世交,在家里见证一番。” “这如何使得?” 贾母断然否定道。 王熙凤也是一脸惊喜之余,不赞同小办。 在她看来,以贾环的地位和贾家如今的声势,动静比皇子成亲小些都有失体面,更何况闭门办事? 哪有这样的道理! 贾环却没打算在这里同她们争论,笑道:“这件事回头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老祖宗,您放心,我心里有算盘!” 贾母闻言,便不好再在这里多说什么了,实在太突然,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就在李纨和王熙凤、鸳鸯的服侍下,出了园子,回了荣庆堂。 余下的姊妹们,虽然心情也都受到了影响,或好的,或不好的。 但既然笔墨已经准备妥当,总不好就这样算了。 薛宝钗面色淡淡,看起来不喜不悲。 莺儿已经将她的桌几收拾干净,白纸铺展,笔墨齐备。 她拿起纤细楷笔,在纸面上落下一首七言诗: “桂霭桐阴坐举殇,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 正文 一千零七十五章 灿如夏花 夜色降临,皎月升空。 大明宫,紫宸书房。 除了月初、月末的大朝会外,整个大秦帝国的政治核心,便在这座小小的上书房宫殿内。 宫灯如天上的星辰一般,密布在紫宸书房的每一处角落。 隆正帝负手立于上书房内殿窗前,细眸幽深,不知在看什么。 忠怡亲王赢祥,将案几上最后一封折子批完后,捏了捏眉心。 饶是以他的修为,处理一个帝国的政事,都觉得疲惫。 再看看窗前站立之人,他心里有些钦佩。 他这位四哥虽然也有武功,但并不高明,然而处理的政务,远比他还要多,还要重要。 可是,他却坚持下来了。 “十三弟忙完了?” 隆正帝似听到了后面的动静,问道。 赢祥站起身,笑道:“批完了,明儿送到内阁理一理就行了。开发西域,要征调不少东西。地方上也有不小的压力,得和他们打擂。”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道:“往西域送流民,他们一个个都急不可耐。可让多出点耕牛粮种,就知道叫苦连天。这种人,就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让内阁下严令,责令他们完成!” 赢祥面色微变,想劝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如今的隆正帝,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位了。 怕就算是钨先生复生,也未必能劝得住他…… 赢祥道:“皇上说的是,张衡臣给各方督抚下了严令后,效果好了许多。” 隆正帝闻言,面上隐现自得之色,道:“张廷玉行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是个能成大事的。 这一年来,他替朝廷,替朕,解决了多少难事! 于国有殊勋! 若非有祖制,非战功不得封爵,朕赐他一个伯都不为过。” 语气遗憾。 赢祥笑道:“有圣眷如此,张衡臣也不需要什么爵位了。如今他位列内阁次辅,张伯行几次三番告老不准,却将大事皆托付于张衡臣,他与首辅无异。 年不过四十,就已经做到这个地位,说是权倾天下都不为过。 皇上不负于他。” 隆正帝闻言,有些侧目看向赢祥,道:“张廷玉可是哪里得罪十三弟了?” 赢祥失笑道:“哪里……张衡臣行事稳重,极有章法,怎会得罪臣弟?臣弟并非是在告他的状,给他上眼药。 在臣弟看来,像张衡臣这样的干臣,能权倾朝野,却是一件好事。 他并无野心,一心忠于皇上,忠于大秦,权力大些并无干碍。 当年,李光地的权力,又何尝比张衡臣小? 更何况,他手中还没有军权……” 隆正帝闻言,嗯了声,点点头,道:“张爱卿乃赤诚之人,值得重用。 不过……” 隆正帝的眉头忽然蹙起,面色渐渐阴沉下来,细眸中闪过一抹阴暗,沉声道:“十三弟可曾听到消息,贾家在都中,甚至在江南的生意,开始收缩了……” 赢祥点点头,道:“是听到了些风声,都中的玻璃供应虽然还没减少,但江南之地,却陡然锐减了六成,好像,还会继续降低。 除此之外,贾家其他的生意,也大都开始收缩。 原本在江南各地兴建的产业,都开始停建了。” “他想做什么?” 隆正帝面色阴沉,声音微寒道。 赢祥摇摇头,道:“想来,怕不是他怕了?” “他怕?” 隆正帝冷笑一声,高声道:“他怕个屁!这个混账,是故意在给朕难看! 他是想让别人看看,朕是怎么待他的,怎么逼他的! 是了,他还是朕的大功臣!” 最后一句话,已经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赢玄有些担忧道:“皇上,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隆正帝简直气笑了,转头看着赢祥,莫名道:“连十三弟都这样想?朕多咱和你说过,要动贾环了?” 赢祥抽了抽嘴角,笑道:“是臣弟妄自猜测的。” 隆正帝却不笑了,冷声道:“这就是这个混账恶心人之处,连十三弟都这样猜测了,更何况是其他人?” 赢祥皱眉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臣弟也看了黑冰台呈上来的卷宗,贾环似也没甚不轨之心,整日里在家里和他家的姊妹们混顽,醉生梦死,也不和外面联系,连牛继宗他们都没见过……” 隆正帝沉声道:“他想干什么?他就是想恶心朕! 这混帐从来都不肯吃亏,朕关了他入天牢,他反手就给朕来了这样一手。 他只想恶心朕,却让军方对朕产生了不小的意见……”声音转寒。 赢祥劝道:“皇上,如今天下平稳,西域归复,厄罗斯又有内乱。内忧外患皆无,军方……不再那样重要。皇上却不必太过在意…… 贾环收敛家中产业,想来也是因为知道了敬畏。 知道敬畏,就远比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好得多。 有皇上护着,总能保他一世富贵。 时间久了,他纵然有些小伎俩小心思,也就散了。 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 隆正帝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赢祥,道:“那混帐东西回来,你也不好再往贾家送东西了吧?” 贾环在西域时,借着荆王府世子赢谷每回往贾府送礼的机会,都会帮赢祥捎带一份。 如今贾环归来,又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赢谷都不敢轻易上门了,赢祥自然也没了机会。 不过,隆正帝话中深意,却是在调侃赢祥帮贾环说话。 好意是坏意,赢祥一时都拿捏不准…… 不过,没等赢祥回答,隆正帝就略过了这一层,正色道:“秦梁凯旋归来,朕要亲自郊迎,立天坛祭天,此事极为重要,容不得半点疏漏。此事过后,朝廷将会彻底平稳。到那时,不管谁还想在暗处做小动作,都无济于事。 十三弟,这件事,你和张廷玉一起准备。” 赢祥躬身应下后,又道:“虽不是泰山封禅,但皇上之伟业丰功,却不下于秦皇汉武。 天坛拟建于神京城西三里外,到时,诸宗室王公,武勋亲贵,文武大臣,并太学学生,都将到列。 除此之外,张衡臣还请来了曲阜孔家家主孔继宗,亚圣孟家家主孟言,以及桐城四老……” “哦?!” 隆正帝听到宗室王公、武勋亲贵时没什么反应,听到孔圣孟圣后人时,面色微微一变,待听到桐城四老时,面色就彻底变了,竟变得颇为惊喜,道:“张爱卿连桐城四老都邀请出山了?” 赢祥笑道:“当今天下,士林以桐城四老为当代文宗。桐城派,亦是士林中屈指可数的大派。张衡臣便是桐城派出身,师承桐城四老之一。他能请得动四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赢祥说的清淡,可隆正帝却极为兴奋,他连连摆手道:“十三弟却是说差了。桐城四老,之所以能执士林之牛耳,绝非只是他们道德文章做的好,更重要的,是他们德行昭然,皆为大德之人。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朕让人去桐城瞧过他们,的确是颇有古之圣人风德,并非沽名钓誉之徒。 太上皇在时,就曾想派人去请他们入宫谈话,可每每派去之人,却总是无功而返。 却不想,如今他们竟然能够出山!” 看着极少见兴奋的几乎难以自制的隆正帝,赢祥心中轻轻一叹。 士林曾经长达二十年被忠顺王一脉把持,纵然隆正帝上位以后,文臣和他却始终难以合拍。 这个情况,绝非隆正帝自己愿意看到。 如今虽然通过大肆提拔潜邸旧臣,更换文官大臣。 可是连隆正帝自己都不信,这些文官大臣是和他一心的。 包括那些被他提拔起来,甚至提拔成内阁阁臣的大臣。 就是因为,几十年来,他在士林中的名声,可以用不堪来形容…… 而隆正帝自身却清醒的知道,治理天下,始终都是要用文官的。 所以,他内心其实急迫的,想改变这种局面。 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好的契机。 但是,如果数日后,收复西域的大军凯旋归来,隆正帝趁机祭天时,桐城四老出现,给他站台。 以桐城四老巨大显著的德行威望,足以让隆正帝的局势发生巨大的改变,甚至可以一举扭转不利的局面。 这对隆正帝来说,简直不能用惊喜来形容。 而且,连太上皇当年都无法让桐城四老出山站台,如今他却能够做到。 这岂不是说,在桐城四老眼中,他隆正帝的德行,是超越太上皇的? 这一点,隆正帝从不怀疑。 太上皇宽容待人,不管是宗室还是勋贵还是文武大臣,几乎无人没受过太上皇的好处。 可是,桐城四老却不是宗室勋贵,也不是文武大臣。 他们是白身,想来,更能看清楚底层百姓的境遇。 太上皇在时,他们是什么样的。 如今他隆正帝上位,百姓又是什么样的! 如此一想,隆正帝似乎明白了,那四老肯出山为他站台助威的原因。 果然,这才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十三弟,传朕旨意,让张廷玉务必保证桐城四老,在十月十八前进京。所过沿途诸省,以奉御驾之态,服侍好四老行车起居。若有半分怠慢,严惩不贷! 另外,从内务府调四驾马车,行御道前去迎接!” 隆正帝难掩激动道。 赢祥自然知道这四位在士林中影响巨大的老人,对隆正帝意味着什么,因此,他没有任何推诿,接下旨意,又笑道:“皇上,论舒适平稳,内务府出的马车,比起贾家造的,却是差上许多。” 隆正帝毫不犹豫挥手道:“那就去贾家要四驾!还有,告诉贾环,十月十八,朕要在祭坛上看到他!再敢乱搞名堂,真当朕的板子打不下去吗?” “喏。” …… 大观园,蘅芜苑。 说来有趣,今日贾环强势宣布婚期后,再想进潇湘馆和云来阁,却是不能了。 依礼,在成亲前,规矩是新郎不能见新娘的。 否则,会让人笑话。 这一点,林黛玉和史湘云都执行的颇为坚定。 不过,虽然不能相见,可在两人隔着门与贾环说话的声音中,贾环都能听出浓浓的喜意。 无论古今,每个少女,都会憧憬穿上婚衣喜服,嫁与情郎的那天。 而且,不知多少人今日来给她们道喜…… 进不得她们的门,夜里,贾环便去了蘅芜苑。 今日之事,对林史二女来说,是惊喜之事。 然而对薛宝钗,却有些残忍。 因为对于成亲之事,薛宝钗心里总有一处伤口。 当日她的婚事,办的也算轰动。 只是,最后却成了一场空。 “商贾贱婢,失怙少教,焉能成为宁国大妇”之言,每每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插的她心头剧痛。 只是,当贾环看到她时,她却依旧如空谷幽兰般,浅浅一笑。 丝毫看不出她内心的波澜。 明月当空,庭院中芭蕉渐黄。 凉意袭人。 灯火月色下,一身藕荷色单衣的薛宝钗,看起来竟有些怜人。 贾环上前拥住她,没有说话。 薛宝钗似乎没想到贾环会这样温柔,眼神融化了些,将臻首,轻轻的靠在贾环肩头。 不知怎地,两行清泪,就那样落下,顺着脸颊,低落在贾环前襟。 贾环低头,轻轻吻去她的眼泪,柔声道:“你应该知道,在我心里,你和她们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没有一丝说服力。 薛宝钗又如何能信? 不过,她是极聪明的人,却不会说出,只是笑了笑。 贾环笑道:“我知道你不信,或许因为性格,或者其他因素,使得我和林姐姐更合拍,也喜欢和云儿在一起玩耍。但这并不代表,在我心里,你的地位就低于她们。 你应该知道,我是离经叛道的人。 小吉祥不过一丫鬟,可在我眼里,和惜春也没甚区别。 至于妻妾之别,对我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 都是我的老婆,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自己性格沉闷,不讨爷的喜。” 薛宝钗垂下眼帘,语气有些淡淡的伤感,说道。 贾环笑道:“从前或许有些,但如今哪里还会?在我跟前,你也不沉闷了,我很喜欢呢。” 明白贾环所指,薛宝钗俏脸上飞起一抹晕红。 贾环又笑道:“不只是闺房之乐,还有你的稳重细致。我不会如哄小女孩子一样哄你,更愿意和你平静温馨的讲道理。 我喜欢你的柔顺,喜欢你的周到。 所以,希望你不要胡思乱想。 你苦着自己,我会心疼的。” “真的?” 薛宝钗抬起眼帘,杏眼亮晶晶的看着贾环,颤声问道。 贾环捧起她的脸,亲了亲,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爷的女人,爷不心疼谁心疼?” 这一刻,薛宝钗脸上骤然浮现极明媚的笑容,灿如夏花。 她看得出,贾环说的是真心的。 “爷……” “嗯?” “爱我……” …… 正文 一千零七十六章 尤氏姊妹 贾环最近过的,很有些春风得意。 家里一园子的女人,性格虽然各不相同,却极少闹矛盾。 当然,贾环很感谢她们。 因为他知道,她们是为了他,才彼此包容克制的。 薛宝钗那样骄傲的女孩子,甚至能容忍的下姊妹共侍一夫。 这让贾环很感动,也愈发尊重她们。 没有出现薛姨妈等人暗自忧心的,太容易得到,或者得到的太多,就不会珍惜的糟糕形势。 真到了那个地步,才是内宅彼此算计,阴私手段层出不穷的开始。 贾环自不会得意而忘形,自寻苦恼。 而对贾环而言,尊重自己的女人,就是尊重自己。 除非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如同君王总喜欢挑起臣子间的斗争那样,以为方便平衡和控制…… 在贾环看来,家和万事兴,才是最重要的。 能让这样一群优秀而骄傲的女孩子,和睦相处,共同生活,他心里很自豪,也很知足。 不过,也不是所有事都顺心。 也有糟心事。 比如,宫里那位不要脸的,刚翻脸没两天,前日又从贾家“借”走了六架马车。 贾家的马车比外面的马车要舒服的太多,因为白荷为家里马车设计了减震装置。 这使得贾家马车在路上的颠簸性,大大减弱。 在都中平坦的街道上许是差别不太大,但出了城,在外面的驿道上,完全是天壤之别。 再加上奢华的内部陈设,甚至连冰鉴都有一个,可以当空调,还可以当冰箱用。 贾家马车比龙撵都要舒适。 还有内中铺设的厚厚的波斯高山羊绒地毯,可以让人在上面睡一觉。 这应该是长途跋涉的旅行中最让人受用的事。 这样的马车,贾家统共都没几架。 若是那位强行索要,贾环给他个锤子。 可惜,却是忠怡亲王赢祥亲自出面,带了一堆内造的宫品,求到了贾母老太太跟前。 说了一篓子好话,还指明这些马车是为德行昭著的桐城四老所准备,哄得老太太压着贾环一定给,这才让他们得逞。 更让贾环不爽的是,宫里那位还传话,命他十月十八,一定要出现在郊迎大典上,不准缺席。 贾环知道,那位就是想让自己去看看,他作为帝王,君临天下、四海臣服的得意模样,他是想故意恶心自己…… “啊呸!” 心里想着这些破事,出了二门,贾环不爽的朝地上啐了口后,就准备带人往城南庄子一行。 一来,去看看白荷那傻丫头,二来,尽量避开都中这个大泥沼…… 他隐隐觉得,最近有些不大对劲,那位过的太顺了些…… 不过,既然他如今在闭门思过,外面的事,就和他没甚关系了。 而且在他看来,如今天下情形,基本上可以算是江山稳固,大势已定。 不管背后是哪个在算计,都动摇不了国朝根基。 既然如此,随那些人去闹好了。 阴谋诡计,能成什么大事? 但如果能给那位添点恶心,也是好事…… 对于那位的过河拆桥,屡次算计,说到底,贾环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 外面的事不用贾环去理会,也不想再管。 可家里的事,贾环却不能不操心。 白荷那丫头,真真是魔怔了。 听小吉祥说,从他出征去西域后,白荷就一直待在城南庄子里没回来过。 这也罢了,他不在家,白荷回来也没甚意思。 可他从西域归来后,消息当天就传到了城南庄子。 小吉祥还说,连他坏了事的消息,都被传了过去。 然而如今都过了五六天了,结果那边还是没动静。 这就不正常了…… 连和白荷关系极好的吉祥姐都很不满意! 但贾环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白荷的实验,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白荷不是不愿意立刻见到他,或者沉迷于研究不顾他。 她这般急着耗在城南庄子,就是为了用研究成果,来救他…… 即使贾环平安回府的消息传到城南庄子,她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实验回城。 还让人带信回来,告诉贾环,就快成功了…… 她想为他,增添一份足以自保的手段! 一种让任何人,都不敢再轻易的过河拆桥,将贾环打入大牢的手段。 她正在拼命的努力,而且,就快要成功了…… 只是让贾环担心的是,这傻妮子一定又在不要命的工作了。 这是显然的,白荷连回来见他的时间都没有,又哪会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这却是贾环所不能允许的。 他还没废物到,要让自己的女人耗费性命心血,熬坏了身子来相救。 “三弟……” 就在贾环打定主意,一定要将那傻丫头带回来休息几天,就准备出府时,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的呼声。 他回头看去,却见贾琏堆着笑脸,走了过来。 陪同的,还有薛蟠…… “你们两这是……” 贾环顿住脚,眉尖轻挑,问道。 贾琏在贾环面前还有些拘束畏惧,没来得及说话,薛蟠就洒脱多了,大咧咧笑道:“环哥儿不是就要大喜了吗?虽然你看在我妹妹的面上,不愿大办,怕伤了她的颜面,可我们也不能就那样随意过去了……” 贾环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着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少年,呵呵道:“大哥还是不要多事,我打定主意只请几家人,不会大办的。” 薛蟠闻言,笑道:“环哥儿放心,你这般体贴我妹妹和琴儿,我只有欢喜高兴的道理,难道还能拗着你来? 不过,我和链二哥商量过,纵然只有自家人,也不能随意了去。” 贾琏忙道:“对对对,不能随意了去。这几日,我和蟠哥儿都在准备。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要下力气去做。 但凡世间有的珍馐佳肴,咱都要想法子弄来,为三弟贺喜。 老太太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贾环想了想,道:“我这边也有人在准备了,你们可以和芸哥儿商量着来。倒不用太奢靡,都是自家人。” 贾琏笑道:“三弟身份到底不同,也不可太简慢了。我和潘哥儿来寻三弟,就是想要些白瓷。其他的西府里公中库房里备用的都尽够使了,只这白瓷,缺了不少。 如今都中富贵人家,都以用精美的白瓷为荣。 白瓷是三弟的产业,总不能少了。” 贾环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贾琏,之前,温亮和刘永之流,不正是想要谋夺白瓷产业,才找上贾琏的吗? 贾琏被贾环看的有些狼狈,不敢对视,讷讷了声:“三弟……” 贾环呵了声,道:“白瓷好说,去从芸哥儿那里批个条子去取就行。 二哥,你外面欠的那些外债,还清了?” 贾琏闻言,面色微变,愈发窘迫,道:“三弟,那钱庄不要我还银子了。把字据送还回来,还赔情道歉。听说,是奋武侯府,找了他们的麻烦,他们哪里还敢问我要银子……” 温亮和刘永,是联络了一家钱庄,给贾琏借钱下的套。 如今温亮和刘永都死了,奋武侯府拿宫里那位没法子,难道还拿区区一家钱庄没法子? 作为大秦皇朝的顶级勋贵,军方巨头之一,温家有一百种手段让那家钱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然而,听贾琏所言,那家钱庄居然活了下来……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那家钱庄,姓皇。 十有八.九,是黑冰台经营的产业。 欠黑冰台的银子,如今自然没什么了不起。 可是,想想那位赵师道,贾环不觉得有去占这点小便宜的必要。 因此,他从身上取出一块对牌,递给贾琏,道:“你去找芸哥儿,从他那里取了银子,把人家的银子还上。贾家还不至于赖这份帐,至于他坑你的事,日后我自会让他付出代价。 这也不是区区一份银子就能补偿的。” 贾琏闻言,本还有些不乐意,不愿还人家银子,可听到后面,顿时凛然。 原来在贾环这里,这件事还没算完…… 他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事情都说完后,贾环见两人还站在那里,吭吭哧哧的扭捏,便皱眉问道:“还有事?” 贾琏和薛蟠两人都有些不大好意思,扭捏了半天,见贾环脸色越发不耐烦,有发火的趋势,两人才忙道:“三弟,还有些小事……” “那就快说!磨叽什么?” 贾环不耐道。 贾琏干笑了两声,道:“三弟,你瞧你就要成亲了,我这边也想……” 贾环皱眉道:“我不是跟二嫂说了吗?你想纳妾,没必要问我的意思。尤二姐是尤大嫂的妹子,又有老娘在,她们同意就行。” 贾琏闻言喜不胜喜,道:“总要三弟点头才行……”却又变得有些担忧,吞吞吐吐道:“不过,我是担心,凤姐儿那边,会为难这边……”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道:“你千万别跟我说,你怕二嫂。” 贾琏面色一滞,悻悻道:“若只一王家女,我何曾怕过她?可……可她和三弟……” 贾环闻言眉头一拧,沉声道:“二哥,你混说什么?我和二嫂关系虽然亲近些,但从未有乱事。你……” “不是不是……” 贾琏干笑了两声,见贾环似恼了,一旁的薛大脑袋也睁大了眼睛,忙否认道:“三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同三弟亲近,仗着三弟的腰子,我也不敢得罪她忒狠了。她要是端着当家太太的谱,折腾这边……”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道:“你若怕折腾,就养在外面。不是都置办好外宅了吗?我那些银子也不用你还了,就算我送你的礼。只希望,你日后每月里多回家几天,看看大姐儿。那是你亲闺女!” 贾琏被贾环说的臊红了脸,讪讪笑道:“三弟说的是,我以后一定多亲近巧姐儿……我还是搬回来吧,不然不定她还怎么造我的谣。” 贾环心里暗自摇头,就贾琏这手段,和那尤二姐加一起都不够凤姐儿一个人折腾的。 不过,既然他自己愿意找罪受,谁还能管他? 只要不再像前世那般,闹出人命就好。 而且,尤二姐也未尝就是全无辜…… 贾环有些不耐道:“随你吧……” 说罢,转身要走。 却见薛蟠又一下蹦到面前挡路,贾环皱眉道:“又怎么了?” 薛蟠嘿嘿赔笑道:“环哥儿,是这样,这个……链二哥不是找了那尤二姐吗?那尤二姐不是还有个妹子吗?这个……我想……嘿嘿嘿!” 贾环闻言,看着薛蟠那大脑袋,黑下脸来,喝道:“你胡闹什么?怎么说那都是亲戚!岂是让你们随意玩弄的?” 薛蟠闻言,不乐意道:“链二哥就可以,怎地到了我这就成随意玩弄了?我是真心的!” 贾环沉声道:“链二哥虽然……可我知他从不逼迫别人。那尤二姐是自己愿意跟他,尤三姐愿意跟你?” 薛蟠闻言涨红脸,梗着脖颈不服道:“三姐儿如何不愿跟我?我哪里比二哥差了?我比他俊多了……” 贾琏听着苦笑不得,可见贾环真的拉下脸来,忙打圆场道:“三弟,蟠兄弟没说谎,那尤三姐是真自己跟他的。” 贾环闻言,有些不信的看向贾琏。 贾琏看了眼犹自怒气冲冲,仿佛人格受到侮辱的薛蟠一眼后,小声道:“三弟当是明白人,哪个女人,不爱慕富贵?” 贾环闻言,顿时恍然。 是了,他只记得前世尤三姐被悔婚后,横剑自刎的刚烈。 却忘了,在此之前,她还跟贾珍厮混了许久。 甚至与贾蓉都不清不楚…… 而她在此五年前,就看中了柳湘莲。 柳湘莲,似有“老实人”的嫌疑。 而尤氏姐妹,愿意跟贾珍贾琏厮混,所为者,不是富贵又是什么? 念及此,贾环忽然觉得没意思,看了眼眼巴巴看着他的薛蟠,抽了抽嘴角,道:“既然是自愿的,那都随你。不过不管是收进房里,还是养在外面,都和姨妈商量妥当了。别惹出麻烦来,那位三姐的性子泼辣的很,不是好说话的。 近来宝姐姐心情不大好,你若牵连到我,我不饶你。” 薛蟠闻言,顿时咧开大嘴,乐道:“就养在外面,和二哥做个邻居!这样的女人,谁带回家去?” 贾环闻言,摇摇头,叹息一声,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女子不自爱,谁会真爱之? 这和命运无关,无论前世今生。 …… 正文 一千零七十七章 美人恩重 出了贾府大门,贾环就将尤氏姐妹的事给丢一边了。 虽然他和尤氏关系亲密,但尤二姐和尤三姐并非尤氏亲妹。 说起来关系玄妙,尤二姐和尤三姐是随着她们的母亲,一起嫁到了尤家,尤母成了尤父的续弦,尤二姐、尤三姐成了尤父的便宜女儿。 也就是说,连尤老母都不是尤氏的亲母,尤二姐、尤三姐和尤氏自然更不会有什么血亲。 不过从礼数上来说,尤老母还是尤氏母亲,尤二姐和尤三姐也为她亲妹。 当然,这种礼教上的联系,在贾环看来,不值一提。 只要不闹出人命,不波及到家里人,随他们怎样折腾都行。 毕竟,这是两厢情愿的事…… …… 从城南官道拐了个弯儿,便上了贾家城南庄子门前大道,贾环从马车上下来。 相比于六年前,今日的贾家城南庄子,早已变了模样。 当初门前那条最多可容两驾马车同行的小路,如今拓展成足可容下六架马车同行的宽阔水泥道路。 这倒不是最大的改变,最大的变化,是在道路两旁,多了两座暗堡。 暗堡上,有密密麻麻只有碗口大小且不规则的射击孔。 从外面就可以看清,暗堡内架设有劲弓强弩。 除此外,正门两边,甚至还立有两座居高临下的箭楼…… 也只有贾家这样的武勋将门,才有资格将自家农庄建成这般堪比军营的模样。 换个普通官员,哪怕是宰相府第,这般营造,都是僭越造反的大罪。 但毫无疑问,凭借这几座暗堡和箭楼,贾家就能阻挡绝大多数屑小的目光。 而这些,显然还不是全部安保力量。 站在外面放眼看去,曾经的土泥墙,如今已经换成了一丈多高的砖石水泥墙体。 墙头上面,不知是谁的主意,插满了破碎的玻璃残片。 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只是,隐隐几处,却可见暗红色的斑斑血迹…… 再加上贾环身为国朝一等候,可领五百数的亲兵,其中三百皆在此。 还有八百名从西域战场上活下来的,虽缺胳膊断腿,或是瞎眼残耳,但战力尤在的退伍伤兵做护院。 这座即使兼并了周遭两个庄子后,加起来也不过七千亩的小庄子,堪称铜墙铁壁,水泼不进。 不过,这里也并不是与世隔绝。 相反,每日里,这里都是人来人往。 流水一般的车马,从官道上驶入,装上或水泥、或玻璃、或青砖、或地毯毡布等货物后,再驶离。 也有数不尽的车马,拉着原材料,进入庄子,卸入原料仓库后,再驶离。 进进出出,川流不息。 俗语言:大隐隐于市。 贾家庄子距离神京城不过七八里路,若真是密闭不开,与世隔绝,反而会引来更多的关注与探索。 如今这般,却不会让人去过多猜测。 那些亲兵,也不过是为了守护贾家工坊。 毕竟,这里的每一种货物的方子和制作工艺,都可值万金。 如此一来,虽然依旧有些贪欲蒙心,不知死活的商贾毛贼前来探索,却不会引起朝中大佬的忌惮。 毕竟,这里大门敞开,迎四方客。 而那些心怀叵测,暗中窥探的人,却多半有来无回,死无全尸。 因为庄子里养了近百条大狗,白天被关在笼子里,一入夜,就被全部撒开。 被巡逻组带着巡逻。 这些狗吃肉,自然也吃毛贼…… 起初听到青隼上报这骇人的消息时,贾环还心生不忍,杀了也就罢了,何须再让牲畜食之? 然而,却连董明月都暗笑贾环妇人之仁。 若城南庄子里的事物被人发现泄露出去,贾家满门性命都堪忧。 到时,却不知贾三爷还要不要怜悯同情那些贼人。 此法虽然恶劣,却着实让心存侥幸贪念者怯步。 反而减免了许多杀戮。 也因此,贾环没有再理会。 无论那些人是包藏祸心而来,还是只是为了贪财,他们的作为,都会给贾家带来极大灾难。 既然如此,贾环就没有再心慈手软的道理。 看着这一幕幕,贾环心里颇为满意。 时至今日,许多事他都无法亲力亲为,只能让下面人去做。 如今看来,他们做的比他想的还要周到。 很好。 贾环一行人站在庄子路口处,一直没有动静,只是静静观察。 这番异像,自然很快引起了门口亲兵的注意。 有亲兵立刻飞往庄内报信,也有人向前迎来。 “拜见将主!” 两个雄壮的蒙古少年,一脸激动的拜下。 “西日八日,海日古,是你们俩啊,起来吧。” 贾环打量了番两个亲兵后,笑着道。 两个年不过十八.九的蒙古少年闻言,脸色都涨红了,愈发激动,站起身后,高声道:“将主记得我们?” 贾环笑道:“我记得你们每个人,你们俩,好像还是兄弟?” 两蒙古少年闻言,嘴都合不拢了,又惊又喜道:“将主连这个都知道?” 贾环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看着两人道:“你们是莫日根的儿子,去年武威大战时,莫日根随我出征,战死了。在伤兵营里,我答应过他,照顾好他的儿子。” 两蒙古少年闻言,两双单眼皮细眼都红了,海日古高声道:“父亲随将主出征战死,是他最高的荣誉,也是我们家族最高的荣誉! 将主,这一次我和哥哥也想和父亲一样,随将主出征西域。 可是可恶的博尔赤却不准!” 一旁的西日八日也一脸的愤懑,同仇敌忾。 博尔赤是帖木儿的儿子,帖木儿随着付鼐和纳兰森若一起去西域后,博尔赤就成了贾家亲兵营的首领。 尽管贾环身边多了十数汉人亲兵,多是十三将及当年老亲兵的子孙,可最主要的亲兵力量,依旧是蒙古和女真。 这些亲兵,极善骑射。 之前在西域冲击西域联军时,博尔赤率领的二百亲兵队伍,连珠箭杀了不知多少敌人。 博尔赤更是接连射杀十八名敌方将领,威震敌胆。 听了海日古的话后,贾环呵呵一笑,还拍了拍他的肩头。 见后方又涌来数十亲兵,都眼神灼灼的看着他,贾环道:“不怪博尔赤,那是我的命令。” 海日古激动道:“将主,我知道,您是想照顾我们,可是,我们是长生天的子孙,是将主的亲兵,哪有不跟随将主上沙场的亲兵? 依日卓他们从战场回来后,在族内到处炫耀他们的伤口,说他们跟随将主在西域冲杀敌营,一千多人就杀的厄罗斯十万大军败退。 何等威风,何等雄武。 可是我们,却只能守在这里…… 将主,我们宁愿战死在沙场!” “对,将主,我们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在这里白白站着!” “族里的姑娘,都喜欢孛日帖赤那那样身上满是伤口的勇士,不喜欢我们这样身上没有伤口的……” 后面赶来见贾环的亲兵们,纷纷开口附和道。 贾环闻言,看着那个憨头憨脑抱怨没有姑娘的蒙古青年,哈哈大笑道:“阿日木,我看这才是你想上战场的理由吧?” 阿日木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这会儿子涨红了脸,瓮声瓮气的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见之,也大笑起来。 贾环压了压手,让笑声平息。 之后,他正色道:“你们是我的亲兵,是上战场后,随时准备用命守卫我的兄弟。 你们,是我贾环最信任的人。 在外面,我有很多敌人。 甚至在家族,就在那些同样姓贾,和我一个祖先的族人里,也有不知多少人,恨不得我死,然后他们来瓜分宁国府的富贵。 只有你们,虽然和我不同族,不同姓的你们,却是我生死与共的兄弟。 看到这座庄子了吗? 这里,是我,也是整个贾家的命脉所在。 这里安稳,贾家就安稳,我也就安稳。 这里被人破坏了,被人偷了毁了,贾家也就败了,我也就要亡了。 我不能让别人守在这里,因为我无法信任他们。 我只有让我最信任的兄弟,替我守在这里,守住我的命! 海日古、西日八日、阿日木! 你们愿意为我守在这里吗?” “敢不为将主效死!!” …… “呼……” 看着众多亲兵,雄赳赳气昂昂的挺胸折返,重新站岗,贾环长长呼出了口气。 到了他这个地位,手下成百上千队伍,更能影响不知凡几,以万数计的人马。 再想做个单纯的将军,却是不可能了。 军人不得干政,可实际上,军队从来都不曾脱离过政治。 想当好一个将军,必要的政治手段,更是不能缺少。 而激动人心的演讲,则是每一个政客的基本功底。 贾环心里其实并不喜欢这样做,但社会和人心的客观属性,又逼的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唯一能补救的,就是善待这些忠心耿耿的人。 “三爷!” 一群满身灰土,但身上衣着并不寒酸的中年人,急匆匆的从庄门口赶来。 齐刷刷的跪地行礼。 贾环叫起后,看着为首之人,面色有些感慨,笑道:“胡老八,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过的还好?” 为首之人,正是当初随李万机一起,被送到庄子上跟随贾环起家的胡老八。 胡老八也是白荷父亲的徒弟,烧的一手好窑。 负责庄子上所有火窑的烧制。 胡老八看着贾环,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嘿嘿笑道:“托三爷的福,老八过的极好。如今也娶了亲,生了子,算是成家立业了!” 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道:“那就好。” 说罢,又看向旁边一人,道:“十三,你也好?” 十三,是白荷父亲收留的,没姓,所以跟着白家一起姓。 自幼沉默寡言,学的是烧琉璃。 后来白荷研制出玻璃后,他便一直负责烧制玻璃。 兢兢业业,从未出过错。 听闻贾环相问,十三躬身道:“回三爷的话,十三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难处,只管说。” 对于为自己卖命的人,贾环从不小气。 白十三数年未见,愈发沉稳了,不过,此刻看起来面色怎地有些难看…… 他抬头,看向贾环,道:“三爷,只是姨奶奶过的不好。” 贾环甚至想了会儿,才回过神来,白十三说的姨奶奶指的是哪个。 他挑了挑眉尖,看向白十三。 白十三虽然鼓气勇气鸣不平,可到底因为身份限制,不敢与贾环对视,垂下了眼睑。 “混帐东西,谁让你瞎说话的?三爷面前,你也敢放肆?” 李万机被打发去了西域后,胡老八在他们一圈剩下的师兄弟里,就成了实际上的大师兄。 他见贾环沉下脸来,心里一寒,唯恐贾环发作白十三,忙先教训起来,手脚并用的往白十三身上招呼。 “行了!” 贾环喝住胡老八后,看向黑着脸,一言不发的白十三道:“十三,不管你信不信,荷儿如今的生活,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喜欢做这些,所以我才尊重她。” 白十三闻言,脸色舒缓了些,道:“奴才……” 话没说完,就被贾环打断,道:“当初李万机在时我就告诉你们,和我说话说人话,不要奴才来奴才去的。” 白十三虽然被教训,可脸色又好看了些,没人真的愿意当奴才。 尤其是经过这些年的自在生活后……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三爷待姨奶奶的好,也知道三爷待我们的好,若无三爷,我们在北城之地,如今怕是连骨头都化了,何曾想过能有今天。 三爷待姨奶奶更难得,没听说过哪家侯爷,允许自家妾室住在城外,做她喜欢做的事。 这些十三都知道,只是……” 白十三说着,顿了下后,跪倒在地,声音有些哽咽道:“三爷,别让小师妹……别让姨奶奶熬了,她快熬不住了,我们劝的她不听,劝不住她,只求三爷您慈悲,劝住她吧! 姨奶奶今年才二十啊,她头发都熬白了……” 白十三实在说不下去了,只是狠狠的磕起头来。 没一会儿,便头破血流。 贾环怔怔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后,木然拔步,朝庄子内大步走去。 …… 城南庄子,在白荷入驻之后,便分为了内庄和外庄。 外庄有众多火窑,原料仓库,以及众多民居。 除此之外,还有私塾、药铺、戏台。 几千人的庄子,已经相当于一个小集市了。 而内庄,就简单的多。 它在庄子的最深处,周围被高墙包围。 墙外的守卫,要比外庄严密何止十倍。 甚至,这里还有青隼护卫在暗中。 贾环面色阴沉,大步行来。 一路上明哨暗哨,纷纷行礼,他却丝毫不顾。 过了一道又一道门,一处又一处的哨卡。 直到推开了最后一道门。 一个身着灰色布衣的清瘦身影,方映入眼帘。 那人听到门被人粗暴的推开发出的响声,似有些不满。 拧眉转过头,看到贾环后一怔,随即,笑颜如花。 贾环却没笑,一步步入内,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中,夹杂着让他刺目之极的灰白。 看着她原本倾国颜色的美眸中,布满化不开的血丝。 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的暗色。 看着她有些微微佝偻的瘦弱身子…… 贾环心如刀绞,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泪如雨下。 “荷儿,你怎么可以这样?” …… 正文 一千零七十八章 交底,底牌 “爷啊” 白荷有些无奈的唤了声,只是将她紧紧抱住的贾环,却全做不知,不肯放松一点。 白荷哭笑不得道:“爷,我只是熬的狠了些,修养些日子就好了,身子没坏呢,何至于此嘛?” 贾环依旧不言语,却将头埋在白荷胸口拱了拱,以示抗议,让白荷苍白的脸上,多了几抹红晕。 好在这里是城南庄子最机密之地,没有人能进来,不虞有人看到。 白荷坐在贾环腿上,轻轻的抚着他的脸侧,柔声道:“爷能平安归来,妾身很高兴呢!” 贾环终于抬起头了,看着白荷有些凌乱头上的那些灰白,和她眼中的血丝,心中依旧刺痛难当,眼中满是怜惜,语气却有些沉重:“荷儿,可是我很生气!” 白荷闻言一怔,看着脸色前所未有肃穆的贾环,不知该什么。 从骨子里,对于白荷而言,贾环依旧是当初那位将她从北城那个人间地狱救出来,并给予爱心和尊重的三爷。 她爱他,也畏惧他。 畏惧不是因为贾环的严厉,而是极在意他 贾环见之却愈心疼,他抱紧白荷,责备道:“你怎么能对我这般没有信心?” 之前白荷虽然也努力做着实验研究,可至少能维持正常的睡眠和饮食。 想来是在贾环坏事的消息传来后,这十数日来不眠不休,再加上心中担忧之极,才给熬坏了身子。 这段日子应该不会太长了,因为若是时间再长些,白荷现在恐怕未必还能站在贾环面前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责备。 白荷看着贾环严肃的面色,讷讷不知该如何话 贾环怜惜的帮她理了理两鬓的头,又道:“我之所以对外一再忍让,是因为我有十足的自保之道! 我任凭他人作为,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哪些敌人,他们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我死,还有些不恨我的,但因为利益,也想让我败亡。 可是,这些人中,又有哪个敢真正出手? 他们不敢出手,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撕破脸皮,惹毛了我,后果绝不是他们愿意承受的,也不是他们能够承受得起的! 他们只能行一些魑魅魍魉上不得台面之术。 所以,我才给了他们这一次机会,让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浮出水面。 世人都道这次是李光地救了我,他们却想不到,李光地真正救的是哪个! 可我万万没想到,竟会累得你这傻丫头做到这一步” 白荷有些茫然的看着咬牙切齿的贾环,她听不懂这些 这并不怪她,别是她,除了这世间的寥寥数人外,又有几人能听懂这话? 贾环捧着白荷消瘦的脸,一字一句道:“荷儿,你记住。 或许,我的能力还不够造反当皇帝,因为咱们起家的时间还太短,我手上没有自己的军权。 但是,除却造反当皇帝外,这世上还有很多路子,足以让咱们自保。 古代,有个叫伊尹的人,还有一个叫霍光的人,他们都做了很了不起的事。 而他们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那位以为江山已经稳如泰山,以为皇位已经固若金汤,他一边大肆清理朝纲,一边肆意诛除异己,意气风。 可是他却忘了,他能恣意做这一切,是因为军方站在他这一边,才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和力量。 因为军方的支持,才让太上皇留下的无数老臣不敢妄动一步,无数勋贵门第任他刀斧加身。 但是,只要军方有半点异动,不站在他这边了,或者,只要中立,两不相帮。 那么以那位在文臣、在宗室、在勋贵中的可怜根基,以太上皇一甲子年留下的底蕴反击,他连一天都维持不住! 而我,就是可以勾连军中各方巨头,左右他们立场站位的人。 如果我倒向其他任何一方,和任何一名宗室结盟,所带来的影响,对那位而言,都是一场想都不敢想的噩梦! 荷儿,这些话,除了跟李老相爷和牛伯伯交谈过外,我再未跟其他任何人过。 这,才是我确信足以自保的底牌! 我之所以给你交底,就是想告诉你,你的夫君,无比强大! 强大到即使是那位,也只敢有限的算计我,却不敢真的动我。 所以我不要你再耗费心血,耗费性命去苦熬,我只想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着。 你明白吗?” 白荷闻言,又感动,又失落的看着贾环,道:“爷,都怪我没眼界,白忙活一场” 贾环忽然笑出声,使劲亲了亲白荷,笑道:“什么叫白忙活一场?” 他侧着脸看着桌案上那杆做梦都没想到能造出来的东西,感慨道:“若是能有一万支这个,再能保证后勤供给,你就是想当皇后,我都能办得到!” 白荷闻言,心里喜悦不已,却又变了脸色,咋舌道:“一一万支?我怕我怕” 贾环看她害怕的模样,哈哈笑道:“你想当皇后吗?” 白荷闻言,连连摇头,道:“不想,我只想跟着爷就好,就是做对贫贱夫妻都是极好的。” 贾环闻言,忍不住又在白荷有些干裂的嘴唇上啄了口,道:“那就是了不过,我们要做一世的夫妻,却不必做贫贱夫妻。既然你不愿做皇后,那咱们也不用一万支了。” 白荷噘了噘嘴,还是失落:“到底没帮上爷” 贾环正色道:“怎能没帮上?虽咱们现在用不上,可谁知日后是个什么情况?现在那位地位不稳当,可过个三五年,等他彻底清理完朝纲,他的地位就会真正稳当下来。 到那时,他若真想对付咱们,荷儿你造出来的这东西,就能救我的命,救咱们全家的命!” 白荷闻言顿时欢喜起来,道:“若有三五年时间,自然是够的。” 贾环笑道:“我却不能看你再这般劳累辛苦下去了,日后这些活计,全都交给下面人做吧。” 白荷闻言,摇摇头道:“这东西不能让别人见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贾环笑道:“总要让人见的,不然没人会使用,要它也没用啊!而且,你不必将所有零件都交给一个人去做。 你不是懂得流水线生产吗? 只需挑选一些极忠心的人,再将不同的零件交由他们生产。 最后,再一处组装就是。 如此一来,还能提高效率。 我记得,我出征西域前,你就对我过,你已经做出了水力车床。 有那东西,刚管的制作,总要简单的多。” 着,贾环一手抱着白荷,一手拿起桌面上放着的那支步枪。 即使在前世,他也不过在军训的时候,才有机会接触过枪支,二十多年来加起来,也不过打过十子弹。 他也不是军事迷,或者枪械烧友。 仅有的一些枪械知识,还是看了解到的。 比如什么火绳枪、前装枪、后装枪、隧枪、子药定量再到铜包弹 他也只是尽可能的将这些甚至未必记忆准确的知识告诉了白荷,并配上几张徒有虚表的图纸。 但他没有想到,就只凭这些,白荷竟真的成功了。 想来也有趣,其他穿越者,无不是自己凭借神的能力,无所不能的攀登科技树。 只有他,全靠吃软饭,才有了今日的黑科技成果。 “嘿嘿嘿” 贾环看着手里的步枪,欢喜的一阵傻笑。 白荷见了,心里却如同吃了蜜一样。 她看得出,贾环对她成果的惊喜。 “爷,后面有靶场,您去试试?” 白荷“怂恿”道。 贾环闻言过神,道:“不怕别人听了去?” 白荷抿嘴笑道:“我让八哥在附近安排了一处铁铺,整日里打铁烧炉,声音大的很。可以遮蔽去!” 贾环高兴道:“那咱们去试试!” 罢,依旧不放开白荷,一手抱着她,一手拿了枪往外走去。 白荷惊慌道:“爷,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贾环不放,道:“今儿到哪我都抱着你!” 事实上,贾环那句要抱白荷一整天的话,只是句情话。 而情话最本质的特点,就是不能当真。 当然,这不能怨贾环,因为不是他不愿意一直抱着白荷,只是当他将韩大、韩让并乌远三人都叫进内庄后,白荷死活都不肯再让贾环抱下去了。 不过,白荷并没有因为贾环的失言而生气。 因为当贾环对韩家兄弟并乌远三人明,白荷模样变化的原因后,原本就惊诧万分的三人,无不肃然起敬。 连乌远这等身份然的长辈,都对白荷施以大礼。 这让白荷羞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的连连谦让。 但心中,却感动非常。 毫无疑问,从今日起,即使她只是一个妾室,却已得到了贾家最重量的外臣集团的认可和承认。 这对白荷本人来,或许没有太过重要。 但对她未来的子嗣而言,这是千金难换的优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远叔,大哥二哥,叫你们进来,是想让你们看看,荷儿数年之功,为我贾家明的最大的底牌之一,火器! 而这个明,能自此改变天下战争的形势。 此物,堪称天下第一利器,远胜弓弩!” 贾环举着手中的步枪,对乌远及韩大、韩让三人道。 因为韩三目前暂代韩大掌管五城兵马司,所以不在此地。 乌远和韩大、韩让三人听闻贾环此言后,都面色凝重的看着他手上之物。 改变天下战争形势,远胜弓弩? 何等的豪言! 只是,三人却看不出这支奇怪的武器,到底有什么玄机 看起来,也并不锋利啊。 贾环没有多言,任谁只凭眼睛看,都看不出一支火器的威力。 贾环从白荷手中接过纸壳子药,拉开枪栓后放入枪膛内压紧,扣动扳机。 “砰!!” 骤然一声巨响,明显让聚精会神看贾环动作的乌远三人都唬了一跳。 不过随即,三人就被四百步外的靶子附近,三米开外的一块薄石板给吸引了。 虽然那块不知什么用处的石板只有一指厚,可是那也是坚硬的石板,远比盔甲结实 但此刻,原本一尺见方的青石板,却已经四分五裂。 乌远三人走上前,扒拉着看了看碎石板,又看了看石板后的墙壁上,一个深入的洞 韩让忽然道:“若用强弓,也能做到这步。” 韩大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一般的弓手,虽然也能射出四百步,但想要做到这一步,至少要训练两年以上。 而且,最多能开三箭,就无力了。 硬弩在百步之内也能做到,但距离远比这个要近的多。 再者,一架弩,最多射五箭,就要损坏不能用。 环哥儿,这个火器,能射几次?” 贾环赞许的看了白荷一眼后,笑道:“理论上,没有上限。但至少连开半个时辰,没有问题。而且,等枪管冷却后,还能继续使用。” “嘶!” 乌远三人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谁会不知道弓弩的好处? 可是这两样武器实在是太贵了,强弓不必,各种制作材料都非常昂贵,而且,更昂贵的是弓手。 这种技术性极强的兵种,想要真正形成威力,至少要训练两年以上。 而和枪手同样的道理,好的弓手,都是用弓箭喂出来的。 弩就更不用了,威力虽然巨大,且不必像弓手那样耗费大量时间去训练。 可是弩箭比弓箭更贵,也更不耐用。 射几箭就要更换弓弦和其他零件。 因为以上的种种限制,使得弓弩虽然威力巨大,却只能做战争的辅助。 因为谁也不能无限制的远距离进行攻击。 但现在大家眼前的火器,却似乎解决了这个问题。 如此一来,连续半个时辰的犀利射击,别步兵,就是骑兵也挡不住。 “能成规模?” 纵然以韩大的沉稳,也忍不住急促了呼吸,激动问道。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可以,只要能造出足够的火器,纵然是普通士兵,也能使用。准头不用太过在乎,面对敌军冲锋,成排的火器齐射,打成一片弹幕,根本无解。” 乌远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公子,从今日起,我亲自守在庄子上。此等利器,在万不得已时,绝不可轻易示人。” ,(), 正文 一千零七十九章 美不美 白荷并不是一个人在独自制造火器,她还从当年一起从北城出来的人中,挑选了十名有天赋的孤儿女孩子。? 这些年,正是这十名女孩子,一边跟她学习,一边帮她做事。 贾环这个“外行”都懂得流水作业,白荷如何又不懂? 所以,成品的火器并不止一支。 子药更是造了上千。 贾环让乌远、韩大和韩让三人都试着射了几枪。 他们便现,这火器之利害,远他们想象。 更重要的是,除了一些后坐力外,火器射根本不像强弓那般,对普通兵卒而言,要用毕身气力去张弓搭箭。 “以火器伏击,若有十支齐射,纵然武宗也难以幸免。” 乌远眼神复杂的看着手中的火器,面色有些感慨道:“子……子药的度太快,远弓箭。武宗可以劈断箭矢,却劈不断子药。 甚至,连躲避都难。” 贾环笑道:“远叔,火器的制造,普天之下唯有咱家才可以。只要咱们守住这个机密,没谁能得了去。 而且,只要对火器有一定的了解,武宗级的强者,其实是可以躲避开的。” 乌远摇摇头,道:“总要出世的。” 贾环呵呵一声,笑容有些微妙,道:“真到了火器出世的那日,这天下却不知是什么样子……” 此言一出,乌远并韩家兄弟面色都变了变,不过贾环又朗声笑道:“好了,既然远叔愿意守在这里,那就替我掌管庄子的周全吧。 但你得是暗棋,与亲兵和那些守卫不相干,他们都不能知道你守在这里。 一会儿你也要和我们先一起回城,再暗中返回。 我想这样一来,远叔应该会给不少人带来惊喜。 外面守卫虽然森严,但若真有武宗强者想潜入进来,也并不是太难之事。 远叔若是入驻此地,当万无一失。 只是远叔需记得,闯入之人,不需任何交谈,也不用问什么来路,直接下杀手! 以免出现意外…… 好了,这些都是白话,远叔经验远比我丰富。 现在,咱们回家。” 贾环眼神灼灼,不容反驳的看向一旁的白荷。 白荷不敢违拗贾环的意思,只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庄子。 不过贾环许诺,只要她能修养好身子并保证每十日回城修养两日的情况下,可以允许她日后还能回庄子来做她喜欢做的事。 白荷便彻底放下心来,随贾环上了马车后,车门都未关上,就在贾环怀中沉沉的睡着了。 她着实太累了…… 一路无言,贾环始终抱着白荷不松开,马车一直行驶到宁国二门。 早先一步得到消息的董明月亲自站在二门前候着,在她身旁,还跟着一人,竟是薛宝琴…… 赶车之人早已换成了宁国府仪门处的健妇,此刻健妇也退下了。 几个二门婆子侍立在一旁,等候着家主下车后,将车马牵出…… 贾环抱着白荷从马车内平稳走下后,看着董明月和薛宝琴二人点点头。 董明月眼神有些惊骇的看着贾环怀中瘦的不像话的白荷,当看到她头上的那几缕刺眼的白时,饶是两人平日里不对付,心中依旧震动不已。 “环郎,幼娘在里面候着了。” 董明月面色复杂的上前,对贾环道。 青隼早先一步用信鸽传信回来,虽未言明具体事宜,但也点明了白荷身子不妥。 因此董明月才提前请出了公孙羽。 她和白荷之间的对立,与其说是对立,不如说两女孩子间的玩闹。 打心底里,两人都不希望对方出事。 如今看到白荷竟到了这个地步,董明月心里骇然之余,也有些难过。 她明白,白荷走到这一步,全是为了贾环。 这让她心生敬意。 贾环看着董明月轻声笑道:“我最幸运之事,就是有你们这样的傻瓜,不知惜身,一心为我。 前有月儿万里奔赴,几乎身陨。 如今荷儿又为了我,熬白了头。 我有何德何能……” “环郎!” 董明月眼神脉脉的看着贾环,截住了他的话,道:“这世间又有谁,会如同环郎一般待我们? 我一邪.教妖女,蒙环郎不弃,爱之如宝,敬之如妻,宠溺纵容。 白荷亦不过北城贱籍,环郎亦从不轻贱,还许她做喜爱之事。 能与环郎相知相合,才是我们的福气呢!” “还有我……” 一旁的薛宝琴弱弱道。 贾环哈哈一笑,轻声道:“好了,我不过感慨一二,咱们一家人,本该如此,不多说了,进去吧……不过月儿,你不说我还没现,我居然这么伟大,嗯? 琴儿你以为呢?” 董明月:“……” 薛宝琴:“……” …… 公孙羽不负女神医之称,与白荷诊脉施针之后,白荷面上的晦暗之色就浅淡了许多。 又打晴雯去煎药后,公孙羽对一旁关切的贾环等人道:“不妨事了,就是熬的太久了,心血耗费过多,太久没休息。 白,是因为神思耗费过度所致。 我让晴雯去煎一副安神药,再辅一些参汤疗养,半月即可痊愈。 只是日后却不能再这般耗损身子了,不然有伤寿元。” 贾环点点头,道:“再不会了,日后每十日她都要回城一回,幼娘你帮我看着她,若身子疲劳过度,就拘着她,不许她出门,直到调养好为止。 对了,月儿也是这般。” 董明月本来还有些酸气,基于当年在城南庄子里的数年“友情”,董明月和白荷这一对同年人,一直以来很有些相爱相杀的感觉…… 现在听到贾环这般着紧白荷,董明月心里自然有些泛酸。 可又听到她自己后,董明月却又抿嘴笑道:“我的身子比她强多了,我可是武宗呢!” 模样喜人。 贾环与三女说笑间,晴雯托着一茶盘进来,茶盘上放着一盅药。 贾环亲自喂沉睡中的白荷服下,并细心为她清理完嘴角的药迹后,才带人出了里间。 公孙羽和贾环在一起时,自然温柔乖巧。 不过在人前,还是之前的清冷模样。 出了卧房后,她便带着晴雯告辞了。 不过临走前,却提醒贾环莫忘了明日之事。 “琴儿是来寻你明月姐姐玩的么?” 宁安堂后宅厅房,贾环大老爷般坐在主座上,董明月给他斟了杯茶后,他啜饮一口,一脸的舒爽德性,让人见之想啐。 见薛宝琴偷笑,贾环便问道。 薛宝琴闻言,俏脸微红,点点头,应道:“嗯。” 虽然她和贾环的关系已经被贾环挑明,可实际上还未举行任何礼仪仪式。 或许为了薛宝钗的颜面,贾环也一直没吃了她…… 每每贾环前往蘅芜苑时,薛宝琴都会主动去东厢房避开。 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好几日没正经见面说话了。 今日薛宝琴来寻董明月,醉翁之意未必在酒。 偏贾环还这般没心没肺的问。 不过薛宝琴见他眼中那抹坏笑,羞恼之余,也知他必然知晓她的心意,芳心暗颤,又忍不住欢喜和嗔怪。 一旁董明月也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问道:“方才幼娘提醒你何事?” 贾环笑道:“她想去牧场上看看那位,她们自幼便是手帕交情。我也要去看看乌仁哈沁姐姐,有些事商议。”眼中闪过一抹犹豫…… 董明月显然知道贾环所想,面色变了变,但终究没有劝说什么。 那件事,对乌仁哈沁,未必是坏事。 尽管如此,董明月也不愿贾环在这件事上过多迟疑自责,便岔开话题道:“环郎,下面人传上来一事,不知是好还是坏。” 贾环闻言,见她面色古怪,便笑道:“什么事,连好坏都断不准?” 董明月嗔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们男人的那点坏事……” 贾环闻言,有些心虚的干笑了两声,心里暗自琢磨,是他哪里出了问题? 就听董明月道:“西府的链二爷纳了大奶奶的二妹,今儿中午接回了府,那边气氛怪着呢,你还让我安排一名青隼看着,别闹出人命……” 贾环道:“这点事有问题?” 董明月摇头道:“这事倒没问题,只是……” 董明月似有些难言,竟先看了眼薛宝琴。 薛宝琴何等伶俐,起身要告辞,却被董明月拦住,道:“琴儿妹妹别多心,不是怕你听去,而是……此事和你还有点牵连。” 薛宝琴有些愣了,道:“和……和我有干系?” 贾环也奇怪的看了眼。 董明月有些咬牙切齿道:“西府的链二爷纳了大奶奶的二妹,你那堂兄,则养着大奶奶的三妹。” 薛宝琴虽然有些难为情,只是还是好奇,道:“堂兄之事,我也不好多言,只是董姐姐,这和小妹有何干系?” 董明月笑道:“不是和你有关系……算了,说糊涂了。 是这样,今儿西府链二爷纳妾,便请了东道,有许多好友去吃请,还安排了几台戏。 你那堂兄也带着那位尤三奶奶去了,结果……” 听到这,贾环面色忽然也变得古怪起来,道:“那唱戏的里面,该不会有一个叫柳湘莲的人吧?” 董明月奇道:“环郎也知道此人?” 贾环笑道:“我知他和宝玉交情莫逆。” 董明月点头道:“西府宝二爷是一道去了,然后,那柳湘莲唱完戏后,在屋子里卸妆容时,大奶奶的三妹去寻他说话去了……” 顿了顿后,董明月又补充了句:“那屋子里就他两人。” “啊!” 薛宝琴吃惊的掩住口,惊呼了声。 这件事,对薛宝琴的冲击有点大。 尤三姐不是跟了她堂兄了吗? 那她怎么还能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室? 贾环给了她答案:“我隐约听说过,尤三姐好似很喜欢这个柳湘莲。” 薛宝琴简直三观混乱了,不可思议道:“如果她喜欢的是那个柳湘莲,那她为何……” 话未说完,薛宝琴的脸色忽然僵硬。 她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她去过很多地方,见识颇多。 也比寻常闺阁女子知道许多人性。 毫无疑问,那位尤三姐之所以会跟着她堂兄,除了她堂兄家的富贵,还有什么? 这却不是薛宝琴脸色难看的原因,她忽然想到,在其她人眼中,她是不是也和那位尤三姐一般,被认为是因为爱慕贾家富贵,才纠缠上贾环的。 而且,他又怎样看? …… 神京西城,义宁坊。 一座并不奢华的二进宅院内,却是喜气弥漫。 这里便是贾琏金屋藏娇之处。 前院,一身大红妆,身着新郎服的贾琏面带红光,满脸喜色的与众多亲友饮酒作乐着。 看得出,他极高兴,应该也极喜欢那位尤二姐。 否则,只纳妾的话,却不应该着红的,无论新郎还是新娘。 因为与礼不合,女方也没有资格。 薛蟠坐在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上,身旁皆是一些侯伯府第的公子。 当然,这些侯伯府第,如今多已成了宗亲之爵。 比如振武伯府,如今家主承袭的便是三等将军爵。 在这张桌子上,薛蟠与贾琏位居正中。 贾琏自不必说,荣国公亲孙,现袭三等将军爵。 若没被史家坑一家伙,现在承袭的就是一等将军爵,位居一品。 而薛蟠,如今虽然只在皇家内务府挂一个名,领一份俸禄,算不得什么,可他却有个好妹妹,嫁与了贾环,听说,还备受贾环喜爱。 仅此一条,他的身份就高于众人。 都是一些浊世公子,谈的话,自然也都是风花雪月。 对这些在富贵乡、温柔冢中长大的人来说,女色,真的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 他们经手的女人怕是双手加双脚再乘以十都计算不过来。 因此,除了色中饿鬼,或者遇到天香国色外,他们通常不会在谈论平康坊的哪个姑娘最好看,床上功夫最高明。 他们更乐意讨论,哪个戏子最标致,哪个旦角最温婉,哪个青衣最风流。 男风,才是他们的最爱。 其中以薛蟠谈的最兴高采烈。 “薛兄,你在这里说再多好话,那柳湘莲也听不到,没的白费那么多口水!他如今不就在里面,你何不去找他,续一续恩情? 以你妹妹和宁侯的关系,那柳湘莲再冷傲,总也会给你一分薄面,让你一亲芳泽的。” 一鬓角插了一朵大红花,面色敷粉的贵公子,醉意熏熏,语气中却又带着一分奚落讥讽之意说道。 他是齐国公府的嫡孙,只是,如今的齐国公府,现在只有一个三品威镇将军爵,还在他老子陈瑞文身上。 到他这一代,怕是更加不堪。 可再不堪,他祖上也是堂堂国公爵,与荣宁二公同列八公。 何等威风,何等荣耀。 然而如今,在勋贵子弟中的座位,他竟连一粗鄙的皇商之子都不如。 没喝酒前,他还能保持清醒,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可喝多了酒,酸气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了。 还清醒的人都有些惊讶的看向这个齐国公府的嫡孙,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人,却跟着一起起哄起来。 薛蟠也喝高了,没听出话中的好赖,以为此人是好意,再被人一激,就站了起来,从陈程耳边摘下红花,插到自己鬓角,大声道:“美不美?” 众人哄笑,道:“美!比平康坊的丽娘还美!” 薛蟠哈哈大笑,大为得意,他也这样认为。 而后,便一摇三晃的往倒座厢房走去。 那里是专门为戏台班子准备上妆和卸妆的地方…… 一群纨绔贵公子们一边嬉笑,一边等着看笑话。 柳湘莲是浪荡公子,名声也不大好听,眠花宿柳之事做过不少。 可除却几个有品格的人外,从未听说过,他和哪个人有染过。 显然,薛蟠不在此列。 众人就等着薛蟠出丑…… 然而,没过多久,欢声笑语的喜宴上,传来一道刺耳而又惊骇的叫声: “杀人了!!!” …… 正文 一千零八十章 误杀 天才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閱讀。 宁安堂内,气氛融洽。 之前薛宝琴的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贾环。 而他现在对于处理这种女儿家的小心思,不能说得心应手,但也颇有经验了。 有林黛玉在,他永远不缺少实践的机会 因此,他只是用戏谑的语气将薛宝琴的心思揭破,并轻松调笑几句,再夹杂上两句极不要脸,但可以甜死人不偿命的情话,薛宝琴那点小心思就统统消散了。 至少,她可以确信,贾环不会将她想的那样不堪。 至于其她人的看法 她并不是林黛玉,所以对别人的看法,看的不重。 贾环与董明月还有薛宝琴三人,算是比较有共同话题的。 因为三人一起经历了西域大战,还有共同的朋友 “环哥儿,你知道索菲亚公主现在如何了吗?” 薛宝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贾环,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直接问董明月就好。 薛宝琴是知道,武功高深的董明月在替贾环掌握情报。 不过,她就是想同贾环说话。 贾环笑着对薛宝琴眨了眨眼,有一个容貌精致的女孩子亲近,是一件感受很好的事。 见薛宝琴俏脸飞霞,贾环道:“那小娘皮住在礼部安排的院子里,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但想出门,却需要宫里和内定夺。” “为什么?” 薛宝琴顾不得羞涩,急问道。 贾环笑道:“索菲亚不能出事,说到底,她都是厄罗斯的公主,彼得皇帝最爱的女儿。如果她在大秦出了事,厄罗斯那个疯狂的国度,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 大秦虽然不畏惧,但总不好和一群疯狂的狗熊拼命。” 贾环没说的是,希望大秦大乱的人,从来不缺少。 或为了复仇,或为了皇位,孤注一掷的人,比比皆是。 当然,这些就没必要让薛宝琴知道了。 “噗嗤!” 听贾环将厄罗斯人形容成大狗熊,薛宝琴笑出声来,觉得很贴切。 不过又面带同情,道:“那索菲亚公主岂不是被软禁起来了?她好可怜” “可怜?哈!” 贾环好笑道,不过,没等他用尖酸刻薄的语言,将那厄罗斯的疯婆子贬低一番,就见青隼的副铛头卿眉意面色阴沉的匆匆走来。 见她这幅模样,原本笑意盈盈的董明月和贾环都敛起笑容。 毫无疑问,出事了。 “义宁坊西府二爷纳妾喜宴上,尤三姐横剑自杀,薛家大爷夺剑时,失手杀了柳湘莲!” 卿眉意沉声禀道,然而这还不是全部:“长安县衙捕快已经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贾环皱眉问道,面色阴沉。 卿眉意吸了口气,道:“不过宝二爷却指责,是薛家大爷故意杀了柳湘莲。” 贾环面色淡漠,点了点头,起身出门。 义宁坊。 喜宴变成了凶杀现场。 而当贾环亲自带人到场后,气氛愈发压抑。 贾琏的圈子虽然亦多为贵公子,可这些贵公子在神京衙内圈里,充其量也就是二流。 对于他们而言,贾环、秦风、牛奔那个圈子,太过遥远,也太过高大。 那个小圈子里的任何一人走出来,都是顶级大哥。 而其中,以贾环的凶名最盛。 贾环在那座二进宅院大门前下马后,贾家亲兵强硬的将守在门前的长安县衙役挤开,接管了宅院。 贾环面色淡漠的带人入内。 这种做派,让站在庭院中的贾琏并一干公候衙内看到后,愈发紧张畏惧。 贾琏面色惨白的看着贾环,讷讷道:“三弟,我” 贾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往倒座凶案现场走去。 并不大的一间房内,站满了人。 哭声阵阵。 是一个老妇人,和一个身着喜服的年轻妇人,一起跪在一个倒在血泊的女子身边,悲伤哭泣。 还有两个人在哭,一个是薛蟠,他在哭尤三姐。 另一个是贾宝玉,他在哭柳湘莲。 “环哥儿” 薛蟠终于知道怕了,看着贾环有些委屈的唤了声。 贾环没有出声。 “让你的人出去。” 韩大上前,对长安县县尉说道。 正是他带着捕快前来。 县尉自然认得贾环是谁,不敢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手下衙役赶紧出去。 他心里打定主意,虽然留在这里,但只带耳朵不带嘴。 和这位爷对着干,作死都没这么作的。 至于命案 让朝廷里那些大老爷去管吧。 “环哥儿” 见贾环不吭声,薛蟠更加怕了,又唤了声。 “到底怎么事?” 贾环看着他问道。 薛蟠闻言,面色似哭似笑,声音也不大正常,哭一般,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他,却不想” “他”,自然指的是柳湘莲。 不过说到这里,薛蟠面色微微有些狰狞,显得极为愤怒,嘶声道:“再没想到,她居然也在这里!她他们” “他们只是在说话,我也在!” 贾宝玉忽然插口道,面色似比薛蟠还愤怒。 薛蟠哈了声,咆哮道:“只是说说话,用的着手拉手? 用的着三姐搂着脖子给他喂水? 用的着三姐给他揉膀子? 她跟我都没那么亲热,都没那么多笑脸! 这个贱人!” 贾宝玉涨红脸,满眼是泪,反驳道:“三姐做什么,不用你管!她又不是你的妻妾!” 薛蟠冷笑道:“不是我的妻妾,那她住我屋里作甚?上我床作甚?花了我几千两银子又作甚? 你看看她身上穿的衣裳,头上戴的头面,哪个不是我买的? 她若真不想跟我,直说便是,我还不稀罕! 跟我散了伙儿,她爱跟哪个亲热就跟哪个亲热,都随她。 可是,她一边跟着我,一边却做出这种事 老子什么帽子都戴,就是不戴绿帽子,不做剩王八!” “所以你杀了她?” 贾环皱眉问道。 薛蟠对上贾环,脸上的怒气又没了,垂头丧气道:“环哥儿,我虽喝多了,却又哪里敢杀人?只是打了她一巴掌,骂了两句,她自觉在柳家子面前落了面子,又羞又愧,一恼下才横剑抹了脖子。” 贾环点点头,心道命运当真奇妙,这尤三姐到底走了老路,又问道:“那柳湘莲呢?” 薛蟠哭丧道:“环哥儿,我真没想杀他。是我急着去抢下三姐手里的剑,却没想到他也扑了上来,正好对上我抢下的剑尖儿” 贾环看了眼柳湘莲中剑位置,也的确是在腹部 问罢后,他转身看向那位长安县县尉,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那县尉见贾环这般问话,顿时受宠若惊,忙躬身道:“宁侯面前,不敢当大人之称。卑职长安县县尉孙海,在外巡街时,恰巧听到动静,方进来查看。” 贾环点点头,道:“孙县尉,按照律法,薛蟠是不是该交你带衙门?” 孙海闻言,干笑了两声,道:“这个要看宁侯您的意思” 贾环闻言皱起眉头,道:“国法该是怎样就是怎样,看我的意思我有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不知多少文臣御史等着他出错。 若是他敢强行包庇薛蟠,那才是愚不可及。 或许那些清流不能凭借此案真个将他怎样,但落下把柄,却会给各方面攻击的口舌。 那将会非常不利。 孙海见贾环面色不佳,忙补救道:“宁侯,卑职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涉及到贵府,长安县未必能审的了,可能要交由刑部或者大理寺来断案” 贾环闻言,想了想,道:“既然孙县尉在此,还是交给你们长安县来办吧。该怎样,就怎样。” 孙海闻言,犹豫了下,语气试探道:“如此,卑职就要上报给大人,然后派仵作来验尸,还要还要收监” 贾环点点头,道:“合该如此,不过” 孙海心里正在狐疑,莫非贾环不在意这个薛蟠,就听到贾环转折道:“这件案子,薛蟠没有否认什么,也承认了人确实死在他手上,那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所以,你们长安县衙那套威逼犯人的杀威棒和其他审讯大刑就不要上了。 另外,收监后,单独押一间牢房里,不许有什么意外出现。 我敬畏王法,但并不是好脾气。 如果他在牢里出了什么岔子,被什么人斗殴杀死,或是畏罪自杀,我拿你全家是问。 这句话,你也可以带给你们县令。” 孙海闻言,满头冷汗,连声道:“宁侯尽管放心,宁侯尽管放心,卑职定然保证薛大爷的周全,也会将话带给我们大人。” 开什么玩笑,这位是敢和宫里皇帝老子对着干,打的亲王世子不能自理的主。 别说他区区一个县尉,就是他们县令大人,都完全不在人家眼里。 贾环没有再为难孙海,道:“既然如此,你把人带走吧。” “环哥儿” 听到这里,面色惨白的薛蟠终于坚持不住了,大哭着唤了声后,瘫软在地。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坐牢。 再听听刚才贾环说的那些情况,薛蟠真真怕的要命。 孙海自然不会理会薛蟠的动静,见贾环面色依旧淡漠,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样子,他就从外面招来手下,将绝望大哭的薛蟠带走。 不过临走前,孙海犹豫了下,看了眼贾宝玉后,才小声对贾环道:“宁侯,卑职多嘴一句若按薛大爷的说法,他纵然虽有罪,但论法,还颇有旋余地。甚至,若是没了苦主,未必就用坐牢。 但若按照贵府二爷的说法,却将对此案极为不利。 毕竟,他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我们大人就想帮宁侯,都帮不上。” 贾环闻言,嘴角弯起一抹笑意,看着孙海道:“我知道了,你有心了。” 孙海闻言大喜过望,知道收获了贾环的人情,这可真真比千金还贵重! 不过他却颇懂事,没有再多说什么,抱拳一礼后,带着人离去。 “大哥,让人封锁现场,等待长安县衙的仵作。另外,带宝二哥府。” 说罢,贾环再不看任何人一眼,大步离去。 荣国府,荣庆堂。 今日本就有些怪异的气氛,此刻愈发不安。 原本因为贾琏纳妾,要接新人进府,王熙凤的脸色就很不好,没有了往日的笑容满面,谈笑风生。 不过,却没人会说贾琏有问题。 身为贾家长房长孙,成亲数年,至今也只有一女,子嗣不是单薄,是根本没有。 这种情况下,谁都无法对贾琏纳妾之举说个不字。 反而,包括贾母、薛姨妈等在内平日里极宠王熙凤的长辈们,还会劝她想开些。 再怎么说,她都是荣国府的大妇诰命,还用怕一个妾? 贾琏若敢宠妾灭妻,谁也不会饶他!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群内宅妇人正说着,贾母等人还等着新人来敬茶,结果新人没等到,却等来了噩耗 薛蟠的随身小厮丧命般跑来通风报信儿,囫囵不清的将义宁坊发生的事说了。 只是惊慌之下,没说清楚,只说薛蟠杀了人,还杀了两人。 薛姨妈闻言差点没晕过去,好歹听说贾环已经过去后,才强撑了下来,不过还是一个劲儿的抹泪。 这是人命关天,杀人要偿命啊! 真真是晴天霹雳! 薛宝钗也红着眼圈,紧绷着面色坐在薛姨妈身旁。 她之所以还能坚持住,是因为她相信,那个人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只是,看向坐在高台软榻旁的王夫人时,眼神有些微冷 连贾母都在唉声叹气的安慰着薛姨妈,还说环哥儿一定会想好法子。 王熙凤、李纨等人也在一旁说着吉祥话。 唯有王夫人,依旧无动于衷的坐着,手里转动佛珠,看也不看薛姨妈一眼。 或许,在她心里,薛姨妈这个妹妹,早就叛变不是自己人了 “三爷来啦!” 荣庆堂门前的丫头子高声喊道。 厅堂内,薛姨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泪眼花花的看向门口处。 薛宝钗的注意力也一瞬间转移到门口,想看看贾环能否将她哥哥救来 不过,让她们都有些失望了。 只有贾环一人。 “环哥儿” 薛姨妈一边流泪一边唤道:“你薛大哥他” 贾环给贾母见完礼后,叹息了声,道:“长安县尉将薛大哥带走了” “啊?!” 薛姨妈失望惊恐的惊呼了声,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薛蟠是她唯一的儿子,是薛家这一支的独苗,更是她的命根子。 听到薛蟠杀人,被官府捉拿这一噩耗后,薛姨妈哪里还坚持的住? 一阵慌乱,公孙羽也被人请了来。 给薛姨妈施针后,救醒过来。 薛姨妈醒来后,第一件事还是看向贾环,哀求道:“环哥儿,你要救救你薛大哥啊” 贾环安慰道:“姨妈放心,薛大哥只是误杀,就算严判,薛大哥也是性命无忧。” “果真?” 薛姨妈将信将疑道,她还是了解薛蟠的性子的,喝了酒撒起泼来,真敢杀人。 见她不信,贾环就将那些破事说了遍。 之前薛蟠的小厮只说了薛蟠杀人,却没说尤氏姊妹那些破事。 这会儿听贾环说完,薛蟠竟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杀的人,薛姨妈恨得差点没咬碎牙齿。 贾母也骂道:“竟有这样不知耻的下作娼妇!!” 王熙凤趁机上眼药,道:“老祖宗,爷们儿家喜欢,谁有法子?我们家链儿纳的,就是这个尤三姐的姐姐呢。” 贾母恼道:“他趁早死了这个心,这样的人娶进府来,贾家还要不要家风了?链儿是想要阖家不宁,还是想要哪个的命?” “问题倒不是很大,薛大哥的确是误杀。 不过还有些麻烦的是,宝二哥也在当场,因为和那柳湘莲很有交情,所以怪薛大哥杀了柳湘莲,在长安县尉面前咬定是薛大哥故意杀人。 长安县尉同我说他很难办,毕竟,宝二哥是唯一的在场证人。 他若坚持己见,情况会变得极复杂。 因为故意杀人和误杀,是两个概念。” 贾环淡淡的道。 “宝玉?宝玉他怎能这般做?!” 薛姨妈简直惊怒交加,不可置信道。 虽说自贾环强势崛起后,薛姨妈更喜欢亲近贾环,更将爱女筹谋相嫁,但她也从未疏远冷落过贾宝玉。 每逢生辰,都会亲手做一双鞋,或者一身衣裳。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会想着送给贾宝玉一份。 可是如今,贾宝玉竟为了一个戏子,想要置薛蟠于死地! 不止薛姨妈,荣庆堂内除了王夫人外,其她人也俱是震惊神色。 这个时代,帮亲不帮理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除了谋反大罪外,其他一切罪行,都可用“亲亲相隐”来包庇。 大义灭亲反而会被人指责泯灭天良。 这也是以孝治家治天下的一种特色。 所以,贾宝玉如今的选择,就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薛蟠可是他的嫡亲姨表兄弟。 贾环却笑道:“姨妈倒不必太过忧虑,这件事极容易解决。只要让我爹同宝二哥说,再没有不准的道理。” 这倒不是瞎话,前世,琪官蒋玉涵不就是由贾政出面,才被贾宝玉轻易出卖的么? 当然,这并不是说贾宝玉存心想出卖他。 贾宝玉自幼生活成长的大环境,所受到的教育,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对抗贾政的勇气。 听到贾环的笑言,贾母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然后对六神无主的薛姨妈道:“姨太太,这件事就让环哥儿去处理吧。 事情既然是这样,那你家哥儿杀那起子奸夫****应算不上什么大罪。” “老太太,真是这个道理?” 薛姨妈语气希冀,声音颤抖的问道。 贾母笑道:“自然是这个道理!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乡下村妇,若有那样的下作事,也是要被浸猪笼的。 哥儿杀这样的人,虽有错,但不至入罪。” 薛姨妈闻言,心情安定了许多,又看向贾环。 贾环点点头,道:“多半是这样,不过,我的意思是,趁这个机会,好生吓唬吓唬薛大哥。 年岁也不小了,收收心,找个人家成亲,好生过日子才是正经的。 这次是误杀,没甚大问题,若下次是真杀,那就麻烦了。 如今想拿我马脚的人多的是,我不能为了薛大哥,把自己也陷进去了。 身后还有一家子人要护着呢。” 贾环这话说的非常直白,前面时,薛姨妈还有些不大乐意,她现在恨不能立刻就救出薛蟠,哪里忍心让他吃半点苦头。 可听到后面,再加上薛宝钗的眼色,她才终于动容了。 薛姨妈心思到底比王夫人明白的多,也高明的多。 她看着贾环,满面感激道:“能让环哥儿你这般想着他的事,真真是他十辈子的福分! 我也想明白了,只要只要能留他一命,齐整着出来,其余的,受再大的罪,吃再多的苦,都是他的好! 环哥儿若能再让他收了心,找个正经人家成了亲,姨妈一定念你的好! 这事想来要上下打点许多,家里官中的对牌在我手里,环哥儿你取了去,只管花银子。 哪怕花光了都不妨事!” 贾环听薛姨妈顺势将薛蟠的终身大事都托付过来,看了眼臊红了脸面的薛宝钗,哑然失笑,道:“打点倒不必了,也是运气,如今朝廷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折腾西域大捷,犒军祭天。这个喜庆的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来也没哪个不开眼的,用这种晦气事和我折腾。 闹大了,不高兴的肯定不是我。 所以我料定,这事不会有什么岔子,用不上打点。 至于薛大哥的亲事 过了这阵再看吧,不过若由我做媒,那日后薛大哥却是不能欺负打骂了新人去。 否则我面子上过不去。” 薛姨妈闻言,先是大喜,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说法,可听到最后,却又犹豫了。 这算什么? 两口子的事,媒人也不该掺和。 更何况,她可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媳妇压着,那岂不是夫纲不振? 不过没等她犹豫太久,就感觉到身旁薛宝钗在悄悄的拽她。 薛姨妈不解的看去,却见薛宝钗又气又急的看着她。 薛姨妈登时醒悟过来,连声道:“就依环哥儿,就依环哥儿!” 开什么玩笑,若能让贾环做媒,那亲家将是何等身份? 人品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品格不好的,别人也不敢嫁到贾家来。 如今的薛家,与贾家没甚区别 这样的好事,岂有耽搁的道理? ps:关于尤氏姐妹的定论,大家可以看看原著第六十九。 讲的很明白,尤三姐说“你我生前淫奔不才,使人家丧伦败行,故有此报”。还有“你虽悔过自新,然已将人父子兄弟致于聚麀之乱,天怎容你安生” 前面一章柳湘莲毁亲时,也有描述:那尤三姐在房明明听见好容易等了他来,今忽见反悔,便知他在贾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淫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 所以不是我黑化她们,她们本来就是如此。 另外推一本女作者的,二宝天使的咸鱼翻身的正确姿势 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 正文 一千零八十一章 孰轻孰重 贾环对贾宝玉的了解极准确,起初贾母和薛姨妈相劝,让他别指认薛蟠杀人时,他还不乐意。 想到好友柳湘莲就那样死去,还有尤三姐那样的绝色,就那样香消玉殒在眼前,贾宝玉只觉得心如刀绞,泪眼汪汪。 恨不能随之赴死…… 被逼急了,竟发起痴症来。 一脸的生无可恋。 唬得贾母和薛姨妈再不敢多言,贾母反而哄起贾宝玉来。 薛姨妈束手无策下,更是泪流不止。 若是贾宝玉这唯一在场目击证人,非要指正薛蟠故意杀人,那谁能救得了薛蟠? 纵然贾环能费力气保住薛蟠的性命,也难免要罹受二三十年的牢狱之苦。 等他出狱,薛姨妈怕早就死了。 念及此,薛姨妈真真是悲痛欲绝。 一旁的薛宝钗和下面的薛宝琴也跟着泪流不止。 一时间,荣庆堂内的气氛悲伤到了极点。 贾母极不喜这样的气氛,却又无法可想,也不敢再逼她的命根子,只能看向贾环。 贾环笑她们关心则乱,他方才都说了克制贾宝玉的必胜法子,这些妇人一慌起来就忘了。 见贾母恼他,薛宝钗和薛宝琴也哀怨,贾环不好再笑,忙打发人请来了宝玉克星,贾政老爷…… 当贾政步入荣庆堂那一瞬间,贾宝玉的痴症瞬间痊愈。 敛去了呆相,收了眼泪,老老实实的站直,瑟瑟发抖如鹌鹑…… 贾政见他那副德性就来气,厉声斥骂了几句,贾宝玉便不敢再拿捏了…… “再敢和那些优伶厮混,仔细你的好皮!!” 贾政也只听贾环打发的人说,贾宝玉和倡.优交往密切,还和薛蟠斗了起来,闹的很大,请他出面管教。 他还并不知,贾宝玉陷入人命官司中,要当大义灭亲的证人。 待到贾环说清楚后,贾政登时暴跳如雷,气的面如金纸,一迭声的要请家法,打死这个孽障。 若非众人好言相劝,贾母又死命呵护,贾政铁定是要动家法的。 后来,连薛姨妈都跟着一起劝了劝…… 贾母相劝倒也罢了,贾政无可奈何。 可见薛姨妈也劝,贾政心里就有些腻味了。 做你家亲戚,娶你家一女儿,这些年生了多少事! 如今更了不得了,连人命官司都惹上了…… 不过,他到底是道德君子,起码的风度还是有的,不好同妇人发怒。 却又不想这般算了,便对贾环道:“这件事,你要怎么办?你可知如今多少人在等着你出错! 上回是李老相爷保了你,可这回你若强行出头,便会理亏。 被兰台寺那些御史抓住把柄,权贵倾轧国法,纵然李相爷都护不住你了!” 听到贾政这般说,满堂人又紧张起来。 除了薛姨妈外,其她人虽然也不想见薛蟠倒霉,可更不想见贾环为了救此人而出事。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贾环笑道:“倒没这般严重……”见贾政又要发怒,他忙不笑了,将事情原委说了遍。 贾政闻言,得知薛蟠是误杀后,心里松了口气,却又狠狠的瞪了眼一旁的贾宝玉。 真真是混帐透顶,为一倡.优戏子,竟要指鹿为马,不成器! 贾政对贾环道:“纵然如此,三五年的牢狱总是少不了的。你还想蛮横出头?现在不比以往了……” 贾环闻言,笑着摸了摸鼻梁,对杏眼中满是担忧矛盾的薛宝钗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后,才道:“若是平常,自然只能强出头。可是现在却不用。” “那是为何?” 贾政见贾环这个时候还不忘安慰薛宝钗,顿时冷哼一声,问道。 贾环道:“爹,您忘了,宫里那位就要祭天,万里西域归秦,这等举国同庆的大喜事,自然是要恩泽世间万民,必定要大赦天下的。 薛大哥本就是误杀,又事出有因。 纵然原本要判个三五年,逢大赦之机,顶多也就是罚铜之罪罢了。 交点银子的事……” 贾政听贾环这般会取巧,心中憋火,沉声道:“纵然只是误杀,潘儿也犯了国法! 你就是这般护短,他不受教训,下次若还这样,我看你再有什么法子! 再去西域走一回,搏个大赦天下?” 贾环笑道:“不至于……今儿是十月十二,离祭天还有六天,祭祀完毕,到大赦天下,总还有三五天。这日子加起来,就是小半月。 足够让人知道坐牢是什么滋味了,想来薛大哥日后总会知道轻重。” “对对对!” 薛姨妈简直感激不尽的看着贾环,接话道:“他再不敢了,他再不敢了! 那个孽障,若是再敢混来,就先杀了我,免得让那畜生,连累一家人不得安宁……” 说到伤心处,薛姨妈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薛宝钗跟着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如此一来,贾政都不好意思了,好像是他在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一般。 都是亲戚不说,一个还是他儿媳妇…… 贾母最好颜面,见此情形,嗔恼的瞪了贾政一眼,道:“这里都没事了,你自去忙你的去吧!” 贾政讪讪一笑,只好告辞,找了个借口,道:“兰哥儿这两日下场,我去看看。老太太好生高乐吧……” 说罢,转身离去。 离开前,还狠狠警告了贾宝玉一眼。 武不就,文也不成,侄儿都下场了,做叔叔的还整天厮混。 贾宝玉自然读懂了贾政的眼神,面色惨淡,生无可恋…… 看贾宝玉唬的那般模样,贾环不厚道的呵呵笑出声…… 只是余光瞥了眼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的王夫人,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待贾政离去后,贾母、王熙凤等人劝住了薛姨妈。 贾母笑道:“姨太太,我之前就说,这件事交给环哥儿,总没错。 你瞧瞧,我们在这里又是落泪又是发愁,头发都快愁掉了,也没法子。 他却将事情都想的妥妥当当的,连大赦天下都算计好了。 如今,你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听闻,那大赦天下,连死囚都能改判成流放。 寻常小罪,更是可以直接开释。 姨太太再不用担心了!” 一旁处,王熙凤得到了贾母的准信儿,知道尤二姐绝不能进府,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怕是贾琏日后都不能再去亲近她。 颜面保住了,心头郁闷也就没了,王熙凤又满脸堆笑起来,高声附和道:“正是这个理儿! 老太太,说起来,姨妈才是最了得的……” 贾母闻言,奇道:“哦?这是怎么个说法?” 薛姨妈也苦笑道:“凤哥儿这个时候还来说笑,我分明已经六神无主,若非老太太相劝,怕是都不能活了,还有什么了不得的?” 一番话说的贾母极高兴。 王熙凤却将一双丹凤眼轻轻一挑,瞟了薛宝钗和下方贾环一眼,高声笑道:“姨妈早早的就相中了三弟做女婿,这份眼力和太上皇都差不离儿。 若非他老人家霸道,如今环兄弟空着的那个位置就是宝丫头的。 不过,现在也一样,三弟一般对待。 又为了大舅哥这般考虑,刚一出事就亲自露面出马,这可不就是姨妈当初明眼的大福报?” 一番话,顿时将贾母和薛姨妈一起说的大乐。 薛宝钗羞红了脸面,却又忍不住杏眼脉脉的看向贾环。 她最感动的,不是贾环为这件事想的那样深远,而是他同贾政说的那句,“若是平常,自然只能强出头”。 这说明,纵然没有祭天之事,纵然没有大赦天下之机,贾环依旧会为薛蟠出头。 所为者,不就是因为她吗? 嫁与这样有情义的男子,纵然为妾,也比旁人的正妻要强的多。 这一刻,薛宝钗才是真正的,将心底最深处的那抹阴霾给抹去了。 绽然一笑,如雨后初晨,空谷幽兰…… …… 大观园,潇湘馆。 虽然林黛玉打定主意,要守礼,成亲前不能和男方见面,可是,她也极聪明的懂得变通之道。 不能见面,没说不能说话呀…… 所以,贾环每日里要在门外或者窗外给“林老佛爷”请安。 今日,从荣庆堂出来后,姊妹们就全部去了潇湘馆,因为今日是“潇湘妃子”起诗社的日子。 贾环一来是因为粗坯,不通文墨,二来不能进潇湘馆,因为林黛玉和史湘云都不好与贾环见面,其她人自然也不好擅自出头。 所以,他只能可怜巴巴的坐在门前游廊下的石阶上,隔空和里面谈话。 还好,到底是紫鹃心地善良,端了盘点心和清茶出来伺候着。 贾府里没新鲜事,尤其是涉及到贾宝玉的。 因此,紫鹃也隐约知道了些。 如今贾环在,她便和贾环一起坐在外面,问起话来。 “三爷啊,那尤小妹为何一定要死啊?薛大爷不是说了,他并不勉强人吗?” 听贾环说完义宁坊的那出惨剧后,紫鹃唏嘘不已道。 贾环摇头道:“许是因为她性子太急,我也说不好。” 紫鹃轻叹道:“定是悲伤到了极致,否则,连死都不怕,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贾环吞了个绿豆糕,嗤笑道:“紫鹃小妞,这话你却是说错了!” 紫鹃俏脸一红,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却顾不上追究那个称呼,道:“三爷还能说出别的道理来?” 贾环笑道:“在我看来,死,尤其是自寻死路,是这世上最最没出息的做法,也是最怯懦无能的做法。 有太多时候,死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逃避。 因为艰难的活着,比拿刀抹脖子,或者吊一根白绫,要苦难的多。 当人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时,当她以为无法战胜活下去所要面对的困难时,她才会选择轻易的结束自己的性命。 对于这样的人,有些人觉得刚烈,我却真心无法钦佩。” “这……” 紫鹃眼睛有些迷茫,这个时代,不,甚至整个华夏时代,都讲究人死为大。 而且,佛家不是说,生死间有大恐怖吗? 谁不怕死? 可是,听贾环的话,怎么感觉也有道理? 贾环喝了口茶,笑道:“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紫鹃摇摇头,道:“三爷说的……好似极有道理。那尤小妹之事,三爷怎么看?” 说着,见贾环嘴角沾了几粒点心渣子,紫鹃鬼使神差的用帕子替他轻轻的擦了擦。 动作做完后,才反应过来,一张脸红成了晚霞。 羞的只觉得脸都要烧着了,尤其是看着某三孙子眼中的戏谑笑意。 气恼的紫鹃就要收回手,却不想,一时间手竟没能收回。 因为手被人咬住了…… “快松口!” 紫鹃差点没把魂儿给惊掉,羞愤之余,压低嗓音,颤声道。 按规矩,下月初六,她就会做陪嫁丫头,随林黛玉一同嫁给贾环。 日后,就是平儿的地位,八成会成为通房丫头。 所谓通房丫头,就是主子主母在行房.事时,在房里服侍的亲近丫鬟。 主子体弱,就要在后面推屁.股…… 主母体弱,就要时刻准备献.身代替,拯救主母。 这种事,紫鹃在夜深人静无人时,也曾悄悄想过。 哪个少女不怀春? 更何况林黛玉身子骨那样弱,定然经不起贾环折腾,她必然少不了…… 每每想起这一点,都不敢深想,她就羞臊的快烧着了,发自灵魂的颤栗…… 可是,这些都是贾环和林黛玉成亲后的事,而且,还要得到林黛玉的点头才行。 如今这般,这个渣男居然在还没成亲前,就偷偷调.戏夫人的丫鬟! 若是让人知道了,她不能做人不说,还要被人指脊梁骨,在严苛些的人家里,被打死都有可能! 贾环看着焦急羞愤的紫鹃,心里得意,终于报了往日里屡屡被“捉.奸”并赶出门的一箭之仇! “嗯哼!” 就在贾环无耻的用舌头舔了添紫鹃的手,紫鹃娇躯颤栗,脸如滴血时,门口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 贾环忙松口,转头看去,却见齐刷刷的一溜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饶是以贾环的心境修为,也就是俗语中的脸皮厚度,都忍不住红了红脸。 贾惜春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激动欢呼道:“三哥哥居然脸红了!!” 紫鹃早就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没义气的留下了贾环一人单独面对这个悲惨的世界。 听到贾惜春的话后,贾环额头浮现几条黑线,瞪眼看向贾惜春。 惹得小丫头咯咯咯笑个不停。 “三弟,你倒是继续说说,生与死,到底孰轻孰重。我们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样的说法呢……” 贾探春看着贾环,呵呵笑道。 也就她大气些,无视贾环之前的**举动。 其她人,如迎春、宝琴之流,都还在红脸中。 在里面原听着好好的,忽然没声了,转身看来,竟是那样一个模样,谁能不羞? 好在林妹妹在里面没看到,否则现在该揭了贾环的皮哩! 贾迎春万幸的想到…… 就听贾环道:“说尤三姐太模糊,没有代入感,就拿我来说吧。如果我在沙场上遇到绝境,被俘获,按照常理,定然是宁死不服的。不能辱了国朝颜面,对不对? 可我却万万死不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呸呸呸!” 一门口姊妹,纷纷吐口啐道:“真真是糊涂话,快让大风吹了去!” 不过听到贾环说一定要赖活着时,又忍不住齐齐笑出声来。 贾环正色道:“只要活着,就有可能反败为胜,就有报仇雪恨的机会。况且,除了我自己外,我还有家人,有亲长姊妹,有妻儿,日后还有子女。我一死倒是痛快了,可她们怎么办? 所以,死的容易,死了后,还能得到宁死不屈的美名。 然而苟且的活下去,却更难,更需要勇气。 这是我,再说你们,比如说宝姐姐……” 薛宝钗讶然的看着贾环,道:“还有我?” 贾环笑道:“当然,若是我战死在沙场,你要怎么办?” 薛宝钗闻言,只想了想,脸色忽然变得煞白,身子都摇了摇…… 贾环忙道:“你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在我看来,那种自杀殉情的做法,是真真不负责任的。 我更希望你活下去,这或许是我的自私,因为我想要你们继续活下去,为我赡养父母,为我抚育子女,教导他们长大成人。 一个人做这些,要吃太多苦,受太多累。 这远比轻易一死,要艰难的多……” 薛宝钗今日心情本就因薛蟠杀人一案波动的厉害,没了往日的定力,这会儿听贾环说的这般凄惨悲壮,还真就代入了进去,流下两行泪,却依旧坚强道:“爷,我……我一定活下去……” 贾环点点头一笑,刚要说话,却见里面冲出来一道人影,一双小手飞快的伸到他脸上嘴角两边,一扯一拉…… “呃……” “放屁放屁!环儿,你真真是疯了!!什么死的活的?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在众人瞠目结舌中,病弱西子的林黛玉,化身小蛮婆子,一边家暴贾环,一边恶狠狠的骂道。 不过,却没人笑她,因为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和哽咽的哭泣声,连姊妹们都忍不住心怜。 贾环忙搂住她,安抚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该乱说话,林姐姐,你就是想你想的脑子糊涂了……” …… 正文 一千零八十二章 面子 如果说贾环是这个世上最大的另类,那么用离经叛道来形容林黛玉,也并不冤枉。 贾环哄她时,说是想她想的昏了头,才说胡话。 这话连贾迎春都听得出是在哄人,但林黛玉却深信不疑。 因此,为了贾环的精神健康,林黛玉决定牺牲自己,结束隔离,两人还是照常见面吧…… 贾环自然赞同,还保证,如果谁敢让他和林黛玉不能相见,就是在逼他发癔症! 别以为只有宝二爷才会,环三爷演技也不差呢…… 这种揭破底的说法,自然遭到了林美人的追杀。 相对而言,史湘云就好许多,她就没做这样的决定。 不过,她心里暗自打算,成亲前的日子里,就住在潇湘馆比较好,主要是想和林姐姐好生培养一下感情,和“偶遇”的某三孙子完全不相干…… 不过到底有些心虚,所以在众人选择成.人之美而纷纷告退时,史湘云也跟着走了。 反正不急于一时…… …… 幽幽潇湘,入秋以后,愈发静谧了。 夜幕降临,晚风拂动竹林,竹叶窸窣作响。 竹影倒入闺阁。 房内没点烛火,蒙蒙的月色倾倒入,房间内清幽微寒。 闺床上,贾环轻拥着怀里依旧啜泣的林黛玉。 本就生性悲春伤秋的林黛玉,方才代入贾环的话太深,有些无法自拔。 幻想着贾环被干掉后的凄惨人生…… “环儿,若是你……我定是没法独活的。” 林黛玉抽泣哽咽道。 贾环好笑道:“林姐姐,我都不是同你说了嘛,西域收复,准格尔灭亡后,国朝三十年内无战事。 我就是想完蛋都完蛋不了,你还胡思乱想? 是不是好久没哭了,如今想好好哭一场过过瘾? 好吧,我现在装死,你好生过把瘾!” 说罢,翻起白眼吐出舌头,做一副巨丑的鬼脸,往林黛玉脸上靠去。 “噗嗤!” “呸!” 正因陷入心障哭的伤心的林黛玉听贾环竟然这般污蔑她,还做丑脸来吓她,屋内淡淡的清幽哀伤气氛散尽,不由羞恼的啐了口,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挡住那张丑脸。 贾环见她终于止住了哭泣,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不顾美人嗔怪,在她秀美的俏脸上狠狠亲了口。 然后看着昏暗的房间,和窗外萧瑟的秋竹,摇头道:“等成了亲,还是搬我那去住吧,春天再回来。 春夏之季,这里看着还生机勃勃。 到了秋天,就太肃煞了些,会影响你的心情的。” “不要!” 林黛玉依偎在贾环怀中,断然否决。 贾环奇道:“去了东府住,咱们每天都在一起,不是更好?” 林黛玉幽怨的看了贾环一眼,咬了咬鲜红如樱的薄唇,道:“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作难……” 贾环闻言,陡然想起,自己不是只有一个老婆。 真要接了林黛玉一个人过去住,那史湘云怎么办?薛宝钗怎么办? 真真是给自己添麻烦。 念及此,贾环眨了眨眼,无限深情的看着林黛玉,道:“林姐姐,你真贤惠!” “呸!” 看他那怂样,林黛玉没好气的啐了口,不过随即又抿嘴一乐。 靠在贾环怀里,诉着衷肠,叙着相思。 只是,她心情激荡下,却没有如往日那般敏锐,发现贾环眼底深处的那抹凝重…… …… 翌日。 一清早,宁国府侧门大开。 一队轻骑并一架黑云马车出门。 黑云车内,坐着公孙羽及跟班丫鬟,晴雯。 轻骑队伍中,除了贾环并韩大、韩让兄弟及二十亲兵外,还有一人,董千海。 军师索蓝宇及青隼二铛头卿眉意送出门,索蓝宇面色凝重,道:“公子,当真不多带些人手?” 贾环微微摇头,道:“人数多少不重要。” 索蓝宇深吸一口气,道:“公子,就按昨夜的对策来。这件事……” 他面色微微发白,手都有些颤抖。 对近年来性子愈发沉稳的索蓝宇而言,这种情形极少见。 贾环忽然笑道:“老索,你胆子也太小了些。 放心吧,死无对证的事,那边没有任何证据的。” 索蓝宇点点头,正色道:“对,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贾环微微颔首,又往东面看了眼后,拨转马头,带人纵马而去。 前夜,暗藏于黑冰台内青隼暗间十万火急密报:经多方布网,黑冰台于昨夜擒获一名嫌犯,曾于宫廷谋逆案前夜,出入定城侯承袭一等男谢琼府第。 此人被施刑后,爆出是一伙神秘势力的线人,那夜是传信于谢琼。 他曾暗中追查过送信于他的信鸽来源,查到的源头,竟是贾家北城郊外的牧场。 而昨天,牧场周边,出现了不少黑冰台番子的身影…… 青隼将手伸进黑冰台,是动用了大力气,和众多关系的。 黑冰台早已不是以往那种宽松的氛围了,纪法之严,更胜军规。 一遍一遍的清洗密查,清除了不知多少别有用心的耳目。 暗藏其中的青隼,也只有在万分火急之时,才能出手。 寻常的小打小闹,甚至是只要不危及到贾家根本的其他调查,他都可以主动进行。 董明月和卿眉意她们,甚至还故意送给了他不少情报,助他一臂之力。 如今,这枚旗子终于发挥了作用…… 原来,赵师道一直都不曾放弃过追查之前种种大案的幕后黑手。 他正式上位后,更是将都中各方势力清理了干净。 并从中,得到了蛛丝马迹。 黑云十三将的骨干力量,虽然多被处理干净,可外线力量,还存有不少。 靠信鸽和银票指挥的人手,到底还是漏了破绽。 最终,将猎犬引向了贾家…… …… “乌斯哈拉!!” 牧场深处,一匹白花马风驰电掣般奔来。 骏马上,一道年轻的身影,拼命的挥着手。 百灵鸟般的笑声,响彻草原。 “哈哈哈!” 看到这一幕,贾环心情大悦,纵马迎上前。 “乌斯哈拉,你终于来看我了!” 面色如同小麦,但气色极好,眼睛明亮动人的乌仁哈沁勒住马后,飞快翻身下马,扑到了贾环怀中,惊喜交加道。 贾环抱着她,有些惭愧道:“乌仁哈沁姐姐,之前我去西域打仗了,所以没能来……” 乌仁哈沁咯咯笑道:“还和‘三个’一样傻,我怎么会怪你嘛!就是很想你!对了,乌斯哈拉,你收复西域了吗?”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收复了,整个西域都成大秦的了。我在那里有一万倾土地,还要十万亩草场。” “哇!那可以养多少牛羊啊!” 乌仁哈沁惊叹道。 贾环呵呵笑道:“是啊,乌仁哈沁姐姐,那你想去那里吗?你可以养很多很多牛羊……” 乌仁哈沁闻言一怔,不解的看向贾环,眼神有些惊慌…… 贾环见之心疼,怜惜道:“不是撵你走,我怎么舍得你?” 乌仁哈沁疑惑道:“那你……” 贾环拉着乌仁哈沁的手走在前面,其他所有人,包括董明月和公孙羽都落在后面一段距离。 贾环轻声道:“乌仁哈沁姐姐,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乌仁哈沁顿住脚步,仰头看着贾环,道:“你想让我替你放牧吗?我可以的!” 贾环摇头笑道:“若只是为了牛羊,我又怎舍得让乌仁哈沁姐姐离我万里之外? 我是想让乌仁哈沁姐姐,为我留一条后路。” 乌仁哈沁自幼跟随鄂兰巴雅尔公主在准格尔龙城长大,虽然迷糊些,但耳濡目染下,也知道许多诡计阴谋。 她看着贾环正色的模样,有些畏惧道:“乌斯哈拉,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可是……可是我好笨的,我怕做不好……” 贾环捧着她的脸,笑道:“你是我的妻子,这就足够了。贾家……现在有些危险,很危险,所以,我想在西域再建一个家,谁也害不了我们的家。 可是在西域,只有我们汉人,是不够的。 还需要蒙古人,当地的蒙古人,一起生存。 你是蒙古人,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想让你去西域,在贾家的牧场上,招收一些勤劳的牧户,替我在牧场上养满牛羊和马匹。 依靠这些牛羊马匹,就可以在牧场旁边,建立村庄和城市。 这就是我的后路。 也只有乌仁哈沁姐姐,才能帮我做到。 我也只信你……” 乌仁哈沁的眼睛清亮的犹如草原上的湖泊,她静静的看着贾环,道:“乌斯哈拉,我会帮你的,我会招收很多很多牧户。每次草原上发生了战争,都会有好多好多牧民帐子失去牛羊。还有许多许多帐子里,只剩下老人、女人和孩子。 我能做到的,我会收留他们,让他们放牧。 我会为你养许多许多牛羊和马匹,只要没有战争,蒙古女人都可以放牧。 乌斯哈拉,我好高兴,我能帮到你。 只是……” 说着,乌仁哈沁脸上圣洁的光泽黯淡了下去,喃喃道:“只是,我怕好久都见不到你了……” “环哥儿,黑冰台主人赵师道求见。” 韩大虽然满心不愿打扰贾环和乌仁哈沁,可此刻还是不得不上前,沉声禀道。 贾环却恍若未闻,他握着乌仁哈沁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一定每年都去看你,会在草原上住一个月,和你一起看日出日落,和你一起牧马放羊。 我们会在草原上举办婚礼,会在草原生子,会让我们的儿子,有草原般宽广的胸怀……” 乌仁哈沁见贾环眼睛都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心疼的不得了,连连点头,道:“乌斯哈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每年能见一次面,我很知足了!真的,我很开心呢! 若是可汗点兵出征,有的时候,一走就是好多年,还经常有人回不来…… 我们这样,真的很好呢! 而且,我也很想阿爸阿妈呢……” 贾环看着乌仁哈沁用很不标准的汉语,有些笨拙的想安慰他,心里愈发心疼,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不舍得放手。 “环哥儿……” 韩大也知道贾环的打算,也极敬重且同情乌仁哈沁,可是这个时候…… 贾环轻轻呼了口气,放开了乌仁哈沁,道:“乌仁哈沁姐姐,你和幼娘先去帐子里。一会儿处理完事,我就过去。今日,咱们吃烤全羊,喝马奶酒,唱草原歌,跳牧民舞。” 乌仁哈沁闻言,眼睛一亮,看着贾环脸上柔和的笑容,重重的点点头,笑道:“好啊!乌斯哈拉,我最喜欢你唱蒙古歌了!” 贾环柔声道:“今夜,咱们唱一宿。” 公孙羽背着药箱从后面走来,乌仁哈沁带着她,一起往牧场中间的大帐走去。 一直目送她们走了很远后,贾环方回头,看向后方不远处,那位负手而立气度如渊的中年人。 黑冰台主人,赵师道。 …… 皇城,大明宫。 紫宸书房。 “皇上,这件事,其中怕多有蹊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贾环有关。怕又是幕后之人的离间之计。” 忠怡亲王看着面色阴沉的隆正帝,劝说道。 隆正帝黑着脸,寒声道:“朕自然相信贾环,可是,却也不能不查。 谢琼是贾代善爱将,对贾家最忠诚不过。 何人能令他冒着抄家灭族之祸,冒然行谋逆弑君之行?” 帝王,是世上最没有安全感,因此,也最多疑之人。 尽管隆正帝还是相信,贾环绝不会做此糊涂之举,因为当时隆正帝若是死了,贾环绝不会得益。 只是,能查一查,看清楚,总是好的。 赢祥有些担忧的看着隆正帝,道:“陛下,谢琼一案,怕还是有些人,以……以太上皇的名义,在暗中起风浪。 这个时候,还是要慎重些。 臣弟之前带着大批宫造礼品去贾府,赐予荣国太夫人,并从贾家带回了六架马车。 虽然对外没多说什么,可军方之前的不满,却消散了许多。 如今若是再起风波,军方…… 总要等郊迎祭天之后。” 祭天之后,隆正帝身加万里西域之国运,且祷告上天,皇位自然更加稳如泰山。 到那时,真要针对贾环,也不算难事……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棘手。 隆正帝却不听,沉声道:“朕不信贾环会起什么波澜,他如果一身清白,就该放开了让赵师道去查。他怕什么?” 赢祥闻言苦笑,贾环怕什么? 他什么都不怕,可是他要面子啊! …… 正文 一千零八十二章 面子 如果说贾环是这个世上最大的另类,那么用离经叛道来形容林黛玉,也并不冤枉。 贾环哄她时,说是想她想的昏了头,才说胡话。 这话连贾迎春都听得出是在哄人,但林黛玉却深信不疑。 因此,为了贾环的精神健康,林黛玉决定牺牲自己,结束隔离,两人还是照常见面吧…… 贾环自然赞同,还保证,如果谁敢让他和林黛玉不能相见,就是在逼他发癔症! 别以为只有宝二爷才会,环三爷演技也不差呢…… 这种揭破底的说法,自然遭到了林美人的追杀。 相对而言,史湘云就好许多,她就没做这样的决定。 不过,她心里暗自打算,成亲前的日子里,就住在潇湘馆比较好,主要是想和林姐姐好生培养一下感情,和“偶遇”的某三孙子完全不相干…… 不过到底有些心虚,所以在众人选择成.人之美而纷纷告退时,史湘云也跟着走了。 反正不急于一时…… …… 幽幽潇湘,入秋以后,愈发静谧了。 夜幕降临,晚风拂动竹林,竹叶窸窣作响。 竹影倒入闺阁。 房内没点烛火,蒙蒙的月色倾倒入,房间内清幽微寒。 闺床上,贾环轻拥着怀里依旧啜泣的林黛玉。 本就生性悲春伤秋的林黛玉,方才代入贾环的话太深,有些无法自拔。 幻想着贾环被干掉后的凄惨人生…… “环儿,若是你……我定是没法独活的。” 林黛玉抽泣哽咽道。 贾环好笑道:“林姐姐,我都不是同你说了嘛,西域收复,准格尔灭亡后,国朝三十年内无战事。 我就是想完蛋都完蛋不了,你还胡思乱想? 是不是好久没哭了,如今想好好哭一场过过瘾? 好吧,我现在装死,你好生过把瘾!” 说罢,翻起白眼吐出舌头,做一副巨丑的鬼脸,往林黛玉脸上靠去。 “噗嗤!” “呸!” 正因陷入心障哭的伤心的林黛玉听贾环竟然这般污蔑她,还做丑脸来吓她,屋内淡淡的清幽哀伤气氛散尽,不由羞恼的啐了口,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挡住那张丑脸。 贾环见她终于止住了哭泣,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不顾美人嗔怪,在她秀美的俏脸上狠狠亲了口。 然后看着昏暗的房间,和窗外萧瑟的秋竹,摇头道:“等成了亲,还是搬我那去住吧,春天再回来。 春夏之季,这里看着还生机勃勃。 到了秋天,就太肃煞了些,会影响你的心情的。” “不要!” 林黛玉依偎在贾环怀中,断然否决。 贾环奇道:“去了东府住,咱们每天都在一起,不是更好?” 林黛玉幽怨的看了贾环一眼,咬了咬鲜红如樱的薄唇,道:“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作难……” 贾环闻言,陡然想起,自己不是只有一个老婆。 真要接了林黛玉一个人过去住,那史湘云怎么办?薛宝钗怎么办? 真真是给自己添麻烦。 念及此,贾环眨了眨眼,无限深情的看着林黛玉,道:“林姐姐,你真贤惠!” “呸!” 看他那怂样,林黛玉没好气的啐了口,不过随即又抿嘴一乐。 靠在贾环怀里,诉着衷肠,叙着相思。 只是,她心情激荡下,却没有如往日那般敏锐,发现贾环眼底深处的那抹凝重…… …… 翌日。 一清早,宁国府侧门大开。 一队轻骑并一架黑云马车出门。 黑云车内,坐着公孙羽及跟班丫鬟,晴雯。 轻骑队伍中,除了贾环并韩大、韩让兄弟及二十亲兵外,还有一人,董千海。 军师索蓝宇及青隼二铛头卿眉意送出门,索蓝宇面色凝重,道:“公子,当真不多带些人手?” 贾环微微摇头,道:“人数多少不重要。” 索蓝宇深吸一口气,道:“公子,就按昨夜的对策来。这件事……” 他面色微微发白,手都有些颤抖。 对近年来性子愈发沉稳的索蓝宇而言,这种情形极少见。 贾环忽然笑道:“老索,你胆子也太小了些。 放心吧,死无对证的事,那边没有任何证据的。” 索蓝宇点点头,正色道:“对,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贾环微微颔首,又往东面看了眼后,拨转马头,带人纵马而去。 前夜,暗藏于黑冰台内青隼暗间十万火急密报:经多方布网,黑冰台于昨夜擒获一名嫌犯,曾于宫廷谋逆案前夜,出入定城侯承袭一等男谢琼府第。 此人被施刑后,爆出是一伙神秘势力的线人,那夜是传信于谢琼。 他曾暗中追查过送信于他的信鸽来源,查到的源头,竟是贾家北城郊外的牧场。 而昨天,牧场周边,出现了不少黑冰台番子的身影…… 青隼将手伸进黑冰台,是动用了大力气,和众多关系的。 黑冰台早已不是以往那种宽松的氛围了,纪法之严,更胜军规。 一遍一遍的清洗密查,清除了不知多少别有用心的耳目。 暗藏其中的青隼,也只有在万分火急之时,才能出手。 寻常的小打小闹,甚至是只要不危及到贾家根本的其他调查,他都可以主动进行。 董明月和卿眉意她们,甚至还故意送给了他不少情报,助他一臂之力。 如今,这枚旗子终于发挥了作用…… 原来,赵师道一直都不曾放弃过追查之前种种大案的幕后黑手。 他正式上位后,更是将都中各方势力清理了干净。 并从中,得到了蛛丝马迹。 黑云十三将的骨干力量,虽然多被处理干净,可外线力量,还存有不少。 靠信鸽和银票指挥的人手,到底还是漏了破绽。 最终,将猎犬引向了贾家…… …… “乌斯哈拉!!” 牧场深处,一匹白花马风驰电掣般奔来。 骏马上,一道年轻的身影,拼命的挥着手。 百灵鸟般的笑声,响彻草原。 “哈哈哈!” 看到这一幕,贾环心情大悦,纵马迎上前。 “乌斯哈拉,你终于来看我了!” 面色如同小麦,但气色极好,眼睛明亮动人的乌仁哈沁勒住马后,飞快翻身下马,扑到了贾环怀中,惊喜交加道。 贾环抱着她,有些惭愧道:“乌仁哈沁姐姐,之前我去西域打仗了,所以没能来……” 乌仁哈沁咯咯笑道:“还和‘三个’一样傻,我怎么会怪你嘛!就是很想你!对了,乌斯哈拉,你收复西域了吗?”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收复了,整个西域都成大秦的了。我在那里有一万倾土地,还要十万亩草场。” “哇!那可以养多少牛羊啊!” 乌仁哈沁惊叹道。 贾环呵呵笑道:“是啊,乌仁哈沁姐姐,那你想去那里吗?你可以养很多很多牛羊……” 乌仁哈沁闻言一怔,不解的看向贾环,眼神有些惊慌…… 贾环见之心疼,怜惜道:“不是撵你走,我怎么舍得你?” 乌仁哈沁疑惑道:“那你……” 贾环拉着乌仁哈沁的手走在前面,其他所有人,包括董明月和公孙羽都落在后面一段距离。 贾环轻声道:“乌仁哈沁姐姐,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乌仁哈沁顿住脚步,仰头看着贾环,道:“你想让我替你放牧吗?我可以的!” 贾环摇头笑道:“若只是为了牛羊,我又怎舍得让乌仁哈沁姐姐离我万里之外? 我是想让乌仁哈沁姐姐,为我留一条后路。” 乌仁哈沁自幼跟随鄂兰巴雅尔公主在准格尔龙城长大,虽然迷糊些,但耳濡目染下,也知道许多诡计阴谋。 她看着贾环正色的模样,有些畏惧道:“乌斯哈拉,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可是……可是我好笨的,我怕做不好……” 贾环捧着她的脸,笑道:“你是我的妻子,这就足够了。贾家……现在有些危险,很危险,所以,我想在西域再建一个家,谁也害不了我们的家。 可是在西域,只有我们汉人,是不够的。 还需要蒙古人,当地的蒙古人,一起生存。 你是蒙古人,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想让你去西域,在贾家的牧场上,招收一些勤劳的牧户,替我在牧场上养满牛羊和马匹。 依靠这些牛羊马匹,就可以在牧场旁边,建立村庄和城市。 这就是我的后路。 也只有乌仁哈沁姐姐,才能帮我做到。 我也只信你……” 乌仁哈沁的眼睛清亮的犹如草原上的湖泊,她静静的看着贾环,道:“乌斯哈拉,我会帮你的,我会招收很多很多牧户。每次草原上发生了战争,都会有好多好多牧民帐子失去牛羊。还有许多许多帐子里,只剩下老人、女人和孩子。 我能做到的,我会收留他们,让他们放牧。 我会为你养许多许多牛羊和马匹,只要没有战争,蒙古女人都可以放牧。 乌斯哈拉,我好高兴,我能帮到你。 只是……” 说着,乌仁哈沁脸上圣洁的光泽黯淡了下去,喃喃道:“只是,我怕好久都见不到你了……” “环哥儿,黑冰台主人赵师道求见。” 韩大虽然满心不愿打扰贾环和乌仁哈沁,可此刻还是不得不上前,沉声禀道。 贾环却恍若未闻,他握着乌仁哈沁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一定每年都去看你,会在草原上住一个月,和你一起看日出日落,和你一起牧马放羊。 我们会在草原上举办婚礼,会在草原生子,会让我们的儿子,有草原般宽广的胸怀……” 乌仁哈沁见贾环眼睛都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心疼的不得了,连连点头,道:“乌斯哈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每年能见一次面,我很知足了!真的,我很开心呢! 若是可汗点兵出征,有的时候,一走就是好多年,还经常有人回不来…… 我们这样,真的很好呢! 而且,我也很想阿爸阿妈呢……” 贾环看着乌仁哈沁用很不标准的汉语,有些笨拙的想安慰他,心里愈发心疼,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不舍得放手。 “环哥儿……” 韩大也知道贾环的打算,也极敬重且同情乌仁哈沁,可是这个时候…… 贾环轻轻呼了口气,放开了乌仁哈沁,道:“乌仁哈沁姐姐,你和幼娘先去帐子里。一会儿处理完事,我就过去。今日,咱们吃烤全羊,喝马奶酒,唱草原歌,跳牧民舞。” 乌仁哈沁闻言,眼睛一亮,看着贾环脸上柔和的笑容,重重的点点头,笑道:“好啊!乌斯哈拉,我最喜欢你唱蒙古歌了!” 贾环柔声道:“今夜,咱们唱一宿。” 公孙羽背着药箱从后面走来,乌仁哈沁带着她,一起往牧场中间的大帐走去。 一直目送她们走了很远后,贾环方回头,看向后方不远处,那位负手而立气度如渊的中年人。 黑冰台主人,赵师道。 …… 皇城,大明宫。 紫宸书房。 “皇上,这件事,其中怕多有蹊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贾环有关。怕又是幕后之人的离间之计。” 忠怡亲王看着面色阴沉的隆正帝,劝说道。 隆正帝黑着脸,寒声道:“朕自然相信贾环,可是,却也不能不查。 谢琼是贾代善爱将,对贾家最忠诚不过。 何人能令他冒着抄家灭族之祸,冒然行谋逆弑君之行?” 帝王,是世上最没有安全感,因此,也最多疑之人。 尽管隆正帝还是相信,贾环绝不会做此糊涂之举,因为当时隆正帝若是死了,贾环绝不会得益。 只是,能查一查,看清楚,总是好的。 赢祥有些担忧的看着隆正帝,道:“陛下,谢琼一案,怕还是有些人,以……以太上皇的名义,在暗中起风浪。 这个时候,还是要慎重些。 臣弟之前带着大批宫造礼品去贾府,赐予荣国太夫人,并从贾家带回了六架马车。 虽然对外没多说什么,可军方之前的不满,却消散了许多。 如今若是再起风波,军方…… 总要等郊迎祭天之后。” 祭天之后,隆正帝身加万里西域之国运,且祷告上天,皇位自然更加稳如泰山。 到那时,真要针对贾环,也不算难事……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棘手。 隆正帝却不听,沉声道:“朕不信贾环会起什么波澜,他如果一身清白,就该放开了让赵师道去查。他怕什么?” 赢祥闻言苦笑,贾环怕什么? 他什么都不怕,可是他要面子啊! ……( ) 正文 一千零八十三章 不行 既然隆正帝已经拿定主意,赢祥就不好再多劝。更新最快 况且,他对那双幕后黑手,也无比忌惮。 自朝局稳定以来,赵师道掌控黑冰台,将之前纷乱无章的情报一笼。 许多令人胆寒的消息,就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条针对天家的阴谋,以一条极清晰的线,展示在他们面前。 从皇太后宫、皇太孙之咸福宫、赢时之承武郡王府 一系列的天家要处,皆有那只黑手的布局。 最可怖的是,那不是一朝一夕的布局,而是长达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布局。 隐忍数十年,一朝暴起,近天崩地裂! 这双黑手不除,别说隆正帝,就是赢祥自己都心中不安。 所以,自赵师道重整黑冰台后,黑冰台十之八九的力量,都在为这双黑手而奔波。 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赵师道花费了大力气,终于摸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虽然赢祥八成肯定,那只是黑手的又一次无耻的离间陷害。 可若能沿着这条线查一查,查出点线索出来,也好。 黑手不除,大秦永无宁日。 秋高气爽。 数千亩的草场,虽不像真正的草原那样,一望无际。 可人立于其中,也能生出辽阔之感。 草叶渐黄,而牛羊肥硕。 草场深处,遥遥有牧歌传来。 悠扬,苍迈。 然而,在临近城北官道的草场入口处,气氛却一片凝重。 虽不如冬之凛冽,但却不乏秋之肃煞 “赵师道见过宁侯。” 身着一身简朴紫衣的中年男子,面带风轻云淡的微笑,抱拳一礼道。 贾环眼睛微眯,心里有些凝重。 这个赵师道,远不是朱正杰之流能比的。 他没和柴玉关打过交道,不知其深浅。 但从赵师道的气度看来,他怕是黑冰台最杰出的主人之一。 对于这样的人,贾环以为最好不要去兜圈子,沉声直言问道:“赵总管,这两日你手下的番子,在我草场边上溜达什么呢?” 面对指责,赵师道面色不变,轻笑一声,道:“宁侯勿恼,下官手下人不知轻重,若有失礼,还望宁侯海涵。” 贾环眉尖一扬,呵呵笑道:“谁都知道我贾环是个气量狭窄的,怕是海涵不了。这个牧场是我给我蒙古爱妾准备的,她不爱脂粉首饰,就喜欢草原。 本侯不在乎别人的命,却最疼自己的女人。 所以才在这里种了片草场,让本侯爱妾在这里散心。 谁敢扰她清静,本侯绝不相饶。” 此言一出,赵师道身后数人顿时变了脸色,面带不豫。 倒是赵师道,不见半分恼意,似想了想,而后道:“宁侯重情意之名,下官也有所耳闻,亦深敬佩之。 所以,断不敢扰了贵夫人之清静。 不过” 赵师道深如渊海的眼睛忽地一凝,正色看向贾环,道:“宁侯,可还记得当初武威侯西北被伏,以及后来的铁网山之变宁至叛乱,还有后来的谢琼之事?” 贾环闻言,面色骤变,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看着赵师道,沉声道:“赵总管此言何意?本侯岂有忘记这些事之理?” 赵师道点点头,道:“是下官失言了无论是武威侯府,还是川宁侯,亦或是定城侯府,都与宁侯关系匪浅。所以,宁侯又怎会忘了他们 宁侯勿恼,不是下官怀疑侯爷与这些案子有干系。 只是,自下官接掌黑冰台以来,便将九成精力,尽数放于这些案子上。 得出一骇人结论,那便是,这些案子背后,似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暗中设计陷害,推波助澜。 下官也相信,宁侯也一定有这般推论。 因为下官手下人手曾无意中发现,侯爷府上也有人在寻他们的线索” 在黑云十三将离开神京都中后,贾环的确下令,让青隼暗中肃清十三将在京中的残留痕迹。 却不想,竟落入了黑冰台的眼中 贾环面色不变,看了眼赵师道后,移开目光,沉声道:“不错,本侯的确怀疑过,也让人查过。可惜,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查不出。 甚至,在西北问过泽辰,他也完全想不出,其父宁至为何会莫名叛逆。 至于谢琼,就更莫名其妙了。 能让他们毫无理由起事,甚至不顾家族安危者 这个人,本侯着实想不出是谁。” 宁泽辰的事,隆正帝知道了。 而这点,八成就是赵师道做的好事 若说他在军中没眼线,那才是怪事。 所以,与其避而不谈,不如敞开了谈。 见赵师道用一种近似审视的目光在看着自己,没有言语,贾环冷笑一声,气笑道:“怎么,赵总管是在怀疑本侯?” 赵师道过神来,忙道:“宁侯且莫误会,下官再愚蠢,也绝不至于有此猜想。 只是,下官以为,还是有人,能有这样的威望,让宁至和谢琼二人,冒着抄家灭族之难,行此谋逆之事的。” 贾环呵呵了声,道:“还请赵总管指教!” 赵师道眼神有些无奈,也有些深意的看着贾环,道:“宁侯当懂得,应该明白那位的能量,尽管已经大行了,可若有人以他的名义下令,未必做不到 当然,除了那位外,还有一人。虽然被废十数年,可是,到底是元出嫡孙。 而那些年,他也颇受太上宠爱。 所以 这世上,除了龙首宫的威望,还有哪位能让宁至与谢琼这般奋不顾身? 又有哪位能调的动黄沙军团的十八名精锐老卒?”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赵师道说的是哪个。 前面之人,自然说的是东宫皇太孙。 后面一位,说的却是郑亲王府里被圈着的那位元子嫡孙? 也是 细细想来,真正有能力假借太上皇之威望行事的人,还真是这两人。 而朝野上下,除了太上皇有这个威望能力外,其他人谁还有这个能力? 宁至虽心中死忠于先荣国贾代善,可是在贾代善战殁后,他却不同于牛继宗等人,还和贾府来往。 贾代善战殁后,川宁侯府便断绝了和荣国府的来往。 并因此保守牛继宗、温严正甚至秦梁等人的刁难攻击。 若非太上皇一力护着,他绝对坐不稳蓝天大营军团长的位置。 将他看成太上皇的死忠,没任何毛病 而谢琼出身定城侯府,当年定城侯府有女嫁入义忠亲王府。 谢琼甚至和郑亲王府的那位,还有血缘亲情,是舅甥关系。 若那位希望谢琼出力,并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 “赵总管,都中安稳不易。你若是有证据,就直接办案。本侯也极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藏头藏脑的藏在黑暗中,做下这等好事。 若是没有证据,就劳烦你赶紧去找线索。 你跑我爱妾的牧场周边晃悠什么? 而且,当时太上皇尚在,真要是哪个捣鬼,本侯就不信谁能瞒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再者,东宫会重伤他自己? 扯淡!” 贾环有些不耐道。 面对贾环的无礼,赵师道依旧不为所动,淡淡道:“所以,在寻到线索后,下官便来找宁侯相助。想来宁侯也有心,解开这一团乱麻背后的阴谋。” 贾环摆手道:“本侯现在闭门思过,不方便插手敏感案子。 再说,这些宫廷脏事转来转去都是一家门里。我也不想管。 天家门儿里自己的事,爱怎样就怎样,和我不相干。 行了赵总管,若有空,去我府上喝酒,好酒管够。 没事就散了,本侯还要去与我爱妾说话。” “宁侯,有线人指正,那些幕后黑手,就藏在你家牧场上,是你” 见贾环这般不客气与赵师道说话,他身后那些视他如神的番子如何还能忍住,站出来厉声指道。 贾环身后诸人大怒,就要上前起冲突,就见赵师道勃然变色,声如惊雷般厉斥道:“放肆!” “大人” 看到赵师道如此动怒,那名出头的年轻番子原本激愤的面色顿时一白,委屈的低头。 赵师道一脸失望,厉声道:“本座平时便是这般教导你们的吗?用你的脑子想想,这件事,会和宁侯相干吗? 糊涂东西!还不快给宁侯赔罪道歉! 若不得宁侯原谅,去家法处置!” 那年轻人心里虽不忿,可碍于赵师道的威严,只能跪下道歉。 贾环没有不依不饶,而是极其好奇的看着那年轻番子,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 那年轻番子见贾环还追究,心里郁愤之极,只是在赵师道严厉的目光下,只能咬牙认错道:“宁侯,方才是卑职迷了心,瞎了眼” 贾环一摆手,道:“本侯气量虽不恢宏,却犯不上和你这样一小年轻计较。我问你的是,你刚才说的什么线人?” 那年轻番子心里腹诽,贾环比他还年轻,却这般老气横秋。 却又不能不答,只是又不知道该不该泄密。 心里暗自惶恐犯了黑冰台的大忌,脸色苍白的看向赵师道。 赵师道喝道:“既然宁侯相问,就如实答便可。这藏头露尾的,岂不让宁侯笑话了去!” 贾环深深的看了眼赵师道,心里暗自凛冽。 此人说了好一通话,才终于在不露声色中,引入了正题。 还是他主动让黑冰台说出的,连发怒都不能对赵师道发怒。 呵呵,果然不同凡响。 相较之下,朱正杰就如同一跳梁小丑。 似感受的贾环的目光,赵师道看了过来,迎着贾环的目光,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贾环微微颔首,又看向地上的那名年轻番子。 便听他道:“经我等数月查询探访,凭借一点蛛丝马迹,终于于前夜,在通化坊的隆威赌坊中,抓到了线人周志。 因为有人证曾看到过,此人于谢琼谋逆案前夜,进入过定城侯府。 定城侯府的门子也有口供,证明此人确实进过他们府上,还与谢琼有过见面。 抓住此人后,经连夜审问,此人终于开了口。 他虽然只是一个外线,跑腿送信的,但却颇为有心机。 那幕后黑手是通过信鸽与他传令送信的,每一次做成后,都会有丰厚的赏金。 他虽不知道幕后之人让他送的信的内容,但却起过疑心。 因此暗中追踪过信鸽的行程。 数次追踪下来,他终于追到了信鸽的落脚地。 便是这片牧场!” 贾环闻言,似惊呆了,怔怔的看着那年轻番子。 而那年轻番子一吐为快后,见贾环这般看着他,也终于想起了他的赫赫凶名。 有些畏惧的看向一旁的赵师道求助。 然而,赵师道却没有理会他,一双眼睛只静静的看着贾环的面色变化,不过放过一点征兆 “环哥儿” 韩大警惕的看着对面的黑冰台中人,轻轻拉了拉贾环。 别人或许会迷惑于赵师道的态度,以为他是谦虚守礼好说话的人。 可是如今掌着五城兵马司的韩家兄弟,又怎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煌煌神京上百万人,有人生活在光明中,但也有不下数万人,以帮会门派的形势,寄生在阴暗中。 这些人生存了有上百年,甚至数百年。 根深蒂固。 衙门拿他们根本没有法子,他们背后也各有权贵当靠山。 有的帮派背后,甚至还站着王府。 然而,一切都没用。 就是眼前这位赵师道,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帮派,全部清理了一遍。 虽以收编的方式进行,但到底落下了多少人头,却是谁都想不到的。 就青隼估测,短短一月里,至少有过万人惨死。 其他的发配流放坐大牢的,更不知凡几。 都中气氛为之一清。 这一切,均是眼前这位温润如生的赵师道辣手所为。 而如今,他却将手伸向了贾家,将眼睛盯上了贾环。 韩大岂有不担忧的 贾环被韩大“唤醒”后,轻轻吐了口气后,头往身后的牧场深处看了眼,皱了皱眉,似想看出些什么。 再转过头,却又呵呵一笑,看着赵师道,道:“如此说来,是宫里让你来查我的?” 赵师道忙道:“宁侯万莫误会,忠怡亲王再三交待,这件事不能对宁侯有半点隐瞒,也不能有半点无礼。 其实谁都明白,这件事和宁侯和贾家不会有半点干系。 为了大秦和陛下,宁侯出生入死,更举家相助。 若没有宁侯,大秦今日到底是什么样子,都不好说。 所以,下官敢以性命担保,此案与宁侯绝无干系。” 贾环打断了赵师道的信誓旦旦,他半个字都不信,沉声道:“那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干脆点,说! 是还想再压本侯天牢?” 赵师道苦笑道:“宁侯,这怎么可能? 下官只是想进牧场里看看,与牧民聊聊,看能否发现点什么线索。 并保证,绝不会打扰内眷清静!” “不行。” 贾环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赵师道面色微变,眼神中,终于多了抹冷意 ,(), 正文 一千零八十四章 安排 不行! 赵师道想过会有难处,贾环不好相处的名头,在都中无人不知。 想想也是,能和大明宫帝王正面刚的人物,又岂会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所以,身为黑冰台主人的赵师道,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极低的姿态。 这是自他接手黑冰台后,从未有过的。 当然,即使对别人,赵师道也从未像朱正杰那样飞扬跋扈的作死惹人厌恶。 可也从未有人如贾环这般,拒绝他拒绝的如此果决。 换个人,哪怕对方出自哪座王府,赵师道都有千种法子,让他知道黑冰台到底是什么办法。 可偏偏,说此话之人,是贾环…… 想想其背后站着的那一长溜几乎将军中巨头一网打尽的叔伯,纵然以赵师道之心境,都忍不住胆寒。 军方不得干政,不代表军方可以随意被欺负。 当那些军功赫赫的实权巨头们没有造反之心时,别说他赵师道,就是隆正帝,也要敬他们三分。 而这么多人死命呵护一个人时,那个人,便如同铸就了不败金身一般。 让他无从下口…… 赵师道眼中冷意消散,看着眼神微冷,又带有一丝戏谑甚至期待眼神的贾环,他苦笑着摇头道:“宁侯,下官自接掌黑冰台以来,耗费数月之功,竭尽全力,从都中百万人中,如大海捞针般,搜寻蛛丝马迹。 幸得陛下圣恩眷顾,终于才得到那么一点可用的线索。 虽然陛下和忠怡亲王都认为,这条线索一定又是幕后黑手的无耻离间计,下官也这般认为。 可纵然明知是陷阱,下官以为也可先踏进去看看。 幕后黑手不出手则罢了,既然出手了,便一定会留下更多的破绽! 下官有信心,以此为点,让那些魑魅魍魉之辈,露出睡眠。 至于他们的离间计,下官愿用项上人头担保,此案绝不会和宁侯产生任何关联。 还望宁侯体谅我等之艰难……” 这番软话,真真就是赵师道的心声。 他背后的亲信番子,见他如此低声下气面对权贵,无不激荡的眼圈通红。 一个个眼神如刀般看向贾环。 贾环面无表情,心底却是一叹。 好一个赵师道啊! 贾环不怕他撕破脸皮,一个黑冰台总管,贾环还不放在眼里。 今日出门,特意请了董千海随行,就是在等着对方翻脸。 贾环此刻本就是一个“受害人”的委屈身份,再被黑冰台相逼,他就是当场打杀了赵师道,都没人会说他过分。 可是,这老狐狸却来了这样一手。 如此一来,他若再强顶着…… 怕任谁都怀疑,这其中真有问题。 沉思了稍许,贾环没有看赵师道,而是对韩大道:“大哥,通知牧民,明日黄昏前,将帐子收好,打包好行李。 后日清晨,有车马送他们去西域。 那里有更大的牧场等着他们。 他们是牧民,终要回草原的。” 说罢,才对面色微变的赵师道道:“赵总管,三日后,黑冰台可来接管牧场。明日我带内眷回城,后日清早,牧民们去西域。” “宁侯,这……” 赵师道眉头皱起,不知该如何说。 他要牧场有什么用? 他最想知道的,是从牧民那里打听到的消息。 只要再有一丝蛛丝马迹,哪怕只是迷惑的伎俩,他也有信心从这些痕迹上,再往上摸去。 可…… 贾环眼神淡淡的看着赵师道,道:“赵总管,本侯相信,你是一心为公,所以才给你这个面子,将牧场让给你。 但是,牧场上的牧户,都是我贾家几辈子的老人,是当年先荣国甚至是荣宁二公麾下战仆的后人。 他们,也是我贾家颜面所在。 若让你就这样去审问,我还有何颜面来当这个家主?” 赵师道连忙保证道:“宁侯,下官一定毕恭毕敬!” 贾环摇头,道:“不用再说了,我的人,我知道,他们绝不可能和幕后黑手有任何牵连。 你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没有问题,是因为你知道,本侯的利益,和陛下息息相关。 陛下稳,则本侯富贵无忧。 纵然有些挫折,也绝不会破家灭门。 而陛下若不稳,则本侯亦必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家族堪忧。 当然,本侯依旧欣赏你的保证。 不过,不止你敢保证,本侯也敢用满门性命担保,那些牧户,完全没有问题,他们只是一些老实人。 牧场后日给你交接,本侯希望你能有所得。 对于那些幕后黑手,本侯亦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宁至谢琼,皆为我大秦悍将。 本该手提十万雄兵,纵横沙场,为国效力。 却不想,竟成了蝇营狗苟之辈,手中算计之刀,并因此折戟沉沙。 本侯深恨之! 赵总管若能查出那些人的下落,需要人手时,只管来寻本侯。 本侯家底虽不丰厚,但两三个武宗还是有的。 告辞。” 说罢,贾环大步朝牧场深处走去。 董千海、董明月并韩大韩让,及数十亲兵,紧随而去。 赵师道看着他们的背影,长叹一声。 “大人,现在怎么办?是不是晚上派人进去摸索一番,或者,等那些牧民去西域时,暗地里派人套套话……” 赵师道背后一番子满脸不甘的问道。 赵师道摇头道:“不可妄动,那位董千海乃半步天象的绝代高人,任何异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最好不要自寻死路。 至于派人去套话…… 再从长计议吧,唉!” 虽然遗憾,不过赵师道毕竟不凡,不会拘泥于此,他看向身旁那位大汉,道:“青龙,你后日带人前来接管牧场,带上周志,让他们指明,信鸽到底落在何处。 看看牧场上是否有密室地窖所在,兴许,那些人会瞒着牧场上的牧民,藏身于此。” 此青龙,非彼青龙。 黑冰台四大千户,青龙朱雀,白虎玄武。 在赵师道接掌黑冰台起,便全部换人了。 青龙亦是沉稳之人,闻言后点点头,想了想后,道:“大人,依您之见,那宁侯,当真无半分嫌疑?” 赵师道闻言,眼神一凝,看向牧场深处的帐子,缓缓的点点头,道:“当真无半分嫌疑。 因为,他若真有谋逆之心,不需此等手段。 而且,他说的很明白。 陛下稳,他则富贵无忧。 连擅杀太尉之罪,都不过是闭门思过。 若是换一位…… 贾家堪忧。 他没有叛逆的立场和动机。 只可惜……” …… 贾环自然不知道身后的赵师道在可惜什么,他也不在乎。 他不让赵师道等人入内,询问牧户,倒不是怕牧民们泄露出什么。 黑云十三将何许人也? 做了三十年的密间,藏身手段何等高明。 藏身数千亩的牧场内,再有帖木儿付鼐等人打遮掩,除了大萨满几个极少数的族内高层外,普通牧民根本不知道牧场内还有一伙人在。 所以,贾环并不怕他们询问。 而十三将等人所挖掘的密实地窖,也早就被他命人暗中填埋利索,重新长出牧草了。 可以说,这座牧场上,绝不会有任何痕迹。 他之所以不想让黑冰台的人进来,不是因为十三将的原因,而是因为方静。 私藏太子侧妃,并与妾室同处,此等罪名,怕是比杀了叶道星还要严重。 真让人发现了,隆正帝哪怕不想,也不得不干掉贾环,以维护天家威严。 否则,他这个皇帝干脆也不要做了…… 所以,方静不能再留在都中了。 …… 牧场中间的大帐,堪比草原上王侯级别的大帐。 宽阔,高大,精美。 这是贾家商队,特意从西北运送回来的。 本就是草原上专为台吉王汗准备王帐的牧民们所制作。 这样一个大帐,乌仁哈沁喜欢之极。 她也爱收拾,当然,帐子太大,一个人收拾不过来。 好在,有彩霞帮助。 两人将大帐收拾的极干净齐整,精美的银器,厚实的地毯。 挂壁上也悬着针织羊毛绣出来的刺绣。 满满的异族风采。 连彩霞,都身着一身蒙古服。 跪坐在一个炭炉边,煮着奶茶。 贾环与董明月进入后,先脱去脚上的靴子,踩在地毯上。 “乌斯哈拉!” 蒙古人不似汉人,他们虽重情义,但轻离别。 尽管知道很快要回西域,与贾环分别,可心里更愿意能帮助贾环,所以并不以为悲。 看到贾环进大帐后,乌仁哈沁如快乐的百灵鸟般飞扑而来。 贾环将她迎入怀中。 这一刻,即使董明月和公孙羽都在,却无人嫉妒。 因为她们都知道,乌仁哈沁曾经是怎样保护贾环的,又将会为了贾环,远离万里,为贾环经营草原。 在她们心里,只有敬意。 她们不在意,乌仁哈沁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从贾环怀中起身,抬头看着贾环宠溺的眼神,心里一甜,面上笑的更甜。 众人落座,乌仁哈沁和彩霞一起帮众人倒奶茶,端奶酪,还有牛肉干做嚼头。 在草原上,牧民都会用最丰美的美食,招待客人。 “方静,后日一早,你与乌仁哈沁姐姐一起去西域。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日后你们便在真正的草原上生活。有问题吗?” 贾环看着身材瘦小,但气势极足的方静,淡淡问道。 方静倒没说什么意见,她身旁的公孙羽却极不舍的拉住了她的手。 两人发小相交,同年中紧有彼此为好友。 如今物是人非,方家罹难,公孙羽也嫁为人.妻,两人的感情却更深了。 方静拍了拍公孙羽的手,道:“与其在这区区一牧场藏头露尾如地鼠,不如去西域天地广阔为苍鹰。你过的很好,我不会担心。我也会过的很好,你也不必担心。 若有机会,可随他一起来西域。” 公孙羽闻言,面色难过之余,又有些期盼,看向贾环。 贾环笑道:“我每年都会去看乌仁哈沁姐姐,可以带你同行。” 公孙羽闻言,这才绽放出笑容。 有一个这样对她百依百顺的夫君,她极幸福。 她并非无知妇人,她爹是多年御医,宫廷之事比许多朝官都清楚,其中的风险更明白的多。 公孙羽不会不知道从宫中偷出一名太子侧妃是什么罪过,她当初也只是想试试,却不想,贾环竟直接答应了她。 她又怎能不感动! “彩霞,你呢,可愿随夫人一起去西域?” 贾环看向静静守在炭炉旁煮奶茶的彩霞,问道。 彩霞闻言,有些沉默。 贾环笑道:“不必勉强,西域苦寒,你若不愿去,我不会强求。” 乌仁哈沁却起身走到彩霞身边,抱住她的胳膊,道:“彩霞,你不是说家里人待你不好吗?跟我一起去吧,这些日子,咱们亲姊妹一样相处,无话不说。 你也喜欢和我在一起,还一起给羊咩咩洗澡,一起挤牛奶,多高兴! 咱们去了西域,有方静保护,也没人能欺负咱们,有狼她也能打跑,一般的放牧,好不好?” 彩霞闻言,看着乌仁哈沁,笑了笑,道:“好。” 乌仁哈沁大喜,紧紧的抱住了彩霞,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后,就见彩霞一张脸登时烧成了云霞,想逃开偏又挣不开,只能低头不语。 董明月颇有深意的看了贾环一眼,对于彩霞的小心思,旁人或许不知,掌控青隼的董明月又如何会不知? 大概,从贾环还是个二百五时,彩霞就瞎了眼,看上了当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贾老三。 这件事,连赵姨娘都知道。 只可惜,任谁也没想到,贾环大病一场后,再度醒来,便一飞冲天。 又岂是一个丫鬟能够够得上的…… 不过,如今倒是又迎来了机缘。 兴许是被董明月看的不自在,贾环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明月,安排几个好手,保护好她们。另外,西域的信网,一定要尽快布置起来。 可以借用索兄家族在西北的力量,和军方的力量。 当然,核心处一定还要在自己的掌控中。” 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知道了,爹在西域还有些人手,这次正好用上。” 白莲教数百年的根基,底蕴非凡,虽然如今教派已不复存在。 但依旧有很大的力量可以动用。 “公子,乌仁哈沁说,今晚你会唱曲儿,还是蒙古曲儿,是真的吗?” 公孙羽没有经历过贾环“年少轻狂”时,不曾听过当年那些超越时代的歌曲。 方才听乌仁哈沁欢喜说时,还犹有不信。 这会儿忍不住问道。 董明月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看着贾环的眼神,愈发温柔了。 当初,他可是对着她连唱了几宿的情歌呢…… 贾环也高兴,他道:“如果有一天,咱家富贵不在,那也不怕。到时候,我带着你们,还有小吉祥,去天桥下卖唱。 我唱曲儿,小吉祥跳舞,明月舞剑,乌仁哈沁姐姐赛马捉羊,幼娘可以给人看病。 如此一来,也能快乐活一百年呢!” “哈哈哈!” …… 正文 一千零八十五章 欺人太甚 “乌斯哈拉,你醒来啦?” 翌日清晨,东方旭日未升,“操”劳了一夜的贾环刚刚睁眼,就看到枕边一人,笑颜如花的看着自己。? 娇润透红的脸色,以及眼角残留的一丝媚意,让这女子看起来愈娇美。 “乌仁哈沁姐姐,你不再睡一会儿了吗?来,把衣裳去了,咱们再睡一会儿!” 说着,贾环要去拉乌仁哈沁的衣襟。 却被乌仁哈沁咯咯笑着躲开了,笑道:“彩霞还没起哩,你抱着她睡也一样。 我可经不起你的折腾了” 说罢,脸颊上飞起一片晕红。 想起昨夜的状况,她真真是心儿颤抖。 似在天堂,又似在地狱 贾环闻言,转头看向身旁。 果然,一个娇柔的身子背着身躺在他身边。 头蒙在被子里,满头青丝铺在一边,暗香袭人。 雪腻的背却现于贾环眼前 他揉了揉眉心,用力想了想,才想起昨夜的情况。 唱嗨了,喝嗨了,马奶酒对上伏特加。 除了和乌仁哈沁、董明月等人喝外,他还去牧民区里喝了一遭。 那些牧民对他感激不尽,对于去西域的安排,也都没有异议。 正如贾环若言,牧民,终归还是要归草原的。 他们是去当牧民,不是去当奴隶,没有人欺压,也不用为台吉去打仗卖命。 岂有不高兴的? 从年迈的老人,到只有小马驹高的小子,都给贾环敬酒。 几百人下来,喝的就有点高了。 再和乌仁哈沁等人喝 总之,最后不大清醒了。 然后 衣服被人脱光 先办了乌仁哈沁,她好像一直在求饶,还让彩霞来救她 然后 他到底又祸害了一个。 伸手将微微颤抖着身子,不敢抬头的那具娇躯揽过,看着她犹自紧闭的眼睛,和满脸的晕红,贾环呵呵笑道:“你若不想和乌仁哈沁姐姐去西域,也是可以的,可以随我府。” “不。” 彩霞忙睁开眼,道:“我是姨奶奶的通房丫头,我要跟着她。” 乌仁哈沁笑嘻嘻道:“你不是我丫头,我们可以当姐妹,互相照顾。” 彩霞闻言,愈感激,对乌仁哈沁笑了笑,又对贾环道:“爷,姨奶奶对我极好,她没有心思,简单快乐,我极喜欢和她一起。只要只要爷每年能来西域,看我们一,我们就极满足了。” 贾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又将她搂紧了些,道:“我会的。” 彩霞面色晕染,眼神如水,痴痴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从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喜欢这张脸。 那是,他还是那样的平凡。 原以为,他会一直那样平凡下去。 等他长大些,就可以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为妾。 却不想,一转眼间,他就闯下了那样大的名堂。 为官成侯,贵不可言。 她距离他,也愈遥远。 甚至,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她心黯然之,却只是默默的祝福。 然而,当她遭难之时,却是他突然出面,救她于水火中。 她惊喜莫名,却又无以为报。 她知道,她什么都做不了。 而高高在上的他,也只是怜悯于她。 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的服侍好他的爱妾。 她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还能和他在一起 “你放心和乌仁哈沁姐姐去西域,家里你老子娘会有人照顾好。少不了他们的富贵” 既然已经成了自己的女人,还不求名分,老实本分,贾环自然也不会小气。 彩霞闻言,却忙摇头,扶起身,正色道:“爷,我的老子娘我清楚,他们并不是知足的人。 爷若待他们好了,他们定会贪得无厌。 说不得,还会打着爷的名头,在外面狐假虎威,给爷惹麻烦。 到那时,就不美了。 只要,只要没人欺负了他们去,他们不缺吃喝,就极好了。” 贾环闻言,想了想后,点头笑道:“如此也好。” 说着,眼神却落在了彩霞锦被滑下,露在外面的娇躯上,嘴角弯起一抹笑意。 “呀!” 彩霞顺着他邪恶的目光看去,才现自己走了光,惊呼一声,俏脸如血,重新钻进了被中。 贾环哈哈一笑,晨起阳气正足,道:“不可辜负了这好时光!” 说罢,伸手将彩霞揽过。 见乌仁哈沁笑嘻嘻的要跑路,又一手飞快捉住,同样揽过。 将锦被往三人头上一蒙,胡作非为起来。 不一会儿,便传来阵阵惊呼声。 未几,惊呼声就变成了娇吟 待贾环三人起身时,天已大亮。 帐子外面,遥遥传来牧犬声和牛羊叫声。 乌仁哈沁面色愈水润了,她还好,虽然身子软,依旧笑嘻嘻的服侍贾环更衣。 彩霞则整个人如同站在云端一般,根本不敢看贾环一眼。 俏脸通红不退,白皙的一双手上,都染了层瑰红,却也强撑着替贾环整理衣裳。 穿好之后,她又急忙去打开帐门。 通风 若是让旁人进来,嗅到帐内的男女气味,怕真不能见人了。 好在,一直过了好一会儿,董明月、公孙羽、方静三人才迤迤到来。 看到面红耳赤,走路步姿生硬的彩霞,以及面色滋润之极的乌仁哈沁后,除了始终装酷板着脸的方静外,其余二人都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 却又都没说什么。 过了今日,这二人便要奔赴万里之外了。 这世间之苦,最苦莫过相思。 她们又怎会吃这两人的醋? “环郎,该说的话都给下面说过了。牧户们再修整一夜后,明日清晨就走。 这一路上,都有驿站准备草料食物,不会有问题的。 而且,熟悉了路程后,日后他们立足西域,也可派车队往返。 路会越走越顺。” 董明月见贾环看着乌仁哈沁,眼中满是不舍,便轻声劝道。 公孙羽也道:“我准备了许多急用之药,城后便可取上。” 贾环点点头,道:“这些城后再说吧,总还有一天光景,还要去见见老太太,辞别一声。 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他是最不忍见离别的,时间越少,心里便越不好受,便岔开话题道。 董明月道:“我们在旁边帐子吃了些,外面都准备好了。” 方静默然,带上面具后,出去吩咐了声。 没一会儿,便有妇人端了奶茶和烤馕进来。 贾环与乌仁哈沁和彩霞草草吃了一阵后,就撂下了。 今日城后,家里会开大宴。 众人出帐后,一些健壮的牧民妇人候在周围。 她们会将乌仁哈沁的帐子拆下,将帐内的东西打包好,全部一并带去西域。 “环哥儿,牧民中有几个老人想见你。” 韩大气度沉稳,大步走来后,目不斜视道。 贾环对身边诸女道:“我去去就来。” 众女自然应然,贾环与韩大阔步离去。 “乌斯哈拉不高兴了吗?” 乌仁哈沁也能感觉到贾环心里的压抑,喃喃问道。 董明月道:“环郎最不喜与亲人离别,尤其还是因为被逼无奈唉!” 这件事,倒不是为别人所逼,而是被索蓝宇甚至是她所逼。 西域牧场关系极大,因为那十万亩草原上,要放养的不止是牛羊,还有战马 牧场和农庄所出,除了自给之外,还要供养暗藏在西域的那支马队,就是宁泽辰所领的队伍。 这支军队,极关重要。 因此,若不将“贾”字牢牢刻在牧场上,让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人都意识到这是贾家的草原,那日后怕是难免再被人有可乘之机。 而既然贾家大战略方向定在了西域,就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 贾家上下,再没有人比乌仁哈沁更合适了。 正好,趁着黑冰台难之机,有个极合理的理由,将乌仁哈沁送去。 想法都是好想法,却到底有些不近人情。 难怪贾环心中不喜 “老丈,有何事寻我?” 看着眼前瘦骨嶙峋的蒙古老人,贾环温声道。 没等老人开口,贾环想了想,又道:“老丈年岁太高,西域路途太远。可以随我城养老,不必前往西域。” 那蒙古老人,脸上满是皱褶,面和手都布满了老年斑。 唯独一双眼睛,却平静之极。 他听到贾环之言后,眼睛愈祥和,缓缓躬身一礼后,道:“我听侯爷言,牧民,终要归草原的。这句话,也是老奴的心声。 若非侯爷慈心仁厚,不许老奴大礼参拜。 老奴定要与侯爷磕长生头。” 贾环轻声道:“老丈不必如此,你们也是在帮我做事。” 老人摇摇头,笑道:“这世间,再无侯爷这般仁厚的主子了,我们很知足,也很感恩。只是” 贾环道:“老丈有何难处,尽管直说。” 老人叹息一声,道:“侯爷,如今族中,除却侯爷的亲兵,和车行的把式,还有三百一十八人,多是老幼妇孺之辈。 此去西域,有更广阔的牧场,更多的牛羊马匹要牧养。 虽然去了西域,可以招收许多因战乱失去财产牛羊的牧民。 但老奴以为,终还需要我等贾家奴仆的力量占上风,才可保证周全。” 贾环闻言,点了点头,道:“老丈所言极是我可以安排一百,不,二百亲卫一起去西域。” 老人却笑着摇头道:“博尔赤他们,是一定要做侯爷的亲卫的,这是他们,也是我们阖族最高的荣誉。” 贾环呵呵一笑,道:“那老丈之意是” 老人眼神期盼的看着贾环,道:“侯爷,力量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智慧。” 贾环闻言,微微皱眉,道:“有老丈这般的智者,还不够吗?” 老人叹息一声,道:“老奴已经太老了,去了西域,怕也难长于世。西域太远,到时再请教侯爷,怕耽搁了大事。 侯爷,老奴希望,侯爷能准许付鼐和纳兰森若,再归族中。 他们都是智者,有他们在,草原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说着,一双眼睛期盼中带着哀求的看着贾环。 如今,付鼐和纳兰森若虽然也在西域,可却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翻田种地呢。 若无贾环点头,这两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翻身。 只是,如今他们这支族人中,除了老族长外,再无其他人能转脑子了。 大多都是帖木儿那样的夯货。 一个没有智者的族群,绝难长久。 在这片小草场上还好,没有其他人。 可若去了西域草原,不断吸纳游散牧户,队伍越大,他们这一支就越容易被新的族群所取代。 这对老者来说,是万万不能允许的。 但若有付鼐和纳兰森若在,一切都不成问题。 他们这支非但不会消亡,还会越来越壮大! 然而,贾环听到这两人的名字,眼睛却骤然一冷,沉声道:“此二人背主,不可重用。” 老人听闻此言,直觉眼前一阵眩晕,两行苍泪落下,哀声道:“侯爷,他们并无背主之心啊! 老奴愿在长生天下,用族人子孙的性命起誓,他们再敢擅自妄为,必遭长生天的厌弃,子孙断绝!” 说罢,老人跪倒在地。 其身后的数位老人,也齐齐跪倒在地,起誓道:“愿在长生天下起誓,若族人出现叛逆侯爷之辈,必遭长生天厌弃,子孙断绝!” “环哥儿” 韩大都被震惊了,他与蒙古人打过交道最多,蒙古亲兵皆为他所掌。 所以他自然知道,这道誓言对于蒙古人意味着什么,也就愈震撼。 没有蒙古人,会拿长生天的眷顾和子孙的性命随意起誓。 那比他们的性命还要珍贵。 因此,他忍不住劝了声。 贾环深吸了口气,看着老人,一字一句道:“告诉付鼐和纳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再有疏漏,我失望的,就不止是他们两人了。” 并不是贾环心慈手软,他本就有打算,让付鼐和纳兰森若去放牧,管理牧民。 这并不是什么重要机密之事,也坏不了什么事 然而老人闻言,眼睛却陡然圆睁,目光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喜,嘶声力竭道:“侯爷大恩,部族永世难忘!老奴唯愿侯爷,公候万代!!!” 吼罢,重重磕头在地。 其身后数人,亦都惊喜交加跪拜磕头。 贾环叹息一声,道:“起来吧,不必如此。” 然而,老人依旧长跪不起。 贾环见之,眉头微皱,道:“老丈,起来吧,不必如此。” 依旧没有动静。 贾环心生不妙,老人背后的老个稍年轻的蒙古老人跪行数步,走到老者身前,扶了扶,没有扶动。 两人对贾环道:“族长已经归长生天的怀抱了,他一定会向长生天,祈祷保佑侯爷长寿富贵。” 贾环木然的看着老人的跪姿,没有言语。 正这时,韩让忽然面色凝重的大步走来,沉声道:“环哥儿,赵师道又来了!带了许多番子,包围了牧场出口处。他请环哥儿去接旨” 贾环闻言,木然的脸色愈难看。 转身,从韩大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纵马狂奔而去。 嬴正,欺人太甚! 8 ,(), 正文 一千零八十六章 风声 贾环一路南行,中途不断有人加入队伍。 董明月、董千海,并有得到消息不断赶来的亲兵,甚至是牧户。 等到队伍赶到牧场门口时,已有近二百人。 二百轻骑齐奔,业有冲锋之势。 牧场门口,黑冰台番子见之,顿生忌惮。 若是旁人,万万不敢做此势逼压黑冰台。 可是,贾家这位霸王,纵然以骑兵冲杀黑冰台,都未必做不出来。 因此,这些威风凛凛的黑冰台番子,都严阵以待,甚至还有人,忍不住将腰间绣春刀抽出。 赵师道见之顿时皱眉,正要呵斥快快收起腰刀。 却见贾环一行人已经奔驰而至,脸色铁青。 他不禁心中苦笑,这事真是 不过,他也并不畏惧。 身为天子亲军,又有圣命在身,他也不能辱没了身份。 况且,赵师道也不信,贾环真是鲁莽之人,敢冲杀黑冰台番军。 果不其然,就在战马就要冲进黑冰台队伍中时,贾环猛然勒住缰绳。 胯下战马一阵嘶鸣,但到底住了马蹄。 只是马,就在赵师道面前近在咫尺处甩着响鼻。 “赵总管,距离你们约定的交接时间,还差两天吧?你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出了问题,记差了日子?” 贾环心情颇差,眼神暴虐凌厉,看着赵师道寒声道。 言辞,不带半分客气。 赵师道闻言,脸上本来浮着的微笑,也渐渐敛去,双目看着贾环,淡淡道:“宁侯,非是下官言而无信,只是奉陛下圣命所行,严查贾家牧场每一人,下官着实不敢因私废公。 若宁侯见责,只管打骂啐面,下官绝无二言。” “大人!!” 赵师道身后番子闻言,无不惊怒。 在他们眼中,可没什么宁侯,只有天人一般的赵师道。 若赵师道被人打骂啐面,与杀了他们无异。 赵师道转过头,眼神凌厉的看着麾下番子,沉声道:“都做好自己的事,谁敢多言,当家法不利乎?” 他以黑冰台为家,黑冰台法规,便为家法。 以他赏罚分明,治家严谨的手段,违逆者的下场,通常都不大好。 所以,众人除了敬他,也畏他。 被这番训斥后,顿时都不敢多言了。 只是纷纷用眼睛怒视贾环。 然而,贾环却生生气笑了,眼神凛冽的看着赵师道,道:“赵师道,你是不是自视太高了些?打骂你一通,啐你当面,就能让你在我贾家门前放肆? 皇帝旨意又能如何?可曾转过鸾凤台? 若无台明,不过中旨罢了,恕本侯一概不认!!” 所谓鸾凤台,便是内和军机。 为限君权,涉及国朝大事,皇帝旨意都需经过鸾凤台转议后,才能明天下作数。 这种方式,与后世诸大佬在文件上签一个“已阅”类似。 若只是对文臣,自然只需要内转议。 但若对武勋大将,则还需军机转议。 毫无疑问,隆正帝这个意见,若经军机议事,不能十有**通不过。 即使通过,也要至少半年之后了 赵师道面色终于变了,寒声道:“宁侯,陛下圣旨,你敢不认?” “哈哈哈哈!” 贾环仰天大笑,声音洪亮,但却又无一丝笑意。 他猛然低头,于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赵师道,眼神睥睨,蔑然道:“赵师道,本侯一身富贵,贾家满门尊严,上承祖宗荫德,下为杀场浴血搏命而来。 却不是,由哪个施舍所得。 谁想取了去,就拿出真凭实据来,以治某之大罪。 若不能,只凭区区一无赖混帐的口供,就想踩我贾家颜面,却是痴心妄想! 本侯给你十息时间,从我贾家门前消失。 否则,杀无赦!!” “杀!!” 贾环话音落地,其身后韩大,猛然抽出腰刀,素日来沉稳如山的面容上,竟狰狞可怖,如惊雷般,喝出一声杀伐。 韩大之后,韩让并其身后二十亲兵及上百牧民,张弓搭箭,以决然杀气,齐吼一声: “杀!!!” 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赵师道面色白,瞳孔紧缩。 他不是怕死,而是 纵然粉身碎骨,也承担不起逼反贾环的滔天大罪。 只是,如今却又是骑虎难下。 如果只因为贾环一番威胁,他就带人灰溜溜的去,那他这个黑冰台主人干脆致仕家种地算了。 可若硬扛着,怕是连家种地的机会都没有 他实在想不通,贾环为何会这般大的反应。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贵族的体面? “好,既然你想死,我成全你。” 十息转眼而逝,赵师道犹自拿不定主意。 贾环脸上的厉色却愈深重,使得原本英俊不凡的脸,微微狰狞,厉声道。 不过就在这时,一直在他身后默不出声的董千海,忽然闪身一动,出现在他身前,面色凝重。 “咳,咳咳” 赵师道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一道身着金黄蟒龙袍的身影,缓缓出现。 “忠怡亲王?卑职参见王爷!” 赵师道见赢祥从天而降,真真喜不胜喜,大礼参拜道。 “师道,起来吧。” 赢祥对这位隆正帝的心腹干将,也感观不错,沉稳大气,又不失锐利,便笑着点头道。 赵师道起身后,却满脸惭愧,道:“王爷,卑职有愧陛下信任,未能完成圣意。” 赢祥哑然失笑道:“这件事,却不是你的错。你带队先吧” 赵师道闻言愕然,看着赢祥道:“王爷,可是” 赢祥微微摇摇头,道:“皇上那里,由本王分。” 赵师道见之,不好再多什么,只好再行一礼,带队离去。 待黑冰台队伍消失在官道之后,赢祥看着犹自剑拔弩张的贾环等人,叹息了声,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为了准备郊迎祭天之事,他已经连续六七天不眠不休了。 方才赔笑将桐城四老安顿妥当,就听到这边闹的不可开交,便忙赶过来。 好歹,总算在不可收拾前赶到了。 贾环看着赢祥眼中的血丝,以及两鬓的白,抽了抽嘴角,心里对宫里那位愈无语。 能把一堂堂半步天象高手,累成这个模样,他到底是怎么使唤人的 到了这个地步,贾环也不好再硬顶,给韩大使了个眼色,让他带人退去后,翻身下马,抱拳一礼道:“见过忠怡亲王。” 赢祥轻轻呼出口气,摇摇头,示意不要多礼,而后眺望着牧场,见虽已深秋,牧草渐黄,但一望无际下,还是让人胸中开阔,倒是一解疲惫之意。 他道:“随孤走走吧。” 贾环虽不大想和一老爷们儿散步,不过今日到底算是承了他的情,也不好拒绝,便跟着赢祥往牧场里走去。 走了数步后,赢祥叹息道:“你啊,分明是极懂事的,何苦非要和皇上拧着来?” 贾环冷笑一声,道:“我胳膊腿,无官无职,何时敢和人间至尊拧着来?” 赢祥听他夹枪带棒的语气无语,道:“你还不敢? 那叶道星你杀了也就杀了,陛下不过惩戒你一番,你就满腹怨气。” 贾环闻言,愈冷笑:“对,叶道星是我杀的。” 赢祥抽了抽嘴角,果断越过这茬,道:“这些也就罢了,可你好端端的生意,为何都停了? 菜庄的青菜也不供给了,东来顺眼见也要关张。 就剩一个好汉庄,可我听赢普,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弄的都中一干衙内无处力,又开始四处招摇惹事。 你这样做,岂不是给陛下难看? 你身份到底不同,旁人不知是你自己关张的,只以为是被皇上所逼,那些武勋将门里,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更离谱的是,竟还人人自危。 这样下去,如何是正理? 皇上待你到底如何,你难道不清楚?” 贾环连冷笑都不看了,道:“我就是太清楚了。” 赢祥又揉了揉眉心,道:“贾环啊,你和皇上闹,到头来,难过的还是你们两,他纵然与武将勋贵们起隔阂,你难道能得到好?这又是何苦?” “所以,他想让我背黑锅我就要背黑锅,想抓我下天牢我就下天牢,西域大功一抹而去,倒成了他的慈悲。 温亮之死是谁的算计?奋武侯府何其无辜? 贾琏之过,又是哪个的算计? 如今,更要直接围了我的牧场。 我为了国事安定,一忍再忍,退而再退。 却不知还要怎么忍,还要往哪退?” 贾环面无表情,冷声道。 的气恼心寒,贾环忽又想起当年事,冷笑道:“怪道当年太上皇那样评价,真真是一家不差。刻薄寡” “贾环!!” “咳咳,咳咳咳” 赢祥面色难看之极,厉声喝断贾环后,又压抑不住胸中怒气,连连咳嗽出声。 好一阵平息后,他才正色看着贾环,道:“什么话都敢!皇上这般待你,是有些亏欠于你。 可是,却和寡恩无关。 正是因为将你当成自己人,才会借你之手 贾环,你扪心自问。不管叶道星到底为谁所杀,可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妾重伤,而后被你枭,这总没错吧? 若非皇上圣眷加身于你,换个旁人,难道就只是去职闭门的罪过? 到那时,别是李光地,纵然太上复生,都救你不得! 自己行为不检,还怨的旁人? 至于算计温亮贾琏,就更可笑了。 若非怕你伤心,这两人又算得了什么,值得皇上去算计? 他们名字都不值得皇上知道。 皇上为何要这般苦恼?哪个帝王,能看着麾下武勋将门们拧成一团? 你在军中的凝聚力,比帝王还强。 可皇上为了不伤你的心,强压抑着心中忌惮,不去想着除去牛继宗等人。 你却不知好歹! 又有哪个帝王,能为臣子做到这一步?” 贾环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呵呵一笑,道:“在你们天家看来,我等纵然再忠心耿耿,再舍命为国厮杀,若不内斗,便不值信任,不好掌控 忠怡亲王,那镇国公府世镇京畿,兢兢业业,可曾出过半点岔子? 奋武侯府,三代人远镇黑辽苦寒之地,可曾抱怨过分毫? 武威侯府一甲子年,苦守西北朝疆,可曾有过丝毫不轨之念? 至于我 破家举财五百万,连老婆的嫁妆都搜刮干净,以助国难。 呵呵,我连灭国之功,复地万里之勋都不在乎,唯恐让他难做 到头来,算计于我,竟成了恩典 罢了,忠怡亲王,我们所站的立场不同,看法自然也不同。 从今而后,我自会恪守臣子本分,闭门思过,不理任何朝务军事。 不过,若是还想再围我贾家,却需要一份经过鸾凤台转议过的圣旨。 告辞!” 罢,不理赢祥面沉如水,贾环转身就要离去。 不过没走两步,就感到脚下草地震动。 心有所感,往牧场正门方向看去。 就见几百骑兵马,在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等人的带领下,狂奔而来。 望着赢祥远去的背影,贾环摇摇头,转身看向牛奔等人,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牛奔“嘿”了声,冷着脸道:“听黑冰台的人把你围在了牧场,我就点齐家里亲兵,赶了来。” 他是真愤怒了。 过河拆桥都没见过那么快的! 真当武勋将门无人? 温博面色也难堪,道:“真真是疯了!就算想要动手,也太心急了些吧?他真以为自己能威压天下?” 秦风不大喜欢听这等话,他皱眉道:“环哥儿,到底是怎么事?忠怡亲王为何要骂我们胡闹?” 方才听到贾环那一番划清界线的话后,赢祥就心中不悦。 再看到这群将门虎子杀气腾腾的杀来,就算以赢祥的心性,都不禁生起怒火。 莫非,这群混帐东西还真想打杀了黑冰台谋反吗? 因此他将一群人厉声教训了一通。 不过,也只是教训罢了。 他身上的军机大臣之位已经被退下了,到底,还是那位不放心。 既然没了军机大臣之位,纵然以总理王大臣的名义,也无法惩戒将门。 牛奔等人倒并无不恭,老老实实的听完教训后,还是都站在了贾环身边。 作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姿态。 赢祥无法,只能头疼离去。 贾环叹息一声,将黑冰台现了幕后黑手,并线人指正贾家牧场的事了遍。 听完贾环之言后,几个神京大衙内无不面面相觑。 牛奔心问道:“环哥儿,这件事,和你” 温博气骂道:“你是猪脑子啊!若真是环哥儿在后面他怎么可能对付武威侯?还用自己跑去龙城救?” 牛奔被骂后,难得没反击,一拍脑门,道:“真糊涂了不对啊,这些事,宫里肯定也知道。那他为何还” 温博冷笑道:“还用问,诚心的呗!我家不招灾不惹祸,还不是被人算计?” 秦风皱着眉,叹息一声,不无埋怨道:“真真是那位既然明知道,这是幕后黑手的奸计,为何还非要详查牧场每一人。 如此一来,岂不正中了别人的算计?” 诸葛道忽然道:“你们听到什么风声了没有?” 众人闻言,忽地一怔,随即面色都有些微妙起来。 “难道是真的?” ,(), 正文 一千零八十七章 轻轻一叹 “是真是假,不好说。?” 秦风摸了摸鼻梁,摇头道。 眉头依旧没展开,显然,这件事非同小可。 贾环奇道:“你们在说什么?” 牛奔更奇:“你不知道?” 贾环耸耸肩,道:“我知道什么?” 温博好笑道:“环哥儿,你家青隼不赖啊,怎么消息这般不灵通?我就说,女人靠不住!” “哈哈哈!” 一群纨绔,纷纷不厚道的嘲笑起来。 贾环宠溺小妾,找了群女人当耳目力量的消息,已经被他们笑过很多次了,甚至,还暗自用各家的暗卫刁难过几。 只是,都没落下好结果 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一番,怎能不好生嘲笑 贾环无语道:“青隼最近都在和黑冰台和中车府的番子较劲,哪有时间打听其他?” 听贾环这般说,牛奔也悻悻道:“自从出了个赵师道,家里人手都说越不好做事了。此人心性比柴玉关严厉狠辣的多” 诸葛道摇头道:“不是赵师道手段狠辣,而是宫里那位,比太上皇严厉的多。 许是他心里没有底,所以将都中四处都扫荡了几遍,害得手下人不好做事,还损失了不少力量 不过,也许正因为他们全力在追查幕后黑手,所以才忽略了别的方向。” 贾环道:“诸葛,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诸葛道道:“环哥儿,这个消息不知道准确不准确。下面人听到点风声,说有人想在郊迎祭天大典上,闹出大动静,坏那位的根基!” 语气,有些激荡。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道:“不可能吧?” 诸葛道还没说话,秦风就道:“我手下也隐约听到些风声,确实有此传言。环哥儿,你怎么看?” 贾环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军方肯定没有动作。” 牛继宗等人若有动静,他绝不会不知道,因为想把军方力量整合在一起,缺不得他这个媒介。 “文官,也不可能” 贾环又道:“如今内以张廷玉为尊,他对那位忠心耿耿,绝不会出乱子。 宗室就更不可能了,一窝子废物点心,能成什么事?” 众人闻言,都有些惋惜的点点头,道:“也确实如此。” 武将不动,文臣有张廷玉在,宗室又不成器,这世间还有什么力量能动摇那位的根基? 扯淡! 念及此,众人都有些兴致缺缺。 如今隆正帝愈强势,收拾完这个收拾那个,已经着实惹人厌恶了 盼着他倒霉的,不是一两个。 牛奔忽然道:“我看也不用失望,俗话说的好,空穴不来风!只有一点,环哥儿你得记好了!” 贾环笑道:“什么事?” 牛奔咬牙道:“若这事真的是谣传也就罢了,可若真有其事,待到那日,你可不许再心软相衬。 那位过河拆桥的事,做的还少了? 你若再帮他,就成缺心眼儿了!” 温博忙道:“环哥儿,奔哥儿虽然长的丑,可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别说咱们几家的先祖父辈,就连我们兄弟数人,为了他赢秦天下,都几度征战沙场,何曾将生死放在心上? 可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若国有难,我等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沙场马革裹尸。 可若只是他有难,那你可不许再妇人之仁了!” 这几人中,牛奔、秦风等人不过是为了贾环打抱不平。 唯有温博,心中对宫里那位的恨意,更胜旁人。 盖因那位对奋武侯府的算计,让温博怒气难平。 逼的其父亲手弑子,更让他恨之入骨。 贾环长叹息一声,拍了拍温博的肩头,道:“博哥,不要在外面露相,说到底,那位都是君。 你们放心吧,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再强出头。 况且,那位如今也不需要我再多此一举。” 一场震动神京的风波,骤然起,又悄然落下。 不知多少人暗自担忧,又有多少有心人遗憾,却不失望。 因为任谁都知,经此事,君臣嫌隙已生。 只要再有人推波助澜一番,引几事挑拨,不愁不彻底撕破脸皮,反目为仇。 更有隐秘消息传出,大明宫的那位,在得到黑冰台消息后,震怒之下,将心爱的一玺玉镇纸摔成了粉碎 不过,经忠怡亲王苦劝,到底没有作出来。 然而,谁都知道,此事不会这样作罢! 三日后。 赋闲在家的贾环,整日里百无聊赖的在园子中,看着祖母姊妹们玩笑嬉戏。 乌仁哈沁走了,彩霞走了,方静也一并离去了。 当然,方静走了贾环只有轻松,没有难过,倒是公孙羽为了她难过了好些时候。 另外,牧场上的牧户们西迁而去,新任命的贾家西域商道总管王世清,在与邢蚰烟成亲之后,也匆匆离去。 他的任务极重,他需要为贾家,再次打通古丝绸之路。 将贾家在都中和江南收敛的生意,绽放在西疆国外。 兑换出的银财,用来建设西域。 甚至,还要从域外诸国购买兵器马匹,支援宁泽辰。 城南庄子内的许多作坊,都已经开始有计划的往西北迁移。 或许不会一下子迁移到西域,但至少会离开神京范围,进入黄沙军团属地。 贾家在都中和江南的大部分生意,都停了下来。 却也没有便宜给外人,而是“送”给了牛温秦等家族 如今,整个贾家,都处于蛰伏状态中,闭门谢客。 曾经炙手可热,在两代帝王前圣眷极隆的当朝权贵,军中第一名门,一时间,竟再次有了日薄西山之势。 这让整个神京城在期待郊迎西域凯旋大军,观皇帝立坛祭天的激动心情之余,也都有些唏嘘不已。 世事无常。 还有些文人骚客,冷眼旁观此情景,留下笔墨讥讽世事:“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虽也有人反驳,贾家至少还有一个一等荣国夫人、一个一等宁国侯和一个三等将军。 就凭这三个位置,贾家依旧是国朝顶尖勋贵。 但无论如何,贾家的萧条萧瑟,还是无法让人视而不见。 因为莫说宁国府,就连往日里素来车马骡轿,川流不息的荣国府前,如今都已经门可罗雀。 在外人看来,贾家如今,颇有些秋风秋雨愁煞人之气氛。 不过,这些似乎都只是外人的看法。 贾家内部,却并未有此悲凉之态,纵然没有外客,都未能影响到贾家人的心情。 该读的依旧读,该玩乐的依旧玩乐。 尽管秋气已深,可贾母似乎兴致不减。 每日里由一群孙子孙女陪着,在园子里逛不休。 今日赏残荷,明日宴桂花。 连霜降之日,都当正经的节日来过 秋爽斋。 庭院内一棵高大的桂树下,贾环懒洋洋的躺在一张摇椅上,轻轻的摇着。 他望着在大观园上空翱翔的一群鸽子,听着阵阵鸽哨声,嗅着桂花香,有些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不远处的一座亭轩内,贾母正带着贾宝玉和一群孙女们作诗作对。 不过因为距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林黛玉和史湘云都未能出门。 有年老的嬷嬷,在教她们一些闺中新妇该知道的规矩。 也不知道她们都教了什么,总之,从昨日起,就连林黛玉都不和贾环见面了。 隔着门说两句话,都能感觉到她的羞涩 贾环以为,像他这样思想纯洁的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出那几个老嬷嬷会给林史二妞教什么姿势 等下月初六,倒是可以让她们两人教教自己。 嘿嘿嘿 “三爷,你在笑什么?”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在身后。 贾环懒得转头,便努力翻白眼儿,想看清来人到底是谁。 “咯咯咯!” 这番故意作怪的模样,自然惹的来人欢笑不已。 “哦,是小吉祥啊!” 看清趴在自己脸上的人后,贾环“恍然大悟”道。 小吉祥皱了皱鼻子,哼了声,又贼兮兮的道:“我知道三爷刚才在笑什么!” 贾环防备道:“你怎么会知道?” 小吉祥得意道:“我就是知道!”说着,还冲贾环挑了挑眉。 贾环“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知道个屁!” 小吉祥脸皮随贾环,被骂也不恼,哼哼道:“三爷忘了,昨晚,是谁帮你换了人?香菱才刚来没一会儿,那秦氏,哼哼!” 贾环正色道:“吉祥姐你多想了,我和秦氏之间,清清白白,就如同清风明月! 昨夜,我们只是聊了聊人生,谈了谈岁月罢了。” 小吉祥听他鬼扯,咯咯笑着“呸”了声,然后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左右,现没人后,忽然眼睛一媚,嘴里模仿起别人的声音来:“嗯叔叔啊嗯轻点我不行了” “噗!” 贾环一口茶没咽下,全喷了出来。 随手将茶盅丢在一旁的小几上,怒视小吉祥,道:“你敢听墙角?” 小吉祥一张脸红的跟苹果一样,见贾环怒目相视,并不怕,拉着他的手小声道:“你们‘唱歌’声音那么大,人家又不是故意要听的。三爷啊” 见她这般,贾环戒备道:“你又惹什么祸事了?” 小吉祥龇着虎牙,模样可爱,道:“好端端的,我惹什么祸事!” 贾环奇道:“那你这般讨好我作甚?” 小吉祥红着脸,小声道:“三爷,我都长大了嘛,你什么时候收我?” 贾环哑然失笑道:“你急什么?还能跑了?” 小吉祥一拧小鼻子,道:“哪里能不急哩?” 贾环笑道:“你不是说过,要做最小的小老婆,越小越受宠嘛!” 小吉祥嘿嘿傻乐了声,又叹息道:“我原是这样想的,可是,那会儿没香菱嘛。 现在她都快二十了,若再等下去,就要老了哩! 我是她姐姐,不能只顾着自己。” 贾环被她的语气逗笑,道:“你比人家小好几岁,还好意思当人姐姐?” 小吉祥不依,拉着贾环的手撒娇道:“好不好嘛,三爷,求求你了!” 不仅撒娇,还诱惑:“等咱们成了亲,香菱可以和我一起伺候三爷哦!对了,还可以加上秦氏,她和香菱长的那样像” “准了!” 只想想那画面,贾环果断答应。 “瞧瞧,真真成祖宗了!” 凤梧上,贾母、薛姨妈还有王熙凤看着小吉祥和贾环玩闹一通后,竟倒翻了个跟头撒欢跑走后,王熙凤笑骂道。 贾母无所谓道:“不过是个丫头,能让环哥儿高兴高兴,就是她的价值。 放肆些就放肆些,又不碍着哪个。 她也是懂规矩的,从不往外头走,丢不了脸。 你别和她闹” 王熙凤忙道:“我就是那么一说,哪里会和她一个丫头闹。这丫头精灵古怪,但没甚坏心眼子,跟着环兄弟,享大福了。” 王熙凤近来心情不错,贾琏和尤二姐的亲事虽说没黄了,但尤二姐绝无可能进贾家门了。 对她来说,面子却是保住了。 薛姨妈也附和着点点头,笑道:“有这样一个爱顽闹的,家里不冷静,挺好。” 不过,她虽笑着说,可脸上的笑容实在勉强,气色也极差。 薛蟠被关在大牢里好几天了,每一日对薛姨妈来说,都是度日如年。 只要一想到薛蟠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薛姨妈都不敢合眼。 这还不是最让她揪心的,最让她揪心的是,如今外面盛传,贾家已经失势,贾环和宫里皇帝闹翻,被打压赋闲了。 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被治罪落。 薛姨妈一边心忧贾环的前程,但更关心的是,贾环若真的失势了,那薛蟠会怎样? 还能救得出薛蟠吗? 更进一层想,薛家,会不会受到贾家的连累 虽然这样想有些无情势力,可薛姨妈也顾不得这些了。 若只是家族被连累,失了富贵,她还能承受。 可若因为贾家的连累,让薛蟠落个没下场,那她真真是死都难以瞑目。 只是,如今的薛家和贾家早就捆在了一起。 薛家两个嫡出女儿都跟了贾环,她这个薛家主母,更是常年客居贾家。 想掰扯清楚都掰扯不清。 再者,也没法掰扯。 她一个妇人家,又能做什么? 贾母和王熙凤见薛姨妈好生生的又红了眼圈,只当她又在想薛蟠。 一起劝了两句。 薛宝钗现动静后,也过来相劝。 几人正说着话,忽见贾政满面喜色的从桥上而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子,不是贾兰又是哪个? “给老太太请安!” 贾政上前后,给贾母见礼。 贾母笑道:“这会儿子怎么过来了?” 贾政笑道:“给老太太道喜,兰哥儿过了院试,中了秀才,是您重孙辈的第一人啊!” 贾母惊喜道:“果真?” 贾政笑着看向身旁的贾兰,贾兰跪地道:“太祖母的话,孩儿是过了院试,不过只位列榜上第九,并不出彩。” 贾母喜道:“你才多大点?能中秀才,就是极好的了。可曾告诉你娘?” 贾兰摇头道:“还未曾。” 贾母道:“那快去告诉你娘吧,她这几日都想你想的不得了,告诉了她这个喜讯,再说,今儿老太太做东道,请阖府吃酒看戏!” 贾兰笑着应下后,起身告退,不过,并未直接离去,而是先去了贾环那里。 众人见之,笑着点头。 贾政也并未就此离去,而是看着薛姨妈,道:“姨太太想必正心焦,昨儿我托了几个同僚问了问,说是已经有了准信儿。 顺天府对于潘儿的案子有了明确说法,判了误杀,并且,其情可悯,只判三年。 待后日圣上祭天,大赦天下后,就可出来了。 不过,待潘儿再出来,姨太太当好生管教才是,不可再入歧途。” 薛姨妈闻言,真真是喜从天降,喜的无可无不可,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贾母和王熙凤在一旁说着好话,贾政见之,皱了皱眉,却不去和一妇人计较。 悄然退出凤梧,在廊下,看着庭院内的贾环和毕恭毕敬的贾兰。 轻轻一叹! 8 ,(), 正文 一千零八十八章 大大的圆 “中了秀才,还行。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考举人? 秀才有什么看头,整个大秦,秀才多的过十万数,不值当什么。” 贾环看着小大人一般的贾兰,笑着问道,口气大的惊人,浑然不觉,他连个生员都不是。 贾兰却如同受夫子教诲一般,恭敬道:“回三叔的话,侄儿想继续在学里读三年书,然后再下场。那样更有把握些,夫子也是这般说的……” 贾环挑眉笑道:“不是听说有考同年举人,还有考同年进士的吗? 你就不想考个小三元,弄个大四喜什么的,搞个大新闻?” 贾兰闻言,抽了抽嘴角,道:“三叔,侄儿才疏学浅,小三考里,没一次考中头名。 所以,小三元侄儿已经没机会了。 至于乡试、会试和殿试,侄儿若是二十岁前能全过,就算是邀天之幸。 其他的,侄儿却不敢多想。” “没出息!” 贾环教训道:“要是你三叔我下场,保管场场都是状元!” 贾兰无奈扫盲道:“三叔,只有殿试第一才是状元,乡试第一叫解元……” 贾环呵呵:“你懂个屁!” 贾兰抽了抽嘴角,彻底没法和这个文盲三叔说话了,只能躬身听训。 “话又说回来,你虽然不成器,可毕竟中了秀才。 虽然只考了第九,有些丢脸面,不过我这做三叔的,还是得赏你点什么。 说说看,想要什么?” 玩笑罢,贾环笑道。 玩笑归玩笑,对于家里能有个上进的,他只有高兴的理儿。 闲的无聊逗趣是一回事,可做长辈的总归还得有个做长辈的样,不能小气了去。 见贾兰要拒绝,他眉尖一挑,似笑非笑道:“兰哥儿,三叔提前说好,我可没功夫和你推来让去,机会只有这一次! 要是你自己错过了,除非你日后再考个大三元大四喜什么的,若只考个七八.九名,就什么都没了。 到时候再想从三叔这里讨好东西,却是不能的。” 贾兰闻言一滞,小心看向贾环,见贾环正觑着眼瞧他,似看透了他一般,登时不好意思起来,嘿嘿一笑,忸怩道:“既然三叔这样说了,那……长者赐不敢辞。 三叔,您把朱二丫赏侄儿吧。 侄儿保证,就是每天一起锻炼身体。 不干别的……” 看着一本正经保证的贾兰,贾环哈哈大笑道:“到底是贾家人,娘的,跟我一个德性。不,你小子比我虚伪多了! 行,朱二丫就给你了,你俩也算是青梅竹马。 不过,你得先过了你娘那关。” 贾兰闻言,原本惊喜的脸顿时又成了苦瓜。 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跟他娘要女人…… 贾环恨铁不成钢道:“读书读成猪脑子了吧?你不会跟你娘说明白,这是三叔强给你的?长者赐不敢辞嘛!” 贾兰闻言,登时恍然大悟,感激不尽的看着贾环,道:“三叔,还是您老道!” 贾环冷笑一声,道:“我把丑话说到前头,你今年才十二,年纪太小,浅尝辄止一下也就可以了,不可沉迷于女.色。 你根骨不强,肾水未壮,要是早早的耗空了身子骨,让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干脆趁早送你进宫当太监去,记住了吗?” 贾兰脸色一阵红一阵黑,悻悻道:“三叔,我绝不会……” “废话少说!还有,既然你要了朱二丫去,你就保护好人家。 没能耐保护人家,就不要要人家。 要是我听说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看我不揍你! 明白了吗?” 贾环沉声道。 贾兰忙拍胸脯保证道:“三叔放心,这方面,侄儿一定和三叔学习!连家人都保护不好,就算为官做宰也不算什么有能为!” 贾环闻言,点点头,笑骂了声,道:“臭小子,没事就滚吧! 去领上朱二丫见你娘,就说是老子强塞给你的,你不收不行。” 贾兰嘿嘿一笑,满意之极,正要告退,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一变,有些迟疑。 不过,他看着贾环微微皱起的眉头,知道这位三叔最不喜欢见人犹疑不定,一咬牙,道:“三叔,外面有人寻……” “三爷!” 贾兰话没说完,就听到后面游廊上传来呼唤声,小吉祥蹬蹬蹬的跑来。 贾环奇道:“什么事,跑这么急?” 小吉祥道:“公主府来了个女昭容,说是公主召见驸马,让你快去哩!” 这个时候,贾政也从凤梧阁那边走来。 小吉祥忙给贾政行礼。 贾环不好再坐着,起身道:“召见?我不惯她这毛病,有事就自己来找我!” 贾政笑骂道:“少混闹!那位毕竟是金枝玉叶,为了下嫁于你,不知吃了不知多少苦头,你倒还拿捏上了……” 贾环嘿嘿一笑,正色道:“得,那就给爹一个面子,去见见她吧。” 说罢,和小吉祥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儿。 贾政见状啼笑皆非,连骂混帐。 不过看着他一副轻松的做派,又不禁感慨: 外面都在猜测,他这个儿子如今该何等郁闷压抑。 可谁又能想到,贾环会有此等心胸气魄,竟不将那些蝇营狗苟之事放在心上? 嬉笑玩闹,轻松自如,便是对那些恶意猜测诅咒的最好的反击。 不过,面色欣慰之余,想起朝堂那些事,贾政不禁又暗叹一声。 虽然他早就从朝堂上退下,可多年为宦,还是有些知己好友做耳目的。 焉能不知外面的物议? 贾环丝毫不放在心上,可他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只是涉及帝心,他根本无能为力,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时时打听着…… “兰哥儿,好生用心进学吧,多跟你三叔学着,长大后,也好帮他一把。 你链二叔和你宝二叔都不是做事的人,咱们贾家,就只有你三叔和你能做事了。 快快长大吧……” 贾政抚着贾兰的头,声音中有些急切悲愤,沉声叹道。 贾兰闻言,用力点点头,心中那抹中了秀才后生起的得意劲头散尽,眼中闪着坚定甚至悲壮的目光,沉声道:“祖父,孙儿记住了!” …… 明珠公主府,静怡堂。 贾政看着贾环嬉笑玩闹,就以为自家儿子颇为大气。 可若是他此刻看到赢杏儿的气势,便会发现,他那怂儿子的做派,不过是市井瘪三的派头,上不得台面…… 赢杏儿虽只为王女,按例仅能封郡主。 但因为太上皇宠爱,金口御封一等明珠公主,位比亲王。 公主府,自然也是按照亲王府的规制营造的。 作为正堂的静怡堂,甚至比贾家的荣禧堂和宁安堂还要宽广阔绰。 不过,偌大的静怡堂内,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金碧辉煌。 高高的帷帐玉幔,隔开内外堂,堂内摆设,皆以华净高大的瓷器为主。 小家碧玉的玉石巧玩,却是一个都没有。 在明堂正中的墙壁上,挂着的也不是什么山水笔墨和名人字迹,而是一幅巨大的“星空图”。 至少,在贾环眼中,那就是一幅浩瀚的“星空图”。 星星点点,密密麻麻。 主人赢杏儿一身白衣,负手而立。如今,她犹在为太上皇着孝…… 她静静仰视着那副图上的密麻繁星,明亮动人的大眼睛里,满是星点倒映。 堂下,十数身着白衣宫妆的昭容丫鬟,分立两侧,屏住呼吸,不露半点声色。 直到贾环带着小吉祥颠儿颠儿赶来后,她们才齐齐躬身行礼,拜见驸马。 然后,在赢杏儿挥手间,又都退了下去。 赢杏儿转过身后,先看了贾环一眼,然后才似笑非笑的看向小吉祥。 小吉祥连薛宝钗、林黛玉、王熙凤都不怕的人,看到赢杏儿,却老实本分的紧,做小媳妇状给赢杏儿请安后,就低头垂目,用脚在地上划着圈圈…… 赢杏儿哈哈笑道:“就你会作怪,去后面园子里耍子去吧。” 小吉祥闻言,抬头嘿嘿讨好一笑后,转过身,对贾环挤眉弄眼了番,一溜烟儿的跑没了。 公主府建的极大,也极美丽,甚至不比大观园差什么,还豢养了许多奇珍异禽,不愁没小吉祥玩耍的。 待小吉祥也离去后,静怡堂内,便只有贾环与赢杏儿两人。 这时,面色淡然,气场极强的赢杏儿,忽地轻轻呼出口气。 强大的气场消散,眉间露出一抹疲色,走到贾环身前,将臻首靠在了他肩头。 贾环眉头微皱,环抱住她,道:“我知道你在为我谋划,可你就对我这般没信心?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几分力气? 你又是何苦来哉,让我心疼!” 赢杏儿在贾环肩头“噗嗤”一声笑出声,道:“虽不大习惯听你说甜言蜜语,可偶尔听听,感觉还真不错!环郎,再说两句呗。” 这就是赢杏儿,姿态之高,让贾环有种被反调.戏的感觉。 他哭笑不得的在她"qiao tun"上拍……摸了把,惹的公主殿下身子一个激灵绷紧,才哈哈得意大笑道:“男人动口不如动手!” 赢杏儿有些吃不住劲了,扬起头,水意汪汪的大眼睛觑视着贾环,却依旧强撑道:“本宫要与你圆.房,是你自己不肯,这会儿子倒来这般欺负!” 就差没直说“你这个性无能只会用手”了。 贾环闻言,却没有再反击,而是怜惜的看着面容消瘦了许多的赢杏儿,道:“你一直穿着孝,还茹素,我就算再饥色,也不能在这时候要了你。” 赢杏儿闻言,看向贾环的目光又柔顺了许多,不过也没像寻常女孩子被感动后那样,说什么动情的话。 两人只是微微一笑,尽在不言中。 …… “杏儿你果然厉害,我等凡俗之人目光还在鸡毛蒜皮的算计时,你的目光,已经瞄准了星辰大海,为夫佩服,佩服!” 看着面前那副占了大半面墙的“星空图”,贾环大赞道。 赢杏儿以为他又在耍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这是大秦官员分布脉络图,哪里是什么星辰大海……” 贾环:“……” 他看了看赢杏儿,又看了看那副“星空图”,上面起码有几万个星星吧? 而且…… 这分明就是星星啊!哪里能看出有官? 赢杏儿看他吃惊的模样,知他不解,笑道:“大秦二十三省,两百一十五州,一千二百八十一县,凡是有品阶的,九成以上官员,皆在此图上。” 贾环闻言震惊,瞠目结舌道:“杏儿,这个图……你……” 他甚至都不知该怎么问。 赢杏儿笑道:“这不算什么,是一门帝王学问,旁人自然看不懂。 皇祖在时,曾指点过赢历,我也在,顺便记下了法门。 这张图,是在我父王密室中发现的。 是他这二十年来执掌朝政,积攒下的人脉。 不过,上面有好些官员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划去了他们。” 赢杏儿指着图上正中央附近的几颗大“星辰”对贾环说道,“星辰”上面,的确可见一淡淡的“x”。 接着她又笑道:“幸好,新出现取代他们的人,其中也有自己人,所以损失没有预料中的大。” 的确,被打叉的“星辰”边上,有好几颗旁边又出现了新的“星星”…… 纵然贾环再迟钝,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碟中谍啊…… 这并不出人意料。 隆正帝虽然现在雷厉风行,威压宇内,看起来皇霸之气四射。 可是,他真正掌权的时间终究太短了。 连一年都不到…… 太上皇在时,他没有任何机会去大肆招揽人手,收取人心。 所以,即使他暗中培养了不少人,可这些人的忠心总会打个问号。 毕竟他之前不过是泥塑的菩萨,自身难保,又怎能让别人死心塌地追随? 相反,炙手可热二十余年的忠顺贤王,却能招揽无数人手…… 两人招揽的人手之间,肯定有重合的部分。 而这一部分,看起来,如今被隆正帝提拔了上来,成为了核心。 只是不知,他们如今到底忠于哪个…… “杏儿,你爹留下的人脉,你能用得上?” 贾环干巴巴的咽了口口水,问道。 赢杏儿浅笑道:“自然不可能如当年那般如臂使指,但总有一分香火情在。这就足够用了……” “这些……全都是?” 贾环不可思议道。 赢杏儿摇头笑道:“那怎么可能?只有一部分。” 贾环闻言,海松了口气,道:“唬我一跳,我以为……” 话没说完,就见赢杏儿拿着一根玉枝,在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 正文 一千零八十九章 诛十族 “噗嗤!” 赢杏儿见贾环那副惊呆了的模样,饶是知道其中有他故作夸张逗她开心的缘故,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这便是她极喜欢和贾环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贾环总能让她感到轻松,愉快。 “杏儿,这也太夸张了些?” 贾环抽抽着嘴角说道,那可是整个大秦近七成的一个圆…… 赢杏儿微微摇头,道:“并不夸张,若非如此,我父王又何以以一王爵,将那位压制了整整二十年不得翻身。” 贾环想想也是,当时满朝上下差不多都是忠顺亲王的门生。不过听赢杏儿毫无芥蒂的一口一个父王,他奇道:“杏儿,你和忠顺王不是早就断绝关系了吗?怎么还……” 赢杏儿闻言沉默了下,然后笑道:“血脉至亲,又如何能说断就断?更何况,还有我母妃在。 当然,如今的父王,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他现在身陷囹圄,被重兵圈禁,生死难料,我也不必再同他生仇计较。 最重要的是,若不如此,我又如何能接收他手中的力量。” 贾环皱眉道:“我看这些力量虚的很,你还是撇干净为好。那位压忠顺王时,也没见这些力量有什么用。” 赢杏儿苦笑道:“我父王不是倒在那位手里,是倒在环郎你手中啊!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再加上,还有赢朗那个内贼…… 几番巧合加在一起,才让他连反击之力都使不出,就栽倒了。 但若没有环郎相助,没有兵权护身,纵然那位在王府现了那座祭坛又能如何? 世人只会相信那是被栽赃陷害的。 但他有了环郎的相助,才…… 可恨,飞鸟尽,良弓藏。” 见赢杏儿恨的咬牙切齿,贾环忙揽着她坐下,笑道:“好了好了,你爹那边就不说了,就算没有我,也注定失败。 杏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赢杏儿闻言,顿了顿,叹息一声,道:“因为没有兵权。” 贾环赞道:“对,因为没有兵权!自古而今,想政变上位者,无一不是军权在握。 靠一些文臣的嘴皮子就想推翻一位帝王自己上位,只能用天真来形容。 所以,在你父王气焰最盛时,我都不看好他。” 赢杏儿摇头道:“这个道理,他又何尝不知?他也曾尝试过拉拢一些武勋将门,但是,只露出一点风头,还没动作,就受到了皇祖严厉的警告。 兵权,那位触碰不得,我父王同样触碰不得。” 贾环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不管现在外面那些人在筹谋什么,或是政变,或是谋反,只要他们手中没有兵权,他们就一定不会成功! 杏儿,你明白吗?” 赢杏儿闻言,面一变,从贾环怀中坐起,看向他,道:“环郎,你都知道了?” 贾环笑道:“何止是我,牛家、温家、秦家甚至还有诸葛家,都收到了风声。 就凭如此行事,那些人就注定会失败。 机事不密祸先行的道理,他们都懂,却做不到。 杏儿,我只问你,这里可有你的手尾?” 贾环面严肃,正看着赢杏儿。 赢杏儿面带苦笑,道:“若是我来筹谋,又怎会这般粗陋?又怎会不与环郎相商?” 贾环闻言,轻轻呼出了口气,道:“你没掺和在里面就好,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赢杏儿道:“无非是给那位一点难看罢了,他们没有兵权,甚至连文官中都无几人,宗室诸王倒是想动,却又没那个胆量。 我正犹豫着,是不是动些人手,给他们添把柴…… 不过如今看来,这场闹剧,十之八.九是那位引蛇出洞的伎俩。” 贾环笑道:“还是杏儿最聪明,我也是昨夜才想到的这点,你现在就能想明白,可以的!” 赢杏儿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又颇为失落的看了眼那张官员图。 贾环又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收起来,咱们目前还用不到它。” 赢杏儿噘嘴,难得做小女儿状,郁闷道:“我只是气不过那位那样待你,你帮了他多少……” 贾环呵呵一笑,道:“其实也不算帮他。” 赢杏儿无语道:“这还不算帮他?” 贾环耸耸肩道:“因为当时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若任凭你父王坐大,甚至上位,贾家的处境会更艰难。 当初我祖父那句行为轻佻,望之不似人君的话,让他错失了储君之位。 这种断人财路之行,是生死不共戴天的大仇。 亦或是,若让赢历上位。 那么以他的性子,待他坐稳江山后,第一个要对付的,一定是我贾家,继而是整个军方。 他心性高傲,怕是心中立誓要作出越太上的功绩和伟业。 所以,他上位,更不合适。 而你又不愿意做女皇…… 推来算去,就只有那位坐江山了。 而且,他虽然有千般不是。 但至少,他不曾想灭绝我贾家,还可容得下贾家的存在和富贵。 这就够了。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数次出手。 当然,并非只是如此。最重要的是,这样做,才最符合贾家的利益。” 听到贾环的话,赢杏儿怔怔出神的看着他。 贾环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是飞扬跋扈,粗鲁任性的。 而他之所以能够得两代帝王宠信,又与诸多军方巨头亲诚精爱,是因为他重情重义。 为了一个庶出的堂姐,他甚至敢在皇宫里将一亲王世子打成废人。 为了一街头老妪,他敢将文臣第一人李光地的独子打一耳光。 为了一叔伯,他敢一个人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孤身赴龙城取药引。 种种做派,种种不要命的做派,都表明,他没有多少心机,全凭本心做事。 在人精扎堆,缺心眼稀少的最上层社会里,贾环这样的人,真的很难让人厌恶,也容易让人放心。 这或许便是两代帝王都对他荣宠不绝的缘由。 可谁又能想到,贾环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出于赤子本心,而是出于深思熟虑的谋算。 他数次相帮隆正帝,不是因为两人有深厚的情谊。 而是因为,利益。 看到赢杏儿吃惊的模样,贾环好笑道:“不用这样看我,虽然我有很理智的思考这些,但我也不否认,我对宫里那位的看法,的确要比对你父王,对赢历,对天家大多数人,都要正面许多。 至少,他是唯一一位,将百姓的生死生存,看的比天还大的帝王。 而在其他人的认识里,百姓依旧如草,皆为草民,死了一批还能长出一批。 仅凭这一点,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去帮他一把。 哪怕他会过河拆桥…… 杏儿,我不是冷冰冰只会计算利益的贵族。 我也有天真的幻想,幻想国泰民安。” 赢杏儿闻言,眼睛里闪烁的,是骄傲的神,她反握住贾环的手,道:“这样的你,才是最真最善最美的你,也是我最喜欢的……” “我最美?” 贾环眨了眨眼道。 “噗嗤!” 有些嗔怪贾环破坏气氛,赢杏儿喷笑后,无语道:“是心里美!” 贾环哈哈大笑,看着赢杏儿明亮动人的大眼睛,忍不住吻上了她的唇…… 一番浅尝而止的亲昵后,赢杏儿慵懒而惬意的靠在贾环怀中,又调整了下位置,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后,道:“环郎,如果……如果那位在封禅祭天后,继续刁难贾家,逼迫你,你会怎么办? 要知道,一旦封禅成功,他的威望便直追高祖和太上。 你会更加不利。” 贾环笑道:“不打紧的,我如今无权无职,贾家的生意也大都停了,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再者,我义父就要回来了,升格国公,接掌太尉之位。 有他护着,再有牛伯伯等人在,那位能奈我何?” 赢杏儿叹息一声,道:“可那些到底都是外人的力量啊,环郎,我不是说武威侯他们不可信,可是,他们庇佑不了你一世的。” 贾环闻言,抚着赢杏儿的长,呵呵笑道:“虽然有些事还没做成,所以不大好说。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情况恶劣到什么地步,我都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我的家人,保护我的妻儿子女。 杏儿,你觉得我是信口开河吹大气的人吗?” 赢杏儿微微仰起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贾环,轻轻摇头道:“你不是。” 贾环在她额头啄了下,笑道:“那不就是了……你能想到的,我大概也能想到些,包括再遥远一些的未来。 我从不将身家性命全都交托在别人的手中,这无关信任,只是为了自保。 所以,你不要忧心我的处境。 不管是谁,即使到了真正撕破脸皮的地步,站到最后的,一定是我。 否则,这些年的努力,岂不都成了笑话。” 赢杏儿看着自信的贾环,忽然绽然一笑,道:“虽然我不知道环郎你的底牌究竟是什么,但我相信你。” …… 大明宫,紫宸上书房。 隆正帝面阴沉的坐在御案前,翻着手里的卷宗,皱着眉头。 御案北下侧,忠怡亲王赢祥依旧如同老黄牛般,任劳任怨的在处理着折子。 每日送进宫里的奏折,不是按件来算的,而是按斤来算的。 一日三千斤! 纵然内阁已经筛选过一遍,可送到上书房的,依旧有一千余斤。 若无赢祥相助,隆正帝别说一天睡两个时辰,就是一天变成两天,都批不完这些奏折。 这也是前明之所以有司礼监存在的缘由。 只是本朝高祖立下铁碑,后宫及内监干政者,斩! 所以,便只能皇帝亲为。 隆正帝信得过赢祥,才找到了个好帮手。 因为赢祥的存在,他真真轻松了太多。 这会儿子,才有机会去关心些旁的。 “如此说来,宗室、武勋、文臣,三方都没动静?” 隆正帝有些怀疑不信的问道。 下方,赵师道回道:“陛下,虽然近来臣手下的力量,十之八.九都在追查那只幕后黑手。但是也并未完全放松对其他方向的监察。 臣敢肯定,宗室诸王,武勋诸府第及三品以上的文臣,都没有异常动静。 三品以下者,也多忙于祭天郊迎庶务,并未查觉有何串联。 ……贾家是监控的重点,但是可以确定没有任何异动。 宁侯每日都陪伴着荣国太夫人,在大观园里游玩,不见任何外人。” 隆正帝闻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又道:“那谣言又从何而来?空**未必来风。” 很显然,赢杏儿猜错了。 这并不是隆正帝引蛇出洞的伎俩。 他也绝不会在封禅祭天这样庄重重要的时间里,玩弄些小算计。 那么也就是说,的确有人想搞大事情…… 牛家、秦家等府第能查询到的消息,隆正帝自然不会丝毫不闻。 可一番查询下来,却惊奇的现,能搞事的三大势力群体,都极老实本分,没有任何异动。 可除了他们,谁还有力量来搞事? 赵师道想了想后,道:“陛下,会不会……又是那幕后黑手的把戏? 前日,臣带着周志前往贾家牧场。 可周志竟无法确定信鸽到底是不是真的落在牧场上,因为他只看到了信鸽飞入牧场,却并未看到信鸽落在牧场上。 那些鸽子,也可能只是经过牧场。 由此可见,那只隐秘的黑手,极擅挑拨离间。” 隆正帝闻言,面一黑,他想到的不是幕后黑手制造谣言,蛊惑人心。 他想到的,是他的三子赢时和四子赢历。 曾几何时,这两人也是亲密无间的骨肉兄弟,令他极为欣慰。 可渐渐的,两人被有心人挑拨离间,竟成了生死相向的仇敌,终究造成了长子自刎于自己面前的惨剧。 而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的贼子,极可能就是出自那只幕后黑手的势力。 赢历不就是被薛痕所重创,几乎丧命吗? 那薛痕,却是伺候了赢历十几年的亲近内侍。 就是他,在其中潜移默化的挑唆离间! 现在,那群该死的臭虫,竟然再次出手。 险些让他和贾环撕破脸皮! “砰!” 想起那一出出惨剧,隆正帝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不是太上皇,为了皇权,能坐视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以养龙蛊。 想起赢时临死前那绝望而又眷恋的眼神,想起他喊的那句“父皇,儿臣来世还要做您的儿子”,而这些,都是那幕后黑手的算计所致,隆正帝面容狰狞,眼睛猩红。 他一拳砸在御案上,出一声巨响。 赢祥霍然抬头,担忧的看向隆正帝。 不过没等他开口相劝,就见隆正帝近乎狂的咆哮道:“给朕将那群肮脏卑鄙的爬虫找出来,朕要将他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朕要诛他们的十族!” “喏!” ……...“”,。 正文 一千零九十章 十月十八(一) 对于神京城里的那些要在祭天之日搞事的风声,无论是隆正帝还是赵师道,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不是他们大意,而是…… 既然军中无异动,朝中无异动,宗室也无异动。 他们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有资格威胁到一代帝王。 所以,那么那些流言,也只是流言。 而现在,他们所有的注意力,一分为二。 一半放在十月十八郊迎祭天上,一半放在对幕后黑手的追索上。 甚至,后者所占的分量更大。 毕竟,郊迎祭天的准备,主要有忠怡亲王赢祥和内次辅张廷玉负责,以他二人的心性和能为,基本上可确保万无一失。 但后者…… 即使在付出了极大的物力、人力和精力后,依旧是消息茫茫,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不怪番子无能,朱正杰倒也罢了,可赵师道却着实不是庸手。 他也的确追踪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比如说:宁国府前大总管李万机,曾出入过川宁侯府,出入过定城侯府。 再比如说,宁国府前二管家、三管家,都与牧场上的牧民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在神京发生一连串的巨变后,这三人或被发落火窑烧火,或被发配西域放牧……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因为李万机为宁国大管家时,不止出入过这两个府第。 贾环不耐俗务,迎来送往,多是由李万机代劳。 而李万机被罢免,宁国府也给出了详实的理由:贪敛! 借着宁国大总管之职和贾环的信任,李万机聚敛了一大笔银财和宝物,这让贾环极为愤怒。 若非爱妾白氏求情,说不得贾环早就杀了他,而不只是打发到城南庄子上去烧火窑。 这种事也不独在李万机身上发生,当初的赖家、李家还有钱家,都是贾家奴才里的大户,碍于贾母等人的颜面,不好打杀,就通通被贾环发落到庄子上开矿或者农庄里去种地了。 所以,这不能说李万机有问题。 而李万机家财被“抄没”,抄出了足足四万两金银,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据。 同样,那个付鼐和纳兰森若给出的罪名,也是贪墨。 他们贪墨的,是贾家在西域铺设驿站的银子。 后来,两人家里也被“抄没”,同样抄出了大笔金银。 这三人的罪行,在贾府不算什么秘密,稍微打听下就可以知道。 赵师道并不认为宁国府真的参与了谋逆弑君,若贾环真是幕后黑手,不应该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 因此,他断定,这又是幕后黑手卑劣的离间计。 但是…… 目前所能查到的全部有用信息,也只有这些了。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线索。 可见,对手是一群隐匿经验极丰富,几乎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老手。 想想也是,黄畴福和薛痕这些人,在宫内,甚至是在太上皇的眼皮底下都能潜伏数十年,一朝暴起成了大害。 若他们有半点粗心大意,也活不到今天,又怎么可能轻易留下痕迹让人发现。 若这般就被捉到,那才是怪事。 因此,赵师道并不气馁。他有足够的耐性,调集了大量人手力量,一点一滴的搜查。 时间,缓缓流逝。 十月十八,转眼即到。 …… “呜!” “呼!” 十月十八,是钦天监算了无数次,才算出的好日子。 为了配合今日,秦梁的西域大军甚至特意在距离神京城五十里外的柳山附近,暂停修整了一日。 但从天气看来,今日似乎并不多好。 因为,大风呼啸! 钦天监司官林延年看着黄台华盖伞下,隆正帝那张阴沉的脸,和不时扫过他的森寒目光,心里不禁泪流满面。 再看看后方不远处,那座高高矗立,有九百九十九阶黄土台阶筑成的祭坛,心里不住祷告: 风爷爷,您快歇歇吧! 这样大的风,一会儿陛下上了高台,岂不会被刮的飞起来? 纵然人飞不起来,可万一陛下没抓劳祷告上天的旨意,被风吹跑了去…… 那,我只怕就要被挫骨扬灰了…… 不过,除了钦天监的司官外,其他人,无数的人,看起来气色都极好。 似都极期待这百年未有的盛事! 纵然大风呼啸,却依旧阻挡不住他们往西面眺望的目光。 据说,黄沙大将,武威侯秦梁,会献给皇帝一捧西域土,和一罐西域水,以此礼,为祭天之礼。 那可是万里河山啊! 但凡长着一颗秦心的秦人,谁能不激动? 今日,自隆正帝起,至宗室诸王公,诸世子郡主,再到国朝所有在京的武勋亲贵。 以及,除李光地年老生病没能到场外,两所有臣,六部尚书、侍郎、员外郎、主事,及兰台寺诸御史。 还有三寺九卿诸衙官员。 都中凡有品阶的文武大臣,全部莅临。 最后,还有一些特殊的人群。 他们站位极特殊,不在宗室、文臣、武勋行列,单列一队。 为首者,是孔孟二家的当代家主,孔继宗和孟言。 他们代表着孔孟二圣。 二人之后,站着的则是四位皓首老人,正是德满天下,文名传四海的桐城四老,四位当代文宗。 再往后,则是二十八位来自大秦诸省最富文名的大儒。 虽皆白身,不曾入仕,但皆德高昭著。 二十八位大儒之后,便是国子监和太学的士子们,以及都中有功名的秀才、举人们。 以上这些人,象征着大秦文华,代表着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天家、宗室、权贵、官员、读书人。 这五类人,便是当今天下的权利核心。 他们的利益,就是大秦的利益。 在他们南北两侧,布有一万五千御林军护卫。 当然,这并不是全部。 要知道,秦梁从西域带回了三万大军受检阅。 哪怕只是防范万一,中央核心也不可能只备一万五千兵马。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灞上大营,及蓝田大营的五万兵马,分护两侧。 一部由牛继宗统帅,出兵三万。 一部由岳钟琪统帅,出兵两万。 共五万大军,分驻祭坛两侧,以犄角阵护着中央。 今日,秦梁将率领三万大军,凯旋归来,献俘陛下。 郊迎之后,隆正帝将举西域之水土,登祭坛,焚祭文,祷告苍天,万里西域,今归秦。 …… ps:这段剧情结束后,大概还有两个剧情,就可以收尾了。努力填满坑……</p&gt; 完美破防盗章节,(), 正文 一千零九十一章 十月十八 (二) “轰!” “轰!” “轰!” 前所未有的震撼。 神京城开国百年来,莫说三万兵马的阅阵。 纵然十万级大军阵阅军,都不下十次之多。 上了年纪的都中老人,应该都有幸目睹过这种大阵仗的阅军。 然而,从未有过哪次,如同此刻这般震撼。 步履如山! 仅仅踩踏的脚步声,就犹如千军万马奔腾,地动山摇,气冲云霄! 这分明只有三万兵马啊,而其阵势,竟胜十万雄兵! 黄沙军团,真的已经强悍至斯吗? 莫说普通百姓,纵然隆正皇帝并满朝文武,都为这等声势所掠。 尤其是隆正帝。 他并非深宫中养出的帝王,不说其他,只铁网山一夜,他就见识到了极惨烈的战阵厮杀。 可是,纵然最强悍的蓝田锐士,也没这等悍然威压之势。 隆正帝余光还瞥到,郊迎队伍前方,太常寺为郊迎祭礼准备的四头白象,此刻都为大军的肃煞之气所惊,有些不安的挪动后退起来。 害得养象人连连安抚。 “陛下……” 就在隆正帝面色阴晴不定,心中惊怒不已时,苏培盛悄然在其身后唤了声。 隆正帝并未回头,有些不耐烦的低声喝道:“何事?” 他正怒,为何没有人告诉他,黄沙军团竟强悍至斯! 苏培盛不动声色小声道:“赵师道有密折递上。” 说是密折,其实也就是一张尺许长的纸条。 隆正帝闻言,垂头一看,只见一纸条出现在手中,上有八个非笔墨写出的字: 鞋底钉皮,宁侯手段。 隆正帝见之,先是眉头一拧,不解其意。 这句没来由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待再一想,却猛地反应了过来。 凝重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赵师道是在告诉他,黄沙大军之所以能踩踏出这等惊天声势,是因为士卒的鞋底下,都钉了一层皮子? 而且,这还是贾环的主意…… 隆正帝忽然记起,当初贾环请自己去阅他那一千名五城兵马司的孬兵时,好像也踩踏出了极了得的声势,颇为震撼。 不过当初只顾着和那个混帐东西生气,忘了问这一事。 如今看来,竟是做了手脚…… 真要是如此造出的声势,那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能为。 就是在脚底板钉层皮子,然后再走齐整一些?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混帐,整日里就会捣鼓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装神弄鬼。 可笑那些魑魅魍魉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想暗中离间,却不知这混帐,全部心思都在这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奇淫巧技上。 做生意靠这些,连打仗都没正经打过,搞三搞四。 想通此关节后,隆正帝心头巨石落地,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鞋底钉皮,倒是那家伙的做派…… 不过,再看看对面的大军。 纵然是耍了把戏,可那三万人齐齐踩踏而不乱,也算得上是强军了。 隆正帝细眸微眯…… 若是在国难当头,外族入侵时,朝廷军队自然是越强越好。 可逢此太平时节,一方军头若是太强,就未必是福了。 哪怕秦梁没有异心,然而,也会因为太过强横的势力,破坏了朝中格局的平衡。 还好,还好,他并不是强到无法抑制…… 如今看来,待安顿完局势后,拆分黄沙军团所属的二十万大军一事,刻不容缓。 “呼……” 拿定主意,暗自呼出一口气之余,回过神,隆正帝感觉到背后一阵湿冷,竟是生生出了层冷汗。 细眸不由的扫向了不远处,站于勋贵位木头人一样的那个少年。 见他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服,脚踩缕金靴,一副好卖相衬托下,好似一无害乖巧的富贵子弟模样。 隆正帝不禁冷哼一声,心中咬牙道:混帐东西,倒会装像! 唬的满朝皆惊,这会儿子倒和老实人一样…… 转而又想:却不知他是如何与秦梁联系上的,黑冰台将整条公侯街都盯紧,黄沙大军那边也有人看着,竟没现丝毫两人勾连的蛛丝马迹。 隆正帝眼神骤然转冷,原本对贾环打压,不让他出头有些松动的心,又坚实了起来。 至少五年,甚至十年内,不准贾环再公开露面。 好生在家里享乐受用吧…… …… 若是让贾环知道隆正帝的心声,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训练出这个阵仗,其实只是为了让黄沙军团能够捞到更大的威望,好在即将到来的分拆过程中,多从朝廷手里获得一些补偿罢了。 何曾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至于私秘勾连…… 这等军阵步伐之事,早在回京前,他就同秦梁提过。 说实话,秦梁并不以为然。 这等单纯而严苛的齐步走,对于军阵的用处其实并不大。 只是看起来有些唬人罢了。 贾环本来还不以为然,若只唬人后世还操练这些做什么? 后来却又想明白了,冷兵器时代,和火器时代,完全是两个概念。 后者训练成一致,可以做到排枪毙敌。 但是前者,一旦厮杀起来,还讲究步伐一致,就有些扯淡了。 当然,想明白后,贾环还是劝说秦梁接受这个意见。 因为视觉和听觉效果好啊! 哪怕不用正步走,只是齐步走,三万大军齐步轰踏出来的声势,都能震撼山岳。 这对提高黄沙军团的声望有益处,秦梁也就答应了下来,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贾环自然不知,这等事,却让隆正帝的猜疑之心,更重了三分。 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 知道真相的毕竟是少数,除却隆正帝和军方几个知道内情的巨头外,其他人,尤其是宗室和文官,无不为黄沙军团的惊天气势所震撼。 要知道,大军尚在数千步外,众人只能看到整齐划一的军阵,连最前面士卒的面庞都看不清。 可这么遥远的距离,众人依旧能感受到脚下大地的颤抖。 都中百姓,更是激动不已,又都深信不疑。 若非如此强军,又怎能覆灭准格尔,又怎能驱逐厄罗斯贼军,收复这万里山河? 当一个身着金黄色莽龙袍的少年,从观阵队伍中走出,迎上秦梁大军,亲自为秦梁牵马引路时,整个场面的气氛达到了最"gao chao"。 皇子,不,应该是太子牵马,真真是了不得! “大秦万胜!” “大秦万胜!” 都中数十万百姓激动的无以复加,举手狂呼。 一时间,声动四野。 待到那位皇子将秦梁战马牵到距离黄台百丈外时,秦梁翻身下马。 军礼参拜后,蕴含强劲内劲的声音,让每个人都听得见: “臣秦梁,奉吾皇旨意,出征西域,收复故土。 今日,西域之山河土木,尽归皇秦。 愿天佑大秦,吾皇万岁!” “天佑大秦,吾皇万岁!” “天佑大秦,吾皇万岁!” 秦梁声音落,三万黄沙大军,齐齐下拜,声震天地。 都中百姓紧随其后,也一起跪拜喊道: “天佑大秦,吾皇万岁!” “天佑大秦,吾皇万岁!” 这一刻,隆正帝一张素日来阴沉的脸,涨的通红。 细眸中满是激动。 对他而言,天下万民诚心呐喊出的“天佑大秦,吾皇万岁”,比旬日大朝时,百官口不对心、有气无力喊出的“吾皇万岁”,要动听一万倍! 这,才是他的天下万民! 感觉到身后苏培盛小声的提醒,隆正帝收敛了下心神,压住心中的激动,重复帝王本色,他率领宗室王公,文武百官,大步向前。 行至秦梁身前,隆正帝亲手将秦梁扶起,亦用蕴着内劲的声音,使得皇音传四方,高声道:“谁能横刀立马,唯朕秦大将军!” “轰!” 此等对将军的至高赞扬,让所有人都振奋到颤栗,齐齐嘶吼道: “大将军万胜!” “大将军万胜!” “大将军万胜!” 秦梁复跪地,面容亦微微动容,沉声道:“臣,谢吾皇隆恩!” 所谓金口玉言,方才隆正帝那句褒赞,不是随口说的,而是在天下万民之前,是在封禅祭天台前所言。 这句话,将会传诸四海,流芳百世。 这句话,也将会随着隆正帝登坛祭天,而祷告苍天。 这句话,将会成为武威侯秦家,世代之荣耀。 秦梁再次被隆正帝亲手扶起,一时间,圣眷无两。 “父皇,这是大将军从西域带回的西域水和西域土,敬献给父皇!” 一旁,之前为秦梁牵马坠蹬的皇子,也跪地,举起双手上的两个碗口大的小包袱,高声笑道。 “好!” “好!!” 隆正帝颤着手接过那两个小包袱后,连道了两声好,然后忽然高高举起,大声道:“朕,以此西域之水土,告天下万民。 汉唐故土,万里西域,今日复归秦!” “万岁!” “万岁!” “万岁!” 所有秦人,但凡炎黄子孙,在这一刻,无不动容落泪,自肺腑的疯狂呐喊着。 无论是宗室王公,还是文武百官,亦或是天下万民。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祖宗故土的归属,看的比性命更重。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每个华夏百姓,都希望看到祖宗故土的完整统一。 贾环亦激动不已,不过并没有到疯狂的地步。 不是因为他血脉里流淌的非炎黄血,只是……在他心里,西域本就是秦土。 他来这个世上之前,在前世,西域便一直是华夏之土,从未改变过。 所以,稍微有些淡然。 因为这份淡然,才能看清一些事。 为秦梁牵马坠蹬的,并非外围百姓们以为的那样,是大秦太子。 不是,不是赢历。 而是皇五子,赢昼。 在此收复西域之盛日,在此郊迎祭天之要时,出面的,并非东宫。 这是一个再明白不过的信号。 看着站在宗室里,面无表情的赢历,贾环有些不知该怎么想。 即使在人群拥挤的情况下,赢历周围的宗室们,还是稍微的离远了些。 让他周遭,形成了难得的一片空地。 似是感到了贾环的目光,赢历原本低垂着眼帘的细眸,轻轻扫了过来,与贾环目光对视。 淡漠,森冷,极度的冷静。 这种目光,让贾环心里有些寒。 他甚至都没看出有一丝恨意和怨意。 可这样,却更加让贾环心冷。 看到是贾环,赢历似也有些意外。 他细眸微眯了下,然后轻轻颔,示意了下后,又垂下眼帘,木然而立。 贾环面色微变,心中升起一股不妙。 这时,苏培盛正宣读圣旨,宣布隆正帝对秦梁等人的赏赐。 “晋武威侯、黄沙抚远大将军秦梁,为一等武威国公,颁丹书铁劵,归朝为大秦太尉……” “晋金城子、黄沙前将军王巩,为一等金城伯……” “晋天水男,黄沙右将军郑德,为尔等天水伯……” “晋……” 一系列的封官加爵,为国朝近三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晋爵。 原本就在勋贵一脉中,占了很大比重的黄沙系,自此,更将占据半壁江山。 仅仅秦梁一人,所占势力,就能与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甚至再加上长城军团所属一脉,势均力敌。 看看牛继宗等人的脸色,就知道隆正帝这一步旗,走的有多高明…… 苏培盛宣告完旨意,黄沙大军自然又是一阵欢腾。 秦梁等人谢恩之后,钦天监司官林延年满脸喜色上前,道:“启禀皇上,吉时已到,恭请皇上登坛祭天!” 林延年这般高兴,是因为从黎民时分就呼啸大作的巨风,此时已经风平浪静了。 万里碧空无云,秋日高悬。 可不就是良辰吉日。 这说明他这个钦天监司官挑的日子极好。 隆正帝看他的眼神也不如刀割一般了,点点头后,隆正帝眼神扫了一圈,在东宫身上顿了顿,却又移开,落在忠怡亲王赢祥身上,道:“十三弟,随朕登坛。” “哗!” 一片哗然。 赢祥更是连忙拒绝,道:“皇上,这如何使得。” 陪皇帝封禅祭天者,除了东宫太子,还能有何人? 赢祥自然不敢,也不愿出这个风头。 隆正帝却不容拒绝,上前拉着他的手,道:“可当朕手足心腹者,唯十三弟一人。” 说罢,将西域水土交给赢祥,让他持着,一起往祭坛上一步一阶走去。 这时,按照章程,除却礼乐声外,当由孔孟二家家主,并桐城四老,及所有太学和国子监学生,还有都中士子,一起诵读华彩文章,以祝盛世。 万众瞩目下,孔继宗、孟言,并桐城四老,率领数千士子书生,站于祭坛之下正中。 先齐拜上天。 而后…… 孔继宗请出圣人孔子牌位,孟言清楚亚圣孟子牌位。 再拜孔孟先圣。 这…… 已经和预备的不同了。 百官之张廷玉眼神一怔,面色微变。 而后,所有人,便听到桐城四老,以苍迈的声音高声道: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这一刻,所有人霍然色变! 九百九十九阶祭天坛,只行至了十余步的隆正帝,步伐凝住,缓缓转身。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 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 数千太学及国子监和都中士子书生们,昂挺胸,高声奉读道。 这一刻,原本平息的大风,骤然再起。 所有人,从心底深处,感到了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 待士子书生读完那篇名传千古的孟子言后,桐城四老之顾千秋老人一步站出,老躯如苍松,傲视祭坛上,身子凝固住的隆正帝,苍迈之声再起: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不奉弑君谋母,倒行逆施之贼也!” 随着顾千秋的话音落地,身后再传来数千士子激昂的读书声: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噗!” 一缕殷红,缓缓从隆正帝口中流下…… …… 完美破防盗章节,(), 正文 一千零九十二章 十月十八 (三) “皇上……” 看着隆正帝嘴角那抹触目惊心的殷红,惊怒中的赢祥心忧的唤了声。 他明白隆正帝为何会吐血,不是因为畏惧愤怒,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伤心,悲愤。 隆正帝不是昏君,他为了天下万民,殚精竭虑。 有哪个皇帝如他,空置着偌大的宫殿,只住在上书房内,一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其余的光阴,都交给了国事。 要知道,这不是一日两日,而是长年累月啊! 连他这个半步天象的绝世高手,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了,可隆正帝却甘之如饴。 有哪个皇帝如他,身为天下至尊,可一日三餐,却俭略的还不如臣子家。 只因为天下遭灾,黎民罹难,虽有万种美食,也难以下咽。 赢祥知道,隆正帝没想过会得到文官的认可,甚至也没想过得到宗室和勋贵的认可。 但他以为,他会得到天下万民,得到真正有德行的人的认可。 这也是隆正帝听说桐城四老,愿意进京为他祝贺时,欣喜若狂的缘故。 可是…… 在他收复了西域,建立了可追秦皇汉武之功业时,在他就要祷告上天之刻,这些代表天下万民民心民意的人,却站出来,以“成仁取义”不畏惧满门抄斩的姿态,傲视他这个帝王,骂他为“倒行逆施”之贼! 这才是隆正帝呕血的原因。 心痛,心碎,心寒! 莫说隆正帝,连赢祥都为之愤怒! 这些耋耄老人,这些德行昭著名满天下的睿智之人,难道眼睛都瞎了吗? 难道,他们就看不到天下万民的变化? 今年一整年,天灾不断。 大旱造成数省绝收,黄河长江又齐齐泛滥肆虐。 可因为朝廷的努力,终究没有死太多百姓。 甚至到了现在,绝大部分流民,都重回故土,安居乐业。 熬过今冬,明年将会是一个好年份。 这难道不是功德? 为何他们会如此苛待一个一心为民的帝王? 赢祥怔怔的看着下方须洁白的顾千秋,思之不通。 …… 顾千秋的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欢呼声顿,礼乐声止。 唯有烈烈风,和数千士子书生的诵书声,回荡在天地间。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唯其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何其大义凛然,不畏生死。 却也如一道道利箭,射向了祭坛上的隆正帝。 欲将他万箭穿心! “先生!!” 文官之,当朝大学士,内阁次辅张廷玉,满脸震惊不信的看着顾千秋,声音嘶哑的喊出声。 他是顾千秋的得意弟子,他与顾千秋情同父子。 所以,他才能在此盛事中,请得顾千秋出面,以化解隆正帝与士林文人间的矛盾。 在顾千秋点头之时,他欣喜不已。 而顾千秋,也将他愿意出面的理由说的很明白: 当今陛下,爱民如子,为明君也。 可谁又能想到,德高望重的顾千秋,会说谎,会欺骗。 “衡臣,你可还记得,当日你拜入我门时,为师教你的第一句话?” 顾千秋一身浩然之气,丝毫不愧,目视张廷玉,高声问道。 张廷玉闻言,面色沉重,缓缓点点头,哑声道:“先生教弟子,若学学问,先学做人。 而何为人? 一撇为忠义,一捺为仁孝。” “那你可学会如何做人?” 顾千秋问道。 张廷玉眼中噙泪,面容痛苦,道:“先生之言,弟子无日不敢忘啊!” 顾千秋闻言,白眉一竖,厉声道:“你不敢忘?那你可还记得太上皇待天下之德,待你之恩?那悖逆……” “先生!!” 没等顾千秋再说出难听之言,张廷玉痛苦之极,跪倒在地,道:“先生,是您亲口所言,陛下爱民如子,是明君啊!” 顾千秋冷笑一声,道:“若非如此,老夫又如何能在皇天后土间,在天下万民前,斥此狼心狗肺之昏君!! 他以为,靠着屠戮忠良、穷兵窦武,就可封禅祭天,就可为所欲为,掩盖他的滔天罪行? 简直是荒谬! 大道行于世间,尔岂不闻:天地有正气!!” “善!” 其余三老,齐声称赞。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 随着四老齐声诵读,其身后的数千士子书生,也齐齐诵读起这《正气歌》。 不止如此,就连许多本站在文官队伍中的官员,也开始满面激昂的附声诵读。 站在数十步祭坛台阶上的隆正帝,看到这一幕,面色愈惨白,细眸泛红。 心里喃喃道:他们有正气,那朕又算什么? 千古之后,世人又该如何评价朕的功过? 桀纣之君? 无道昏君? 更加让他悲伤的是,那上千本该主忧臣辱,那些食君之禄的大臣们,除了一个张廷玉外,竟没一人站出来,替他辩解两句…… 看看宗室诸王吧,看看他们面无表情的脸上,眼中是何等的激动,激动他这个皇帝丢人现眼,遗臭万年。 看看武勋亲贵们,他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漠视他这个帝王受辱,无动于衷。 再看看那些文臣百官,他们……他们甚至都在无声的诵读,一起当面批判他这个无道昏君。 从三皇五帝至今,有哪一个帝王,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噗!” “皇上……” 看到隆正帝口中溢出不断的殷红,赢祥心焦如焚,道:“皇上,臣弟这就下去,带兵先把他们抓起来。一切,都祭天之后再说吧。” 隆正帝闻言,惨笑一声,道:“十三弟,那些,可都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和整个神京的读书人啊。 他们的门生,遍布天下。 他们的父辈,皆为朝中重臣和勋贵。 抓了他们…… 朕为天下敌。 父皇,这就是你的后手吗?” 隆正帝眼前,似乎出现了幻影。 那个虽不高壮,却身形如天的白老人。 赢祥听到隆正帝之言,面色一变。 却又不能干耗下去。 今日一事若无法善终,隆正帝威严将丧尽,还有何面目,做这天下共主? …… “先生,您若对陛下有建议,待今日事毕,再入宫面谏岂不更好? 先生,您先下去吧!” 张廷玉苦苦相求。 他不是软绵的性子,在追讨国库欠银期间,他亲自动手杀的人都过一手之数。 可是,他此时面对的却是天下文宗,德高望重的大儒,更是他的恩师。 他只能跪地相求。 顾千秋却笑的极洒脱:“今日来,老夫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顾家此刻满门戴孝,三十六口人,除却老夫外,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三十五口棺木。 顾家一门皆读圣贤书,皆知春秋大义。 为圣道而死,死得其所。” “先生……” 张廷玉苦痛难当,却一个字再也劝不出。 顾秋秋算是殉道者,他们应该自知,仅凭如此,虽能落了隆正帝的面子,却动摇不了他的皇位。 所谓吾以吾血荐轩辕,匡扶圣道,是他们最崇高的荣耀。 这样的人,又如何会轻易退却? 张廷玉技穷矣。 周围百姓们的议论声纷纷响起,指指点点。 有心怀叵测的官员,在不断怂恿年轻官员,让他们去站在士子队伍里,壮大书生们的声威。 宗室王公们在看笑话,等待机会…… 而武勋亲贵们,漠然不动。 看着这一幕幕,张廷玉心都在滴血。 这般下去,如何得了? …… 祭坛下方最近之处,原本候在此处的大明宫总管苏培盛面色骇然的看着这突然惊变的一幕。 再看看站在祭坛上摇摇欲坠呕血的隆正帝,和跪地哭求却毫无用处的张廷玉,苏培盛心里一阵阵寒,更心急如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要出大事的! 若不是张廷玉三番五次将顾千秋的话截住,说不准他会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真真是疯了,这些人真真是疯了! 他们连阖族的性命都不要了。 难道他们以为,闹到这个地步,他们这些人能落到什么好? 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绝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 可是,该让哪个来救场呢? 十三爷要是没陪陛下上祭坛就好了,有他在,总能想法子。 可十三爷为何现在还不下来? 张廷玉…… 张廷玉也没法子了,不止张廷玉,所有那些文臣,都不会有好办法。 他们毕竟是读书人,奈何不得那四个名满四海的文宗。 更何况,孔家和孟家两家家主,还摆出了孔圣和孟圣的牌位。 谁敢在二圣面前压人…… 宗室就更不用指望,别的不说,刚出了大风头的皇五子赢昼,此刻吓的连话都不敢说,指望他出头,怕是要帮倒忙。 可是除了他们,还能找谁? 听着那声声不息、愈宏大的诵书声,苏培盛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仿佛那不是诵书声,而是催命魔音般。 他强忍着头疼,目光又移向一边,寻求助手。 武勋亲贵?倒是可以出面的人物。 他们的富贵皆来自沙场,不需敬孔圣。 可是……这段日子以来,陛下明里暗里在打压武勋。 比如,奋武侯府。 甚至包括这次晋秦梁为国公和太尉。 要知道,秦梁与都中勋贵,大多不合群。 武威侯府,也少与其他勋贵府第来往。 晋升秦梁为国公,成为武勋之,便是在给其他所有勋贵难看…… 再者,前段日子还抄了不少勋贵的家。 大秦开国百年来,这些勋贵们联姻结亲,早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了,七连宗和满神京的读书人啊! 不,有一人可以! 苏培盛扫过勋贵队列的目光忽然一亮,落在那个年轻的身形上。 身负荣宁二公之望,自身又建立下无数惊天动地的大功。 真论起来,刚刚晋升为国公的秦梁,都是受他的恩惠。 整个武勋一脉,都呵护着他。 虽无一兵一卒,却能影响到至少五大军团。 这样的潜在影响力,绝对能扛起此事! 只是…… 想起最近这位主和隆正帝闹的不可开交之事,苏培盛就头疼不已。 以这位主的性子,怕是…… 就在苏培盛犹豫不决时,忽然听到耳中的诵书声一变: “孟子曰:‘王何卿之问也?’ 王曰:‘卿不同乎?’ 曰:‘不同,有贵戚之卿,有异姓之卿。’ ……” 听到这里,苏培盛真真汗毛都炸了起来。 眼睛里满是骇然惊恐之色。 因为,这篇文章摘自《孟子》章句,“齐宣王问卿”。 也正是这一篇,被数代帝王,斥为大逆不道,使得孟子后人地位远不及孔圣之后的缘故。 因为这一篇中,有一君王痛恨至极的“歪理邪说”。 那便是: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 此时此刻,这些书生们在此百官万民前,读此章句。 他们是想废帝吗? 这背后,到底是何人在操纵? 根本不敢再往深处想,哆嗦着身子,苏培盛便快步走到了勋贵队伍边,一直走到最前…… “宁侯!” 见贾环目不斜视,好似没看到他的到来,苏培盛弓着身,哀声唤了声。 看了半天大戏的贾环,转过头,看着苏培盛,道:“苏公公,有何指教?” 想着当初贾环总是亲切叫他一声老苏,苏培盛心里难过之极,可此时此刻却不是难过之时,他老脸上挤出笑容,眼神中却满是哀求,道:“宁侯,还请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帮陛下一把吧!” “混帐贱婢!” 苏培盛话音落地,贾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后面传来一道厉喝声。 只听声音,贾环就听得出,这是温严正的声音。 心里一声叹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现世报来的太快…… 温严正看着苏培盛厉声道:“内侍焉敢干政?你想害得贾环被天下万民唾骂吗?” 苏培盛闻言,面色煞白,老迈的身躯瑟瑟抖,他不敢反驳温严正,只是看着贾环,如泣血般唤了声:“宁侯啊!” 这时,下方那数千学子书生,也终于诵读到了那句名传千古而又大逆不道的箴言: “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 这一刻,无数人为之色变! ……( ) 正文 一千零九十三章 十月十八 (完) “贱婢,你还敢多言!” 温严正见苏培盛不顾他阻拦,依旧苦苦哀求,又知贾环心软,怕他被说动,登时大怒。 张开手,一掌朝苏培盛打杀过来。 若在平时,苏培盛是奉旨行事,温严正自然不敢如此。 可是现在…… 且不说隆正帝自身难保,就算能过了今日,可之后还有几许威望? 哪怕是在平日里,没有帝王旨意,苏培盛敢擅自做主,干预朝事,按礼,温严正都可以将他打杀而无罪。 当然,获罪于帝王心,则是另一回事。 然而,出了温亮一事后,温严正又岂会在乎帝王心意…… 眼见温严正打过来,苏培盛却是躲也不躲。 只是哀求的看着贾环。 “唉……” 贾环叹息一声,伸手拦住了温严正的手掌。 “环哥儿!!” 温严正惊怒道。 顶级勋贵中,对隆正帝怨恨最深的,就是温严正。 不管温亮如何不成器,可他都是温严正的亲子。 到头来,被天家卑鄙暗算,害得他不得不亲手毙杀了温亮。 虎毒尚且不食子,杀子之痛,让温严正痛彻心扉。 这笔账,只能算在隆正帝头上。 这些日子来,今日,是他最痛快的一天。 但是,还不够! 他期盼着这位昏君,有倒台的一天! 虽然今日这些书生们未必能成事,可只要坚持的长久些,每过一刻,那位的皇位就虚弱一分。 就算他能熬过今日,日后也没什么威望再号令天下了。 天下百官,谁还听他的? 他在军中又没什么威望,就凭区区一个黑冰台和中车府,他能如何? 可是,眼看着那位倒霉,贾环竟然心软了! 要知道,贾环也是受害者! 甚至,不输于他的受害者。 只是,没等温严正多说什么,贾环回头,给他了一个严肃的眼神。 温严正虽然没看懂,但一旁的牛继宗却看懂了。 那绝不是妇人之仁的眼神。 因此,他帮着贾环拉住了温严正。 与其他勋贵,一起看着贾环如何行事。 “苏公公。” 待温严正安稳后,贾环再给他一个眼神后,转头看着苏培盛道。 苏培盛见贾环帮他,真真是惊喜交加,忙应了声:“宁侯,奴婢在!” 贾环面上却不见任何笑容,他看着苏培盛,沉声道:“劳公公转过陛下,念陛下昔日之恩情,今日,贾环再为他出一次力。 自此之后,再无恩怨,只余君臣本分。 贾某自在府中过活,也愿他能当明君。” “宁侯……” 苏培盛听贾环说的如此决绝,不由面色一变,还想再说什么,可贾环却已经不等他,朝下方走去。 苏培盛“嗨”的叹息一声,面色连变,终究还是跟上前去。 不过行了数步,又觉不妥,想他何等卑贱身份,下去后怕只会给贾环添乱。 无法,只能退回原处,默默观看。 由此,在十数万人的注目下,贾环一步步走向了郎朗诵读,愈发激昂的士子队伍前。 “宁侯止步!!” 捧着孔圣牌位的孔继宗认识贾环,他和贾政关系颇好,曾多次登门荣国府。 此刻,他面色肃然,看着贾环高声道。 贾环看着孔继宗,叹息了声,道:“孔世叔,衍圣公府世代相传,你又何苦来趟这趟浑水?” 说起来,大秦真正能世袭罔替的爵位,除了荆王府外,就是这衍圣公府,历代国公位,比贾家厉害多了。 可再厉害,也不可能封王。 贾环实在想不出,这孔继宗所为何事…… 孔继宗闻言,却厉声道:“我又岂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来?我是受了太上皇的大恩,为圣道之公正而来!” 贾环有些明白了孔继宗出头的缘由。 当初满清入关,尚未杀进皇城,前明衍圣公府便写了效忠书给鞑虏,宣告效忠。 等太祖高皇帝平息虏贼后,衍圣公府自然遭了大难。 不过,没等高皇帝发作衍圣公,他就驾崩了。 等太上皇继位,并在荣宁二公的扶住下坐稳了皇位后,将那些腐臭的衍圣公子孙全部废黜发配。 却从孔家极远的支脉中,选出了一家,继承衍圣公之爵位,入主曲阜孔府。 这一家,便是孔继宗的祖父。 此等大恩,自然让这一支孔家子弟铭记于心。 而且后来,太上皇也是三番五次的加恩于孔家。 孔继宗父亲,上一代衍圣公病重时,太上皇赐太医赐御药,虽没把人救回,可孔家上下却深感其恩。 孔继宗焉能忘记太上皇的大恩。 贾环看着孔继宗,有些同情,也有些惋惜。 无论如何,过了今日,他这个衍圣公,怕也就到头了。 有命无命,都不好说。 毕竟那位真心不是什么气度恢宏之人…… “世叔,我没别的事,就去找个人。” 贾环轻笑道。 孔继宗断然拒绝:“不管什么事,待过了今日再说。你速速退去,不要沾染此事。” 贾环闻言,脸上的笑容消失,沉声道:“世叔,我只是不想让我贾家陷入麻烦。毕竟,我贾家再也经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孔继宗闻言,面色一怔,道:“你这是何意?” 贾环朝后方指了指,指着书生队伍最前方,一个满面通红,面色激昂,声音都有些嘶哑的小子,对孔继宗道:“那是我亲侄儿,不知道被哪个给哄到这里。 世叔你想要成仁取义,以卫圣道,总不能想让我贾家也跟着一起成仁取义吧? 你知道,小子我不怎么读圣贤书,觉悟没那么高。” 孔继宗闻言,抽了抽嘴角,又瞥了眼面色有些变化的毛头小子贾兰,低声道:“那你速速带他离去即可,环哥儿,我并不知他在这里。”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我知世叔。” 说罢,继续往前走。 “止步!” 过了孔继宗,孟言在一旁也没有相拦。 孟家虽与贾家没太多联系,但也不是对手。 哪怕给孔继宗一个面子,孟言也不愿做恶人。 何况,贾兰的确还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他们不拦,在他们之后的桐城四老,却拦下了贾环。 “老丈,小子只是想带幼侄回家,不与你们为难。” 面对四个耋耄老人,贾环笑的有些灿烂。 然而,对面人却不领情。 “今日,无人子女侄儿,唯有读圣贤书之孔孟子弟。” 顾千秋冷淡道。 贾环“哦”了声,道:“那我就让他以后都不要再读了,可成?” 顾千秋闻言,白眉皱起,沉声道:“已为名教子弟,焉能贪生怕死,就此退出?再莫多言,速速退去!” 贾环闻言,轻叹一声,道:“虽然我已经预料到不会这么顺利,一定会有幕后之人出来阻拦。 却没想到,竟会是你们这样的老者出头。 老丈,给个面子,好聚好散吧……” 顾千秋不知道的是,贾环的声音虽轻,内中却蕴含着内劲,所有人都听得到。 顾千秋听他如此不敬,厉声道:“小辈好胆!纵然你祖父贾代善复生,也不敢如此对老夫说话!” 外人虽然听不清顾千秋在说什么,可看他神色,也知道是拒绝了贾环。 熟悉贾环的人,或者说,在场的绝大部分人,包括最外围的都中百姓,就没有不知道贾环性格的。 他能这般和颜悦色的对一不熟之人说话,简直都是奇迹了,而且还是好言相求,就更难得了。 可见,他对顾千秋是尊重的。 可惜,他的尊重没得到回报。 “旁人畏惧你的帝王圣眷,怕你的权势无双,老夫却不畏惧分毫。 老夫连生死都置之度外,还会怕你一黄口孺子? 莫道老夫不知你是哪个! 论贪敛暴虐,媚上欺下,胡作非为,祸国殃民,当今后辈,属你第一! 你这等顽劣无耻之徒,也配向老夫要颜面? 呸!” 似骂到兴起,生性耿直刚烈的顾千秋,竟朝贾环面上狠狠啐了口。 贾环自然不可能让他啐到,他还没有让人唾面自干的境界。 稍稍一歪头,避开那口浓痰,贾环淡下脸来,并未如一些人担忧的那样暴怒,而是好奇道:“是谁跟你说的,我贪敛暴虐,媚上欺下,胡作非为? 暴虐也就罢了,有时我脾气是不大好。 可是我除了爵位以外,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如何贪敛? 至于媚上欺下就更好笑了,你随便问一个朝臣,哪怕是我的对头,可有人说我媚上欺下? 还有那祸国殃民…… 呵呵,老头儿,你家是桐城的,今年也遭灾了吧?而且还是先旱后涝。 可我看你红光满面,骂人底气十足的模样,显然没吃什么苦头。 那你可知道,朝廷赈济灾民所花费的银两,是从何而来? 就是我,这个你口中祸国殃民的顽劣之辈,舍家破业,连老婆的嫁妆都搜刮了个干干净净,才凑齐了五百万两,买了粮食救的你们! 罢了,和你说这些有何用。 让开,我要带我侄儿回家。” 看着顾千秋一脸鄙夷的目光,贾环也觉得不必再白费力气。 这老头儿中毒已深。 “做梦!” 顾千秋似乎在守卫他的圣道一般,寸步不让。 贾环无奈,便想从旁边饶过。 可是,他走哪,老头挡哪。 “逆贼,太上皇如此宠信于你,你却勾结悖逆,谋害先君!无君无父,丧心病狂……” “滚蛋!” 听顾千秋一个劲儿的扣帽子,贾环知道此人必被人洗脑。 不管他冤枉不冤枉,就凭他今日所为,必死无疑。 因此,也没兴趣再和他客气,往前推了把,推开他后,往前走去。 “想从此过,需踏过老夫的尸身!” 顾千秋一点不像八.九十岁的老人,步伐极快,竟一个闪身,又挡在了贾环面前。 “不许对顾师无礼!” “混帐!焉敢推搡顾师?!” “不知尊老的无耻之徒!” 这时,周遭的读书人们才反应过来,纷纷厉声声讨起贾环来。 别说他们,连张廷玉都在怒斥贾环。 贾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人差事出了这么大的疏漏,居然还有心思护着别人。 而且这别人,还是罪魁祸首之一。 见过不去,贾环只好对前头早就懵了的贾兰高声道:“贾兰,跟我回家。” 贾兰听闻贾环唤他的声音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就要小跑过去。 然而,这时却有人拦住了他。 一头戴高冠的中年男子,一把抓住贾兰的脖颈,厉声道:“你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你的文人风骨何在?你也配当读书人?呸!” “耻辱!” “败类!” “不配读圣贤书!” 一时间,周遭许多人,对面色煞白的贾兰声讨起来。 “你他娘的作死!” 贾环见之大怒,就要上前。 可顾千秋却死死的顶在前面,半步不退,还厉声道:“想过去,除非踏过老夫的尸身!” 贾环闻言,哈的冷笑了声,点头道:“本侯成全你!” 说罢,在无数人惊骇目光,以及张廷玉嘶声阻拦中,拔出悬挂腰间的佩剑,一剑划过顾千秋的喉咙。 一抹淡淡的血痕出现在顾千秋咽喉处,随即血色扩大,落下。 一代文宗顾千秋,缓缓倒地。 所有人,都被惊骇住了,呆呆的看着顾千秋的尸身。 不敢置信。 贾环收剑回鞘,看着顾千秋淡淡的道:“我本想杀的人,不是你。” 说罢,再度向前。 这一次,无人再敢阻拦。 之前抓着贾兰脖颈的中年人,也松开了手,面色雪白的看着大步走来的贾环。 眼睛睁大,瞳孔扩散,满脸的畏惧。 “三叔,你别杀他了。” 却是贾兰,颤着声劝道。 贾环瞥了他一眼,没理会,看着那人,道:“来,再像刚才那样,再啐他一口,我不杀你。” 那中年人闻言,整个人似乎都懵了,木然的不敢动分毫。 他至今都不敢相信,贾环真敢杀人,杀的还是顾千秋…… 贾环却没耐心等他想明白,他握起拳,虽未蕴内劲,但还是重重一拳砸在那中年人的脸上。 将这个身高七尺的中年男子,生生打的飞起。 而后,满场十数万人,就听到贾环厉声吼道:“本侯年不过双十,为国朝出生入死,几度血战! 打下的江山,却不是让你们这群腌臜奸佞,在这里欺负我家人的! 再有敢辱我至亲者,斩!!” 那中年人沉沉摔落在地,没有一丝抵抗力,本就摔了个昏昏沉沉,再听贾环这杀气腾腾的一声“斩”字,登时被吓昏了过去。 贾环却不再理他,而是看向感动的泪流满面的贾兰,突然,一个耳光扇在其脸上。 贾兰惨呼一声,摔倒在地,甚至不敢捂脸,委屈的看着贾环唤了声:“三叔……” 贾环弯腰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是猪脑子吗?跟这些乌龟王八蛋搅和在一起做什么? 那个蠢老头买了三十六口棺木给他满门,你也想让咱们家买上几百口棺木吗?” 贾兰看着贾环吃人的目光,再听他这样一说,害怕的要死,哭声道:“三叔,侄儿并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他们只是说,这样做能帮三叔解困,侄儿只想帮三叔。” 贾环看着贾兰肿起的半边脸,和他一脸自责懊悔的表情,心里又恨又气,沉声骂道:“愚蠢!” 而后直起身,看向那些所谓的大儒名士,寒声道:“不管是哪个在背后算计我贾家,这件事,绝不罢休!” 说罢,也不理会那些人的动静,因为他们显然不会是真正的算计者。 他再转过身,走到贾兰身旁的位置,看着一畏缩的年轻人,一个耳光扇过去,骂道:“兰哥儿小不懂事,你也不懂? 牛伯伯成年在军机阁办差事,没时间教导你,你的脑子里就都装成狗屎了吗?”他打的是镇国公府,牛继宗的庶子,牛云。 然后不停歇的再打向第二个,温家的庶子,第三个,秦家的庶子,第四个,诸葛家的,第五个,苏家的…… 顺着第一排,贾环挨个抽了个遍。 全是顶级勋贵府第出身的庶子。 他们没有机会继承爵位,也不指望靠军功搏出身,只能去读书。 却不想,今日都在这里。 打完之后,贾环冲勋贵队伍后方大声喊道:“都是谁家的,赶紧领回去带走!留在这让人算计,丢人现眼吗?” 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等人纷纷面色铁青的出列,上前领人。 见似有人想拦,贾环一把抽出腰间宝剑,蕴着内劲的声音传遍四方:“吾等武勋,靠沙场搏命厮杀得富贵。 但凡有吾等性命在,就绝不让外敌贼寇侵害皇朝百姓。 大丈夫纵横沙场,虽死犹荣,所为者何? 无非封妻荫子,庇佑家人! 谁敢害我家人,便真刀真枪的杀来,我敬你是条好汉! 这般蝇营狗苟的背后算计,不过是魑魅魍魉的卑劣小人! 待我查出真相,誓杀之!!” 说罢,他双手持剑,一用力,竟生生将手中宝剑折断。 贾环的话,和他的断剑,让许多蠢蠢欲动的人顿住了脚步,收住了话口,只能让牛奔等人闯过去。 在他们眼里,贾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连一代文宗,一个连太上皇在世时都礼遇相待,数次相邀不得都不怒,反而好生相待的四海闻名的大儒,都敢肆意斩杀的疯子。 毫无疑问,从今而后,贾环将会是天下读书人的敌人,必将遭受口诛笔伐,遗臭万年。 但是现在,没人敢拦他。 “赵师道何在?!” 事情到此,尤未结束。 贾环厉声一喝。 从不知哪个角落里,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赵师道站出位,感激不尽的看着贾环,躬身道:“宁侯有何吩咐?” 今日之局若无法善了,赵师道这个耳目头子,必然第一个遭殃。 贾环冷哼一声,道:“你把监视我贾家的精力分出稍许来,也不至有今日之闹剧! 本侯代今日诸勋贵家族,向你举报。 这些人,包藏祸心。 欲栽赃陷害吾等武勋将门,谋害吾等家族子弟。 你要详查! 查不出真相,本侯为你是问。” 赵师道闻言,先是尴尬,紧接着,便是狂喜。 喜的是,贾环竟将今日之事,偷梁换柱,换成了有人对勋贵子弟下黑手…… 出了今天的漏子,隆正帝不将他碎尸万段都是隆恩。 他早就想找个名头,将这些失心疯的疯子抓起来。 可苦无名头,不敢妄动。 此刻听到贾环之言,哪里还有犹豫的。 只是动手前,还是下意识看向祭坛。 祭坛上,苏培盛早就被召唤了上去,禀明了之前的事,并将贾环的话也一并告诉了隆正帝。 此刻,隆正帝看到赵师道请示的目光,遥遥颔首。 赵师道见之,心中大定,一招手,数百虎狼之师入场,将拼命挣扎喝骂的孔继宗、孟言并桐城四老剩余之三老,还有一干大儒们,纷纷捉拿到手。 但凡有抵抗的,一记杀威棒打下,反抗之人便瘫了。 不怕死的终究是少数,领头的人倒了霉,其余的纵然心里再恨,此刻也只能狼奔冢突,哀求不止。 一群书生,竟然想推翻一个帝王。 或者说,有人竟想凭借一群书生,做谋逆之事。 贾环都觉得天真。 数千士子书生,偌大的声势,不到半刻钟,便消散无踪。 “还能站起来吗?” 贾环无视无数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看着地上的贾兰,问道。 贾兰抽泣了声,想要翻身站起,只是方才被贾环打狠了,摔倒在地,不知摔到了哪儿,一时竟站不起来。 贾环见之,微微皱眉,伏身将他抱起,然后甩在背后背好。 “三叔,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贾兰倒是极不心安,忙挣扎道。 可一挣扎,就痛的惨呼一声。 贾环喝道:“给我闭嘴!” 说罢,背着贾兰往外走去。 牛奔等人也一人带着一个倒霉鬼,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走了数步后,贾环忽然顿住脚,回头看向祭坛。 祭坛上,隆正帝亦正遥遥相望。 贾环深深看了隆正帝一眼后,微微躬身,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自今日起,君臣义尽! 走出人群,韩大和镇国公府、武威侯府等府第的家将一起,正牵着马等在外候着。 贾环接过马缰,背着贾兰翻身上马。 然后与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并各家亲兵家将,沿着神京官道朝城内打马狂奔而去。 五陵少年,银鞍白马,千骑卷平冈! ……( ) 正文 一千零九十四章 轮调 十月十八日夜。。。 宁国府,宁安堂。 “啪!” 一记耳光后,一个有些瘦弱单薄的年轻人倒地,挣扎了两下,却站不起来了。 嘴角溢出一滩血色,有些触目惊心。 然而,沉默的堂上,坐着一堂人,却都没说话。 对于上过战场,经历过血腥厮杀的众人而言,那点血色真不算什么。 他们虽皆为纨绔,但能坐在这里的,哪个不是浴过满身血,杀卷手中刀的。 连生死都只是寻常了,见别人流一点血又算得了什么。 最后,还是“半个文人”的秦风实在看不下去,开口劝道:“博哥儿,差不多就可以了。 他不过是被人利用了去,他又懂什么?” 之前,正是温博在教训他的庶弟温元。 虽为庶弟,其实也比他小不了几岁。 而且不止温博,除了秦风外,其余勋贵子弟,方才没一个没动手的。 一群武勋子弟到了贾家后,关上门就开始一通教训。 对于今天的事,各个府第的世子承爵人,无不惊怒交加。 他们愿意看热闹,也愿意看那位出丑,但绝不愿将自家也卷入这场是非。 以那位的心胸,毫无疑问,一旦缓过劲来,将会是何等惨烈的报复。 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教训完后,又都将人送回了各家。 回家后到底有何惩罚,自有他们父辈决定。 唯有温博,却留下了温元,一直在打。 但谁都知道,他打的不是温元…… “这种蠢蛋,打死了账! 已经打死一个,还不长记性,干脆也一并打死! 省得日后大家一起去死!” 温博怒声咆哮,怒到极致,眼眸泛红,竟抬起脚,往已经人事不知的温元身上含怒踹去。 暴怒之下,这一脚踹下去,温元十之八.九真要丧命。 幸好,一声叹息声起,贾环身形闪现,拦在了温博身前。 任凭温博那一脚踹在他身上,也无动于衷。 温博看到贾环后,临了收回了八成力道,没将贾环踹疼,反倒差点把自己憋出了内伤来。 温博愈发气闷,黑面涨红,怒啸一声后,走到一旁高几边,拿起一坛烈酒,仰头灌下。 “大哥,去安排人给他看看,然后送回奋武侯府。” 贾环对一旁的韩大说道。 韩大应了声后,带着温元离去。 “砰!!” 韩大刚一走,就听一声巨响。 却是温博将手中的酒坛狠狠掼在地上,发出的碎响声。 贾环恍若未闻,对一干将门子弟轻声笑道:“诸位兄弟,今日事多。一会儿牛世伯他们也会到此,就不好招待大家了。” 一干衙内虽然觉得意犹未尽,还想看大戏,可一听牛继宗等人一会儿要来,哪里还敢多待。 一个个陪着笑脸,拱手告辞。 当然,牛奔秦风等人自然不会离去。 他们是最顶尖的圈子,如今又都入军中,已经有资格参与议事了。 带着艳羡,数十名将门子弟,纷纷告辞离去。 说起来,他们才是最幸福的。 只要武勋之势不败,他们就可以在大树底下乘凉。 寻日里,章台走马,吃喝玩乐的受用,谁也欺负不到他们。 等到有大战起,便跟着贾环牛奔等人,出去杀伐一番。 只要不怕死,不是太废物,就能收获功勋,日后自能继承爵位,延续家族富贵。 还不用理会那些勾心斗角而又惊心夺魄的斗争算计…… 相比于他们,牛奔、温博等人虽身为顶级衙内,却远不如他们自在。 因为在年幼之时,他们就知道他们不能只为自己活,还有整整一个家族,甚至一个利益集团的利益,需要他们承担。 温博为何会这般愤怒,会这般恨不得隆正帝今日就完蛋? 不只是因为隆正帝算计了奋武侯府,隆正帝还打了整个黑辽军团一脉的脸。 这一巴掌如果不打回去,整个奋武侯府,整个黑辽军团,在武勋一脉和八大军团中,怕是都抬不起头来。 正因为如此,别说温博,就连温严正都极其愤怒贾环的出手。 如今日这般好的机会,哪里还会有第二次? 错过了今日,奋武侯府的颜面,又该从哪里去找? 起兵造反吗?显然不可能。 这,才是温博悲愤欲狂的缘故。 “博哥,你先别忙着发火。” 贾环看了眼犹自暴怒的温博,又瞥了眼面色凝重的牛奔、秦风、诸葛道等人,捏了捏眉心,道:“一会儿长辈们到了,再一起说吧。省得说二遍……” “环哥儿,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糊涂了吗?” 没了外人在,温博彻底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哪里还忍耐的住,他冲到贾环面前咆哮道:“那位是如何对咱们的,你看不到? 他都派黑冰台围到你家门口了,他是要杀功臣啊! 这个时候,你还帮他?!” “环哥儿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让你等等就等等。” 牛奔瓮声道。 其实他也很郁闷。 隆正帝现在将秦梁和黄沙系捧的那么高,这让近二十年来,一直都是武勋之首的镇国公府如何自处? 更不用说,秦梁还晋了太尉。 原本执掌军机阁的牛继宗,都不得不低他一头。 对于隆正帝的心思,众人心知肚明。 可明白又能如何? 该不舒服的还是不舒服。 越是这般,大家对隆正帝的意见也就越大。 继而,对贾环今日出手意见也都不小。 只是出于对他的一贯信任,才让他们没有在外人面前闹起来。 贾环看着近在咫尺的温博,平静道:“博哥,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被眼前的仇恨遮住了你的心眼。” “我意气用事?” 温博差点都气笑了,一张黑脸狰狞着,看起来有些让人心惊,他怒声道:“到底谁意气用事?我就不明白,你死命巴结那位昏君做什么? 等他缓过劲来,再派黑冰台的狗番子来包围你贾家,算计我们吗?” “博哥儿!” “温博!” 听他说的那般不堪,牛奔、秦风和诸葛道三人都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的喝道。 “博哥,你也觉得我媚上欺下吗?” 贾环轻声问道。 “我……” 被众人一喝,再听贾环之言,温博清醒了些,眼中有些愧色,虽然依旧愤怒,却冷静了下来,他长吐一口气,道:“环哥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脸色依旧难看,语气倒是缓和了些。 贾环笑了下,没有在意,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口有动静,转头看去,却是方才被带到里面,由公孙羽处理伤势的贾兰。 正候在门口处,由韩让陪着。 “三叔……” 贾兰眼中有些畏色,看着满地狼藉,和正对贾环怒目相视,如同要翻脸拼命的温博,他唤了声。 不过,再看向温博时,贾兰拳头紧握,似大有与其一战的冲动。 “嘿!” 温博见状,忽然气笑出声,骂道:“臭小子,今儿你们一群酸秀才,惹出多大是非,还准备打我怎么着?” 他终究不可能和贾环翻脸,自然就不能在晚辈面前失了体面。 因此,主动找了个台阶下。 贾兰闻言,面色却登时煞白,想起自己闯下的滔天大祸,身子都有些颤栗。 贾环有些嫌弃的看了温博一眼,秦风也埋怨道:“你吓唬孩子做什么?” “兰哥儿进来。” 贾环招手对贾兰道。 贾兰似走不动,被韩让扶着进来。 贾环对韩让笑了笑后,拍了拍贾兰的肩头,道:“你怕什么?” 贾兰闻言,豆大的泪往下落,惭愧难过之极,哽咽道:“三叔,都是侄儿的过错,惹下了大祸……” 贾环笑道:“今天的事,你虽然有错,但不是你认为的错。你的错在于,轻信了别人,上了别人的当。也仅此而已。 快擦了眼泪,贾家男儿顶天立地,可以落泪,但不值当为这种小事落泪。” “三叔,真……真的?” 贾兰眼神希冀的看着贾环,道:“真不是侄儿惹的祸?” 贾环摇摇头,一旁的牛奔插口道:“兰哥儿,是谁鼓动的你们,让你和牛云、温元他们站在那里的?” 贾兰愧然道:“是大宗师。他寻我们说,让我们随国子监、太学士子,并都中所有的秀才、举人一起,在祭天大典上,诵读文章。” 所谓大宗师,便是朝廷简派典试府县童生的学政,尊称为“大宗师”。 “那你们就没觉得让你们诵读的这些文章不妥当?” 秦风皱眉问道。 至于那位大宗师,却没人愿意去提。 一个死人,一个注定满门抄斩的死人,不用他们去理会。 贾兰不安道:“大宗师说,无道之君……诛杀忠良,说三叔于国立下旷世大功,却被欺压至斯。岂不闻韩信旧事?所以……” “好了!” 贾环笑着揉了揉贾兰脑袋,道:“不用害怕,这种魑魅魍魉的奸计,上不得台面的,也害不了谁。 脸还疼不疼?” 贾兰闻言,摇摇头。 贾环笑道:“那去吧,回西府去吧。好生休养几日,下个月和你贾芸大哥一起去江南,把江南的生意收拾一下。” 贾兰闻言,真真如同五雷轰顶,差点没站稳,一边落泪一边哭丧道:“三叔,侄儿以后都不能进学了吗?侄儿……侄儿不想做生意啊……” 贾环哈哈笑道:“蠢小子,不是不让你进学读书。你想读书,就去读。不过,不能再读死书了,让人一哄骗就上当。 日后每年,抽出三个月时间,到各处走走,与人做做买卖。 所谓无商不奸,什么时候你能成巨贾了,心性也就锻炼出来了。 再不会上这种简单的当。” 贾兰闻言,这才海松了口气,感激的看着贾环,点头应道:“三叔,侄儿知道了。” “那就去吧。” 贾兰又一一与牛奔等人做礼后,告辞离去。 贾环等人却没时间讨论贾兰之事,而是齐齐起身,迎向了正堂门口。 牛继宗、温严正两人齐至。 …… “呼!” 一杯苦茶喝下后,面容疲惫的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齐齐呼出了口气。 今日场面之激荡惨烈,纵然以这两位大佬之心智,都难掩心悸。 “环哥儿,今日你做的对。” 出人意料的是,率先开口的温严正,竟然赞同了贾环的行事。 温博面色大变,惊呼道:“爹!!” 温严正只用一个眼神,就让温博闭住了嘴。 牛继宗叹息一声,似有些余悸的道:“咸福宫那位……才真正是六亲不认的主儿啊。狠辣之极!” 贾环轻声道:“伯父,您怎么知道是咸福宫的手段?有证据吗?” 牛继宗冷笑一声,道:“就因为绝不会有和他相关的证据,才说明他心思到底有多缜密毒辣。 若真让他成了事…… 我等必死无葬身之地! 环哥儿,这不就是你今日出头的理由?” 贾环默然的点点头,道:“是这样的,相比之下,当今陛下虽然性情也严苛多疑,但总还有些人情味儿。 虽然也一门心思的打压我等,但绝不会做出过激的行径。 不过是正常的君臣博弈。 然而若是咸福宫的那位上位…… 太上皇不知给他留了多少底牌,对我们的风险太大。” “可他早晚不都要上位?” 温博瓮声道。 不过此言刚一说罢,他就发现,满堂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其父更是目光如刀,恨铁不成钢。 温博登时回过神,干笑道:“经过此事,他怕是再没甚机会了……我的意思是,没证据表明此事和他有关。 总不能莫须有的就废储吧?” “哼!” 温严正冷哼一声,道:“不长进的东西,让你跟着环哥儿多学学,你就学到了这点?” 温博垂头丧气。 牛奔忽然在一旁落井下石,道:“刚博哥还准备打环哥儿呢!” 温博陡然抬头,先用吃人的眼神怒视着偷笑的牛奔,然后瞳孔放大,骇然的看向脸色变得铁青的温严正,却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幸好,就在温严正爆发之前,他听到了仙音:“奔哥,别坑博哥。不过是分辩了两句,哪里就到那个地步。” 温博感激的看了贾环一眼后,忙对温严正保证道:“爹,儿子和环哥儿比亲兄弟还亲,就算再愚蠢,也不能作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温严正冷冷的看着他,道:“你要想做温亮,就继续蠢下去。” 这话绝不是场面话。 不说两家的情义,单说秦梁回京后,都中愈发剧烈的权利斗争,若无贾环这个中间人转圜,形势还不知道要惨烈到何等地步。 再加上今日他对苏培盛的阻拦…… 是往隆正帝心里,再扎一根刺。 这个时候和贾环闹翻,不是不晓事的作死又是什么? 温博闻言,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 牛奔在他老子的眼神下,也乖乖的闭上了嘴。 贾环笑道:“温叔父,不用当真。就算亲兄弟,也有打架的时候,不算什么的。 小侄其实很高兴,博哥有火对我发。 因为那总比将不满埋在心里,戴一层面具和我相处强。” 温严正闻言,长叹息一声,道:“你年纪最小,却比他们懂事何止十倍。别说他们,今日连为叔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话贾环就不好接了,牛继宗沉声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你们只要记住,咱们几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好。 环哥儿,你思量着,往后该怎么走?” 贾环忙笑道:“牛伯伯,我哪里想得了这些?” 牛继宗沉声喝道:“不要跟老子虚套!” 贾环忙闭嘴,一旁牛奔憋着笑,跟着挤眉弄眼。 贾环干咳了两声,道:“伯伯,我义父怎么没一起来?” 牛继宗冷哼了声,道:“他被陛下留在宫里议事了。” 贾环闻言,不得不佩服隆正帝心智之坚韧。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行帝王权术。 一旁秦风有些尴尬…… “爹,那今日那些闹事的人怎么办?” 牛奔小心问道。 那副畏缩模样,实在难入牛继宗眼,他一瞪眼,喝道:“混帐东西,你还有脸问?我看环哥儿管家管的那样好,让你也跟着学着。 你就是这样管家的?牛云怎么会让人坑骗了去? 今日若不是环哥儿处当的好,镇国公府都要被牵连进去。 你还有脸问怎么办?” 牛奔恨不得往自己嘴巴上抽两下,嘴贱个什么…… 贾环帮忙圆场道:“那些书生们,应该不会有大罪。都是都中读书人,背后怕是将大半个朝廷都牵连进去。定不会大索问罪。” 温严正轻呼一口气,道:“纵然不会大索问罪,这一批人的前程,也都算是废了。 不止他们,连他们背后家族,都要牵扯到。 不过是时间长短的事罢了…… 他们也知道一旦事败,便会如此。 所以才拉拢了那么多武勋子弟当排头,真真是混帐!” “环哥儿,你说说,今后到底该怎么走。我和你温叔叔现在都有些看不大清,想听听你的意见。” 牛继宗再次相问道。 贾环知道,他问的未必就是自己的意思,其中怕还有秦梁的意思。 牛继宗也想避免和秦梁大规模的起冲突。 军中山头之间的斗争,惨烈更胜于文官。 能避免,最好还是避免。而以他的性子,又绝拉不下脸面,去和秦梁好言商议…… 贾环想了想,直言道:“伯父,我在西域时,曾和义父谈过这件事。 义父的意思是,将领长久驻于一地,并非好事。 他希望能开启军中将领轮调制度……” 牛温二人闻言,面色霍然一变。 …… 正文 一千零九十五章 大有可为 所谓轮调制度,就是一个将领,不能在一处任命时间太久,已防唐末年度藩镇之乱。 这种制度盛于大宋,的确防备住了武将作乱,但也是造成宋军战斗力低弱的重要原因。 因为这样做,会造成兵不识将,将不知兵。 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选十个农民,训练两天就能排枪毙敌的年代。 军队想要形成战斗力,就需要进行严格的军阵训练,尤其是步军。 除了对主将的兵法要求极高外,还需要将领与士卒间熟悉。 如此,士兵才能在战场上,最好的领会主将的意志。 这至关重要。 这是从大的方面来说,而从私心方面,也没有任何一个大将,愿意调离经营已久的兵团,调往人生地不熟之处。 因为这样不仅影响战力,更容易被架空,发生权利斗争。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对于军门,这都不算好事。 牛继宗和温严正想不通,秦梁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莫非晋了国公当了太尉后,就不拿自己当军门了? 还是记恨他们拆分了黄沙军团,想来个鱼死网破? 可是 看贾环的模样,似乎并不反对。 牛温二人对视一眼后,牛继宗面色凝重,沉声道:“环哥儿,你怎么想?” 贾环忽然嘿嘿一笑,道:“我想的是,长城军团。” 听闻贾环此言,牛温二人面色骤变,两人眼睛圆睁,怔怔看着贾环,模样有些震惊。 “你” 牛继宗不知该怎么措辞。 贾环声音稍微压低了些,道:“牛伯伯,温叔叔,如果未来再发生战争,您二位以为,最可能在哪个方向?” 牛温二人闻言,眉头先是一皱,话题跳跃太大,不过随即,两人眼睛又都发亮了起来。 牛继宗道:“你的意思是北面?” 贾环点点头,沉声道:“没错。 西域之战,绝不会是终点。 厄罗斯花费那么大的代价,想方设法突破西域,虽然最终失败,但也可见,他们对南下的渴望。 我听克列谢夫说,他们厄罗斯人,对土地有一种变态的占有欲望。 所以,如果大秦未来十年或者二十年内,再发生战争,十之八九,将会是在北方。 如今整个北方,西北和东北都在我们手中。 唯有正北的长城军团,还是方家一系在把持。 尽管,方南天如今半死不活。 我们不能给他们再度崛起的机会,虽然他们现在极度式微,但一旦发生战争,给了他们机会。 他们想要重新崛起,并不是件难事。 我们能够在勋贵一脉占主导地位,不就是因为层层战功堆积出来的? 如果日后厄罗斯和大秦发生战争,长城军团将会是主要战力。 所以,义父和我,都想将手伸过去。 当然,我手里并没什么将领可用。 到时候,还需要从灞上大营和黑辽军团的将领中抽人过去。” “嘶!” 再吸一口气,牛继宗霍然站起身,在宁安堂正堂中来踱步。 思考利弊。 贾环也不急,给牛温二人各斟了一盅茶。 这种机密场合,自然不可能有丫鬟仆人在场。 牛奔、秦风等人安静的看着这一幕,眼中神色更不相同。 这就是世子和家主的区别吗? 不,应该不只是身份的区别。 不知不觉中,贾环经历过的事,就比他们多了太多。 在这些过程中,他的处事智慧和手段,得到了长辈们的认同。 这才有了如今对而论道的一幕。 而他们,却只能旁观着。 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眼神里的艳羡和不甘,来走了数的牛继宗忽然顿住脚,冷笑了声,道:“环哥儿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别人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你们还不知道吗? 不说其他,今日之事,换做是你们,能做到哪一步?” 牛奔干笑了声,道:“爹,我还忘了问您,环哥儿杀了那老头儿,会不会有问题? 我听说那老头儿很不得了,是什么桐城四老。 德高望重,门生满天下” 闻此言,牛继宗再看向牛奔的眼神,很有些失望。 牛奔畏惧且茫然的看着牛继宗,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不止他们不知道,连秦风、温博并诸葛道等人,也不知牛奔哪里说错了。 顾千秋是名满天下的桐城四老啊,不说其他门生,单一个张廷玉,就够人喝一壶了。 贾环诛杀了他,难道会不被人记恨? 纵然一时没事,日后总也有被清算之忧。 牛继宗却摇了摇头,不理会他们。 看样子,似是失望之极,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 温严正在一旁道:“环哥儿,你给他们说说吧。” 贾环见几双眼睛瞪过来,嘿嘿一笑,道:“一个顾千秋,无官无职,家里能不能余下活口都两说。你们怕他作甚?” 秦风皱眉道:“环哥儿,我以为,大意不得。顾千秋虽一介白衣,可连太上皇当日都敬重非常。 他们那些读人,代表的就是民意啊!” 贾环摇头道:“风哥,他们代表不了民意。 这世上的民意,只掌握在三种人手里。 第一种人,是天家。 正因为他们代表着民意,所以才能坐稳龙庭。 第二种人,就是咱们这样的权贵世家。 尤其是,手中掌控着军队力量的世家。 第三种人,才是黎民众生。 而区区一个顾千秋,不过是个做学问的生。 可尊重他的德行,但以他的身份,凭借写了几本,就想干预皇权,参与权利斗争 呵,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罢了。 他能代表哪门子的民意? 从古至今,这世上又有哪个大儒,能一言废立君王? 孔子当年都不行,何况现在区区一个桐城四老。” 秦风与诸葛道两人面面相觑,牛奔和温博倒也罢了,俩粗坯。 可秦风和诸葛道两人却都是饱读史的,还从未听过这种民意。 别说他们,连牛继宗都顿住了脚步,与温严正两人一起有趣的看着贾环。 牛继宗道:“环哥儿,你继续说,我和你温叔叔也听听。不要虚套!” 贾环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我就这么一说,都是平时瞎捉摸的。不过伯父和叔父愿听,那我就说说,若有不周到的地方,您二位多指点。” 牛继宗笑骂道:“哪那么多俏皮话,快说!” 贾环干咳了声,道:“从第三种说起,芸芸众生嘛,他们之意,本就是民意。 这种民意,其实是最好安抚的。 只要有饭吃,有条活路,他们就绝不会轻易作乱。 但真要逼急了,没了活路 黄巾李闯,并非偶发。 好在当今天子虽然对官员勋贵苛刻,但对百姓却极好。 有他在位二十年,大秦国运至少可延二百年。 第二种,便是我们这些武勋亲贵。 我们有祖宗余荫庇佑,又有战功傍身。 有这两点,天家和朝廷,便不能轻易对我们下手。 最重要的是,我们有自己的力量! 这绝不是小力量,而是稳定国朝根基的决定性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即使天下万民作乱,可只要我等不乱,国朝根基便不会轻易倒塌。 最后一种,就是天子。 所谓天心即民意。 有大义在身,自然金口玉言,言出法随。 这三种,便是天地间所有的民意。” 秦风忽然插口道:“环哥儿,你的意思是所谓的民意,都掌握在有力量的人手中?” 贾环哈哈一笑,看了看牛继宗和温严正,见他两人也都带着笑意,便对秦风道:“通俗些说,就是这样。” “靠!” 半天听的云山雾绕的牛奔骂出口,道:“你多咱跟那群酸生一样,喜欢东拉西扯了?直接说明白不就完了!” 牛继宗喝道:“混帐东西,你懂个什么!环哥儿不说清楚,你能听得懂?” 牛奔顿时蔫儿了,心里腹诽道:他说了我才听不懂 诸葛道听懂了,不过可能懂的有些过了,他面色发光,道:“环哥儿,你的意思是,即使这种德高望重的大儒,杀了就杀了,不过一个生,谁能奈我何?” 贾环忙道:“诸葛,你千万不要曲解,我从没说过咱们可以仗着有力量就能随便杀人。 顾千秋是个特例,他不是死在我手里,他是死在自己手里。我不过是借大势而行。” 诸葛道有些糊涂了,奇道:“那是为何,你不说他就是一生吗?” 贾环扯了扯嘴角,道:“我们的力量,不是用来破坏规则的,而是用来维护规则的。 我杀顾千秋,便是在维护规则。 这个规则,就是王法,是能让朝廷千秋万载传承下去的根基。 别说是我们,就是皇帝,都要遵循这个规则。 否则,天下必然大乱,我们也迟早会玩儿完。 而我杀顾千秋,不是因为我强他弱,是因为他犯了谋逆大罪。 这样的人,我杀了,也占着大义,所以没人能奈我何。 民意,也站在我们这边。” “行了,到此为止吧,听不懂的下去再多想想。” 牛继宗喝止了秦风等人的继续追问,不过还是补充了句,道:“环哥儿的意思是,只要你们占着大义,那么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用畏惧。” 说罢,不再理会他们,看向贾环道:“环哥儿,轮调一事,我与你温世叔应下了。 但是,调往长城军团的将领,我和你温叔叔,要八成!”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的看着牛继宗。 牛继宗毫不动摇道:“西域数次大战,油水都被黄沙军团一方占尽了,世上不可能让所有的好处都归黄沙军团一家。 你就这样跟秦梁说,他会明白的。” 贾环点点头,道:“那义父若是想往天府军团调人呢?” 牛继宗冷笑一声,道:“他不会!若他真糊涂了,你直白跟他说,就说我好心劝诫他一句,不要再想着往外伸手了,黄沙军团的盘子已经够大了。 否则,就不是我们顾忌他,而是有些人不放心了。 到那时,我看他如何自处。” 贾环闻言忙道:“我就这么一说,义父想来会明白伯父的好心的。” 牛继宗闻言,点点头,看着贾环忽然叹息了声,道:“等这件事定了,再往后,你就不要轻易接触军务了。 那位或许看在今日的情面上,能宽容你一两。 可他终究是个帝王,不能看你在军中地位超然,一呼百应。” 其他人闻言眼神纷纷一变,贾环则无所谓的笑了声,道:“如今也算是富贵已极,往后一心受用就是。” 牛继宗想了想,又道:“族中可有什么上进的子弟?有的话告诉我们一声,总能保他一个好前程。” 贾环呵呵笑道:“伯父,我家里什么情况您还不知道? 废物的废物,老幼的老幼。 不过没关系,有奔哥他们在,和自家兄弟一样。” 牛继宗闻言,不再多言,拍了拍贾环的肩头,道:“你下月初六成亲,可都准备妥当了? 真不准备大办? 有了今日之事,想来那位也不会再相逼太甚。” 贾环笑道:“不是怕他,只是不想多事。到时候,就咱们几家人乐呵乐呵就是。 何苦再折腾。” 牛继宗笑着对温严正道:“一转眼好些年了,当初环哥儿被他家里那些不成器的给撵到庄子上时,才多大一点。 如今,却已经长大成人,就要成亲了。” 温严正道:“是个好孩子。论起来,奔哥儿他们比他还大些。” 牛继宗瞥了眼牛奔,冷笑了声,道:“空活一百岁也没用。环哥儿从武之时,你都已经三品了。现在环哥儿都突破武宗了,你连七品的边儿还没够着。 我明白的告诉你,不到七品,想都别想成亲。” 牛奔闻言,生无可恋,只用一双绿豆眼看着贾环,想用目光干掉他 “好了,咱们也都去吧,已经夜了。 今天这一出,唱正戏的毕竟不是我们武勋,忙的是文官那边。 张廷玉现在还跪在上房外,呵呵,顾千秋可将他害苦了。” 在贾环陪同下,牛继宗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 温严正摇头道:“不知这位御前红人,这次能不能过关。” 牛继宗道:“难,太难。他得罪了太多人,宗室勋贵文臣,一网打尽。 瞧着吧,明日一早,弹劾他的折子能堆满上房。 不过,这并不关我们的事。 老温,去再思量思量,长城兵团的事。 我以为,这件事大有可为” ps:推一本好友的:大宋将门,青史一步一个脚印,走的极稳。 完美破防盗章节,(), 正文 一千零九十六章 张府蒙难 夜幕已深。 贾环站在宁国正门前,目送牛继宗、温严正等人离去。 面色,如天际残留的云雾般,有些淡淡的复杂。 牛伯伯,不止宫里那位,不愿看到我再接触军务。 怕是连你们,也不希望一个太过强势的军中核心出现吧…… 不过,贾环并不怪他们。 谁也不希望出现一个强势人物,将自己的利益集团吞并,这是人之常情。 尽管,贾环从不曾这样想过…… “环郎……” 董明月悄然现身。 贾环微微颔首,道:“月儿,外面如何了?” 董明月道:“今日你离去后,祭天大典勉强举行完毕。 不过除却桐城四老和孔孟家主外,都中士子们并未大肆拿问。 但他们都被黑冰台的番子给盯上了。 如今张廷玉一直跪在紫宸书房前,倒不是那位责罚他,他是在给顾千秋家族求情,当然没被理会。 对了,咱家周围的番子,大都撤走了。” 贾环并不意外,对于张廷玉的下场,也并不关心,他问道:“市井中,有什么风声没有?” 今日之事,周围的百姓虽然也能听到些,但肯定听不真切。 他们距离太远,或许知道出了乱子,不过未必就知道出了什么乱子。 当然,流言蜚语一定会不少。 果不其然,董明月道:“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咱们的人发现,有黑冰台的密线们,在四处散播谣言。 说那些读书人在祭天大典上闹腾,并不是在攻击皇帝,而是在骂你。 皇帝只是被牵连的,因为皇帝太过宠信你,所以才出此下策,他们是在清君侧! 环郎啊,你说他们可气不可气?” “那老百姓信吗?” 贾环饶有趣的问道。 董明月埋怨道:“怎地不信?还有叫好的呢…… 今日你自己就是这般大声宣扬的,还一剑杀了顾千秋,由不得他们不信。 环郎,外面人都说你飞扬跋扈呢。 还有些书生,骂你奸佞祸国,喊打喊杀的。 我真想让人出手,给他们两剑!” 贾环哈哈笑道:“和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放心吧,百姓只是看个乐子,至于那些书生…… 呵呵,他们的好日子就在后面,不远了。 到时候,哪里还有心思骂我。” 董明月见贾环笑的那样畅快,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没见过你这般,自找着让人骂的。不过……” 说着,她又轻轻松了口气,道:“这招还真好用,黑冰台那些番子,不再像疯狗一样缠着咱们不放了。 前些日子我真真是心惊胆战,唯恐之前那群人再留下什么把柄。 李先李锐那爷孙俩,可不是善茬。 尤其是那李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且,黑冰台里,甚至还有人想接触李万机的家人。 再这样下去,我怕迟早会出事。 如今倒好了……” 贾环面色淡淡,道:“还是大意不得,赵师道不是庸手。 告诉索兄,安排李万机一家第一批转往西北。 到了武威后,也不停留,直接去西域。 西域一切草创,正是需要大量砖石的时候,有他用武之地。” 董明月闻言,心里微微一叹,点点头应下。 李万机…… 可惜了。 这个忠心耿耿之人,日后怕也只能在火窑里度过余生。 忠心是好的,可自作主张,却是大忌! “什么人?” 韩大低沉的声音响起,贾环和董明月转头看去。 却见一婆子急匆匆从西面荣国府那边走来,两府相隔不过一箭之地。 贾环和董明月在这里说话,周围自然有亲兵警戒。 暗中,还有青隼之人暗藏。 有人前来,便可早早发现。 “见过韩大爷,老奴是西府前院的婆子,专在二门前候着传话的。 里面传话,老太太正寻三爷呢。” 一个荣国府的嬷嬷陪着笑脸,对韩大道。 韩大转头看过来,贾环点点头。 韩大再对那嬷嬷道:“知道了。” 那嬷嬷闻言,大气不敢多喘一口,忙陪着笑脸退下。 心里暗道:都说三爷规矩大,往日里还不知道,今儿可真见识到了。 站在路口说话都有亲兵家将警戒,老天爷…… “你先去忙吧,我去西府看看。八成是大嫂看到兰哥儿脸上的伤,闹将起来了。” 贾环挠挠头,笑道。 董明月无奈道:“那些人也真真是下作,把主意打到孩子头上。环郎,你为何不让我们去查,是谁在背后作妖?” 贾环呵呵一笑,道:“还用查吗?其实真往下查,也查不到根儿上去。 牛伯父说的对,这事还需要证据吗?” 董明月闻言,也反应过来,冷下脸,道:“咸福宫那位还真敢作死!环郎,如果今日你不出面,会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真随了那位的愿?” 贾环笑道:“怎么可能……” 董明月奇道:“天子难道还有什么后招?我见没一个人肯出头的。” 贾环摇头道:“没人主动出头,不代表当那位下旨后,他们还不动。 咸福宫那位,怕也只是想败坏陛下的名声,让他在士林中愈发举步维艰,并且打击他的威望。 他并不曾真想靠这些书生来成大事。 所以,即使我不出头,陛下只要一道旨意,就能解决问题。 只是,颜面尽失,成为笑柄罢了。” 董明月叹息了声,道:“这些朝堂上的事,还真真是复杂。 罢了,我还是做好我的事。 环郎你去吧,我去给索先生传信儿。” 贾环应了声,又抱了抱董明月后,在她抿而一笑的目光中,往西府走去…… …… 荣国府,荣庆堂。 过了垂花门,上了抄手游廊,就可见游廊下,挂着那一长排玻璃风灯。 已入深秋,庭院内的芭蕉树渐显萧瑟。 但墙角处的那一株金桂,却开的正盛。 桂花香气浸人。 “咦?” 月光和烛火之光一起晕染的游廊夜色下,一道身影俏生生的站在尽头。 贾环轻疑了声,往前走数步,方看清候着的人,正是鸳鸯。 “你怎么在这?大嫂闹的这般凶?” 贾环看着身着一件藕荷色坎肩并薄裙裳的鸳鸯,笑道。 鸳鸯眼睛倒映着烛火,亮晶晶的看着贾环,抿嘴轻笑道:“不是,是我听传话的嬷嬷说,你就要来了,便在这等着。” 目光温婉柔顺,丝丝情意绵绵。 贾环方想起,已有好些日子,没有和鸳鸯单独相会过。 他有些惭愧的上前,将她绵软如玉的身子拥入怀中,在她耳边道:“是我不好,没有多陪陪你,你怨不怨?” 鸳鸯将脸贴在贾环胸口,轻声笑道:“爷这是哪里话? 爷是大英雄嘛,在外面有那样多的大事要做,连皇帝老子都要爷去勤王保驾。 我虽只是个奴婢,却也知晓道理和大义,怎敢怨爷? 不过,爷能这样说,我心里还是极欢喜。” 贾环捧起她的脸,双手拇指轻轻刮着鸳鸯脸颊软腻的肌肤,看着她羞涩的眼神,柔声道:“在我心里,你从不是什么奴婢丫鬟,而是我的女人。” 说罢,吻上了鸳鸯的红唇…… 直到鸳鸯似快要窒息,贾环才松开了她。 鸳鸯双手用力,紧紧反抱着贾环,伏在他怀里大口喘息着。 贾环则轻抚着她的背,又缓缓滑下,置于某处隆起处,在她耳边诱惑道:“鸳鸯姐姐,要不……咱们去我那边?” 鸳鸯眼神迷离,俏脸通红,正要点头,一阵夜风吹过,带来一丝清明,她才想起这是哪里,忙挣扎起身,一张脸如同火烧云似得,也顾不得,整理好身上的衣襟后,嗔怨的看了贾环一眼,低声道:“爷啊,老太太还等着呢!哪里就能……” 贾环嘿嘿笑道:“现在不成,那等明天夜里,你去找我?” 鸳鸯脸红如滴血,眸中满是水意,声音都有些颤抖,道:“夜里我如何离得开?老太太身边断不能少了人的……” “那就白天嘛!” 贾环哄道。 鸳鸯犹豫了会儿,方点点头,可再一看贾环调笑的眼神,顿时羞恼,一跺脚,转身跑了去。 贾环哈哈大笑,跟在后面,往荣庆堂走去。 …… “三爷来啦!” 虽然已经夜了,但既然贾母还未歇下,在荣庆堂当值的婆子丫鬟们自然也不能去休息。 廊下一排穿着桃红坎肩的丫鬟们,看到贾环到来后,纷纷行礼。 也有人故意大些声,往里面通传。 门帘从里掀起,入了秋,荣庆堂门口的珠帘就换成了厚纱帘。 再过两个月,等进了冬,则还要换成大猩红色的毡帘。 “咦?” 看到门帘从内挑起,挑门帘儿的人竟是鸳鸯。 贾环嘿嘿一笑。 鸳鸯本已平息的俏脸,又是一红,然后眼睛往里比划了下,给贾环使了个眼色。 贾环见之,再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啜泣声,知道李纨还在告状,摸了摸鼻梁…… “老祖宗安!” 贾环面带微笑的入内,给贾母行礼问安。 晨昏定省的规矩,总还是要做的。 古礼也未必都是糟粕。 出乎贾环的预料,贾母并未呵斥他欺负了贾兰,而是温声唤他起来,道:“环哥儿今儿在外面可累着了?”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不曾累,孙儿又不曾做什么大事,哪里会累着。” 贾母摆手道:“这叫什么话,勤王救驾若不是大事,还有什么是大事的?” 贾环笑道:“老祖宗都知道了?” 贾母道:“你爹和链儿今日也都去看了,他们回来后,与我说明白了。” 贾环看了眼犹自哭泣的李纨,和垂头丧气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的贾兰,道:“那这是……” 贾母叹息了声,道:“你大嫂虽然心疼兰哥儿,却没有找你算账的道理。你爹和链儿都说的很明白,你是为了将兰哥儿摘出来,才下的重手。 只是…… 罢了,兰哥儿,你既然要求你三叔,就自己同他说吧。” 贾环纳闷的看向贾兰,不过没等贾兰开口,就见李纨哭的眼睛都红肿了,尖声斥道:“不许说,也不能求! 给你三叔惹下多大的祸,连你自己都差点坏了事,还没得到教训,还敢往里掺和? 你非要把我逼死不成?” 贾兰刚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连素来笔挺的腰身,都隐隐弯了些。 贾环见之,看了眼李纨,可李纨只是哭,贾环无法,只好看向贾母,道:“到底什么事啊?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得到。” 贾母却是叹息一声,并不作答。 贾环愈发好奇,李纨、贾母都不答,他也不好逼贾兰,便看向一旁的王熙凤,道:“二嫂,到底怎么了?” 王熙凤抽了抽嘴角,道:“这事不怨大嫂子,要我说也是兰哥儿多事…… 之前兰哥儿刚回来,他先生家里人就送来了一封信,好像是他师母写的。 央兰哥儿想法救他先生一救,另外,他家里好像还出了些事…… 兰哥儿得信后,急得不得了,就想去找你。 可大嫂子不准,今儿的事已经将她唬的不得了,哪里还敢兰哥儿往里面掺和。 再说,这不是难为你吗! 兰哥儿也是不晓事!”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看向贾兰,道:“兰哥儿,是这样吗?” 贾兰闻言,抬起头,露出一脸泪痕,看着贾环,道:“三叔,师母若非被逼到绝境,她那样好的人,再不会写信求到侄儿跟前。” “她好?她好这会儿子就不该写信来难为你?那可是谋逆大罪啊,你一个孩子家,又能怎么办?” 李纨气急,厉声斥道。 她也是出身官宦世家,虽不显贵,但对世事总要知道的多些。 今日,她只听说了贾兰身陷谋逆案中,就差点没生生吓晕过去。 又怎肯再让贾兰沾染这些事? 贾兰哭道:“娘,若非师母实在无法子,她绝不会寻儿子帮助的。” 李纨还要再说什么,贾环却摆手拦住了她,然后问道:“兰哥儿,你师母是怎么说的……眼泪擦掉!” 贾兰正哭的伤心,被贾环一喝,登时打了个激灵,李纨也下意识的拦在贾兰身前,小心的看着贾环。 贾环哭笑不得的看着李纨,李纨不好意思道:“环兄弟,你侄儿还小,你别打他……” 贾环呵呵一笑,没同她说什么,而是皱眉看向贾兰,道:“张廷玉就是这样教你,遇到事情便哭哭啼啼? 哭能解决问题?” 贾兰闻言,登时满脸愧然,用袖子连忙擦掉脸上的泪后,道:“三叔,是侄儿没用。” 贾环还想再说两句,却见李纨一脸哀求的看着他,到底没再说出口,见她哭花了脸,便对一旁的鸳鸯道:“打发人取点水来,让大嫂去洗把脸。” 鸳鸯闻言,抽了抽嘴角,眼神有些怪异的看了眼贾环后,去吩咐人取脸盆帕子。 王熙凤没顾忌,在一旁笑道:“怪道家里姊妹们最喜欢和环兄弟在一起顽,却是体贴的紧!”语气有些泛酸,也说的李纨面红耳赤。 贾母笑骂道:“你个猴儿就会混说,仔细我撕了你的油嘴! 俗话说,长嫂如母,小叔子是儿。 环哥儿体贴他长嫂,有什么不好?” 王熙凤讪讪一笑,道:“哪里有什么不好,我就想着,多咱三弟也体贴二嫂一回,哈哈!” 贾母闻言也不在意,还大笑她没面皮。 经这样一打岔,气氛好歹转圜过来许多。 没一会儿,两个小丫头子随鸳鸯进来,一个端着铜盆,装了半盆热水。 一个捧着一个帕子。 鸳鸯手里则提着一个奁盒,笑道:“大奶奶洗脸,先将就着用我的脂粉吧。现在去园子里取,怕是来不及了。” 李纨忙道:“哪里还用什么粉,我寻日里都不涂抹的。” 贾环插口道:“你们去里面捣拭吧,这里不大合适。” 鸳鸯也知道贾环要问话,担心李纨太激动,便扶着李纨到了东暖阁去。 “呼……” 轻呼一口气后,贾环寻了个椅子坐下,接过王熙凤斟的茶,啜饮了口,道:“兰哥儿也起来吧,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你师母怎么会找上你? 张廷玉跪在上书房殿前,是因为他想替顾千秋家族求条活路。 陛下目前还没有发作他的意思,他为陛下头号心腹重臣,多半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哪里就难到这个地步,竟找到你头上了。” 贾兰忙道:“三叔,师母信上说,家里已经被番子堵上门了。送信的陈伯也说,他是从厨子进出的后门偷偷逃出来的。 先生这些日子得罪了太多人,之前他那些同年故交向他求情时,先生没有应,那些人就同他断了往来。 如今先生落难,他们自没有出手相救的道理。 师母说,我是唯一一个她能想到的人了。 三叔……” 贾环摆手,道:“纵然有番子上门,也定是得了宫里的旨意,不会乱来的。 这种事你师娘别说求你,就是求到忠怡亲王头上都没用。” 赢祥都没用,自然,贾环也不可能跑到宫里去救张廷玉。 他只要没坏了脑子,就没有一丝可能。 贾兰急道:“三叔,那些狗番子自然不敢乱来,可他们在先生的书房里乱翻东西,还撕坏了好些孤本。那些书,都是先生的命根子。 师娘急了想护着书房,他们还敢推搡师娘!” 贾环闻言,想了想,道:“这样是不大好……只是我不好出面,张廷玉同我没什么交情。 不过,你若真想帮忙,也不用我出面。 一会儿你同你韩二叔,带上十个亲兵去张府。 什么都别干,保护好你师娘就是。 如此,总行了吧?” 贾兰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道:“行,太行了!谢谢三叔!” 说罢,起身就想往外跑。 “站住!” 还没等贾兰跑掉,就听东暖阁方向传来一声厉喝。 贾兰脸上的笑容登时凝住,身子也僵硬下来。 到底慢了一步…… “哪也不准去!” 李纨大声道。 “母亲!!” 贾兰转过身,大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先生落难,师母现在正是最困苦无助的时候,她既然舍下颜面来求到我这里,我若袖手旁观,岂不是不当人子? 若坐视先生和师母落难而不理,儿子这一辈子,都没脸抬头见人!!” 李纨闻言,如遭雷击,看着贾兰那张愤怒坚持的脸,不知该说什么…… 她是不想让贾兰有任何危难,但更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一生抬不起头做人。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见这娘俩又闹僵了,贾环冲贾兰笑骂道:“豆大点儿人,还提什么一辈子。 好生跟你娘说话不会?我看今儿是打的轻了!” 见贾环“发火”,李纨反而又心疼了,忙道:“环兄弟,兰哥儿还小……” 贾环抽了抽嘴角,喝道:“还站在这干什么?不想去就别去!”说罢,还隐晦的对贾兰递了个眼神…… 贾兰这才恍然,嘿嘿一笑,一溜烟儿的跑没了。 李纨还在劝贾环消气…… …… 正文 一千零九十七章 公公只管来伤我 “环哥儿,兰哥儿现在去张府,真的不当紧吗?” 一直未出声的贾母,待贾兰离去后,才开口问道,语气担忧。 她是极传统的老一辈人,家里当家人在谈正事时,从不干预。 贾代善当家主时如此,贾赦贾政当家时也是如此。 如今贾环做主,她也不会打搅,只是到底不大放心。 毕竟,张廷玉惹下如此大祸,抄家灭族都是等闲。 这个时候,只有远远避开的道理,没有迎上去的道理。 贾环笑着解释道:“今日之事,和张廷玉关系不大,他顶多也就是识人不明之罪。 而且,张廷玉最得宫里陛下的赏识和信重,为御前第一得用之人。 虽然这次少不得被敲打一番,但断不会因此而坏事。 兰哥儿能在这个时候雪中送炭,也算是他的机缘…… 况且,恩师罹难,他能不避风险,作出这样的抉择。 孙儿以为,是值得褒赞的。 人嘛,有的时候需要选择趋利避害。 但也有的时候,需要义无反顾。” 贾母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也比较赞同贾环之言。 男儿,是得有担当。 可再一看一旁的李纨,羞惭满面,顿时反应过来,“怒视”贾环道:“左也是你,右也是你。 一面教训兰儿不许给家里招祸,这会儿子又这般说辞! 你大嫂如何懂得那些,她只怕给你添麻烦。 到头来,你还笑话我们娘们儿不懂大义?” 王熙凤也附和笑道:“可不是?别说大嫂子,我方才也站大嫂子一边呢! 咱们内宅娘们儿,也不能勤王救驾,也不懂春秋大义。 能规规矩矩的在家守好家业,就算不错了。 环兄弟何苦还笑话咱们!” 说罢,一双丹凤眼嗔了贾环一眼,眸光幽怨。 贾环见状,登时黑了脸,怒目相视。 王熙凤哪里会怕,反而咯咯笑出声。 经她这么一闹,李纨反而不那么羞愧了。 贾母又忧虑道:“环哥儿,你大姐姐的好日子就要到了,原本我和太太打算这两日就入宫探望探望。 可如今发生了这般大的事,却不知还能不能进宫……” 贾环笑道:“两码子事,不相干的,老祖宗自去就是。” 贾母闻言,这才又欢喜了起来,她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 贾环点点头,道:“那老祖宗也早点休息,孙儿回去了。” …… 皇城顺义门外,颁政坊。 张相府。 这座前后五进的大宅,是隆正帝抄了一位世勋的家业后,抄没官中,而后又赐给张廷玉的。 亭轩楼台,池塘花园一应俱全。 隆正帝对自己人,从不小气。 今日之前,这座府邸,是整个神京城,除了皇城外,来往官员最繁多的一处宅第。 不是张廷玉喜欢应酬交际,他差不多几个月才能休息一次,每日回到家也都已经过了子时,精疲力尽。 可是,就算这样,依旧挡不住前来拜会的“故友亲朋”,和数之不清的“秀才同年”、“举人同年”及“进士同年”。 这是一张绝对无法逃避得开的人情大网。 一个文官,若是连故交亲朋和同年都不相交,那他在士林中一定是臭大街的异类。 除此之外,还有下属们来请教白日里未忙尽的公务…… 总之,张府门前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车水马龙。 贾环可以任性的拒绝大多数人情往来,甚至连武威侯秦家,之前也少与外面人来往,家里门槛极高。 但那是因为他们是武勋,有可以孤僻任性的资本和属性。 可张廷玉若敢这般做,他这个内阁次辅,熬不过一个月。 然而此刻,同样的大门前,却不见了往日的热闹。 唯有几个身着鲜衣的番子,面色冷漠,眼神森然的盯着每一个过路之人。 愈发让人避讳,也愈发恐怖。 “得得!” “得得!”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踩踏青石板的声音响起在街道转角处,且越来越近。 守在门口的番子眼睛斜觑过去,他们倒想看看,有哪个不怕死,不信邪的。 今日祭天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责任一大半在耳目特务身上。 赵师道和朱正杰两个差点没被宫里骂死。 赵师道也就罢了,他正奉圣命全力追查幕后黑手,无心旁顾,情有可原。 可朱正杰…… 平日里总喜欢和黑冰台攀比,要银子要支持的时候,更是企图压过黑冰台一头。 可比到头来,在眼皮子底下,却让一群书生闹出了这么大的祸害! 耻辱啊! 所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朱正杰发誓,要搞个大新闻,挽回颜面。 已经“失宠”的张廷玉,就是他下手的目标。 而他请旨搜查张府时,隆正帝并没有否定,更进一步确定了他的心思。 好歹他还有些头脑,知道张廷玉未定罪前,不好太过放肆,欺辱他的亲眷。 但既然下手了,就要想方设法弄出些干货来。 比如,与顾千秋的书信,看看其中有没有写到一些谋逆之事。 哪怕有一丝一毫关于今日之事的牵连,都能立下大功! 想来,隆正帝也是有一点怀疑…… 所以,中车府今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些谋逆的证据来。 谁敢阻拦,就是共犯! 这是朱正杰亲口下的命令。 本来,门口的番子还在郁闷。 这个命令在他们看来,简直就和没下没分别。 这个节骨眼儿上,别人躲张府都躲不及,谁还敢阻拦? 里面的人“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却只能在外面干守着。 却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 “来者何人?” “宁国亲卫。” 四个低沉的字响起后,中车府的番子明显一滞。 再看到虽然仅十余骑,但气息彪炳,煞气凛凛的亲兵,他们就更没底气了。 凡事都有例外。 中车府的番子是天子家奴不假,他们甚至比黑冰台与皇帝的关系更亲密。 在外面,虽没有肆无忌惮,但也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外官们看着他们是天子家奴的份上,也不敢得罪,就愈发纵容了他们的气焰。 可这份气焰,中车府的番子从不敢在贾环面前扬起。 别说他们,就是他们的老祖宗朱正杰,都差点让贾环一刀劈了。 两人怼了几次,每一次都是朱正杰惨败收场。 老大都这么惨,徒子徒孙们又怎敢嚣张? 平日里都是躲着贾家黑云旗走的。 只是,现在实在是躲无可躲。 “中车府奉旨行事,搜查张府,闲杂人等退避!擅闯者,后果自负!” 为首的一番子尖声道。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天子家奴。 若贾环亲至,他们或许还会卑躬屈膝客气一番。 只是几个宁国府的亲兵,还不足以让他们畏惧。 当然,即使如此,也是色厉声荏。 对面十数骑显然没有被番子唬住,恍若未闻,利落下马。 韩让出面,沉声道:“荣国府兰大爷,要进府与师母一等诰命田夫人请安,让路。” 那番子自认得韩让的身份,这可不是一般的宁国亲兵,连宁侯贾环都要尊他一声二哥。 贾环与韩家三兄弟的情义,早就被传成了忠义佳话。 他自然不敢怠慢,强笑一声,道:“原来是定军伯府世子爷啊,世子见谅,非奴婢不愿通融,只是圣意在身,不敢玩忽职守。” 韩让摇头道:“既然张大人还未经内阁定罪,那么宫里给你们的旨意,就绝不会是抄家旨意,最多便是搜查。 这与兰哥儿去拜见他师母并不相干。 公公还是给个方便为是。” 那番子闻言,连连摇头道:“世子爷见谅,奴婢这等身份,也是听命行事,哪里能做的了主?” 韩让气度沉稳,闻言也不恼,点点头,道:“那就去通告能做主的人吧。” 那番子犹豫了下,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另一番子连忙跑入内。 未几,就听里面传来动静,不一会儿,见数十衣着鲜艳的内侍番子,簇拥着一大红蟒袍的年轻宫人出来。 不是朱正杰,又是何人? “哟……” 阴阳怪气的一声惊叹,朱正杰眼神阴冷的看着韩让,又瞥了眼韩让背后的贾兰,讥讽道:“都道贾家重情义,果真不假。 这个时候,别人都避之不及,你们到还来拜师娘?” 韩让眼神淡漠的看着朱正杰,没有怒色,更不会有寻常人看到朱正杰时的畏惧。 然而这种眼神,更刺激的朱正杰心中扭曲。 好歹,他还有点脑子,知道出了今天这事,现在不是和贾家放对的时候。 拳头攥紧,咬死牙关,朱正杰拼命压住心中那团邪火后,冷笑道:“咱家正奉旨行事,除非能请来旨意,否则,这张府,许进不许出!” 韩让眉头一皱,就要说话,却见贾兰一步上前,从他身后走到身前,朗声道:“既然陛下给你的旨意是搜查,你自去搜查便是。何曾有权利封锁张府,不许人进?” 朱正杰阴森一笑,看着贾兰道:“中车府行事,还轮不到贾公子指点。若是不服气,贾公子不妨再诵一回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说不得,咱家听着高兴,就让你进去了。” 这就是在欺负贾兰年幼,给他挖坑了。 如果这个时候贾兰再诵一回这个,那真真是在玩火自.焚,往隆正帝脸上啐唾沫了。 韩让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不过没等他发怒,贾兰就冷声道:“这位公公,还请明白自己的位置。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就凭你等阉庶,还不值当我读圣人经义。” “你……” 朱正杰勃然大怒。 却听贾兰又道:“让二叔,劳您护着小侄入内。 不虚与他们放对,他们若有胆,就只管来伤我。 贾兰虽自幼失怙,但还有三叔!” 说罢,还昂着小脑袋,对朱正杰笑道:“公公若有胆,只管放手来捉我!” 话毕,昂首挺胸往张府大门内走去。 韩让等宁国亲卫,无不面色精彩的跟在后面。 面色最精彩的还是朱正杰…… 你娘希匹!! 心中暴怒,疯狂呐喊。 面容更是狰狞扭曲。 可是,朱正杰还真不敢动手。 外人都道他是疯狗,谁都敢咬。 可在朱正杰看来,贾家那个魔王才是彻头彻尾的疯狗。 一个敢和他的主子放对,还能让他主子无可奈何的疯狗…… 他确信,今日他敢动贾兰一根毫毛,根本过不了今夜,那条疯狗就会暴怒而来,将他撕成碎片喂狗。 更可悲的是,宫里他的主子,十成十不会给他做主…… “公公,咱要不要拿下他?” 一番子有些混不吝,在身后小声问道。 朱正杰一腔怨怒愤恨之火,登时找到了发泄点。 “啪!” 一记响彻夜空的耳光伴随着惨叫声响起。 “咱家恁你娘!” …… “兰儿!!” 张府书房,静斋内,一妇人看着贾兰大步而至,满面落泪,激动哽咽的唤了声。 “师娘!” 贾兰忙上前行大礼。 张廷玉夫人田氏将贾兰扶起,落泪道:“打发刘伯去给你府上送信后,师娘就后悔了。再不该将你也牵扯进来,你先生回来……” 说至此,田氏着实说不下了。 到了今天这步,张廷玉又怎还能回来? 贾兰见此,心知田氏心意,忙道:“师娘这是哪里话,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此乃学生本分。 纵然先生回来后,也绝不会怨师娘的。” “兰儿,你先生还能回来?” 田氏希冀的看着贾兰,急声问道。 她未必不知贾兰也做不得主,但只求心中一个安慰。 今日之事,恍若骤然崩塌。 对一个内宅妇人而言,太过突兀,也太过残忍。 贾兰笑道:“师娘,这话却不是学生所言,而是学生三叔所言。” “当真?!” 这下,田氏才真真激动了。 贾兰三叔是何人,她岂能不知? 贾兰笑了笑,看着后面缓缓进入的人影,朗声道:“再错不了,学生三叔对学生道:张相一心谋国,最为陛下所信重。 今日之事,亦不过为人一时所哄,非出自张相本心。 因此,宫里纵然龙颜大怒,也不过让张相吃些挂落。 如今正是国朝复兴,需张相为陛下出大力之时,所以,张相断不会有事。 论信任和圣眷,张相为当下国朝第一。 师娘,学生最佩服之人,便是先生和学生三叔二人。 先生不谋己身,一心谋国。 而学生三叔,既谋国事,更重亲人安危。 所以,他既然这般说了,就再不会有错的。”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田氏闻言,念了一连串的佛号,心里真真松了口气,道:“既然是宁侯所言,那八成是真的不妨事。 老天爷啊! 只盼老爷能平安归来……” 贾兰瞥了眼脸色难看之极的朱正杰等人,笑道:“师娘安心回后宅歇息便是,这里就由学生带人候着,静待先生归来。” 田氏闻言,却连连摇头,道:“你先生平生不爱金银,不顽古董,没甚喜好,唯爱读书。 这里的藏书字画,都是这些年他辛苦积累,视若心血性命。 如今老爷不在家里,我虽为妇道人家,可无论如何也要护住他的东西。 否则等他回来,看到这幅乱象,我又有何面目见他?” 贾兰道:“师母尽放心便是,学生守在这里。他们想搜查哪本书,学生代他们去翻,捧在手上,任他们看就是。却绝不会让他们毁了哪本,我辈读书人,书比性命还重。 他们若想毁书,需先毁了学生性命。” 田氏闻言,登时大为感动,却不放心贾兰一人在此,道:“师娘和你一起,你还是个孩子。” 贾兰笑道:“师娘哪里话,弟子……” “咳咳。” 没等贾兰言罢,后面的朱正杰死沉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的道:“二位不必再争了,咱家虽奉旨意行事,却也知道皇上主子的心意。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若主子真心疑张相,却不只是搜查那么简单了。 如今过场已经走完,咱家也要带队回宫,回报主子去了。 诰命夫人,今日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说罢,又看了眼贾兰,冷笑一声,带人转身大步离去。 面色难看的没有一丝人气。 见心头大患离去后,田氏有些不知所措,道:“兰儿,这……” 贾兰嘿了声,道:“师娘莫慌,这人好歹还没蠢到家。听了学生三叔那番话,他若还执迷不悟,怕活不过三天! 真当先生是好脾气?” “老天保佑啊!等你先生回来,一定让他好生去谢谢宁侯大恩。若不是他,今日张府还不定是什么下场啊!” 田氏瘫坐在椅子上,含泪道。 …… 宁国府,宁安堂。 贾环奇怪的看着眼前人,道:“二哥,你们这是……” 贾宝玉涨红了脸,道:“三弟,我有事想求你……” “呵呵,自家兄弟,谈什么求不求?有事且说。” 贾环看了眼贾宝玉,又瞥了眼跪在他身旁的袭人,笑着说道。 贾宝玉讷讷道:“是……是这样,袭人她家出了大事,惹了官司,想求三弟帮一帮。” “官司,什么官司?” 贾环挑眉问道。 贾宝玉愈发不安,小声道:“她大哥花自芳,杀了人,还望三弟看在我的面子上……” 贾环咂摸了下嘴,呵呵一笑,静静的看着贾宝玉那张如若金秋之月的脸面…… …… Ps:实在抱歉晚了些,胃疼,请大家看在宝二爷的面上,饶我一回吧…… 正文 一千零九十八章 都什么玩意儿? “三爷,不是您想的那样!” 眼见贾环脸色越发阴沉,眼神也愈发森寒,贾宝玉差点没把脑袋垂到腰子上,袭人顾不得许多,急声道。 贾环一眼看过去,那等煞气,一时间激得袭人差点呼吸不上。 不过,许多时候,女子的韧性真的要强过男子,尤其是如水一样的男子…… 袭人面色煞白,声音微微颤抖,道:“三爷,若是奴婢兄长打着贾家的旗号胡作非为,奴婢哪里有胆子央二爷带奴婢来见三爷? 连贾家正经的主子犯了错,三爷都严惩不贷,奴婢又算得什么台面上的?”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想了想,以袭人的见识和心机,确实不可能做此蠢事。 因此,目光稍微柔和了些。 不过,袭人是贾宝玉的跟前任,贾环不好直接同她对话,便对贾宝玉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你落哪门子泪?” 贾宝玉用汗巾子抹泪,道:“三弟,你方才和爹一样凶……”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二哥,你都快有儿子了,还跟丫头一样吗?” 贾宝玉噗嗤一声笑出声,白了贾环一眼,道:“你才快有儿子了!” 不过又想到,林妹妹真的要成贾环的妻子了,贾宝玉惆怅的一叹,竟痴了去…… 他不急,可袭人却急的不得了,心中苦闷之极,在一旁小声提醒道:“二爷,三爷问你话呢!” 贾宝玉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意兴阑珊,道:“你家人说的不大清,我没记住,你自同三弟说吧。” 说罢,自己斟了杯茶啜饮伤怀着。 若是袭人的表妹出了事,他自然紧张。 可袭人大哥…… 他亲哥出事都不在意,更何况袭人的哥哥…… 臭男人罢了! 袭人自然知道这位爷的脾性,心里凄苦,却不敢耽搁时间,跪在地上同贾环道:“三爷,奴婢哥哥花自芳,有一子叫花百昌,今年十五岁,小门户出身的,难免娇生惯养些。 寻日里不好读书,也不跟着家兄学些经济之道,只爱游手好闲,结交了许些市井混子。 他……” “说重点。” 贾环有些不耐道。 他忙了一日,没顾上休息,哪有心思听这些废话。 贾宝玉又摇头叹息的看了贾环一眼,埋怨他和女孩子说话不该那么粗暴…… 袭人则面色一滞,眼泪差点没落下来,却不敢如同跟贾宝玉使性一样给贾环脸子,继续道:“他跟着那些狐朋狗友去了赌坊,身上银钱输尽不算,还偷偷拿着家里的银子出去赌。 都输完了,不敢同家里说,就自己借了印子钱,想继续翻本。 可哪里能翻本,一来二去,竟又欠下了一二千两巨债。 放印子钱的黑心钱庄,带着借条去家里催。 家兄虽然气愤,却也认赌服输,愿意子债父偿。 卖了家里的门铺,卖了地,甚至连大屋都典出去了,只留了一套小宅存身。 又从奴婢这里拆借了二百两。 都还了,最后还差一百多两,却实在没法子了。 只求那些人宽限上十天半月,等再想想法子,一定能还上。 可那些人哪里肯,寻了十来个大汉上门,百般羞辱打骂,家兄都忍了。 可到后来…… 可到后来,那群畜生,竟当着家兄的面,想要凌辱嫂嫂。 家兄百般哀求未果,便报了衙门。 可衙门差役来后,只看了眼就走了,言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那些畜生这下再没了顾忌,当着家兄和侄儿的面,凌辱了嫂嫂。 家兄实在忍不下去了,才挥刀杀人。” 袭人一边说,一边落泪。 她相貌本就不丑,这般一来,还真有些梨花带雨的感觉。 贾环自然没什么感觉,可贾宝玉素来看到的都是坚强的袭人,何曾见她这般过? 一时间看的都快痴了,他走到袭人跟前,拉着袭人的手,跟着落泪道:“好姐姐,快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袭人正在等贾环的言语,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一时间真真不知是该继续哭好,还是该笑好。 这位爷啊…… 贾环倒是呵呵笑出了声,道:“你先起来吧。” 然后看向贾宝玉,道:“宝二哥,我听她说,最后也就差个百八十两银子。你怎么没拿出来借她,若是借给她,现在不也没这么多事了?” 贾宝玉闻言,面色一黯,长叹息道:“三弟,你哪里知道我的心?但凡我有,莫说是银子,纵然连命也给了她,我也不会不肯。” 贾环瞥了眼一旁面色感动的袭人,心里好笑,这小子得这些丫头们喜欢,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 “你怎么会连二百两银子都没有?” 贾环奇道。 虽然月钱不多,可贾宝玉屋子里的宝贝真真多的是。 随便一个拿出去,都不止能卖二百两。 贾宝玉再叹一声,黯然道:“我和你不同,你的都能自己做主,我又何尝能做半点主? 随便一点动静,都要惊动老太太和太太。 真要筹二百两银子给袭人,她怕是在我屋里也待不下去了……” 贾环闻言,点点头,觉得贾宝玉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他能养成这样的性子,与其说是他的问题,不如说是贾母和王夫人的问题。 这般管教孩子,再加上贾政这个魔鬼父亲,贾宝玉能这般无害,没有发疯,都算好性子了…… 冲贾宝玉点点头后,贾环对袭人道:“那衙门怎么说?” 本来满脸悲戚的袭人闻言,面色忽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恨道:“那些敢放印子钱的钱庄,哪个是没有后台的,他们和衙门都有勾连,印子钱的出息里,必然有他们一股。 家兄一时鲁莽,闯下大祸,杀了他们的人,他们岂肯放过他? 奴婢听母亲说,衙门里要判斩立决。 家兄…… 家兄他……” 袭人实在难忍悲意,痛哭出声。 贾环并没有什么怒气,因为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没有保护伞的高利贷根本不可能存在。 只要人类社会存在一日,也一定会存在这种事。 有光的地方,就必定有黑暗。 他只是奇怪:“你哥哥难道就没同那些人说,有个妹妹在荣国府,给贾家二爷做跟前人?” 此言一出,贾宝玉和袭人两人的脸登时通红。 两人还没任何名分,这般直接说出,两人都是要面子的人…… 贾宝玉有些害臊道:“三弟,你这是怎么说的?我和袭人姐姐清清白白……” “放屁!” 贾环笑骂道:“我是过来人,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俩早就有了好事……” 贾宝玉闻言直接傻了眼儿,袭人更是面如滴血。 真算起来,两人还真已经做了不少年的“夫妻”了…… 只是涉及到兄长性命,袭人到底咬牙坚持下来,红着脸道:“回三爷的话,因奴婢每次归家,都再三告诫家兄和侄儿,绝不许他们打着贾家的名号行事,连提也不准提,否则必没有好下场。 他们都怕三爷,所以……” 贾环奇道:“他们怎会知道我?” 袭人面色一滞,讷讷道:“三爷名动天下,想来……想来他们是知道的。” 贾环见之,就知道袭人定没少在家宣传他的“威名”,还不知怎么残暴霸道,不过也不揭破。 不管袭人怎么宣扬他,她能约束家人不打贾家名号为非作歹,就是好的。 想了想后,贾环朝后面道了句:“明月,去让人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他自然不能听信袭人的一面之词,当然,他判断,袭人应该没有说谎。 她是明智的人,不会有胆子骗他。 话音刚落,就见董明月走了过来,将一信笺递给贾环,道:“我刚才就派人去打听了下,她说的基本没甚差错。 那个借花百昌印子钱的钱庄叫兴发钱庄,和兴发赌场是一家,背后之人,是太学祭酒穆闻道。 花自芳的儿子花百昌家里有几个钱,又宠溺娇惯花百昌,所以他便有些招摇。 自身又结交了些不良混子,那些人就想在他身上弄些银子花花。 便有了这桩事。”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没有理会花百昌的破事,而是问道:“今日之事,太学祭酒穆闻道好像也参与在其中吧?” 董明月笑道:“太学的学生都是他鼓动的,连国子监那边都是他暗中蛊惑的。 国子监祭酒,就是西府大嫂的爹,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也阻拦不住,这次可被穆闻道害惨了。” 贾环有些头疼的挠了挠脑袋,笑道:“得,等着吧,用不了几天,大嫂就该上门了。” “那这件事……” 董明月问道。 贾环笑道:“让索先生带人去一趟长安县衙,问问长安县县令,百姓交粮纳税养着他们是干什么的? 百姓家里养条狗,还知道看家护院,知道冲主人摇尾巴。 可交了那么多粮税养着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和黑心赌场钱庄勾结,谋财害命吗? 再让大哥带人去,把那狗屁钱庄和赌场给砸了。 对了,再派人把来龙去脉告诉李梦飞那个呆御史,他连他爹都敢弹劾,定然不会放过区区一个太学祭酒。 都什么玩意儿!” …… 正文 一千零九十九章 隆正帝的应对 花家的事自然极好解决。 . 贾环也根本不用亲自出面刷这个低级副本,派索蓝宇出面,将长安县令一通斥骂后,花自芳就出来了。 其实如果花自芳之前说出自家妹子是荣国府宝二爷跟前人的话,根本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放印子钱的,最忌讳招惹到权贵身上。 那样非但容易银子收不回,还极可能连人都受到牵连。 就比如这回。 得知花家与荣国府贾家的关系后,长安县令真真是亡魂大冒。 若是今日之前,他或许还要想想,贾家如今的状况,能否耐他何? 可今日祭天,贾环给宫里解决了那样大的难题,堪称擎天保驾之功。 这会儿子和贾家放对,那不是在作死吗? 案子,自然迎来了转折。 为了解决人命案子,兴发钱庄和兴发赌坊的人,都被长安县县令当成了替罪羔羊。 被花自芳杀死之人,身上更是背了不知多少命案,成了采花大盗,死有余辜。 所以,花自芳就成了除暴安良的英雄。 但即使如此,也没甚用,长安县令还是栽了。 其实这个案子只是件小事,毕竟民如草…… 而贾环本身也没有主持世界正义的心思。 关键是,长安县令和穆闻道牵扯上了关系。 这才是真正要命的。 以宫里那位的心性,穆闻道作出这等事,诛十族都不解恨。 长安县令既然是穆闻道的合作伙伴,亲密战友,自然摆脱不了嫌疑。 更何况,还欺负到了贾家头上…… 所以,没用两个月,两人就一起上了黄泉路。 当然,这都是后话…… …… “行了,我不用你当牛做马报答。 好生服侍我二哥,少在他内宅里使心思就好。” 贾环对跪在那,对他千恩万谢的袭人说道。 到了这个地位,贾环不觉得他还有再遮遮掩掩说话的需要。 对隆正帝他都直来直去,也就更不必怜香惜玉照顾一个婢女的自尊心。 更何况,他说的本是事实。 袭人闻言,一张脸登时羞愧,亦或是羞愤的通红,嘴唇颤抖,不知该说什么。 她心里自然明白,贾环说的是金钏的事。 虽然经过上回贾环提点后,金钏在的日子好过了些。 但金钏哪里又是袭人的对手。 就一个男人,“恩泽雨露”就那么多。 多一个人分,袭人就少一分。在这方面,贤袭人可不会讲什么温良谦恭让。 因此,不动声色间,金钏就又“失宠”了…… 这些事青隼的人知道后报了上来,贾环早先就知道了。 可这毕竟是贾宝玉的房里事,他再有能为,也没有管兄长房里事的道理。 没的让人说闲话,连贾母都会怀疑他的动机…… 所以,贾环一直都没理会,这会儿正好是个时机,他就多嘴了两句。 也正好堵住袭人没完没了感谢的嘴,热情的有些虚假…… 再者,晴雯走后,宝玉身边真没几个能处的来的女孩子了,贾环也不想去撩的哪个。 贾宝玉带着袭人离去后,贾环又与董明月说了会儿话。 待跟着韩让贾兰去颁政坊的人回来禀报,说了那里的情况,贾环一笑之后,便与董明月去歇息了。 他也折腾了一天了,一夜无话。 …… 大明宫,紫宸上书房。 秦梁刚刚才离去,今夜,隆正帝和颜悦色的与他说了许多话,也施了许多恩惠。 对于即将拆分黄沙军团,并秦梁不再担任黄沙军团军团长一事,隆正帝深表歉意。 且说明,此乃不得已而为之。 秦梁还能说什么,自然言道,此乃臣子本分。 一个想拉拢,一个也没理由拒绝,因此气氛颇为融洽。 隆正帝大喜之下,还当场表示,打算拿京营贴补与秦梁。 其实这也是算计好的事,如果秦梁手中没有一支直属队伍,那么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方南天。 根本没法和手握灞上大营的牛继宗抗衡。 有京营在手,分量就大大不同了。 虽仍不及灞上大营,却胜在驻扎于神京城内。 再加上太尉的身份,正好弥补平衡…… 看起来,对于这个平衡的建立,让隆正帝心里极欢喜。 他与秦梁说笑了很久,谈天说地,从神京一直说到西域,似乎丝毫不受今日祭天之事影响。 又由忠怡亲王赢祥作陪,君臣三人用了晚膳。 待喝罢御酒之后,隆正帝还亲自将秦梁送出殿外。 隆宠至厮,君臣相得。 不过,待再折返回书房后,上书房内气氛,陡然转寒。 做了一天的戏,终于不用再伪装下去了…… “砰!” “朕要活剐了那群乱臣贼子!!” 一股压抑到极致,似再也压不住,顷刻间就要爆发的怒火,化成一道渗人的低吼声,从隆正帝喉咙中发出。 隆正帝的身躯,都在颤栗着。 恨之极! “皇上,臣弟有负皇上信重,罪该万死……” 赢祥跪倒在地,磕头沉声请罪。 隆正帝愈发暴怒,猛然转身,指着赢祥嘶声怒吼道:“你是罪该万死! 朕将祭天之事,悉数托付于你,可你竟出了这样大的篓子! 那些畜生,当着天下万民,和满朝臣工的面,要废了朕这个无道昏君!! 朕还有何颜面做这个皇帝? 青史之上,又该怎样书写朕的昏庸无道? 你说,说!” 隆正帝的声音,都因为愤怒而变了形。 一双细眸,此刻竟生生成了双血眸,满是嗜血红色。 “皇上!” 高声唤了声,赢祥抬头看着隆正帝,激动道:“皇上,臣弟死不足惜。 但皇上却绝非无道昏君啊! 从古至今,有哪个皇帝能如同皇上这般勤政爱民? 又有哪个皇帝能如皇上这般,在天灾连绵之年,却几乎没饿死一个百姓,还能开拓万里河疆? 皇上,乃圣贤之君! 那些读书人道貌岸然,他们骂皇上,不是因为读了圣贤书,知晓仁义圣道。 而是因为江南赈灾时,张廷玉设的那个局,将那些堆高粮价发国难财的江南士绅们所有的财富,一网打尽。 他们肉疼了,他们想狗急跳墙。 所以,才这般污蔑皇上!” “朕知道,他们是混帐。 若非逼急打痛了,再加上被人利用,又怎肯狗急跳墙? 若只是狗急跳墙,朕根本不畏惧。 不过一群书生,如何能奈何得朕? 可是…… 你却给了他们串联的机会,闹到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他们是,民意啊……” 说到最后,隆正帝怒气未消,但脸上只剩满脸的颓然。 依旧有悲愤不平,然而更多的,却是失望和无力…… 他虽高高在上为帝王,可世间的话语权,却并非在他手里,而是在世间的读书人手中。 他们分布于天下,地位清贵,百姓尊重,更深信他们。 而这世间的读书人,十亭里,至少八亭都在江南。 江南水灾时,那些士绅大族表面上施粥放粮做善事,可实际上,每次天灾之时,都是豪族们大肆兼并扩张之日。 他们手中的田地,十之八.九都是在这种时候,靠兼并灾民的土地获得的。 而他们要做的,只需囤住粮食不卖,收购市面上的存粮,然后用三五石甚至更少的粮食,去换地,换奴仆。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的大灾之年,对于士绅豪族们,却是发家兴旺之日。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这便是名士满江南的士绅豪族,从老子中得到的治家精神。 然而今年的天灾,由于朝廷命南海水师秘密从暹罗、安南等海外之地运回大量粮米,使得朝廷并不缺粮。 江南囤粮豪族们的粮食,非但没高价卖掉,反而被张廷玉趁机大赚一笔。 张廷玉只需不断的放出粮食,高价卖给那些囤粮的豪族们,直到卖到他们吃不下,再放出海量的粮食,一举冲垮了高价位的粮价。 让那些恶意收购市面上粮食囤积起来,准备发国难财的江南士绅们,亏出了鼻血。 而这些豪族家中,无人不读书。 良好的经济条件,造就了无数名读书种子。 再加上四通八达的姻亲关系,使得江南豪族同气连枝者甚繁。 他们是真正可以操控士林风向的核心力量。 当他们的利益受损时,他们将会动用最大的力量,将那人涂抹成十恶不赦之辈。 这种事,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隆正帝甚至都能想到,他在外界的名声,将会何等的不堪…… “皇上……” 赢祥担忧自责的唤了声,道:“臣已经让赵师道在外大肆宣扬,那些人今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清君侧,扫除皇上身边的奸佞,才出此下策。” 隆正帝闻言一怔,道:“谁是奸佞?” 赢祥面容有些古怪,也有些惭愧,道:“贾环不是说那些人是在针对他吗?” 隆正帝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来回走了几趟后,眼睛越来越亮,道:“十三弟好想法!朕以为,可以将此事明发天下……十三弟起来吧,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你。” 赢祥面色感激,又行一礼后,站了起身,道:“皇上,仅如此,怕还未必能奏效。还得另想法子,尤其是如何处置孔孟二家家主,及桐城四老。还有今日那些太学、国子监书生们……” 对于这些人,赢祥都没什么好法子。 杀自然杀不得,否则隆正帝暴虐之名必然坐实,而且还显得做贼心虚…… 可若放过…… 那才是真正的毒源。 一旦放他们各回各家,他们必然会将对隆正帝,甚至是对朝廷的恨意散播到各处,迟早成为大患。 然而就这样关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那么多人,不明不白…… 隆正帝捏了捏眉心,左思右想也拿不定主意。他长叹息一声,道:“朕这个皇帝啊……” 正艰难感慨着,忽地,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侧头,道:“苏培盛,去查查贾环那小子在做什么。 他同牛继宗、温严正的私会,还没完吗? 哼!他倒是比朕还忙!” …… 正文 一千一百章 帮衬 “皇上,贾环这次算是出了大力。 呵呵,这小子面上和皇上闹脾气。 可关键时刻,却知仁孝。 素日里那些忠孝盈口的满朝文武,除了一个张廷玉外,都不做声。 到最后,还是这混小子出头。 干净利落杀了顾千秋,又把水搅浑,还指挥赵师道抓人,自己背了恶名…… 倒也不枉皇上往日里对他的宠爱和教诲。” 苏培盛走后,兴许是见隆正帝的脸色依旧有些颓败心冷,赢祥揣测隆正帝心意,说了些好听的。 果不其然,闻此言,隆正帝阴沉的脸色舒缓了许多,甚至嘴角还微微弯起,不过嘴里依旧没好话:“他是为了朕吗? 他是怕朕被人害了后,没人再纵着他胡闹! 真让那个孽畜得逞了,他再混来试试。 怕是那个无君无父的畜生,第一个就要拿他开刀!” 一言说罢,隆正帝的脸色竟比方才还要难看。 细眸中,满是杀机。 此番情形,连赢祥看的都有些心惊。 他自然知道隆正帝这话说的是哪个,而且在他看来,咸福宫里的那位,也的确太过狠辣了些。 不止是对隆正帝,更是对那些愚不可及的读书人们。 给他当一次刀,却废了整整一代读书士子。 而他这样做,却只是为了羞辱隆正帝。 谁才是真正的刻薄寡恩,一目了然。 只是…… 纵然隆正帝再怎样暴怒,再怎样杀机凛凛,他也不会对赢历下杀手。 现在外界纷纷盛传,隆正帝弑父谋母,圈兄屠弟,若是再加上一个杀子的名声…… 岂不成了真正的独.夫? 且就算不考虑这个,赢祥以为,隆正帝也不会对赢历下杀手。 这就是隆正帝与其他帝王的不同之处。 外面都道他刻薄寡恩,心寒无情。 可赢祥却知道,所谓的“刻薄寡恩,心寒无情”,也许并没有错,但那是对外人,对敌人。 可对于自己人,隆正帝却比任何帝王都重情义的多。 早年性格孤拐的赢时,做出了多少让人恨不得咬碎牙拖出去打死他的事。 连觊觎母妃的勾当他都敢做。 可到头来,也不过就是出继出去,断了他念想,明面上,绝了父子之情。 然而实际上,即使在隆正帝最朝不保夕之时,也时时惦记着这个“被委屈”了的儿子,暗地里帮衬了不知多少。 还有那荒唐不堪的赢昼,都成了整个宗室的笑柄。 隆正帝这般爱颜面的人,虽然每次都气的打个半死,可心里依旧爱护着,屡屡给他机会…… 所以,赢历虽然伤透了隆正帝的心,但最多也就是个圈禁的下场,却伤不了他的性命。 或许,咸福宫的那位正是看透了此点,才做出这等混帐事。 然而,他却不顾,这样做,会让隆正帝何等的心寒,心伤…… 看着痛骂之后,面色隐隐悲戚的隆正帝,赢祥声音都有些黯哑了,想劝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担忧的唤了声:“皇上……” 隆正帝惨然一笑后,背负双手,透过上书房那扇金丝楠木凌花窗,看着窗外的夜空,喃声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父皇……” “皇上!” 赢祥高声一喝,大声道:“皇上乃天子,为天下万民之君父,却并非哪个一人的君父。 皇上如此勤政爱民,天下百姓皆爱戴崇敬。 纵然有少数不孝子孙,也代表不了芸芸民意。 且不说别个,那贾环为何如此敬仰皇上? 不就是因为皇上是个好皇帝吗? 否则,以他的性子,又为何会屡屡效忠于皇上? 甚至,不惜身冒奇险,还破家舍业,筹措家财,助朝廷度过难关。” 隆正帝面上的悲戚忽然凝住了,渐渐的消散,又渐渐的变的古怪起来。 他回过头,一双细眸中,竟满是戏谑之意,看的赢祥都有些浑身不自然了…… 担忧问道:“皇上,您……您没事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隆正帝看似真的出了些问题,先是轻笑,再到大笑,最后成了仰头大笑。 赢祥真唬住了,脸色都变了,忙上前道:“皇上……我去传御医!!” 转身就要急走,却被隆正帝一把拉住。 隆正帝强绷住大笑,打趣道:“十三弟啊十三弟,你这没做成.人家姐夫,就这般帮衬着人家。 你若真成了那混帐的姐夫,朕还真担心你能不能持公正态度呢! 有你这个总理亲王护着,那个混帐还不翻了天去!” 赢祥听他这般说,知道心性坚韧的隆正帝转过了弯,不再停留于悲戚中,也就松了口气。 他摇头笑道:“臣弟是喜欢这个小子,虽为权贵出身,还是都中最富盛名的纨绔子弟。 但他与真正的纨绔不同,他心怀百姓,从不只顾着自家升官发财。 只凭这一点,就比太多后辈强数倍。 臣弟想来,皇上也是因此,才对他每每宽容纵容的。 因为有这般心思的孩子,必然不会犯大错。” 隆正帝还是绷不住,哈哈笑了两声,虚点了点赢祥,道:“你啊,自小跟着朕,难道朕还不清楚你的心思? 每次说谎,耳朵就红!” 赢祥面色一滞,讪讪一笑,不过还是坚持道:“臣绝无欺君之意。” 隆正帝又大笑了两声,略过不提,正要说什么,就见苏培盛踩着脚步,如一只老猫一般,没有一点声音的进来。 苏培盛方才奉命出去,查探贾家消息,这会儿子回来,便是复命:“皇上,牛伯爷和温伯爷并数位世子,都已经从贾家离开了。 不过……” “不过什么?” 隆正帝细眉一挑,问道。 苏培盛小心道:“不过,宁侯打发了他的侄儿贾兰,和定军伯府世子韩让一起,带了十个亲兵,去了颁政坊张府。” 隆正帝闻言一怔,奇道:“颁政坊张府?哪个张府?” 苏培盛看着隆正帝的脸色,道:“就是……张廷玉张相府。” 隆正帝闻言,脸色一黑,道:“这个混账东西打算落井下石?” 张廷玉可着实给贾环穿了不少小鞋,这些隆正帝都心知肚明,甚至在背后怂恿的。 但在他看来,这些小鞋都无足轻重,根本不会伤到贾环的根本,甚至还是善意的。 如果贾环见张廷玉落难了,就打上门去,那就太过分了。 赢祥也微微皱起眉头来。 苏培盛忙道:“不是不是,是张相府的诰命给荣国府的贾兰写了封求救信。贾兰求到了宁侯那里,宁侯念他尊师重道,才打发人去帮他的。” 隆正帝闻言,脸色又一黑,不过还是纳闷道:“求救信?若是如此,那个混帐该进宫给张廷玉求情才是,怎么打发亲兵去了张府?” 苏培盛小声提醒道:“陛下,是朱正杰请了旨意,要去张府抄家。中车府的番子在张府,冲撞了诰命夫人,没法子……” “放屁!!” 隆正帝此刻的怒火,比方才更盛:“是谁给他的旨意,哪个说要抄家的? 这个贱婢,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混账!朕要杀了他!!” “皇上暂且息怒!” 见隆正帝陡然爆发,赢祥忙安抚道,然后看向苏培盛,严声问道:“那张府诰命可有差池?” 苏培盛其实也是趁机给朱正杰那个王八羔子上眼药,朱正杰只是去搜查,并未去抄家。 若真是抄家,贾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进入张府。 此刻见火候差不多了,他忙道:“并未,荣国府的小公子带着宁侯亲兵去了后,强闯了进去,并说宁侯以为,张相虽一心谋国,不谋己身,但陛下圣明,乾坤独断,绝不会让张相蒙难。 朱正杰听了后,不知怎么想的,就带人退了回来。 这会儿子,该要回宫了。” 赢祥闻言,心里松了口气,只要那田氏无恙就好。 别人不知张廷玉在隆正帝心中的地位,赢祥却深知,从某些方面来看,张廷玉的地位甚至比他这个总理王大臣的地位都高,也更得隆正帝的信任。 虽然这次出了这等事,让隆正帝心中大怒。 可这只不过是迁怒,待怒气消了,也就过了。 张廷玉,依旧是御前第一信重之人。 可若是让朱正杰伤到了张廷玉的夫人田氏,那君臣之间,就会产生一丝芥蒂和隔阂。 这对一心要成就一番千古君臣佳话的隆正帝来说,简直不可饶恕。 “去,让人将那个贱婢拿下,打两百大板。 告诉他,朕以后不想再见到他。” 苏培盛闻言,心里一叹。 若没有后面一句话,今日他就能要了朱正杰的性命。 可加上这句话…… 看来陛下,还是不想将这个从小服侍他的奴才打死。 不过也没关系,离开了皇帝的视线,自有那猖獗小儿的苦头吃。 “还有什么事?” 严厉的声音,惊醒了暗自惋惜的苏培盛,他忙道:“陛下,还有一事。 宁侯派人训斥了长安县令郭聪,还让人打砸了兴发钱庄和兴发赌场。” “又怎么了? 朕就知道,他一天不会安生!” 隆正帝气的眼花,恨声怨道。 派人训斥县令,何等恣意妄为。 隆正帝心里真有些恼了。 苏培盛忙又将兴发钱庄和赌场做局坑害花百昌的事说了遍,又将郭聪和穆闻道之间的关系说了。 隆正帝闻言,真真气的发抖,道:“好,好一群仁义道德的读书种子,好一个太学祭酒!” “皇上息怒,既然贾环将证据都交给了李梦飞,想来明日大朝,弹劾他们的奏章就要递上。到时候,处置了就是。” 赢祥劝慰道。 隆正帝寒声道:“十三弟,京察一事,不可再托。 那混帐言辞虽然粗鄙,但却没说错。 百姓何其艰难,还要奉养朝廷百官。 可他们养条狗都知道看家护院,养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又有何用!” …… 正文 一千一百零一章 大红! “哟,这不是苏总管吗? 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宁国府宁安堂中,一大早,贾环从西边请安回来,正与董明月、小吉祥和香菱用早饭,就见苏培盛满脸喜色的登门。 因为他是内侍,所以不需避开内眷。 见贾环似笑非笑的随意说道,苏培盛笑的一脸褶子跟菊花绽开似得,道:“哎哟喂!宁侯,您还是叫老奴一声老苏吧,老奴听着亲切。 老奴高攀一句,就凭这些年咱们的交情,这声苏总管,忒生分!” 贾环嘿了声,见小吉祥和香菱手拉手的要告退,就点了点头。 董明月也跟着一起离去了,知道苏培盛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她心里有些不待见。 因为与天家打交道,贾环总是吃亏…… 苏培盛一辈子服侍人,焉有看不出董明月脸色的道理。 董明月还没走出后门,他便忙道:“宁侯,这次老奴来,可不是来麻烦宁侯的。 是好事!” 贾环哑然失笑道:“你也知道,你素日来寻我都没好事?” 又看了董明月一眼。 董明月皱了皱鼻子,轻哼了声后,大步离去。 苏培盛见之干咳了声,嘿嘿笑道:“宁侯,听说您妾室之兄,因命案被关起来了?” 贾环眉尖一挑,觑眼看着苏培盛道:“是啊,这不等着朝廷大赦天下吗?” 苏培盛正色道:“宁侯不知,经昨日之事,陛下哪里还会大赦天下?”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却不接话。 苏培盛见之面色一滞,干笑了下,又道:“不过嘛……宁侯您自然不一样。 尤其是陛下得知,宁侯小妾的兄长实属误杀,所杀之人,死的也不冤。 所以特意命老奴告之宁侯,随时都可接人出狱。 宁侯啊,陛下日理万机,却不忘惦念宁侯之事,可见圣眷之隆!” 贾环淡淡一笑,道:“对,我是要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咳咳……” 苏培盛哭笑不得,道:“谈不上,谈不上……不是,老奴的意思是,都是应该的。” 这话怎么说怎么别扭,苏培盛心里感叹这可真真是个小祖宗。 又道:“对了宁侯,陛下还得知,宁侯将都中和江南的大部分生意都停了,好奇这是为什么? 好端端的生意,不该啊! 忠怡亲王也说,别家要是富可敌国,那并不是好事。 可像宁侯这般心怀天下苍生的勋贵,就算富可敌国,那也是国朝幸事。 只要宁侯您不偷不抢,不坑蒙拐骗,正经的生意,还是该怎样做就怎样做的好! 好端端的生意,怎么就停了?”语气惋惜。 “行了苏总管。” 贾环淡淡的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不过贾家收缩生意,不是怕哪个。 只是不想做了,累了。 贾家上下加起来也就那几个人,有口饭吃就足够了。 再做下去,不知什么时候黑冰台的番子又围上来了。 本侯虽行的正坐的直,心中不惧,却也嫌麻烦。 从今而后,本侯就做个闲散侯爷罢。” “宁侯,您……” 苏培盛闻言面色一变,忙想解释。 “大哥,送客。” 贾环却没有再听他说下去的意思,端起茶盅,对门前候着的韩大淡淡说了句。 韩大入内,恭敬的请苏培盛离去。 苏培盛满脸纠结,想劝说什么,可见贾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能惋惜一叹,离开回宫去了…… …… 大明宫,上书房。 隆正帝面无表情的听完苏培盛的回报后,不置可否,苏培盛小心退下。 隆正帝看着下方的张廷玉,厉声道:“国朝优容养士百年,厚待百官,却养出了一群无君无父,目无国法的畜生! 穆闻道身为太学祭酒,家里却开着钱庄放着印子钱,设局做套,坑害百姓。 此等人也配做祭酒,朕也就不奇怪,他能教出怎样的太学学生来。 长安县令郭聪,身为百姓父母,却勾结穆闻道,对其残害百姓之事,视而不见,甚至为虎作伥! 这种畜生,又是怎么身居县令之职的? 张廷玉,查,你要严查! 此次京察,由你主持,一定要从严。 不管他们是谁,有什么清名,又有什么后台。 但凡有劣迹者,一律拿下! 往年来,都是三年一京察,甚至五年一京察,还都是做做样子。 从今而后,至少五年内,年年京察。 朕绝不想再看到,有太学祭酒以黑手段,坑蒙敛财之事发生。 真真是千古奇闻!” 张廷玉遵旨应声,见隆正帝没有其他事,就退出紫宸书房,回内阁理事。 昨日之事,他虽受到了极大的牵连,在上书房殿外跪了半夜。 可他毕竟简在帝心,为隆正帝第一心腹爱臣。 再加上有朱正杰那个蠢货的鲁莽行事,和苏培盛的眼药,让他平安度过了一劫。 非但如此,或许为了对他夫人的补偿,隆正帝居然答应了,不追究顾千秋家人的罪行。 这让张廷玉感动的当场痛哭,大谢君恩浩荡。 他是真心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隆正帝非但免了他的罪过,还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免了顾千秋家人的死罪。 君以国士待臣,臣必以死相报! 不过,顾千秋的家人可以赦免,其他人就不行了。 首先开刀祭旗的,就是这个太学祭酒穆闻道和长安县令郭聪。 他们二人,都是士林中的清流名臣。 这一次,却是要遗臭万年了。 这还不算最狠的,最狠的,是连续五年的京察。 这足以让朝廷,将国朝五品以上的百官,全部换掉两茬。 彻底雪洗昨日之恨! 而主持京察的张廷玉,差不多也自绝于士林了。 但这对张廷玉来说,虽有剜心之痛,却又不得不为之。 因为经昨日之事后,让他彻底认清了一个道理。 他与清流,大道不同! …… 待张廷玉退下后,隆正帝才阴沉着脸,看了苏培盛一眼,寒声道:“不知好歹的混账,朕还求着他去赚银子吗?” 说罢,一把将手中的朱笔丢在御案上,满脸怒气。 苏培盛心里想帮贾环说两句好话,可隆正帝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多嘴。 倒是一旁一直处理朝务的赢祥,捏了捏眉心,笑道:“皇上,贾环不过在使孩子性儿,您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他许是真的怕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敲门声。 他若没做亏心事,他怕什么? 可见,他到底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还是孩子? 他宁侯了得的很,在军中一呼百应,军机阁都围着他转,哪里还是孩子?” 隆正帝冷声道,口中满是诛心之言。 显然,贾环不留情面的拒绝,让他极为恼火。 更让他恼怒的,是他想起昨日贾环让苏培盛转告他的,自此日起,贾环要和他划清界限。 只有君臣大义,再无恩怨。 这个混账! 赢祥自然知道隆正帝的心思,他笑道:“皇上,昨日贾环那番话,不是孩子话,又是什么? 他若真心那般想,昨日他根本不会出头。 今日,也只会做个假模假式、中规中矩的磕头虫。 那样,才是真正再不相干的做法。 而现在,他满口牢骚,不正说明他还在和皇上使性儿? 不过,这般做法,也就他敢,的确放肆了些。 皇上若想严惩他,也是应当的。” 这番话,让隆正帝的脸色好看了些。 他倒不怕使性,而是怕君臣义绝。 经过昨日之事,他本就遍体生寒,满朝文武,宗室勋贵,竟无人愿为他这个君父分忧解难,任凭他被一群逆贼百般羞辱。 唯有贾环的仗义出头,才让他不至于寒彻骨髓。 可若贾环真的今日就此和他划清界限,隆正帝真要怀疑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太失败了…… 听赢祥这般说,隆正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十三弟也开始与朕打起心机了?” 赢祥闻言哈哈笑道:“不敢不敢,臣弟就是这般一说,并非在激皇上。就算臣弟不说,难道皇上还真舍得对贾环如何?” 隆正帝冷哼一声,道:“有何不舍?这个混账东西,不是要与朕划清界限吗?划就好了! 苏培盛!” “奴婢在。” 苏培盛忙应道。 隆正帝道:“贤德妃为朕诞下龙儿的日子就要到了,传旨荣国府,请荣国太夫人,并贵妃生母,入宫为贵妃护佑。 另,传旨贾政,让其带族中子弟,去清虚观打醮,为贵妃祈福。” …… 宁国府,宁安堂。 “咦,你怎么来了?” 一个人坐在堂内静静想事的贾环,看到薛宝钗从后门盈盈入内,笑道。 薛宝钗身着一件轻薄的大红色夹袄,内衬藕荷色裙裳,愈发显得肤白若雪。 她看着贾环笑道:“爷的好日子就快到了,我来瞧瞧,可有能帮手的地方。”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道:“钗儿,你犯规了。说过,不许在我跟前说违心的话。这话你自己信吗?” 薛宝钗脸上的笑意一滞,但随即又平复,笑道:“若是从前,这话自然是不由心的。但如今,心里虽仍不大平,却绝不违心。 若是今日,我还在为了名分和爷闹纠结,使心思,真真不配爷的喜了。” 贾环闻言,看着薛宝钗的杏眼。 见她毫不怯避,眼神清正的看着他,贾环一笑,朝她招了招手。 薛宝钗见之有些犹豫,不过想到宁安堂不似西府,没有贾环召唤,没人敢随意入内,便走了过去。 贾环将她揽在腿上拥着,轻轻的在她欺霜赛雪的俏脸上啄了口后,又亲了亲她不抹而红的柔唇,笑道:“是姨妈逼你来看看,啥时候接大哥回来吧?” 薛宝钗面色大红! …… 正文 一千一百零二章 三哥哥 “爷啊!” 原本还担心贾环有心思的薛宝钗,可在看到贾老三一脸戏谑的笑意之后,便安下心来,有些羞赧的嗔怨了声。 也只有她二人单独相处时,素来稳重端庄的薛宝钗,才会作此小儿女姿态,偶尔撒娇一回。 与寻常的模样,截然不同,但更显颜色。 贾环看着薛宝钗一双盈盈杏目中,幽婉情丝,双手不由在她软绵的身子上游动着。 薛宝钗却唬了一跳,在蘅芜苑的小屋子里,她可由得贾环乱来。 因为蘅芜苑门外廊下,总有莺儿坐在小杌子上守着,可保证没外人进来。 可这里是宁安堂前厅,纵然堂外也有人守着,却不是贴身丫头。 别说让人看到,纵然让人听了一星半点声音去,薛宝钗也都不用再活了。 “爷啊!” 这一声,和前一声截然不同。 前面情意哀婉,而这一声,压低嗓音咬牙切齿! “哈哈哈!” 贾环见之大笑,还从未见过薛宝钗这幅模样。 狠狠的在她丹唇上亲了口,便松开手,让她挣扎了下去,离开几步后,防备的看着他。 贾环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笑道:“姨妈急坏了吧?” 薛宝钗见他岔开这一茬,心里松了口气。 她真的担心贾环要强来,她并没有底气能抗拒到底。 上一回在园子深处,他起了性质,非要强来,她最后不也依了…… 这位爷还拽了个莫名的词儿,叫“光天化日”…… 若非没人看了去听了去,真真让人没法活了。 幸好,今日他还知道这是前厅。 快快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襟后,薛宝钗见贾环色兮兮的看着她,既喜又恼的白了他一眼,道:“昨儿祭天都过了,让人打听也没动静。 听说祭天出了乱子,还是……还是爷闹出来的,就更担心了。 不止担心我大哥,还担心你!” 贾环呵呵笑道:“姨妈让人打听到什么了,怎么担心到我了?” 薛宝钗道:“薛蝌带人在外面打听,听说昨儿祭天上那些士子们闹出了大乱,一起聚集闹事,要清君侧,诛奸佞! 还说,还说爷就是那祸国殃民的奸佞! 噗嗤!” 说到最后,薛宝钗都忍不住笑出声。 贾环脸一黑,怒道:“人家都要诛我这个奸佞了,你还笑?好……好你这个狠心的妇人!” 贾三孙影帝附体,连声音都有些颤。 可是,薛宝钗却愈发笑的不可收拾。 心里甜如蜜。 曾几何时,这种亲密的玩闹,贾环只会同林黛玉顽耍,偶尔也会与史湘云顽闹,却从不和她顽。 这些她都知道,只是恪守本分,不说,不比。 因为她知道,那样贾环不喜。 然而没想到,她终于,也有今天…… 薛宝钗笑的极欢喜,眼角却微微湿润。 不过她性子到底不同林黛玉,不爱落泪,不动声色间就抹去了,笑道:“我同妈说,事情断不会是这样。 纵然是真的,也是别人寻个由头闹事。 再说,以宫里皇帝的性儿,那些读书人越这般说,他反而越护着爷。 他可不是软弱的皇帝,但凡有半点软弱,也走不到今天。” 贾环颇为惊奇的看着薛宝钗,看的她都有些不安了,才道:“宝妹妹,你居然能看透这些?” “噗嗤!” “呸!” 薛宝钗真真没法子,气笑啐道:“哪里就成了……哪里就成了宝妹妹?” 白了一眼后,又仔细解释道:“前些日子里,我一直管着外面的生意账簿。 虽知道爷不喜内宅参与政事,可我以为,咱们这样的人家,即使内宅,也要留意些动静。 以免真有事到临头的一天,措手不及。 所以才知道的多一些……” 话虽如此,薛宝钗还是有些担忧的看向贾环。 她是知道,贾环极不喜欢内宅的人干预外事的。 还知道,早几年,贾环曾几次直言告诫王熙凤,心不要太大,不要插手外面的事。 甚至,也曾提点过她…… 不过,她真的没有打着贾环的名号,在外面干预过任何事。 只是打听了些外面的情形,想知道贾环的处境…… 然而,贾环还是黑着脸起身近前,目光冰冷的瞪着薛宝钗。 薛宝钗面色渐渐变白,呼吸变浅。 紧张,只因为在乎。 她几乎不敢想象,贾环再度冷落她的日子…… “啪!” 丰润的圆臀受袭,不重,也不轻。 薛宝钗先是面色煞白,以为贾环暴怒之下要打老婆…… 可再看他弯起的嘴角,如何不知他又在欺负人? 不过没等她有什么动作,那只没有离开她身子的手,就猛一用力,在她轻声惊呼中,将她紧紧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贾环眼眸中有笑意,但也有正色,另一只手轻轻的抹去了她眼角还未消散的惊慌,轻声道:“这次就罢了,你想知道外面的事,也不是不可以。 我素来也不主张你们只将眼界困在小小一个园子里,你若喜欢,也可像琴儿一样,四处走走看看。 但你要记住,没有我的同意,绝对不许干预外事。 如果那样,我会真的生气。 就不是这样轻轻的打老婆了,明白了吗?” 薛宝钗的神色有些怪异,欺霜赛雪的脸上满是红晕,杏眼中水意绵绵,声音微颤道:“爷,我……我明白了。你……你别再往里……摸了……” 贾环哈哈一笑,眼神邪魅,道:“叫声三哥,爷就收手。” 薛宝钗闻言,呼吸骤然变得有些急促,仿佛这声“三哥”对她的刺激,比身后腰肢之下,伸进衣裳里作恶的那只大手,还要挑战她的底线。 盈盈眸眼中,生起丝丝媚意,目光温婉哀求的乞求贾环不要作弄她。 然而,贾环非但没有放过她,连那只本来暂停的恶手,也开始再次作怪起来。 “三哥哥,三哥哥,好哥哥……饶了,饶了我吧!” 感受到那只恶手越过山丘,穿过峡谷,就要深入桃花源,薛宝钗唬的魂飞魄散,连连求饶。 贾环闻声,只觉得骨头都酥了,若非知道韩大还有青隼的密谈环绕在外面,可以听到里面的动静,他真有点压抑不住,想就地来一发…… 他好笑的看着惊慌失措的薛宝钗,道:“钗儿,你到底是在诱.惑我,还是在婉拒我? 罢了,这些等回来再说,你先回去换身衣裳。” 薛宝钗微微喘息着,知道逃过一劫,只奇道:“好端端的,换衣裳作甚?” 贾环坏笑一声,道:“都湿透了……” “哎呀!” 薛宝钗霞飞双颊,羞愤欲绝,转身就想逃离这个混蛋。 却被贾环一把拉住,听他笑道:“顽笑话,就咱俩在嘛。” 见她还是使劲挣扎,贾环笑道:“换一身公子服,咱们去接你大哥回来。” “真的?不是等天下大赦吗?” 薛宝钗登时不动了,满眼惊喜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呵呵笑道:“不能等天下大赦了,经过那群书生们一闹,宫里那位恼火了,不准备大赦天下了…… 正巧,昨儿我帮了宫里那位一点小忙,他便送了个人情与我。 方才苏培盛来过,就是说的这事。 其实就算他不来,我若知道了宫里取消大赦天下,也会走一遭的。 不为别的,只因他是你哥哥。” 薛宝钗闻言,真真一颗芳心里充满了感动,颤着薄唇,落着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踮起脚,鼓足勇气,吻了上去…… …… 神京南城,太平坊。 虽名为太平,可这里却是县衙大牢所在地。 不仅京城一地的囚犯关押在此,大秦各地,除却斩立决的犯人外,其他死刑犯,大都会押赴京城,秋后问斩。 那些死囚被押送至京后,就关在此处,太平坊。 这也是薛姨妈夜不能寐的缘故。 若非有贾环关照,薛姨妈又悄悄让薛蝌上下打点了一二,若薛蟠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子弟,他现在不知捡了多少块肥皂了…… 贾环并未带着薛宝钗前往县衙,虽然郭聪此刻正翘首以盼,妄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毕竟,卖个人情与贾环,若是贾环能为他说几句话,那么他现在的处境,将会大大好转。 只可惜…… 贾环又不是傻子,他的人情,郭聪也承受不起。 贾环与韩大带着一队亲兵,再有一架黑云马车,一行数十人,赶到太平坊县衙大牢后,韩大前去交涉。 想来是宫里早就下了旨意传与长安县衙,因此,没费什么周折,被关押了十数天的薛蟠,终于重见天日了…… “环……哥……儿……啊!!” 一副久别三十年,重见亲人的模样,比进去时白胖了许多的薛蟠,泪流满面的看着贾环,带着哭腔激动唤道。 贾环坐于马上,上下打量了番薛蟠,忽然笑道:“看来你在里面的日子过的不错,白了,也胖了不少。” 说罢,对十数步外,弓着腰陪着笑脸候着的牢头点了点头,道:“你们有心了。” 那牢头见之大喜,忙道:“宁侯太过客气,县老爷和孙县尉再三叮嘱,绝不能让薛大爷吃了苦,他本就是冤枉的。 所以,小的就在牢里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了薛大爷。 每日里也不拘见亲待客,好酒好肉好菜伺候着。 薛大爷最是大方豪气,连我等卑贱之人,都跟着一起吃了不少好菜好酒,得闲还一起赌两手。 今儿还打算,若再不出去,就去平康坊……” “咳咳!!” 刚才还泪眼朦胧的薛蟠,看到贾环挑起的眉尖,登时咳嗽起来,连连与那牢头使眼色。 那牢头心知说漏嘴了,连忙闭口,畏惧的看着贾环。 贾环自不好和他一般见识,给韩大使了个眼色,韩大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牢头。 牢头见之心喜,却不敢上前拿。 贾环轻笑道:“拿去买点好酒喝。”说罢,又对薛蟠道:“大哥,上车吧。” 薛蟠闻言,本来唬的绷紧的脸色,顿时又起了笑脸,连连答应,跑到黑云车边,爬上车。 “咦?妹妹!你怎么来了?” 薛蟠睁着铃铛大眼惊喜道。 薛宝钗却面沉如水,喝道:“下去,骑你的马去平康坊吧。” 薛蟠闻言,面色一滞,又嘿嘿笑道:“妹妹这是同我生气呢?哥哥哪里做差了?” 薛宝钗没跟贾环前,薛蟠虽也让着她,却绝没这般伏低做小的姿态。 可自打薛宝钗跟了贾环后,薛蟠再不敢仗着哥哥的身份,或者吃酒后高声说话了。 贾环不比寻常亲戚,他要翻脸,真下的了狠手揍他。 纵然不揍,可要是将他打发到亲兵队练几天,那比杀了他还难过。 所以,薛蟠在薛宝钗跟前没一点哥哥的姿态。 薛宝钗恼火道:“你分明在里面过的自在逍遥,这也罢了,可你为何总是打发人同我们说,你在里面每日吃不香睡不着,瘦的都没人形了。 若再不救你出去,你就…… 害得我和妈操尽了心,流了不知多少眼泪。 妈更是半月来没睡过一日好觉。 你却在里面…… 你给我下去!我这会儿不想看见你。” 薛蟠闻言,自知理亏,只能垂头丧气的下车。 乌泱泱的走到贾环跟前,道:“环哥儿,借我一匹马可好?妹妹不让我上车。” 贾环呵呵笑道:“给他一匹马。” 一亲兵从后牵来马匹,交给了薛蟠,也强忍着笑…… 贾环没再和他多说什么,驱马走到黑云车前,问道:“要不先打发他回家,让他自去见姨妈,咱们去西市逛逛?” 黑云车里,薛宝钗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遗憾道:“还是一起回吧,妈哭起来,若没人劝着,怕哭坏了眼。 咱们看着他白胖了许多,可在妈眼里,怕真瘦了许多呢。 别再让他诓了去…… 爷,咱下次还能一起出来吗?” 贾环哈哈笑道:“自然可以,得闲了都可以出来逛逛…… 那咱们现在回家吧,姨妈怕等的心焦了。” 出来前,薛宝钗就打发了人去告知薛姨妈。 薛姨妈正在家里候着。 今儿西府的贾母老太太和王夫人,要去宫里见贾元春,都不在家。 薛宝钗点点头,应了。 队伍缓缓启程,回往西城。 …… Ps:哈哈,你们太污了,昨儿章节名起简单些,就叫大红。结果你们想哪去了,还有看成大床的,哈哈。像我这样正经的人,和你们这些污妖王不是一路人…… 正文 一千一百零三章 请客 宁国府后街,一座小小的二进宅院,便是薛家如今的住处。 其实,薛家在京中亦是有大宅邸的。 薛家起家先祖官居紫薇舍人,虽无封爵,但紫薇者,帝君也。 舍人为近人。 即,薛家先祖乃太祖近信之臣。 而上一代薛家家主,更为太上心腹。 以皇商名义,坐于江南为天家耳目。 虽名分不显,但颇有分量。 也因此,其病亡后,薛蟠才能承其余荫,以尚未进学之年,成为户部皇商。 披上了一层皇家的保护外衣,不被寻常屑小欺负了去。 所以,薛家的家底还是极殷实的,在都中亦有数座大宅。 只是,如今薛家依附贾家而存。 家中人口又单薄,只孤儿寡母三五人,仆婢不过十来人。 贾环也曾提议,将手中的几处大宅让给薛家。 却都被薛姨妈以“宅大人少非福也”婉拒了。 贾环也没有强求,因为他倒是认可薛姨妈的话。 因此,薛家至今依旧在这座精巧的二进小宅中居住着。 薛家在江南的仆役下人,都已遣散。 从金陵到都中,总共也只带了二十来个仆婢。 到了京后,又将七八人打发到了老宅去。 如今,连看门的门子,都是一个老苍头,还是薛蟠乳母家的老头儿。 忠心,可靠。 “大爷回来了?!大爷真的回来了!” 老苍头看着车马到来,起初还奇怪,以为是哪家亲戚来访。 等车马近前后,他方看清马上之人,登时欣喜若狂。 一边高呼,一边让身后的小厮到二门儿报信。 自己则激动的满面热泪的迎上前去。 薛蟠那厮也终于找到了家和亲人的感觉,赶紧翻身下马,落着泪,与老苍头泪眼相视…… 贾环身后的亲兵队伍散去回府,韩大也离去了。 后街上没了外人,贾环不理抱头痛哭的主仆,打开马车车马,也不放踏脚小杌子,就直接将薛宝钗抱了下来。 一身士子服的薛宝钗看起来清秀动人,落地后,一双杏目盈盈含笑。 她极喜欢这种独处的光阴。 不过,再看到一旁处感慨大哭的两主仆后,抽了抽嘴角之余,她还是不禁红了眼圈儿…… 贾环好笑道:“他在里面过的什么日子,你还不知道?行了,进去吧,一会儿还指着你安慰姨妈呢,你可得坚强些。不然那么些人,我不好当众哄你……” 这是暗语,贾环总喜欢在两人欢好时,说些话挑的薛宝钗生闷气。 然后再用强力的进攻,“哄”的薛宝钗忘去生气的原因。 这会儿子光天化日下,贾环这般说,让薛宝钗一时间红透了俏脸,狠狠的凶了贾环一眼,却也将那点伤感丢到了爪哇国去。 没等薛宝钗让薛蟠进屋,里面就有丫头子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说太太让快快进去。 一行人便往里面走去。 …… “我的儿!!” 垂花门下,薛姨妈看着薛蟠走近,一手扶着门廊,一手伸向前方,满面是泪,嘶声唤了声。 薛蟠也是性情中人,虽然在长安县牢中过的潇洒无比,养的白胖了不少,可此刻好似真的从十八层地狱中爬出来一般。 一步一步,“步履蹒跚”的缓缓走到薛姨妈跟前,“噗通”跪下,大哭道:“母亲,不孝子回来了!” “我的儿啊!!” 听薛蟠这般说,薛姨妈真真心都要碎了,早已将他怎么入狱之事忘的干干净净,满心里只有怜子之情。 至于贾环、薛宝钗等人都能看出的白胖,在她眼里也成了受苦后的虚肿…… 贾环倒不奇怪薛姨妈的反应,其实薛姨妈虽然平日里骂的凶,可在她心里,薛蟠怕是这世上最好的儿子。 若没有她的一味溺爱纵容,薛蟠前世也走不到绝路上…… 贾环有趣的是,薛蟠的反应。 真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兴许是见贾环嘴角弯起,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幕,薛宝钗有些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后,上前去劝说薛姨妈,道:“妈,先进里面再说吧。不好堵着门呢……” 薛姨妈恍若未闻,素日里她似最亲薛宝钗,厌恶薛蟠。 可到了这个时候,才见真谛。 满眼满心全是这个儿子,再容不下任何人和任何声音…… “呵呵呵……” 薛宝钗正郁结,看着搂抱在一起不松手的母子没法,偏听到身后不良人幸灾乐祸的笑声。 轻轻蹙起秀美,嗔怨的看过去,虽无言语,但眼神分明在说:“爷啊!做人要有良心呢!” 贾环眉尖一挑,眼神往她丰润的良心处扫过,再看向薛宝钗,肆无忌惮。 爷喜欢你的良心! 其实这个时代,勋贵和士大夫的标准审美观,并不是大奶妹。 他们追求的,是盈盈可握的小巧鸽乳。 精致,玲珑。 而大奶妹们,则通常会自卑的束胸成平。 这种束缚,甚至不比裹脚好多少。 薛宝钗体态偏丰,胸怀广大,也曾束过胸。 但自贾环直言相告,他其实就好这一口后,她虽然还是束着,但却不似从前那样紧紧勒着了,只是不显得太过夸张。 此刻被贾环这般轻佻的一扫后,薛宝钗羞愤的瞪了眼,头疼的不敢再去招惹他,转过头对薛姨妈道:“妈,方才哥哥跨过了火盆,去了灾气。如今还需用柳叶香草沐浴,去了晦气。 不好再耽搁下去了。” 这话才将薛姨妈唤回神来,牢狱之灾后,跨火盆,沐柳叶,去灾气,乃是民风习俗。 在信奉鬼神的时代,连士大夫都不可免俗,更何况一内宅妇人? 薛姨妈顿时惊醒道:“对对对,火盆跨过了?” 薛宝钗笑道:“不都是妈准备好的吗?” 薛姨妈连道:“是是,是准备好了。 快,潘儿,同喜同贵已经让火房准备好了沐桶和热水,你快去沐浴! 一定将身上的晦气都去干净了,从此再无忧无难。 娘准备好了你最爱吃的糖蒸酥酪和火腿鲜笋汤,还有酒酿清蒸鸭子。 你沐浴罢了,就来吃,啊! 天可怜见,可苦坏了我的儿……” 这般哄孩子的模样,别说薛宝钗,就连薛蟠自己都招架不住了。 要是只他们娘仨儿还好,可后面还有个魔王在看着呢。 他难为情道:“妈,我是男人,这点苦不值当什么……环哥儿还在呢。” 薛姨妈这才惊醒,她是最懂得人情世故的,懊悔怎地冷落了贾环这般长时间,忙对贾环笑道:“让哥儿看笑话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累的环哥儿受了多少累? 哥儿快快进去,我也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糟鹅掌鸭信,备好了清酒呢。 今儿你们老太太去了宫里,正巧,林姑娘和云儿丫头都在我这里。 哥儿和你宝姐姐快进去吧!” 贾环笑道:“今儿薛大哥才出来,想来姨妈和他有许多话说。我和林姐姐他们先回去吧,等明儿再来讨姨妈的酒。” 薛姨妈最会做人,哪里肯放人,忙道:“你薛大哥不和咱们在一起用饭,规矩他要和蝌儿还有家里奔波的掌柜伙计们在外面吃。 咱们娘儿几个就在里头用!” 薛宝钗附和道:“他如今是家主,虽然能出来都是爷费的心,但回来后,要先安抚好外面做事的,没先和咱们挤一起吃饭的道理。” “是是是!” 薛蟠也笑道:“环哥儿,这次我一定好生谢你! 要不是仗着你的腰子,这回我可真栽里头了…… 我可听说,一群球囊的读卵子书的王八玩意胡闹,连大赦都闹没了。 若不是你出了大力,我非得在里头过年不可! 今儿我先和外面的管事随便吃点,你和妈还有妹妹在里头用。 但是说好了,等明儿,咱在平康坊最好的兰香苑里清场摆席,叫几个上好的还未出**的清花魁,好好高乐高乐! 一切花费都算哥哥的!” 贾环看着薛蟠晃着大脑袋,拍着胸脯喜滋滋的请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薛姨妈则气的骂道:“没出息的混帐东西,你,你竟请环哥儿去那种地方? 你自去厮混你的,敢教坏了环哥儿,仔细你的皮。” “哥真真是疯了,我看是还没在牢里待够!” 薛宝钗恨得咬牙切齿骂道。 贾环虽然有不少女人,可他却从不在外面厮混,更从不接触优伶之辈。 这点极让家里的女人喜欢。 若真被薛蟠带坏了去,那林黛玉她们非和她急不可。 没的生出那些事来。 见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都快翻脸了,薛蟠顿时蔫儿了,赔笑道:“我不过是说笑罢,妈和妹妹这般当真……” 又见两人觑眼相看,分明不信,薛蟠忙道:“真是说笑!我都请环哥儿多少回了,他一次都没去! 平康坊他就去过一回,结果那回还是带着一群丘八大兵要银子去的。 差点没把人逸云居给拆了,连清函姑娘那样的人间绝色,都差点当魔教妖女给捉了! 唉!恁地不知怜香惜玉。 那可是平康坊七大家啊,平日里我都见不着…… 对了,他还管兰香苑的花魁小福叫小娘皮。 也是怪了,那小福竟还念上了他,发誓非环哥儿不嫁。 啧!她要是这般待我就好了……呃!” 薛蟠一番畅想后,就发现周围一圈三人都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他抓了抓脑袋,哈哈一笑,知道一不留神说的太多,忙给贾环赔一笑,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贾环莫名其妙的看着薛宝钗幽怨的眼神,道:“你看我做什么?什么花魁小福的,我鬼都不知道!” “哼!” …… ,(), 正文 一千一百零四章 钗头凤 “环儿……” 贾环与薛姨妈、薛宝钗进入薛家内宅后,就见林黛玉与史湘云二人坐在炕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唤了声。 林黛玉身上套着一件翠色坎肩,内着一件绣着流水云纹的浅红色裙裳,让人眼前一亮。 “林姐姐,你搞么斯?” 贾环用一口荆襄土话问道,眼神茫然。 “呸!就会作怪!” 林黛玉强忍着笑,啐了口后,嗔骂道。 话虽如此,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最喜欢贾环这般和她装傻顽闹了,不因他身份的转换而变,也不以岁月的变迁而变。 当然,她那副俏生生的模样,还有似冬泉般清澈灵动又蕴满笑意的眼睛,也让贾环觉得格外好看。 贾环扮傻的模样,还让一起进来的薛姨妈和薛宝钗,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在家人面前没有权贵架子的做派,着实让人亲切喜欢。 唯有史湘云皱起眉头,眼睛凶巴巴的瞪着贾环。 不为其他,只因她虽是在都中长大,但史家两个婶娘却非都中人。 一个为金陵人,一个为荆州人,尤其是保龄侯夫人,便是荆州人。 因此,史湘云的话语中总有种荆南方言的味道。 比如,将“二哥哥”、“二姐姐”唤成“爱哥哥”和“爱姐姐”。 如今贾环说话这般饶舌,岂不是在取笑她? 众人也发现了史湘云不善的目光,再一想,顿时明白过来。 又是一阵大笑。 进内宅的路上,薛姨妈已经从薛宝钗那里得知了薛蟠在狱中的真实生活。 虽然还是心疼,但也不再去想他那大头儿子有多凄惨了。 见天赌乐,好酒好肉好菜的吃着,要是再不出来,连平康坊的粉儿都能叫进去。 怪道住个牢房都使了那么多银子,这样的日子,与他平日里也没甚分别。 不过,银子虽使的多了些,薛姨妈也不心疼,只要薛蟠没受大罪就成。 现在更好了,也不再那么心惊肉跳的念想着。 这会儿子见几个小儿女顽闹,愁眉苦脸了许多天的薛姨妈,也跟着笑了起来。 史湘云见贾环冲她挤眉弄眼做鬼脸,笑骂了声:“死相!” 也就丢开了手。 顽笑一场后,薛姨妈让大家都落座。 一张圆桌上,已经摆满了珍馐佳肴。 薛宝钗挨着薛姨妈坐,而贾环则坐在林黛玉和史湘云中间。 以薛姨妈的精明,绝不会做出趁机让薛宝钗和贾环亲近的蠢事的。 她笑容可掬,目光亲切的看着贾环和林黛玉及史湘云三人,道:“算算日子,你们的好日子也近了呢!” 此言一出,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登时羞红了脸,垂下头去。 贾环倒是不在乎,还是乐呵呵的笑着。 薛姨妈笑着看了他一眼,又道:“只可惜不能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不过环哥儿也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他的是他的,姨妈这里还有好礼送给你们。” 说着,她拍了拍薛宝钗的手,薛宝钗笑着起身,往里间走去。 不一会儿,捧了一妆奁匣子出来,交给了薛姨妈。 匣子上有一金锁,薛姨妈从袖兜里取出一枚钥匙,打开金锁取下后,方小心翼翼的打开匣子。 匣子内,垫着一层金黄锦帛,锦帛上,躺着一双金灿灿的钗头凤。 饶是屋内众人,都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富贵人家,可看着这一双华美贵气的钗头凤,还是觉得耀眼。 薛姨妈目光变得有些模糊,似感慨,又似回忆,道:“这是……当初我同老爷成亲时,薛家太夫人送我的。 那会儿,我才十六哩。 薛家豪富,为了与王家结亲娶大妇,薛家太夫人请了江南名家陈子元大匠,用精金打造出这一对钗头凤。 一名琴,一名瑟,合在一起,便是琴瑟和谐,吉寓白头到老。 只可惜……” “妈……” 许是见薛姨妈陷入了哀伤,不大应景,薛宝钗忙唤了声。 薛姨妈回过神后,见众人都静静的看着她,有些歉意的一笑,道:“年纪大了,就爱想些过去的事…… 如今,我上了年纪,宝丫头又性子古怪,从不爱戴这些。 正巧,逢着你们大婚。 在我眼里,你们又与宝丫头有什么不同? 所以,就送给你们,权当添一份嫁妆吧。 你们若不嫌弃不吉利,就收下!”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闻言,忙起身,林黛玉羞红着脸,道:“姨妈,这如何使得?这般贵重,又是薛家太夫人相赠……” 史湘云也道:“姨妈,我们的钗儿都戴不完。环哥儿当初隔三差五就送我们一些,开头我们还挺高兴,可后来我去东府里管事,才在他房里发现,他一次打了小二百支! 每回惹我们不高兴了,就送一支。 或是哪个的生日忘了,他也说是没忘,早就准备了! 就这般,我那里存了两匣子了!” 林黛玉咯咯笑道:“我那里有三匣子,除了戴的,还有穿的。” 贾环忙给薛宝钗解释道:“送你一回你不要,也不戴,后面就没送这些了,改送吃的了……” “噗嗤!” 话没说完,贾环就听到旁边一声喷笑,脸顿时黑了。 落井下石都没这么快的。 果然,听贾环这般说,本来还没多想的薛宝钗,眉毛都竖起来了,再听林黛玉这声笑,脸色就更难看了,怒视三孙子! 嫌老娘又胖又能吃怎么滴? 倒是薛姨妈呵呵笑道:“环哥儿是大将军,在外面做大事,能有这般心思想着你们,已经极难得了。 不过,毕竟是一次打造两百支,心意虽好,品相却没这两支好。 陈子元大匠是国朝百年来,唯一公认的首饰大匠。 他一生也只打出了三十六副头面。 这一对钗头凤,是他的绝笔收官之作。 你们快收下吧,算是姨妈的一份心意。” 林黛玉和史湘云二人闻言为难,收下不合适,不收也不合适。 贾环在一旁吃着喝着,见她们为难,口中顿下稍许,笑道:“姨妈给的,你们收下便是。不在东西贵贱,在这份心意。 要我说,你们俩也多读点书才是,竟不明白长者赐不敢辞的道理。 唉!没文化呀,呃……” 没嘚瑟完,左右两边一双耳朵,各被一只小手揪住,贾环连连求饶。 “哈哈哈!” 众人大笑。 …… ps:太困了,这章短一些…… ,(), 正文 一千一百零五章 不哭 皇城,咸福宫。 . 自祭天之事后,东宫感染风寒,不能见事。 又有黑冰台重查咸福宫内侍薛痕谋逆之事,封锁宫门。 细查宫内每个内侍宫人。 但凡有半点来不明者,皆拿下审问。 一时间,才平静不到一月的咸福宫,再次风雨飘摇。 外人都忖夺,东宫赢定然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咸福宫内殿内,赢却无比宁静。 他身着一件素色锦衣,坐于宫椅上,静静的读者一本《莲花法经》。 相比于太上在时,他眼中少了几分骄气,多了几分骨子里的沉稳。 对于宫外时不时传来的唿喝声,他不置可否,并无甚怒气。 既然出手,就想过会有这一幕。 但那又如何,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无故废了他。 大明宫那位,忍辱负重二十年,才一举翻身。 赢自信,他用不了那么久…… 若不是有个失心疯的混帐屡屡搅局,这个时间,会更短许多。 可恨。 至于封锁咸福宫…… 呵呵,论对这座宫殿的了解,谁还会比他深? 宫内至少有三条密道,可在不为人知时,出入宫外。 而那些正被审问的宫人…… 他们本就被换过几茬,且都不是他的人。 他也从未想过,去拉拢那些奴婢。 再换一茬又能如何? 他真正的心腹,并不在这里。 那位子嗣单薄,赢时已死,除了他,就只有一个赢昼。 可他并不担心赢昼,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弟弟。 他不是装疯卖傻,而是真荒唐。 所以,大明宫那位,绝不会将皇位传给他。 这也是他敢屡屡出手的缘故。 但是…… 赢将手中经书放下,站起身,缓缓看向宫闱深处。 隆正帝清心寡欲,极少宠信宫人。 太上在时便如此,等执掌权柄后,更是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国事上。 再者,以他的年纪…… 再想生出多少子嗣,也不现实。 这方面,赢并不担忧。 就算他真的从现在开始沉迷女色,也不打紧。 新出幼子,对他基本没甚威胁力。 除了……凤藻宫的那位。 据青龙密探回报,那位贤德妃的产期,也就这两日了。 连荣国府的太夫人都进宫来了。 若是贤德妃诞下龙儿…… 以贾家的影响力,真想要夺嫡,威胁着实太大! 希望,是个公主吧。 否则…… 赢细眸微眯,眼中寒芒闪现。 杀机。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陛下,凤藻宫来报,贵妃方才召见荣国太夫人和诰命王氏时,忽发阵痛,太医女官回报,产日便是今天。” 御案侧,苏培盛躬身道。 隆正帝闻言,握着朱笔的手一顿,一滴朱砂赤墨低落。 若在平时,苏培盛这般打搅,他定然勃然大怒。 但是此刻,他却丝毫不在意折子上的污渍,抬头道:“太医怎么说,可还稳当?” 苏培盛笑道:“陛下,荣国太夫人进宫时,带了宁侯如夫人。有她在,必然万无一失。” 隆正帝闻言,松了口气。 对于公孙羽在医道上的本事,他再清楚不过。 慈宁宫那位至今能吊着命,公孙羽居功至伟。 “恭喜皇上,又得麟儿。” 赢祥亦放下手中笔,笑道:“皇上能够多子多福,亦是社稷之幸。 待忙完今年,皇上也该选秀了。 皇嫂连臣弟这边都找上了,不许臣弟拉着皇上总耗在上书房中,还说哪有皇上不进秀女的道理?” 隆正帝哼了声,道:“妇道人家,懂什么?如今天下方安,流民满地。此时选秀,还嫌弃朕背负的骂名不够吗?” 话虽如此,面色却没什么难看。 对于董皇后,他还是极敬重的。 当初还是战战兢兢朝不保夕之日,这位皇后,给予了他太多帮助和温暖。 而且,她还能极好的约束后族,从不给娘家谋福利。 又将内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没那么些烂事。 隆正帝很欣慰。 赢祥笑道:“皇嫂也是关心皇上,朝野之间,对皇嫂多为赞誉之言,称为贤后。 这会儿子,皇嫂定在凤藻宫那边。 就是不知,这次皇上会多一皇子,还是多一公主。” 隆正帝闻言,向南望去,细眸中,隐隐有期盼之色闪现。 过去一年,他经了丧子之痛。 剩余的二子,一个荒唐,一个成仇。 他只盼…… 这一次,能有佳儿诞生。 他也能多一份选择…… 隆正帝眸光闪动。 …… 凤藻宫。 “啊……” “啊……” 一声声痛唿,从内殿传入外间。 数不清的宫人来回穿梭着,或端着温水,或捧着棉帛。 外间偏殿内,一身大妆的贾母和王夫人此时都心急如焚。 听着里面传出的痛声,满是不忍和心疼。 她们都是过来人,如何不知这一关有多么艰险。 在这个时候,可是不论身份高低贵贱的。 从古而今,因难产而坏事的贵人,还少了? 王熙凤在一旁劝道:“老太太,太太,且放宽心吧。若是幼娘没来,咱们还得提心吊胆。 如今咱家的女神医都一道来了,再不会有事。 宫里多的是经验老道的稳婆,用不了多会儿,贵妃定会母子平安!” 听王熙凤这吉祥话,贾母总算松了口气。 她毕竟上了年纪,近八十的人了。 然而身子骨,还没前世的好。 都因为某个不省心的三孙子,成天的造啊闹啊,每每唬的她掉半截魂儿。 好在有公孙羽这个医中圣手护着,还挺的住。 不过这会儿子还是疲惫的慌。 而王夫人本来都不怎么喜欢王熙凤了,可听她说到“母子平安”时,面无表情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她倒是没想过,要让她的外孙坐那个位置。 而是指望,有一个亲王外孙在,纵然她不在了,宝玉能有一个亲王外甥,也不会让人再欺负了去。 况且,她还有别的路…… “生了!生了!是个皇子!!” 忽地,内殿中传出一道惊喜的唿声。 刚坐下的贾母一口茶方咽下,就惊喜万分的站了起来,吩咐道:“皇子?!快,快,准备赏钱!!” 王熙凤大声“诶”了声,从随身带来的一个小褡裢里,取出一个个红封,见人就发。 宫人们都知道她们是贵妃娘家人,贾家又是都中最顶级的勋贵,哪有不讨喜的? 一时间,满殿内都是好话。 连王夫人那张素素的脸,都浮出了不少笑容。 然而,幽帘之内,情况却和外面的喜气冲天有些不同。 公孙羽脸色凝重的看着床榻上满头苍白的贾元春,欲言又止。 而一旁几个老成的稳婆,此刻也都有些慌张。 那婴孩落地后,怎地……怎地不哭呢? ……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正文 一千一百零六章 提前除害 “噗!” “哈哈哈!” 宁国府后街,薛家内宅中,林、史、薛三女,还有后来从蘅芜苑中赶来的薛宝琴四人,并薛姨妈,都一起笑的前仰后合。 满堂笑语欢声。 深秋的神京城,已经很有些清寒了,但薛家内宅里,却满是香暖之意。 林黛玉俏脸粉红,眼波流转,微微喘息笑道:“环儿,你当初去西域,混进俘虏营中,为了吸引人家注意,真的使出了……哈哈,使出了脱衣大.法?”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贾环这个污妖王,众人对这方面话题的接受能力,远非前世所能相比。 贾环黑着脸道:“林姐姐,你听哪个说的?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小赤佬……” 林黛玉抿嘴笑道:“难道,乌仁哈沁姐姐说的也是错的?” 贾环傻眼儿道:“乌仁哈沁会同你说这些?” 林黛玉笑道:“我虽不曾和乌仁哈沁姐姐聊过这些,可有人和她聊过呀!” 贾环闻言,额头顿时浮起黑线,家里只有一个人最是自来熟,他咬牙道:“小吉祥真真是疯了,她敢造谣!!” 见几个姑娘都笑的喘不过气来,薛姨妈打圆场,她拍了下咯咯欢笑的薛宝钗一下,不许她再笑,道:“想来是乌仁哈沁在和小吉祥顽笑,环哥儿什么样的人物,怎会做那样的事。” “噗!” 林黛玉闻言,见一旁的贾环脸色更黑了,真真笑的坐不住,一手扶着贾环的胳膊,一手伏在桌上,使劲的颤着肩头。 别人不清楚,可她太清楚了。 为了成事儿,贾环十成十的能作出这事来。 只想想那副画面,林黛玉心里就忍不住想笑。 若是换个寻日里英明神武总是端着体面的主儿,放下身段来委曲求全做这事,兴许会让人觉得心酸艰难。 可贾环…… 只有满满的喜感。 想到他将那些骚鞑子们唬的傻不愣登的,带他回到老巢,结果一把火烧了龙城,林黛玉就觉得特骄傲。 至于光屁股…… 这对某人来说,算事吗?算事吗? 薛宝钗自不用说,两人早成了对彼此身体最熟悉的人。 她虽不似某个不害臊的,总喜欢摸来摸去去探索,可也在“不经意间”看的清清楚楚。 因为事罢后,她还要服侍贾环做清洁,对贾环的身体,自然不陌生。 就连林黛玉和史湘云二人,虽都还未真的成就好事。 可某人在她们眼前也早裸过,目的自然不言而喻,礼尚往来嘛…… “你们差不多行了啊!” 贾环觑着眼,看着大笑不止的林黛玉和其她几个,威胁道:“这是姨妈在这,我得给她老人家面子。不然,真当我不敢打老婆?” “呸!你敢!” 几人虽齐齐啐了声,但也都适可而止,不再嘲笑他了。 主要是薛姨妈也在,确实不大合适。 林黛玉瞅着薛宝钗身上的士子服,笑道:“宝姐姐穿这样的衣裳,倒也好看。” 薛宝钗笑道:“谁耐烦穿这个?不过是今儿跟着环哥儿出去接我哥哥,为了方便不得已才穿的。” 林黛玉闻言,本想刺她两句,可因长辈在,也只能哼哼的笑了两声,却斜眼觑视贾环。 贾环嘿嘿笑道:“日后我都闲着,你若爱出去逛逛,我便带你去。 大伙儿都一样,没的让一个园子锁在家里做什么。 再好看的园子,看的久了也就习惯了。” 林黛玉闻言,抿嘴一笑,眼睛闪亮。 史湘云笑道:“琴儿最高兴了,她爱出去逛!前儿还同我说,西域多好看呢。” 薛宝琴坐在她身旁,模样乖巧懂事,史湘云比较喜欢她。 听史湘云揭老底儿,她也不恼,只是咯咯笑。 贾环道:“喜欢西域,那下次再同我去就是,反正往后我一年都要去一次。有想去逛的同去!” 薛宝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其她人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因为除了薛宝琴外,谁也不想沿途跋涉几千里,去荒漠戈壁上吃沙子…… 薛姨妈看着薛宝琴道:“这傻丫头,自小跟着她爹四处走。眼界开了,再让她守在一处过日子,却是难为她了。 不过,也是她的福气,能寻着环哥儿这般纵着她的。” 薛宝琴闻言羞红了脸,低下头,心里却甜蜜。 这话不假,这世道,除了一个“不着四六”的贾环外,其他还有谁能纵着她这般“胡闹”? 越是豪门大宅,家中规矩越大。 一入侯门深似海,寻常时候,连二门都不能轻易出去。 唯恐让外人看了去,仿佛那就同失节一般。 看个郎中,也只露出一截手臂来把脉,脸不能轻易露出。 规矩森严。 也只有贾家这里,有贾环在,才能如此宽容她。 心里念着,薛宝琴眼神婉柔的看了贾环一眼。 这是她自己选的男人! 贾环感受到薛宝琴的目光,转头迎了上去,挤眉弄眼。 薛宝琴登时乐不可支。 这才是最难得的…… 薛姨妈在一旁看的心思复杂,想当初,为了能把薛宝钗嫁给贾环,她不知想了多少法子,使了多少心思。 而且一开始,薛宝钗进门时,还不受贾环的喜欢。 又耗费了好些日子,才解开心结。 再看看薛宝琴…… 真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不过也好,毕竟是亲堂姊妹,日后能相互照应着些。 薛姨妈做了半辈子的当家太太,内宅里什么事没见过? 她又怎会看不出,贾环最宠爱的,依旧是林黛玉。 这个丫头,真真命好啊…… “环郎……” 一屋子人正吃喝说笑着,忽地,一道身影飞速闯入。 众人大惊,不过待看到来人时,又都松了口气。 她们都认得董明月,虽极少来往,但也不算外人。 薛姨妈满脸堆笑,招呼董明月落座。 董明月强笑一声谢过后,看着贾环道:“环郎,宫里出事了。”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道:“发生什么事?” 其他人也都变了脸色,站起身来。 董明月道:“贵妃方才在凤藻宫生下一皇子……” “哎呀!真的?” 薛姨妈闻言喜不胜喜,大声道。 薛宝钗等人也满面喜色。 皇帝亲子,又有这样强力的母族,日后少说一个亲王跑不掉。 而贾家能有这样一个外甥,也是强援。 满堂喜色,只有贾环面色肃然,沉声道:“可是出了岔子?” 董明月点点头,道:“皇子落草,却没有哭声。幼娘和几个年老太医看过后,都认为是在娘胎里受了火毒,成了哑人……” “老天爷!” 薛姨妈闻言面色煞白,喃喃道。 薛宝钗、史湘云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纵然身份再尊贵,可一个哑巴……怕反而会更艰难。 甚至,连贾元春都要受到牵连,被视为不祥。 贾环脸色虽然也是一沉,但他总觉得不对劲。 若只是如此,董明月脸色不该那么难看。 这件事对贾家自然不算喜事,但董明月与贾元春并无交情,她这般着紧,应该还不至于…… 董明月是最明白贾家地位的人之一,她当知道,贾家并不是单纯的外戚。 果不其然,就见董明月脸色阴沉的继续道:“皇子不能发声,幼娘一时也没法子,毕竟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可西府的二太太却认为,是幼娘不尽心的缘故,喝骂幼娘。 还说她连环郎你的眼睛都能换,缘何不能治说话? 贵妃得知皇子不能说话后,当时就昏死过去了。 幼娘救醒后,她不言语也不理人。 西府二太太见之,竟魔怔了般,又怪幼娘,还要打她。 好在链二.奶奶拦下了她,不过链二.奶奶反被抓伤了……” “这个贱妇!” 贾环勃然大怒,起身就往外走。 “环郎,她们不在宫里了,皇后也在凤藻宫,见二太太闹的太不像,就让老太太她们先回来了。不过留了幼娘在宫里……” 董明月紧紧跟在贾环身后,补充道。 贾环身形未顿,步伐往荣国府方向偏去。 …… 荣国府,荣庆堂。 贾环尚未入内,就听到一阵哭声。 除了王熙凤的声音外,还有贾母的。 他带着董明月大步入内,之所以带上董明月,是因为这一次,她不准备再妥协。 “老祖宗……” 看着高堂软榻上,哭的泪人一般的贾母,贾环眉头一皱,道:“老祖宗,此事谁也不曾想到,乃天意。 况且,也未必就一定不能治好。 纵然真的不能治好,他贵为皇子,又有我等母族庇护,也能平安富贵长大。 老祖宗年事已高,何苦这般苦恼?” 说罢,他又看着伏在贾母腿上的王熙凤,道:“二嫂,这是怎么了?” 贾环只知道,王熙凤为了护着公孙羽,被王夫人抓伤了。 却还不知道被抓伤哪里…… 往日里活泼之极的王熙凤,此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趴在贾环腿上哭。 “环哥儿……” 贾母看起来伤心之极,也疲惫之极,她道:“环哥儿,没甚事,你且去忙你的吧。 你大姐姐那里,有幼娘和太医看着,不碍事的。” 贾环冷冷瞥了眼木然坐在一旁的王夫人,道:“孙儿并未担心贵妃,只是担心老祖宗和二嫂。” 说罢,他大步走上高台,一把拉起伏在贾母腿上哭泣的王熙凤,而后瞳孔猛然收缩。 只见王熙凤美艳的右脸上,五道触目惊心的抓痕,显得如此的刺眼骇人。 泪水从红肿朦胧的眼中落下,又顺着脸庞滑落。 只是触及伤痕时,被泪水中的盐分,蛰的抽搐的痛…… “嘶!” 贾环倒吸了口冷气,手伸向一旁的鸳鸯。 鸳鸯瞬间明白贾环的意思,忙从袖兜里掏出汗巾递给贾环。 贾环小心轻柔的为王熙凤拭去脸上的泪水,不让它们再流到伤痕处。 可一时间,哪里又擦的完? “哼!不知廉耻。” 满堂人都没说话,都看得出,贾环这般做,只是真心的关心自己的二嫂。 唯有王夫人,今日也许受到的打击和刺激太大,有些失心疯了,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此言一出,荣庆堂上的明白人心里纷纷一沉,暗道不好。 贾母更是变了脸色,就要去抓住贾环,不让他冲动。 可是莫说她年老体衰,纵然她年轻三十岁,也捉不住暴怒下的贾环。 “啪!” 一记响亮之极的耳光,震惊了所有人。 而从椅子上翻倒下去,趴在地上嘴角滴血的王夫人,更是让人忘了言语。 再怎么说,王夫人也是贾环曾经的嫡母。 纵然贾环出继到宁国府,可王夫人依旧是他名义上的二叔母。 长者为尊,孝道如天。 在这样的时代中,掌捆一个妇道长辈…… 惊世骇俗! 莫说其他人,连王熙凤都震惊了,怔怔的看着贾环。 “明月,派人送这个疯妇去后面庵堂,严加看守。我不想再看到她……” 贾环冷声道。 董明月只拍了拍手,门外就进来两个身着青衣的女孩子,身形干练。 这些能在贾家内宅里安身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当年董明月为白莲教圣女时,收的奉教侍女,多为孤女。 和董明月一同长大,最是忠心。 “环哥儿!” 贾母这才反应过来,大哭的唤了声,道:“不能啊,她是你大姐姐和宝玉的娘啊!” 董明月看向贾环,其她人也都看向贾环,但贾环一言不发。 董明月自不会听从贾母的话,轻轻一摆手,两个青隼干将,押着王夫人便离去了。 在两个自幼从武的高手手下,王夫人别说挣扎,连话都说不出口。 只是用怨毒森狠的目光,看着贾环,甚至是每个人…… 在她这种目光下,连贾母都忘了再给她求情。 这个人,真的疯了…… 等王夫人被带走后,贾环才再度开口,还是对董明月,道:“派黑云马车进宫,带回幼娘,给二嫂看伤。” 董明月闻言,不再耽搁,直接离去。 贾环对依旧发呆的王熙凤道:“我刚瞧了瞧,就是看着唬人,只伤了表皮,没伤到里面,不打紧。 回头幼娘配些好药,抹上就能好,不会留下伤疤的。” 说罢,又对堂下一直做垂头鹌鹑的贾琏道:“二哥,带二嫂回去吧。好生照顾着,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该收收顽心,照顾照顾家了。” 说来也可怜,贾琏前半辈子最怕的人是贾赦。 贾府以孝治家,尊长真的是可以随意责骂甚至杖打子嗣。 就算是成了亲后,贾琏也没少被骂。 好不容易熬到贾赦挂掉,贾琏最怕的人,又换成了贾环。 这个更惨…… 贾赦打他,还不虞被打死。 可贾环…… 这可真是个浑身带着杀气的魔王啊。 所以对于贾环的话,贾琏更不敢反驳,忙赔笑道:“三弟放心,如今我极少出去应酬了,每日里都陪大姐儿好些时候。” 贾环此刻没心思和他说这些,点点头,道:“那护着二嫂去吧。” 贾琏更不愿多留,赶紧带着王熙凤走了。 今日贾政带着贾宝玉、贾芸、贾荇、贾兰、贾菌,并贾族内眷李纨、娄氏、尤氏,还有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一起去清虚观打醮,为贵妃祈福,并不在家。 所以此刻,家里已经没甚人了。 贾环看着一时间似乎老了不止十岁的贾母,叹息了声,挨着她坐在软榻上,拉着她苍老的手道:“老祖宗,您先别恼,也别慌,不是大事。 家族太大,人太多,总难免出些坏了心的。” 贾母辩解道:“二太太今日只是受了些刺激,她心并不坏啊。” 贾环轻笑道:“孙儿又岂是只为了今日之事?老祖宗怕是不知道吧,二太太早就和外人勾连在一起,暗自谋事了。 虽然孙儿还没查清楚,她到底所谋何事,但只看她这般鬼祟行径,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好事。 孙儿原本想着放长线钓大鱼,顺藤摸瓜,抓到背后捣鬼之人。 可孙儿近来心累,没心思再和他们玩阴谋诡计了。 最重要的是,孙儿怕家里人有个闪失,那才后悔莫及。 二嫂之事,给孙儿提了个醒…… 所以,才借这个机会,将她拿下。 这不是目无尊长,而是提前除害!” “当……当真?” 贾母惊骇问道。 不过,想想王夫人方才离去时的眼神,一时间,贾母心里相信了八成。 那不是看家人的眼神,那是看仇寇的眼神。 贾环笑道:“若无十分把握,我也不会如此行事。 老祖宗不必难过,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平心而论,咱们贾家不曾亏欠她分毫,老祖宗更是每每护着她。 她最重视宝二哥,老祖宗亦视宝二哥为命根子。 她这般和孙儿作对,可孙儿可何曾因此迁怒过宝二哥? 这些,老祖宗当亲眼看见。 可她犹不知足!反而变本加厉…… 罢了,不说这些了。 孙儿只想告诉老祖宗,没有她,咱们贾家照样兴旺,而且过的还会更好! 老祖宗不必为一个心不在咱们贾家身上的人,甚至还想谋害咱们贾家的人伤心。 至于宫里,老祖宗也不必担心,孙儿保证,一定会护着贵妃和皇子的周全。 那孩子不仅是赢秦的皇子,还是我贾家的外孙,谁敢欺他?” 贾母闻言,心里松快了许多,说实在的,她也早受够了不识时务的王夫人,只是还有些犹豫,道:“可是,你宝哥哥他……会不会怪你圈了他娘亲?你们兄弟两个,可千万不能闹仇怨。” 贾环哈哈一笑,想了想,措词道:“老祖宗,孙儿不是说宝二哥不孝。 只是…… 该怎么说,应该这么说:只要王氏没有性命之忧,只要贾家不苛待她,不给她衣穿,不给她饭吃。 宝二哥应该不会关注,她到底是在荣禧堂礼佛,还是在后面庵堂礼佛的。 上一回,宝二哥不就是这般?” 贾母闻言,面色一僵,手缓缓垂落…… …… 正文 一千一百零七章 王八羔子! 宫里贵妃诞下哑儿,王夫人再入佛堂,这两件事在贾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震荡。 甚至可以说是,风平浪静。 对于王夫人再次回到庵堂礼佛,贾母对家人的宣告是: 为了给贵妃和小皇子祈福,太太决定诚心礼佛,闭门苦修。 何时诚心感动佛祖,让小皇子能开口说话了,她才再次出来。 对于这个理由,每个人都能安然接受。 尤其是贾政和贾宝玉…… 一个心痛于小皇子是哑人,一个则依旧沉迷于风花雪月…… 贾环说的很准,只要王夫人没有吃不饱穿不暖,依旧受着锦衣玉食的供奉,那么贾宝玉真的不在乎她在哪里礼佛。 倒是薛姨妈、薛宝钗还有林黛玉等人有些猜测。 毕竟那日,贾环走时脸色难看之极。 以他的脾性,又怎会轻易了之? 只是薛姨妈极聪明,不会自寻烦恼。 对于她那个姐姐,她劝也劝了,说了说了,却没半点用。 原以为上回礼佛几个月,总该想明白了。 谁知道,没用多长时间,就又犯糊涂了。 这让薛姨妈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怎样? 薛姨妈都不理论什么,薛宝钗和林黛玉史湘云等人,更是一心向着贾环,对那些事,视而不见。 都道天家无情,豪门又何曾有太多的亲情? 也就出了贾环这个异类,才改变了这座豪门的一些气象。 但,也只是针对自己人。 若王夫人没那么作死,好生当她的老佛爷,那么兴许贾家人还会念着她的好。 可她屡屡生事,给贾环添麻烦,和他作对。 纵然大家明面上不说什么,可心里难免有意见。 再加上贾母下了严厉的封口令,不许任何人乱嚼舌头,有触犯者直接打死,所以,不管是做主子的,还是做奴才的,大都只心照不宣,不去说什么,只当没这回事。 而相较于贾家内部的平静不起波澜,贾妃诞下哑人皇子一事,在都中却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如今皇位已定,但皇储之位,却早已名存实亡。 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咸福宫那位,只是在苟延喘息。 如今只是因为没甚证据,且这二年天家惨剧不绝,不好再大动干戈,才容那位继续坐着东宫之位。 不过,也只是这几年了。 要不是皇五子赢昼太过不堪,非人主之像,甚至大家这个时候都可以断定,最多三年,赢历就要玩完。 所有人,都在等待,除却咸福宫的那位和赢昼外,“皇长子”的出生。 可以说,这个“皇长子”,至少有八成希望,登临大宝之位。 而贤德妃的母族身份,又将剩余的两成,补上了一成半。 她这个时候诞下皇子,差不多就应该敲定了皇储之位。 若非如此,一皇妃生子,不可能劳皇后亲临侍奉。 然而,任谁都不曾想到。 贾妃所诞之皇子,竟是哑人…… 只此一条,就绝了这位小皇子成皇之路。 所谓帝王至尊者,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若是连口都张不开,还怎么言出法随? 只能说,天意弄人! 无数人,为之惋惜。 当然,也有更多人,为之庆幸。 贾家已经够风光了,若再进一步,锦上添花,那除了天家皇族之外,贾家就是大秦第一家族。 其他人,谁还能奈何得了他? 万幸! 还有不知多少人在暗地里笑话贾环,为了隆正帝做了那么多事,立下那么多功,结果到头来,却落下这个下场…… 这些人都以为,贾环之所以这般力挺隆正帝,就是打算让贾家从勋贵之家,变成后族! 后族,不只是一个称呼。 这象征着,后世帝王的血脉中,都有后族的血脉。 在这个血缘至上的时代,哪怕只看在这一点上,只要后族不自己作大死,想着操控自家外甥,当太上皇,或者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那么后世之君,多少都会维护后族的体面。 至少,保一族富贵无忧,是能做到的。 这比一个世袭爵位还要尊贵。 况且,贾家本就是军功起家的武勋家族,有国运护身。 若再加上一个后族的名分,那么贾家就真能做到与国同戚了。 这便是许多人推测出的,贾环不遗余力相助隆正帝的缘由。 不得不说,这极有道理,而且极有希望。 然而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彻底成了笑柄。 这还只是一个副作用,另一个不好的影响便是,本来随着贾元春怀孕产子,渐渐明朗的宫中形势,此刻瞬间又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而贾元春在宫中的地位,也一败涂地。 这个时代当然没有基因遗传论,但这个时代的人们却都相信血统。 朝臣和宗室们允许贾元春产下的皇子夭折,甚至是死胎,但却不允许她再生出残疾皇子。 他们坚信,有一就有二。 天家有一个身残皇子,就足够了。 若再有一个,那天家的威严都要因此受到损伤。 这是绝不允许的,连隆正帝都不允许。 自古而今,何曾听说过哪朝哪代,有几个聋哑皇子? 所以说…… 贾元春的受宠时代,结束了。 哪怕她美若天仙,可生出这样一个皇子来,连隆正帝都不能再去独宠。 若非她姓贾,而贾家又有一个护亲人护成疯子的二百五,她进冷宫的可能都极大。 甚至,那个不能出声的皇子,都极有可能“夭折”。 不过现在已经没人再去关注凤藻宫和小皇子的动静了,赢历半废,赢昼不贤,幼皇子是个哑人。 那么,后继储君之位,可以说再次空置,等待新人。 而近半年来几乎从未在紫宸书房外过过夜的隆正帝,这两日竟连翻了两个新人的牌子,就更让想入非非了。 一时间,人心浮动。 …… “老祖宗,这又是怎么了?二哥惹着你了?” 荣国府,荣庆堂内,贾环来请晚安,却见贾母正在堂上落泪。 一旁的薛姨妈也长吁短叹,王熙凤和李纨在一旁面色也不大好。 只有下面的贾琏,看到贾环进来来,忙给了个笑脸。 不过听到贾环的话后,脸色登时发白。 贾母见贾环瞪向贾琏,忙道:“你链二哥哥惹我什么?是我让他这几日打听宫里的消息,和他不相干。” 贾环闻言,顿时知道了贾母等人为何落泪。 贾母还需要派贾琏去打听,而贾环对宫里的情形,却从头到尾都很清楚。 凤藻宫里,有青隼的人。 正因为知道的很清楚,贾环才奇怪道:“老祖宗,宫里大姐不是很好吗?她前面虽然虚弱了一天,可第二天就振作起来,为母则强。 小皇子虽然还不能……但其他方面都很健康,体魄也不弱。 孙儿打发人送了六大车各种补品名药进去,再不会有事。 你们这是……” 贾母闻言,落泪道:“我知道,你已经做的极好了。你能这般待你大姐姐,任谁都要夸赞你一声。 可是…… 我听你链二哥哥说,你大姐姐在宫里过的很不好。 从小皇子出生后,皇帝就没去看过一眼。 皇后也没去了,其她往日里常登门的妃嫔们,也都不见了。 只余你大姐姐一人,守着偌大一个凤藻宫,冷冷清清的度日。 宫里都是些捧高踩低的奴才秧子,见你大姐姐失宠,也都开始怠慢起来……” 贾环闻言皱眉道:“不能吧……苏培盛特意带信与孙儿,解释说陛下碍于规矩,最近不能去凤藻宫。 但他会照应那里,不会出现不长眼的奴才。” 贾母闻言,“啊”了声,转头看向贾琏。 贾琏忙解释道:“兴许是我听差了,我寻的人,就是兴武伯府的二小子张久,在宫里当差,是他帮我去打听的。 他说凤藻宫情况不妙,远不及从前光景了。 宫里的贵人都不登门,唯恐染了晦气…… 连在宫里当差的宫人们也都开始偷懒,一个个垂头丧气。 不过既然三弟有苏培盛传信儿,那想来张久说的肯定是差的。 我就说,就算不看小皇子的面,大姐也姓贾。 有三弟在,哪个不开眼的宫人敢怠慢大姐!” 贾母摇头道:“也不尽然,宫里那些奴才,眼睛里只有皇帝主子。除了皇帝皇后外,他们未必就把贾家放在眼里。 况且外面说的那样难听,传咱们贾家失势的也不是没有。 他们狗眼看人低,因此而怠慢你大姐姐,也是有的。” 贾环笑道:“老祖宗,那您的意思,该怎么着?孙儿杀进宫里,打他们的板子去?” “噗嗤!” 听贾环说的有趣,王熙凤和李纨都笑出声。 不是她们薄情,不同情贾元春,只是贾环既然都说了,不会有事,她们也就不上心了。 说到底,她们和贾元春面都没见过几回,又哪来的深厚感情? 唯有贾母,许是越老越重亲情,贾元春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只想想贾元春在宫里受的罪,她眼泪就止不住往下落,道:“环哥儿,你瞧着……咱们能不能,把你大姐姐接回家来坐月子? 她如今不比以往了,连皇帝都不去她那里,还有哪个奴才会尽兴服侍?”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道:“老祖宗,大姐毕竟还是贵妃,哪里就能出宫坐月子?她要想出宫,除非等到日后小皇子长大了,出宫开府封王,皇帝大行后,可接出宫来赡养。现在的话……” 贾环话没说完,看着自前日起,忽然一下老的不像样的贾母,他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心里暗叹一声,又笑道:“罢了罢了,我回头让我爹写个折子递上去吧。就说,接贵妃省亲。” “能成?” 贾母两眼期盼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笑道:“问题应该不大。” “可……省亲也不能在家里住满月啊。” 贾母犹疑道。 贾环笑道:“大姐回来时,月子里受了些风寒,正巧病了。幼娘看后,觉得有些严重,怕回宫带回病气去,干脆就在咱家修养。 如今大姐姐也算是无欲则刚了,旁人也不会再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谁会去得罪她?” 贾母闻言,高兴道:“果真可以?” 贾环点点头,道:“有八成把握。” 贾母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我这老太婆事多,也不知怎地,近来总是想起从前的光景。这两日,一闭上眼,我就会想起你大姐姐小时候跟着我的模样,那会儿子,都还没有你们呢。 你大姐姐是极懂事极聪慧的,一丁点儿大,就会陪我说话,看我不高兴,还会说好话让我高兴。 宝玉认得字,多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说起来,都是咱们家亏了她,才多大一点,就送去了那不得见人的地苦熬着。 好不容易熬出头,竟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说着,贾母又落下泪来。 王熙凤忙劝道:“老祖宗,您可别老往坏处想啊!这人吃五谷杂粮,又不是神仙,谁还没个意外时? 瞧瞧我,好端端一张脸,没招谁没惹谁,不也给破了去? 也没甚大不了,还不是熬过来啦? 宫里大姐姐虽一时不如意,可毕竟贵为贵妃。 满天下数数,也只有两个贵妃,多尊贵? 皇帝也打发了人来解释,只是碍于规矩,才一时不能去凤藻宫。 等过了这一阵,自然就好了。 哪里就同您说的那样不好? 哎哟哟,要我说,您也别只顾着疼你大孙女儿,我这孙媳妇近来也不大好呢…… 要不您将您藏着的那些宝贝,赏我两件,也好让我快些好?” 王熙凤到底是王熙凤,一番话说的贾母破涕为笑不说,还回过精气神,一个劲的指着她笑骂:“真真是不害臊的泼皮破落户!幼娘早就同我说了,你就破了点外皮,看着唬人,四五天就好了,也有脸子同你大姐姐比? 我就那么点好东西,你还见天的惦记着! 这可不能给你,环哥儿就要大婚了,一会儿,都搬他那去!” 王熙凤“哭天丧地”叫屈道:“这日子真真是过不成了,我到哪儿说理去? 平日里我这做孙媳妇的,任劳任怨,端茶倒水还带着做饭! 不说一声苦,不道一声累,只盼老祖宗法眼如炬,能记下我的好! 有什么不要的好东西,多赏我些。 谁曾想,到头来好东西全给了三弟,就算还剩些,也是留给宝玉的。 我连根毛儿都没落着……” “噗!” “哈哈哈!” 贾母笑的直拍软榻,薛姨妈也憋不住,涨红了脸一边指着王熙凤,一边大笑。 贾环一边笑,一边看着王熙凤,轻轻点点头。 …… 贾环没有诓骗贾母,当天贾政上了折子,请贵妃归宁,便得到回批: 准奏。 第二日,贾琏带着贾宝玉和贾兰,驾着黑云车,一同入宫,接到了贾元春和小皇子回府,入住大观楼。 不巧贵妃归途染了风寒,又有女神医查看,以为病情凶险,不好回宫,以免过了病气,因此,只能在家里暂住。 这一回,贾环亲上折子解释。 亦是当天得到回批,四个字: 王八羔子! Ps:状态成渣,另外解释下,王夫人的坑肯定不会就那样填,挖了半年,一耳光哪里能完…… 一个小伏笔,到最后才算完。 正文 一千一百零八章 说情 大观园,蘅芜苑。 将近十一月,神京的天气也愈发清冷。 晨起,霜雾满园。 整座大观园,都笼罩在白茫茫的薄雾中。 池子里的荷叶早已秋残,漫园的花草也已枯败。 唯有蘅芜苑内的异草,似丝毫没有受到秋的侵染,依旧郁郁葱葱,香气扑鼻。 因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贾环再次被禁止进入潇湘馆和云来阁。 这次可不是林黛玉和史湘云要求的,而是贾母要求的。 王熙凤转达最高指示:没见过就要成亲的人,还见天腻在一起的。 只一句,就让林黛玉和史湘云再不准贾环靠近她们二百步之内。 再让人这般说嘴,真真没法活了。 所以,贾环白天无事时,大多时候,都会在蘅芜苑内待着。 当然,他并不是色中饿鬼,整日里想着白昼宣**。 说粗陋些,那种事,没做前,自然千想万想。 恨不得一天做二十四小时,每小时做三千六百秒。 可天天做,也就那样了…… 整日里那般腻着,反而不美。 再者,很多时候,男方可以掌握“战争”开始的时间,但结束“战争”的时间,却不掌握在他们手中。 有时候,娇滴滴的“我还要”三个字,就如同催命魔音一般恐怖。 当然,对于贾环(还有作者本人)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生活中还有许多其他的事可以做。 所以,贾环在蘅芜苑内,多是与薛宝钗、薛宝琴姊妹俩聊天,甚至与薛宝琴聊的更多。 聊的都是些西域风情和人文趣事。 也有时,三人甚至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同处一室。 薛家姊妹做她们的事,或女红,或写字。 而贾环则躺在香塌上,想他的事。 虽然三人只是静静的处着,但空气中依旧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快乐。 这种气氛,让薛宝钗心里极喜欢,也极高兴,巴不得贾环每半年和那两个成一次亲…… “爷……” 蘅芜苑内间,坐在窗下做女红的薛宝钗忽然抬头唤了声。 贾环正双手枕在头下,躺在薛宝钗的拔步床上想事,听到唤声,也不答应,只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看过去…… 若是林黛玉在这里,定然飞身上前,扯住贾环的嘴角,让他知道与人说话的规矩。 可薛宝钗却只能没好气的白贾环一眼,再瞪一眼在一旁偷笑的薛宝琴。 而后嗔怨道:“爷,你躺了这半天了,也不言语,我和琴儿说话你也不理,也不吱一声……” “吱。” “……” “噗!” 薛宝钗怔住了,反倒是薛宝琴,听到这一声后,反应了下,就喷笑出声,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后世二百年的段子,放到现在,的确能让一个枯燥无聊中的闺阁秀女笑的打跌…… “琴儿!” 薛宝钗笑了会儿后止住,拍了下身边连眼泪都笑出来的薛宝琴,道:“好了,不许笑了,都要笑疯了!” 其实她不说还好,薛宝琴差不多已经笑够了。 可她这般一说,薛宝琴又开始伏在几上,咯咯颤着肩头。 薛宝钗无奈,气道:“我不管了,都是爷,爱作促狭逗她。一会儿笑坏了肚子痛,我看怎么办!” 贾环其实很喜欢听女孩子的笑声,无论是温婉的轻吟浅唱,还是直爽的哈哈大笑。 薛宝琴的笑声很清脆动听,细腻而不嗲,入耳很舒服,不过薛宝钗说的也对,笑的太久了,一会儿怕要肚子痛。 更何况,这两天薛宝琴本来就肚子疼…… 念及此,贾环无奈的睁开眼睛,先看了眼正盈盈看着他的薛宝钗一言,一笑后,对薛宝琴道:“琴儿,咱们什么时候办事?” “呃……” 薛宝琴笑声戛然而止,大红着脸,再不出声了。 薛宝钗气笑道:“这就是你的法子?” 贾环眨了眨眼,道:“我认真问的。” 这一下,薛宝琴连坐都坐不住了,起身跑走…… 她再与众不同,再喜欢四处走走看景色,也还没大胆到与心上人当面谈婚论嫁的地步。 迎着薛宝钗嗔怪的目光,贾环耸耸肩,道:“瞧,她不笑了。” “噗!” 薛宝钗简直有些头大,可又忍不住笑出声,轻轻捏了捏眉心,道:“你还真是……就为了不让她笑才说的?” 贾环咂摸了下嘴巴,道:“也不尽然,我真有想过这个问题。 咱俩每日里蜜里调油般的亲热,只让琴儿在另一边听动静,也不大好……” “呸!” 薛宝钗面红耳赤的啐了口,道:“这叫什么话?她哪里能听到……”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看着娇羞的薛宝钗,冲她招了招手。 薛宝钗见之,杏眼登时多了层水意。 以她的性子,自不愿在大白天里做出格的事。 可是…… 她更知道,贾环极不喜欢女人在这方面违逆他的意志。 其他的都好说,他不似其他府上的大老爷那样,在妻妾面前也端着身份架子。 寻日里与他打闹顽骂都不相干,唯独在这事上,他很是霸道。 她若敢扭捏拿乔,贾环就能抬脚走人。 再想让他回来,还得自己放下身份去哄…… 这种尴尬经历薛宝钗有过一次就够了,再不想体验第二回。 她还知道,别说是她,就连姊妹中最小性的林黛玉,在这方面都会顺着贾环来。 在贾环跟前,论灵性,论眼缘,论受宠,她都不如林黛玉。 若是连柔顺也比不上,她不知道还有何资本在贾环身边立足…… 所以,薛宝钗还是红着脸靠上前去。 果然,看到她听话的过来,贾环眼神柔和了许多。 不过他这次并没有作怪,只是轻轻拥着薛宝钗入怀,又低头亲吻了下她额前的头发,方轻声道:“就喜欢这样抱着你,一直抱着你。 即使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直到慢慢变老,也喜欢这样抱着。” 这句话,大概是薛宝钗,或者说这个时代的豪门女性,所能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 现今不是后世,女人可以依靠打玻尿酸维持容颜,七十多看起来跟二十差不离。 在这个时代,女人最好的年华,就是十四五到二十四五,甚至更短。 过了二十六七,尤其是过了三十后,等眼角长了鱼尾纹,就算是老妪了,是可以自称“老太婆”的年纪。 尤其是在豪门中,当家主妇过了三十,剩余的年岁,便大多都是在吃斋念佛中度过。 而家中的男人们,或许为了名声,不会讨一房又一房的妾室,但却可以宠幸很多很多的通房丫头…… 妾室还需要名分,不好随意发卖,但通房丫头,甚至是没名分的丫头,腻了就可以换。 可以一茬接一茬的换,比如贾赦,再比如贾珍…… 他们才是这个时代贵族豪门的主流代表。 而对于当家太太,还需上下里外都敬着,家主也需给几分薄面。 可对于年老色衰的妾室……呵呵。 贾母那一辈,又何尝没几个妾室? 如今也有活着的,可除了除夕祭祖的时候,能出来透个气外,平日里活的跟活死人差不多。 这才是妾室的卑贱之处。 所以,贾环的话,在薛宝钗听来,是那样的动听。 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等到他们都头发花白时,还这样抱着…… 这一刻,哪怕以薛宝钗的冷静睿智,能想到这只是哄人的情话,还是感动的落下泪来。 她表达感动的方式可特别,颤巍着手,解开了衣襟领口上的纽扣,然后握住贾环的手,放了进去…… 到如今,她太了解贾环的喜好了。 这个姿势,是他最爱的。 只要他喜欢,她就愿意做。 哪怕被人骂不知廉耻,也在所不惜! 贾环的确被薛宝钗的举动给镇住了,不过微微讶然之后,就顺手握住了一团软香腻脂,看着俏脸红晕,还在流泪的薛宝钗道:“钗儿,别那么容易感动流泪。我这还有一肚子真心情话没说呢,你这样老落泪,以后怎么办?” 薛宝钗杏眼痴痴的看着贾环,道:“就算天天流泪,我也心甘情愿。” “哈哈!” 贾环大笑两声后,在薛宝钗润润的唇上狠狠亲了两口,手又不规矩的捏了捏,才道:“好了,不许再朝林姐姐方向变了! 我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一个爱哭包调理好,你这边要再变成了见天落泪的,我还不头疼死? 对了,刚才你唤我,可是有话要说?” 平时贾环在想事时,薛宝钗从不会打扰他的。 因此才有此问。 果不其然,听贾环相问后,薛宝钗脸上的娇媚之色敛去大半,抿了抿红唇,对贾环道:“爷,宫里大姐姐归宁都三天了,可你只在她回来那天去露了一面,就再没去过大观楼。 这两日我和三妹妹她们去大观楼探望时,大姐姐总提起你。 连宝玉都靠后了些。 你看,你是不是……” 薛宝钗越说声音越小,贾环不是其他人,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儿,总是和姊妹们嘻嘻哈哈。 可是他的主意极正,也不喜欢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连贾母与他说事,都带着商议甚至是请求的口吻,至于贾政,早就放弃了和这孽子谈事的心思,由此可见一斑。 看着贾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放在她怀里的手也不再动弹,薛宝钗的呼吸都有些不展了。 就在她越来越紧张时,却听贾环道:“你说,她为何念叨我,比念叨宝玉还多? 要知道,之前在宫里发生那出事后,我将那蠢妇圈了起来,老太太的话能瞒得过别人,却绝瞒不过她。 可是她却……” 听贾环这般说,薛宝钗顿时就明白贾环不待见贾元春的缘故了。 可这缘故却让薛宝钗觉得有些……苛刻。 因为在贾环看来,以贾元春的立场,不该向着他,至少,不该这么巴结他才对。 毕竟亲娘被人圈了,她还这样巴结,显得太过势力难看些。 薛宝钗脸色忽地一变,她又想到,若贾环这般想贾元春,那她薛家又算什么? 论起来,薛姨妈还是王夫人的嫡亲妹妹,当初更是因为王夫人的关系,薛家才得以落户贾家。 薛宝钗仰起头,看着皱着眉心想事的贾环,咬了咬唇,轻声道:“爷,我觉得,你可能想差了……”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道:“怎么说?” 薛宝钗正色道:“这几日我们与大姐聊天,皆以为,大姐是个极明事理是非的人。 姨娘的事她自然是清楚缘由的,她还同我们说,姨娘那日在宫里太不该……不过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拿是她亲母。 但她对幼娘却极客气,连连赔礼道歉,还送了好些珍玩。 那些珍玩不算什么,难得的是这份心。 这是其一。 其二…… 大姐的确有别的思量,那是因为她明白,小皇子日后真正能依靠的是哪个。 为母则强,她如今再不会去想其她有的没的,一心只盼着小皇子能平安长大,更希望小皇子日后不会受委屈,受欺负。 但她知道以她如今的处境和能为,是没法做到这一点的。 这个世上唯一能护着她和小皇子日后周全的,只有爷! 正是明白这一点,她才这般想和爷见面说话。 爷,妾以为,大姐这般想,是没有问题的。 一来姨娘确实做差了,不止是大姐姐,就连我娘和我,不也一样没法跟你求情么? 不是我们不想,是我们知道是非轻重。 二来,她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富贵,她现在,只是一个娘亲啊……” 贾环闻言,缓缓的点点头,道:“你说的对,我是有些想左了。 这人啊,有的时候是容易想偏了…… 不过老太太没同她说吗? 我早就承诺过,不会让她们娘俩受了委屈。 不管怎么说,她母子身体里都流着贾家的血脉。 一个是我贾家的大姑奶奶,一个是我贾家的外甥,不用她多说什么,我们也能护得她们平安。” 薛宝钗苦笑道:“大姐正处于最不安最无助的时候,没有你亲口保证,她哪里能安心?” 贾环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我去见见她,毕竟当初她入宫,是为了贾家……” 薛宝钗闻言,面色再微微一变,这句话可不是什么好话,这意味着,贾环尤未放下当初贾元春做媒一事,否则,他就该说,毕竟,贾元春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薛宝钗带着笑脸,心里却有些不安的问道:“爷,你还在记恨当初那件事? 大姐她不是好心吗?” 贾环低头,淡淡看了薛宝钗一眼,道:“你娘就没有告诉过你,当初那件事,是王氏和她一起商议过后,王氏才进宫说服了贵妃,才最终做到的吗?” 薛宝钗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脸色煞白,一手捂住口,眼神惊骇中带着恐惧的看着贾环。 无论再怎样美丽的女子,作出这幅神色,都不会好看。 然而贾环却笑了笑,放在薛宝钗怀中的手又不规矩的动了动,道:“你怕什么?我都说了,这件事我已经揭过了。 至少,我能判断的清,姨妈做这件事的动机并不坏,甚至是在为我着想。 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一个失怙庶女,能嫁给一亲王为正妃,并不算坏事。 她是想替我寻一强援,尽管我并不需要。” 薛宝钗脸色并没有因这句话而变好看多少,依旧霜白,她道:“爷,我真的……我真的从不知道这事啊……” 贾环哈哈笑道:“这说明姨妈担心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往我这里拐,才没告诉你。 好了,不说这些旧事了。 那件事,除了王氏心有不良,想借此让我难受外,宫里大姐虽也有私心,但并无坏心。 若非彻查清楚这点,我也不会接她回家。 既然你开口了,那等晚上,我就去看看她吧。 毕竟是一家人。 不过现在你得好好谢我!” 狞笑着,“撕拉”一声,薛宝钗身上的裙裳竟被贾环生生撕裂,露出一身白的耀眼的肌肤。 薛宝钗惊呼一声,没等反应过来去遮挡,贾环就翻身上马,跃马扬鞭。 外间门帘处,一道娇俏的身影站在门口边上,看到这一幕,呼吸登时急促起来,想转身就走,但双脚却怎样都挪移不动。 这是一个关于小姨子的美好故事…… …… 正文 一千一百零九章 笑 巫山云.雨后…… 贾环神清气爽的站在蘅芜苑的香闺内,被更神清气爽的薛宝钗服侍着更衣洗漱。 他看着薛宝钗白里透红,甚至绽放着盈盈光泽的俏脸,还有一双不时看过来的杏眼中,分明写着幸福两字,不由嘿嘿笑道:“这么爽?” 薛宝钗闻言,脸色登时腾起红云,羞恼的嗔了贾环一眼。 有些妙事,好做不好说,更不好听! 贾环却愈发得意,哈哈大笑。 因是在自己闺阁中,又只有夫妻两人,薛宝钗虽然羞恼,但勉强还能承受的住。 毕竟,方才“大战”时,某三孙子的淫词浪语更多,饱受轰击后,她着实有些免疫了。 近墨者黑…… 再看他笑的这般高兴,薛宝钗也忍不住抿口羞涩一笑,不过到底不敢往这方面继续下去,唯恐再惹起火来,她可没那么些衣裳给他糟蹋…… 薛宝钗将贾环衣襟前摆上的皱褶拉展,又轻轻扶正他腰间的玉带后,笑道:“爷去了大观楼那里,可别急性儿,大姐姐近来遇到了那样不好的事,心情定然不好,您该多担待些。 爷本就想着要护好大姐和小皇子,若能说些好话,连老太太都要高兴。 自打那日从宫里回来后,老太太真真老了好些,看着让人不落忍。 她老人家啊,就盼着家宅安宁,阖族祥和呢。” 贾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往后没事时,一起去大观楼里坐坐也好。嗯,要不今儿咱们一起去?” 薛宝钗笑的愈发娇艳,不过却摇头道:“今儿不好,大姐姐一定有好些话同你说。 我若在,怕伤了她的颜面。 毕竟,她是天家的贵妃,身份贵重。 爷虽不在乎这些,可多一事总比少一事好,是不? 不过往后我自然愿意和爷一起去!”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你确实极懂事,好,以后咱们再一起去吧。 行了,别伺候我了,今儿你也辛苦了,这么多姿势你也费了大力,腰扭的那么……唔。” 薛宝钗一张脸如同滴血一般,一只纤纤素手捂住贾环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羞恼嗔道:“爷啊!不许再说!” 真真是快疯了,这种话也能说出口,这得多不要脸!! 而且,那些,还不都是他逼的。 这会儿子却来取笑她…… 想想之前那些要命的姿势,抱骑势,侧骑势,坐骑势,倒骑势,飞骑势…… 怪道当初他总要她们好生学好骑马,还说日后有妙用,真真是…… 念及这些,薛宝钗直觉得全身发软,站都站不住了。 贾环却哈哈大笑的得意看着薛宝钗娇羞无限的模样,心里又有些痒,商议道:“要不……明儿再去看大姐姐?又不急于一时……” “不行!” 感觉到危险,薛宝钗登时回过力气来,断然否决道。 她可真真是怕了,她怕真的会死过去。 贾环见之,遗憾的笑了两声,也不强求,然后在薛宝钗娇润的红唇上用力亲了亲后,道:“那你就好生歇着吧,对了,这一顿,能管三天饱吧?” “……” 薛宝钗一手用帕子捂着脸,另一只手用力的推着贾环往外走。 …… “琴儿?” 出了蘅芜苑正间,上了穿山游廊,没走两步,就看到一道身着浅红色轻裘的身影,往这边走来,不是薛宝琴,又是何人? 薛宝琴看到贾环后,面色先是一红,而后才抿口笑道:“环哥儿,你要走了?” 贾环笑道:“快天黑了,我去大观楼那里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薛宝琴摇头笑道:“今儿早上才和姐姐一起去过,方才又去了潇湘馆,这会儿子正回来要歇息了呢,环哥儿自己去吧。” 贾环闻言,笑着点头应了。 不过见薛宝琴依旧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并不让开,还一直笑盈盈的看着他,贾环自然没有“孤注生”的问她干吗这样看着他。 天色黄昏,晚霞夕阳,枫林唱晚,此时此景,还用得着多说什么吗? 两人本就面面相对,相隔不足两步。 贾环向前一步,在薛宝琴比晚霞还要鲜红的俏脸以及倒映着夕阳的眸光闪动下,双手捧住她的俏脸,拇指轻轻的刮过她脸颊上细腻的肌肤,柔声道:“等和你林姐姐她们办完事,咱们就成亲,好吗?” 薛宝琴闻言,俏脸愈发红润,眸眼也愈发闪亮,在贾环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笑的灿烂好看。 贾环笑的更灿烂,英俊的面容和雪白的牙齿,看的薛宝琴也有些炫目。 不过,看着他渐渐靠近的脸,薛宝琴还是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对了琴儿,姐夫のavi,好看吗?” “……” …… 从蘅芜苑出来,往东过了蜂腰桥,路过稻香村,再过一条河,就能看到省亲别墅的石牌了。 再往里,便是正殿大观楼和含芳阁、缀锦阁两座偏殿。 贾元春和小皇子,便住在正殿大观楼中。 因为她贵妃的身份,还有小皇子的身份,此处自有宫中内监把守。 再往里些,还有数位宫人昭容。 门角一侧,贵妃皇撵安静的坐落于斯。 若是贾家其他人来探望贵妃,还需要给内侍说一下,然后内侍进殿内,通秉过贵妃后,才能入内。 而来者若是成年男丁,即使是贾政、贾琏这等至亲,也需垂下帷幕帘帐,遮蔽视线,方能“见面”。 但贾环…… 虽然也有内侍看到他的到来后,撒奔子往里跑去报信,可前面警戒的内侍,却绝不敢拦住他的脚步,还得谦卑的陪笑磕头。 贾环自不会在意这些,他一边往里踱步,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色。 只是忽地,他的脚步一顿,眼神一凝,脸上的惬意微笑敛去…… 数十步开外,一栋朱楼上,二楼南向的栏窗不知何时打开。 一道消瘦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与这边的贾环,遥遥相视。 “三爷来啦!” 一身着宫妆的婢女从正殿内跑出,跑的飞快,到了贾环跟前后,满面惊喜的喘息唤道。 贾环这才从后方收回眼神,心里有些沉重。 不过看着眼前的丫头,又收敛了心情,笑道:“抱琴,大姐休息了吗?” 抱琴,是当初贾元春进宫时,便从贾家跟着进去的。 一直以来都勤勤恳恳的服侍着贾元春,就连宫里青隼回报的消息中,对这个丫头都不吝美言。 忠诚,在任何时代,都是美好的品德。 听到贾环的问话,抱琴眼睛笑的眯了起来,连连摇头道:“还没呢,娘娘正在照看小皇子,听说三爷来啦,便连忙让奴婢出来接您!若不是娘娘还见不得风,一定亲自出门来接三爷哩!” 贾环呵呵一笑,道:“自家人,客套什么?” 说罢,又朝后面朱楼上看了眼,见没了人影,便道:“进去吧,你穿的也单薄,别染了风寒。” “嗯!” 抱琴抿嘴一笑后,看着贾环应了声。 …… 大观楼。 “大姐。” 贾环并不同贾政、贾琏他们那般,看到贾元春还要行大礼参拜,口称“贵妃娘娘”。 他只是用家常语,笑着问候了声。 然而贾元春看起来却颇为激动,她身着一件金黄色的凤裳,头戴金钗,面色动容的看着贾环,眼神激荡。 “三弟……” 只颤声一唤,杏眼中就流下两行清泪。 她刚生产完没几天,脸色还很苍白。 又许是心思忧虑过甚,夜里睡不好的缘故,所以眼圈有些重。 无助,担忧。 一旁处,抱琴也早红了眼圈,巴巴的看着贾环。 唯恐贾环说些无情的话后,转身离开。 那样的话,她都不知道贵妃和她,会该何等的绝望! 好在…… “大姐,你见自家人这般激动做什么? 你还是贵妃,开了那么多眼界,再这样,岂不让人笑话…… 婴儿床好用吗?” 贾环语气很轻松,也很随意,是真的用和家人的语气在闲聊。 埋怨了句后,目光触及到一架小木摇床,笑问道。 贾元春看到贾环是这个态度,真真是喜出望外,一边落泪一边笑,然后又抹泪,道:“好用,好巧的心思!” 贾环呵呵一笑,见贾元春眼中的泪水还是止不住,颇有些汹涌之势,抽了抽嘴角,道:“差不多行了啊,大姐,这不是宫里,没个穿龙袍的来哄你!” 此言一出,贾元春面色却登时一黯,一旁的抱琴更是又气又急,怒视贾环。 贾环“咦”了声,道:“大姐,这是什么意思?” 贾元春悲戚道:“三弟,我如今这般……纵然在宫里,陛下他……也不会再见我的。” 贾环奇道:“大姐莫非没得到信儿?” 听贾环语气奇怪,贾元春心知有名堂,问道:“什么信儿?” 贾环道:“苏培盛前儿专门来府里,转达宫里那位的话,是给你解释一下,因为小皇子出生有些异样,所以碍于宫里的规矩,那位暂时不好去凤藻宫见大姐。苏培盛说,陛下让大姐别多心乱想。 你不知道?” 贾元春闻言,眼中陡然多了抹惊喜的光彩,连连摇头道:“我……我不知啊!之前我打发宫人去大明宫见陛下,却不得靠近,我……我以为……” 说着,又落下泪来。 不过她觉得终于想明白了。 皇子生而不语,是个哑人,这别说在天家,就是在寻常百姓家,也会被视为不祥。 天子不入险地,凤藻宫如今就是一“险地”。 碍于宫里的规矩,隆正帝就算有心前往,也会被劝住。 但并不是说,他不愿再见贾元春。 兴许过了这阵,一切就好了。 明白这点后,贾元春的心里终于不再那样冰冷似寒铁。 她先前之所以那样绝望无助,除了孩子是个哑人外,就是遭到了隆正帝的抛弃。 前者恐怖,后者更恐怖。 因为没了皇帝的宠爱,只靠她一个失宠的妃子,贾元春甚至怀疑她都无法单独抚养皇子长大成.人。 宫里夭折的皇子还少了? 不说别的,隆正帝的长子和次子,不就是在没长大前就夭亡了? 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哑人…… 但如今又不同了,只要圣眷还在,她就有力量。 有力量保护她的儿子,长大成.人。 为母则强这四个字,在没成为母亲前,绝不会明白它们的真正含义。 贾环又笑道:“宫里那位虽然待我刻薄了些,但他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极宽容的。比如那赢昼,荒唐可笑,不学无术,还不照样在议封王了?就他熊样儿,还封亲王?” “噗!” 贾元春生生被贾环这番惊天之语给逗的破涕为笑,抱琴在旁边也是先惊骇的张大口,然后跟着笑了起来。 这世上,敢这么明目张胆说皇子熊样儿的,眼前这位差不多是唯一一个。 要知道,这大观楼里可并不只有贾元春和抱琴主仆二人,还有几位昭容和乳母在。 要说她们之中若没有隆正帝的耳目,那才是大笑话。 贾环自然知道这点,可他就是说了。 贾元春算是彻底见识到每每将隆正帝气的不顾帝尊破口大骂的贾环,到底有多大胆了。 不过,她也好奇,在她的认知里,隆正帝的脾性之大,无人不惧。 赢昼就是荒唐不羁的人,在隆正帝面前也瑟瑟发抖。 而隆正帝也没少因为赢昼的荒唐放肆而龙颜大怒,严加惩处,每次都还要皇后相救。 可是他对贾环的每每放肆,却宽容的不像话。 虽然也会大声咆哮喝骂一番,却只是高高拿起,随意撂下。 这等君恩之盛,连她这个贵妃都艳羡…… 兴许正是这般,才导致了贾环这样肆无忌惮的评价一个君王。 贾元春有些担心道:“三弟,陛下虽然荣宠于你,可你还需敬重陛下才是。毕竟,他是皇帝不是?你可不能得意忘……” 话没说完就住了口,她担心惹得贾环不悦。 纵然隆正帝对她宠眷未尽,可也绝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了。 而且,就算真的还有恩宠,她也最多只能在宫里护住小皇子的周全。 等皇子长大后,真正能给他助力,帮扶他的,只有他的母族。 不过贾环却并没有嫌她多事,而是笑道:“大姐,你信不信,我若在你跟前赞陛下英明神武,气度恢宏如海,说一筐的好话,明儿黑冰台的密间就会疯一样往咱家涌来。 因为他们会担心我是不是想阴谋造反。” “咯咯!” 贾元春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后,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环见她终于放松了心情,也就不再多言,走到凤榻边上,看着婴孩床里的小皇子。 很好看,有些奇怪,不是赢秦皇族特有的细眉细眼,小皇子的眼睛圆溜溜的,可以看出来,很大,很亮。 这一点,不像他爹,倒是像他娘。 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着,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贾环。 贾环见之喜欢,冲他甩了个响指,笑了笑。 婴孩床里,才出生几天的小皇子,白胖可爱的脸上,眼睛忽然眯起,嘴角咧开。 无声的笑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站在一旁的贾元春惊喜莫名,却又一下捂住了口,眼泪心酸流下…… …… 正文 一千一百一十章 甄玉嬛 从大观楼出来时,夜色已深。 月朗星稀…… 贾元春与贾环说了好些话,包括当初说媒之事,并再次为之致歉。 又说了好些幼时还未进宫之事,以及进宫之后,经历的种种难事。 还有对小皇子未来的担忧…… 这些话,她从不曾与任何人说起。 不愿与贾母王夫人等人说,是怕她们凭白担心难过。 更不可能与隆正帝说,皇帝日理万机,哪里有心思听这些絮叨之事? 怕说两句就厌烦了。 所以,这些年来,这些事,一直如同巨石一般,压在她心头,压的她几乎喘息不过气来。 今日,终于能一吐为快了。 对于这个一手支撑起贾家门楣的幼弟,贾元春打心底里信服。 因为见过世面开阔眼界的她,知道这是何等的艰难,不易。 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贾环的能为,是何等的出众。 在这个家里,尤其是在贾环跟前,贾元春感到出奇的心安,踏实。 她甚至没等到贾环的回应,没等到贾环的承诺,在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之后,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她已经太久没这样宁静的入睡…… 在贾元春睡着后,贾环又看了看小皇子,见他也睡着了,便叮嘱抱琴和昭容们好生服侍着,也离去了。 他确实没想到,贾元春心思那样的细腻柔软,在深宫里煎熬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染上太多宫中的怨戾之气。 这确实不易,也十分难得。 只是,正因为如此,也能想到,她在宫里过的是怎样的不愉快。 出淤泥而不染的代价,便是步履维艰。 “呼……” 轻吐息一声,贾环就着月色,往外走去。 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尽量多请贾元春回家省亲吧。 再请宗室宗正孝康亲王,多照应一下小皇子。 尽管如此,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天家之事,哪怕是他,也不敢再深入进去。 秋夜的大观园,静谧的连蝉鸣声都没有。 竹桥下,河道里缓缓流淌的河水,倒映着天上的繁星。 星星点点,月华清寒。 “三哥哥……” 一道轻幽的唤声,止住了贾环过桥的步伐。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那道消瘦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愧色。 正是之前,于朱楼上与他遥遥相望的那人。 甄家四姑娘,甄玉嬛。 “四妹妹,还没歇息吗?” 贾环压下心底的歉意,含笑轻声问道。 甄玉嬛相貌极美,又着一身白衣。 虽然有皇亲在身,不好穿孝,可奉圣夫人仙逝,她心中伤痛,亦不好穿红着绿。 只能以一身白裳尽心,却愈显得玲珑动人。 让这样一个女子,嫁给赢历那个混帐,贾环心中都不落忍。 只是…… 唉…… “我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甄玉嬛提着一只风灯,缓缓走来,声音愈清幽。 看着她消瘦了许多的面庞,贾环叹息一声,道:“四妹妹,宫里之事……” 贾环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甄玉嬛与东宫赢历的亲事,是奉圣夫人和太上皇定下来的,这桩亲事,便如同贾环与赢杏儿的关系一般,连隆正帝都翻不了盘。 贾环就更无能为力,只能拖着。 但拖着,也不是法子。 因为江南甄家的情况,每况愈下…… “三哥哥,宫里,还认可当初定下的婚事吗?” 甄玉嬛眼中凄苦,声音更憔悴,轻声问道。 贾环沉默了稍许,道:“认,是一定认的。 只是…… 四妹妹,我不瞒你,东宫如今的处境,极不好。 虽然还能拖几年,但只要再有新皇子降生,他的位置就极难保住。 这时候,你若进宫,怕日后……难免受到牵连。 我的意思是,能拖些日子,就尽量多拖些日子。 拖到后面,未尝没有转机。 我受奉圣夫人大恩,又答应过她老人家,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我不能眼看着你落入火坑。” 甄玉嬛闻言,凄然一笑,道:“妹妹谢过三哥哥的好意,只是,妹妹拖得,甄家,却拖不起了……” “怎么说?” 贾环闻言一怔,他是知道甄家日子越来越难过的,但具体怎么难过,他还真不大清楚。 甄家有奉圣夫人在时,舒坦日子过的久了,习惯捧高踩低跟着顺风走。 义忠亲王势大时,甄家交好义忠亲王。 等义忠亲王倒台后,甄家又交好忠顺亲王。 这些年来,不知给忠顺亲王输送了多少利益,又不将当年式微的隆正帝放在眼里…… 总之,政治站队没一次站对过。 奉圣夫人在时,不管如何,隆正帝总要给予二分薄面。 可奉圣夫人薨了后…… 不用想都知道甄家要倒霉了。 这也是奉圣夫人急着将甄玉嬛送入宫中的缘故。 听贾环相问,甄玉嬛垂下臻,轻声道:“家里来信,说甄家已经不住甄园了……” 甄园,是太上皇为给奉圣夫人养老特意敕造。 以紫金山为后山,以玄武湖为内湖,气魄之宏大,风景之瑰丽,举世罕有。 甄家为江南第一家,甄园便是其独一无二的象征。 然而如今,甄家竟搬离了甄园。 这是极凶险的一步,果不其然…… “虽然,还未被抄家,可已经有锦衣军,封查了甄家所有的家当,登记造册。 要抵甄家这些年在国库中欠下的亏空。 大哥说,若没有转机的话,甄家,就要完了……” 甄玉嬛啜泣道。 这对她太残忍了,整个家族的命运,都压在她一人肩头。 她今年,才不到十五啊…… 贾环挠了挠头,又想起当初奉圣夫人之恩。 当年贾环之身下江南,若没有奉圣夫人安排了乌远相护,他在江南之行就凶多吉少。 更不用说去西域时,又是在最危机之时,被乌远相救。 这些算起来,都与奉圣夫人有因果关系。 而奉圣夫人之所以将堂堂一武宗相赠,不就是为了结一份善缘,以备甄家今日之难吗? 有恩不报,怕是良心难安。 况且…… “四妹妹,甄家那里你不用担心。 明天我会派人去江南,保护甄家人不被人欺辱了去。 下月初六是我大婚之日,等下下个月,就可以让家兄,与甄家二姑娘成亲。 甄家被抄家,就让他们抄了去吧,了了因果也好。 我二兄给甄家的聘礼,足够甄家一门生活了。 再买些良田,日后耕读传家,总有东山再起之日。 不用你委曲求全。” 贾环柔声说道。 甄玉嬛闻言,怔怔的看着贾环,似有些不信道:“三哥哥,你真的能……可宫里……” “宫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去处理就是。 你年纪还小,好好生活就好,没有让你承担这样重担子的道理。 平日里也不用总拘在含芳阁里,多出来和园子里的姊妹们说笑聊天。 瞧你才来都中没几个月,都瘦了这么多…… 你哭什么?” 贾环话没说完,就哭笑不得的道。 甄玉嬛眼中泪水涔涔流下,眼睛眨也不眨静静的看着贾环。 似要将此夜此月,斯景斯人,深刻心底。 …… 翌日清晨。 宁国府,宁安堂,后宅。 贾兰正襟危坐于客位,眼观鼻,鼻观口。 无视在他周边旋转,不怀好意打量他的小吉祥。 “兰哥儿,把朱二丫交出来!不然,仔细你的好皮!” 小吉祥凶巴巴的威胁道。 她清早起来与贾环一起晨练,如今身上还穿着劲服,背着把宝剑…… 贾兰眼皮都不敢抬,有些郁闷道:“小吉祥三婶,二丫就在家里,何来交出来之说?” 小吉祥“狞笑”道:“你还敢狡辩!她现在都不敢出来耍百戏了,都是你不让!” 贾兰无奈道:“小吉祥三婶,二丫现在是我的跟前人,如何还能抛头露面耍百戏?” “好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兰哥儿!” 小吉祥气的哇哇叫道:“你白三婶没跟你三叔前,就喜欢做匠工,跟了你三叔后,也没见你三叔拘着她,不让她再做匠工! 你小小年纪,竟然满脑门子想做迂夫子,规矩比你三叔还大,拘着二丫不许她耍百戏! 看我不教训你!” 贾兰见小吉祥张牙舞爪的要揍他,忙起身赔笑道:“三婶三婶,真不是我不许二丫耍百戏,她要喜欢,自然可以耍。不信,你自己去问她!” 小吉祥哼了声,道:“那她为何不来耍子了?” 贾兰捏了捏眉心,解释道:“是二丫自己,还有她娘,都不愿再耍百戏了。 说到底,百戏是贱……百戏是极辛苦也极容易受伤的。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您也知道,为了学百戏,二丫小时吃了多少苦。 当初是为了讨生活,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跟了我,我自然不能再让她吃这份苦……” 小吉祥闻言,面色稍缓,撇了撇嘴,道:“还看不出,你倒还会疼人……不过,二丫若是自己想耍百戏,你可不能拦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小学究!” 贾兰苦笑不已,连连点头道:“是是,谨遵三婶吩咐。” 小吉祥才不吃这套,“哼”了声,还要再说什么,却见贾环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出来,忙一吐舌头,一溜烟儿的跑了。 “三叔。” 贾兰规规矩矩的给贾环请安道。 贾环喝了口清茶后,看了眼贾兰,应了声,道:“这么一大早,什么事?” 贾兰道:“是先生让侄儿替他谢谢三叔当日援手之恩。” 贾环嗤笑了声,道:“张廷玉真他娘的是个穷酸,老子帮了他老大的忙,他连登门道谢都不来,打我侄子来给我道谢。 这是什么道理? 他是掏不起礼钱还是怎么的?” 贾兰脸色一阵青红,干巴巴的解释道:“三叔,先生不是不知礼,实在是……先生的身份,不方便来见三叔,不然的话,物议太盛。 三叔您……” “行了!” 贾环没好气的喝道:“你小子到底姓贾还是姓张?吃里扒外! 说吧,张衡臣那老小子,贼精贼精的,若不是想算计老子,会打你来这一趟? 老子救他不止一天了,今儿才想起来道谢?” 贾兰闻言,彻底蔫儿了,垂头丧气道:“三叔,侄儿就是替先生传个话,不是向着外边。” 贾环哼了声,道:“有话快说,老子没功夫和那些狗皮倒灶就会算计我的王八蛋扯淡!” 贾兰抽了抽嘴角,道:“三叔,因先生身份不好与三叔私会,所以让侄儿替他请教三叔,三叔之前计划的银行一事,何时开启?”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我说他打的什么主意,八成是户部没银子了吧?” 贾兰崇敬的看着贾环,道:“三叔,您怎么知道?” 贾环冷笑道:“不是缺银子花,被逼的狠了,张衡臣能想起让你来寻我?我杀了他情同父子的老师,他不恨我才怪。 也是奇了,我听说靠着在江南倒卖粮食一局,他把那些土豪士绅的银子套了个七七八八,足足有一二千万两银子,他这就花完了? 别是在哄我,想赖我的账吧?” 贾兰老实道:“先生说,为了祭天和犒赏大军,还有一连串的封爵,银子花的海了去了。 这方面偏又省不得,不能让士卒们流了血,回来再流泪…… 还有迁移流民去西域,灾区来年开春的种子和耕牛,都不是能节省的,四处都是花钱的地儿,国库里又能跑耗子了。” 贾环笑道:“张廷玉被宫里摆了一道,顾千秋一门死的精光,他就没什么怨望?还这么兢兢业业的处理公务做什么?” 贾兰摇头道:“侄儿没听先生说过这些,不过先生近来瘦了好多,一心扑在朝事上,师母跟侄儿说了好几次,让侄儿劝劝先生。可侄儿只一提,先生就笑着岔开话头。” 贾环笑道:“我听说如今你一天里倒有一大半时间在张家待着,你小子……罢了,你要走武路,我还可以照应你一些。既然你想走文官一途,跟着张廷玉也好。 不过,你明白的告诉张衡臣,银行的事,我不准备再搞了。 贾家树大招风,我也没他那么心地无私,在我心里,啥也没家人重要。 至于银子之事…… 他欠我那五百万两银子,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年我就不同他要账了。 不过你让他也上点心,我这一成亲,后面就该生儿子了。 有了亲儿子,你这和我不一心的侄子就要靠后站了。 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也不容易。 之前连老婆的嫁妆都贴出去了,实在没银子使了。 给他三年时间,赶紧想办法把我贾家借给朝廷的银子还回来。 不然,我带着全家老小跑宫里吃饭去,他若不信就试着。” 贾兰闻言,小脸抽抽着,道:“三叔,您之前不是让侄儿跟着芸二哥多学点经济之道吗?所以侄儿看了看三叔您这里上两月的流水…… 三叔,您一个月就进帐小二十多万两,芸二哥说这还只是一部分。 您这样的都没饭吃,要去宫里吃饭,还让其他人怎么活啊?” 贾环闻言,笑骂道:“小王八蛋,说你吃里扒外还真不冤枉你!老子卖了多少家当,一月才进二十万两,可我要养活多少人?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下去再去你芸二哥那里看看,家里一个月要开支多少银子。 老子马上就要娶亲了,一娶还是俩,能不赶紧要账吗? 就这么跟张廷玉说,记住了没有?” “是。” 贾兰垂头应道。 …… 正文 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困局 大明宫,紫宸书房。 气氛有些压抑。 正如贾兰所说那般,国库里,没银子了。 说来有趣,许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隆正帝上半年抄家抄的飞起,看着金山银海往国库里趟,爽的不要不要的。 可“报应”转眼就来,西域一战,别管到底是怎么打下来的,可报战功的名单,可以沿街铺上半里地。 要封爵的人数,多到隆正帝看的头疼。 虽然心里不舒坦,可毕竟黄沙军团的确打下了西域。 再者,马上就要拆分了人家,总要给些甜头吧? 所以,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 这一认,就认出了大问题。 光为这些新封武勋们准备宅子府第的银子,都要上百万两。 再加上其他没封爵的有功将领士卒…… 隆正帝真真想哭的心都有了。 可是,他敢对文臣苛刻,却不敢对有功武勋苛刻。 贾环说的极有道理,所谓武勋,都是提着脑袋,九死一生为国效力。 若是有功不赏,日后还有哪个会替朝廷卖命? 而仅此一项,朝廷就要付出近八百万两的赏银。 再加上受灾省份接下来几个月的赈济,往西域迁徙的流民,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哪一样都缺不了银子。 如此一来,张廷玉在江南设局筹来的银子,竟花的七七八八,快见底了。 说起来,也是隆正帝这个皇帝做的失败。 像太上皇在位时,几乎从未为银子之事愁过。 不是他善于敛财,而是孝敬他银子的人,极多。 天下二十三省,每个督抚进京后,都会给太上皇包个大红包。 听起来荒谬,但这却是真真生的事。 而且,数额还颇不小。 单张面额,都是一万两起底。 再加上其他官员的孝敬,及内务府平日里攒下的银子。 每次到了国库艰难时,太上皇都会从内库中拨银。 不仅能解难,还能得到圣君的名声。 相比之下,隆正帝就惨了。 他要求吏治清廉,一个地方督抚,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二千两,哪个要敢给隆正帝孝敬一万两,那不是在作死吗? 断了这一项收益,再加上赈济灾省时,隆正帝早就将内务府掏的海干河尽。 如此,到了现在,竟只有束手无策之份。 虽说张廷玉存留的余银,还能维持一个半月,最多两个月的周转,但若万一再生些事,朝廷就真的连一点应急银子都没了。 可偌大个天下,哪天不生些意外? 再加上,这才刚刚祭完天,还出了那样一档子事,若紧跟着朝廷财政破产…… 隆正帝这一年,就真的将人丢尽了。 “陛下,都怪臣无能,掌管户部,竟到这个地步,请陛下治罪。” 张廷玉跪地请罪。 若是换个人,隆正帝说不得一肚子郁火就喷出来了。 可张廷玉…… 隆正帝看着他短短半年,就霜白的鬓,和微微佝偻的腰身,眼睛都有些酸。 张廷玉当初可是出了名温润如玉的儒雅贤臣,现在却…… “起来吧,如何能怪到你身上?哪一项都是不得不花费的银子,若不是你在江南筹了那两千万两,朝廷连现在都支撑不住。” 隆正帝温言说道。 张廷玉也不啰嗦,知道不是说废话的时候,谢恩后,站起身来,道:“陛下,还是得尽快想法筹措银子,不然……马上就要到年末了。” 后世有年终奖的习惯,其实这个时代,甚至再往前推二百年,也一样要在年底,对“公务人员”进行奖励。 商铺要分红,衙门也要过年的银子。 这一项开支,却是不能少的,因为这是天家的恩典和朝廷的体面。 以前年年,今年要不,那天家和朝廷的名声怕会更难听…… 见隆正帝阴沉着脸,紧锁眉头,张廷玉知道,皇帝也没甚法子,陶朱公的点石成金术,不是每个人都会,帝王也不成。 他想了想,道:“陛下,臣之前有些想法,可是……” “可是什么?” 隆正帝沉声问道。 张廷玉苦笑道:“当初宁侯的银行和国债之说,给了臣极大的启。 国债……筹集千万银两之后,力已竭。 但银行,还是大有可为,甚至更甚国债。 聚民之财,付以例钱,暂做周转,可极大解决困境。 臣以为,朝廷困顿,也只会困顿今年一年。 今年天下罹灾,江河泛滥。 如今天灾已平,明年必定风调雨顺。 再者,眼看四海升平,不会再有大战,军费支出必然大减。 所以臣相信,明年必定是好年份。 只要撑到明年夏税之时,情况就会得到极好的改变。 朝廷暂借银行之银,到时归还回去,哪怕付了例钱,也是返惠于民。 一举两得! 只可惜……” “可惜什么?” 隆正帝本来听的眼睛亮,可听到“可惜”二字,细眉登时拧起,沉声问道。 张廷玉苦笑道:“臣无此能,而宁侯如今又不愿再沾染银行之事,一心闭门思过……还,还……” “还什么?” 隆正帝脸色愈阴沉,问道。 张廷玉道:“臣自知经济之道,远不及宁侯,因此厚颜,让弟子贾兰去讨主意。 宁侯断然拒绝,不再沾染外事,还让臣在三年内,偿还贾家五百万两欠银……” “这个混账东西!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隆正帝心中大怒,咬牙切齿道。 御案一侧,忠怡亲王赢祥抬头看了隆正帝一眼,又看向张廷玉,眼神奇怪。 张廷玉忙道:“陛下,宁侯讨债……本也无可厚非。毕竟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滞,恨声道:“朕记得,当初他可以说过,要将这五百万两银子,并如国债,或当股本投入银行中。如今出尔反尔,还谈什么天经地义?” 赢祥在一旁呵呵笑道:“贾环这是还在使性儿呢,就他那性子,还闭门思过? 我看他也坚持不了几天,年纪轻轻的,他又好动……” 隆正帝闻言,咬牙道:“十三弟,你还真想错了。这个混账东西,如今每天过的不知有多自在。 在贾家那个园子里,沉迷于酒色,吃喝玩乐样样精通,逍遥自在的很。 闲余片刻,再说说朕的坏话……” “哈哈哈!” 赢祥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见隆正帝怒视过来,忙请罪道:“臣弟是想起之前看的一个折子,弹劾贾环勾连军中,有欲图谋反之心。臣弟以为,真该让他去看看贾环现在过的日子。” 隆正帝闻言,抽了抽嘴角,道:“不行,不能让那个混帐这般自在,朕一天到晚忙的连觉都睡不了几个时辰,十三弟和张爱卿更是熬白了头,偏他过的同神仙一般。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们瞧瞧黑冰台报上来贾家每日里用的膳食,倒比朕吃的还讲究!” 赢祥忙劝道:“皇上,贾环为了朝廷,已经付出很多了。之前为了帮朝廷度过难关,筹措了五百万两银子,其中大半还是他那没过门妻子和小妾的嫁妆。 如今即使过的奢靡些,家里怕也没多少银子。 朝廷若再让他出银子……怕勋贵面上不好看。” 隆正帝闻言,没好气的瞪了赢祥一眼,道:“朕几时说再让他出银子?朕是不想让他这样清闲下去!” 赢祥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皇上,臣弟以为,还是让他这样清闲下去最好。 贾环若出来做事,交往最多的,还是军中子弟,难免势大。 当然,臣弟不是说他有图谋不轨之心。 只是,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隆正帝闻言,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着赢祥,道:“朕还以为,你只会向着那混帐说好话呢。你居然还要朕防着他?” 赢祥哭笑不得道:“皇上,一码归一码。让他继续清闲受用,也是为了他好。” 隆正帝闻言,有些迟疑。 张廷玉见之,忙道:“十三爷,此话臣着实不敢苟同。” “哦,衡臣有何看法?” 赢祥颇有兴趣的问道。 张廷玉道:“臣敢以全家性命担保,宁侯绝无任何谋反不臣之心。” 隆正帝和赢祥二人面色都微微一变,有些动容。 隆正帝的目光都狐疑起来…… 张廷玉却丝毫不惧,正声道:“陛下,十三爷,臣观宁侯所行所为,虽多有悖逆放肆逾矩之处,但于大节而言,宁侯之忠,绝不下于任何人,包括微臣! 以祭天郊迎之事而言,臣都不敢悖逆孔孟先圣之望,满朝上下,亦无人敢悖逆。 唯独宁侯,敢负天下骂名于一身,只为忠于陛下,忠于天下万民和苍生。 臣实在想不出,还有任何缘由去存疑这样一个勋贵。” 隆正帝眯着眼,看着张廷玉,沉声道:“张爱卿,顾千秋,可是为贾环所杀,你心中无恨么?” 张廷玉闻言,面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他嗓音微哑,道:“不敢欺瞒陛下,臣心中恨其不死!但……又盼其福寿绵长。 因为,有这样一个顶级勋贵,乃陛下幸事,亦为大秦幸事。 弑师之仇,虽不共戴天,但相比于国朝社稷,却不足为道。 所以……” 话音一转,张廷玉跪地,大声道:“臣恳请陛下,早日请宁侯重新出山。臣只盼能早日建起大秦银行,如此一来,朝廷再无应急之忧。” 隆正帝闻言,与赢祥对视一眼后,看向窗外。 皇庭之中,树立着一株梧桐巨树。 秋风拂过,满树黄叶飘落。 秋已深。 …… 正文 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夜宴 之前隆正帝在上书房对忠怡亲王赢祥抱怨,道贾家奢靡无度,享乐受用,比他这个帝王还会阔绰,是有根源的。 无论是黑冰台还是中车府,在贾家都有眼线。 当然,基本上都集中在荣国府和大观园,宁国府那边,极少。 正是这些眼线,将贾家的生活,不分大小的悉数上报。 这一点,贾环心知肚明,却不在乎。 真要全部打扫干净,反而更让人惦记。 所以,连宁国府那边,也留了一两个,荣国府和园子里,就更多了。 这些眼线中,有前院的仆役,也有后宅的婢妇,甚至,还有在贾家待了几辈子的老沉人,家生子。 不过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身份,只要安分做事,其他的,贾环也不予理会,自有青隼的人盯着他们…… 大观园,夜宴。 从薛宝钗那里得知,贾环去了大观楼,与贾元春“和解”后,贾母真真满心喜悦。 这是近来,最让她高兴的消息。 在得到公孙羽的肯定,贵妃稍许活动不碍事后,贾母便张罗起了今夜的家宴。 地点便在大观楼,原是准备摆两桌,外男一桌,内眷一桌。 不过贾环却道,既然是家宴,就该一家人团圆吃饭,都是骨肉至亲,何须再分内外? 两府里,本也没多少口子。 贾母闻言更喜,一迭声的让王熙凤和李纨还有正在学家务的贾探春去准备。 若只是让李纨和贾探春去准备,或许也能准备的妥妥当当,或者大方得体。 可再加上一个王熙凤…… 以她的性子,李纨和贾探春就只能做助手了。 而这场全家夜宴,也被她准备的,富贵逼人! 但凡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不说,都算不得新鲜了。 还有些千奇百怪的佳肴奇珍,都被她想法子弄来。 本来她也只是试着要求下面人去办,可宁国府的对牌,给了她莫大的惊喜…… 收齐各种奇珍材料后,又吩咐人从都中最大的三家酒楼里借来厨子庖制,准备了整整一天,才“将就”出今晚的夜宴…… 大观楼里,金碧辉煌。 原本就是为了贵妃省亲建造的宫殿,自然少不了镂金刻玉。 在挂的星星点点的各色玻璃风灯的辉耀下,大观楼愈发显得煌煌如临天宫。 身着华丽锦衣的侍儿们,捧着精美的食盒,如游鱼般穿梭不息。 一碟碟珍馐美味,佳酿果品摆上大大的圆桌面上。 推让数回都未推开的贾元春,与贾母同坐上位,看着这一幕幕,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无可忍的道:“老太太,这……这是不是太过靡费了些?” 坐在她身旁的贾母闻言,先是忙看了眼一脸慵懒模样坐在贾政下方的贾环,见他没甚反应,心里才松了口气,笑道:“也只是因你回来了,家里第一次聚伙儿才这般,平日里,谁耐烦这样吃,还不够折腾的。 不过,这都是你弟弟妹妹们的心意。” 贾元春闻言,笑着叹息一声,道:“倒是比宫里吃的还好。” 她挨着贾母坐,旁边坐着薛姨妈,再旁边坐着贾宝玉。 而贾母下手则坐着贾政,贾政下手是贾琏,贾琏下手是贾环,而后是贾兰。 贾兰和贾宝玉之间,坐着贾家众多姊妹们。 听到贾元春的话后,有些人眨了眨眼,也有些人无动于衷。 贾环却笑道:“太上皇在时,珍馐佳肴都吃腻了,所以返璞归真,除了国宴招待外臣外,都不大在意吃用。 至于陛下……嘿嘿,一股小家子气,扣扣索索的。” “胡说什么?” 听贾环这般说,旁人尚可,唯有贾政和贾元春父女俩大惊失色。 贾元春不好说什么,贾政却怒声喝道:“天子圣明勤俭,也是你能毁谤的?” 见贾政发怒,虽不是火力中央,薛姨妈下手的贾宝玉还是忙低下头,唯恐成了靶子。 贾环倒不在意,慵懒笑道:“爹,你说天子圣明,这我也承认。 说话不能昧良心。 往前数几朝,也没他那样勤俭爱民的皇帝。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那样卖力。 可说他抠唆也不冤枉,你听听,大姐刚才还说,她在宫里吃不好……” “不是不是,我没说吃不好,只是没这样好……哎呀,也不对!” 贾元春听了贾环的话,差点没呕死,忙补救道,可说完半截儿,觉得也不对。 看她急成那样,贾母不乐意,对贾环嗔道:“不许欺负你大姐姐!” 贾环哈哈一笑,浑不在意。 贾元春总算回过气来,笑道:“差点被三弟哄了去,我说的分明是两回事。陛下不是抠唆,只是勤俭。 陛下贵为天子,拥有四海,难道还吃不起一顿好的? 他只是勤俭着将银子,都用在百姓身上。 三弟可不许混说!” 贾政连连点头,道:“正是此理。” 贾环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要治理国家,和生性勤俭并没多大干系。 前朝崇祯皇帝够勤俭吧? 身上的龙袍都快洗白了,他也爱民如子,可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吊死在煤山上? 爹,你怕个什么? 这话我同陛下也直说过,瞧你,脸色都唬白了。” “你……你当真同陛下也这般说过?” 贾政惊疑不定的问道。 贾环笑道:“陛下有这样一个优点,你只要跟他说真话,不要想着糊弄他,说的再直白,他火归火,但不会真火。 满朝文武百官,个个当着陛下的面称颂,可陛下信他们哪一个? 所以,我有话就直说。 虽然少不了被痛骂一回,可骂完也就完了,不会算后账,更不会因言获罪。” 贾政好奇道:“那你倒说说,陛下勤俭爱民,难道还有错?我就不信,你还有甚歪理!” 其她人也都看了过来,眼神好奇。 自古以来,昏君之罪,莫过奢靡无度,怎么到了贾环这里,勤俭的君王倒成了小家子气。 贾环笑道:“我不是说勤俭有错,老百姓勤俭持家,是正理。因为不勤俭度日,他们就活不下去。 可天子,勋贵,还有富户,如果都勤俭持家,有银子也不花,只会铸成一个个银冬瓜,那么天下的银子就无法流动,造成钱荒,也就是物贱银贵。 这样一来,最吃亏的,还是百姓。 所以,有银子的人,就不要扣扣索索的和地主老财似得,把银子藏起来不花。 只有花出去了,才能惠及于民。 就比如说咱们今晚的夜宴吧…… 你们看看,这道蜜汁熊掌。 假如熊掌是从黑辽的长白老林中猎取,蜜汁是源自赣西的蜂王蜜。 如果我们这样的有钱人都不吃,那么依靠打猎为生的猎户,哪怕猎到了一头熊也无法受益。 赣西的花农们,即使养出了精贵的蜂王蜜也卖不出去。 咱们受用不到,百姓也得不到好处。 而如今咱们花了银子,一家人吃的开心,玩的高乐,百姓们也因此而受益。 岂不两全其美?” “真真是歪理!” 贾政被忽悠的晕晕乎乎的,摇了摇脑袋,笑骂道:“真要你这般说,成日里花银子,金山银海都要败干!” 贾环“啧”了声,道:“爹,咱们又不是坐吃山空,俗话说的好,吃不穷穿不穷,没有能为才受穷! 不是儿子跟您吹,就二嫂摆弄这桌席面的银子…… 嘶,好像花费是有点高啊!” 贾环看着这一桌的山珍奇珍,摸了摸鼻梁道。 “噗!” 正听贾环吹嘘着的贾政,一口茶没咽下给喷出。 还好转头快,没喷到席面上,倒是喷了贾兰一身。 贾兰抱怨不得,还得帮他祖父收拾衣襟…… “哈哈哈!” “咯咯咯!” 自贾母起,一众贾家姊妹们无不大笑。 贾元春也莞尔一笑,极喜欢这样的家庭气息。 唯有贾宝玉黯然神伤:爹,你和俺说话,从没这么温柔…… 王熙凤一边大笑,一边道:“三弟,我这般花费心思张罗,还不都是为了不给你落面子? 三弟这般的人物,请东道岂能寒酸了去?” 贾环正色道:“二嫂言之有理,心意也是好的,不过……二嫂能不能借我一副头面,我明儿去当铺当了,好换回点银子来家过年。” “噗!” “哈哈!” 众人闻言,无不捧腹。 贾政和贾琏两人也憋不住,大笑不已。 贾母等人就更不用提了。 原本因为有贾政在,还有些拘束的贾家姊妹们,也一个个笑的打跌。 王熙凤则笑着高声道:“这算什么?我那里有什么好的,三弟只管拿了去便是! 不过要我说,三弟也莫去别的当铺当了。 我记得姨妈家在都中就有好几家当铺,你去了,人家当你是姑爷,说不得还能给高价!” 薛姨妈笑道:“这才是顽笑话!环哥儿要是缺银子使了,自去家里拿便是,还用得着去当铺?” 王熙凤看着贾环促狭道:“环哥儿,遇到这样大方的丈母娘,你可有福气了!” “来,二嫂,这盘鲫鱼舌头赏你,有你这样的二嫂才是福气!” 贾环笑呵呵的举起一盘珍馐,递给王熙凤道。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王熙凤本想再顽笑笑骂一番,可看着贾环眼中淡淡的笑意,心中却忽地一紧,想起之前自己话中的不妥。 薛宝钗有娘,可如今林黛玉和史湘云都没了娘呢。 眼见着三个就要成亲了,可老太太压着三人不得见,就算今日见了,也不许说话。 贾环意见大着呢,只是看老太太这几日不自在,所以忍着。 这会儿她说笑,一会儿别殃及池鱼,把火发到她头上。 念及此,王熙凤忙笑着接过那盘鲫鱼舌头,老老实实的退下忙活其他事去了。 其她人不知她的心思,只当她被贾环收买了,纷纷取笑不已。 一时间,席面上觥筹交错,笑语连声。 贾母的气色,也终于好看了许多…… …… 正文 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一辈子 “唉,到底太奢靡了些……” 贾政搛了一块熊掌肉吃了后,叹息道。 气色忧国忧民…… 贾环无语的看着他。 奢靡您老别吃熊掌啊,外面落下的树叶子一地,那个勤俭。 话虽没出声,可眼神分明。 圆桌一侧,林黛玉史湘云几个偷笑的身子都在一个劲的颤抖…… 夹在贾政和贾环中间的贾琏最惨,连抖都不敢抖,可又憋不住,可怜他二十老几的人,鼻子里吭哧吭哧的喷气…… 贾政脸上挂不住了,对贾环喝道:“我知你有能为,赚来这偌大的家业,我们都跟着你享福受用。 可你可曾想过,如此奢靡法,后辈子弟怎么办? 就是宝玉和兰哥儿他们,哪个也没有这等陶朱之术。” 贾环看了眼低头吃菜的贾宝玉,又瞥了眼冲他傻乐的贾兰,笑道:“有多大能为吃多少饭。 要是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那就算没这出子,也迟早完蛋。 还不如把家业吃干喝尽,日后就算被人坑骗,损失也不会太大。 儿孙自有儿孙福,爹您这还看不透?呵。” 此言一出,席面上顿时一静。 这话贾环说的轻巧,可贾母、贾政、薛姨妈,甚至刚有了孩子的贾元春、王熙凤两人听着,却格外沉重。 甚至一个个在脑海里勾勒出贾宝玉、贾兰、薛蟠等人未来落魄不堪,上街讨饭的凄惨场面。 贾政虽总是打骂贾宝玉,可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儿子,哪里有不上心的理儿? 贾母就更不用说了,虽不待见王夫人,可贾宝玉却真真正正是她宠了一辈子的命根子。 薛姨妈念的是她那不靠谱的熊儿薛蟠,王熙凤好些,她生的是闺女,可她还是准备要儿子的…… 最后,也最揪心的,就是贾元春了。 没有人比她更担心孩子的未来…… 贾环见席面上的气氛陡然直降,好笑道:“这都是怎么了?好好的…… 呵呵,我说你们都是没来由的愁。 我这一代就不用说了,至少可保富贵三十年。 不用三十年,兰哥儿也长大了,至少可守住三十年富贵。 这一代代下去,总有新人出头。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十年。 啧啧,瞧咱这文采!” 众人好笑,王熙凤再暖场:“三十年?我看不止!三弟今年才多大点? 我以前听说,三弟武功高强,是什么武宗来着。 这样的人,能活一百二十岁哩! 老天爷,那岂不是说,三弟至少还能庇佑贾家一百多年的富贵?” 此言一出,大伙齐齐惊叹。 贾母、贾元春等人,更是无不目露惊喜光泽。 她们还真的从未想过此事。 贾元春顾不得旁人,忙问道:“三弟,此事当真?” 贾环若真能再活一百多年,贾元春此刻就是立时死了,也能放下一大半的心。 在这个天大地大娘舅最大的年代,贾环是有义务照顾小皇子的…… 贾环见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嘿了声,笑道:“武宗至少能活一百二,的确是真的。不过嘛……” 在众人惊呼声中,贾环摇头道:“不过我却不会庇佑家族一百年,那样做,只会护出一群无法无天的废物点心。 我早就想着了,再过三十年,刚好给老太太养老送终,抬她上五台山后,家族事务就全部丢给下一辈。 做好做孬都是他们的事。 兰哥儿,被咧着嘴笑,说的就是你!” “环兄弟,三十年后你才刚过不惑之年,正是壮年,兰儿他们正是需你教导的时候,哪里能……” 李纨习惯性的不愿贾兰担当家族大任,扭扭捏捏道。 王熙凤听着不像,忙岔开话题道:“就是,三弟,你把家务事都丢给小辈子,那你干嘛去?” 贾环呵呵笑道:“到时候,我让白荷造几架顶好顶舒适的大马车,带着林姐姐她们,一起去天南地北,满大秦的逛! 等大秦看腻了,再让人造一艘大海船,装饰的漂漂亮亮舒舒服服的,咱们全家一起出海,寻仙山去!” 说罢,贾环仰头饮下一盅酒,满脸惬意。 几日不能见面,也不能说话的林美人,看着贾环的眼神情意绵绵,能凝出水来。 贾环笑眯眯的看着她,尽在不言中,不过余光却看到一旁的贾政正阴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他。 贾环面色一怔,回过神来,明白了怎么回事,忙赔笑道:“爹,您和娘到时候都老了,要是愿意一起去自然也好。 可我担心,老不以筋骨为能啊。 你们要是跟我们一起,在路上颠簸出个好歹来,那我岂不是不孝? 所以,您和娘还是在家里歇着吧。” “噗!” 就在贾政面黑如锅底时,王熙凤这一喷笑,再次补刀。 贾环幽怨的看向她,却让她笑的更欢了。 贾母也笑的极开心,极欣慰。 贾环之前说,再耗三十年,就是为了给她养老送终,抬她上五台山,这句话真真将老太太感动坏了。 她自然知道,这只是贾环说的好听话,不能当真。 今年她都快八十了,别说三十年,就是能再活十年,都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可贾环能有这份心,就是极好的。 一场夜宴,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落幕。 贾母最先熬不住了,毕竟年事已高。 在鸳鸯的护持下,以及贾环幽怨的目光中,带着林史二人离去。 还特意说明,她这不是不放心某个三孙子,只是想带两个孙女说说体己话。 这话让王熙凤等人好生大笑了回,也让林黛玉和史湘云羞红了面。 贾母离去后,贾政也匆匆离去,赵姨娘因为产期将近,腰酸腿痛的紧,所以今日并没有来。 贾政老来得子,还是颇为在意的。 薛姨妈则被薛宝钗和薛宝琴两人接去了蘅芜苑。 李纨带着贾兰回了稻香村,尤氏、小吉祥、香菱等人先回了宁国府。 小吉祥虽在人前跳脱玩闹,可在贾母和贾政等长辈面前,还是极本分的,乖乖巧巧话都不说的吃了一顿饭。 只等贾母和贾政走后,才和贾惜春打闹了小会儿。 贾探春与王熙凤两人,安排着仆妇们收拾残局,一干银器和精美的瓷器,都要她们亲自盯着送回库楼里。 贾环与贾元春道了别后,护送着贾迎春、贾惜春姊妹俩回去。 “三哥哥,再过几天儿,你就要成亲了哩!” 贾惜春牵着贾环的手,一荡一荡的,踩过落叶,跨过石桥,笑眯眯的道。 贾迎春手里提着一盏玻璃风灯,笑的甜美静谧。 贾环呵呵笑道:“没法子啊,你林姐姐和云儿姐姐见天的想嫁给我,我只好答应她们。” “咯咯咯!” 贾惜春最喜欢听贾环说这种不要脸的话,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大观园。 贾迎春也“噗嗤”一声笑出声,嗔了贾环一眼,却没多说什么。 在她眼里,林黛玉和史湘云就是极想嫁给贾环的。 “咦?四妹妹,你笑什么?我这么严肃认真的讲述事实……” 贾环一本正经的道,却让贾惜春笑弯了腰,一个劲的嗳哟。 贾迎春嗔道:“好了环弟,刚用过饭,仔细笑出好歹来。”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这才不逗贾惜春了。 没一会儿,暖香坞便到了。 贾惜春的奶嬷嬷和守夜的婆子都候在门前,见到贾环送贾惜春回来,忙上前行礼。 贾环摆摆手,没有多说,只是对贾惜春笑道:“好了,夜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儿再去寻小吉祥耍。” 向来乖巧的贾惜春却不听话了,她先让嬷嬷们回去,然后拉着贾环的手扭捏不肯放。 贾环好笑道:“有话就说,是想要什么好吃的,还是想要什么好玩的?” 贾惜春扭麻花似得赖在贾环身上,道:“都不是……” 对于这个幼妹,贾环耐性极好,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那你想要什么……哦,总不会见三哥要成亲了,你也想成亲?那可不行,你年纪太小,还不能……哈哈!别咬别咬!” 贾迎春在一旁笑着拉开贾惜春,不让她再咬贾环,又嗔怪道:“环弟,惜春还小呢,不许胡说。” 贾环看着夜色下,羞的小脸通红的贾惜春,致歉道:“四妹妹大人大量,原谅哥哥这一回吧!” “原谅你可以,那三哥哥你得唱个曲儿哄我才行!” 贾惜春终于道出了她的要求,贾环闻言一怔,再看着贾惜春期盼的眼神,呵呵一笑,道:“这当然没问题!你听着啊,猴哥儿猴哥儿,你真了不得……” “噗!不……不是这个啊!” 贾惜春喷笑出声,又郁闷的阻拦道,抱着贾环的腰,摇啊摇啊摇。 贾迎春见他们兄妹俩闹成一团,也笑个不停。 贾惜春紧紧抱着贾环,仰头看着他道:“三哥,就是那年,你从庄子回来时,我说我想娘亲,三哥哥抱着我唱的那曲。” 贾环闻言,低头看着贾惜春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软,将她轻轻抱起,一如那年一般,然后轻声唱道: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三哥。天上的眼睛眨也眨,三哥的心呀鲁冰花……” “三哥,等你成亲后,还会给我唱曲儿吗?” 贾惜春轻声问道。 贾环笑道:“当然,难道三哥成亲后,就不是你三哥了吗?” “一辈子都是!” 贾惜春认真道。 贾环揉揉她的小脑袋,笑道:“所以,三哥一辈子都会给你唱曲儿。” “叭!” 贾惜春脆脆的在贾环脸上亲了口,然后咯咯笑着跳下来,挥手道:“三哥哥再见,二姐姐再见!” “慢点儿,这丫头……” 贾迎春忙叮嘱了句,可转眼间,贾惜春已经消失在夹道转角…… …… 正文 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无可奈何 秋夜清寒。 贾环与贾迎春从暖香坞出来后,往紫菱洲走去。 一阵夜风拂过,贾迎春缩了缩肩头。 贾环见之,道:“姐姐怎地不多穿些?天都凉了。” 贾迎春笑道:“只入夜后才凉呢,往日里不曾夜里出来。” 贾环闻言笑了下,就做样子要脱衣裳,贾迎春唬了一跳,忙道:“环弟这是做什么?” 贾环道:“给你加件衣裳啊,不然怕你冻着了。我身体倍儿棒,光脊梁也没事!” 贾迎春哭笑不得,替他重新扣好纽扣,嗔道:“环弟愈发爱作怪,你比我穿的还单薄,还穿着夏天的衣裳,这一脱,岂不是……快别胡闹了,就要到了呢。” 贾环嘿嘿一笑作罢,握住贾迎春的手,给她些温暖。 贾迎春不是贾惜春,贾惜春还小,抱抱没什么。 可贾迎春比贾环都大几岁,再抱着不像。 牵着贾迎春的手,贾环笑道:“我听说,姐姐近来在催着织造局给林姐姐和云儿做婚服?” 贾迎春点点头,道:“就要做好了,几个手艺极好的嬷嬷做的。你的衣裳是我做的,已经做好了,不过没嬷嬷们的手艺好。” 语气有些歉意和不安。 贾环忙道:“能穿姐姐亲手做的喜服,那比穿龙袍还高兴!嬷嬷做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情意才是最珍贵的。” 贾迎春闻言,温柔可亲的脸上又浮起了笑容,道:“那你明儿去我那里试试?还有最后一圈金线没有上,等上好了就可以穿了!” 贾环自然点头应下,姐弟两人在夜中慢慢的走着,温馨,静谧。 一只仙鹤不知是否被什么东西打搅了,忽然从林中鸣声飞起。 贾环和贾迎春住脚看去,只见一轮明月下,一只仙鹤翩翩飞舞。 此景唯美。 待仙鹤盘翔一阵后,滑落水塘附近后,姐弟两人才收回目光。 贾迎春感慨道:“真好看。” 贾环抓了抓脑袋,想了想,道:“要不,我再去把它拨棱起来,让它再飞两圈?” “噗!” 好端端的月夜美景,大好的气氛,都被这逗比都破坏了。 贾迎春笑着嗔道:“环弟啊!” 贾环哈哈一笑,眼看快到紫菱洲了,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姐姐……” “嗯?” 贾迎春眨了眨眼睛,看着贾环。 贾环干笑了声,不过还是道:“姐姐,你瞧,弟弟比你小几岁呢,如今就要成亲了。你…… 提前说明白,我可不是嫌你在家住!” 见贾迎春面一白,贾环忙解释道:“真的,就算成亲后住家里也是一样的!林姐姐和云儿她们成亲后,也一样住在园子里。怎样舒服怎样习惯就怎样来。 我就是想着,你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 贾迎春垂下头,轻声道:“环弟,我……我真的就想这样住在紫菱洲,不想出阁……” 贾环闻言,叹息一声,道:“既然你还不想,那就暂且作罢,再等等…… 等你看着小侄儿小侄女一个个蹦豆子一样的蹦出来,兴许你的想法就会变了。” 贾迎春纳闷道:“小侄儿小侄女……蹦豆子?” 贾环得意笑道:“这不马上就成亲了吗?等成完亲,还不成天生孩子?今天一个儿子,明儿一个姑娘!可不都是你的侄儿侄女? 老太太今儿还说家里人口少,等再过两年让她瞧瞧,满屋满炕全是娃儿!” “哎呀!” 贾迎春这才明白过来,惊喜一呼,道:“到时候,我可以帮你看孩子呢!” 贾环笑道:“那当然,你是她们的亲姑姑呢!” 贾迎春闻言,笑的极开心。 不过,紫菱洲还是到了。 贾迎春顿住脚,伸手理了理贾环肩头的皱褶,道:“我到了,环弟快回去。都夜了……” 贾环点点头,道:“姐姐进去,我都看到司琪过来了。” 贾迎春笑道:“环弟先走,这是我院子,要送你先走呢。” 贾环哈哈一笑,道:“如此,那姐姐晚安!” “嗯。” 贾迎春盈盈一应。 贾环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贾迎春站在紫菱洲门楼下,静静的看着贾环远去。 只是没一会儿,就听到前面传来的曲声: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若要盼得哟,姐姐来 领上开遍哟,映山红 ……” …… 皇城南,朱雀门外崇仁坊。 李相府。 李光地老来子李怀德大开正门,恭敬的将两顶大轿迎进府内。 等轿子落地后,走下两人来。 正是当今御前最炙手可热的两人,忠怡亲王赢祥,和内阁次辅张廷玉。 两人与李怀德打了个招呼后,就被引着进了内堂。 “李相,许久不见,可还安康?皇上嘱本王代他前来探望李相。” 看着床榻上卧着的李光地,赢祥满面笑容的说道。 李光地真的太老了,他今年都有九十岁了。 老迈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 曾经高大的身躯,也佝偻成了一团,显得瘦小不堪。 听到赢祥的话后,李光地淡淡一笑,虽然费力,但吐字还算清晰,缓缓道:“老朽何德何能,残枯之体,还让陛下惦记?” 赢祥笑道:“李相三朝老臣,于国有扶邦定鼎之功勋,当为国老。皇上挂念,也是应有之事。” 李光地呵呵一笑,对李怀德道:“为父动弹不得,你代我叩谢皇恩。” 李怀德闻言,老老实实的朝东向磕了几个头。 知道赢祥和张廷玉来定是有国事相商,照顾好李光地妥当后,就退下了。 等房间内没了外人后,赢祥在一旁喝茶,张廷玉一脸惭愧的道:“李相,晚辈德行浅薄,能为不足,被陛下所重,却未能担起重任,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衡臣啊……” 李光地昏昏的老眼看着张廷玉,道:“你为人稳重,性子坚韧,乃名臣之相。纵然有一时之难,也当咬牙坚持,不可轻言不能。自我否定是很容易的事,但一往无前,才是你该有的品质。” 张廷玉闻言,羞愧的面红耳赤,起身躬身道:“多谢老相爷教诲,晚辈必铭记于心。” 赢祥在一旁笑道:“李相,张衡臣做的不错,有一往无前的韧劲。只是如今遇到了实在解决不了的难处,才不得不来到您府上叨扰。 您是国朝元老勋臣,历三帝,相二主,经验老道,还望您能指点指点。” 李光地不置可否,道:“老朽久不过问政事,如今不过苟延残喘,怕是指点不了什么。” 赢祥呵呵笑道:“这件事啊,还只有李相您能指点。” 说罢,看了张廷玉一眼。 张廷玉忙道:“老相爷,是这样……” 说着,将朝廷如今的困局说了遍。 “老相爷,能想到的法子,都想过了,如今实在没法子了。连宫里陛下都节衣缩食,宁肯让百姓吃饱点,也绝不肯奢靡一点。寻日里用膳,还不如平常富庶的百姓家里。 看到这些,晚辈这个掌着户部的臣子,真真是羞愧万分啊!” 张廷玉确实满面羞惭的说道。 若国库艰难,是因为皇帝大兴土木,奢靡享受造成的。 他有压力归有压力,却不至于这般惭愧自责。 可如今的局面,是因为天下百姓造成的,皇帝过的还不如寻常臣子,这就让张廷玉真真不落忍了。 这一对君臣,如今是真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李光地闻言,闭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赢祥和张廷玉差点都以为他睡着了。 直到两人寻思着,是不是先告退,改日再来时,李光地忽然开口道:“这件事,的确是你和陛下做的差了……” 赢祥眉头微皱,张廷玉也变了脸,就听李光地又道:“你掌着户部,当明白,不论什么时候,户部一定存留一定数量的底银,以防急发不测之事。 大秦太大了,地域辽阔,人口众多,便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 “老相爷,江南洪涝,齐鲁大旱,这些都是不得不花银子的地方啊……” 张廷玉有些委屈道。 李光地摇头道:“这里,就有一个度的问题。既然是天灾之年,就不可能不死人。 你们做的事,我也听说了一点。 大灾之年,朝廷还严命地方官员,保证不死一个百姓。 且不说这不可能,就算真的做到了,要花费多少银子? 许多地方,为了给年老体衰的老人,和身有疾患,体质虚弱的人维持性命,所耗费的医药银子,都超过了粮食银子。 若当真国力强盛,国库充盈,你们这般做也就罢了。 可是如今这样做,简直有些荒唐。 衡臣啊,你要明白,爱民如子,不是爱的哪一个百姓,而是整个大秦的亿万百姓。 你们救了那些老弱病残,耗费光了国库,若再来一场突发天灾,或是人.祸,到时没了银子,大军难发,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祸事?” 张廷玉听的满头冷汗,连连点头,道:“老相爷说的是,是晚辈思虑不周。” 李光地呵呵一笑,摇头道:“这怕都是陛下的意思?心思难得可贵,但政务经验太差。” 敢这般当着总理王大臣和文臣之首,直言批评隆正帝处理政务不求行的,满大秦数遍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但李光地这般说了,赢祥和张廷玉也说不出什么来。 张廷玉拉下颜面来,赔笑道:“真真都是晚辈思虑不周的错,陛下只是爱民如子…… 老相爷,千错万错,都是晚辈的错,如今只盼老相爷能指点迷津,助朝廷度过难关。” 李光地摇头道:“老朽残破之躯,滞涩之智,何来陶朱之术?况且,李家也没多少银子……” “诶,李相爷这是哪里话?本王和衡臣今日可不是来打秋风的!” 赢祥忙笑着截断了李光地的话。 开什么玩笑! “那你们这是……” 李光地好奇道。 张廷玉咳嗽了声,道:“晚辈能为不足,想不出解决之道。但有一人,奇才天赋,设想出银行之术,可解朝廷财政危局。 只是,他却不肯出山理事,只在家中受用……” “哼……” “哼……” “哼……” 张廷玉话没说完,整个人就呆住了。 就在他和赢祥的眼皮底下,李光地光明正大的闭上了眼,打起了呼噜。 二人简直是哭笑不得,可又没有一点办法。 因为不论是哪个,都无法唤醒一个装睡的人,更不敢去推醒一个九十多的老头子。 若他有个好歹,那才是大问题。 老头子门生故吏之多,怕是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没法子,两人只好起身退出房间。 离去时,赢祥还亲自给李光地盖好被子。 看着一本正经睡觉的老头儿,赢祥哑然失笑,又无可奈何。 唯有心里暗叹,贾环的机缘之深,连这样一个无比超然的老相爷,都护着他。 可是,他们又不是想对付贾环啊…… ……...“”,。 正文 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诡辞小术 赢祥和张廷玉出了内堂后,相顾苦笑,都颇为无奈。 谁能想到,堂堂大秦皇朝,一个亲王,一个宰相。 可以说世间除了帝王外,至尊至贵的两个人,竟会被区区阿堵之物,逼到这个地步。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江南水涝,齐鲁大旱,税赋重地今年都遭遇不测。 皇帝还是个爱民的性子,便大肆减免了灾地税银。 偏生开支又极大。 这种情况下,神仙也无良法。 至于向朝臣勋贵借银…… 且不说朝廷和天家的颜面问题,就算能借,大头也是勋贵。 可人家之前就借出了整整一千万两,再借,已是不可能。 而且勋贵们的家底上回差不多都刮干净了,就是想借也借不出。 至于文臣…… 这个梦最好不做为妙,以文臣的尿性…… 前朝崇祯皇帝就有过向百官借银子的勾当,结果…… 只能用耻辱来形容。 而崇祯皇帝和文臣的关系还不错,至少比隆正帝与百官的关系亲密一百倍。 他尚且如此,隆正帝就更不用指望了。 路路不通。 如今只盼着贾环当初描述过的银行,能筹措出现银来,让朝廷度过这次难关。 除此之外,几无良法。 只可惜…… 自祭天之日后,贾环便不再露面。 连宫中贵妃产子,甚至出了事后,接贵妃归宁回家,都是贾琏和贾宝玉进宫接的。 苏培盛前去传旨递话,贾环要么闭口不言,要么直接拒绝。 一副划清界限的模样。 而且给出的答案很明白:臣为武勋,若有外敌入侵,需臣披甲上阵,必责无旁贷,虽死犹荣。 至于其他,恕臣无能为力。 若事事都要臣出力,那还养着百官做甚用? 话已至此,还能怎样? 张廷玉亲自上门求教,希望贾环帮助一把。 即使不出山,能给出一个条陈来也好。 然而,贾环只给了他一个尺具。 说是让他量量他的脸有多大…… 隆正帝知道这个消息后,暴怒之下差点没把上书房给砸了! 可还是没法子。 最后赢祥想出了个法儿,说贾环极尊敬李光地。 若李光地开口,贾环再没有推脱的道理。 纵然不愿出来奔波做事,只要把办理银行的条陈给出来就好。 这才有了今日,一亲王一宰相亲自登门之事。 然而…… 没料到这老货比贾环还难缠,整个一油盐不进的滚刀肉! 就差没睁着眼睛睡觉了。 “唉!十三爷,咱们先回去吧。再想想法子……” 出了李府内堂后,张廷玉叹息一声,摇头道。 赢祥却要洒脱许多,他看着张廷玉疲惫阴暗的脸色,笑道:“衡臣,昨夜又没睡好吧?” 张廷玉苦笑一声,道:“辜负君恩至此,哪里睡的着啊……” 赢祥皱眉道:“衡臣,户部里不是至少还有一个半月的余存库银吗? 你这般熬着作甚,慢慢想法子就是。 再者,最需要用银子的地方,预算都已备足了。 暂时并无急需用银之处。 剩余的,无非是一些恩典赏赐,和来年初的官员俸禄。 真要不凑手,先赊欠着也不算新鲜事。 哪里就到这个地步? 你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张廷玉抽了抽嘴角,道:“陛下艰难至斯,实不好再给人话柄。 再者,长安大,居不易。京官又多穷苦,都等着年底时,发足了俸禄和年礼,好过个好年。 若是亏欠着……这个年怕不好过。 那些人,本就因为祭天之事…… 而且,臣还想借此机会,仔细观看一番,宁侯所言之银行,到底是何等国之利器…… 臣每每思之,哪怕仅从国债一物来看,都觉得妙不可言。 远非如今的钱庄票号和当铺所能相比。 但偏又看不透彻……” 赢祥闻言,脸上的笑容玩味起来,道:“我就说……是你和皇上看上了贾环的银行主意吧?” 张廷玉闻言,忙解释道:“十三爷,臣绝无私念! 而且,纵然宁侯出来做事,银行的份子划分,也会都按照他当初勾画的那般来。 甚至银行本身都在宁侯的手里握着,除却必要的监管外,朝廷绝不过多干预,以免重蹈前朝宝钞之覆辙。 当然,若宁侯所行之法的确当用,户部也会组建朝廷的银行……” 赢祥点点头,看着张廷玉道:“衡臣,贾环虽然顽劣,但心性不坏,更于国屡有大功。 若真要酬其功,他比秦梁更有资格晋升国公,这一点,想来你也清楚。 再加上他与陛下的情分,在军中的地位,和荣宁二公的余荫…… 贾环若出事,必然是天大之事。 你身为文臣之首,位高权重,心里要有数才是。” 张廷玉闻言,面色苦涩,道:“十三爷,臣心中真无怨恨宁侯之心。 先师之亡,亡于其心中大道,非亡于宁侯。 若臣连这一点都看不破,也不配得陛下和十三爷的信任。” “嗯,如此就好,回宫吧……” 赢祥点头一应后,就要转身上轿,这边张廷玉也挑起了轿帘。 就在这时,却见李怀德从后面急步走来,两人顿住了手中动作。 “十三爷,张相……” 李怀德气喘吁吁道:“家父已经醒了,让微臣转告几句话于十三爷。” 赢祥笑道:“李相有何言相告?本王洗耳恭听。” 张廷玉也目露期待之色。 李怀德面色却有些古怪,干咳了声,道:“家父言:贾家那小子,虽重情义,又稍显鲁莽,但却并非是傻儿。 他每每建功于国,甚至不惜破家资助于朝廷,不是因为他痴愚,而是因为他对皇上,对朝廷的那份忠义之情。 但若哪个以为他好诓骗,算计于他,怕是看走眼了。 莫要让那点来之不易的情分,都毁于官场算计。 行以国朝大义的名,威逼心怀忠义之臣,乃诡辞小术也。 执政者,当行煌煌大道,方可定乾坤,福社稷。” 李怀德言罢,三人皆静。 赢祥看了眼满脸通红,不知是愧还是羞的张廷玉,呵呵一笑,对李怀德道:“怀卿,请转告李相,此等箴言,本王与张相都记住了。 也请他放心,有他这一席话,没人会再逼贾环吃亏。” 张廷玉则正了正衣冠,朝李府内堂方向躬身一礼,声音有些苦涩道:“晚辈受教。” …… PS:你们太污,我前两章写的分明是纯洁的兄妹姐弟情,怎么都联想到缘之空a,vi上面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正文 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军机阁之争 皇城,军机阁。 军机阁位于大明宫南,承天门内,地位机要。 若隆正帝有事相询,只一刻钟,军机阁大臣便可入内以便咨询。 在过去的十年里,不管军机阁有没有太尉,不管太尉是方南天还是叶道星。 他们的存在,其实都是名不副实,甚至是名存实亡的。 军机阁真正的大权,始终都掌握在以牛继宗为首的荣国一脉军方力量手中。 而无论荣国一脉内部是否有利益相争,当面对非荣国一脉的对手时,他们都会团结一致,共同对外。 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即使手中掌握着大秦八大军团之一,长城军团的方南天,也无法在军机阁中得志。 他不行,叶道星就更不行了。 针对这一无解的局势,妖师邬先生在自尽前给隆正帝上了一道折子。 那便是,以毒攻毒! 既然外系力量平衡不了荣国一脉,那么就以荣国一脉,对荣国一脉。 荣国一脉,只是一个名字,其内部的力量其实十分松散。 在有共同的外敌时,他们许是还能团结一致。 可当没了外敌后,必生内乱! 不得不说,邬先生不负妖师之名,也极大胆。 因为如果这个计划出现了意外,整个军机阁内都为荣国一脉把持,但他们没有敌对,反而相互妥协甚至勾结。 那么就会出现极危险的局面。 不过好在,这种局面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虽然武威公秦梁入主军机阁不过短短数日,可与牛继宗之间,却已经隐隐有了敌对之势。 尽管他们都明白,晋秦梁为太尉,入主军机阁,是很明显的天家分治荣国一脉的计谋。 可知道又如何?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由不得他们不争。 因为利益就那么多,军中重要的位置就那么多,他们每个人都想为自己麾下将领谋取利益,巩固自身所在集团的地位。 所以,就不得不争斗…… …… 军机阁内,秦梁坐上首、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岳钟琪四人分坐两列。 岳钟琪如今执掌蓝田大营,在此之前,曾在长城军团和黄沙军团任职,屡立战功。 所以,在方南天、叶道星还有赢祥、赢历等人先后退出军机阁后,隆正帝提名,由岳钟琪补入军机阁。 对于隆正帝的提名,连牛继宗等人都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因为岳钟琪不缺战功,甚至战功彪炳。 在军中,战功代表一切。 所以,岳钟琪有资格坐在这里。 当然,即使是后来的秦梁,对岳钟琪的态度都极为冷淡。 秦梁当初和岳钟琪可是有过不小的过节的。 而牛继宗等人就更不用说了,对于方系出身的岳钟琪,天生就是对头。 军机阁不同于内阁,文臣,大多时候都讲究一个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讲究儒雅之气度。 而军机阁内,即使寻常时候,也都处于一种肃穆沉重的氛围中。 所以,岳钟琪在军机阁待的很不愉快,处处滞涩。 平日里,他也极少开口,甚至极少在军机阁内待,大多时候,都在城外蓝田大营驻扎,训练军务。 只是今日,他不得不来。 因为今日之会,将会重新划分军中各方的利益。 不管是为了被视为砧板上鱼肉的长城军团,还是为了他自己,岳钟琪都没有轻易错过的理由。 秦梁身为太尉,为军机阁之首,主持日常议事。 高大健壮的体魄上,是一张面若重枣的赤脸。 三尺黑密长须,更添威严。 双眼冰冷的扫过阁内其他四人,秦梁沉声道:“为了军中制度的完善,黄沙军团的分拆已经展开。 原本二十万大军的黄沙军团,分拆成武威军团和西域军团。 其中,武威军团五万人,驻扎武威、金城一线,以防青塘及北面草原上的敌意。 剩余十五万大军,驻扎哈密卫、从化、伊利、克拉玛伊、及曳迷离五处。 武威军团,由天水子,左将军郑德担任军团长。 西域军团,由金城伯,征西大将军王巩担任军团长。 此议,诸位可有意见?” 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三人分别摇头。 虽说无论是武威军团长郑德还是征西大将军王巩,皆为秦梁麾下心腹大将,看似黄沙军团仍在秦梁掌控中。 但真正明白的人,都清楚,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从今日起,庞大强悍的黄沙军团,将成为历史。 虽然西域军团人数依旧巨大,但将十五万大军扔在西域的万里河山中,几乎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 而漫长的补给线,更制约了大军的行动。 甚至在未来的三五年中,这十五万大军的根本任务,并不是作战,而是农垦屯田。 什么时候能够自给自足了,什么时候大军才会进一步扩展这五地之外的地盘。 因此,黄沙军团真正的力量,已经从恐怖的二十万大军,变成了区区五万兵马…… 这种情况下,即使牛继宗等人,也不会再奢求让秦梁交出武威军团长的位置。 那一点都不现实。 然而,岳钟琪却忽然开口道:“太尉,下官却有些疑惑……” 秦梁眼眸一眯,冰冷的眼神看向岳钟琪,寒声道:“不知,岳将军有何疑惑?” 岳钟琪似听不出秦梁语气中的不悦,道:“武威军团长和西域军团长的人选都极为妥当,王将军和郑将军下官也都认识,知道其二人都是老于军伍的悍将,足以担当重任。 而两人麾下的各都指挥使、营指挥使,也都是黄沙军团中的得力将校,下官……” “岳将军,不要浪费时间,这里不是内阁,不需要口是心非铺垫过场。你有问题,直言便是。” 牛继宗淡淡的插口,打断了岳钟琪的话。 “呵……” 温严正啜饮了口茶后,笑了声,道:“老牛,岳将军原是方太尉手下大将,与咱们不是一道人。方太尉当初便以玲珑的交际手段闻名,岳将军受到影响,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是每个军人,都和咱们一样不近人情。” 牛继宗闻言,哼了声,不过没有再说什么。 岳钟琪对两人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温严正提到方南天时,他眼角动了动,等牛温二人罢休后,他才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直言相示了。 这位曳迷离驻地的营指挥使,叫赵虎,今年不过十八岁。 太尉,曳迷离乃前准格尔汗国龙城所在之地,地位机要。 只安排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去担任营指挥使,镇守方圆千里之地,是否妥当?” 秦梁闻言,沉声道:“十八岁又如何?岳将军,赵虎虽然只有十八岁,但他身上的战功,并不逊色于你。” 岳钟琪闻言,抽了抽嘴角,道:“这下官是知道的,赵虎原是寿山伯府的世子,跟随宁侯贾环两次出征西域,甚至曾亲手俘获一蒙古王子,立下赫赫战功。 可是,他毕竟只有十八岁,下官以为,他是否真的能受此重任?” 秦梁淡淡道:“曳迷离地处盆地之中,四面环山,又有风魔之地为屏障。该处只需驻扎五千兵马,就足够保证当地安危。 趁此机会,给予下一辈敢战之人一个锻炼的机会,也是好的。” 岳钟琪闻言,想了想,道:“下官听说,宁侯在西域所置的田庄和牧场,就在那里……” “岳将军!” 秦梁沉声道:“本兵希望你能就事论事,如果你以为这五千兵马会成为贾家私兵,大可单独上书陛下,呈汝所奏,由陛下定夺即可。 本兵也等着你的弹劾。” 岳钟琪闻言,忙起身道:“太尉,下官绝不是此意,只是认为……罢了,既然太尉以为可借此机会,提携后进晚辈,下官附议。” 秦梁并没有对岳钟琪的附议表示任何谢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后,继续下一个议题:“黄沙军团的拆分,是因为随着西域收复,大秦的西疆向西延展三千里的缘故。 为了避免军费的浪费和更好的稳固西疆,黄沙军团自上而下,都愿作出调整。 这是军团的义务,也是该有的担当。 也为其他七大军团做出表率。 曾有人说,武威秦家镇守西北一甲子年,为名副其实的西北王,黄沙军团,是秦家私兵。 这种荒谬之言,本兵自然不认。 秦家世代武勋,满门忠义,岂容屑小污蔑? 也正因此,当朝廷和军机阁认为拆分黄沙军团,更符合大秦的利益时,本兵当仁不让的配合行事。 不仅如此,本兵以为,只是这样,还不够完善。 既然要改,那就大改! 如今大秦的军制,是仿前朝,又借鉴宋朝军制所定。 为防兵不识将,将不知兵,所以一处军团,少有轮换调离之事。 大秦开国之初,天下皆为四战之地,这种军制,使得大秦铁卒战力强大,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时至今日,准格尔蒙古被灭,西域归复,四海承平。 三十年内,大秦几无战事。 再保持原有的军制,本兵以为,已经不合时宜。 所以今日议题,便是是否该开启,八大军团轮调制度。” 此言一出,饶是众人事先都已经知晓,心中有所准备,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悸动。 在座诸位皆以军为本,若是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他们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 麾下的利益团体,也将分崩离析。 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 Ps:一会儿还有一章,另外这个坑是为了最后结局挖的,这个月应该能完本,填坑,努力填坑…… 正文 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撕破脸皮(第三更!!) “本兵身为太尉,先为表率,赞成此议题,并愿先从武威军团及西域军团开始轮调。” 军机阁内,秦梁淡淡的道。 牛继宗、温严正等人,却都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又相顾一视后,缓缓点点头。 牛继宗道:“先不急着大规模的轮调,今年大战将休,若初一开始,就以军团为建制,大规模的轮调,怕是会影响军心。” 温严正点头附和道:“军心不稳,会出大事的。不若先选个点,进行轮调,看看效果后再决定是否扩大。” 施世纶只一个字:“可。” 秦梁目光看向最后一人,岳钟琪。 岳钟琪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会儿都差点气的破口大骂。 真真是狼狈为奸! 一个个磨刀霍霍,向着其他其他非荣国一脉的军团。 还这样冠冕堂皇! 也不嫌吃相难看。 可是…… 秦梁方才说的那么多话,诉尽了黄沙军团的大义和委曲求全。 连麾下二十万雄兵,又立下赫赫战功的黄沙军团为了军制完善,都愿意被拆分打散。 那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看他们这样挥刀杀向老部队,岳钟琪心中实在不甘。 他眼角眯起,看着秦梁,沉声道:“下官附议,更钦佩太尉大人,愿以武威军团为试点。” 这是秦梁方才的原话,此刻,被岳钟琪拿出来,挤兑他。 秦梁冷漠的扫了岳钟琪一眼,淡淡道:“若其他阁臣附议,本兵并无异议。” 说罢,又看向牛继宗、温严正。 牛继宗心里遗憾,但面上却严辞否决道:“武威军团是刚刚从黄沙军团内剥离出来的,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再做大动作,否则,必会引起军团内部的骚动,此议极不合时宜。” 温严正附和道:“此议不合适。” 施世纶摇头道:“不可。” 岳钟琪面色木然。 秦梁又扫了他一眼后,眼神微微轻蔑,道:“既然如此,武威军团不适合为轮调军团。 那么,本兵建议,择选长城军团,为论调试点军团。” 牛继宗:“附议。” 温严正:“附议。” 施世纶:“附议。” 岳钟琪:“……” 秦梁冷漠的看着岳钟琪,道:“岳将军,可有异议?” 岳钟琪有些艰难的摇头道:“并无,下官附议。” 秦梁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此议通过。岳将军,你原出自长城军团,还请为大家讲解一下,长城军团的军制。” 岳钟琪面色一黑,看了秦梁一眼,秦梁只是漠然的看着他。 既然军机阁能逼着秦梁拆分黄沙军团,秦梁就能逼着岳钟琪亲手肢解长城军团。 军人,对于自己出身的军团,都极有感情。 岳钟琪在长城军团从一小兵成长成将军,备受方南天器重,对长城军团的感情不言而喻。 此刻,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只是,岳钟琪生性坚韧,极能隐忍,虽然心中痛苦,面上却不显,声音低沉道:“长城军团,共八万大军。 除却五千直属营归中军大帐统帅外,其余七万五千兵马,分三部,由三大都指挥使统领。 分驻木尔齐斯河一线,巴特古伦斯一线,及扎萨克图和车臣两部交界一线。 每部二万五千兵马,一部为十营,分十营指挥使所率。” 众人闻言点点头,秦梁看向牛继宗,道:“长城军团长,为征北将军、成远子吴天家统帅吧?” 牛继宗道:“没错,是吴天家所率,吴天家之女,为宫中贵妃。” 对于贵妃之父,秦梁并不在意。 大秦内宫不能干政,别说是贵妃是父,就是皇后之父,又能如何? 他又看向岳钟琪,问道:“那三大都指挥使都为何人?” 岳钟琪漠然道:“左将军李岩驻木尔齐斯河一线,右将军刘敏驻巴特古伦斯一线,后将军赵成驻扎萨克图和车臣两部交界一线。” 秦梁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兵建议,左将军李岩,并由将军刘敏,调入都中兵部,或者调往西域军团。由顾源和于木调往长城军团接任都指挥使之职。” 顾源和于木,皆为黄沙悍将。 若这两个位置被此二人拿下,可以说,三分之二的长城军团就为黄沙系掌控。 很显然,没有人会同意这个提议。 “太尉,黄沙军团刚刚拆分,就不好再往外抽人了。” 牛继宗淡淡的道:“武威军团不会作为试点军团,黄沙系将领,也不会被抽调出来,至少目前不会。” “老牛说的对,军机阁毕竟要照顾黄沙老人的心情。太尉就不必再扬风格了,不需要这样。” 温严正眼睛里渗着淡淡的讥讽之笑,说道。 施世纶掌着水军之事,但他素来与牛温及荣国一脉交好,此刻也站在牛继宗和温严正这边,道:“黄沙军团正在拆分中,不可给黄沙将领太大压力,好似朝廷这般不近人情,生生肢解他们一般。” 秦梁闻言,深深看了施世纶一眼后,道:“既然如此,都指挥使之位,就从其他军团轮调。不过,长城军团共三十个营指挥使之职,黄沙旧部,可提供二十人。 西域军团未来五到十年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农垦屯田。 本兵实在不忍看着一群战功赫赫的年轻将领,只能去种地。 所以,可轮调至草原,继续为国效力。 这也算是朝廷对黄沙军团的一些弥补,诸位以为如何?” 牛继宗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不怎么样。 长城军团营级掌军将领,一共才三十人,你要去二十人,那长城军团也别再叫长城军团了,直接叫黄沙军团吧。 太尉,本官方才说的极明白。 这次轮调,不以武威军团为试点,也不从黄沙系中抽人。 呵呵。” 秦梁闻言,面色愈阴沉,眼睛眯起,看向牛继宗。 牛继宗自然寸步不让。 秦梁性格孤傲,别说现在,自幼年时,两人就合不来。 虽说没结仇也没打过架,却比这还严重。 两人自幼就相互不鸟对方…… 长大后,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地盘和地位,亦是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为了利益之争,暗地里,没少给彼此下绊子。 也就是后来贾环横空出世,勾连四方,才渐渐缓和了两府的孤立之势,不再那么对立。 但芥蒂,却从未消除。 秦梁冷哼一声,缓缓道:“本兵却不知,牛大人何时成了大秦太尉,可在军机阁中言出法随了。” 牛继宗冷淡道:“本官并非太尉,不过纵然是太尉,也不能在军机阁中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秦梁厉声道:“本兵为国朝太尉,武官之,所言即军令,谁敢不从?” 牛继宗寒声道:“大秦以军功为胜,你若如当年老荣国一般,以军功奠基太尉,自然言即军令。 可你这个太尉是怎么来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秦梁闻言,瞳孔收缩成针,气势绽,看着牛继宗一字一句道:“本兵覆灭准格尔,收复西域,累功晋爵,得封太尉,牛继宗,你不服?” 牛继宗起身,睥睨相视,蔑然道:“若非环哥儿屡次出手,甚至还救了你的命,你也有今日? 我却不知,为何有人如此厚颜,竟以为覆灭准格尔,收复西域之功为其所有!” “大胆!!” 秦梁厉声一喝,声如惊雷。 随手一掌击在身旁实木高几上,坚实的高几却如纸糊的般,变成片片碎屑。 牛继宗却丝毫不惧,冷笑一声,傲然相视。 他却不信,秦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在军机阁与他动手。 只是一时间,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若无利益之争,两方或还可虚与委蛇,相互应付,得过且过。 可涉及军中利益之争,若哪个再退让,就成了软弱可欺了。 这样的人,也坐不稳一个利益集团领袖的位置。 所以,撕破脸皮,其实是迟早的事。 本来打算袖手旁观,毕竟算起来,都是荣国一脉内部之争。 相对中立的施世纶也不愿介入太深。 可想起那小子的数次嘱托…… 施世纶不得不打起圆场来:“太尉,老牛啊,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有话好好说,有事好生商量。 都为人父母,我记得你两家的子弟还交情匪浅。 太尉,当初西域战事受陷,环哥儿和你儿子一同赴西域援手,当初老牛的儿子也是一同去了,还出了大力的。 老牛,你儿子去西域作战,立下大功,这里面太尉也没少照应。 若是让晚辈们知道你们吵成这样,可不像话啊!” 一番话说的秦梁和牛继宗两人面色微变,相视一眼,却又不约而同的冷哼出声。 都是极高傲的人,又不是真的只是简单的口舌之争。 哪里就能这般容易被劝和? 温严正显然站在牛继宗一边,若是冲突再激烈些,他怕就要也参战了…… 另一边岳钟琪眼观鼻鼻观口,怕巴不得一群黑心大佬大打出手。 没有指望,施世纶只能继续打圆场,道:“这样大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 不如这样,今儿是十月初四,明儿十月初五,后天,便是环哥儿的大婚之日。 自打西域之战开始,咱们军机阁就没休息过一日。 趁着环哥儿大喜之日,咱们也放松两天,跟着去热闹热闹,也好换换脑子。 环哥儿前几天就上门送了请柬,跟我说不大办,就咱们几家聚聚。 这个孩子最是重情义,若是知道你们几位在他大喜之日,闹得不痛快。 那可要伤透他的心,我都不落忍! 你们以为如何?” 秦梁牛继宗二人闻言,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再相视一眼后,收回眼神,一起道了声:“也好。” …… ps:明儿贾老三结婚了,嘿嘿嘿…… 正文 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大婚(一) 隆正十九年,十月初五。 一大早,整个公侯街,已是车水马龙。 披着红妆的马车骡轿,一架接一架的排了荣宁二府门前,一直排出三里地外,依旧不见尽头。 来者,皆是都中勋贵府第。 有新进武勋将门,也有老一辈的世交故旧。 这些人,多半都没收到明日大婚之宴的邀请。 所以,就提前一天上门,恭贺婚喜。 只是他们没想到,抱着这个心思的人着实太多,这才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分明明日成亲,今日上门送礼贺喜的人,却快挤破了贾家的门槛。 这些人又都极会来事,怕贾环不喜,所以往往先去荣国府,给荣国太夫人贾母贺喜。 并表示擅自前来,有所叨扰,恐惹宁侯不喜。 贾母以为,登门都是客,再者,又是大喜之事。 贺喜的人越多,岂不是越有福气? 她本就对贾环小家子气,不肯大办多有不满。 如今人家都上门了,再没有撵出去的道理。 所以就打发鸳鸯去同贾环说,不可怠慢来宾。 还打发贾政、贾琏二人去宁国府帮忙待客。 贾环无法,只能大开方便之门,喜迎八方来客。 不过,到底和贾母吩咐的不同。 他没有招待客人的意思,与每个来客见个面,点点头,道声谢,就算结束了。 今日来客,多有从黄沙军团进京受爵的将领。 借着覆灭准格尔,收复西域两场大功,此次黄沙系封爵人数超过百人。 虽多只是男爵和子爵,其中以男爵居多。 可却都是可世袭的世爵,可传诸子孙,比一个不能世袭的县都伯珍贵的多的多。 而他们也都知道这个爵位从何而来,再加上贾环与秦家极密切的关系。 得知贾环大婚,他们没有不来贺喜的道理。 不过兴许是接到了秦家的指点,他们送上贺礼,并与贾环见面之后,都没有再多待,纷纷利落告辞。 见他们这般,那些仗着世交故旧,原本还想和贾环好好叙叙祖宗旧情的府第,也不好多待,也大都送上贺礼,说几句讨喜的话,就告辞出门了。 当然,也有不自觉,非要留下吃饭的…… 这样的,都让贾环打发给家政和贾琏去应酬了…… 然而饶是如此,贾环也一直从清晨接待到下午。 直到后来牛奔、秦风、温博、诸葛道等人下职后,纷纷赶来帮忙,才让他松了口气。 五个人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日暮黄昏时分,才算勉强将大门关上,一起回到宁安堂休息。 有日子没见的牛奔,看着贾环毫无形象的靠在椅背上,不由笑道:“环哥儿,累坏了吧? 那些从西北刚进京的土孙,也没个眼力价儿,就跟当年的博哥儿一样,就会往热闹地方凑! 惹人厌的很!”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 当初温博刚进京时,被忠顺王府的赢朗诓骗到东来顺砸场子。 那一次,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如今听牛奔一说,回想起来很有趣。 这边温博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素来稳重的秦风就气的骂道:“从西北进京的人,来了见环哥儿一面,放下贺礼就走了。 谁像你们灞上大营出来的,还非要赖着吃一顿饭。 见了吃的就知道抢!” 牛奔嘿了声,道:“好像你们那些土鳖有多懂礼似得,他们一人送了不值二两银子的礼,环哥儿回的礼都超过十两银子! 就这还不知足,还敢腆着脸再要伏特加。 敢情天下的好处,都让你们黄沙军团占完了算了,还要脸不?” “就是!” 温博附和道:“吃相别太难看!” “你们有话直说,话里带刺算什么英雄?” 秦风皱眉道。 牛奔冷笑一声,就要直言讥讽,却被诸葛道拉住胳膊,他诧异回过头,以为诸葛道要拉架。 却听诸葛道低声言道:“行了奔哥儿,都少说两句,看环哥儿……” 说着,往贾环方向比了比。 牛奔几人忙看向中间,却见贾环脸色极为落寞难过的坐在那里。 牛奔几人见之只觉得心里一堵,还从未看贾环这个模样过。 三人心中不由有些慌了,纷纷站起来,要解释什么。 然而贾环却叹息一声,转身离开,背影萧瑟…… 傻眼儿了! “都怪你!” 惊怒之极,牛奔指着秦风,厉声斥责道。 对于在贾环大婚之日,惹得他不愉快,牛奔心中极为愤怒。 秦风也恼火,他一把拍开快指到鼻尖上的手,沉声道:“是你先开始的,你们说话夹枪带棒,还怪我?” 温博冷冷道:“奔哥儿不过开个玩笑,还是拿我打趣,你就开始话里带话。是不是你爹回来了,还当了太尉,你就觉得了不得了?” “放屁!就算我爹没回来,没当这劳什子太尉,我也一样说!” 秦风涨红脸,怒声道。 牛奔冷笑道:“是啊,你武威秦家多了不起! 长城军团一共三十个营指挥使,你爹张口就敢要二十个。 只可惜,军机阁不是你爹说的算。 靠着环哥儿施舍才蹿上来的太尉,有多了不起?” 秦风闻言,气的身子都在颤抖,指着牛奔道:“狗血喷人!环哥儿帮助我爹,是因为我爹是他义父,他重情重义。 我爹要二十个名额,是因为你们卑鄙的谋算黄沙军团,将这个于国有大功的强力军团,生生拆分,还让其中的十五万大军去西域农垦种地。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秦风看着牛奔,眼神失望无比。 曾经圆圆白白的讨喜脸,如今唇角边已经长出了一圈胡须。 以前满是喜色的绿豆小眼中,如今唯有冰冷的利益得失计算。 或许,这就是长大的代价。 也是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每个人长大后,走向孤独的必经之路。 “我们不可理喻?简直是笑话!是你……” “行了!” 牛奔的话没说完,就被沉默了许久的诸葛道大声喝断。 牛奔、温博和秦风三人齐齐看向忽然爆发的诸葛道。 诸葛道素来都是好脾气,比秦风脾气还好,可此刻却是满脸怒火,道:“算计这些做什么? 都是自家兄弟,闹成现在这个地步,岂不让人心寒? 挟西域大胜之威,谋取长城兵团,本是好事,何苦闹到这个份儿上? 一个一个都觉得自家吃亏了,那我问你们,你们都觉得自家吃亏了,那环哥儿呢? 西域归复,谁的功劳最大,别人不清楚,咱们自己还不清楚吗? 环哥儿不在乎这些,他落到这个下场,也不愿让咱们几家去为他争口气。 他只想把功劳分给自己人,却不是为了让你们内讧,让他伤心的! 简直岂有此理!!” “啪!” 怒到极致,诸葛道将手中茶盅狠狠掼到地上,起身往内走去。 …… ps:今天保底两更,可能三更,另外推荐一本战国文,七月新番的《战国明月》。 正文 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大婚(二) “环哥儿,不能啊,环哥儿,不能啊……” 当牛奔、秦风、温博三人从宁安堂走到内堂时,就看到诸葛道拼命的抱着贾环,大声嘶吼道。 牛奔三人大惊,纷纷加速上前,待到近前,看到贾环手里还捏着撕碎的一个囍字,愈发吃惊,牛奔对诸葛道问道:“小道,环哥儿这是怎么了?” 诸葛道回头吼道:“还不是你们,惹的环哥儿伤心,他决定不成亲了!这下你们都满意了吧?” “什……什么?” 三人大吃一惊,看着贾环阴沉着脸,被诸葛道抱住还在拼命挣扎,要把檐下的彩灯囍字都扯下撕碎,无不心如刀绞,悔恨不已。 牛奔更是放声大哭,上前抱住贾环,哭道:“环哥儿啊,是哥哥错了,不该和那孙子在你大喜的日子里吵架。 你别发火了,我保证这几天再不和他吵了!” 温博也愧疚道:“环哥儿,你别恼了,我们这几天不和他斗就是。” 秦风气恼的看了那两人一眼后,又看着贾环,叹息一声,道:“不管如何,环哥儿你先成亲才是。” “还成什么亲?成亲后带着老婆,看自己弟兄自相残杀吗?” 贾环怒吼道。 牛奔大哭道:“环哥儿,是哥哥错了……不是哥哥想闹,实在是那群土孙太过了啊。 他们拿着你的功劳邀赏,一次封了一百多个爵不说,还晋公的晋公,连太尉都得了去。 还不罢休,竟想染指长城军团。” 温博也恨声道:“就没见过这样贪得无厌的!” 秦风气急道:“你们几家合起来,生生拆了黄沙军团,把十五万有功大军赶到西域屯垦种地,还有脸说我们? 你们…… 环哥儿,冷静,冷静,不能撕,不能撕啊! 快,快抱住他!!” 秦风反击的话没说完,见贾环猛然挣脱了诸葛道和牛奔,一把跳起,将廊下一个大红灯笼扯下,撕成粉碎,骇的脸色都发白了。 在这个时代,这样做是大不吉利的。 秦风顾不得再和那两孙子撕逼,一把冲上前把贾环抱住,发现一个人压不住,又对牛奔和温博怒吼道。 牛奔和温博也大惊,齐齐扑上前,从秦风身后抱住贾环。 “我靠!你们搞基啊,松手!” 贾环被勒的都快喘不过气来,无语喊道。 “那你不能再发疯了!” 牛奔小心道。 贾环长叹息一声,道:“我不是发疯气炸的,是被你们蠢炸的。 松手松手,骨头都快断了,明儿真成不了亲了。” 听贾环这般说,牛奔秦风等人方才松手。 秦风看着地上的红屑,眼圈也跟着红了,道:“这大喜的日子,你打骂人随意,何苦撕了这些? 要是让我爹知道,还不打死我。” 牛奔和温博闻言,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贾环没好气道:“打死最好,省得蠢死!” “什么意思?环哥儿,有话直说。” 秦风皱眉道。 贾环冷声道:“说起来,都是都中,甚至是整个大秦第一流的贵公子。风哥还是允文允武,号称天骄。 结果呢?” “环哥儿,你到底想说啥?” 牛奔摸不着头脑道。 诸葛道叹息了声,道:“我明白环哥儿的意思,那位……晋武威公为太尉,调进军机阁,不就是为了看到今天这一幕吗? 你们也都明白,可还是按照人家的意思做了。” 牛奔、秦风、温博三人闻言,面色纷纷一变。 牛奔嘟囔道:“这不能怪我们,是有人太过分了……” “我气的不是这个!” 贾环沉声道。 “那是什么?” 连旁观者诸葛道都摸不清了。 诸葛道之父,掌着东方军团,驻于齐地。 不过齐鲁临海,海上有东海水师照应,近几十年来都没战事,因此在大秦八大军团中,存在感不强。 曾几何时,诸葛道的地位根本无法和秦风、牛奔这样的大军团衙内相提并论。 不过后来,他连续两次随贾环赴西域死战,在铁网山之变中,立场也极坚定,跟着贾环一行人不曾动摇。 如此一来,也就得到了贾环等人的认可,纳入核心。 这也是他如今可以和牛奔等人发怒的缘故。 听诸葛道发问,温博也纳闷,道:“环哥儿,你不是为这个生气?” 贾环眼神肃穆的看过几人,摇头道:“宫里使得是阳谋,所谓阳谋,就是堂堂正正之谋,让人避无可避。 这八成是当初那位妖师的手段,你们躲不开,落入别人的算计中,也是有的。 可我气的是,你们避不开这等阳谋也就罢了,怎地连一些魑魅魍魉的低俗诡计也看不破?” “什……什么低俗诡计?” 秦风都被贾环说的话唬住了,结巴问道。 贾环看着秦风道:“这些日子,从西北升上来的人,是不是见天儿围着你转?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再诉诉苦?” 秦风傻眼儿道:“环哥儿,你……你怎么知道?” 贾环不答,又看向牛奔,道:“你这边也一样,是不是有一群王八贼羔子,整天跟你抱怨,肉都被黄沙军团吃完了,连汤都没留下,让你们一定要争到长城军团的肉?” 牛奔撇撇嘴道:“我觉得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 贾环气的脸发白,厉声道:“他们围着你们说这些,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把你们当枪,让你们去给他们争好处? 是,你们都是他们的‘少主’,是各自山头未来的老大。 有义务给手下谋夺好处。 可你们更要明白,既然你们是老大,那就应该是你们说的算,是你们去主宰他们,而不是让他们影响控制你们。 作为上位者,你要让他们明白,有好处,我给你的,才是你的。 不给你的,就绝不许主动要,更不许耍心眼子撺掇使坏! 谁敢坏规矩,就要辣手收拾,绝不容情! 如今为了这点好处,他们就敢玩儿命撺掇你们火拼,一点不顾你们的利益。 等日后有了更大的好处,他们就敢撺掇你们去送死,你们信不信? 因为这群乌龟王八蛋,你们自己弟兄恨不得拔刀相顾。 你们长不长点脑子? 都被一些奉承话扇呼的不知道姓什么了吧? 真真是气死我了!!” 秦风牛奔三人被贾环骂了个狗血淋头,脸色一阵青红变换,不过却都心惊不已。 贾环人虽小,看起来也鲁莽不靠谱,可自家兄弟清楚自家兄弟的本领。 若贾环真是鲁莽之人,绝走不到今日。 他说的话,秦风几个能听到心里去。 听他这般直白的一说,三人,尤其是牛奔和秦风两人,终于有些回过神来,感觉到不对了。 这些日子来,两人身边的确始终围绕着一大波人,尤其是秦风。 从西北进京封爵的人多大上百,这些人进京后,就不大有机会见到秦梁。 秦梁主持军机阁,日理万机,寻日里回家的时间都极少。 因此,那些人就都围到了秦风身边。 各种好话奉承话简直不要钱的泼出来,他们都是黄沙系的大将骨干,日后,秦风也要依靠他们来治军,本也有心交好。 一来二去,两边很快就亲密无间了。 等亲密无间后,那些人便开始诉苦。 堂堂国之功臣,沙场悍将,却很快就要去西域种地放羊了。 那个鬼地方,大的惊人,却没什么人烟,荒凉之极。 这种待遇,真真是凄凉落魄啊。 而他们落魄了,不就代表武威秦家落魄了吗? 这些话,的的确确影响到了秦风。 事关黄沙集团的核心利益,由不得他不争。 而牛奔那边也差不多,牛家执掌灞上大营这些年来,积攒下了不少储备力量。 灞上大营就那么大,实权位置总共就那么多,狼多肉少。 本来大家都很期待好位置,结果没等他们轮到,黄沙军团却不要钱似得一波一波的封爵。 这真真让那些人差点没得红眼病。 若黄沙军团那些人真是一刀一枪拼下来的,他们也就认了。 可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难道还不清楚? 如此一来,就更让他们心底发狂了。 而又得到消息,说要轮调长城军团,有二三十个实权将位,那些人差点没疯。 他们没什么好办法,也接近不了牛继宗,便纷纷云集到牛奔身边,劝说不休。 好些都是看着牛奔长大,或与他一般长大的灞上大营老人,对牛家忠心耿耿。 日后也都是牛奔的底子,他岂有不被说动之理? 再加上看不惯秦家的做派,靠着贾环的帮助晋了公升了太尉,有什么了不得的?竟胃口那么大。 如此一来,两边闹的就很不像话了。 可是现在听贾环这般一骂,确实觉得有些不对。 同为荣国一脉内两大最强大的军事力量集团,他们若真的斗起来,那绝对是一场惨烈的战争。 这无论是对牛家也好,还是对秦家也好,都不会是好事。 亲者痛仇者快,做了敌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说的就是这种。 想通这个关节后,两人无不冷汗直流。 而最恐怖的是,两人做过,都瞒着家里大人…… 念及此,牛奔秦风两人的眼中,都泛起一抹惊恐之色。 在孝道大于天的世道中,老爹,就是这个世上最恐怖的生物,没有之一。 “哼!!” 而就在这时,一道冷哼声中,夹杂着两道不同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贾环面色一喜,可牛奔、秦风两人闻之,却如同一道惊雷炸响,面色登时惨白。 没有看向门口处,而是下意识的先看向贾环。 环哥儿,不开玩笑,江湖救命啊! …… Ps:还有一章,诸位兄弟尽管放心,一定尽力把坑填圆满了!嘿嘿嘿…… 。 a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章 大婚(三) “牛伯伯,义父,温叔父,施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贾环见四位大佬齐至,惊喜之极,连忙迎上去问道。 然而四人脸色都有些阴沉,竟一起沉默不言,直到贾环意识到不对,脸上的喜色淡了下来后,牛继宗方沉声道:“环哥儿,宫里传旨,命军机阁明日酉时前,务必将相关黄沙军团分拆之事,及长城军团轮调之军务,处理妥当。 因此,我等明日,怕都不得空,来此为你成亲相贺了。” “什么?这算什么?” “欺人太甚!!” “什么紧要的事,非要明日圈住父亲?” 牛继宗说罢,牛奔、温博和秦风三人登时就炸了。 成亲大事,可以说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之一。 是长辈看着晚辈成年的标致。 可是宫里却刻意颁下这个旨意,在他们看来,这是在故意羞辱贾环,羞辱贾家。 本来贾环就为了不招人耳目,只请这几家亲近的人。 其他勋贵府第,一概都没接到请柬。 若是连这几家明天都来不了,那贾环成亲,就只剩下一些贾家族人,和他们几个毛头了。 贾家岂不成了笑柄? 贾环刚刚才替那位解了围,若不是他,那位祭天之日,面子里子丢光不说,连亵裤都得丢光。 结果翻过头来,那位居然来这样一手! 念及此,牛奔几人气的眼圈都红了,一个个咬牙切齿,恨欲狂。 牛继宗等人,也一个个面色阴沉。 倒是贾环,笑的洒脱,道:“如今军方力量云集神京,却隐隐分成几派,争斗不休。 这个时候,那位自然不想让大家有个机会,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和气的解决问题。 相比于区区一个个人的婚事,军中平衡自然更重要。 这有什么好气的?” 听贾环说的轻松,牛奔先看了眼不喜不怒面色淡漠的牛继宗后,对贾环怒道:“环哥儿,你是不是傻了? 你成亲是天大的事,本来就够照顾那位的面子了,不然明儿满神京的勋贵府第,在京的军中将领都要上门贺喜,他们都受了你的恩哪。 你为了避嫌,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那位还这般…… 你竟不生气?” 贾环呵呵笑道:“反正没刚才生气。” 牛奔闻言大惊失色,顾不得他爹明日放不放假了,一双绿豆眼跟激光笔似得,对着贾环拼命的闪! 看的贾环哈哈大笑。 “哼!” 一道冷哼再起,牛奔的绿豆眼顿时止住了,面容僵硬,眼神哀怨的看了贾环一眼后,转过身看向牛继宗,干巴巴笑道:“爹!” “猪头猪脑,哪一点像我牛继宗的儿子?方才环哥儿的话,我等在外间听的清清楚楚。” 牛继宗厉声道。 秦梁也看着羞愧不已的秦风,沉声道:“大失我望。” 这句话,对秦风的打击太大了,一时间脸色煞白。 温严正则眼神嫌弃的看着温博,竟连句话都不愿同他说。 温博登时垂头丧气。 只是受过打击后,三人心里又多有不平。 分明是长辈们先在军机阁闹大的,这才延续到晚辈。 这会儿你们这个样子,实在难以服众。 然而几个长辈一时间却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在贾环和引他们入内的韩家兄弟的招呼下落座喝茶。 牛继宗看着贾环,语气温和道:“环哥儿,明日是你大喜之日,我们虽然来不了,但今夜却打算在你这里多待会儿。 明日,你伯娘她们会来看你。” 贾环笑道:“伯父,咱们都是自己人,不讲那些虚礼。 我本就不看重那些,否则也不会就请咱们几家。 成亲在侄儿看来,更重要的是添一份责任。 能从伯父、义父和两位叔父身上学会担当,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今儿来还是明儿来,都一样。 虚礼是做给外人看的,侄儿面皮厚,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牛继宗闻言,与温严正、施世纶对视了眼后,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温严正摇头道:“都是少年郎,分明一起长大,环哥儿吃的苦还比其他人多,怎地差距就那么大?” 施世纶笑道:“你家小子还算好的,总比我家的强多了。堂堂勋贵世家,我两个儿子三个孙子,竟都一心走科举之路。家中老母还一心支持,让我去哪里说理去?” 秦梁看着贾环点点头,道:“不重虚礼是极好的,比你哥哥强的多。”说罢,又瞥了秦梁一眼。 秦梁羞惭的低头,侍立不动。 牛奔性子急些,着实有些咽不下气,想不通,鼓足勇气道:“父亲,各位世叔,我们几个的确没环哥儿聪明,武功也比不上他,可这件事,分明是您们先……” 话没说完,在四位大佬漠然的目光下,却已耗尽的勇气。 “不成器的东西!” 牛继宗铁青着脸,站起身,咬牙切齿的就要上前。 这个时代,对于子孙的教诲,主流思想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连贾政、贾赦甚至贾珍之流都是如此教子,更何况将门? 牛奔看到他爹如山一般压过来,圆脸煞白不说,呼吸都差点堵塞了。 “牛伯伯,牛伯伯……” 贾环忙拦着牛继宗,笑道:“今儿就算伯伯和几位叔父给侄儿道喜来了,可不兴动手!” 牛继宗闻言,这才缓和下脸色,狠狠瞪了牛奔一眼后,对贾环道:“环哥儿,你给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说说。” 在牛奔几个的注目下,贾环干咳了声,道:“奔哥,牛伯伯和义父在军机阁争吵,不是真的撕破了脸皮,他们那样做,是给别人看的。” 牛奔、秦风几人闻言,真傻眼儿了:“什……什么?给……给谁看的?” 怎么可能? 早有人将那日军机阁里发生的争斗传了出去,那血淋淋的斗争,让无数人胆寒。 又怎么会是假的? 牛继宗等人见他们这幅模样,怒其不争的纷纷哼了声。 贾环道:“当然是给想看到这个情形的人看的,偏你们不知,差点弄假成真。不过也好,这样就更真了。” 牛奔闻言登时炸了:“环哥儿,我们怎么不知道? 你早知道了? 你早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 温博和秦风也极不满,任谁被蒙在鼓里,让人看猴戏一样的看热闹,心里都不高兴。 而且,还险些坏了大事。 贾环嘿嘿笑道:“我这几日都忙着成亲呢,也是今儿才知道。” “放屁!” 牛奔跳脚大骂,道:“我算是明白过来了,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看我们闹,这样才显得更真,对不对? 好你个贾小三,敢这样消遣哥哥…… 不对,你刚才还那样作态,伤心欲绝,还撕了灯笼和囍字,害得我大哭一场! 贾小三,我和你拼了!” 说罢,飞身扑向贾环。 贾环若想躲,自然可轻松躲开,论起来,牛奔到现在武道还不到六品。 距离贾环差几大截儿呢。 可贾环不能躲,得让兄弟们出口恶气才是。 因此站在那里,接受牛奔、温博和秦风三人的蹂罹。 等到牛继宗喝止了他们,贾环已经披头散发了。 牛继宗骂道:“你们还有脸怪环哥儿?这件事他本就不知,如何告诉你们?你们比他还大几岁,他都能想到的,你们就想不到?” 秦梁看了牛继宗一眼后,道:“环哥儿之前对你们说的话,极有道理。 以后,你们都是要当家做主的。 是你们能安排下面的人,不是让那些人操控影响你们。 让人说了几句好话,奉承几句,就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你们这般,能成什么器?” 秦风深吸一口气,躬身道:“父亲,儿子受到教训了。经此一次,再不会轻易晕了头,让人哄了去。 日后行事,也定多和环哥儿商议。 这小子……奸猾似鬼!” 到底忍不住埋怨一句。 牛奔也满脸郁闷的对牛继宗躬身道:“爹,儿子也知道错了。不该被人轻易哄了去,以后外人再说好话,我必记住今日之耻。 日后行事,也会多让环哥儿出主意。 我是他大哥,他得帮我。” 温博如法炮制的对温严正也请了罪,顺便“污蔑”了贾环一番。 贾环哈哈笑道:“不是我奸猾似鬼,只是我以为,不管如何,咱们都是生死兄弟。 只要咱们不起龌龊,就是最大的利益。 其他的一切利益,都要弱于这个基底,也都可以商量着来。 如果这次哪家吃亏了,下一次补过去就是。 为了安别人的疑心,明面上可以争斗争斗,但真要闹出真火,就此撕裂,却是不智之为了。 而且谁也别想着一家独大,我贾环年不过二八,立下偌大功勋,却落到闭门思过的地步。 难道还不够诸位警醒的吗? 几位哥哥以为如何?” 牛奔、秦风几人闻言纷纷一静,就连牛继宗、秦梁等人也目光闪烁。 牛奔深吸一口气,道:“环哥儿说到这个份儿上,处处为我们几家思量,立意又远比我们高,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就按环哥儿说的来吧。 立誓!” 说罢,右拳握起,捶于左胸。 秦风看了眼秦梁后,也握起右拳,捶于左胸,沉声道:“赞同,我们几个家族相和,便是最高的利益,立誓!” 温博、诸葛道也纷纷如法炮制。 牛继宗看了眼几个小辈后,对贾环道:“环哥儿,那你说说看,依你之意,长城军团那边,该如何处置?” 秦梁继而补充道:“不需客套,有话直言。” 温严正和施世纶也齐齐点点头。 这是第一次,也是立规矩的一次。 当事人不管哪个提出来,都会给其他人留下心结。 唯有找一个足分量的中间人来提议,最恰当。 贾环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有推脱,直言道:“长城军团两个都指挥使之位,灞上大营和黑辽军团各占其一。” 此言出,几个大佬面无表情,不动声色,但牛奔和温博两人却咧开了嘴,秦风变了变脸色,不过到底忍住了。 就听贾环继续道:“二十个营指挥使之职,黄沙系占十个,剩余十个,灞上和黑辽均分。” 贾环说罢,便是一阵安静。 谁也不敢出声打搅几个大佬的思考,牛奔秦风几个眼睛都滴溜溜的转。 过了好一会儿,牛继宗点点头,率先道:“可。” 秦梁也点头道:“善。” 温严正和施世纶皆无异议,这种分法,将主要利益方都照顾到了,比较合理。 此事方毕,秦梁忽又道:“环哥儿,你觉得,宫里那位会认可这个分法?” 众人一怔,是啊,隆正帝选秦梁上位,就是为了平衡进而抑制荣国一脉的势力膨胀,却不是为了让他们搞在一起吞噬其他军团的。 至于所谓的轮调,简直是笑话。 谁还看不出这是什么把戏? 长城军团直接掌军的实权将校大部被外来者占据后,长城军团也就此换了颜色。 而那两个出自长城军团的都指挥使和二十个实权营指挥使,不管调往哪个军团,下场都不会太好。 最好的结果,就是打发到看仓库的闲职上养好。 稍微差点的,都是性命堪忧。 军中利益斗争的残酷性,远不是文官们那样“温和”。 这种局面,绝不会是隆正帝想看到的。 他不点头,这个方案就极难通过。 贾环却笑道:“很简单,从长城军团拨出来的两个都指挥使,和那二十个营指挥使,可以调往蓝田大营。 岳钟琪是那位的一张底牌,蓝田大营越强,那位就越安心。 但岳钟琪至今都没能全部拿下蓝田大营,若给他送去两个都指挥使和二十个营指挥使,他用不了三天,就能彻底掌控蓝田大营。 一个军团换一个军团,还分散了我们这边的凝聚力。 这种事,那位没有不点头的道理。” 秦风疑惑道:“那蓝田大营,以后不真的就是岳钟琪的了?” 贾环笑道:“风哥,蓝田大营,现在就不是岳钟琪的了吗? 神京之地,最为那位所重。 若身边没一只绝对可靠的军队,那位怕是连觉都睡不踏实。 而岳钟琪也不是庸手,最多再用半年时间,他一定能把蓝田大营抓在手里。 与其多耽搁半年,不如大气点,直接给他拿去。 对我们而言,用一个京畿军团,换一个九边军团,划算!” 秦梁闻言,面色古怪,忽然忍不住笑道:“臭小子,你哪来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说着,还罕见的动手拨了拨贾环头上凌乱的头发。 秦风在一旁羡慕的看着这一幕,这样的待遇,大概只有在他三岁的时候才有过。 因为过了三岁,他就开始习武,他爹也就化身大魔王了…… 本以为这一世都再见不到他爹如此慈爱的模样,却不想,今日又见之。 心酸下,秦风撇嘴道:“环哥儿就是最鸡贼。” 然而贾环却不以为恼,反而高兴的哈哈大笑,模样得意。 秦风见之,笑骂道:“笑个屁!” 一旁牛奔闻言,顿时大怒道:“我小弟大笑,关你屁事!想欺负环哥儿,先问问我牛奔同意不同意!” 秦风觑视之:“你打的过我?” 牛奔更怒,厉声道:“打不过就不打了吗?我有环哥儿相助,武宗都打得!” “没出息的孽障,给老子闭嘴!” 却是牛继宗差点没被这无耻的言论气死,厉声喝道。 贾环看的却极高兴,因为他知道,牛奔和秦风是以这种方式,和解。 “环哥儿,去唤新媳妇来见见吧。虽然明日我等来不得,可做长辈的,总要给儿媳妇一份新婚见面礼。” 秦梁笑道。 这几家都是通家之好,穿堂过户、托妻献子都是等闲。 秦梁为贾环义父,要见见儿媳,送个新婚礼,是合适的。 牛继宗也笑着附和道:“理应如此。” 牛奔闻言,登时笑的眉飞凤舞,高声笑道:“见新娘子咯,见新娘子咯!” “哈哈哈哈!” ……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大婚(四) “环哥儿,你这会儿子又来做什么?” 随着贾母正色询问,喜气洋洋的荣庆堂内响起一片嘲笑声。 漫眼的红,大红的帷帐,大红的纱帐,大红的珠帘。 连堂上随侍的丫鬟们,都全部身着红色的绣袄。 贾环上了游廊,就遇到一连串的恭喜声,挑门帘儿的角儿还巴巴的讨赏。 总之,一片喜庆。 贾母自那日夜宴后,气色也越来越好了,再加上幼娘的用心调理,身子恢复了许多。 据幼娘说,若无灾无难,再延十年寿元,并非难事。 听到这个说法,全家都为之高兴。 贾环看着满堂喜色,笑道:“老祖宗,孙儿那俩媳妇儿呢?孙儿想的忍不住了。” “哈哈哈!” 王熙凤等人高声放笑。 贾母也合不拢嘴,连连指着贾环,笑骂道:“还是侯爷呢,这等没出息!我就不信,你连一天都等不了了?” 贾环毫不知耻,笑道:“想老婆怎地能算没出息?” 众人又一阵大笑后,贾母拒绝道:“不许!一点规矩都没有,今儿哪里能让你见? 你没进门前,我就将她们藏了起来,你今儿定是见不着! 等明儿黄昏,你再来接走吧! 往后啊,我也不管你们了。” 贾环不玩笑了,道:“老祖宗,是镇国公府还有武威公、奋武侯和镇海侯几个长辈,因为明儿有紧急公务在身,所以明天怕是来不了了。 所以现在他们特意结伴而来,提前道喜,又备好了贺礼,想见见林姐姐和云儿两个新娘。 他们几家与别家不同,待孙儿如同亲子。 提前喝一盅新妇的茶,也是应当的。” 贾母闻言,脸色却不好看了,皱眉道:“明儿连他们也不来?那明儿还有谁来贺喜?总不能就一屋子姓贾的自己闹腾吧?” 王熙凤等人也面面相觑。 贾环之前不愿意大请,但有几个军中实权巨头齐至,也算是一种弥补。 权当只请高端的,不和低端的玩耍。 然而如今连几个高端的都不露面了,只剩一屋子贾家人,那贾家的脸可就丢大了。 贾环笑道:“这有什么?咱们贾家如今又岂需要这些虚名来衬托? 老祖宗,您要知道,贾家低调,不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咱们不愿像那些爆发户一般张扬罢了。 如果咱们愿意,明儿满神京的勋贵府第都会来给孙儿贺喜。 就像今日,那些人都没受到邀请,不就自己跑来送礼了? 孙儿只是觉得没必要罢了。 所以,低调不是冷清,更不是衰败,而是闷声发大财,嘿! 明儿咱们自己一家人,好生高乐一番,不是更好?” 贾母闻言,脸色变了几变,想想今日快踏破门槛的贺喜之人,才终于被贾环说服,点点头,道:“既然你有这个主意,那就随你吧。 我只怕委屈了玉儿和云儿……” 贾环哈哈笑道:“绝不会委屈,少不了两个一品候夫人的诰命。 这满大秦,能比她俩还尊贵的女孩子,没几个了。” 此言一出,贾母脸上的不喜才算散尽,惊喜道:“真能讨来两个一品候夫人?” 贾环笑道:“孙儿累功封国公都够了,只是虚待名利地位,才不和那些人一般见识。 但若有人连两个一品侯夫人的诰命都压着不给,那,孙儿可就真要和他们好生算算账了!” 贾母闻言一惊,忙道:“环哥儿,你可别乱来!” 贾环哈哈笑道:“老祖宗放心就是,都是谈好的!明儿您就瞧着吧,保管多两个一品诰命孙媳!” 贾母闻言大喜,一旁的薛姨妈脸色有些复杂。 薛宝钗身上如今也不过是挂着一个五品令人的如夫人诰命,还不及幼娘身上的二品诰命。 比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的一品侯夫人就差的更远了。 不过,她是明白人,不会表现出什么,更不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只是微笑坐着。 薛姨妈坐的住,王熙凤可坐不住了,巴巴的看着贾环,作可怜兮兮相道:“环兄弟,二嫂对你好不好?” 贾环笑呵呵的看着她,道:“好啊,跟亲嫂子似的。” 王熙凤吊梢眉竖起,气道:“这叫什么话?我本来就是你亲嫂子!” 不过见贾环无动于衷,她又收敛了气势,再次可怜巴巴道:“环兄弟,你瞧,这世上比林妹妹和云儿尊贵的女孩子没几个了,可比二嫂我尊贵的,简直一抓一大把呀! 今儿那些诰命上门,哪个品级都比我高。 可怜二嫂我只能陪着笑脸,见面先行礼。 环哥儿你看……” “哈哈,二嫂,你这和我说没用。 有为母请封的,有为妻请封的,还有为妾请封的,却不曾听说过有为嫂子请封的。 你若想升级诰命的品级,就得督导好二哥,让他好生习武,日后再有大战,随军出征杀敌方为正道。” 贾环看着王熙凤的模样,笑道。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滞,泄气道:“那我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 贾母笑道:“别急,等日后有了儿子,让你儿子替你争……好了,既然人家那边又是国公又是侯爷的在等,环哥儿你也别耽搁的太久,请了你林姐姐和云儿去吧。 不过我可说好了,见完了尊长,就赶紧送回来,没的让人笑话咱家不知礼。 鸳鸯,去请姑娘出来吧。” 鸳鸯笑眯眯的应下,眼神绵绵的看了贾环一眼后,便往东暖阁走去。 贾环眼神追随着鸳鸯,一直看向东暖阁,似望眼欲穿。 贾母等人虽明知贾环作怪,还是忍不住再次哄笑起来。 没一会儿,众人就见鸳鸯引着两个身着大红裙裳,外套金丝绣红薄袄的身影从东暖阁里出来。 虽然明日才出阁,但今日已经预先化了浅妆。 敷了粉,描了眉,抹了脂,盘了头…… 与往日里,截然不同的风景,呈现在贾环眼前。 这一次贾环没有再作怪,是真的看的怔住了。 原本就生的极美的林黛玉,此刻更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般,美的不似凡间人。 素有英气的史湘云,此刻羞容满面,眉眼间少了分顽皮,多了分妩媚,艳色逼人。 两人看了贾环一眼后,都有些娇羞的垂下眼帘,浅浅一笑。 那一时的风情…… “老祖宗,孙儿刚问了钦天监的司官刘能,他说今晚比明儿的日子更吉利。 今晚才是黄道吉日! 所以孙儿不想等明天了,现在就成亲!!” 贾环一脸严肃的跟贾母商量道。 在一片嗤笑声中,贾母气的脸都在颤抖,指着贾环咬牙切齿道了句:“孽障!一会儿敢不给我送回来,我让你娘去打烂你的屁股! 快走快走快走,老婆子看到你头疼!” “哈哈哈!” ……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大婚(五) 两顶小轿由八个健妇抬着,从荣宁二府的甬道间跨过。 贾环站在两顶软轿间,不时挑开轿身两边的帘窗,偷偷往里瞄一眼。 然后一脸的浪样…… 林黛玉被他瞧的实在不自在,羞恼嗔道:“环哥儿,不许作怪了!” 另一边的轿帘也刷的一下被拉开,露出史湘云那张美艳动人的娇嗔之脸。 不过她没林黛玉那样柔性,而是攥紧小拳头,对贾环挥舞了下,“凶狠狠”威胁道:“再作怪,仔细你的眼招子!” 抬轿子的八个健妇强忍着笑,却不敢插嘴。 换了别个主子,她们或许还敢打趣两句,可在贾环面前,贾家的下人从来都是最规矩的。 贾环也当她们不存在,得意洋洋道:“想寻我报仇的,明儿晚上只管放马过来!嘿嘿嘿……” 二女闻这孙子的糙话,登时羞的满脸晕红,纷纷一把放下轿帘,啐道:“真真是疯了,不要面皮,不理你了!” 贾环愈发得意,哈哈大笑了两声后,对领头的婆子道:“快点,磨蹭什么?别偷懒! 那边长辈还等着呢,就知道偷懒。” 健妇们心里郁闷,分明是您大侯爷在这磨蹭看新娘,我们哪里敢走快? 不过当贾环加快步伐后,她们也使出力气,加速跟上。 都是连续几代人在贾家作健妇仆役,里面的道行极深,纵然陡然加快速度,软轿依旧抬的稳稳当当。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两抬软轿落在了宁安堂后门前。 一群健妇们满头大汗,轿子倒是不重,可贾环走的太快了…… “环哥儿,真的,真的不当紧吗?” 林黛玉和史湘云都是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平日里被规矩拘着,连二门都没出过几回。 一年到头来,几乎没见过什么外男,连贾政贾琏这等至亲舅兄都少逢面。 如今却要以新妇的身份,去见几个位高权重,杀气凛凛的军头大佬。 一时间,腿都有些发软,不敢下轿。 贾环笑道:“只管放心就是,他们保管比我爹说话还温柔。 都是这些年对我极照顾关爱的长辈,对你们只会更好。 我让你们来见,还有一个目的。 就是以后我若出征在外,家里遇到难事,你们就可以去寻这几位长辈,来为你们做主。 定能解除万难。” 此话说罢,两顶软轿内都安静了稍许,随即一起撩起了轿帘,两双绣花鞋踩在青石地板上。 “走吧!” 目光贪婪的狠狠看了两人一眼后,贾环牵起她们的手,往里走去。 …… “哦!” “哦哦!” “新娘子来喽!” 甫一入宁安堂,牛奔和温博就欢声雀跃的欢呼起来。 陡一听这种“狼嚎”,林黛玉和史湘云都被唬的一个激灵,顿住了脚步。 “闭嘴!” 牛继宗皱眉喝断了两个问题少年的闹腾,然后目光柔和的看向林史二女。 牛继宗、秦梁、温严正和施世纶四人端详了番林史二女,不由都暗自点头。 显然,对两女的容貌气度都极为满意。 容貌且不说,他们早就听各自夫人说过,贾府中最得贾环宠爱的便是林史二女,容貌绝差不了。 更让他们满意的,是二女的气质。 他们原还担心贾环少年爱色,会喜欢风.骚懂情的妖艳美女。 这样的女子,可为妾,却不合为妻。 但现在看来,他们的担心却是白费了。 因为二女虽容颜绝美,但气质却并不妖娆。 反而端庄稳重。 当得起宁国大妇! 见四位长辈都面色满意,贾环握了握林史二人的手,笑道:“林姐姐,云儿,上座四位,就是这些年来待我最好的四位长辈。 因为明儿有紧要国事要处决,实在脱不开身,所以四位叔伯今日就来为咱们贺喜。 这位是镇国公府的牛伯伯,你们定然听我说过他老人家。” 林黛玉和史湘云到底是大家出身,虽然心中紧张不已,面上却还能撑得住。 听贾环介绍后,两人周正的屈膝福身一礼,齐齐脆声道:“侄女请伯伯安。” 声音动听,清澈。 牛继宗对两女愈发满意,呵呵笑道:“好,好!不过,当改口自称媳妇咯! 佳儿佳妇,佳儿佳妇!” 夸的林史二女面色羞红后,牛继宗哈哈大笑着从袖兜里掏出两支尺许长短的檀木锦盒。 只看这两支考究的锦盒,就可以看出颇为珍贵。 牛继宗将锦盒伸出,看着二女道:“环哥儿虽非吾子,但胜似亲子……” 一旁牛奔眼中噙泪…… 又听牛继宗继续道:“当初他不过七八岁时,便一人出府习武。 在城南庄子上,度日艰难。 为了生计,为了筹集从武之资,绞尽脑力,甚至不惜经营贱业。 这些年来,我目睹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心中喜悦,也心疼之极。 因为其中经历过太多,不该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经历的艰难险阻。 好在今日,他终于长大成亲了。 日后,你们当相互扶持,同甘共苦,风雨同舟。 若遇到难解之事时,也不得见外,只管来寻伯伯我,或者去寻你伯娘,我们为你们做主。” 听牛继宗以亲长的口吻回忆、教诲和叮嘱,林史二女都面色端正,再次屈膝福下,恭声道:“媳妇记住了,谢伯伯。” 谢着从牛继宗手中接过锦盒后,两女却先看向贾环。 都红了眼圈,显然,牛继宗方才动情的话,也感染了她们两人。 贾环却哈哈一笑,不希望她们为此落泪,笑道:“快看看,牛伯伯送给你们俩什么好东西?我给你们说,牛伯伯在都中勋贵门第里,素来以大气大方闻名。 当初我捣鼓出那点水泥来,起初只想定价二三十两就满足了。 结果我跑去牛伯伯那里卖时,他直接赏了我一千两! 哈哈!这可帮了我大忙,才让我在水泥上发了财!” 看着他眉飞凤舞的得意模样,林史二女都忍不住笑出来。 牛继宗也高兴的哈哈大笑,对温严正道:“当初念在他小小年纪,操持家业不易的份上,就想着帮他一把。谁知他就将此做成定价,奔儿又四处帮他宣扬。老国公的旧部,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咱们这样的人家,拿出一千两不算什么。 定军伯府韩德功家素来清贫,给环哥儿凑了一千两后,过年时是全家去秦岭打野物才过去的。” “哈哈哈!” 温严正大笑道:“怪道环哥儿能发大财!不过,许是正因为如此,环哥儿后来才那样提携老韩家。 如今堂堂定军伯府,哪个勋贵府第还敢小瞧?” “嗯,对于重情义的人,环哥儿从不小气。” 牛继宗笑道。 “咦?” 一旁的施世纶忽然惊疑了声,秦梁也挑起了眉尖。 两人目光都落在贾环从林黛玉手中拿过的锦盒中。 锦盒内,静静的躺着一支尺许长的暗金色的卧虎,竟是虎符。 虎符上面,还雕刻着一些弯弯曲曲的字符…… “老牛,这是……” 温严正甚至站了起来,别人不识卧虎上的字,可在白山黑水间驻守了十余年的温严正,又怎可能不认识? 这分明是满族鞑子文。 秦梁看了眼牛继宗,道:“这是鞑酋努尔哈赤起兵时用的虎符吧?” 牛继宗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哈哈笑道:“好眼力!当初太祖高皇帝不幸驾崩于盛京城前,荣宁二公盛怒之下,挥军踏平盛京。 先祖便在鞑子皇宫内,寻到了这一对虎符。 他老人家见之喜欢,就自己拿了。” 秦梁、温严正等人闻言,齐齐抽了抽嘴角。 私藏禁物,还敢说的那样风轻云淡,不愧是镇国公府的风范。 不过……确实是好东西! 牛继宗正色对有些摸不清状况的林黛玉和史湘云道:“伯伯赠你们虎符,而不是首饰头面,便是想告诉你们: 环哥儿,乃荣国亲孙,宁国传人,更是他这一代武勋将门的绝对核心,一如当年老荣国那般! 所以你们要明白,你们嫁的,不是只会风花雪月的无用儒生,而是铁骨铮铮的少年英雄。 若是嫁给那些儒生,你们只需懂得相夫教子就好。 可嫁给环哥儿,书生的那套规矩都不当用。 有朝一日,若是环哥儿需要,你们也当身披肩甲,手持金戈,随他上沙场。 我等将门,从不被那些俗套规矩约束。 兄亡弟披甲,父死子出征。 若到了危急关头,纵是妇孺,也当舞干戚,卫家国! 所以,不要被世俗的规矩给约束住了。 你们记住了吗?” 林黛玉和史湘云二女毕竟年幼,被牛继宗一番话说的心动神摇,一个个俏脸通红,眼神激荡。 看模样,似现在就想持金戈,随贾环上沙场,血拼一回…… 见两人一本正经的答应牛继宗,贾环肚子都快笑抽筋了。 哪里需要她们上战场,不过他也理解牛继宗的好心。 牛继宗不是真想让林史二女持金戈,而是想让她们撑起宁国的门楣来。 正如郭氏,行事不落窠臼,大方得体的撑起了镇国公府的门楣一样。 …… 牛继宗之后,贾环又给二女介绍了秦梁、温严正和施世纶。 军中大佬出手赠送的礼物,自然不可能是胭脂水粉。 秦梁赠送的是当年在西北覆灭一个汗王汗帐时,汗王妃佩戴的刀具。 非常精美,再加上刀柄处镶嵌的一颗硕大的火红宝石,珍贵非凡。 亦是林史二女一人一份。 温严正赠送的为双份,一份为一支五百年份的老参,只这个就有价无市。 给银子都没地儿去买。 最重要的用处,就是吊命。 女儿家在生孩子时,能有一片这样年份的老参含在口中,至少能保三分命。 这样的老参,就算皇宫大内都少有。 另一份,则是狼髀骨。 民俗中,素来有男带狼牙女带髀骨之说,皆可辟邪。 而温严正所赠的髀骨,为雪山狼王的髀骨,晶莹如玉。 是他当年初驻黑辽,上长白打猎时所获。 亦非常珍贵。 而施世纶所赠,则最独特。 他将当初贾环下江南时相借的那艘楼船,送给了二女。 施家家风清正,兜里真的没几两银子。 纵然贾环这些年想法子给施家好处,都被他们婉拒了。 施家后人皆不从武,日后南海水师落入谁家还不得而知。 所以这艘楼船,就被施世纶赠给了贾环。 而这艘楼船,也是施家除了宅邸外,最值钱的家私。 贾环本觉得太过贵重,不好接受。 然而没等他开口拒绝,就被施世纶指住闭嘴。 问他懂不懂长者赐不得辞的礼数,贾环便只能让林史谢礼,日后他再想法回报…… 长辈赠礼完毕后,贾环对着林黛玉和史湘云正色道:“虽然我只认了义父为义父,但论感情,四位长辈是一样的。 就像牛伯伯说的那般,不是亲子,胜似亲子。 所以日后我若不在家,你们遇到难处,就直接去寻四位长辈给你们做主。 见面直接喊爹,他们一准不好意思不帮忙!” “哈哈哈!” 牛继宗等人纷纷大笑,指着贾环笑骂“无赖儿”。 可贾环却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下意识的回头看去,登时一怔。 因为他看见贾政黑着脸,正站在门口看他…… …… ps:还有一更,爆的我胃疼,求个订阅……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大婚(六) “哟!爹,您怎么来了?” 贾环忙陪着笑脸迎了上去,关心问道。 然而贾政闻言脸色却更黑了,沉声道:“你让我和链儿帮你招待客人用饭,我们陪了十八桌,又等了半个时辰,见没人来,所以过来瞧瞧。” 贾环闻言,是真不落忍了,忙搀扶住贾政,道:“哟,爹,这事是儿子的疏忽。 唉,您瞧,也是没法子 本来说好的,牛伯伯和义父他们明儿来参加儿子的贺礼。 可有人却觉得,他们这样的大人物都来参加儿子的亲事,太过招摇,不合适,所以命他们明日不得前来。 牛伯伯和义父他们没法子,只能这会儿子过来。 爹,是儿子不好,为了招待几个长辈,一时忘了您还在后面。 不过您放心,明儿就只咱们自家人了,到时候儿子” 一脸的落寞,说到最后更是哽咽难言。 贾政见此,又惊又怒,更心疼不已,忙道:“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 好端端的,凭什么不让人来给我儿贺喜? 岂有此理?!” 贾环叹息一声,道:“唉,也没甚大不了的,爹,儿子从不在乎这些。 之前才劝好了老祖宗别介意,您可别在老祖宗面前露了馅儿,让她跟着难过。 总之,都是儿子做的不好。”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环儿,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公爷和伯爷今日能来,不就已经是情分了么?” 贾政怕贾环心中怒急,伤了身体,温声劝道。 贾环连连点头,道:“爹,儿子听您的,不放在心上。” 贾政这才松了口气,面上也不见方才听到贾环教俩媳妇喊别人叫爹时的怒气了,与有些目瞪口呆的牛继宗四人一一见礼致谢,寒暄了片刻。 只是到底文武殊途,话难投机。 说了一会儿,便没了话题。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牛继宗等人便起身告辞。 贾政客气挽留了稍许后,就要送他们出门。 而牛继宗等人显然都不需要,其实他们是嫌贾政走的太慢 四人路过贾环时,都眼神莫测的盯着他看了会儿,又都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他一声“好儿子” 然后,四个大佬便干净利落、咬牙切齿的阔步离开。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做爹的。 心里打定主意,要是他们儿子敢这样糊弄他们,妥妥的打死没商量! 等牛继宗等人离去后,贾政也要西府歇着了。 他今日也累坏了 贾环忙搀着他,对林黛玉道:“林姐姐,把温叔父送你的那支老参拿来,送给咱爹补补。” 林黛玉被那声“咱爹”说的满面羞红,却还是不得不上前。 贾政欣慰的看了眼林黛玉后,却瞪了贾环一眼,道:“这是温伯爷送给玉儿的,你也好要?再者,爹还没到用老参补的年纪呢。” 贾环笑道:“那也好,等明儿后天我带林姐姐和云儿去看娘时,再送给娘。她快给我生小弟弟了,她用得着。” 贾政听到这好彩头,也忍不住笑了笑,不过很快绷住,看了眼陪站在一旁秦风等人,道:“你还有客在,就好生待他们吧。 对了,玉儿和云儿你什么时候送去?” 贾环忙道:“等她们给这几个大伯见过礼,收了礼后就送她们去。” “真真是” 贾政差点被这不要脸的打败,想骂他,可总要在他伙伴面前给他留些颜面,只能掩面而去。 “我靠!” “环哥儿,你太过分了!” “你这鸡贼” 贾政一走,牛奔几个就团团把贾环围住,勾肩搭背的骂道。 他们几个现在哪来的贺礼,都是刚放职就来贾家的。 贺礼都放在家里,准备明儿让她们娘亲一起带来。 再者,也没给林黛玉和史湘云准备啊,都是准备送给贾环的。 此刻听贾环这般说,一个个又急又臊。 贾环哈哈大笑道:“都松手啊,都松手!我老婆在呢,为了面子我可是要还手的!在弟妹面前落了颜面,可别怪我!” 听贾环这般说,牛奔几个还真不敢闹了。 他们倒不是怕贾环,而是怕被贾环撂倒后,在弟妹面前出丑。 牛奔一张讨喜的又白又圆的脸上满是笑容,对林黛玉和史湘云道:“两位弟妹,今儿我们刚从营里出来,就直接来这儿帮忙了,礼物都放家里呢,明儿我娘会一并带来。 真是不好意思!” 秦风等人也忙附和,少不得狠狠瞪偷笑的贾环一眼。 秦风还道:“环哥儿最会作怪,方才还将贾世叔哄的团团转,这会儿又拿我们几个兄长取笑。也就是今儿两个弟妹在这,不然我等定要他好看!” “对对!” 牛奔等人怒气汹汹的道。 “几个兄长,你们你们要责打环儿吗?” 林黛玉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看着牛奔等人问道。 “啊?” 牛奔几人的声势戛然而止,然后慌不迭的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是兄弟,怎么会” “我们是在玩笑,弟妹,你可别当真!” “再说,我们也打不过这小子啊!” “哦,你们不欺负他就好。” 林黛玉“怯怯”道。 牛奔几个又是一阵匆忙保证。 一旁史湘云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贾环则快笑破了肚子。 啥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后世的奥斯卡影帝,效果也就和咱这一对差不多吧? 不过也不好太过,将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分别与几个兄弟介绍认识后,就让人送她们西府去了。 不是他不想亲自送,而是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不许。 她们都是识大体的,可不愿让贾环在兄弟们面前变成粘老婆的形象。 而她们受到牛继宗的教诲后,也不愿在牛奔等人面前,留下太过娇弱的印象 如今,已经算是通家之好了。 不再只是外客。 牛奔、温博、秦风和诸葛道四人今夜并不走,她们希望贾环留在这里陪客人。 “揍他!” “扁他!” “捶他!” 待林史二女离去后,已是满头大汗的几个纯情少年,疯狂的冲向了贼兮兮偷笑的贾环。 这些之前许多年里,一直被严格要求远离女色的少年们,几乎极少有和同一辈地位对等的女孩子交流的机会。 那些仆婢不算 对于祖辈传下来的武道教训中,女色猛于虎,是武者的第一大忌。 秦风因为秦梁远在西北的缘故,偶尔还有机会去平康坊,与花魁大家聊聊。 而牛奔等人长辈就在都中,哪个有胆子去平康坊? 况且那些女子都是贱籍,与身份贵重的林史二女不可同日而语。 交流的太少,便是他们面对同龄女孩子说话时,如此不自在不得体甚至有些狼狈的原因。 他们也自知出了丑,所以才在林史二女走后,全都冲向贾环出气。 又被好一通蹂罹后,贾环头再次成了鸟巢,连衣裳的袖子都被撕成了一条条,这才被放过。 看到贾环的惨样,一群少年快笑差了气,也快闹翻了天。 唯有在贾环这里,日渐长大,已经学会利益思考的权贵少年们,才会放下心中的压力,尽情的玩闹。 “环哥儿,可真有你的,两个弟妹都跟天仙似得,怪道这些日子,你一次门都不出。我们邀你去秦岭打秋围你也不去” 牛奔直接盘坐在宁安堂的地上,一边粗喘气,一边对贾环嘲笑道。 之所以坐在地上,是因为宁安堂内的桌几椅子全都散架了 韩三正带着两个亲兵,骂骂咧咧的收拾着。 韩大则带人来放置新的桌几椅子。 韩让则命人送来了两只烤的金灿灿热腾腾的大黄羊和酒水。 看到他们三个在摆布,贾环先对牛奔应了根中指,便对韩大道:“大哥,忙活什么呢? 让芸儿去折腾就是了,你们在这闹什么?” 秦风、诸葛道两人也忙招呼韩家三兄弟落座。 看着三个兄弟在一旁服侍,着实不自在。 听到招呼,韩三有些心动,可被韩大看了一眼后,就又老老实实的继续收拾起碎屑来。 韩大道:“这个地方不好让外人来收拾,芸哥儿还在忙其他事,本来他要来,我没让。 你们先吃着,弄完这点我们就来,很快。” 贾环还要再说什么,牛奔不耐烦道:“行了,就这两天的功夫,你不让阿大他们做,他们心里才不得劲。 韩叔叔这次被调往西域做都指挥使,手里掌着两万五千大军,不知道多少人嫉妒,说风凉话的更多。 他们哥仨儿的脾性和韩叔叔差不离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都自家兄弟,啰嗦什么?” 贾环闻言,便不再做声。 对于贾环从秦梁那里要了一个都指挥使的实权位置,韩德功真正是大受感动。 没有一个武勋将门,不梦想有朝一日受控数万雄兵屯于九边,建功立业的。 那绝对是军中数得上的实权位置。 本就受贾环恩惠甚多的韩德功,再次严命韩家三兄弟,好生护着贾环,若有怠慢,便是大不孝,也别再认他做父。 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不过牛奔说的对,这种事慢慢淡化就好,说的越多越心烦。 反正没谁会因此真当韩家兄弟为家将仆役。 略过这一茬后,牛奔几个又打趣起贾环哄贾政的事。 贾环笑道:“你们这绝对是羡慕,羡慕我和我爹关系这般亲切!” 秦风闻言一怔,语气微微严肃道:“环哥儿,你是在哄骗贾世叔。我们可不是在赞你” 在这个孝道是一切道德基础的时代,贾环做的事,其实很有些大逆不道。 贾环摇头笑道:“那是善意的谎言,风哥,与其让我爹大一次怒火,然后伤心离去,不如转变一下说辞,让结局变得美好许多。 而这其中,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皆大欢喜。 我爹没有怒,没有同我生气,我也同样的尊敬爱戴他。 这才是大孝!” 诸葛道哑然失笑道:“风哥儿,你别再和环哥儿争辩了。他心思诡诈,捉摸不定。 之前还作弄我们呢,这会儿又是一通歪理,偏生咱们还说不过。 何苦再自讨苦吃?” 众人大笑,秦风又生气的挠了挠贾环乱,道:“就是,偏你歪理多!不过,你说的也对,于长辈心存敬重就好” 眼睛转了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牛奔不理他这些,看着贾环道:“环哥儿,明儿真不再请些人来了? 我知道成武伯府、武田侯府他们都想来参加你的婚事” “对,我那边也有好些勋贵府第,想来给你贺喜。都缠了我好几天了,你不松口,我也不能答应。环哥儿,要不你再想想?” 秦风同劝道。 他们自然不是为了那些说情的人说话,而是照顾贾环的颜面。 若成亲这样大的事,却没什么有分量的宾客来,这一定会让人笑话。 贾环却不经意的笑道:“成亲,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有家人在,有长辈的祝福,还有兄弟们在,我实不知还需要谁来? 至于担心被人嘲笑? 呵,从我执掌贾家以来,这世上便只有我嘲笑别人的份儿,谁还有资格来嘲笑我?” 贾环这番不经意之言,却让秦风等人直觉得心里纷纷一颤。 这话说的太过霸道,也太过霸气了。 不过,没人认为贾环说的有错。 论门楣,论功业,论地位,论身家 不管比哪样,谁有资格嘲笑他? 只是 “环哥儿,你要不要这么臭屁?” 秦风看着贾环疑惑道。 “哈哈哈!” 众兄弟大笑。 贾环也跟着哈哈大笑,笑罢,他轻声道:“这算什么臭屁? 日后,小弟就指着哥哥们的庇佑而活了” 这番似醉了般的轻声喃语,让牛奔、秦风等人脸上的笑容敛去 皇城,大明宫。 紫宸上房。 苏培盛躬身侍立于御案前,低声汇报道:“陛下,武威公秦梁、镇国公府牛继宗、奋武侯府温严正及靖海侯府施世纶,四位方才去了宁国府,言明明日将不便参与宁侯的婚事了。” 隆正帝闻言,朱笔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奋笔疾,在折子上批阅着,写了片刻后,才收起折子,摆放到御案右脚,道:“贾环是什么反应?” 苏培盛道:“这倒不清楚,因为他们是在宁安堂内说话的,那里中车府和黑冰台的人都无法靠近。不过宁侯送武威公他们出来时,面上都带着笑容。 宁侯还特意将两位新娘接到了宁国府,与武威公等人相见。 似相见甚欢。” “哼!” 隆正帝冷笑一声。 苏培盛忙又道:“陛下,武威公一行人去宁国府之前,几个府上的世子先一步去了宁国府。不过,他们生了极激烈的口角,几乎撕破脸皮。 当时宁侯没说什么,只是颇为落寞的折返内堂,他们才停止。 而后跟着一起去了内堂,可内堂里接着好似又生了剧烈的冲突,不过冲突过后,他们应该又和好了。” 隆正帝闻言,丢下朱笔,站起身走到临窗前,细眸看着皇庭深处的那株梧桐大树,淡淡的道:“裂开缝的布,再怎么补也会留下痕迹。 他又能补几次? 呵 外面都有什么说法?” 听了隆正帝的话后,苏培盛面色凛然,愈恭敬,道:“几位军机大臣明日无法去贾家赴宴的消息不知怎地流传了出去,而宁侯之前又没请其他勋贵,可能得罪了些人。 所以,现在外面说的极不好听。 有人说,宁侯现在失了圣眷,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却还端着架子。 而且连秦家、牛家都不出席他的婚礼,可见贾家要衰败了。 再加上贾家在都中的生意大都撤了,外面许多人都不知情况深浅,所以这种谣言愈有人信。 好些人都等着贾家倒霉呢” 隆正帝闻言,冷冷一笑,眼神凛冽。 ps:明日大婚完毕,有彩蛋,另外开始大转折8 ,(),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大婚(七) 隆正十九年,十月初六。 艳阳高照! 澄蓝天空上,一行雁南飞,更寓吉意。 一大早,贾琏带着贾宝玉、贾兰、贾菌等人,便来到了宁国府,四下里帮忙。 “三弟,大喜,大喜啊!” 在宁安堂看到贾环后,贾琏笑容满面,拱手贺喜。 贾环笑着谢过后,又与贾宝玉点了点头,看向随他们前来的十六个小沙弥,奇道:“二哥,你这是” 贾琏笑道:“三弟,这是老太太的意思。 今儿是你大喜之日,她老人家一月前便特意派人去了姑苏城外的寒山寺,在和合二仙金身前贡了大海缸的香油福灯,又施了一万两银子的功德钱,这才请了这十六位小沙弥师父下山,专在今日为你诵一天的和合月老经,好保佑三弟你和两位弟妹,长长远远,幸福延年!” 贾环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感动,点点头道:“老祖宗有心了。” 贾琏笑道:“可不是嘛?当初二哥我成亲的时候,别说寒山寺的沙弥,连金刚寺的贼秃儿也没一个!” “阿弥陀佛!” 贾琏话罢,他身后的十六个沙弥齐齐诵了声佛。 贾琏这才反应过来,当着和尚骂秃驴。 他性子好,不会以势压人,也不为了面子硬扛着,忙给人家道了声恼。 那些小沙弥见他这样的权贵,竟这般好说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两下里就又都恢复了和气。 贾琏对乐呵呵的贾环道:“三弟,那我就领他们到里面去了。说起来都还是八九十来岁的孩子,有的还没兰哥儿大,不用避讳内宅。” 贾环道:“一起去吧,我得提醒小吉祥一声,不然非得让她捉弄了去不可。” 贾琏哈哈笑道:“那丫头真真是大有福之人,满神京城的丫鬟圈儿里,数她最有名!” 贾环闻言莞尔一笑,却没接话。 自己的丫头,宠着就宠着,谁管得着? 贾琏也只是这么一说,就要带着十六个小沙弥往内宅去。 贾环却没直接离开,他见贾宝玉垂着头跟在后面也没个趣味,贾兰、贾菌哥俩不大和他玩,早不知跑哪去看热闹了。 他便对贾宝玉道:“宝二哥,一会儿施家诰命和他家小公子施洋要来。 施世兄是施家幼子,极受他家老夫人和夫人的宠爱,虽进了学,但听说对四书五经兴趣不大,反对杂学诗词颇有兴趣。 一会儿他来后,劳宝二哥帮忙招待一下。” 贾宝玉闻言,眼神顿时一亮,忙应道:“施洋我认得的,是个极不俗的人” 贾琏在一旁咳嗽了两声,贾宝玉收敛了些,还是笑道:“三弟放心就是,一会儿我来招待施世兄。” 只要有事做不无聊,对贾宝玉而言,就是极好的。 今日是林妹妹大喜的日子,虽然这些年来,他早就知道林妹妹已经彻底“变了心”,他也赌过气,以为白认得她一,觉得她早变了,不是当初那个林妹妹了,甚至认为当初那个从天而降的林妹妹已经死了 这并不是恶毒的咒怨,只是单纯的以为,那个喜欢流泪的林妹妹不再了。 他曾以此说服自己,忘了林妹妹。 虽然效果显著,已经几乎不再想念她,可真到了看着林黛玉出的这一天,他心里还是极难过。 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能有一个志同道合的贵门公子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贾环倒没想到贾宝玉心里还有这些幽怨事,他只是想安排好这个贾母的心头肉。 贾母不声不响的为他做了那么多,贾环心里还是蛮感动的 待安排妥当贾宝玉后,贾环便带着贾琏和那十六个小沙弥往内堂走去。 路上游廊下,却看到秦风、牛奔、温博和诸葛道,并涂成、苏叶、马刚等几个当初随贾环一同奔赴西域的衙内,一人抱着一个海大的白底纹花大瓷瓶,小心翼翼的往宁安堂方向前行着。 贾琏看着他们手中粗大的大瓷瓶,干巴巴的吞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笑道:“三三弟,这些,都是白瓷花瓶吧?” 贾环呵呵笑道:“是啊。” 贾琏又吞咽了口口水,隐隐有些激动道:“三弟,你的白瓷,如今真真是千金难求啊! 你统共就烧了那么些,除了宫里和几个公侯府,对了,还有李相府外,竟几乎没有一件流到外面去。 不知多少人托了大关系寻到我,想从我这买一个白瓷器。 别说这样大件的,就是比这小十倍的,人家都愿出到二百两银子!只可惜我没有 你这样大的,要是肯出手,我敢打赌,就是五千两一个,都有人抢着要! 瞧瞧,那白色看起来多高贵” “前面说话的,快滚开!没长眼睛啊?” 一个大瓷花瓶后,传来一阵咆哮声,骂的贾琏都怔住了。 还有人敢在宁国府骂他和贾环? 宁国府,可是以军法掌家啊! 他有些不信的转头看向身旁的贾环,然而贾环的反应却出乎他所料。 贾环哈哈大笑道:“博哥,你也快成亲吧!一大早就那么大的火气,再不成亲要出大问题的。” “哈哈哈!” 一群“做苦力”听闻此言,纷纷大笑起来。 “对,博哥儿昨晚上喝酒时还在哭呢,拉着环哥儿的手,说你这当弟弟的都成亲了,我这当哥哥的还不知道哪年才能成亲,心里苦啊!” 此言罢,“苦力”队伍更是笑疯了。 许是怕抱不稳大瓷瓶,有人就将怀里的瓷瓶放下,然后笑的前仰后合。 最前头的那人也放下了手里的瓷瓶,转头怒吼道:“奔哥儿,你放屁,放的是狗臭屁!那分明是你说的,还往小爷身上赖!有种你放心瓶子,咱俩斗一!” “不放,我这个人最懂大局,今儿是什么日子?也是打斗的时候? 你个乡巴佬还有没有点当哥哥的样子?” “哇呀呀呀!气煞我也!!” “哈哈哈!” 看这一对冤家斗嘴,贾环与其他又是一阵大笑,而后他对傻眼儿的贾琏道:“二哥不需往心里去,我和那几位兄长就是这样一起吵闹长大的,并非对你无礼。” 贾琏闻言,抹了把脑门,干笑道:“你们这些大衙内玩法还真不一样” 贾环呵呵一笑,道:“罢了,咱们绕路吧。他们要摆饰的东西还多着呢。 那么些又大又易碎的瓷器珍玩要摆放,若没这些懂武道可以控制好力道的兄长们帮忙,仆役们怕是难处理。” 笑着说罢,贾环便引着贾琏和十六个看傻了眼的小沙弥,从另一条道,到了宁安堂内宅。 庭院内,一处插屏下。 贾环命闻讯赶来看小和尚的小吉祥去准备好香案和贡品后,贾琏就让那十六个小沙弥做法了 十来岁的小沙弥哪里会作什么法,只会念经。 不过,念的经文倒也有趣,只听他们念道: “东园桃熟西园柳,存心作对一处栽。 好事多磨凭三寸,玉就千家灯结彩。 月老牵绳得修行,配成佳偶远博名。 双双音传鸿禧叫,对对眉情鹊欢迎。 怡然意洋叟翁乐,勃情荡倩侣融。 积善有余庆自娱,笑面缘聚在竹亭。” 又道: “团圆月下,相思树底。 订婚宫中,执掌天下之婚牍。 维系千里之姻缘,慈眉一点。 有"qing ren"终成眷属,红绳一牵。 月老仙师配婚引线,配偶仙官赐给姻缘。 夫妻恩爱成双配对,早生贵子富贵长绵。” 看这些小沙弥用童声脆脆的念着吉祥经文,贾环听的还蛮有趣。 余光看到廊下门帘后面,小吉祥拉着香菱藏在门后,两个小脑瓜偷偷的往外看,贾环笑骂道:“想看就出来看,鬼鬼祟祟做什么?” 小吉祥不出来,也不服气:“哪个鬼鬼祟祟了?小和尚有什么好看的?我师承武当,和小贼秃们是对头!” 念经的声音都晃了晃 见贾琏急的跳脚,小吉祥也不敢造次了,忙道:“三爷,是姨奶奶叮嘱我,要接好全福太太,我想问问,全福太太来了没?” 小吉祥口中的姨奶奶自然就是赵姨娘,贾环原本力主要让赵姨娘坐在高堂上,受其和新妇的跪拜的。 可别说贾母不同意,连赵姨娘都差点跳脚骂他蛆心的孽障。 因为贾政肯定不会坐在宁国府的高堂上,接受新人的拜礼。 贾环可以不在乎荣宁二府的区别,私下里他也接受贾环喊爹。 可在这样的场合下,他要大摇大摆的坐在宁国府,宁国一脉的族人,能啐得他怀疑人生 既然贾政不可能坐上去,赵姨娘坐上去岂不是形同改嫁? 赵姨娘这样的立场坚定,让贾母等人颇为赞赏。 贾环没法子,只能作罢。 再者赵姨娘的产期日近,十数个稳婆还有公孙羽,已经常驻东大院了。 这阵势,倒比宫里贵妃产子时的阵仗还大。 所以,她今日来不了,只能让小吉祥来跑着传话儿。 而所谓的全福太太,就是指上有父母健在,中有丈夫在,下有儿女双全的妇人。 全福太太会帮着男方去娶亲,而女方亦有全福太太送亲。 寓意新人也会像全福太太一般,福旺家族。 贾环这边的全福太太是平川子府的当家太太,平川子便是今年刚刚从西北立功进京得封的爵位。 由武威公府的诰命张氏推荐而来。 而女方的全福太太,则由泾阳伯府的诰命夫人担任。 泾阳伯府是老牌勋贵,不过如今承袭的是二等男的爵,由镇国公府郭氏推荐而来。 贾环对小吉祥笑道:“刚才又去看百戏耍子去了吧?大嫂子刚接了平川子诰命进里面去,你到这来问我?” 小吉祥嘿嘿一笑,道:“我刚去姨奶奶那了嘛!我这就去陪着去” 说罢,牵起香菱的手,两人往里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学着小沙弥的经声唱道: “月老仙师,配婚引线。 配偶仙官,赐给姻缘。 夫妻恩爱,成双配对。 早生贵子,富贵长绵。 ” ,(),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大婚 (八) 张灯结彩,红帐满堂。 荣庆堂东西暖阁内,林黛玉和史湘云如两个木头人一般坐在锦榻上,任人施为。 她们已经坐了好久了…… 从昨儿归来后,就有两伙嬷嬷,开始为她们收拾妆容。 即使在这个时代,女儿家着妆,也绝不是短短几个小时就能完成的。 出阁大妆,更是要连着几个时辰不能休。 女子出阁,便意味着从少女转变成了少妇。 要点点修眉,还要用线绳将面上的汗毛绞了…… 耳坠要换新的,头发要高高盘起,做成少妇头型,再插上各式各样名贵之极的头饰。 面上的珍珠粉敷过一层还要再上一层,直到敷成白瓷人…… 身上的喜服也要套了一层又一层,披凤冠,戴霞帔。 教导嬷嬷则在一旁拿着几幅“春.宫图”,耐心的给新娘教导人.事…… 因为脸上敷着好几层粉的缘故,所以根本看不出新人脸红…… 还有几个合.欢机关木偶,活灵活现。 林黛玉悄悄转动眼珠,瞄了两眼,发现这木偶姿势没某个三孙子教的灵巧…… 从这方面来说,贾宝玉心里以为,当初那个动辄落泪的林黛玉已经挂掉了,其实并没错…… 等好不容易教导人事的嬷嬷退下后,又有教导出阁礼仪的嬷嬷进来,教导林史二女出阁时注意的礼仪和讲究。 比如,出门前一定要落泪,此为对父母亲长的不舍,是孝道。 对于这个礼,对林黛玉和史湘云来讲,着实有些难度。 因为贾环早就说明白了,以后想住园子就住园子,想住东府就住东府,怎么舒坦怎么来。 再说,就算住进东府,两府之间就隔一个甬道,一跨而过,连正门都不用走。 哪怕走正门,也不过一箭之地,三十步罢了,算什么离别? 怎么哭的出嘛…… 好在在一旁陪着的贾探春主意多,悄声告诉她二人,出阁时要戴着面纱,只需做哭泣模样就好,谁也看不到眼泪。 哦,那就好办了…… 不过,嬷嬷说需新郎官念了催妆诗才能出门。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张天香国色的面上,再次露出愁容。 这个难度就太高了吧…… …… 相较于热热闹闹的荣宁二府,今日的大观园,静谧的有些落寞。 因为贾环几次消减家中仆婢的缘故,导致今日人手竟有些不足。 所以本在园子里做事的丫鬟婆子们,大都被贾探春调去了府上帮工。 偌大的一个大观园,今日静悄悄的。 沁芳亭上,一道身影孤立。 董明月。 池子里的荷叶早已枯败,几树残枝立于水面。 从前面院子里不是传过来吹吹打打的声音,荡起池中水面上一层层涟漪。 一只仙鹤从半山飞翔而落,降于池边饮水,惊的一只小鹿奔走…… “唉……” 轻轻一叹,董明月垂下臻首,目光落在腰间的宝剑上。 本以为早就忘却这番烦恼,谁知今日,心中却是……那样的苦涩。 “呵,或许,这就是命吧。” 董明月抬起头,看着远处苍茫青山上的蕴气,落寞一笑,喃喃道。 “喂!小娘子想什么呢?” 忽地,一道陌生男声在她近在咫尺的身后炸响。 董明月直觉得全身汗毛乍起,心中惊怒,一时大意恍惚,竟让人靠的这般近都没发现。 此人敢这般无礼放肆,当斩! “呛啷”一声锐响,腰间宝剑拔出,如一道匹练一般,携带董明月心中无尽的怒气和煞气,斩向身后当杀之人。 “哇呀呀呀!好厉害的小娘皮,要谋杀亲夫啊!” 董明月背后之人,见此杀招袭来,整个人恍若飓风中一杆苦竹般,恍惚摇曳起来。 “你……呸!” 转过身看到来人后,董明月就变了脸色。 因之前太过心伤难过,又突受袭击轻薄,一时竟没多想,就斩杀向后。 全力一击,连她自己都无法收招。 眼见这贼子竟是这小贼,董明月心里惶恐,想收招都不能。 幸好,小贼身法超然,躲过一击。 剑法落空之后,董明月惊骇之下更生怒气,啐了口,又恼道:“你不好生去成亲拜堂,跑来这来作弄我作甚?也不怕我一剑将你斩了!” 贾环哈哈笑道,不顾董明月的挣扎,将她抱入怀中,紧紧搂住,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怕,纵然我被你杀了,你也必定会来陪我。 我不忍你此时一人落寞,你又怎忍得我黄泉路上孤单?” 这一言,却将本就眼红的董明月,说的清泪磅礴,哽咽出声。 “你若不喜,我不成这亲就是。何苦这般难过,让我也心碎。” 贾环抱紧董明月,用脸摩挲着她满是泪水的俏脸,心疼道。 董明月闻言却是一惊,忙挣扎出怀,连声道:“谁说我不喜了?你快去拜堂成亲,别管我,我还有事做呢!” 别人不了解贾环,可董明月却真的认为,贾环能说到做到。 陪同贾环走过这些年,她哪里不清楚,这世间,还有他不敢做的事吗? 可是,她却绝不愿看到这一幕。 尽管她相信,贾环定有法子善后,事后哄好林黛玉和史湘云。 但那也不成! 贾家不是江湖,内宅那么多人,要知道是她做的锅,别说那些婆娘,就是贾母和赵姨娘都放不过她。 “月儿,我说的是真的。你帮我良多,数次救我性命,与我情深意重。我怎忍看你受委屈?” 贾环正色道。 他越这般,董明月越急,差点没跳起来,急道:“你这不是对我好,是在害我!你乖乖的去拜堂成亲,听到没有?不然,不然我在家里还怎么做人? 大不了,大不了日后我们在外面,自己补一个婚事也成。” 这是董明月急智下,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当然,也是心里盘算好的。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道:“好,那就依我的月儿所言。待日后,咱们在外面也正正经经的成一次亲,拜一次堂。让你着大红喜服,乘八抬轿,入我贾家门!” 大红妆,唯有正室嫡妻才能穿。 寻常妾室是没资格穿的。 听到贾环的话后,董明月脸上也浮起了开心的笑容,道:“你记得就好,那你现在快去成亲吧,时候不早了呢!” 贾环闻言却摇摇头,道:“还不急,得再去别处转转。” 语气有些心虚。 果不然,董明月闻言,脸色一沉,狐疑的看着贾环,道:“你刚才的话,都是真的?” 贾环指天画地保证道:“当然是真的,日后一定和月儿举行一场比这还大的婚礼!” 董明月咬牙切齿道:“我问的是,你方才跟我说,要是我不喜,你就不成亲了,是不是真的?”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当……当然是真的。要不……喂喂,月儿,你舞剑做什么? 救命啊!谋杀亲夫啦!” …… 如法炮制,贾环又去了蘅芜苑,去了对面明珠公主府。 薛宝钗那样守规矩的人,虽然今日不好出面,又想起当日亲事之乱,难免落寞,可听说贾环要为她放弃成亲之言,不管真假,都感动的无以名状,最后好说歹说,许下好几种平日里羞耻的姿势,才将贾环哄走。 而赢杏儿,就难办多了。 贾环刚说,若她不喜就不成亲了。 结果人家就说了两个字:“好啊”。 然后贾环就瓜兮了…… 最后还是赢杏儿反过来安慰他大气一点,日后他们俩自办个婚事,或不办都成。 又与他说了会儿局势问题,才打发他出府。 不过,贾环临走前,两人却相拥了许久许久…… 今日的婚事,本该是赢杏儿的…… 但无论如何,该办的事都办了,该安抚的人也都安抚了。 剩下的,便是拜堂,成亲! …… “啪!” “哗!!” 日未落尽,月初生,正是阳极而阴生之时,谓之“婚”也。 数不清的烟花升空绽放,染红苍穹。 爆竹声响动不息。 整整一条公侯街,都被各色玻璃风灯点亮。 荣宁二府间,从正门台阶起的大道上,皆以红毯铺地。 再从正门口,一直延伸到深不知几许的内宅。 铺十里红妆。 虽未请几多外客,牛继宗、秦梁等人也都无法前来。 但镇国公府诰命郭氏、武威公府诰命张氏、奋武侯府诰命刘氏,及靖海侯府诰命李氏,本只打算自己前来,如今却几乎将满府人口都带了来。 家中子女儿孙不分嫡庶,悉数到场。 几大公候府第,皆是百年世家,人口何等繁多。 只这些客人加起来,就足有上百人之多,这还只是他们府上的直系。 一时间,贾家两府皆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而贾族子弟虽被贾环辣手清理了几轮,可当初荣宁二公于世,足有二十房后人。 只都中便有八房,被辣手清理的毕竟是少数,其他还在的,也有数百人之多,今日贾环大婚,能来的都来了。 再加上金陵老房的族人,也有闻讯赶来的,使得场面愈发热闹。 公侯街上,过百宁国亲兵,人人身着坚甲手持金戈,立岗行勤。 更有一队轻骑,时刻穿梭于前后两街,以备突发之事,亦防备走水…… 这等肃杀场面,非但没有减弱热闹气氛,反而让一干将门和贾族人愈发兴奋。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将门风采啊! 等到贾环在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苏叶、涂成并韩家三兄弟的护卫下,头戴紫金冠,身着金甲戎装,跨宝马而出时,整条公侯街都为之沸腾! “砰!” “砰!” “砰!” 百余着甲亲兵,见贾环出现后,纷纷以大秦戟顿地。 而那一队轻骑,则在帖木儿的带领下,以斩马刀吉胸甲相迎。 “万胜!” “万胜!!” “万胜!!!” 无数人欢呼万胜,预祝宁侯,迎亲凯旋! 两座八抬大轿,皆八宝簪缨,由十六名健儿抬出。 不少人看着“轿夫”纷纷惊呼出声,盖因这十六人,分明都是都中将门虎子,勋贵纨绔。 以勋贵衙内为轿夫,这等气派,便是皇子成亲都未曾有过。 念及此,人群中欢呼声更盛。 而迎亲队伍,终于驶动,缓缓行向东方…… …… PS:还有一更,加油!!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大婚(九) “咦?怎么往东去了?” 人群中,有人疑道。 . 身旁立马有人鄙夷:“这都不懂?接亲不能走回头路,不吉利。宁侯自然是从后街绕至荣国门前,等接了亲,再从正门而归。” “哦,原来是酱紫……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 疑问之人是个年轻人,笑眯眯的请教道。 鄙夷之人是个中年人,傲然道:“我是贾家五房老四家的小二,名唤贾苫。” 那年轻人闻言,恍然道:“原来是五房老四家的小二啊……” 贾苫顿时不悦道:“无礼,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那年轻人却笑道:“我是金陵贾族三房的老九,贾琛。算起来,还是你的族叔呢!” 贾苫闻言登时傻眼儿,道:“你是……你是贾琛?不对啊,贾琛是六房的,怎么……” 贾琛呵呵笑道:“玉字辈的字少,人口又多,起重了又有什么惊讶的。来来来,乖侄儿,与我介绍一下京中族人。接到宁侯来信,说是需要人手往西去开发族地,我就急匆匆来了。不想正巧赶上宁侯大婚,哈哈……” 贾苫闻言却悚然一惊,道:“你说三叔他,找了金陵贾家的人来?” 贾琛皱眉道:“这叫什么话?一笔还能写出两个贾字?呵呵,自家人,都是自家人。” 贾苫闻言,面色隐隐发白,喃喃道:“家主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连金陵贾家的人,都要往西边打发了? 还真有愿去的傻子…… 不大对啊……” …… “咚!” “咚!” “呜……” “呜……” 迎亲的队伍中没有唢呐笛子,也没有铜锣铁跋。 只有一声声军鼓角号! “他娘的,环哥儿,等日后我成亲,你也得给我敲鼓!” 牛奔抱着老大一个鼓骑在马上,使劲的敲,面上虽带着喜色,口中却咬牙切齿道。 在他一侧,是抱着老长一个号角,憋气使劲吹的温博,他也咬牙道:“对,来日我成亲,一定要让环哥儿吹号,他娘的我腮帮子都疼了,军中那些角号手是怎么吹的?” “哈哈哈!” 一群迎亲衙内差点没笑翻。 几个抬轿子的小衙内跟着笑道:“等日后我们成亲,也不求宁侯来抬轿子,能到场就成。” 贾环回头笑道:“好说。” 秦风道:“都别闹了,还不是玩闹的时候,兄弟们都再加把劲儿,马上就到了!等接亲回去后,今夜咱们不醉不罢休!” “好!” “不醉不罢休!” 一群衙内们纷纷高声附和。 当然,其中少不了看秦风这位少公爷,太尉衙内的面子。 牛奔就不看他的面子,将手中大鼓丢了过去,道:“少说风凉话,咱俩轮着来,你也敲一阵,再换我来。” 秦风接过大鼓后,无奈看着牛奔笑骂了声,倒也没推辞,拿两个海大的鼓槌,敲打了起来。 温博学着,将长长的角号给了诸葛道,他是真的累坏了,那么长个角号,靠蛮力吹响,真快崩了他的腮帮子…… 沿途一路跟着看热闹的人看到这一幕后,纷纷大笑不已,也艳羡这些衙内的兄弟情深。 好在,绕了老大一圈后,荣国府,到了…… …… “啪!” “霹啪!” 一阵阵炮竹声震响,两个身着红妆的半大少年,从接亲队伍中跑出,冲着关闭大门的荣国府齐声大喊道:“新姑爷迎亲喽!!” 两人正是贾兰和贾菌小哥俩。 因为荣国府现在是林黛玉和史湘云的“娘家”,所以贾环自然便是姑爷上门。 听到接亲童子的喊声后,荣国府正门缓缓打开。 出面的却是不知多少个孩童,跪在地上叽叽喳喳的说着吉祥话。 这时,便有全福太太出面,将装着银锞子的红包撒雪花似的往外散。 那些孩童们便喜笑颜开的到处捡红包喜钱,寓意金童玉女,捡的是富贵荣华。 贾环一众人到此也都翻身下马,喜气洋洋的往里进。 一路上但凡有拦路的,便红包漫天撒。 真有连红包都开不了的道的,就留下一位兄弟“拼死相拦”。 倒不是真有人不怕死想拦人,而是习俗便是如此,寓意此家女儿珍贵,不好娶,娶后不得怠慢轻贱了去。 一行迎亲队伍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兵临”荣庆堂。 却又被一群丫鬟阻在廊下,领头的便是鸳鸯。 鸳鸯亦是身着红妆,当然,是丫鬟红妆。 带着七八个小丫头子拦在门前,先齐齐拜道:“给新姑爷请安!” 贾环哈哈笑道:“一群小蹄子……” 话没说完,转过头对身边人警告道:“这个大丫头也是我的人,你们弟妹,都别乱看啊!” 此时贾环身边只有秦风、牛奔、温博三人,其他人都帮他在前面挡下拦路人了。 听贾环之言后,牛奔一巴掌拍他肩头,笑骂道:“小爷我如今一个跟前人都没有,你都几个了?再说,我们都是做大伯的,能乱看弟妹吗?” 贾环哈哈一笑,回过头道:“鸳鸯姐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鸳鸯俏脸上还泛着红晕,不过贾环在他兄弟好友面前承认了她的身份,还是让她惊喜不已。 听到贾环相问,她抿口一笑,道:“姑爷要上门接新娘,想叫开闺门,可新娘还在里面梳妆,姑爷若想快些接人,自然要有催妆诗啊!” 说完,又补充一句:“这里有几人来接人,就要有几首!” 秦风等人闻言,飞速转身要往外跑。 可鸳鸯却道:“之前看到五位大爷来,已经告知里头了。” 秦风等人苦巴巴的顿住脚,转回身,看向贾环道:“环哥儿,我们哪会什么催妆诗!” 贾环也道:“鸳鸯姐姐,这太强人所难了吧?要不换个怎样,一人舞套剑法,或者耍套拳法也成。” “就是就是!” 牛奔温博忙附和道。 鸳鸯却噗嗤一笑,道:“却不曾听说过有这样催妆的,不过里头也体谅姑爷为武勋,作诗不易。 只是听说姑爷和几位大爷曲儿唱的极好,若实在做不出诗,唱曲儿也能让新娘快些完妆呢。” 说完,又补充一回:“有几人,唱几曲儿。人人都唱哦!” “我作诗!” 秦风满头冷汗,大声道。 开什么玩笑,打死他也不肯在这里唱曲儿,还要活不要活了? “你会这劳什子诗?快给我一首!” 牛奔、温博两人忙要道。 秦风苦笑道:“我虽也爱读诗,可又怎会读多少催妆诗?就一首,还是无意间看到后记下的。” 一听没戏,牛奔阴阳怪气道:“怕不是无意间看到才记下的,是有意记下,准备日后自己讨老婆用吧?” “哈哈哈!” 温博幸灾乐祸大笑。 秦风冷笑道:“总比你们唱曲儿的强。” 牛奔和温博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一僵,又齐齐看向诸葛道。 这也是个爱看书的。 诸葛道却同样苦笑道:“我也就记得一首……” “他娘的!” 牛奔没好气的骂了声,看向贾环道:“环哥儿,我们是来帮你接亲的,你把你准备的催妆诗给我!” “给我!” 温博急道。 牛奔气道:“我先要的!” 温博骂道:“放屁,就该给我!” “行了,别争了!” 贾环一脸怒气的喝断后,眉头紧皱,有些苦涩道:“他娘的活见鬼了,我把昨晚背的那首,给忘了……” “噗!” 别说前面的一群丫头们,连牛奔和温博都忍不住喷笑出来。 秦风先站出来,大声背了首催妆诗。 诸葛道紧随其后,也大声诵了首。 然后众人就齐齐的看着贾环、牛奔和温博三人。 “怎么办?” 三人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问道。 只这幅模样,就让门里门外的人笑弯了腰。 “豁出去了,唱!” 牛奔咬牙切齿道,然后对温博道:“博哥儿,你长的丑,你先来!” “我艹!” 温博差点没直接开干,骂道:“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去,你先来!” 牛奔不肯,让贾环先来。 贾环却道:“你不是我大哥吗?这个时候,大哥就是来压场子的!” “就是,别只会嘴上吹!” 温博补刀道。 牛奔一咬牙,道:“好,唱就唱,又不是没唱过!昨儿喝酒时,不也唱了! 里面的老太太、太太、伯娘、婶娘、姐姐、妹妹还有新娘们听好了啊……” “你快唱吧,越嗷嗷越丢人。” 温博惨不忍睹的提醒道。 牛奔面色一滞,干咳了两声,开嗓唱道:“猴哥儿,猴哥儿,你真了不得……” “噗!” “哈哈哈哈!” 屋里屋外这一刻不知多少人捧腹大笑。 鸳鸯忙道:“好了好了,牛大爷算是过了,该下一位了!” 牛奔闻言,登时眉飞凤舞道:“这就过了,想来是我唱的极好!” 鸳鸯强忍着笑,点头道:“是极好!” “哇哈哈!” 牛奔大笑,然后看向温博,道:“黑鬼,该你了!” 温博看起来有些紧张,都不理会牛奔的挑衅,深唿吸两下后,放嗓大唱道:“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啪!” “哐啷!” 里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似一阵人仰马翻,然后就见一个丫头面色如土的张慌跑出来,颤声道:“够了够了,奶奶说够了!再唱要命哩!” “哈哈哈!” 听这小丫头之言,莫说牛奔秦风等人,连后面廊外抬轿之人,都几乎笑的绝倒在地。 温博一张黑脸涨红到发紫,却总不能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只能一拳打在一旁捧腹大笑的牛奔肚子上,让他弯腰弯的更彻底些。 那小丫头子见闯了祸,一吐舌头,又熘了回去。 温博也不是小气之人,见众人笑成这般,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骂了声后,跟着笑起来。 最后,该贾环上场了,正是月上柳梢头时,他便在廊下唱了首《月亮代表我的心》,赢得满堂彩后,也终于进了荣庆堂的大门。 …… ps:一章撸不完了,拼死再搞一章!! (。。)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大婚(十) 荣庆堂正堂内,高堂满坐,遍布珠翠。 贾母坐于正中,由武威公诰命夫人张氏并康安侯府诰命王氏相陪。 康安侯府便是诸葛道家,其父诸葛城承袭一等子爵,掌控东方军团五万大军。 虽说相比于黄沙军团、灞上大营等强力军团远远逊色,但再怎样说,也是一方诸侯,军中巨头。 因诸葛道每每与贾环交好,出生入死,交情渐深,康安侯府与贾府的关系也愈发亲近。 贾环特意请了张氏和王氏,作为娘家太太坐镇荣国府。 除了这两人外,还有诸多贾族族人的内眷,在堂上陪着贾母坐着。 也有王熙凤、李纨一辈年轻些的,侍立在堂前。 还有一极特殊的人,挺着大肚子,坐在高堂下第一把椅子上。 此刻,红着眼圈,看着进门的贾环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不是赵姨娘,又是何人? 至少在肚中孩儿未降生前,贾环一直都是她的命根子。 苦熬了这么些年,终于看到贾环要成家立业了,赵姨娘岂有不激动的道理? “娘,您这是……” 进来后第一眼就看到赵姨娘哭成了泪人,贾环唬了一跳,忙问道。 赵姨娘哽噎道:“蛆……蛆心的孽障,忙你的,娘就是……娘就是高兴!” 不知多少人松了口气,堂内诰命们,大都听说过赵姨娘的行事风范。 知道她没甚别的意思,都心底一宽。 听赵姨娘这般一说,又见她瞪眼催他,贾环这才忙给贾母请安,给武威公夫人和康安侯府诰命请安。 因为贾母和张氏、王氏三人一会儿还要去宁国府,当然,是从甬道过去,所以这会儿子不急着说什么。 吩咐了王熙凤和李纨两人去暖阁将新娘请出。 临出阁前,要给长辈行礼哭别。 这是在女家最重要的礼数。 王熙凤和李纨带着人去了东西暖阁,不一会儿,就和一群嬷嬷们簇拥着两个头戴红盖头的新娘出来。 送至贾母跟前。 贾母拉起林黛玉的手,看着她的红盖头,道:“我那么些子女,唯独最疼你娘。她先走一步,去天上高乐去,就丢下咱娘俩,我疼你这么些年,宠你这么些年,今日,总算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出阁了,也算了了我一桩大心愿。 只盼你到了夫家,好生相夫教子,孝顺亲长,贤惠治家,方不负我这些年的疼爱!” 林黛玉泣声拜下,道:“谨遵外祖母教诲。” 贾母又拉起史湘云的手,声音更哀伤了几分,道:“云儿啊,咱们史家,如今就剩咱们娘儿俩了……” 堂下贾环听闻此言,面色一变。 他不知道贾母都知道了些什么,又是怎么知道的。 史家那一家子王八蛋,被打发去西域后,走一路死一路埋一路。 但这些消息都是绝密的,贾环不知贾母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就听她继续道:“保龄侯的血脉里,你是第二个嫁到贾家的。我希望你能同我一样,好生孝顺亲长,相夫教子,贤惠治家,不可好妒,你记下了吗?” 史湘云也伤感泣道:“孙女谨记姑祖母之言。” “好,你们再给你们姨娘行个礼罢。” 贾母忽然又道。 林黛玉和史湘云被搀扶着对准赵姨娘的方向,盈盈一拜,赵姨娘哭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哆哆嗦嗦的从怀里取出了两个锦盒,要起身递给二女。 贾母忙让人拦住,赵姨娘的肚子着实太大了,不好折腾。 让王熙凤和李纨取来,送给了林黛玉和史湘云。 到此,在女家该走的流程算是走完了。 不过,看着赵姨娘哭成那般,贾环心里也极不好受。 从穿越至今,这个没甚文化,行事也不多体面的女子,给了贾环太多关爱。 贾环犹记当初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睁开眼时,看到赵姨娘在佛前苦苦哀求的场景。 他脸上的笑容敛去,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在众目睽睽下,走到赵姨娘身前跪下,柔声道:“娘,儿子成亲了,明儿带她们去看您,您好好歇着。” 贾母也劝道:“赵氏,环哥儿成亲是喜事,你心里高兴也是有的,不过不可再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张氏和王氏也跟着劝了两句,其她妇人则多目光艳羡的看着赵姨娘。 这样一个女子,虽颜色好看些,其她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却生出了这样一个了得的好儿子。 只看贾环这般待赵姨娘,就知道他有多孝顺。 这赵姨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啊…… 赵姨娘听闻劝说后,强忍住泪水,双手捧着贾环的脸,叮嘱道:“成亲了,就长大了,日后,要好生过日子,不要让你爹和娘担心了。啊?” 贾环闻言,点头笑道:“好,儿子记下了。” “那快接了新娘去吧。” 赵姨娘眼神不舍的看着贾环,说道。 贾环站起身,秦风等人忙去外面张罗轿子。 全福太太也在外面用拂尘拂去轿内的尘土,又用暖香熏过轿子后,便进屋报了福。 然后,在众人笑视中,贾环抱起了林黛玉,送入门前花轿中,又在一片大笑声中折回,抱起史湘云,送入另一顶花轿里。 最后跪别了贾母、赵姨娘等人。 不过,贾母、张氏和王氏还有王熙凤、李纨,也一起上了软轿,她们会从甬道内,先一步入宁国府。 贾母还要做拜礼高堂呢。 …… 从荣国府回宁国府的路就短的多了,为了不惊吓住新娘,战鼓和号角也都撤了,中规中矩的换上了吹吹打打的乐台班子。 不过统共就三十多步的路,也没敲打几段。 贾环一行人在宁国府门前下马,因为没有人能骑马入宁国。 不过新娘的花轿却一直抬入了二门,贾环将两位新娘都背入了宁安堂后宅正房中。 那里有负责梳妆的嬷嬷,为她们再次整理好妆容。 然后,等时机到时,由各自的贴身丫鬟领着她们上正堂,跨过马鞍和火盆,拜堂成亲。 不过将新娘背入内堂后,贾环就要负责去前面候着,一面拜谢来客,一面等候理妆完毕后,新娘上堂拜堂。 只是…… “环哥儿呢?环哥儿哪去了?” 贾母一行人入了宁安堂后,与在这里候着的镇国公府诰命郭氏和奋武侯府诰命刘氏以及靖海侯府诰命顾氏相互道了喜,又等了片刻,见秦风等人都进来了,贾环却还不见人影,顿时寻找起来。 秦风忙道:“回老太太的话,晚辈刚看到环哥儿过仪门而去了,说是还要再接一个人。” “什……什么?还接一个人?” 贾母震惊道。 镇国公府的郭氏疑惑道:“莫非,环哥儿去接杏儿公主了?” 武威公府的张氏摇头道:“那不能,环儿情况特殊,虽有太上皇遗命在,他和明珠在一起没人敢反对,但到底要顾及天家颜面,不好大办。再者,环儿的大妇之位是留给明珠公主的,就算娶,也不能与平妻同拜堂。” 郭氏闻言,淡淡的扫了张氏一眼。 张氏也轻描淡写的回报了一眼。 所谓齐大非偶,牛继宗和秦梁如今为勋贵将门中的两杆旗帜。 而在命妇诰命中,原本作为“大姐头”的郭氏,如今也有了强力竞争对手。 贾母一辈子富贵,什么阵势没见过,若在平时也就当乐子看了,可今儿是她三孙子大喜的日子,她可不愿看到内宅不绥,这兆头可不好,忙岔开道:“那环哥儿去哪儿了?” “来了来了!” 站在靠门近些的牛奔往外一瞅,顿时高兴的喊叫起来。 然后众人便看到,贾环站在一顶软轿前,一边说笑着一边走着。 旁边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跟着。 一直到了宁安堂门前,贾环亲自压下轿身,将人接了出来。 “老天爷!这老头儿怎么来了?” 牛奔喃喃道。 而接到信儿的贾政匆忙赶了过来,躬身赔笑道:“老相爷,您身体安康?怎敢惊动老相爷!” 来人正是李光地,他拄着拐杖,被贾环和其老来子李怀德搀扶着,看着贾政笑道:“是存周啊,老夫身体还行。 就算不行,你家小子给我下了请柬,我也得来啊!满神京,他也没请几个人。” “哪里哪里,实在惶恐,实在惶恐……老相爷,快快里面请。” 贾政真真惊喜莫名,别人不清楚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分量,他又怎会不知? 说难听点,在太平之时,就算秦梁、牛继宗、温严正他们全部加起来,都没这老头儿的分量重。 这可是大秦硕果仅存的开国元老了,历三帝,相二主,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虽已风烛残年,但打个喷嚏,大秦都会起一阵风雨。 最关键的是,此老极喜爱贾环。 在贾政看来,如今正处于风雨中的贾家,能得此老莅临,当真是雪中送炭,由不得他不激动。 李光地被迎进宁安堂后,贾母等人都纷纷起身相迎,贾母甚至要让出正座。 不过李光地不肯,只在左手第一个软座上坐了下来。 贾环一直搀扶着他落座。 待李光地坐下后,贾母也嗔怪贾环,怎敢惊动老相爷。 贾环却笑道:“这不是怕老祖宗和爹担心除了伯娘、干娘她们外,没人来贺喜吗?所以孙儿想着,干脆请个厉害的老头儿来压场子!” “不许混说!怎敢对老相爷无礼?” 贾母听的好笑,不过还是教训道。 李光地却笑的“嚯嚯”的,极开心,他对贾环道:“原来你请老夫来,是这个目的……不过,老夫可不算厉害的,方才来时我听说,还有人要来,小子,你去前面迎迎吧。” 贾环哈哈笑着摇头,道:“除了您这老爷子,其他人可不能让我出去迎。再说,我也没请其他人来。” 李光地“诶”了声,道:“来者都是客,你还分高低贵贱不成?” 贾母听李光地这般说,也道:“环哥儿,既然老相爷说了还有客要来,你就去迎迎吧。” 贾环笑道:“老祖宗,今儿孙儿请来的,不是家人,也和家人差不多。伯娘、干娘还有几个婶娘,都待孙儿如亲子。几个兄长平日里也极爱护孙儿,不以异姓相待。 老相爷虽位高权重,平日往来不多,可待孙儿的恩德,孙儿永生不忘。 孙儿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也没读过什么书,唯知一点做人的道理,那就是有恩报恩,有情还情。 如今该来的人,差不多都来了,牛伯伯和义父他们昨夜也来过了。 至于其他人,就由前面人打发了就是。 孙儿还急着赶紧拜堂成亲入洞房呢!” “哈哈哈!” 众人闻言,又感动,又好笑。 不过,就在李光地似乎还想劝说什么时,众人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该来的都来了,那么朕呢?朕当来不当来?” …… PS:告罪一声,估计错误,明儿才能写完这一折…… 爆的我手都有些抽筋,另外明天第一更应该在下午,要去单位写了回来发。 然后解释一下水的问题,本书的风格,就极少正面装逼打脸,剧烈冲突也有,但很少。 尤其是园子戏,多由红楼人物的性格和背景,来推演剧情。 所以真不是刻意的水,知道我的书友都知道,我真想尽早完本,然后好好修养一下身体,胃病至今未好,我和编辑聊天时也这样说,为此我甚至都不找编辑要推荐了…… 但是却不敢草草结尾,不敢烂尾,总要把该写的坑都合理写到。 因为我实在怕愧对一直支持的书友,尽量做到善始善终吧。 最后捎带一句,蛇娘的坑很快就要填了,别急啊……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大婚 (十一) “陛下?” 荣庆堂内的人都震惊的看着门口忽然出现的人。 连贾环都诧异的挑起眉尖。 倒是李光地依旧笑呵呵的模样,不过也在李怀德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不止隆正帝,还有三人。 一个,身披凤袍,气度雍容,唇齿间带着浅笑,贵气逼人。 不是当今董皇后,又是哪个? 帝后之后,只跟着苏培盛,和一名坤宁宫的女昭容。 可谓轻装简行。 当然,大部随时宫人肯定在外面…… “贾小子,还不快去迎驾?帝后齐至,你皱哪门子眉头?” 一旁李光地见贾环微微皱眉,虽不知贾环心里到底想着什么,却也知这孙子行事没有章法,有时候混帐大胆的让人头疼,赶紧提醒道。 李光地的话点没点醒贾环不知道,但肯定点醒了贾母、贾政和几个诰命。 几人也都知道贾环的尿性,唯恐他这时惹出是非来,都是一迭声的催贾环迎驾谢恩。 贾环看着正堂门口处,身材中量,但一身龙袍金黄耀眼,胸背挺的笔直,傲然而立,睥睨于他的隆正帝,嘴角抽了抽,在一阵低声催促声中上前,中规中矩跪迎道:“微臣恭请陛下、皇后安。” 隆正帝俯视着一身甲胄的贾环,哼了声,道:“假模假式,看你这德性!” 说罢,也不理他,与绣帕掩口轻笑的董皇后,一起走向迎来跪拜的贾母等人,让苏培盛与昭容将贾母等人请起后,隆正帝对贾母笑道:“朕与皇后不请自来,太夫人可还安康?” 贾母满面笑容,感激道:“老身身子安康,能得二圣驾临,贾家蓬荜生辉,阖家皆感陛下和皇后天恩。” 隆正帝倒没客气,呵呵一笑。 自国朝定鼎一百年来,帝后亲临臣子家,以贺新喜,这的确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当然当得起天恩浩荡。 一旁处,贾政看着面带笑容的隆正帝,却怎么看心里怎么别扭。 他上朝二十年,加起来都没今日见到隆正帝脸上的笑容次数多…… 与贾母客气了一句后,隆正帝又有些没好气的看着李光地,道:“老相国,朕前些日子打发十三弟和张爱卿去府上探望老相国,那会儿你老人家连床都下不得,说两句话就睡着了。 怎地今日精气神这般好,还能来参加那混帐的婚礼?” 李光地身旁的李怀德唬的面色发白,倒是李光地浑不在意,用掉没牙的口嚯嚯笑道:“陛下不知,老臣这身子骨,好一阵,孬一阵。 正巧,今日碰到好的时候了。老臣便想,贾环这孩子素日里还算知礼,既然他来请了,我这把老骨头,就走一遭吧。” 隆正帝哼哼了声,皮笑肉不笑道:“朕看,老相国怕是此一时彼一时吧? 朕倒没瞧出来,贾环这混帐有哪点知礼? 普天之下,就他一个敢同朕使性子,对着干,还要同朕划清界限! 所以朕今日特意携皇后,一起来看看大秦这位少年英雄,是怎么和朕划清界限的!” 此诛心之言一出,贾母等人都骇的面色发白。 李光地却似乎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没牙的嘴巴咧的老大,嚯嚯嚯笑的停不下,吓的李怀德连连在身后抚背顺气,唯恐老头子一口气喘不上来,背过去了…… 本是沉着脸的隆正帝,也被李光地这番大笑笑的没脾气,受感染似的笑了两声,细眸又瞥向眼观鼻鼻观口站在堂下的贾环,眉头又皱起。 不过,好歹皇后在一旁拉了把,没再训人。 干咳了声后,他又对小心翼翼的贾母道:“太夫人,贾环虽顽劣,但自朕掌权以来,此子忠心耿耿,屡立重功,朕都记在心里。 只是,因为朕乃天子,要顾及之事太多,也为了保全他,才不得不每每压其功勋。 为了不让某些混帐说朕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所以今日,朕与皇后齐来。 念贾环是从荣国府出继至宁国,承嗣爵位。 而父母双亡,没了亲长。 所以,今日朕与皇后,便做其高堂父母吧。 不知太夫人意下如何?” 贾母整个人都傻了,被这天大的恩典砸昏了头,也闹不清隆正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做……要做贾环的高堂父母? 那贾环以后,是要姓贾,还是要姓赢啊? 不能姓赢吧? 宁国这一嫡支里,如今就贾环一人撑着哩…… “太夫人!” 见贾母晕了头,怔住了不知作答,她身旁的郭氏悄悄拉了她一下,低声道:“太夫人,圣上隆恩,快谢恩吧。” 贾母闻言惊醒,这才满脸欣喜却又张慌着要跪谢皇恩。 隆正帝见她应允后,顿时龙颜大悦,忙让随皇后出宫随侍的昭容搀扶起贾母。 然后,根本不顾及当事人的意思,就与董皇后坐上了高堂正位。 “贾小子,还愣在那做什么?让人请新娘子去吧,刚不是还急着要拜堂成亲吗?” 李光地呵呵笑道。 贾母、郭氏和张氏等人也一迭声的催促道。 贾环干笑了两声,又见高堂上,隆正帝一脸嘚瑟的睥睨着自己,脸上的肌肉都抽了抽。 一会儿要拜他?这尼玛…… 啥破事! 董皇后大概还从未见过身边认这样的神情,侧目看了看隆正帝,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下方一脸纠结,被吃的死死的,却如同吃了翔一样的贾环,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好笑,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继而忍无可忍的掩口笑个不休。 隆正帝登时觉得有些失面子,转头诧异的瞪了眼董皇后,居然没止住她的笑。 若是在宫里,他还能甩个脸子。 可在宫外,他纵然是皇帝,也要维护皇后的威严,不能朝皇后发火,便只能将尴尬的怒气发到下面“罪魁祸首”贾环头上:“还愣着干什么?榆木脑袋! 不知道吉时将近了吗?” 贾环抽了抽嘴角,心里大骂娘希匹! 耽搁了吉时也是因为你。 却不得不给李纨和王熙凤使个眼色,快去催催,带人来。 拜完堂赶紧把这烦人鬼送走! 可惜王熙凤和李纨两人都呆呆的站在那里,在帝后两人的气场中,别说李纨,就是素日里八面玲珑的王熙凤脑袋里都打了结儿。 还是郭氏提了醒儿,两人才恍然,赶紧入后堂去领新人。 …… 此时,宁国府外整条公侯街,都已经被大内侍卫戒严了。 但这并不防备无数的路人,或是眼线,从坊道路口,遥望宁国府门前,那一座煌煌帝撵。 老天爷! 之前不知多少人家,暗地里嘲笑贾家,嘲笑贾环,成亲这样大的事,却连个正经外客都没有,到了此刻,下巴和眼珠子跌了一地。 尤其是当他们遥遥看到,不止一个身着金黄龙袍的男人,同时还有一个身着凤袍头戴凤冠的女人从龙撵上下来时,更震惊的无以复加。 继而这个爆炸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从公侯街起,向神京城四面八方传播开来。 连半个时辰都不到,整座神京城,都为这个消息而沸腾。 昨日登门送礼的勋贵府第,将门世家,纷纷懊恼是不是礼轻了。 而之前观风头不对,昨日没上门,甚至连贺礼都没送的府第,此刻才真真悔青了肠子。 这部分府第,多是宗亲之爵。 他们以为贾家再次式微,除了牛家、秦家几个门第念在以往的面子上庇佑之外,连宫里的贵妃都被“赶”出宫了。 牛家秦家是了不得,可再了不得,他们也不姓贾,他们有自己的利益,怎么可能长年累月的保护贾家? 当年贾代善阵亡起初,贾家不也被层层旧部保护? 可过了几年,这种交情不也就淡了吗? 贾代善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贾环? 因此,许多贾家曾经的旧交,如齐国公府、缮国公府,都没派人上门,还在背后说了不少风言风语。 只是这一刻,他们都懵了…… 而军机阁内,牛继宗、秦梁等人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也是纷纷一怔。 几人目光闪烁,互视一眼后,又都放心一笑。 他们想的,要比普通看热闹的人深的多的多。 贾环目前虽然身无一职,但他的分量,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重要的多。 最重要的一个作用,就是只有他,才能缓冲牛继宗及秦梁两大军事集团间的利益斗争。 将这种注定不可能避免的斗争,维持在一个平和可控乃至共赢的尺度内。 但这种局面,未必是宫里那位愿意看到的。 如果那位想破坏目前的平衡,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贾环处下手。 只要贾环不再“多管闲事”,甚至都不用再做什么,黄沙系和神京系的勋贵将门,早早晚晚会因为利益之争,再次撕破脸皮。 但是,牛继宗等人,却相信贾环能够站稳立场。 因为他那样重情义,绝不会看到两边撕破脸无底线的斗争。 再说的现实些,只有目前的平衡,才最符合贾环,和贾家的利益。 而内阁中,此刻也得到了帝后齐齐莅临宁国府的消息。 不少人皱起了眉头,一起看向了张廷玉。 以为于礼不合,且天家再次眷顾将门勋贵,不是好兆头…… 但正奋笔疾书,处理国务的张廷玉却似毫无所觉。 直到内阁中差不多所有人都看着他时,他才稳稳的放下笔,又看了眼折子后将其合起,对诸位下官同僚道:“宁侯于国,于社稷,皆有大功。 虽然因为国朝政局稳定,再加上他自身行事多有肆意不羁之故,无法赏功于他。 但陛下却从未忘其功勋,朝廷也没忘。 于公,虽不能酬其勋。 但于私,当报其义。 此事不必大肆宣扬,但也不必讳莫如深。 继续办公吧。” …… 宁国府,宁安堂,后堂。 “老天爷哟!大喜,大喜啊!” 王熙凤木然的从帝后气场中脱离出来后,往内堂走了几步,脑筋总算又会急转弯儿了。 继而,整个人都兴奋的颤栗起来。 颤着朱唇,一边往里跑,一边激动叫道。 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三女正在内宅里陪着林史二人理妆。 虽说从荣国府到宁国府只短短的数十步路,可因为之前哭别亲长时,两位新娘都落了泪,这会儿子一定要补妆的。 纵然没哭,也得补,这是礼数上的流程。 因此才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 一屋子的人听到王熙凤的叫声后,都诧异的看过去。 别看王熙凤寻日里在贾母跟前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可是掌家时规矩也大的了不得。 寻常丫头们走路都不准将裙摆扬过脚腕,更不用说在正堂大声说话了。 不在贾母跟前,她自己也是这般以身作则。 却极少有这样失措的时候。 而且不止是她,连跟在她身后的李纨,也激动的涨红了脸,嘴唇哆哆嗦嗦的只是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了?” 贾迎春奇怪问道,贾探春却修眉一扬,道:“二嫂,一屋子嬷嬷都在呢,仔细拉了你出去教规矩!” 王熙凤却顾不上同她斗嘴,一把拉起滴溜溜转眼睛的林黛玉的手,激动道:“老天爷!早看出林妹妹和云儿福分大,却没看出来竟会这么大!” 林黛玉正绷着脸让嬷嬷们上妆,刚上完,还不能动,只能动眼睛和幅度不大的张口。 因此,对王熙凤的骚扰,她毫不客气道:“凤丫头走远些,惹人厌的很!” 史湘云虽然没说话,但幸灾乐祸的笑了两声,还是皮笑肉不笑。 王熙凤差点气的晕厥过去,不过这时也顾不上和这俩小蹄子计较,依旧激动道:“你们倒是快点,马上就要拜堂了!你们可知,是谁做你们的高堂爹娘?”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闻言,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跳,羞涩的润了眼,红了耳朵。 贾探春没好气道:“当然是老太太,二嫂,这眼见马上就好了,你来捣什么乱?” “你懂个屁!” 王熙凤爆粗口道:“若是老太太,我还这般激动做什么? 我告诉你,是皇帝和皇后来了! 他们要给环哥儿和林丫头云丫头做高堂!!” 王熙凤终于说出了这石破天惊的消息。 果然,不出其所料,一屋子的人都震惊了。 连那些老成的嬷嬷们都目瞪口呆。 皇帝? 皇后? 老天爷! 在神京城里,丢一块石头都能砸到一个五品顶戴。 但这样的五品顶戴,一生怕都不能近距离看一眼皇帝,更不用说盘踞于九重深宫中的皇后了。 可是全天下至尊至贵的两个圣上,居然到了家里来,还要给主子做高堂! 那岂不是说,他们要做主子和主母的高堂爹娘? 这…… 这这…… 别说嬷嬷们,贾探春这样大气的人,都瞠目结舌。 见终于镇住了满屋人,王熙凤也终于心满意足了,瞥了眼犹在震惊中的贾探春,哼了声,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拾利索,送上堂去拜堂啊!” “哦哦哦!” “快快,快些!” “就好就好!”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两片精美的红盖头,又覆上了两个眼睛都亮晶晶的新娘头上。 由紫鹃和翠墨两个丫头,引向前堂去。 …… Ps:还有一章,大婚完。 正文 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大婚(完) “仗着没人能治你,一天到晚就会作怪! 好好的亲事,你不穿喜服,穿一身甲胄做什么? 拜堂是上战场打仗吗?” 隆正帝似怎么看贾环怎么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瞪着他喝道。 . 一旁刚刚笑罢的董皇后,听到这话,再看到一脸怨气的贾环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到底做了二十年的艰难皇后,还是知道观察周遭人的神情的。 见贾母面色担忧起来,她开解道:“太夫人勿忧,陛下只是……太关爱贾环了。 在宫里,陛下便是这般训斥五皇儿的。” 贾母闻言,总算松了口气,不是圣心不悦就好。 倒是一旁的贾政,心里颇不是滋味。 之前牛继宗、秦梁等人,就看护贾环比看护儿子还看的紧。 对他这个贾环亲爹,只是敷衍。 到了今天这位,就更过分了。 说什么爹娘都死了,他们来做高堂。 还把贾环当亲儿子一样严厉训斥。 也是,他训贾宝玉时,不也是哪哪都看不惯吗? 可…… 可贾环是我儿子啊! 只可惜,这会儿没人在意贾政的心思。 隆正帝素来对他这种类型的官员不大感冒…… 而贾环对于隆正帝的训斥,也不感冒。 丝毫没有诚惶诚恐的模样,全当耳旁风。 摇了摇头,也不言语。 这尴尬态度,让董皇后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而这顽劣的模样,也快激出隆正帝的真火来。 好在有李光地圆场,他笑道:“陛下,贾小子是个武勋,况且他又这般小,是个爱玩闹的。 不止是他,您瞧瞧,那几个小子,不也都一身戎装?” 隆正帝细眸登时从贾环身上转向后面,几个正竭力削弱存在感的衙内身上。 别说他们,也别说现在大权在握的隆正帝。 哪怕在二十年前,隆正帝还只是一个亲王时,他就是出了名的冰山寒铁。 威仪之重,令不知多少高官显爵胆寒。 二十年来,也就出了贾环一个异类敢和他放对。 但这样的做法,绝不适合秦风牛奔等人。 见这几个纨绔子弟缩着脖子不敢抬头,隆正帝哼了声,道了声“一丘之貉”,就没有再理会他们。 目光重新投放在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问题少年”贾环身上,沉声道:“你拗什么?毛病! 早晚将你丢到景阳宫,和天家子弟一起受太傅教导,好好学学规矩!” 贾环闻言,终于开口了,道:“陛下,臣怕是不好再进内宫了。臣都大婚了,算是成年人了。 不过日后臣的儿子倒是可以去学学……” “噗嗤~” 许是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董皇后忍不住笑道:“贾环,你就算大婚了,今年也不过才十五。本宫准你入内宫,只要不乱跑乱看就是。” 贾环闻言,顿时耷拉下脸来,苦笑道:“皇后,臣素来对娘娘恭敬有佳,您可不能落井下石啊!” 董皇后假做恼意,道:“这叫什么话?天家的恩典,难道是劫难吗?” 贾环摇头道:“不是,臣只是怕拖累了天家龙子龙孙的教学进度。 娘娘不知,臣顽劣愚昧,蒙学都未能上完,三字经只能背半拉,百家姓也只会背赵钱孙李。 臣若进宫,怕会带坏皇子皇孙们的学习节奏。” 董皇后真的被惊住了,吃惊的看着贾环,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 看着董皇后震惊的无以复加的模样,再看看贾母、贾政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 心情不顺了好久的隆正帝,终于龙颜大悦了。 与李光地一起大笑起来,嘲笑那个没文化的。 笑罢,他对董皇后道:“皇后,知道这混帐为何这般顽劣了吧?五岁稚童都该完成的蒙学,他都成亲了,还没完成!” 董皇后唏嘘不已道:“贾环……果真非常人也。” 贾环差点没跳起来,合着你们这一对公母今天来是嘲笑小爷我来的? 不过董皇后到底善良的多,见贾环脸色难看,可能是“羞愧自卑”所致,忙转移话题,对下方一些的贾母道:“太夫人,不知贾妃和皇子如今如何了?” 此言一出,连隆正帝都被吸引了过去。 贾母忙道:“回皇后的话,娘娘正在月子里疗养,身子还好。皇子身子也好,都会笑了!不过第一次笑,却是看着环哥儿笑的。” 董皇后闻言欣喜道:“当真?那真是太好了!想来是贾家那位女神医的功劳,怪道贾环非要接回家。 不过,许也正是因此,皇儿才会亲近他,到底是亲舅舅。” “谁说不是呢!” 贾母也高兴道。 董皇后又对隆正帝道:“陛下,待拜堂后,不如咱们去看望一下贾妹妹和皇儿?” 隆正帝沉吟了稍许,点点头道:“也好。” 众人皆大喜。 贾元春归宁已经有些日子了,外面各式各样的说法都有,难听的居多。 虽然贾母有贾环的保证,还有苏培盛的几次登门赏赐,暂时能安心。 可时间一久,就越来越没底。 别说是贵妃,就是寻常女儿家,出嫁后,常住娘家算哪门子事? 如今能得帝后牵挂甚至亲至探望,也算是能安心了。 因为可见圣眷不失。 正说着,就见两个身着喜服的新人,在两个同样身着大红衣裳的丫鬟的陪侍搀扶下,出现在堂门。 贾环忙上前,全福太太取来两端红绸,一头接一个新娘,另外一头放在贾环左右手里。 贾环就是用这红绸,引着两个新人上前。 终于到了这一天,终于到了这一刻…… 贾环甚至能听到左右两边,两个新娘有些急促的唿吸声。 他能理解她们的心意,因为,他同样激动。 …… 苏培盛自觉从全福太太手中接过仪官之职,待贾环与林史二女立于正堂站住后。 他先与隆正帝和皇后福下行礼,再与贾母、郭氏、张氏等人见礼后,便开启了婚事最重要的步骤: “一拜天地!” 贾环与林史二女转身,对着堂门方向,齐齐一拜。 “二拜高堂!” 三人再转身,面对帝后,齐齐跪拜下去。 纵然贾环心里再别扭,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隆正帝今日给予他的,可说是无上隆恩。 更是对林史二女的认可和加恩。 虽没人敢明面上说两女什么,可私底下,说二女闲话的不知多少。 再加上,两人都丧父失母,家道败亡。 也让许多人在背地里,说两人福分不堪。 但今日之后,再无人会这般说。 因为她们虽都丧父亡母,却以帝后为高堂! “夫妻对拜!” 苏培盛面带笑容,尖声喊完最后一拜。 林史二女在各自丫鬟的搀扶下,站在一起,与贾环相对,然后三人齐齐拜下。 拜完起身后,却没听到苏培盛继续,说出最后一句“送入洞房”。 贾环看向苏培盛,苏培盛却看向了高堂之上。 贾环抬头看去,正好迎上隆正帝看向他的目光。 此时隆正帝的目光,竟没了之前的冷嘲热讽,难得的眼神和煦,他看着贾环,和声道:“贾环,你是朕看着成长起来的少年勋贵。 这些年,你虽年幼,却心怀忠义,助朕良多。 这些,朕都记在心里,也许过你一世富贵。 今日你大婚,寻常赏赐,无以明朕心,便与皇后亲入汝府,做尔高堂。 你虽双亲皆逝,但日后若有人敢欺你,便可来寻朕。 纵然朕不在了,皇后也会为你做主。” 最后这句话的恩情,就太重了。 也可见隆正帝是真心许诺。 不然,身为天子,最忌讳的便是说他大行之事。 隆正帝却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他不在后的事。 众人纷纷变色,董皇后更是凤颜失色,贾环的面色也变了变,他深看了隆正帝一眼后,跪拜道:“臣谢陛下隆恩! 不过,臣素来老实本分,也没谁能欺负得了臣,就不需找陛下和皇后做主了,陛下还是长命百岁的好。” “哼!” 隆正帝心中一暖,面上却冷笑一声,道:“你老实本分?这是朕听过最大的笑话!” “陛下……” 见隆正帝又开始讽刺打击,董皇后都过意不去了,这是人家大喜之日呢。 因此轻轻唤了声,好歹止住了隆正帝的话后,董皇后看着两个新娘道:“前些日子,贾环就给本宫递了折子,说要为两个平妻请封。 旁人请封,都是恭请圣裁,该几等诰命,自有天家做主。 独有贾环在折子上写明,一定要两个一品侯夫人的诰命。 本宫颇为为难,因为这与礼不合。 后来,还是陛下干坤独断,道念及贾环殊勋,可破例恩封。 所以,本宫今日便带来了两个一品侯夫人的诰命官册,以为贺礼。 望汝二人,日后当从《女戒》,相夫教子,为天下女子表率。”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林黛玉与史湘云二人,齐齐福身领旨,声音欣喜。 满堂女子,无不艳羡。 就像贾环所言,有了一品侯夫人的诰命后,满天下数一数,能比林史二女再高贵的女子,都数不出十指之数来。 而外臣命妇里,比她们两人名分高的,大都在这间宁安堂中…… 自此礼毕,隆正帝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苏培盛喜气洋洋的最后尖声喊道:“送新郎新娘入洞房咯!” 众人面上也带起了笑容,当看到贾环乐得嘴巴咧到耳根时,更是哄堂大笑! 隆正帝也笑骂几声后,又道:“贾环,送入洞房后,你先别太忙。引朕和皇后去见过贾妃后,再忙活你的。” 贾环闻言,脸色登时耷拉下来,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起来。 “混帐东西!再敢嗦朕现在就让你去引路!” 隆正帝笑骂道。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连忙拉起两个新娘的手,就赶紧往后跑。 身后,又响起一阵大笑声。 …… “姑爷,姑爷慢些!” “姑爷慢些!” 林黛玉和史湘云的嬷嬷跟在后面急跑慢跑,又如何能跑的过几个年轻人? 林黛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行动处如弱柳扶风,不堪路行的娇弱小姐。 史湘云更是假小子一般精力旺盛。 紫鹃和翠缕也都能跑能跳。 “咯咯咯!” “哈哈哈!” 憋了好些日子,甚至憋了好几年,到了今日,终于修成正果。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面圣时心里的紧张,此刻被贾环牵着奔跑中,也丢的干干净净。 再听到后面的招唿声,就更欢喜了。 一直跑到内宅正堂,进了卧房,关上门后,气息才陡然一变。 大红的帷幔,大红的喜床,大红的灯烛…… 贾环牵着林黛玉和史湘云的手,让她们坐在大红喜床上。 然后接过紫鹃递来的玉竹子,轻轻挑起了两人的红盖头,露出两张千娇百媚的脸来。 两双亮晶晶,水灵灵的眼睛,婉转羞意的看着贾环。 “娘子!” 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学着戏文里的叫法,贾环唤了声。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颊飞红霞,却都齐齐应了声:“嗯!” 贾环欢喜的大笑一声,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唤一声:“宝贝老婆!” 林黛玉和史湘云俏脸愈发羞红了,不过还是轻轻一应:“嗯!” 贾环愈发欢欣雀跃,眼睛放光,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又唤了声:“婆娘……哎哟!” 话没说完,左右耳朵同时沦陷。 林黛玉和史湘云出招后,侧头对视了眼,一起“咯咯”笑出声。 贾环求饶道:“好娘子,宝贝老婆,饶了我这一回吧!” 林黛玉闻言松了手,没好气道:“谁让你乱说个不停!”不过手上却轻轻揉了揉贾环的耳朵,又看向另一边。 史湘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到底也松了手,嗔视着贾环,道:“前面皇帝还等着你哩,你快去吧。” 贾环耍脾气道:“不去!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我请他来的!我还要入洞房呢!” 这话说的众人都红了脸,紫鹃和翠缕在后面嗤嗤笑。 翠缕还好,她的前程贾环和史湘云早说好了,虽是贴身丫鬟,却不在里面侍候。 日后由她老子娘为她自行择夫婿。 但紫鹃不同,她是要一辈子跟着林黛玉的,自然也要跟着贾环。 林黛玉身子骨还是太弱,一个人经不起贾环的折腾…… 林黛玉也早同贾环说好了,紫鹃虽只是通房丫头,却不可轻慢了她。 所以听贾环这么大咧咧的直言洞房,紫鹃也羞涩万分。 “快莫胡说!” 林黛玉娇羞不已,史湘云却白了一眼后大方道:“外面的大事大还是内宅事大?你若不去,别人怕是会以为我们不让你走哩!” 说到最后,史湘云也红了脸。 贾环耍赖道:“不管,外面事自然没有老婆事大!天大地大,婆娘最大!” 见贾环真耍混,林黛玉也慌了,忙道:“环儿,你快出去吧,和皇帝皇后去看了贵妃再回来也成呀……” 贾环连连摇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哪里等的了?除非……” “除非什么?” 史湘云忙问道。 说到底,她也拿贾环这个混世魔王没法子。 贾环嘿嘿笑道:“除非,你们俩一人亲我一下!” “你……” 史湘云面色刹红,大眼睛里瞬时变得水汪汪的,嗔恼的看着贾环。 虽然一同成亲,但今夜肯定不会一起洞房。 宁安堂后宅大的很,不算东西厢房,正堂内也有东西暖阁,暖阁旁还有两小间东西耳房,是给陪夜丫鬟住的。 所以,今夜甚至是日后,林黛玉和史湘云在宁国府就住在东西暖阁里。 圆.房,自然也是分开圆.房。 贾环却要让她俩当面一人亲一口,还不羞煞了人? 林黛玉大羞一下,也恼的啐了口,道:“呸!休想!” 贾环耍赖道:“那我不去了,都夜了,得赶紧入洞房才是正经呢!”说罢,竟要宽衣解带…… 林黛玉史湘云大骇,倒不是怕这孙子无赖使出脱衣**,而是前面帝后都在候着。 贾环虽不在乎,可对于她二人而言,皇帝和皇后却是世间至尊至贵的贵人。 人家来上门贺喜,甚至还做了她们的高堂,这是何等隆恩恩情? 若惹恼了他们,却是怎地好? 其他岂不是要说她们不贤? 逼不得已,林黛玉和史湘云对视了一眼后,心有灵犀,史湘云忽然转过头,然后林黛玉在贾环脸上啄了口。 一双晶莹灵动的美眸嗔视贾环,似在说:这样总行了吧? 却见贾环忽然靠近,大嘴擒住了她的香口,大舌头也趁机钻了进来,一阵肆意吮.吸…… 直到林黛玉面红耳赤快要不能唿吸时,才被放开。 林黛玉第一件事,却是转过头,去看史湘云偷看没有。 正巧,与一双水意昂昂的大眼睛对上…… 林黛玉登时就觉得没法做人了,用大红绣帕捂住脸。 刚一蒙住,就听一声轻唿,悄悄放下帕子一角,就看到史湘云被贾环搂住,一如方才自己一般,被贾环肆意欺负着…… 不过,史湘云好似比她厉害许多。 她只有软绵绵被贾环欺负的份儿,可史湘云她却……在咬贾环…… 天啦噜!居然可以这样…… 正与贾环进行激烈“斗争”的史湘云,忽然心有所感,大眼睛瞄向一旁,就看到林黛玉津津有味的看着她和贾环,好似在看多精彩的a.vi…… 史湘云本就晕红的俏脸,登时成了火烧云,想推开贾环,一时推不开,怒从心中来,一用力,一咬牙…… “哎哟!” 听到惨唿,林黛玉和史湘云大惊,一起站起来,要去看看贾环伤的重不重。 贾环却不给机会,一熘烟儿的跑出门,回声道:“等回来再收拾你们!” 话虽霸气,可声音却含混不清。 史湘云担忧道:“不会……不会把他咬坏了吧?” 林黛玉心里其实更担心,可听史湘云这么一说,却哼了声,道:“活该,谁让他……” 话说不尽,脸色再次红润起来。 史湘云也有些忸怩,起身看了看这正间房,却总觉得不大自在,便道:“林姐姐,我先回房去了,明儿见。” 林黛玉闻言也起身,道:“我也回房了,云儿,明儿见。” 说罢,一个带着紫鹃往东暖阁走去,一个带着翠缕,往西暖阁走去。 …… 宁安堂,前堂。 “哼!总算出来了,朕还以为你不准备出来了。” 见贾环回来后,好些人都松了口气。 隆正帝则讥讽了句。 贾环讪讪一笑,道:“啦能呢……” 这含混不清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他嘴巴上。 看到他嘴上那一层胭脂红,哪个还会不知他方才做了什么? 众人不禁又好笑,又好气。 好笑他急色,气他真真是疯了,敢晾着帝后在外面等着,他自己在里面洞.房! 狠狠瞪了贾环一眼后,隆正帝先对贾母道:“太夫人,时候不早了,让贾环引朕与皇后,去看看贾妃就好。就不劳太夫人动身,你们也忙了几天了,如今修成正果,也该好生歇歇了。” 贾母忙道:“多谢陛下关心,只是怕轻慢了陛下。” 隆正帝笑道:“不妨事,从贾妃算起,太夫人亦是朕之长辈,不必外道了。” 不容拒绝的说罢后,又看向李光地,道:“老相国可愿一起去贾家大观楼看看?” 李光地吃力的摆摆手,笑道:“老臣也累了,折腾不动了,就此告辞吧。” 贾环忙道:“老爷纸,小纸送送您!” 依旧大舌头中…… 李光地看的哈哈大笑起来,招手让贾环近前。 贾环忙赶过去,半蹲在李光地座前。 李光地笑的慈祥了许多,苍老干瘦还有些颤抖的手,拍了拍贾环的头顶,嘱咐道:“贾小子,只要心怀天下忠义,稳稳当当的走,会有大福祉的。” 贾环眼睛有些湿润,点头道:“老爷纸,我记住了,您要多保重!” 李光地笑了声,道:“把我送到软轿上就好。” 贾环闻言,忙将他轻轻抱起。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数十年,三帝相二主的国老相爷,如今已经轻瘦如柴了。 贾环将他抱上软轿安置妥当后,对侍候在外面的韩大道:“大哥,代我送老相爷回家。” 韩大应下,贾环又对李怀德道:“李世兄,小弟家里有些养生好药,还有几株好参。过几日,我带幼娘去看望老相爷。若有什么需要,也万不可客气,不要以异姓相视于小弟才是。” 李怀德看了贾环一眼后,点点头道:“那就谢谢宁侯了。” 寒暄罢,在韩大并十数名亲兵的护送下,李光地回府去了。 贾母和郭氏张氏等几个诰命却不用贾环送,一迭声的让他去陪隆正帝和皇后。 贾环便陪同隆正帝和皇后,往大观楼行去。 …… “三哥哥?” 贾环引路,秦风、牛奔、温博等衙内化身御前侍卫警戒,苏培盛从外面招来了内侍和宫女抬轿,好大的阵势,前往大观楼。 一路无阻,然而在最后的竹桥前,却巧遇了打着灯笼往回走的甄玉。 她带着一个小婢,看到这个阵势,显然吃了惊。 贾环奇道:“四妹妹,你这是……” 甄玉道:“今日是三哥哥大喜之日,妹妹因有孝在身,不好前去给三哥哥道喜,只能在池前遥祝三哥哥万福。 三哥哥怎会在此地?” 贾环正要答,却听身后软轿中传出话道:“贾环,此为何人?”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犹豫了下,道:“回陛下,这是江南甄家奉圣太夫人孙女,甄应嘉四女,亦是臣的金兰义妹。” 隆正帝闻言,轻轻挑起轿帘,就着月光和灯笼火光,看了眼前方的甄玉,细眸微微眯起,道:“可是……东宫储秀?” 贾环皱了皱眉,道:“正是。” 隆正帝道:“让她一起跟上吧,一会儿,让皇后见见。” 说罢,丢下轿帘。 贾环心中一叹,眼神有些深意的看着甄玉,道:“四妹妹,跟我们一去去大观楼吧,皇后要见你。” 甄玉轻轻一福,道:“是。” …… 煌煌大观楼,火树银花。 好似一珠宝干坤,琉璃世界。 隆正帝下了软轿后,看到如此情景,似笑非笑的看了贾环一眼,道:“倒是比朕的大明宫还气派。” 这一诛心言,差点没把随驾的贾政吓出个好歹。 贾环此刻却没心情和隆正帝扯淡,只呵呵一笑。 隆正帝哼了声,便与董皇后入内。 贾元春早已得了消息,此刻身着大妆,面色激动的站在门前石阶下,看到隆帝和董皇后进了牌坊后,忙迎上前来,福下行大礼拜道:“臣妾请陛下安,请皇后安!” 隆正帝上下打量了番贾元春后,点点头,道:“起吧,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贾元春闻言起身,泪流满面的唤了声:“陛下!” 隆正帝眼中浮现一抹怜惜,道:“过完月子,就回宫吧。” 贾元春愈发哽咽,连连点头。 贾环见之,在一旁嘟囔了两声。 隆正帝冷笑视之…… 一行人随之进了大观楼正殿。 帝后高坐于正座,董皇后使昭容抱来皇子。 白白胖胖的一个婴孩,安安静静的躺在襁褓中,无声的看着帝后。 董皇后欢喜的摸了摸他的小脸后,又抱于隆正帝看。 隆正帝眯着细眸,看着董皇后怀里的婴孩,缓缓点了点头。 贾元春在一旁,又落下泪来。 隆正帝看着婴孩,缓声道:“此为朕之皇儿,日后待其成年,当封安亲王。” “谢陛下!” 贾元春惊喜之极,跪下泣不成声的拜谢道。 董皇后让昭容扶起贾元春,又将婴孩交给嬷嬷,嬷嬷带着婴孩回了暖阁。 而后,面带微笑的转头看向隆正帝。 就发现,隆正帝的目光,一直落在正殿一角。 她顺着看去,却见一身着白衣的女孩子,静静的站在那里。 董皇后眉头微微一皱…… …… ps:至此,大婚算是结束,还有一章内容收个尾,然后就要翻过一篇,进入尾声内容,不短的一大段。 应该,可能,这个月能完结。 总是估不准,但肯定会将该填的坑都填好! 另外,洞房三十六式的内容会写成***日后发在群里,咳咳…… (。。)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章 婚后第一天! “嘿!嘿!嘿!” 清晨,旭日的初光透过玻璃纱窗,又穿透一层大红帷帐,余光朦朦的挥洒在宁安堂东暖阁内。 暖暖的气氛,却被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浪笑声给惊散…… “不许笑!” 拔步鸾凤榻上,一床艳红锦被内,传出一道娇喝声。 声音羞涩。 更奇的是,大床的另一边,还有一床锦被,还有一个娇儿。 她没有蒙在被中,虽是满面羞红,却要强撑着无力的身子,挣扎起来。 不过刚刚坐起,一不留神,身上的锦被滑落,露出一身白皙耀眼的身子来…… “咕咚!” 某三孙子眼睛都直了…… 虽说摸也摸过,亲也亲过。 可这俩姑奶奶,昨晚死活不许点灯啊! 人家夫妻成亲,都要守红烛守到天明再吹。 可他进门时红烛就灭了…… 这才有了这会儿没出息的一幕。 “哎呀!三爷!” 紫鹃初时还未发觉,等目光顺着贾环直直的眼神落在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上时,登时整个人都变成了瑰红色,一把拉起锦被挡住,嗔恼的唤了声。 一旁一直躲在锦被里不露头的人儿,也露出了小脑袋看动静。 一头青丝下,慵懒娇羞的俏脸,不是林黛玉,又是哪个? 她一双惺忪星眼,水意灵动,竟比往日里更添了几分妩媚,觑着贾环,娇滴滴嗔道:“环儿,一大早的,你又欺负紫鹃?” 贾环还赤着上身,露出一身并不夸张,但极精炼的肌肉,流线型的身材,放在后世也是一等一的好看。 配上一张不羁而俊秀的脸,和一双坏坏邪魅的眼睛,让林黛玉眯起了眼,弯起了嘴角。 贾环却忽然变了脸色,“悲戚”道:“娘子,紫鹃她……紫鹃她勾搭我!!她还……她还看了我的娇躯!我不活啦!” 说着,扑**,将头挤在林黛玉怀里,拱啊拱啊拱…… 紫鹃气的脸都涨红了,忙对林黛玉解释道:“不是的,我是要起身伺候三爷更衣。”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紫鹃一眼,道:“你还用同我说?我还不知又是这恶人在使坏?” 话虽如此,却被某孙子拱的面红耳赤。 盖因她身上的锦被也被拱开了,一个大脑袋在她娇弱的胸前拱啊拱啊拱…… “环儿,你作死!” 这还有紫鹃在,虽然昨夜同经了遭暴风雨,可那是在黑灯瞎火中,只能闻声不能见光。 如今天都亮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林黛玉羞的不要不要的。 “哎哟!林姐姐你轻点儿!” 耳朵被揪住,贾环脑袋被提起,锦被再次回到林黛玉身前。 林黛玉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听贾环一求饶,就松了手,气哼哼道:“再使坏,仔细你的皮!” 贾环呵呵笑着抱着她,连被子一起抱住,亲昵的用额头在她额上顶了顶,用浅浅的吻了吻她的唇,笑道:“你是我夫人,这怎么叫使坏?” 林黛玉被他一抱抱的好似醉了,眸眼熏熏,呢喃道:“可是……可是紫鹃也在哩……” 贾环见她这模样可爱诱人之极,忍不住又亲了口,笑道:“紫鹃不也是自己人了吗?忘了昨儿连半柱香的功夫你都撑不住了,还是紫鹃上来救下了你?” “不许说!” 林黛玉羞的无以复加,咬了下贾环的下嘴唇,满面羞红的嗔道。 贾环哈哈一笑,手伸进了锦被中,触及那暖香润玉,却没有再使坏,柔声道:“好生歇着,咱宁国府没有尊长,不用新妇去敬茶。 老祖宗那里也打发了鸳鸯来说,今儿不用去给她和我爹磕头。 等三天回门儿的时候,再去行礼。 这几天,你好生养着。 哎哟!老祖宗还真是圣明! 难道她老人家猜到了林姐姐你不胜娇宠?” “你还说,都怪你!不许说!” 傻子也听得出这是贾母怜惜林黛玉初为新妇才宽纵的,让贾环这般一说,愈发羞恼。 不过,挣扎起来,许是触碰到伤处,痛的林黛玉一双眷烟眉蹙了起来。 贾环再不敢乱来,忙小心翼翼的将软软的林黛玉抱着放在床榻上,还得放舒服了。 没法子,林黛玉的身子太娇弱了,昨夜里哪怕贾环已经尽力小心轻柔,还是让她遭了大罪。 好在贾环有先见之明,提前让公孙羽准备好了秘处的伤药,这才好了许多。 不过,还是心疼的紧。 “乖乖躺着,我让人把早饭端来,你和紫鹃一起用。” 贾环哄道。 林黛玉享受着贾环的体贴服侍,弯起嘴角,问道:“那你做什么去?不同我们一起吃么?” 贾环叹息一声,道:“王八蛋才不想和老婆一起吃早饭呢,可是昨儿不是受了人家的恩情嘛,今儿得进宫去谢恩。 你说可气不可气,又不是我请他们来的。 自己跑来折腾人,还得让我去磕头谢恩。 你说我到哪儿说理去!” 见贾环絮絮叨叨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林黛玉咯咯笑出声。 倒是另一边紫鹃忍不住道:“三爷,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福气呢!旁人求都求不来,我听嬷嬷说,连寻常皇子大婚,主婚的都只是王太傅,皇帝和皇后不做高堂的。” “你懂个屁!” 贾环没好气说道。 却又被林黛玉掐了下,林黛玉竖眉嗔道:“不许欺负紫鹃姐姐!” 贾环打了个哈哈,笑道:“我怎么会欺负她?紫鹃如今也是爷的女人了!昨晚表现不错……” “呸!真真要疯!” 林黛玉和大红脸的紫鹃齐齐啐了口。 “快离了我这地儿去吧,再待下去,还不定说出什么疯话!” 林黛玉嫌弃的驱赶着,又道:“出门前别忘了往西屋里去一回,不然有你的好脸子瞧!” 这就是林黛玉,牙尖口利,但心思柔软细腻的林黛玉。 贾环不顾她反抗,又狠狠的亲了她一口后,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小鼻尖,笑道:“真是我的好贤妻!我走啦!” “呀!” 正要起身服侍贾环更衣,可又光着里面不好意思穿衣的紫鹃忽地惊唿了声。 盖因某孙子手熘进了她的锦被中,在胸口处狠狠摸了把。 不等主仆二人发怒,贾环就哈哈大笑,拿起衣裳往外跑,留话道:“爷不用你服侍,好好躺着歇息吧!” 等贾环跑没了影儿,闹腾了一清早的宁安堂东暖阁,终于安静了下来。 偎在大红绣凤锦被里的林黛玉,侧着头,看着仍羞红满面的紫鹃,打趣道:“好姐姐,环儿疼你呢!不用你服侍,怕累着你哩!” 紫鹃没好气的白了林黛玉一眼,道:“三爷是爱屋及乌,我算哪个牌面上的? 瞧他昨儿心疼你的模样,就差没和你一起落泪了。” 这说的是昨夜林黛玉碧玉破.瓜时,痛的落泪时的情形。 林黛玉闻言,俏脸登时刹红,恼道:“你也疯了不成?你倒是比我好在哪里?” 哪个女孩子经这遭时,不痛的落泪? 果不其然,紫鹃也红了脸,不过女孩子闺阁密语时,就没那么羞涩了,她伸手将林黛玉压在颈下的头发掏出,理齐后搁在绣枕边,然后轻声道:“我只服侍了姑娘这几年,到头来,却跟着姑娘一起受了大福祉,连皇帝皇后都正经的拜了回。 如此一来,我只这辈子尽心尽力服侍姑娘和三爷怕是不够,来生来世,下下辈子,都要给你们做丫头才行哩。” 林黛玉侧过身子,面朝紫鹃,脸枕在绣枕上,眼睛笑眯眯的弯起,道:“就算再做三辈子丫头又何妨?我又从不拿你当丫头看,只当你是我姐姐。这些年来,咱们相依为命,谁还能离得开谁? 你三爷又那样疼你,不舍得作践你,还带着你一起拜了皇帝和皇后。 这不比你去外面找个小门户,操心柴米油盐强的多? 所以,你就认命吧!” 紫鹃看着林黛玉小狐狸般的算计着,没好气道:“我合该做你们的丫头!” 不过话音一转,又道:“姑娘怎地还让三爷去西边儿?昨夜,三爷可是先去了西边儿,才过来的。” 这让紫鹃微微不满。 林黛玉却无妨,有些小奸诈的笑道:“昨儿他要是先来咱们这里,那他今早就是在西边儿了!你真真傻哩!” 紫鹃奇了,道:“姑娘心里就没不痛快?” 说完紫鹃就悔了,这话真不该是她说的。 若是生出事来,贾母知道了,指定拿她使家法。 林黛玉却轻笑了声,道:“也不算一点都没不痛快,这世间女子,哪个能这般大方? 可是当初,环儿最先相中的就是云丫头呀,为了她,连太上皇的旨意都要违了呢。 再者,他那样大的能为,说是盖世英雄都不为过。 又怎可能守着咱们俩过一辈子? 纵然他愿意,老太太都不会答应。 莫说是他,就是我爹当初,家里何尝没有几个屋里人? 若真计较这些,我娘岂不怄死? 所以,世道如此,环儿又极善待我们,就不要想那些了。 好姐姐,你可万莫想别的。 环儿待咱们是最和气的,当初他为何那么不喜蘅芜苑的? 不就是那位老是算计,想法太多吗? 如今这般就好,若是在后宅乱起来,环儿真恼了,我要保你都难呢。” 紫鹃闻言,不由好笑。 她算哪个牌位上的,还敢想那么多? 她本是担心林黛玉将不喜都闷在心里,想开导开导她,却不想反被开导了番。 不过这样也好,能想的开的,才是有福人呢。 …… 宁安堂后宅,西暖阁。 贾环进来时,史湘云已经起了。 在翠缕的陪同下,收拾着衣箱妆奁。 见贾环进来,也只是白了眼。 贾环笑呵呵的上前,从后面抱住史湘云,笑道:“好云儿,怎起的这样早?” 史湘云没好气道:“这都什么时候,还早?” 贾环嘿嘿一笑,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这不是心疼你嘛,昨晚……你不疼了?” 刷的一下,史湘云莹润的耳朵就红到了耳根,而后她就势便给贾环来了一肘子…… 贾环吃痛之下,哟呵哟呵的叫唤了两声。 史湘云凶狠狠的瞪了这恶棍一眼,却还是轻轻的给他揉了起来。 翠缕见之,忙出去回避,她不是紫鹃。 倒不是说她不想,而是贾环没要…… 史湘云的通房,也早就被人给占了,正是贾母身边的鸳鸯。 不过这会儿子贾母还离不得她,所以再留两年。 等翠缕出去后,贾环将史湘云环进怀里。 史湘云也没有再抗拒。 “都说了今早不许早起,好生休养着,就是不听。” 贾环抱着她坐在小姐榻上,亲昵的责怪道。 史湘云轻轻哼了声,道:“我又不是你林姐姐,哪有那样娇贵。” 贾环笑道:“可别没好心啊,刚才是林姐姐一个劲儿催我到你这边来。” 史湘云闻言顿时急了:“我没好心?昨儿是谁催你快去东边儿的?” 贾环哈哈笑道:“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行不行?” 史湘云却红了眼圈,刚才贾环的话真伤了她的心,哽咽道:“既然我没好心,你快离了我这地儿,去找有好心的吧。” “咦,我说你怎么不讲理呢?我都赔不是了,你还抓着不放?” 贾环郁闷道。 史湘云闻言,更伤心了,从贾环腿上起来,只是将他往外推。 贾环大怒,一把抄起史湘云,面容狰狞道:“小娘皮,你惹怒我了!你完蛋了!” 说罢,抱着她往拔步鸾凤榻上走去。 将史湘云丢上.床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然后在史湘云的拼命抵抗中,暴力压服了她,也脱了个精光。 在新婚的第二天,又一次完成了革命与***的斗争! 效果……完美! 暴风停息,骤雨刚歇。 贾环搂着史湘云白皙圆润的肩膀,笑道:“昨儿我说了不走,偏你大方,非让我过去。昨儿没睡好吧?都有眼圈儿了。” “放屁!不让你过去,那我成什么了?” 史湘云俏脸上的潮红和余韵还没散尽,但已经“过河拆桥”了。 论起来,她的身体素质真比林黛玉强的太多。 贾环被骂也不恼,嘿嘿笑道:“你们姊妹倒是情深,兴许一会儿她就过来瞧你呢!” 此言一出,史湘云身子先是一僵,然后蹭的一下从贾环怀里出来。 不顾被贾环看了去,就开始穿衣裳。 一边穿还一边赶人:“快走快走,都怪你,若让人看了去,我还活不活了!” 昨儿在一起,被贾环要求亲一口时,被发现,就觉得没脸见人了。 真若被捉奸在床,岂不是更没法活了? 贾环还要拖延,却被穿好衣裳的史湘云在嘴巴上重重亲了口,然后红着脸凶巴巴道:“好了没?贾小三,你别得寸进尺!” 贾环自然也怕被堵门儿,才故意提醒史湘云。 如今连红利都收了,自然就见好就收。 正要穿衣走人,就听到门外响起翠缕的声音:“是林姑娘来了?我们姑娘……我们姑娘还没起来!” 这是家里说好的,在自己人前不用改口,真到来了外客时,再改口称唿夫人。 好歹,翠缕还没那样傻。 可屋里的史湘云却真慌了,不过贾环不慌,抱着史湘云狠狠亲了口后,从窗户上一熘烟儿的跑没了影儿。 史湘云见之,又好笑又好气。 好好的夫妻,闹的好似见不得人。 不过没时间理会这些,赶紧将床榻收拾利落,铺平拉展后,又将头发放下,好似刚起床一般,开门迎客…… …… ps:第一更,另,我服了你们! 说要写***然后一天内n多人加群,半夜都有,哈哈! 等着,等完本后一定写几章浪而不**的***让诸位污妖王拿去撸…… (。。)( )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不愿做朕的臣子,就滚! “哟!这不是新郎官儿么?怎么不从堂门走,从人家窗子上翻?” 贾环刚翻过西暖的窗子,顺着廊下边往外走,边穿衣裳,就看到前方董明月抱剑而立,斜倚栏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贾环一见是她,脸色登时一喜,然后跟见了亲人一样,上去就拉住董明月的手,抱怨道:“哎哟喂!月儿,我今儿才知道,原来世上不是每个妞儿都和我的月儿一样温柔体贴,善良大方,还一点都不好妒。 我可遭老鼻子罪了!” 虽明知贾环满口胡言,可听他不要钱似得夸自己,董明月还是弯起了嘴角,任凭他将自己抱在怀里使坏。 直到听到不远处的说话声,似有人经过,她才忙挣扎出来,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后,道:“昨儿你让青隼查的事查清了,含芳里住着的那位,是听到嬷嬷给大观楼的贵妃传信儿后,才带着丫鬟出来的。一直在竹桥边转,最后才等到了你们。” 贾环闻言,眉头一皱,道:“这是为什么?” 董明月摇头道:“不大清楚,不过……下面人说,前几日,含芳里那位又得了江南甄家送来的家书。许是信里又说了什么…… 另外,南边的人也传来消息,说甄家那一伙子,受用了几十年,如今手里忽然没了银子,当初每天请客的人也都没了踪影,日子很不好过。” 贾环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世上的人啊,永远不要低估他们的下限。 “算了,我去看看吧。” 贾环摇头道。 董明月犹豫了下,道:“环郎,这事虽然不大好,可……可你也别什么事都往身上揽。甄家四姑娘的身份不一般,而且……” “而且什么?” 贾环问道。 董明月脸色有些红,道:“我听说,昨儿那位皇帝,瞧了她好久。万一他疑你……” “那个臭不要脸的!” 贾环想起昨夜那出就恨的咬牙,道:“要不是昨儿不是好时候,我非和他刚一刚不可,想当唐明皇是怎么着?” 又见董明月担忧的看着他,忙道:“月儿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只是当初要不是奉圣夫人赠远叔于我,我怕也活不到今天。 我无力庇佑整个甄家,他们那一家比贾家一些族人还要堕落腐朽。 可只一个甄家四姑娘,无论如何都要保她太平。” 董明月知道贾环为人,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劝。 她还有其他事,在这里等贾环,就是为了说清楚甄玉嬛昨夜出现在圣驾前的原因。 说罢后,就忙其他的事去了。 不是贾环心狠,像董明月、白荷还有公孙羽这些女人,就拼命的让她们操劳。 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就只在家里享福受用。 他又不是养不起几个女人,非要指着老婆吃饭。 只是董明月、白荷和公孙羽,她们自幼就开始做各自的事,而且在各自的领域都极有天赋,也喜欢做这些事。 若是嫁到了其他豪门府第,她们想做都不可能做。 也只有贾环才纵着她们凭喜好来做。 当然,她们不只是为了喜好,更为了帮贾环。 …… 大观园,含芳。 甄玉嬛看到贾环后,盈盈拜下,道:“妹妹请三哥哥安。” 贾环看着她清瘦的容颜,皱了皱眉头,本想说的责备之言,却不好出口了。 然而甄玉嬛似知道他想说什么,幽幽一叹,道:“三哥哥,可是妹妹让你为难了?” 贾环愈皱眉头,道:“我为难什么?我是怕你为难你自己! 不都说好了吗?无论如何,我也能保你一生平安周全。 宫里那个烂粪坑,最好不要往里跳。 拖些时候,拖到宫里忘了这桩亲事,也就算完了。 你怎么偏偏还往人眼前凑?” 甄玉嬛闻言,姣好的杏眼中,落下两行清泪来,哽咽道:“三哥哥,不是妹妹不自重,妄想攀富贵……” 贾环叹息一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别哭……可是甄家那起子没出息的东西,又跟你诉苦了?” 甄玉嬛闻言,似受了无尽压力和委屈后,终于有人可以吐诉了,眼泪止不住的落,哽咽道:“三哥哥,是我哥哥来信说,户部催着甄家还亏空。 抄了家财,也补不上甄家欠下的亏空。 族人们还落井下石,说是爹爹没有掌好家,这亏空是大房的账,与他们不相干,还要分族田族产。 哥哥说,家里已经没法子了。 三哥哥你派去的人,虽能保护住他们不被人欺负了去,却挡不住要账的。 这些日子,他们都是借银子度日……”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道:“这怎么可能?我让人给甄叔父送去了一万两银子做用度。这才没几个月,就用完了?” 这年头,寻常人家一年都花不了二十两银子。 甄家再能花,这个时候,他们总不能两三个月就花掉一万两银子吧? 甄玉嬛又感激又羞愧道:“不是,三哥哥送的银子,都被爹爹拿去还亏空了……” 贾环无语一叹,道:“甄家亏空了大几百万两,世叔拿一万两去填,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有什么用…… 可不管怎么说,也不用你出头啊。” 甄玉嬛摇头道:“玉嬛生出甄家,长于甄家,自出生起,就受老祖宗宠爱,荣华富贵受用无数。 如今甄家落难了,老爷太太都在受苦。 玉嬛又岂能躲在这里一人享福? 三哥哥,你的好意,妹妹真的心领了。” 贾环皱眉道:“可是……咸福宫那位如今一副倒霉脸,短时间内怕是没起色的可能。就算日后能成事,也不知多少年后的事。 你这远水解决不了近火啊!” 甄玉嬛摇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凄色,道:“如今,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么多。只有先入宫,再想法子,求求皇帝和皇后,宽容甄家些时日……” 贾环闻言,看着梨花带雨眸光忧郁的甄玉嬛,道:“你先别太急,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护着你一生平安富贵。这样,我先进宫探探风头再说,兴许……也不用你去往火坑里跳。” 甄玉嬛泪眼朦胧的看着贾环,说不出的感激,和踏实。 …… 皇城,大明宫,紫宸书房。 “哟!宁侯来了!宁侯大喜!” 自外殿接贾环入内的苏培盛满脸堆笑道。 这个老内监,是真心希望贾环能和隆正帝一心,有始有终。 贾环也不好再拿捏他,哼哼一笑,道:“老苏,你可别糊弄我!昨儿就空着手去了我府上,今儿又嘴上贺喜?” 苏培盛一张脸笑成了菊花,翘着兰花指道:“瞧宁侯说的,奴婢自然为宁侯准备好了贺礼,打了侄儿去宁府送去。 宁侯回家后看看礼单,保管能寻到奴婢的名字。” 贾环闻言,打了个哈哈,道:“老苏,你这太见外了,我就随口说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外道了啊,外道了!以咱爷俩的关系,还用在意这些虚的? 对了,你打你侄子送的啥?你可别糊弄我……” 苏培盛一张脸抽抽着,苦笑道:“是一柄玉如意……”见贾环脸一下耷拉下来,忙补充道:“是宋时宫里的老物件儿,奴婢下面一些徒子徒孙们,也不知从哪儿摸来的。老奴无福受用,所以就送给宁侯当贺礼。” 贾环闻言,又笑开了花,道:“太外道了,太外道了!对了,老苏,你侄儿今年多大了?你没给他找个好差事?” 苏培盛闻言,真真一脸的苦涩,却义正言辞道:“奴婢是陛下身边的奴才,能服侍陛下,便是最大的福分,如何还敢仗着主子的威仪,作威作福,为自家人谋私利?” 贾环一听就乐了,隆正帝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对身边人的要求最是严厉。 越是靠近他,接触机密多的人,要求也越严格。 所以苏培盛虽是大明宫都总管,可他要是敢仗着身份给自家人安排好处。 那他的下场就很危险了。 贾环乐不可支的拍了他一般,道:“老苏,虽说不能任人唯亲,可人总得有点人情不是?我听说兵部武选司还差个人手,你打你侄子去看看。” 武选司大概是兵部最肥的肥缺儿,掌管军功计算和职位调动。 哪怕只是寻常一个吏员,也好处多多。 苏培盛闻言,登时感激不尽,无声的给贾环拱了拱手。 这件事他不会瞒着隆正帝,也不可能瞒过。 不过他相信,隆正帝虽然会警告责骂他一番,但绝不会真管这件事…… 拼着一顿不重的责骂,能把侄儿的前程安排了,值! …… 上书房里间。 一片忙碌。 隆正帝正与忠怡亲王赢祥和内辅张廷玉及户部尚书李谦说着财务之事。 黑冰台总管赵师道竟然也在,还与贾环点了点头。 都说穷**计富长良心,真真不假。 如今国库眼见没了“余粮”,这伙子大佬想不出法子,竟然又想起追缴亏空来。 而这一次,还是大范围的追缴。 怪道甄家都走投无路了。 今年大灾前张廷玉就追缴过一回,行辣手抄了不知多少世家府第,甚至还杀落了不少人头。 正是靠着这些银子,和贾家、牛家、秦家等豪门主动购买的一千万两国债,朝廷才算险而又险的度过难关。 不过,当时为了不让人心太过浮动。 杀到后来,就主动不杀了。 亏空收回来了六成,还有四成在外。 如今,眼见朝廷又陷入了缺银的地步,这伙子也又想起来追债来。 隆正帝好似没看到随苏培盛进来的贾环一般,沉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已经宽容他们这么些年了,拿着朝廷的银子不当回事,天下何尝有这样的道理? 张爱卿,放手去追讨! 不管涉及到哪个,也不管是都中权贵还是外省大员。 一月内,逾期不还者,你直接给赵师道下令,抄家拿问。” 说着,将御案上的一个盒子拿起来,又丢在桌上,满面讥讽道:“瞧瞧吧,这就是江南第一家做的好事。 户部亏空几百万两巨债,不想着还银,却拿国库的银子四处收买人心。 甄应嘉在江南士林中有甄佛的美名,不管哪个,只要求到他头上的读书人,从没让人空手而归过。 到了现在,却把心思打在一弱女身上求存。 哼!” 贾环闻言,不得不开口了,道:“陛下,甄家的亏空也不能全怪甄家。当年太上皇数次南巡,甄家四次接驾,这才落下的亏空。再说接济江南士林,甄家本身的职责便是替天家安抚江南士林,你这会儿不认账,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放肆!” 隆正帝的话被驳斥的一干二净,一张脸黑如锅底,厉声喝道:“谁让你开口的?你来这做什么?” 贾环垂头道:“臣来谢陛下昨日之恩,再送点喜糖来……” 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丢丢包着糖的纸包来。 小气巴巴的…… 隆正帝见之,脸都气青了。 合着他和皇后的出场费,就值这么一小包糖果? 见隆正帝真气着了,赢祥赶紧打圆场,奚笑道:“贾环,你是不是太小气了些?就用这包糖来谢恩?” 贾环摇头道:“还带了两车白瓷物件儿,送去坤宁宫皇后娘娘那了。昨儿瞧着,皇后好似挺喜欢的。臣在这方面,素来大方的很。” 赢祥看了眼隆正帝,见他面色好了些,又呵呵笑道:“本王也极喜爱你家出产的白瓷,你怎地不送我两车?”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臣素来懂规矩,从不做贿赂之事。” “哈哈哈!” 赢祥被他的话逗的哈哈大笑,一旁张廷玉也跟着笑了起来。 倒是赵师道,看着贾环的眼神眯起。 总是听闻贾环在御前随意,可亲眼所见,还是第一回。 再看看方才还雷霆震怒,此时已经不见多少怒色的隆正帝…… 了不得啊…… “贾环,朝廷缺银,你也说说看,可有什么法子?” 隆正帝直入正题道。 贾环摇头道:“臣乃武勋,不得干政。” 隆正帝闻言,头上青筋暴起,赢祥怕说僵了,忙插口道:“贾环,这非政事,与天下大计不相干,你素来善于经济之道,不妨说说看。” 贾环还是摇头,道:“张老和李尚书都是人中之杰,他们都没法子,臣能有什么法子?” 张廷玉闻言,苦笑道:“宁侯,论经济之道,十个张廷玉加一起,都比不过您啊!” 李谦也好话不要钱的说。 贾环淡淡一笑,不接话。 隆正帝见之,细眸眯起,直言道:“贾环,朕记得当初问你,有朕在,可庇佑你一世富贵。等朕大行后,你怎么办?你当知道,有人恨不能置你和贾家于死地!谁让你屡屡坏人好事……” “皇上!” 隆正帝的话让许多人变了脸色,谁也没想到他说的那么直白,赢祥都不安的唤了声。 隆正帝冷笑道:“怕什么?他们敢做,朕还怕说吗?” 说罢,又看着贾环道:“你同朕说,你自有法子,便是你筹备的银行,对吧?” 贾环沉默了下,点点头,道:“是。” “广结天家、宗室、勋贵和地方巨贾豪门的力量,再根植于大秦百业,使天下人受惠,你的确可倚之自保。 不涉军权,不涉朝堂,朕也允你此事。 因为,朕也想你能有个好下场。 可是,你现在为何又不做银行了? 是不怕了,还是和朕的后继之人妥协好了,有了自保之道?” 隆正帝言辞愈诛心,上书房内,人人倒吸了口冷气。 贾环却依旧不动声色,摇头道:“都不是,臣还没想好。” 隆正帝厉声道:“没想好?朕看你想的明白的很! 你贾家的产业,不正在往西域迁移? 烧白瓷的人已经到了西北了吧!! 都中贾家,甚至还有金陵贾家稍微上进些的族人,不都一个个被你打去了西域? 朕就不明白了,朕到底是怎么苛待你了,竟逼的你要举家逃往西域! 你是觉得朕刻薄寡恩至斯,容不下你,还是想在西域割据为王? 这个混帐东西!!朕煞费苦心,所作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保全你?不愿给朕当臣子,就滚!” 贾环看着细眸猩红,身子颤栗,厉声嘶吼的隆正帝,面色终于变了,他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贾环转身,一脸愤怒的看向不远处的赵师道,怒道:“你个球攮的赵师道,老子才帮了你大忙,解了你大难,你狗日的又告我叼状!” 骂完,你拳打了过去。 赵师道真真没想到贾环敢在这里打他,措不及防下,被一拳打倒在地,目瞪口呆的看着贾环。 …… ps:第二更!求订阅啊,给点动力,争取还有第三更……另外,群号是379,3o3,o76 ,(),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一亿两!(第三更!求订阅!!) “你还敢放肆?!” 见没有防备的赵师道被贾环一拳打倒,隆正帝差点没气疯,一把拍在御案上,咆哮道:“你想造反吗?” “贾环,不得放肆!” 赢祥面色凝重,也喝了声。 不用他们说,贾环也没在动手,冷冷的看了赵师道一眼。 赵师道心里都快日了狗了 张廷玉也心急,这可不是预料中的事,忙对贾环道:“宁侯,快跟陛下请罪吧。陛下一向厚待于你,不会罪责于你的。” 贾环一脸愤懑,只是站着。 “你还觉得委屈不成?” 见贾环绷着脸,不肯低头,隆正帝怒声道。 却没想到,贾环的声音比他还大:“委屈,怎么不委屈? 任劳任怨,不计名利,为国分忧。 出谋划策,九死一生,立下汗马功劳,却以莫须有的罪名,替人背锅,被下大狱,连家人都遭人算计! 累的阖家闭门思过,让人指指点点! 成个亲也要偷偷摸摸,唯恐碍了人家的眼! 只请几个亲长,就这,还被人刁难,成了满神京的笑柄!! 你问我委屈不委屈,你说我委屈不委屈?!” 隆正帝都没想到贾环瞬间爆了,站在那里,细眸紧眯,死死的盯着贾环。 其他人无不面色大变,冷气倒吸。 赢祥看了看隆正帝后,又看了看贾环,对张廷玉和李谦还有赵师道挥了挥手。 三人忙出去,赢祥想了想,最后,招呼苏培盛也出去了。 他和苏培盛守在外间,并嘱咐张廷玉等人,今日之事,绝不可外泄半句。 张廷玉等人还没走远,就隐隐听到上书房内,隆正帝的咆哮声再起。 三人不由加快了脚步,一身的冷汗。 赵师道原本被贾环打了一拳,心里还有些算计记恨,此刻,连毛都没有了。 这样的人再去想着算计,那不是作死是什么? 他已经可以肯定,贾环和隆正帝吵这一架,不会有什么大事。 因为隆正帝若真恨之,方才就已经是大内侍卫进来将贾环拿下了,而不是赢祥清场 他们却不知,赢祥现在真的在犹豫是不是叫来侍卫先把贾环拿下,他不知道,到底是现在拿下贾环好,还是在让他在里面待下去好。 因为他居然从里面听到了关于贾环口不择言骂隆正帝“扒灰”的事。 老天爷!难道有什么连他不知道的宫廷秘事吗? 不过,随即赢祥的脸色就更精彩起来了。 因为他听到隆正帝在咆哮着问贾环,贾家大观园太真观里的那个道姑是什么人? 他娘的,贾环居然把他侄媳妇都上手了? 个王八蛋! “擤!” 贾环抽了下鼻子,又小心的抚了下眼角,那里有些青淤。 然后苦大仇深的看了眼龙椅上的隆正帝。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无不面色古怪。 距那场惊心动魄的争吵,已经过去一中午的时间了。 张廷玉和户部尚书李谦又到了上书房。 看到的,就是怒色未消尽的隆正帝,和有些鼻青脸肿的贾环。 不过奇怪的是,贾环这种脾气,和他最初的愤怒,这会儿被打了,怎么眼中还有喜色呢? 倒是施暴的隆正帝,怎地还有怒气? 唯有忠怡亲王赢祥和苏培盛知道内情。 苏培盛自然不会说,他不想死的那么快。 赢祥也闭口不言,只是看向贾环的眼神不善。 贾环眼中欢喜,自然不是因为被打才欢喜。 而是因为,他终于硬顶住了隆正帝,不需让甄玉嬛进宫了。 而且隆正帝还答应,他要是能解决朝廷缺银的问题,甄家也不用再被追责,还那几百万两亏空。 甄家本也还不出,三辈子都还不完 当然,被抄没的家当自然也不可能再还去。 贾环倒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终于不负当初奉圣夫人的恩情了 而这一次争吵,也让许多问题达成了协议,或者说,妥协。 比如说,贾环承认,隆正帝对他的压制,不是过河拆桥,刻薄寡恩,而是在保全他 按隆正帝的说法,少年骤贵,地位太高,权柄太重,是祸非福。 好吧,贾环认了 而隆正帝的保全也就保持这个尺度,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生误会,算计于贾家,甚至牵连到温家 贾环只要不触及军权,不要把手伸进朝堂,那么他行事将百无禁忌 当然,隆正帝需要贾环支持,以缓和他与武勋集团日趋严峻的形势。 这绝不是一个好趋势。 大概也是隆正帝上门做贾环高堂的原因之一,这个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另外,贾环可以将便于在西域开展的产业迁移过去些,比如牧场和需要骨头的白瓷。 但都中的一些买***如东来顺酒楼,比如好汉庄,比如玻璃生意,以及菜庄,都需要尽快恢复。 不要再作出一副被皇家欺负成小受的委屈模样了,这让隆正帝极为恶心! 最重要的是,贾家要继续银行的筹办。 并在最多两个月后,为朝廷贷出一笔银子,至少一千万两 “张大人,你别嘴咧的跟蛤蟆似得。 我明白严肃的告诉你,银行贷给户部银子,这没问题。 银行本来就是靠借贷营生 但是,到期还钱,概不拖欠! 不是我要钱,而是这是规矩。 更涉及到朝廷的信誉。 因为银行里的银子,不是我的,是千千万万储户,也就是老百姓兜里的银子。 如果户部到期还不了银子,成千上万的储户闹腾起来崩了帐,那就是泼天大事。 你千万别觉得没什么,当大秦的百姓对朝廷失去了信心的时候,国运也差不多就要到头了。 这和前朝的宝钞完全是两事。 说实话,前朝行宝钞,最后贱的比擦屁股纸还贱,大明居然没崩掉,本身就是奇迹。” 贾环对面带笑容的张廷玉警告道。 张廷玉苦笑,他哪里就笑的跟蛤蟆似得 不过还是正色道:“宁侯放心,这点本官还是明白的。陛下爱民如子,纵然我想克扣些,陛下也绝不会答允。 只是本官不明白,宁侯用什么法子,在短短两月时间内,筹措到至少一千万两银子。” 此言一出,隆正帝、赢祥、户部尚书李谦等人也都齐齐看向贾环。 他们想破了脑袋,就差没提刀去要账了,都筹措不出那么多银子来。 贾环凭什么? 贾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好笑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拍卖银行股份了。 这可是大秦头一家合法银行,不是那些地下印子钱钱庄可比的。 又是原始股,怎么着,一分股也得一千两银子吧? 就这,还是因为你们急银子用,不然,哼哼!” 对于贾环的话,众人并没有什么太直接的概念。 只是听他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隆正帝看了看赢祥,又看了看张廷玉。 他不好先问,怕被那王八羔子讥讽 当得知贾环宁肯举家迁移西域,也没有联合武勋将门逼宫施压,更没有想着要造反时,以贾家的余荫,以贾环这些年的功绩,再加上即将办的大事。 贾环可以说已经是百无禁忌,金刚不坏! 连隆正帝,都不可能因为一些小节,将贾环怎么样 这既是一种无奈,但也是一种放心,和亲近。 不过,这不代表他愿意被贾环讥讽。 所以,要让臣下先去趟雷 张廷玉很自觉,对于未知的知识,他也很敬畏,恭声请教道:“不知宁侯,这一分股一千两银子,是什么意思? 银行,有多少分股?” 贾环嘿了声,竖起大拇指,道:“张相,你还真是鸡贼!一问就问到根儿上了! 我告诉你,一分股,是一千两银子。 一股里,是一千分。” “嘶!” 张廷玉倒吸一口冷气,眼冒精光,道:“那么一股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隆正帝等人也纷纷变了脸色,眼神隐隐骇然的看着贾环。 贾环脸上也不见嬉笑了,正色道:“对,一股就是一百万两银子。初步行一百股!” “一一百股?!你的银行,价值一亿两?!” 张廷玉猛然站起身,惊骇道。 贾环竖起两根手指,道:“第一,这不是我的银行。谁认购了股份,就是谁的银行。其中,天家以内务府的出息为抵押,自动认购三十股。 第二,大秦银行,绝不只值一亿两。” “只值?宁侯,大秦一年的税负,也不过四千万两。抛除来年的预算外,能剩下五百万两,就算是一个肥年了。 你张口一个银行,就值一亿两银子? 谁认?” 张廷玉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 隆正帝也沉声道:“天家以内务府的出息为抵押认购三十股,就是三千万两?凭什么?” 贾环失笑道:“陛下,您这话说的简直半点水平都没有。内务府现在一年能出息多少?臣指的是,不计算玻璃的利益。 因为臣打算扩散开玻璃方子,让大秦百姓都能使上廉价玻璃。 所以内务府明年的出息,就不要计算玻璃的利润了。” 隆正帝闻言,脸色更难看了,道:“你打算扩散玻璃方子?” 贾环点点头,道:“因为臣要筹措银子,购买银行股份。” 隆正帝闻言,忽然反应过来,道:“你的意思是银行比玻璃的利润还大?” 贾环呵呵笑道:“论暴利,玻璃给银行提鞋都不配。” 隆正帝直直的看着贾环,道:“有什么计策你直说,拐弯抹角做什么?想报朕教训你的仇?” “呵呵呵!” 赢祥等人不厚道的笑起来了。 贾环脸一黑,恨了隆正帝一眼后,道:“天家认购银行股份,是以内务府的出息为抵押。而内务府最大的出息,日后便是银行每年的分红。 我保守推测,最多五年,内务府就能凭借银行的分红,还清认购股份的亏空。” “当真?” 隆正帝眼冒精光的看着贾环,缓缓吐出两个字。 贾环没有再耍嘴,点点头,道:“千真万确,所以,臣才说,一千两一分股的价格,低贱之极。 等到明年,认购银行股份的人手中的股份,价值至少翻一倍不止。 而且,一定是有价无市。” “那么也就是说除却天家抵押而得的三成股外,宁侯还能筹措到七千万两银子?” 张廷玉看着贾环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金人。 贾环摇头道:“未必。” “怎么说?” 张廷玉忙问道。 贾环道:“未必有那么多慧眼识珠的人。另外,我们会以银行股份,兼并大秦各地的钱庄。 三年内,我要让大秦银行,为大秦国土上,唯一的银行。” 赢祥皱眉道:“贾环,有的钱庄,都是别人经营多年的产业,人家未必会让你兼并了去。能够经营钱庄的人,没有哪个是善茬,多是各地的豪强乡绅。” 贾环嘿嘿一笑,道:“如今天下的钱庄,多以放贷为生。所以,几乎不存在不放印子钱的钱庄。 只要放印子钱,也就不存在不逼人家破人亡的老底。 但凡有半点心慈手软,他们也存活不下去。 因为他们的高利息,还要给各方上供。 因此,我开始筹备银行后,第一件事,就是扫清大秦各地的黑心钱庄。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杀戮,我会给他们两条路:被兼并,或者被抄家。” 见隆正帝皱起眉头,贾环正色道:“陛下,不要以为臣是在吞食民财,与民争利。 恰恰相反! 等大秦银行建立后,将会以远远低于钱庄的利率,为每个需要贷款的大秦百姓放贷。 从而最大限度的减少被印子钱逼迫的家破人亡的惨剧。 而即使是在灾年,也会有一定的保障。 试想,如果在灾年,百姓能从银行贷出一笔银子做急救,还会出现那么多流民,还会出现易子相食的惨剧吗?” 隆正帝分明不信,疑惑道:“既然是极低的利率,那你又如何保障银行的利益,你不是说有大量的分红吗?” 贾环笑道:“第一,是积少成多。大秦百姓亿万计,即使再低的利率,在这个基数前,累积起来都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其二,也是与寻常钱庄最不同之处,那便是银行会参与一些暴利行业的投资,比如说,白瓷!” “你愿意拿出白瓷的方子?” 隆正帝眼睛一亮,往前坐了坐,问道。 贾环笑道:“不是拿出白瓷的方子,是以白瓷作坊的股份,与银行换股。 如此一来,银行也将因贾家白瓷作坊而分享利益。进而,所有持有银行股份的人或家族,也跟着受益。 不止白瓷,还包括水泥,香皂甚至是酒楼等产业。 这些产业,臣打算最少拿出四成的股份出来,与银行换股。 不客气的说,只我贾家的产业,若能营销四海,所带来的恐怖利润,就够大家吃个盆满钵满。 我一个人暴富,会让许多人不安。 可当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财,总不会再眼红我了吧? 再者,天家作为银行的最大股东,日后别人嫉妒,也只会嫉妒天家!” 隆正帝咂摸了下嘴,细眸明亮的看着贾环,心里满意的不得了,道:“若真如你所言,那就那就让别人嫉妒去吧!” “哈哈哈!” 赢祥张廷玉等人都笑了起来。 “不过” 隆正帝面带疑色道:“你如何保证,天家始终为最大股东?毕竟,只有三成。”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第一次行的股份,为原始股,会登记造册。 任何原始股份想要交易,必须报与总部,修改名册后才算作数,否则,一律不认。 而且除却天家外,任何家族都不可以拥有过一成的股份,最多,也只能是一成。 银行是为了大多数人共享利益,而不是为了制造出富可敌国的寡头。” 隆正帝闻言,捏了捏眉心,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个银行,你就去操办吧。” 贾环想了想,还是道:“陛下,臣先要申明的是,臣筹办的银行,虽然可以允许户部派人监察,但监察之人,只能带眼睛,不能指手画脚。 另外,大秦银行,是独立的,户部,内,甚至是陛下,在其没有触犯国法时,都无权干涉。” 隆正帝闻言,脸瞬时黑了,道:“连朕也不能干涉?” 贾环半步不退,道:“陛下,经济之道,有经济之道的法则。银行为经济之物,它就只需遵守经济之道。朝廷有监察之权,但不能有干涉之权。 不然等哪天,不懂行的户部大佬一拍脑袋,想安插个人手来掌管银行,那该怎么办? 等到银行成为庞然大物,一旦有人破坏经济之道的规则,那将是倾天大祸! 臣相信以陛下的英明,断不会做此不智之事。 但,后世之君呢? 臣不得不提前防范,否则,好事也将变成坏事。” 隆正帝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道:“你是说,朝廷有监察之权?” 贾环点头道:“当然,任何时候,朝廷都有资格去银行查账。” 隆正帝轻轻闭上细眸,思量了片刻后,睁眼看着贾环道:“准。” 贾环点点头,道:“臣向陛下讨一份御命金牌,如朕亲临,可调动当地驻军。 臣担保,三年内,大秦银行将开遍大秦二十四省。 五年内,大秦银行将开遍大秦三百零八府。 十年内,大秦银行将遍布大秦一千二百八十六县! 到时,朝廷再无缺银钱之忧,天家也不会为银财困窘,亿万百姓也将受益。” 隆正帝看着贾环,这一刻,他心里忽然觉得,让银行这一新生事物出现在大秦,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但他颇有决断,至少,在与赢祥、张廷玉甚至李光地交谈后,他们都没有认为,银行会危害到江山社稷。 既然如此 “朕准了!贾环不要让朕失望。” ps:本书中的银行,和实际银行是两个概念。 一个垄断的,甚至将这个垄断延伸到白瓷、水泥、香皂、地产甚至是运输行业。 想不暴利都难。 当然,这种畸形产业一定有它的致命弱点。 但这不是现在考虑的问题,也会有解决之道。 ,(),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不愿做朕的臣子,就滚! “哟!这不是新郎官儿么?怎么不从堂门走,从人家窗子上翻?” 贾环刚翻过西暖阁的窗子,顺着廊下边往外走,边穿衣裳,就看到前方董明月抱剑而立,斜倚栏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 贾环一见是她,脸色登时一喜,然后跟见了亲人一样,上去就拉住董明月的手,抱怨道:“哎哟喂!月儿,我今儿才知道,原来世上不是每个妞儿都和我的月儿一样温柔体贴,善良大方,还一点都不好妒。 我可遭老鼻子罪了!” 虽明知贾环满口胡言,可听他不要钱似得夸自己,董明月还是弯起了嘴角,任凭他将自己抱在怀里使坏。 直到听到不远处的说话声,似有人经过,她才忙挣扎出来,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后,道:“昨儿你让青隼查的事查清了,含芳阁里住着的那位,是听到嬷嬷给大观楼的贵妃传信儿后,才带着丫鬟出来的。一直在竹桥边转,最后才等到了你们。” 贾环闻言,眉头一皱,道:“这是为什么?” 董明月摇头道:“不大清楚,不过……下面人说,前几日,含芳阁里那位又得了江南甄家送来的家书。许是信里又说了什么…… 另外,南边的人也传来消息,说甄家那一伙子,受用了几十年,如今手里忽然没了银子,当初每天请客的人也都没了踪影,日子很不好过。” 贾环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世上的人啊,永远不要低估他们的下限。 “算了,我去看看吧。” 贾环摇头道。 董明月犹豫了下,道:“环郎,这事虽然不大好,可……可你也别什么事都往身上揽。甄家四姑娘的身份不一般,而且……” “而且什么?” 贾环问道。 董明月脸色有些红,道:“我听说,昨儿那位皇帝,瞧了她好久。万一他疑你……” “那个臭不要脸的!” 贾环想起昨夜那出就恨的咬牙,道:“要不是昨儿不是好时候,我非和他刚一刚不可,想当唐明皇是怎么着?” 又见董明月担忧的看着他,忙道:“月儿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只是当初要不是奉圣夫人赠远叔于我,我怕也活不到今天。 我无力庇佑整个甄家,他们那一家比贾家一些族人还要堕落腐朽。 可只一个甄家四姑娘,无论如何都要保她太平。” 董明月知道贾环为人,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劝。 她还有其他事,在这里等贾环,就是为了说清楚甄玉昨夜出现在圣驾前的原因。 说罢后,就忙其他的事去了。 不是贾环心狠,像董明月、白荷还有公孙羽这些女人,就拼命的让她们操劳。 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就只在家里享福受用。 他又不是养不起几个女人,非要指着老婆吃饭。 只是董明月、白荷和公孙羽,她们自幼就开始做各自的事,而且在各自的领域都极有天赋,也喜欢做这些事。 若是嫁到了其他豪门府第,她们想做都不可能做。 也只有贾环才纵着她们凭喜好来做。 当然,她们不只是为了喜好,更为了帮贾环。 …… 大观园,含芳阁。 甄玉看到贾环后,盈盈拜下,道:“妹妹请三哥哥安。” 贾环看着她清瘦的容颜,皱了皱眉头,本想说的责备之言,却不好出口了。 然而甄玉似知道他想说什么,幽幽一叹,道:“三哥哥,可是妹妹让你为难了?” 贾环愈发皱眉头,道:“我为难什么?我是怕你为难你自己! 不都说好了吗?无论如何,我也能保你一生平安周全。 宫里那个烂粪坑,最好不要往里跳。 拖些时候,拖到宫里忘了这桩亲事,也就算完了。 你怎么偏偏还往人眼前凑?” 甄玉闻言,姣好的杏眼中,落下两行清泪来,哽咽道:“三哥哥,不是妹妹不自重,妄想攀富贵……” 贾环叹息一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别哭……可是甄家那起子没出息的东西,又跟你诉苦了?” 甄玉闻言,似受了无尽压力和委屈后,终于有人可以吐诉了,眼泪止不住的落,哽咽道:“三哥哥,是我哥哥来信说,户部催着甄家还亏空。 抄了家财,也补不上甄家欠下的亏空。 族人们还落井下石,说是爹爹没有掌好家,这亏空是大房的账,与他们不相干,还要分族田族产。 哥哥说,家里已经没法子了。 三哥哥你派去的人,虽能保护住他们不被人欺负了去,却挡不住要账的。 这些日子,他们都是借银子度日……”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道:“这怎么可能?我让人给甄叔父送去了一万两银子做用度。这才没几个月,就用完了?” 这年头,寻常人家一年都花不了二十两银子。 甄家再能花,这个时候,他们总不能两三个月就花掉一万两银子吧? 甄玉又感激又羞愧道:“不是,三哥哥送的银子,都被爹爹拿去还亏空了……” 贾环无语一叹,道:“甄家亏空了大几百万两,世叔拿一万两去填,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有什么用…… 可不管怎么说,也不用你出头啊。” 甄玉摇头道:“玉生出甄家,长于甄家,自出生起,就受老祖宗宠爱,荣华富贵受用无数。 如今甄家落难了,老爷太太都在受苦。 玉又岂能躲在这里一人享福? 三哥哥,你的好意,妹妹真的心领了。” 贾环皱眉道:“可是……咸福宫那位如今一副倒霉脸,短时间内怕是没起色的可能。就算日后能成事,也不知多少年后的事。 你这远水解决不了近火啊!” 甄玉摇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凄色,道:“如今,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么多。只有先入宫,再想法子,求求皇帝和皇后,宽容甄家些时日……” 贾环闻言,看着梨花带雨眸光忧郁的甄玉,道:“你先别太急,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护着你一生平安富贵。这样,我先进宫探探风头再说,兴许……也不用你去往火坑里跳。” 甄玉泪眼朦胧的看着贾环,说不出的感激,和踏实。 …… 皇城,大明宫,紫宸书房。 “哟!宁侯来了!宁侯大喜!” 自外殿接贾环入内的苏培盛满脸堆笑道。 这个老内监,是真心希望贾环能和隆正帝一心,有始有终。 贾环也不好再拿捏他,哼哼一笑,道:“老苏,你可别煳弄我!昨儿就空着手去了我府上,今儿又嘴上贺喜?” 苏培盛一张脸笑成了菊花,翘着兰花指道:“瞧宁侯说的,奴婢自然为宁侯准备好了贺礼,打发了侄儿去宁府送去。 宁侯回家后看看礼单,保管能寻到奴婢的名字。” 贾环闻言,打了个哈哈,道:“老苏,你这太见外了,我就随口说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外道了啊,外道了!以咱爷俩的关系,还用在意这些虚的? 对了,你打发你侄子送的啥?你可别煳弄我……” 苏培盛一张脸抽抽着,苦笑道:“是一柄玉如意……”见贾环脸一下耷拉下来,忙补充道:“是宋时宫里的老物件儿,奴婢下面一些徒子徒孙们,也不知从哪儿摸来的。老奴无福受用,所以就送给宁侯当贺礼。” 贾环闻言,又笑开了花,道:“太外道了,太外道了!对了,老苏,你侄儿今年多大了?你没给他找个好差事?” 苏培盛闻言,真真一脸的苦涩,却义正言辞道:“奴婢是陛下身边的奴才,能服侍陛下,便是最大的福分,如何还敢仗着主子的威仪,作威作福,为自家人谋私利?” 贾环一听就乐了,隆正帝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对身边人的要求最是严厉。 越是靠近他,接触机密多的人,要求也越严格。 所以苏培盛虽是大明宫都总管,可他要是敢仗着身份给自家人安排好处。 那他的下场就很危险了。 贾环乐不可支的拍了他一般,道:“老苏,虽说不能任人唯亲,可人总得有点人情不是?我听说兵部武选司还差个人手,你打发你侄子去看看。” 武选司大概是兵部最肥的肥缺儿,掌管军功计算和职位调动。 哪怕只是寻常一个吏员,也好处多多。 苏培盛闻言,登时感激不尽,无声的给贾环拱了拱手。 这件事他不会瞒着隆正帝,也不可能瞒过。 不过他相信,隆正帝虽然会警告责骂他一番,但绝不会真管这件事…… 拼着一顿不重的责骂,能把侄儿的前程安排了,值! …… 上书房里间。 一片忙碌。 隆正帝正与忠怡亲王赢祥和内阁首辅张廷玉及户部尚书李谦说着财务之事。 黑冰台总管赵师道竟然也在,还与贾环点了点头。 都说穷**计富长良心,真真不假。 如今国库眼见没了“余粮”,这伙子大佬想不出法子,竟然又想起追缴亏空来。 而这一次,还是大范围的追缴。 怪道甄家都走投无路了。 今年大灾前张廷玉就追缴过一回,行辣手抄了不知多少世家府第,甚至还杀落了不少人头。 正是靠着这些银子,和贾家、牛家、秦家等豪门主动购买的一千万两国债,朝廷才算险而又险的度过难关。 不过,当时为了不让人心太过浮动。 杀到后来,就主动不杀了。 亏空收回来了六成,还有四成在外。 如今,眼见朝廷又陷入了缺银的地步,这伙子也又想起来追债来。 隆正帝好似没看到随苏培盛进来的贾环一般,沉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已经宽容他们这么些年了,拿着朝廷的银子不当回事,天下何尝有这样的道理? 张爱卿,放手去追讨! 不管涉及到哪个,也不管是都中权贵还是外省大员。 一月内,逾期不还者,你直接给赵师道下令,抄家拿问。” 说着,将御案上的一个盒子拿起来,又丢在桌上,满面讥讽道:“瞧瞧吧,这就是江南第一家做的好事。 户部亏空几百万两巨债,不想着还银,却拿国库的银子四处收买人心。 甄应嘉在江南士林中有甄佛的美名,不管哪个,只要求到他头上的读书人,从没让人空手而归过。 到了现在,却把心思打在一弱女身上求存。 哼!” 贾环闻言,不得不开口了,道:“陛下,甄家的亏空也不能全怪甄家。当年太上皇数次南巡,甄家四次接驾,这才落下的亏空。再说接济江南士林,甄家本身的职责便是替天家安抚江南士林,你这会儿不认账,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放肆!” 隆正帝的话被驳斥的一干二净,一张脸黑如锅底,厉声喝道:“谁让你开口的?你来这做什么?” 贾环垂头道:“臣来谢陛下昨日之恩,再送点喜糖来……” 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丢丢包着糖的纸包来。 小气巴巴的…… 隆正帝见之,脸都气青了。 合着他和皇后的出场费,就值这么一小包糖果? 见隆正帝真气着了,赢祥赶紧打圆场,奚笑道:“贾环,你是不是太小气了些?就用这包糖来谢恩?” 贾环摇头道:“还带了两车白瓷物件儿,送去坤宁宫皇后娘娘那了。昨儿瞧着,皇后好似挺喜欢的。臣在这方面,素来大方的很。” 赢祥看了眼隆正帝,见他面色好了些,又呵呵笑道:“本王也极喜爱你家出产的白瓷,你怎地不送我两车?”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臣素来懂规矩,从不做贿赂之事。” “哈哈哈!” 赢祥被他的话逗的哈哈大笑,一旁张廷玉也跟着笑了起来。 倒是赵师道,看着贾环的眼神眯起。 总是听闻贾环在御前随意,可亲眼所见,还是第一回。 再看看方才还雷霆震怒,此时已经不见多少怒色的隆正帝…… 了不得啊…… “贾环,朝廷缺银,你也说说看,可有什么法子?” 隆正帝直入正题道。 贾环摇头道:“臣乃武勋,不得干政。” 隆正帝闻言,头上青筋暴起,赢祥怕说僵了,忙插口道:“贾环,这非政事,与天下大计不相干,你素来善于经济之道,不妨说说看。” 贾环还是摇头,道:“张阁老和李尚书都是人中之杰,他们都没法子,臣能有什么法子?” 张廷玉闻言,苦笑道:“宁侯,论经济之道,十个张廷玉加一起,都比不过您啊!” 李谦也好话不要钱的说。 贾环淡淡一笑,不接话。 隆正帝见之,细眸眯起,直言道:“贾环,朕记得当初问你,有朕在,可庇佑你一世富贵。等朕大行后,你怎么办?你当知道,有人恨不能置你和贾家于死地!谁让你屡屡坏人好事……” “皇上!” 隆正帝的话让许多人变了脸色,谁也没想到他说的那么直白,赢祥都不安的唤了声。 隆正帝冷笑道:“怕什么?他们敢做,朕还怕说吗?” 说罢,又看着贾环道:“你同朕说,你自有法子,便是你筹备的银行,对吧?” 贾环沉默了下,点点头,道:“是。” “广结天家、宗室、勋贵和地方巨贾豪门的力量,再根植于大秦百业,使天下人受惠,你的确可倚之自保。 不涉军权,不涉朝堂,朕也允你此事。 因为,朕也想你能有个好下场。 可是,你现在为何又不做银行了? 是不怕了,还是和朕的后继之人妥协好了,有了自保之道?” 隆正帝言辞愈发诛心,上书房内,人人倒吸了口冷气。 贾环却依旧不动声色,摇头道:“都不是,臣还没想好。” 隆正帝厉声道:“没想好?朕看你想的明白的很! 你贾家的产业,不正在往西域迁移? 烧白瓷的人已经到了西北了吧!! 都中贾家,甚至还有金陵贾家稍微上进些的族人,不都一个个被你打发去了西域? 朕就不明白了,朕到底是怎么苛待你了,竟逼的你要举家逃往西域! 你是觉得朕刻薄寡恩至斯,容不下你,还是想在西域割据为王? 这个混帐东西!!朕煞费苦心,所作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保全你?不愿给朕当臣子,就滚!” 贾环看着细眸猩红,身子颤栗,厉声嘶吼的隆正帝,面色终于变了,他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贾环转身,一脸愤怒的看向不远处的赵师道,怒道:“你个球攮的赵师道,老子才帮了你大忙,解了你大难,你狗日的又告我叼状!” 骂完,你拳打了过去。 赵师道真真没想到贾环敢在这里打他,措不及防下,被一拳打倒在地,目瞪口呆的看着贾环。 …… ps:第二更!求订阅啊,给点动力,争取还有第三更……另外,群号是379,303,076 (。。)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一亿两!(第三更!求订阅!!) “你还敢放肆?!” 见没有防备的赵师道被贾环一拳打倒,隆正帝差点没气疯,一把拍在御案上,咆哮道:“你想造反吗?” “贾环,不得放肆!” 赢祥面色凝重,也喝了声。 . 不用他们说,贾环也没在动手,冷冷的看了赵师道一眼。 赵师道心里都快日了狗了…… 张廷玉也心急,这可不是预料中的事,忙对贾环道:“宁侯,快跟陛下请罪吧。陛下一向厚待于你,不会罪责于你的。” 贾环一脸愤懑,只是站着。 “你还觉得委屈不成?” 见贾环绷着脸,不肯低头,隆正帝怒声道。 却没想到,贾环的声音比他还大:“委屈,怎么不委屈? 任劳任怨,不计名利,为国分忧。 出谋划策,九死一生,立下汗马功劳,却以莫须有的罪名,替人背锅,被下大狱,连家人都遭人算计! 累的阖家闭门思过,让人指指点点! 成个亲也要偷偷摸摸,唯恐碍了人家的眼! 只请几个亲长,就这,还被人刁难,成了满神京的笑柄!! 你问我委屈不委屈,你说我委屈不委屈?!” 隆正帝都没想到贾环瞬间爆发了,站在那里,细眸紧眯,死死的盯着贾环。 其他人无不面色大变,冷气倒吸。 赢祥看了看隆正帝后,又看了看贾环,对张廷玉和李谦还有赵师道挥了挥手。 三人忙出去,赢祥想了想,最后,招唿苏培盛也出去了。 他和苏培盛守在外间,并嘱咐张廷玉等人,今日之事,绝不可外泄半句。 张廷玉等人还没走远,就隐隐听到上书房内,隆正帝的咆哮声再起。 三人不由加快了脚步,一身的冷汗。 赵师道原本被贾环打了一拳,心里还有些算计记恨,此刻,连毛都没有了。 这样的人再去想着算计,那不是作死是什么? 他已经可以肯定,贾环和隆正帝吵这一架,不会有什么大事。 因为隆正帝若真恨之,方才就已经是大内侍卫进来将贾环拿下了,而不是赢祥清场…… 他们却不知,赢祥现在真的在犹豫是不是叫来侍卫先把贾环拿下,他不知道,到底是现在拿下贾环好,还是在让他在里面待下去好。 因为他居然从里面听到了关于贾环口不择言骂隆正帝“扒灰”的事。 老天爷!难道有什么连他不知道的宫廷秘事吗? 不过,随即赢祥的脸色就更精彩起来了。 因为他听到隆正帝在咆哮着问贾环,贾家大观园太真观里的那个道姑是什么人? 他娘的,贾环居然把他侄媳妇都上手了? 个王八蛋! …… “擤!” 贾环抽了下鼻子,又小心的抚了下眼角,那里有些青淤。 然后苦大仇深的看了眼龙椅上的隆正帝。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无不面色古怪。 距那场惊心动魄的争吵,已经过去一中午的时间了。 张廷玉和户部尚书李谦又回到了上书房。 看到的,就是怒色未消尽的隆正帝,和有些鼻青脸肿的贾环。 不过奇怪的是,贾环这种脾气,和他最初的愤怒,这会儿被打了,怎么眼中还有喜色呢? 倒是施暴的隆正帝,怎地还有怒气? 唯有忠怡亲王赢祥和苏培盛知道内情。 苏培盛自然不会说,他不想死的那么快。 赢祥也闭口不言,只是看向贾环的眼神不善。 贾环眼中欢喜,自然不是因为被打才欢喜。 而是因为,他终于硬顶住了隆正帝,不需让甄玉进宫了。 而且隆正帝还答应,他要是能解决朝廷缺银的问题,甄家也不用再被追责,还那几百万两亏空。 甄家本也还不出,三辈子都还不完…… 当然,被抄没的家当自然也不可能再还回去。 贾环倒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终于不负当初奉圣夫人的恩情了…… 而这一次争吵,也让许多问题达成了协议,或者说,妥协。 比如说,贾环承认,隆正帝对他的压制,不是过河拆桥,刻薄寡恩,而是在保全他…… 按隆正帝的说法,少年骤贵,地位太高,权柄太重,是祸非福。 好吧,贾环认了…… 而隆正帝的保全也就保持这个尺度,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发生误会,算计于贾家,甚至牵连到温家…… 贾环只要不触及军权,不要把手伸进朝堂,那么他行事将百无禁忌…… 当然,隆正帝需要贾环支持,以缓和他与武勋集团日趋严峻的形势。 这绝不是一个好趋势。 大概也是隆正帝上门做贾环高堂的原因之一,这个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另外,贾环可以将便于在西域开展的产业迁移过去些,比如牧场和需要骨头的白瓷。 但都中的一些买***如东来顺酒楼,比如好汉庄,比如玻璃生意,以及菜庄,都需要尽快恢复。 不要再作出一副被皇家欺负成小受的委屈模样了,这让隆正帝极为恶心! 最重要的是,贾家要继续银行的筹办。 并在最多两个月后,为朝廷贷出一笔银子,至少一千万两…… …… “张大人,你别嘴咧的跟蛤蟆似得。 我明白严肃的告诉你,银行贷给户部银子,这没问题。 银行本来就是靠借贷营生…… 但是,到期还钱,概不拖欠! 不是我要钱,而是这是规矩。 更涉及到朝廷的信誉。 因为银行里的银子,不是我的,是千千万万储户,也就是老百姓兜里的银子。 如果户部到期还不了银子,成千上万的储户闹腾起来崩了帐,那就是泼天大事。 你千万别觉得没什么,当大秦的百姓对朝廷失去了信心的时候,国运也差不多就要到头了。 这和前朝的宝钞完全是两回事。 说实话,前朝发行宝钞,最后贱的比擦屁股纸还贱,大明居然没崩掉,本身就是奇迹。” 贾环对面带笑容的张廷玉警告道。 张廷玉苦笑,他哪里就笑的跟蛤蟆似得…… 不过还是正色道:“宁侯放心,这点本官还是明白的。陛下爱民如子,纵然我想克扣些,陛下也绝不会答允。 只是本官不明白,宁侯用什么法子,在短短两月时间内,筹措到至少一千万两银子。” 此言一出,隆正帝、赢祥、户部尚书李谦等人也都齐齐看向贾环。 他们想破了脑袋,就差没提刀去要账了,都筹措不出那么多银子来。 贾环凭什么? 贾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好笑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拍卖银行股份了。 这可是大秦头一家合法银行,不是那些地下印子钱钱庄可比的。 又是原始股,怎么着,一分股也得一千两银子吧? 就这,还是因为你们急银子用,不然,哼哼!” 对于贾环的话,众人并没有什么太直接的概念。 只是听他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隆正帝看了看赢祥,又看了看张廷玉。 他不好先问,怕被那王八羔子讥讽…… 当得知贾环宁肯举家迁移西域,也没有联合武勋将门逼宫施压,更没有想着要造反时,以贾家的余荫,以贾环这些年的功绩,再加上即将办的大事。 贾环可以说已经是百无禁忌,金刚不坏! 连隆正帝,都不可能因为一些小节,将贾环怎么样…… 这既是一种无奈,但也是一种放心,和亲近。 不过,这不代表他愿意被贾环讥讽。 所以,要让臣下先去趟雷…… 张廷玉很自觉,对于未知的知识,他也很敬畏,恭声请教道:“不知宁侯,这一分股一千两银子,是什么意思? 银行,有多少分股?” 贾环嘿了声,竖起大拇指,道:“张相,你还真是鸡贼!一问就问到根儿上了! 我告诉你,一分股,是一千两银子。 一股里,是一千分。” “嘶!” 张廷玉倒吸一口冷气,眼冒精光,道:“那么一股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隆正帝等人也纷纷变了脸色,眼神隐隐骇然的看着贾环。 贾环脸上也不见嬉笑了,正色道:“对,一股就是一百万两银子。初步发行一百股!” “一……一百股?!你的银行,价值一亿两?!” 张廷玉勐然站起身,惊骇道。 贾环竖起两根手指,道:“第一,这不是我的银行。谁认购了股份,就是谁的银行。其中,天家以内务府的出息为抵押,自动认购三十股。 第二,大秦银行,绝不只值一亿两。” “只值?宁侯,大秦一年的税负,也不过四千万两。抛除来年的预算外,能剩下五百万两,就算是一个肥年了。 你张口一个银行,就值一亿两银子? 谁认?” 张廷玉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 隆正帝也沉声道:“天家以内务府的出息为抵押认购三十股,就是三千万两?凭什么?” 贾环失笑道:“陛下,您这话说的……简直半点水平都没有。内务府现在一年能出息多少?臣指的是,不计算玻璃的利益。 因为臣打算扩散开玻璃方子,让大秦百姓都能使上廉价玻璃。 所以内务府明年的出息,就不要计算玻璃的利润了。” 隆正帝闻言,脸色更难看了,道:“你打算扩散玻璃方子?” 贾环点点头,道:“因为臣要筹措银子,购买银行股份。” 隆正帝闻言,忽然反应过来,道:“你的意思是……银行比玻璃的利润还大?” 贾环呵呵笑道:“论暴利,玻璃给银行提鞋都不配。” 隆正帝直直的看着贾环,道:“有什么计策你直说,拐弯抹角做什么?想报朕教训你的仇?” “呵呵呵!” 赢祥等人不厚道的笑起来了。 贾环脸一黑,恨了隆正帝一眼后,道:“天家认购银行股份,是以内务府的出息为抵押。而内务府最大的出息,日后便是银行每年的分红。 我保守推测,最多五年,内务府就能凭借银行的分红,还清认购股份的亏空。” “当……真?” 隆正帝眼冒精光的看着贾环,缓缓吐出两个字。 贾环没有再耍嘴,点点头,道:“千真万确,所以,臣才说,一千两一分股的价格,低贱之极。 等到明年,认购银行股份的人手中的股份,价值至少翻一倍不止。 而且,一定是有价无市。” “那么也就是说……除却天家抵押而得的三成股外,宁侯还能筹措到……七千万两银子?” 张廷玉看着贾环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金人。 贾环摇头道:“未必。” “怎么说?” 张廷玉忙问道。 贾环道:“未必有那么多慧眼识珠的人。另外,我们会以银行股份,兼并大秦各地的钱庄。 三年内,我要让大秦银行,为大秦国土上,唯一的银行。” 赢祥皱眉道:“贾环,有的钱庄,都是别人经营多年的产业,人家未必会让你兼并了去。能够经营钱庄的人,没有哪个是善茬,多是各地的豪强乡绅。” 贾环嘿嘿一笑,道:“如今天下的钱庄,多以放贷为生。所以,几乎不存在不放印子钱的钱庄。 只要放印子钱,也就不存在不逼人家破人亡的老底。 但凡有半点心慈手软,他们也存活不下去。 因为他们的高利息,还要给各方上供。 因此,我开始筹备银行后,第一件事,就是扫清大秦各地的黑心钱庄。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杀戮,我会给他们两条路:被兼并,或者被抄家。” 见隆正帝皱起眉头,贾环正色道:“陛下,不要以为臣是在吞食民财,与民争利。 恰恰相反! 等大秦银行建立后,将会以远远低于钱庄的利率,为每个需要贷款的大秦百姓放贷。 从而最大限度的减少被印子钱逼迫的家破人亡的惨剧。 而即使是在灾年,也会有一定的保障。 试想,如果在灾年,百姓能从银行贷出一笔银子做急救,还会出现那么多流民,还会出现易子相食的惨剧吗?” 隆正帝分明不信,疑惑道:“既然是极低的利率,那你又如何保障银行的利益,你不是说有大量的分红吗?” 贾环笑道:“第一,是积少成多。大秦百姓亿万计,即使再低的利率,在这个基数前,累积起来都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其二,也是与寻常钱庄最不同之处,那便是银行会参与一些暴利行业的投资,比如说,白瓷!” “你愿意拿出白瓷的方子?” 隆正帝眼睛一亮,往前坐了坐,问道。 贾环笑道:“不是拿出白瓷的方子,是以白瓷作坊的股份,与银行换股。 如此一来,银行也将因贾家白瓷作坊而分享利益。进而,所有持有银行股份的人或家族,也跟着受益。 不止白瓷,还包括水泥,香皂甚至是酒楼等产业。 这些产业,臣打算最少拿出四成的股份出来,与银行换股。 不客气的说,只我贾家的产业,若能营销四海,所带来的恐怖利润,就够大家吃个盆满钵满。 我一个人暴富,会让许多人不安。 可当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发财,总不会再眼红我了吧? 再者,天家作为银行的最大股东,日后别人嫉妒,也只会嫉妒天家!” 隆正帝咂摸了下嘴,细眸明亮的看着贾环,心里满意的不得了,道:“若真如你所言,那就……那就让别人嫉妒去吧!” “哈哈哈!” 赢祥张廷玉等人都笑了起来。 “不过……” 隆正帝面带疑色道:“你如何保证,天家始终为最大股东?毕竟,只有三成。”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第一次发行的股份,为原始股,会登记造册。 任何原始股份想要交易,必须报与总部,修改名册后才算作数,否则,一律不认。 而且除却天家外,任何家族都不可以拥有超过一成的股份,最多,也只能是一成。 银行是为了大多数人共享利益,而不是为了制造出富可敌国的寡头。” 隆正帝闻言,捏了捏眉心,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个银行,你就去操办吧。” 贾环想了想,还是道:“陛下,臣首先要申明的是,臣筹办的银行,虽然可以允许户部派人监察,但监察之人,只能带眼睛,不能指手画脚。 另外,大秦银行,是独.立的,户部,内阁,甚至是陛下,在其没有触犯国法时,都无权干涉。” 隆正帝闻言,脸瞬时黑了,道:“连朕也不能干涉?” 贾环半步不退,道:“陛下,经济之道,有经济之道的法则。银行为经济之物,它就只需遵守经济之道。朝廷有监察之权,但不能有干涉之权。 不然等哪天,不懂行的户部大佬一拍脑袋,想安插个人手来掌管银行,那该怎么办? 等到银行成为庞然大物,一旦有人破坏经济之道的规则,那将是倾天大祸! 臣相信以陛下的英明,断不会做此不智之事。 但,后世之君呢? 臣不得不提前防范,否则,好事也将变成坏事。” 隆正帝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道:“你是说,朝廷有监察之权?” 贾环点头道:“当然,任何时候,朝廷都有资格去银行查账。” 隆正帝轻轻闭上细眸,思量了片刻后,睁眼看着贾环道:“准。” 贾环点点头,道:“臣向陛下讨一份御命金牌,如朕亲临,可调动当地驻军。 臣担保,三年内,大秦银行将开遍大秦二十四省。 五年内,大秦银行将开遍大秦三百零八府。 十年内,大秦银行将遍布大秦一千二百八十六县! 到时,朝廷再无缺银钱之忧,天家也不会为银财困窘,亿万百姓也将受益。” 隆正帝看着贾环,这一刻,他心里忽然觉得,让银行这一新生事物出现在大秦,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但他颇有决断,至少,在与赢祥、张廷玉甚至李光地交谈后,他们都没有认为,银行会危害到江山社稷。 既然如此…… “朕准了!贾环……不要让朕失望。” …… ps:本书中的银行,和实际银行是两个概念。 一个垄断的,甚至将这个垄断延伸到白瓷、水泥、香皂、地产甚至是运输行业。 想不暴利都难。 当然,这种畸形产业一定有它的致命弱点。 但这不是现在考虑的问题,也会有解决之道。 (。。)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小吉祥敬茶 上房内,除了隆正帝和赢祥外,其他人都怔怔的看着贾环,目光艳羡。 从这一刻起,大秦权势滔天的顶级大佬,就又多了一位。 想想他们,走到这一步,站在这间上房内,用了多少年。 而这一位,又用了多少年? 他只是和皇帝干了一架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银行策略定下,朝廷缺银的问题也将很快解决。 那么,其他的,都将不会是问题。 张廷玉深信,只要度过今年最艰难的一年,到了明年,国朝形势只会越来越好。 对银行的依赖,也会越来越少。 说到底,银行不过是一个类似于内务府,敛财的机构。 只是以前是贾环一个人带着几家勋贵发大财,如今,却是带着天家,带着大部分既得利益集团一起赚银子。 对于军权,贾环依旧只是影响,也只能是影响,而且,不会获得比现在更大的影响 对于政事,他就更不可能插手。 因为,他张廷玉,一定会死死防备住贾环伸向朝堂的手。 待李光地老相爷驾鹤归西后,朝堂上将再无贾家援手。 安心做一个受用富贵的权贵纨绔吧,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张廷玉眼睛闪烁,眼神又看向御案后的隆正帝。 却看到隆正帝也正在看他,细眸中,闪烁着与他一样的目光 “敢问宁侯,这银行股份,如何发卖?毕竟,这是一全新不同之事物。当然,下官不是在怀疑宁侯,宁侯陶朱之术,世人皆知。只是” 张廷玉还是不大信,贾环仅凭一张嘴,空口白牙,就能套现几千万两银子。 他心里总觉得憋屈,也觉得梦幻 觉得憋屈和梦幻的何止张廷玉一人,一亿两白银的冲击,让每个人心里都不踏实。 听张廷玉发问,其他人也都看向贾环。 贾环笑道:“过半个月,等我度完蜜月,会先召开一次玻璃方子拍卖会。 到时候,大秦五湖四海的巨贾,都将云集都中。 毕竟,玻璃的暴利,让他们每个人都眼红。 这些巨贾能成为大富之家,就必然有一定的独到之处。 除了官商勾结起家的外,能看出银行妙处的,必不会在少数。 其实先拍卖玻璃方子都只是为了将人尽快吸引到都中罢了,不然,那些人只看到银行股东里有天家内务府,有宗室,有我们这些武勋将门,傻子才会视而不见呢。” “蜜月?什么蜜月?” 隆正帝忽然问道。 贾环正色道:“陛下,新婚蜜月啊,臣昨儿才成亲呢!” 众人齐齐抽了抽嘴角。 户部尚李谦忽然笑道:“宁侯,不知大秦官员,下官指的是,文臣,可不可以认购银行股份?” 贾环闻言,觑着眼看他,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计相吗? 你一月俸禄多少啊?还有存款买银行股份? 赵师道呢?赵师道哪儿去了?” “给朕闭嘴!” 隆正帝一脑门子黑线的骂道。 他虽然生性刚烈,最恨贪鄙。 却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只要不是主动索贿,平日里收些冰敬碳敬什么的,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否则,堂堂一个户部尚,官居一品,一月俸禄却只有二百两,迎来送往请幕僚的花费都不够。 没有点外快,全家都得吃糠咽菜。 那还如何为国效力? 当然,隆正帝也没想到,李谦家居然富庶到,可以认购一千两银子一分的银行股的地步,还不知要买多少 骂完贾环后,他眼神狐疑的看向这位掌管国库的计相。 该不会是监守自盗吧? 李谦心里已经在问候贾家十八代祖宗了,被隆正帝看的满脑门子冷汗,忙解释道:“陛下,臣只是以为,文臣亦是大秦天下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不管百官能否买的起,至少名分上,不好将他们排除于外” 隆正帝闻言,“嗯”了声,道:“言之有理。”说罢,又看向贾环,眼神警告。 说实话,虽然恨不得举起铡刀,将一干贪官污吏斩尽杀绝。 可隆正帝心里未尝没有和文官一脉打好交道,处好关系的心思。 这就是一种无奈而又悲哀的现状。 大秦的天下,毕竟还是要靠文官去治理。 百年之后,为他上庙号,修史的人,也是天下文官。 所以,隆正帝一直在考虑着,清理完吏治后,与文官和解的事 这个时候,他却不想看到断人财路的事出现,进一步激化天家和文官系统的矛盾。 对皇帝而言,勋贵和文官之间,也需要一种平衡。 贾环咧嘴一笑,懒洋洋道:“文官当然也可以买,银行股多好?又可以把小金库里的银子洗白,又可以光明正大的传诸子孙!” 李谦闻言,一脑门子冷汗,讪讪笑道:“宁侯说笑了,宁侯说笑了。” 贾环嗤笑了声,不过在隆正帝刀子一样的眼神下,还是没有继续扎心 “宁侯,下官还有几个关于银行的问题,想向宁侯讨教,望宁侯指点迷津。” 张廷玉锲而不舍的问道,姿态很低。 贾环却摇头道:“张相,我不会干涉朝政的运转,而银行如何运作,也与你无关。 户部如果也想办银行,等大秦银行成立后,你自可观摩。 但现在,我却不会将秘诀告诉你。 这是经济之道。 至于你担心的那一千万两借款,大可不必担心。 武勋将门内部认购,就足以贷给你了,利钱便宜,六厘。 一万两,一年例钱六百两。 一千万两,一年例钱不过六十万两” 见隆正帝又在瞪他,似乎在心疼那六十万两,贾环的声音骤然提高,对张廷玉吆喝道:“满天下打听打听,啊,有哪个钱庄会贷六厘的利! 去掉火耗亏空,去掉人工月钱,我他么是在做赔本儿的买卖啊! 咱都别忒黑心了,总要给人一条活路不是? 打听打听,哪他娘的有六厘的” “贾环!” 赢祥古怪着一张脸,想笑又不能笑的憋着,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让你骂街的?” “瞧你那副德性!一张商贾市浍的嘴脸!” 隆正帝刻薄讥讽道。 贾环好笑道:“陛下,您这是河还没过,就想着拆桥呢。没我这小商贾,您这会儿子,怕不得又要和张相他们商议怎样刮地皮吧?” “放你娘的屁!” 隆正帝也是火爆脾气,被贾环说的痛脚,登时炸了,反正满上房都是潜邸旧人,不怕被人说他有失帝仪。 不过,张廷玉等人还是纷纷目瞪口呆 “他们欠朝廷银子,一个个吃的膀大腰圆,生活奢靡,比朕还会受用。朝廷缺银,还不能问他们要账?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隆正帝愤怒道。 “陛下” 贾环摸了下鼻子,看着隆正帝郁闷道:“臣昨儿才成亲,正是大喜的日子呢,您咋老冲我发火?” 隆正帝:“” 贾环又嘿嘿笑道:“陛下,您是天子,当胸怀天下,别扣扣索索的小家子气” 见隆正帝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拉了下来,黑成锅底,贾环忙道:“臣这绝不是在嘲笑您,是在劝谏您,得学会花银子! 天家在银行股份中占三成,这是多大的份额? 您要只想着节俭,不想着花银子,用不了二十年,天下一半的银子都到您内务府内库中藏着去了。 市面上没了那么多银子流通,立刻就是银贵物贱的下场,老百姓的日子就惨喽!” 隆正帝闻言,面色古怪道:“那依你的意思,朕该大兴土木,奢靡无度?” 在史上,这是标准的昏君做派 贾环笑道:“您不愿也成啊,您可以把银子都用来做基建,就是修路铺桥。 天下那样大,除了有数的几座雄城外,路都是泥洼难行的泥泞坏路。 也别在丰收之年修路,偏在不幸遇到灾年时,您就拿出大票的银子来,雇佣流民,或大修水利,或铺路架桥! 嘿!不是臣忽悠您,只要遇到两次灾年,您这么来做两 您,甚至是整个赢秦天家的名声,将流传千古。 大秦的江山,也将基业永固! 您也会一改在民间的臭名声,成为万家生佛!” 隆正帝原本激动的霍然起身,面色潮红,眼眸波动。 可听到最后,脸色又登时铁青,狞笑道:“你个小王八羔子,朕的名声再臭,能有你臭? 什么话都敢说,真当朕打不了你板子? 还有脸子说朕,自己去外面打听打听,你贾环的名声,比臭狗屎还臭!” “噗!” “哈哈哈哈!” 赢祥虽明知不是该笑的时候,可还是着实忍不住,顶着隆正帝刀子一样的眼神,喷笑出声。 还别说,论起臭名声来,这一对君臣俩,真真是半斤八两,不分胜负。 相较于紫宸上房的热闹,宁国府今日也热闹之极。 贾环走后,林黛玉和紫鹃用过早饭,就一起去西暖串门儿。 紫鹃本来不想去,可林黛玉却觉得,做了好事,不能不让人知道 女孩子之间的交往,天生就带一层面纱。 哪怕恨不得互相捅刀子,可当面也亲热的比亲姊妹还亲。 谁也怠慢一点,笑的不够灿烂,就说明功力不够,落了下风。 当然,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肯定不会恨不得捅对方刀子,但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自在。 然而,却不影响面上的亲切。 被史湘云迎进了内间,见她头还没盘,似是刚刚起来,林黛玉满意的点点头 继而,林黛玉夸赞了史湘云气色极好,然后风轻云淡的说,清早她打发贾环一定要到湘云这里来,不知来了没有 呵呵哒! 往窗角瞟了眼后,史湘云谢过林黛玉的好意,也夸赞了林黛玉发型有型,然后亦风轻云淡的说,昨夜她打发贾环一定要到林姐姐那里去,不知去了没 紫鹃和翠缕在旁边听的都牙齿发麻 好在,这种局面被人打破了。 小吉祥和香菱两人进屋,说要给两位新夫人磕头敬茶。 香菱明显是被忽悠威胁的,不过她听小吉祥的。 林黛玉和史湘云就怔怔的看着小吉祥先把茶盘放在地上,然后撅起小屁股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香菱有样学样。 最后小吉祥和香菱一起给呆呆的林黛玉和史湘云敬茶:“给奶奶敬茶!” “姑娘快接了!” 见林黛玉和史湘云都被这突然袭击给击懵了,紫鹃和翠缕都忙给自己主子提醒。 总让妾室跪着,献茶也不接,会让人说好妒。 好妒,是妇德的大忌。 这个名声可背不得。 林黛玉和史湘云也反应过来,忙接了小吉祥和香菱的茶,一人喝了口。 有点凉 “小吉祥子!” 林黛玉没好气的看着笑的跟狐狸似得小吉祥,唤了声。 “诶!” 小吉祥重重点点头,脆脆的应了声,然后赔笑道:“奶奶要我立规矩吗哎哟!” 话没说完,耳朵就失陷,落入了林黛玉手中。 林黛玉咬碎银牙,恨道:“小蹄子,一大早来捉弄我?没地儿耍了是不是?” 小吉祥小脸巴巴道:“好奶奶,我这不是来给奶奶献茶来了吗?我是真心的!不信,你问香菱!” 一旁处,香菱也被史湘云抱着揉啊揉 经过贾环的启蒙,史湘云似乎有了攻的趋势,她和贾环在一起都敢打一波反攻,被镇压,再反攻 可怜香菱,傻乎乎的被湘云捞住,一个劲的揉捏。 不过到底仗义,听到小吉祥的话后,连连点头。 林黛玉气笑道:“香菱这妮子整日里迷迷煳煳的,被你哄成傻子了,还不都听你的?当我不知道,妾室才能给太太献茶,你还没成房里人呢,献哪门子的茶? 说说,这是在给哪个在挖坑呢?” 林黛玉这么一说,史湘云一个激灵,顿时反应过来,修眉竖起,看向小吉祥,眼神不善。 小吉祥真没想到林黛玉这么精明,竟然识破了她的诡计,眼珠子滴熘熘的转,矢口否认道:“奶奶,我这不是盼着您在三爷面前说说好话,让他早些收了我和香菱嘛!” “还敢扯谎!” 林黛玉喝了声,不过看她模样可怜,到底心软,松了手,没好气道:“你三爷护你跟护心窝子似得,老太太管不得你们。满园子就你和香菱两个疯跑,活的比谁都快活,还用我来帮你说情? 小吉祥你听仔细了,寻日里胡闹也就罢了,我也不理你到处顽皮。 可耍心眼子的事,只有今日一遭,再没有第二,听明白了?” 小吉祥真有些怕了,小声道:“奶奶” “还按以前的叫法叫就是。” 林黛玉理了理小吉祥有些凌乱的衣裳,说道。 小吉祥见之登时放心了,嘿嘿一笑,道:“姑娘,我明白了。 姑娘,我真没想使坏,就是就是想捉弄一下嘿嘿!” 又连忙保证道:“我最知道三爷哩!他虽然宠我,眼睛里却容不得沙子。我要敢使坏,他要知道了,还不打烂我的屁股!” 林黛玉好笑道:“你知道就好!” 小吉祥见摆平了林黛玉,可一旁史湘云的脸色却依旧不好看,眼睛滴熘熘的不知该如何补救。 林黛玉知贾环最心疼她,也不愿第一天就让她和史湘云对上,便道:“行了,自去耍子去吧。不需你立规矩!” 小吉祥闻言大喜,忙给林黛玉咧嘴一笑,带着香菱就跑。 史湘云忍了好久,皱眉道:“这就宽纵了她?真真是愈发没规矩了!你不说,我还想不到,她竟给宝姐姐使坏 好大的胆子!” 还没当上妾室的小吉祥都给林黛玉和史湘云敬茶,那薛宝钗这有名分的妾室,甚至还有公孙羽、董明月、白荷她们,是不是也要来磕头敬茶? 公孙羽、董明月她们也就罢了,敬茶也只是一个面子活。 林黛玉和史湘云都不是猖狂的人,不会端着太太的架子,拿捏她们。 甚至她二人对公孙羽都很亲近,心里也敬着。 哪怕敬茶,心里也不会有芥蒂。 可薛宝钗不同 倒不是说薛宝钗身份更高一层,关键是 往日里,薛宝钗便是她二人的姐姐,以姊妹相称。 三人极亲密。 薛宝钗也很照顾她二人。 这会儿子要让她来磕头敬茶,别说薛宝钗自己心里怎么想。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心里都过意不去。 别看林黛玉素日里爱刺薛宝钗两句,但那完全是两事。 论心底柔软善良,再莫有谁强过林黛玉。 她是真真的刀子嘴豆腐心。 林史二人本打算,三天门后,就搬大观园住,和从前一样玩乐。 住的太近,真不是好事,早晚起磕碰。 同时,也不用薛宝钗和公孙羽她们来敬茶,不求这个虚名,贾环也不大喜欢。 谁知,却被小吉祥顽皮一闹,给打乱了。 因此史湘云心里很有意见。 林黛玉却劝道:“云儿,你快莫同小吉祥一般见识。那丫头让环儿惯的顽劣的紧,但若说心里有坏心,却是不会的。 她平日里就爱去你那里耍,你还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 史湘云闻言,脸色好看了些,道:“倒也是,她就是爱顽。不过也是小气的,当年宝姐姐见她顽皮的太不像,不过说了她两,给了她两次脸子看,她就记在心里。” 林黛玉笑道:“不过是心思简单罢了,做事不想着后果。有环儿护着,更有姨娘护着,也就三丫头能收拾她,其她人却不好动她呢。不然环儿那里不说什么,姨娘心里也不好。 你若真想教训她,去寻三丫头告状就是。” 史湘云闻言,笑道:“我并不是非要收拾她罢了,只盼她再没下次。只是,宝姐姐那里怎么办?” 林黛玉眼睛转了转,道:“不给她这个机会就是” “姑娘,宝姑娘来瞧你们啦!” 两人话没说完,就听到刚送小吉祥出去的紫鹃,在外面廊下高声说道。 ps:第一更,还有一更! () ,(),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太后苏醒 “给姐姐请安。 .” 薛宝钗面带微笑,款款福下。 不过没等她屈膝到位,就被史湘云一把拉住。 史湘云恼道:“宝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薛宝钗笑道:“自然是给你们二位行礼了,规矩如此。” “别人家自然有这规矩,可环哥儿早说了,咱们家没这规矩!” 史湘云正道。 薛宝钗苦笑道:“日后可以没这规矩,可第一次总要有的。不然,连西面儿老太太都会说我不懂礼。” 史湘云道:“不同她说就是了!” 一直旁观的林黛玉撇撇小嘴,道:“老太太定是在姨妈跟前提点了……” 史湘云登时看了她一眼,再看向薛宝钗。 薛宝钗嘴角愈苦涩,点了点头。 这下史湘云都没法子了…… 林黛玉却轻笑了声,道:“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都说宝丫头给咱们敬了茶,老太太又不是包青天,如何会知道有没有?” 薛宝钗有些歉意道:“这样不好?” 史湘云忙道:“怎地不好?这样最好!环哥儿老早就说过,家里再没那些规矩。 刚才小吉祥带着香菱来敬茶,都被林姐姐教训跑了呢!” 薛宝钗闻言,面微变,道:“小吉祥来过了?” 在这方面,她要比心思大的史湘云敏感的多,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多。 趁史湘云没解释前,林黛玉就笑道:“她素来最爱作怪,如今愈淘气了,敢拿我和云儿开心。这还了得?让我好生收拾了通,这会儿子不知是不是跑去姨娘那里告状去了。” 听林黛玉提及赵姨娘,薛宝钗面又轻轻一变…… “二姑娘、三姑娘来啦!” 三人正说着,就听外面紫鹃高声招呼道。 这里是史湘云的屋子,招待一个屋檐下的人可以,招待大姑子小姑子就不大合适了。 林史薛三人忙迎了出来,在正堂待客。 林史二人先给贾迎春行了礼,除了贾元春外,她就是长姐。 贾迎春也笑着应了,扶起她们。 不过到贾探春那里却卡壳了…… 贾探春笑道:“从环儿那边论,我也是大姑姐呢,怎地不给我行礼?” 林黛玉俏脸微红,笑骂道:“三丫头,你少作怪!等你当了亲王妃,再让我们来拜你!” 贾探春有些招架不住了,笑骂道:“真真是……都成了亲,这张口还是这般厉害!” 众人说笑了回,贾探春忽然道:“对了,小吉祥和香菱来过了没?方才在西边东大院姨娘那里看到她俩,姨娘正教训她,来给你们两个当家太太敬茶哩! 她答应的好好的,莫非没来? 这小吉祥,胆子越大了,姨娘的话她都敢不听。” 林史薛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林黛玉道:“是……是姨娘让她来敬茶的?” 贾探春道:“是啊……”又见三人神有异,问道:“怎么了?她没来,还是来了使性子了?” 林黛玉忙道:“这倒不是……奇了……” 说着,把方才的事说了遍。 又道:“我只当她又在作鬼使坏,要给宝姐姐难看。所以还揪了她耳朵,她也认下了是自己淘气。” 史湘云纳闷道:“这小吉祥是不是傻了,怎地不说明白,是姨娘吩咐的?” 贾探春忽然一叹,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林黛玉和史湘云齐声问道。 贾探春再叹息一声,道:“小吉祥得了我娘的吩咐后,遇到我后就问我要主意。她担心,她若要做了出头椽子,那其她人岂不是也要效仿她? 她倒不怕什么,磕头就磕头,敬茶就敬茶。 可其她人,素日里都是和和气气,谁也不高谁一头,谁也不矮谁一头。 若是忽然给人磕头敬茶,难免心里不自在。 再告之三弟,三弟心里也不喜。 小吉祥最想着她三爷,不想让他心里不喜…… 再者,她也不知听哪个嬷嬷说过,婆媳间最难相处。 尤其是姨娘这种情况…… 她也怕你们为此在心里怨上姨娘……” “这叫什么话?” 林黛玉等人都变了脸,史湘云不悦道。 不过又跟着一叹,道:“也难为她小小人儿想那么多。” 林黛玉“噗嗤”一声笑出声,道:“虽考虑的三不着两,但心思难得。方才倒是我冤枉了她……” 贾迎春贾探春想到林黛玉揪小吉祥耳朵的情形,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她们自然知道,林黛玉不可能真拿小吉祥怎样,不过小小教训一二罢了,不碍事。 唯有薛宝钗面上虽带着笑,心里却不大是滋味。 小吉祥怕人怨恨上了赵姨娘,所以才蒙着真相不说。 可是,她会怕谁怨恨赵姨娘? 难得她薛宝钗连孝道都不知,会怨上夫君的亲母? 她这点心思传出去,人家只会赞小吉祥懂事,可回头再一想,她薛宝钗又成什么了? 不过,她心思深,心里想着事,面上还和一群姊妹们说笑着。 “哟!都在吃茶呢?” 一群姊妹们正玩笑着,却听庭院里传来一道笑呼声。 不用猜,便知道是哪个来了。 穿的和金凤凰似的王熙凤跨进门来,看着众人都在,哈哈一笑,然后开始上下打量起林黛玉和史湘云来,一副过来人的眼神,将两人看的面红耳赤。 林黛玉羞恼道:“凤丫头,你作什么鬼?” 王熙凤也不恼,哈哈大笑道:“老祖宗还怜惜你们俩,不用今日去给她献茶。没想到,环儿倒是更怜惜你们。我原道今儿你们俩都下不了床……” “呸!” “真真是疯了!” “凤丫头别是撞客撞鬼中邪了!” 连贾迎春都啐了口,其她人更是不客气的指责起来。 不过,人人都面若桃花。 薛宝钗也嗔恼道:“这话也是你做嫂子能说的?” 王熙凤豪放笑道:“这算什么?屋里都是咱们自己娘儿们!除了我贾家两个姑娘外,都是过来人。 可二丫头三丫头也不是小孩子了,三丫头和荆亲王府的亲事翻过年说不得也要提上日程。 到时候,还专门有教导嬷嬷教你。 这会儿子还害羞什么?” “别以为都跟你一样没羞没臊!” 别人顾及王熙凤不好说,林黛玉却从没顾及,毫不客气的反击道。 王熙凤眼神莫测的看着林黛玉,神秘笑道:“好妹妹,环兄弟昨晚疼坏你了?” 林黛玉一张俏脸只觉得烧了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急向王熙凤,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一清早就来胡说,还有没有一点嫂子样儿?” 王熙凤被她追了两圈后,见她行动不便,忙停下让她掐了两下,求饶道:“好妹妹,是嫂子欢喜傻了,说错了话,你饶了我这一回!” 林黛玉哼了声,道:“你欢喜什么欢喜傻了?”说罢又补充一句:“不许再说疯话,不然饶你不得!” 王熙凤刚想说出口的话登时噎住了,打了个哈哈,笑道:“这不是你们和三弟的亲事,连皇帝和皇后都来了,还给你们做了高堂。我激动了一宿都没激动完,这会儿还欢喜着呢!所以,好妹妹,就饶了我这一遭!” 林黛玉闻言,弯起嘴角,水灵灵的好看眼睛眯起,道:“好,就饶你这一回。” 此时的林黛玉,好似整个人都散着清灵的气息,尤其一双眼睛,明亮,灵动,好似天上仙子般。 王熙凤感叹道:“三弟真真好福气!” 林黛玉闻言,白了她一眼,然后到底没忍住,抿嘴咯咯乐出了声。 …… “张廷玉,你有完没完?陛下都没说不让我告辞,你拉着我不放做什么?” 上书房内,一群人看好戏。 张廷玉一手扯着贾环衣袖,面上却是毕恭毕敬,让贾环想动粗都不好意思,只能不耐烦的喝道。 张廷玉满脸不是,道:“宁侯宁侯,下官只是想再请教一个问题。” 贾环想给他脸上一拳,可看他那副谦卑模样,实在打不出手。 只能对龙椅上看戏的隆正帝道:“陛下,看看,看看!这就是咱大秦的相爷!还有治没治?您管不管?” 隆正帝呵呵道:“贾环,你不读书,不知道做学问的人的执着。朝闻道,夕可死。没有这种坚持,也成不了学问大家。 张爱卿为朕掌管天下财物,却对你口中的银行一无所知。 所以,虚心学习请教,不耻下问。 这是好事,朕以为当大加鼓励。” “不耻下问?” 贾环气笑了,道:“臣不知比他高明到哪里去了!就算前明沈万三复生,在经济一道,臣都能和他谈笑风生!张廷玉算哪门子不耻下问?” 张廷玉忙道:“是是是,下官是向贤达请教,并非不耻下问……” 见他这般,贾环真是没办法了,无奈道:“张相,我知道你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为了朝廷,为了户部。 可就算我现在把银行筹备法子全告诉你,你能筹备出银行吗? 我给你说的很清楚,也很直白,没有一丝一毫保留。 银行和现在钱庄最大的区别,就是银行会投资到各个朝阳产业中去。 比如我贾家那几个产业,这是大秦从前从未有过的。 在不影响从事这行产业百姓生存的情况下,进行大规模的盈利,从而带动银行的铺展。 只此一项,你就没办法解决。 何苦这会儿纠结于我呢?” 张廷玉闻言,沉默了下,道:“宁侯所言极是,下官只是自责,身为内臣,却不能……” “打住打住!” 贾环没给张廷玉表白心思的机会,他应该是真心,但那对贾环不重要。 顶着隆正帝等人不满的眼神,贾环对张廷玉道:“张相,你知道本侯对你最大的感观是什么吗?” 张廷玉苦笑道:“多半是厌烦……” 贾环摇头道:“不是,你也太小瞧我了。本侯对你最大的感观,是你做的多,说的少。 我想,这也是陛下如此信重你的缘故。 所以,以后同我处事,不要扯太远。” 张廷玉闻言,脸上一阵青白…… “贾环,你也太不近人情了,我就不信你是万事通。张大人不过请教你几个问题,你还拿捏上了。你自己不也说了,张大人做的都不是为了他自己,而且就算告诉了他,他现在也没法和你争。 如此,怎地就不能好好说话?” 赢祥见隆正帝脸不大好看,忙先开口道。 贾环或许是隆正帝最喜欢亲近的臣子,但若说最器重最可用的,那一定是张廷玉。 现在张廷玉被贾环一个刚成亲的毛头小子这般教训,素来护短的隆正帝怕真生气了。 不愿见两人再怼上,赢祥先教训起来。 贾环郁闷道:“忠怡亲王,我昨儿才成亲,今儿是来谢恩的。他若想问,过些日子还不随他问?我又没说不告诉他。 银行一办起来,秘密哪里藏的住? 干吗非要今天拉着我不放?” 张廷玉脸愧然,躬身道:“宁侯,却是下官的不是。不过请恕下官无礼,有一问题不问,怕自今日往后都难入眠。”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没见过你这么缠的,好好好,你问!不过说好了,就最后一个问题!” 贾环简直抓狂,不得不妥协。 张廷玉大喜,忙起身正问道:“宁侯,下官相信您能卖出银行股份。可是……您又怎么能让百姓,甘心将银子存入您的银行里?要知道,老百姓大都愿意将银子存在自家,哪怕挖个地窖藏起来,不也比存银行方便。 还有,财不露白的顾忌。” 贾环嘿嘿一笑,竖起大拇指道:“张相是真正思考问题了,答案很简单。这银行里不是有天家三成股吗?银行不是要借贷一千万两银子给朝廷吗? 那么等到年终俸禄和红包时,户部就以银行的银票代替现银放。 当然,他们若愿意,随时都可以去银行兑现。 另外,但凡在贾家产业置办货物的,只收银行的银票。 到那时,您就瞧好,保管……” 贾环正说的得意,隆正帝、赢祥和张廷玉等人都听的面面相觑,又无不眼露精光时,一个身着大红太监服的老年太监忽然踩着猫步走进上书房。 看到他,苏培盛忙迎了上去。 隆正帝的脸也是一变。 那内侍在苏培盛耳边耳语了两句,苏培盛的面就大变。 隆正帝是急性子,沉声道:“张永,慈宁宫生了何事?” 张永,就是这进来的老太监,一直在慈宁宫看守着。 他此刻匆匆赶来,必是慈宁宫出了事。 张永闻问后,忙上前跪下,道:“回陛下,方才……方才太后娘娘醒来了!正在寻陛下呢……” 隆正帝闻言,细眸猛然圆睁,站起身,道:“你说什么?” …… ps:订阅啊,给点动力,舍了老命写第三更!...“”,。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慈宁宫变 皇城,慈宁宫,瑞萱春永殿。 . 隆正帝和忠怡亲王赢祥大步走在前方。 苏培盛、张永紧随其后。 最后还有张廷玉和贾环二人。 贾环低声抱怨道:“你说你坑不坑人,什么话不能明儿说? 得,现在又把我牵连进来了。 宫里这个晦气地儿,真真是不能来了。” 张廷玉闻言,愧疚非常。 他能做到文官第一人,自然明白,任何涉及宫闱的秘事,都绝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对贾环这样身上牵扯极多的权贵而言。 不过…… “宁侯,尽放心就是。时已至此,任何人都不可能对陛下的伟业,造成坏的影响。 陛下圣命,爱民如子。 又有宁侯这等睿智而心怀天下家国的勋贵在,正是我等大展宏图,开创千古大业,再造不世盛世之时。 没有人能阻挡大势,没有人能!” 张廷玉用一往无前的坚定勇气说道。 既是说给贾环,也是说给他自己。 不过,前方的隆正帝和赢祥也顿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张廷玉,齐齐点头,眼神。 再看贾环…… 嫌弃如一滩狗屎…… “娘希匹!” …… “陛下……” “王爷……” 行至慈宁宫后,门前内侍纷纷与隆正帝和赢祥行礼。 为首者,竟是赵师道。 “如何了?” 隆正帝面上看不出喜怒,沉声问道。 赵师道忙道:“回陛下,太后已经醒来。不过,除了吩咐下去,要寻陛下后,再未开口。 皇后娘娘和吴贵妃已经去殿内侍候了,皇后还吩咐……” 说着,赵师道看了后面贾环一眼,继续道:“皇后还吩咐,派人去贾家,接贾家女神医入宫。” 贾环闻言,眉头顿时皱起。 不过还知道深浅,没说什么不许的话。 再怎么说,里面那位也是隆正帝的亲生母亲。 这个时候触霉头,那才是真真作死。 对于贾环没有提意见,赵师道显然有些意外,或许还有些失望,又看了贾环一眼…… 贾环挑起眉尖,无声的用口型问候道:“看你爹!” 不是他故意树敌,他既然和苏培盛的关系又恢复到过往,就不能再和这个特务头子打好交道。 否则,纵然是再贤明的皇帝,也容不下一个勋贵勾搭他的特务头子。 不知道赵师道是否想明白了这点,总之,现在他的脸色难看之极。 隆正帝往后瞥了贾环一眼后,大步入内。 ……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凤体大安,儿臣不胜欣喜。” 看着睁开眼端坐在凤榻上的白太后,隆正帝眼中的确是有一抹喜色的。 或许可以用唯胜利者方能大度来解释。 隆正帝赢了,赢了忠顺亲王,赢了太上皇,赢了满朝文武,也赢了皇太后。 所以,过往的一些挫折和愤懑,到了此时,已经不再那么强烈了。 再怎么说,皇太后都是他的生母。 对于内心感情丰富的隆正帝而言,在危在旦夕时,他或许无比憎恨过对他无半分生母之情的皇太后。 可到了这会儿,这种憎恨,相较于生母之恩,已经可以化解了…… 如果皇太后此刻能大彻大悟,安心做一个国母太后,那么,隆正帝必会尊她敬她。 只可惜…… “哀家醒来,你当真高兴?” 跪在后面的贾环听到这句话,心里却放心了许多。 还好,还是当初那个作死能手老虔婆。 如果她当真和隆正帝和解,那贾环才有了大.麻烦了。 当初白家满门,都是他亲自监斩的…… 隆正帝听到皇太后沙哑干涩的声音,心里一沉,面上却还是道:“太后凤体大安,儿臣自然高兴。” 不过皇太后此刻的模样,却远远谈不上大安。 面色惨白,形容枯藁干瘦,太后大妆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眼珠子满是寒气,看着着实可怖。 她死死盯着隆正帝,也不叫起,缓缓寒声道:“是太上皇,救醒了哀家。”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隆正帝更是陡然色变…… 皇太后见之,眼中露出了一抹快意的笑意,嘎嘎发出刺耳笑声,道:“你怕了?” 隆正帝心中的温情已经不翼而飞了。 不论什么时候,想起那道并不雄壮但很高大的身影,他心头都有无穷的压力。 祭天郊迎那日,不正是太上皇给他的好看吗? 隆正帝抬起头,目光清冷的看着皇太后,道:“朕为天子,缘何会怕?” 皇太后闻言,冷笑一声,眼神轻蔑。 隆正帝见之,心中怒火澎然爆发。 兴许,在皇太后心中,天子只有两个人配做。 一为太上皇,另一,则是她的小儿子! 可是,凭他也配? 既然皇太后不叫起,隆正帝自己便站起身,又对身后诸人道:“起身吧。” 回过头,看着满面怒容的皇太后,清冷道:“不知皇太后唤皇儿来何事?” 皇太后心中骂了声孽子,却看着隆正帝缓缓道:“太上皇托梦于哀家,问哀家,皇太孙如何了,可成亲否? 哀家受太上皇相询,便醒了过来,招皇帝来问问,皇太孙何时大婚? 哀家记得,太上皇在时,曾与奉圣夫人定下了赢的亲事。 他们何时完婚?” 隆正帝闻言,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贾环。 贾环也怔住了,千算万算,到底没算过天意。 只是,真的是天意? 看到隆正帝看过来,贾环目光疑惑。 隆正帝看懂了贾环眼神中的怀疑,细眸勐然一眯,又看向赵师道。 作为隆正帝暗藏多年的心腹,赵师道能明白隆正帝的询问。 只是…… 他轻轻摇了摇头。 咸福宫绝无异动。 慈宁宫,同样也没有。 难道,真的是天意? “皇帝,哀家在问你话,赢亲事,到底何时操办?莫非,你想让太上皇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吗?” 皇太后厉声质问道。 隆正帝闻言,轻轻吸了口气,看向贾环的眼神,微带歉意。 他回过头,沉声道:“既然太上皇托梦于太后,朕自然当抓紧操办。 太上皇与奉圣夫人商定下的东宫储秀,正是甄家四女,如今便在都中。 一月后,将奉太上遗旨,与东宫成亲。” …… “陛下,宁侯出宫了,还在宫门口,截走了正入宫的公孙羽。” 上书房内,苏培盛小心翼翼的禀道。 隆正帝脸色阴沉,却没有因这个消息而暴怒。 他甚至在想,若是上一回,贾家那位女神医不在,说不定会更好一些。 尽管,日后会更难些。 可就算现在,外面不一样在骂他弑父谋母吗? 有什么区别? 捏了捏眉心,隆正帝沉声道:“苏培盛,你掌管中车府,对宫中盯得紧,可曾发现什么不妥?” 无论如何,隆正帝对皇太后这个时候醒来,且一醒来就传“太上皇旨意”,要为东宫大张旗鼓的办婚事,感到怀疑和不安。 太巧了。 而且,对咸福宫,也太有利了。 哪怕等成亲后,让咸福宫那位再“养病”,可世人心中,却再次刷新了回,其为太上皇指定皇储的印象。 不止是在世人心中,更是在许多受过太上皇恩惠的官员甚至是勋贵心中。 让咸福宫摇摇欲坠的地位,再次稳固了些。 纵然他为皇帝,在二三年内,都不可能轻易动摇咸福宫的位置。 若说这里面没有鬼,隆正帝自己都不信。 “查!” “彻查!” “朕却没想到,就在这宫里,还有人能暗地里搅风搅雨!” 这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 “爷,您的脸上这是怎么了?” 黑云车内,公孙羽看着贾环眼角的淤青,担忧道。 贾环靠在车壁上,闭着眼抱着公孙羽,轻轻叹息了声,有些疲惫道:“幼娘,我怕是要失信于人了……” 公孙羽疼惜的看着贾环,素手轻轻抚过他眉角的淤青,柔声劝道:“爷,人力终有时尽,世事无常,又岂能真的万事如意? 您做的已经极好了,就不要太强难自己。” 贾环睁开眼睛,目光有些茫然,轻轻呢喃道:“人力有时尽么?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装疯卖傻下去了…… 在别人无穷的猜疑中,小心自保。 在别人的‘宽容’和‘恩典’中,艰难的庇佑一家人…… 这种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为何,我总有朝不保夕的危机感……” 听到贾环的喃喃之言,公孙羽面色大变。 她先一把撩开车帘,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偷听。 当然不会有,韩大亲自领着二十骑轻骑护卫在侧,任何人都不可能靠近,更不可能偷听。 可饶是如此,公孙羽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待发现没可能让人听了去后,她才深唿出一口气。 看着贾环尤其出神,公孙羽一手握住贾环的手,一手轻抚他眉角的清淤,轻声道:“我是妇道人家,不懂爷在苦恼什么。 按理说,爷大婚,连皇帝和皇后都出面做爷的高堂,爷当是天底下圣眷第一的人。 我爹也说,陛下就是对皇子都没这样好过。 可爷既然过的不高兴,那就……按爷的心思去过日子吧。 富贵是一生,贫贱也是一生。 幼娘能遇到爷这样宽容幼娘,疼爱幼娘的夫君,真的已经极满足了呢。 所以,不管是大富大贵,还是结伴去黄泉,只要能陪爷一起,幼娘都心甘情愿。 幼娘只盼,能看到爷活的松快,高乐……” 贾环眸中的茫然渐渐散去,眼睛聚光,看着泪眼闪闪的公孙羽,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在她唇上亲了口后,笑道:“乱想什么呢? 若是走到今天这一步,爷还下乘的去起兵谋反方能自保。 那么这些年的委屈求全,又为了什么? 幼娘放心…… 无论是陛下,还是忠怡亲王,还是张廷玉,甚至还有李老相爷……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人杰,豪雄。 论见识,无不博古通今。 但是,他们永远都不会想到,资本的力量,将会有多么可怕……” …… ps:第三更!求订阅! 在留到明早发还是今晚发之间,徘徊思考了五分钟。最后一咬牙,发了!就权当补更了…… (。。)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好哥哥 虽然依旧听不懂贾环在说什么,可是没关系。 没听他说,连皇帝老子和亲王宰相也不懂吗? 最重要的是,贾环说,他不会下乘的去起兵造反。 那就更好了。 能不冒着满门抄斩的罪名去做事,自然是最好的。 公孙羽笑容都甜了几分,也纵容贾环一只手不老实的往胸怀里钻…… 临到荣国府二门时,公孙羽小声问道:“爷,要不要先回药室,给您上点药水。 小吉祥老爱蹦跳,磕着碰着常有的事,我就备了好些伤药。 涂抹了,揉揉就能散了淤。” 贾环想了想,道:“等晚上吧……嘿,这两日没去你那里了,想爷了没?” 公孙羽俏脸登时晕红,眼波流转间尽是水意,轻轻的点了点头,鼻音媚了声:“想爷了……” 贾环闻言,陷入了矛盾中:“要不,咱们先回药室一趟?” “噗嗤!” 公孙羽轻轻白了贾环一眼,又替他理了理衣衫,顺便将某处翘起按下…… 柔声道:“爷才大婚,当多陪陪两位奶奶才是。再者,娘的产期就在这两天了,我得日夜守在这里。娘的岁数不老但也不年轻了,不敢马虎了去。” “啥也贤良淑德?” “啥也贤妻良母?” “啥叫家有仙妻?” “啥叫……” 贾环一连串的好话不要钱似得往外丢,公孙羽虽明知是花言巧语,可还是被甜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到最后,不得不用轻轻一个吻结束了贾环的马屁。 她害怕再听下去,真忍不住和贾环先回一趟药室,她都有些醉了…… …… 与公孙羽分别后,贾环就直接去了大观楼偏殿,含芳阁。 总要给人一个说法不是。 唉…… “呀!三哥哥来了?” 甄玉嬛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兴许,她以为贾环能帮她解决难题…… 正与丫鬟在庭院中收拾那一株秋菊,看到贾环到来后,满面喜色的迎了上来。 贾环强笑了声,点点头,道:“四妹妹,我来瞧瞧你,你还好吧?” 干巴巴的问候,其实早上才见过…… 甄玉嬛何等聪明之人,怎会看不出不妥? 又看到贾环眉角处的淤青,心里登时一沉。 这天下,能让贾环眉角泛起淤青的人,有几人? 该不是…… 她敛起了面上的笑容,看着贾环道:“三哥哥,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贾环干笑了声,道:“不碍事,走路时没看路,碰柱子上了。” 甄玉嬛叹息一声,走近了两步,道:“三哥哥,你何苦再瞒着妹妹?” 贾环满脸愧色,道:“自我穿……自我明事以来,从未做有愧于人之事。唯独今日……” 甄玉嬛见贾环面容微微狰狞,满面自责,心中不忍,又近前一步,轻轻扶住贾环的胳膊,道:“三哥哥,这不是你的错哩。 太祖母当日,不就是让你护着我入宫? 最多保护妹妹入宫后不被人欺了去就是,并非是不让我入宫呢。” 贾环摇头道:“人又怎能自欺欺人?奉圣夫人若是知今日之格局,断不会让妹妹再嫁入宫中,如今那不是个好去处了。 只是……” 甄玉嬛没有想这些,她心里早就认命了,要入宫中。 贾环虽说过能帮她,可甄玉嬛也清楚,贾环不可能帮甄家还了那几百万两的亏空,更没法子让甄家再造辉煌。 只有她入宫后…… 甄玉嬛不愿想那些,只是看着贾环眉尖的淤青,让他那张俊秀的脸,显得有些狼狈,轻声道:“三哥哥,是谁伤的你?是陛下吧……” 贾环知道这个四妹妹心思灵透,所以也没再瞒她,轻松笑道:“不碍事!要不是看他老胳膊老腿,我不忍伤他,十个他加起来都不够我一拳…… 诶,四妹妹,你哭什么?当真不碍事。” 甄玉嬛眼泪和断线的珠子般,扑簌落下。她抿了抿嘴,道:“三哥哥,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贾环强笑了声,道:“还是有效果的,我和陛下大吵了架,又动了手……总算说服他,不再让你进宫。 可谁知道…… 昏睡了几个月的太后,忽然醒来了。 还说是太上皇将她唤醒,让她问问,东宫何时大婚? 如此一来…… 不过四妹妹你别急,我再想想办法。 总有法子的……” “不要!” 甄玉嬛本就听的心惊胆战,再听贾环还想再寻法子,一边感动的落泪,一边急道:“三哥哥,事已至此,就不要再为妹妹冒险了。 三哥哥并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都靠三哥哥庇护。 你若出了事……莫说贾家人,就是妹妹,也心中难安。 本就与天家订好的亲事,也不好因为东宫落难了,就悔了亲。 三哥哥,妹妹认命了,是妹妹的命不好。 真的,你就不要再为我劳心了。 日后,妹妹还指着三哥哥,做妹妹的娘家哥哥呢……” 贾环看着甄玉嬛朦胧泪眼,强笑了声,道:“那是自然,虽说咱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你还是真嬛,我是假环。 可我总比你大几个时辰吧? 不是你哥哥,又是什么? 你可别指望我叫你姐姐!” “噗嗤!” 甄玉嬛破涕为笑,道:“你是我哥哥呢,好哥哥。” 说着,轻轻抚了抚贾环眉尖的青淤…… …… “环郎!” 从含芳阁出来后,过了竹桥,贾环就遇到了董明月。 董明月想是已经得知了太后醒来的消息,宫里虽然经过隆正帝辣手清洗,可哪里又真能洗的干净? 随着时间的变迁,里面的眼线只会越来越多。 不过,当董明月看到贾环眉角的伤时,整个人顿时变得煞气凛凛。 贾环忙拉住她,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咱家在半山上藏的那人的后遗症。” 董明月闻言一怔,就明白过来,奇道:“好端端的,那位怎么又提起秦氏的事了?” 贾环干笑了声,道:“昨儿那老不要脸的不是老盯着甄家四妹妹看吗? 今儿我进宫去,借机会和他大吵了一架,就骂他不要脸,老扒灰。 谁知,他却恁地无耻,把当年早就了账的事又重新提出来…… 咳咳。你也知道,论起来,可卿还是他亲侄女儿。 被我……咳咳了,让他揍一下就揍一下吧。 他说,天家的颜面被我踩在地上脏完了,也不算有错,嘿嘿。” 董明月没好气的看着贾环,道:“你还有脸子说……” 不过也就这样抱怨一句,又问道:“那甄家那位,还用不用进宫了?” 贾环闻言,郁闷道:“本来是说好了,我好生操办银行之事,解了朝廷之难,甄家妹妹也不用再进宫了。 那位虽然有些心动,但他不是急色之人,更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种,便答应了。 可谁知道,慈宁宫的那位,好死不死,偏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还说什么太上皇托梦,问赢历何时成亲? 他娘的! 这不是扯淡吗?” 董明月闻言一怔,随即就断定:“这件事和咸福宫那位一定拖不了干系。” 贾环气道:“我也知道,定是赢历那孙子的手段,还真是小瞧了他,赵师道和中车府都没发现哪里出了岔子…… 杏儿手里有一支人手,叫梅花内卫,是当初太上皇还在时,她组建的。 不过她同我说过,她的梅花内卫,比起赢历的青龙密卫,却远远不如。 因为赢历的青龙密卫是太上皇支持组建的,里面有好些好手。 我原不当回事,可现在看来,还真大意不得。” 董明月闻言,却轻轻摇摇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所谓密卫,就一定要暗中行事。 咸福宫那位处境本就堪忧,手里能用人手总是不如大明宫那位,有限的紧。 他不应该将人手现在就用出。 一旦用出了,就一定会被查出来,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贾环道:“兴许赢历以为,现在就是极关键的时候了。若不赶紧给他自己加一层保险,时间长了,他就真的从人们视野中淡化,到那个时候,想废了他,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 董明月点点头,道:“也许吧……不过环郎,甄家小姐的事该怎么办?真让她嫁入咸福宫?” 贾环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想了想,道:“有些话我不好说,月儿你抽空去给四妹妹说,就说,等她入了宫后,就找皇后禀明,因奉圣夫人薨逝,她身为重孙女,虽不能在宫内戴孝,可还是想吃素斋一年,求皇后成全。 想来,皇后一定会准其孝心的。” 董明月闻言,眼睛一亮,不过随即又变得古怪起来,盯着贾环道:“环郎,你该不会又起心思了吧?” 贾环闻言,干笑了声,道:“哪儿能呢?我贾老三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月儿你还不知道吗?”说着,用肩头撞了下董明月。 没撞动…… 论武功,董明月比他高明多了…… 董明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我自然知道环郎是什么样的人,半山太真观里那位,也是皇亲呢。” 贾环打了个哈哈,正色道:“天地良心,我真没这个心。我若真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别说太上皇托梦,就是太上皇从棺材里爬出来,也别想从我身边带走。 大不了小爷我起兵造反,带上全家和女人跑西域去! 那妮子……可能心里稍微有些意动,但也谈不上爱恨情仇…… 总之,月儿你想多了。” 董明月看着贾环,看了一小会儿后,哼哼了声,道:“到底会如何,谁知道呢……” 贾环轻轻抹了下脑门,然后果断转移话题,道:“对了明月,索兄那里如何了?” 董明月正色道:“索先生和卿眉意这些日子来,一直在暗中调查都中的各大钱庄银号。昨天听卿眉意,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 都中十大钱庄背后的人,差不多都查清楚了。 而且和环郎推测的一般,没一家干净的。 放印子钱,背后不知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平康坊的妓家里,每年至少有数百人都来自还不起印子钱的人家。” 贾环闻言,冷笑了声,道:“这就是原始资本的血腥之处,没关系,等爷我度完蜜月,好生给他们介绍介绍,什么是国家专.政的力量!” 董明月闻言,有些犹豫道:“环郎,我听卿眉意说,那些钱庄背后,多有王府的势力,甚至,还有白太后的父亲。” 贾环笑道:“后台差一点的,谁敢做这营生?不过没关系,我会同那些人去讲道理的。” “他们要是不讲道理呢?” 董明月担忧道。 贾环哈哈一笑,道:“那我就同他们讲王法!” 说罢,不想再让董明月担忧,眼神瞬间邪魅,低声道:“月儿,昨晚睡的好么?” 董明月闻言,登时将外面的事忘却,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道:“好,好的不得了!” 贾环嘿嘿笑道:“我可睡的不大好,哎呀,不抱着月儿香喷喷软绵绵的身子,我都睡不踏实。 这会儿还早,月儿你就可怜可怜相公我,带我去你屋里歇息歇息,好不好?” 董明月闻言,一张脸肉眼可见的变的通红,想拒绝,却真真又舍不得。 昨夜,她也一宿没睡好呢…… 犹豫了下,堂堂女武神弱弱的道:“就……就睡觉……” 贾环向红太阳保证:“就睡觉!” 董明月脸越红了,道:“那……那好吧。” 说罢,也不理贾环,转身往宁安堂西厢走去。 等听到背后贾环嘎嘎的得意坏笑声,走的就愈快了。 …… 待贾环从西厢神清气爽的出来时,红太阳已经落山,晚霞漫天。 讲真,虽然和园子里的姊妹们在一起时,能享受到别样的风韵。 可真正能尽兴的,只有与董明月一起时。 因为董明月女武神的身子,扛得住他暴力的冲击…… 关键是,还能舒展开无尽的姿势! 当然,也不是说其她人不好,各有各的妙处,此处不便多谈,究竟是何等妙处,诸位看官待完本后再见分晓…… …… “小吉祥,干吗呢?” 贾环正从抄手游廊中往正堂走,却看到正堂外壁窗下,小吉祥带着香菱,一起趴在那里听墙角。 听到后面声音,小吉祥差点没跳起来,转过头,却一脸惊喜的看着贾环,道:“三爷回来啦!” 贾环奇道:“你在外面做什么?听墙角也不到时候啊……” 小吉祥红着小脸,嘿嘿笑了两声,道:“我瞧三爷什么时候回来,然后一起去奶奶那里!” 贾环今晚会带林黛玉和史湘云去赵姨娘那里。 因为名义上,赵姨娘和贾环已经谈不上什么关系了。 所以无法正式去拜礼。 真正回门儿给贾母见礼,是后天的事。 小吉祥也知道这点,所以来探信儿。 贾环却愈发奇了,道:“那你不在这等啊,怎么不到里面去?” 小吉祥又嘿嘿了两声,眼珠子转了转,正想说什么,身后的香菱却忽然道:“里头奶奶欺负姐姐……” “香菱!” 小吉祥脸色一变,忙喝了声。 香菱委屈的噘嘴,不敢言语了。 贾环脸上笑容一敛,眉尖挑起,看着小吉祥,道:“有人欺负你?不能吧,谁啊,谁敢欺负我的小吉祥?” “是我,我欺负的她!” 许是听到外面动静了,堂内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并几个丫鬟一起出来。 林黛玉肃面应道。 …… Ps:还有一更!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家宴,慈心 “是林姐姐欺负了我的小吉祥?” 贾环绷着脸,沉声道。 林黛玉哼了声,道:“是我欺负的,你待怎样?” 贾环沉着脸,在众人面面相觑间,一步步向前,走到林黛玉跟前。 林黛玉眼睛似睁非睁,觑视着他。 贾环却忽地一把抱住她,谄媚道:“林姐姐,你做的好!!小吉祥顽劣惯了,就该好好欺负她!” “噗!” 周围神经绷紧的几个丫头无不喷笑出声,心里却海松了口气。 史湘云和薛宝钗两人则抽了抽嘴角。 以她两人的聪慧,纵然猜不透贾环的把戏,也能想到他绝不会将林黛玉怎样。 小吉祥是他的宝没错,可林黛玉更是他的心头肉。 林黛玉自己也是抿嘴一笑。 唯有小吉祥,差点没绝倒在地,吐血而亡。 皱着一双毛毛虫眉和小鼻子,龇出一双虎牙,握紧拳头道:“我和你们拼了!” 说罢,朝那一对无良主子发起决死冲锋。 香菱紧跟其后。 “哈哈哈!” 贾环一手抱住朝他拳打脚踢嘴咬的小吉祥,一手挡住香菱,忽地众人听到“哎哟”一声惨呼,贾环忙道:“香菱,你怎么来真的?” 倒不是贾环惨呼,而是香菱…… 小吉祥虽然拳打脚踢,可都没用上劲道。 然而香菱许是真以为贾环也在欺负小吉祥,顿时觉得暗无天日,要为小吉祥报仇,因此真真往贾环腿上踢了一脚。 贾环身为武宗,身体何等坚韧,踢他腿上,和踢到铁柱子上都没区别。 好在她虽然用力,却也没用那样大的力,否则非折了她的脚趾头不可。 纵然如此,也疼的香菱眼泪花花。 小吉祥见状赶紧蹲地上给她揉了揉,香菱倒也勇敢,一会儿功夫就忍着痛不哭了。 一旁处,林黛玉已经把今日小吉祥听了赵姨娘的话来敬茶,和她三不着两的担忧告诉了贾环。 临了,还特意对小吉祥道:“小吉祥,今儿原是我错怪你了,我给你道个恼。” 史湘云在后面也补充了句:“我也错怪你了,也给你……还有香菱,道个恼。你俩小人儿有大量,原谅我这遭,改明去云来阁再请你俩吃锅子。” 小吉祥一张脸早就笑成了花儿,咧嘴笑道:“好说好说,云儿奶奶……” “还和以前一样喊就是。” 史湘云打断道。 小吉祥连连点头,道:“云儿姐姐好说!改明儿我和香菱一定再去吃姐姐的锅子。” 又对林黛玉挤眉弄眼道:“林姐姐,要不你将大宝儿和二宝儿借我耍半年?” 大宝儿二宝儿,就是潇湘馆外竹林里的俩熊猫。 小吉祥爱煞了它们。 林黛玉没好气道:“休想!” 小吉祥顿时蔫儿了。 贾环笑着揉了揉她脑袋,道:“让你住林姐姐那里你还不去,猫熊只有在竹林里才过的快活。 你林姐姐就算送你,你不也一样要在潇湘馆养着?” 小吉祥“哦”了声,闷闷不乐道:“那我还是去潇湘馆看吧。” 贾环见之,想了想,看了看庭院处还有半亩空地,便指着道:“那,明年春天,咱们在那里也栽种上几百棵竹子,等长起来,三爷就让人再送两只猫熊来给你耍,好不好?” “真的?” 小吉祥闻言大喜,惊呼道。 贾环呵呵笑道:“自然是真的。” 小吉祥一张脸惊喜的涨红,一手拉着贾环,一手拉着香菱,又蹦又跳。 贾环哈哈大笑,不过小吉祥确实长大了,知道不好喧宾夺主,虽然依旧压抑不住满面的喜色,可还是回过神道:“三爷,你快和两个新娘子去奶奶那里吧。奶奶使人做了好些好吃的,还把三姑娘也叫了回去,老爷也在,说要一家子吃顿团圆饭呢! 这不,打发我和香菱来催来啦!” 此言一出,林黛玉和史湘云都有些羞涩了。 小媳妇进门和舅姑吃第一顿家宴,难免心里惶惶。 薛宝钗却是连强装出的微笑都维持不了了…… 一家人吃一顿团圆饭,可是,却没叫她。 那岂不是说,在赵姨娘那里,她不算一家人? 心里真真觉得委屈,平日里,家里姊妹中,数她往东路院去的勤。 燕窝人参不知送去了多少,可关键时刻,居然被人给忘了。 若不是她心思坚韧大气,能沉得住,这会儿子非落下泪来不可。 纵然如此,她的脸色也让人发觉了去。 林黛玉和史湘云都忙给贾环使眼色。 贾环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小吉祥,道:“小吉祥,娘没让你喊别人?” 薛宝钗闻言,眼睛一亮,顾不得其他,急看向小吉祥。 她心里在祈祷,这又是小吉祥的恶作剧。 可是…… 小吉祥却摇了摇头。 薛宝钗心里顿时一凉,她相信,小吉祥绝不敢欺骗贾环的。 眼睛实在忍不住酸楚,她强笑一声,道:“你们去吧,我……我先回园子去了。”转过身就落下泪来。 却不知日后该怎么做人…… 贾环心里纳罕,赵姨娘真没叫薛宝钗? 不能啊! 寻日里,每次见面赵姨娘都会提到薛宝钗一次,夸她孝顺知礼。 就算她一时疏忽忘了,贾政也不该忘,贾探春也不会忘。 一手拉住薛宝钗,贾环正色看着小吉祥,道:“再不说实话,三爷生气了啊。” 小吉祥闻言,打了个激灵,忙道:“三爷,我说的是真的哩!奶奶真没让我喊别人,不过……她专门让小鹊姐姐去了蘅芜苑,招呼宝钗姐姐和宝琴姐姐来……哎哟!” 小吉祥见薛宝钗真落泪了,贾环也板起了脸,不敢再捣蛋,忙说出了实话。 可还是被贾环一个瓜崩儿弹在脑门上:“小吉祥越发淘气了,还不快给宝姐姐道歉。” 小吉祥可怜兮兮的眨巴着大眼睛,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张口就来:“宝姐姐,俺错了。” “噗嗤!” 看她那副模样,林黛玉忍不住笑出声,拉她倒身前,道:“古灵精怪的,怪道环儿这般疼你。不过日后这种事却不好再顽笑,事关长辈呢,记住了吗?” 小吉祥真老实了,连连点头。 薛宝钗也背着人收拾好了面容,回头对贾环笑了笑,道:“不妨事。”又看了小吉祥一眼,对林黛玉道:“没事,她也没说谎。” 正说着,就见小鹊急步走来,有些气喘吁吁,看到众人都在,笑道:“给三爷和诸位姑娘请安。没想着宝姑娘也在这里,奶奶嘱咐我,专门跑去蘅芜苑叫人哩。宝琴姑娘也先去了,我再到这来看看。” 薛宝钗心里真舒坦爽了,从头上取下一根金钗,满面笑容道:“劳姐姐多跑了回冤枉路,前儿收拾妆奁时,看到这根钗就觉得极配姐姐,姐姐拿去戴吧。” 还不许拒绝道:“你也知道,我素来不爱戴这些,白放在木盒里作什么?” 小鹊真真尴尬的不知怎么好,直到贾环笑道:“收着吧,听我娘说,你好日子也快到了,就当我和宝姐姐送你的压箱礼。” 小鹊只好福下谢过。 林黛玉轻轻哼了声,道:“她惯会作这些事……咦,小吉祥,你看我作甚?” 小吉祥一双大眼睛眨啊眨,浓眉往小鹊手中的金钗上比划。 示意小鹊跑腿儿都有金钗,她也是跑腿的哩! 林黛玉看的好气又好笑,道:“我没有!我可没一个有钱的娘家,我的钗儿要当了,给大宝儿二宝儿买竹子吃!” 小吉祥登时大失所望,又看向史湘云。 史湘云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我也没有!我的钗儿要当了,请你吃锅子!” “哈哈哈!” …… “哎哟!都来啦!” 赵姨娘挺着老大一个肚子,在屋里指挥着两个丫头摆放碟盘。 看到贾环带着几个儿媳妇上门,一张脸笑成了花儿。 贾环也不敢再玩儿煽情的,没有领着媳妇儿叩谢娘恩。 因为怕赵姨娘太激动,提前生宝宝…… 不过,林黛玉和史湘云还是跪拜了番。 虽然依旧称呼“姨娘”,但这也是赵姨娘要求的。 在贾政前,她极遵守规矩。 其实贾环知道,赵姨娘是不想贾政在贾母面前难做。 不过贾环也不急于这一时,等给老太太养老送终后,谁还能再拦他? 一家人,除了白荷在城南庄子,董明月在宁安堂西厢起不来床外,都坐这了。 公孙羽也在。 贾环还特意使人叫来的贾迎春和贾惜春。 两人都无父无母,贾环让她俩随自己管贾政和赵姨娘喊爹娘。 起初有些尴尬,但久了就习惯了。 总之,热热闹闹的一大屋子人,有贾环和小吉祥两个不看重面皮的人在,想冷清都难。 “你眉头上是怎么回事?” 贾政端着架子,不大能融合到家人气氛中,但也不想太孤单,就找贾环问道。 贾环正给林黛玉剥螃蟹,闻言后,随意答了句:“和皇帝干了架,不小心挨的……” “噗!” 贾政一口酒没咽下,全喷出来了。 满桌人也都怔怔的看着贾环。 贾环笑道:“没事儿,就是陛下想让我出山做事,说什么贾环不出,奈苍生何? 我觉得吧,天下苍生干我屁事? 既然朝廷忌惮我,不给封王也不给升国公,还不让掌军带兵。 就别求我其他的。” “然后呢?那位就打你,让你做事?凭什么?” 贾政咬牙切齿道。 除了那句“贾环不出,奈苍生何”这句屁话外,其他的,他还真信。 贾政在朝廷里也是有几个知交旧友的,帮不上大忙,但通信还是可以的。 所以他知道,朝廷又缺银子了。 可是朝廷缺银子了,关贾家何事?关他儿子贾环何事? 还动手打人? 简直干他娘兮!! 儒家门生贾政,这一刻怒火万丈。 他自然不知道,贾环把他的侄媳妇,还是天家的金枝玉叶给藏到了道观里,隔三差五的去祸祸一回…… 若知道了,怕是要大义灭亲,清理门户了。 贾环感受到贾政心里快要爆炸的怒火,忙笑道:“这倒不是,可能是我骂的太难听,陛下实在忍不了了,才把玉玺砸了过来。” “你……你骂陛下了?还……还骂的难听?” 贾政瞠目结舌道。 贾环撇撇嘴道:“跟陛下打交道,心里有不满,最好直接说出来。 看在直白的份儿上,陛下虽说会大怒一场,但骂完也就完了。 可要心怀怨望,那才是大祸……” 一旁处,几个丫鬟川流不息的送上新菜,换下旧菜。 偶尔有人,眼神闪动…… 贾环恍若不知,继续道:“后来我也听明白了,陛下许是真是为了保全我。当然,他也肯定不想看我继续在军中坐大。 不过对我来说,也无所谓。 又不真想造反,不让带兵就不带兵。 我巴不得整日里在家受用呢。” “那你还出去做事不了?” 贾政关心问道,一旁,赵姨娘大着肚子,还细心的伺候着贾政面前碟子里的食物。 贾环见之,对贾政不满道:“爹,我娘老大个肚子,你还让她服侍你?你看我,林姐姐还没大肚子,我都一直帮她剥螃蟹。” 贾政面色登时一红,恨恨的瞪了贾环一眼。 在儿媳妇面前丢了脸面,让他极尴尬。 林黛玉也羞容满面的在桌下恨恨踩了贾环一脚,抬不起头来。 再不吃贾环剥的蟹肉了! “蛆心的孽障,再敢扯你娘的臊,当心老娘捶你!有和老爷说话的吗?” 赵姨娘见贾政连饭都吃不下了,顿时变成护夫狂魔,朝贾环斥责道。 旁人都不敢插话,小吉祥敢:“就是,三爷以前都是帮我剥的!” 坐她一旁贾迎春忙拉住她,不要再火上添油,她给她剥。 小吉祥小心的看了贾环一眼,看着盘中的蟹肉,对贾迎春笑道:“好姐姐,可不敢吃你的。我淘气一回,三爷顶多敲我脑壳一下。可我若得罪了姐姐,那我屁股就要开花啦!” 林黛玉忍不住笑道:“总算找到你不敢得罪的人了。” 说罢又忙住嘴,因为赵姨娘还在瞪贾环。 贾环见赵姨娘在瞪他,撇了撇嘴,从桌上盘中捡了一根蜂蜜鸡翅,放她碗中,道:“来来来,吃根鸡翅消消火。 你说你也是,新媳妇上门,你就发火,赶明儿几个媳妇都不孝顺你,看你往哪里哭。” “哎呀!” “胡说!” “怎么会……” 贾环口舌花花不要紧,可苦了几个做儿媳妇的。 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还有公孙羽都忙不迭站起来,驳斥贾环谬论。 小吉祥犹豫了会儿,也拉着香菱站起来滥竽充数…… 赵姨娘总算收了火气,忙对几个儿媳妇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听这孽障乱扯。我这几个儿媳妇,不知比儿子强几百倍!” 林黛玉等人这才在赵姨娘的安抚下坐下。 婆媳交往,绝对是人类史学上一大深奥的难题。 贾政在贾环数次眼神提醒下,总算开口了:“好了,环哥儿也是为了孝顺你。他待你这生母,比我这个爹强的多。” 赵姨娘骂归骂,可还是要为儿子说话,忙道:“老爷,环儿就是顽皮淘气,他也极孝顺老爷呢!” 贾政闻言笑了笑,道:“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行了,别辜负他一片孝心,你别光顾着我了,自己也多吃些,也是双身子的人……” 赵姨娘闻言,有些浮肿的脸上多了抹红晕,看起来极幸福的抿嘴一笑,轻声道:“多谢老爷……” “哎哟喂!” 贾环忽然捂住眼,怪声道:“你们行不行啊,这儿子儿媳都还在呢……哎哟!” 却是一根筷子插在了发梢,另一根砸在了脑门上,贾政正在劝暴怒的赵姨娘消气。 一旁处,一桌子姑娘差点没把肚子里的肠子笑抽筋。 桌子下,林黛玉握着贾环胳膊的手,就抖啊抖啊抖…… …… 西路院,荣庆堂内。 贾母等人也在用饭,虽然热闹不过东路院那一桌,却也不冷清。 贾母与薛姨妈坐一块儿,王熙凤、李纨、贾宝玉还有金钏也来了。 因为人不多,所以就没让王熙凤、李纨立规矩伺候,都入了座。 贾母笑道:“今儿环哥儿他们可热闹了。” 薛姨妈笑道:“可不是,之前姨娘跟前的丫鬟,还专门跑去蘅芜苑寻宝丫头。说是那边一家子吃顿饭……” 贾母闻言,淡淡笑了声,对王熙凤道:“大姐儿近来还好?” 王熙凤忙道:“好着呢,本来这两天有些不好好喝奶,让幼娘帮忙看了看,在额前抹了一抹子药水儿就好了。 说起来,真真是福气。 家里能有这样一个女神医,比那些太医还靠谱。” 贾母笑着点点头,道:“都是环哥儿的福气,我前两天夜里不大能睡,也是幼娘看好了的…… 我送了她好些好东西,你可不能小气。” 王熙凤哈哈笑道:“老祖宗尽放心就是,孙女也不是小气的人。” 贾母笑着应了,目光最后落在贾宝玉身上,道:“你比环哥儿还大两岁,他都成亲了,你的亲事,也该算计算计了。 环哥儿同我说,甄家二姑娘是极好的,温柔大方,人又知礼,不猖狂。 我同甄家四姑娘说过话,她也极赞她那姐姐。 等成亲后,你要好好过。 最近和金钏,还闹别扭不?” 贾宝玉垂着头,答道:“不曾。” 金钏忙起身道:“回老太太的话,我们爷极好的,待我也极好。” 贾母闻言,看着金钏有些清瘦的面容,心里轻轻一叹,面上笑道:“坐吧,丫头,都是一家人,坐下说。” 金钏忙又福了福,谢过后坐下。 贾母则对依旧垂着头的贾宝玉道:“宝玉啊,这面上,你要跟你三弟好生学学。自己的婆娘,自己要疼着! 你瞧瞧你三弟,屋里几个人了?可哪一个也没见他冷落下,没一个说他不好的,都诚心实意。 为什么?因为环哥儿对她们也是真心真意的好! 你也大了,屋里人也收了两个了,可…… 老祖宗越发老了,还不知能再疼你几年。 等老祖宗去了,你屋里人,才会真心实意的疼你。 所以,你也要好生待她们。 你记住了吗?” 看贾宝玉还是在点头,一旁的王熙凤叹息了声。 她知道,贾母是受到了那边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刺激。 她在时,贾宝玉还有人护着,疼着。 等她不再了,这个时候,谁还会再这样护着他,疼着他? 别人不说,王熙凤自己肯定是要去凑个热闹,不会守着贾宝玉。 只可惜…… 贾宝玉未必能理解贾母这番慈心。 …… Ps:求订阅啊求订阅。怎地爆发期间,订阅涨的反而没一天一更时快,不科学啊!求动力!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贾小四! “这么说来,你还是要出去做事?” 贾政面色有些担忧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好笑道:“爹,我这岁数,也不算太大,还不到颐养天年的时候…… 再说了,如今儿子成了亲,翻了年小子闺女就一炕接一炕的往外蹦了。 我不出去做事,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过?” 几个女孩子登时羞红了脸,个个垂头喝奶昔…… 贾政也拿这个没羞没臊的儿子没法,喝道:“我就不信家业困窘到了这个地步,你没银子,我这里还有些,你拿去使就是。何苦还要出去趟浑水? 你性子顽劣,出去做事,我……你娘不放心。” 贾环看了眼贾政,见他面色紧张,又想起当年他总是想法给自己多给些银子,心里一暖,笑道:“爹,您放心吧。 只要儿子不碰军权,不把手伸进朝堂,儿子便是百无禁忌。 不是儿子惹不起别人,是任何人都惹不起咱! 谁都不能拿我怎么样…… 那位也不是真的看我不顺眼,他只是为了防备万一。 说实在的,他对儿子真不错…… 再说,办银行,并不只是为了朝廷,也为了贾家。 持着银行股份,掌着银行大权,便等于掌住了贾家万世富贵之基。 而且,不仅对贾家,对天下人,也是极有益的。 对了……” 说着,贾环看向贾探春,道:“三姐,家里玻璃的生意怕是要停了,为了筹措银行股本,我准备将玻璃方子拍卖了。原说给你一成份子当嫁妆,怕是不能作数了。” 贾探春闻言一怔,随即笑道:“这值当什么?你自做你的大事就好。” 赵姨娘却有些不高兴了,道:“环哥儿,没你这样的,许下的嫁妆你也能悔?” 贾环笑道:“不是悔,主要是形势变了。不过也不会亏着三姐,玻璃方子虽没了,但拍卖所得,将变成银行股本。 三姐姐将会获得一定份额的银行股份的红利。 待她出阁后,或按月,或按年,我都会派人送红利去王府。 三姐派人来取也一样。 这将会是一笔大数目,养活一个王府都不难。” 赵姨娘高兴之余,又有些心疼,道:“养活一个王府?那得多少银子啊!环哥儿,你可别犯傻……” 说着,还给贾环连使眼色。 闺女虽然重要,可再重要也没儿子重要。 意思意思得了…… 贾探春看了眼赵姨娘,无奈对贾环笑道:“三弟,我真不需要。” 贾环摆手道:“不止你一个,日后二姐姐、四妹妹都是一样的。 先说好了,银行股不能给你们。 不是我小气,而是里面涉及的利益太大,我这边还有大用…… 再者,分红都是现银,你们用起来更顺手些,也少些麻烦。” 赵姨娘一听,连贾迎春和贾惜春都有,就更心疼了,还想说什么,却被贾政拦着,他道:“环哥儿已经成家了,又是贾家家主,心里有他的主意,咱们就不要多干涉了。” 赵姨娘登时没意见了…… 贾环对贾政笑道:“未来三五年,儿子怕都要在外面转悠了。在都中的时间不多……” 此言一出,别说贾政和赵姨娘,连林黛玉等人都急眼了。 几年都不在都中,那她们怎么办? 贾环忙道:“肯定会带上你们……” 林黛玉等人松了口气,那就好…… 贾政和赵姨娘又瞪眼。 贾环笑道:“为了在各地铺设银行,所以我不得不各处转转。 之前说让您和我娘到处转转,结果你们没走成。 如今马上家里要添人口,你们就在家里好生将养几年吧。 我会让白荷做几架极大极宽敞、舒适的马车,可以住人睡觉,可以放餐桌,甚至还可以煮饭。 到时候,我带着你们儿媳妇四处转转看看。 等我们忙完了,也把路趟熟了。 记下地图,和哪些好看的好顽的,到时候你和娘再去,我也放心些。” 贾政闻言,面色和缓了许多,不过,他看了贾环身边那一溜儿媳妇,微微有些眼晕,缓缓道:“你去做正事,说不得还有风险,带上内眷,方便吗?” 贾环没所谓的笑道:“反正东府里也没什么尊长需要立规矩,她们在家也没甚事。 跟着出去转转看看,心情也好,身体也好。 琴儿身体为何这么好? 就是打小喜欢游玩的缘故。 至于做事……只要我出面了,那些事都不算问题,简单的很。” 其实简单不了,去动各地的钱庄,就相当于和各地的本土势力撕破脸皮,进行斗争。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又怎么可能简单的了? 不过…… 军机阁从现在起,就会有顺序的将大秦各省的驻军兵备洗牌。 将原本方南天的旧部全部拔除,换成荣国旧部。 有当地驻军的配合,再加上御命金牌…… 虽然注定是一条血路,但那都是别人的血。 对于贾环来说,的确不简单,但也不难。 只是,这些却不必同贾政说…… 贾政闻言,看了眼面色极好的薛宝琴,点点头,道:“你心里有成算就去做吧。不过,总要留个人在家里守着吧? 各个府第的迎来送往,不好总让管家出面。 没成亲前也就罢了,如今成了亲,有了当家太太。 再让管家代劳,太怠慢了。” 此言一出,林黛玉和史湘云都竖起了耳朵。 哪个也不想独自留在家里,看着贾环带一家人出去游山玩水,那滋味想想都想掉泪…… 幸好,贾环笑道:“有杏儿在家,不妨事。” 贾政闻言顿时抽了抽嘴角,他忘了,这个儿子,还有一个大房没来…… 一家人说说笑笑,时间飞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酒足饭饱后,仆婢们上来收拾碗筷,贾环就要带着一大票老婆和姊妹们告辞了。 赵姨娘居然有些舍不得…… 往前退个五六年,她是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 那会儿,她所有的心思,就是想着为贾环能落下一份几千两的家产,就足够了。 再找个小官宦家族出身的小姐做儿媳,那就更完美了。 何曾想过今日? 看着很有几分不舍的赵姨娘,贾环乐呵呵的拥抱了下她,嘱咐她好生休息,好日子还在后头。 林黛玉等女则纷纷屈膝福了福,告辞这个实际上的婆婆。 不过,就在贾环带着一大票老婆姊妹刚要出东大院时,忽地听到身后赵姨娘一声痛呼声。 公孙羽在旁惊呼一声:“姨娘要生了!” …… 贾环当哥哥了,因为他多了个亲弟弟。 隆正十九年,十月初七子时生,重六斤六两,无惊无险。 所以,贾环给他起了个乳名儿,叫小六儿。 因为起了这个名儿,他被赵姨娘狠狠啐了两口,分明是老四,怎么能叫小六儿? 不过贾政倒没怎么反对,因为贱名好养活。 至于小四儿还是小六儿,都不是什么好名儿。 小家伙出生后,哭的极响亮。 这让许多人悄悄松了口气。 继而就是喜悦。 因为,荣国府贾家的四爷,降生了。 忙活了一宿,守了一宿后,等到天明时,贾家几个姑娘们都回去补觉了,带着美好的憧憬和向往。 尽管,贾小四有点丑…… 贾政毕竟上了年纪,近五十的人了,守了一夜后,也守不住了,让贾环劝去休息了。 只有贾环和公孙羽还守着。 不过天将明,贾母等人就来了。 本来今日是三天回门儿的日子,只是如今贾家有了新丁降生,一时也顾不上这些。 “恭喜老祖宗,又做祖母了!是个小子,六斤六两,孙儿给他起了名儿,叫小六儿! 嘿!这小家伙刚出身时,哭的嗷嗷叫。” 贾环和公孙羽将贾母、王熙凤、李纨、鸳鸯等人迎进了温暖的婴孩房内,笑着介绍道。 他知道贾母近来的心结,因此特意加上后面一句。 果不其然,贾母闻言愈发高兴了。 看着婴儿床上的小小人儿,贾母笑道:“这是该排第四了吧?” 王熙凤捧哏笑道:“可不是?这是咱们贾家四爷!只是又叫了小六儿,日后怕有些绕口。” 贾环嘿嘿笑道:“日后兴许会再有小五,但想有小六怕是难,就叫小六儿也不碍事。” 荣宁二府,文字辈的,就贾政一人了。 如今也有了五十…… 可能会再有一个儿子,但再有两个,怕是难…… 贾母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这叫什么话?日后指不准就会有小六儿呢!这个就叫小四儿!” 又笑着问公孙羽:“你姨娘可好?” 公孙羽道:“回老太太,姨娘一切都安,极顺利妥当。这会儿正休息……我要唤醒她么?” 语气有些拿捏不定。 按礼,这个时候她应当叫醒赵姨娘的,因为贾母老太太亲自到了。 别说已经生完孩子了,就算正在生,都得抽空请个安…… 贾母却笑道:“这会儿子,在乎那么些虚礼做什么?让她好生歇着吧。 幼娘,你也定是一宿没睡了,有嬷嬷看着,你也去休息吧。 熬很了可不好。” 公孙羽忙道:“不碍事的,老太太。” 贾环却道:“去吧,老祖宗说的极是,熬夜伤身子的紧。” 公孙羽闻言,这才点点头,道:“旁边就有间耳房,我之前便在那休息,若有事便让晴雯唤我。” 贾环笑道:“知道了。” 公孙羽又与贾母等人告辞后,便离去了。 待公孙羽离开后贾母对王熙凤笑道:“要选几个好嬷嬷过来,奶妈也要寻两个。” 王熙凤轻声笑道:“老祖宗尽放心就是,我让李嬷嬷和赵嬷嬷过来,她们都是几辈子的老沉人了,经验丰富着呢。” 贾母道:“光会做还不成,还得用心。” 因怕惊住婴孩,王熙凤捂嘴笑道:“老祖宗,这个小人儿可没人敢怠慢了,也不看他是谁的亲弟弟。” 贾母恍然,看了呵呵笑着的贾环一眼,又看了看婴孩床上的小儿,叹息道:“这才是蜜罐子里的凤凰呢!” …… Ps:我就说,爆发起来自己都怕!你们怕不怕? 别因为爆发的多就去看盗啊,收藏的人多了好多,加群的人也多了许多,订阅的人居然少了,那还不如不爆发呢…… 不过也没法子,权当补更了! 正文 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打将出去! “嘿嘿嘿……” 宁安堂内宅正堂,贾环瞟了眼左边,又瞄了眼右边,忽然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 “不许笑!” 两人娇人齐齐娇羞呵斥道。 贾环在荣府东路院送走了贾环,又守了两个时辰后,便被赵姨娘吩咐小鹊赶回了宁国府。 因为今日是他带着新妇三天回门的大日子。 待贾环回到宁安堂后宅时,却发现林黛玉和史湘云二人都已经梳妆完毕,齐齐坐在正堂候着呢。 偏他使坏,不急着去西边儿,非拉着二女坐下后,然后发出了阵让林史二女掉鸡皮疙瘩的笑声。 若是单独一对儿在,兴许气氛还没那么微妙。 偏两人双双在,再联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这就让林黛玉和史湘云两女都觉得羞涩不已。 好似被对方看到了什么私.密之事…… “姑娘、三爷,链二爷、宝二爷和兰大爷驾马车来接你们了!” 翠缕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喘息说道。 三天回门儿日,按礼当由娘家人,多是新娘的兄弟或是子侄,驾车来接,接新娘回家住对月。 林黛玉和史湘云没有本姓兄弟子侄,只有贾家的姑表兄弟和子侄。 因为要接两人,所以当是两架马车。 便由贾琏、贾宝玉齐至。 贾兰…… 贾兰多半是帮贾宝玉驾车的…… 紫鹃也从门外进来,笑道:“姑娘,二门前的软轿都备好了。” 贾环对两个愈发羞涩的新娘道:“走吧,两位太太!去给老太太请安,请完安咱们再回来!” “呸!” 二女又齐齐一啐。 按礼,今儿是要在娘家住一晚的。 要是急着回夫家,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回园子住也好,反正也不远…… …… 贾环护着两顶软轿一直到正门,就看到贾琏、贾宝玉和贾兰叔侄儿仨齐齐站在门口。 身边有两架八宝簪缨的华贵马车。 “三弟,大喜!” “恭喜三弟!” “给三叔请安!” 三人纷纷笑道,只是贾宝玉笑容微微有些勉强。 贾环哈哈得意道:“客气,客气!就这几步路,派贾兰来意思意思得了!” 贾琏满面带笑,道:“诶,规矩如此,不可坏了礼数!新郎官儿,新娘子,快上车吧!” 贾环笑道:“新娘子上车就罢了,我就算了……” 说着,给贾琏使了个眼色。 要只有一个新娘子也就罢了,如今有俩,还是两驾马车。 那到底跟谁上,不跟谁上? 贾琏面色古怪,忙道:“对对,正巧,我还有话同三弟说。” 说话间,几个嬷嬷围起了帷帐,铺了脚毯,放了脚凳,呵护着两位新娘上了马车。 待马车驶动后,贾琏对贾环道:“三弟,老姑家两个姑丈来了,还带着两位表兄。老爷正陪着说话,不过他们想见见你。” “谁?” 贾环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 贾琏抽了抽嘴角,道:“祖父当年留有四个女儿,除了四姑母是老太太嫡出外,还有三个姑姑是庶出。 只因多早已过世多年,所以这些年来往并不亲密。” “哦哦……” 贾环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 “我隐约记得,除了三姑姑有所生养外,其她两个姑姑并未有所出。哪来的表兄?” 贾环问道。 贾琏无奈道:“纵然是侧室所出,也要认在老姑名下啊。” 贾环呵呵一笑,道:“这往年也没见怎么走动,怎么突然就走动了?今儿来的是哪两个姑丈?” 贾琏道:“是大姑丈和三姑丈,二姑丈在外省为官,并不在都中。至于他们为何今日来……除了给三弟道喜外,怕是和银行事相关。” 贾环闻言一怔,道:“银行事?银行什么事?” 贾琏笑道:“三弟难道还不知?你要筹办银行,整顿都中钱庄一事,昨儿夜里就传开了,如今勋贵圈子里谁人不知? 大姑丈和三姑丈家里好似都有钱庄生意,怕是上门来问问形势。” 贾环闻言,脸色凝了凝,想起户部尚书李谦那张脸,冷笑了声后,道:“问问形势好啊……不过现在没得空,等见过老太太后再说吧。” 贾琏没所谓道:“见不见都随三弟的意,多少年没怎么走动的亲戚,值当什么亲戚?尤其是三姑丈,最不是东西。 当年若不是他整日里在平康坊眠花宿柳,三姑姑也不至于那样抑郁而终。” 贾环皱了皱眉,道:“他家……原是宁康子府吧?” 贾琏道:“正是,若非看他老子当年随先荣国出征,战死沙场,先荣国体恤其孤苦无依,才将三姑姑嫁与他,就凭他,也能攀上我贾家门楣? 谁知恁地不是东西,祖父战殁没两年,他就一日比一日放浪形骸。 三姑姑没两年也去了……” 贾环眼神凝了凝,脑海中不知怎地,想起了贾迎春,语气愈发阴沉,道:“他敢……欺辱三姑姑?” 贾琏忙道:“这倒没有,李思虽然行事不着调,但对三姑姑还是敬着的。但也只是敬着,一月里倒有大半月在外头住,三姑姑因祖父的事本就痛苦,再加上李思混来,这才早早的没了……不过这些我也是听家里老人说的。” 贾环又道:“那大姑丈呢?” 贾琏闻言挠了挠头,道:“大姑丈如今在太常寺做司官,为人端方,刻板的紧,和三姑丈是两个性子。我也不大熟……不过说实在的,我虽不喜李思,但更不大看得上大姑丈。老端着……” 贾环听了,摇摇头,道:“左右也不怎么来往了,谁管他们怎样……行了,到门儿了,回头再说吧。” 两驾马车缓缓停在荣国府正门前。 门台上方,一块敕造荣国府的牌匾在午时的阳光照耀下,显得金灿灿的。 抬轿的健妇们一路随行,嬷嬷们再围起帷帐,铺好脚毯,摆正踩凳,迎了林黛玉和史湘云下车,坐上软轿后,往二门行去。 …… “新娘子回门儿咯!” 王熙凤带着一群婆子丫鬟,站在贾母院前,穿山游廊入口处。 等软轿抬至后,高声笑道。 一阵喜气的笑声起,林史二女落轿走出。 “哟!” 一群素日里常能见到林黛玉和史湘云的嬷嬷丫鬟们纷纷惊呼一声,七嘴八舌道: “真真是仙女儿一样!” “愈发好看了!” “真标致……” “三爷好福气!” 一群人夸赞的林黛玉和史湘云都有些羞涩,贾环却得意的哈哈大笑道:“当然是我的福气。” 林黛玉和史湘云愈发羞恼,悄悄瞪了他一眼,唯恐他再说出什么疯话。 好在王熙凤不知为何,没有继续起哄,及时道:“快进去吧,老太太等了一早上了。这才几日没见,就想的不得了…… 链儿,宝玉,刚才老爷打发人来,传话说让你们接了三弟和新妇后,就去仪厅帮他待客。 两个姑丈,还有两个表兄,老爷一人怕是吃力。” 跟在后头的贾琏应下,贾宝玉却有些闷闷不乐,不过也不敢多说什么,看了眼画儿一般的林黛玉,随着贾琏离去了。 王熙凤又对小跟班贾兰道:“兰哥儿,还没去见过你四叔吧?” 贾环哈哈大笑,林黛玉和史湘云看着苦巴着一张脸的贾兰,也笑出声。 贾兰今年也十二三了,都进了学,连房里人都有了。 谁曾想,如今又冒出来个四叔,还是亲的! 王熙凤也笑的欢实,道:“去瞧瞧你四叔去吧,别忘了请个安!” 贾兰耷拉着脑袋,应了声:“哦!” 说罢,也离去了。 贾环知道,之所以把他们都打发走,是因为一会儿贾母等人要问新娘子,新婚是和谐还是不和谐。 除了贾环外,再有外男不合适。 林黛玉和史湘云也想到了这一点,还没进荣庆堂,两人的俏脸就满是云霞。 贾环却不在意,在众人瞩目下,忽然伸手牵起林史二人的手,上了游廊,往荣庆堂走去。 林史二女先是大惊,想要挣脱,可哪里挣得脱? 只能一面心里嗔怪贾环霸道,一面跟上他的脚步。 身后王熙凤等人则纷纷大笑不已。 等进了荣庆堂,让贾母、薛姨妈等人看到这一幕后,亦是纷纷大笑。 “给老祖宗请安!” 贾环行大礼请安道。 林黛玉和史湘云也齐齐屈膝福下,道:“老太太安康!” 贾母欢喜的嘴都合不拢,连连点头道:“好,好!安康!快起来,过来让我瞧瞧!”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便起了身,一起上了高台软榻边。 贾母看着两人明媚的气色,愈发欢喜,道:“可见在东府过的还好?环哥儿没欺负你们吧?”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红了脸,点点头,道:“过的还好,并没欺负。” 贾母和薛姨妈等人闻言却哄然大笑,都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贾环昨晚定是欺负了她们的…… 笑罢,却是先撵贾环。 贾母道:“环哥儿,你去老爷那瞧瞧吧。外面来了几个客,你去帮你爹接待一下。他怕是应付不来,你链二哥去了也不成。我们娘儿们说些梯己话。” 贾环呵呵笑道:“好,那孙儿先去了,等吃过晌午饭再来接人!”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贾母笑的快喘不气来,鸳鸯好生抚了阵后背后,贾母狠狠啐了口,道:“休想!今儿我要留两个孙女在家住!你快去吧!” 贾环也就是这样一说,见效果达到了,就笑着与众人作别,离开了荣庆堂。 …… 前门,仪厅。 贾政、贾琏并贾宝玉与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和两个与贾琏岁数相仿的年轻人坐着。 贾政与两个年纪大些,尤其是年纪明显大一截的老人,说些经义文章,或是诗词之言。 贾琏则与那两个年轻人,说些都中公子哥儿间的趣事。 当然,他们谈论的圈子,与贾环所在的圈子,是两回事。 差距太大…… 不过,既然谈到了贵公子圈里的事,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避开贾环了。 因为不管喜欢贾环也罢,厌恶贾环也罢。 这一代都中纨绔圈内,贾环都是公认的一哥。 年纪稍大些,看起来快有三十岁的男子,笑着对贾琏道:“二弟,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至亲,贾家,是我的母族。 可因为父亲对先母的思念,不忍触景伤情,所以这些年来,才少往府上来拜会。 竟连大名鼎鼎的宁侯一面,都不曾见过。 今儿正巧是个机会,二弟总得让咱见一回真佛不是? 这几年,只听他的故事,都听的耳朵起茧了。 可给人说,咱们圈子里最厉害的宁侯,是我三表弟,却没人肯信。” 此人神色有些不羁散漫,但眼神亲切,不外道。 不过,贾琏的神色却有些不以为然。 因为此人说他父亲,思念亡妻,怕触景伤情。 谁不知,贾家三姑奶奶,就是因为被丈夫冷落,才抑郁而亡的? 他淡淡一笑,道:“表兄怕是不知,家三弟乃武人,性子直爽暴烈,最是看不惯咱们这样的人。且今日是他回门之日,这会儿应该在内宅与老太太说话,一时间未必能出来。” 贾家三姑奶奶所出之子闻言,虽有些失望,但还是洒然一笑,道:“这倒是不巧了,不过也不妨,总还有机会。” 另一位稍年轻些的,虽是大姑丈之子,但并非贾家大姑奶奶所出,只是记在名下。 面色有些傲气,笑声微冷,道:“咱们这样的人,自然比不得宁侯富贵。可皇帝家也有几门穷亲戚不是?再怎么说,我爹也是长辈。来与他道喜,再没有不露面的道理。” 这话说的声音有些大,仪厅内诸人都听进耳去。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三爷来了!” 贾琏正眯着眼,想说出点什么“好话”来,就听门口外门子传声道。 一时间,他也顾不得再和那昏人计较什么,站起身来。 这让大姑丈之子愈发看不惯,腹诽贾家连个长幼尊卑都没得,弟弟来了当哥哥的竟然起身相迎。 可见,不过是粗鄙武夫门第。 倒是一旁处,三姑丈之子跟着站起来,笑呵呵的没一点架子,瞥了眼大姑丈之子,心里轻笑了声:蠢货。 “爹,二哥……” 贾环头戴紫金冠,身着紫色锦衣,脚踏金箭靴,大步入内后,与贾政见礼,又与贾琏笑过后,目光落在两个老人身上,点了点头…… 这一轻慢的态度,顿时让人色变。 年长些的那位,更是冷哼一声。 贾政忙道:“环哥儿,这两位是你的长辈,论起来,也是贾家至亲。 这位是你的大姑丈,如今为太常寺司官,黄家祖上在前朝时便是书礼传家的名门望族,于经义一道,更是大家辈出。 你大姑丈,当年亦是科道俊杰,执探花之芳。 这位是你三姑丈,先君乃荣国旧部,如今你三姑丈袭宁康子府,三等将军爵。 这两位,则是你两位表兄。” 贾环“哦”了声,奇怪问道:“既然是至亲,又同在都中,怎地这二十年来,不见走动? 我在老祖宗那里也没见过几位…… 对了,方才老祖宗也只说,让我来帮爹招待外客。” 这话,就是当面打脸了。 长时间不上门的亲戚,如今登门认亲,结果不认了…… 那位在太常寺的黄家老头儿,面色登时难看起来。 看模样,他极想站起来就走。 身为名门望族之人,很有他们自己的自尊。 但不知为何,却又强忍了下来。 另一边,三姑丈的脸却落寞下来,一时间,似又老了几岁。 他叹息一声,道:“老太太不认我,也是应该的。当年我,实在太糊涂,也太混帐了。是我愧对了国公爷的恩德,也愧对了……丽娘……” 说着,这位年近六十的老人,竟落下泪来。 年长些的年轻人忙上前搀扶住他,劝道:“爹,娘临终前,不是说了不怨你了吗?这些年来,你一直未娶,家里也没个房里人,忏悔了这么些年,娘真的不怨你了。” 贾环在一旁闻言一怔,看向贾琏。 贾琏点了点头,示意贾环,此人说的都是真的。 若是真的……贾环对这个三姑丈,感观便没那样坏了。 贾政是儒家门生,讲究体面和和气,他忙打圆场道:“许是老太太还不知来客是谁,才那般说的……” 贾环更好笑了:“怎地,几位至亲还没去见过老祖宗?” 这下,众人愈发尴尬了。 若只是外客,自然就不用去内宅给老太太见礼。 可若自认是至亲,到了贾府,居然先不拜见贾母老太君…… 在孝道如天的当今,这算哪门子的至亲? “好了,我不管你们是忘了,还是不在乎。念在曾经大家是至亲的份儿上,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说说到底什么来意。” 贾环清冷的看过他们一眼后,先扶着贾政坐下,然后自己也落了座。 贾政对这种谈话方式极不适应,却也不会打乱贾环的节奏。 而且,他对这两位姐夫和外甥上门后,没先去给贾母行礼,本就不满。 索***给贾环去折腾吧。 听到贾环的话后,黄家大姑丈脸上闪过一抹怒色,不过到底忍住,干咳了声,声音缓慢道:“没去给老太太请安,是我们的不是。倒不是忘了或外道,只是……怕老太太看到我们,便想起亡女,心中悲伤,会伤了身子。 毕竟,老太太上了年岁。 环哥儿还小,不知这份道理,也是有的。” 这便是读书人的能耐,嘴皮子功夫了得! 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贾环心里腻歪,却懒得和他争辩什么,眼睛扫向一旁高几上的座钟。 意思是时间不多了,废话少扯…… 那黄家大姑丈一直留意他的动静,见他如此,险些一口心血喷出,就想站起走人…… 可想起昨夜听到那个消息,又强忍下这口怒气和屈辱,不过也不敢再扯关系了,直言道:“昨儿听到消息,说是环哥儿要为朝廷筹办钱庄之事,还要先一步整顿清理都中的钱庄甚至是当铺。 或是关停,或是兼并。 不知是真是假…… 我黄家祖上也传下来一间钱庄,阖族上下都指着此钱庄过活。 老夫心中不宁,不得不登门询问。 还望环哥儿给个准话。” 贾环笑了笑,也没问是哪个给他通风报信的,道:“却不知,府上的钱庄,是哪家?” 黄大姑丈道:“老夫寻日里并不过问家业之事,皆由你表兄处置。你们都是年轻人,又是亲戚,日后好生走动走动才是正理。” 说着,看了其子一眼。 “我叫黄睿,睿智的睿,字芳汀……” 其子自我介绍道,面带矜持。 贾环淡淡的道:“黄家钱庄是哪个?” “你……” 黄睿面色一青,就想发作,不过被他爹看了一眼后,又忍下了,瓮声道:“是君子钱庄。” “君子钱庄……” 贾环眯起眼,想了想,面色陡然难看起来,道:“君子钱庄!平康坊里一年进三百姑娘,其中八十个都是你们君子钱庄送进去的吧? 诗书传家? 嘿!好一个诗书传家! 赶紧滚家去收拾收拾,买几口好棺材备好了。 他娘的,前二年就想着去碰碰这个臭名远扬的君子钱庄,总是不得闲。 如今正撞上,没想到竟是你们这窝子乌龟王八蛋。 来人!与我打将出去!” …… Ps:第一更!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章 人才难得! “环儿,环儿你……” 贾政见贾环招来了四个亲卫,将黄家爷俩反手押着往外推,稍有反抗便是一刀鞘砸过去,顿时大惊。 在他看来,纵然不认至亲了,可上门便是客。 人家也是提着礼来的,不管饭也就罢了,怎好真将人打将出去? 贾环看着黄家爷俩狼狈不堪消失的背影,冷笑了声,道:“得亏这些年没来往,不然非得恶心死了不成。 爹您做的是清白官,平日里也少理庶务,因此才没听说过这个君子钱庄。 链二哥倒是和钱庄打过交道,你总听过吧?” 贾琏被这无妄之灾牵连,有些尴尬,心里将黄家父子骂个狗血淋头,干笑了声,对贾政道:“老爷,三弟做的妥当。 那君子钱庄,专寻着城里有急事的人家去放贷。 或是人家得了不治之症,或是遇到了官司,需要银钱疏通。 总之,都是十万火急,顾不得其他的急事。 他们上门去给人借贷,放印子钱,一千两银子,利滚利,不到一年就得滚成三千两。 寻常人家哪里还得起这么些? 这个时候,君子钱庄就开始抄家了。 田契、房产、门铺,通通收走。 若是还不够,就逼人卖儿卖女。 三弟方才说的极是,平康坊一年里进三百个姑娘,十个里至少有两个是君子钱庄卖进去的。 其实,他们本就在平康坊里开着楼呢。” “竟有这样的恶事?” 贾政闻言震惊不已,又气的发抖,道:“不过区区一个钱庄,黄家也只是一个太常寺的四品司官,他哪来的能为,能做下这等恶事?” 贾琏笑道:“所谓官官相护,便是如此。大姑丈……不,黄理家是有名的学问家,他爹和他都是经义大家,最善科举。 所以门下弟子众多,便形成了一张大网。 再加上还舍得花银子,所以刑部、大理寺和顺天府里,都有他们的人。 他们放印子钱的对象又多只是普通百姓,了不起就是一般的富户,如何扛得住这些人?” 贾政闻言,怔了好些时间才缓过神来。 他再想不到,这些读圣贤书的名教子弟,竟会为了银子,做出这等丧天良的恶事来。 贾环却笑道:“爹,负心最是读书人。 甭说本朝,前朝不也是如此?不放印子钱,那些穷书生去哪儿寻银子风花雪月去?” 听贾环说的刻薄,贾政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贾环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面御命金牌,道:“我准备,送首恶去黄泉里报道。 来世投胎,让他们也被人算计的倾家荡产,将娘亲、姊妹、亲闺女卖进青楼里让人糟蹋。 看看他们是什么感觉! 从犯嘛,西域荒芜万里,正缺劳力,送他们去支援大秦农垦建设吧。” 说罢,又不怀好意的看向目瞪口呆的三姑丈,李家爷俩儿,道:“你家呢,你家又是哪家钱庄?” 三姑丈李思毕竟上了年纪,一时被唬的没反应过来,倒是他儿子忙站起身道:“三弟……不,宁侯,我家钱庄叫兴业钱庄。 您放心,随您去查,若发现我家逼过一家子家破人亡,不用您动手,我自个儿往大西北去种地去。” “兴业钱庄?” 贾环闻言,皱起眉头想了想,道:“怎么没听过?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忙道:“我叫李威。宁侯没听过我家兴业钱庄也是有的,因为钱庄太小了,就在永平坊和永安坊两个坊内经营。 不过宁侯尽管去查,兴业钱庄虽也放过印子钱,但绝没做过逼死人的事。” 贾环奇道:“那若人借了印子钱,还不上怎么办?” 做钱庄的难免碰到老赖,后世都没啥好法子,这个时代不逼人,难道做慈善家? 李威却笑道:“钱庄不是谁都肯放印子钱的,既然不做昧良心的银子,那放贷时就会卡紧些。 多放给那些声誉好,熟悉的,急需用银子的门面或是酒楼。 平日里谁家的生意好,一时周转不开,就多放些。 到了时间真要还不上,也没关系,就用他们的门铺生意和酒楼来抵账就是。 也不会全要,占些股份就好。 生意还由他们经营,钱庄只跟着吃红利。 也算是一种取巧的法子,不然只靠一点小打小闹,兴业钱庄也存活不来这么些年。” 李思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对贾环道:“这都是你表兄……这都是李威这些年在操持的。他性子古怪,经营钱庄也和其他人经营的不同。” 贾环点点头,看着李威道:“若是生意好的贷户,你们入股后,有没有继续借银子给他们,让他们往大里做?” 李威闻言,眼睛却忽然一亮,一拍手道:“着啊!这也是一个好法子,往常我竟没想到。 永安坊青鱼酒楼的酒槽大青鱼是一绝,可满神京就这么一家。 老常头儿家独有的秘方,味道绝了。 我竟没想过,帮他扩大经营……” 李威在想着生意,贾环在打量着他。 此人身上的着装要比之前黄家爷俩随意的多,身上穿的竟不全是锦衣,还有细棉的。 当然,这年头,真正的细棉并不比一般锦帛便宜,甚至更贵。 但看起来却不如锦衣气派华贵,只是有些人喜欢这种细麻感才会穿。 由此可见,李威不是一个拘于外部观感的人,他重实在。 心里有些数后,贾环忽然道:“不知二位今日上门,有何贵干?也是为了保住你家的钱庄吗?” 闻言,李威登时回过神,干巴巴的笑了笑,道:“毕竟是做了好些年的家业,真让人关停了,或者兼并了,确实不落忍。 不过……我们李家是明白人,不会做螳臂当车的蠢事。 宁侯若真想扫空都中钱庄,我家也不做奢望。 这就回去关了就是……” 聪明人! 有自知之明,会审时度势,并能果断的作出取舍。 这样的人,贾环都极少见。 他看着李威笑了笑,目光让年近三十的李威感到很不自在,好像自己成了砧板上待宰割的鱼肉…… 就听贾环道:“其实,兴业钱庄也并不一定就要关停。” 李威闻言,顿时激动了,不过激动没多会儿,就又冷静下来,看着贾环试探道:“不会被关停,那就会被……兼并?” 贾环没有瞒他,点点头,道:“不论是钱庄还是当铺,如今多处于没有监管的情况下,如此一来,便多有压迫敲诈,甚至勒索谋害之事发生。当今天子爱民如此,因此,朝廷绝不会坐视这种情况下去。所以私人钱庄,就目前来说,是肯定开不下去的。” 见李威满脸落寞,贾环笑道:“不过,如果兴业钱庄真的如你所说,遵守王法,没行恶事,我可以给你一个兼并的名额。” “一个兼并的名额?” 李威念了句后,脸色忽然一变,看着贾环道:“宁侯,莫不是……莫不是都中的钱庄,就算肯被兼并,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的?” 贾环笑道:“那是自然,但凡有过放印子钱,逼过百姓家破人亡,逼人卖过妻女的,都没有资格。 君子钱庄,就是他们的下场。” 李威闻言,脸色顿时发白了,声音微微发颤道:“宁侯,就我所知,偌大个都中,算上不怎么成气候的,钱庄怕有一二百家之多,几乎……几乎就没有几家是干净的。 莫不成,您准备……” 贾环淡淡的道:“我知道没几家干净的,干净的也做不了钱庄。 所以,我只准备了三家兼并名额。除此之外…… 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 偌大个西域,疆域万里,需要开垦的人无穷无尽。 我从不怕人多,只怕人不够。 怎么样,你考虑的如何? 愿不愿意被兼并?” 李威苦笑了声,道:“宁侯说笑了,我还有什么考虑的?自然要珍惜这一个兼并名额。” 贾环呵呵笑道:“苦笑什么?兼并不白兼并,该多少银子就算多少银子。或者,换成银行股也成。” 李威闻言,一双招子差点没亮成太阳,激动的浑身颤栗,道:“我……我能兑换银行股?” 贾环心里愈发满意,明白人啊…… 他笑着点头道:“自然可以,不仅可以兑换,你还能进银行当职。兴业钱庄,可以作为都中的银行分支。” “那可以交给我继续打理吗?” 李威激动的面色涨红,好似不是他三十,而是贾环三十他十五一般,渴望的看着贾环,颤声问道。 贾环摇了摇头,李威登时觉得一盆凉水泼在头上,就听贾环笑道:“区区一个兴业钱庄,如何能容得下李兄这等大才? 大秦二十四省,两百零八府,一千二百三十六县,偌大个天下,都等着我们去开辟占领。 李兄莫非,只满足于守着区区两个坊市的银行支行过一辈子?” 李威傻了…… 李思傻了…… 贾政傻了…… 贾琏又傻又嫉妒了…… 贾宝玉,在神游天外…… …… 李家父子走了,虽然临走前提出给贾母请安,却被贾环婉拒了。 一来后宅正在说着梯己话,不方便外客入内。 二来,目前他还不想给李威再套上一层亲戚的光环。 这未必是好事…… 等李家父子离开后,贾琏忍不住,先一步问道:“三弟,你怎么……还招揽那李威啊?我瞧着他也就稀松平常。 当年,要不是那李思混帐,咱三姑姑说不得现在还活着。 老一辈几个老姑,如今一个都没了。” 贾环瞥了他一眼,道:“那李思不是浪子回头了吗?一个人带着儿子过了二三十年,连个房里人都没收。一大把年纪了,提及亡妻还落泪。 你还要人怎样?” 其实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最重要的是,贾环对那位三姑姑连半点印象都没有,才会这般说。 若是换成了贾迎春…… 贾环能把李思满头白发一根根薅下来再塞他嘴里点着了,放到山顶点天灯。 只是,对一个从没见过的人,连前世读红楼时都没存在感的人,他真没多少在意…… 莫说是一个从没印象的贾家三姑奶奶,就是林黛玉的娘,贾敏,贾环心里都没多少感觉。 见都没见过…… 贾琏不想贾环会这样说,被一怼,就不吭声了。 贾政却赞同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环哥儿是对的。 李思当年纨绔放.荡,愧为人夫人父。 但一朝醒悟,便忏悔了二十余年。 自此再未进烟花之地,也未再纳新人,只守着孤子亡妻过活。 十年生死两茫茫,亦不过如此罢。 何必再纠结于前尘旧事。” 贾环贾琏闻言,都缓缓点了点头。 倒是后面的贾宝玉,有些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这和他的观点并不同,在他看来: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 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 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 (这应该就是原著中林黛玉死后,贾宝玉仍旧娶亲的缘故。我一直以为,贾宝玉出家,不是因为林黛玉之死,而是因为贾家败落了,没了荣华富贵,尤其是贾母死后,曾经的凤凰成了又穷又没人捧的鸭子,生活让他绝望所至。) …… “环儿,你真要大用李威,还要行辣手,清理都中钱庄?” 贾政问道。 贾环点头笑道:“爹,李威此人,虽其貌不扬,但人才难得。 他的法子和观点,都与儿子的构想颇为接近。而且为人聪慧,懂得审时度势,可以大用。 至于行辣手清理钱庄…… 儿子向来以为,惩恶,便是扬善!” 贾政颔首,看着贾环道:“你是有道理的……只是,爹怕那些人会狗急跳墙。 爹虽不理俗务,却也明白能开钱庄放印子钱的,没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你要小心行事。 有的时候,多少……多少要变通一些。” 贾环哈哈笑道:“放心吧爹,儿子这不是留了三个名额吗?会变通的。” 贾政闻言,点点头笑道:“我就知你不会一味的好强。既然如此,你便去忙你的吧。我还要去看看你娘和你弟弟。” 老来得子,贾政还是颇为高兴的。 之前侍妾琉璃也曾显怀过一次,可没想到没生下来就流了。 让贾政好生难过了些日子,也因此事见责了王夫人。 如今赵姨娘替他生下一子,心里愈发珍惜。 …… 待贾政去了东路院,贾琏、贾宝玉也离去后,贾环则转往了大观园。 有些日子,没去太真观了。 那位也是痴"qing ren",不可辜负了去。 再者,昨日和隆正帝吵了架,虽然被玉玺砸了下,可也把这一段给砸明白了。 只要不被旁人告发出来,黑冰台和中车府的人,却不需再忌惮了。 也是好事。 …… Ps:第二更!拼命去码第三更!求订阅! 另外解释一下,咱们都是大章啊,第一更快六千字了,这一更也是四千多字。加起来顶人家四五章了…… 给力吧!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孝康亲王府 大观园,大山半山,太真观。 已入深秋,漫山黄叶。 石径台阶上,也尽是落叶缤纷。 几头小鹿不知是走岔了路,还是顽皮,竟跑进山中来。 看到贾环后一怔,又忙往林间跑去,倒添了几分生气。 “咚咚咚!” “咚咚咚!” 行至太真观山门前,贾环轻轻在门上叩响。 “谁呀?” 一道脆脆的声音响起,明显不是道观里人,贾环却笑出声来,道:“小吉祥?” “呀!三爷来啦!快快快……” 里面想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在里面忙活什么。 不一会儿,观门打开。 开门的,却是一身白衣道装的秦可卿。 佳人依旧,色若春晓之花,明媚动人。 一双轻眉似远岱,眉下,是一双能望穿秋水的美眸,似两泓月儿泉,情意幽幽。 站在门前,饱满的胸口起伏,忽地,就落下两行清泪来…… “叔叔啊……” 念一声刻骨铭心的思念,如燕归巢般,投入怀中。 贾环将秦可卿拥入怀中抱紧,歉意笑道:“是我的不是,这段日子没来。往后不会了……” 秦可卿将臻靠在贾环肩头,亲昵的在他脖颈处摩挲着。 身后,笑嘻嘻的小吉祥和红着脸的香菱手拉手,看着这一幕。 抱了一会儿后,秦可卿也终于想起还有小吉祥和香菱在,忙红着脸起身,请贾环入内。 不过依旧牵着贾环的手不放开,贾环在她唇上轻轻吻了吻。 “呀!” 秦可卿没想到贾环如此大胆,在人前就敢亲她,一张脸红成了晚霞。 小吉祥却不在意,拉着香菱笑嘻嘻的蹦跳到贾环跟前,仰起脸,嘟起嘴巴。 贾环哈哈一笑,飞快的亲了口后,小吉祥先是不满,认为亲的太快。 不过随即又乐起来,拉过退缩的香菱往前推。 香菱一张脸如同滴血一般,不过拗不过小吉祥,便如要上刑场般,学着小吉祥闭起眼,仰起头,撅起嘴…… 贾环也好笑的在她唇上亲了下,然后就见香菱忽然喝醉了般,晕乎乎的软倒在地…… “咚!” …… 太真观东厢内,一行人分坐四周。 贾环和秦可卿坐在一张拔步床上,小吉祥则盘腿坐在对面的一个蒲团上,乐呵呵。 香菱坐她身后,似乎想藏起来…… “小吉祥,怎么哪哪都有你?你比我还神出鬼没!” 贾环看着笑眯眯乐呵呵的小吉祥,心里就喜欢,玩笑道。 小吉祥咯咯笑道:“嗯,我就神出鬼没,三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一旁秦可卿却感激道:“小吉祥是为了给我解闷儿,才每天都来,或许我说话,或与我演百戏。真真是个好姑娘!” 贾环闻言,看着开心笑的抿不住嘴的小吉祥,笑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小吉祥!” “是三爷的小吉祥!” 小吉祥脆声应道。 贾环哈哈一笑,又问道:“刚才你们在忙什么呢?” 方才在外面就听到里面一阵窸窣声,且过了一会儿才来开门。 此言一出,秦可卿俏脸登时通红,眼睛滴水一般。 小吉祥则咯咯笑道:“自然是换侄儿媳妇去东府咯!三爷来的时候,她正和香菱换衣裳哩!今儿两位新太太回门儿,正好晚上不回来,我就来接可卿姐姐咯!” 贾环闻言,感动道:“小吉祥,高!你真是三爷的贴心小棉袄!!” 小吉祥却一下不乐了,撅起嘴道:“三爷,贴心小棉袄是说女儿的哩,我可不是你女儿,我是三爷的小老婆!!” “噗嗤!” 秦可卿闻言,登时喷笑出来。 她还没见过,谁当小妾当的这般自豪的。 不过,她也没见过像小吉祥这般快乐的。 小吉祥却是极有眼力的,只和贾环对坐着,看了好一会儿后,就跳起来拉着香菱下山了。 说是刚才从闲云那里求了个平安符,去送给贾小四儿。 等小吉祥带着香菱“蹬蹬蹬”跑没了后,秦可卿靠在贾环怀中笑道:“以前我还嫌后她闹,后来才想明白,家里能有个这样的人儿,是多大的福气。” 贾环低头嗅着她的香,柔声道:“家里能有你,也是我的福气呢。” 秦可卿一听这情话,就情动了,仰着脸,眼中情意绵绵的看着贾环,呢喃了声:“叔叔啊……” 贾环食指轻轻挑起她雪腻的下巴,吻了上去…… …… 一番巫山云.雨,几度春秋后,面上布满潮.红的秦可卿,如一团软云一般,依偎在贾环怀中。 一双情意幽幽的秋水长眸,贪婪的看着贾环。 虽还不到离别时,却已在思君。 贾环感受到她的心意,右臂环过秦可卿的香肩,手握住一处软香腻玉,笑道:“再忍耐半年好么?等明年春暖花开时,我会带着一家人乘船下江南,到时候,会带上你。 未来好几年,都会在外面一边做事,一边游玩。 这样,咱们既可在一起,也可出去多看看,多玩玩。 好不好?” “当真?” 秦可卿不顾春光乍泄,一下扶起身,满面惊喜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笑着点点头,手上动作不闲,抱起秦可卿让她坐稳在腰下,又轻轻动作起来,听着秦可卿拨动心房的呢喃低吟,道:“我如今负责筹办银行事务,需在都中,和大秦二十四省都要展开业务。 所以必须要走这么一遭,正好,带着你们出去逛逛。” 秦可卿一张脸上布满云霞,眼神满是媚意的看着贾环,道:“可是……嗯……可是……叔叔啊……我的身份……啊……” 贾环眼神兴奋,面色却很平静,道:“不妨事的,从今而后,没有人会拿你做文章了。” “真……真的?” 秦可卿激动万分道。 贾环笑道:“真的。” 本就上下起伏中的秦可卿,听闻此言后,猛然一个起跃,而后落下…… 修长的脖颈如天鹅般往后仰起,口中颤栗轻啸一声“叔叔啊!” 而后,整个人瘫软在贾环身上,闭目喃喃低语,诉说着对未来的向往…… …… 夜。 神京东城,亲仁坊,孝康亲王府。 孝康亲王世子赢允亲自开中门,迎出门外。 漫天下,能让大秦宗室宗正王府开中门相迎的,真真是屈指可数。 然而今日,孝康亲王府不仅大开中门,连亲王世子都亲自迎了出来。 可见,是难得一见的贵客。 “呵呵,世子太过客气了,在下怎么当得起?” 一头戴紫金冠的贵少年,在家将亲卫的护从下,翻身下马,满面含笑拱手道。 赢允面相与其父孝康亲王极像,虽亦是赢秦皇家的细眉细眼,但宽厚的面庞,显得沉稳本分,一如孝康亲王府的家风。 此刻稳重的面上却多了几分亲切,看着少年笑骂道:“你这小子,口中说当不起,受的却是心安理得! 行了,少作像了! 中秋你上门送礼,就惯会装模作样的,父王提醒我当心你,我没在意,结果就被你灌了个醉死! 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 这回又准备怎样?” 贾环哈哈一笑,拱了拱手,道:“世兄,瞧您!堂堂亲王世子,怎么还这般记仇?罢了罢了,今晚我也让世兄灌醉我一回,总成了吧?” 贾环以世兄相称一亲王世子,不是他想高攀,是孝康亲王一再要求的,他也不好违逆。 “这还差不……” 赢允话出口一半,陡然醒悟过来,他灌贾环酒,自己不也得陪着? 心中大怒,指着贾环道:“好你个坏小子,真真坏透了!也不知我父王喜欢你哪一点,听你要来,比听他亲孙儿来看他还高兴。” 贾环哈了声,道:“世兄,说话归说话,可别趁机降我辈分!咱已经是成过亲的人了!” 赢允闻言,连连摇头笑道:“你这才成亲,今儿是三天回门的日子,不好生在家里高乐,递拜帖上门作甚?” 贾环瞟了赢允一眼,这位世子可不是赢朗等愣头青可比的,虽面带猪相,可心中嘹亮。 将孝康亲王府打理的井井有序,低调但没人敢惹…… 他定然猜出贾环的来意,提前给他提醒。 提醒什么呢? 贾环呵呵一笑,而后正色道:“今儿是来给王爷和世兄送一份富贵,往日里多蒙王爷慈恩照顾,世兄帮衬,无以为报,如今正好有一可传诸子孙的富贵,相赠于王府。” 赢允闻言,面色变得古怪起来,嘴角抽了抽,张了张口,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将手往里一比划,道:“走吧,父王在里头等着你呢……” …… “哟!王爷,二月不见,您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若是不知道的,一准以为您今年才六十八!” 进了王府正厅后,贾环看着正座上身着蟒龙袍的孝康亲王,拱手笑道。 孝康亲王赢甫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哼道:“本王今年才六十五!” “咳咳!” 贾环干咳了声,赔笑道:“那是小侄说错了,是五十八才对。” “行了,你这猴儿,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看,今日登门,所谓何来?” 让贾环落座后,孝康亲王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正色道:“小侄来送王府一门可传子孙的大富贵!” 孝康亲王哼哼了两声,道:“怕你这猢狲,是想拿我王府的昊康钱庄做筏子吧?” 显然,孝康亲王也得到了信儿,贾环要找都中钱庄的麻烦。 “绝不是!” 贾环义正言辞的伸手否认道:“这并非是做筏子,而是和王府合作,共同富贵! 王爷,小侄素来敬重王爷,所以不会在您面前说假话。 王爷当信得过小侄的经济之术。” 孝康亲王闻言,沉默了稍许,道:“你准备怎么做?本王听说,你准备清扫干净都中所有的钱庄,不是兼并就是关停?” 贾环遥遥头,道:“不是每家钱庄都有资格被兼并的,小侄只有四个兼并名额,刚才用了一个,还有三个。给王府一个,就只剩两个。” “那其他的怎么办?你都准备关停了?” 孝康亲王奇道。 贾环淡淡一笑,道:“其他钱庄,每家身后没逼死过百姓?逼的人家破人亡,抢人妻女的事几乎每家都干过。 陛下爱民如子,为了百姓能过好,连膳食都勤俭着用。 可这些混帐玩意儿,却在下面作威作福。 所以小侄以为,送他们去西域种地比较合适。 要是不肯的话……那就去死吧。” 孝康亲王闻言,细眸猛然眯起,看着贾环道:“你可知……你要得罪多少人?好些钱庄背后,其实都是你们勋贵在后面站着,你连他们也不放过?” 贾环垂下眼帘,道:“小侄非圣人,自然做不到大公无私,大义灭亲。除非是天良丧尽的,不然……总会给他们一个机会。 但不管是谁,私人钱庄都不可能再开下去。 至于得罪不得罪人……呵。 小侄自承爵以来,得罪的人车载斗量。 也不在乎再增加一些。” 孝康亲王呵呵一笑,道:“本王看你是有恃无恐!也是,这种小事,别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那你准备拿本王王府的昊康钱庄怎么办?” 贾环抬起眼,道:“很简单,置换成银行股份,小侄别的不敢保证,三年内,王府最大的收入,一定是银行分红。若有不足,可来寻小侄补足!” 孝康亲王闻言,眼神一凝,看向贾环,道:“你这般有信心?你可知本王昊康钱庄,一年多大的收益?” 贾环呵呵一笑,道:“王爷,非晚辈口出狂言。昊康钱庄,在王爷看来,是一等一的买卖。 可在小侄看来,格局太小,真值当不了什么。 一年二三十万两的收益,还不够小侄送往宫里,给大姐的金花银。” 孝康亲王闻言,嘴角抽了抽,又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后,对亲王世子赢允道:“去,让人将昊康钱庄的账簿和人手对牌,全都交给这小猢狲! 明年的这时候,府上要是少了三十万两的进账,记得去他宁国府上讨要!” 赢允闻言,眨了眨眼,看着孝康亲王,并没有动身。 这不是开玩笑啊! 这是一年进账二三十万两的大生意。 堂堂一等亲王,一年俸禄也不过是一万两罢了。 这点银子,放在寻常百姓家自然是笔巨款。 可放在王府,连一年的开支都维持不了。 虽然还有王庄田地,可土地里刨食,又能刨出几两银子来? 孝康亲王府的殷实家底,都是靠昊康钱庄撑着的。 这才是方才赢允故意给贾环提醒的缘故,让他知道分寸。 赢允以为,他父王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可谁知…… “没听到吗?” 孝康亲王奇怪的看了赢允一眼,问道。 赢允忙躬身道:“不敢。” 最后又看向贾环,苦笑道:“环哥儿,为兄就信你一回,若是出了岔子,为兄可是真会舍下面皮,上门要损失的。” 贾环灿烂一笑,道:“一言为定!” …… ps:咳咳,小福利半章,表谢! 第三更,求订阅!! ,(),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难啃的国丈府 ?对于寻常人而言,攻克一件难事,最好的法子,便是先易后难,以便水到渠成。 但对贾环而言,这种方式稳妥归稳妥,可太慢了。 所以,他更喜欢先难后易。 解决掉最难的刺头后,其余的,一荡而平! 孝康亲王府,无论怎么看,都是最难解决的堡垒之一。 宗室宗正,这个位置,就好比寻常家族的族长。 连隆正帝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也就是贾环寻日里与孝康亲王关系不错,孝康亲王也知道贾环在宫里的位置。 所以,才互相有了台阶下。 否则,真对撞起来,说不得就是半斤八两,两败俱伤。 因为能代表赢秦皇族颜面的,不止是隆正帝,还有皇族宗正。 解决了孝康亲王府后,贾环一行人,又径直去了西城延康坊。 董国丈府。 如果说孝康亲王府身上套着一层不败金光,代表着皇族的威严。 那么董国丈府,就代表着当今天下后族的体面。 隆正帝受挫于忠顺亲王,看似朝不保夕时,天下百官都疏远于他,唯独他的皇后,屡屡抚慰于他。 堂堂皇帝,手里没二两银子时,亦是董皇后从娘家每每拆借带回银子来,周济隆正帝。 虽说每次都不算多,或三五千两,或一二千两。 但不管如何,能在雪中送炭者极少。 这曾让隆正帝心中感激莫名。 如今已经大权在握,宫中佳丽繁多,但对董皇后,他始终在心中敬着。 而素来低调的董国丈府,也屡有赏赐。 上回董国丈的孙子董成,与五皇子赢昼合谋,想取贾家玻璃生意,被贾环一巴掌将颜面打尽。 若是寻常衙内,隆正帝为了体面都要要他的命。 可董成不过被斥责一通,责令回府闭门思过。 由此可见,董国丈府的跟脚之硬。 除了天家外,贾环少有不敢硬怼的家族。 而能让他忌惮的家族,董国丈府,绝对是其中之一。 …… 大秦虽没有如前明中时那般,为了防止外戚,后族必须出身平民。 但不成文的,在为天子选后时,还是遵循了这个规则。 董国丈府,原本不过内务府皇商出身。 他家还不是薛家那般,坐镇江南,为天子耳目,纵然督抚节度都要敬之。 董家,是真正为天家采办的皇商,也只是皇商。 这样的门第,真的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但真要在内务府经营的好,却有极大的油水。 不过,从董家大门来看。 董家家主,国丈董原,当初在内务府经营的也并不怎么样。 不过想想也是…… 前二十年,内务府都在九皇子赢禟手中。 董原身为隆正帝的岳丈,赢禟没有将他的皮扒了丢大街上裸.奔,都算仁慈了。 又怎会让他风生水起? 只是如此一想,就愈发能体现出,当初董家那三五千两的珍贵。 以及董皇后的贤能。 看着大门紧闭的国丈府,贾环摸了摸鼻子。 中午时候,他得知清理钱庄的消息已经在都中散开,就派人送出了几分拜帖。 孝康亲王府是其一,董国丈府是其二。 孝康亲王府尚且大开中门,世子亲迎。 可这里……却是闭门羹。 事情有些棘手,不过…… 为了大业,再棘手,也得办! “大哥,叩门。” 贾环轻声道。 韩大沉声一应后,翻身下马,上了石阶,抓住门上兽环,“咚咚咚”的叩响大门。 “谁啊?夜了,老爷吩咐了,谁来了也不能开门。有事,明儿请早!” 门子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不过,从武之人耳目聪灵,还是能隐约听到门后,有人在轻声交谈嘲笑: “二少爷料的真准,他果然上门了……” “哼,他以为他是谁?还想从中门进!” “二少爷,他要是从偏门儿进,就让他进?” “进个屁!这里是董家,没他撒野的地儿!” “可是老爷那边……” “蠢货!拜帖扣在爷手里,你不说我不说,老爷知道他是哪个锤子……” “轰!!” “啊……” 门后二人正说到锤子,就看到一个链子锤破门而入。 将将擦过那位二爷的脑袋滑落,险些唬掉他的三魂七魄。 “杀人啦!!” “有贼人闯入府啦!” 那门子却是油滑的多,歇斯底里的嘶声喊道。 “哪里杀人了?” “哪来的贼人,好大胆,敢擅闯国丈府!” 董家门人不多,但也不少。 只隆正帝掌权后,赏赐下来的仆婢,就有数百人之多。 皇帝赏赐,不要都得养着。 所以董家前院里,集中了数十名仆人。 寻日里被董原压着,不得打着国丈府的名头惹事招摇。 好不爽快。 如今居然有不开眼的打上门来,总不能说他们仗势欺人了吧? 因此一伙子人杀了出来,欲要斩妖除魔! 看到的,却是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公服,脚踩金箭朝天靴的贵少年,俊秀的面上带者不羁的微笑,步步入内。 “贾……贾环,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辱我国丈府!” 董成面色依旧惨白,眼神夹杂着憎恨和惊恐,看着贾环愤怒道。 只是声音有些颤抖。 方才那一锤子,让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离死亡那么近。 太惊恐了…… 贾环则笑呵呵的看着他,语气惊奇道:“董皇后本侯见过,千古以来,史书上记载的贤后,也不过如此罢。 董国丈本侯虽没打过交道,却也听说过,他老人家低调知礼,从不肯招摇行事,以免给皇后颜面上抹黑。 我原道,董家一门皆聪明之人。 却没想到,到底还是出了你这么个蠢货!” “你骂谁?” 董成也是常年被人捧为少年俊杰的英才,却被比他还小些的贾环,当面斥骂为蠢货,如何不愤怒若狂。 贾环冷笑一声,不再搭理他,看向庭院插屏前的一干董家奴仆,道:“有认出本侯的吗?有认出的,往里头给国丈爷传个话,就说宁国贾环登门拜访!” 原本一干蠢蠢欲动的家仆,早在看到贾环时,就熄了出头的念想。 此刻听他这般说,才恍然想起,要往里头传话。 几个机灵些跑的快的,疯跑入内。 董成却变了脸色,眼神怨毒的看着贾环,道:“贾环,这是我董家,你破门而入,还敢见我爹?” 贾环呵呵一笑,道:“说不得,一会儿还要进宫去见皇后呢……董成,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除了让你自己不痛快外,没一点意义。 现在本侯当场打杀于你,也不过是拉进宫里被陛下打一通,被皇后骂几年,也就是如此了,你信不信?” “我不信!” 董成红了眼,咬牙切齿道。 贾环哑然失笑,摇摇头,没和这个蠢货继续废话的心思,负手而立,打量着国丈府的布局。 相比于贾家贵妃省亲,特意营建起美轮美奂的大观园,董家这座并不宽敞的三进宅第,就显得低调的太多了。 别说和大观园相比,董家府第,就是和荣宁二府的五进大宅相比,都远远不如。 这当然与董家原本就非显赫家族有关,但更重要的,应当与董皇后的知进退,对后族的严格要求有关。 否则,以董皇后今时今日母仪天下的尊贵,以及隆正帝对他的敬重,想要惠及母族,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 贾环心里忽然有了个不大妙的想法…… 董家那间善德钱庄,这些年来应该也积攒了不少银子。 可看着董家这座低调的宅院,那么董家那些银子,哪去了? “老爷,大爷,就是他!差点杀了二少爷!” 贾环正寻思着,忽地,从董家仪门处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贾环看去,却见几个董家仆人搀扶着一个老者,并一个中年男子,大步走来。 老者自然便是董家家主董原,而那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董皇后的弟弟,国舅董剡。 亦是董成之子。 “祖父,父亲!” 许是见亲长来,董成又恢复了力气,步履踉跄的跑了过去,一把辛酸泪哭诉道:“那宁侯贾环欺人太甚,打上门来不说,还破门而入,险些杀了孩儿! 还求祖父和父亲为孩儿做主!” 董原和董剡闻言,面上满是怒气,再看到正门处破出一个黑洞的大门,脸色更黑了。 董家是低调,是不招事不惹事,但不代表没脾气! 到底是后族,若让人就这样欺负到脸上,岂不是连宫里的皇后都跟着没脸? 这如何使得! “贾环,你好大的胆子!” 董剡厉声道:“我董家从未招惹过你,你怎敢如此欺辱我董家?” “就是!欺人太甚!” 董成煽风点火道。 贾环不慌不忙的呵呵一笑,对董原躬身拜道:“小子贾环,冒昧登门,又行以此不得已之法,望国丈见谅。 当然,董家一切损失,贾环必十倍奉还。 若国丈依旧不解气,只管出手杖责,小子绝不闪躲。” 董原是个有智慧的,听贾环这般恭顺之言,先是一怔,继而皱眉道:“宁侯,你若想进我董家门,递一张名柬进来便是。纵然一时情急,需要顷刻进门,派人进来通报一声,老朽自然大开中门,亲自迎出。 为何坏我大门,还险些杀我孙儿?” 贾环呵呵笑道:“并非小子不敬董家,中午之时,便特意派人递来拜帖,恳请能求见国丈一面。 只是不想……小子的拜帖,被贵府二少爷给扣下。 小子叩门求见,也被二少爷指使门子拒绝。 又因听他们说了些辱骂之言,一时愤怒之下,没控制好脾气…… 鲁莽之处,还请国丈体谅。” “你……你胡说!” 董成见董原厉色看来,登时慌了神,矢口否认道。 董剡道:“宁侯可有证据?” 贾环呵呵道:“本侯之言,便是证据。” 给你解释,是给你脸面,不是真的畏惧你。 你董家,还做不了贾家的仲裁。 董剡自然明白贾环的意思,脸色一沉。 不过董原却是老成的,只看董成的脸色,就知道了真假。 拦住还想出言的董剡,沉声道:“来人,送成哥儿去跪祠堂。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放他出来。” “祖父!!” 董成大声一唤,满脸是泪。 董原却挥了挥手,瞬时,有几个膀大腰圆的仆人,架着董成离开。 “宁侯,家门不幸,出了顽劣子弟,让宁侯见笑了。” 董原淡淡的道。 贾环不介意,呵呵笑道:“不管怎么说,今日都是小子莽撞了。而且……下回入宫,八成要被皇后娘娘教训一顿。 前儿小子成亲,陛下和娘娘才做了小子的高堂父母,虽然昨日才孝敬给娘娘两车白瓷。 可若是娘娘知道今日之事,小子怕要倒霉咯!” 董原听贾环这般一说,脸色好看了许多,道:“这是哪里话?今日分明是成哥儿不对,娘娘最明是非,不会怪到宁侯头上的。 不知宁侯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呵,瞧我,真是老糊涂了,竟让客人在外面说话。 宁侯勿怪,里面请。” “国丈请!” 贾环笑眯眯伸手道。 …… 于一间并不宽敞的正堂内落座后,贾环打量了番周遭陈设,感慨道:“国丈家真是勤俭持家,由此可见皇后之贤德。” 董原闻言,面上笑容愈发和善,道:“吾家本非贵族,当守好本分,不可与皇后添恼。” 贾环摇头道:“董家如今乃后族,尊贵非凡。却依旧守着故色,国丈乃睿智贤人,亦是国朝福分。” 董原笑道:“都是老朽当做的,比不得宁侯屡立旷世奇功,少年英才。” 董剡许是听不下一老一小互相吹捧个没完,坐于董原次位,忽然开口道:“不知宁侯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董原也关注起来。 贾环道:“不知国丈和国舅,可曾听过,小子正筹备银行之事?” 董原素来不怎么关心朝政,茫然不知,看向董剡。 董剡却是知道的,他眼睛微眯,点点头,道:“略有耳闻。我听说,宁侯于君前立下军令状,两月内为朝廷筹齐一千万两银子。 所行之法,便是筹备银行。 而要筹备银行,就先关停兼并满神京所有的钱庄…… 不知宁侯,可有此事?” 这话,说的有问题。 董原虽然年迈,可到底是内务府的老人,怎会听不出里面的名堂? 银行是什么物什他不知道,但为朝廷筹措一千万两银子,还要关停和兼并满神京的钱庄。 这不是在明火打劫吗? 搜刮了钱庄的银子,送给朝廷。 这算什么? 强盗吗? 董原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看向贾环的目光不善,因为董家,就经营着一家钱庄。 善德钱庄。 …… Ps:第一更!! :。: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天日昭昭,报应不爽 “这件事,怕是和国舅爷了解的有些出入。” 在董原董剡父子防备甚至有些厌恶的眼神中,贾环轻笑道。 “什么出入?” 董原沉声道。 贾环道:“本侯要筹备银行不假,要给朝廷借银子也不假,但却不是搜刮来的银子。 关停和兼并钱庄,不是因为本侯要用他们的银子借花献佛。 而是因为,大多数钱庄,都行恶太甚。 据本侯所知,董家也是经营钱庄生意的。 当知道,钱庄想盈利,最好的法子,就是放印子钱。 而放印子钱的,就没有没逼死过人的!” 此言一出,董原董剡父子面色都变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善德钱庄虽然名为善德,但也没少放过印子钱。 甚至,也曾逼死过人。 催账催的急,要收人宅第和田产,总会有想不开的。 可钱庄却不能因为别人想不开,就不去收债。 但这件事,毕竟上不了台面。 “逼的人家破人亡,逼的人卖妻卖女。这种恶事,不仅丧天良,还是犯国法的。 所以,就算本侯不筹备银行,朝廷也会对这些钱庄下手。” 贾环淡淡的道,见董家父子面色难看,话锋却攸然一转,笑道:“当然,就本侯所知,董家的善德钱庄,在这方面却是好的多。虽然也有几例人命案子,但那都是苦主自己想不开,寻了短见,却和董家无关。”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后,董家父子的脸色好看了些。 董原道:“自然如此,我董家虽不敢说大善之门,却也当得上是极善之家。怎会做那些丧天良之恶事?” 贾环笑道:“董家家风之正,小子自然清楚。 今日上门,就是为了送董家一桩富贵。” 董原将信将疑,道:“银行?” 贾环点头道:“国丈猜的不错,正是银行。小子想用银行股份,来兼并董家的善德钱庄。 国丈尽管放心,每年银行股份的分红,一定会比善德钱庄的收益多。 若有不足,小子十倍补偿! 绝无虚言!” 董原闻言微微动容,看着贾环,沉声道:“不是老朽不信宁侯,宁侯陶朱之能,都中谁人不知?只是…… 善德钱庄,却不能给宁侯。” 被拒绝,贾环也不急恼,呵呵笑道:“却不知,国丈有何苦衷?” 见贾环这般年纪,却有这等沉稳心性,董原又高看他一眼,耐心道:“善德钱庄这些年,其实是赚了不少银子的。但宁侯也可见到,董家并不奢华,堂堂后族,甚至还不如寻常商贾之家。 不是因为董家吝啬,不肯花银子,而是因为,这些年善德钱庄所出,都送进了宫里。 善德钱庄虽被董家经营,却是陪嫁给娘娘的嫁妆。 因此,老朽无法做主。” 贾环闻言,心中一叹,果不其然。 不过,也不当紧。 他看着董原,道:“娘娘那里,小子会亲自去拜见分说,当不会有问题。再者……从今而后,宫里不论是娘娘,还是陛下,怕都用不到董家送进宫的银子了。 因为银行股里,小子给天家留了三成股份,股资由日后银行股红利偿还。 但不管怎样,日后天家一定是大秦第一富户。 而善德钱庄,还是由董家继承吧。 日后,董家也不会再为区区银财所困。 国丈,您也该住大宅子,修个好园子,颐养天年了。” 董原看着贾环,道:“若真如宁侯所言,自也无不可。只是……到底如何,宁侯还是进宫与娘娘商议为是。 娘娘若同意,董家自无拒绝之理。” 贾环点点头,道:“好,今晚,小子便会入宫。” …… “环哥儿,谈妥了吗?” 被董家父子送出府后,贾环一行人继续上路,韩大关心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再进宫,给皇后说一声即可……对了大哥,安排人连夜给董家换一扇大门。 另外,再送一车白瓷,给董家老夫人赏玩。” “好。” 韩大应下后,便吩咐人回家安排。 韩三则嘎嘎笑道:“环哥儿,你从不做赔本儿的买卖,怎么今日却做了? 一车白瓷,可以买董家那样的宅第三五座都不止,你就为了赔一个门儿,不划算吧?” 贾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帐是这样算的吗? 韩大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韩三一眼,韩三登时闭口。 韩大道:“人手都安排好了没有?” 韩三忙道:“都安排妥当了,有青隼的人通信儿,韩楚、魏锁他们都埋伏好了。等环哥儿再拿下下一家,正好过去一锅端了!那群废物点心,值当些什么?” 韩大沉声喝道:“不要掉以轻心。” 韩三又闭嘴了…… 贾环忽然笑道:“韩楚他们知道,就要调离京城后,有什么意见没有?” 韩三闻言,又活跃开了,抓耳挠腮笑道:“他们有个屁的意见!调到各省去当掌军指挥使,他们差点没乐疯!从大头兵到官职,韩楚说他爹当天就出城,去乱葬岗上看看他韩家祖坟是不是冒青烟儿了!哈哈哈!” 贾环笑道:“没意见就好。” 五城兵马司一千兵马,追随贾环前往西域,于雨夜突袭厄罗斯军营,连烧带杀,生生灭了一路上万兵马。 又打穿了西域仆从联军,生擒厄罗斯公主。 论军功,人人都可积功至营指挥使,最次也是带兵校尉。 从西域生还回来八百六十多人,都中肯定没那么多缺儿给他们补,所以贾环就准备将他们,全部打出京。 到大秦各省、各府甚至各县,去当带兵指挥或是校尉。 这也是贾环应得的“分红”…… 秦梁、牛继宗、温严正他们,分润的都是九边重兵军团。 偌大一个长城军团,转眼间就被他们瓜分了。 可真正出了大力,立下大功的贾环,却一无所得。 一来隆正帝忌惮,不好分润。 二来,贾环夹带里也没有能接手可用的将领。 三者,贾环也不想和这些长辈有利益冲突…… 所以,他就将目标落在了内6腹地城市,驻扎的常备军营上。 这些军,多是些连寻常操练都勉强的面子军队,能拉开五下普通弓的弓手都没几个。 一年到头能出操三回都是好的。 所以,也没人和贾环争什么,贾环便准备将五城兵马司那一千嫡系,全部派出去占位置。 这对银行的筹建和经营,极有意义…… “环哥儿,你真准备拿那家开刀?” 一直沉默的韩让,忽然开口道,语气有些担忧。 他看了眼贾家队伍后面忽然多出的那些人,觉得不大舒服。 从董家出来后,当贾家队伍路过永平坊时,就不断有人加入。 那些人,却不是宁国亲卫。 而是……黑冰台的缇骑。 贾环淡淡的道:“让哥,银行之事,关系重大。事成,朝廷三百年内,国运无忧。 贾家也至少会再富贵三百载。 为了这个目标,任何人,任何家族,都不能成为阻碍。” 韩让忧虑道:“可是那家……虽然看起来已经中落了,可毕竟还是八大国公的门第,门生故旧不知凡几。环哥儿你出手,影响太不好……” 贾环笑道:“所以嘛,我才给他家一个名额。但是……我怕他们贪心不足。 而且,他家那个钱庄,比君子钱庄更坏。 他接下这个名额,就全当他家将功赎罪了。 若是不接,也是他家自寻的造化。 二哥,不必担心。” 韩让苦笑了声,道:“那好吧,反正……他家祖宗的威名,也被糟蹋的差不多了。” 贾环呵呵一笑,勒住胯.下战马,道:“到了!” 一行上百人的队伍,停在了一座气度巍峨的大宅门前。 门楼上有一牌匾,书刻六个鎏金大字: 敕造缮国公府! 缮国公当年亦是威名赫赫的军中巨头,虽不及荣宁二公,却也战功显著。 最重要的是,缮国公是八大国公中,最晚去世的一个。 虽子孙不肖,但他庇佑家族的时间最久。 如今军中,仍有许多缮国旧部。 如今缮国公府的家主,为缮国公之孙,石光珠。 缮国公病逝后,其子承继一等神威将军爵。 但好景不长,缮国公病逝没多久,其子亦丧。 而后便是石光珠承爵,只一三等将军爵。 虽然爵位不显,但因缮国公军中旧部极多,照顾之下,缮国公府过的极自在。 少有人敢招惹。 “吱……呀!” 缮国公府门楼下,悬挂着两盏极大的灯笼,照耀的门前如同白昼。 忽地,大门缓缓打开。 贾环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真巧”…… “哟!环哥儿!大喜啊!” 一个身着锦衣,油头粉面的……中年人,从正门出来,满面含笑的油滑说道。 贾环翻身下马,也笑的极灿烂,道:“多谢石世叔,世叔送的八宝玻璃炕屏,小侄极喜欢。” “哈哈!” 石光珠闻言笑的愈欢喜,道:“喜欢吗?我也极喜欢! 那是我从一个大海商手里得到的,那老小子欠我的债,我便带人抄了他家,搜出了这个。 不过,我虽然喜欢的紧,可知道环哥儿你大婚,也要忍痛割爱! 环哥儿,为叔不得不当面说你两句。 你可不地道! 大喜的日子,怎么不请为叔? 可是小瞧为叔只是一个三等将军爵儿,不配登你宁国大门?” “哎哟喂!” 看石光珠说变就变的脸,贾环忙喊冤道:“王八蛋才不想风风光光的大办呢!世叔您不登门都送了这么好一个玩意儿给小侄。您若是登门了,还不得送更好的宝贝? 我这不是没法子吗?让人盯的紧,连成个亲都得偷偷摸摸的。 不能提这茬,提多了伤心。” “哈哈哈!” 石光珠又变回了笑脸,大笑道:“谁让你小子树大招风?得了,既然你不愿提,那这茬就算圆过去了,为叔也知道你年纪轻轻撑起一家子不容易,不和你计较了。” “那就谢过世叔宽宏大量了。” 贾环拱手笑眯眯道。 石光珠大笑道:“好说好说,走,环哥儿,咱们里头说话!你刚才说的对,之前你要请咱上门,那贺礼,是一定要再重三分的。世叔带你去瞧瞧我缮国公府的宝库,看看比得上比不上你贾家的内库!” 说罢,石光珠拉着贾环,往缮国公府内走去。 “世叔啊,这宝库,咱们还是一会儿再看。小侄儿今儿上门,是来送世叔一份富贵的。” 入了缮国公府后,贾环不动声色的抽出手后,笑呵呵的道。 石光珠闻言,眼睛一眯,笑道:“环哥儿所言的,便是银行之事?” 贾环点点头,道:“看来世叔也听说了,不错,正是银行之事。” 石光珠道:“好啊!环哥儿你想做大买卖,还带着为叔一起财,自然没说的。 你办的那什么银行,听说是一千两银子一分股,为叔要一万两银子的! 不为财,只为帮环哥儿你架架场子! 同为勋贵一脉,又是老亲,又是世交,没有不帮衬自己人的道理。 环哥儿你说对不对?” 贾环点点头,道:“对,世叔言之有理,所以,小侄今日便亲自上门,给世叔一个兼并的机会。” “兼并?” 石光珠眼角一抽,笑容敛去了大半,道:“什么兼并?谁兼并谁?” 贾环道:“自然是……大秦银行,兼并世叔的大富钱庄。” 石光珠不笑了,看着贾环正色道:“环哥儿,非要如此吗?咱们勋贵一脉,同气连枝,何苦自相对付,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贾环摇头道:“世叔,不是相煎何太急,是一起财。” 石光珠冷笑一声,道:“我缮国公府本来就在大财……环哥儿,我也听说了,你给人许诺,只要来年银行的收益比不上钱庄的收益,你就十倍补偿。却不知,你敢不敢对我缮国公府也这般许诺? 你若敢,大富钱庄你现在拿去就是! 为叔也不是小气的人。” 贾环轻轻一笑,道:“若是旁的钱庄,我还有这个胆量。可世叔的大富钱庄,小侄还真是……不敢把话说死了。” 石光珠以家势为资本,强行借贷给没有跟脚的巨贾,或是初来都中扎根的商家。 逼的人家业破败,被他生吞活剥的大富之家不知多少。 贾环还真没把握,一定能让石家银行收益,高于钱庄收益。 毕竟,他家钱庄不会置换多少股份。 其次,他家做的是没本的买卖,一本万利。 听贾环这般说,石光珠脸色难看起来,冷笑道:“既然如此,环哥儿你还是免开尊口的好,省得伤了你我两家的情分。” 贾环轻轻沉吟了会儿,道:“果真没法谈?” 石光珠断然拒绝道:“绝无可能。” 贾环点点头,拱手道:“既然如此,贾某就告辞了!世叔,多保重。” 石光珠冷笑一声,道:“好走不送!”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再好的交情都没用。 更何况,本就是场面上的交情,顶个屁用。 不过,想起贾环最后一眼中,有些怜悯的眼神,石光珠忽然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刚准备让奴仆门子把大门关上,就见数十骑缇骑,狞笑着打马而入。 石光珠眼前一黑,凄厉声道:“贾环,你助纣为虐,你会有报应啊!” …… “环哥儿……” 看着百年世族缮国公府的门匾掉落在地,韩让还是有些担忧,唤了声。 贾环摇摇头,道:“真要让他家安然度过这一劫,我心里反而不会痛快。 天日昭昭,报应不爽。 岂可让奸邪平安过关? 至于勋贵中的波澜,我会处理妥当的。 无非是付出些利益罢了…… 走吧,收拾完那一伙子,进宫分赃!” …… ,(),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凶名 神京城南,开化坊,黄府。 . 思圣堂。 黄家,是大秦最清贵也最有声望的百年仕族之一。 或许黄家不曾出过宰执,不曾出过勋贵,更不曾出过大将军。 但那又如何? 自前朝起,黄家便很出了几个名动天下的经义大家。 更是代代皆出进士。 就黄家族谱所记,从黄家高祖以降,黄家一门所出的进士,竟比寻常一府百年所出的进士还多。 一门八进士,祖孙五翰林。 说的就是江南名望之族,余姚黄家。 到了今朝,黄家家主黄思更是手执探花之位。 若非醉心于经义大道,无心俗务,二十年来,也不至于才做到太常寺四品司官。 但,这却并不妨碍他成为士林领袖之一。 在清流中,最敬仰的,绝非当朝宰执。 张廷玉在他们眼中都不算什么。 他们最敬重的,是学问大家,尤其是经义大家。 因为唯经义,才是大道。 黄家百年望族,名望如日中天。 往来无白丁,交流应酬,不知凡几。 自然,花费就极大。 穷文富武,只是相对而言。 实际上,无论哪样,都不是省钱的。 想要科举,想要进学,哪一样不要花银子? 先生的束都是小事,各种科举参考书,再加上同年之间的探讨,银子花的不见比习武少哪去。 黄家虽然也有不少田产,但靠田里刨食儿,或许可供得起一两个进士,却供不起祖孙数代进士。 更何况,黄家人不务俗务,一门钻研经义,往往坐不上高官,握不住实权,就捞不到太多油水。 想要过的体面,想维持黄家名望,就得想法子捞银子。 而钱庄,便是不二法门。 黄理对贾环说,君子钱庄是祖上传下来的祖业,并没错。 君子钱庄是从黄理爷爷的父亲那一辈传下来的,正是这个君子钱庄,才供养了黄家一门,出了八位进士,其中还有五位成了翰林。 更让黄家,成为了士林清流中,最有名的望族之一。 可以说,君子钱庄,对黄家而言,可谓之根本都不为过。 也正是如此,黄理和黄睿父子俩在得知朝廷要清扫都中钱庄后,才不得不委曲求全,登门拜访贾家。 面对贾环的讥讽,也是一忍再忍,只求能保住君子钱庄,保住黄家的根本命脉。 然而,得到的下场却那般残忍。 不仅不被人当作亲戚,还被贾环命亲兵当场打出,斯文扫地! 父子俩回到黄家后,第一件事,黄理就命人将黄家祠堂内贾家女的灵牌拿出。 以示,自此贾家女不再为黄家妇。 还打算,待钱庄事毕后,派人送出贾家。 以雪今日之耻! 既然贾家不拿黄家当亲戚,黄家也不必再供奉贾家女。 第二件事,便是广邀都中钱庄东家,共商对策。 寻日里,都是他们欺负别人。 如今,被人欺负到头上了,怎能忍? 断人财路,更胜杀人父母! 贾家是了不得,可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黄理身为经义大家,这种事本不好出面。 可涉及黄家根本,且钱庄东家涉及的人太广,路子太杂,黄睿一人怕称不起场面来。 因此,他便亲自出面。 效果极好,不管是巨贾之家,或是士绅之家,亦或是亲贵豪门。 在得到黄家邀请后,基本上都是家主亲至。 当然,黄家邀请的,都是在都中数得上的钱庄东家。 像当初醉金刚倪二那种,仗着蛮力在市井中放印子钱的皮包钱庄,自然不配入黄家大门的。 因此,算起来,能来的人,大约有五六十个。 黄家正堂极大,挤入近六十人,也不显得过于拥挤。 只是将堂内仆婢打发出泰半。 待众人皆落座后,黄理啜饮了口香茗,声音缓慢道:“诸位想必都不难知,黄某今日急忙请诸位来此的缘由。” “望斋公,可是为了银行和钱庄之事?” 堂下一头戴璞巾身着员外服的老者轻捻白须,问道。 望斋是黄理的名号,因此称之望斋公。 黄理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此事,我已从贾家得到了信儿,千真万确。” 此言一出,堂上一阵嘈杂纷乱。 方才开口的老者又道:“望斋公,说起来,您与贾家还有一段老亲。 您从贾家得来的信儿,定然不会有假。 只是…… 宁侯想办银行,随他去办就是。 为何要关停兼并我等钱庄? 我等皆清清白白做人,经营钱庄也不曾触犯谁的利益。 何苦要与我等为难? 还请望斋公多在宁侯面前言之我等心声,望斋公乃德高望重之人,又为宁侯姑丈。 想来您之言,他必是听的。” “正是,正是……” “海老此言极是……” 堂上众人纷纷附和。 这老者名唤海闻,说来亦是名教中人,只是当初家道中落,不得不弃科考掌家业。 后来家业兴旺,为人又极乐善好施。 但凡有读书人囊中羞涩,无力科举,求上门总能得到接济。 因此虽只一秀才功名,但在士林中还是颇有声望。 虽不比黄理望斋公之名,但也极受人尊敬,被人尊之为海老。 家族中,也经营着一家钱庄,每年的收益,占家族收益至少八成…… 听了海老之言,黄理眯了眯眼,淡淡道:“姑丈之言,还是莫提为是。自贾环此子于祭天之日谋害了顾公,黄某便立誓,与贾家割袍断义,划清界限。 若非为了大家的清白家底和这世间公道,黄某也不会再登贾家之门,讨个明白清楚。” 海老等人无不肃然起敬,纷纷称赞黄理高义。 随后,就是忧虑:“莫非,贾环一定要关停或是兼并了我等钱庄?连望斋公您家里的君子钱庄也不放过?” 黄理摇头道:“并不是每家都能被贾家子出银子兼并,就我所知,他是想将所有的钱庄全部抄家! 若非如此大逆不道,又危急万分,我也不会这般急着召大家来商讨对策。 贾环倒是念及黄某为其姑丈的份上,愿多给黄某些银子,或是银行股份,以做弥补和安抚。 但黄某清白做人,一生钻研孔孟大道,又岂能与其苟且? 黄家,誓与诸君同进退!” 在场诸人,闻言无不大为动容感动,纷纷起身,以士子古礼相拜。 黄理面带微笑,道:“诸君,如今却不是谢黄某之时,还需尽快想出解决之法,以对暴政。” “可发动科道言官,弹劾此等无道暴行!” 一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大声道。 “好!” 众人喝彩。 因为此人便是兰台寺的一名御史。 “文德,此事便劳烦你了。” 黄理看起来也颇为满意,点头笑道。 那中年御史正色道:“望斋公客气,本为文德本分。我等言官所存之意,便是为了揭无道,扬大道。 奸邪无耻,妄图搜刮百姓清白财产。 昏君无道,竟妄图与民争利! 某既为御史,岂能坐视干坤乱而社稷危?” “说的好!” “曹大人不愧为士林风骨!” 又一人将要名动京华,说不定,还会名垂青史…… 黄理也再次赞了赞,士林和官场没甚区别,花花轿子人抬人。 不过抬罢,他又道:“贼子势大,只文德一人,怕势力单薄。我等还需再尽绵力,以备不测。” 众人纷纷响应。 “若朝廷敢行暴.政,我等可罢商罢市!” “对,我等可联合都中八大米商,一起罢商罢市。只要一日没米卖,都中就会大乱!” “让他们知道,我们虽奉公守法,却也不能随意拿捏!” “还可让太学和国子监的士子们罢课!” “这个主意极好!传言,明年秋闱,凡是祭天当日出面的士子,皆不取中!所以,太学的士子本就心中愤怒,再将朝廷暴.传于他们,引他们去朱雀门前静坐抗议!” “还可写文,大骂贾家无耻!” “何止无耻?贾家还荒.无度!” “对!一定要搞臭贾家!” 众人左一言,右一语的出谋划策。 上方黄理闻之,面色愈发从容。 眼神却森然若刀。 贾环,今日之耻,要让你贾家十倍百倍偿还。 秀才杀人不用刀的道理你都不懂,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杀人诛心! 待你贾家遗臭万年,被天下万民唾骂时,看你还有没有脸再露面。 贾家人,全都要成过街老鼠! “砰!” 就在黄理心中阴狠谋算,满堂“清流”名门出谋划策,要对付贾环,甚至对付隆正帝时,忽地,从前面传来一声巨响。 唬的众人冷不丁一颤,眼神茫然的看向黄理。 出什么事了? 黄理也茫然,只是,心中的不安却陡然升起,响起今日被打出贾家门前,贾环说的话。 “赶紧家去好好收拾收拾,多准备几口棺材……” 黄理脸色陡然一变,急声对身旁管家道:“快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何事?” 管家忙往外走,还没出门,就听到前面一阵狼哭鬼嚎声传来: “哎哟!老天爷,遭兵灾了!” “救命啊!” “老爷,有大兵来抄家了……” 黄家思圣堂内,一阵死寂。 一群方才还热火朝天准备对付贾环,对付贾家的人,面色都变成了死灰色。 黄理身子晃了晃后,推开苍白着脸扶他的黄睿,咬牙道:“都别怕,随老夫去瞧瞧。老夫倒想看看,这郎朗干坤,还有没有王法!!” 说罢,强撑着身子,大步出外。 不过…… 没走出门,便被人堵在门口。 “贾环!!” 黄理看着来人,面容狰狞道:“你疯了!敢私自带兵行凶?你想造反?” 贾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又扫过堂内诸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上书四字: 如朕亲临。 而后淡淡的道:“正好你们都在,也不用本侯挨家挨户的去抓了。 奉陛下旨意,本侯清查都中钱庄多行不法之事。 诸位,你们逼迫他人家破人亡,占人妻女之事事发了。 好生交代罪行者,可从宽处置。 全部带走。” 说罢,一挥手,数十亲兵,并五城兵马司的数百兵马,如虎狼般扑了上去。 哀声遍地! …… 出了黄家大门,贾环对韩让韩三道:“你们各带三千五城兵马司的兵马,与黑冰台、中车府人手联手抄家拿人! 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记住,抄没的家财,不要让人藏匿了去,我们要留三成。 若有人争抢,不必给谁面子。 另外,五城兵马司负责收容年轻的女犯。 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都归我们。” 五城兵马司虽然只有一千能战之兵,但却有足足两万编制。 再加上“临时工”军余的名额,差不多有五万之众。 虽然战力多还不如捕快,但抄家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截留三成抄没财产,是因为今晚他出了大力,得罪了不知多少势力,自然要有收获! 可是,年轻女犯是什么鬼?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咳咳!” 韩让干咳了两声,道:“环哥儿,年轻女犯都是要发往教坊司官卖的,咱们收监,是不是不大合适?” 贾环淡淡道:“想让迁往西域的流民在西域真正安下家来,就要让他们先成一个家。 与其让这些女眷留在教坊司被调.教好了后,给那些王八蛋们糟蹋。 不如送去西域,嫁给百姓成家过日子。 就这么办,教坊司的人若是来要人,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说罢,贾环撇了眼站立一旁的赵师道,没有搭理。 紧了紧披风领口后,与韩大等人大步朝座马走去,翻身上马,调转马身。 跃马扬鞭,往皇城急奔而去。 …… 这一夜,随着五城兵马司的兵马与黑冰台、中车府的番子突然发动,整个神京为之震怖。 沾染着血色的火光,染亮了半边天空。 哭声、喊声、哀求声,甚至还有临死前凄惨的哀嚎声,响彻神京上方。 让无数人,不寒而栗。 大秦太尉,武威公秦梁亲自出面,率两万京营坐镇神京。 陈兵布列于长安一百零八坊,以备不测。 皇城四门紧闭,宫门将站于女墙之后,绷紧神经,以防万一。 毫无疑问,自明日起,贾环之凶名,必然被无数人铭记并唾骂。 伴随着,也会让无数人记住,大秦银行之名! …… ps:第三更!求订阅! (。。)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骂金殿! 皇城,大明宫,紫宸书房。 有隆正帝的御命金牌在,贾环随时都可入宫见驾。 所以,尽管皇城戒严,他还是能通畅入内。 上书房内,隆正帝、忠怡亲王赢祥、宗人府宗正、孝康亲王赢甫、内阁辅张廷玉、吏部尚书张程、户部尚书李谦、刑部尚书赵德坤并数位侍郎,一应国朝大佬俱在。 待贾环大步入内,与隆正帝请安后,隆正帝面色却不大好看。 “啪”的一声,他将手中朱笔丢到御案上,沉声道:“怎地这般仓促动手?京畿重地,动这般大的动作,稍有不慎,便是倾天之祸。 你也太肆意了!” 贾环脸色也不好看,道:“昨日商议大事时,只有陛下、忠怡亲王、张廷玉、李谦和臣五人在。 原本是机密要事,绝不该传于第六人才是。 但只过了一夜,臣要筹备银行,并清理钱庄的消息就漫天飞扬。 黄理等人更是聚众串联,图谋不轨。 若臣不立刻动手,怕是余毒无穷。” 隆正帝闻言,脸色愈阴沉,森冷的细眸从贾环面上移开,直接看向了右下方文官队伍中的李谦。 隆正帝断定,他和赢祥还有张廷玉,三人肯定不会传出消息。 贾环也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那么除了李谦,再没旁人。 虽同为外臣,论信任,一百个李谦加起来,都没一个张廷玉重。 李谦本就心虚紧张的脸色,在隆正帝看过来后,瞬间惨白,满头冷汗。 他忙跪地道:“陛下,是臣昨日与户部侍郎王守义交谈时,无意中说破了句。 但臣已经命他,绝不可泄露半句出去,否则性命难保。臣以为……” “放屁!你当朕是傻子吗?” 隆正帝抓起御案上的玉镇纸就砸了过去,然后看也不看额头冒血的李谦,厉声道:“来人,剥去李谦顶戴,待下去严加拷问,务必问出,还有何人为其同党!” 说罢,又眼神森然的对其他人道:“朕之前就特意告诫过尔等,汝等皆为潜邸旧臣,朕之心腹,与朕同患难过。 如今虽已变了形势,但朕仍希望你们能谦谨自省,莫要猖獗狂妄,坏了自己的前程性命! 朕与你们同患难,更希望与你们有始有终。 可是你们呢? 瞧瞧,这才几天? 就一个个骄纵蛮横,肆意妄为! 当真不知你们做下的那些好事? 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你们却变本加厉,深失朕望!! 既然如此,也莫怪朕不念旧情。 带下去!” 说罢,不顾李谦拼命的磕头求饶,一挥手,让苏培盛命中车府的番子带了李谦下去。 等李谦被带走后,上书房内气氛愈压抑心惊。 隆正帝又瞪向告状成功后呵呵自乐的贾环,脸色一滞,随即厉声质问道:“你将国丈府的大门都打破了?你好大的胆子!”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道:“陛下,这事臣已经和国丈爷谈和了,也取得了他老人家的谅解。 臣一会儿还要去见皇后,从娘娘手中讨来善德钱庄。 毕竟,日后陛下和娘娘也用不着那个钱庄的进项了,就换了银行股份,留给国丈爷建大宅起园子吧。 有这份家业在,日后便是世代的富贵。” 隆正帝见没压住贾环,有些郁闷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打破国丈府大门的事,你自去同皇后说,看皇后会不会轻饶了你……” 说罢,言归正传道:“外面那些钱庄,今夜都能扫清?” 贾环先是苦了苦脸,然后忙道:“可以,都是些欺软怕硬的破烂玩意儿。” “那你准备如何应付物议?如此大的动静,牵连又这般宽广,只为了筹备你的银行?等着吧,明日兰台寺弹劾你的折子,至少要多二百斤!” 隆正帝沉声道。 贾环“嘿”一声,不屑道:“物议?臣却是不怕的! 臣绝不是只为了筹备银行,他们也不配做臣的对手。 之所以扫清他们,除了收集些可用人才外,最重要的,是为了平一桩世间不平事。 陛下,臣就不信,赵师道从没给您送过那些钱庄的跟脚消息。 您是怎么忍到今天的?您也看的下去?” 隆正帝闻言,脸一黑,怒视贾环。 却不知该怎么驳斥。 论他的心思,他恨不得将那些腌臜王八蛋斩尽杀绝。 可是他能吗? 越是皇帝,顾忌的反而越多。 即使他动过这种心思,但怕的是他在宫里刚有动静,汹汹物议,就能瞬间将他淹没。 文臣在朝堂上的力量,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然而这种无奈,却没法同贾环这个浑人说。 不然,一准让他当面嘲笑。 见隆正帝被怼在那儿了,只能怒视贾环,贾环却不依不饶的站在那里等答案。 赢祥干咳了声,道:“贾环,皇上要考虑的事与你不同。你一个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干。 反正仗着把天捅破了,皇上也能给你补上,你才能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可皇上却不行,因为皇上担着整个天下。 还要时时给你这样的愣头青补篓子!”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语气不善道:“他威名赫赫的宁国侯,还用朕给他补篓子? 没听到他在质问朕,为何连他能做到的都做不到吗? 做一点事,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贾环觑眼看他…… 隆正帝见之大怒,伸手就去抓镇纸。 贾环唬的忙往一边跳去…… “呵呵!” 赢祥见之好笑,劝住了没找到镇纸正犹豫是不是该把玉玺砸过去的隆正帝,问贾环:“贾环,这件事若处置不当,朝廷和皇上的清名都会受到连累。 那个黄家的黄理,还有一个海闻,据说都是士林闻名的名宿大家,门人众多,桃李遍朝野。 虽然此案理亏在他们,可众口铄金…… 贾环,皇上的清誉,不能因此受损。 你可有甚法子?” 贾环有些不满道:“直接动手的是臣,王爷,清誉最受损的是臣!” “哈哈哈!” 隆正帝忽然大笑三声,一脸讥讽道:“你贾环还有清誉?真是稀奇。” 你娘希匹! 贾环心里恨恨骂了声,用眼角瞧人…… 隆正帝见之又冒火,咬牙切齿骂开了。 其他内阁大佬,六部尚书和侍郎,纷纷眼观鼻鼻观口,跟他娘的听相声一样听这对逗比君臣表演。 宗人府宗正赢甫则心里安慰,被这样的人要去了王府产业,也不算太丢人…… 一旁赢祥好歹又劝了阵,才将话题拐了回来。 贾环答道:“其实很简单,该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 都中大部钱庄被抄,不是因为臣要筹备银行,而是因为,他们触犯了国法! 陛下都爱民如子,那些一个个却读着圣贤书,满口忠孝仁义的衣冠禽兽,干的却是生儿子没***的王八事! 苦主都是现成的,随便一找都能找出一堆来,之前都上告无门,官官相护。 如今,咱们给他们一个上告的地方,就在东西二市最热闹处立个高台,让他们上去哭诉! 好好讲讲他们的遭遇。 连哭一个月,保管让这世间是非分明! 除此之外……还可以让赵师道找一群说书先生,将这些事编成段子,在各大酒楼饭庄里来回的说。 也好让世人知道知道,那些钱庄干的都是什么事! 而臣……当然,还有陛下,则是为民做主的好汉!” “胡说八道!” 赢祥笑骂了声,不过都知道贾环没文化,所以也就没追究他用词不当之过,略微有些迟疑道: “这样行吗?” 这个时代的官方,还不明白宣传部门的作用。 其实何止这个时代不明白,直到几百年后,我党在野时,用极致的宣传手段,给国党上了堂生动之极的宣传课,直到国党败亡退守孤岛后,才明白宣传部门到底有多恐怖。 “行吗?嘿!那群卖嘴皮子的东西为何一个个自觉牛气的天老大孔圣老二他们老三? 动辄连皇帝都被骂,臣这个清清白白的良民,名声更是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不就是世间话语权在他们嘴皮子上吗? 平常也就罢了,咱气量恢宏,被骂两句就骂两句。 可涉及世间公道,王法国器,怎还能容他们颠倒黑白?” 贾环冷笑道。 隆正帝闻言,除了贾环自卖自夸一段让他恶心的不浅外,其他话着实太对他的脾性了,连连点头,道:“就这么办!是非黑白,自有民心公论!” “陛下……” 吏部尚书张程忽然出列,面色担忧,沉声道:“臣以为,此法不妥。”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沉,不过,念及张程乃潜邸旧臣,且官声、操守都颇佳,亦是能臣干吏,所以便没有直接给他难看,道:“哪里不妥?” 张程道:“陛下,宁侯对臣等儒生心怀偏见,所以,屡屡意图打压臣等。 自然,儒家门人千千万,的确出了不少斯文败类,丢尽孔孟颜面。 但,辛苦为陛下牧狩天下亿万黎民者,却是臣等儒生! 又岂可因区区几个斯文败类,便轻辱之? 若让百姓误以为,读书人皆黄理、海闻之流,使得儒生名声大损…… 日后臣等,又如何再为陛下牧狩天下? 还往陛下乾坤明鉴。” 此言一出,除了张廷玉外,其他几名内阁阁老,并六部尚书及侍郎,但凡科举出身者,纷纷出列,躬身道:“臣等望陛下明鉴。” 这等声势,纵然隆正帝都为之侧目。 面露犹豫之色…… 吏部尚书张程所言不错,虽然皇帝为天下至尊,可治理天下,靠的却是天下儒生。 自汉时董仲舒罢百家而独尊儒家至今,已逾两千载。 无论皇朝变迁,甚至国器为异族占据时,治理天下者,始终为儒生。 儒教门人,似天生为治国而存。 若是依贾环之言,大肆宣扬儒教大家黄理等人的丑事,那…… 怕是天下读书人都会心生不满。 这让隆正帝都心生忌惮…… “嘿!” 就在隆正帝犹疑不绝时,却听贾环语气讥讽的冷笑一声,道:“真真是笑话! 那群王屁股王八事,你们不想着辣手除奸,竟还想去包庇?” 张程淡淡的道:“自然不会包庇,国法无情,黄理等人自有他们的下场。但是,儒教之名,不可辱!” 贾环眯起眼,看着这个老顽固,轻声道:“儒教之名不可辱,黄理身为你们儒教大家,他的名也不可辱…… 那本侯问你,那你们名教中人聚集在一起,张口昏君闭口暴.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君父之名,更不可辱?!” 最后一句,贾环厉声咆哮出后,上书房内,满殿沉寂。 张程老脸登时惨白,原本坚毅不屈的目光,变得有些无神…… 贾环一步步走向他,句句诛心道:“连君父之名你们都敢辱,自以为刚直不屈。 怎地,轮到你们了,作出了那样恶心败坏的事,连说的不能说? 你道本侯对你们儒教有偏见?还打压你们。 那本侯问问你们,本侯率大秦虎贲健儿远征西域,不畏生死艰难,为过戍边杀敌时,你们在干什么? 你当本侯不知道吗? 你们这些王道折子接一道折子的上书,说什么要以防不测,为备不忍言之事生,要将军粮减半缓送西域。 艹汝祖宗的亲娘! 秦桧都没你们这种恶毒的心思,你们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若非陛下还有些理智,只是将我招回京下大狱,西域为国征战的大军,还不被你们全都饿死? 一群活秦桧!” “你……你胡说!” 张程老脸惨白,没想到贾环竟知此事,嘴唇颤了颤,咬牙道:“老夫,从未想过饿死西域大军,老夫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老子最烦的就是这个死不要脸的问心无愧!” 贾环咆哮道:“我知道,你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为了你们儒教,能继续霸占朝堂,不让军功勋贵集团露脸! 前明土木堡之变,不就是你们的杰作吗,当谁不知道? 军人,在你们眼中,只是打手,只是家奴罢了。 所以,就算天下要变更,你们也是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一定要防死军功集团与你们夺权。 别否认,当初黑辽那群野猪皮,还没打进山海关,你们的孔圣后人,就写了臣服劝进书送过去,赶着给人做奴才,不正是你们骨子里的德性吗? 偏生,你们当了表子还偏要立牌坊。 死要面子! 我有说过趁机批判你们儒教吗? 我是说要揭露那些罪人的嘴脸,其中不止有你们儒教大家,也还有我们勋贵…… 陛下,王爷,臣在这里代表武勋将门表个态。 这个案子,无论涉及到武勋将门的哪家,都丝毫不用顾及武勋的颜面。 我武勋将门的颜面,是在九边沙场,杀敌立功,保家卫国挣来的。 绝不容个中败类玷污! 该清理的,就清理! 再者,纵然是武勋的颜面,也没有皇帝和朝廷的颜面重要。 臣读过的书虽然稍微比这老头儿少那么一两本,却也知道君忧臣辱的道理。 但不曾听闻,君上要为臣子背黑锅骂名的道理。” 说罢,也不管隆正帝等人既古怪又感动的面色,转头看向张程,冷笑道:“我就不知道,你这等无君无父的斯文败类,还有何颜面站在这里? 也是,你们这样的人,不要脸都习惯了! 丢点脸怕什么?当年给黑辽那群野猪皮跪下来称奴才喊主子的事你们都做的出,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噗!” 张程一口血喷出,面如金纸。 身子摇晃了两下后,缓缓跪地,惨声道:“陛下,臣……臣有负圣心,不堪为皇驱使,愿……乞骸骨。” 隆正帝细眸眯起,看着张程的模样,心里一叹。 虽然对张程的一些做法和看法不赞同,可对他的为官操守和品性还是极满意的。 可是,再满意,今日张程被贾环骂成这样,威望尽失,也做不得大秦的天官了。 罢了…… “准。” …… ps:胃痛,本来想请假一天,再去做个胃镜。 可是做胃镜要打麻药,今天就没法更了。 一咬牙,算了,等完本后再去做吧。 我去,被自己感动了…… 第一更!8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义愤! 除了张廷玉外,上书房内的文官们,都退回内阁去了…… 没了外臣后,隆正帝不再强撑威仪,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叹息一声。? 继而睁开细眸,怒视贾环,厉声喝道:“因你这竖子,朕不得不罢一天官,一计相!顽劣无过你这混帐者!” 隆正帝没法不愁,他蛰伏二十年,夹带里能有几个人? 但凡是他夹带里的人,如今都身居高位了。 就这样,有些紧要的位置眼看还是当年的余孽在,还是没自己信得过的人去占。 可见,他到底有多缺心腹人手。 现在可好,手中两个心腹肱骨大臣,生生被贾环给废了…… 而他又得头疼,该上哪去找人,来当吏部和户部的部堂。 一个管着官帽子,一个管着天下银赋,皆是至关重要之处。 绝不能轻许于人…… 念及此,隆正帝愈恼火的看着贾环。 贾环也日了狗了,敢情那些人做错了,犯了罪,还不让说? 不忿之下,就想用正义之名,和隆正帝怼一怼。 赢祥却看出隆正帝心情是真的不好,倒不是因为贾环,而是那些潜邸旧臣伤了他的心。不过贾环一定不会做一个亲近的受气包,赢祥赶紧岔开话题,没让贾环开口,而是问道:“贾环,你之前说的法子,果真能奏效? 就我所知,下面的百姓,似乎更信士子读书人的话……” 贾环嘿嘿笑道:“王爷,您不是百姓,所以不了解升斗小民的心思。 抛开同情弱者,也就是那些家破人亡的人,且兔死狐悲的心理不谈,只说那些市井百姓,他们愿不愿意相信曾经那些又清贵又有钱的官老爷会贪.污腐.败? 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而且,其中又涉及到高层斗争…… 嘿!别的地方的百姓怎样臣不知,但天子脚下的百姓,个个都是地下吏部尚书。 谈及高层之事,兴致别提有多高。 那些卖嘴皮子的清流们,就是利用这一点在四处半明半暗半真半假的散步谣言。 效果颇佳…… 如今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有不奏效的道理! 再说,那些人说的是谣言,咱们让人说的可都是事实! 待百姓们相信了事实真相后,朝廷再将清缴上来的赃银,全部用来给都中百姓铺路,恩惠于民。 以此告之天下,收拾那些人不是为了他们的家财,而是为了给受害百姓讨回公道! 如此,大事必然可成!” 赢祥闻言,缓缓点点头,道:“可先试为之……”说着,又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皱起眉头,道:“清缴的赃银全部用来铺路?” 贾环忙道:“陛下,如今您的名声……咳咳,您名声确实有些问题。 都是那起子小人造谣的,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尤其是百姓之口,越不让说,他们越会暗地里说。 所以,想止住谣言,挽回陛下形象,不能不作为,也不能胡乱作为,以免弄巧成拙。 除了要摆脱黑锅外,还得给百姓来些实惠的。 就臣所见,大秦神京几条干道,尤其是朱雀大街,自然是石板铺路,干净整洁。 可其他地方,稍微偏一些的坊市里,下点雨就要臭大街了。 早晚都得铺,干脆趁这个机会做些好事。 也让百姓知道知道,陛下您不是那些谣言里造谣的那般,您其实爱民如子,关心他们生活呢! 老百姓最看重的可不是读书人嘴里造的谣,造谣都是动嘴皮子的,可实惠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们受惠于陛下,自然会说陛下的恩德。 您觉得呢?” 隆正帝想了想,道:“也好……不过也不用一次全铺,朕知道,你们西城多为权贵所居,路还是不错的。 就先铺南城吧,这样…… 清缴的银子应该用不完,还可收入户部备着……” “这个,陛下……” 贾环笑道:“清缴出来的银子,臣要占五成……” “贾环,你怎么不去死?” 隆正帝闻言愣了下后,用极其疑惑的目光和语气对贾环问道。 眼神凌厉! 朝廷缺银子缺的快逼得隆正帝去当皮裤了,一两银子恨不得掰成二两花。 又怎么可能让贾环收走一大笔抄家得来的银子? 赢祥也皱眉道:“贾环,你要这些银子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廷缺银。” 贾环无语道:“我要这些银子做什么?臣的意思是,臣要五成银子,将其用起来。却不是为臣个人…… 再说,臣建议,这笔银子除了修路外,最好别用在朝廷上,更别收入国库。 否则,那群人就更有的造谣了。” “你想做什么?要用这么大笔银子?” 虽然还没清理完毕,但整个神京都中的钱庄,及他们背后东家的财力,加起来,是何等恐怖的一个数字? 赢祥粗略估计,收上来这笔银子,哪怕不用贾环那还没影儿的银行相助,朝廷也能轻松度过难关。 不过…… 贾环说的也不无道理。 若是让那些人将这次清理行动,和国库缺银挂上勾,再坐实了…… 那朝廷之威望和面目,将会变得无比可憎! 甚至,上行下效,下面各省各府各县的主官们,会用这种法子,在地方上肆意搜刮剥削,以弥补这次的损失。 千万不要低估他们的下限,那比人们想象的还要低的多的多…… 只是,贾环却解释道:“陛下,王爷,账不是这样算的。清缴上来的银子,并非全是赃银。还有大部分,是别人存在他们钱庄换成了银票的银子。 这部分银子,待那些人持着银票前来,并能证明来路清白后,要还给人家的。 否则,是真要出大乱子的。 抛除这些外,能收上来的银子,最多不过一千万两。 当然,这里指的是现银。 若是连他们的宅第门面古董田契都算上,三五千万两都打不住…… 臣只要现银就好。” “不可能!” 隆正帝断然拒绝道,许是觉得力度不够,又咬牙切齿的补充了句:“绝无可能!” 贾环不乐意了,道:“陛下,臣不是不知您为何忍了他们那么久都没动手,您不就是怕担心得罪太多人吗? 那些人的力量和势力大到陛下您都为之忌惮,可臣却不避艰难危险,一举干翻他们,您真当臣是二傻子? 臣这样做,还不是一心为了朝廷,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 若真只是为了臣自己,为了筹备银行,臣哪儿不能去赚银子? 因为今晚的勾当,贾家日后至少要缩头缩脑的委屈三五年甚至更久。 就是臣,处理完都中事务后,也得自己把自己流放到外面好几年。 直到他们忘了臣的存在,才有机会回来。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您觉得臣就是为了这笔银子吗?” 隆正帝闻言,顿时不吭声了。 眼神依旧冷冷的盯着贾环,但比之前却和缓了许多。 当然,话依旧不可能有好话:“怎么,给朕做事,委屈着你了?” 贾环无奈苦笑,道:“陛下,若臣真觉得给陛下做事委屈,这会儿还在家里陪娇妻。 以臣的性子,若非感念陛下这些年的看顾,绝不会掺和这些狗皮倒灶的破事。 天下不平的事多了去了,又没惹到臣头上,臣管那么些做什么?”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眼睛盯着贾环,不说话…… 贾环郁闷,成不成给个准话行不? 一旁赢祥却知道隆正帝心里又被感动了,只是还是舍不得银子……忙解围道:“贾环,你总要说说看,你要那么些银子做什么?” 贾环忙道:“臣要用它们办一件大事……” 赢祥听他说的不详不尽的,皱眉道:“什么大事?可是为了筹备银行?” “不是……” 贾环道:“和银行有关,但关系不算太大。 臣现在还不能透露机密,但臣敢保证,办成这件事,对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所耗费的银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干干净净的回到国库。 还不用担心被人造谣说嘴!” “果真?” “当然!” “这样的话……” 赢祥看向御案后的隆正帝。 论经济手段,他还是颇为相信贾环的。 隆正帝也信,只是…… “五成绝不可能,最多两成。” 隆正帝沉声道。 贾环伸出三根手指,比划道:“最少三成……外加南城兴化坊的杏花街。” 兴化坊其实原本就叫杏花坊,只因坊内多杏树,每到春秋,都因杏花或杏子香美的不可方物。 只是后来不知哪个老夫子上书朝廷,以为杏花坊不够庄重肃穆,与神京不合,所以改名为兴化坊。 甚至,还将大多的杏树砍伐…… 但兴化坊中,却留下了一条街,街两边的宅第里尚存不少杏树。 故名杏花街。 隆正帝似允许了贾环要走三成银子的意思,只是好奇道:“你要一条街?做什么用?就朕所知,杏花街内如今住着的都是……” 他知道个锤子,整日里满天下的灾祸都不够他操心的,哪里会知道小小一条街道上住的什么人? 好在,一直做木头人的张廷玉知道,他道:“陛下,杏花街住的都是都中纺户和绣户。” 所谓纺户和绣户,就是专门以纺织和刺绣为生的百姓。 神京都中,煌煌百万民众,每日消耗的布匹和刺绣不知多少。 但纺户和绣户却不是为普通百姓准备的,而是为了宫里…… 虽然宫里每年都会从苏杭或者蜀地进锦缎,但那都是供奉给贵人的。 寻常宫人,却穿不上那种好衣裳。 但为了天家体面,还是要穿锦衣。 也就需要大量的纺户和绣户,专门为宫人服务。 这些人,大都被安顿在兴化坊的杏花街。 贾环道:“陛下,臣会为那些绣户和纺户们另寻住处,安置他们,不会亏了他们。” 隆正帝想了想,又念及贾环方才的委屈之言,到底心软,虽然依旧没好话,不过到底答允了…… 冷哼了声,隆正帝道:“左也是你的主意,右也是你的主意,朕看你的心思,比那些书生也少不到哪去,鬼鬼祟祟! 朕警告你,记住你说的话,否则朕绝不轻饶!” 贾环闻言,嘿嘿一乐,知道大事将成,又道:“对了陛下,还有一事。臣想把今日收监起来的年轻女犯人都要了……” “噗!” 却是一旁忠怡亲王赢祥,一口茶喷了出来。 隆正帝更是黑了脸,指着贾环喝道:“混帐东西,朕忍你很久了,愈得寸进尺!!” 张廷玉正处于临危受命状态,身兼吏部和户部两大尚书之职,等待继任者出现。 此刻正在忙着一些公务,主要是给今晚的行动擦屁股…… 听到贾环的话和隆正帝的斥责后,也不禁顿了顿手中的笔,心里莞尔一笑。 贾环一脸无辜道:“陛下,又不是臣要她们,臣是想把她们送去西域安家。 与其收入教坊司让人糟蹋了去,不如为朝廷做些正面的贡献。 西域流民虽然安置过去了,可要想让那些流民真的在西域安家,就得让他们先成家。 可去西域之人,男多女少。 这不是常法儿。 臣还建议,大秦各地的女囚,都可以打到西域去。 多生几个孩子,也算是为她们自己赎罪了。” 隆正帝闻言,狐疑的看着贾环,道:“你还惦记着西域?” 贾环无奈道:“什么叫臣还惦记着西域?也算是惦记着……毕竟,臣在西域还有一大片草场和田庄。 陛下,西域收回来了,就得开。 就算现在朝廷力有不逮,但能开一点,就算一点。 不是为了臣……不只是为了臣,而是为了让那片故土,永远归秦。 只要西域有秦民扎根在那里,那么西域,便永远是我大秦的。” 隆正帝闻言,眯着眼深深看了贾环一眼,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萧索,他摇摇头,淡淡的道:“此事就这样罢,若无其他事,你跪安吧。” 贾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只要隆正帝答应了就好,他嘿嘿一笑,道:“陛下,那臣就告退。” 说罢,又与忠怡亲王赢祥及张廷玉点点头后,贾环大步出了上书房。 …… “皇上?” 待贾环离去后,赢祥看着面色莫名变得落寞的隆正帝,不安的唤了声。 隆正帝摆摆手,示意无事后,却站起身来,走到雕窗前,负手而立,看着皇庭外的夜色。 赢祥和张廷玉相视了眼后,跟着站起身,走到隆正帝身旁,稍靠后些站住,笑道:“皇上可是被贾环那小子给气着了? 您同那浑人生气却是不值当。 那小子口直心快,心思又简单,说话常不过头脑……” 隆正帝叹息一声,道:“不是被他气着了……十三弟,你可知,贾环谋略西域,还是在经营后路啊。 可见,他还是信不过朕。 李谦,张程他们,都是潜邸旧臣,暗中追随朕数十年。 到头来,依旧有他们自己的心思。 或谋名,或谋利,深失朕望。 朕也看明白了,满朝臣工,再加上宗室皇亲,能全心全意效忠朕者,也不过聊聊数人。 十三弟为其一,张爱卿为其二,朕原本以为,贾环是第三个…… 可惜……” 赢祥不得不稍微替贾环辩解一番,他轻声道:“皇上,贾环但凡有一丝不忠不孝的私心,也绝不会做下今日这般得罪人的事。他自己也清楚,所以才会说往后几年,要去外省避祸……” 隆正帝闻言,脸色却愈激荡,咬牙寒声道:“朕知道!朕知道他没有一丝不忠不孝之心,否则,又岂会答应他那些荒唐的说法? 只是,朕相信他,可他却……信不过朕! 始终都未停止过,为贾家谋一条后路! 朕就不明白了,朕究竟还要如何待他,他才会认为朕不是刻薄寡恩的暴.君!!” …… ps:状态确实不大好,不知道有没有第三更,要是没有请原谅……8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坤宁宫 从紫宸书房出来后,贾环多少也反应过来,隆正帝忽然面色落寞的缘由。 怕是,还是因为他总想着西域,让隆正帝以为他依旧想往西域转移家业造成的。 其实,隆正帝真想多了…… 从始至终,贾环都没想过会有被逼的举家迁移到西域的一天。 这个时代的西域,不是后世的西域。 后世的西域,经过几辈人的开发,已经成了可供人良好生存的熟地。 而这个时代的西域,却是地地道道的不毛之地。 要是带着一家子人去西域,乌仁哈沁肯定会高兴极了,但贾母、贾政、赵姨娘等人,怕没人能在那个干烈的环境里活过三年。 贾环之前之所以不断的往西域转移产业,不是在为了贾家全家跑路做铺垫,只是单纯的为了转移产业而转移。 因为,真到对立之时,对方许是不会冲动的拿贾家怎样,却可能找这些产业的麻烦。 这些产业贾环都有大用,不能拿去喂狗。 至于将都中贾家和金陵贾家的族人往西域迁徙,只是为了磨砺贾族人,希望多出几个人才。 仅此而已。 至于,贾家若真的面临灭族之危时该怎么办? 难道也不往西域迁移? 不迁移。 贾环和隆正帝他们想的并不完全一致。 他并非真正纯孝至忠之人。 他毕竟是后世的灵魂,虽迫于现实,不得不融入这个时代,但却无法完全做到视忠义如信仰。 因此,也做不到刀斧加身时,还惨笑一声“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他远没有忠孝到这个地步。 真到了那一天,自有那一天的法子。 不管哪个皇帝,若看贾家不顺眼,想顺手抹去时,贾环保证,一定会先发制人……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造成山河动荡,人心不宁,甚至烽烟四起,贾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敬重隆正帝爱民如子,也因此愿意做出许多妥协。 他知道,也能感受到,隆正帝待他如子侄般的感情和喜爱。 这也是他愿意为隆正帝效忠的原因。 但他不是圣人,还做不到舍小家为大家…… 若是连家人都保护不了,他又何必在乎洪水滔天…… 但不管是何种情形,都不会出现隆正帝心伤的那种情况:带贾家全家跑路西域…… 只是,贾环实在没想将这些想法告诉隆正帝。 否则,怕这位帝王会提前除害…… …… 皇城,坤宁宫。 贾环笑呵呵的被一名穿着彩衣宫妆的昭容引了进来,看到的,除了董皇后和一众宫女昭容外,还有董剡董国舅。 与董皇后行礼罢,贾环又与面色尴尬的董国舅打了招呼。 董剡自己在坤宁宫时,都有些束缚,毕竟是国母之宫。 所以看到贾环这般轻松自在,不禁有些侧目。 “贾环,你做的好事!” 董皇后今年刚刚四十出头,虽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但并不显老,反而添了抹妇人风韵。 雍容之余,艳色未失。 此刻却咬着银牙,杏眼含煞的怒声道。 董剡在一旁看着,心里终于踏实了些,心中冷笑了声:真把这里当你宁国府了? 嘿!还东张西望。 我爹国丈爷在此,都要规规矩矩的恪守臣子本分! 你倒不见外…… 再怎么说,董家都是皇后的娘家,你砸破了董家大门,皇后岂能饶你! 只是,贾环的表现却有些让董剡失望。 他非但没有诚惶诚恐的请罪,反而似没脸皮一般,笑嘻嘻道:“娘娘,臣今儿做了好些好事,不知您说的是哪一桩?” 董剡忍不住插口提醒道:“贾环,你打破我董家大门,还险些杀了董成,娘娘都知道了……” 贾环奇怪的看着董剡,道:“国舅爷,这件事国丈老爷子不是都解决了吗?” “国丈老爷子?呵,我父亲是如何解决的?” 董皇后听这称呼眼睛微眯,轻笑了声,问道。 贾环道:“老爷子罚董成去跪祠堂去了,因为他私自扣下了臣的拜帖,还指使门子不让臣进门,也不往里面通报。 娘娘知道,上回您侄儿董成就蛊惑五皇子,谋夺臣家产业。 被您和陛下收拾了顿后,便记恨到臣头上了……” “没有没有……” 董剡面色骤变,连连否认道。 董皇后脸上也无光,狠狠瞪了董剡一眼,显然,方才进宫告状的董剡,并没有说实话,或者,没有说完整。 董皇后对她这个弟弟道:“没事就出宫去吧,回家后好生管教成儿。明日本宫派人带他去白家旧址看看,问问他,是不是想让董家成为第二个白家!” 董剡闻言,脸上彻底没了人色,似极怕他这个长姐,三十多的人,唯唯诺诺的被昭容送出宫去了。 临出宫门前,就听到身后笑语声传来: “你这皮猴,真真是没治了,你仔细着吧,早晚本宫将你圈在景阳宫,让你和皇子皇孙们一起读书……” 董剡不知贾环最怕读书,心里一时间差点没崩溃掉。 和皇子皇孙们一起读书,这是何等的恩典? 皇后难道已经厌弃自己的娘家了吗? 送董剡出门的宫女,乃是皇后心腹,见董剡面色惨然,步履踉跄,心生不忍,小声道:“国舅爷,陛下和娘娘待宁侯如子侄,宁侯前日大婚,陛下和娘娘还亲自去给他做父母高堂。这个时候,您和宁侯过不去,那岂不是……” 话未说尽,但董剡却听明白了。 这个时候和贾环作对,那他娘的不是在作对,是在作死啊! 悔恨不已的董剡拱拱手,匆匆回家。 宫女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 倒不是心疼董家父子,而是担心他们给皇后惹祸…… …… “嘿!娘娘,您甭这样看臣,您放心,对董家臣绝无半点不敬。和董成打闹过招,不过是耍耍罢了。 真的,因为有您和国丈爷严加管着,他想给臣添恼,都没那能为。 顶多被臣抽两下子,也就老实了。” 见董皇后坐在凤榻上,嗔怪的看着他,贾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人家前儿才去宁国府,送了贾环天大一份大礼,以皇后之尊,做臣子高堂,自古而今都没听说过。 结果转过身来,贾环就打上皇后母族家里去,还破了人家的大门儿…… 不过让贾环低头说软话,也不是不行,只是显得太不诚心。 索性,贾环就直白说道。 果然,在宫里打熬了半辈子的董皇后,可以听出贾环到底是虚情还是真意,眼睛一亮,道:“果真?” 贾环笑道:“娘娘,只看董家那门风之清正,臣就佩服不已。对国丈爷的气度和行事法子,也极为钦佩。 娘娘又有一代贤后之名,臣怎敢欺您? 对了娘娘,您将善德钱庄交给臣吧,日后您和陛下也就用不上了。 臣收了善德钱庄,兑换成银行股份给董家。 别的臣不敢保证,但只要董家守住这份银行股份,不卖出去,那么董家世代都不会为银财发愁。 国丈爷也可以在大宅子和园子里,安享晚年。 都是合情合理的收益。” 董皇后闻言,唏嘘倒吸了口气,道:“你那银行,到底是个什么物什?有这般聚财之能!” 贾环嘿嘿一笑,道:“娘娘,过些日子,臣还要求娘娘一桩事……您放心,绝对是奉公守法,利国利民的好事!到时候,您就能清楚的看明白,臣筹备的银行是什么物什了。” 董皇后看着贾环,缓缓一笑,道:“既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本宫去看看也无妨。不过,你要是敢糊弄本宫,那你就准备和昼皇儿一起去景阳宫里读书吧。不读到进士水平,休想出宫。” 贾环脸色微变,干笑了两声,道:“娘娘说笑了……不过,臣不怕,因为臣并未说谎。” 董皇后哼哼一笑,道:“瞧你那脸都唬白了,还说不心虚? 好了,闲话少说,本宫还有一事问你…… 那甄家四姑娘,这两天可还好?” 贾环闻言一怔,挠了挠头,道:“娘娘,臣这两日有些忙……想来应该还好,管吃管住……” 董皇后闻言,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道:“如此就好,贾环,你如今不比从前了,已经成了亲,纵然陛下和本宫当你是孩子,可外面却当你是大人了。 甄家四姑娘住在你家,本就容易出闲话。 寻日里,你最好少与他见面。 本宫不是在要求你,而是建议你,谨言慎行,明白吗?” 贾环点点头,正色道:“这是自然,臣向来最知礼了!” 董皇后闻言,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道:“怎地本宫听你这样说,总想笑呢?噗嗤……” 贾环:“……” “呵呵呵!” 看着贾环幽怨的眼神,董皇后用绣凤锦帕掩口轻笑起来。 笑罢,叹息道:“怪道陛下这般宠爱你,你果然不同别的。难得一颗赤诚之心,还懂得忠孝。 好了,夜深了,你不好在宫里久留。 本宫派人送你出宫,再送些回礼给荣国太夫人和你两位夫人。 昨儿收你一车白瓷,本宫很喜欢。” “那回头臣再送两车进来!臣这个人,最是大方豪爽!” 贾环呵呵笑道。 这是极好的广告效应,送十车都不赔本。 董皇后却又笑个不停,挥手道:“快走快走,笑多了,本宫怕夜里睡不好。” 贾环挠挠头,笑道:“如此,臣就告退了!” …… 神京西城,荣国府。 今夜神京震怖,但居深似海的荣国府内宅荣庆堂内,却依旧静谧安详。 今日是三天回门日,贾母并未放林黛玉和史湘云去她们未出阁时的闺房中过夜,而是留在了荣庆堂的暖阁内。 祖孙三人,睡在一张炕上。 拇指粗的牛油小蜡,晕染的东暖阁内一片宁寂。 贾母偎靠在一叠锦被上,满面含笑的看着含羞坐在一旁的林黛玉和史湘云,道:“这有什么害羞的?都已经是诰命太太了。” 二女都穿着里面小衣,此刻面红耳赤的垂头听着,并不言语。 一旁,一直在服侍着三人的鸳鸯则悄悄的抿嘴笑了笑。 贾母忽地压低声音,道:“你两个可别大意,之前环哥儿没和宝丫头要孩子,那是因为我早早就同环哥儿说了,他第一个孩子的母亲,要么是玉儿,要么是云儿,否则,我可不依。 你俩要是因为害着臊,要面子不肯奉承他,结果让头个孩子给别人得去了,日后可怎么好?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环哥儿虽不是皇帝,也是世袭的爵位。 日后,多半是要传给长子的。 你俩不拘哪一个先生了长子,都是好的! 也不枉老太太我偏的这份心。” 林黛玉和史湘云闻言诧异,不想其中还有这等典故。 羞涩之余,就又是感动。 不管怎么说,能有一个外祖母或是姑祖母这般为她们没爹没娘的孩子着想,都让人心里温暖。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齐道:“谢老太太关爱。” 贾母闻言,心里大悦,笑的愈发慈爱,道:“你俩能明白我这份心,就是极好的。 不过,不能光明白我的心,还要抓住环哥儿的心。 虽然你俩都是一品诰命,可我看,你们的性子也不喜欢迎来送往。 与外面诰命迎合的事,你俩都来不了,索性,就不管这些,全让公主府的那个大的去操心。 你俩做什么呢?你俩好生和环哥儿他娘学学! 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女人家,什么名分什么出身,都是虚的,只有一样是真的,那就是爷们儿的心!” 听贾母给她们传授妇人经验,林黛玉史湘云两人的俏脸一直红着,心儿也一直砰砰的跳,既紧张,又兴奋。 眼睛和耳朵却不舍得垂下,一直看着贾母,听她讲解…… 贾母极满意她们的态度,讲的愈发尽心,道:“瞧瞧太太和赵氏的下场,你们就该明白我为何这般说了。 再看看凤丫头和链儿外面养的那个…… 若不是有我和环哥儿压着,凤丫头的下场比太太也强不到哪去。 还有小吉祥和宝丫头…… 宝丫头和她娘也是聪明人,见势头不好,赶紧变了法儿,不再执拗环哥儿的意,这才有了今天的气象。 若不然,分明又是一出太太和赵氏的下场。 论出身,论学识,论身份相貌,小吉祥哪一样能比得上宝丫头? 可她被赵氏教的好啊,一心一意侍奉环哥儿,才换来环哥儿疼眼珠子一般的宠爱。 所以啊,你们要走赵氏的路,好生将环哥儿的心拢紧了,早日生出孩子来,就更万事大吉了!” 林黛玉和史湘云闻言,一双冬泉般灵动的眸眼,一双明亮如灯火般的大眼睛,都愈发动人起来…… 真真是…… 听老太太一席话,胜读国子监啊! …… Ps:捂着热水杯暖胃,居然还写出了第三更! 我已经沉迷于码字无法自拔了……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福气 从皇城出来,贾环并未直接返回西城宁国府,而是去了东城。 . 神京格局,是东富西贵,南穷北贱。 大富之家,多落第在东城。 当然,这里的东西南北,多指的是远离皇城脚下的方向。 若是靠近皇城脚,那不分方向,全是贵地。 不说南城的朱雀大街,就连贱籍云集的北城,在靠近皇城处,也大都是宫里公公的外宅,多修的富丽堂皇。 不过今夜,皇城四周,皆有乱事。 东城,宣平坊。 海家大宅。 海闻此老,极有经济手段。 海家的四海钱庄,为都中十大钱庄之一。 每年进项,即使抛除给各种关系的上供,也依旧是金山银海。 所以,海家的大宅,极为奢华。 且此人虽已年近七旬,却依旧每年纳新妾,是士林中,出了名的一树梨花压海棠,颇有盛誉,传为佳话…… 因此,此刻海家,半个宅第里,都是年轻女人的惊慌哭啼声。 若按常理,这等被抄家入罪人家里的内眷,都是要被罚入教坊司,调.教好了后,出去接客的。 这也是朝廷创汇的一种手段…… 海家女人们许是也知道这种情形,心知要从良籍落入贱籍,所以才这般惊恐。 不过,等她们发现,前来捉拿她们的,并非是黑冰台的锦衣番子,也不是刑部或者县衙的捕快,而是一些女扮男装的雌儿时,就变得茫然了。 “月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家?” 海家大门外,贾环看着马背上坐着笔直,双手抱于胸前静候着的董明月,笑问道。 董明月看到贾环忽然到来,也是非常惊喜,原本肃穆的脸色,瞬间明媚起来,不过惊喜之余,似还有些别的神色…… 她抿嘴笑道:“我听说,环郎要将今夜抄家府上的年轻女子都收集起来,便想来看看,有没有好苗子!” “好苗子?” 贾环笑问道。 董明月道:“青隼的人,不大够用了呢。” 她说的是最核心成员。 大秦都中有密探的府第不少,黑冰台、中车府就不必说,像镇国公府、武威公府、奋武侯府等府,也都有暗卫,做些明面上不方便做的事,比如往宫里插人…… 但像贾家青隼这般,核心成员全是年轻女子者,一个也没有。 董明月手下最得用的,也是最信得过的人手,都是当年她做白莲圣女时,白莲教从最虔诚的教民信众家中,为她挑选培养出的白莲侍女。 这部分人,自幼便接受培训,满脑子里都是忠于白莲圣女,随时为圣女献生的思想。 所以,忠诚度极高。 原本也算够用,二百人的队伍为核心,再扩展到外围,足以为青隼囊括上千,甚至数千人马的盘子。 若只守一个神京都中,自然是够用了。 可贾环的脚步,眼看就要布局整个大秦。 那么现在的青隼,就差的太多了…… 最重要的,就是核心成员。 外围暗线,只要有银子,就很容易发展起来。 但核心成员,却需要有足够的忠诚度。 这点却不容易。 只是…… “她们行吗?” 贾环瞄了眼被青隼人手带出来的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虽然多只有十四五,甚至十二三岁,但多已经知人事了。 光忠诚度,就很难在培养。 因此怀疑问道。 听贾环这般说,董明月却忽然犹豫了下,目光有些闪烁的看向贾环,道:“也并不是让她们都去学杀人的法儿……” 贾环闻言一怔,又道:“刺探消息也难吧?她们怕是做不来密间。” 董明月轻轻摇头,目光愈发闪烁,道:“她们也不做密间……” 贾环与董明月所言的密间,就是以普通人身份,进入目标府第暗藏,做一眼线,往外传递消息。 目标府第可以是寻常大臣的府第,也可以是勋贵豪门的府第,还可以是……皇宫。 在这样的人家里,尽量要低调些。 千万不要想着去得到重用,从而窃取重要的信息。 这几乎不可能,也极易引起怀疑,为密间大忌…… 而这样的密间,心性也要坚韧。 就好比贾府里那些,不知是哪些势力塞进来的人。 她们明知贾环会不断搜查调查她们,却不得不装成清白人,继续潜伏。 这就需要一颗大心脏。 而海家门前这些哭啼不休的娇弱女子们,显然都不是这样的人。 听董明月说,连密间都不是,贾环就更奇了,忽地眉尖一挑,乐呵呵道:“你不会是想用她们去施美人计吧?” 董明月闻言,面色登时涨红,不是羞涩,而是惭愧。 她知道贾环并不喜欢这样的手段,甚至从前还专门与她谈过,不要让她手下那些人,为了目标不择手段。 卖艺可以,但不能卖身。 但是如今,她却希望寻一批可以卖身的人…… 看到董明月的模样,贾环岂会不知他猜对了,有些挠头道:“月儿,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董明月似做了错事被抓了现成,羞愧不已,轻声道:“环郎来年就要下江南了,我素知那里形势之险恶,所以便与卿眉意商量,多招些力量。 只是,一时间好手不易培养,才想到了这条路子……” 贾环道:“是卿眉意的法子吧?那妖婆子,若是让索兄知道她的想法,看还要她不要她!” 董明月闻言,面色却一白,小心翼翼的看向贾环,眼圈有些发红。 见她这幅怜人模样,贾环忙笑道:“明月不要多心,我说的不是你。” 董明月心里又委屈又自惭形秽,道:“我也同意了这个法子的……” 不是董明月小题大做,暗卫密碟虽然权重,但却是见不得光的。 不只是她们工作的性质见不得光,在人们的目光中,也往往都是畏惧和邪恶的混合.体。 用寻常的话来说,并不是正经人该做的事。 只看看百官们对黑冰台和中车府的厌恶,就能明白。 而逼迫良家,即使是就要被罚入贱籍的良家,去做皮.肉之计,就更显得下作和卑劣。 这件事若是在贾府中传扬开,从上到下都会对董明月“另眼相待”。 贾母和贾政甚至会逼贾环休了她! 这绝不夸张。 所以,当贾环说出“若是让索兄知道她的想法,看还要她不要她”这句话时,董明月的心里就勐然一揪。 一来,这件事的确是瞒着索蓝宇的。 卿眉意也确实不敢让索蓝宇知道。 二来,董明月也担忧贾环的态度…… 尽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幸好,看着就要落泪的董明月,贾环忽然笑了。 他甚至不顾周围士卒和青隼人手就在附近,在马背上一个起落,就落在了董明月的座马背上,从后面抱住了她,吻了吻她的耳朵,柔声笑道:“你真是傻的可爱,纵然这件事是你做的,那又如何? 我虽不喜这样的手段,却爱煞你的心意。 你甘愿背负骂名也要为我谋事,我又岂能怪你?” “环郎……” 自身心意被爱郎所知,董明月直觉的一切委屈和压力都是值得的,一时间快要醉了,呢喃了声。 目光却瞥见有几个青隼的小蹄子偷笑的目光,登时清醒过来,羞恼的瞪了眼,让手下人老实做事后,她又道:“环郎,那……你不怪我?” 贾环笑道:“自然不怪,不过,这件事却不必急着做。而且,还要注意甄选。” 不必急着做董明月理解,可甄选? 选什么? 贾环笑着解惑:“咱们不是恶人,但也不是圣人。世上女儿家千千万,有心思贞烈的,自然也有心思虚荣轻佻的。 贞烈的女子,还按老法子,送往西域,好生做事或者再成家过日子吧。 而心思虚荣轻佻,愿以自身身子为本,去爱慕富贵的,咱们也不能拦着,可以成全她们,对吧?” 董明月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回头看着贾环,道:“对!还是环郎了解女儿家!并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是自尊自爱的哩! 那些愿意嫁给一七旬老翁做妾者,不是图慕富贵,又是为了什么?” 贾环见她嘟着红唇,有点以同为女儿家恨其不争的立场说道。 这幅小女儿模样寻日里可是不容易见到的,因此贾环忍不住在她嘟起的红唇上亲了口。 董明月大羞,嗔怨的白了贾环一眼后,道:“我知道怎么做了,环郎你先回去吧。待我忙完这段,就回去了。” 说到底,她还是不愿看贾环见她做这种事。 而且…… 她是女扮男装,且身形气度颇有英姿。 所以,在稍远处的士卒们看来,贾环此刻正与一年轻俊俏的男子共乘一骑,亲密无间,方才还嘴儿了一个…… 这限制级的一幕,对士卒们的冲击不算小。 尽管这个时代,多有红相公和兔爷。 书生的书童多半都是这个作用…… 可他们大都是在密室中完成的,像贾环这般,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上马的,万中无一。 因此,周围颇有些喧嚣声起。 董明月江湖出身,并不在意这种目光和打量,却不舍得贾环让人指指点点的非议。 贾环也知道周围人的动静,浑不在意。 不过听董明月说罢,他又亲了下后,还是回到自己马上,笑道:“那你也早点回家,我再去旁处转一转,然后回来接你。” 董明月闻言,笑的愈发甜美,但还是摇头道:“今晚真是没时间回去了,今晚是最能看出她们心性的时候。 我和卿眉意还有白鸪几个,要趁机挑选出人手。 抱歉啊环郎……” “这样啊……” 贾环笑了笑,道:“那你明儿可不能再累一天,不然我可不依。” 董明月抿嘴一笑,点点头,眼睛闪亮。 贾环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月儿明天见!” “环郎明天见!” 董明月学着贾环的动作,也招了招手,笑盈盈的道。 心田里,满满都是幸福的福气! …… “三爷来了?这样晚了……” 蘅芜苑守门的嬷嬷打开小门后,惊讶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没心情和一个五六十的老太婆夜谈,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嬷嬷看清贾环脸色后,忙提着灯笼让道,不敢再多言半句。 贾环是贾府仆婢界公认的最不好说话的主子,可不敢得罪了去。 不过,外门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里面。 贾环刚上了抄手游廊,就见短短的游廊另一头,出现了一个一手披着外裳,一手提着灯笼的丫头。 不是莺儿又是哪个? “呀!三爷来啦?” 听着莺儿的惊喜声,贾环心道,怪道贾宝玉最喜欢女孩子,而不喜欢老婆子。 还是有道理的,刚才那老太婆就极不会说话。 瞧瞧小丫头子,多会说话! 贾环也给出了一抹笑容,道:“宝姐姐可睡下了?” “没呢没呢!正和琴姑娘说话哩!听到外面动静,就打发我来瞧瞧,三爷快进去吧!” 莺儿一脸喜色道。 贾环点点头,轻笑一声,道:“好。” 说罢,就着莺儿举着灯笼的火光,进了蘅芜苑。 甫一进门,就见薛宝钗身着一件常服,温婉端庄的站在门口处,笑盈盈的道:“爷回来了。” 贾环“嗯”了声,薛宝钗便上前替他解下披风,又交给莺儿。 又有一丫头端来铜盆热水和脸帕来,薛宝钗服侍着贾环净了把脸。 薛宝钗给他擦干面上的水后,贾环笑问道:“莺儿不说你正和琴儿说话吗?琴儿呢?” 薛宝钗面色不变,笑道:“方才就猜到是爷来了,她前些日子给爷做了身衣裳,就回她屋里去取了……这不,来了。” 贾环回头一看,就见薛宝琴捧着一件宝蓝色的衣裳,俏脸微红的走了过来,抿了抿红唇,笑道:“环哥儿,我送你的。” 贾环接过来,展开一看,脸上笑容深了些,不过又怀疑道:“我这个年纪穿这样的颜色,是不是太鲜亮了些?” “噗嗤!” 薛宝琴本来还担心不入贾环眼,可听他这个理由,登时笑喷了。 贾环今年才将将十五…… 薛宝钗脸色更不好,嗔怨道:“爷比我还小几岁呢,按爷的说法,我岂不是连红都不能穿了?” 贾环忙道:“不是不是,钗儿穿大红赏最好看,你皮肤白,衬着好看!” 薛宝钗俏脸登时刹红,一双杏眼水盈盈的白了贾环一眼。 贾环在人前从来都只叫她“宝姐姐”的,如今在薛宝琴面前,称唿她钗儿,这却是以往只两人在一起时才叫的。 薛宝琴乖巧,送了衣裳后,打了个哈欠,道:“夜了,环哥儿,姐姐,我先回去休息了。” 贾环和薛宝钗一起点了点头,薛宝琴转回了西暖阁。 薛宝钗见贾环一直看着薛宝琴窈窕的背影直到看不见,笑道:“爷何时娶了琴儿妹妹?”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再等等吧……” 薛宝钗又道:“爷怎地这晚来这里?” 贾环斜目觑视,道:“你不喜欢?” 薛宝钗笑道:“这怎么会?” 贾环嘿嘿笑道:“今儿爷在外面大杀四方,染了一身的煞气,所以,要回来用钗儿的福气中和中和……” 薛宝钗闻言,一张雪白的俏脸登时变得深红,羞恼的看着贾环,嗔道:“爷啊!!” 当初薛姨妈为了让薛宝钗嫁给贾环,勾连了清虚观张真人,以金戈良缘及一通福气论,说服了贾母和赵姨娘,最终促成了亲事。 虽然后来妻变成了妾,可这种做法,到底不光彩。 贾环此时以之打趣,薛宝钗岂能不心虚羞恼? 贾环却哈哈大笑一声,在薛宝钗的惊唿中,一把抱起她,道:“好钗儿,爷今日就看看你的手段,到底能不能中和了爷这一身的煞气!” 薛宝钗羞涩的环抱着贾环的脖颈,看着他炙热的眼神,轻轻呢喃了声:“爷啊,轻些哩……” …… ps:古人幸福不幸福?放在今日,妥妥的渣男。 可放在古代,居然毫无违和感,还是顾家好男人…… 第一更! (。。) 正文 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真传 云.雨之后,睡觉之前。 . 贾环搂着浑身呈瑰红色的薛宝钗,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轻抚着她丰润的香肩。 过了好久,等薛宝钗差不多品味完余韵后,贾环才低头看向依旧闭目微喘的薛宝钗,笑道:“钗儿,刚才可还满意? 最近虽不能去草场骑马了,可钗儿的骑术功夫却眼见大有增长! 我有大功吧?” 薛宝钗闻言大羞,轻轻咬了贾环一口,闷哼了声,以示抗议。 分明是这坏人强迫她,非要她在上面的,这会儿子却来取笑,可恶! 贾环看她娇羞的模样,得意的哈哈大笑,却不再逗她,轻轻在她湿漉漉的额前吻了吻,品味了点咸味后,道:“钗儿,之前劳你做的事,办的如何了?” 听贾环言,薛宝钗登时睁开了眼,杏眼中的媚意还未散尽,但也起了正色,道:“我前些日子就同妈和哥哥说了,妈让哥哥速速去办。 昨儿我还催了哥哥,他说就快了。 爷,你要寻那么些会做生意的妇人上京做什么? 我哥哥似乎有些为难,毕竟,那些妇人大都是他人妇,又多有孩子。 让她们抛家舍业,远离乡土来京,怕是不容易。” 贾环仰头看着头顶纱帐上的荷花纹路,轻声道:“有大用,说起来也是没法子。 北方比起南边来,风气还是太保守了些。 若非如此,园子里的船娘,也不用专门从苏杭扬州去雇佣。 专门培养的话,一时也来不及。 所以只能打南边的主意,人才难得啊!” 薛宝钗闻言,轻轻咬了咬红唇,道:“如此,明儿我再去催催我哥哥。” 贾环见之一笑,道:“也不用那样急,这几天还用不到。你可以告诉薛大哥,不用用强,让他连那些妇人的家人也可一并带来,我负责帮他们在都中安家落户,孩子的读书问题也不是难事…… 今年江南遭水灾,想来总有人过的不如意,愿意来京讨生活。 对了还有件事…… 薛家是百年老族,世代经商。 想必,应该积累了不少极有经验的老掌柜。 我需要借这些人一用。” 薛宝钗闻言诧异,有些为难道:“爷,你用他们?他们年纪都极大了,若想再让他们做掌柜的,怕是为难。” 贾环笑道:“不是用他们做掌柜的,而是想要他们毕身经商的经验,汇集在一起,出本书,培育咱们自己的经商人才。” 薛宝钗闻言怔了下,却愈发为难,道:“爷,这种手段,都是掌柜的传给儿子,儿子成了掌柜的,然后再传给孙子,却极少传给外人的。 就好比……就好比外面师爷的行当,也多是如此。 想让那些老人家说出他们吃饭的本事,恐不容易……” 薛家掌柜的在上一世,也就是红楼原着世界里,在薛家举家进京后,便开始大肆蚕食贪.污薛家留在江南各地的商铺。 不知是做假账的缘故,还是薛家太大意的缘故,总之,薛家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一直到薛蟠再次杀人,需要银子周转,去调银子时,薛姨妈才发现,曾经偌大家业的薛家,居然亏空的差不多要倒闭了。 但这一世,因为薛宝钗嫁给了贾环,薛姨妈薛蟠二人又将薛家丰字号相托,贾环常派人去严查和监控的缘故,薛家至今依旧良好运转,极少出现亏空和坏账。 因此,薛宝钗对薛家的掌柜的,尤其是几辈子老陈人,一直十分敬重,真心不愿逼迫他们。 贾环格局自然不会那么小,他笑道:“他们以之传家,是为了让子孙能有口饭吃。 你让薛大哥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的经验,能帮我编制出一本满意的书,或者教导出一批满意的学徒,我许他们的儿子或者孙子,至少一个九品官位。 教的极好的,七品都不是问题。 何去何从,让他们自己选择。” 贾环还真不信了,这个时代,有人能拒绝这种交易的。 士农工商,这四大行业,不管在任何时代,也不管后三位的顺序如何改变,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士,也就是当官,永远排名第一! 在古代,商贾就是贱业,前明初期,商贾之家连丝绸都不许穿,家中子弟也不许投身科举。 大秦虽没这么严苛,宽松许多。 但商贾之道,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依旧不算高,远远低于做官。 贾环许出这样优厚的条件,那群老头子非得疯了不可。 薛宝钗一怔之下,也是睁大眼睛,道:“真的?” 她可不是内宅的无知妇人,知道九品乃至七品官是个什么概念。 九品且不去说,七品,那至少是二甲进士才能得到的品级。 二甲进士,需要经过多少场考试才能得来? 大秦不知有多少人,皓首穷经,读的头发白了,都还是童生。 这些读书人拼了老命读书,所为者何? 真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屁!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做官? 只为贾环编纂出一本经济之道的书,或是教出一批能得用的掌柜学徒,贾环就可许下一个官位,哪怕只是九品。 薛宝钗相信,也会让家族中那些老掌柜们聊发少年狂,疯狂为贾环卖命。 见贾环不在意的点点头后,薛宝钗再次体会到了枕边人滔天的权势,她想了想,道:“若真能如此,不止我家的掌柜的,还有琴儿家以前的一些老掌柜的,再加上一些世交家的掌柜的,都是极好的,经验极老道的,想来能帮爷做好事。 只是……有那么些官位吗? 而且,那些人能做好官么?” 贾环嗤笑一声,道:“大秦最多的就是官,最缺的,还是官。 这些人的后代都会经济之术,不是吃干饭的。 我将他们荐给张廷玉,张廷玉怕要请我吃酒席。 如今都中各个衙门堂口都在清洗忠顺余孽,不管哪个堂口,都需要会计算银子的人才。 张廷玉正欠我人情呢,放心吧,只要真有才华,位置管够。” 薛宝钗道:“若如此,肯定没甚问题!只是……爷,你为何不直接用那些老掌柜的后人?他们不是更合要求?” 贾环笑道:“那些人可不行,已经被涂了颜色,有了心思,若让他们学习新的规矩,怕不容易。 而且贾家的生意明年就要十倍百倍的扩大了,需要大量掌柜的,你家那些老掌柜再能生,也没那些后人。 全家男女老幼一起上阵都不够……” 薛宝钗闻言,眼睛却忽然一亮,坐起身,不顾一身炫目的肌肤白的贾环耀眼,激动道:“爷,我想到了,那些掌柜家里的内眷,多也会些经济之术,能做些小买卖哩,好比胭脂水粉和绸缎什么的…… 这岂不正合爷的要求?” 贾环哈哈笑道:“若如此,的确是最好的,省我好大气力,薛大哥也不用作难了。 好钗儿,说说看,帮我大忙,想要什么赏?” 薛宝钗闻言,抿口笑道:“我讨什么赏,能帮到爷就是极好的。” 贾环作苦思状,寻思道:“这不成,总要赏你些什么,有功必赏嘛。只是,赏你些什么呢? 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首饰头面你又不爱…… 算了,爷豁出去了,还是赏你一顿蟠龙棍吧! 小娘子,接招!” 说罢,狞笑一声翻起身,在薛宝钗又一次的惊唿声中,架起一对白皙笔直的腿弯,俯身压下…… ……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大观园蘅芜苑的大门再次被人拍响。 没一会儿,莺儿就噘着嘴,带了一人进了外间,没好气的叮嘱道:“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三爷。” 来人也不恼,乐呵呵的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贾环才在薛宝钗的服侍下,一边穿衣戴冠,一边往外间走来,看了眼来人,被她面上的笑容感染,笑道:“小吉祥,一大早就顽皮,来做什么?捣乱么?” 来人正是小吉祥,她听到贾环的话后,咯咯一乐,不过忙又收敛起来,正经道:“哪里是捣乱,是家里来了好些人要见三爷你哩!西府的老太太那里也派鸳鸯姐姐来寻三爷,说是来了不少诰命夫人,哭哭啼啼的好不烦人呢!” 薛宝钗并不知贾环昨夜做了什么,整个贾家昨晚也没被人侵扰。 因为有秦梁率领二万京营人马,在神京一百零八坊间都布了防,列了宵禁。 纵然有人想登门,也无法。 这会儿,一夜醒来,听外面有这样大的动静,薛宝钗心里有些不安。 对小吉祥一大早就来捣乱的厌恶淡了些…… 贾环闻言,倒不在意,只冷笑了声,道:“他们速度倒是快。” 等薛宝钗服侍他戴好紫金冠后,贾环道:“你继续去休息吧,昨夜累着你了。我和小吉祥先去老太太那里请个安。” 薛宝钗面色羞红,羞恼的嗔了贾环一眼后,道:“爷别忘了吃早饭呢。” 小吉祥笑嘻嘻插嘴道:“忘不了,我都让人准备好了!黄羊大骨汤和牛肉大包子!” 薛宝钗闻言,抽了抽嘴角,只觉的一夜的幸福都被这股妖风给冲散了许多。 贾环却哈哈一笑,一只胳膊搂过小吉祥将其揽起夹住,不顾她的挣扎,与薛宝钗和听到热闹赶出来的薛宝琴挥挥手作别后,就出了蘅芜苑。 “哇呀呀!三爷,快放我下来!” 小吉祥张牙舞爪的挣扎着,贾环愈发笑的开怀,道:“再不给你些颜色看,你愈发没规矩了!” 小吉祥忙道:“不是我使坏,是真的家里来人寻三爷哩!” 贾环笑了笑,胳膊一甩,在小吉祥的惊笑声中,把她甩上肩头坐稳了后,道:“你这小家伙,以后别太顽皮了。 人家都不和你作对了,你怎地还专门作弄人家? 你有我护着,娘也疼着你,连老太太都拿你没法,可你也不能再捉弄别人。 记住了吗?” 小吉祥抱着贾环头,嘟嘴道:“记住了,我也没想作弄她嘛!” “好了,不提这个了。今儿怎么就你一个,香菱呢?” 贾环舍不得真批评她,笑问道。 小吉祥咯咯笑道:“香菱是个大懒虫,我出门时还没起床哩!她没有习武,比不得我,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她!” 贾环笑道:“你还在和闲云小娘皮练武?” 小吉祥笑的愈发大声,银铃般的笑声在深秋的大观园里回荡着。 不远处正在清扫园中道路的嬷嬷们听到这笑声,再看小吉祥竟坐在贾环肩头,无不艳羡,巴不得自家女儿也能如此受主子宠爱。 小吉祥得意的看了那几个嬷嬷一眼后,对贾环道:“当然练!师父说我极适合练武!上次那个坏蛋用邪法害我,让我全身精血汇聚于百汇,但是最后被蛇娘给救了,她用她的功力帮我将精血送回奇经八脉和心窍,相当于彻彻底底的洗筋伐髓了回! 所以,如今我的身子比师父还适合从武哩!” 贾环闻言哑然失笑,怪道贾母老说小吉祥是有大福气的,如今看来,可不是吗? 别说别人,就说他自己,当初为了从武,差点没开筋锻骨差点没疼死过去。 再看看小吉祥,做了次好人好事,就全都摆平了。 见她眉飞凤舞的得意模样,贾环笑道:“你这般喜欢练武?” 小吉祥重重点点头,道:“我要练武,还要练到武宗哩!” “为何?” 贾环奇道。 练到武宗可不只需要一副好根骨,还需要艰难的练。 即使是他这样如同开挂般的进步,也是每每在险死还生后才取得的。 贾环却不会舍得小吉祥经这些。 小吉祥握着小拳头挥舞了下,口气坚毅道:“我听师父说,武宗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 我要是不练成武宗,就活不了那么久,又怎么陪三爷? 我可不能让三爷一个人过那么些年,那怎么成?我舍不得哩! 所以,我一定要成武宗!” 说着,还小猫儿一样的用脸亲昵的蹭了蹭贾环的脸。 贾环闻言,只觉得一颗心都快暖化了,他心疼的拍了怕小吉祥的小脸儿。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若是林黛玉和史湘云在此,听到小吉祥和贾环的对话,就会愈发清楚,贾母昨夜对她们传授的人生经验,真真是真知灼见。 在如何与自家爷们相处方面,得到赵姨娘真传的小吉祥,功力愈发炉火纯青…… 当然,与赵姨娘对贾政一样,都是发自真心的。 “咯咯咯!” 被贾环拍了拍后,小吉祥欢快的笑出声,然后一个漂亮的凌空翻,从贾环肩头翻落在地,看着贾环笑道:“三爷,你去忙正事吧,我回家去,把黄羊大骨汤和牛肉大包子给你再热一热,一会儿三爷忙完了,别忘了回家吃早饭哟!” 贾环呵呵笑道:“好!” …… ps:奇怪,上一章有书友说污,可我看了几遍,没发现哪里污啊! 连手以上脖子以下的部位都没出现…… 嘿嘿! 其实是你们太污了…… 另外,谢谢大家关心,胃痛好些了。 我努力第三更,十一点前有就有,没有就看明天,状态不好,强写很水的…… (。。)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章 孙子,你哪位? 荣庆堂。 . 贾环挑起棉帘,满脸笑容的走进。 无视满堂面带悲戚的诰命,给贾母行礼道:“老祖宗,孙儿给您请安了。” 贾母面色极好,看到贾环又堆起笑容,道:“怎地来的这样早?” 贾环并没说是你打发人叫的,只是笑道:“昨儿个孙儿有点子公务,忙了小半宿,又进宫和陛下打擂,回来后太晚了,在老祖宗庭院里瞧了眼,见里面已经熄了灯,就没再给老祖宗请晚安。 所以,今儿就早早的来了。” 贾母闻言,笑的面上带光,道:“都说了不知几百回了,你外面忙,晨昏定省哪里就非要在乎这一天?大晚上回来还要过来一回,也不嫌累。” 一旁一衣冠齐整气度不凡的老妇人插言道:“怪道外面都说宁侯最是纯孝,往日里不知就里,如今一看,果真不假!贾家以孝治家,当真好家风!” 贾母见贾环眼睛一眯,忙介绍道:“环哥儿,这是保宁侯府太夫人。” 保宁侯府,便是原与王子腾女儿结亲的那家勋贵。 如今只剩下一亲贵爵位,便是这位太夫人的孙儿,身上挂着三等将军爵。 不过,因为这位白发苍苍的一等保宁侯太夫人尚在,所以门楣倒还支撑的起。 贾环微微躬身行礼道:“贾环见过太夫人。” 保宁侯太夫人杨氏见贾环竟像她行礼,一点不像传言中跋扈的敢和隆正帝怼一架的模样,顿时喜欢道:“宁侯好俊的相貌!” 贾环轻笑,这些年,还真没几个人夸赞他的相貌。 倒不是他生的丑,恰恰相反,他生的极好。 容貌肖母,再加上从武带来的坚毅和英气,相貌极佳。 当初赢杏儿能一眼相中他,交流之后,便托太上皇说亲,除了贾环白手起家,确实出色外,不俗的相貌,绝对占了一半功劳。 只是后来,随着他地位名声一步步如日中天。 再敢点评他相貌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有资格的,没这份闲心。 没资格的,没这份胆量。 却不想,今日这位保宁侯太夫人会这样说。 不过,她身为一品国候夫人,身份是够了,说说也并不妨事。 贾环只笑了笑没有说话,贾母便在一旁笑道:“他生的随他姨娘……” 众人恍然,却不好再接话下去了。 姨娘生的,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好话。 贾环面色淡淡,道:“老祖宗,若无事,孙儿就先回东边儿去了。那边还有人寻……对了,林姐姐她们呢?” 贾母道:“你林姐姐和云儿一会儿去园子……环哥儿,今天太夫人和其她几名诰命,是特意来寻你的,想寻你求个情。” 贾环眉尖一挑,笑道:“太夫人是来求孙儿的?不知所求何事……” 说着,他又看向保宁侯夫人。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忽然红了眼圈,落泪道:“宁侯,老身今年七十有六了,一生里有二儿三女,如今除了一女外,都先老身一步走了…… 就只一女,嫁给了缮国公府,如今却也守了寡。” “太夫人所言,可是石守珠的母亲?” 贾环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杨氏点点头,急道:“正是,不过她与石守珠并非亲生母子。她一生命苦,生了两个都未长成。石守珠是从一位姨娘房里抱过来,养在膝下的。” 贾环闻言,道:“那太夫人想怎么办呢?” 杨氏愈发落泪,道:“老身儿女都没了,只剩下这一个女儿,所以想跟宁侯求个情,看能否将她赎出来……” 贾环闻言,想了想,有些犹疑。 贾母在一旁叹息了声,道:“环哥儿,外面的事,我理应不该说话。可今天在家里的,都是几辈子交情的世交,还有的是老亲。你若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吧。若实在帮不了,她们也不会怨你。” 贾环闻言,看向其她五六位诰命,多是白发,道:“诸位老夫人,亦都是这般情况吗?” 除了一个哭诉道,是为了她被抓起来的儿子求情外,其她人都点头,称与杨氏类似,不过有的是女儿,有的是孙女。 贾环道:“这样,诸位老夫人的府第,小子已经记下了。一会儿出去问问,能放出来的,一定争取放出来。放不出来的,诸位也不要埋怨小子。 昨夜动手的虽是小子,但拿主意的,却是宫里的陛下。 否则,小子又岂能动一国公府? 除此外,还有几家郡王府,县主府。 宗人府宗正孝康亲王已经得到旨意,此次但凡涉案的宗室,绝不可徇私枉法。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所以,小子只能尽力而为。” 数位老妇人闻言,无不感激连连。 都不是小门小户的,大多见过太多权谋斗争。 也知道些官面上的语言。 贾环虽然这般说,但其实是有把握救出几个的。 若是一个都救不出来,他现在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当然,到底能救几个,却无人得知。 …… 宁国府,宁安堂。 贾环在荣庆堂时,要给贾母面子,所以得恭敬些。 可等入了宁安堂,一张脸上再没一丝笑意。 眼神冷冷的看着黑压压一群起身行礼的武勋贵族,和身着戎装的将军。 最后,目光落在了神色有些尴尬的秦风面上…… “风哥?” 贾环纳闷唤了声。 秦风摇头苦笑,眼神往他身边一个铁甲大汉身上比了比。 贾环见之,目光一凝,看着那大汉道:“齐将军?” 此人是秦梁麾下大将,原本黄沙军团的八大金刚,几次大战后,只剩下了三位。 这位齐战,是后补起来的悍将。 秦梁带了三万大军回京阅兵,齐战便为掌二万五千兵马的都指挥使。 可见他在秦梁心中地位之高。 贾环与齐战,也算旧识,因此认得。 齐战见贾环认出他后,黝黑的脸色也有些尴尬。 他本就讷于言,此刻更是满脸羞臊。 贾环见他不言语,又看向秦风。 秦风苦笑道:“齐叔叔的岳丈,是京里人。当初,还是我娘做的媒。” 说着,又用口型对贾环无声道:“续弦娇妻。”挤了个眼色…… 再道:“齐叔叔的岳丈,叫海闻。” 贾环闻言,眉头顿时紧紧皱起,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秦风忙道:“是爹让我带齐叔叔来找环哥儿你的。” 贾环呵呵了声,道:“风哥,你别告诉义父让你们来,是让我帮你们解决难题的。” 秦风讪笑了下,道:“臭小子,爹是没说让你解决……当然,你能为大,能解决最好。要是解决不了,也给齐叔叔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闻言,看向齐战,道:“齐将军,风哥叫你一声齐叔叔,我也得跟着叫一声齐叔叔。 今天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 关系要么是世交,要么是老亲。 所以,我就不说方才在西府上说的那些客套话了。” 齐战闻言,顿时直起胸膛,沉声道:“宁侯,今日老齐厚着脸上门,实在是因为家里老婆闹的厉害,不得不走一趟。 宁侯拿我老齐当自己人,不说客套话,末将就满意之极了。 您只管说,什么结果我老齐都能接受。”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起来。 贾环道:“外面八成都在说,昨夜的行动,是因为朝廷没银子了,所以我贾环为了邀圣宠,行倒行逆施的勾当,搜刮民财。又或是我贾环就要起银行了,怕竞争不过那些钱庄,所以先弄倒闭他们。 这些混帐话,我也就不去辩解了。 孰是孰非,再过两日就都清楚了。 我只给你们一个准信儿,凡是昨日抄家钱庄背后的东家,必杀! 凡是钱庄里充作打手,沾过百姓血的,必杀! 凡是逼迫良家女子为娼,藏入平康坊青楼的,必杀! 只这三种人,是不得不杀的。 其余的,男丁发往西域劳改……就是干活改造。 女眷亦发往西域,与西域流民成家落户。 这是朝廷下的铁政策,连几家王府和县主都一应这般处理。 孝康亲王都没请下宽恕的旨意,你们自己想想吧,你们为之求情的人,是不是比龙子凤孙还贵重。” 说罢,也不理满堂死寂,对面色难看的齐战道:“齐叔叔,我们也不算陌生了,当初我和风哥在西域与厄罗斯血战时,就是你带着兵马在后面压阵的。 我只问你一句,我等舍身忘死,拼死杀敌,阻异族于边疆,所为何事? 就是为了让那些乌龟王八蛋们,在后面造下重重血债疯狂敛财的吗? 海闻,是我昨晚亲自抓的。 他的罪证……大哥,去向索先生要一份四海钱庄的案宗过来。” 门口处的韩大闻言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交给了贾环一卷纸。 贾环打开后,递给齐战,道:“海闻在士林中享有盛誉,颇有名望。近二十年来,进京赶考的寒门举子,不知有多少受过他的恩惠。 可是,他施恩德所用的银子上,却沾满了普通百姓和普通商人的血泪。 四海钱庄和黄家的君子钱庄,每年往平康坊的青楼里,输送过百名良家女子,都是因为还不上他们放的印子钱被强迫卖去的。 有些女子刚烈,进了平康坊,不出三天就会自杀。 一年到头来,只他们送去的,就有一二十个自杀的。 齐叔叔若是不信,一会儿我可派人送你去平康坊逸云阁的后花园里看看,昨夜才挖出的尸骨,足足有十七八具。 这样的人若是都不杀,齐叔叔,我们当初在西域的舍身忘死,还有什么意义呢?” 齐战闻言,一张脸涨的黑红,眼睛都微微充血,拳头攥紧。 尽管明知此人就算发难也绝不会奈何的了贾环,可韩大还是往后比划了个手势,不一会儿,道成真人就出现在门口,随时以防不测。 乌远守在城南庄子后,道成真人就负责在贾府护卫周全。 秦风看了眼韩大的动作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黄沙系的将军哪怕杀自己,也不可能对贾环不利。 果不其然,齐战闷声低吼一声,道:“却不想,齐某这等清白之人,却娶了恶贼之女!!” 秦风闻言无奈,道:“齐叔叔,谁能想到海闻竟是这样的人?他以前是都中出了名的大善人,名望之好,满大秦都找不出第二个。我娘也是上了别的诰命的当,才……” 齐战一摆手,道:“风哥儿,我齐战又岂是是非不明之人?焉敢错怪夫人!齐某只恨造化弄人…… 罢了,正如宁侯所言,若这等恶贼都不杀,天下何人还可杀? 春娘若是……那贱妇若还是寻死觅活,那就……那就去死吧!” “齐叔叔,先别急……” 听齐战说的决绝,秦风忙劝了句,然后看向贾环,道:“环哥儿,当真没一点法子?” 贾环笑道:“昨夜在上书房,吏部尚书张程、户部尚书李谦给黄理求情,因为黄理是儒教大家,坏了他的名声,对整个儒家都不利。 张程和李谦是拉上满天下的读书人给黄理求情,结果,一个大秦天官,一个大秦计相,一个去职回家,一个干脆被打入了天牢。 环哥儿,你难道还看不出朝廷和陛下的决心吗?” “风哥儿,不要再说了,否则,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宁侯,末将多谢宁侯直言相告,告辞!” 说罢,齐战对贾环行一军礼,然后大步离去。 秦风见之,忙唤了声“齐叔叔”,然后在贾环肩头捶了拳后,追了出去。 其他人也都听出这件事的棘手性,不再心存侥幸,纷纷告辞。 最后,却留下角落里一个身着士子服的年轻人。 一派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坐在那里喝茶…… 贾环见之一怔,看向韩大。 韩大细细瞅了瞅那人,眉头皱起,对贾环摇了摇头。 贾环顿时乐了,韩大身为贾环第一家将,尽忠职守,平日里对都中数得上号的衙内都熟知。 竟看出这个,还堂而皇之的坐在角落里。 最荒唐的是,他穿的居然是士子服! 满神京衙内圈里,谁不知贾环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这身衣裳。 这身谁啊? “孙子,你哪位啊?” “噗!” 正做遗世而独立之绝代高人的年轻人,一口茶喷出,还呛入鼻腔,一时间,鼻涕眼泪煳了一脸…… “我……我乃李元,乃……乃礼部侍郎李峥之子,今为宁侯献银行大计而来!” …… (。。)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奇才! “李元?李峥那老小子的龟儿子?” 贾环看着这狼狈之人,不无鄙视的笑道。 “宁侯,起码的口德还是要有的吧?我若说你是贾政的龟儿子,你乐意?” 别看方才李元狼狈不堪,一副装世外高人露馅后的窘状。 可当贾环侮辱到他父亲时,李元还是正色起来,直起腰身,眼睛直视贾环大声道。 如果不看他哆嗦的两手,单凭这幅敢在煞气之名传神京的煞星权贵面前大声反驳的作态,就是好样的。 当然,即使哆嗦着双手,李元能有这等勇气,也是不俗。 贾环眉尖轻挑,侧目看着他,笑着点点头,道:“你小子说的对,是得有点口德。 不过…… 本侯和你爹李峥是同僚,同殿为臣,更一起共事过,自然是平辈论交,叫他的名字,没有不妥吧? 倒是你…… 你什么身份?敢直称我爹的名讳。 信不信本侯把你屎打出来,再让你吃下去?” “呕……” 只想想那画面,李元就干呕不止,面色如土,连连作揖道:“宁侯,是在下无礼,我……我同您道歉。” 贾环嘿了声,笑道:“倒是能屈能伸…… 说说看,老子在你们读书人心里,怕是不比狗屎强多少。 你就这样不避嫌,跑来给我献策? 别是想着给老子使坏吧! 再者,你老子李峥看我不顺眼,老找我事。 你敢跑来跟我做事,不怕回去挨家法?” 李元已经缓过劲来,掏出帕子擦净了脸和衣裳,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做派,听到贾环之言后,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摇了摇,笑道:“宁侯不知,小可在都中士林中的名声,也不怎地……”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你可有功名?” 李元闻言,面色一滞,嗤笑了声,道:“区区功名,于在下而言,触手可及。 只是,李某何等人物,虽不及宁侯英雄,但又岂能受一功名所诱,去钻那酸臭无比的八股经义?” 韩大这时从堂门口处接过一纸卷,略一看过后,嘴角抽了抽,回到贾环身后,交给了贾环。 贾环看过纸卷后,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李元,字汉卿,三岁启蒙,八岁进学,考了……考了十二年,连生员都没考上,至今无秀才功名。 被夫子视为学堂之耻,被李峥视为李家之辱…… 噗! 哈哈哈!” 贾环笑的前仰后合,李元一张脸却成了虾爬子,怒吼道:“宁侯,咱俩半斤对八两,你有甚资格笑我?” 贾环又笑了几声后,摆摆手,又指了指这间宁安堂。 李元登时明白过来贾环的意思,贾环是告诉他,就凭这贾家的富贵…… 反应过来的李元,面色颓败,叹息一声,无力道:“不瞒宁侯,在下幼时亦被认为神童,三岁已可识千余字,可背三百诗。 只是……说来不信,我竟不能看那四书五经,八股文章。 每每入目时,便头疼欲裂,只欲作呕。 故此,杂书读了千万本,正经书却…… 家父曾以为是我顽劣,不愿行正道。 随以荆条家法相逼…… 可,纵然被打的皮开肉绽,只要嗅到经义文章的气息,我就呕吐不止,几欲送命。 有一回,竟吐的三天三夜昏迷不醒。 如此,家父也就彻底放弃在下了……” 贾环知道李元说的都是真的,随口劝慰道:“天下奇人无数,你小子想来也算是个奇人。 再说,不能科举就不科举罢了,你老子是礼部侍郎,位高权重,随便给你找个官做做不就得了? 投奔我能有什么前途?” 李元闻言,却勃然大怒,道:“宁侯焉敢侮辱我李家门风?宁可直中取,不求曲中来! 李家世代清名,岂能毁于我手?” 贾环点点头,道:“好好好,你李家世代清名,你回家好好守着吧。 本侯公务繁忙,况且声名狼藉,你还是离远些比较好,免得坏了李家的清名。 到时,你爹也饶你不得!” 李元闻言,面色一滞,忙道:“宁侯,你怕是误会我爹爹了。今日我前来宁国府,我爹爹也是知道的。”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好笑道:“怎么可能?” 礼部,素来是六部中最清贵的部堂。 为天下读书人养望之最佳地,也汇聚了极多儒教大家。 想入内阁,礼部尚书几乎是最佳的跳板。 张廷玉在太上皇在时,便一直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养望。 他为天下文宗桐城四老顾千秋的弟子,出身不俗。 自身又是进士及第…… 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他会再在礼部待上十年,或是二十年,直到名望厚重名动天下时,便晋升内阁阁臣,乃水到渠成之事。 而所谓的士林清流,礼部便是他们的大本营。 李元的父亲李峥,如今便是礼部侍郎。 贾环先杀顾千秋,又抓了黄理、海闻,他在士林中的名头,真真是迎风臭三里。 可谓儒教死敌! 李峥居然会让他的独子,与贾环来往,甚至投效于贾环? 他这是自绝于士林吧? 就像如今的张廷玉…… 怎么可能! 李元却解释道:“宁侯,家父与黄理、海闻等人绝非一类,甚至与张程、李谦等人也大道不同。 钱庄害人之罪行,家父早在多年前就数次上书太上皇和陛下,只是背后牵扯太大,始终无法解决。 若非看家父赤胆忠心,因此太上皇和陛下屡屡关照,李家怕早就因此事被打压败亡了。 半年前,家父还上过一道折子,诉君子钱庄和四海钱庄之滔天罪行。 然后,就被打发去了西域谈判…… 若非宁侯一路照顾,以家父的春秋年岁和身子骨,怕早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虽然家父亦看不惯宁侯种种所行,但却以为,此类皆小节。 虽不能苟同,但无关大义正道。 家父还说,宁侯这半年来,为国征战,还捐赠举家之财,为国难分忧,昨夜更是横扫神京各大钱庄势力,功德无量。 为此,多年不饮酒的家父,昨夜破例痛饮三海碗! 并不再阻拦在下投奔宁侯,共立经济大道! 对了,家父还让在下带一句话给宁侯: 这普天下的儒生,或许蝇营狗苟,一心钻营者繁多,但也绝不乏敢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儒家风骨者!” 贾环听着李元慷慨激昂的陈词,面色却没什么改变,也没想去争辩什么,只淡淡的道:“小李子,你说有银行大策要献给我,说说看,什么银行大策?你知道银行是做什么的?” 李元闻言,嘴角抽了抽,心里叹息一声: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被自己带着节奏走? 这种人,不论什么时候,都喜欢掌控主动。 不过,若非是这样的人,也做不出这样大的事业。 只说昨夜那番惊天动静,若非心性坚韧如钢,又兼怀大心胸、大气魄、大担当者,便绝无可能敢为! 当然,这样极好…… 李元收起折扇,插在腰间,正色道:“就我所闻,宁侯所筹备之银行,虽比钱庄更进一步,但大抵仍旧是钱庄一类。” 贾环点点头道:“没错,性质是差不多。” 李元闻贾环认可,轻轻一笑,道:“那么宁侯也当知道,如今外面,虽无明言,但都在暗中相约抵制宁侯行事。 其实就算宁侯之前没有收缩贾家的产业,贾家的产业在都中,尤其是在江南,都会大受影响,寸步难行! 不知宁侯可知缘由?” “因为我杀了顾千秋?” 贾环呵呵笑道。 “正是!” 李元道:“在文风满地的江南,文宗顾千秋影响力之大,就好比宁侯在军中的地位。 江南富庶,故而家家户户都有子弟读书。 但凡读书者,就无有不敬当代文宗者。 宁侯于祭天之日,斩杀顾千秋,便已是江南之敌,甚至是天下读书人之敌。 这个时候,宁侯想推行银行之道,几无可能!” 贾环想了想,道:“倒是在理,那你有何法,可解此难?” 李元闻问,面浮笑容,不在乎已是深秋,从腰间抽出折扇,再次摇开,笑道:“此事不难,可以利诱之,以名破之!” “什么利,什么名?” 贾环眉尖一挑,问道。 李元道:“都中钱庄,尤其是排名靠前的十大钱庄,多有银票发行,其中以大龙钱庄,四海钱庄和君子钱庄三大钱庄的银票,最受欢迎。 大龙钱庄为孝礼亲王府门生陈梦雷陈家所有,四海钱庄、君子钱庄则为海闻、黄理两家所有。 此三家,皆海内外闻名之儒教大家,在江南也颇有文名。 故此,三家钱庄的银票,得以流通江南各地。 昨夜宁侯雷霆掃**,大破三大钱庄。 虽然除了大恶,却也让不知多少不相干的人受到了牵连。 因为钱庄被查封,那么这三家钱庄发行的银票,便成了废纸。 持有银票的人,倾家荡产者都有。 如此,银行便可以利诱之!” “怎么诱?” 贾环再问道。 李元笑道:“待银行建立后,宁侯可张贴告示,凡持这些钱庄所发行银票者,皆可在银行开办户头。 待银行清理工作完毕后,可逐步发还银票存银。 如此,他们所谓的抵抗,就成了笑话。 这便是以利诱之。” “可他们要是兑换完银票银子,再不来了呢?” 贾环问道。 李元摇头笑道:“这怎么可能? 宁侯当知,那些人之所以将银子存入钱庄,除了贪图方便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损耗,也就是所谓的火耗。 他们做事,携带大量银子行动,运送途中有被劫的风险且不说。 只磨损所耗一项,就是了不得的损失。 所以,才有了钱庄的生意。 但是,他们现在发现,将银子存入钱庄,随时都有可能将手中银票变成废纸的可能,他们就不会再存入钱庄了。 银行,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尤其是当银行将已经落入口袋的银子,发还给存户…… 这可是一笔了不得的巨款哪! 银行能不为这么一大笔银子所动,还发还给存户,可见银行信誉之好! 绝不会贪不义之财! 这就是万金难买的好名声! 再加上银行的东家,既有内务府,又有宁侯这样的勋贵,再稳定不过。 不虞担心会落个钱庄的下场。 所以,愿意将银子存入银行的人,必将越来越多。 他们的抵制之局,也就不攻自破!” 贾环闻言,看着李元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个法子和本侯之前想的一样……你别撇嘴不信,昨夜本侯便与陛下说过,清缴的银子里,大都是存户的银子。只要能说的清来路的,日后就会发还回去。” 话虽如此,贾环心中却一阵震惊! 他先前的确想着要将放回民众存在各大钱庄的银子,但他只是怕出大乱子。 根本没李元想的这样多,这样深,还能因势导利,为银行造势! 李元一个当代“土著”,竟能想到银行信誉的重要。 这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了,目光何等犀利长远! 李元闻言,尴尬一笑,以为贾环真的和他想的一般,悻悻道:“宁侯能想出这点,也是应该的……不过,我还有良策!” 话音一转,李元再次自信的摇了摇折扇。 贾环好笑道:“这天儿越发清凉了,一大早,你摇个锤子的扇子!” 李元干咳了声,强撑道:“宁侯,这叫真名士,自风.流!” 贾环哈哈笑道:“你流感吧,还风.流。真风.流,有种你别抖啊!我方才还以为你是怕的,现在才看出来,你他娘的是冻的!” “呵呵呵!” 连韩大这般沉稳的人,看着李元那张青脸,都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李元闻言,也不装了,将手中折扇丢一旁桌几上,干笑了声,道:“见笑了,我原是想做羽扇纶巾的诸葛亮的,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咳咳,闲话少说,宁侯且听我第二策! 当今钱庄的经营之道,我以为太过粗陋。 靠发行银票收的那点手续费和火耗银子,再加上见不得光的印子钱,虽然能赚不少,可难有什么大出息。 所以,我认为,银行换新名,就不可走老路。” 说着,李元眼睛紧紧看着贾环,道:“在下以为,银行当以银行之银,成百行之资,助其扩大经营,银行也可分其红利! 此乃在下观察多年,所得区区心得,宁侯以为如何?” 贾环仰起头想了想后,又垂下看着李元,道:“你可知道在永安坊和永宁坊经营的兴业钱庄?” 李元闻言,面色骤变,看着贾环颇不自在的结巴道:“宁……宁侯知道李威?” 贾环好笑道:“你这个点子,可是观察兴业钱庄所得?” 李元闻言,顿时垂头丧气,点点头道:“正是,却不想,宁侯竟然已经发觉……” 贾环却摇头正色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能观察到这点,并且你想的比李威还深一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真心话,都中有名号的钱庄都有五六十家,其中大多都比兴业钱庄名声大。 李元能在这么多加钱庄里,观察到兴业钱庄的不凡,并想的更透彻,引为己用,绝对不俗。 李元闻言,又登时直起腰身,得意道:“我何曾妄自菲薄,此策虽好,但吾还有良策!” “哦?” 贾环笑道:“你主意还真不少,那你再说说看。只要好用,我都算你大功。” 李元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然后沉声道:“想要将银行做大,有一事,宁侯心中当需有数。” “什么事?” 贾环问道。 李元乐呵呵道:“宁侯当听过一句话,叫财不露白!” 贾环闻言,心里忽地一沉,眼睛微眯,道:“什么意思?” 李元回来踱步道:“凡国人者,少有不仇富者。 气魄大些的仇富者,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念。 而普通的仇富者,则是不患穷而是患旁人富。 这样的人,有时会做些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如此,便有了财不露白的经验之道。 所以,纵然大富之家,储存银子,也大都喜欢深挖地窖,将银子铸成银冬瓜。 只要寻常注意些,就不会被人惦记。 宁侯,不解决这个问题,银行前途,却是极难做大的。” 贾环闻言,脸色凝重了许多,他还真没想过“财不露白”的说法。 如今这样一听,确实有些道理。 尤其是对那些身家深厚,但有些见不得光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放心的下,让人知道他们有这么多见不得光的银子…… 想了想,一时想不到什么好法子,贾环看向悠然自得的李元,道:“你有什么法子?” 李元呵呵一笑,不自觉的又拿起了身旁桌几上的折扇,摇了摇后,冷风让他清醒过来,见贾环和韩大都目光怪异的看着他,干笑了声,忙丢下折扇,回归正题道:“很简单,只要银行注重保密原则即可! 要让人知道,注重保密,是银行存世的行事底线。 只要让人们相信,任何人,即使是朝廷,在没有给哪个人定罪前,都不能调查此人在银行存了多少银子。 那么我相信,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将手中的银子,存入银行。” 贾环闻言,再次上下打量了李元一番,缓缓道:“想法不错,李兄的确大才,可愿随本侯做一番事业?” 李元闻言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李兄可先去前厅书房,与索先生和李威一起商议都中银行筹备事宜。 到晚上,我再为李兄的加入,摆宴接风!” 李元闻言,笑了笑,又正色道:“这些年来,元一直不知自己该做何事,能做何事。 读书不成,习武又吃不得苦,经商家里还不许…… 一事无成二十多年,沦为都中笑柄。 今日得遇宁侯,愿自此能一展心中所学,成一番大事业,方不负平生之志。” 贾环上前搂住他的肩膀,笑道:“用心做事,时间长了你就明白,在我的地盘,说的多不如做的多。 而且,你根本不用担心事业会小。 自贾某出府谋事以来,何曾做过一件小事? 未来银行,会遍布大秦二十四省,二百…… 咦,李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正说着,贾环见李元脸色有些惨白,似乎还极想摆脱他的亲近,好奇问道。 李元强笑了声,道:“宁侯,在下……在下只喜女色,不好……不好龙阳……” “我艹!” 贾环傻眼儿骂道:“你他娘的这是什么意思?哪个王八蛋好龙阳?” 李元想挣脱贾环搂在肩头的胳膊,可却被贾环死死扣住,挣脱不得。 脸色愈发发白,畏惧道:“宁侯,您放心,我并非是瞧不起您这种爱好…… 这个,我也是听说的…… 昨夜,您不是还和一俊俏男子,同乘一马,还亲嘴儿来着! 多少人都看到了,再不会有假。 宁侯,在下求您了,放过在下吧,我刚刚吐过,臭的很……” “你……他……娘……的!” …… PS:努力第三更,求订阅啊!!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风筝 “宁侯,您这是” 李威有事求见,便在一亲兵护送下,来到了宁安堂。 在宁国府前宅,若无贾家亲兵护送,除了少数几人外,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走动。 真正的军法治家。 可宁安堂内的一幕,却让李威摸不着头脑。 贾环正双手举着一身着士子服的年轻男子转圈儿,一脸的狞笑。 贾环见李威到来,这才一脸怒气的放下李元,警告道:“以后再敢胡说八道,仔细我把你转的取向不明!” 李元晕晕乎乎的站不住,瘫坐在椅子上,平静了好一会儿,眼前才不再地动山摇,虽然对于贾环是否有龙阳之好依旧心存怀疑,但面上却再不敢取笑了 贾环见这小子老实后,对李威道:“这家伙叫李元,斯文败类一个,考了十二年也没考上个秀才,不过,倒对钱庄事务颇有了解,你的那套法子,也被他暗中学到了。 日后,他和你一起处理都中银行事务。” 李威闻言,顿时对李元刮目相看,然后好言劝道:“这位李兄,俗话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既然李兄于钱庄一道有大才,就不要再去科举了吧,我实在不忍心看你沉沦此道。” “哈哈哈!” 贾环闻言,看着李元一张黑脸,登时大笑起来。 李元方才被这个不靠谱的“明主”给转怕了,在贾环威胁的目光下,只冷哼了声,没再提他昨晚和一清秀男子嘴儿的事。 贾环嘿嘿一笑,对李威道:“你有何事?” 李威忙道:“宁侯,是这样。银行一开,则需要不少熟知钱庄事务的掌柜的和伙计。 我听索先生说,我们竟没有储备多少?” 贾环道:“的确没有” 李威傻眼儿了,道:“没有掌柜的和伙计,如何能开钱庄? 宁侯,这不是顽笑的!” 贾环笑道:“我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 李威也是极聪明的人,闻言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还没开口,就听一旁李元嗤笑了声,道:“你当宁侯昨夜那般大的动静为的是哪般? 自然不是银子,银子才值几个钱? 那些钱庄的掌柜的和伙计才是最值钱的。 最关键的是,他们现在都成了罪人,入了贱籍。” 贾环侧目看了这个脑筋极灵透的李元一眼,道:“你连这个都能想到?” 李元嘿嘿笑道:“从半年前得闻宁侯对银行的构思,我就想了许多问题。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闹不明白,宁侯从何处来寻那么多钱庄掌柜的和伙计来用。 直到昨夜宁侯雷霆扫穴的动静,我就瞬间明白了许多问题” 李威似不愿看他专美于前,道:“索先生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让我来见宁侯,请宁侯给个对牌,好让我去挑些人手。” 李元闻言一怔,不信道:“索先生是谁?他如何能想到这个主意?” 贾环一摆手,阻止了两人的争论,对李威道:“你是做钱庄的,应当知道钱庄这一行那些人最精道。 拿着我的对牌,带上一百亲兵,直接去黑冰台提人。 赵师道不会为难你。 告诉你选中的人,好生听命于你等,日后我自会为他们脱去罪籍。” 李威闻言大喜道:“是,有这句话,万事好办!我自然知道那些掌柜的极好,平日里自然没甚机会。可如今他们都成了罪籍,哪怕为了不牵连到家中子孙,他们也一定会好生做事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又对李元道:“你和李威一起去吧,日后你俩共事的时间极多,趁这个机会,你俩好好磨合磨合。” 李元不知想到了哪去,闻言面色古怪起来,呵呵笑道:“好说,好说!不过,磨合就不用了,两个男子磨合,怪怪的一起去看看就好,我也想看看黑冰台的衙门内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说罢,见贾环抓起一个茶壶盖砸过来,拔腿就跑 “环哥儿,这个李元,感觉不大可靠” 李威李元离开后,韩大忽然开口道。 贾环摇头道:“不好说,不过,他之前给出的数条建议,极有价值。 告诉索兄,让他多关注下这个李元。 而且,除了银行事务,其他任何事,都不许李元插手。 这个人,太精明。 李峥那个老顽固,竟然能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让人笑不到” “是。” 韩大点头应道。 “对了,劳大哥去将缮国公府的诰命太夫人带出来,送去保宁侯府。 再将锦乡侯府的大奶奶从五城兵马司带出来,送去神武将军府。 老太太那边的人情,还是要挑两个送出去的。 不然老太太面上不好看。” 韩大道:“缮国公府的诰命太夫人在黑冰台,不知赵师道会不会放人。” 贾环道:“内眷问题不大,赵师道如今躲着我走,他绝不愿看到我亲上黑冰台。” 韩大笑道:“如此,那我就先去忙了。” “嗯。” 贾环应了声后,韩大离去。 大明宫,紫宸房。 隆正帝面带煞气的看着内传送上来的,几比他人还高的折子。 只看了几本,其余的,就被他一把推倒,如土山崩塌般散落一地。 “这群混帐行子!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隆正帝咬牙切齿道。 赢祥面色也不大好看,道:“怪道连贾环都不敢将昨夜清缴的银子用上,要还给他们。这些人还真是” 尝过一两银子逼死人的滋味后,赢祥昨夜其实也对那笔清缴银子动过心。 那足足相当于国库一年的收入还要多些啊! 贾环说要还给别人时,他还有些不大乐意。 可看到今天如山的奏折,甚至每时每刻还有奏折飞入宫中,内容都是毫不客气的对朝廷搜刮民财的义愤。 连亡国之兆那些人都敢说出口。 可见,他们都急红了眼 隆正帝恨的面容微微狰狞,道:“瞧瞧吧,这就是朕的好臣子,大秦的好忠臣。贾环昨夜对张程发怒,朕还不以为然。今日再看看这些奏折 他们连一点恶名都不肯担,可骂起朕来,却一个个都恨不得指着朕的鼻子骂! 朕何时想过要用钱庄的民财解决朝廷危机? 还说什么指鹿为马,乃秦二世所为。 他娘的,那些钱庄犯下的罪过,难道也是假的?” 气到极致,隆正帝连脏话都骂出来了。 只是他忘了,他的确动过心,要将清缴上来的银子收入国库 “赵师道呢?” 隆正帝忽然头看着苏培盛道:“昨天贾环说的那些法子,赵师道去做了没有?” 苏培盛忙道:“陛下,怕是还没有。” 隆正帝闻言勃然大怒,厉声道:“为何还未去办?本该是你们要做的,你们想不到。 如今人家把法子都告诉你们了,还拖着不办! 非要等到别人将朕刻薄寡恩,贪敛酷残的威名,传诸天下,留名青史后,你们才想起来去办吗? 一群废物!! 朕要你们何用?” 苏培盛忙跪下,请罪道:“奴才该死!” 赢祥劝道:“皇上,赵师道昨夜一宿都在忙着抓人,这会儿怕还没抓完。不如。让中车府去办这事。” 隆正帝怒哼一声,道:“中车府要是有这份能为,朕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贾环现在干吗?” 苏培盛闻言,忙出去寻人去问。 中车府大部分力量,如今都掌握在他手中。 对于贾环的动向,自然不会不知 不一会儿,苏培盛就皱巴着一张老脸进来,不知道该如何对隆正帝道。 隆正帝一看他脸色,眉头就拧了起来,喝道:“说,贾环现在在做什么?” 苏培盛干笑了声,道:“陛下,宁侯现在宁侯现在在” “该死的奴才,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见苏培盛吞吞吐吐,隆正帝大怒道。 苏培盛忙道:“陛下,宁侯现在正在大观园里和一群女孩子放风筝” “他娘希匹¥%” 隆正帝憋了一肚子的怒火,似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点,用他平生所能想到的所有的脏话,亲切的问候了贾环。 赢祥在一旁都听傻了眼儿 不过,赢祥也对贾环有气。 昨天分明是他这混帐突然发动,打了隆正帝和内一个措手不及。 许多原本要布置的措施都没布置妥当。 只来得及调秦梁封锁神京各坊市,以防不测。 其余的,只等今日再办。 这也罢了,今日能办利落了就好。 可事情刚到棘手之处,烂摊子闹的宫里不得安宁。 张廷玉一干内大臣都快坐不住了,赵师道到现在还在抓人 真真是正需要用人时,这始作俑者的混蛋居然在大观园里和一群女孩子放风筝! 看着脸色涨的黑红的隆正帝用脏话骂个不停,赢祥又好气又好笑。 “苏培盛,你去把这件事告诉贾环,告诉他,皇上命他今日必须办妥当。不然,就让他到景阳宫去放风筝!” 赢祥对苏培盛说道。 苏培盛闻言,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喘息了几声后,见苏培盛没有动静,怒道:“还愣着干吗?没听到吗?” 苏培盛忙领命而去。 大观园,潇湘馆竹林前半坡。 贾家姊妹并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还有各自的丫鬟,及贾宝玉、贾兰都在。 各家丫鬟都捧着好大的风筝,也有搬高凳的,拔セ子的。 风筝也是各式各样,有软翅子大凤凰的,有大螃蟹的,有猫熊的,有金鱼的,有小鹿的,有大雁的,还有美人的。 一群人一会儿飞起这个,一会儿飞起那个。 时而惊唿缠住线了,时而气愤挂树枝了,也有抱怨飞不起来的 好不热闹! 林黛玉圆滚滚的猫熊风筝就飞不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贾环。 贾环登时恼了,指着那风筝大骂道:“瞎了你的熊眼!也不看看谁在放你,你也敢飞不起来?” 一席话,说的一群人笑倒在地。 林黛玉却羞恼的要撕贾环的嘴,让他胡说。 贾环将功赎罪,拿着风筝一个起跃又连点几下,飞上了一根竹子之巅,摇摇晃晃看着唬人。 他却不在意的大笑道:“林姐姐,快拉着线跑起来!” 林黛玉吓的小脸儿都白了,急道:“环儿,快下来,仔细摔着!你快下来!” 贾环哈哈大笑道:“没事,你跑起来,带风筝飞起来我就下来!” 一旁紫鹃虽也唬的脸色发白,不过她相信贾环,就劝道:“姑娘快跑起来吧,三爷说没事,定是没事的。” 林黛玉都快哭了,道:“紫鹃,我腿软,跑不来。” 紫鹃没法,只好接过风筝,扬声道:“三爷,我来跑,你快下来吧。” 说着,抓着线往一旁坡上跑去。 众人就见一只圆滚滚的熊猫,从竹子上唿唿的飘飞到天上。 然后,贾环一手抓着竹身,轻飘飘的落下。 “环儿!” 方才跑不动的林黛玉,忽然就能跑动了,跑到贾环身边,好歹知道人多不能抱,却一手拎起他的耳朵,嗔怪道:“你疯了?!摔着是好玩的?” 一旁的贾宝玉忽然跑来,看着贾环,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弟,你帮我把美人也放起来吧?这破风筝怎么也放不起,要不是看它是个美人,我一脚踹个稀巴烂!” 贾环正准备答应,却听林黛玉竖起眷烟眉,斥道:“不许!万一摔着了,环儿才是稀巴烂呢!” 贾宝玉闻言,只好忧郁的走开 贾环嘿嘿乐了起来,冲林黛玉比划了跟大拇指! 这时,却见薛宝钗忽然从莺儿手中接过西洋剪,将手中的线剪开。 她的风筝是七个大雁,正好排成一行,此刻牵绊的线一断,便渐渐飞远了。 贾环奇道:“宝姐姐,你丢了它们作甚?” 薛宝钗好笑道:“放风筝,本就是图一乐,也有放晦气一说。如今剪了飞了去,也把晦气飞走了。不止我要剪,她们也都要剪呢。” 史湘云闻言,从薛宝钗手中接过剪刀,一下就剪开了手中的线,天上的一只小鹿风筝一颠一颠,好似在跑动般,跑向天边不见了。 史湘云高兴的咯咯乐起来,道:“我也放走了晦气!” 林黛玉却有些不舍,道:“我的猫熊风筝是姨妈送的,一时放了固然有趣,却不忍心。” 薛宝钗笑道:“快放走吧,妈那里还有,下再给你送来。方才若不说放晦气,收来也就罢了,既然说出口,却是不能再收了。” 紫鹃笑道:“我们姑娘越发小气,她不放我放。”说罢,也接过剪刀,剪了线,林黛玉的那面熊猫风筝,便一晃一晃的飞走了 众人正一阵顽笑,就见小吉祥从不远处“蹬蹬瞪”的跑来,跑的飞快,好似有人在追她一般。 没想到,还真有。 隔着数十步远,小吉祥就哇哇大叫道:“三爷,宫里来了位公公急着见你,我让他等一会儿都不肯,非要跟我一起来,跑的贼快! 妈呀,他追来了!” 贾环闻言,眉头皱起,往后一看,却见苏培盛大喘气的跟在后面跑,看到贾环时,眼圈都红了! 亲人啊 ps:第三更!真想偷懒一天,可是不写的话,心里总有一种负罪感,看个视频心里都不踏实。 唉!我真是一个认真的爷们儿 咳咳,求订阅啊! () ,(),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批斗大会(一) “苏公公,干吗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这幅鬼样子……别吓着我们家姑娘了,有话好好说。” 见苏培盛惨白老脸上眼圈发红,还喘着气儿,满脸皱褶的模样有些吓人,连小吉祥都往贾环怀里钻,小身子颤栗。 贾环知道应是上回夜袭贾府的那个妖人,就有点苏培盛现在这样的模样,顿时心疼起小吉祥来,语气不满的道。 苏培盛好歹平息下来,苦笑道:“宁侯啊,出大事了!” 贾环嗤笑了声,道:“现在能出什么大事?神京城内外的兵权都在陛下掌控中,国朝内外也是四海升平,万事待兴。我就不明白,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大明宫都总管这般急…… 老苏,我宝二哥有个美人风筝飞不起来,你也懂武功,来帮忙飞一个。 我老婆不舍得我爬高……” 林黛玉在贾环身后,悄悄的掐了他一下,不过心里嘻嘻一笑。 贾宝玉则忙把美人风筝藏在背后,开什么玩笑。 他看着老女人都觉得厌恶,是死鱼眼珠子。 那老男人就是粪坑中的石头…… 这样好的美人风筝,让他一个老阉奴碰了,岂不作践了? 苏培盛苦笑道:“宁侯,当真出大事了。满神京的文臣,全往宫里递奏折,要陛下解释昨夜的事。还质问陛下,如何敢指鹿为马,搜刮民财,此亡国之兆,桀纣之行! 太学和国子监的士子们,马上都要聚集到朱雀街,要敲登闻鼓,面君陈情了! 若再让他们鼓荡起无知百姓,云集皇城门下…… 宁侯,危在旦夕,危在旦夕啊!” 贾环眉头一皱,道:“法子我昨儿不是说了,让赵师道赶紧去办不就成了?” 苏培盛急的跺脚,道:“小祖宗诶!赵师道要是能有这份能为,奴婢哪里还用的着来这里搬救兵! 陛下方才雷霆大怒,才骂过赵师道和奴婢。 说我们都是废物,宁侯出了主意都做不好事…… 十三爷好歹劝住,这才打发奴婢赶紧来寻宁侯。 这普天之下,除了宁侯,谁能解此危局?” 这话其实是在给贾环戴高帽,也是一种手段。 赵师道不是办不了此事,他如今只是抽不出身来。 而且,他这方面的业务,的确没贾环精熟。 时间紧急,自然贾环出面最有把握。 苏培盛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暗忖贾环少年心性,在女孩子面前夸他,总能讨他喜欢。 也确实如此,苏培盛此番言论一出,贾家女孩子们再看贾环的眼神,就熠熠生辉了。 老天爷! 往日里只知道这环哥儿了不得,是大英雄。 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英雄。 每到危急时刻,宫里就打发人来搬援兵。 真真了不得! 贾环心里暗爽,面上却故作风轻云淡,摆手道:“老苏此话却是过了,不过是一些小手段,你们自去捣鼓就是,法子昨儿都告诉你们了。 我不是不去,我都答应过我夫人和姊妹们,今儿要陪她们放风筝。 岂能言而无信? 去休去休,老苏你去寻别个吧!” 苏培盛闻言,一张脸扭曲成了苦瓜,可怜巴巴的看着贾环,贾环不为所动,他又可怜巴巴的看向林黛玉等人。 林黛玉心地最软,见一老太监眼泪快流出来了,心生不忍,眼圈都跟着红了,道:“环儿,你……你就去帮帮他吧。” 贾环犹疑道:“可说好了,今日陪林姐姐你们耍子的……” 一旁薛宝钗已经忍了半天了,这会子急道:“我们不过是内眷嬉戏,什么时候不能顽耍?若是让人知道爷……环哥儿你是为了陪我们玩闹才耽搁了正事,我们岂不成了不贤?” 贾环皱眉道:“这叫什么话?陪你们才是正经事。” “少胡扯!” 史湘云一如既往的大胆豪迈,啐喝道:“快去忙你的正事才是正经的,再敢作怪,仔细我……” 说着,还挥了挥小拳头! 贾环忙干咳一声,道:“云儿,还有外人在呢!” 史湘云闻言一怔,随即羞红了脸,狠狠的白了贾环一眼。 “罢了罢了,既然我的夫人们都这般贤良淑德,心怀慈悲,我就再帮老苏你一回吧。” 贾环无限骚包的叹息道。 苏培盛心里抽搐,面上却不断的赞美着贾环的妻妾们。 他虽是外人,却是宫中中官,并不妨事。 又是一辈子伺候人的,别的不会,赞美人的话,说一钟头都不带重样的。 还好,没说几句,就让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三人的脸晕成了晚霞。 三人一个劲儿的催贾环快去吧,比贾环送她们礼还高兴。 或许,因贾环之故,让她们得到的赞美,对她们而言,才是最美的礼物。 …… “让三哥派兵,带太学和国子监的书生,在西市坊门前列队。敢生乱者,直接拿下,杖责二十!拖去西市!” 出了大观园后,贾环的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散漫? 看到韩大、韩让迎来后,对韩让沉声道。 此命令,却让苏培盛脸色骤变,忙道:“宁侯,派兵拿士子,这……” 贾环理也不理,对韩让继续道:“让韩楚带人,列于朱雀门前,但凡有人想敲登闻鼓,不论是官是民,一律拿下,送往西市坊门。 登闻鼓不响,事情就不会闹到不可收拾。 若是登闻鼓响,陛下就得升金銮殿。 要去金銮殿上耍嘴皮子,我们还真未必能耍的过他们。 他们只抓住一点,宫里和我都没权利直接拿人,我们就说不清。 不管怎样解决,都是一出丑闻。 那群人都是惯会耍嘴皮子的,我们不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记下了?” “喏!绝不会让人敲响登闻鼓!” 韩让领命而去。 贾环又对韩大道:“大哥让人去西市坊口清场,搭建高台。 让索先生将那些苦主寻来,再将黄理、海闻、陈梦雷几个人从黑冰台带过去。 今儿要用他们唱出大戏,好生打掉那群卖嘴皮子的清高德性。” 韩大应声而去。 贾环又对苏培盛道:“苏公公去告诉陛下,在我处理完西市之事前,让他万万不要理会要求陛见的朝臣。 等西市毕后,那些人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 让陛下该做什么不做什么,不用管那些蹿上跳下之辈,回头有的是收拾他们的功夫。” 苏培盛听的心惊胆战,小声道:“宁侯,您可千万要掌握好分寸。实在不行,就把银子还给他们。本来就是要还的不是? 您若闹的太大……纵然可以收场,可对宁侯您不利啊!” 贾环闻言,心中一暖,笑道:“放心吧,老苏,我心里有数。” …… 东西二市,是神京城内最大也是最繁华的两个超级坊市。 专门进行买卖交易。 但凡都中,甚至是大秦数得上的老字号,在东西二市内皆可寻到。 除此之外,都中诸多小买卖人,也会在坊市内沿街两旁,摆一些小摊,售卖一些自家产的,或是从别处进的小物件儿。 或是吃食,或是小玩意儿。 自此贾环命五城兵马司不再收这些小摊贩的摊位银子,只收些微不足道的防火钱和卫生银子,加起来不足过往的三成。 使得两市的小商小贩们如雨后春笋般大量冒出。 也因此,使得每日二市的人.流吞吐量,大的惊人。 今日,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 张家小二在坊市门口的好位置上捏糖人儿,李家老大则在一个偏僻些的角落里煮卤煮。 各式各样的百姓在坊市里穿流游荡,用二三个铜板给孩子买个火烧,用几十文钱给家里的娘子买些胭脂水粉美一美…… 太平世道的百姓,纵然过的苦一些,总还算得上是安居乐业。 更何况,眼瞧着世道越来越好了…… 然而就在众人享受着与往日里一般的热闹景象时,忽地,坊市门口来了一队足有千人的五城兵马司士卒。 如今的五城兵马司,可与当初裘良掌管时的五城兵马司截然不同了。 只看士卒的精气神,就完全是两回事。 不过也难怪,裘良掌着五城兵马司时,只顾着给自己捞银子。 上行下效,下面的军官也有样学样。 到了最底层的士卒,虽然一个劲儿的想方设法敲诈勒索小商贩,可搜刮上来的银子多半要孝敬上去。 剩余一点,连养家糊口都难,一群士卒好似叫花子般,谈什么精气神? 如今的五城兵马司,哪里还用敲诈小商贩? 他们都敲诈……不,是跟正经的门面收平安银子。 再加上每年从平康坊里收的大几十万两银子,一年上下,几百万两的出息。 当头的连一文钱都不往兜里装,其他军官也不敢,全用来养兵。 士卒的精气神不壮观都不可能。 这一千五成兵马来了后,迅速在坊市门口清场,清出一大片空地。 然后就有人送来木头、砖石,没一会儿功夫,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高台,便搭建了起来。 两根木杆竖起,中间拉起了一面横幅,上书四个大字: 批斗大会! 围观百姓不敢高声喧哗,却纷纷低语不休。 在议论,这批斗大会是个什么名堂。 各种说法都有,只是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见人出来解释。 又过了一会儿,就见又一队五城兵马司千人营开赴而来,不过这队千人营似乎足有两三千兵马。 而这一营人马却不是只他们自己过来,还押着一群人一起过来。 押带过来的人,让围观百姓纷纷侧目震惊。 五城兵马司押过来的人有数百上千之多,看这些人的打扮,人人璞巾儒衫,竟是太学和国子监的士子书生?! 老天爷! 该不会是要批斗他们吧? 再看看队伍前方,有几个士卒还用木板抬着人,看似被打的不轻,亦是身着璞巾儒衫。 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Ps:第一更!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批斗大会 (二) 后来的这一队五城兵马司士卒,由韩让亲自率领。 . 是从朱雀街将这群准备上朱雀门,敲登闻鼓,叩阙面君的士子学生押过来的。 有几个想要反抗的,被他当场下令拿下,就地打了二十大板。 决绝之态,让许多人迟疑。 他再说明,宁侯贾环会在西市,当着天下人的面说明昨夜之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后,这些人便就坡下驴,跟着来了。 当然,也有人声明,若贾环给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他们依旧会来敲登闻鼓。 到了西市后,这些士子学生们看到坊市门口的高台,以及那四个横平竖直的大字后,脸都青了。 批斗大会,批斗谁? 不过没等他们发问,韩让就面色肃穆的于马上看着这群天之骄子,沉声道:“自现在起,未得允许前,不准喧哗,不准扰乱会场,不准……” 韩让没说完,下面就炸锅了。 “连陛下都不能阻塞言路,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说话?” “我等书生,养吾浩然之气!虽身死而嵴骨不折!你敢阻我等言路?” 韩让看着群情愤怒的人群,嘴角弯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贾环曾给他说过,为何这些书生,甚至那些大臣会拼却性命不要,也要犯言直谏。 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知道,他们只有这般,才能引起重视,才能获得权力。 他们若是连说都不敢说,他们也就一文不值了。 韩让厉喝一声:“肃静!” 惊雷般的喝声,暂时止住了下方的聒噪。 韩让厉声道:“没人阻塞汝等言路,只是,总要有秩序规矩才是。若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随便插话,还怎么做事? 宁侯说了,等台上事做完后,任尔等提问,不管任何问题,皆可问,他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真?” 有士子大声问道。 韩让点点头,道:“此处有百姓万千,谁敢说谎?不怕民意吗?你们也要明白这点,若是当真百姓的面答应却做不到,需没了面皮。” “哼!” 此言一出,顿时激的一片士子不满,道:“我等君子,自然言而有信。” “好!我等就看你们玩的什么把戏,真当天下人眼瞎,任凭你们指鹿为马,肆虐天下不成!” 韩大冷冷的看了那个一身正气,大义凛然的书生,眼中只有怜悯。 蠢货! 给人当枪犹不自知。 就在这时,韩大带着百余宁国亲兵,并五百五城兵马司锐士营精锐士卒,押着从黑冰台带出来的黄理、海闻、陈梦雷等十数昔日的大佬而来,送他们上了高台,强押着跪下。 又拖着数十身材魁梧凶狠,但此时都奄奄一息的大汉,捆在高台下的木桩上。 另一边,韩三带着一群足有六七百人,神情激荡,但装束都落魄之极的百姓而来。 还有一百多穿的花枝招展,望之满身风尘,不似良家,但此刻都面带深深的怨恨。 这般大的动静,引来了愈发多的百姓围观。 直到一阵马蹄战鼓声从人群后方激烈响起时,人群才让出了一条通道。 贾环在女扮男装的董明月及董千海父女的护卫下,带着数十亲兵,骑马而来。 董千海是被董明月强行请来的,因为她总是不放心。 天下之大,卧虎藏龙之辈不知凡几。 真要再冒出一个半步天象来,刺杀贾环,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董千海生女不淑,没有法子,只能前来保护贾环这个混账…… 贾环甫一露面,人群顿时汹涌起来。 周围围观的人,虽然百姓居多。 但也不乏闻讯而来的官员,商贾,最多的,依旧是读书人。 见祸国殃民的“刽子手”露面,破口大骂的不知多少。 对于这样的人,董明月自然大怒不已。 贾环却充耳不闻,面带微笑。 只是这一现象,似乎让人有了无解,以为贾环软弱可欺。 便有人跳出来,拦于贾环马前,要怒骂国贼。 虽然危险,却真真是扬名之时。 只要过了今日,毫无疑问,在士林中便是声名鹊起的新秀。 考个状元可一举成名天下知,榜眼探花都稍微弱些。 然而即使考个状元,待三年后新科状元出炉,前状元也就被人遗忘了。 可若是当街骂了国贼,这个名头足够让他吃三十年! 此人一边庆幸头脑转的快,没让人抢先。 一边又开始幻想,功成名就后的幸福生活。 银子会有的,颜如玉会有的,各家相府高门的座上宾也会有的…… 如今唯一盼望的是,眼前国贼还未丧心病狂,对他这样的爱国士子动粗。 想来应该不会,因为他代表着大道和正义!! 只可惜,没等那人张口,一道黑影就出现在眼前。 此人连身家姓名都未来得及通报,就惨唿一声,整个人被凌空抽起,摔落在地,晕了过去。 其他人见他没了动静,只当他身死了,想效仿之人也就偃旗息鼓了。 搏名是好的,可送命却不值当了。 他们的命多贵重…… 至于已经死了的,就先死吧。 等将国贼辩败后,再寻个挑夫送回他家,也算是尽了份仁义。 所以,那昏迷过去的士子,就在数万人的注目下,狼狈的躺在地上无人理会…… 众人的目光,全在一步步入场内,又一步步登上高台的贾环身上。 此刻贾环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服,脚踏金箭朝天靴,腰间按剑,威风八面。 更兼他面如冠玉,英俊不凡,嘴角弯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这幅模样,让围观百姓中的小娘子们,无不眼冒精光…… 贾环上了高台后,看了眼正对他怒目相视的黄理、海闻等人,不屑的嗤笑了声后,转过身,蕴着内劲的声音,足以让周围数万百姓都能清晰的听到他的话: “从来都是官审民,所以,百姓们常说:官字两张口,是非黑白随官走。 也有人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官相护。 为了解开这个误会,陛下特意命本侯,也就是公侯街贾家老三贾环,来开一次批斗大会。 让咱都中的父老百姓,也审一回官! 老少爷们儿,你们说怎么样?”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更何况还是这样新鲜的热闹,听贾环一说,四周百姓顿时沸腾起来,齐声叫好。 贾环哈哈一笑,双手压了压,刚要说话,人群中一个身着官服的官员忽然大声道:“宁侯,这不和朝廷规矩!若这些人当真犯法,也当由朝廷三司堂口审问,宁侯更无权利私自拿人!” 贾环料到必有人拿这一破绽说事,若在朝堂上,自然只能打嘴仗,输多赢少。 但在这里…… 他冷笑一声,指着高台下一群衣衫褴褛,面色激愤的苦主,道:“这位大人,你可以问问这群百姓,他们上告过多少次? 从长安县衙,到刑部、大理寺,甚至,他们也有人曾想要去敲登闻鼓。 可是,可有人理会过他们? 你问问。” “没有!” “没人理会过我们,还将我们打入监牢!” 那群苦主纷纷凄惨哭诉道。 “听到了吗?” 贾环眼神鄙夷的看着那官员,道:“正是因为他们上告无门,连想去敲登闻鼓都求而不得,陛下被屑小蒙蔽,才让事情拖到了今天! 如今,圣天子在宫中已经知道百姓的苦楚,焉能再让你们欺上瞒下?! 陛下今日命本侯举办此批斗大会,就是想让天下百姓知道,陛下,一直都在关心着你们。 也让天下那些贪.官污.吏们知晓,下民易虐,天心难欺!” 不管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以贾环的身份,代表隆正帝说出这番话,都让四周百姓们感觉到心中沸腾激荡! 尤其是那些苦主们,无不涕泪俱下,跪地磕头,大唿“万岁”! 数万百姓们的齐声狂唿,那是何等的声势? 一时间,之前开口的官员面如土色,再不敢多言。 贾环再次伸手下压,平息了欢唿声后,指着那群苦主对人群问道:“可有认识他们的人?” “有!” “那不是安业坊李家的李员外吗?哎哟,没想到他在这里……” “那是昌明坊周家的周员外?他怎么成这样了……” 一时间,人群忽然议论纷纷起来。 不时有人惊唿出声,不多会儿,那群苦主的身份就在围观百姓中传播开来。 当然,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这些人全都能被认出来,青隼的“托儿”,出了大力…… 但百姓们不管这些,只要认出来,那就说明是真的。 又过了没多会儿,这些人的遭遇,就在人群中散开了。 “安业坊的李员外家,出了不孝子,其实也不算不孝,就是被娇惯的很了,爱顽些。 却不想,被人设了套儿,哄进了赌坊。 没半年功夫,就欠下了上万两银子的巨债,还是放的印子钱。 利滚利,谁能还的起? 李员外家也算殷实,在安业坊开了家酒楼,还颇有些田庄产业。 可全搭进去,也不够还印子钱啊。 结果,就被逼的家破人亡,妻女都被人拉走卖了。 他那儿子因为自责愧疚,一根绳子吊死了…… 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原以为李员外早没了,不想还活着……” “我怎么知道?我是他邻居,我当然知道。” “谁坑的他们?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放印子钱的,就是那君子钱庄。他们和赌坊一起做局害的人……” “嗨!官府哪里能管,那君子钱庄是余姚黄家开的,黄家百年望族,家主黄理更是儒教大家,官府里都是他的人,谁敢管……” 贾环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人群里大部分的百姓眼中都燃起了怒火,他才再次开口,道:“既然大伙儿都认出了这些苦主,那就说明不是我贾环找来人栽赃陷害的。 那就好,那我们就听听他们,都有哪些冤屈! 来,想讨公道的,想报家仇的,想看苍天有眼没眼的,就大胆上台来,把你们的冤屈说出来! 陛下说了,民心即天心! 本侯相信,这天下的百姓,一定会还你们公道!!” …… ps:第二更!!去码第三更! (。。)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批斗大会 (完) 百姓的心,其实都是怯懦的。 他们不愿惹事,大多时也不愿出风头。 但百姓的心也是刚强不屈的。 当他们走投无路时,当他们走到绝境时,爆发出的勇气,会让所有蔑视他们的人侧目。 当贾环让苦主上台说出他们的经历时,然而台下众多苦主,却没有哪个敢迈出第一步。 他们不是贾环,敢在高台上,当着数万都中百姓,其中有有功名的士子,甚至还有高高在上的官员,侃侃而谈。 经过这些年凄惨的生活,他们的心早已死了。 若非还有一口残念挂在心头,他们其实已经死了。 如今虽然还活着,可却没勇气登高台。 看到这一幕,贾环叹息一声,道:“天助自强之人,若你们不敢上台来控诉那些恶人,你们的冤屈就难以洗刷,你们的大仇也难以得报,坏人,会逃出法网,继续为恶,你们,也只能在卑微中死去。” 听到贾环的话,人群骚动。 不知多少热血百姓高声喊道:“老李,上去说吧!过了这村儿,再没这店了!” “老王,你死去的老婆和儿子,就在下面看着你呢!” “小张,你爹娘死的惨啊!你快去说吧,说了陛下会为你报仇的!” 在一声声劝说声,苦主中有人愈发紧张了,直觉得舌头都不会打折了,哪怕心中激荡,仇恨愈深,可腿还是挪移不动。 却也有人,终于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一位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人,面上有烂疮流脓,干瘦的脸上,一双眼睛深陷,但目光,却亮的惊人。 他就是安业坊的李员外! 他并不是被熟人认出来的,他如今这幅模样,和当年面色富态,满面容光,笑口常开的李员外,完全是两个人。 他是青隼的托儿,在下面“认”出的。 场面渐渐安静下来,李员外也一步步上了高台,在路过被两名五城兵马司锐士营士卒压着跪倒在高台上的黄理时,李员外狠狠的啐了口浓痰,吐在了黄理头上。 然后,步履蹒跚的艰难走到贾环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似从灵魂中呐喊出的声音,传诸四方: “青天,青天大老爷!为……为草民,做主啊!!” 即使贾环心中早有准备,甚至将此事当成一种手段。 可是此刻,听到这道痛彻入骨,又心怀微薄希望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动容。 不顾李员外身上的腌臜,亲手将他搀扶起来,温声道:“李员外,本侯奉皇命清理此案,汝但有不平事,只管说出! 今日,只要天下百姓认其有罪。 那么不论其有何身份,纵然皇子在此,本侯亦当举三尺青锋,斩杀于此。 还天下万民一个公道!” 温润而坚毅的声音,传遍四方百姓,叫好声骤然爆起。 李员外深凹的眼眶内,热泪缓缓流下,点点头,道:“好,草民,今日便把不平事,说与天下知!” 听李员外要控诉,周遭百姓愈发安静,纵有心怀不轨者想要喧哗扰乱,也被藏在民众间的青隼人员顷刻拿下,五城兵马司士卒随即带走。 当以国家工具果决的出手对付不轨时,几乎没有任何势力能够轻易作乱。 至少,靠耍嘴皮子的文官和书生士子们不行。 李员外用他最大的声音,倾诉着发生在他身上的惨剧。 声声含泪,句句泣血。 当他说到妻死子亡,儿孙死绝,女儿亦被糟蹋折磨而死后,满场百姓都为之悲痛。 落泪者更是不知凡几。 当他说到,上天入地,求告无门。 长安县、顺天府、刑部、大理寺、御史台…… 所有能去的地方他全都去过,但无一人肯搭理,甚至最后还被人打折骨头,丢于城外乱葬岗时,无人不怒。 “在乱葬岗时,我与吃人的野狗斗,为了活命,我吃下了别人的尸体,因为,我还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要看看苍天到底有眼无眼,我要看看这世间还有无公道,我要看看,这世上可还有为我百姓做主的青天! 我……不服哇!!” 李员外用苍哑凄厉的声音,怒吼出最后一句话。 继而,满场百姓齐声嘶吼:“不服!” “不服!” “不服!!” 场面之惊人,连驻守此地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兵都为之不安。 这时,贾环出面,让人押过黄理,朗声道:“此人黄理,便是君子钱庄的背后东家。 他与赌场勾结,与市井帮派勾结,专害都中家底殷实,没甚背景的百姓,以此牟利。 李员外之惨,悉数源于此人。 今日,陛下命天下百姓,以民心审案。 本侯只问你们一句,此案,当如何盼?此缭,当如何处置?”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周围百姓此刻哪里还有一丝宽容的心思,无不赤目怒吼。 贾环大声道:“好!民心如铁,即为天意!黄理虽为儒教大家,经义文章天下闻名。却是人心险恶,心思歹毒,害人无数。 此缭不杀,何以平民愤? 来人,与本侯,斩!!!” “贾环,你不能杀我!没经过刑部批绝,你不能杀我!” 黄理不顾狼狈,拼命挣扎道。 贾环轻笑一声,道:“放心,刑部批绝,会用在你儿子黄睿身上。” 黄理闻言,目眦欲裂,就想去和贾环拼命。 可他那一把老骨头,如何还能挣得脱? 被两个锐士营的士卒押着,走到高台边,抽出腰间腰刀,一刀斩下! 一颗皓首人头,咕噜噜的落下高台。 围观人群先是一惊,随即又爆发出极大的欢呼声。 惩恶,既是扬善! 在对恶人之时,民心从来如铁! 黄理被杀后,李员外忽地发出一声孤狼似的大叫声,扑到了黄理尸身上,一口咬在断裂的脖颈处,大口吃着。 这一幕,让四周百姓登时安静下来。 为之呕吐的都不在少数。 贾环眉头也皱了起来,正想打发人去拉开。 却见李员外又松开了黄理的尸体,朝东方跪倒,三拜九叩,大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又朝贾环磕了个头后,就在贾环感觉不妙,让人拦住他时,李员外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脑袋着地…… 四周一片死寂。 这时,人群中李员外的“邻居”站了出来,高声道:“李员外大仇得报,又谢过皇恩,生愿已了。只是李家满门悉数死绝,他又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哪里还肯偷生?他是死得其所。 今日,我将他带去城外掩埋,也算作邻里的最后一点情分。” “这位兄弟高义!” “好样的,需要挖坑劳力只说!” “我送两刀烧纸给你……” 人群中乱哄哄的响起一阵人声,将方才因惨剧而冻结的人心又暖开。 贾环趁机对台下董明月挤了挤眼,暗中竖起一根大拇指。 董明月娇羞的抿了抿嘴,眼露喜色,一旁董千海看的气结。 打定主意,等此事毕,一定要去西域…… 有了李员外打头,其余苦主也有了胆量,上台控诉那些钱庄的恶行。 而围观百姓们,也都当了回青天大老爷,学着戏里的气派,数万人声声喊“斩”! 从各城赶来的百姓也愈发多了。 而有了李员外之事后,贾环也防备再有人寻短见,会遗人话柄。 待又一人控诉完,斩了海闻后,贾环上前,朗声道:“好叫诸人知道一事,陛下在得知钱庄恶行后,龙颜大怒! 他老人家尚且每日为民担忧,唯恐天下百姓过不好,因此每顿膳食还不如寻常富庶之家吃的好。 却不想有此等丧心病狂之辈,敢欺凌陛下子民。 因此,特传旨本侯,将都中为恶钱庄,悉数抄家拿问。 除此之外,还要将曾经作恶所得的银财家产,还给苦主! 李员外求死之心,实在出乎本侯预料,因此没能防备住。 否则,他过往家财和酒楼田庄,都可还与他。 李员外之死,乃本侯之过,待事罢,本侯会向陛下请罪责罚。 其他人,却万万不可再轻生。 本侯读书不多,却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道理。 虽然因恶人之过,让汝等受过太多伤害委屈。 但从今日起,陛下已得知尔等苦难,就再不会让你们继续苦难下去。 曾经属于你们的家业,会全部还给你们。 甚至,还会视情况,加以补偿。 因此,本侯请你们要坚强起来,日后,你们不仅要为你们自己活,还要为逝去的亲人而活。 对于恶人最好的惩罚,不只是杀死他们,而是他们曾经欺负的人,以后会活的更好! 大家说,对不对?” “对!你们要活下去,你们要活的更好!” “陛下当真圣天子啊!” “仁君啊!日后谁再说陛下是刻薄寡恩的暴君,老子非啐他一脸,骂他祖宗!” “果然传言不可信啊!” “不是传言不可信,要看谁传的?那些读书人……嘿,瞧瞧黄理,瞧瞧海闻吧,那都是读书人里德高望重的大家哩!” “老子攮他娘亲个板板!什么德高望重?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看到这一幕,贾环嘴角轻轻弯起。 一直忙到快落日了,才终于听完了苦主们的诉苦,那些罪大恶极的钱庄老板,和他们手下的打手头子,也全部被杀了头。 围观百姓们的嗓子都快喊哑了,却无一人退场回家。 这等盛世,千百年来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岂能错过? 贾环也没疏散人群,而是看向那群站了一天,面色也僵硬了一天的太学和国子监书生,道:“你们之前闹的凶,还要去朱雀门前敲登闻鼓喊冤。 本侯现在给你们机会,有问题的,只管提。 本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回避。” 太学和国子监的士子们,一个个面色难看。 他们能感受到,周围数万,甚至十数万百姓对他们的指指点点,目光中的不屑甚至是厌恶。 因为方才被杀的十数钱庄东家,大多是文官。 而且,还是文官中颇有盛名的官员。 人群中的青隼“托儿”早将其中关系广而告之了。 连在读书人中德高望重的人都是这样的恶人,那其他读书人呢? 所以,民众们再看头戴璞巾,身着儒衫的读书士子时的眼神,满是猜疑、提防和厌恶。 这是……前所未有过的。 读书人,从来都是最受尊敬的一类人。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是千百年来不破的至理。 直到今日…… 而太学和国子监的士子,并不是寻常书生,而是可以直接参加举人乡试。 也就是说,他们自动就有秀才功名。 何等清贵。 今日,竟被一群草民指点厌弃! 一时间,他们心里也满是愤怒,不平,以及……畏惧。 他们不知道,当百姓不再尊敬他们时,他们又算什么? 所以,此事不能就此认输! 否则…… 大道之根基,都要动摇。 念及此,太学队伍之首的一年轻士子,理了理儒衫后,一步站出,对贾环行一礼,大声道:“敢问宁侯,昨日宁侯所行,可有法理可依?” 贾环冷笑一声,道:“并无。” 那士子闻言,眼睛一亮,道:“那岂不是说,宁侯所行,乃肆意妄为,践踏国法?” 贾环哈哈一笑,大声道:“那些苦主百姓,最初便是依法理而行,你怎么不问问他们,为何行而无果?” 士子摇头道:“想必是有什么原因牵绊住了,但,这却不是宁侯践踏国法规矩的理由。国法至圣,乃民之根基。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宁侯焉敢践踏律法?” 贾环冷笑一声,道:“这才是混帐话! 国法,是为天下公平公正而设。 当百姓依法理而行,却不得伸张冤屈,不能求得正义时,这国法,就不算国法! 只能算是一些人,倚之作威作福,摆弄百姓的玩意儿。 有何神圣可言? 况且,连陛下都爱民如子,视百姓之事为国之头等大事。 可那些官员,却因为黄理等人为儒教大家,根出同源,生出偏袒庇佑之心,枉顾百姓罹难。 这等官员,自身便在犯法,有何资格再执法? 你问问天下百姓,可愿等那些官员幡然悔悟,再来为民做主?” “不愿!!” “不愿!!” “天子圣明,宁侯公正!都是那些坏了心的读书人,惯喜欢作威作福,欺压我等百姓良民!” “哪来的混帐东西,还想让我们去受恶人的欺负?” “对,那些恶人欺负我等时,怎不见你们出来主持公道。我看,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呸!狗东西!” 贾环哈哈一笑,看着被万人斥骂的面如死灰的士子,道:“你们若当真心怀正义,愿意为民出头,自然是好的。 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是真的心怀正义,要为民出头,还是因为看到你们儒教大家黄理被抓,怕失了你们儒教的颜面,才拼命想出头的? 你们读书时尚且如此,日后做了官,又怎肯一心为民做主? 本侯送你们一句诗,望你们好自为之: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噗!” “哈哈哈哈!” “宁侯大才,端的好诗啊!” 百姓都有一颗大心脏,方才义愤填膺,这会儿子却又哈哈大笑着调侃起贾环来。 贾环谦虚的朝四面拱拱手,笑道:“诸位父老乡亲抬爱,论才华,小子其实比李太白还差一根小拇指头的!喏,一丢丢!” “噫……” 十数万人的鄙夷声,差点把贾环冲一跟头。 见贾环气急败坏的想找人比划,百姓愈发大笑,也真心喜欢上这个为民做主,且没有架子的侯爷。 如过节一般一阵热闹后,贾环拱手道:“若无其他事,诸位都中的老少爷们儿,婶子大娘们,咱就各回各家去吧! 本侯还要回宫给陛下交差,他老人家最关心的就是百姓事,如今怕是等急了。” 周围百姓一听,又是一阵歌功颂德,可就是他娘的不散场。 贾环见之郁闷,还想再说两句,就见一身着员外服的中老年男子上前数步,行了一礼后,高声问道:“宁侯,您奉陛下旨意除奸杀恶,小民等无不心存佩服和敬意。 唯愿吾皇万岁,宁侯亦公候万代! 只是,小民有一事想求宁侯解惑。” 贾环听此人声音中竟也蕴着内劲,声传四方,显然武道不俗,便眉尖轻挑,看向董明月。 董明月悄悄摇头,暗自戒备。 贾环却愈发有趣,道:“不知老丈所问何事?” 那员外大声道:“小民姓李,贱名一个钟字,乃江南商贾。因一年到头来总要往返于都中做生意,携带大量银两不便,便将银子存于大龙钱庄。 昨夜,宁侯将大龙钱庄抄家关门后,小民手中的大龙银票,便成了一张废纸。 小民敢问宁侯,小民手中的银票,该如何处置? 还能否换回些许银两? 哪怕不能全换回,只要五成,就是三成也行啊! 小民不是为了自己,只是数目太大,若是寻不回,小民一族就要彻底败亡。 还请宁侯明鉴!” 李钟说罢,人群中又挤出一些身着员外服气色难看的商贾,纷纷跪地诉苦求情,又眼巴巴的看着贾环。 贾环想了想,大声笑道:“你们真是想多了……” 下方商贾闻言,登时色变,面色惨然灰败者,甚至大哭者都有。 就听贾环继续道:“本侯知道,有黑了心的王八蛋四处造谣,说陛下和本侯之所以抄了都中所有的钱庄,是因为朝廷缺银子,所以搜刮民财。 这种混帐谣言,居然也有人信! 本侯当着天下万民的面,给予诸位担保,你们手中的银票,一成折扣都不会打,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两个月后,可以去大秦银行,凭银票兑换银两。 如果兑换不到,诸位也可操办一场批斗大会,请万民做主,来批斗我贾环!” 原本都心中惨淡,放弃希望的商贾闻言,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 倒是李钟,有些将信将疑道:“为何要等两个月后?” 贾环坦然道:“手中持有银票的人很多,不止都中有,大秦五湖四海皆有,要等他们来后,一并办理,否则,事情太过拖沓繁杂。也请诸位转过手中持有钱庄银票的人,两个月后,到大秦银行兑换银子,为期亦是两个月,过期请恕不候。” “好说好说!” 绝境逢生后,一些商贾哪里还会拒绝,尽管他们连大秦银行在哪都不知道,却不妨他们先答应下来。 他们也不信,贾环会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说谎。 唯有那李钟却仍旧苦笑,道:“宁侯不知,小民此次带了大笔银两进京,存于大龙钱庄,就是为了参与十天后,宁侯举办的玻璃方子拍卖会。 如今银子被套住,银票却要到两月后才……” 贾环一扬手,道:“本侯也认银票,一样交易!” 李钟闻言,眼睛一亮,一躬到底,大声道:“宁侯高义!” 这时,还有些不信贾环之言,但不敢多言,原本也没准备参与玻璃方子拍卖的商贾们,齐齐围住了李钟。 而贾环,笑的愈发高兴。 东风已来,大事成矣。 …… PS:三更毕!求订阅!!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盟友 等一群商贾们再三拜谢离去后,太学和国子监的士子书生们,也在“突然”出现的祭酒的呵斥下,回学舍去了。 天愈暗,人群还不散,贾环就命五城兵马司的士卒,敲响了净街鼓,又暂时熄灭了火把。 吃瓜观众们虽然不满,可到底没了光,净街鼓响,也不敢再迟留太久,便渐渐散了。 “呼……” 等百姓们散去后,贾环才松了口气。 面有些复杂…… 其实他也不知道,将这种方式提前二百年运作出来,究竟是好是坏。 这世上永远不乏精明之人,若是将这套学了去…… 那日后天下就热闹了。 “大哥,寻家好点的客栈,让这些苦主好生休息一宿。 之前不是都记录清楚他们之前的家业了吗? 明日从抄没的产业里挑出来,都还给他们。 如果已经被出手,就让那些买的人还回来。 谁有意见,就让他们来找我。” 贾环看见那些苦主,在人群散后,又开始惶恐不安。 尤其是那百来个从平康坊救出的女子,她们都是被钱庄卖进青楼的。 买她们的青楼,自然已经被抄家封闭了。 她们连最后的容身之处都没了。 此刻真真如浮萍般,望着夜幕,不知天下何处是她们立足之处。 听贾环吩咐后,韩大领命,带着人护着这些人往附近的客栈走去。 苦主们听到韩大转述贾环的安排后,又是一阵叩首做福。 贾环挥了挥手作别后,就准备和董明月一行人回家。 两人刚上马,说笑着往前走,却不想,从一旁不知何处里,冒出一个宦官拦路…… “宁侯,陛下有旨,请宁侯入宫觐见。” “唹……” 险险勒住马后,贾环皱眉看向那宦官,道:“你他娘的哪位?瞎了眼了?” 一旁董明月也握住腰间宝剑,目光凛冽的看着来人…… 那太监一瞬间压力山大,额头冷汗渗出,眼神乱转,忙请罪道:“宁侯勿怪,实在是奴婢领命太急,唯恐宁侯已经回府了。紧赶慢赶,好歹才赶到,见宁侯就要离去,着急之下,才冒犯了宁侯…… 哦对了,奴婢是坤宁宫夏存义,干爹为六宫都总太监夏守忠。” 贾环闻言,冷哼了声,打量了这个年纪不大的太监一眼,道:“老夏的义子? 怎没见你把他身上的沉稳学到半点? 刚本侯收马不及,踩踏住你,算本侯的,还是算你的?” 夏存义闻言,懦懦不敢言,眼神闪烁。 他怕说算他的,贾环直接抬起马蹄朝他踩来…… 贾环嗤笑一声,懒得理会他心里在想什么,转头对董明月道:“明月,你先和岳父回去。宫里不知又出了什么破事,烦人的紧。” 董明月虽然也不喜,却极懂规矩,点点头后,与董千海折返回宁国府。 待目送董明月和脸不善的董千海离去后,贾环又瞥了眼满脸堆笑的夏存义,没有搭理,此人心术不正。 在十数位宁国亲兵的护卫下,贾环往皇城方向打马疾驰而去。 身后,夏存义脸登时难看的扭曲起来,面容狰狞…… 原是因为听说贾环出手最是大方,寻日里往贾府传旨的小黄门儿,动辄就有数十上百两的赏赐,若传的是“喜信儿”,兴许更多些。 前儿给宁国府送去两套一品侯夫人诰命大妆的两个黄门儿,一人竟得了五百两的红封,差点没让人羡红了眼。 今儿听说贾环又办成了件大事,立了大功,连陛下都要设家宴款待。 夏存义仗着是夏守忠义子的便宜,才将这美差抢到手,却不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真真是岂有此理! 他一双三角眼眯成缝,看向贾环一行人的眼神,满是怨毒之。 不急,总有报今日耻辱之时! …… “哟!宁侯来了!” 大明宫,紫宸书房殿门处,苏培盛似正往外出去,见贾环走上台阶,正准备入内,先是眼神一凝,然后一张老脸笑成菊花问候道。 贾环如何看不出名堂,道:“老苏,你看见我很意外?不是陛下寻我来的吗?该不是鸿门宴…… 对了,今儿传旨的怎么不是你?” 苏培盛脸隐隐难看,道:“夏存义那小猴崽子,没跟宁侯说清楚?” “他就说陛下召我,还说什么?” 贾环奇道。 苏培盛脸彻底阴沉下去了,不过看向贾环时又立马恢复过来,笑道:“想来是这小猴崽子大意了,陛下若是在上书房召见,自然由老奴去迎宁侯。 不过今晚送上来的折子,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破事,陛下不愿看。 得知宁侯将事情办妥当了,也没了折子继续进来,陛下龙心大悦,索性就放一日假,和十三爷都松快半宿。 这会儿子,正在坤宁宫呢。 皇后娘娘见陛下难得休息一日,亦是大喜,就吩咐御膳房,准备了家宴。 陛下就命人去请宁侯来……”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陛下准备家宴,请宗室王公就是,请我算什么?我家里也准备了家宴,老苏你给陛下说声,我先回去了。” “哎哟喂!” 苏培盛闻言差点没跳起来,拉住贾环胳膊不松手,道:“宁侯啊,您可真真是小祖宗啊! 陛下前些日子和娘娘亲自去您府上做了高堂父母,今日又请您来赴家宴,这是何等的隆宠……” 见贾环又要挣开,苏培盛忙换词儿:“这总是一番情意?” 感觉就要挣开的胳膊好歹不动了,苏培盛冷汗都流下来了,心里长出一口气,又苦笑道:“再说,宁侯若是没见到老奴,走了也就走了,只当不知道陛下在坤宁宫,板子落下来,自有夏存义那猴崽子扛着。 可如今分明看到了老奴,若再走,这陛下龙颜震怒下,老奴的命都要去半截儿! 宁侯啊……” 看苏培盛可怜兮兮的模样,贾环无奈道:“得得得,去坤宁宫……老苏,你也别觉得我矫情,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我在这造作…… 别人不知道,你老苏还不知道? 陛下见了我就从来没句好话,动辄骂一脑门子。 我又不是受虐狂,谁愿意上赶着找骂? 平时也就罢了,要是吃饭的时候也骂,谁还吃的香甜,对不对?” 苏培盛闻言,想起往日的情形,的确如此,叹息一声,道:“宁侯啊,陛下的性子是……但是,他对您是真的不同啊。 您想想,对别个,哪怕是五皇子,陛下大怒之后,岂有不责罚的? 若非每每有皇后娘娘相求救援,陛下火气上来,五皇子早不知死多少…… 但是,陛下何曾动过宁侯一根手指头?” 贾环冷笑一声,摸了摸眉角处,虽然已经没了痕迹,但被砸的青肿也就前两天的事。 苏培盛见之语滞,又摇头无奈道:“总之,奴婢相信,宁侯心里也有数。不然,断不会三番五次这般心诚的为陛下效力解难。” 贾环哼了声,倒没在这上面多绕什么,他岔开话题道:“老苏,夏守义这个太监,眼神不正,卑微中藏着野心,极大的野心。 这样的内侍留着就是祸患。 内廷之人,我不好多说什么。 你心里要有数,不可大意了去。” 苏培盛忙道:“宁侯放心,今日那猴崽子出了这般大的岔子,再没他的好! 仗着认了老夏为义父,这猴崽子近来在宫中很是跳脱。 四处强收内侍宫女的礼,但有不从者,就打骂折磨。 奴婢碍于老夏的颜面,每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不想,他愈发得寸进尺,手要伸进大明宫了……” 贾环嗯了声,道:“夏守忠如果有意见,就说我对他那熊儿子不喜,另外你记住,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别在阴沟里栽了。” 苏培盛忙笑道:“奴婢在宫里活了这些年,要是连这点子道理都不懂,哪里能活到今日?宁侯放心,再没他翻身的机会……” 贾环拍了拍苏培盛肩膀,笑道:“老苏你真够阴的,哈哈哈!” 苏培盛感慨道:“自从陛下执掌大权以后,往日里不将老奴放在眼里的人,都上赶着巴结老奴。 可老奴却不是瞎子,岂有看不出他们明着巴结,心里依旧鄙夷老奴的道理? 唯有宁侯,从始至终,都不曾将老奴当下贱人看……” 贾环面古怪道:“老苏,你够了,你侄子的差事我已经尽力了,不过他就只能做个小吏员。也不知你是怎么管教人呢,他胆子怎么比针孔还小?这种性子,给他安排个大官都是在毁他。 所以,你再拍马屁也没用。” 苏培盛哭笑不得,道:“宁侯想岔了,老奴不是……老奴岂能不知足? 至于那孩子……说来也是可怜,当初他被老奴兄长托付给老奴,原本是想能受用几天,却不想……反而因老奴身份的连累,让他被人欺负了好些年。 若非后来老奴察觉出不对,派人去查,怕是至今还不知道,那些人竟这般下作!” 看着苏培盛眼中凛冽的杀气,贾环差不多也能想出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大权在握的隆正帝自然是九五之尊,苏培盛身为御前第一信重内侍,地位高绝。 可在此之前,却是一对倒霉主仆。 一个是泥塑的菩萨,一个虽身为大明宫总管,却连大明宫的一些太监都看不起他。 他的侄儿被他牵累,受人欺负,也是有的。 被人欺负了这么些年,也就不难理解苏培盛侄子胆小卑微的性子了…… 贾环自然不会去问苏培盛当年欺负过他侄儿的那些人如今是什么下场,用脚拇指想都能想到那些人多半死了比活着幸福。 他又拍拍苏培盛的肩头,笑道:“行了,我给他安排了个油水十足的差事,就算他不会收银子,每月发下来的福利都够他吃用不尽了。” 苏培盛笑道:“哪里还用他去捞吃食,老奴虽然不贪不敛,手里却多少还有几两银子,足够他吃一辈子了。只是……老奴在时,还能庇佑他一二,万一老奴哪天去了,只怕……” 说着,眼神哀求的看着贾环。 贾环觉得此言不祥,微微皱起眉头,不过看着苏培盛已经全白的头发,和这些年两人的交情,叹息了声,道:“你可告诉他,日后若有事,便可来寻我。兵部那里,我也已经打过招呼了……” 苏培盛闻言,老眼眼角湿润,笑了笑,用帕子擦去后,道:“宁侯,到坤宁宫了,咱们进去,不好让陛下久等。” 眼神温润,亲切,坚定。 贾环也笑着点点头…… 在可见的未来,隆正帝注定愈发强势。 能在宫中有这样一个铁杆盟友,自然很不错。 至于苏培盛为何不再谈这个话题…… 自然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 ps:今天状态成渣,昨晚隔壁家的小孩半夜哭的撕心裂肺,我睁着眼听的都伤心,失眠了…… 努力去码第二更!...“”,。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这就完了? 坤宁宫殿门前,一身着大红蟒衣的太监正指挥着流水般的宫人,不断将食盒捧入。 又调配各式金银器具的摆放。 皇后殿内何等重要之处? 若非陛下亲临并举行家宴,纵然是皇后本人,;平日里也不会在坤宁宫正殿用膳。 因此,连桌椅高几等家俬都要现成准备。 调度这一切的内侍,正是后宫六宫都太监,夏守忠。 当初为了照顾宫里的贾元春,贾环没少和他打交道。 印象还算不错,是个颇为谨慎稳重的内侍。 夏守忠似也愿意和贾环这个简在帝心的权贵国侯处好关系,所以双方交情渐深。 正在殿门口指挥内侍搬着数面梨木小几入内的夏守忠,一转头,正巧看到贾环与苏培盛有说有笑的走来。 他目光微凝,便迎了上去,与贾环请了礼后,笑道:“宁侯怎地和苏公公一起来了?” 若在往日,贾环自然会与他说笑一番。 可是今天,贾环却目光清冷的看着夏守忠,看的夏守忠面色一滞,不清楚怎地。 正要发问,却见贾环冷哼一声,径自进了坤宁宫。 苏培盛适时的摇头叹息了声,也要入内。 这幅模样更让夏守忠心中一紧,忙拉住苏培盛,低声道:“老苏,到底发生了何事?咱家不曾得罪过宁侯啊……” 苏培盛抽了抽嘴角,似不知该怎么说。 夏守忠见之愈发紧张,忙道:“老苏,咱们是这么多年的老相好,兄弟犯了什么迷糊,你可不能不言语一声!” 苏培盛无奈道:“老夏,就是看在多年旧交的份上,咱家当初才提醒你,别太纵着夏存义那猴崽子,你只是不听。 让他一日比一日狂,在宫里飞扬跋扈……” 夏守忠听的面色不大自在,辩解道:“那孩子还是极会办事的,娘娘也赞过两回。” 苏培盛闻言,面色一变,道:“既然如此,老夏你只当咱家什么都没说。” 说罢,作势要走。 却又被夏守忠一把拉住,道:“老苏,有甚事你只说就是,若是那混帐瞎了眼,对你老苏有不敬之处,咱家也绝不饶他! 他虽会说话做人,对咱家也孝敬,可比起咱们多年的老交情,他算个屁!” 苏培盛听这话,脸色才好转过来,语重心长道:“老夏,咱家也不知那猴崽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领了旨去请宁侯来赴陛下家宴,却偏生冲撞了宁侯,宁侯本要罚他,可他说是你老夏的儿子,宁侯看在你的面上,才饶过了他,不然,以那位爷的性子,嘿! 这倒也罢了,这些年,你和宁侯相处的也不赖,他记得你的好,给你份面子也是应该的。 可谁知…… 那夏存义竟没告诉宁侯,陛下是在坤宁宫里设宴,害得宁侯巴巴的跑去了上书房! 若非咱家舍下老脸来好说歹说才劝着他来这边,宁侯一怒之下就要折返回府哪。 老夏啊!你疼孩子是好的,可你也得睁开眼看看,他是什么样的心! 宁侯今日若当真一怒之下走了人,陛下追问下去……老夏,你怕是要没脸了! 连带着娘娘都要在陛下面前没脸…… 咱们这样的人,主子的脸面重于一切! 害得主子没了脸,咱们也就全完了! 唉……” 说罢,又连连摇头叹息,却不再多言,往里走去。 留在原地的夏守忠,真真是又惊又怒,骇的身子都颤栗起来。 在宫里活了一辈子,什么样的算计没见过? 又有什么样的事背后没有算计? 给他一万次选择,他都会笃定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阴谋。 他那义子夏存义,必定是想要害他!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在背后做耗! “干爹!” 夏守忠正想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让他“刻骨铭心”的声音。 夏守忠蓦然转头看去,不是他那干儿子夏存义,又是何人? 夏存义本是宫里一不起眼的小黄门儿,原名也不叫夏存义,是后来机缘巧合下,讨了他的欢心,拜他为义父,改了名叫夏存义。 因为嘴甜手巧有眼力,又会来事,夏守忠也就待他多了几分不同。 宫人内监的晚年多半凄凉,能养几个义子防老也是好的。 不止夏守忠如此,苏培盛何尝没几个义子? 他们在位时,庇佑着这些小黄门儿成长,等他们老了,退下去了,也就该由昔日的小黄门儿们,看顾着他们了。 这是内侍间的潜规则,当然,忘恩负义者不知凡几。 可即使如此,这些年老的大太监们,也没其他的选择,只能擦亮眼睛,好生挑选。 只是,夏守忠万万没想到,他千挑百选出来的,竟是这样一个东西! “干爹,您是不知道,孩儿今日受了大委屈了。那贾环好生无礼,孩儿与他送信,他不表示表示也倒罢了,还……咦,干爹,您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夏存义告了几句状后,就看到素来气度沉稳的夏守忠竟面容狰狞起来,忙关心问道。 夏守忠闻言,阴森森的狞笑两声,而后霍然出手,一耳光抽在夏存义脸上。 “啪”的一声巨响,根本没有防备的夏存义就被打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间,听夏守忠恨声道:“猪狗不如的小杂.种,咱家这般待你,你竟还想害咱家,喂不熟的狼崽子!来人,将这混帐给咱家拿下,送去净身房!” 旁边听命上来的一身材壮硕的太监闻言一怔,瓮声道:“老祖宗,他本就是去了根儿的,还送去净身房作甚?” 夏守忠冷哼一声,道:“告诉富观,这个狼子野心的小野.种凡根没去尽,再给他去一回。” 那壮硕太监闻言,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多言,与另一个太监一起,抓住拼命挣扎求饶的夏存义往外拖。 夏守忠见夏存义大声哭喊求饶,心中更加厌恶,厉声道:“都是废物啊,就看着他这般乱嚷嚷?” 顿时又上来一人,出手如电,将夏存义的下巴卸掉,夏存义便只能呜呜不清的哭求了。 内侍被第二次送入净身房,唯一的下场就是死,最痛苦的死法。 不只是身体上的痛,更痛的,还有精神。 有一种说法,内侍在临死前,可以从宫里得到当年留存下来的“宝贝”,一起合葬后,来生就能还阳。 可若二次进净身房的人,连蛋蛋也割掉了,那就生生世世都只能是阉庶。 对太监而言,这才是最残忍的…… 夏守忠厌弃的看了眼后,一挥手,道:“带走!” 一群内侍便拖着夏存义离开了…… 夏守忠也没有多耽搁,匆匆往殿内走去。 其实他倒不是特别害怕得罪贾环,他与苏培盛不同,他是侍奉在内宫,服侍皇后的内监。 贾环想要对付他,不说不可能,但没什么必要,而且会花费不小的气力。 在夏守忠看来,是得不偿失的。 可夏守忠却怕贾环向隆正帝告状…… 隆正帝当年还是雍亲王时,夏守忠便已经在王府了。 几十年来,他太清楚这位主子的心性。 太上皇批语他刻薄寡恩,并非没有道理。 至少,对太监奴婢来说,这绝对没错。 真要惹怒了他,当场命人打杀都是有的。 隆正帝本就极中意这个贾环,他又刚立下大功,万一…… 念及此,夏守忠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心中祈祷贾环不是一个爱告状的人…… …… 夏守忠忐忑不安的走进内殿,还未进门,就听到殿内隆正帝怒声咆哮的声音,心中不由一沉,面色惨白。 战战兢兢的踏入内殿后,入目处,却见贾环垂头丧气的站在那儿,高头凤榻上端坐的隆正帝正怒视着他,教训个不停。 贾环身前,是一个呈“大”字型倒地的内侍。 夏守忠认得此人,乃是宫**奉局的一名奇人。 所谓奇人,指的是有一技之长的宫人。 有人擅长武道,有人擅长医道,有人擅长毒术…… 因为都选自宫中内侍加以培养,或许算不得顶尖,但也好用。 在宫里地位不俗。 倒地的那个内侍,名叫黄兴,擅长口技。 最能模仿他人声音语气…… 今日,他被打发出宫,去看宁侯在西市如何处置,然后回宫禀报。 也算是一种现场再现,却不知此刻为何会趴在地上起不来。 正疑惑,就听贾环没精打采道:“陛下,臣哪里知道他是什么供奉局的供奉…… 臣只当他是哪个贼子鬼怪化成臣的模样,在冒充臣,这才出手除妖。 谁知他只是口技之术……” 方才贾环进来后,真真唬了一跳。 一个和他声音一模一样,连语气都一样的人,正背着他,对上面的帝后说着什么。 细细一听,竟都是他今日在西市高台上说的话,并且丝毫不差。 贾环又惊又怒,再一想,这人若是蒙着面,装扮成他去胡乱发号施令,岂不要糟? 因此,就一脚踹到那厮屁股上,打算提前除害,让此人“pia”的一下摔在地面上,起不来了…… 若非是在坤宁宫,贾环干掉此人的心思都有。 当然,这般做的下场就是被隆正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毕竟理亏,当着帝后动手……不,动脚,换个人,此刻怕已经被大内侍卫抓起来了。 听贾环还狡辩,隆正帝愈发恼火,冷哼了声,道:“朕看你就是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为所欲为!” 瞥眼看到距离贾环不远处,五皇子赢昼正强绷着脸,可眼中的笑意却怎样都挡不住,登时喝道:“该死的孽障,瞧那副没出息的德性!” 赢昼圆滚滚的脸色登时变白,眼睛里哪里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满是惶恐不安,站起身垂头听训。 心里虽然日了狗,完全不明白为何会殃及池鱼,可也没功夫想这些了。 只求隆正帝今日能别教训的太狠。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听到身边不远处,之前那个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贾环,忽然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赢昼眼中瞳孔都扩大了,只祈盼即将暴怒的隆正帝,只将怒火发在这个神经病头上,不要再牵连无辜了…… 谁曾想,“期待”中的暴风骤雨,竟只有一声不轻不重的笑骂声:“这个混账东西!还有脸子笑,脸皮之厚,亘古未闻!” 就完了? 就完了! 这一刻,赢昼无比心酸忧郁的看着高台凤榻上忍俊不禁的帝后二人。 父皇母后,您二位可从未这样宽容的对待过儿臣啊…… …… Ps:第二更! 我真是服了诸位污妖王,隔壁家住的是武大一对在职博士夫妇,虽然和我用一个无线路由器,她家也经常变换无线名,但孩子真不是我的…… 咳咳!努力第三更,十一点前有就有,没有就明天吧,胃疼……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胆大妄言,干! “该死的孽障,还在这傻站着做什么?朕不是让你去接你十三叔吗?” 隆正帝笑骂了贾环一句后,转头又对赢昼厉声道。 . 赢昼白白嫩嫩的“娇躯”内,一颗琉璃心碎成了无数片,欲哭无泪。 一旁的苏培盛忙道:“回陛下,十三爷方才去了内,临行前告诉奴婢,等处理完内之事,他就会来坤宁宫。” 隆正帝闻言,感慨一声,道:“这个十三弟,朕都撂开了手,想松快一日,他倒还是忙不休。” 说罢,又瞪了眼下方的贾环和赢昼。 似在责怪他们不当人子,不知为君分忧,比起忠怡亲王相差甚远。 赢昼被隆正帝冰冷的目光一瞪,三魂儿飞走了两魂儿半,只留半截儿,忙低头侍立。 贾环却皱眉看着隆正帝,嘟囔道:“陛下,什么时候开饭? 臣都饿了一天了,上蹿下跳又喊又叫的,差点没饿死! 不是说皇帝不差饿兵吗?” 这是在表功,也是在抗议。 一旁赢昼,用看神人的眼神看着贾环,也奇怪他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果不然,隆正帝刚停歇没一会儿的喝斥声又响起:“混帐东西!只你一人忙碌吗? 为了你的事,忠怡亲王和朕从昨夜起就没进一粒米,你还有脸叫屈!” 不过骂完又对身边昭容道:“去给他端一盘点心,省得这混帐回去后到处说朕苛待了他,连饭都不管!” 贾环无语,什么叫为了我的事…… 不过也懒得再辩驳什么,从隆正帝口中,就别指望听到好话。 真要哪一天隆正帝和他说好话,他就得防备这家伙是不是想干掉他了…… 见夏守忠安排内侍将那昏迷不醒的口技奇人带走后,贾环从一宫女昭容手中接过一大盘点心,道了声谢后,坐下来大快朵颐起来。 那宫女听闻贾环致谢,面色一红,退了下去。 倒是一旁的赢昼,看着贾环这般肆无忌惮的大口吞咽,不知怎地,也感到极饿起来。 他不敢招呼宫女也为他端一盘点心来,因为怕引起隆正帝的关注。 可又实在忍不住饿,就悄悄对贾环道:“贾环,贾环……” 贾环眉尖轻挑,侧目过去:“叫魂儿呢,干啥?” 赢昼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道:“你盘子里有一块绿纱红豆糕,那是我最爱吃的,你拿来给我……” 贾环嗤笑了声,扫了眼赢昼那张大脸,道:“我给你个锤子!” 说罢,拿起那块红绿相间的糕点,大咬一口。 赢昼见状大怒,恨得咬牙切齿,却偏没法子,只能呼呼喘气…… 上方凤榻上,隆正帝其实一直眯着细眸旁观着。 看到这一幕,眼中不由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到底上不得台面,压不住人啊…… “贾环……” 隆正帝淡淡道。 贾环“唔”了声,抬头看向上方。 隆正帝也不在意他的失礼,缓缓道:“你今日所为之事,朕都知道了,办的极好。” 其实最合隆正帝心意的,就是贾环将一切功劳归于帝王身上。 如今在都中百姓心中,隆正帝不再是那个传说中弑父谋母,杀兄圈弟的独.夫,而是一个心怀万民的圣君。 这才是隆正帝一直以来最想要,偏又得不到的。 却不想,贾环竟能通过这样一件事,替他办到了。 若非是高兴到极致,隆正帝也不会特意放假半日,还难得铺张一回,举行家宴。 更不会夸赞贾环…… 然而,贾环听到这句话后,却毛骨悚然,咬了一半的绿纱红豆糕啪嗒一下掉在茶盘里,犹自浑然不觉。 他实在是已经习惯了隆正帝与他相处的方式,不是骂混帐,就是骂孽障,反正总没好话。 忽然这样一温和下来,还夸赞他,贾环真心觉得不安,心道,莫不是要卸磨杀驴…… 贾环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隆正帝,隐隐有些防备。 这幅作态,让人莫名其妙,也让隆正帝心中那抹温暖不翼而飞,满满是无名火起,厉声喝道:“你这般眼神,是在看哪个?混账东西!” 贾环闻言,这才海松了口气,神情明显舒缓下来,干笑了两声道:“陛下,臣之前立下那么多大功,您也都是冷嘲热讽一番,臣都习惯了。 今儿你突然一夸赞,臣反倒有些害怕……” “噗嗤!” 却是一旁的董皇后见隆正帝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再听贾环这般理由,不由喷笑出声。 对隆正帝道:“也真真难为他了,这么点年纪,那么多想法。 方才听刘供奉学他那些话,连臣妾都想不到,他小小年纪能说的那样得体,那样好,将皇上的心思都说出百姓听了。 瞧着,百姓也爱听他说。 看年纪,他也就和五皇儿差不多大小吧?” 隆正帝脸色好看了些,不过嘴里依旧没好话,道:“他算什么得体?不过是把黑锅往朕身上推罢了。” 贾环正大嚼着点心,闻言撇撇嘴,也没反驳。 因为这话也不算完全扯淡,一切功劳归皇帝的同时,一切骂名也同样归皇帝。 当然,这份骂名对隆正帝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相对于黑冰台和中车府收集上来的,都中百万百姓对他的无数称赞而言,些许腌臜之辈的污蔑,又算的了什么? 已成疥癣! 若非如此,隆正帝也不会有这份闲心,来与贾环赢祥等人聚餐庆祝…… 所以,隆正帝这话还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董皇后笑的开心,又招呼身边昭容再为贾环端一份来,也为赢昼端一份来。 贾环笑道:“娘娘,臣之所以这么能干,是因为臣天生丽质!您赏臣点心吃,是对的。 可五皇子就不能吃了,他啥也没干,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再喂他就胖的走不动到了。” 赢昼面红耳赤反驳道:“你才吃了睡睡了吃呢!谁胖了?我……我就是富态些。” 贾环嗤笑了声,下巴往上扬了扬,道:“你自个瞧瞧陛下,那才是为国忧劳勤政的模样,黑眼圈就没消过,脸也是黑乎乎的。 再看看你,啧啧啧!白胖白胖的,还敢说你不是吃了睡,睡了吃? 子不肖父说的就是你这种!” 赢昼闻言,惊怒交加! 他以为贾环疯了,这是将他通往那个位置的希望死死斩断啊! 不就当初有些过节吗? 至于这般决绝,连一点后路都不留? 子不肖父啊! 不止赢昼,隆正帝和董皇后都面色动容的看向贾环。 贾环恍若没见,又一口吞咽下一个玫瑰糕后,吸了下鼻子,问身旁宫女要了个帕子,擦了擦手,笑递还给人家。 他生的本就俊俏,这一笑,露出一口雪白耀眼的白牙,刺激的常年不见男人的宫女面红耳赤。 贾环得意的哈哈大笑,直到感受到两股杀气自上方而来,忙正襟危坐,重新坐好后,苦口婆心的看着赢昼道:“五皇子,别觉得我是在损你,错!我是在夸你有福气呢! 陛下那个位置有什么好,嗯? 我听说有群耍嘴皮子的王八蛋整天围着你转,给你灌**汤,说什么头上落柳絮,王上加个白,就是个皇字。 这都什么破玩意儿,你也信?” 赢昼闻言差点跳起来,愤怒的看着贾环,道:“好胆,贾环,你敢监视我?” 贾环嗤笑了声,道:“你傻啊,神京城里随便找个文官问问,哪个没听说过这个段子的? 你也真是,啧啧…… 我识字不多,读书也不多,知道那么点书中的道理,多半还是被陛下骂后才记下的。 我曾记得陛下和邬先生曾教训我记住一个道理,那就是: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成害! 你说说,我都知道的道理,你成日里在景阳宫里念书,竟不知道? 密谋点小心思,也给人传的沸沸扬扬……” 赢昼闻言,胖脸惨白,细眼悄悄的瞄向上方,正好对上隆正帝那双满是煞气的眼睛,整个人登时瘫软在椅子上了…… 贾环在一旁看着笑道:“今儿既然是家宴,我也就胡掰扯几句,五皇子,你也别怕,别以为陛下才知道,我都知道的事,陛下能不知? 只是陛下作为你爹,到底心疼你,才纵着你呢……” 听贾环这般诽谤,隆正帝冷哼一声。 但不知为何,却没有打断贾环的话。 这时,忠怡亲王赢祥大步入内,与隆正帝和董皇后见礼后,又笑呵呵的捶了贾环一拳,道:“好小子,干的漂亮!” 不过目光触及面色惨白,双目无神的赢昼时,一愣,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十三弟且做,与朕和皇后一起听听这位‘高人’掰扯!” 赢祥又是一怔,看向贾环。 贾环嘿了声,道:“陛下,您再讽刺打击,臣不说了啊! 今儿是吃了娘娘一盘点心,感觉这点心里似有豹子胆,所以才多说了几句不该说的。” 隆正帝沉着脸,喝道:“说,既然都说了半截儿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朕既然说了是家宴,你就放开的说就是。 朕也想听听,你们是怎么个看法。” “别……” 贾环忙道:“臣今儿是真的只代表自己,和武勋一脉不相干。陛下您要以为臣是代表武勋将门表态,那臣真不敢说了。” 隆正帝闻言,眼睛微眯,道:“朕知道你代表你自己,继续说罢。” 贾环似有些醉了,尽管没喝酒,他扯了扯领口,见董皇后看过来,忙又合上道歉,董皇后哑然失笑道:“本宫还能和你一个孩子计较?” 贾环嘿嘿一笑,道:“还是娘娘慈悲宽容……” 隆正帝脸登时黑了。 贾环忙不再滑嘴,干咳了声,继续朝失魂落魄的赢昼开炮:“五皇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也是真心为你好…… 当然,咱俩交情一般,交浅言深是大忌,我本不该说这些,不过我的初衷也不是为了你。 我是……不想让陛下日后再伤心。”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动容。 隆正帝细眸中更是闪过几抹波动,看着贾环。 都明白贾环是什么意思,当初赢时被逼着在隆正帝面前自刎,隆正帝当时是何等的伤心欲绝。 只是……谁都不曾关心过他这点。 隆正帝根本没想过,贾环会惦记着这点。 放在凤榻上的手轻轻握紧,又松开…… “如今外面那群读书人,甚至是天下大部分读书人,都骂我是陛下的爪牙。 也有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算计,欲搬倒陛下,先除掉贾家庶孽。 这些我都不怕,因为陛下在我后面撑着,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的随那些人来找我的麻烦。 这些人同样也奈何不了陛下,因为陛下仁爱万民,而仁者无敌! 但是,这些人奈何不得陛下,有人却可以伤了陛下,只要伤了陛下的心,就会毁了陛下的身体。 陛下若是不好了,那我贾环也必不得善终。 这,就是我今日同你说这些话的原因,并无恶意。” 赢昼哭丧着声音道:“我虽敬畏父皇,却绝不敢伤害父皇,我乃父皇五子,你同我说这些作甚?” 贾环笑着伸出胳膊,又探出身子拍了拍邻座的赢昼,道:“高兴点,我都说了没有恶意。 陛下同样不会将你怎样,否则早就打你板子了,还用等到现在? 说起来,咱俩是一类人。” 赢昼断然拒绝道:“不,我和你不是一道人。” 贾环哈哈笑道:“你别否认,我只问你,你愿意像陛下那样,一天只睡二三个时辰不到,长年累月的在上书房处理朝政吗?” 赢昼想了想,干笑了两声,小心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隆正帝,又干笑了两声…… 贾环哈哈大笑道:“看吧,你不愿,我也不愿。所以说,咱们才是一类人。 要不是我深受皇恩,还没报答尽,我早带着全家五湖四海的游玩去了。 东北的白山黑水,貂皮鹿茸,蒙古的无尽草原,夕阳西下,风吹草低现牛羊。 西北的万里黄沙隔壁,大漠孤烟直…… 还有洞庭湖,还有江南园林,还有小桥流水人家…… 天下那么多美景奇观,不知多少乐子在等着我们,谁乐意去和那些黑了心的混帐勾心斗角? 若不是为了朝廷那些破事,全家人一起逛遍大江南北,赏尽世间风花雪月,岂不是美事? 五皇子,这种悠游天下的生活,你愿意吗?” 赢昼听着贾环的描述,小眼睛里露出向往之色,缓缓点头,道:“我愿意……” 说罢就后悔了,怒视贾环。 你他娘的给爷挖坑! 贾环笑的前仰后合,道:“这就对了,所以说咱们就是一类人。 等忙完朝廷这些事,有机会一起去逛…… 不过得分开两路,因为我还得带着我老婆…… 说这些的目的,是想告诉你,五皇子,你根本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你只是被身边那群耍嘴皮子的人给哄的头昏脑涨,就想向那个位置前进。 他们是为了从龙大功,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明明不愿像陛下那样辛苦,你也做不到那么勤政。 这人啊,脑袋一昏,就容易做浑事。 脑袋一昏,也容易不计后果。 陛下虽然待你严厉,可他如今最爱的就是你。 你若糊涂,到头来,伤的就是陛下的心。 而陛下,已经有了春秋啊…… 这也是我方才所说的,外面那些魑魅魍魉伤不到陛下,也伤不到我。 只有你,才有可能伤到陛下,继而坏了我的性命。 五皇子,说到底,咱们这样的人,安心受用富贵最好。 没那个能为,也没那个命,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 索性尽情的去享受荣华富贵,如此一来,我等舒坦幸福了,陛下也放心欣慰了。 两全其美,对不对? 何苦再被那起子想借你往上爬的小人利用?” 赢昼一张脸面色惨淡,看着贾环,有些想不通道:“我听说……我听说四哥对你…… 为何你还这般向着他?” 此言一出,隆正帝眼眸陡然一睁,再眯起。 赢祥也挑了挑眉尖,看向贾环。 贾环眼神一凝,然后呵呵一笑,道:“谈不上向着他,东宫之事,只能由陛下乾坤独断。 既然陛下说是家宴,我也斗胆敞开了说,索性就坦明白了说。 我知道,东宫对我似有误会,当然,我也没指望能得到理解。 但我也不怕,真到了他代陛下柄国天下时,我应该已经带着家人泛舟海外了。 不过,究竟未来会如何…… 这个问题,就只能由陛下去操心了。” 隆正帝和赢祥对视了眼,心中终于解开了一个谜题。 贾环为何始终不放弃对西域的开和投资,即使现在,依旧有成群结队的马车往西域运送人口和物资。 如今,都弄清楚。 他是为了防备赢历登基后的清算! 深深吸了口气后,隆正帝看了眼贾环,转头对董皇后道:“皇后,开宴吧!” 董皇后恍若才清醒过来,有些慌忙的连忙应声,然后对同样震惊不已的夏守忠道:“开宴。” 夏守忠应下后,躬身出去,未几,宫女昭容端着垫着金黄锦缎的食盘如流水般送上了百味珍馐佳肴。 各人面前都有一个高几,上面摆放着美食。 都摆放的满满当当后,又有宫女斟满酒盅,再齐齐退下。 隆正帝举起酒盅,淡淡的看了眼贾环,又扫了眼赢昼,对赢祥和董皇后道:“今日,朕极高兴!” 一句话,就是对贾环方才所说之言的最大肯定。 赢祥悄然松了口气,赢昼则无力的垂头丧气。 隆正帝继续道:“贾环方才那些话,有些是胆大包天的混帐话,但也有极中肯的。 他说,如今外面那些魑魅魍魉的腌臜混帐,已经无法伤害到他,也无法伤害到朕。 这是对的! 如今民心在朕,军心亦在朕,谁还能将朕如何? 所以,朕望在座诸位,能与朕同心协力,共造千古未有之盛世! 贾环,你说,现如今外面人,都骂你是朕的爪牙,都想先除你而后快。 那么朕今日当着皇后,当着十三弟的面,给你一个保证,只要你还忠于大秦,朕一定保你一个好结果! 即使,朕大行之后……” 贾环看着眼神激荡,面容坚毅的隆正帝,眼圈也有些热,他低头收敛了下情绪,然后抬头轻笑道:“好,臣就先谢陛下厚爱了! 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来,干!” “这个浑小子!” 一旁赢祥哭笑不得的笑骂了声后,起身举杯正色贺道:“臣弟祝吾皇名垂青史,必为千古一帝!” 董皇后亦是面色古怪的看了眼贾环后,颤了颤肩头,而后屈膝福下,对隆正帝道:“臣妾亦祝陛下百世流芳,必为帝王之范。” 赢昼似也恢复了精神,先鄙视的看了傻眼儿的贾环,然后躬身贺道:“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望父皇能保重龙体,儿臣还想在父皇膝下尽孝一百年!” 隆正帝听这难得的赤诚之言,眼中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慈色,点了点头。 赢昼怕是平生第一次得到隆正帝的赞许,激动的当场红了眼圈,濡慕的看着隆正帝…… 这一幕,有些感人。 在天家,也极少见到。 贾环却有些等的不耐烦了,再大喝一声:“来,干!” …… ps:第三更,第三更啊!! 求订阅!爆掉订阅,心碎。 正文 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火坑 贾环面前的半人高金丝楠木雕花几,与赢昼相邻。 赢昼正处于被父皇慈爱宠.幸的无限感动中,却不妨耳边炸起一道惊雷“来,干!” 太突然了,猝不及防下,本就胆小的赢昼,一个屁敦儿唬倒在地。 别说是他,连董皇后都被贾环这一惊一乍给唬了一跳。 唯有隆正帝和赢祥两人,既头疼又无奈的看着这个哈哈大笑的粗坯! “贾环!你……你无礼!” 赢昼回过神后,就面红耳赤的愤怒指责道。 贾环莫名道:“我如何无礼了?” 赢昼顶着一张因愤怒羞恼而涨红的大圆脸,道:“这是坤宁宫,你……你吓到母后了,岂不是无礼?” 贾环闻言,朝高台看去,却见董皇后正咯咯咯笑的欢畅,贾环又看向赢昼。 赢昼无比幽怨的看着素来端庄雍容的董皇后,今日却笑弯了腰,又小心翼翼的瞄了眼根本不理会小儿辈的隆正帝,嘟囔道:“父皇母后忒偏心,若是我这般无礼,早不知被打死几回了……” 说着,小眼睛里的眼珠转了转,端着酒杯,似乎想效仿之,看看是不是今日隆正帝和董皇后心情不错的缘故,才没惩罚贾环。 而且,皇后笑的那么畅快,他若也来这么一出,皇后岂不是更畅快…… 念及此,赢昼决定在隆正帝和董皇后面前也大胆一次,做回孝子! 他堂堂帝王五子,岂能输给贾环这样的小赤佬! 于是,赢昼闷着头,端着手里的酒盅,气沉丹田,用尽气力忽然爆喝一声:“干!!!” “当啷……” 隆正帝手中的酒盅落地,一旁董皇后更是唬的面色发白。 赢祥艺高人胆大,只是皱起了眉头。 贾环则伏在桌几上,整个人如同抽羊羔疯般,颤栗扭曲着…… 这孙子,太他吗可乐了! 贾环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着赢昼的表情眼神变化,所以都看在眼里。 直觉得这孩子能在宫里活这么大,还没被人坑死,真不容易…… 此刻,赢昼也自知闯祸了,看着脸色黑如锅底的隆正帝,看看凤目竖起的董皇后,再看看伏着桌几笑成疯子的贾环…… 赢昼心中无比的凄凉,一张胖脸上几乎生无可恋! 父皇母后,儿臣才是亲生的啊!! “混帐东西!” 隆正帝嘴里吐出四个字,唬的赢昼忙起身跪地请罪。 赢祥笑道:“赢昼啊,不要跟贾环学。 他一个粗坯,做了这等无礼的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你整日里在景阳宫读书,三岁起就有教导嬷嬷教规矩,岂能乱了礼仪?” 赢昼哭丧着脸道:“十三叔,侄儿见母后这般喜悦,就想……就想让母后更高兴些。谁知道……侄儿愚鲁不堪,东施效颦,侄儿,侄儿……” 说着,愧疚的红了眼圈儿。 这一幕,赢祥看着都不落忍,隆正帝身为亲父,又岂能不心软,沉声道:“起来吧,你有这份孝心就是好的。” 赢昼闻言,忙谢恩起身。 隆正帝又看向犹自伏在案几上,笑的扭曲的贾环,一张脸登时再次黑了下来,咬牙切齿骂道:“黑了心的混帐!还有脸子笑? 都是你这混帐没带好头!” 贾环忙起身,一张脸笑的通红,连连摆手道:“陛下陛下,您这可太高看臣了,臣算哪个份儿上的,敢给皇子带头? 实在是……实在是五皇子太缺心……太实诚了。” 隆正帝闻言,脸色愈发难看,董皇后也不乐意了,道:“贾环,不许欺负本宫的皇儿!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般妖孽的天姿的……” 隆正帝冷笑一声,道:“他那算什么天姿?一肚子坏心肠!” 贾环不乐意了,道:“陛下,娘娘,您二位是人间至尊,这样就不地道了!合着您一家子合起来对付臣一个?” “噗嗤!” 董皇后听他说的委屈,忍不住喷笑出声。 不过见隆正帝还要骂人,董皇后却不敢让这一对君臣继续斗嘴下去,忙道:“陛下,快用膳吧,一会儿都凉了。贾环方才还叫饿呢!”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瞪了贾环一眼后,道:“那就用膳吧。” 隆正帝规矩大,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吃饭时,都是安安静静的吃,不许人开口。 虽然珍馐佳肴美味无双,可贾环吃的却不大过瘾。 在家吃饭时,只要贾政不在席,那就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 一顿饭能吃一个时辰,从头笑到尾,不过也确实有人呛着噎着过…… 好不容易等宫女送上漱口茶水和净手的帕子,清理罢,夏守忠又指挥着内侍将案几都收走。 再命人送上饭后消食的茶。 隆正帝之前就见过贾环将一桌几的珍馐都吃了个干净,还让苏培盛将他桌上的几盘送过去,也被消灭了。 这会儿见贾环神清气爽的喝茶,心里有些羡慕。 他毕竟五十多的人了,哪里还有这样好的胃口? “吃饱了?” 隆正帝细眸微眯,语气清淡的问道。 贾环也习惯了他这幅做派,呵呵一笑,道:“还成吧,半饱……” 真有些勉强…… 隆正帝抽了抽嘴角,眼神变得阴沉起来,贾环忙道:“陛下,臣是不愿欺君!不信您问十三爷,臣等武人,放开了吃,能一顿吃头牛,然后三天不用吃! 臣平日里在家也是只吃半饱。” 隆正帝不用问赢祥,也知道武人到了武宗,食量会大增。 董皇后却不知这一茬,掩口惊叹道:“一餐食一牛?了不得!怪道都说穷文富武,寻常百姓家,还真出不得武人。” 贾环笑道:“倒也未必,也有些人天生根骨就极好,连洗筋伐髓都不用,就能从武。对了娘娘,臣向您讨些东西……” “哦?跟本宫讨东西?呵呵,贾环你说说,要些什么?” 董皇后大概还从未见过敢直接跟她要东西的人,见一旁隆正帝自顾喝茶,也不理会,就好笑问道。 贾环道:“宫里美味确实非同一般,臣想讨些方子,回家给家里老祖宗也尝尝。” “这样啊?那一会儿本宫让人备些食盒,让你带回去,与荣国太夫人品尝一番,不就好了?” 董皇后笑道。 贾环干笑了声,道:“臣家里不还开了个酒楼吗?臣想着,宫里这般美味,外面人定也爱吃,所以……” “哼哼!” 隆正帝放下茶盏,冷笑道:“小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朕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贾环耷拉着眉毛,道:“陛下,您小气不给就算了,何苦再挖苦打击?而且,臣立功您还没给赏赐呢!” 一副不忿的语气。 隆正帝语气不善道:“谁说朕没准备赏赐?” 贾环眼睛一亮,道:“陛下,您准备赏臣些什么好?” 隆正帝似笑非笑道:“朕知道你最有孝心,所以,准备给贾政升点官,让他做户部尚书。” “我……” 好歹没把脏话骂出口,贾环变了脸色,道:“陛下,这是哪个黑了心的给您出的坏主意?这不是在坑臣吗?” “贾环,不要乱说话。” 赢祥在一旁提醒道。 贾环闻言,再看向黑了脸的隆正帝,自然明白过来,黑了心的到底是哪个。 他无奈道:“陛下,您是识人的,难道看不出,臣父亲根本不是办俗务的料儿?真将户部这样重要的堂口给他,那不是在提拔他,那是在害他。 况且,臣父耳根子又软,被一群清客文人一忽悠,不定要闹出多大的篓子!” 隆正帝闻言,看了眼赢祥,赢祥也微微摇摇头。 他知道隆正帝是为了算计贾环,可这个算计真不怎么高明。 隆正帝见连赢祥都觉得不妥,心里一叹,也就放弃了这个心思,看贾环着急的模样,喝道:“朝廷名爵,赏罚自有法度,也是你说不行就不行的?” 话虽如此,见贾环脸色阴沉下来,又道:“看你那德性!真当朕愿赏个户部尚书给你家?你不要,朕还不给了!” 然后对董皇后道:“这混帐素来没出息,既然他要方子不要尚书,皇后就把方子给他就是。” 董皇后笑道:“传出去,亦是一桩美谈。臣妾只听闻过有人跑官要官者,像如今这般,陛下赏赐一个一品尚书,都不愿要者,还真真是古之未有过。” 隆正帝没好气道:“不过是他想偷奸耍滑罢了,怕担当! 也能和古人让贤相比?” 贾环无所谓,只要别让贾政去当那劳什子户部尚书就好。 那真真不是人干的事。 跑部钱进,绝不是后世天朝独有的特色。 自古时起,户部就是各省官员进京后,最先拜访的堂口。 各省税银,先收入各省藩库中,然后解押送京。 再由户部核算,内阁议定,春时将来年的预算拨付给各省。 可银子进了国库后,通常各方人马就开始往里伸手。 有时,连宫里都要往里伸手。 万一再遇到天灾兵祸,银子更花的海了去了。 可来年的预算就没了,那各省督抚岂能愿意? 他们不会闹内阁,更不敢跟宫里闹,就会在户部堂口里跳脚骂街。 难听的话说的能让人想死…… 连张廷玉在户部时,遇到这种情况都只能做缩头乌龟,贾政若去了,非得被气死不可。 他可没张廷玉的声望,更没张廷玉深厚的涵养气度。 到时候,贾环就整日里和各省大佬们打擂吧。 这种火盆子,说什么都不能接。 Ps:第一更!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章 不要脸就行! 经过此事,坤宁宫的气氛多少有些衰落。 贾环面色淡淡,心里不大舒服。 他娘的,眨眼间就给老子挖坑! 别人许是喜欢这样的火坑,可贾家最不喜欢这种活儿。 隆正帝瞪了贾环一眼,也没改变什么,脸色也阴沉下来。 赢昼是真真服了贾环,这位是真敢和他父皇打擂啊! 后宫不得干政,董皇后都不好说什么,赢祥便在一旁打圆场,道:“贾环,不要使小性。皇上是想让你多为朝廷出些力,才想让贾政出来做事。 你也别以为皇上是为了算计你,皇上是信得过你。 你觉得户部是个火坑,会让你难做。 可再难做,你难得过张廷玉? 再难做,难做的过皇上? 都像你这般见了难处就往后缩,朝廷的公务还怎么做?” 贾环闷声道:“臣何曾怕过难?厄罗斯的哥萨克十万铁营,臣带一千兵马都敢往里冲,死都不怕,还怕这? 臣不怕苦难,也不怕被人刁难辱骂,臣子嘛,既然受了富贵,就该为国朝出力,天经地义。 可是……臣却不忍家中老父再遭这样的罪。” 此言一出,董皇后当即红了眼圈。 赢祥看向隆正帝,无奈。 隆正帝面色微微悻悻,沉声道:“这个混帐东西,户部何时就成了火坑……罢了,你不愿,朕也不给了,此事再莫提。” 气氛还是沉闷,贾环就想告退。 却见苏培盛忽然躬身笑道:“陛下,奴婢还有些事,想求宁侯一求。” 隆正帝嗯了声,侧目看向苏培盛,道:“你有何事?” 苏培盛笑道:“奴婢蒙主子信重,执掌中车府,却不想今日差点出了大篓子。若非宁侯果敢得力,奴婢就罪该万死了! 所以奴婢想请教宁侯,今日处事,到底是什么个章法。 不敢瞒陛下,奴婢到现在,还不大清楚怎么回事呢。” 赢祥也笑道:“也是,往日里都是那些清流们说什么,百姓们就信什么,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事,都是任由清流们去作为。 贾环,你说说看,今儿是怎么变的戏法儿,百姓们怎就会听你的?” 隆正帝也眯起了细眸,看向贾环。 贾环道:“他们不是信臣,是信百姓自己。那些苦主们,都是百姓出身,是他们自己人。 臣让一些耳目,在人群中把那些苦主的身份说清楚,这些事都是事实,纵然那些耍嘴皮子的都不能否认。 所以苦主的话,就容易得到相信。 他们又那般凄惨,个个被害得家破人亡,百姓们兔死狐悲,自然愤怒不已。 害人的又都是之前的清流,百姓们又不傻,自然不会再信他们。 十数万百姓耳闻目见,再口口相传,不用一晚上,满神京的百姓都知道黄理那些人做的好事,也就知道了陛下为民做主的事。 如此,陛下的名声自然就好了。” “有道理,步步为营,有理有据。” 赢祥赞道:“你让人在百姓里传播那些苦主的身份消息,是神来之笔,有画龙点睛之妙,引导了百姓的目光方向。” 贾环闻言,又有些得意起来,撇撇嘴,道:“好说。” “呵呵呵!” 赢祥见之笑了起来,他是真欣赏贾环这点,不做作,得意就得意。 苏培盛见隆正帝面色依旧不善,忙再问道:“宁侯,今日您做的已是极好了,可……奴婢却担心,那些整日里传谣造谣的清流们,怕不会这般轻易的罢休,想来还会再传谣造谣。 奴婢请问宁侯,可有对策?” 隆正帝和赢祥又齐齐看向贾环,他们也关心这点。 倒不是贾环的公务水准高于他二人,论处理政务的水平,十个贾环加一起都比不上两人。 可贾环却有超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尤其是在宣传方面。 听闻苏培盛相问,他起了顽心,道:“这好办啊!老苏……苏公公,您这样,先下手为强!” “怎么个先下手为强?” 苏培盛方才是为了帮贾环解围,这会儿却真来了兴致,忙问道。 他执掌中车府,维护隆正帝的一切利益,名声自然也是其中的重点。 若能帮隆正帝扭转民间的坏名声,那可是大功一件! 贾环嘿嘿笑道:“你派人,在民间宣传,陛下如何爱民如子,如何心疼百姓受苦。 之前不是江南遭了水灾吗? 你就让人给百姓们说,陛下听闻江南百姓罹难,痛不欲生,执朱笔在纸上连写了七个惨字! 惨惨惨惨惨惨惨! 然后,呕血三升……” 苏培盛一张老脸都白了! 造谣陛下呕血三升?那岂不是在造谣陛下快升天了? 贾环却越说越兴奋,道:“告诉百姓,陛下为了让灾民们能多吃点,宁肯自己少吃点,一餐只吃……这么多!” 说着,他竖起两根指头。 “二两?” 赢昼似也来了兴致,眼睛发亮的补充道。 贾环无比鄙夷的看着他,像是在看智障儿,道:“二两饭?你当在喂……哼哼呢?吃那么多还叫心系灾民?” 赢昼傻眼儿道:“二两还多?那吃多少?二碗?” 贾环嗤笑道:“看看这是几?不识数!我告诉你,一餐只吃八粒米!” 赢昼简直日了狗了,你若是比划大拇指和食指,傻子也知道那是八。 可你比划食指和中指,艹你大爷的,谁知道这是八? 再说了,八粒米?! 这哄谁呢,还不够一口焖的! 贾环却不在意,又道:“不止如此,还得告诉百姓,陛下穿的龙袍都被洗白了还不舍得换,里面的衣裳,更是补丁落着补丁!” “噗!” 赢祥一口茶喷出。 皇帝的正装龙袍从来都是三月一换,从不过水。 而且一年到头来也穿不了几回。 里面的衣服,更是天天换新的。 皇帝岂能穿浆洗过的旧衣? 贾环这是糊弄鬼呢! “对了,只这般说,百姓听多了许就不爱听了。苏公公可以养几个戏台班子,让他们改成戏,到长安各坊市免费去唱! 按照这个法子,不出一年,陛下就是人间圣人,哈哈哈!” 贾环说的可乐,自己哈哈笑出声,却发现隆正帝的脸黑的都发青了…… 董皇后却咯咯乐个不停,问贾环:“贾环,你从哪学来的这些法子?真真是……本宫都不好说!” 贾环昂头正色道:“娘娘,这还用学?不要脸就成!” “噗!” “哎哟!” 董皇后怕是一辈子都没这会儿笑的狠,捂着肚子,向隆正帝请罪道:“陛下,是……是臣妾失仪了。” 赢祥和赢昼两人也闷着乐,这厮真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隆正帝见之无奈,瞪眼看着贾环,咬牙道:“这个混账行子,敢拿朕说嘴!早晚朕剥了你这张好皮!” 贾环嘟囔了下嘴,不再吭声,隆正帝见之,哼了声。 赢祥笑道:“陛下,那些胡闹说法也就罢了,不过派人和戏台子去百姓中说法的法子,却是极好的。 也不用说那些有的没的,就让苏培盛照实说,不让人再颠倒了黑白去就成。” 隆正帝闻言“嗯”了声,点点头,道:“十三弟所言极是……好好的法子,让这混帐唱歪了经。” 贾环半笑半认真道:“陛下,臣还真不是混闹。按臣这法子去造势,不出五年,陛下您就是这世间圣人,绝不虚言。” 隆正帝鄙夷道:“朕堂堂帝王,岂能用这等让人笑掉大牙的糊弄手段? 朕也不稀罕这样得来的圣人名声。 只要朕勤政爱民,不昏庸暴敛,百姓的日子一日好过一日,他们自会念朕的好! 此方为大道! 若朕按你所为,歪门邪道,混帐德性,必沦为青史笑柄!” 贾环闻言,没再多言,拱手致敬。 就这觉悟,在后世也能当个好县长! 至少比他强…… 许是觉得自己一身正气皇威终于慑服了贾环,隆正帝脸上也见了点笑意,道:“行了,没甚事就出宫去吧。 整日里就知道和一群女孩子风花雪月,不是遛猫就是放风筝,没一点出息! 朕和忠怡亲王还得回上书房处理公务,不留你了,怕耽搁你的大事!” “呵呵呵……” 董皇后和赢祥一阵轻笑,赢昼也咧嘴大笑。 董皇后对侍立在殿内恭候的夏守忠道:“将宫里御膳房的餐食点心方子都抄一份,送给贾环。” 夏守忠忙笑道:“方才奴婢就让人去抄来了。” 说着,从袖兜里取出数卷纸卷,躬身踩着猫步近到贾环跟前,笑道:“这里有六百六十八份御膳配方,还有两百零六种点心配方,都交给宁侯了。” 贾环似笑非笑的看着夏守忠,道:“有劳夏公公了。” 夏守忠忙笑道:“不敢。” 贾环收好方子后,嘿嘿一乐,对隆正帝和董皇后行礼道:“陛下,娘娘,臣告退了!” 董皇后见隆正帝没开口的意思,便笑道:“家去了代本宫问太夫人好。” 贾环再次谢过后,转身就走。 走到殿门口时,就听到后面传来隆正帝的阴沉声音:“每月初一十五别忘了进宫请安,没孝心的东西……赢昼!” “儿臣在!” 赢昼忙应道。 “去送贾环出宫。” 赢昼:“……” …… Ps:第二更!求订阅啊!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与赢昼为友 从坤宁宫出来后,赢昼挺着大肚子,趾高气扬的走在前方,超过贾环一个身位。 贾环轻笑了声,看着拎着宫灯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内侍,道:“前面好好带路。” 赢昼脸上得意的表情一凝,只感觉吃了坨屎般,被恶心坏了。 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让贾环先行,他在后面,大摇大摆的走着。 贾环前面走了两步,又笑道:“后面跟班儿的,跟紧了,黑咕隆咚的,别钻出来个歹人!” 贵人行走,后面都是有侍卫相从护送的。 赢昼面上刚浮起的笑脸又凝住了,感觉又吃了坨翔…… 连走两步,与贾环并齐后,赢昼恶狠狠的瞪着贾环。 贾环懒洋洋道:“别自卑,你人是丑些,可你头脑简单啊!” “噗!” 前面提灯引路的宫人和后面护卫的侍卫,实在压抑不住了,一起喷笑出声。 这他娘的是什么可是? 根本没有转折好吗!! 赢昼也红了眼,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扑向贾环,大吼道:“我杀了你!” 就在宫人和侍卫们大急时,却见贾环哈哈大笑的搂住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的赢昼,笑道:“你还真是个城府深度为零的家伙,这样就被激怒了? 哈哈!冷静些,五皇子,心思单纯的人应该最能分的清好坏。 你冷静下来平心而论,我对你有恶意吗?” 赢昼怒声道:“你总是捉弄我,还说没恶意?” 贾环眉尖轻挑,道:“你难道不知道,像咱们这样的人,要是对某个人有恶意,面上根本不会流露出来,只会在背地里不停的放暗箭! 咻咻咻! 直到害死对方……” 赢昼闻言,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宫里长大的孩子,怎会不知道这种事…… “看吧,你也知道对吧?” 贾环搂着赢昼,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整日里和那些琢磨阴谋诡计的人精.子打交道忒没趣,遇到五皇子你这样单纯善良的,我是真想和你做朋友! 当然,我行事可能有些出格,但那只是在逗乐而已。 五皇子难道不知道,男人之间的友情,从来都是打打闹闹,恶语相向?” 赢昼将信将疑道:“怎么可能?我看到别人做好友,都是意气相投,亲密无间。” 贾环嗤笑了声,道:“你看的都是书生吧?” 赢昼点点头,闷声道:“是……难得,你们将门不这样?” 贾环道:“所谓书生,都是靠耍嘴皮子吃饭的,哪怕是两方敌对,面上还是会虚与委蛇,谈笑风生,背后里各种算计,这种人多无趣,也没人敢相信。 但我们将门不同!” “怎么不同法?还不都那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和方冲一伙儿天天干仗!” 赢昼撇嘴道。 贾环笑道:“我们将门之间也有矛盾,人嘛,总有时候看一个人顺眼,看一个人不顺眼。 看不顺眼怎么办? 打啊! 镇国公府的牛奔,奋武侯府的温博,这两人都是我兄长,五皇子认得他们吧?” “自然认得。” 赢昼道。 牛家和温家都是都中最顶级的武勋将门,赢昼自然没有不认识的道理。 贾环笑道:“那你怕是不知道,当初我和牛奔,还有温博,都是不打不相识。 牛奔和温博两人,就是现在,见了面就打,要么就对骂。” “那是你们好斗!算什么朋友?” 赢昼鄙夷道。 贾环轻声一笑,道:“但我们在战场上,救过彼此性命至少三次。 牛奔为救温博,差点被一根八牛弩射穿心脏。 温博为救牛奔,也险些被一杆大戟砍断脖子! 但他们依旧无怨无悔,下次再有危险,对方照样拼死相救,因为他们是兄弟! 你让你见过的那些文人友人去试试,别说救人,屎尿不吓出来都是好的…… 五皇子,这你就明白,我为何会这般喜欢和你顽笑了吧? 那没有恶意。” 赢昼毕竟是男儿,心中也有热血,听贾环说的那般惨烈雄壮,心里也有些向往,只是宫里的生活经历,还是让他有些疑虑,道:“你真想和我做朋友?你不是都有那么多朋友了么?” 贾环哈哈笑道:“谁还嫌朋友多?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五皇子你这样心思单纯善良,万一交友不善,岂不是像五皇子你这样,被人给哄骗了?” “你……” 赢昼闻言,登时涨红了脸,道:“我,我没有被人哄骗!” 贾环笑道:“你听听,头上飞柳絮,王上一片白,就是一个皇……这都嘛破玩意儿? 还不如我做的诗好呢! 你若不信,让人去宫外打听打听,到处都把这个段子当笑话讲。 你还说自己没被哄骗?” 赢昼闻言,胖脸上的肉都在颤抖,道:“当真?到处都有人拿我取笑?” 贾环道:“这就对了,谁说的都不信,自己派人去打听打听,或者,自己去外面听听,就都清楚了。” “好!” 赢昼颤声道:“我一定会派人去查清楚的!若真是外面人都在笑话我,我……我绝饶不了他们!” 他心里其实已经信了。 贾环呵呵笑道:“我就不明白你生哪门子气,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书生为了邀直名清名,他们在外面连陛下的坏话都敢说敢传? 我更不用提了,彻彻底底一个天家狗腿子! 你说你这点事算什么事,也值当你这么生气?” 赢昼心里果然舒服多了,又问道:“当真?” 贾环笑了笑,搂着赢昼转了个身,问身后的侍卫,道:“喂,你们也常出宫,给五皇子说说,外面人是怎么说陛下,怎么说我的…… 算了,也不难为你们了,就给五皇子说说,外面人是怎么说我的吧。” 一侍卫闻言,脸上的为难之色骤减,道:“殿下,宁侯所言不差,外面人都说宁侯是黑了心的,只会溜须拍马邀宠……” 赢昼忽然道:“我觉得也是……” “我艹!你行不行啊?” 贾环气骂道:“今儿你眼睛瞎了,没见陛下要让我爹当户部尚书时都让我给拼死辞了? 你爹还见天的骂我,我巴不得天南地北的四处游玩,偏他圈着我不放,我还用溜须拍马?” 赢昼想了想,也对,迷惑道:“那为何我父皇和母后都那般喜欢你,我觉得他们比喜欢我还喜欢你……” 贾环叹息道:“我刚才说为何愿意和你做朋友?” 赢昼不知他想说什么,答道:“你说我心思单纯善良。” 贾环语重心长道:“着啊,在你爹妈心里,我也是个心思单纯善良的,又忠心,又能干,还没坏心思,他们不喜欢我喜欢谁?” 赢昼愈发迷惑:“那我岂不是比你更单纯善良,更忠心?怎不见父皇母后这般喜欢我?” 贾环同情的拍了拍赢昼的肩膀,道:“五皇子,你就是太单纯太善良了,单纯善良的有些过了……” 赢昼福至心灵,忽道:“你是说我缺心眼儿?” 贾环哈哈笑道:“这会儿子倒聪明起来了!” “我和你拼了!!” 赢昼怒吼一声,就要撕打贾环。 贾环撒腿就跑,哈哈大笑。 “不要跑!你这个黑了心的,还说想和我做朋友……” 一边呼哧呼哧的追,赢昼一边骂道。 贾环遥遥摆手道:“过两日有个好顽的,我打发人送请柬给你,别忘了去看热闹啊! 小五子,多跑两圈别停。 你家人眼睛本来就小,再一胖,眼睛就没了,太丑! 多跑两圈减减肥!” “我和你拼了!这个黑了心的! 他娘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知道我的厉害,害怕了吧? 哈哈哈哈! 别忘了送请柬!” “O……K!” …… 坤宁宫,鸾台高处,隆正帝和赢祥看着皇庭内的这一幕。 赢祥笑道:“皇上,没想到贾环这小子和赢昼还做起了朋友。” 隆正帝嘴角弯起,道:“他们年纪一般大,能做朋友也不稀奇。” 赢祥迟疑了下,道:“皇上,贾环会不会是在想……” “不会!” 隆正帝断然否定道:“贾环之前说的很清楚,朕也以为他说的极是,五皇儿的性子,的确不适合继承大宝。” 赢祥沉默了下,东宫之事,连他都不好多言,太犯忌讳。 因为不管怎么说,都改变不了隆正帝和赢历的父子血缘。 隆正帝也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谈,岔开话题道:“十三弟可知贾环为何在此时寻赢昼做朋友?” 赢祥摇摇头,道:“臣弟不知。” 隆正帝呵呵笑道:“因为他在都中的那些衙内兄弟,全都要出京了。他没人耍子了……” 赢祥闻言,眉头一皱,道:“全都出京,为何?” 他是真不知道,军中的事,他现在极少插手…… 隆正帝声音淡淡道:“武威公之子秦风、镇国公府的牛奔、奋武侯府的温博、康安侯府的诸葛道……所有都中顶级勋贵的将门子弟,此次全部被派往九边历练。 其中,多数派往北方的长城军团。 呵,好手段啊! 堂堂八大军团之一,瞬间就被他们拆解分食了。 长城军团三大都指挥使,两个易主。 三十个直接掌兵权的营指挥使,二十个易位。” 赢祥闻言,皱眉暗怒道:“这般大的动静,他们怎么敢……这也太过分了!” 隆正帝摆摆手,示意赢祥勿需动怒,轻声道:“这是朕答允的。 原本秦梁和牛继宗在军机阁闹的几乎撕破了脸,两边将领也都快成了仇寇。 后来,是贾环趁着婚事,发了通大火,才将这股分裂之势给烧了下去。 只是,秦梁和牛继宗都是傲气凛人之姿,谁也不服谁,朕却不信,贾环还能烧几次! 早晚还得斗争! 两方势均力敌,再加上贾环从中转圜,恰好能做到斗而不裂,是个平衡的好局势。 这样就很好。 至于长城军团撤换下来的将校,都被送去了蓝田大营。 有了这批熟悉的将校,岳钟琪就能极快的将这个战力第一的兵团,彻底掌控在手。 京畿自此无事!” 夜渐深,清寒如水。 …… PS:三更完毕,求订阅!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牛府赴宴 翌日,天蒙蒙未亮。 宁国府宁安堂后宅,东暖阁。 一张颇宽敞的朱漆雕花楠木拔步床,被宛若云烟的翠色帷帐包围着。 透过帷帐,可看到床榻上,竟安置着两床大红锦被,还躺了三个人…… 外面那个女孩子,一人盖着一套锦被,而另一套锦被,则被中间的人和最里面的人一起盖着。 只是…… 似乎也并非分的那么清,因为中间那人的一只胳膊,似乎伸进了外面那个女孩子的锦被中…… “唔,环儿,不要……不要了嘛……” 一道娇憨诱人的娇吟声从薄纱中传出,似让清晨的秋雾都为之羞涩,渐渐散了去。 “林姐姐,我是为你好,真的。多揉揉,有助于血液循环,可以帮她们长大哦!” “真……真的?” “当然!” “那……那你可不可以别……别用嘴巴……” “用嘴巴效果更好……啊呜!” “嘤……” 另一边,锦被里似也有动静。 紫鹃双手似在用力的抵挡某只安禄山之爪的侵扰,偏又不敢用力出声,怕惊动了第三人。 她的力气哪里又能挡得住某三孙子,最后只能被他得逞,"jiao chuan"吁吁…… …… 一个时辰后。 贾环赤着上身,也赤着下.身…… 在外面阳光射进万束光芒中,从锦被中爬了出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呸!” “丑死了!” 两道羞恼的声音从锦被中响起,一起蒙上了头,不过,又都悄悄拉开了一条缝隙…… “哇哈哈!每天晨起锻炼一回,你好我好大家好!爽!” 贾环活力四射道。 言语却让林黛玉和紫鹃连最后一丝缝隙都齐齐拉上,蒙着头道:“快走快走,莫在这里发疯!” 贾环自然不是暴露狂,穿好了衣衫后,先拉开蒙在林黛玉头上的锦被,狠狠在她娇润的唇上亲了口,道:“乖乖再睡一会儿,等会儿会有人来送早餐,和紫鹃吃了,再去西边儿。” 林黛玉乖巧的应了声,笑嘻嘻的看了眼贾环后,又蒙上头。 贾环呵呵一笑,又用力扯开紫鹃的锦被,看着她面红耳赤的紧紧抿着嘴巴,似不想让人轻.薄了去…… 贾环就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紫鹃松了口气,刚微微放开唇,就感觉嘴巴被人堵住…… “哈哈哈!你也好生休息一会儿,不用急着起来。” 贾环得逞后笑道。 这时,林黛玉才唰的一下拉下锦被,看着贾环笑道:“环儿,今日我和紫鹃要回潇湘馆了哦。书本纸墨和从扬州带来的家俬都在那里呢,我也想那几束竹子了。” 话虽如此,贾环却明白林黛玉的心。 林黛玉和史湘云若一直住在这里,那其她女孩子就不可能过来,贾环夜里也不好过去。 否则,岂不是让林史二女守空房? 索性,搬回潇湘馆和云来阁,贾环就轻快了许多。 贾环怜惜的抚着林黛玉的头发,笑道:“不相干的,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谁都知道,我最喜欢林姐姐。” 林黛玉闻言,原本就晕红的俏脸上,登时愈发浮满粉色的云霞,一双灵动好看的眼睛,仿佛是蒙上了薄雾的冬泉,让人爱如珍宝,她眸光流转的看着贾环,轻笑道:“我知道你的心,就够了。何苦再让你为难?我也心疼呢……” 贾环闻言,又忍不住在她娇嫩的红唇上亲了又亲,最后还是强忍住,道:“倒霉,今儿必须要去镇国公府,过几天奔哥就要去扎萨克图了,几千里地。若非如此,今儿我一定留家里,好好陪林姐姐。”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羞涩道:“别整日里就想做坏事……你外面还有事,就快去吧。对了,别忘了去西暖阁。” 贾环感动的无与伦比,道:“林姐姐,其实……我晚几个时辰去,也是可以的。” “休想!” 林黛玉识破贾环诡计,娇喝一声。 贾环哈哈一笑,再次百亲不厌的亲了亲林黛玉的红唇,然后起身大步出去。 看着贾环的背影,林黛玉怔怔出神,微微有些红肿的嘴唇,弯起一抹极好看的微笑。 “姑娘,三爷真是爱煞了你呢。” 紫鹃在一旁既高兴,也艳羡的说道。 林黛玉回过神后,喜悦一笑,道:“好姐姐,你三爷也爱你呢!昨晚和方才……他折磨你的时候,比折磨我的时候长多了,嘻嘻!” 紫鹃闻言,面色顿时一片血红,羞恼着急道:“姑娘也疯了……真真是,都跟三爷学坏了! 三爷那是因为怜惜姑娘,不敢……不敢用力,才都……你还笑我!” 林黛玉见紫鹃眼圈都气红了,忙道:“好姐姐,是我的不是,不过,我说的也是真的哩!你当环儿为何会让你做屋里人?他若不喜你,根本不会要你的。 不信,你看云丫头房里的翠缕,还有宝丫头屋里的莺儿。 她们难道就不想服侍她们姑娘一辈子? 你问问宝丫头和云丫头,她们有没有和环儿提过这事? 不过是环儿不答应罢了。 所以,我刚才可不是轻狂的说,环儿也是真心喜欢你呢。” 紫鹃闻言,心里落下好大一块石头,擦了眼泪,笑道:“我不过姑娘的丫头,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要姑娘好,怎样都成!快躺好吧,这样凉的天,你就这般坐起,当心着了凉!” 说着,忙扶着林黛玉给她盖好锦被。 林黛玉呵呵一笑,幸福的眯起眼,看着紫鹃道了声:“真好呢!” …… 去了西暖阁又将史湘云强行祸祸了遍,发现效果良好后,贾环便从宁安堂后宅出来。 去了西府给贾母还有贾政、赵姨娘请了安。 然后,便在韩家兄弟并二十宁国亲兵的护卫下,前往了神京西城,怀远坊,镇国公府。 昨日隆正帝举办了回家宴,今日,镇国公府举办的,亦是家宴。 贾环上镇国公府,根本不用像去孝康亲王府或是国丈府董家那般,还要提前一天递拜帖。 他直接打马从偏门入内,然后径自去了后宅。 穿堂过户。 牛家仆婢见了他,也不喊三爷,只喊二爷。 在牛家,贾环排在牛奔之后,行二。 这是在武威公府秦家都没有的。 进了二门后,贾环就见牛奔乐呵呵的迎了出来。 贾环奇道:“奔哥,你还出来接我?你去我那里,我可从未接过你!” 牛奔没好气道:“我愿意来接个锤子!是我娘让我来的!” 贾环正想再嘲笑两句,就见牛奔身后又跟过来一人,面色很有些不自然。 看着贾环的目光也闪闪躲躲的…… 贾环眉尖一挑,似笑非笑道:“这不是云哥儿么?今儿怎舍得露面了?” 此人正是牛继宗庶子牛云。 那日祭天郊迎,便是这个牛云,和贾兰等人一并被放在了诵诸圣典籍的队伍排首。 贾兰被贾环教训后,第二个被贾环打倒的,就是此人。 他比牛奔小一岁,但比贾环大一岁。 只是他不曾习武,骨骼不如贾环牛奔等人高大威武。 在贾环面前看起来,反倒稚气许多。 听贾环这般调侃,牛云涨红了脸,讷讷道:“见过环哥儿,我,我……” “瞧你那熊样!” 牛奔极看不上他,喝道:“好好的话也不会说吗?” 说罢,也不理他,对贾环道:“我去扎萨克图后,他便帮娘处理府中事务。 因为祭天之事,这几年他就不要再想去搏功名了。 混帐东西,差点把镇国公府都拉进去。 不理这蠢物,走,环哥儿,咱们进去。” 贾环看了这牛云一眼,见他一副萎靡的模样,轻轻摇头。 自此之后,这牛云怕只能处理些镇国公府的庶务了。 科举近身之路,已经被他自己堵死。 而且,嫡庶之分,在这个时代的力量还是极重的。 同为人子,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不过,贾环也不是圣人,无论帮亲还是帮理,他都该向着牛奔。 因此,没有替牛云说什么公道话,与牛奔直往牛家镇威堂。 …… “环哥儿来了?” 牛继宗穿了件家常长衫,身材魁梧,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座上喝茶,看到贾环与牛奔说说笑笑进来后,点点头问道。 贾环笑呵呵的与牛继宗见礼后,道:“伯伯,伯娘呢?” 牛继宗道:“你伯娘专门为你们俩去做荷包蟹肉和桃仁鸡丁去了。” 贾环闻言,和牛奔两人相视一眼,嘿嘿一笑。 这两道菜都是两人极爱吃的,只是捣腾起来太过麻烦,弄一道菜要提前两三天准备,所以往日里吃的机会不多。 不想今日郭氏却在为他们准备。 正说着,就见身着一身金丝描凤大红裳的郭氏带着一群仆婢进来,仆婢手中提着食盒,连郭氏手中都捧着一个煲汤用的砂锅,香气腾腾。 贾环忙上前请安,笑道:“伯娘,您今年看起来才二十一!” “啪!” 郭氏身怀武功,性子大气,一巴掌叩贾环额上,笑骂道:“臭小子,整日里就知道给娘们儿灌**汤!你当老娘也是你家那些傻丫头,整天被你哄的五迷三道的?再敢混说,仔细老娘剥了你的皮!” 话虽如此,可郭氏看起来还是极开心。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说她年轻…… 饭桌很快收拾好,与宫中独.立的条几待客不同,郭家吃饭是在一张大圆桌上。 满满当当的一桌菜,香气扑鼻。 牛继宗和郭氏坐主位,牛奔和贾环一左一右列两边。 周围一群丫鬟侍立,备着净手和净口茶水并帕子拂尘等一应事物。 一一入座后,牛继宗道:“昨儿陛下也请你吃了顿宴?” 贾环笑道:“也是家宴,除了陛下和皇后,还有忠怡亲王和五皇子赢昼。” 牛奔在一旁嘟囔道:“环哥儿,昨儿你也忒实诚了些,怎地把功劳都往皇帝身上推?分明是你的功劳!” 贾环摇头道:“民望这种东西,天家可以有,甚至也可以有,但咱们武勋,却最好不要有。昨天沾了些,我都寻思着到哪再去抢个小娘子回家,赶紧败掉呢!” 牛奔瞠目结舌,牛继宗则笑着对郭氏道:“看到了么?” 郭氏面色阴晴不定,眼神凶巴巴的看了看贾环,又看了看牛奔,一筷子敲牛奔头上。 “哎哟!” 牛奔叫唤一声,道:“娘,你敲我作甚?” 郭氏郁闷道:“娘想把你敲开窍!环哥儿都能想到的,你这做哥哥的,怎么就想不到?你若也能想到,你爹也不会把你送到蒙古去吃沙子了!” 牛奔闻言,看着郭氏满脸的不舍,憨笑了声,道:“娘,儿子去扎萨克图是去练兵,不是吃沙子。” 贾环看向牛继宗,劝道:“伯父,不必如此吧?牛家的力量多在京畿,奔哥留在这里,早些熟悉这些力量,岂不更好些?” 牛继宗摆摆手,道:“环哥儿,不必说这些了。奔儿不说同你比,就算在你们那个圈子里,除了你外,他也快排不上号了。 如今,你已是一骑绝尘,将他们远远落在后面。 但第二梯队里,我不希望我镇国公府的子弟,还差的太远。” 贾环无奈道:“伯父,奔哥已经做的极好了……再说,他是我兄长,我还能不帮着他? 您也知道,侄儿在军中怕是难有作为了。 所以侄儿打算,日后尽量将力气往奔哥这边使。 武威公府那边……风哥身上书卷气还是浓了些。 伯父您是打老了仗的,也知道,有时候书卷气带来的优柔寡断,会带来多大的灾难。 风哥可为大将,不可为帅。 奔哥就纯粹的多,侄儿以为,他日后可为军中核心!” “好小子!伯娘总算没白疼你!” 听贾环这一席话,郭氏喜的无可无不可,因贾环坐她身边,伸手捞过贾环脑袋,贴在怀里抱紧了。 贾环嗅着鼻口的芳香,一张脸第一次红成了猴屁股,气急败坏道:“伯娘!我都已经成亲了!” “噗!” 郭氏喷笑出声,放开贾环后,使劲揉了揉他脑袋,笑骂道:“臭小子!你就算日后有了儿子孙子,伯娘还是你伯娘!就不能心疼心疼你?” 贾环红着脸抱怨道:“那您还是奔哥的娘的,要心疼也得先心疼他!” 牛奔大惊,这么大的男子汉了,让母亲搂怀里心疼一番算什么,见郭氏看向他,忙道:“娘,先说正事,先说正事!” 郭氏这才放过他,哼了声,笑骂道:“瞧你那熊样儿!” 然后又对牛继宗道:“老爷,环哥儿都这般说了,你总该松口了吧?” 眼神期盼! 再怎么从武,再怎么洒脱,她现在都只是一个儿子的娘亲。 哥萨克图距离神京,遥遥数千里之远。 牛奔又是一个人前去上任…… 那样荒凉偏僻之地,不知多少人一去不复返,生离即死别。 纵然牛奔的情况不同,可又能有多少不同? 郭氏真真不愿让牛奔去九边…… 牛继宗面色淡淡,看了郭氏一眼,眼神歉疚。 然后又看向牛奔,淡淡的目光,却让牛奔感到了如山之重,脸上的笑容敛去。 牛继宗虽没说话,牛奔却愈发紧张。 直到郭氏的啜泣声隐隐传来,牛奔霍然起身,沉声道:“娘,您别哭了,也别怨父亲。 当年父亲在儿子这个年纪,不也跟着先荣国征战沙场了吗?那比儿子现在不知危险多少倍! 不经历磨难,怎能成材成器? 儿子比环哥儿还大二岁,哪里有脸让弟弟照顾一辈子,那岂不成了废物? 儿子是镇国公的子孙,绝不能做废物,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 郭氏到底与众不同,没有再纠缠哭闹,强笑着抹去泪水后,道:“好,你有这个志气就好。” 贾环在一旁劝道:“伯娘,您放一万个心!普通人去了扎萨克图可能难过,可奔哥去那里,我会让他难过吗? 回头侄儿就打发人将建温室的玻璃送过去,让建一个大大的温室,保证奔哥一年四季断不了绿色蔬菜瓜果。 再挖个冰窖,冬天存冰,夏天受用。 扎萨克图最不缺的就是肉…… 如此算来,生活上根本不成问题。 兵部那边伯伯就能吩咐,武威公府义父那边,侄儿去说,只要奔哥需要的,绝不会有半点拖沓。 武库司也是咱们的人,送最好的兵器过去。 如此,奔哥在事业上也不成问题。 最多熬个三五年,再调回来,就是一方大将! 论军功,奔哥在武选司军功薄上的功劳,早累积不知多少了。 所以,伯娘您只管放心就是!” 说罢,却下意识的往一旁躲。 躲是对的,刚好躲过了郭氏伸过来捞他的手…… 这一幕看的牛继宗都笑了两声,郭氏又感动又好气的笑骂了声。 站起身,到底在贾环额头上点了一指头,道:“也是个不省心的!” 说罢,转身往外走。 贾环忙道:“伯娘,您干吗去?这都要吃饭了!” 郭氏道:“伯娘今儿高兴,再给你们爷仨做道好菜!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不用……” 贾环话没说完,就听牛继宗道:“你伯娘高兴,就让他去吧。环哥儿,坐下吃。” 贾环转过身坐下后,却没直接吃,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不解的看着牛继宗道:“伯父,既然奔哥要过去,军机阁为何不换个征北大将军? 吴天家若是还在长城军团长的位置上坐下去,奔哥他们去了后,必定会受到刁难。” 语气有些沉重。 吴天家有个女儿,是隆正帝宫里的贵妃。 大秦后宫制度,一后,一皇贵妃,两贵妃,还有四妃六嫔。 其中皇后最贵,手掌统帅六宫的凤宝玉玺。 皇贵妃次之,亦是一方小印。 皇后若薨,皇贵妃便可接掌凤宝。 但通常而言,为了皇后的体面,都不晋皇贵妃一职。 再次之,便是两位贵妃。 在宫中未设皇贵妃时,两位贵妃,便是仅次于皇后的尊贵妃子。 如今隆正帝的两位贵妃,一个是贾贵妃,一个是吴贵妃。 而吴天家,便是吴贵妃的父亲。 哪怕吴天家在军中势力远不及牛家和秦家,但他身为贵妃之父,又是牛奔的顶头大佬,想给他穿几双小鞋爽爽,牛继宗远在京中,还真拿他没什么好法子。 听贾环这般说,牛继宗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淡淡道:“之前倒是有人提过这件事,不过……宫里和秦梁,都没同意。” 贾环闻言,瞳孔微微一缩。 ……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不祥……(求订阅!) 贾环有些苦恼的捏了捏眉心,没有言语。 牛继宗威严的丹凤目中,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温声道:“环儿,你已经做的极好了,比伯伯我想的还要好。 只是你要明白,无论是朝中还是军中,都不是你们这些孩子们的孩戏,永远不可能做到皆大欢喜。 利益就那么多,位置也就那么大,怎么可能不争? 但是,斗争并不可怕,控制好度就好。 如今的局面已经极有利了,因为无论是我们,还是宫里,都有意的将这种斗争,控制在平衡可控的范围内。” 贾环叹息一声,道:“伯伯说的是,是我太幼稚天真了些。” 牛继宗又道:“环儿,伯伯再给你提个醒,早在拿下西域前,我们几方就约定好了,西域,是贾家的西域,旁人不得染指。 你自己也想为贾家留一块自留地,养些能用之人,所以,你要看好了,不能大意了去。 西域的驻军,多是秦家的旧部,虽然调了韩德功去,也有一个赵虎,但大势仍在秦家。 当然,秦家父子对你也是没的说,秦梁还认你为义子。 但是你要留个心呢。 这些话,我和你温叔叔也对秦梁提过。” 贾环闻言,眼神微凝,缓缓点点头,道:“伯伯,我记下了……西域的资源,我会先运送到韩叔叔和赵虎手中,先将这两支兵马建强建大。 再有就是,泽辰那里……” “诶……” 牛继宗一摆手,肃穆道:“记住,日后这个名字,和那队兵马,永远不要放在台面上说,不管对谁。” 贾环闻言一凛,点点头。 见一旁牛奔还在迷糊中,左看看,右看看,急不可耐,偏又不敢插话,贾环笑了笑,对牛继宗道:“伯伯,虽说宫里和军机阁都不同意调换征北大将军,那咱们就去给吴天家写信问候一下。” 牛继宗抽了抽嘴角,笑了声,道:“你准备怎么问候?” 贾环眼睛微眯了下,又人畜无害的笑道:“想来吴天家知道奔哥要去扎萨克图,也会头疼,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他。 所以,侄儿做回好事,给他出出主意。” 牛奔实在忍不住了,插口道:“环哥儿,吴天家此刻恨不得和咱们拼命,他还会听你的主意?扯淡吧!” 贾环闻言,笑容一敛,看着牛奔正色道:“奔哥,你能有这种认识,就是极好的。 你是对的,吴天家不管怎么笑脸相对,他心里永远都是在恨咱们,夺了他的长城军团。 长城军团当然不是他的,但他以为是他的。 他也想着,经过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经营,让吴家也成为咱们这样的顶级将门世家。 若有大战起,他未必不能替吴家挣一份世袭的爵位。 他越是这样想,心里的恨就会越深。 哪怕面上对你再好,心里都是藏着恨的!” 牛奔闻言,圆脸上变了颜色,却强撑道:“有爹在,我不信他敢将我怎样! 再说了,我是去扎萨克图带兵,离他中军大帐有一千里地呢,他能怎么对付我?” 贾环提醒道:“奔哥,他毕竟是征北大将军,长城军团的军团长,先天具有大义名分,可随意调动你的部队。” 牛奔闻言丧气道:“那我能有什么法子?” 贾环冷笑一声,道:“规矩上,你要做好,不要让人说你不敬。但他若敢得寸进尺的乱来,你也别傻乎乎的往他坑里跳。 要寸步不让!” 牛奔无语道:“我去扎萨克图,不过当一个营指挥使,他是征北大将军,差多少个级别呢,如何寸步不让?” 贾环眼神凌厉,看着牛奔道:“奔哥,军中不同于官场,官场上,多只是勾心斗角,利益算计。 即使最后害的人家破人亡,也多是借刀杀人。 可军中,随意一个命令,就可能将你置之死地。 这种情况下,容不得咱们虚与委蛇,缓缓图之。 你记住,如果他吴天家敢不怀好意,想谋害于你,根本不要迟疑。 长城军团两大军团长都是咱们的人,三十个掌兵的营指挥使,二十个都是咱们的。 他若敢起坏心,到时候,你只管调集兵马,先下手为强,除掉他!!” 调兵除掉……除掉一个大秦八大军团长,一个仅次于军机阁大臣的军方大佬?! 牛奔是真害怕了,脸色有些发白,声音都变了变,道:“环……环哥儿,这……这是……” 贾环皱眉道:“你不用管怎么善后,宫里自有我去打擂! 军机阁的官司,咱们也不会输。 既然他敢包藏祸心,也就不要怪我们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哪怕付出极大的代价,也绝不能让你身陷险境。” 牛奔闻言,干笑了两声,看向他爹,希望牛继宗批斗贾环这胆大包天的想法。 孰料,却见牛继宗用欣赏到骨子里的眼神看着贾环,道了句:“生子当如贾三郎,你怎地就不是我的儿子?” 牛奔顿时受到百万吨暴击,垂头丧气起来…… 贾环却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牛奔瞪起圆溜溜的绿豆眼,怒视之。 贾环又大笑两声后,对牛继宗道:“伯伯,没区别的。” 牛继宗感叹的点点头,道:“等我们这辈老了后,你奔哥哥就要靠你照看了。” 贾环余光瞥见牛奔满眼“绿豆杀”的看着自己,忙道:“伯伯,都是奔哥照顾的侄儿!” 牛奔登时得意了,笑道:“爹,您听着了吧?都是儿子照顾的他!这小子一天到晚不安生,要不是儿子看着他,不定被人怎么欺负了去。” 牛继宗用看智障的眼神,怜悯的看了他一眼…… 看的牛奔再次垂头丧气后,又对贾环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必和吴天家撕破面皮。” 贾环笑道:“这是自然,所以侄儿会先送去咱们的友谊,五百分银行股! 只要吴天家懂得相安无事的道理,我可以送吴家五百分的银行股。 日后,纵然吴天家从塞外回来,靠着这些股份,也能富贵几辈子,儿孙无忧。 吴天家虽然是个善守的将才,可他儿子吴峰却只是个书生,但也是文不成武不就。 我想,他应该能明白咱们的善意,作出正确的选择的。” 牛继宗面色凝重,牛奔则满脸感动,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五百分银行股,那可是价值五十万两银子!” 贾环呵呵笑道:“远不止,银行股份的起拍价就是一千两。这个数字,是天家和勋贵的内部认购价。等真正起拍时,一分股至少要翻一倍。” “一百万两?” 牛奔惊骇道。 贾环摆手道:“奔哥,咱们这样的人家,银钱多少其实只是个数字。银子,最大的用处是为了做事,能做事,就不需去计较花多少。 用一百万两,去买你一个平安周全,难道不值得?” 牛奔眼圈有些发红,不知说什么好。 牛继宗沉声道:“这笔银子国公府出。” 贾环笑道:“伯父,不相干的。这是侄儿和奔哥兄弟间的事,就不要动用国公府官中的银子了。” 牛继宗却摇摇头,道:“这些年国公府跟着你,积累了大量的银子,堆在银库里没甚大用。 你说对,银子的用处是看它花出去的效果。 若是能花一百万两银子,能买奔儿一个平安,我并不心疼,也没让你破费的道理。” “爹……” 牛奔到底落下泪来,哽咽的唤了声。 见他这幅模样,牛继宗却皱起眉头来。 他惯不喜欢看到男孩子哭哭啼啼…… 感受到牛继宗的不喜后,牛奔忙擦去眼泪,先恶狠狠的瞪了偷笑的贾环一眼,然后对牛继宗道:“爹,您放心!儿子绝不会辱没了镇国公府的威名!” 牛继宗淡淡的哼了声,瞥了牛奔一眼后,对贾环和气道:“快吃吧,你伯娘准备了几天,凉了就不好了。” 贾环欢喜的应了声,牛奔绿豆眼幽怨的看了贾环一眼…… …… 酒足饭饱,又说了好一起子话后,牛奔才送贾环出府。 两人勾肩搭背晃晃悠悠的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 一身酒气的牛奔忽然问道:“环哥儿,之前爹同你说,要注意秦家…… 我有些不明白,西域那十五万大军,不是人家秦家的吗?怎么会变成你的了?你不是黑吃黑吧?” 贾环呵呵笑道:“什么叫黑吃黑?这十五万大军,是牛伯伯、温叔叔他们替我要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宫里也不想看到黄沙系势力太过庞大。” 牛奔奇道:“那秦风他老子会同意?那可是十五万大军啊,他家一共才二十万。” 贾环轻轻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了,准格尔覆灭,西域收复后,大秦在西面便没了需要倾国一战的敌人。 如此,黄沙军团也就没了继续保持庞大规模的理由。 每年,光黄沙军团一系的军费给养,朝廷就要耗费数百万两银子。 如今敌人都没了,谁还会愿意掏这份军费? 义父也知道这个道理,就算不给我,他也不可能再维持这么庞大的军团,所以……” “所以,他就把那十五万大军卖了,换了一个国公爵和太尉?!” 牛奔脸色不大好看,又嗤笑了声,道:“也是,别人不清楚,以为西域是秦家收复的,才晋升的国公,可朝廷和陛下岂能不知怎么回事? 我以前还纳闷……宫里那位怎地这样大方。 原来还是利益交换! 只可惜了那些为秦家效忠的大军……” 贾环拍了拍牛奔的肩膀,道:“奔哥,这就是政治,利益,永远是第一位。” 牛奔顿下脚步,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贾环,道:“但你不会做这样的交易,至少,不会做出卖一方,对么?” 贾环闻言,想了想后,缓缓的点点头,道:“是的,我不会。” 牛奔哈哈笑了起来,极高兴,道:“所以,你才选我做这一辈的军头,而不是秦家那小子,因为你知道,我也绝不会这样做,对不对?” 贾环:“……” 牛奔也不为难他,贼眉鼠眼的笑搂着贾环的脖子,道:“环哥儿,哥哥托你一件事。” 贾环好笑道:“什么事?跟我还用托?你奔哥什么时候这么客气有礼了?” 牛奔不满的啧了声,有些醉意的道:“说正经事呢。” 贾环忙笑道:“你说。” 牛奔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直,轻声道:“即将出征在外,虽然你们都安排的极好,可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环哥儿,若有一天,我不幸战死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要替哥哥好生孝敬爹娘。 他们真的,好喜欢你的……” …… 早上出门,等归家时,夜色已深。 牛继宗这半年来难得回家一次,和家人一起进餐。 再加上牛奔十日后就要远赴扎萨克图,所以一家人坐了很久。 郭氏虽然心中极为不舍,也不放心牛奔远去。 而牛继宗又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不会对牛奔许下多少保护的承诺。 但好在有贾环在,许下种种极美好的承诺后,终于打消了郭氏心中的担心,又变得豪爽起来。 后果便是,牛家一家子,合起来与贾环拼酒! 醉意熏然的贾环,踏着月色,去了荣国府,荣庆堂。 他的心情其实并不好。 牛奔要去扎萨克图,且不止他一人要远行。 还有诸葛道也要去北方,但并不是去扎萨克图,而是去科尔沁,两地相隔甚远。 温博要去黑辽,秦风要去西域,是与厄罗斯相邻的伊利。 这也是牛继宗今日提醒贾环,看好西域的缘故。 有一个黄沙系少主坐镇西域,对贾环打造营建西域,并没多少好处。 不过,这件事秦梁同贾环商议过。 未来厄罗斯与大秦若开国战,最有可能展开大战的方向,就是东北,正北,和西北。 东北方面温博要去,正北方面牛奔要去,所以就只剩下西北方面…… 贾环自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而且他也不信秦家会觊觎西域之地。 自幼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建功立业的兄弟,都要远走他乡了。 贾环心里极为不舍,但更不舒服的,却是临出镇国公府时,牛奔搂着他说的那番话。 里面的不祥感觉,太浓了,贾环极不喜。 可是当时没等他去抗议,牛奔就晕乎乎的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贾环也只能扛着他,送他回去睡觉。 不过没关系,还有十天牛奔才会远赴扎萨克图。 五天后,贾环会举行一场拍卖会,到时候再与牛奔好好说道说道。 让他再别提那些臭如狗屁的话! 娘的,想都不许想!! …… 荣庆堂抱厦前的抄手游廊下,专司挑门帘儿的小丫头子角儿,小脑袋正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又点了下,差点栽倒,一个激灵坐直身,茫然睁开眼,恰好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时,眼睛登时一亮,喜气洋洋的起身迎道:“呀!三爷回来啦!” …… Ps:心碎的感觉……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一个都不能少! 入了秋后,荣庆堂内便升起了暖炉。 很考究的铜质火炉,分两层。 底层置放木炭,上层则放一些醒神的香料。 点燃后,既保暖,又生香。 论起享受受用,这个时代的富贵人家,真不比后世逊色多少。 堂门口的珠帘已经更换成大红猩毡棉帘,密实隔寒,又不失富贵体面。 讨喜的小角儿巴巴的为贾环挑起门帘,看起来还有些吃力,挣的她小脸儿通红。 不过贾环曲腰进门后,就见她眼睛弯成月牙儿,笑眯眯的看着贾环。 看着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贾环心中的抑郁散去些,轻笑着从袖兜里掏出了两三颗金瓜子,递给一张脸快成甜瓜的小角儿,道:“今儿是你的班么?我瞧着你怎么快睡着了?” 小角儿财迷的接过金瓜子后当着贾环的面磕了口,发现有牙印是真的后,笑的愈发喜人,对贾环眉飞凤舞道:“三爷,我就猜到三爷您一定会来给老太太请安!所以我就哄小桃子,帮她站到夜里! 瞧!可不就让我等到了好?” “呵呵!” 贾环揉了揉她的小脑瓜,笑道:“好,既然等到了好,就下去歇着吧,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小角儿却连连摇头道:“这可不行哩,一会儿林大娘要带人来查夜,要是看到我不在,非得扒了小桃子的皮不可!我可不能害了小桃子,她很好的。” 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道:“那好吧,等林之孝家的来了,你就同她说,是我让你必须去休息的,明儿再侍候,记下了?” “嗯!” 小角儿脆脆的应了声。 “行了,既然你三爷心疼你,你就先去歇着吧,一会儿林之孝家的去找我回事,我会跟她说的。” 想来前面听说贾环来了,却一直不见人,贾母就打发王熙凤过来瞧瞧,听到贾环的话后,王熙凤笑着道。 小角儿闻言,面色一喜,嘿嘿一乐,又有些脸红的对贾环道了谢后,出溜一下钻出门帘跑了。 “环儿,你可真是风.流,到处怜香惜玉呢!只是,这个小角儿是不是太小了些?莫不成,你就喜欢小的?” 等小角儿走没了人,玄关处只有叔嫂二人后,王熙凤有些酸溜溜的说道。 贾环一身酒气熏然,眼神也不似往常那样清明,凭添了几分莫名的忧郁,却似更加深邃。 他看着王熙凤丹凤眼中妩媚幽怨的目光,白皙的肌肤在身上缕金穿花大红夹袄的映衬下,愈发美艳。 刚刚生育完孩子,她的身材愈发诱人了,胸前宏伟…… 若是平常,贾环还能克制的住心中邪念,可现在,贾环只觉心里得有一团邪火在燃烧,忍不住伸手,在王熙凤陡然圆睁的眼睛中,用手背摸了摸她脸上娇软的肌肤,调笑道:“我可不喜欢小的,更喜欢二嫂这样熟透了的女人呢……” 王熙凤闻言,眼中目光说不出是喜还是怨,水意绵绵,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一凝,忙将贾环的手扯下拉住,高声道:“哎哟,三弟,这是去哪儿喝的酒?怎地就喝成了这般?” 说着,转过头看去,却见是李纨走了过来。 李纨笑道:“老祖宗见连你也走丢了,就打发我到这边来看看。” 王熙凤笑道:“刚小角儿在跟她三爷讨赏呢,到底要了两颗金瓜子去。环兄弟又起了善心,非要让小丫头子赶紧回去休息,那小丫头也是死脑筋,只怕林之孝家的查勤,不敢回。 这不,我才断完官司。” 李纨笑道:“我说呢,怎地这长时间,老太太都等不及了。” 王熙凤还拉着贾环的胳膊,心里有些害怕,贾环要是喝多了,再朝她脸上摸去,这么多人,可怎么得了? 转头看向贾环,正见他笑吟吟的看自己,心里更乱了。 忙看向李纨求救道:“大嫂子,你快过来拉环兄弟一把吧,也不知去哪里喝了这么些酒,似都醉了。” 李纨闻言一怔,看向贾环,往前走了两步,果然嗅到扑鼻的酒气,蹙了蹙眉心,道:“果真好大的酒味,给老太太请了安,就快家去睡觉吧。怎地喝那么些酒,喝多了可不得……” 话没说完,李纨面色忽地一红,住了口。 王熙凤心里也有鬼,没心思听李纨“啰嗦”,也没注意到。 两妯娌便拉着贾环往里面走去…… …… “哟!这是怎么了?” 荣庆堂内,贾母和薛姨妈都在,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还有贾探春也在。 倒是贾迎春和贾惜春姊妹俩不在。 此刻看到贾环被王熙凤和李纨扶着进来,贾母登时站了起来,急问道。 贾环呵呵一笑,反应有些慢,一旁王熙凤笑道:“老祖宗,不相干,就是喝多了!” 贾母闻言,再看看贾环,眼中的确多了抹醉意,笑道:“既然喝多了,怎不赶紧回去歇着,还来这里做什么?”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又说白话,谁不知三弟最孝顺,但凡在家里,就一定过来晨昏定省。” 贾母闻言,笑的欢喜,指着王熙凤笑骂道:“就你这猴儿精明,我们都是傻子!” 又见贾环挣开了王熙凤和李纨,要行礼问安,忙道:“快快,搀着他让他坐下。这会儿子哪里还讲这些虚礼,仔细别摔着他了。” 王熙凤和李纨又赶紧拉住贾环,把他拖到一旁林黛玉等人中间,笑道:“可交给你们了!” 史湘云等人往一旁挪移了下,让贾环坐在林黛玉和史湘云中间。 见他看着林黛玉嘿嘿傻乐,一副憨态,史湘云等人又好气又好笑。 林黛玉则是快化了一颗玲珑心,甜蜜无双的看着贾环。 许是真的酒意爆发,贾环竟抑制不住的,忽然探出头,在林黛玉的俏脸上,“叭”的一声亲了口。 荣庆堂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且不说那些嬷嬷丫鬟,只贾母和王熙凤,就被这一幕逗的大笑不止。 薛姨妈也跟着笑,只是笑的多少有些无奈。 无论做了多少努力,贾环也越发喜欢薛宝钗,可终归到底,他最喜欢的还是林黛玉。 “环儿,你疯了!” 林黛玉一张脸红的若滴血般,细声羞恼道。 贾环嘿嘿一笑,不同于往日的目光看着她,轻声道:“林姐姐,我好喜欢你呢。” 林黛玉一下不说话了,满是灵气的眼睛里,倒映的全是贾环的影子…… 如果方才史湘云和薛家姊妹只是好气又好笑,那么现在,她们真有些吃味了。 脸色也都有些难看…… 贾环只看林黛玉,也只说好喜欢林黛玉,那她们成什么了? 好在,林黛玉真的极贤惠。 在自身心里被蜂蜜填的满满之后,就为贾环做起了考虑,连连对他使眼色。 贾环反应似乎慢了些,直到林黛玉无声的用口型对他比划:“她们要生气了!” 贾环才顿时醒转了些,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却又忽地更加迷离了,奇道:“咦,林姐姐,云儿呢?宝姐姐和琴妹妹呢?她们没和你在一起吗?我好想她们哩!” 林黛玉闻言,心里抽了抽,可是看到贾环眼中的狡黠后,强忍着没喷笑出来。 她如今真的和贾环学顽皮了,见贾环做戏,焉有不配合的道理。 她身子悄悄往一边偏移,目光绕开贾环,对后面的史湘云薛宝钗等人眨了眨眼,然后对贾环道:“环儿,云儿她们都走了呢。” 贾环闻言,登时不依道:“走了?她们去哪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林黛玉撇嘴笑道:“环儿,她们走了就走了嘛,咱们自己不正好?” 后面史湘云薛宝钗等人的眼神不善起来,又忍住不去打断,想听听贾环的“酒后真言”…… 贾环闻言,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不好,我不让她们走,她们都是……她们都是我的老婆,一个也不能少。” 史湘云等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林黛玉又道:“可是,她们……她们被罗刹鬼子抓走了呢!” 史湘云等人闻言差点气结!狠狠瞪向林黛玉,林黛玉忙使眼色,顽皮的吐了吐舌头。 却只见贾环腾的一下站起,煞气腾腾道:“可是因为我捉了他们厄罗斯公主,所以克列谢夫带人回来报复了? 好啊!他好大的胆子,敢捉了我老婆去,他找死!” 林黛玉看的都有些目瞪口呆,演的和真的一样…… 好歹还知道继续配合:“环儿,云儿她们已经被送去厄罗斯了,那里都是罗刹鬼,你不要去哩!” 史湘云猛翻白眼…… 贾环却大手一挥,怒声道:“莫说是罗刹鬼,就算厄罗斯是阎罗殿,里面都是真鬼,敢捉了我老婆去,我也要去闯一闯!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来人,与本侯披甲拿戟! 我要,我要下黄泉,斩阎罗!!” 林黛玉闻言,觉得有些玩脱了…… 怎么好端端的,要斩阎王爷? 这可不是好顽的…… 果不其然,就听上方贾母恼道:“真真胡闹!不许胡说!” 贾环眨了眨眼,看向贾母,正色道:“老祖宗,孙儿没胡说,孙儿要去接……接孙儿老婆!谁敢欺负她们,孙儿……孙儿就斩谁!阎罗……阎罗也不成!” 贾母闻言,拿这孙儿没法子,只好没好气的瞪向林黛玉,道:“玉儿,环哥儿这般疼你,你就这样哄他?连这样大不吉利的话都说出来了,不是玩笑的!” 林黛玉心里委屈,看向贾环,道:“环儿,你往后看看。” 贾环晃了晃身子,转过头去,道:“看什么……咦?云儿!钗儿!琴儿!你们被我救出来了?” 说着,满脸惊喜的张开手,踉踉跄跄的往她们身前走去。 可没走两步,似被什么绊了下,没站稳,朝前栽去,一下扑在了史湘云腿上,紧紧的抱住。 众人惊骇的站起身,唯恐摔坏了贾环,连林黛玉都站了起来,就看贾环闭着眼,抱住史湘云的腿不放,喃喃道:“好,好兄弟,一定要好好的,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少啊……” 见史湘云黑了脸,林黛玉噗嗤一声笑出声。 不过,当听到贾环轻轻的鼾声响起,她才愕然发现,原来贾环真的已经醉了…… 可是她记得,贾环曾同她说过,他是千杯不醉,极少喝醉,除非有什么心事担忧难解。 那他现在,有什么担忧难解的心事呢? …… Ps:第三更! 原本计划这个月完本,每天三更狂更,结果……发现这个月完本不了了,心碎一地。 我继续加油,争取下个月将所有的坑填完,大纲是有的,很完善,我慢慢写故事……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晨戏 翌日,天将明。 贾环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睛,入目处,却是一床素耦合色的帷帐。 他一时恍惚,没想起这是哪里。 直到晃了晃头后,才记起,这里是蘅芜苑。 只有薛宝钗的帷帐,才是这样的颜色。 他怎么会在蘅芜苑? 转头看去,果不其然,躺在他身边的,不是薛宝钗又是谁? 只是薛宝钗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好,面上居然还有泪痕,眼圈也微微红肿…… 露出锦被的肌肤,自脖颈下,竟出现了好些瘀痕…… 贾环捏了捏眉心,仔细回忆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时,竟想不起来,断片儿了…… “唉……” 轻轻一叹,暗自责备,不该多愁善感,为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伤心忧郁,以至于那点子酒就喝醉了。 就听一旁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爷醒了!” 贾环侧脸过去,就见薛宝钗满脸笑容的看着他。 贾环心头一暖,伸手揽过她,将她拉进自己的被里。 掀开被子时,却发现她身上的瘀痕多的吓人,唬了一跳,自责又心疼道:“昨儿都是我不该,糊涂了,怎么就将你伤成这样?” 薛宝钗红着脸靠在贾环怀里,柔声道:“不妨事的……” 贾环敲了敲自己脑门,道:“真真是该死……钗儿,我是怎么伤的你?你那样乖巧,我……我应该没有暴虐的理由啊……” 在闺中,薛宝钗虽然极放不开,可也从不会违拗贾环的意思,故贾环方有此说。 薛宝钗闻言俏脸更红,声音微不可闻道:“爷……爷并没打我……” 贾环闻言一怔,道:“没动手?那怎么将你伤成了这样?” 薛宝钗悄声道:“那些……那些都是爷……亲的。” 说罢,薛宝钗将脸埋进贾环怀里,彻底不敢露头了。 贾环奇道:“我能把你亲伤?我嘴巴又不是刀子嘴……” “噗嗤!” 薛宝钗轻笑了声,在贾环怀里羞涩道:“爷亲上,就不松口……直到,直到红了,才松口……” 贾环“哦”了声,这不是种草莓吗? 他和林黛玉顽过,倒没和薛宝钗顽过…… 不过,他眼睛又一转,看向怀中的薛宝钗,笑问道:“钗儿,来,给爷瞧瞧,爷昨晚都亲哪儿了?” 薛宝钗闻言,连脖颈处的雪白肌肤都泛起了一层瑰红,连连摇头不肯。 贾环却哈哈一笑,将两人身上的锦被拉着,薛宝钗哀呼一声,双手连忙护着要害处,知道拗不过贾环,只能紧紧闭上了眼…… 贾环目光自薛宝钗脖颈处往下看起,在不可描述处顿了顿,惊叹自己种草莓的功力愈发深厚。 再往下看去,平坦的腹部上,亦开满了朵朵草莓。 再往下看去,又是不可描述之地……居然也有! “爷啊,不要看了……” 薛宝钗实在受不住贾环的“作弄”,尤其是这孙子不仅看,还动起了手后,薛宝钗颤声求饶道。 正是晨起阳气最足时,向来端庄的薛宝钗又是这幅哀怜求饶的模样,贾环哪里还忍得住? 自此跨上名马,驰骋床场! 尽享不可描述之乐…… …… 日上三竿! 贾环已经在薛宝钗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又与薛宝琴会和,一起去前面荣府给贾母请安。 “琴儿,你脸怎地那样红?身子不舒服了么?” 见薛宝琴目光每每与自己触碰,又飞快移开,可不经意间又看过来,贾环嘿嘿笑道。 薛宝琴闻言,俏脸愈发绯红,摇摇头,不言语。 薛宝钗也红了脸,羞恼不已。 她心里有些虚,以为是今早被祸祸时,忘情后,声音有些太大了,让妹妹听了去。 这会儿子贾环这般问,岂不愈发难看。 悄悄的在贾环腰间轻轻一掐,薛宝钗幽怨的瞧了贾环一眼。 贾环哈哈一笑,却不再多言。 还有丫鬟在,园子里忙碌的仆婢也时时经过,他要在人前给薛宝钗留下体面。 不过,还是挽起了薛宝钗软软的手。 薛宝钗正庆幸贾环不再乱说话,心里也隐隐感激他的尊重,不想左手却被他握住,一时心惊慌乱,唯恐贾环当众做出什么浑事,忙抬头向贾环看去,就见贾环眼神无比温柔的看着她。 薛宝钗心里一暖,慌乱的目光也变得柔情似水起来,抿嘴一笑。 贾环微笑着点点头,握紧了薛宝钗的手,转身又牵起正目光艳羡的看着姐姐和姐夫之小姨子薛宝琴的右手,一起顺着花间小径,往沁芳亭走去。 出了翠障,再穿过正园门,便入了荣国府。 正值深秋,翠障内曲径通幽两侧的花木已经凋零,黄叶漫地。 倒是那一带清流依旧如清溪泻雪,潺潺而流。 贾环携手两位佳人,慢慢通过幽幽翠障,赏着这番秋景,却也怡人…… 眼见行人愈来愈多,薛宝钗面皮薄,着实再忍不住,挣扎着抽出了左手。 薛宝琴也不好一个人再挽着,便也抽出了手。 她的身份比薛宝钗还不如,她现在还不是贾环的房里人呢。 若是让人瞧了去,难免被说嘴…… 不过,到底迟了一步。 薛宝琴刚抽出手,就听到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口,正是入贾母上院的抄手游廊下,传来一道讥笑声“噗嗤”…… 众人忙看过去,却见着一身缕金百花穿蝶薄袄的林黛玉,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双玲珑灵动含情目,似喜非喜的看着这边。 旭日朝阳下,林黛玉一身灵气愈发弥漫,美的似仙子履凡尘。 薛宝钗虽不如林黛玉一身清新灵动之气,但端庄大气,更兼肌肤若雪,白美如秀,亦不算输多少。 薛宝琴又是一番不同,她虽不如林黛玉灵性,也没有薛宝钗的肌肤若雪,但论相貌之周正清秀,她当属第一。 三个佳人,三道不同的美景,让贾环觉得人生是如此的美妙! “呆子!看什么呢?” 林黛玉初时看到贾环牵着薛家姊妹的手从园子里出来,心里微酸,便打算嘲笑他们一番。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当然,也只是嘲笑而已,过了也就过了。 毕竟,昨夜是她大方的提出,让贾环去蘅芜苑歇着的。 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在这个要求女子,尤其是正室,一定要有妇德的年代,不好妒,是女子必须要有的品质。 贾环已经连续在她房里歇了两三天了,林黛玉自己都不好意思再“霸占”下去,才有了昨晚让贤的举动。 这一举动,也得到了一致的赞赏…… 当然,回潇湘馆后,难免郁闷烦躁了好久。 但不管怎么说,她心思善良,不会因此生怨生恨。 准备今日好好“收拾”贾环一番,也就罢手了。 却不想,面对她的讥笑,贾环面皮这般厚,理也不理,反而怔怔的盯着她们三个女孩子看。 当然,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她。 林黛玉心中的郁闷烦躁在贾环痴痴的目光下,渐渐消散了。 尤其是当她发现,贾环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她时,心里更是甜丝丝的。 不过,她也发现路过的仆婢越来越多,这般站着,岂不让人笑了去? 这才有了这一声娇喝。 贾环回过神来,见林黛玉俏脸微晕,目光不善的看着他,哈哈一笑。 再次牵起薛宝钗和薛宝琴的手,拉着她们走上游廊后松手。 在林黛玉真的不善的目光中,将她拥入怀中,笑道:“早上好啊,林姐姐!一夜不见,我好想你呢!” 林黛玉不善的目光哪里还有,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不过听到身后游廊下丫鬟们的嘻嘻笑声,忙推开贾环,红着脸嗔道:“一大早就发疯!” 又对一旁的薛宝钗、薛宝琴姊妹道:“宝姐姐,琴儿,我们走,不理他!” 薛宝钗和薛宝琴两人轻轻一笑,在贾环“幽怨”的目光中,站在了林黛玉一旁…… “咯咯咯!” 看他这幅模样,三人齐齐笑出声。 贾环叹息一声,目光惆怅道:“唉,我想我家的吉祥姐了……” “哈哈哈!” 听他这般说,连薛宝琴都大笑起来。 林黛玉没好气道:“也只有那个傻丫头,整天惯着你胡闹!昨儿夜里还背着一把剑满脸兴奋的跑我那去寻你,说是准备日后行走江湖好用,还要与你并称雌雄双煞,雄霸江湖呢。” “噗嗤!” 薛宝琴今日一早就笑了不知多少回,这会儿又抱着林黛玉的胳膊,笑个不停。 林黛玉见薛宝琴笑的这样痛快,笑骂了声傻丫头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那小吉祥虽然惯会胡闹,但也真真有趣,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那一出一出的。 贾环呵呵一笑,道:“你没同她说,我在蘅芜苑?她怎么没去寻我?” 林黛玉似笑非笑道:“我怎会没说?只是她一听你在蘅芜苑,就撇了撇嘴,说她三爷教训过她,不许再去蘅芜苑坏你的好事呢,所以就没去。 在我那耍子了半天,就带着香菱回东府去了。 唉,也是,自古以来,便是只有新人笑,何曾看到旧人哭?” 此言一出,薛宝钗一张雪腻的俏脸上便满是晕红,眼神似喜似怨的看向贾环。 喜的是贾环竟为了她教训小吉祥,这放在往前时候,是想都不敢想的。 怨的是……怎地用这种借口? 日后,岂不让林黛玉见天的嘲笑她? 薛宝钗可是知道,林黛玉的言语到底能有多尖锐,真真会如刀子般扎心的…… 这不,如今已经开始了…… 贾环却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林黛玉的脸颊,道:“林姐姐,你才是最新的哩!还好意思说别人?” “呸!” 林黛玉被他唐突之举,羞的满脸晕红,狠狠啐了口后,就要上前打贾环。 贾环却忙握住她的手,道:“不好闹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吧!再顽下去,就要连晚安一起道了!” “哼!” 林黛玉娇哼一声,道:“又不是我闹的。宝姐姐,琴丫头,咱们走!” 说罢,与薛宝钗和薛宝琴姊妹俩,一起往荣庆堂走去。 贾环也不恼,怀抱双手跟在后面,美滋滋的欣赏着三女婀娜的身姿…… …… Ps:今天状态成渣,整个人晕乎乎的,更晚了,抱歉。我去码第二更……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女儿街 “给老祖宗请安!” “请老太太安!” 贾环带着林黛玉和薛家姊妹,在荣庆堂东暖阁里,一起给贾母道安。。。 昨夜史湘云留在了荣庆堂,陪贾母安歇了宿。 因为昨日是老保龄侯的忌日。 史家如今就她们祖孙二人,虽不好在贾家烧纸焚香,但两人也守了半宿。 这会儿子也是刚刚起来。 鸳鸯跪在贾母身后,替她绾发。 贾母年近八旬,满头长发皆如银丝。 史湘云还披散着一头青丝,帮着鸳鸯服侍贾母。 贾母昨夜睡的晚,又思及亡父,再加上,史家如今又成了这般,很是落了不少泪。 因此,今日的气色便不大好。 史湘云也极关心这位史家老祖宗。 不过,听到贾环、林黛玉和薛家姊妹的请安,贾母还是笑了起来,点头道:“安,都起来吧。” 又问道:“环哥儿,可是酒醒了?昨夜闹的不成样子,好大的笑话!我看你日后还这般吃酒不?” 贾环呵呵笑道:“昨儿是镇国公府吃牛家大哥的送行酒,牛伯伯他们一家三口对付孙儿一个,这才吃了亏。 下回孙儿可没那么傻了,把媳妇都带上! 比人多?孙儿从没怵过谁! 再过些年,儿子女儿一大堆,就更不用怕了!” “呸!” 贾母和几个孙女一起狠狠啐了口,不过林黛玉她们多是羞恼,贾母则笑的合不拢嘴。 她最喜欢家大业大人口多,以为此为家族兴旺之兆。 真要让她看到贾环生上十七八个小子,她必定能乐昏过去。 不过还是啐道:“环哥儿面皮愈发厚了!” 贾环也不在意,呵呵一笑,正要落座,就见王熙凤满面含笑的走进来,看到贾环时,俏脸先是一红,然后高声笑道:“哟,三弟,你酒醒了?” 贾环点点头,道:“醒了,二嫂今儿出门遇见喜鹊了?这般高兴?” 王熙凤已与贾母请过安,又与众姊妹们点过头后,笑道:“可不就是遇到喜鹊了? 也是奇了,今儿也不知怎地那么多来送礼的……”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不过没等他开口,王熙凤就忙道:“三弟尽放心,我难道还不知你的规矩?这二年,除了极好的几家世交外,其他府上送的礼,除非是年礼,否则高于百两银子的,一概不收。 没打过交道的人家,送的礼也一概不收。 不过今儿这一伙儿比较奇怪,打发了群婆子来送礼,还说与三弟相识,也懂三弟的规矩,并未送什么值钱的。 都是一些江南的小玩意儿,还有些吃食! 真真是奇了,也有心了。 我就让人收下,又包了红封回礼,比他们那些玩意儿还值钱,断不会坏了您宁大侯爷的规矩的。” 一席热闹话说的众人都笑出声来,贾环也呵呵一笑,道:“家里什么东西没有,还稀罕他们送的?二嫂愈发财迷了。” 王熙凤吊梢眉一挑,道:“三弟,这话二嫂就不爱听了。若论能为,二嫂定是比不上你一根毛儿……” “噗!” 贾母、林黛玉等人无不被这粗话给逗的笑喷,贾母更是一迭声的笑骂她不害臊。 王熙凤浑然不在意,继续笑道:“可论对这些玩意儿的见识,二嫂可不比你差多少! 你是大英雄,大豪杰,整日里忙活些家国大事,哪有什么时间受用? 我就不同了,跟着老祖宗受尽荣华富贵,也长了不知多少见识! 得!咱们口说无凭,还是见了实物再说吧!” 说着,转身一拍手,高声道:“抬进来!” 声音震的林黛玉轻轻掩起耳,嫌弃道:“凤丫头真真愈发讨人厌了,满屋里都是她乱嚎的声。” 别人不好附和,贾环却连连点头道:“林姐姐受苦了,不过您也别恼,毕竟二嫂没读过书,不像咱们这般有文化知礼的人,咱两口子就多担待一二吧……” “呸!” 林黛玉笑嗔道:“你也疯了!你又比她强哪去?” 王熙凤刚吩咐完,听到这笑道:“林妹妹这话说的再公道不过,环儿兄弟,论武功,你是状元!可论诗文,咱俩半斤对八两,正是一对烧糊卷子!谁也别笑话谁!” 众人正笑,就见几个健妇挑着两个担子进来。 放下后与贾母和贾环行了礼后,就悄声退出。 “咦?” 贾环看着一个箩筐中的东西,眼睛一亮,上前取了出来,就听身后几个女孩子亦纷纷惊奇出声,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 林黛玉看着贾环手上之物,眼睛亮亮的问道。 贾环眨了眨眼,笑道:“是洋娃娃。”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一个金发碧眼,穿着白纱裙的洋娃娃。 感觉无比的亲切,前世,他就曾给家里的幼妹买过这样一个。 虽模样不同,但也大抵相似。 不过前世他买的洋娃娃,脸和身子都是用塑胶做的,而现在这个,却好似是用一种皮做成。 但好像更加真实,脸上居然还抹了粉,小嘴上还涂了胭脂…… “这定是在南边粤地买的,那里有好些番国洋人,就长这模样!” 薛宝琴笑道。 薛宝钗则惊叹道:“真难为她们,怎么想到的,竟做的这般像!” 这个时代女孩子也不是没有娃娃顽,不过多是布偶,用黑线在脸上缝成简略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口。 多少只是个概念,不似现在这个如此逼真。 几个女孩子都眼睛亮亮的看着贾环手中的洋娃娃,贾环随手给了林黛玉…… 似感受到身边骤然升起的几股怨气,贾环忙又从箩筐里翻了翻,幸好,送礼的人精明,多送了几只,足够贾环一人送一个,这才将滔天的怨气给平息了去。 看着贾环假模假式擦冷汗的样子,王熙凤噗嗤一声笑出声,又看着箩筐中剩下的三个洋娃娃,道:“环儿,你林姐姐和云儿妹妹的都有了,宝丫头和琴儿的也有了,可我这个当二嫂的也站在这里,你总不能厚此薄彼吧?难道我就不是女孩子? 好,就算我没有,鸳鸯也是你的人,你总不能不给她吧?” “我不用的!” 鸳鸯虽然也极艳羡那些洋娃娃,却绝不会争什么。 别人不知,她岂能不知,这三个是留给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三姊妹的,所以连忙拒绝道。 贾环却对鸳鸯一笑后,又对林黛玉道:“林姐姐,先把你的给鸳鸯,赶明儿我送你一房子洋娃娃!” 林黛玉没有丝毫犹豫,就将手里的洋娃娃送到了鸳鸯手里,强要她拿着,然后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却比方才第一个得到洋娃娃时笑的还甜美,对贾环道:“环儿,你可别忘了!” 贾环呵呵笑着应下,王熙凤先羞恼的嗔了贾环一眼,到头来还是她没有,丹凤眼里的目光满是幽怨,又艳羡的看了林黛玉一眼。 真是好命! 贾环又对史湘云道:“云儿,把你的娃娃先送给二嫂,回头我再给你一屋子!” 史湘云抿嘴一乐,好笑道:“我要那么些做什么?” 话虽如此,也还是要将手里的洋娃娃递给王熙凤,王熙凤忙笑道:“我不过顽笑,要它做什么?大姐儿也还没到顽这些的时候。” 史湘云闻言,也不劝,又自己拿着把玩起来。 不管是后世还是现在,女孩子对这种娃娃的抵抗力都几乎为零。 当然,若是赢杏儿在此,自然不屑一顾,可史湘云真是喜欢这个娃娃…… 至于贾环对林黛玉的偏宠…… 史湘云、薛宝钗等人已经习惯了,只要贾环不独宠一个,她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正说笑着,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三姊妹并贾宝玉也一起到来了。 与贾母请了安后,贾惜春蹦跳到贾环身边,看着史湘云等人手中的洋娃娃,眼睛放光,一眨一眨的看着贾环。 贾环哈哈一笑,从箩筐里拿出剩余三个,分给了贾家三姊妹。 贾迎春也极喜欢,不过她见林黛玉手中竟没有,也没多想,就把自己手中的送出去,道:“林妹妹,你顽我的吧。” 林黛玉心里虽然也极想,却还是摇头笑道:“二姐姐你自己把玩吧,日后环儿要送我一屋子的娃娃哩!” 贾迎春温柔一笑,将洋娃娃塞进林黛玉手中,笑道:“我不大爱这个样儿了,看着和罗刹鬼子似的,我有些怕呢,你喜欢,你就拿去。” 林黛玉闻言,悄悄的看向贾环。 贾环“噗嗤”笑出声,道:“姐姐给的,那就拿上呗!” 林黛玉这才一抿嘴,谢过贾迎春,欢喜的把玩起来。 她也不是不喜欢呢…… 贾环对贾迎春道:“改明儿我让人做些秦人模样的,送给姐姐。” 贾迎春笑道:“那敢情好。” 王熙凤在一旁道:“三弟,你东西都收了,却还没问过送礼的是谁呢!喏,这是人家的礼单。” 说着,递了一张红柬给贾环。 贾环接过扫了眼后,笑道:“果不出所料,便是那几个商贾。” 只见礼单上写了三个名字:李钟、赵海和孙固。 李钟就是当日批斗大会最后,问贾环那些钱庄开具的银票该怎么办的商人,他准备参拍玻璃方子。 想来赵海和孙固也与他是一道的。 此人倒是精明,惯会办事送礼。 将礼单收好后,贾环又翻了翻那只箩筐。 “咦?!” 这次惊叹声,却比方才还强烈。 除了贾母正在摆弄鸳鸯的那个洋娃娃外,其她姊妹们全都围了上来。 “环儿,你又发现了什么?” “三哥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环哥儿,这是什么?” “这莫不是……” 薛宝琴皱着眉心,苦思道。 “琴儿你知道这是什么?” 薛宝钗问道。 薛宝琴苦笑道:“好小的时候,和爹爹在南边,看到过一个红番洋人的女儿有一个,好像……好像可以唱曲儿?” 正说着,众人只听从贾环手上之物内里,传来一阵动听的曲调声。 贾环叹息了声,道:“不想还能见到这个东西……” 林黛玉眼睛都快直了,看着贾环手中小小的木质盒子,上面有个小人儿自己在动,还在唱曲儿。 真是……仙法一般。 “环儿,这到底是什么?” 连贾母都好奇的过来问道。 贾环笑道:“老祖宗,这是西洋人的玩意儿,叫音乐盒。” 贾母赞叹道:“还真灵巧!” 王熙凤眼睛里也满是“我想要”的神色,忽地眼睛一转,弯腰去扒拉箩筐,道:“不会就一个吧?” 她以为,洋娃娃都有六七个,这音乐盒总不能就一个吧…… 可是,扒拉了半天,也没再扒拉出一个来,大失所望。 贾环笑呵呵道:“洋娃娃你们都有了,这个音乐盒就放在姐姐那里,谁想顽就去紫菱洲寻姐姐吧。” 林黛玉虽然极不舍,却懂道理,见贾迎春想推辞,便笑道:“好姐姐,你快拿了去吧!环儿都发话了,他最向着你,你不接,我们也不能要哩!” 贾迎春这才收下。 贾环就见王熙凤面色不善的看着他,没洋娃娃的可不止贾迎春一个。 贾环忙从箩筐里拿出个糖做的大阿福,送给王熙凤,道:“这个,这个给大姐儿拿去!纵然放在嘴里咬了,也是甜的,极好吃!” 王熙凤欲哭无泪的看着贾环塞到她手中的大阿福,举起对贾母“哭诉”道:“老祖宗,您瞧瞧环哥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贾母大笑道:“也不害臊,还和小姑子们争玩意儿!” 不过到底心疼王熙凤,又对贾环道:“环哥儿,既然她们这般稀罕这劳什子玩意儿,你再去给她们寻摸些来。”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过几日白荷回来,送给她看看,用不了多大功夫就能仿制出来,到时候,一人两个! 不过,不能白给,我还得让家里姊妹们帮个忙!” 王熙凤撇嘴笑道:“环兄弟愈发小气了,送个礼还要帮忙!” 贾环道:“二嫂就算了,你本身就忙,也没时间。” 王熙凤忙道:“再没功夫,给三弟帮忙的时间也是要挤出来的,三弟你只管说。” 贾环笑道:“我瞧着家里姊妹们,多在家里无事,除了做女红,也没其它可做的。 咱们家里的姑娘这般,其他府上的闺秀们,想来也如此。 所以,我特意问陛下在兴化坊要了一条杏花街。 把杏花街里的百姓都移到别处去住,然后打算在那条长满杏树的街上,全部开成女儿家的门铺。 里面从掌柜的到伙计,全是女子。 卖的东西,也全是女儿家吃的穿的用的玩的。 这条街,只能让女眷进入,除此之外,连个太监都不能进去。 开业那天,还会请宫里皇后娘娘去捧场。 现在的问题是,缺一些身份足够,且得我信任,能管理好女儿街的人。 再者,女儿家最喜欢什么?什么最得女孩子的欢心,什么最好卖? 也都要再寻思寻思,所以,还需请教诸位姊妹!” 此番言论一出,荣庆堂内登时炸锅了! 这么有趣的事,简直闻所未闻! 满条街都是女儿家…… 想想都要天啦噜!! …… Ps:第二更!也不知道这两章写的好不好,真的晕乎了,第三更应该没了,可能是感冒了,武汉昨天有些冷,抱歉……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锦绣庄 对于女儿街一事,家里姊妹们的热情,超乎了贾环的想象。 . 不过,她们还不是最热情的,最热情的那个,是贾宝玉。 听贾环说起女儿街时,贾宝玉一双眼睛已经倍儿亮了。 再听到贾环说的那些构想,从掌柜的到伙计,全是女儿家。 而且连个太监都不能入内…… 贾宝玉激动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然后便与姊妹们出谋划策! “要建个亭轩,摆好纸墨笔砚,咱们以文会友!” “每天都可换个词牌,也可选不同的字韵,若是文笔好,就是小令也是难得,不限韵也尽使得!” “天啊!多少人家的好姑娘啊…… 今后可就热闹了,我今儿回去就多想几首好诗,到时候……” 贾环面色古怪的看着脸色涨红,讨论的兴高采烈的贾宝玉。 又看向一旁贾母。 你这孬孙是不是呆了? 贾母用商议的目光看向贾环,贾环回以不可思议的眼神。 贾母无奈…… 祖孙俩正打着机锋,就听贾惜春咯咯笑着捅破了窗纸,道:“二哥哥,你那般激动做甚? 三哥都说了,杏花街里从掌柜的到伙计都是女儿家,连太……宫里的公公都不许进,你又进不去!” 贾宝玉闻言,恍遭雷击,怔在那里。 一时间,竟似得了癔症。 天啊!整整一条街都是姐姐妹妹们,他竟然进不去…… 生无可恋! 贾惜春看着眼神直直的呆住了的贾宝玉,觉得不妙,心知可能闯了祸,忙躲到了贾环身边。 贾母那边已经高声叫了起来:“宝玉,宝玉……” 贾环笑着摸了摸小脸儿煞白的贾惜春,轻声道:“没事,看我的!” 说罢,上前对贾母道:“老祖宗,宝二哥可能魔怔了,我看还是快去请我爹来吧。我爹最近看了佛经,最善降妖除魔……” 身后,贾家几个姊妹差点没把肚子笑破,偏不能笑出声。 一个掐掐对付的胳膊,一个拧拧对方的细腰。 贾母瞪向贾环,正要训斥,就见贾宝玉涣散的目光渐渐凝集,整个人面色苍白,惨笑一声,道:“老祖宗,我不碍事的,就是……就是有些累了,孙儿先回去歇着了。” 贾母闻言,叹息一声,道:“好,宝玉你先回去歇着吧,你放心,等你三弟把杏花街收拾停当了,我让他先带你去里面逛逛,等你逛够了,再让他放人。” 贾宝玉闻言,眼睛一亮,看向贾母,悄声道:“果真?”余光瞄向一旁。 贾环嗤笑了声,正要开口,就见贾母瞪向他。 看着老太太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又想起幼娘委婉提过的事,贾环心里一软,缓缓点头,道:“好,赶明儿收拾利落了,请二哥去逛逛。” 贾宝玉见贾环真的松口了,面色大喜,不过到底还是个精明的,知道见好就收,见贾环面色淡淡,不大高兴,忙又跟贾母辞别后,离了荣庆堂。 待贾宝玉离去后,贾母再次衰老的叹息了声,拍了拍贾环的手背,道:“难为你了。” 贾环“啧”了声,扶着贾母重新坐在软榻上,笑道:“这点子小事,算什么难为?之所以不大想让宝二哥去女儿街,除了传出去让人笑话外,也不想让他老往里头掺和,爹知道了又要骂他。” 贾母摇头道:“他也玩不了几年了,昨儿我和姨太太还有凤丫头她们还在商议,等过完年开了春儿,就将你宝哥哥的亲事办了。你做兄弟的都成了亲,他当哥哥的,也不好再拖下去了。” 贾环看了眼堂下或在自顾把玩洋娃娃,或在小声商议女儿街诸事的姊妹们,呵呵一笑,道:“好啊,成了亲,有了子嗣,宝二哥许是要长大许多。 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 贾母闻言忙道:“哪里不好?” 贾环笑道:“这十几二十年,老祖宗一门心思的疼宝二哥,已经累的不行。等宝二哥生了孩子,您不还得再操劳二十年?” 贾母听着却极欢喜,道:“再操劳二十年也值!可不止你宝哥哥的孩子,你也要抓紧哩!我还能再给你们看个二三年……” 贾环听着心酸,面上却哼哼不乐道:“给宝二哥看孩子二十年都不嫌累,给孙儿就只肯看个二三年,唉!一大早孙儿这心啊……” 见贾环这般装腔作态,虽明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开心,贾母还是忍不住欢笑起来,拉着贾环的手拍了又拍。 下头许是王熙凤已经和林黛玉、薛宝钗等人商量好了女儿街的对策,笑的满脸桃花开,走过来道:“三弟,这回你可要好生请几个东道了!” 贾环呵呵笑道:“只要你们有好法子,我天天请东道都可以!” 王熙凤还想拿捏一把,后面林黛玉走过来,“噗嗤”一声笑出声,道:“环儿,还用请东道?就这个洋娃娃和音乐盒,就是极好的呢! 只要白荷能将这两样东西做出来,我保管你的女儿街能红火!” 贾环闻言大喜,道:“林姐姐,真是好主意!” 心里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讨女孩子欢心又是一回事。 看着贾环浮夸的表现,林黛玉美滋滋的嗔了声:“德性!” 一旁王熙凤却面如锅底的看着这两人,身后拥过来的贾家姊妹一起笑成了一团。 王熙凤又“哭向”贾母:“老祖宗啊,您快瞧瞧吧!这日子快没法过了,您这孙子和外孙女亲上加亲,他们倒是联合起来欺负我啊!” 贾母笑的打跌,“幸灾乐祸”道:“活该!谁让你事前不看仔细?这会儿才知道人家是两口子了?” 众人愈发大笑,林黛玉娇羞,王熙凤假哭了两声后,瞪向贾环,道:“可没那么轻便的事,虽然出了个小叛徒,可偌大个女儿街,你不能只卖两个玩意儿吧? 就算再新奇,去的多了也厌了。 你还得预备其他的,快来求我一求,二嫂保准给你个好!” 贾环轻笑了声,对后面薛宝琴道:“琴儿,昨儿我让人交给你的东西,你弄好了没?” 薛宝琴忙道:“已经分好了。” “什么东西?” 王熙凤登时警惕道,林黛玉也好奇。 薛宝钗在一旁笑着解释道:“环哥儿从宫里讨回来好些点心和御膳方子,昨儿打发人送给琴儿,让她把这些方子按不同省份分门别类。 琴儿去过的地方多,大多知道当地美食名吃。 宫里的御膳和点心方子也多是各地呈送进宫的,所以琴儿能认出些。” 贾环点点头,道:“女儿街里,除了预备些玩意儿外,还会准备美食。 这年头,稍微像样些的府第,都要求家里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咱们这样的勋贵将门还好些,那些文官夫子家,更是苛刻。 所以,我就想着将大秦天南海北的美食,都呈现在杏花街里。 让各家的女眷们,哪怕不用出京,也能品味一番。 还能打包回家,给家里人尝尝。” “这法子好!” 贾母笑道:“别说那些大家子里的娇小姐,就是我这老婆子,也想尝尝大秦各省的名菜。” 贾环哈哈笑道:“打今儿起,一天给老祖宗上一道! 孙儿从宫里讨了几百份方子回来,一天吃一道,一年都不带重样的!” 说着,又对薛宝琴道:“琴儿,厨娘我已经派人去请了,请来后先给老祖宗做着吃。 这事你来负责,若是神京城内寻不到好的厨娘,你可打发人去各省寻人。 总之,一定要做的地道。” 薛宝琴点头应道:“我知道了,一定能做好,当年随我爹四处逛时,每到一地,都会点当地最好吃的名菜,好些我都记得。” 贾环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薛宝琴俏脸一红,垂下眼帘。 贾环又对一旁面带温柔微笑的贾迎春道:“姐姐,除了吃的外,杏花街里还会开几家布铺,和织绣门面。 大多数富贵人家里的锦帛布匹,都和咱们家里一样,都是前面的采办在外面采买了后,再送后宅来。 不是说他们买的不好,可总没自己亲自挑选的合心吧? 所以,姐姐手下那个小制造局,大有可为! 到时候我会专门在杏花街买两间房,给姐姐开个门面,就叫锦绣庄! 再给姐姐寻一个靠谱的掌柜的,帮你去杏花街卖你制造出来的锦绣。 哈哈!不用二三年,姐姐就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家女咯!” 听贾环说的有趣,众人又是眼热,又是高兴不已的笑出声,为贾迎春庆贺。 贾迎春却慌了神,道:“环弟,我……我行么?” 在家里做些事,贾迎春勉强还能做到。 可要去外面,做那样大的事,贾迎春打心底里感到陌生和惶恐…… “对对对,二妹妹性子太柔软,别让人哄了去,不如把这事交给我吧!” 王熙凤真真眼睛都红了,也顾不得体面,急说道。 作为女人,作为管家的女人,她不知多少回抱怨过前面采办的人黑了心了,竟买些不好看的破烂回来糊弄人。 可前面那些采办,多是家里几辈子的老陈人,后台一个比一个硬,她又不是贾环,奈何不得她们。 荣国府如此,其他府第何尝不是如此? 可越是这样,王熙凤越能想到贾环口中那织绣门铺做起来后,会何等的辉煌。 真要交给了贾迎春,反正她是不看好素日里平庸木讷的贾迎春能照看的过来的。 这才毛遂自荐。 却见贾环赶苍蝇似得挥挥手,连看都没看她,却无比温和的对局促不安的贾迎春道:“姐姐放心,我会派个懂事的嬷嬷来帮你,一准没问题。再说,女儿街里全是女儿家,我还会从皇后那里讨两个教导嬷嬷看场子,不会让轻狂的人在里面闹事。 如此,姐姐常去收收银子,或是看看锦绣,若有功夫,帮女伙计给客人讲解下什么锦帛更好,更值得买也行! 没事,就当去散散心,好不好?” 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让贾迎春羞红了脸,宠溺的嗔怪了贾环一眼后,轻声道:“那……我试试吧。” 贾环哈哈一笑,就见王熙凤一张脸近在咫尺,苦大仇深的瞪着他…… …… ps:第一更……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活该事败! “哈哈哈!” 众人本还沉浸在贾环对贾迎春的周到爱护中,可看到满脸怒容的王熙凤后,又纷纷大笑不已。 . 贾环见王熙凤高耸的胸脯不停的起伏,也知她面上的怒色既有玩笑成分,也不乏真的恼了,一旁贾母也在使眼色,不可做的太过,伤了人心…… 贾环忙道:“二嫂,我不是不想给你也开个门铺,只是……我其实本想让你做更重要的事,可再一想,二嫂你又要服侍老祖宗,还得照顾大姐儿,哪里还有其他的时间忙碌外面的事?所以……” 王熙凤咬牙切齿道:“家里这点子事算什么?我半天……我两个时辰就能忙完!再说,家里还有大嫂。你已经成亲了,宝兄弟也就要娶妻了,这家务事总让我一个人管着,也不像一回事,总得分一些出去才行,不然人家说我揽权。如此,日后就更清闲了!”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看来王熙凤真的急了,连在月子里都舍不得放手的管家权都准备撒手了,他也不逗她了,笑道:“杏花街建起后,虽能从皇后娘娘身边请两个教导嬷嬷坐镇,但她们只有惩戒权,没有管理权。 偌大一条街,给别人管理,我也不放心。 所以……” 说到这,贾环故意卡壳,拖长声音,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这会儿子哪里还有那个机关算尽太聪明的凤辣子的模样,如同小京巴一样,眼巴巴的看着贾环。 却见贾环霍然转身,对史湘云和薛宝钗道:“所以我想让云儿和宝姐姐帮我去看着……” “噗嗤!” 站在贾环身旁的林黛玉,眼见王熙凤一张俏脸从白变红到黑到紫,登时忍不住喷笑出声。 史湘云也笑骂道:“环哥儿越发可气了!” 薛宝钗笑而不语。 王熙凤自然知道贾环是故意在气她,八成是在报复她方才抢贾迎春饭碗的事,给她个教训,其余两成才是顽笑成分。 虽明知如此,可她真的很气啊! 而且,还要化解贾环心中的不喜…… 王熙凤似忍无可忍,高声道:“二嫂和你拼了!” 说罢,揉身向前,扑到贾环背上,双手从背后环到贾环面部,胡乱拨拉起来。 周围顿时笑成一团,贾惜春还激动的尖叫了声。 贾环则感受着背后那两团清晰丰盈的挤压触感,面色微微有些古怪。 好在,他一张脸都被王熙凤一双手遮盖抚摸着,让旁人也看不出什么…… 最后是林黛玉和贾惜春上前将贾环给解救出来,贾母已经笑的坐不住了,半靠在软榻上,指着贾环道:“你再使坏,你凤姐姐非被气坏了不可。 这些年,她一直忙活着服侍完我这个老的再伺候你们这些小的。 如今好不容易有她喜欢做的事,你不许再作怪捉弄她。 而且,她也是在帮你忙活。” 贾环笑道:“不过和二嫂玩笑一场罢了,杏花街大总管一职,当然由二嫂担当! 到时候我让明月安排几个会武功的女孩子交给二嫂,谁敢捣乱二嫂直接命人拿下,送去宫里管教嬷嬷那里惩戒,保管威风!” 王熙凤面上简直放光,却呸了声,道:“我是在帮你,可不是为了去耍威风!” 众人都忍不住偷笑。 贾惜春这会儿缠上来,撒娇道:“三哥哥,二嫂子和姐姐们都有了活计,那我做什么呀?” 贾环哈哈一笑,道:“你不是在管家里的戏台班子和百戏班子么?也都是女孩子,到时候,就带着她们去卖艺! 让那些丫头表演,你腰间系个红绳,手里捧个铜盘,大声叫: 来来来,诸位老少娘儿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啊呀呀呀!” 在一阵大笑声中,贾惜春羞恼的跳到贾环身上,活猴儿一样不依的扭来扭去。 贾环大笑着将她举高,贾惜春便咯咯笑个不止。 不过到底贾母在场,贾惜春不好得意太过,只玩笑了片刻,就自己下来了,在一旁盘算到底让谁系着红绳,拿着铜盘去要赏钱,小吉祥还不错…… 这边,贾环则对林黛玉道:“林姐姐还是要帮我时不时的去查查帐,利益当前,总免不了有人会动手脚。我信不过别人……” 林黛玉眼睛一眯,笑嘻嘻的应下了。 然后给贾环使了个眼色…… 最后还有一人,便是贾探春了…… 贾环挠挠头,看着贾探春道:“三姐姐身份有些特殊,还要考虑王府的体面。寻常生意定是不能做的,不过却可以做些纸笺、笔墨和书册的买卖。 上回白荷回来同我说,庄子里造出了一种纸笺,颜色极好看,是浅粉色的,还带着香气。 想来那些大家子出来的姑娘们定极爱这些纸笺。 再弄些好看的话本故事书……” 贾探春正笑着点头,却听贾母插口道:“话本儿就罢了,都是些胡编乱造的才子佳人谎话,不成体统,没的坏了人家姑娘的心思。 让人传了出去,与你王妃的身份也不合。” 贾探春闻言微微抽了抽嘴角,看向贾环。 贾环笑道:“听老祖宗的,我也觉得那些故事太扯淡!毕竟,像孙儿这样的才子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贾母:“……” 林黛玉咯咯笑着小手伸向了贾环的脸,道:“我得好生瞧瞧,这可遇不可求的才子,脸皮到底有多厚!” 贾环哈哈一笑,在林黛玉手上啄了一口后,看着羞恼不已的林黛玉道:“林姐姐,你们先在这里陪老祖宗说笑着,我先去趟崇化坊……” 林黛玉一听,蹙起眷烟眉,道:“崇化坊……武威公府?环儿,你又要去吃酒啊?” 其她姊妹们一时也看了过来。 贾环摸了摸鼻子,道:“没法子,风哥过些日子也要去西域了,相隔数千近万里,三五年内怕是都回不来。 再说,昨儿都去了牛伯伯家,今儿就不能不去义父家。 不过你们放心,昨儿是特殊,牛伯伯和奔哥两人放开了喝,再加上酒量不逊色他们爷俩的郭伯娘,这才险险放倒了我。 义父不大爱吃酒,风哥也一身儒雅之气,干娘就更不喝了,今儿多是浅尝辄止,放心吧。” …… 皇城南,朱雀门外,务本坊。 这里,大多是官宅。 所谓的官宅,就是产权在朝廷手中,但房子却是分给高官来住的。 朱雀大街,是神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除却东西二市外,朱雀街两旁的商铺是最多的,老字号林立。 而务本坊,便临近朱雀大街。 相比于紧挨着朱雀大街的兴道坊,务本坊的地基要高出一截。 也正因此,使得务本坊可观朱雀大街之繁华,却又能守住自身的静谧。 端的是一处福地。 所以,能住在此坊官宅里的高官,多是内阁阁臣,亦或是六部尚书,或侍郎。 二品以下的,基本没可能在此居住,他们会被分配在偏远些的长兴坊甚至是更远些的永乐坊。 杨府,位于务本坊阁老街第二户。 务本坊本就高贵,阁老街更是贵中之贵。 这条街上,一共不过五六户人家,皆是前后五进的大宅门,住的,全是曾经的内阁阁佬。 因此而得名。 杨府既然能落第于此,就说明这家子里,出了个阁老。 杨顺。 论资历,杨顺可谓是老的不能再老了。 康玄四十八年时,他便以新科状元的身份入了翰林院,成了编修翰林。 到了康玄六十年,杨顺已经成了工部侍郎,官居二品。 因为为官清正端方,在士林中享有盛名。 只是,自从太上皇避居龙首宫,隆正继位,忠顺王自此掌握朝中大权,官风清正为人端方的杨顺,因不肯屈从忠顺王,被赶出了京城,贬到滇黔之地做巡抚去了。 虽是一省巡抚,可滇黔之地为恶地,从油水十足的工部侍郎,到恶地巡抚,可谓十足十的贬迁了。 但杨顺虽然名中带一个顺字,却生性倔强,纵然在忠顺王掌权的二十年里一直只能在恶地为官,却始终不肯屈服。 直到隆正帝重掌大权后,整顿内阁,觉得无人可用,便想起了这位铁骨铮铮,官风显著的老臣。 操守极佳,风骨也极好,虽然能为寻常,但这般已经是极好的了。 拜为阁臣,重掌工部事宜,算是位高权重。 因为二十年未回京,家中又清贫,没有宅第,隆正帝这才在务本坊中选了处大宅子赏赐之,以嘉奖其当年不屈之志。 然而隆正帝断然想不到,在都中文坛大家接二连三倒台后,养望数十年的杨顺,竟扛起了都中士林文坛魁首的大旗,成了新一任的清流领袖。 而此刻,都中数位影响力极大的文官和士林名士,都悄然来到了杨府拜访。 议题只有一个:如何诛奸佞,扶正道! “苍岩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大道将衰,暗无天日啊!” 杨府正堂内,一身着三品补子官服的文官,满脸痛惜道。 苍岩乃杨顺的号,二十年前,他被贬滇南,落居一片苍岩上,因此字号苍岩。 此事传出后,他便被人尊称为苍岩公。 此人对面一身着儒袍的老人也痛心疾首道:“短短一月间,桐城四老、二圣血裔、望海公、海老,还有诸多朝中正道大家,全都折戟沉沙,损失惨重! 眼见万马齐喑,正道不昌,苍岩公乃圣道干城,我辈魁首,当力挽天倾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 不过,正座上,一面色黝黑,皱纹深邃,恍若老农的老者,却气度如渊的端坐,闭目不言,如若未闻。 他便是内阁阁臣,杨顺。 三十四年前,风华绝代的新科状元,如今却磨砺成了这般模样。 只是虽似老农,但周身气度,却让任何人都不敢轻忽。 见他不言,堂下六七人有些着急。 如今文官一脉的形势真的已经恶劣之极了,再无当日太上皇和贤王忠顺亲王秉国时的气象。 现在,国朝大权尽在隆正帝一人之首,再由他分之于忠怡亲王赢祥和张廷玉领导的内阁手中。 隆正帝、赢祥、张廷玉,此三人构成了最高的权利三人组。 国朝大事,大都由此三人而决。 除了他们外,其他人充其量就是执行者。 集权集到这个程度,办事的效率的确提高了无数倍,可文官们的日子却一日比一日难过。 任务一天重似一天,然而权利自主程度却一日不如一日。 这让过了几十年“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文官们,如何能开心? 他们不是没闹过,也不是没争过,可全都被上面的铁血肃杀的手段给镇压下去了…… 以至于损兵折将,赔了夫人又折兵,到现在,甚至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唯有寄托这位名望传四海的杨顺,能替他们搬回一局。 “苍岩公,您不能不说话啊!” 一年轻些,但也有三十多岁的文臣,激动的站起身喊道。 杨顺终于睁开了眼睛,隐隐浑浊的老眼看向那位文臣,让他的气息顿时衰落了下去…… 杨顺开口了,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谷城,你让我说什么?黄理他们做的事,对么?” 名唤谷城的年轻官员,闻言面色一滞,道:“苍岩公,黄理他们所行固然不对,可贾环有何资格抄家杀人? 他这是在践踏国法! 别说是他,就算是宫里的陛下,也不能这般不顾朝廷法规,随意抄家杀人! 若都这样干,朝廷还要三司做甚? 再说,他们也没拿出什么证据!” 杨顺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所谓的证据,就不要再提了,已欺人,难道还要再自欺? 至于为何没让三司去审案,贾环说的还不清楚吗?” 古城闻言登时急了,道:“苍岩公,贾环所说的都是胡搅蛮缠,歪理邪说,不过在煽动愚昧百姓,如何上得了台面? 再者,难道就我们文官有罪恶贪婪之辈,他们勋贵就都是好的? 谁不知道,论荒.淫腐朽,莫过于那些勋贵者! 他还有脸寻我们的麻烦……” “正是!” “言之有理,他们勋贵自己也没多干净,还来说我们?” 周围人纷纷附和道。 杨顺闻言,垂下的眼皮中,闪过一抹失望,他沉声道:“勋贵中自然有更荒.淫无耻之辈,但你们要知道一点,那就是武将不得干政。 既然不能参与政事,他们就算再荒.淫无度,危害也有限的紧。 可我们却不同……” 见那些人还想说什么,杨顺站起身,负手而立,沉声道:“你们所说的正道危矣,在老夫看来,却恰恰相反。 如今西域已归复,准格尔蒙古已亡,厄罗斯贼子也被击退,至少三十年内,大秦腹地再无战事。 你们担心什么?担心武勋坐大? 不!他们最辉煌的时间,也就是今年了,也只是今年。 等到了明年,谁还记得,谁还在乎他们曾经的功绩? 接下来的时间,却是文臣的时间,我们要辅佐明君,共造盛世! 到那个时候,自然便会正道大昌! 没了战事,所谓的武勋世家,便会一年不如一年,一代不如一代,最多百年,也就消亡了。 历史上,军功集团坐大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不说隋唐,只说前朝朱明,洪武永乐时,不就是如此? 文官不如犬,但有祸事,两位暴虐大帝,就动辄血洗朝堂。 他们父子二君一次次杀下来,不知杀了多少儒教门生。 但,那又如何? 百年之后,他们早已人死灯灭,然而大道,仍在我名教手中。 后来纵有武宗回光返照,可终究还是我等儒教再行大道。 所以,老夫不懂你们在焦躁什么? 大道于心,你们难道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 都回去吧,安心忠于朝事,大道自然会昌。 至于杀害顾师的贾家庶子…… 我等只需安心静候,自有他败亡之时。 以忠顺亲王当日一手遮天之势,犹有败亡被圈之日。 更何况区区一黄毛孺子?” 其他人闻言,无不嘴角抽抽。 他们可不是杨苍岩,可以一等就是二十年。 他们别说二十年,二年都觉得难以忍受。 谷城面色难看道:“苍岩公,难道我等就坐视此子猖獗?” 杨顺淡淡的道:“此子年少显贵,自视甚高,断不会就此罢手,不理政事的。 你们只需盯着他,看看他哪里做的不合规矩,提出来就是。 陛下眼中,容不得沙子…… 如今最重要的,却不是对付此子。 经过许多事后,民间百姓对我等看法极不好。 我等最先要做的,便是改变这种不好。 诸位当知,民心如铁! 民心,即天意,亦是我等大道根基所在。 若根基不存,还谈何大道复兴? 去吧……” 谷城等人心怀希望而来,却无比失望而归。 可面对动辄大道,泛泛而谈的杨顺,他们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另寻他法…… 待送走来客后,杨顺便独自一人回了书房。 关上门后,进了里间存书之处。 壁橱之背侧,原本有一个佛龛,供奉着佛像。 此时被蒙上了一层帘子…… 杨顺将帘子拉开,露出的,却并非是佛像,而是一张灵牌。 上书“先师,顾千秋”五字。 杨顺眉头紧锁,怔怔看着灵牌,老眼中满是凌厉之色。 过了许久,才再次拉上帘子,转身出去。 君不密,则失臣。 臣不密,则**。 几事不密,则成害。 竖子都懂的道理,那些人却不懂,活该事败。 …… ps:杨顺此人,大概是最后一个坑,剩下的,就该填坑了。 加油!努力五月…… 正文 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真怒 神京西城,崇化坊,武威公府。 作为当世唯一的在世国公,武威公府的规制自然也是勋贵门第第一人。 除却配属的八百亲兵外,武威公府门前,甚至还有隆正帝亲属的龙骧禁卫二员,持大秦戟立于门前。 在此门一箭之地外,文官落轿,武将下马,以示尊崇。 伴随着大批黄沙系将领加官进爵,拥护在武威公周边,从西北荒蛮之地入京的这方势力,似大势已成。 每日里,武威公府门前车水马龙。 黄沙一系勋贵将门,常来此与武威公秦梁议事。 勋贵诰命,则常来与一等国公夫人张氏请安。 诸多王侯子弟更是川流不息,围绕在国公世子秦风身边。 武威一脉,已隐隐有当年荣国在世时的盛景。 都中勋贵圈中,隐有流言日繁:如今武勋将门真正的第一公子,便是国公世子秦风。 秦风允文允武,儒将之姿! 至于贾环…… 他已经成了宫里那位的门下走狗,且粗鄙无礼,不配为武勋集团的代表。 这种传言,极有市场。 也是牛奔、温博等人,近来与秦风闹矛盾的缘由。 双方闹的很不愉快,有数次,几乎动真章。 只是顾及上回贾环在宁国府的爆发,才总是堪堪收敛住。 但勋贵圈子里,至少是衙内圈子里,隐有妖风四起。 不过,当事人贾环,似一切未所有觉,一如往常…… 今日午时,从荣庆堂辞别贾母和家中姊妹后,他就带着二十亲兵,往崇化坊打马而来。 在距离武威公府一箭之地外下马,然后步入正门。 今日拜访武威公府的人依旧很多,多是黄沙旧将。 不过,这些人今天全都在门楼前住了脚,没能入内。 秦家老管家秦忠当面相告,今日公爷和夫人设家宴,为小国公践行,不待外客。 一干武勋大将们虽然失望,却无人敢造次。 论规矩,秦家是出了名的森严,气派极大。 不过,当他们看到贾环恍入无人之地般过门而入,路过秦忠老管家时,还揪了把老管家的胡子时,无不瞠目结舌。 阳城子刘大能颇为不服气道:“老管家,不是说公爷今日设的是家宴吗?怎地这宁国侯就能进……” 秦忠淡淡一笑,看了眼刘大能,道:“国公爷和夫人今日设的是家宴,专门宴请宁侯,怎地,你刘大将军不高兴了?” 刘大能闻言干笑了声,道:“末将岂敢?只是……”他面色有些古怪,低声道:“只是末将近来听到传言,说……说这宁国侯,成了天家的犬牙,为了邀宠,无所不用其极,行为十分下.流……哎哟!老管家,您打我作甚?” 刘大能捂着脸,看着满脸怒色的秦忠问道。 周围一些将校,也惊讶的看着秦忠。 秦忠须发皆白,面容清瘦,但此刻却如怒目金刚,怒视刘大能道:“好你一个刘大能,真是长能耐了! 若非你刘家几代人跟着国公府,你爹生前还嘱托过我,要照看你一二,今日老头子非砸瘸你的狗腿不可!” 秦忠本就是老武威侯身边的家将,连秦梁都要唤一声忠叔,秦风更是得叫一声忠爷爷。 在黄沙一系的老将家族中,也极有威名。 刘大能之辈之所以喊他老管家,不是他们不想喊秦忠一声忠叔,而是秦忠不许。 道理很简单,国公爷才能喊他一声忠叔,刘大能之辈何德何能,能以近称唤之? 此刻见他发怒,刘大能顿时慌了,忙道:“老管家,您是长辈,要打要骂都随您老人家,可千万别急坏了身子。国公爷都敬着您,您若气坏了,末将纵然死一百次,也赎不回罪过啊!” 秦忠冷笑一声,道:“老头子可不敢当你们的长辈!你们连这一身富贵从何而来都能忘,这般大的恩德你们都能不在乎,老头子又有何德何能,能当你们尊长?” 这话就太重了,秦忠这般说,那岂不是秦梁也会这样看? 忘恩负义之辈,在文官场上不少见,却也是大忌,更何况武勋将门? 谁敢和一个忘恩负义之辈同上战场? 谁又敢去提拔一个忘恩负义之辈? 不止阳城子刘大能,东昌子、沙城男等一众黄沙旧将,全都急道:“老管家,我们都是当晚辈的,哪里做差了您只管打骂就是,哪怕看在先父先祖的面上,还请指点晚辈们错在哪儿了,我们改正还不成吗?” 秦忠冷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解释的意思,道:“一个个都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真当你们这身爵服是靠你们的能为挣下来的? 我看你们不是不知道,是装着不知道。 你们是因为心里不服,对不对? 呵呵,你们只管不服吧,日后也少往国公府来。 什么时候你们凭着真能为,能让人喊你们一声爵爷,再来这个门儿,老头子给你们磕头请安!” 说罢,留下一门口满脸羞臊的武勋大将,转身进门,又让门子把门关上。 …… “爹,我不明白,为何您不给外面那些叔伯们说明白,还不让我警告身边那些臭小子们? 环哥儿说您是为了让宫里那位安心,可纵然如此,也不必闹成这个局面吧?” 秦家丘威堂内,听完秦忠的话后,秦风有些不解的对秦梁问道。 秦梁丹凤目微眯,淡淡的瞥了秦风一眼,秦风脸上的不忿之色顿时无影无踪。 一旁,贾环夹起一块张氏挑给他的肉铺,放进嘴里美美的嚼着,看着秦风倒霉的样子,不厚道的嘿嘿乐了起来。 秦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秦梁哼了声,对贾环道:“环儿,你给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讲讲。” 贾环忙摆手道:“义父,孩儿比风哥差远了!风哥,那是能文能武,上马可杀四方,下马可……哎哟!放手!风哥,我错了!” 贾环还没说完,就被秦风从一旁挤过来掐住脖子,摇晃了起来,立马投降道。 他说的这些话,正是近来衙内圈子里刮的妖风。 秦风此刻听他打趣,一张脸臊的红到耳根,岂肯轻饶他,羞怒:“好你个臭小子,别人笑话倒罢,你也这般笑话我?为了这些放屁话,牛奔那几个见到我就冷嘲热讽,你不替我解释一番,还好意思在家里说?” 贾环笑的喘不过气,咳嗽起来,唬的张氏忙让秦风松手。 见贾环涨红了脸,张氏恼道:“风哥儿,你怎地这般莽撞?没看到环儿连气都上不来了,你还掐? 要是掐出个好歹来,看老爷和我怎么收拾你!” 秦风见贾环被张氏搂着脖颈抚背顺气,那副心疼模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生生气死过去。 贾环堂堂武宗,别说这一会儿功夫不呼吸,就是再闭气一炷香功夫,睁开眼照样活蹦乱跳。 贾环让张氏照顾了会儿,见秦风嘴都快气歪了,秦梁也好笑的看着他,忙从张氏怀里坐起,谢过后,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过见秦风真的快炸了,赶紧敛了笑容,正色道:“风哥,很简单!不是只有咱们是聪明人,明白人,外面那些话,只是为了迎合一些人的心思罢了。 你真当他们是心思淳朴,才被人哄了去? 你只是心地太善良,不愿去承认那些真实的丑恶罢了。 呵呵。” 秦风闻言,顿时不出声了,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贾环当真秦梁和张氏的面,直言道:“风哥,你就这点不好,读书读迂了。 满心的仁义道德,总把人想的太好,也总想不负每一个身边人。 可你要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与我们一起走到最后。 不是我们要放弃他们,是他们自己堕落了,自己将自己的前路斩断。 大浪淘沙,烈火焚金。 只有能坚持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精华! 你现在是黄沙集团的少主,就要帮义父做好去芜存真的事,更要看出身边哪些人是真正的成事之人。 而不是妇人之仁的想提携每一个自己人。 这就是你不如奔哥之处。” 秦风面色愈发难看道:“环哥儿,你也说了,他们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他们走错了道,我们为何不能拉他们一把?” 贾环眉尖一挑,道:“你能拉的了一回,还能拉的了一辈子? 他们多大,你多大? 再说,你也叫不醒一个沉睡的人。 他们能昧着良心传播那些话,就说明他们骨子里不是正直的人。 风哥,你是我兄长,我不会哄你,所以说的直白…… 你若想日后靠这些人稳住黄沙一脉的盘子,纵然你成功了,黄沙系也差不多要腐朽落败到根子里了。 你身边那些人不配在军中坐大,因为我不允许! 武威侯府几代人的家业,就会败在你手里。” “环儿,你怎地这般霸道,你风哥哥还指望你来帮……” 听贾环说的这样不客气,批的秦风一张脸上青红变换,张氏有些心疼起来。 不过没等她开口说完,秦梁就挥了挥手,阻止了她的话,对秦风淡淡的道:“这些话本来该是我对你说,为何没说? 因为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听进心里去。 毕竟,你老子我只是一个靠你们这些小辈们幸进的武夫罢了,远不如你能文能武……” 秦风闻言,脸色登时煞白,起身跪地,眼中含泪道:“父亲大人,儿子如何敢有这等大不孝的想法?” 秦梁摆摆手,道:“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当初请了西席来教你读书,本意是为了让你明大义,习兵法。 却不想,因我常年在西北,疏忽了对你的管教,竟让你学了一身的迂腐之气。 你自视甚高,允文允武,看不起这个,也看不起那个。 殊不知,在旁人眼里,你又算是什么? 没有环儿,我早死在准格尔国师手中,武威侯府也就落败了。 却不知你这允文允武的神京第一公子,这时又会在哪里讨饭?” “爹!!” 秦风面色涨红,高声喊道:“儿子从来没看不起环哥儿过,他是我兄弟!” 秦梁冷笑了声,道:“这会儿子倒记起他是你兄弟了?你身边那群混帐玩意儿说他坏话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秦风闻言,简直快气炸了,简直不顾敬意,抗争道:“分明是父亲大人不许我跟他们解释的,又岂是我不愿?” “解释?你跟他们解释?” 秦梁眼神无比失望的看着秦风。 秦风闻言,面上的激愤忽地一滞,再想起贾环之前的话,面色登时发白,喃喃道:“可是……可是他们是……” 秦梁干脆不再看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此,一旁的张氏心急如焚,却不敢插嘴。 没法子,只能给贾环连连使眼色。 贾环笑着点点头后起身,给秦梁又斟满一杯酒,又从后面绕过饭桌,走到跪地的秦风跟前,将他扶起,弯腰轻轻拍了拍他前襟下摆上的灰,再直起身,看着秦风笑道:“风哥,义父不是说你看不起我,我们是兄弟,你怎么会看不起我? 也不是说你心性不好…… 只是,只是觉得,你有些好赖不分。” 张氏在一旁气急,怎么又开始批斗起来了? 秦风也道:“我如何好赖不分?” 贾环指了指自己,道:“风哥,谁才是你的生死兄弟?是我! 是奔哥,是博哥,还有诸葛道,苏叶,涂成,马刚……是我们! 是我们在知道义父有难后,陪你一起远赴千里,救援义父。 也是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在厄罗斯大营中杀了个七进七出。 不是那些……在你身边溜须拍马造谣生事的人。 你当然没有对我生疏,可你为了那些人,和奔哥他们闹不愉快,还差点动手。 你说说,你是不是傻了? 日后再有事,你难道和你身边那些人一起共赴险难么?” 秦风有些苦恼的敲了敲脑门,道:“环哥儿,我心思有些乱……我不是和奔哥儿他们闹生分,往日里也不常打闹? 我也从未忘过咱们的兄弟情分,只是…… 刘成他们也不是坏……” 话没说完,就顿住了口,有些尴尬的看着贾环。 刘成就是阳城子刘大能的儿子,会些花拳绣腿,更会些琴棋书画和诗词。 这些日子与秦风走的极近。 也是他,总四处传播秦风为神京第一贵公子的美名,以及贾环为天家犬牙的臭名…… 贾环拍了拍秦风的胳膊,笑道:“咱们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知道你近来和刘成处的极好,那小子极会来事,还能和你附和诗词。但是这个人靠不住…… 若不是义父念刘家旧义,想让他们在富贵安乐中自己败下去,我早把他清扫出京了,岂容他在你身边搅风搅雨? 风哥,他这般抬高你,并不是为了你着想的,更多的,却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 “环儿,不必说了,坐下陪为父用饭。” 贾环没说完,秦梁就招呼他重新落座。 贾环不敢违拗,落座后随意吃了块肉,有些不解的看着秦梁。 秦梁叫贾环陪他用饭,自己却住了筷子,用身边的帕子擦拭了下手后,看着贾环道:“你自己也说了,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刘成之辈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你真当他不知道? 他只是被奉承的太受用了,所以不愿知道。 你方才说的极好,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陪你们走到最后。 你重情义,所以总想拉他一把,可人家自视了得,不用你拉,你何必再多情? 环儿,你前途远大,不要让那些人脱了你的后腿。 你也不用为我武威公府担心,我秦梁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至于黄沙一系的命运前途,就更不用担心了。 亲儿子不成,我还有你这个义子! 不比那个畜生强一百倍一万倍? 为了黄沙军团数十万将士,数百万家人亲属的前途未来,为父又岂能将希望全放在这样一个不争气的畜生身上?” 此言一出,张氏、贾环和秦风齐齐色变。 ……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章 点醒 “老爷!!” 秦梁这番话,对贾环是震惊,对秦风是震怖,对张氏就是五雷轰顶,心如刀绞了。 . 女人到了她这个地步,还能求什么? 诰命已经是外臣命妇第一等了,男人…… 她已经年近五旬,秦梁纵然十日里有一日歇在她房里,也多只是说说话。 大宅门里,女人多了三十就极少再侍寝,是可以自称老妪的年纪。 所以,张氏全部的人生希望和动力,就是有朝一日看到秦风继承这座武威公府的家业,她就十全十美了。 可谁曾想到,秦梁竟会说出这样一番惊心动魄的残酷之言来。 张氏满面泪痕的跪下对秦梁道:“老爷,风儿哪里做差了,您只管管教就是。他……他就是心软了些,他极争气上进啊!他那样孝顺,您可不能……” 对于发妻,秦梁还是给几分颜面的,对贾环扬了扬下巴,道:“扶你干娘起来。” 贾环忙去搀扶起张氏,张氏不管心里对贾环有几分怨意,此刻都紧紧抓住贾环的手,求道:“环儿,老爷最疼你,他听你的劝,你好好劝劝老爷啊!风儿,风儿是你哥哥啊!” 贾环忙点头,背着秦风对张氏挤眉弄眼,连使眼色,道:“好好好,干娘,您别急。”又小声说了句“尽放心”。 张氏放心个锤子啊! 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宠妾灭妻,庶子夺嫡的故事。 这个时代的女人,远比后世更有危机感。 越是大宅门里越是如此,最有危机感的,就是宫里生了太子的皇后。 正如秦梁所言,他不只有秦风一个儿子,他还有三四个庶子。 真要让秦梁废了秦风的世子位,将国公爵传给一庶子,张氏还不如死了痛快。 见张氏哭个不停,贾环抓了抓脑袋,有些头疼的看向秦梁,道:“义父,不至于此! 风哥……就像干娘说的那样,就是心软。 虽然看人有些不大明白,可您也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不是? 风哥再孬,还能孬得过我当年? 不是跟您掰扯,当年孩儿我……好嘛,偷了东家摸西家,连我家老祖宗的拐杖差点都没给我叼回去……” “噗嗤!” 原本就耳闻过贾环过往“趣事”的张氏,此刻听他竟带着自得语气的“自夸”,着实没忍住,给喷笑出声,笑出来又气恼,从背后拍了贾环一下,嗔恼道:“这孩子又作怪!” 不过说罢,就极其自然的又转到秦风身上,对秦梁道:“老爷,风儿只是读书读多了,总想仁义些,这才做差了事。 如今听了老爷的教诲,他自然明白道理了,日后再不会和那些混帐行子搅和在一起。 风儿,你还不快跟你爹保证?” 说着,转过脸看向秦风,眼神凌厉之极。 秦风闻言,面色苦涩,跪下道:“爹,儿子日后再也不和刘成他们……” 话没说完,就见秦梁摆手道:“既然你娘和环儿都为你求情,我就再信你一回,你也不用起誓,我从不信这些,只看你怎么做。” 秦风垂头丧气,贾环在一旁却忽然笑了起来,道:“风哥,义父并不是担心你和刘成他们在一起,否则他们早不知哪里去了,义父只是希望你能看明白人心…… 这样吧,风哥不日后将远赴西域带兵,你可以邀请刘成那一伙儿与你同去。 他们若真够义气,别说万里之遥的西域,就是刀山火海,也该陪你这位大哥走一遭才对,是吧? 只要他们能陪风哥你一起在西域打磨三年,回来后,我就承认他们是咱们一员。 他们真愿意全心全意的辅助你,说我几句难听话我也无所谓,我不是容不下异己的人。 而且,还保管义父再也不难为你,如何?” 秦风闻言,面色变了变,却忽然笑了,苦笑,道:“环哥儿,不用再转着法子开解我了,我若再不明白你的苦心,怕是爹就真要厌弃我了。 我还……我还没那样昏庸。 不用再问,我都知道刘成定不会随我去西域的。 这些日子,他已经几次三番劝我不要去那种地方,他又怎会随我去? 之前我…… 如今才算明白,什么叫忠言逆耳。 是我做差了,明日,我就去给奔哥儿博哥儿他们陪个不是。”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对秦梁道:“义父,您瞧,我就说,风哥自己一定能明白过来,您还不放心!” 秦梁哼了声,瞥了秦风一眼。 秦风则惊讶的看向贾环,又看了看秦梁。 贾环拍了拍他肩膀,道:“风哥,你被身边人迷惑住,又总是心软,最担心的人,不是干娘和我,而是义父。 他老人家也想过,以雷霆手段,除去你身边那些人。 只是,又有许多顾虑。 最大的顾虑,就是怕激起你的逆反之心。 越是聪明重情的人,越容易心生逆反不满。 风哥,义父对你,期望深重啊!” 秦风闻言,眼圈顿时红了,跪地哽咽道:“父亲大人,儿子不孝,让您费心担忧,真真该死。” 秦梁依旧不置可否,只轻轻哼了声。 贾环又代他扶起秦风,笑道:“义父和你是亲父子,这般关爱于你本也是应该的。 只望风哥一人远赴西域后,牢记义父慈心教诲,万不可再心慈手软,更不能耳根子软……” 秦风眼中泪水到底落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捶了贾环一拳,道:“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这些……我当然记得。” 张氏那边也开始落泪,道:“怎地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足足有上万里路啊!万一风儿有个……呸呸呸,佛祖宽恕,无心之言当不得真,我儿定然无忧无难到公卿。” 贾环笑道:“干娘,风哥那边虽然比镇国公府奔哥那边远的多,可条件绝对比奔哥好十倍不止。 我家云字商号每月都往西域发一趟车队,还有急教递,速度更快。 京里有什么消息紧急送过去,不需一月就能送到风哥手中。 而且,凡是都中有的好吃的好喝的,他那边都不会缺。 西域那边就要起玻璃作坊了,待用玻璃盘起温室后,一年四季瓜果都不会缺。 西北的日头足,那寒瓜和香瓜还有葡萄,比咱们这好吃多了。 您还担忧他? 等明年秋天,我一准打发车队去风哥地盘要瓜果运回来解馋!” 张氏本来对西域心存大恐怖,这几日一些从西北而来的诰命也不断对她说西域的苦难,让她愈发惴惴不安,此刻听贾环说的这般好,不禁奇道:“果真?可是我听说……” 贾环笑道:“干娘,论对西域的了解,那些武威、金城的诰命如何及得上我?” 张氏道:“她们不就是来自西北么?赵氏她们说,越往西越荒凉,连武威都那般荒凉,更何况更西面的西域?” 贾环摇头道:“甘凉二州之所以荒僻,是因为那里没水,但西域不同啊。 西域有八条大河,贯穿东西。 这且不说,只想那极其宽裕的地下水,往下挖个十来丈就能挖出井水来,更因此生出了一片片的绿洲。 不信您问义父,不说别处,哈密卫就极不错。 风哥所在的伊利,比哈密卫更好,一望无际的都是草原和森林。 那里也有繁华古城…… 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义父真要一狠心,将风哥调到一戈壁荒漠上,那才傻眼儿了。 干娘,我只能跟您担保,风哥所在之地,就是比咱关中,都差不了多少。 那些诰命连西域都没去过,又如何能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相差几千里地呢! 她们之所以唬干娘您,就是为了让您不准风哥去西域,留在京中,好帮她们的子嗣在京中立足。 咱可不能上了她们的当!” 张氏闻言,顿时信了,今日秦梁发作后,她是真怕了,咬牙切齿道:“那起子黑了心的,甭想再登我武威公府的大门! 环儿,你也算成亲了,日后让你那两个媳妇,常往我府上来坐坐,陪娘说说话。 不然整日闲着,也怪没意思的。” 贾环闻言哈哈笑着,将女儿街的构想说了出来。 别说张氏怔住了,连秦梁和秦风都听的眼睛放光。 秦梁直直的看着贾环,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道:“都中都说你是点石成金的小财神,如今看来并不假。 区区一条街,到了你手中竟能作出这等名堂,不得了啊!” 贾环嘿嘿一笑,也不谦虚,道:“义父,这只是小打小闹,这条街,算是银行的产业。 以地皮入股,占里面生意的三成股份。 女儿街的具体事务,将由贾家负责,我让我二嫂和家中几个干练的姊妹管着。 干娘在家闲着没趣,不如使人在里面也开个门面,卖些西北的特产风物。 干娘每日去逛逛,也算是散散心。” 秦梁呵呵一笑,道:“这种事,你们娘儿俩商议着办就是。我想,也没人会说你们是假公济私。” 贾环哈哈一笑,道:“这算什么假公济私?本就是我做起来的,谁有胆指责? 不过义父,家里要准备银子了,到时候尽量多拿下几分银行股。 这才是大大的金鸡。 而且,这辈子多半只有这一次机会。” 秦梁闻言,缓缓点头,道:“准备了八十万两,够使了。咱们这样的人家,银子太多,并不是好事。” 贾环点点头,道:“嗯,尽够了。” …… 直到深夜,贾环才从崇仁坊秦家出来。 又是一身的酒气,却没有再醉。 秦风也不曾和牛奔那样,说些不吉祥的话。 在亲兵队的护卫下,出了坊门后,贾环又回头看了眼,面色隐带疲倦。 却也没法子……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 连亲情和爱情都需要经营,更何况是交情? 这并不是市浍,而是为人处世的必备手段。 他以真心待秦家,无论是秦梁还是秦风或是张氏,都能感觉得出。 秦家屹立都中顶级勋贵一甲子,始终不倒,又岂是好哄骗的? 所以,他们更觉贾环真心的可贵,以真心还之。 但只此,还不够。 虽然说起来可能有些刺耳,但事实就是,世间一切的关系,唯有经过共同利益的链接,才能更牢固。 这才有了贾环苦心筹备银行之举。 他要将各方最强大的力量,全部凝聚在一艘战舰上。 再由他掌舵,开往远方。 ……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守得住么? 宁国府,宁安堂。 . 从崇仁坊归来后,贾环并没有直接去荣国府与贾母和贾政、赵姨娘道晚安。 因为还有之前就安排好的事宜未完成。 贾环坐在正堂上,看着李威、李元二人,并他们身后二十八名中老年,轻轻颔首。 一旁,贾芸躬身道:“三叔,这些就是侄儿随两位李大哥从黑冰台要回的人。侄儿与赵师道说了话后,并未用三叔给的对牌,赵师道就让他们两人去选人了,倒是留侄儿说了好些话。” 贾环呵呵一笑,道:“赵师道是极精明的人,和他打交道要仔细些。” 贾芸忙笑道:“是。那赵师道好不晓事,总是转弯抹角的套侄儿的话,他好像极关心家里往西域送的货最终都去了哪里,还问每天都送,送多少……” 贾环眉尖一挑,呵呵笑道:“你怎么答?” 贾芸道:“侄儿就答,家里三叔说,那些货多是要卖给西域的流民的,还有些是为武威公府的风叔准备的。赵师道听了只笑了笑,又问侄儿,怎地把城南庄子的好些作坊都迁往西北去了?侄儿就答,家里三叔说,那些作坊污染太严重,留在京里,对环境不好。然后赵师道好似怔住了,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两位李大哥挑完人,侄儿就同他们一道回来了。” 贾环哈哈一笑,道:“行了,去忙吧,这几日你事情也多。” 贾芸没有再客套,行了礼,又对李威李元二人笑了笑后,径自离去了。 贾环对贾芸愈发满意,贾芸如今的地位,怕是不比武威公府秦忠老管家的地位低。 常替贾环来往于牛家、温家、秦家还有李光地李相府,见惯了达官显爵。 在都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可他却从未改变自己的心态,不止是在对贾环,连平日里接人待物方面,依旧情商满满。 李元李威二人,不过是才入贾门甚至还未得到明确地位的人,贾芸在他们面前,却从未装过大,总是语未言,笑先露。 只看李元李威两人对他的笑脸,就知道两人对他有多满意认同。 这样的人,哪怕是在后世,也终会出人头地。 贾芸走后,贾环看了李威李元二人一眼,自己斟了杯茶,啜饮一口后,道:“说说看,什么情况。” 李威李元相视一眼后,李威出面。 暗中观察此点后,贾环轻轻点头。 论亲疏,李元其实还算是贾环的姑表兄长,这可不是一表三千里的表。 而是正儿八经的一个(外)祖父。 李元的姥爷,和贾环的祖父,是一个人。 但这会儿子,李元能后退半步,李威能上前一步,可见一个知道分寸,一个勇于担当。 上位者,做事,其实就是用人。 人用对了,事情也就成了大半。 贾环觉得,他还是蛮幸运。 就听李威道:“三爷,这二十八人,是从都中最大的六十家钱庄大掌柜的中挑选出来的,就我这些年经营钱庄的见闻所知,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贾环眉尖一挑,道:“六十家钱庄,怎地才挑出了二十八人?” 李威忙道:“三爷,咱们这行,除了能为外,还得看品行。就好比那君子钱庄的刘松,真是好手,从祖上几辈起,就在黄家做钱庄掌柜的,生生将一个南边儿的小钱庄,做成了神京十大钱庄之一。 可这人品行太差,在黄家就敢做假账糊弄人,还指使他那熊儿子,四处坑蒙拐骗。 黄家那些烂事,倒有一大半是他做的。 这样人能干是能干,却不能收进来。 三爷您说呢?” 贾环笑道:“我不过白话一番,还是那句话,除了大方向外,神京城内的银行,都是按你们老规矩办。” 他本就没打算靠银行原本的存储放贷利息吃饭。 不过,还是有要求:“你们要尽快将各项规章制度列出来,定出个标准。从掌柜的到伙计,该怎么站,该怎么迎客,该怎么记账,该怎么收银子,该怎么轧账,全都定出规矩来。 反正目的只有一个,等一年后,我要看到随意将两个掌柜的位置调换,从江南调到都中,或从西南调到黑辽,他们都能当场接手活计,不会出现岔子。 另外,多培养些年轻人才出来。 告诉他们,有能为不要藏着掖着,做的好了,本侯去宫里陛下面前请旨,替他们免去罪身,除去罪籍。 他们之前的罪孽太深,本来家人都是要发落成贱籍,赶往北城的。 如今本侯担保,让他们的家人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但他们要给本侯长脸争气,别弄的一塌糊涂,到时候,连本侯都保不住他们的家人。” 不用李威转达,他们身后的一群中老年,就呼啦啦的全跪下,乱哄哄的发誓表忠心。 贾环并不在意,只挥了挥手,就让李威和李元两人带他们下去了。 除了李威和李元外,其余人都是过渡人物。 纵然一时因为身上的罪籍和家人缘故,他们会屈服于贾环。 但骨子深处,还是信奉钱庄靠放印子钱盈利的那一套。 他们一辈子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并且靠着这一套,帮钱庄和他们自己发了财。 让他们临老转信贾环的那一套,并不现实。 贾环也没准备费力去改造他们,只希望借鉴他们的一些经验,列出银行的各项规章,并教出一些懂得这些规章的后辈。 如此就好。 见完这波人后,韩大又从外面领进了三人,正是那日在批斗大会后,问贾环银票怎么办的李钟。 还有两人,想来就是与李钟一起给贾家送礼的赵海和孙固。 三人进来后,面色明显显得有些拘谨。 李家、赵家和孙家都是江南的大富之家,寻日里居住的园林豪宅,绝不会简陋。 往来的人家,也不乏高官显爵。 但像宁国府这般,每二十步间就有一个手持大秦戟,站的笔直的亲兵,肃杀而立。 有时甚至还能看到假山一角处的孔洞里,钻出弓弩的寒光来。 这等做派,真真让三个地道而精明的商贾,心中拿捏不定。 不是他们胆小,实在是…… 天下传闻中,宁国侯贾环是个地地道道的混世魔王。 亲王世子,宰相公子,说打就打。 为祸西疆上百年的准格尔汗国,大汗的脑袋都让他随手割了回来。 在都中更是气焰滔天,连天下文宗顾千秋,都敢一剑杀了,只因为挡了他的道…… 为了开银行,就血洗了神京城内所有的钱庄,杀的人头滚滚! 若非那些银票的数目实在有些大,缺失不得。 他们三人真心不愿往宁国府大门里迈,总觉得凶多吉少。 不过,李钟三人正准备行礼请安时,却见贾环忽然满面灿烂的走了过来。 三人一怔,到底是商贾,一瞬间就挤出了笑容,心里盘算,许是今日送的礼顺了这位侯爷的心意,说不得回去后再仔细搜寻些玩意儿送过来。 若是能攀上这条大粗腿,那他们三家敢把买卖开到神京来! 只是,没等三人酝酿好措辞开口,却见贾环竟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贾环走到门口,将一身着士子服的俊俏“书生”拥入怀里抱了抱后,笑道:“准备忙完这些烂事,就去你那里看你,不想你先过来了。 算了,让他们明儿再来,走走走,我带你去看个好玩意儿! 白荷才送来的,我谁都没给,就给你留着呢!” 说罢,贾环牵着那俊俏“书生”的手,就要离开。 李钟等人闻言心里拔凉,却不敢多言。 好在,那“书生”靠谱些,呵呵笑道:“不急这一会儿,你先把他们的事办完,我在这等着,我也有些事要说呢。” 贾环闻言,犹豫了下,道:“让我的公主大人在这边等着他们?就算礼贤下士,也太过了吧?” 方才还心里不悦贾环怠慢,为了一兔爷就置他们于不顾,注定难成大器的李钟等人,听到这句话后,岂有不明白这“书生”身份的道理? 贾环和明珠公主的故事,在都中是禁忌,可在江南,早就传遍六省十八府了。 此刻认出这个眼睛明亮的“书生”身份,三人忙不迭的行大礼参拜。 俊俏“书生”,也就是明珠公主赢杏儿,却比贾环大气的多,伸手让三人起身落座。 然后她笑盈盈的看了贾环一眼后,自己坐了次座,也自斟了杯茶,静静品了起来。 贾环极喜欢的看了她一眼后,也重新落座,对李钟道:“你们派人送来的礼我收下了,有心了。” 李钟三人忙躬身道:“不敢,宁侯喜欢就好。” 贾环又道:“今儿寻你们来,一是谢过你们的礼,家里人都喜欢,再者想问问你们从哪搜寻的这些玩意儿。 二则是谈谈玻璃方子的事。” 李钟忙道:“回侯爷的话,那些玩意儿,都是从南边粤地的西洋铺子里寻来的。除了那八音盒外,其他的都不值当什么只是看起来新鲜。 侯爷若是想要,小人打发人快船去南边,再进一些来,孝敬给侯爷老人家。” 贾环点点头,道:“最好再寻两个会做这些玩意儿的手艺师傅,我有用。 这件事就算了了,再有就是玻璃方子。 承了你们的情,但本侯最不喜欠人人情,所以就还你们一个。 提前与你们说些玻璃方子的事,你们也好心理有个准备。 纯净透明的玻璃器具,如今到底有多抢手,你们都是知道的。 如今除了南边的海船能送些玻璃器具进来外,整个大秦只有贾家有。 而西洋过来的玻璃物件儿,其中加上运费,怕是比黄金都要贵三成。” “宁侯说的极是,玻璃本就是易碎的珍品,从西洋不远万里运来,海上浪大,十块里必然碎八块。 但这八块却不会白碎,价格会落在剩余两块头上。 如此一来,花费就极高了。 就这,依旧是有价无市,拿银子都买不着。 宁侯这里能烧出无色玻璃,自然价比万金! 如今宁侯竟然愿意转让方子,我等就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拿下一份!” 李钟隐隐有些激动道。 贾环笑道:“有气魄,也有胆量。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们,烧玻璃的成本,极低。 可以说,是真正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两年,本侯就是靠着玻璃的营生,维持着荣宁两国公府的富贵。 不过有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 玻璃生意这般赚钱,然而就连本侯这等身份,都遭遇过敲诈勒索。 虽然敲诈勒索的人被我狠狠的打了回去,可那是因为我的身份不同。 你们呢? 你们觉得,买了这玻璃方子回去后,能守得住这份产业不被人觊觎么?” ……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不能指望人心 听到贾环的话后,李钟、赵海、孙固三人顿时色变。 . 他们一脑门子装的都是玻璃的惊人利润,却没想过会被人觊觎。 都是巨贾,家业能做到他们这个份上,在江南的关系也算是畅通无阻。 可是…… “本侯也知道,你们身后都有人。可再有人,能比本侯还能耐?呵呵。 连我尚且都有人敢打主意,你们背后的人加一起,怕都挡不住别人眼红的目光……” 贾环轻声笑道。 李钟等人闻言面色难看之极,不过,到底是精明人,李钟忽地抱拳,满脸敬意道:“宁侯,小人知道宁侯这等神仙一般的人物,断不会随便说话。宁侯既然与我等指出了难处,让小人们不莽撞行事,想来就必然有解决之法。 小人们虽都是商贾,也小有产业,但打心底里佩服宁侯的经济之道,远不是小人们能比的。 小人斗胆,请宁侯指点迷津!” 贾环呵呵一笑,道:“这就是本侯要给你们透露的消息……玻璃方子的转让期,为五年。” “五年,只有五年?” 李钟瞬时将被人觊觎的事抛之脑后,急道。 若只能干五年,那方子的价值就大大减低了。 除去一些上供,及火窑等建设费用外,五年的盈利期,怕是都不够拍方子的银子。 贾环淡淡一笑,道:“暴利必然不可能长久,你先听本侯说完…… 这五年,不是说你们只能持有五年,方子拍给了你们,自然就永远属于你们。 而本侯说的五年,是专利保护期。” “专利保护期?这是什么?” 赵海莫名道。 贾环轻轻一笑,道:“也就是说,在这五年内,任何人,都不得觊觎你们手中的方子。你们经营玻璃生意的利益,将会得到保护。如果,有人想仗势,或者仗着别的什么,打你们手中方子的主意。 你们只需来告诉本侯,本侯会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并补偿你们的损失。” “咕咚!” 赵海听到身旁李钟,咽下一大口唾沫的吞咽声,不过他并没有笑李钟,他自己也觉得,整个身子有些忍不住的颤栗起来。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拍下来! 倾家荡产都要拍下来!! 这他娘的不是会下金蛋的鸡,而且还是一层金钟罩,能保命啊! 若是能借此靠上宁侯这座大山,他娘的…… 几乎不约而同,李钟、赵海、孙固三人,心中想起了这些年,这几十年,受过的那些敲诈勒索和窝囊气。 “宁侯!” 李钟颤声道:“您放心,这个消息,小人一定会传播出去……” 他身旁的赵海和孙固两人顿时急了,这种好事,怎能传出去? 倒是一旁的赢杏儿忽然抚掌笑出声,道:“李钟?你可是江南华庭县的那个李家?” 李钟忙躬身道:“正是,不想小人家族,也能入公主贵耳。” 赢杏儿呵呵一笑,对看过来的贾环道:“江南商人,如今是徽商和晋商坐庄,扬州八大盐商,七个是徽商,一个是晋商,本地商贾,竟无人能与他们抗衡。 唯有华庭县李家,能勉强与他们抗衡一二,算是难得。 我见此人气度不凡,多有智谋,又姓李,才猜测到他家。” 贾环竖起大拇指,道:“能得我家公主大人的称赞,那李家定是不凡的。” 赢杏儿没好气白了眼,却不再多言,笑眯眯的喝茶…… 宫里教出来的规矩,最看重这点,绝不会随便干政。 贾环则赞赏的看着李钟,想了想,道:“李钟,你家族可开有钱庄?” 李钟面色隐隐不自然,却不敢耽搁,忙道:“不敢瞒侯爷,为了减少银子在运送过程中的损耗,家里的确开了家钱庄。” 贾环点点头,轻声道:“可曾放过印子钱?” 李钟闻言,面色一变,犹豫了下,还是咬牙道:“侯爷,小人不敢哄骗侯爷。这世间的钱庄,有一家算一家,但凡有一个敢说他没放过印子钱的,小的这颗脑袋,随他拿去。 李家顺义钱庄,的确放过印子钱。 但小人敢担保,绝不曾逼死过人!” 贾环眼睛微眯,看着李钟,道:“那你,可愿为本侯做事?” 李钟闻言,眼神一怔,道:“能为宁侯办事,是小人的荣幸,却不知宁侯有何吩咐?” 贾环摆手道:“不是为我办什么事,本侯问你,可愿随本侯做事? 公主慧眼识人,本侯也欣赏你的才智,以为,区区一个李家,实在太小了,容不下你这样的大才。 随本侯做事,整个大秦,甚至厄罗斯和万里之外的西洋,那才是大丈夫纵横之地。 和一群私盐贩子们折腾,有几分出息?” 李钟闻言,一张脸激荡的通红,道:“不想……竟得宁侯如此看重!小人……小人……” 贾环摆手道:“你家那点产业,你玩儿着都能干好,跟随本侯后,那些牛鬼蛇神不再需要你耗费大气力去打点周旋,就更轻便了。 你又何必把一身才气,耗费到那些破事上,嗯? 怎么样,愿不愿意为本侯做事?” 李钟的确有气魄,这样大的事,居然凭借贾环的三言两语,就拿定了主意,跪下沉声道:“李钟,愿为侯爷效死!” 贾环哈哈大笑,将李钟扶起,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自前日见你时,本侯就觉得你不俗。嗯,今日再一见,果然人才难得! 身上还带着功夫?呵呵,得闲了,咱们过过招!” 李钟依旧满脸激荡,道:“小人岂是侯爷的对手?” 贾环一摆手,道:“以后不必再小人长小人短了,我不爱听。 我也不是你们江南那些读书老爷,穷的叮当响,还死要面子。 你也别宁侯来宁侯去的,自己家里人,都叫我一声三爷。 这些年,你没少受他们的气吧? 日后不会了。” 李钟闻言,眼圈顿时红了,嘴唇微微颤着,只觉得喉咙被堵住了,竟有万千句话,却一句都说不出。 最后,只再次跪下,抱拳举于头上,大声道:“三爷,士为知己者死!!” 其实,李钟一介商贾,别说爵位官职,连个功名都没有,远谈不上一个“士”。 但贾环这般器重于他,重视于他,还是让他忍不住引用了这句话。 此刻,也没人会笑他。 贾环再次亲手将李钟扶起,笑道:“我就不和你说这些虚的了,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不会讲道理,就会动手。 谁敢动我的人,我要他的脑袋。 当然,你们也不许随便打着我的招牌在外面惹事。 咱们靠真能为做大事业,仅此而已。” 李钟抹了把脸,笑了声,道:“三爷放心,小人……我不是猖狂的人,和气生财的道理,我懂!” “那就好。” 贾环笑道:“行了,今儿你们先回去吧。你把手里的事收拾利落了,后天早上到府上来,让管家介绍你和李威、李元认识。 也是巧了,都姓李,都有大才。 好生做,别的本侯不敢保证,到你老了后,看着做出的事业,必然说一句:不负男儿大好年华!” “喏!” …… “环郎,你就这样就相中了他,还重用他?” 随着贾环往后宅走去,赢杏儿轻笑道。 贾环呵呵一笑,道:“青隼的人把他从小到大的事都查的差不多了。” 赢杏儿明亮的大眼睛一眯,道:“多是从那个赵海还有孙固口中得到的吧?” 贾环闻言一怔,奇道:“这你都能猜到?” 赢杏儿笑道:“方才你的注意力一直在李钟身上,而我,却一直在看赵海和孙固。他们俩脸上的神色,有趣的紧呢。” 贾环赞叹道:“我家的公主老婆,真真是了不得啊!” 赢杏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道:“他们将你说的那个五年专利期的事说出去,怕是整个都中的商人都要疯狂。 你那玻璃方子,怕是要拍出天价来。” 贾环笑道:“怎么,有人求到你那去了?” 赢杏儿没有笑,点点头,轻声道:“这人心啊,靠过去的恩惠,哪里能填的饱?” 贾环知道,她口中过去的恩惠,可能不是她所施加的,更有可能是太上皇当年所施。 但随着日复一日的过去,太上皇这三个字身上的无限神光,已经渐渐模糊,消退。 往日的恩惠,也就不再那么金贵了…… 贾环揽过赢杏儿,柔声道:“那样的人,你又何必再理会?今日他能为了利益多嘴,明日他就敢为了利益出卖。 再说,我也不愿你总想着外面那些事。 杏儿,国朝大势已稳,任何人,都已经掀不起大浪了。” 赢杏儿有些疲倦的靠在贾环怀里,轻声道:“我知道,在环郎的帮衬下,朝廷的局势,一日好过一日。再过三五年,那位的位置,怕是比皇祖也差不了多少。 虽然……虽然我恨他,但也不会否认,他心思之坚韧,勤政爱民之贤明。 可是,环郎啊,你莫不是真以为,他还能再当十年二十年的皇帝? 呵呵,就他这般,一宿一宿的不休息,他未必能活的过我父王,甚至还有太后…… 环郎,我知道你已经在准备了,心中也定有谋划。 但我总觉得,你想靠商贾之事为根本,不大靠谱。 你不能指望人心啊……” ……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杏儿 “杏儿……” 贾环站住,双手扶着赢杏儿的肩头,将她从怀中扶起,然后满面笑容怜惜的看着她,道:“我从没指望过人心啊…… 杏儿,你不用这般费心…… 如果说,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也是必须要做到的事,那就是我一定会,也一定能,保护好我的家人,不被任何人欺负了去。 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身份,都不能将我贾家人怎样。 我没有野心,也从没想过大逆不道的事…… 但若是谁以为我是个逆来顺受的‘忠臣’,那我一定会让他惊喜万分! 所以杏儿,给我点信任和信心。 把一切交给我,我是你的夫君,我能保护好你,好么? 看看你,你比以前,清瘦了好多。” 双手捧着赢杏儿的脸,贾环心疼道。 赢杏儿大眼睛明亮水润的看着贾环,缓缓点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贾环闻言,灿然一笑,在赢杏儿润泽的唇上亲了亲,然后牵着她的手,道:“走,给你瞧见好玩意儿。 白荷昨儿夜里使人送回来的,这丫头,害怕我去揪她回来,竟送了个好玩意儿回来,想贿赂我。 我昨儿个好生想了想那东西该送给谁,其她人都有好的了,唯独你那里缺些,正打算一会儿给你送去,没想到你竟来了。” 赢杏儿见贾环兴致勃勃的模样,好笑道:“什么玩意儿啊,环郎这般喜欢?” 贾环神秘道:“你瞧见了就知道了!” …… “小……吉……祥!!” 贾环黑着脸,咬牙切齿道:“我不是给你说了,不许喂太多吗? 早上喂一次就好,它们不知道什么叫饱的!” 小吉祥垂头丧气,手里拎着个小袋子,背后站着同样戚戚然的香菱,一般的垂头丧气。 小吉祥道:“三爷,我知道错了。我就是看它们太可爱了,才想多疼它们一疼。” 贾环抽了抽嘴角,无语中。 赢杏儿则啧啧称奇的看着眼前物什,笑道:“你们真真会玩! 宫里以前也养过金鱼儿,还喂过龙鱼。 可都是养在水龙缸和御花园的金水池子里的,谁曾想,还能这样养!” 他们一道看的,是白荷昨夜遣人送回来的一个三尺见方的透明玻璃鱼缸。 灌满水后,碧蓝碧蓝的。 底下铺着一层漂亮的鹅卵沙石,还有些水藻。 再有一个小号的水龙车,缓缓的转着,从外面引进空气,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不过,原本应该游的欢畅的数尾金鱼儿,此刻却都翻了白肚皮,死翘翘了。 只看着小吉祥手中原本足够十天喂养的鱼饵料,只剩下小半包,贾环就知道凶手是谁。 鱼儿是没有记性的,更不知饱为何物,只要有吃的,它们能一口气吃到撑死! 看到之前可爱的金鱼儿,都死掉了,小吉祥大眼睛里也浮现出一层水花儿,小嘴儿瘪起,眼看就要落泪。 贾环苦笑着对赢杏儿道:“杏儿,赶明儿捉些好鱼,再给你送去吧,鱼都死了……” 赢杏儿瞥了眼小吉祥,淡淡道:“鱼儿死了,就把凶手丢进鱼缸里,看她游,也有趣哩。” 贾环迟疑道:“这样,好么?” “怎么不好?” 赢杏儿轻笑道。 “哇!” 正和赢杏儿一唱一和逗小吉祥的贾环,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给唬了一跳,就见小吉祥身后的香菱大哭道:“不要把姐姐丢进鱼缸里,呜呜……” 香菱,比前世还单纯了…… 前世,她虽然迷糊,可到底处在那样的环境里,吃亏多了,总会长些心眼,知道将衣裳弄脏了姨妈会责备。 可这辈子,她跟着小吉祥,这二年里,怕是比园子里的主子都过的快乐。 没人敢招惹小吉祥,也就没人敢招惹她。 顺顺当当,快快乐乐的过了这些时日,脑筋也退化回当年的纯真…… 贾环和赢杏儿两人相视一眼,面色都有些悻悻,觉得逗这样的丫头,着实有些不太善良…… 正想说点什么弥补一下,就见小吉祥大眼睛里的泪花扑簌扑簌的往下落,一边小手还解着衣裳的纽扣…… 贾环奇道:“小吉祥,你要干吗?” 小吉祥抽噎道:“我要去鱼缸里游泳!” “噗嗤!” 赢杏儿笑出声,屈指敲了小吉祥眉心一下,道:“还怄气起来了?” 小吉祥这会儿正伤心她三爷的无情,也不理赢杏儿公主身份了,皱着毛毛虫眉晃了晃头,避开赢杏儿的手后,把外裳一脱,里面就剩下一层红肚兜,然后要往鱼缸里爬…… 贾环哈哈笑着一把抄过小吉祥,在她只着了件小衣的屁股上抽了下,道:“你杏儿姐姐不过同你顽笑,你也生气?吉祥姐,你太小气了吧?” 小吉祥本就因为撑死了金鱼心里愧疚难耐,再加上公主的欺负,三爷的无情,一肚子的委屈,这会儿被贾环抱住,登时爆发出来,搂住贾环的脖颈呜呜哭了起来。 香菱跟在后面也哭…… 贾环又心疼又好笑道:“别把鼻涕抹我脖子里!” 小吉祥不依,只是蹭来蹭去,贾环对赢杏儿道:“你完了,她会去我娘那里告状的!” 若是薛宝钗听闻此言,心里可能还会抽搐下,可赢杏儿却哈哈一笑,颇为有趣的上前揪了揪小吉祥的元宝耳朵,道:“小吉祥,你怎样才肯不哭? 把我那支金步摇钗给你如何?你上回不是觉得好看么?” 小吉祥不吭声,还是哭。 显然,价码不够。 一双泪眼只是盯着鱼缸…… 赢杏儿何许人也,见微知著,也不当回事,呵呵笑道:“要不,把我这鱼缸也赔你?” 小吉祥登时不哭了,抬起头,眼泪花花道:“当……当真?”一副财迷样儿! 赢杏儿没好气的对贾环道:“瞧你养出来的好丫头!” 贾环哈哈笑道:“那还是送你那里,好生调理调理,教教规矩吧!” 说着,就觉得怀里小吉祥小身子一紧,又把头埋进他脖颈里。 赢杏儿呵呵笑道:“罢了,我还真怕你娘跑我那里去要人。这世上能让我棘手的人没几个,她老人家定能排名前三。” “哼!” 小吉祥似有了靠山一般,胆儿一壮,竟然轻哼了声。 赢杏儿大眼睛一眯,对贾环道:“也罢,就把这不知规矩的臭丫头交给我,送进宫里好生学学规矩。 纵然姨娘来要人,我也不怕。 大不了,我与她老人家说,和环郎生的孩子,交给她养就是。 本宫还不信,她老人家会为了一丫头为难于我! 亲生的孙子,血脉又那样金贵,还比不得一黄毛丫头?” “哇呀呀!公主姐姐,我再不敢无礼了,再也不敢了!” 小吉祥一听赢杏儿之言,再想想赵姨娘的心事,顿时慌了神,连忙大叫着投降。 她再清楚不过,赵姨娘一直都想早点抱上孙子。 而且,尽管贾环如今已经为将成侯了,可赵姨娘心里却一直有个心结,那就是贾环是姨娘生养的。 在这个时代,姨娘生养的,就是下贱的同义词。 所以,赵姨娘一直盘算着给贾环改善下血脉。 还有谁的血脉,能比赢杏儿这样的金枝玉叶更高贵吗? 因此,见势不妙,小吉祥果断投降。 贾环呵呵笑着帮小吉祥穿好衣裳,道:“行了,去玩去吧,你杏儿姐姐跟你顽笑呢。” 小吉祥闻言,看了赢杏儿一眼后,想离这个“大魔王”远些,却又不舍得走…… 贾环心里装着事,一时没想那么多,只奇怪小吉祥怎么还不走。 赢杏儿却好笑道:“这里装了那么些水,你要能搬得动,就搬走好了。” 小吉祥闻言大喜,撅起屁股就要搬鱼缸。 还别说,习武这些日子,力气真见长了不少。 那么足有百十来斤的鱼缸,竟被她抱了起来。 不过,一张苹果般的红脸儿,也愈发红润了。 小脑门儿上的青筋暴起! 贾环怕她撑着,忙接了过来重新放下,笑骂道:“傻丫头,你还往哪里搬?晚上杏儿就回她公主府了,这里不就是你的地盘?” 小吉祥却振振有词道:“三爷,我不为自己看,我要拿去给小六儿看!” 贾环哈哈笑道:“小六儿能睁眼了吗?” 小吉祥连连点头,道:“能呢!昨儿夜里,我站在东边,他就看向东边。我站去西面,他也看向西面。他定会喜欢鱼儿的!” 贾环揉揉眉心,道:“好了好了,能看就能看吧。 你先把鱼缸放这里,等明儿我让人再寻摸几条好鱼儿来,你再带香菱把玩,听话。” 小吉祥闻言,这才作罢,和香菱牵着手跑走了。 赢杏儿嘲笑贾环道:“你还真有耐性!” 贾环摆摆手,重新邀赢杏儿落座,道:“杏儿,能忙完这几个月,到了明年开春儿,我就会带着家里人到四处转转,你也一起去吧? 老窝在这勾心斗角的京里,就算咱们不想算计哪个都免不得不开眼的自己撞过来。 索性,咱们大江南北的去逛逛。 唔,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不许你有意见。” 赢杏儿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道:“果真霸道了许多,你是怕我和宫里那位斗起来,让你为难?”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那却不会,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也没什么为难的。我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到时候咱俩豁出去干就是!” 赢杏儿眼中目光登时柔软了许多,垂下眼帘,想了片刻后,缓缓点头,道:“好,既然你不喜我在京里,我与你一同出去就是。”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隔着桌几,伸手握住赢杏儿的手,然后轻轻一用力,就将她带了过来,揽腰入怀。 赢杏儿生的并不算绝美,中人之貌,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让她即使身在无数粉黛佳丽的皇宫大内中,都能脱颖而出。 她性子豪爽,气魄极大,处变不惊。 身子虽被贾环抱住,眼神却变也未变,一点波澜都没起,脉脉无波的笑看着贾环。 贾环失笑道:“杏儿,你这样子,让我觉得有种被反调戏的感觉!” “噗嗤!” 赢杏儿笑道:“环郎是嫌弃我,不小意体贴吗?唔,当初有个老嬷嬷教过我一些手段,当时觉得有趣,学了两手,环郎且看喜欢不喜欢……” 说着,赢杏儿轻轻垂下眼帘,似在酝酿,贾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想看看素来大气坚韧的赢杏儿,能耍出什么花招…… “环郎,看着奴家……” 声音,依旧是很有质感的女中声,但只从赢杏儿口中说出奴家二字,就让贾环心中一跳,不过,他本就没移开过眼神。 赢杏儿的眼帘还未抬起…… 在贾环的目光中,赢杏儿的眼睫毛忽地扇动了两下,继而,眼帘缓缓升起…… “嘶!” 饶是贾环自诩阅美无数,各般美人的眼神,如林黛玉、如秦可卿、如白荷,都堪称世间少有,让她心动不已。 可此刻,依旧被赢杏儿这双明亮眸光中的眼神所心折…… 似幽怨,似哀怜,似欣喜,似爱慕,似心伤…… 百种心思,齐汇于一束目光中,让人情不禁的沉醉其中,不愿自拔…… “环郎,你……你不要厌弃奴家……噗!!”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原本可让君王不早朝,可让三千宠爱于一身的风情,忽地画风一变,又变成了豪爽不羁的大笑。 看着坐在他腿上,笑的前仰后合的赢杏儿,贾环有些羞恼,忽地将她横起抱住,大步往宁安堂卧房走去。 “环郎,你这是……” 赢杏儿似感觉到了什么,眉尖轻挑,笑问道。 贾环狞笑一声,道:“今日本驸马要和公主圆房,生出一个轻车都尉来!” 在大秦,公主之子通常会封一个轻车都尉的爵位,在男爵之后,但能世袭三代,以示天家血脉的贵重。 赢杏儿再怎样大气,也是女孩子,见贾环这般动静,俏脸微霞,道:“现在吗?” 贾环轻声道:“我不在乎什么黄道吉日,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就是黄道吉日!当然,杏儿你若看重这些,我等几日也无妨。” 赢杏儿抿嘴一笑,道:“我也不大看重这些,只是……也罢,今日就今日吧。驸马,服侍本宫更衣!” 眼角处,带起一抹妩媚。 贾环眼睛愈发炙热,狞笑一声,道:“本驸马可不会更衣,只会脱衣,公主,快从了我吧!哇哈哈!” “嗯……” …… PS:今儿请个假,就一更,休息一下,这个月发起总攻! ,,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不速之客 “呼……” 额头前蒙着一层薄薄的细汗,面带桃花的赢杏儿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用手段,大眼睛内就媚眼如丝,妩媚的看了贾环一眼,嘴角弯起。? ? ? 贾环看到赢杏儿的表情,却有些无奈的抽了抽嘴角。 千万不要以为,赢杏儿的妩媚和林黛玉的妩媚是一个道理,错,完全相反。 赢女王的妩媚之色,带着一丝丝居高临下,不是她被宠.幸,而是她刚刚宠.幸完三孙子…… 贾环叹息一声,有些落寞哀怨道:“总之,您满意就好……” “噗!” 赢杏儿顿时忍俊不禁,大笑起来,一只手指勾起贾环的下巴,轻佻道:“驸马的相貌真俊,倒比本宫生的还好!还那样的温柔体贴又勇猛非常,嗯,本宫很满意,赏!” 贾环闻言大怒,顺手抄起两条修长笔直的大白腿,狞笑道:“本驸马谢公主大人的赏!” 说罢,就要欺身压下。 赢杏儿却花容失色,气场再怎样强大,可就身子而言,她依旧是一个女孩子的身子。 尽管平常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她不做女红不读女戒,却看锻炼身体,身体素质较寻常女孩子强的多。 但破.瓜之痛,依旧让她心有余悸,至此刻犹有痛楚。 若再让贾环折腾一回,怕是一两天内都下不得床。 因此,她忙求道:“环郎,不要了,不要了!还痛呢……” 贾环嘿嘿一笑,双手在两条雪白丝滑的大腿上游走着,道:“吓唬吓唬我的公主大人而已!嘿!我那么心疼你,怎会在这个时候再宠爱你? 别急,日后咱们有的是功夫恩爱!在大江南北中,五湖四海上恩爱! 哇哈哈哈!” 见赢杏儿羞恼的嗔视着他,贾环讪讪一笑,舍不得的将那双“可玩年”的大腿放下,起身道:“我去让人来服侍你,再让厨房去做晚饭,今晚,咱俩吃一顿爱的晚餐。” 赢杏儿忽地温柔笑道:“这么些年,环郎还是一如当年爱顽。记得当初,你还不愿亲近我,说自己是什么‘gay’…… 我后来问过牛奔,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环郎真真是…… 即使现在回忆起来,也是一般的有趣。” 贾环已经套好了外裳,正色道:“杏儿,我再次郑重声明,我不是一个有趣的人,我是一个非常严肃非常正经的人。” “噗!哈哈哈……环郎,不要,不要再逗我笑了,哈哈……” 赢杏儿因为剧烈大笑牵动了伤处,痛的蹙起眉头,却依旧压抑不住愉快的大笑。 尤其是当看到贾环一脑门子黑线时,更是抱住锦被,笑个不停。 她已经太久没这么放松开心过了…… 不过,许是方才太累了,也许是心神难得一次彻底放松,笑着笑着,赢杏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满头青丝下,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贾环俯下.身,用柔劲将赢杏儿身子摆正,盖好锦被,又在她眉心处亲了亲后,才转身出去。 …… 门口处,已经站着两个从明珠公主府跟过来的年轻昭容,看到贾环后,屈膝一礼。 贾环轻声道:“公主在里面休息,过半个时辰再进去叫醒她。现在睡的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那两昭容闻言,忙应是,心中感动贾环的体贴。 出了宁安堂后宅,贾环又吩咐门口一嬷嬷,让她去吩咐厨房里,做些赢杏儿爱吃的菜备下。 这些日子各种忙碌纷争,却是疏忽了赢杏儿。 她今日忽然愿意委身于他,怕也是心里有些不踏实…… 太上皇驾崩,皇太后和忠顺亲王都形同被圈,而且,纵然没有被圈,他们对赢杏儿也只有恨,没有家人亲情。 他们怕是还在念叨,上一次政变,若无赢杏儿忽然带兵围了光明殿,帮隆正帝解决了危难之局,如今的形势,怕会截然不同吧。 再有一个,诚心侍奉佛祖的王妃,虽为赢杏儿亲母妃,却早已看破红尘,六根清净…… 现在,赢杏儿可算是家破人亡,举目无亲,唯一的依靠,就是贾环。 若是连贾环都疏离了她,那赢杏儿在这世上,连最后一个亲人都没了…… 念及此,贾环心中自责,打定主意,日后定要多往明珠公主府去,来年出京时,也一定要带上赢杏儿,如此,便可长相守了…… “嗯?小吉祥,你又来做什么?还带着四妹妹……” 正在游廊下琢磨心事的贾环,余光忽然现四道小身影从拐角处转来,许是没想到会遇见他,慌不及的想找地方隐蔽…… 见被现了,小吉祥忙和贾惜春小跑过来,香菱和朱二丫则走在后面,香菱手中还提着一个小桶,朱二丫手里则拿着一个瓢…… “哟!三爷,您在家啊?” 小吉祥笑眯眯的讨好道。 贾惜春也弯起大眼睛,唤了声:“三哥哥!”继而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小吉祥:“三哥,是小吉祥叫我和二丫来帮忙的。她说三哥这里有一个极了不得的好物什,可以放屋子里养金鱼儿!还说,就算冬日里也能养,好看的紧! 林姐姐就打我们拿去瞧瞧……” 贾环一怔,道:“你林姐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贾惜春咯咯笑道:“我们都在潇湘馆顽嘛,小吉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的…… 我猜,她定是怕公主嫂嫂不肯许她拿去,才故意引林姐姐话,想借刀杀人哩。 咯咯,三哥,小吉祥愈鸡贼了呢! 她敢在林姐姐跟前使心思!” 一旁小吉祥气急败坏道:“好你个四丫头,敢出卖我!亏我在路上还答应你,借去你暖香坞里放半年,好让你学画鱼儿!” 贾惜春闻言,一翻眼睛,道:“到时候就不是你这丫头能做主了,林姐姐若是喜欢,谁还能从她手里要走心爱的东西?” 小吉祥闻言一怔,继而满脸的懊恼,抓了抓髻,道:“我怎地忘了这一茬儿…… 怪道薛家那俩姑娘和三姐姐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原来她们早就看穿了我的打算,林姐姐也是故意的……三爷!” 一副小奴婢求主子为我做主的神色。 贾环哈哈一笑,伸手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个瓜崩儿,道:“就你那点心思,也敢在你林姐姐宝姐姐跟前卖弄?这回我可不帮你,谁让你在家人面前动心思的?” 说到最后,却有了分严厉。 小吉祥垂头认错道:“三爷,我就是极爱那个鱼缸,担心被公主姐姐带回公主府,那就糟了…… 三爷,我错了,不该在家人面前动心思,那鱼缸我也不要了,回头,我给林姐姐去磕头赔罪。” “知道错了就好,还是我最心疼的丫头……唔,也不必磕头,你林姐姐若真恼你,刚才就教训你了,赔个不是就好。” 贾环抚了抚小吉祥披在脑后的头,道:“把鱼缸里的水放了,也带过去吧,给你林姐姐那儿多添点生气。” “咯咯!” 贾惜春笑的灿烂,道:“看吧,我就说,三哥哥最喜欢林姐姐了呢!” 小吉祥也大气,哼了声,道:“给林姐姐就给林姐姐,她原和我一般,都是一心一意待三爷的,也不想着娘家人,好东西都给她我也不心疼……” 话出口,又忙给贾环吐了吐舌头,道:“三爷,我可不是给谁上眼药,也不在外头说的。” 贾环点头道:“知道就好,出去不许乱说……行了,去捣鼓你们的鱼缸去吧。过几日,你白荷姐姐还会再送些过来,保管一人一个。 冬日里在暖屋里养几条金鱼儿,都添些生气。” “诶!” 小吉祥和贾惜春一起脆声应道,两张小脸满是喜色。 然后,一对已经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小丫头,又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着,去搬鱼缸了…… 四个丫头刚进了门,游廊外就见韩大大步走来,对贾环道:“环哥儿,门口忽然来了几十号人,打头的几个,皆是天家子弟,不知是何来意。”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道:“天家子弟?呵呵,走,瞧瞧去。” …… ps:说了可能不信,昨儿一更,结果订阅快比三更都多了,我也是醉了…… 不过,还是多更点吧。 第一更,一会儿还有一更。8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扮猪吃老虎 神京西城,居德坊,公侯街。 宁国府正门前,一群鲜衣怒马的王孙公子。 虽然都身着常服,但腰间系着的金黄玉带,却昭显着他们非同一般的身份。 为首的,正是当今天子五皇子,赢昼。 赢昼今年亦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和贾环差不多大,名声也差不多臭。 因董皇后无子,赢昼在宫里出生后,母妃没过二年就病故了,所以养在董皇后膝下,颇受宠爱。 而隆正帝长子和次子都未成年而夭折,三子赢时性格孤拐,不被太上皇所喜,出继给了武承郡王府。 四子赢历又太受太上皇宠爱,早早的被立下了皇太孙的名分,接在龙首宫亲自教养。 到头来,隆正帝膝下也只有赢昼一子。 因此,尽管赢昼生性顽劣,也常被隆正帝当庭使家法,可对他的宠爱,也是真实的。 这一点,人所周知。 隆正帝前二十年,被忠顺王压制的成了泥塑菩萨,大权半点也无。 那个时候,赢昼这样的天家逆子,就是一块臭狗屎,谁都能骂两句,啐两口,无人愿靠近。 可如今,隆正帝尽掌控天下大权,杀伐果决,威仪一时无两,赢昼也就从臭狗屎,变成了香饽饽…… 连曾经骂过他“荒唐不羁、昏聩悖逆”的文臣们,都开始赞他纯孝天真,王字头上飞柳絮,更何况宗室子弟? “五叔,说到底他不过是臣子。我听说,连镇国公府、武威公府那几家的子弟,都能随意进出贾府,怎地咱们反倒不能? 一伙子龙子龙孙,就晾在这太阳地儿里等他?” 一嘴上胡须刮的发青,细眉细眼,眼神闪烁的青年,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对赢昼不忿道。 赢昼瞥了此人一眼,嗤笑道:“赢昌,你要是把这话说给康王叔和王兄听,他二位能打你嘴巴,你信不信?” 赢昌闻言,面色一滞,眼神有些晦暗,嘿了声,道:“五叔儿,侄儿就想不明白,皇爷爷到底为何这般看重一个臣子?侄儿还听说,这个贾家庶孽,还和五叔您作对过,仗着皇爷爷的宠爱,竟让五叔您生生吃了大亏,五叔,您就这么……哎哟!” 赢昌眼药没上完,就惨叫了声,眼神惊恐的看向赢昼,道:“五叔,你……你打我作甚?” 赢昼哼了声,不屑道:“赢昌,你是不是觉得,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你五叔我是出了名儿的废物点心,所以被你撺掇几句,就会傻乎乎的去和贾环硬干? 自以为是的混帐! 老蔡!” 赢昼身后一老仆忙站出来,躬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赢昼一扬下巴,道:“回去给康王叔说清楚方才之事……还有,你可知道贾环那王八蛋和赢昌到底有什么过节,让人家这般想算计他?” 名唤老蔡的老仆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殿下许是不知,王府之前的钱庄,一直都是小王爷母舅在管着。如今,那人被宁侯抓进了黑冰台……” 赢昼闻言大乐,道:“贾环还敢跑到康王叔的地盘抓人?可以啊…… 行了,你带这混帐回去吧,给康王叔说明白了这事,别想着收人好处糊弄,改明儿我还要亲自和康王叔唠唠。” 老蔡面色一变,忙收起心里小心思,道了声“不敢”,然后拉着赢昌带着随从们离去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赢昼冷笑了声,又看向其他人,道:“本来今日只是奉父皇旨意,去宗人府传个话儿,然后过来寻贾环耍一耍。 正巧碰到你们,康王叔也想改善一下宗室诸王府和勋贵将门的关系,才让我带你们一块儿过来逛逛。 若是哪个还打着赢昌那种心思,现在就滚蛋。 想对付贾环,随你们去对付,我可以在后面给你们摇旗助威,但谁若想拿我当枪,趁早歇了这心思! 一群黑了心的!” 后面一十六七的少年忙笑道:“五弟,瞧你说的,我们可不是蜜罐里长大,目空一切的世子爷。 若非宁侯,我等现在还是王府里不招人待见的庶子,这辈子只能混吃等死。 承了那么大的恩,再想记恨人家,却不是我们愿意做的事。” 赢昼嘿嘿一笑,道:“嬴弘,你小子要是能一直这般精明,请封世子的折子也就快批下来了。” 嬴弘闻言大喜,不过又有些迟疑,道:“五弟,莫不是……宁侯连世子定属都能干预到?” 这就太骇人听闻了…… 赢昼笑骂道:“胡扯什么?他算哪个位份儿上的,连这种事都能管得到,那大秦到底姓赢还是姓贾? 不过,这小子现在是勋贵里的要紧人物。 如今宗室诸王和勋贵的关系很紧张,老是这般不是回事儿。 要是你们再不知天高地厚的跑人家里打人脸,呵呵,这种没眼力价儿的蠢货,如何能承嗣王爵? 刚才我为什么打跑赢昌? 我是在救他!真让他惹毛了贾环,那王八蛋心黑手辣,能把赢昌那小子打的哭爹喊娘! 你们信不信?” 其他人登时恍然,纷纷保证相信,而且也绝不会自寻麻烦。 赢昼见他们一个个恨不得给贾环捧臭脚的模样,又觉得不爽,道:“你们也不能失了天家的威严,都是高祖皇帝的龙子龙孙,只要不惹事,谁还能欺负得了你们? 贾环那王八蛋要敢平白无故的欺负你们,我保管不饶他!” 一群王府准世子们,又顿时拍起马屁来。 他们都是上回铁网山事变后的得利者,因为之前参与铁网山事变的宗室诸王府世子,如今都被圈在宗人府,废了。 一座王府有王爷,也一定要有世子。 有了世子,待王爷薨逝后,世子才能继承王位。 若是没了世子,待王爷薨逝后,宗人府怕是最多给个镇国公,甚至只给一个镇国将军就打发了。 这完全是两个天壤之别的概念。 可是,隆正帝指使孝康亲王废去了诸王府的世子后,却没有批复各王府递上去再次请封世子的折子。 只这一手,就让素日里气焰嚣张的各大王府,都没了脾性,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唯恐惹怒了隆正帝,趁机发作王府,不给世子位。 而一座王府里,不管有几个王子,通常只有一个风光,那就是世子。 好比太子要防备其他皇子觊觎储位一样,世子也要提防其他王子偷去世子大位。 因此,平日里会使出各种法子打压其他王子的生存空间。 皇帝爱长子,王爷爱世子,有一个世子,其他王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活着就行。 这种局势,也就造成了其他王子的尴尬局促的生活环境,使得他们心中多有些卑微,远不如世子那样风光无限,也骄傲无限的心境。 但不得不说,福祸相倚。 上一批诸王府的世子,真真是傲气的连隆正帝都不放在眼里。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满于现状,不愿被一座神京圈着,想裂土封疆,做个真正的王,这才会随赢时谋图大事…… 然而这一批准世子,经过了多年委曲求全的生活,懂得了世道的艰辛,学会了低头的求生本领,如今,也终于迎来了福祉。 上一批诸王府世子,是嘲笑赢昼的主力军。 若他们还在位,对赢昼的态度绝不会改变多少。 但这一批,却毫无心理负担的拍着马屁…… 赢昼明显被拍爽了,各种不要钱的承诺随意往外洒,居然还许诺要介绍这些准世子们,给他父皇认识认识…… 两边人马正吹的兴高采烈,赢昼开心的差点没在马上手舞足蹈起来,忽地,他面色一僵,猛然转过头,看向宁国府门楼下,原是门子坐着休息的条凳上,那个一脸讥讽笑容的面孔。 “我了个大艹!” 赢昼怒道:“贾环,你就晾着我们在这里干等着,你出来了招呼也不打一声? 你还懂不懂一点待客之道?!亏你去宫里,我还送你出宫,你黑了心了!” 贾环呵呵笑着起身,道:“抱歉抱歉,在下实在是听殿下吹牛.逼……哦不,听殿下讲大道,听的入迷了! 一时忘了…… 哈哈哈!” 赢昼闻言,一张圆胖的脸登时涨红,羞恼道:“贾环,你才吹牛.逼呢!” 贾环连连摆手,谦虚道:“不不,我顶多是个牛.逼侯爷,可你是牛.逼大王啊!哈哈哈! 对了殿下你带他们去紫宸书房,和你爹一起吃便饭的时候,能不能也带上我,啊? 我也想和陛下在上书房里吃个火锅…… 哈哈哈!” 贾环不是在嘲笑,是真的在笑。 他见过的天家宗室子弟不算少了,打过交道的都有好些,可像赢昼这么搞笑的,他从没见过。 赢历当年正当红时,都不敢夸下这种海口。 当然,那些准世子们,一个个奸的和猴儿似得,也没真指望过赢昼的许诺。 都是陪着他逗乐子呢。 赢昼也的确被拍的飘飘欲仙,若不是余光看到贾环那张可恶的脸,从而惊醒过来,这会儿他怕是都敢邀请这几位老表去龙椅上坐坐,过把瘾! 他见贾环笑的前仰后合,一张脸黑成锅底,满脸的羞恼。 不过忽地,他脸上的羞恼之色尽敛无踪,又换上从容的笑脸,对身旁几位王府准世子道:“你们没和贾环打过交道,不知道他的毛病! 之前我也生气过,他后来专门儿跟我道歉了,解释道,这是他们将门衙内们的相处规矩,惯是这般嘲笑打骂。 他说这样做是拿我当哥们儿,是不是啊,贾环?” 看着赢昼得意洋洋的模样,贾环都不好意思跟他说实话,只能强忍着笑,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五皇子是我的朋友……” “是哥们儿!” 赢昼纠正道。 贾环点头笑道:“对,是哥们儿!那么,哥们儿,走吧,咱里面去。 我不是给你说过,等送了请柬再上门儿吗?你怎么今儿就来了?” 赢昼没好气道:“我在宫里等你的请柬等了两天,也没见你使人送。我想你这样的人定是马大哈,给忘了,这才上门儿看看。 再有,你一个人撑一摊子也不容易,若有解决不了的难处,只管跟我说!” 赢昼拍着胸口仗义道。 贾环哈哈笑道:“那可真多谢五殿下了!不过说真的……要是我真想和你父皇一起吃个便饭也可以?” 赢昼闻言脸一黑,不过随即得意道:“要说旁人嘛,肯定有点难处。 可是你嘛…… 等着,今儿回宫后我就去寻父皇,跟他说你想同他老人家吃顿便饭,还托我呢! 嘿嘿,贾环,你猜我父皇同意不同意?” “别别别!” 贾环忙投降道:“还是算了,你爹日理万机,还是别打扰他了…… 咦,小五,我发现你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你有点阴险啊!” 圆滚滚的赢昼大惊,都不顾贾环对他的不敬称呼了,胖脸警惕道:“你……你看得穿我?” 贾环正色道:“我本来其实也是看不穿的,因为你实在太像……” “噗!” 两人身后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实在忍不住喷笑出声。 赢昼先是一怔,继而登时醒悟过来,怒视贾环:“我艹!你敢说我太像猪?贾老三,我和你拼了!!” 咆哮罢,顶着圆鼓鼓的脑袋,拖着圆滚滚的身体,朝贾环狂冲过去…… …… ps:第二更!努力去码第三更,十一点前没有就明天吧……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娘子威武! “贾环,你家里也不怎么样嘛!都说贾家豪富,奢华堪比王侯,就这…… 空荡荡的,还摆着兵器,就和兵营差不多!” 赢昼搂着贾环脖颈,吊儿郎当的一起往仪门前厅走去,四处打量着宁国府内的摆设,发现别说奇石名花了,连寻常富户家都有的花木亭轩都没有,顿时大失所望的一脸鄙夷道。 这幅仪态,让身后一群王府准世子们差点惊掉下巴。 天家子弟,别的怎样无所谓,人品再次,一肚子坏水儿,都不要紧。 唯独在行为举止处,时刻都要严守一个礼字。 绝不能丢了天家的体面。 像赢昼此刻这般市井村民之举,让宗人府知道了准得拉去打板子,教规矩! 贾环却无所谓,抱双手于胸前,一般的吊儿郎当,呵呵懒散的笑道:“你懂个锤子!宁国府就我一个男丁,前院就我一人,我要那些花木作什么? 我又不像你,娘们唧唧的,还爱玩个花木……” 说话不客气,赢昼却没恼,而是感同身受的笑骂了声:“你才娘们唧唧的!长的比一般姑娘还俊,还有脸说我?” 又道:“贾环,没想到你也这般可怜,我在宫里时,后宫皇子所里也就我一个男的! 还真是无聊的紧…… 今儿我来你这,一是瞧瞧你那劳什子拍卖会几时举办,二来,也是想瞧瞧我家小六儿。” 贾环闻言一怔,想了稍许才反应过来,赢昼所说的“小六儿”,不是赵姨娘所出的亲弟弟,而是大观楼里那个表弟。 贾家的小六儿排名其实是老四,贾元春所出,却是隆正帝的第六子。 还真有两个小六子…… “喂,给你说话呢!” 赢昼卡了卡贾环脖颈道,丝毫不见外…… 说来也有趣,不知是不是喜欢被虐,赢昼极喜欢和贾环这种不拘于规矩礼数的相处方式。 没有什么算计,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骂什么就骂什么。 这是赢昼之前与人交往,从未有过的体验。 也正因此,他才会颠儿颠儿的跑到贾家来寻贾环顽。 若按规矩,此时赢昼应当面带微笑的站在一旁,等走神的人回过神给他赔礼请罪。 但这般做着实不爽,没人会喜欢看别人发呆。 而现在,他就可以痛快的摇着贾环的脖子,喊醒他…… “啪!” 赢昼没爽完,就被贾环一只手给仰面揍趴到地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瓦蓝瓦蓝的…… 当然,贾环这回是真无心的。 他想事情时,连林黛玉都会在一旁安静的候着,薛宝钗更得拿把折扇摇轻风! 多咱有人敢在他想事的时候打搅他,还摇他脖子! “哟!小五,你这是怎么了?” 打倒赢昼后,贾环也回过神,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赢昼,“惊讶”问道。 赢昼其实惊吓多过疼痛,见贾环回过神来“关心”问他,眼珠子里却满是笑意,知道贾环没发作间歇性神经病,登时破口大骂道:“贾老三,你姥姥!” “哈哈!” 贾环笑着把他拉起来,道:“我想事情的时候,别打扰我。别说是你,就是你爹……咳咳,总之长点记性啊!” 赢昼眼神不善的盯着贾环,道:“你想什么事,我来看看我六弟,碍着你什么事了?” 贾环挠了挠下巴,道:“谁知道?你们天家到处都是惊心动魄的勾心斗角,万一你使个坏心思,害了六皇子,又是在我们贾家……那我贾家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啊!” 贾环是在说笑,赢昼懵了,后面跟着来的五六位准世子却无不毛骨悚然,骇然的看向赢昼和贾环…… 这种事,在天家的确不算新鲜事…… “你他娘的……” 赢昼一张胖脸涨的通红,细眸中满是失望,骂的话没说完,就最后看了贾环一眼,转身就走。 却被贾环一把拉住…… 贾环笑道:“不是吧?说你娘们儿叽叽你还真娘们儿叽叽,玩笑都开不起?我若担心你使坏,还能让你卡着我脖子进门儿?你爹都没这个待遇! 再说了,你又不是傻子,真想动手也不可能自己亲自动手。 喂,长的像猪不是你的错,脑子也像猪就是你的不对了!” 赢昼怒道:“放屁!你才像猪!那你说,你刚才在想什么?”虽然被骂像猪,可眼中却不似之前那样失望。 贾环无奈道:“你刚说六皇子叫小六儿,正巧,我弟弟刚出身,因为正好六斤六两重,所以他虽然排老四,可我叫他小六儿。 刚才不没反应过来嘛!” 赢昼闻言,这才恍然,得意笑道:“你还有脸子说我是猪脑子? 你弟弟,我念叨他做什么?我当然说我弟弟! 我想瞅瞅他多咱才能长大,皇子所里就我一个,实在太冷清了! 我想让他快些长大了陪我耍子…… 你,猪脑子!” 贾环也不在乎,怎么说刚才都把人打成了大马猴儿,骂两句就骂两句,他哈哈笑道:“好好,猪脑子就猪脑子!” 一行人进了宁安堂后,贾环让人落座,也没个仆婢来倒茶斟水,就干坐着,贾环也一点没觉得哪里不对,开门见山道:“你是来帮忙,也想见你家小六儿的,那这帮龙子龙孙们来干吗的?我最近好像没怎么得罪宗室吧?” 这话也不知有什么好笑的,赢昼竟笑的快喘不过气来。 他这两天好生了解了下贾环的事迹,真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才发现,这三孙子近二年里,几乎没一天安生过。 不是今天怼这个,就是明天怼那个,撕逼撕的天昏地暗。 如今竟连到底怼过谁都忘了,可见他有多能折腾! 赢昼一边大笑一边幸灾乐祸道:“你……你把他们得罪大发了! 你抄了那么些家钱庄,最大的二十家,多少都和宗室诸王有干系,都占着干股呢! 你破了人家的财路,还不兴人家打上门儿来讨个公道?” 贾环闻言,眼睛登时眯了起来,看向这群龙子龙孙。 “不是不是……” 贾环凶名在外,此刻忽然正经起来,眼神凌厉,气场逼人,这些老实本分了十几年的准世子们,一时间还真吃不消。 为首一人,正是之前名唤嬴弘者,忙起身笑道:“宁侯,五弟在说笑。我们今儿本是去宗人府考封,正巧遇到了五弟,听他说要来宁国府逛逛,康王叔就吩咐我等一起过来,好生同宁侯学学能为。 在下名唤嬴弘,出自孝简亲王府,这位是赢皎,出自忠礼亲王府,这位是赢晓,出自忠肃亲王府,这位是赢敦,出自忠直郡王府,这位是赢瑞,出自忠惠郡王府……” “见过宁侯!” 五人一并抱拳见礼。 贾环忙起身,笑道:“你们这是给我挖坑儿啊,要是传到外面去,那群老鸹一样的御史,还不天天骂我飞扬跋扈?” 见五人忙想解释,贾环摆手笑道:“玩笑话,有没有这一茬,每天飞向内阁和上书房弹劾我的折子都像雪花一般。 孝康亲王太客气了,他不怕宗室子弟被我带坏了,居然让你们跟我学能为? 咱们也别学能为做先生弟子了,就当朋友处,好吧? 处的来,性情相投,自然就是朋友。 处不来,性情不合,咱们也没甚损失,不会成仇人。 好吧?” 嬴弘笑道:“五弟之前还说宁侯爽快,我等不信,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贾环道:“也别宁侯宁侯的叫,和小五一样,叫我贾环就是。我也不叫你们世子爷,直接叫名字了,自在些。” 嬴弘等人忙笑着应下。 只是,他们从小就在不大有利的环境中长大,提防心之重,超乎人之想象。 尽管都带着一层笑脸,也都似有心交好,但让人看起来,感觉很假,不讨喜…… 贾环也不在乎,本也没真想过和这些宗室里的成为好友…… 他对赢昼正色道:“都吃饭了没有?没吃饭先家去吃了再来耍。” “噗!” 赢昼笑点似乎极低,听贾环这么正经的说,顿时喷笑出声。 嬴弘几个也跟着笑了起来,真幽默…… 贾环抽了抽嘴角,天地良心,他说正经的。 赢杏儿就要醒了,贾环更想和她一起吃饭,而不是和一个逗比胖子,和几个套着厚厚外壳的陌生人吃饭。 尽管,他们都是宗室诸王的准世子。 “你不是在说真的吧?” 见贾环神色异样,赢昼笑不出来了,道:“我好歹一个皇子,到你府上耍子做客,你连晚饭都不招待?!都说越有银子的人越抠唆,还真是……” 嬴弘打圆场道:“五弟,要不咱们先回吧,本就是做了恶客,宁侯……贾环这也没啥准备……” “要回你们回,我才不回呢!” 赢昼正面肛,道:“爷还不信了,偌大个宁国府,没爷一口吃食儿!” 贾环好笑道:“不是没你一口吃食,你明珠姐姐在里面……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一起吃吧……” “咳咳!宁侯……贾环!” 听到贾环说到明珠姐姐也在时,嬴弘几人登时坐不住了,全都站起身,嬴弘道:“贾环,我忽然想起来,王府里还有些事,急事!!今儿就不能在府上多叨扰了,下回,下回我等一定厚颜来府上吃一遭贾家美食!” 也不给贾环挽留的机会,就纷纷拱手道:“告辞,告辞!” 说罢,五人一溜烟儿的跑了。 贾环奇怪的看向赢昼,道:“他们……好像怕杏儿?” 赢昼嗤笑了声,不屑道:“一群没胆鬼!都是太上皇还在时,留下的老毛病! 有一段日子,宗室子弟闹的太不像,也不知搁哪学来的,穿的破破烂烂,偷鸡摸狗…… 杏儿姐姐便奉太上皇御命,管教宗室子弟。 哈!好家伙,那阵子你去宗人府红院墙外听听,满耳朵都是那群孙子的鬼哭狼嚎声! 就他们那熊样儿,还敢笑话我…… 咳,不过嬴弘几个还算老实,没犯什么错。 可谁让杏儿姐姐的凶名太盛了? 再者,杏儿姐姐见他们几个总是唯唯诺诺的,走路连腰板都直不起,也训斥过几回。 到如今也怕的不得了,一点都不像我! 我就不怕,有什么了不起的…… 哎哟!贾环,我差点忘了件大事! 父皇之前吩咐我,要去十三叔府上走一趟,还要去李相府逛一圈,这都没走到呢! 真真是差点误了大事了! 今儿饭暂且寄下,改明儿,改明儿啊!明儿一准再来吃! 你留步,我先走了,别送……” 贾环看了眼抱头猪窜,跑的贼快的赢昼,没想到他吹牛吹了一半儿就开始往外逃,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正好看到斜倚在正堂后门柱上,容颜懒散,嘴角弯起一抹惊艳的弧度的赢杏儿,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娘子威武!!” …… Ps:第一更!每次总卡不好字数,起点是按千字算钱的,所以最合适的更法,就是两千字一章,或者三千字一章,多出来九百字都是免费的。可惜我断章水平不行,一口气写下来,就已经几千大几百字了。看在我这么厚道的份上,订一下吧……另外解释下,赢昼这个人,收尾的时候很重要,所以多写了些笔墨,后面就知道了……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玉镯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细眸又瞥了眼手中的纸封后,嘴角弯起一抹刻薄的讥讽笑意,随手丢开纸封,道:“到底是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御案下侧,赢祥捏了捏眉心,将批改完的一本折子合上,放在一旁,而后轻声笑道:“这些后辈前些年被打压的狠了,都学会了小心谨慎。 至于杏儿……皇上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最欣赏的后辈,不也是她? 她若是个男孩子,呵呵,同辈宗室子弟中,谁是她的对手? 赢昼怕她这个堂姊,也是有的。 别说赢昼,臣弟家里的赢普,不也最怕她? 说来丢人,赢普不仅怕杏儿,还怕方家那个女虎。 当初生生被那丫头,拎着两把锤子沿着朱雀大街追杀到朱雀门口。 臣弟这一世英名,悉数丧尽啊……” “哈哈哈哈!” 隆正帝听着赢普的丑事,登时开怀大笑。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只要不是他一个人的儿子是怂包就好…… “皇上,老十四虽然不像话的紧,可杏儿那丫头却是极好的。之前,还曾相助过皇上。 如今,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贾环,一个人住在公主府,也怪可怜的。 臣弟寻思着,能不能想个法子……” 赢祥看着隆正帝,试探道。 隆正帝闻言后眉头却微微一皱,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明珠和贾环的事,当初闹的沸沸扬扬,事关天伦孝道,连朕都不好违拗。 如今这般就挺好,贾环重情义,不会负了她。” 赢祥闻言,轻笑着点头,道:“是臣弟想谬了。” 心里却叹息一声,帝王,果然寡情。 赢杏儿之所以闹到今天这一步,不正是因为当初被邬先生设计说服,为隆正帝出头,带兵围了光明殿所致吗? 正是因为此举,坏了生父忠顺亲王的大事,从而遭皇太后厌恶,从贾家收回了婚事。 以至于,堂堂金枝玉叶,太上皇最宠爱之皇孙女,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可是,隆正帝怕还在因为她是忠顺王所出,心中不喜。 见赢祥笑容寡淡了许多,隆正帝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额头。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性情不和,也处不来。 看脸色,隆正帝就知道这个心软仁厚的皇弟,心里不满他的做派了,他却不愿赢祥对他产生心缔。 在他心里,他与赢祥,远比寻常的骨肉兄弟还要亲厚。 他很珍惜这份感情…… 隆正帝叹息了声,解释道:“十三弟,不要觉得朕薄情,朕不是因为厌弃赢遈牵连到明珠身上,朕也记得她当初的援手之情,若非如此,朕岂能…… 十三弟怕不知道吧?当初太上皇不知心中何想,竟给赢历和明珠各培养了支人手。 一曰青龙卫,一曰梅花内卫。 除此之外,明珠大概还从赢遈手中接过了不少文臣人手。 许多十三弟想都想不到的大人物,都在她手中牵着线! 哼! 她这是想做什么? 当武则天吗? 若不是看在当初的情面,还有贾环那个混帐东西的面上,朕岂能容她?!” “嘶!” 赢祥倒吸了口凉气,惊骇的站起身道:“杏儿那丫头,她怎么会这般糊涂……” 养一只暗卫倒也罢了,都中数得上的门第,大概都有些耳目。 可从忠顺王手中接手旧部,这问题就太骇人了。 真要让她坐大,情况怕比忠顺王坐大更棘手。 毕竟,忠顺王手中没有兵权,赢杏儿虽然也没有,可贾环有…… 见赢祥变了脸色,隆正帝面色倒松快了些,摆手道:“十三弟不必心忧,这件事,朕与贾环当面谈过。 他向朕保证,翻了年,就会带明珠出京。 在外面转个三五年,也就断了那么乱七八糟的破事。 朕看他对这种乱事也烦的不行……” 赢祥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重新落座后道:“这就好,这就好。贾环虽然顽劣,但大节大义上总是极懂规矩的。” 又呵呵一笑,道:“这臭小子,也不见比赢昼赢普强哪去,就已经能和皇上坐而论道了。 皇上,他这应该算是,不学有术吧?” 隆正帝闻言,哈哈笑了起来,道:“十三弟这个词用的好,对,这混帐就是不学有术! 不过就是爱胡闹! 嬴弘那一起子跟着赢昼去他府上,他竟连饭都不准备管一顿,问了人家吃饭没,没有的话,就先家去吃饭。 哈哈哈!” 赢祥方才只从隆正帝口中知道个大概,并不知道这些细节,此刻一听,顿时喷笑道:“他竟这般小气?那赢昼他们怎么答的?” 这一会儿,一个皇朝帝王,一个总理亲王,却如同寻常老人一般,说着儿孙趣事…… 隆正帝冷哼了声,道:“嬴弘几个听说明珠在贾家,转身就走了。赢昼……好歹还坚持了会儿。 哼!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被贾环揍趴下了,还爱同那个混帐耍子。 没脸没皮!” 赢祥奇道:“贾环还敢打赢昼?” 隆正帝没好气道:“他同朕都敢伸手,还有什么不敢打的? 不过今儿倒不是故意,是他正在想事情,赢昼卡着他脖子摇,摇火了就一下给揍趴了。” “哈哈哈!” 赢祥大笑道:“赢昼和贾环竟玩的这么好?倒也难得。臣弟还以为,他只愿意同勋贵子弟来往呢。” 隆正帝细眸微眯,道:“他总不能一直和宗室对干下去,慢慢改善吧。”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一脸欢喜的拉着赢杏儿的手,让她一起坐在高台软榻上。 像贾母这样的当家老太太,一辈子不知见识过多少事,凡是内宅里有的,就没她不曾经历过的。 赢杏儿虽然用冷水敷面,褪了晕红,可是眼角残留的那抹春意,和眼神里夹杂的一丝媚意,却将她的状况出卖的一览无余。 像贾母和薛姨妈这样的,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同样,王熙凤也是如此。 贾母是真喜欢这个大气爽利的孙媳妇,出身那样金贵,又会来事,她岂能不喜? “真真是好孩子!打当初第一回见你,就喜欢的不得了呢!” 贾母拉着赢杏儿的手,赞了又赞,又打发鸳鸯去取她的宝奁来。 好大一个紫檀手抱箱,分出五层,贾母打开最上面一层,取出一只莹润的玉镯,感慨道:“这是当初我进贾家门儿时,国公爷的祖母,戴到我手上的,虽不十分名贵,但却是贾家从祖上传下来的。 原本啊,这是给我的宝玉娶媳妇用的。 可是这几日我又想了想,贾家能有今日,多亏了环哥儿操劳。 宝玉跟着他这个兄弟,已经享福受用了许多了,他本也不在乎这些。 干脆,就给环哥儿的媳妇吧。” 此言一出,荣庆堂内坐着的诸女孩子,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林黛玉一双妙目滴溜溜的看向贾母手中的镯子,又看了眼赢杏儿,最后目光落在了贾环身上。 史湘云大气些,虽然也羡慕的紧,可是,贾环已经给了她一场举世无双的婚礼,她已经知足了。 薛宝钗面色则复杂的紧,贾母手中那只镯子,真真是她做梦都想得到的…… 可是…… 她有自知之明,无论是贾母做主,还是贾环做主,这只镯子,都不会落到她手里。 赢杏儿看着贾母手中的镯子,在贾母没说给她时,就顺手接了过来,仔细瞧了瞧,笑道:“老太太,这是蓝水翡翠呢,好物件儿!” 贾母闻言,笑道:“你还懂玉?” 赢杏儿笑的灿烂,道:“当初在宫里,太上皇喜欢赏玩这些,跟着老师傅学了些门道,并不精通。 对了,我那里还有一个翡翠玉枕,是南边来的官儿献上来的。 枕着浸凉浸凉的,还怪好看,赶明儿孙媳给您送来! 太医说,这翡翠玉枕对上了年岁的极好。 也是蓝水的呢!” 贾环干咳了两声,连使眼色,“悄声”道:“亏了……” “呸!” 贾母狠狠的啐了口,绷住笑嗔骂道:“没良心的坏种子,还不如杏儿孝顺我!” 然后,从赢杏儿手里拿起玉镯,就要给她戴上镯子。 赢杏儿却笑着一收手,接过镯子后道:“老太太,孙媳素来不爱戴这些,收着也是放进妆奁里放着,不如送给妹妹们吧。” 说罢,对下面的林黛玉招了招手。 林黛玉眼神小茫然,一旁王熙凤却哈哈笑着提了她一把,推她上前去。 赢杏儿气场着实太强,她在时,王熙凤都只能陪着笑脸站着,不敢随意插话。 薛姨妈更是一言不敢发…… 林黛玉似有些不安的看向贾环,贾环微笑着颔首。 走上高台后,赢杏儿牵起林黛玉白净的小手,替她带上玉镯,笑着点点头。 又转头对贾母道:“这位妹妹生的真是极好,一身的灵气,怪道驸马最喜欢她。” 贾母看了眼羞涩屈膝福礼的林黛玉,笑的慈爱,对赢杏儿道:“像你姑母……” 却不愿多提先人,对赢杏儿道:“你也是极好的,既然你不要这个镯子,那剩下的这些宝贝,就都归你了。 这回可不许再大方给人了,收着回去赏人也是好的。” 赢杏儿呵呵笑着点点头,谢过贾母后,对贾环莞尔一笑道:“没亏呢!” 贾环哈哈一笑,道:“跟我真有夫妻相!” 玩笑一场后,赢杏儿就要告辞了。 贾母极不舍,握着她的手不放,想让她住一晚。 赢杏儿看着一脸慈爱的贾母,明亮的大眼睛有些水色,笑道:“老太太,原本当是留下来陪老太太一宿的,只是…… 今儿不是回公主府,而是要回王府陪母妃三日。 每年都是如此,不好去迟了。” 贾母闻言,忙道:“那可不能耽搁了……不如让环哥儿陪你一起去,也好见见王妃!” 赢杏儿犹豫了下,看向贾环。 贾环点头,道:“是该去见见丈母娘了。” 赢杏儿噗嗤一声笑出声,道:“那就去磕个头吧,母妃一心向佛,不大理会这些事。我一年陪她老人家在静室里礼佛三日,已经是极破戒的事了。 她若不理会你,你可别恼!” 贾母等人闻言面色变了变,哪个都不想看到贾环受委屈啊。 贾环的眼神却忽地变得格外怜惜,柔声道:“她是你娘,自然也是我娘。别说不理我,揍我我都要小心扶着她,仔细累着她,又怎么会恼?” 赢杏儿闻言,脸上的笑容终于散尽,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忽然滚落…… 不过,她素来坚强惯了,借低头之机,轻轻抹去眼角痕迹,再抬起头,又是一张明媚的笑脸,笑道:“那咱们就去吧!” …… Ps:第二更!杏儿的笔墨不多了…… 大家且行且珍惜! 另外,谁有治牙疼的偏方没有,这两天火大,牙疼……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相爱相杀 神京西市,六和酒楼,三楼雅阁。 “今儿初一,小吉祥给我查的黄历,今天适宜婚嫁,出行,还有拍卖……” “噗!” “放屁!黄历上哪有适宜拍卖的说法?” “小吉祥想说的重点是婚嫁!” “她就没说,今儿适合吃酒?” “哈哈哈!” 数位头戴紫金冠,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坐在六和酒楼三楼的雅阁内,肆意嘲讽玩笑着。 六和酒楼为神京都中最大的酒楼,可此刻,楼下却已然是人满为患。 大江南北的口音皆有,老少青壮者俱全。 不过,倒是有一共通点,那就是富贵! 谈吐举止间,都可见豪富之态。 三楼雅阁靠近栏杆而坐的一少年,圆脸豆眼,满脸讨喜,侧目瞥了眼楼下的哄闹,忽然嘿嘿笑道:“环哥儿,你今儿要是把下面的人都圈起来抄家,你就是大秦最有钱的人!” “丑鬼,你连脑壳子都是丑的吗?别说环哥儿,宫里的陛下都不敢这样做!” 一黑面扫把眉的少年不客气的喝道。 众人大笑,豆眼少年不服:“土鳖,环哥儿之前不就抄了两百多家钱庄?宫里陛下敢这样做?” “行了,乱扯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也不怕人听了去?” 一面若冠玉的少年正色警告道。 却不想豆眼少年和黑面少年却齐齐侧目觑视他,两人异口同声冷笑道:“这不是都中将门第一贵公子,上马可……我艹!你什么疯?” 两人冷嘲热讽没说完,就见面若冠玉的少年扑身而去,两拳分捣两人。 三人打成一团。 其他人则无不哈哈大笑。 “奔哥、博哥、风哥,这里不是好汉庄,地面都是地板铺的!你们瞧瞧二楼那胖掌柜的看你们的眼神,都快喊你们爷爷了,他怕你们把楼给折腾塌了!” 贾环无奈的看着拳来腿往的三人,劝说道。 听他这般说,牛奔、温博、秦风三人方住手。 秦风以一敌二,吃了些亏,却毫不在乎,还放话道:“老子忍你们几天了,还没完没了了!娘的,有种一会儿去好汉庄!别就会叽叽歪歪,咱们拳脚上见真章!” 牛奔和温博两人勾肩搭背的笑的前仰后合,一人一声交替着坏笑: “哟!” “哟!” “哟!” “……” 其他众人大笑,牛奔憋笑道:“人不说你温润如玉,天塌不惊吗?风哥儿,你可别让你的……对了环哥儿,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贾环在秦风要杀人的目光中,飞快的吐出了两个字:“粉丝!”然后忙歉意的看向秦风。 秦风哭笑不得,然后就听牛奔哈哈大笑道:“对对对,就是粉丝!风哥儿,你可别让你的粉丝失望啊! 啧啧啧,瞧瞧这小脸儿黑的!” 众人又一阵大笑,秦风反而不怒了,哼了声,道:“咱们大哥莫笑二哥,你们俩又比我强哪去?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灞上大营一脉的将门子弟,和黑辽军团的将门子弟,是怎么在你们身边奉承的? 你俩合在一起就跟牛头马面从地府里钻出来一样,居然还有脸听别人夸你们俊俏,我听说后,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噗!牛头马面!!” “哈哈哈!” 诸葛道和苏叶涂成那一伙子,在一旁差点没把桌子拍烂,笑声震耳欲聋。 楼下一些二梯队的衙内和世家公子们,无不艳羡的看着三楼。 这群顶级衙内的日子,过的还真是随心。 不像他们,要是敢这般放浪形骸,丢了家族体面,回去后少不得一顿家法,教教规矩。 可上面那些顶级衙内……他们根基已固,大势将成。 在军中都已经立足,远过第二梯队不知多少步。 毫无疑问,这些即将去九边军团带兵的将门虎子,未来全都是军中各挡一方的巨头大佬。 羡慕啊…… 他们羡慕,贾环可不羡慕,死死的拦住要冲过去找秦风算账的牛奔和温博,苦劝道:“等完忙今天,去好汉庄好生过瘾行不行?今儿有正事,今儿真有正事……” 其他人也都忍着笑,过来劝架:“哎呀算了算了……” 一阵热闹的闹腾后,总算平息了战争。 虽然好似闹的不可开交,但大家都知道,这是双方在弥补之前的裂痕。 毕竟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甚至还都舍命救过彼此性命的兄弟,为了些小人闹的不愉快,但这不妨碍兄弟的根基还在。 而且,合在一起,也更符合大家的利益。 他们没理由不找个台阶,一起携手走下。 只是相比于文人所谓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将门子弟,更喜欢大打大骂一场,将心中的怨怒之气泄完,之后依旧是好兄弟! 诸葛道让外面的亲兵重新找来桌椅,更换下去被打成碎屑的桌椅后,大家重新落座。 正要玩笑,就见三楼对面的雅阁栏杆处,一身着金黄蟒龙袍的胖子在跳脚:“你们搞什么搞,还让不让人安心喝茶吃酒了?楼都快被你们震塌啦!!” 胖子身后,跟出来十来个同样身着蟒袍的青少年,一水的王孙公子。 这般一闹腾,楼下拥挤的人群,忽然就安静了下来,静观事变…… “我们顽我们的,干你屁事?” 对面之人身份特殊,牛奔等人都不好随意接话,贾环却没这个顾忌,斜倚在栏杆处,骂骂咧咧道。 “你他娘……” 赢昼刚想骂脏话,却被身后之人拉住。 这么多人在,吐脏话定会传到御史耳中,到时就麻烦了! 赢昼憋的一肚子火,开始讲道理:“贾环,你把我请来,就撂在这,你自己顽?太不仗义了吧?” 贾环呵呵笑道:“你是皇子嘛,身份贵重,还没武功。我这边可是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你要是过来,万一被波及到,被打飞起来掉到楼下可怎么好?” “我不要紧!” 赢昼豪爽道。 他是好热闹的,不然也不会巴巴的跑去贾家,想看他六弟什么时候能长大陪他耍子。 贾环那边热闹的天翻地覆,笑声快震塌酒楼,可他这边,一群宗室子弟装腔作势,忒没意思了。 所以他就想到贾环那边去一起热闹。 却不想,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贾环还不同意,道:“我知道殿下皮厚不怕摔,可楼下的人却扛不住你这个胖子,你掉下去后压死一两个怎么办?” “哈哈哈!” 牛奔温博两人哈哈大笑。 赢昼气的跳脚大骂:“贾老三,我要杀了你!” 说罢,转身绕着栏杆往贾环那边跑了去。 还叮嘱身后想跟来的:“你们不许跟来,我要一个人去打他们一群!不能弱了天家皇子的威名!” 一群宗室子弟看着赢昼圆滚滚的身躯飞跑往对面雅阁,都忍不住掩面。 分明是看对面热闹好玩,便过去蹭蹭。 人家都这样拒绝了,还厚着面皮往对面挤,居然还有脸说天家皇子的威名? 还有个锤子的威名啊? “环哥儿,不要做的太过了……” 秦风担心贾环真不给赢昼面子,当着满酒楼人的面,揍他一顿,那就真出大问题了,忙劝道。 贾环还没说话,牛奔就嗤笑道:“真当我们是没脑子的武夫,就你是……” “好了好了!” 见战争又要爆,贾环忙拦住,道:“我有分寸,我有分寸。” “哼!” 两人都侧目相看,一起冷哼一声。 贾环喷笑道:“你们俩不会是相爱相杀吧?” “噗!” 温博一口酒没咽下,全喷了出来。 众人又一起狂笑起来。 这样聚在一起狂欢的日子,对他们来说,真的不多了…… 正大笑着,一伙人就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冲了进来,一屁股怼开贾环身边的牛奔,坐了下去,还满脸兴奋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牛奔握紧的拳头,又无奈松开,晦气的往旁边移了移…… 贾环看着赢昼一张稀奇脸,皱眉道:“你干嘛来了?” 赢昼恍然大悟,忽然一把抓住贾环的肩膀,疯狂摇动起来……摇不动。 赢昼急道:“快,假装我在收拾你!不然我还得回去听那帮孙子扯淡!是不是朋友?” 贾环无语,却不得不配合,让赢昼摇的跟嗑了药一般…… “我打!” “我打!” “我……哎哟!” 赢昼这小子真有点混不吝,摇摇也就得了,还上瘾了,往贾环肚子上装模作样掏起拳来。 虚晃两下也就罢了,可许是玩儿嗨了,最后一下居然真打实了。 然后,然后他就被贾环一拨拉,拨拉到地上去了…… “哈哈哈!” 牛奔几个本觉得他们自己已经够能逗乐的了,没想到这个从宫里出来的,臭名昭著的五皇子,居然比他们还搞笑。 赢昼爬起身后,恶狠狠的瞪了牛奔几人一眼,然后又重新坐在贾环身边,往对面雅阁看了眼后,回头对贾环得意笑道:“我刚才表现的不错吧?瞧那群傻瓜,已经信我在教训你了!嘎嘎!” 牛奔等人齐齐抽了抽嘴角…… “做的好。” 贾环点点头,笑道:“听说你把皇子所里的人都赶跑了?” 赢昼闻言,胖脸上的得意之色不见了,恨声道:“他娘的,被那些酸秀才坑惨了! 上回你同我说了后,回头我就派人到外面去打听。 果然,到处都在造谣说我的坏话,都是从那群混帐读书人口中传出去的。 怪道我在外面的名声那样不好,都是被他们败坏的! 我给父皇一说,父皇就让我看着办。 哼!我就让小太监们拿木棍把他们都赶跑了! 嘎嘎!” 贾环点点头,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这时,楼下传来铜锣声。 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 ps:现咱们其实也是相爱相杀,听说我牙疼,书友们纷纷表示要给我寄电钻和锤子…… 嗯!好样的! 不过,电钻和锤子也就罢了,准备献菊花的就算了,害怕…… 正文 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奇珍 “环哥儿,你让小贾兰做这事?” 一群衙内们都将檀木凳搬到栏杆旁,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 秦风见上台主持的人,竟是一个小小子,登时惊奇道。 诸葛道也微微皱眉,道:“环哥儿,兰小子是不是太小了些?今天这事,可不是小事……” 贾环笑道:“也不算大事……不独他一人,还有贾芸。 主要是贾芸主持,兰儿就是帮衬一些小事。 他也不小了,十一二岁,我在这个年纪,已经承爵,且杀到西域去了。 你们马上就都走了,翻了年,我也要出京。 家里总得有一个能扛住事的,兰哥儿虽然年岁不大,志气还行。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我想让他多磨练一下。” 秦风等人闻言不再多言,都知道贾家直系里没几个人,仅有的那么几个,还多是只会受用的。 再者,即将的离别,让气氛忽然变得有些伤感…… 他们是真正一起长大的兄弟。 “咚咚咚!” 贾兰稍有些吃力的,举起手中的木槌,真正实木桌上敲了几下。 六和酒楼安静下来,只是,众多从大秦各地赶来的富贾们,看向贾兰的眼神,毫不掩饰着质疑和审视。 贾兰轻轻吸了口气,用稍显青涩的声音大声道:“玻璃方子拍卖会,正式开始! 现在,先请诸位观赏三个玻璃艺品!” 说罢,不再言语,在各色眼神的注视下,走到露台一侧,拉开帷帐。 然后托起托盘,迎着从天井射进来的阳光,高高举起…… “老天爷!!” “佛祖显灵了!!” “阿弥陀佛!!” 却是一尊三尺高的如来像,纯净玻璃研磨而成。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如来像的表面,被巧妙的研磨出无数个细小的镜面。 如此,被阳光一照射,就会散出无数的折射光。 这一幕,若在后世,连小学生都明白是何道理。 可在这个时代,却恍若神迹。 当然,这座集中了大秦最有钱商贾的酒楼中,还是有许多精明冷静之辈。 他们眼中的如来像,不只是如来像,而是商机! 大秦信奉佛教的人千千万万,连上等的玉佛像,都通常是有价无市。 往往出现一尊,就会被虔诚的人花费大价钱请回家,或者去送人…… 有时根本不计成本! 而如今这样的,岂不是更让人疯狂? 贾兰见效果差不多了,就稍显吃力的重新将佛像放回,盖上帷帐。 那尊佛像并不轻…… 继而,又拉开第二个帷帐。 却比先前那个“逊色”许多…… 贾兰再次托起托盘,走到中间。 从托盘中拿出一模样怪异的杯子,然后又从一旁仆人手中接过一酒壶,斟好酒后,手捏在细细的杯“腿”处,再次举高。 殷红的酒水,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恍若血色。 靓丽而凄然。 不少有眼力的人都知道酒杯里装的是西域葡萄酒,他们没少喝。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透明的玻璃酒盅,女儿家一定会喜欢。 尤其是举办宴席时! 如是这种酒盅能大量生产,那日后必是内宅女眷最钟爱的家俬。 商机,大商机! 贾兰再将托盘放回原处,盖上帷帐,然后拉开第三个帷帐! “咦?!” “嘶!这是……这法子真是想绝了!” “这岂不是可在屋子里养鱼?” 看到第三个帷帐下的物什,惊呼声再起。 因为第三个帷帐下藏着的,正是鱼缸。 而且,比之前送入贾家的那个还要大些。 此刻,鱼缸里已经装满了水,十数尾金鱼儿在其中游的畅快。 活灵活现! 鱼缸底部铺着细白的沙石,还有几块奇石和一座小小的假山。 数棵水草飘摇…… 侧角一隅,一个水龙车缓缓的转着,有一根竹管相同,将外界的空气咕嘟咕嘟的送入水中。 似将一水底世界展现在众人面前。 下面富贾们看的稀罕,三楼雅阁上看的也热闹! “贾环,没想到你有那么些好东西!” 赢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看着下面的玩意儿移不开眼。 佛像和杯子也就罢了,他虽也稀奇,却并不怎么心动。 可那透明玻璃鱼缸…… 要是不得一个,赢昼觉得以后活着都没啥意思了…… 牛奔在一旁笑道:“环哥儿,你送我家的那个比这个好像小些。不过小些也好,不然换水太麻烦。我娘喜欢的紧!” 温博也道:“我家那个倒和这个差不离儿,不过那是我娘特意要的,她想养些黑辽的刀白鱼。 以前在黑辽时,她老人家最喜欢刀白鱼。” 秦风点点头,道:“我家那个也还行,我娘和家里几个姊妹都喜欢的紧。 这两天一直围着鱼缸转,要不是环哥儿打人说,鱼不能多喂食,她们一准一天喂八遍。” 诸葛道几人也笑着说起了自家趣事。 赢昼一双细眼怔怔的听听这个,又听听那个,越听脸色越难看。 合着这里的人家都有,就他没有? “贾……环!” 赢昼一把搂住贾环脖颈,愤怒摇道:“你还说我们是朋友,可为何他们都有,就我没有?!” 贾环奇道:“谁说他们都有了?” 赢昼怒道:“他们刚才说,你给他们一人送了个大的!你还哄我?” “你猪耳朵里塞驴毛了?” 贾环皱眉道:“没听他们说,都是给他们娘亲的? 你脑子在想什么? 我们一群爷们儿,没事养金鱼儿耍,像话吗?” 说着,又眼神怪异的看向赢昼,道:“你不会想跟我说,你要养金鱼儿顽吧? 我艹,你不会是变态吧? 你想当女人?” 其他人也齐齐面色“惊恐”的看向赢昼…… 赢昼已经彻底傻掉了,努力回想了下牛奔等人刚才的话,好像……好像真的都是他们家里内眷在玩。 他强笑了声,干巴巴道:“怎么……怎么会?我怎么会玩女人玩的东西…… 我……我是想给母后要一个,对,是给母后要的! 咦,贾环,我母后对你那么好,比对我还好,你有好东西孝敬别人,居然不孝敬她?” 赢昼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贪玩归贪玩,斗争的本领并不弱。 抓住点灵感,就立刻反击起来。 贾环懒得与他解释武勋和佞幸之臣的区别,点头道:“行行,改明儿我给皇后送宫里去……另外,你皇子所里也有宫女,也送她们一个赏玩。” 赢昼用看亲人的眼神看着贾环,感动道:“贾环,你真是……你真是太好了!” “噗嗤!” 一旁牛奔等人纷纷忍俊不禁。 原本对这个臭名昭著,狗皮膏药似得皇子还有些不感冒,尤其是看他自来熟的搂着贾环脖颈,说三道四,更不讨人喜。 可这会儿…… 他们却都看明白了,这个皇子,不是故意扮猪吃老虎,想靠近贾环,接触军方势力图谋大事。 他是……真的头脑简单,只是喜好贪玩。 或许他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当一个皇子,心里没有野心,只是单纯贪玩时,那他身上的那些毛病,就都不再是毛病。 要知道,在皇帝在位时,一个皇子份位之重,甚至还在亲王之上。 交好这样的人,是有意义的。 这就是现实…… “娘们叽叽的,坐远点!” 贾环却一把将靠在身旁的赢昼推开,恶心骂道。 然后对其他人道:“后面的就让芸哥儿他们去整吧,咱们吃酒。” 说罢,拍了拍手,雅阁外开始进人。 一连串的伙计,提着食盒进来,开始摆席。 牛奔几个面上少了些笑容,多了点肃穆,纷纷起身落座。 明日,他们就都要开赴九边。 他们要在没下雪封路前,赶往目的地。 都中还要再过一二个月才下雪,可西域和塞外,已经没多长时间了。 所以,今日是他们兄弟,近几年最后一次相聚。 五个烤架同时生火,五只大黄羊被亲兵缓缓转动着…… 大罐的酒坛川流不息的送进,不一会儿,就累了半面墙高! 看到这一幕,赢昼忽然吞咽了口唾沫,干笑道:“贾环,这下面还没开始卖东西,你不在下面守着,怎地……怎地就想大吃大喝啊? 这么些羊和酒,你们吃的完?” 贾环呵呵一笑,道:“那点破事,还用我堂堂宁国侯亲自出面? 打两个子侄就办妥了。 至于这些酒和羊,这还未必够呢。 一会儿喝起来,都用大海碗喝,你也一样! 你瞧那碗……” 说着,指向桌子上脸盆似的大碗。 “咕咚!” 赢昼胖脸惨白,吞咽了口唾沫,只觉得眼有些晕。 他忽地一拍脑门,道:“贾环,我想起来,今儿出宫前,父皇命我照看好宗室子弟,不许他们混闹,丢了天家体面。 刚才只想来和你耍,却忘了正事! 不得了,皇命怎敢违? 我看我还是回去吧……” 说着,迈着小碎步,一双细眸滴溜溜的转着,防备的看着贾环等人,唯恐他们开口留人。 若是贾环真在此刻开口留他,以天家子弟的颜面相逼,他还真不得不迎战。 可他在宫里喝的都是黄酒和清酒,从不碰烈酒。 嗅一嗅都觉得头疼欲吐,真要干一大海碗伏特加,赢昼觉得他能喝死掉。 所以,绝不能被留下!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门口后,赢昼以与他身形极不相符的度,“嗖”的一下溜出门,狂奔而去! 整个三楼都回荡着因他狂奔而产生的音效: “咚咚咚咚咚……” “哈哈哈哈!” 看到如此逗比的皇子,牛奔等人无不仰头大笑。 贾环顺手提起酒坛,拔开酒塞,大声道:“诸位兄长,明日,你们就要奔赴苦寒塞外边疆,为我大秦,保境戌边。 我等将门子弟,不需学那些酸文人,吟一句‘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我等只知,武勋将门世代之富贵,皆系于九边沙场,决死之地! 大丈夫,当横行天下,为国尽忠! 纵马革裹尸还,亦九死而不悔! 来,一起干了这坛酒! 共祝大秦国运昌隆,祝我等将门,公候万代。 干!!” “干!!!” 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等人,齐齐起身,拎起酒坛,拔塞痛饮! 这一刻,一楼拍卖会上的进程都暂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三楼一干将门虎子的动静。 贾环的声音没有掩饰,他的话也让在座诸位都听到了。 不管这些人对贾家有什么感观,可此刻,对于这些武勋将门子弟,都心生敬意。 而三楼对面的雅阁,看着一群“疯子”举着酒坛灌酒,赢昼海松了口气,自觉幸运不已。 得亏他聪明过人,不然还不得喝死? 不过,看他们这样豪饮,好像……是挺爷们儿的! 赢昼心里盘算,等回宫后,装一酒坛桃花酿,在宫女面前,也爷们儿一回…… ……8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章 宁降不死…… “环哥儿,你这是……” 一群衙内各将一坛酒饮尽后,就见贾环让韩大将雅阁栏杆放空一侧,全部用木栅封起。 如此,雅阁就成了封闭的大厢。 秦风不解问道。 贾环笑道:“咱们不打扰别人,别人也别打扰咱。 对了,刚才说的话,都是为了喝酒营造气氛说的,大家都别当真啊! 什么马革裹尸还,那都是屁话!” “噗!” 秦风笑骂道:“胡说八道!刚才你说的极好,怎么就别当真?” 诸葛道倒是呵呵笑道:“我刚才就觉得不对,这话和环哥儿平日里说的不大一样。” 贾环冲诸葛道竖起一根大拇指,道:“聪明!” 又对秦风道:“风哥别怪我说你,你真真是读书读傻了,连那种屁话也信?” 牛奔和温博虽然搞不懂贾环想说什么,却还是勾肩搭背的嘎嘎直乐。 秦风将酒坛丢在地上,没好气道:“我看你今天还能讲出什么歪理?!” 贾环正色道:“不是歪理,是事实,也是历史! 所谓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还,这都是文人在糊弄鬼的! 他们怎地不当大丈夫,他们怎么不马革裹尸还?” 秦风无奈道:“环哥儿,这个你不大懂……文人,是治理天下的,和咱们不一样。 你不能要求人家握笔杆子的也上战场杀敌吧?” 贾环呵呵一笑,道:“咱们且不说职能问题,风哥,我问你,如果每个武将都逢战必死战,那刘邦现在在哪里?刘备现在在哪里?咱们太上皇,又该在哪里?” 秦风闻言,面色一滞,道:“这个……不一样吧?” 贾环笑道:“是一个问题。刘邦起兵后,每战必败。和霸王打,连他老爹老婆都被抓了,为了逃难,把儿子女儿都踹下马车。 这种人,按照儒家的脑袋和眼光来看,应该是彻彻底底的渣滓吧? 那刘备,也是长败将军。 怎地儒家还是敬仰这二人?” 秦风不说话了,牛奔抓了抓脑袋,道:“环哥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贾环看着牛奔,正经道:“奔哥,我想说的很简单。弟兄们明日就都要出京了,去九边塞外带兵。 虽说如今已经没了大仗,可九边之地,各族部落云集,少不了磕磕碰碰。 甚至,有胆肥的,就敢集结几个部落的控弦之士,打一次大草谷。 你们并不是绝对安全!” 此言一出,雅阁内登时炸锅了。 “靠!环哥儿,你什么意思?” 温博眉毛都竖起来了。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学刘邦刘备那俩怂货,丢下军队自己跑路吧?” 牛奔高度质疑。 秦风、诸葛道等人都纷纷质疑。 正是热血的年代,又是第一次独挡一面,出京带兵。 在众人心里,最差的结果,也只能接受表现平平四个字。 真要做出弃兵逃跑的事,不用军法从事,他们老子就能亲自了结了他们,以免给家门蒙羞! 这是真事。 所以,贾环此时之言,不仅晦气,还在羞辱! 听他们纷纷叫嚣,贾环大怒,一把将酒坛摔在地上,“砰”的一声。 众人都安静下来,牛奔看着黑着脸的贾环,小心道:“环哥儿,你发什么疯?” 秦风劝慰道:“环哥儿,知道你担心哥哥们,可你也别忒小瞧咱们了……” 温博等人恍然,纷纷感动相劝。 只以为幼弟不舍兄长,也不放心他们,才说这种胡话。 贾环看着牛奔沉声道:“刘邦、刘备是怂货?那大汉四百年的江山是怎么坐下来的? 项羽倒不是怂货,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可项羽如今除了悲壮之名外,还有什么? 他当初若是过了江东呢?他可能就是楚太祖!! 咱们不说远的,就说咱大秦。 高祖皇帝起兵,四王八公横扫天下。 难道就没有败绩? 还有太上皇…… 当初率大军远征塞北,结果被扎萨克图三部汗王兵困科尔沁。 若非家祖率一万轻骑,直捣龙城,将他们后方杀的尸山血海。 太上皇怕也没有后面的丰功伟绩了! 但是,现在谁还记得太上皇被人包围兵困,险些被俘的经历? 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失败了,逃跑了,甚至是被俘投降了,都不可怕。 回过头咱们兄弟聚在一起,杀他个人头滚滚,报仇雪恨就是!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可怕的是愚蠢的去死! 勾践若是生着一颗玻璃心,他早被夫差羞辱的自杀而死了。 哪里还有十年生养,十年积蓄,十年灭吴之事? 终归到底,上位者从没有一帆风顺就能成事者。 而能成事者,凭借的,都是一颗百折不挠的心。 说通俗点,就是一定要做到,不要脸!!” “噗!” 正皱眉听贾环说这番歪理邪说的众衙内们,无不喷出一口酒来。 贾环却不理哈哈大笑的他们,还是沉着脸道:“你们都是兄长,原不该我说,可我就是不放心。 不要觉得敢死才是英豪,这才是屁话! 只有敢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勇士。 一抹脖子死的人,都是懦夫! 忍辱负重,报仇雪恨的,才是大丈夫! 真遇到不可脱困之时,宁死不降的都他娘的是蠢货,宁降不死,才是智慧!” “环哥儿,你今儿怎么总说这等不祥之言?说的我……说的我心里有些渗的慌。” 牛奔一张白圆脸已经彻底成酒红色了,他绿豆眼眨了眨,看着贾环道。 贾环揉了揉眉心,道:“好,不说这些了,但是,我希望你们都记住我的话。 三五年之后,谁回不来,谁就不再是我兄长。 我贾环没有这种猪脑子蠢心肠的兄长,咱们绝交!” 其实这是屁话,人若是回不来,那就是没了,还绝交个锤子啊。 但即使是贾环,话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了,再说下去,就真的成了羞辱…… 不过他这话却还是惹恼了一干衙内,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后,“砰”的一声,牛奔一拍桌子,怒声道:“小三子,我看你是胆肥了!敢骂他们是猪脑子蠢心肠,还要和他们绝交。 我在家是怎么教育你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糊涂话,做哥哥的我痛心啊!” “我艹!” 众人齐声大骂:“不要一张丑脸!环哥儿说的就是你这个猪脑子蠢心肠的兄长!” 温博骂完后,还真有些担心的看着牛奔,道:“奔哥儿,你这次去扎萨克图。那里离罗刹鬼太近,征北大将军吴天家对咱们的态度也不明朗。 草原太辽阔,彼此间隔太远。 真要有什么事,你那二三千兵马,未必能扛得住。 到时候,你多长点心思。” 牛奔气骂道:“你个黑鬼,咱谁也别说谁! 你在黑辽,都快到北海子湖了。距离黑辽大营几千里远,比我这还远!你怎地不说你自己? 你也给我小心点,有罗刹鬼大军压境,早点往回逃!” 这种话实在太难听了,温博大怒道:“你当老子是你?我才不会逃,我只是战略性转移!” “我艹!你还骂我不要脸……” 牛奔一双绿豆眼瞪的溜圆,看着厚颜无耻的温博骂道。 温博嘎嘎大笑,举起酒坛,道:“废话少说,不服就干!” “干就干!老子还怕你?” 说着,也举起酒坛,恶狠狠的和温博碰了下。 两人相视片刻,眼神里没了往常的凶狠和谩骂,只有四个字: “兄弟,保重!” …… 三楼雅阁被木栅挡住后,一楼二楼的人们,就再看不到神京顶级衙内们的做派了,也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拍卖会上。 贾兰已经下场,在这么多精明似鬼的巨贾豪商面前,他能撑住场子,已经很了不得了。 下了露台之后被过门风一吹,他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都是方才出的汗。 不过……感觉真爽! 贾兰看向三楼,虽然已经被封闭起来,却依稀能听到一些鬼哭狼嚎声从里面传出。 他咧嘴一笑。 贾兰下台后,贾芸接力出现。 贾芸乐呵呵笑道:“今儿到场的人,有晋商十八家的东家和少东,有徽商三十六房的掌柜的,还有粤商十三行的会首。 可以说,大秦最大的商会团体,全都在这儿了。 小子贾芸,腆为神京贾家,云字号的掌柜,感谢大家的捧场,有礼了!” 说着,贾芸先四向拱了拱手,又躬身作揖。 这些年的历练,不止贾环、牛奔等人历练出来,可以独当一面了。 贾芸同样不可同日而语。 与当年的玲珑变通相比,如今的贾芸,多了分内敛的自信和稳重。 虽只二十出头的年岁,可这幅气度,却让任何人都不会小觑了去。 礼罢,贾芸面不改色的笑呵呵道:“我知道,诸位能来捧场,为的就是玻璃方子……” 忽然,极靠近露台处的一张席位上,一身着员外服的中年人插话打断道:“贾掌柜,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咱们也不妨敞开了说。 玻璃方子,必然是好东西。 有宁侯作保,五年内任何人不能觊觎,又加了层价。 我们志在必得。 但若只是一个玻璃方子,还不值得我们这些人丢下手中的买卖,快马加鞭的赶来京城。” 贾芸被打断后,面上丝毫不恼,拱手笑道:“原来是晋商孟家的孟德成孟二爷,您有话直说,并不妨事。” 孟家在晋商家族中,是可排名前三的大家族。 就是在整个大秦的富豪家族中,也能排进前十五。 最关键是,孟家还是皇商。 当初高祖皇帝和荣宁二公起兵后,血洗了整个晋商集团,诛杀汉奸之余,也筹备了起兵之资。 但他们也都深知,晋地因地缘之故,极便于与草原、漠北甚至是与西域通商。 晋人本身是吃苦耐劳,心性坚韧的。 因此,便扶持了批皇商。 这些晋商所上缴之利,并不押解回京,而是直接供给塞外的长城军团,以及扎萨克图三部。 既然收编了人家,让人家当看守国门之犬,就得提供粮饷兵器。 开国百十年来,这个责任,一直都在新起的晋商肩头压着,他们也一直完成的很好。 无论是高祖皇帝、太上皇还是隆正帝,都曾屡屡嘉誉晋商之行之心。 所以,贾芸给这位孟二爷一个面子。 但,也仅此而已。 …… Ps:第一更!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开眼界! 孟德成是孟家长房的二子,人称孟二爷。 . 在整个大秦而言,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在都中知道他的人就更少了。 但在商号圈子里,孟家二爷的名头,是出了名的响亮。 孟家一文一武,堪称孟家双雄。 大房长子孟德伦,虽为商贾,却有一身儒雅之气。 行事如春风化雨,执掌整个孟家,无人不服。 在晋地,亦口碑极佳。 大房二子孟德成,脾气火爆,行商手段犀利激进。 这十来年,为晋商孟家的雍字号攻城拔寨,拓土开疆。 德伦善守,德成善攻。 攻守兼备,孟家一年盛似一年。 虽然在晋商中,名头暂时弱于晋商总会首乔家,和副会首李家。 但相差的已经微乎可微。 值得一提的是,与乔家经营茶盐,李家经营碱灰不同,孟家从十年前起,经营的主业,已经从经营口外的皮货,变成了钱庄票号。 十来年的经营,孟家的雍字号钱票,已经在晋商中普遍流通了。 所以,此刻孟德成这位孟家二爷的忽然打断,贾芸心里多少有些数…… 果不其然…… 孟德成眼神犀利的看着贾芸,沉声道:“玻璃方子的生意不小,但也不算太大。这里哪家商号底下的大掌柜,都能决定三十万两银子以下的买卖。” 贾芸闻言,一直温润的眼神却陡然凌厉起来。 他没想到,这个孟家二爷如此大胆。 竟敢在这个时候,给玻璃方子定下一个上限。 他以为,他是谁? 只是,贾芸到底气度深厚,一时不愿发作。 当然,也不会就这般任孟德成喧宾夺主。 他缓缓点头,道:“孟家雍字号我听说过,做的不错。 不过,如果孟家只准备了三十万两来竞拍方子,孟东家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孟德成闻言,嘴角弯起一抹讥讽,道:“就我所知,这份方子一共要拍卖十二份,哪怕三十万两一份,也值三百六十万两! 呵呵,贾掌柜的居然还嫌少?” “二爷,我本不该多言。但我和你大哥子墨兄交情不错,就多嘴说一句。 二爷若是真想拍这个方子,好生拍就是。 在这里多言口角,有何益处? 需知这里是神京,不是太元,不要给你大哥惹祸。” 距离孟德成不远的席位上,李钟淡淡的道。 孟德成闻言,桀骜的粗眉一挑,就想反击,却被身旁一个老掌柜的死死拉住。 小声给他解释,当初华亭李家这位爷,是如何帮助孟家度过难关的,不可忘恩负义。 孟德成为人虽然激进,但到底还是知恩图报,没有再反驳李钟的话。 只是不忿道:“李爷,不是我孟德成不知轻重,想坏了人家的买卖。我就是想知道,那银行股份什么时候拍卖。 还有想问问,是只有神京都中的钱庄被清理干净,还是整个大秦的钱庄都如此。 如今整个晋地的商户都开始挤兑票号,唯恐手中银财成了废纸。 孟家以票号为主业,损失惨重,我能不急吗?” 李钟沉默了下,又道:“银行之事,承蒙宁侯不弃,交与李某和几位大才掌柜的在管。 谁有疑问,待此竞拍会结束后,可到华亭会馆来寻我,到时候自然可解疑。 现在二爷还是安生做好为是,真惹怒上面的贵重之人下来,还得劳你大哥进京走门路捞人。 子墨兄自那年起,身子状况就不大好了……” 孟德成闻言,面色一变,咬牙道:“是我混帐了,多谢李大哥指点。” 说罢,又起身对贾芸躬身一揖,大声道:“贾掌柜的,孟老二粗人无礼,还望您大人大量。” 贾芸呵呵一笑,道:“这却不妨,大家和气生财便是。 只是孟掌柜需知,我等商贾,舟桥车马路边店,所为者,自不会是口舌斗气,只是利益。” 孟德成闻言,面色一变,却不敢再多言什么,拱手道:“受教了。” 贾芸不再看他,他为宁侯贾环族侄,宁国府大总管,执掌云字号,手中能量之大,又岂是区区一个孟家皇商可相提并论? 不直接斥责他,教他做人,已经是贾芸好涵养了。 贾芸再次面向众人时,众人对他的感观又发生了变化。 之前他若仗着国公府的势力,将孟德成打将出去,或是大肆羞辱一番,众人都不会奇怪,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贾芸竟能忍耐下来,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最出彩的,还是最后一番话的敲打,更是堪称画龙点睛。 也道尽了商贾之真谛。 因此,当贾芸再次开口时,诸多名震一方的巨富大亨们,面上多了些郑重之色。 贾芸的笑容却依旧平稳,不急不躁道:“正如方才孟东家所言,玻璃方子,一共只有十二份。 为何只有十二份? 很简单,因为要划分十二个销售区域。 江南六省,一省一份。 京畿所在,可分两份。 齐鲁之地,可分一份。 晋地再分一份,豫地再分一份。 最后一份,为燕地范围。 各地实行专卖制度,此制度为期五年。 诸位都是做老了经济买卖的生意人,此中真意,就不需小子一后辈多言。 专卖之利,大家都不陌生。 扬州八大盐商今日为何没来?正是因为只一海盐专卖,就足够他们吃的盆满钵满。” “贾掌柜,将大秦划分十二个经营省,是极好的法子。 只是,这十二个省里,以京畿和江南六省最为富庶。 别的不说,只一两江,就抵的上其他几个省。 那方子的价格岂不是就不同?” 一满脸络腮胡的豪商大声问道。 贾芸笑道:“自然不同,江南六省每一省的价格应该也不会相同。就看诸位的竞拍结果了…… 另外也通告一下诸位,玻璃营生到底有多盈利。 在过去一年内,只京畿之地,占股九成的内务府,仅靠玻璃一项,就营收了九百万两的纯利。” 此言一出,整整两层楼的竞拍者,无不倒吸口凉气,眼睛泛红。 只京畿一地,一年就营收了九百万两的纯利。 这…… 当然,也有冷静者,明白之所以能有这么高的利,是因为大秦诸省的富商豪客们,全都盯着京城每月一次的玻璃拍卖。 每一件玻璃艺品的拍卖,都会引起疯抢。 贾家虽然也往江南贩卖玻璃,却不知为何,只卖些银镜亦或是纯净简单的原玻璃。 远不如一些玻璃艺品值钱。 所以,想要好东西的大秦巨贾们,只能盯着神京城每月一次的拍卖。 也就造成了玻璃艺品的高价。 但是当玻璃方子一旦拍散成十二份,省省皆有时,就不可能会再有这种暴利了。 其实许多人都在猜疑,贾家为何会将这聚宝盆给拍卖了。 虽然拍卖方子可短时间内聚集一笔财富,可长期看来,这绝对是一场亏本的生意。 当然,这却不妨精明的商贾们下大气力来竞争方子。 而且从贾芸提供的净利润来看,可以推测得出玻璃的成本绝不会很高的结论。 如此一来,玻璃方子的价值就愈发高了…… “贾掌柜,我也认为这般划分极好,不会出现同行恶斗的局面。只是我还想问问,若是想运往海外番国,在不在专利权内?” 说话的人来自粤地十三行的会首,语音带着南边的口音,声音有些细。 贾芸正色道:“当然可以,任何省,若想与海外番人做买卖,都是可以的。 只是希望大家记住一点…… 诸位多是世代经商的生意人,当知道方子的重要性。 与番人做生意可以,但绝不能透露任何方子上的秘密。 抱有侥幸心思者,只需想想我三叔的手段就可…… 闲话少说,诸位都是时间金贵之人。 咱们就先从燕地的方子拍起,如何? 燕地虽然并不富庶如江南,但大家需知,从燕地往草原去,不过短短几百里地。 草原上的蒙古王公,一个个都富的流油。 他们最喜欢玻璃艺品,只要有蒙古王公进京,当月拍卖的玻璃艺品,一准被他们得了去…… 呵呵,我不再多言了,现在竞拍燕地所属的玻璃方子。 起拍价,白银十万两,可接受钱庄银票。 每次加价不低于一千两,现在起拍!” …… 二楼的席位,要比一楼疏散的多。 如果说一楼就是后世火车上的硬座,那么二楼就相当于硬卧甚至是软卧了。 三楼则是专列…… 一楼所坐的,都是来自大秦各地的富贾巨商,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都有。 而二楼坐着的,多是都中的一些贵戚衙内,以及文官子弟。 宫里特意打招呼,要贾环给这些人留些位置,开开眼界。 他们也确实开了眼…… “真真是……见着鬼了!” 一士子打扮的贵公子,深秋霜冻依旧摇着折扇,此刻敷粉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一楼纷纷嚷嚷的富贾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竞拍。 喊价的数额,听的他们简直心惊肉跳。 “十万!” “十五万!” “十八万!” “二十万!!” 这依旧不是尽头,加价的人,此起彼伏! 这一幕,别说二楼的一些衙内和公子哥儿们看的目瞪口呆,连三楼南面雅阁上的一群龙子龙孙们,都无不瞠目结舌。 要知道,一个一等亲王,一年的俸禄不过一万两。 忠怡亲王赢祥,那般隆厚的君恩,食双俸,一年也不过两万两。 就算再加上其他王庄王田的收入,一年不过是十来万两。 正是因为如此,都中豪门林立,外面看起来一座比一座气派奢华,可内里大多都是空的,勉强维持着体面。 却不想,这世上的有钱人竟这般多…… 二三十万两银子,都能随便拿出! 但是,他们应该还算不上最有钱的。 最有钱的,应该在……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泛着红眼,眼神炙热的看向了三楼北面的那个封闭的雅阁。 这才只是燕地的拍卖,可以说,是最小的拍卖。 数额,却已经到了二十万两,依旧没到尽头。 另外,还有十一份更有价值的方子等待拍卖…… 真真是,富贵逼人啊! …… ps:第二更!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肉猪…… 神京西市,六和酒楼三楼雅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五只大黄羊,被一群将门衙内,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整整半面墙的烈酒,此刻酒坛杂七杂八的散落一地。 满厢酒气。 纵然一个个身怀高强武道,体质不俗。 但此刻,也依旧都变了脸色,眼神发直。 十几个人,毫无形象的坐着,笑着,骂着…… 或忆幼年趣事,或谈某人之丑事。 时而破口大骂,时而又笑声如雷。 间或里,牛奔、温博两人又干了架,干到一半,两人又合起来同秦风干了架。 不理会打打闹闹的众人,贾环走到涂成身旁坐下,看着这个对他笑的有些憨厚的少年,也不嫌他一身酒气,搂住他的脖颈,道:“涂成,你虽然叫涂成,可也别一心想着屠城。” “嘿嘿,环哥儿,没,没想着屠城,嘿嘿!” 涂成抓了抓脑袋,憨厚笑道。 他家是江城伯府,其父屠谷承袭一等男爵,在天府军团任都虞侯之职。 不过,之前贾环与屠谷通信交谈,商议将屠谷调往西域…… 贾环并未被涂成的憨厚笑脸迷惑,他笑骂道:“屁!第一次去西域时,我去了龙城,所以没见着,只听奔哥他们说你打起仗来和疯子差不多。 上回又去西域,咱们一起往厄罗斯大营里冲,你冲的倒比我还快! 背后背着四把刀,全让你杀的卷刃了吧?” 一旁苏叶嘎嘎笑道:“成哥儿惯会作假,专门作憨厚老实德性。 旁人只看他老实巴交好欺负,可谁真惹着他,他就和人拼命! 他小时候惹事被世叔教训狠了,才学会了这招。 他不惹事,故意逗别人惹他! 别人先动手,只要打赢了,世叔就不会教训他!” “哈哈哈!” 一厢人都大笑不已。 “原来你是这样的成哥儿,喝酒!” 牛奔笑的前仰后合,站都站不稳了,还要喝。 温博也笑的打跌,又懊恼道:“他娘的,这招老子要早点知道,当初也不会挨那么些打!”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贾环笑罢后,还是搂着涂成的脖颈,笑道:“成哥儿,咱俩是同年的,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天,就不喊你哥了。 这次,你要去车臣汗王达尔汗的驻地。 达尔汗这个人,又奸又滑,我虽然派人去送信给他,但他到底会怎样做,不好说。 去了后,一定多长点心思。 在西域时,咱们一起作战,你一个人疯子一样往前冲杀不要紧。 因为你左右和后面,都有兄弟们以死相护,我们可以保证你只面对前面的敌人。 但此次出去后,兄弟们都不在身边,你不止要面对前面的敌人,还有左右和身后,尤其是身后的敌人。 你记下了?” 涂成眼圈儿有些发红,点点头,道:“记下了环哥儿,我不会……一个人,往前冲的。” 说到“一个人”时,涂成的声音有些哽咽。 因烈酒的缘故,其他人也多少有些红眼…… 贾环却哈哈大笑道:“诸位哥哥,出去后都好生练兵,小弟……小弟如今有叔伯义父看护着。再过二十年,就要靠诸位兄长们看护了! 来来来!我再喝一海碗,先……先讨好讨好哥哥们!” 说罢,也不等牛奔等人响应,就举起大海碗,举头灌酒,喝的一脸都是…… 看着贾环这般,秦风这等感性的,当场忍不住就要落泪。 他们都是武勋将门,幼时便相约,长大后同赴九边沙场。 掌十万雄兵,灭尽来敌。 如今,他们的理想正在实现。 可是贾环…… …… 皇城,大明宫,紫宸书房。 熬了一夜,直到现在,好不容易处理完政务的隆正帝,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叹息道:“十三弟,朕真的老了。” 御案南侧的赢祥闻言,顿住了笔尖,苦笑了声,道:“皇上,不是皇上老了,实在是……太勤政了。 莫说皇上,连臣弟,都觉得骨头快散了!” 这怕还是隆正帝第一次听赢祥抱怨,他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道:“十三弟此时的模样,竟似当年跟在朕身后,想跟朕讨要小马驹的样子! 你也不怕外面的臣子看了去,有伤十三弟总理王大臣的威严!” 赢祥摇头笑道:“想来他们该理解臣弟,若有不服者,大可来试试!” 说罢,又婉言劝道:“皇上,您毕竟有了春秋,不好再这般一宿一宿的熬下去了。 莫说是臣弟,连贾环那小子,都三番五次的劝谏于您。 外面多有人,将皇上和积劳成疾的诸葛孔明相提并论,端的可恨!” 隆正帝闻言,冷笑一声,道:“诸葛亮五十出头就累死了自己,朕今年正好五十有五,他们都盼着朕早日龙御归天吧? 朕又岂能如了那群子黑心逆臣的意?” 赢祥闻言,眼睛登时一亮,急道:“皇上,您准备好生休息了?” 隆正帝不顾帝仪的扭了扭脖颈,站起身,走到雕栏纹龙窗前,眺望皇庭,低声道:“只要……只要贾环所言之银行一事,当真能让朝廷再无缺银之忧,朕纵然休息二三年,又有何妨? 治国难,难在何处? 无非是国库不丰罢了。 若是国库丰润,谁都可当得圣君。 太上皇当初的圣名从何而来? 盛世添丁,永不加赋。 呵呵……” 赢祥虽然被太上皇圈了十几年,但并不愿多言皇父之事,岔开话题笑道:“贾环的经济手段还是颇为高明的,臣弟看他对银行之事,极为热衷,也很自信! 断不会有错! 皇上,按他的说法,用不了三五年,天家就是世上最有钱的家族。 这样才对,不用再似从前,顶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名头,可内库还不如臣子甚至是江南盐贩子的银子多。 皇上的园子也该修修了,贾家那个大观园,就修的极不错。” 隆正帝闻言,呵呵一笑后,面色却又有些微妙起来,淡淡道:“十三弟怕还不知,今日贾家拍卖玻璃方子,但此事贾环并未出面,只打发了个十来岁的侄儿和一个管家负责。” 赢祥闻言一怔,道:“贾环不是说今日拍卖之银,是为银行铺设之资么?他怎么……皇上,那他去做什么了?” 隆正帝细眸微眯,道:“明日,将门那一干衙内子弟就都要出京了。 今天贾环把他们都聚在了一起,就在六和楼的三楼雅阁内,为他们行送别宴。 十三弟,你以为,贾环此时心情当如何? 他可会生怨望于朕……” 赢祥一惊,心中了然隆正帝所想,忙道:“皇上,贾环于忠义上极明白道理。他自会知道皇上的苦衷,和保全他的爱护之心。” 隆正帝闻言,轻轻一叹,道:“希望如此罢……” 君臣二人正说着,苏培盛悄无声息的进来,拿着一张纸封,走到御案前,躬身道:“陛下,六和酒楼的拍卖结果出来了……” 隆正帝和赢祥闻言,眼睛同时一亮…… …… 西市,六和酒楼。 偌大一个酒楼,此刻已然沸腾。 燕地的玻璃方子拍卖出了四十八万两银子的高价,但这只算一个最低点。 紧接着,齐鲁之地以五十五万两银子不甘其后,而晋地则以六十九万两银子震惊众人。 京畿之地的两份,更是平均以八十三万两的天价,让人目瞪口呆。 莫说二楼的一些衙内公子,连三楼北面雅阁内的龙子龙孙们,这一刻似都成了土鳖。 宗室内最富裕的王府,当是太上皇尚在时的九郡王府。 可九郡王府的家业,加起来也只有三四百万两。 当初号称宗室第一富贵! 然而,却比不过一张方子值钱…… 等到两广拍完,两湖拍完,江西拍完,只剩下最后一个江浙之地时,众人已经麻木。 好似那些举牌叫价之人口中的数字不再是银子,而是草芥一般。 贾芸此刻的眼睛明亮,即使深秋时节,却依旧满头汗意,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站在露台上,呵呵笑道:“只剩下最后一省的名额了,也是最富庶的一省。 其实,这玻璃方子我是不赞同卖的。 虽然拍卖能得来些银子,可哪里能比得上做独门生意来钱快,对不对? 再说了,不是我贾芸吹嘘,我贾家真不缺银子。 比现银,能比得过我贾家的,真没几家。 可我家三叔却以为,做这种买卖,没甚意思…… 嗨!我是个没多少能为的,也听不明白他老人家到底什么想法。 他老人家说什么,我这做侄儿的,只能照办。” 话虽如此,贾芸还是痛心疾首道:“真要放开了生产,别的不说,只江浙之地,一年的销售银子,怕是都比今天的拍卖总额多! 罢了罢了,不能再说了,越说越心疼。” “哈哈哈!” 见一直沉稳稳重的贾芸这幅做派,底下之人哄堂大笑。 之前拍到了方子的人心里满意,还没拍的人心里更加向往,真正有实力的商号家族,都在等这最后一拍呢。 贾芸笑道:“闲话不多说,否则非引起众怒不可, 好了,最后一份方子,现在起拍。 竞拍底价,依旧是十万两,一千两一次加成。” 十万两的底价其实已经成了笑话,之前粤州的成拍价,已经到了一百九十万两的天价。 而这个年代还不是后世,粤州虽也富饶,但却远不及江浙之地富庶。 用膝盖骨都知道,江浙省份的方子,定会拍出天价! “三百万两。” 之前一直没有出手的李钟,忽然开口道。 “嘶!” 一片倒吸冷气声,继而一片哗然。 三百万两!! 就算明知道江浙之地的方子拍价会成为天价,可众人却没想到,甫一开拍,就会真的成了天价。 这已经抵得上数省拍价之合了! 六和酒楼里一片静寂,只有粗喘之声,此起彼伏。 更有不怀好意者,泛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钟。 看的好似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肉猪…… …… ps:第一更!r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精忠报国 说到底,这始终是一个皇权、勋贵将门和文官士绅主导的世界。 商贾…… 在前朝末期,曾经露过头。 连当朝大学士,甚至是首辅,背后都有商贾家族的影子在。 虽然朝廷明知道开海通商可解国库忧难,但满朝上下,却无一人敢提。 因为他们不是出自大海商家族,就是被大海商家族的银子喂饱。 敢动这个心思的人,结果都是不得好死! 这大概是数千年来,华夏历史上,商贾力量最强大也最恐怖的时代。 但是,一朝动乱,天下崩坏。 这些肆意破坏规则,却没能力建起新规则的商贾们,也是最先被当成肉猪覆灭的。 甚至,大秦就是建立在这些商贾世代积累出的财富上的。 没有晋商当年存在张家口的上千万两银子,没有南边诸多海商当“海盗”积累下的无尽财富。 大秦太祖就算再英明神武,也没资本在一座破败的江山上,建立起一个新世界来。 六和酒楼二楼,甚至三楼许多人的祖辈,就是靠杀“肉猪”吃肉起家的。 今日,不知多少人再次动了这番心思…… 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啊!! 不止二楼的一些衙内公子和三楼的龙子龙孙们震惊莫名,连一楼的诸多巨贾们,都侧目不已。 之前粤州那一百九十万两银子的天价,是粤州十三行会首出的。 但他不是代表他个人一家,而是代表粤州十三行! 虽说是十三行,但其中牵扯到的家族,就远不止十三家了。 甚至,连都中的几家王府在其中都有些干股。 其他省份的方子,也多是以这种名义拍出去的。 但是李钟…… 知道华亭李家的人都知道,他家并没有起联合,就是一个华亭李家! 在江南,以本地人身份,和南下而来的晋商、徽商还有粤商分庭抗礼。 只是,他好雄厚的底蕴,好大的气魄,还有…… 好蠢的心! 以一家之力,独吃大秦十八省中最富庶省份的地盘。 他也不怕撑死! 坐在露头之下,面对各形各色的目光,李钟淡然处之。 这些年,他遭遇的各种暗算,各种围剿清算,难道还少了不成? 但凡心地有一丝动摇,面对那些财势通天的晋商和徽商,华亭李家都走不到今天。 何惧之有? 对于来自二楼甚至三楼不怀好意的眼神,更是恍若未觉。 若是在十天前,李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不是自大愚蠢之人,也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 但是如今…… 呵呵。 想到未来的路,想到这几天与贾环的交谈筹谋,与李威李元等人的核算,李钟眼中唯有炙热。 所有拦路之人,所有觊觎之辈,不过土鸡瓦狗尔! 弹指可灭! 在一片静寂中,贾芸吞咽了口唾沫,然后道: “华亭李家,三百万两第一次!” “三百万两第二次!” “三百万两……第三次,成交!!” …… “环哥儿,你与我一起去扎萨克图吧!我去同我爹说,再没这样的道理!!哪有因为立功太过,就要压制的道理? 皇帝老子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牛奔红着一双眼睛,厉声道。 “你疯了?” 秦风大骇,先四下里看了看后,低着嗓子喝道。 牛奔瞪起眼睛就想再骂,却被一旁温博一把堵住嘴,骂道:“你想把环哥儿害的再惨一点就继续嚎!!” 牛奔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般叫骂,只会让贾环日后在军方之路更加艰难,喉咙里简直像堵了个蛋一般,难过的撕心裂肺,一把推开温博后,踉跄的挤到贾环跟前,抱住他压抑着声音大哭起来。 温博等人也跟着落泪。 他们是真正的武勋将门,他们自记事起,脑海中唯一的梦想就是征战沙场,不降门第威名! 他们知道,贾环也是如此。 当初一起习武,闲暇时,众人无数次说起过未来大家一起在沙场征战的畅想。 所以,才会愈发难过。 他们不忍只将贾环一人留下…… 若是大家没喝酒,兴许也就压制过去了。 可每个人都喝到了点,走路都不稳,哪里还压得住心里的情绪? 贾环却好一些,红着眼拍了拍牛奔的后背,笑道:“都别这样啊,其实……其实这样也挺好。 你们好生带兵,我好生在家里带娃儿! 哈!等过几年你们回来,一个个还没成亲,我保证儿子闺女都一炕了,哈哈!” 他最不喜离别,更不喜悲伤。 可是听他这般说,连秦风都哽咽出声,泪流满面。 牛奔等人更是嚎啕大哭。 也是下面几楼正在热闹,人声鼎沸,才没让人听了去。 不过也不是办法。 好在众人都是心地刚烈之人,纵然醉酒,情绪失控,也不会长久这般。 也都不想让贾环作难…… 牛奔松开贾环,用袖子抹了把脸,整张脸红的有些骇人,他道:“环哥儿,明儿咱们就要出征塞外,你就不要去一一相送了。 送谁不送谁都不好,自己兄弟,不讲究这些。 不过今儿你提前给哥哥们唱一个,就像当初……在城南庄子习武休息时那般,如何?” 贾环呵呵一笑,道:“好!那就唱一个! 拿剑来!!” 门口处,韩大将宝剑递来。 贾环接过剑后,看了看雅阁。 虽然这间雅阁不小,远不二楼三楼的席位宽敞不知多少倍。 可此刻贾环仍觉得逼仄。 仰头哈哈一笑,贾环一脚踹在栏杆处的木栅上。 “砰”的一声,一块块名贵雕花木板,化为碎屑,四处飞散。 引得楼下一阵阵惊呼! 若在旁处,或换个人,指定此刻破口大骂声已经不绝于耳。 可此刻,被砸到的人只能自认倒霉,一个字都不敢骂出口,一边狼狈的躲避清理,一边与其他人一起看向三楼。 只见贾环一张英俊之脸满是醉红之色,头上紫金冠已经不见,发髻也散成马尾束于脑后,宽敞的锦袍无风自鼓。 在众人惊呼声中,他轻轻一跃,立于栏杆之上,手中宝剑出鞘,斜指苍穹。 这时,一阵“鼓声”响起。 众人看去,却见镇国公府世子牛奔,竟赤着上身,手中举着两根凳子腿儿,好似鼓槌般,将一张黄花梨木大圆桌当成鼓面,敲的咚咚作响! 奋武侯府世子温博,拿着两根烤羊铁栓,击打做锣,不时有火花飞溅……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 “一千三百八十万两!” 隆正帝握着手中纸封,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细眸中闪着不知何意的光芒。 “嚯!好家伙!” 赢祥听到这个数字也大吃一惊,惊叹道:“这是不是也太多了?” 苏培盛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隆正帝,才对赢祥笑道:“十三爷,其实并不算多……若是方子不拍卖出去,只在京畿一地卖玻璃艺品,内务府就进账九百万两,加上贾家的一百万,就是一千万两! 若在其他省份也卖开来,那才是一笔骇人的银子! 只是奴婢奇怪,贾家只在都中拍卖玻璃艺品,他自家的商号,在江南诸省,却只卖些不怎么值钱的银镜或者纯玻璃。 这是什么道理?” 赢祥看了眼隆正帝后,笑道:“这个,贾环倒是跟皇上说起过。 他说,这些玻璃艺品,除了好看外,什么用也没。 在都中卖给一些冤大头,敲敲他们也就罢了。 真若卖给其他百姓,倒成了罪过。 如今这方子一扩散,省省都有,价格也就会降低不少。 五年专利期一过,寻常商贾也能烧玻璃卖,到时候,百姓就会受益。 他歪道理一堆,说这上书房的窗纸换成了玻璃,不值当什么。 等千千万万的百姓家里,窗纱换成了玻璃,那才是能为。” 苏培盛惊叹道:“不想宁侯竟有这等心肠……” “行了!” 隆正帝不耐烦喝道:“你们一唱一和的给贾环说话,可是收了他的礼?” 苏培盛唬的老脸发白,忙道不敢。 赢祥却呵呵笑道:“皇上,臣弟还真是受了贾环的好处。” 隆正帝侧目觑视过来。 赢祥哈哈笑道:“有这一千多万银子打底,贾环弄的那银行,就愈发有保障了! 臣弟也就愈发相信,他能让朝廷日后无缺银之忧。 皇上就要好生休养龙体了,臣弟也能松快些时日,岂不是贾环的好?” 隆正帝哼哼了声,道:“朕看你就是想偷懒!” 说着,又看向苏培盛,道:“去武库挑几把刀剑,送往镇国公府、武威公府几个府第,凡是明日要出京的,都送到。 告诉他们,朕对他们寄予了厚望! 他们也要争气,不要像那些没出息的东西,出去了就想回来,三天一封家书,五日一封私信的往回寄。 让他们好生带兵,勤于王事,不要辜负朕的希望。” 苏培盛闻言,面色一凛,忙应声退下。 心中却唏嘘不已。 贾环有了这份点石成金的能为,日后,怕是愈发要离军方远一些了。 没有哪个帝王,能看到一个拥有海量银财的人,还能伸手搅动军方。 那太危险了…… 好在,贾环在六和楼当众唱的那个曲子,词儿真好。 何惜百死报家国! 好一个精忠报国! 就是不知,他是不是有意唱的…… 另外,这首曲儿的词,是苏培盛刻意加到纸封上的。 若非如此,以隆正帝的心性,怕就不止这点忌惮了…… …… ps:第二更!r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大恨!! 曲终人散! 唱罢一首《精忠报国》后,不理会对面赢昼鬼哭狼嚎再来一个的要求。 贾环与牛奔等人就下楼了。 明日,他们就要远行。 今日能出门来相聚一场,已是难得。 毕竟,各家里都有家人甚至是族人,在准备为他们送行。 贾环也不能太自私…… 下楼后,一路上不时有人与他们打招呼。 不过贾环等人回礼的不多,偶尔点点头。 也没人说不对…… 到了一楼后,一楼所有人全部起身而立,贾芸、贾兰忙迎了上来。 贾兰、贾芸两人在牛奔等人面前也都是子侄辈,一一行礼。 贾芸还好些,毕竟二十出头的人了,众人只点了点头。 小贾兰就惨了,被牛奔拉住,然后遭到一干无良叔伯的残忍蹂罹…… 贾芸乐呵呵一笑,递给了贾环一张纸,道:“三叔,这是拍卖总额。” 贾环扫了眼后,面色不变,又递还给贾芸,道:“记好后,让他们把银子送到太平坊的银库里。” 大秦银行总号,就在朱雀门外的太平坊,取一个好寓意。 贾芸又道:“三叔,其中好些都是钱庄银票。” 贾环挑了挑眉,道:“你董三婶儿之前不是给你了一个名单吗?那些钱庄余孽打折扣将银票卖给了那几家人,我看名单上有他们的名字。 你直接跟他们挑明白后,照他们原本竞拍的价,加码三成。 不愿意的不强求,让黑冰台的番子去找他们聊聊国法就是。” 贾芸面色微变,点头应道:“好……三叔,您喝多了,要不先回去歇着吧?” 贾环摆摆手,又看向一旁。 见贾兰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猴子脸,他无奈道:“差不多行了,都是当叔叔的。 兰哥儿都收房里人了,好歹给他留些体面……” “哈哈哈!” 众人一阵夸张大笑,不过到底放开了贾兰,又一阵口诛笔伐。 无非是“叔叔我都还没收房里人,你小子毛没长齐就收了”云云…… 贾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贾环哈哈一笑,不再理会。 就见李钟走过来问好,贾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将他引见给牛奔等人:“这位是华亭李家的李钟。 虽是商贾出身,但颇有见地,能为不俗。 最难得的是,他还有一手好武功! 武道八品,怎么样?” 商贾见地什么的,牛奔等人不关心,看在贾环的面子上,不过点点头。 可武道八品,就太了不得了。 一时间,一伙子衙内纷纷笑着与李钟打起招呼来,还有约.炮……不,约架的…… 贾环看着李钟有些招架不住了,呵呵笑着将他拉出来,大声道:“日后你就算是我宁国门人了,若是哪天到了兄长们的地盘,一定别忘了去请安,有了难处,也别不好意思张口……” 秦风等人顿时笑骂不已,说最后一句才是贾环的真目的,居心叵测。 不过话虽如此,却还是都对李钟道,日后有事,尽管上门。 李钟感激不尽,一一做礼,而后本分退下。 再看看满楼人的目光,脸上重新挂上和煦的笑脸。 二楼那些衙内公子们,还有三楼一些龙子龙孙们,此刻却都有些牙疼。 这他娘的哪里是肉猪,分明是批了好几层金甲的林中野猪啊! 尽管都心有不甘,可看着楼下一把将匆匆跟下楼的五皇子推了个大跟头的贾环,他们还是收起了杀猪暴富的心思…… …… 六和酒楼外,贾环与牛奔温博等人久久拥抱,然后一一告别。 牛奔、温博、秦风等人上马后,眼圈又都微微见红。 紧紧看着贾环,甚至不愿眨眼。 这一幕,让酒楼门口拥挤的人群,都受到了些感染…… 贾环也受不得这样,回视着众人,再次一一点头,强笑道:“保重,都保重!” 然后上前,拍向每个人的马屁股。 拖下去,怕是能耽搁一天。 “奔哥,保重!” “啪!” 牛奔坐马被击受惊,尽管牛奔死死拉住喝骂,可战马依旧向前奔去。 “博哥,保重!” “环哥儿,你敢……” “啪!” 在温博厉喝声中,贾环打的他战马狂奔,奔向远方…… “风哥,保重!” “啪!” “道哥,保重!” “啪!” “叶哥,保重!” …… 一柱香后,看着酒楼门前空空如也的街道,贾环双手环于嘴前,仰头大喊一声:“你们都要……保重啊!!!” 泪如雨下。 这一刻,无数人看着贾环落寞孤寂的背影,心中叹息。 而西市上的百姓们,也奇怪畏惧的看着一个个一身酒气的贵公子,泪流满面的打马狂奔,奔向四面八方……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 …… 贾环来时,是骑马而来。 回去时,却不能再骑马了。 因为他醉了…… 说来有趣,若心里无事,今天这些酒,贾环就是一个人全都喝尽,也不会醉。 但心中若有事,只喝一坛酒,他也能醉倒。 送走了牛奔等人后,他便醉倒了。 好在韩大早就派人取来了黑云车,将他送上马车后,数十宁国铁骑护卫,缓缓驶向居德坊。 看着披挂俱全,弓箭齐备的宁国铁骑严密护卫着黑云车远去,那些来自大秦各省的豪富们,才算是开了眼。 若论气派体面,他们各家也蓄养了不知多少家仆。 出门时,身后跟着一二百人的都有。 可他们的家仆,最多也只敢举着一根木棍耀武扬威。 谁敢举跟铁棒,都会惹来麻烦和提防。 而像宁国亲兵这样森严威风的骑兵,更是想都不敢想。 富与贵,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今日,不光那些王孙公子们被数十上百万两的银子开了眼,这些富商们,也被神京最顶级衙内的气派,开了眼。 不管有没有拍到方子,都不虚此行! …… 西市,四海酒楼。 方冲从小二手中掌柜的手中接过一张纸条,看了眼上面的字迹后,瞳孔猛然收缩了下,然后抬头,给出一块银子,差不离有十两重。 掌柜的见之面色大喜,接过后千恩万谢,然后躬身告退。 掌柜的离去后,方冲将纸条传给酒桌旁的其他几人。 除了李武漠不关心外,傅安、叶楚还有一年纪大些的年轻人,都面色惊骇。 一千三百八十万两! 这是他们做梦都没想过的巨大财富,却被他们的敌人,轻而易举的创造了出来…… 方冲细眼中阴沉的目光扫过众人脸色后,沉声道:“大家不必担心,越是如此,贾环距离军方也就越远! 他有这般敛财之能,若是再掌军权,这天下到底姓甚?” 傅安连连点头,道:“没错,冲哥儿说的极是。任谁也不会放心他,嘿嘿,这回,他怕是更加让那位忌惮了!” 叶楚面色相比当初,也阴沉了许多,见不到一丝笑意,他冷冷道:“忌惮归忌惮,过些日子,照样大用。以贾贼的圣眷,这点事算什么? 总比我们强。” 此言一出,整个厢房内的气温都低了好些。 傅安面色一滞,方冲的脸色更是阴冷…… 就算是傻子,也该看出目前的大局如何了。 从武威侯秦梁回京献俘祭天,晋国公,拜太尉,一系列的动静。 无不彰显出隆正帝对军中的布局手段。 他用的是阳谋,以荣国力量,对荣国力量! 除却荣国一脉之外的,要么彻底投靠效忠于他,成为他手中的刀,譬如岳钟琪。 要么渐渐消失于人们视野中,譬如,他们…… 这就是大势,是除却他们外,其他各方达成的大势。 也是除了他们外,几乎所有人都得益的大势。 只是,即使方冲等人明知道被冷落了,被抛弃了,他们又能怎么办? 在大势之下,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念及此,众人无不面色晦暗。 他们知道,好些武勋将门,都在抱怨宫里对贾环太过苛刻,总是打压他,为贾环抱不平。 贾环委屈,那他们呢? 尤其是方冲,想他父亲堂堂国朝一等义武侯,当朝太尉,为赢秦皇家立下多少功勋? 若非功勋彪炳,纵然太上皇,也无法将他送上太尉宝座。 然而,这样一个国朝功臣,竟被一道糊涂旨意哄去和逆贼拼命! 隆正帝分明知道那是圈套啊,还是他和贾环一起挖的巨坑! 就那样让一个国朝太尉往里填坑…… 然后,其父舍命保护一个假身,现在生不如死的瘫痪在床…… 起初宫里还十天半个月问下太医,方南天的状况。 到如今,却早已不闻不问多时…… 这倒也罢了,若是宫里能念其父之功勋忠义,厚待于他,也好。 可是,隆正帝却每每高喊口号,说要重用于他,要大力扶持他来与贾环抗衡。 若真能如此,方冲未必不能接受。 真得帝王助力,恢复义武侯威严,他也能淡忘坑爹之恨。 结果…… 那位又坑了他…… 贾环也算冤? 他飞扬跋扈,肆意妄为,亲王世子说打就打,一代文宗说杀就杀,连当朝太尉都被他斩了! 这样的罪过,也算冤? 贾环不过是在天牢里溜达了一圈,就这样,那些荣国一脉的武勋将门们,还整日里为他鸣不平。 连宫里似乎都觉得对贾环不公正,娶个平妻,帝后竟亲自驾临,当贾环的高堂父母。 呵呵…… 真真是君恩隆厚,亘古未有。 可是,可有人想过,他方家的功绩? 可有人想过,方家的冤屈? 可有人想过,他方冲的冤屈?! 大恨!!! …… Ps:第一更!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眸光似血! 见诸人的神色都有些阴沉,唯有李武依旧面色木然,落寞。看小说到 方冲眉头微微一皱,却又松开。 对于李武的事,纵然是他,也没有解决的法子。 他虽然猜疑他姐姐方静可能没死,可是,他却不能挑明这件事,连提都不能提。 太子侧妃归家省亲,“意外”烧死。 真追究起来,方家都要担上责任。 这种责任也就罢了,念在方静本就被太医诊断不治之症,也就几天时间。 怎样死都是死,不损皇家颜面。 可若是太子侧妃在方家被人偷了去,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方家有女不贞的名声,就再也摆脱不了了。 而且,还有欺君大罪。 所以,方冲不能将猜测对李武说,也不敢说,只能暂且搁置…… 若非李家掌控着东海水师,算一支不弱的力量,方冲对这个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发小之交,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但是,路途再艰难,总也要走下去。 “大家不必太悲观。” 作为这个利益团体的核心,方冲自不能看着大家的士气就这般不断的消沉下去。 出身将门的他明白,就如同行军打仗一般,如果一个团体的士气一直消沉,那么就距离土崩瓦解,被人消灭,甚至不用被人消灭就会自生自灭的结局不远了。 因此,他眼神坚毅,振作道:“三十年河东转河西,只一年前,谁能想到宫里……宫里那位,能有今天?” 方冲压低声音,沉声道:“如今那边的气焰嚣张,看似强大无敌,可他们有当初忠顺王掌权时的势头吗? 更何况,他们内部之间,亦是忧患重重! 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等下去! 我们还有希望,一雪前耻!” 虽然在座诸人都明白,方冲所说的希望,是等皇太孙赢历上台。 只要皇太孙赢历上台,便一定可以拨乱反正,扭转乾坤! 可大家更明白,赢历此时的状况,还不如他们…… 若非皇太后忽然醒来,说起了太上皇托梦,要赢历完婚。 这会儿子,赢历到底是住在咸福宫,还是住在宗人府,都不好说……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士气的重要,亦或是,自欺欺人,给自己留下一点想头…… 总之,大家都没提那个希望是否靠谱。 方冲心中苦涩,站起身,沉声道:“那边结束了,咱们也走吧。 沉寂的这段时间,大家别忘了自身的功夫。 另外,傅兄最好常与傅世叔通通信,将都中这边的情形尽量详细的告诉他。 让他务必当心…… 心里也做好最坏的准备。” 傅安闻言,面色一变,转头看向方冲,道:“冲哥儿,他们动了长城军团还不算完,还准备动天府军团?” 傅安的父亲傅恒,乃天府军团军团长,车骑大将军,蜀中侯府承袭一等伯,执掌天府军团十万雄兵。 乃太上皇心腹近卫出身。 其实想想傅恒的出身,他至今还能执掌天府军团,便是一个奇迹…… 方冲叹息一声,道:“傅家在蜀中坐镇也有十多年了,虽比不得秦家一甲子年,可也太久了些。 光这个理由,就足够军机阁那几位,动一动世叔了。 想来,世叔心里也有数。” 坐在李武身边,一直没开口的年纪稍长些的年轻人,冷笑一声,道:“军机阁那几个败类权臣,想调动位置,还需要什么理由? 我家长城军团,不就是被莫须有的名头,给瓜分的一干二净?” 听此人说“我家长城军团”时,方冲细眸微眯。 长城军团,是方家的起家之地。 方南天,正是在执掌长城军团时,与外蒙叛军,及与厄罗斯哥萨克的征战厮杀中,立下了难得的功勋,才入了太上皇的眼,得到提拔重用。 一直以来,长城军团都是方家的自留地。 直到方南天生死不知前,长城军团都在方家的掌控中。 却不想,如今竟成了别人家的…… 不过,方冲也没心思现在和人斗气生仇,他呵呵笑道:“吴世兄,世叔如今不还掌着长城军团么…… 而且,长城军团的将校骨干们,也没去旁的地方,都去了蓝田大营。 说起来,岳将军也是从咱们长城军团出去的人。 等什么时候他闲了,咱们还要多上门走动走动才是。” 一行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谋划着。 方冲口中的“吴世兄”,正是征北大将军吴天家长子吴峰。 其姊,便是宫中吴贵妃。 也正因如此,待方南天出了“意外”后,在吴峰心里,长城军团就是吴家囊中之物。 而曾经对吴家有恩的方家,成了过去式。 若非风云突变,偌大个长城军团,十万兵马被荣国一脉无耻瓜分。 吴峰是绝没有兴趣,和一群落魄过气的衙内聚会的。 此刻听方冲这般说,吴峰面色登时铁青。 岳钟琪虽出自长城军团,可却是方南天的嫡系。 当初地位甚至还在吴天家之上。 若非如此,也不会被当成利器,调往黄沙军团当副统帅,希冀在黄沙军团中扎下一根钉子。 他做的也相当不错,战功和心性都是一等一的杰出 当初要不是贾环用太上皇御命金牌强行拿下岳钟琪,西域大功就会被他摘取。 秦梁不能戴罪立功,将功赎罪,那黄沙军团是否姓秦,还真不好说…… 纵然被贾环坏了好事,可岳钟琪如今依旧跻身于大秦八大军团长之一,深得隆正帝信任。 又岂是吴天家这个即将被架空的空架子可相比? 最关键的是,岳钟琪会给方冲这个旧主遗子几分颜面和尊重,却不会给吴峰什么好脸色。 吴峰脸色阴沉,恶狠狠的道:“这岳钟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投靠了……正风光得意,他还记得自己什么出身? 他还将长城军团的两大都指挥使、二十个直接带兵的营指挥使全部挖空! 此子最是狼子野心,白眼狼! 等我吴家缓过这阵来,早晚与他清算!” 方冲和傅安、叶楚闻言,都抽了抽嘴角。 就凭吴家那两招散手,居然还想清算岳钟琪? 别说浅陋粗鄙的吴峰,就是吴天家亲自上阵,都接不下岳钟琪一招。 以岳钟琪的圣眷,宫里一个吴贵妃的分量,还是抵不过的。 再听吴峰大言不惭的侮辱岳钟琪白眼狼,方冲这般城府极深的人,都不愿再搭理他。 若不是当初方南天的提携,吴天家能有今天? 莫说长城军团军团长之位,连宫里的贵妃,都没吴家的份。 吴峰竟还有脸提白眼狼! 叶楚阴沉着脸,淡漠道:“如今不是想着算岳钟琪后账的时候,现在想的是……该怎么对付贾环那一伙子! 要不是贾环在其中作梗,勾三搭四的阴谋谋划,牛继宗秦梁他们也不会这般大胆瓜分长城军团。 我听说,明儿起,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他们那一伙子人,就要去外面带兵了。 都是将门出身,大家当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外面带上几年兵,手里有了嫡系盘子,再加上各自的背景,都中的扶持。 用不了三五年,他们就能发展起来。 别看现在他们出去只能带个一两千人,等三五年后,他们就能带一两万人!”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都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们如今,或为宫中城门守将,或为京营校尉,手下最多几百兵马。 可都中的兵马,如何能与九边鏖战老兵相比? 他们再当三五年的城门守将,纵然名分会升一些,可麾下兵马还是几百人。 然而同辈的牛奔等人,却能拉起一两万的大军! 差距便彻底拉开了…… 在军中,一步差,便是步步差。 更何况,一二万人,和一二百人的差距,远不是一步差那么简单。 念及此,连吴峰都没了和方冲别矛头,争老大的心思了。 一行人站在西市街道上,也不急着上马,只是皱着眉头不言语。 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来来往往,或有人留意到这一幕,但也没什么人关心。 神京城太大,人口太多,什么样的人没有? 方冲等人又都穿着常服,一个个阴沉着脸,不怎么出彩。 甚至还有人,觉得他们挺晦气,自觉的离远一些…… 看到这一幕,方冲等人愈发皱紧眉头。 吴峰心中都中第一衙内的美梦破碎,再被今日之事一激,愈发的一脸阴狠怨毒,有些气急败坏道:“他们还想带一两万兵,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吧!” 傅安奇道:“吴世兄莫非有什么神机妙计?” 吴峰脸色愈发阴狠,阴森笑道:“荣国那窝子的人真是太目中无人了,将我家长城军团瓜分大半不说,还将那么多各家子侄打发过去,鸠占鹊巢。 可他们忘了,长城军团的征北大将军,仍是家父! 有这个名义,家父就能颁布作战调动命令。 诸位怕是不知道,九边之地为何会养那么些兵? 那是因为边疆总有战事! 虽没有十万级大军团规模作战,但百十人,千把人,甚至是几千人的作战,却并不稀罕。 蒙古人都是喂不饱的狼崽子,时不时要炸刺跳一跳。 厄罗斯人更是狼子野心之辈!冒犯大秦边疆的事,隔三差五就有。 他们以为北疆塞外是个镀金的好地方,却不知,金身不是那么好镀的! 只要我爹将他们正常调去作战,他们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莫非,牛继宗等人还能怪我爹给他们儿子出头立功的机会? 哈哈! 等这些门第的子弟死光死绝了,我看他们怎么带一二万大军,怎么压我一头!!” 方冲等人听的毛骨悚然,遍体生寒,即使知道情况肯定没吴峰算计的这么简单,可依旧觉得可怖,解恨…… 只是,他们听的过瘾,吴峰讲的更身心愉悦,却没有看到,街道拐角处,一架并不奢华的马车,在数十轻骑的护卫下,缓缓驶来。 马车车辕上,竖着一面黑云旗,迎着秋风轻舞。 车厢内,原本倚靠在车壁闭目养神的少年,却忽地睁开双眼。 眸光似血! …… Ps:第二更!!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惊闻! 神京西城,怀德坊,镇国公府。 镇威堂。 这些年,牛奔用他的武功以及战功,奠定了他在镇国公府独一无二承爵人的身份。 兵部武选司军功簿上,牛奔的战功甚至已经不逊于牛继宗。 这也意味着,未来只要他承爵,起步就是一等伯的高位。 只凭此,整个灞上大营体系的武勋大将,就无不承认他这个少主的地位。 不似镇海侯府施家,施家除却施世纶外,子孙无人从武,也就没人能接手南海水师军团长的位置。 强行推自家子弟上位,别说朝廷不许,连镇海侯一系的武勋大将们,都不会臣服。 从这一点来说,牛奔可用极其出色来形容。 所以今日来镇国公府,为牛奔送行的,除了牛家各方的族人外,还有灞上大营一些中坚将校。 合起来,镇威堂内足足坐了六七十人。 而且这些人,还多是长辈,此刻却只能坐在这里,等着正主出现。 好些急性的人,不时抬眼去看坐在正座上的牛继宗,似想让他打发人催一催。 可牛继宗却是恍若未觉,自顾自的喝茶,话都不说一句。 徒之奈何…… 一直过了晌午,有些饭量大的人,早上来的匆忙又没吃多少东西,此刻甚至在肚子中打起鼓来。 威严的镇威堂上,气氛有些尴尬怪异……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半下午时,焦急候在门房处等的老管家,才终于迎上了牛奔。 老管家甚至顾不得让牛奔先去洗漱更衣,就急匆匆拉着他进了镇威堂。 还不忘派人往里头给郭氏送信,唯恐牛继宗发作起来,当场揭了牛奔的好皮! 若在往日里,让家里长辈这般等一天,牛奔自己都要怕个半死。 但今日,他只是面色木然的随老管家进了镇威堂…… “奔哥儿回来了!” 有同辈的堂兄弟眼尖,隔着十几丈远,就看到了牛奔的身影,欢喜叫道。 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 不管心里有多不满,这时候,脸上都带起了笑容。 牛奔进门后,身上酒气味冲的一些人掩了掩鼻子。 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对牛继宗行了礼后,唤了声:“爹。” 门口处的老管家担忧的看向面无表情的牛继宗,唯恐发作。 却不想,牛继宗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 老管家见状,心里海松了口气…… 倒是一旁处,一个眉眼长的和牛继宗有些相像,但身材单薄许多的中年人,面色不渝道:“奔哥儿,你如今愈发出息了,让满堂的长辈都等着你? 还有,看看你这身模样,满身酒气,衣衫不整,面上也乱七八糟的,成何体统? 你需记得,在外面要维护好我镇国公府的体面!” 老管家见之,面色一黑。 此人是牛继宗胞弟,名唤牛震。 看起来和牛继宗有三分相像,亦是浓眉大眼。 只是面色有些青白发虚…… 此刻虽是一脸威严,但实际上,都中将门谁不知此人就是个浪荡公子哥儿。 只因,比牛继宗小十来岁,出生后没一年国公夫人就去了。 没二年,国公爷也战殁在沙场了。 所以,牛震是牛继宗一手带大的,兄弟相依为命,难免宠溺几分。 后来牛继宗又常年在九边随军作战,直到牛震二十来岁了才回到都中。 这个时候,牛震已经彻底长歪了…… 大错犯不上,但吊儿郎当的歪心思不少。 这么一个大人,还和亲侄儿牛奔不大对付。 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老管家心里暗自揣摩着。 兄终弟及这种事,在公候门第里,简直算不得新鲜事…… 当然,这种想法,应该只有牛震自己才敢想。 他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牛奔念在牛震为牛继宗亲弟,且志大才疏毫无威胁的份上,总让他三分,不予理会。 再者今日毕竟是他自己理亏,所以牛奔微微躬身道:“二叔教训的是,是侄儿的不该。” 牛震闻言得意,还想再说什么,却听牛继宗沉声道:“都入席吧。” 牛震面色一滞,悄悄看了面无表情的牛继宗一眼后,不敢再多言。 武勋将门,用餐也如军营。 不过今日毕竟是送别宴,气氛没那么肃穆。 有人大碗喝酒,有人大块吃肉。 当然,珍馐佳肴也不会缺少。 其间,灞上大营出身的一些勋贵大将,简单的说了些送别话。 继而就将话题转到如何带兵打仗上面。 都是极好的经验之谈,别说牛奔倾耳恭听,有时连牛继宗都赞许的点点头,附和两句。 只是这些经验对牛继宗、牛奔及灞上大营的将校而言,都是金玉良言,好似后世游戏的通关攻略一般。 可对牛震而言,却无趣之极。 挑了个话语间歇的空档,他忽然问道:“奔哥儿,听说贾环今儿在六和酒楼拍他那个玻璃方子。拍的怎么样啊?” 此言一出,镇威堂上忽地一静。 大部分人都露出了好奇之色。 贾环在都中向来有小财神的美名,点石成金的本事,不止文官羡慕,武勋将门也一样惊艳向往。 谁会不喜欢银子? 连牛继宗都露出关心之色。 牛奔瞥了眼牛震,淡淡的道:“还不错。” 在一起长大同生共死的兄弟面前,牛奔嬉笑怒骂皆随心。 但在其他人面前,他的做派,从不会有损镇国公府世子的威严和体面。 不止牛奔、温博等人这般,贾环也一样。 不然,宁国府也不会得到一个勋贵门槛最高,规矩最大的“恶名”。 听牛奔这般说,牛继宗放心的点点头。 牛震却大不满,道:“这叫什么话?拍了十万两叫不错,还是拍了一百万两叫不错?” 其他几个牛氏族人,也极好奇的问起了具体数目。 荣宁二公,一共留下了二十房子孙,只都中就有八房。 镇国公府,虽没有这么多,但在都中也有五六房。 宗族大了,长辈就多。 哪个都不好怠慢。 牛奔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瓮声道:“拍了一千多万两。” 此言一出,镇威堂上再度一静。 “多……多少?一千多……万两?!” 牛震眼里炙热的欲.望,简直无法隐藏。 牛奔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一双不大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牛震,道:“对,是一千多万两,一千三百多万两。 二叔有问题?” 牛震被震的有些眼晕,也忘了在意牛奔的态度,干笑两声,道:“看你说的,我……我能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个奔哥儿,我记得,当初贾环好像分给了镇国公府一成半份子的水泥生意? 是有这回事吧?” 牛奔缓缓点点头,道:“对,环哥儿为了让我安心习武,送了一成半给我,做习武之资。” 牛震自觉忽略那是贾环送给牛奔的,急问道:“奔哥儿,那你怎么不问贾环要一份玻璃方子? 那才是真真的好东西啊! 要过来留在府上,不管是起火窑烧玻璃,还是日后卖了,都是极好的哇!” 牛奔简直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嗤笑了声,道:“二叔你怎么不自己去跟环哥儿要一份?你要回来也不用入官中,都归你自己嚼用。” 牛震闻言,面色一滞,羞恼道:“你这叫什么话?我是为了我自己?我还不是为了国公府着想! 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多人口嚼用,大哥还时常要接济些旧部,我不多想着些,怎么得了? 大哥,你听听奔哥儿说的都是什么话?” 牛继宗恍若未闻,只是喝茶。 牛奔冷笑一声,道:“二叔,我听说你和奋武侯府的温亮熟的很。 温亮是怎么死的,二叔你不会不知道吧?” 温亮当初,就是为了图谋贾家的玻璃生意,才被温严正生生打死。 牛震闻言,面色一白,眼神飘忽的看向牛奔,声音也没那么高了,辩论道:“咱们和温家又不一样……当时贾环不是还没卖方子,如今他都扩散出去了,咱们要一份,总没错吧? 再说,这些年他惹了多少麻烦?不都是大哥帮他摆平的? 他总不能不知道感恩! 只要他一份玻璃方子,算便宜他了!” 其他几个牛氏族人,似都觉得有理,也在一旁敲着边鼓附和着。 一一列举牛继宗帮过贾环的旧事…… “啪!” 牛奔将杯中酒喝尽后,一把摔碎在地上,站起身,眼神讥讽的看着牛震,道:“马不知脸长的东西,凭你们也敢觊觎环哥儿的方子?! 你当你们是什么,玻璃方子当初内务府九郡王都要不到,你们就敢伸手? 我爹是帮过环哥儿,可当初要没有先荣国,这镇国公府现在是什么样的,你们不知道? 几次三番不理会你们那些小伎俩,你们倒是越发得了意了! 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这半年里老爷和我都忙的紧,没功夫理会你们。 你们从官中支走了那么些银子胡孱,当谁不知道?不与你们计较也就罢了。 如今倒愈发痴心妄想起来。 你们听着,以后不许打着镇国公府的牌子招摇行事,祖宗留下的威名不是让你们在外面养窑姐儿败坏的! 除了每月二十两银子的月例,再没多一文钱的好事。 敢再在外面打着国公府的名头胡搞者,打不断你们的狗腿! 还不快滚!!” 牛奔武道六品,气血何等之壮,声如洪钟,震的牛震几人坐都坐不稳,面色煞白的跌倒在地。 回过神后,双眼含泪的看向牛继宗,委屈叫道:“大哥,你瞧瞧你养的好儿子!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谁家的规矩,侄子敢这般跟亲叔叔吼叫? 他算什么?凭什么让我滚? 我也是镇国公府的嫡脉子孙!” 牛继宗面色微妙,看着牛震,眼神中有怜爱,有惋惜,有悔意,也有厌弃…… 只是最终,都化为淡漠。 他甚至都没有开口…… 在所有镇国公府中坚力量的注目下,牛奔命家将亲兵,将几个近支蛀虫赶了出去。 牛震甚至连再回他在国公府的小院,收拾行李家当的机会都没有。 可以想到,自此之后,他只能作为镇国公府的旁系,混吃等死。 再想如从前那般,作为牛继宗的亲弟,行往各处都是座上宾的日子,却是一去不复返。 今日在座的,都是灞上大营一系的军中大佬,也是牛家的骨干力量。 牛震等人在他们面前被牛奔这般教训逐出,日后,这些军中大佬再看到牛震等人,怕是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夺嫡之争。 牛震等人毫无疑问的失败了,既然失败了,就该被扫落尘埃。 等镇威堂内再度安静下来后,牛继宗叹息了声,看着牛奔,道:“是环哥儿教你的?” 只凭牛奔自己,牛继宗不认为他有这种挑战亲长,尤其是当着自己的面,惩戒亲长的勇气。 这样做的风格实在太鲜明了…… 整个神京都中的勋贵门第里,这种风格以贾环做的最鲜明。 当初贾赦、贾珍之流的做派,不是没人关注。 他们的下场,更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虽惊世骇俗,又在情理之中…… 听牛继宗这般问,牛奔犹豫了下,点点头,垂头道:“是,是环哥儿教儿子做的。 他同儿子说……出外征战,最重要的,就是确保大后方的安定,不能留下明显的隐患。 他知道些咱们家里的事,说二叔他们,成事不足,但败事有余。 所以要儿子,当断则断。 还说,还说爹必然不会反对……” 最后一句话,说的没多少底气。 牛继宗和灞上大营的几位都指挥使级的大将,却同时叹息一声:“生子当如贾三郎!” 也有人赞道:“宁侯果然天生的帅才!不带兵打仗可惜了……” 牛奔闻言,面色大喜,忙道:“爹,您能不能跟宫里求个情,让环哥儿随儿子一起去扎萨克图吧? 环哥儿他不喜欢买卖,他喜欢带兵打仗! 今儿他卖方子卖了那么多银子,他却只看了眼,就交给芸哥儿和兰哥儿去管了,他都不理会。 爹……” 牛继宗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道:“你自己想想,你要是宫里那位,在看到环哥儿翻云覆雨间,转手就能得一千多万两银子,还放心去让他带兵吗?” 其他几个大将也纷纷摇头,别说宫里那位,就说他们,要是手下有个这么能赚钱的,人际关系遍布朝野的手下,他们都觉得不安心…… 牛奔有些丧气的默然,牛继宗难得怜爱的看着他,脸上浮起淡淡笑意,道:“你也不用替环哥儿难过,他我是知道的。 虽然也想和你们一起出兵放马,但兴许更想在家里,陪家里他那些姊妹妻妾一起顽乐受用。 这小子古怪想法多的很,你却不需替他难过。 他只是舍不得和你们这些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分开罢了。 过些日子,他和他家里的姊妹们玩乐起来,就会忘掉你的。” 众将校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说起来,贾环的趣事勋贵将门里就没有陌生的。 也都知道牛继宗所言并非虚言托词,贾环常常在家里,一宅就是十来天。 在贾家那个“破园子”里,和一群姑娘们嬉戏游玩。 若非都清楚贾环做过哪些大事,非以为这小子是个浪荡公子不可! 因此,牛继宗所言并没错。 牛奔闻言,想了想也对,一直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低声笑骂了声,然后对牛继宗道:“爹,那您在都中,可得看好了环哥儿。他惯会惹事,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兴许牛奔就要远行了,还是一去三五年不归,牛继宗往日的严厉都不见了,缓缓点头笑道:“现在不是当年了,谁还没眼色敢去欺负他? 环哥儿也比你要聪慧的多,你不需担心太多。 纵然翻过年他要出京,京里也不会有不开眼的。” 一大将嘎嘎笑道:“奔哥儿这份心是白担心了,现在那些人只盼着宁侯能早些出京,最好再别回来。 谁敢惹事,招惹贾家,不用咱们动手,那些人就能给他们灭了! 因为他们怕把宁侯提前招回京来!” “哈哈哈!” 这番话让众人大笑不已,牛奔也哈哈咧嘴大笑。 气氛终于火热起来,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 路过正门时,脚却在门槛上绊了下。 此人其貌不扬,可脚下之力却大的惊人。 镇威堂门前的门槛,是用了几代的老沉香木做成,极为坚实,却被他生生带出一个豁口来。 但此人竟似恍若未觉! 看到这一幕,本就知道此人身份的诸人,面色登时都肃穆起来。 牛继宗眯起眼,看向来人,道:“牛重,发生了何事?” 牛重,乃镇国府密卫首领,牛继宗真正的心腹,手段了得。 牛奔都要唤他一声重叔。 此人人如其名,气度稳重之极。 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过,牛奔顿时意识到定有不好的大事发生。 牛重站定后,沉声道:“伯爷,方才西市传回消息,宁侯在乘车回府的路上,与义武侯世子方冲,镇海侯世子李武,蜀中侯世子傅安、彰武侯世子叶楚和征北大将军吴天家衙内吴峰相遇。 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 “但是怎么了?” 牛继宗缓缓起身,沉声问道。 牛重深吸一口气,道:“但是,宁侯厉然出手,将方冲、李武、傅安和叶楚全部打成重伤,征北大将军吴天家的衙内吴峰,更似被打死当场……” “嘶!” 牛继宗倒吸一口冷气,牛奔更是头皮都要炸开。 他一步冲向前,抓住牛重的肩头,厉声道:“你说什么?!” …… Ps:第一更。 这两天状态不好,可能和没有妹子有关系吧,唉……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暗无天日…… “奔哥儿,放手。” 牛继宗喝了声后,对牛重道:“你方才说是疑似打死?并没有确定?” 吴峰的生死,至关重要。 贾环敢杀国舅府白家满门,是因为国舅府白家涉嫌谋逆弑君。 贾环敢杀叶道星,是因为叶道星妄图强闯军营,“危害”厄罗斯索菲亚公主。 尽管这个理由不大靠的住,但至少保证贾环站在军法的正确点,才有足够的余地进行运作。 贾环敢杀顾千秋,是因为顾千秋本身就在做大逆不道之事,杀了他,没人敢明着找麻烦,否则岂不是顾千秋同党? 可吴峰不同。 他是清白的,没人定他的罪。 他甚至没有职位在身,只是个百姓…… 他还是征北大将军之子,征北大将军正在为国戍边,劳苦功高。 后方,自己的儿子却被人无缘无故打死。 没个交代,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否则,天下公道何在? 更何况还有宫里贵妃的颜面…… 如果吴峰真的被贾环生生打死当街,问题将会严重棘手到超乎想象。 所以,牛继宗方有此问。 牛重想了想,点头道:“的确无法确认,只听吴家的家丁在号丧,还不能断定吴峰是否已死。 不过……从现场来看,吴峰活下来的可能不大。 他极惨……” 牛继宗又道:“那现在情况如何?环哥儿在哪里?” 牛重道:“得到消息时,人已经被宫里的御林军全部带回大明宫了。 这几家在都中还是有些旧部能量的,他们此刻都聚集在宫门前,要求宫里给个公道。 还有,听说宫里的吴贵妃也闹了起来…… 陛下极为震怒。” 牛奔闻言,急道:“爹!咱们快去吧!” 牛继宗面色严厉的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哪都不能去,在家里好生待着!” 牛奔大急,面色涨红,叫道:“爹!” “嗯?” 牛继宗再瞪一眼,冷声道:“你们这些小辈现在出面,情况更麻烦。” 又对牛重道:“去让人备马,另外,派马车到贾家接上她家的女神医,一起进宫。 务必先保住吴峰的性命再说!” 而后,不再停留,领着麾下十数大将,纷纷面色肃穆的往外走去。 牛奔急的恨不得上房梁,却不敢不听牛继宗之言,一跺脚,往内宅走去。 镇威堂上的这一幕,几乎同时发生在武威公府、奋武侯府、靖海侯府…… 这一刻,整个神京都中的武勋势力轰然而动,齐齐涌向皇城大明宫! …… 皇城,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一张脸黑的骇人,眼神更是凌厉如刀。 御案南侧,忠怡亲王赢祥脸上也没了往日的雍然,眉头紧皱,眼神不解。 两人齐齐看着跪在下方,一身酒气的贾环。 他身上的血色,是那样的刺眼。 “说,到底为何动手?” 隆正帝似快要咬碎牙齿,一字一句的从口中挤出。 贾环脸上没多少酒意了,但也没什么惶恐,答道:“吴峰说……” “他说什么?!” 贾环这幅模样,彻底激怒了隆正帝,隆正帝一拳砸在御案上,将御案上的奏折纸笔全部震散落地,怒声咆哮道:“朕不管他说了什么,这都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你以为你是谁,动手就要人命! 你这个混账东西,得意忘形,肆无忌惮! 真当国法拿你没法子吗? 瞧瞧外面,那些人都等着将你碎尸万段! 蠢猪一样的东西!” 被人骂成猪,贾环也不恼。 毕竟,如今感到最棘手的,就是隆正帝…… 他想了想后,道:“吴天家的那个熊儿,应该还没死。” 隆正帝闻言,整张脸都变的五颜六色起来,愤怒的身体带着龙袍颤抖…… 赢祥见之忙道:“皇上且息怒,当心龙体……” 然后对贾环喝道:“你还敢胡说八道! 亏皇上和我刚才夸过你没多久,你就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隆正帝厉声道:“还能怎么办?这个混账行子! 皇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 杀人者偿命!!” 赢祥闻言,虽明知隆正帝说的是气话,却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正要说什么,就见苏培盛从外间匆匆走来,躬身道:“陛下,军机阁五位大臣都到了。 还有各公侯伯府的承爵人或世子,及在京的诸位将军,也都候在军机阁外。” 隆正帝闻言,脸上的愤怒之色缓缓消散,细眸眯起,冷冷的看向贾环,寒声道:“这就是你肆无忌惮的倚仗吗? 那就随朕一起去皇庭看看,他们能不能逼朕这个宫!!” 说罢,大步朝外走去。 身后,赢祥也跟着起身,叹息了声,走到贾环身前,道:“怎么就这么莽撞? 罢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你确定吴峰还活着?” 贾环点点头,轻声道:“虽往死里打,但没打到性命要害,应该死不了……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赢祥闻言松了口气,还想多说什么,却见苏培盛在一旁连使眼色,回过神,道:“快跟出去吧,不好让皇上多等。 皇上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一会儿批你批的狠了,不许顶嘴。 皇上也在为你想法子……” 贾环闻言,轻轻点头…… …… 丹陛下,皇庭内,已经站满了武勋将门中人。 所有在京的各公侯伯府承爵人,此刻大都在此。 大秦虽有百万大军,但能领实权带兵者,毕竟还是少数。 至少,实缺要远比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将校要多的多。 只收复西域一仗,黄沙军团升官进爵者不计其数。 可军中显然没有那么多实权位置留给他们,便只能在京中暂时候缺儿。 黄沙系如此,京畿系和黑辽系,亦如此。 加起来,人数就颇为可观了。 当然,不止他们如此,长城军团和天府军团还有东海水师,亦是如此。 这些人,就是来为方冲、吴峰、傅安和李武讨公道的。 只是,就人数而言,他们与对方相差的太多了些…… 陇安伯府,现袭二等子周兴,身材魁梧,满面络腮须发,眼若铃铛,大声叫嚷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都是将门子弟,过过招,动动手,难免有点磕碰! 为这么点事,就惊动宫里抓人,这他娘的也算将门子弟?” 之前一直喝陇安伯府不对付的新晋贵爵,从黄沙军团升上来的长武县县伯安修国这回终于和周兴尿到一个壶里了,亦高声道:“这话再没错!将门子弟,就该有将门子弟的样子! 总不能和那群书生一样,碰在一起还做他娘的诗吧? 动手过招是极好的,虽然会蹭破点皮,大不了断几根肋骨,这有什么? 至于闹这般大的动静吗? 要我看,那几个熊货也都是没出息的东西!” 两人的话,得到了一众军中山头的附和。 却把对面数人差点没气出好歹来,神木县县男谢腾,曾是方南天旧部,之前在兵部任职,不过方南天一朝生死不明,他就被踢出了兵部,在家赋闲。 本就一肚子气没处发,没想到,旧主独子竟被欺负到这个地步,被人当街打的重伤不起。 最可恨的是,这群荣国一脉的可恨将领,居然敢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他面容狰狞道:“你们也是国朝勋贵,带兵大将,竟敢睁着眼说胡话!! 你们还要不要脸? 方冲他们是和人比武伤的吗?他们是被人打的!!” 周兴冷笑道:“到底是没种的怂货! 宁侯年不过十五,论年岁是最幼的。 还是孤身一人,对上方家子,李家子,叶家子,傅家子,一个人挑他们一群。 这不是比武是什么?” 谢腾闻言,一张黑脸涨到发紫,咬牙道:“贾家子武功……” 话没说完,就被对面百十道厉喝声迎面冲击到窒息…… “好胆!” “放肆!!” “你不过区区一县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羞辱宁侯之名?” “胆大妄为!若在军中,当拿下行杖!” “掌嘴……” 一道道讨伐声,让谢腾愤怒之余,又心生悲哀。 天日昭昭啊! 什么叫暗无天日? 什么叫仗势欺人? 谢腾七尺大汉,此刻都不禁晃了晃身子,一脸的悲情,眼中含泪…… 天下之大,何处是说理之地? 正这时,众人便见隆正帝在忠怡亲王赢祥,大明宫总管苏培盛的陪伴下,龙骧虎步的走来。 三人身后,还跟着一不急不缓的身影。 不是贾环,又是何人? 看到这一幕,谢腾几个求公道的人,简直目眦欲裂! 一起噗通跪下,阵势唬的迎面走下丹陛的隆正帝都挑了挑眉尖…… “陛下!臣等请陛下做主啊!” 谢腾等十来人,齐声低吼道。 只是,“做主啊”三个字,却在荣国一脉的众多武勋大将的请安声中,被淹没了…… “臣等恭请圣安!!” …… Ps:第二更!求订阅…… 这暗无天日的世道啊……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不可小觑 看着荣国一脉的浩荡冲天之势,隆正帝本就阴沉的面色,又冷了一分。 他眯起细眸,沉声道:“朕安,平身。” “谢陛下!” 众武勋将校平身后,齐齐看向隆正帝、赢祥身后的贾环。 看到这一幕,隆正帝的脸色再难看一分…… “陛下,臣等请陛下做主啊!” 谢腾等人,再次跪下,大声请愿。 隆正帝细眸中目光淡漠,声音森然道:“尔等有何不平,需朕做主?” 谢腾大声道:“陛下,宁国侯贾环,仗势欺人!于西市街上,无故殴打义武侯世子方冲,征北大将军之子吴峰等人。将方冲、李武、叶楚、傅安打成重伤,更将吴峰生生打死! 陛下,这等恶事,若不严惩,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悲怆之音,让周围的御林军都为之侧目。 隆正帝亦轻轻眯了眯眼,正要开口,却谢腾一旁处,周兴大声道:“陛下,臣看是谢将军太过娇气! 咱们武勋将门,必要先从武道。 开筋锻骨炼皮,哪个不是生死路上滚三滚? 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住,日后上了战场,也他娘的是个熊包!” “周兴,陛下面前不得放肆,不准说脏言。” 牛继宗沉声喝道。 周兴忙请罪了句,却也没当回事,不等隆正帝恕罪就继续道:“陛下,将门子弟,动动手过过招,是好事。 臣等这些人,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臣幼年还和武威公过过手…… 受些伤是难免的,纵然失手被人打死了,那也是无心之失。 军队里练兵,每年都有几十上百个伤残阵亡名额。 但总不能因为这般就不练兵了吧? 这也能喊冤?” “就是!真是奇了,堂堂将门,因为过招受了点伤,就叩阙喊冤,那你他娘的干脆回家抱娃算了,还当哪门子的将军?废物!” 长武县县伯安修国附和着讥讽道。 其他百十名勋贵大佬,齐齐点头称善…… 谢腾面容狰狞,厉声道:“若是在擂台上光明正大比武,我自无话可说!可贾环却是在街上,公然袭击,此又岂是比武可狡辩? 再者,他武道高绝,年不过十五已是武宗。 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他不仅仗势欺人,还恃强凌弱! 陛下圣聪当前,又岂能容你等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没等周兴等人再反驳,隆正帝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淡漠问道:“贾环,你有何话可说?” 贾环上前,平静道:“臣愿与吴峰、方冲等人对峙。” “对峙什么?” 隆正帝眉头微蹙,问道。 贾环道:“臣不愿多言,否则又让人说臣仗势欺人,颠倒黑白。臣请吴峰、方冲他们自己说。 他们如果说臣打的有错,臣甘愿领取任何惩罚,绝不虚言。”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隆正帝眯起眼,看了贾环一眼后,道:“方冲他们昏迷不醒,吴峰……生死不知……” 牛继宗上前一步,躬身沉声道:“陛下,臣已将贾家女神医一并领入宫中。有她在,吴峰当性命无忧。” 隆正帝闻言,讥讽的哼了声,道:“准备的倒是充分,既然如此,想必人已经救过来了,让人一起带过来。 朕倒想听听,他们到底会如何说。” …… 未几,方冲等人被搀扶至紫宸书房前皇庭内。 吴峰比较特殊,是被抬过来的…… 不过,虽“睡眼惺忪”,但到底醒了过来。 看到隆正帝后,眼泪便落了下来…… 隆正帝免了他们的礼数,淡淡道:“方冲,吴峰,谢将军等人为你等鸣冤道不平,称汝等被贾环当街施暴,当受严惩。 但贾环……却不愿辩解,称让尔等亲自说说,尔等冤还是不冤。” 此言一出,担架上的吴峰激动的想要开口,可一时间触动了伤势,痛的他惨呼一声,愈发泪流不止,眼神幽怨的看向隆正帝…… 看到这一幕,周兴等大佬无不嗤之以鼻。 若非在御前,他们非等朝吴峰啐一口不可。 什么玩意儿! 方冲、傅安等人,却面色有些不安和迟疑。 看到这一幕,众人登时起疑。 隆正帝也拧起眉头,声量提高许多,喝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贾环在一旁淡淡补充道:“方冲,当时周围还有不少人。你们想清楚了,到底能否欺君。 我也是奇了,你方冲也算是难得的人物,怎么会和这样的东西搅和在一起? 想谋大事想疯了吧?” 此等诛心之言,让方冲面色一变,沉声道:“贾环,你少血口喷人,谁想谋大事?什么大事?” “那又是怎么回事?” 隆正帝喝问道。 方冲心里将担架上那个猪头三恨之欲死,心道贾环有一言倒是不错。 我方冲何等人物,之前竟迷了心窍,想和这等蠢物合作…… 再想想当时的情景,瞒是肯定瞒不过的。 摇摇头,果断做出决定,方冲躬身道:“陛下,因听陛下传旨,让年轻一辈去六和酒楼多长些见识,臣等自然不甘于后。 只是臣等与宁国侯不睦,难进六和酒楼,便一起去了六和酒楼附近的四海酒楼,见识一下宁国侯的点金之术。” 隆正帝冷然瞥了贾环一眼,贾环呵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方冲继续道:“因得知宁国侯手段惊天,区区一份方子,就卖出了千万余两银子,富可敌国,臣等为之钦佩,便多饮了许多酒……”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眯起,看向方冲。 不急不躁,心里纹丝不乱,冷静深沉。 这个方冲,的确是个人物。 不可小觑…… “因为长城军团将校变动之事,吴峰心中一直不解,也不痛快。 因为大规模的将校调动,着实少见,也不利于征北大将军的指挥。 吴峰孝心非常,为父担忧,因此,说了一些不该说的醉言,不想正巧被宁国侯听了去,才致使……” 方冲徐徐道来。 “什么醉言?” 隆正帝面色愈发淡然,看着方冲问道。 方冲迟疑了下,又深吸了口气,道:“吴峰说,牛奔等人去了扎萨克图后,有可能被调往前线,与厄罗斯铁骑战斗,就有可能战殁……”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骤变。 “放屁!” 贾环却犹自不满意,毫不客气的骂道:“若只是如此,我会动手?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下.流东西,还有脸说我们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方冲,任你心思阴诡,也不能信口雌黄。 吴峰当时说:‘他们忘了,长城军团的征北大将军,仍是家父! 有这个名义,家父就能颁布作战调动命令。 诸位怕是不知道,九边之地为何会养那么些兵? 那是因为边疆总有战事! 虽没有十万级大军团规模作战,但百十人,千把人,甚至是几千人的作战,却并不稀罕。 蒙古人都是喂不饱的狼崽子,时不时要炸刺跳一跳。 厄罗斯人更是狼子野心之辈!冒犯大秦边疆的事,隔三差五就有。 他们以为北疆塞外是个镀金的好地方,却不知,金身不是那么好镀的! 只要我爹将他们正常调去作战,他们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莫非,牛继宗等人还能怪我爹给他们儿子出头立功的机会? 等这些门第的子弟死光死绝了,我看他们怎么带一二万大军,怎么压我一头!’ 错一个字,我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贾环后面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因为京畿一系出自灞上大营的军头大佬们,已经彻底暴.乱。 一声声咆哮声,震的整个皇庭都为之颤抖。 四周的御林军们面色明显发白,躺在担架上的吴峰心里将贾环和方冲恨个半死,可看着汹涌而来的要吃人的一群大佬巨汉,强忍着痛高呼“救命”…… 谢腾等人则面色如土,心里直呼蠢猪队友…… 隆正帝看着摩拳擦掌围住吴峰的诸多武勋将校,眉头紧皱。 “皇上面前,不得放肆!” 忠怡亲王赢祥一步上前,沉声喝道。 只是…… 堂堂总理亲王大臣,御前第一等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赢祥,此刻却吃了憋。 竟没人理会他…… 军方勋贵,都是用命搏出来的富贵,不是天家施舍的。 这个道理,从高祖皇帝起,就讲的极明白。 当然,当时是为了推行勋贵“推恩令”,让没有军功的勋贵后代,成为有名无实的宗亲之爵,领一份一等将军三等将军的俸禄。 不至于像前明那般,朝廷那么多世袭罔替的公侯伯子男,到最后连个能带兵打仗的都没有。 这个规矩极好,很顺利的防止了武勋将门被世袭的富贵养成肥猪。 但也有不好之处,就像现在…… 武勋富贵是从沙场上厮杀而来,于国于社稷都是功臣。 所以,纵然是皇帝,都不能莫须有的废黜。 更别说一个不能干预军事的总政亲王了…… 这一刻,连赢祥都有些怀疑,高祖皇帝的祖制,是不是有些问题…… 他忙看向一旁的秦梁和牛继宗。 这个时候,军机大臣不出面,谁能出面? 只是秦梁却眉头蹙起,微微摇头。 不是他不想出头,而是摆明了他出头也只有丢脸的份。 京畿系的军头们,本就视他这种西北黄沙系出来的勋贵为土鳖,几乎不用正眼去瞧。 他们连堂堂实权亲王都敢罔顾,更何况一个管不到他们的太尉? 牛继宗态度就更微妙了,面色阴沉,垂着眼帘,不言语,也不表态。 任凭十数个出自灞上大营的勋贵大将,围住吴峰方冲等人。 眼看就要动手了…… 真要让周兴等人动手,事情的性质就立刻变了。 哪怕不是逼宫兵变,也已经带上了一层影子。 最重要的是,不能开这个头! 看着脸色黑成锅底的隆正帝,拳头攥紧,赢祥叹息一声,看向了贾环…… 除了牛继宗外,这个时候,怕只有贾环才能劝得住这些臭石头一般的军头…… …… PS:第一更!感谢书友们的打赏和鼓励,无以为报,小生只有以身……码字相许! 哈哈,今日努力三更! 正文 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汝欲为曹孟德乎? “贾环……” 赢祥面色凝重,看着贾环唤了声。? 贾环脸色不大好看,抬头看向他。 赢祥忙使了个眼色…… 贾环大致看明白了些:闹下去,对你不利。 他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 虽然这个道理,很没道理。 但这毕竟是皇权时代…… 心里一叹,贾环看了眼隆正帝黑沉的脸色,转头对已经推搡起方冲、叶楚几个的周兴等人道:“周将军,陈将军,还请稍安勿躁,一切自有陛下圣断。” 周兴、陈克等京畿系大将闻言,这才将将住手,齐躬身对隆正帝行礼,大声道:“臣等请陛下圣断!” 隆正帝见之,瞳孔猛然收缩,一字一句道:“尔等,想朕如何圣断?” 显然已经心怒之极,他也有些后悔,之前在御书房内没有听贾环讲清楚,才闹到现在这么被动的局面。 之所以在御书房没让贾环多言,其实就是想敲打贾环一番,让他知道敬畏…… 这是最寻常的帝王之术。 说到底,那一千三百八十万两的巨姿,刺的隆正帝有些心神不宁。 却没想到…… 竟丢了这般大的颜面,局势险些失控! 听到隆正帝不善的语气,周兴却并不畏惧,大声道:“陛下,征北大将军吴天家家教无方,养出这等黑心下.流的种子,着实不堪再为征北大将军!” 隆正帝险些气笑,咬牙道:“那以周将军之见,何人可为征北大将军?” 周兴昂道:“臣毛遂自荐,臣可为!” “哈!” 隆正帝再忍不住,气笑出声,原本就略显刻薄的嘴角,此刻更满是讥讽。 眼神森然不屑的看着周兴。 这等货色,也敢逼宫?! 周兴看到隆正帝蔑然的眼神,非但不惧,反而勃然大怒,双手猛然扒于胸前,一把扯开衣裳,露出胸膛。 伤痕遍布的胸膛…… “大胆!圣驾面前,也敢放……” 赢祥厉喝未尽,目光落在周兴胸口下方一点,碗口大的可怖伤疤处,就顿住了喝声。 周兴目光泛红,咬牙沉声道:“臣十六岁丧父,十八岁丧兄,父兄皆战殁于九边沙场。 陇安伯周家,父死子出征,兄亡弟披甲!! 祖孙三代,为国征战而尸骨无存者,无数! 周家阖府富贵尊严,皆用家族性命所换。 先父生时,最后一战出征前,告诉先兄与臣,他要为陇安伯府,换个牌匾,换个大秦忠勇侯的牌匾。 只是,事未能成,先父就战殁沙场。 兄长,亦是抱憾而亡。 臣虽不肖父兄,却从不敢辱没先祖遗志! 为国征战,亦从不曾落于人后。 为国事,不畏生死,不畏血伤,忠于大秦,不敢有辱先祖忠烈门风! 臣之一腔忠肝义胆,却不知陛下,缘何耻笑于臣? 缘何?!” 看着周兴身前几乎没有一处好皮的胸膛,隆正帝面色一阵变幻不定,说不出话来…… 若此刻有画外音,可描述一下隆正帝此刻的心境,只有三个字: 好尴尬…… 赢祥更无奈,却又不好再开口。 他自知在这些滚刀肉面前,没那么大的体面。 只好,再看向贾环…… 贾环挠挠头,悄悄看向隆正帝,却见隆正帝也正看向他。 在隆正帝想要吃人的目光中,贾环没忍住笑意…… 干咳了声后,贾环再次回头,对周兴道:“周……周叔,有话好好说。 这么冷的天儿你赶紧把衣裳穿上,别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再说宫里还有宫女,你一身伤别吓着人家……” 周兴闻言,抽了抽嘴角,没好气的低声笑骂了声,合上衣裳后,又看向隆正帝,道:“陛下,臣自幼没读过什么书,只练武了,和宁侯差不多…… 但臣向陛下保证,周家一门,什么字都可不识,唯有忠勇二字不可不识!!” 说罢,再次施展脱衣**,一把脱掉上衣后,转过身。 露于众人面前的,就是同样伤疤琳琳的后背上,刻着忠勇二字。 虽被伤疤阻挠破坏,但字迹依旧可见。 周兴大声道:“周家每个子弟身后,都有父辈刻字!以告诫臣等,时刻不忘先祖之志,周家门风!” 看到忠勇二字后,隆正帝面色稍霁。 心里不断说服自己,不要和这等杀坯置气…… 自我劝说了许久后,他方再次开口,道:“此事,朕会与军机阁再议。” 周兴闻言,大喜跪道:“臣谢陛下隆恩!!” “陛下,臣家亦是忠勇有功,臣身上也满是伤痕,为国朝立过功,流过血啊!” 一旁的陈克见之,傻了眼儿,看到周兴险些得逞后,大声急道。 周兴闻言大怒,道:“老陈,你敢坏老子好事?!” 没等他吼完,除了陈克外,其他众将校也纷纷自夸自荐起来。 一时间乱成一团。 那可是的征北大将军啊!! 至于现任的,已经被人遗忘一旁。 若之前隆正帝不管出于什么心思,还扣着这个位置不放。 那些现在,他再没这个机会…… “坑爹小王子”吴峰看到这一幕,心碎之极,“嘤咛”一声,昏了过去…… 秦梁这时方出列,高声道:“此事军机阁会商议定后,呈与陛下圣裁!尔等不可再言!” 黄沙系争抢的将校勋贵闻言,顿时偃旗息鼓。 周兴等人也不好再叫嚷,也安静了下来。 隆正帝心里复杂,一挥手,道:“此事就此作罢,具体事宜,待军机阁议定后,再呈上来。 方冲、傅安、叶楚、李武四人行为不端,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吴峰口舌无状,心思阴毒,废为庶人,永不录用。” 吴峰将将醒来,就听到这等噩耗,一时间心如死灰,再次头一歪,“嘤咛”一声,又昏了过去…… …… 紫宸上书房内,气氛压抑冰冷。 “啪!” 一块玉镇纸,被一把摔在地面金砖上,碎成数片…… 隆正帝面色难看之极,在御案后来回踱步。 面容微微狰狞! 他最好颜面,今日,却丢了这般大一个脸,岂有不恨之理? 偏偏,这个蒙头亏,他还没法找回来。 因为纵然再愤怒,他都无法否认,周兴那个杀才是个忠勇之将。 若因一怒,就想废掉甚至干掉这个忠勇之将,大秦军制将会在极短时间内崩坏。 这是隆正帝绝对无法接受的…… 更何况,周兴等人,其实并不为隆正帝所忧。 从今日之局面来看,陇安伯府的周兴等京畿大将,与从西北黄沙军团出来的长武县伯安修国等人,并不和睦。 争锋相对起来,敌对之势并非为假。 这一点,隆正帝可以确信。 如此,就不怕军方这些刺头滚刀肉们联合起来,也就可以分而制之。 但是…… 这需要有个前提。 秦梁指挥不动周兴一系京畿大将,牛继宗也指挥不动安修国一系黄沙大将。 贾环却能同时影响到周兴和安修国。 他若在,两边人马就很难斗起来…… 甚至,还会如今日这般联合起来。 这是隆正帝绝不想,也绝不允许看到的事。 “啪!” 又一块玉镇纸被摔落在地后,隆正帝看向站在殿下的贾环,厉声喝道:“都是你这个混账东西惹出的乱子!” 贾环无语道:“陛下,分明是吴峰……” “你还敢狡辩?” 隆正帝厉声截断道:“真真是好大的能耐,当街行凶,又纠结满朝武勋将校,前来逼宫! 八大军团让你们分拆的连骨头都不剩,还不满足! 连军团长之位,朝廷和朕的最后一点体面都不肯留下! 他们竟借机当着朕这个皇帝的面,逼着要官!! 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这个混账! 开了这个头,朕日后岂不是只能做你们的傀儡?! 贾环,汝想当曹孟德耶?” 贾环闻言,面色阴沉,无奈跪下,道:“臣不敢。” “你还有何不敢的?” 隆正帝怒声道:“今日你就是杀了吴峰,也有人替你辩驳,不过是比武失手罢了。朕又能奈你何? 你宁国侯好大的能耐!” 贾环无语,真要杀了吴峰,他只怕真要倒霉了。 周兴等人再闹,顶多罚的轻一点,但也绝不会是“朕能奈你何”。 只是…… 周兴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和隆正帝闹,摆资格,讲功勋,贾环却不可以。 不仅他不可以,牛继宗、秦梁等人也不能。 因为周兴他们是纯粹的军人勋贵,贾环等人不是。 他们要考虑的,除了军事外,更多的,其实是政治,利益…… 如果他们也都只单纯考虑军事,那军方就真的只能沦为朝廷和文官手中的刀枪了。 所以,他们就要学会妥协,让步。 贾环垂头道:“陛下,臣不过是……承蒙祖荫,有先荣宁二公的余荫,才得以被众多勋贵将门呵护一二。 这个……并不算什么真能为。” 隆正帝冷笑道:“宁国侯却是谦虚了,你勾连四方,做的出色之极。忠怡亲王都说不动他们,你一句话,就能让那些悍将收手。 又岂是荣国余荫可以一言蔽之的?” 看着君臣二人言语交锋,赢祥在一旁微微拧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开解。 这个局面,实在是…… 不是隆正帝多心多疑,赢祥自忖,换到他身上,一个臣子在军中的威望都要过君王和总理王大臣,谁能睡的着? 可……也不能说贾环哪里做错了…… 贾环自己也没想到今日会引起这般大的动静,京畿系、黄沙系、黑辽系在京勋贵大将的一次联合行动,声势之壮,让隆正帝如鲠在喉,心中难安。 其实,之前若是隆正帝在上书房听了贾环的解释,早早做出决断,也不至于此。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必须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时间一长,怕隆正帝心里真要起了不除不快的忌惮芥蒂,那才是真正的棘手。 贾环想了想,道:“陛下,臣之忠心,不愿再多言。今天这个局面,也出乎了臣的预料。 只是臣想说的是,臣等虽也有私心,但若此刻边境有难,有敌入侵,臣等绝无一人会搪塞不前。 唯争相死战,以报国恩。”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面色稍稍和缓,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赢祥这时叹息了声,道:“贾环,皇上不是怀疑你等忠心。周兴身上的伤疤,和陇安伯府的家风,也足以证明他的忠勇。 虽然粗莽了些,皇上胸怀天下,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反而会赏识于他。 只是…… 你也是懂事,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在眼里。 你的存在,实在是然的有些忒过了些。 这种情况,不能不引起一些必要的顾虑。 希望你也能明白。” 贾环自嘲一笑,道:“那我怎么办?我一不接触军权,二不在朝堂上搞三搞四,满天下文臣都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还整日里忙活着商贾之事,还让我怎么办?” 赢祥闻言,面色一滞,不知该怎么答,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看着贾环委屈的面色,心里也有些柔软,不过忽地又想起今日情形,一颗大心脏再次坚硬起来,沉声道:“贾环,三日之内,你自请出京吧。” …… ps:第二更! 努力第三更,十一点前一定搞定! 我以贾老三的名义起誓……8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章 人质 隆正帝之言,让贾环、赢祥和一旁躬身侍立的苏培盛都为之一怔。 隆正帝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之色,沉声道:“贾环,朕想让你明白,朕不是刻薄寡恩,更不是卸磨杀驴,朕是想保全你。 历数各朝各代,都未出现过你这样的情形。 或有你这般的,也都被黄袍加身……” “皇上……” 听他说的实在骇人,赢祥忙劝了声。 隆正帝却没有终止,与贾环对视着大声道:“朕知道你的忠心,朕也爱护你的情义。 朕对你,与对赢昼没甚区别。 你也对得起朕的圣眷。 只是,你当明白,人心难测! 你能经得起这些,其他人未必经得起。 再让你这般下去,不出二十年,天下谁人还能治你? 就算朕活到那时候,都不行! 贾环,你不要逼朕!!!” 这应该算是,真正敞开了来谈了。 连最后的诛心之言,都实诚的说了出来。 今日不止是几方军头联合逼宫,给了隆正帝偌大的触动。 更重要的,还有贾环一张方子卖了一千多万两的事,两者合在一起,才给隆正帝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当一个人手里有钱,还能整合军权时,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能坐的稳睡的着。 贾环能理解,只是…… “那银行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赢祥眼睛登时一亮。 他知道,贾环心里已经同意退让这一步了。 这是最难的。 如果贾环不想走,纵然隆正帝都逼不得他。 日后,就看君臣两人如何过招。 能和平解决,寻出一条解决之道最好。 不能和平解决,最后难免起刀兵…… 这是大势,几无法避免。 但当贾环愿意退让,情况就立刻不同了。 神京城是整个大秦的权利中心,只要在这座城里,贾环就能不断的影响这座权利中心中的一些权和事。 也就能不断散并扩大他的影响力。 然而出了这座城,远离了这座城,时间一久,贾环也就会被人渐渐淡忘。 人走茶凉,是权利场上颠簸不破的真理。 太上皇当初何等权势,恍若天神,可到现在还不到一年,谁还记得他…… 这就是权利世界的真谛。 贾环若自请出京三五年,那个时候,朝廷里各方平衡就能形成。 军中局势也将再次达成可控的平衡。 也就无妨了。 唯一的损失,大概就是贾环不能再如今日这般,主导风云变幻。 但,这未必就是坏事…… 隆正帝也极满意贾环知进退,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将事做的太绝,想了想,又与赢祥对视一眼后,他道:“你可以到外省去办,你手上不是还有一块朕赐你的御命金牌? 拿去办就是,只是朕警告你,不要再肆意妄为! 朕给你的金牌是让你办事用的,不是让你喊打喊杀的。” 贾环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站起身,垂着眼帘道:“臣知道了,明日臣递折子上来,自请外出…… 后日,臣会携家人一起出外,若无大事,臣不会再回京。 陛下保重,臣告退。”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等到贾环的身影消失在上书房,隆正帝下意识的伸了伸手,心里一阵刺痛,晃了晃身子…… “皇上!” 赢祥顾不得避嫌,一步上前扶住了隆正帝,劝道:“此事虽然突然,但说起来真真是好事。” 看着隆正帝两鬓不知何时已然花白至厮,赢祥眼圈微微有些热。 隆正帝叹息了声,一手扶在御案上,声音有些悲凉,缓缓道:“十三弟啊,朕这个位置,果真是要做孤家寡人……朕原本以为,过了那么些艰难之后,便可同享富贵。却不想…… 朕到底还是负了他,他连……最后一眼,都不愿看朕…… 是朕,伤透了他的心……” “皇上……” 赢祥劝道:“皇上能为他这般想,便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贾环是懂道理的,之前不是还在劝皇上保重龙体么? 再说,也不过是三五年的光景。 等朝中各方局势平衡后,贾环在外面也办好了银行差事,一样能回来。 有皇上护着,享福受用的日子还长呢!” 隆正帝到底非常人,心地坚韧,缓缓点点头,道:“京察之事,不好再缓了。神京善之地,朕给张廷玉一年的光景,让他收拾利落,十三弟你也多劳累费心,帮忙看顾些。 一年后,朕要看到神京官场一清,不再见蝇营狗苟之辈。 而后,便全力布局军中!! 总之…… 你来做什么?鬼鬼祟祟的混帐东西!” 话没说完,余光看到殿门前的人影,隆正帝细眉陡然拧起,厉声喝道。 那圆滚滚的身影为之一颤,小步跑进,在中间站稳跪下行礼道:“回父皇的话,是……是母后听闻贾环又闯祸了,让儿臣来瞧瞧,劝……劝劝父皇息怒。” 赢昼哭丧着脸,心里无比郁闷,怎么就接下这么一个高危任务。 果不其然,隆正帝声音森冷的冷笑了声,道:“贾环果然好大的人缘,连朕的皇后和皇子都来为他说情!” 言语锋利,已经成了隆正帝的习惯。 见赢昼都快趴到地上了,他恨恨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还不滚起来!天家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去,告诉贾环,荣国太夫人春秋已高,就留在京里吧。 不要劳她老人家再受车马劳顿之苦。 另外,贾政贾琏等人留京侍奉。” 赢昼闻言,不敢耽搁,忙转身退下,去追赶贾环。 等赢昼离去后,赢祥不解的看向隆正帝。 刚才还一往情深,君心恩重,怎地转身就下了这样一个冷酷的旨意。 谁都知道贾环为人至孝,只要在家,不管什么日子,都会去荣国太夫人处晨昏定省。 这也是都中清流,唯一赞赏过贾环的地方。 纯孝。 可隆正帝一边赶贾环出京,一边却留下了贾母、贾政等人。 贾政不走,贾环生母赵姨娘自然不会走。 如此…… 岂不成了亲人分离? 这分明就是人质啊! 最重要的是,这也……太露相了吧? “十三弟,朕不是要扣人质……也算是吧……” 隆正帝见赢祥毫不掩饰的诧异目光,无奈解释道:“真要让贾环将一家老小接走,他指定再不会回京。 这混帐东西,表面上没羞没臊,心里比谁都傲。 被朕赶出京,心里就算没恨,也是有怨气的。 留下荣国太夫人和他爹娘在京,他就早晚都得回来。” 赢祥闻言,这才释然,不过面色忽地一变,道:“不好,赢昼怕是要挨揍!” 隆正帝抽了抽嘴角,道:“赢昼皮厚,揍两下就揍两下吧,那小子有分寸……” 赢祥:“……” …… “贾环,你疯了?你打我做甚?我是皇子!哎哟……” 皇城西门顺义门前广场上,一个圆滚滚的身影狼狈逃窜,一边跑一边惨嚎道。 贾环面色铁青,一言不,追在他身后,就朝身上肉多的地方下手,打的赢昼嗷嗷叫。 直到一队御林军面色纠结的上前,将赢昼解救下来。 赢昼躲在御林军后,疼的眼圈里落泪,跳脚骂道:“你个失心疯的破落户,亏我还去坤宁宫找母后,让她帮你求情!回过头来,你竟恩将仇报打我,呜呜……” 贾环闻言一怔,叹息了声后,伸手将拦在面前的御林军全部拨开,见赢昼戒备的看着他,一脸畏惧,一屁股坐地上石阶上,道:“算我错怪你了,行不行?别哭了。” 赢昼闻言,登时张牙舞爪,试着往贾环身上招呼,只是竟来虚的,没招呼到实处,叫嚣道:“我狠狠揍你一顿,也踹你屁股,再说一声错怪你了,行不行?” 贾环仰头到底,呈“大”字躺在地上,道:“随便你吧,我不还手……我就要出京了,再回来不知道多少年后,跟你道个别。” 赢昼脸上泪还未尽,挤靠在贾环身边坐下,道:“贾环,你真要出京啊?我听说,吴峰那起子不是活该被打么?” 贾环哼哼了声,道:“你爹不放心我,就要赶我出京,又让你来通知,留我家老祖宗和我爹在京做人质…… 父债子偿,我才揍了你。 不过我也不对,应该直接和你爹过招的……” 赢昼唬的忙伸手捂贾环的嘴,道:“你疯了,这话也敢说!” 贾环摇摇头,将赢昼的手挡开,骂道:“你恶心不恶心?刚擦鼻涕的手!” 赢昼闻言,顿时得意的嘎嘎直乐,乐罢又有些沮丧,道:“你走了,宫里又没人耍子了……” 贾环笑道:“你们家小六儿就要回宫了,你有的功夫和他耍子。不过他不能说话,你别欺负他,不然我回来还揍你!” “放屁!” 赢昼气道:“那是我弟弟,我会欺负他?” 想了想,又道:“贾环,我父皇那般喜欢你,你好生认个错,求个情,他定会让你留在都中的。 有了……” 赢昼忽然跳起来,高声激动道:“贾环,你就说你愿意到景阳宫里陪我一起读书,做我的皇子伴读!! 到时候,和我一起住皇子所里,不出宫! 我父皇定会点头同意的,对不对?” 贾环嗤笑了声,道:“美的你,我堂堂宁国侯给你当伴读! 整日里去景阳宫读书,你还不如杀了我! 出京后,大秦那么大,我哪不能快活? 会跟你在宫里受罪? 你是想寻个人陪你耍子吧?” 赢昼闻言,顿时垂头丧气,又满脸羡慕道:“我要是能跟你一起出京就好了……贾环,你说我要是跟我父皇请命,他会不会准我一起出京?” 贾环哈哈大笑道:“你自己觉得呢?” 赢昼唉声叹息了声,道:“算了,我也没这个胆子去请命。” 贾环坐起身,拍了拍赢昼肩头,道:“朋友一场,我出京后,帮我照看贾家一点,别让人欺负了去。” 赢昼立刻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一准儿帮你看好贾家……我每十日可出宫一次,就去贾家看看! 对了,你家里的鱼缸不会带走吧?” 贾环呵呵笑道:“不会,你可以赏玩。” 赢昼顿时失望道:“我以为你会说送给我……” 贾环哈哈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灰土让赢昼呛的咳嗽起来,一阵叫骂。 “五殿下,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贾环拱拱手后不再多言,转身大步往顺义门外走去。 外面,韩大领着十数亲兵早已经等候多时。 在赢昼和诸多宫门将士的注目中,贾环翻身上马,在家将亲兵的护卫下,纵马扬长而去! 而在之后极短的时间内,贾环三日内即将出京的消息,也传遍都中。 整个神京,为之震动! ps:第三更!! 搞定!求个订阅! ,(),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另立中心! “吁!” 神京西城,居德坊公侯街,宁国府门前,一溜轻骑勒马。 门前持戟而立的亲兵,接过贾环等人手中的马缰,牵回马厩。 贾环对迎出来的贾芸扬了扬下巴,道:“派个人去西府,告诉老太太我平安回来了。 忙完这一点,一会儿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让她不必担心。” 动静闹的这么大,贾府不可能不知道。 贾母春秋已高,贾环怕她心焦伤身。 贾芸忙笑道:“方才听到三叔队伍的马蹄声,侄儿已经往里面传话,打发了个老嬷嬷去西府了。” 贾环点点头,就听贾芸又道:“三叔,索先生和三婶儿,还有三位李叔都在宁安堂候着您呢。” 贾环“嗯”了声,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道:“你也跟上。” 回头又对韩大、韩让道:“大哥,你们也来。” 一行人穿过仪门,上了穿山游廊,入了宁安堂。 里面众人纷纷起身相迎,面色却都有些凝重。 贾环没有废话,先与索蓝宇、董明月和卿眉意三人点点头后,便对李钟、李元和李威三人道:“情况发生了变化,京城布局要延后。 你们三人带上之前所有准备,包括挑选出的掌柜的和伙计,还有他们的家眷,以及定好的规章章程和账簿,连夜下江南,去金陵贾家老宅。 金陵府内,贾家荣宁街上多有空房,你们取了我的对牌,先去安置妥当。 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日后大秦银行的总部,也将设立在金陵。 有问题么?” 李钟、李元和李威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情况会发生这般大的转折。 可看着贾环凛冽的目光,和之前听到的消息,三人相互看了看后,便齐齐摇头,道:“没问题。” 贾环转头对贾芸道:“给你钟叔一个对牌。” 贾芸忙从怀里掏出一刻着宁字的对牌给了李钟,有此对牌,去了金陵就可调集金陵贾家的资源。 贾环看着李钟相貌堂堂的脸,道:“金陵是华亭李家的熟地,所以去了金陵后,你要先负责起来,李元、李威毕竟还年轻。 金陵城内,亦有备好的银行门铺,你们去了后,先熟悉一下。 我会派十个亲兵与你们同行,如果官面市面上有人刁难,想落井下石试试贾家如今的分量,不需任何客气,直接打将出去。 闹大了,就派人去两江兵备衙门叫人,两江兵备道赵荣是咱们的人。” 李钟闻言,沉声道:“三爷,李钟记住了!绝不会丢了宁国侯的体面!” 贾环看了看李钟,点点头,道:“行了,你们去吧。” “是!” 李钟李威和李元三人,一起告退。 三人退下后,贾环对韩大道:“大哥,挑十个好手跟着他们一起去。 另外,你亲自带二百人,前往城南庄子,协助远叔帮白荷搬家。 记住,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所有东西,能带走的,全部搬上船,不能带走的,或烧了或砸了,让白荷看着办。 目的地就是金陵城外江中岛,云字号之前已经买下了那座岛,建起了一座货栈。 大哥去了后,先建起警戒。 江心岛方圆十里,不许任何陌生人靠近,擅闯者,杀无赦!” 韩大沉声一应:“喏!” 深深看了眼贾环后,又对韩让道:“护卫好环哥儿。” 说罢不再啰嗦,转身大步离去。 贾环再对韩让道:“二哥,你亲自去一趟镇国公府、武威公府、奋武侯府和镇海侯府,告诉几位叔伯,我就不一一上门请安辞行了,免得再刺激别人。但是,我很好,非常好,请他们放心。 我走后,也劳烦几个长辈,照看一下贾家…… 算了,这句话不用说了。 说了反而让他们心里不落忍不痛快。” 贾环呵呵笑道。 韩让也不多言,抱拳离去。 等韩让也离去后,贾环又对卿眉意道:“除三部十二人留京驻守照应府上外,其余所有青隼人员,全部南下。 我们出京之后,都中的斗争只会愈发激烈,甚至惨烈。 我不在京里,青隼留下来就是给人送菜吃的。” 卿眉意闻言,虽不服气,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罢,又看了眼索蓝宇,而后转身出去。 等宁安堂里只剩下贾环、董明月和索蓝宇后,贾环面色忽然变得有些落寞,轻轻呼出了口气,看了眼索蓝宇,随意拉过把椅子坐下,眉头紧皱着,道:“索兄,我真不知道,这一步到底对不对……” 索蓝宇摆摆手道:“公子不必多心,那位对公子的确圣眷优隆,但公子对他也不算薄情,从未辜负皇恩。 此次所行,也并非只为了贾家,天下同样受益。 之前公子与我说,政治权力中心,和经济中心,最好不要放在一起。 这句话,我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神京说是首善之地,其实不然。 皇位的更迭交替,哪一回不伴随着战火和杀戮? 从古至今,莫不如是。 而每一回,神京也都会遭一次劫难。 公子所谋之银行,虽披一钱庄之表,但实则为天下经济之命脉,太过重要,一旦有变,必为人所惦记。 银行说到底,只是一个经济之物,太过脆弱。 经不起一回又一回战火和杀戮的摧残。 所以,公子谋求,另立一中心,再正确不过。” 话锋一转,索蓝宇笑道:“只是我也没想到,公子会这般快就破局,还是以这种方式。 原以为,怎样也都要再等二月……” 贾环捏了捏眉心,一旁董明月见之,忙上前替他揉起肩头…… 贾环回头一笑后,道:“再等两月就太迟了…… 白荷在城南庄子已经试制好了银票秘印,这种东西,绝不能留在京中。 银行总部,也不可能布置在朱雀门外的太平坊。 若是让朝堂诸公发现,只要印些银票,就能获得大比的财富,呵呵,他们一旦没钱,指望他们不对鼻子下面的银行动心思,那是妄想。 所以,一定要在银行开局前出京。 之前之所以那般造势,就是为了掩盖咱们的真实目的。 若真去宫里给皇帝说,我要出京另立一经济中心,他能同意才怪……” 董明月笑道:“环郎,今儿要是没遇到方冲那一伙子,你原准备怎么办?” 贾环挠了挠下巴,道:“原是准备把二楼的文官子弟,或者宗室子弟暴揍一通…… 不过得到你的信儿,知道方冲他们在四海酒楼后,我就变了主意……” 三人呵呵一笑,索蓝宇忽然眼睛变得极亮,神情也少有的兴奋,道:“公子此次出京,恍若龙归大海,虎入深林! 以经济利益为链,勾连天下群雄和所有世家力量。 银行之益,更能造福苍生。 自此而后,再无人能位于公子之上。 更如公子当日豪言:‘天下虽大,而神京城外,我话事!’” 贾环还是头一次见到索蓝宇这般有些癫狂的神色,眉尖一挑,道:“老索,你……你不会做着当从龙功臣的美梦吧? 我跟你说明白了,我对那个破位置一点念想都没有。 宫里那位过的日子,在我看来是生不如死。 一天睡不了两个时辰,还整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他连自己的老婆和儿子都没放心过。 这种日子,我一天都不会过。 可真到了那个位置,不过也得过…… 所以,你少做梦。” 索蓝宇闻言一怔,忙收敛神色,道:“不会不会,公子,我岂会有这种心思。” 贾环呵呵一笑,道:“没有最好……行了,你事情还多,估计这两晚上你都没功夫睡觉,我就不耽搁你了。 记得,把家里各方面都调配好……这些事我就不掺和了,相信你。 明月,咱们去西面吧……” 董明月忙道:“环郎,青隼的事我还得看着些。 卿眉意只能调动二部,我手下的人不大理会她,得我亲自去下令……二部里也有几个需要我发话。”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道:“我白莲圣姑威武!” 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索蓝宇见贾环要走,忙又道:“公子,咱们欲行之事太大。虽然现在极好的瞒过了世人的注意,更瞒天过海,但用不了太久,总会再次被人惦记。 为了尽量多争取些时间,公子去了西面后,还请尽量……尽量弄的悲情些! 让那人尽量心中有愧,如此,就不会太过关注提防公子的经济之道。 另外,还请公主府那边安排人,明日就上奏折,弹劾公子经营经济之道,敛财无度,心怀叵测!” 贾环闻言,扯了扯嘴角,不知该说什么,一摆手道:“杏儿那边你自去说就是。” 说罢,不再啰嗦,拍拍屁股走人。 西府里面眼线众多,他还得酝酿一下悲情的情绪…… …… “你确实做着从龙功臣的美梦吧?” 贾环走后,董明月看着索蓝宇,声音平淡的问道。 索蓝宇犹豫了下,缓缓点头,沉声道:“夫人所言不差,天予弗取,必受其害。 不过,夫人也不需担心我会如同李万机那些人一般,自作主张。 我什么都不会做,只需做好公子交代的事就好。 其实公子不知……他所谋就之事,将会何等宏伟强大。 自古而今,都未听说过这等大业…… 等大势铺就后,许多事,其实都是水到渠成的……” 董明月皱眉道:“环郎一定不会与宫里那位动手,只要那位在位,他就不会反。 谁敢劝他,他动谁。 谁敢逼他,我杀谁。” 这算是对索蓝宇的一份警告。 索蓝宇笑道:“夫人尽放心就是,我若是连公子都不了解,也不配做他的心腹军师了。 我之所以敢放手为公子谋事,正是因为他的重情重义,有底线。 日后,不会行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 宫里那位在,谁都不会乱动,也不敢乱动。 无论如何,公子都会与他全了这段君臣之义,善始善终,这对公子亦有好处。 只是…… 说起来都是因果报应。 那位若容得下公子,有公子在京,总能劝得住那位好生保重龙体。 再加上有公孙夫人这种杏林圣手,保那位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可他容不下公子在京啊…… 呵,且看吧……” 这一刻,索蓝宇眸光闪动…… …… PS:都到这个时候了,君臣之间虽会有波澜,但肯定不会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总要善始善终,结尾一定是极美好的。 所以大家不必担心贾环会黑化,干掉隆正帝,也不用担心隆正帝会出手对付贾环。 本不想剧透,但一些老读者都觉得不安,就说道说道。 第一更!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一切都会好的…… 当一条条早就在筹划好的命令,在宁安堂中颁布下去后。。。 宁国府恍若一台巨大的机器,轰然作响,发动起来。 声势惊人…… 这也让无数关注着贾家的人意识到,那个数年间搅动神京风云变幻的贾家霸王,是真的要出京了…… 神京都中,再次波涛汹涌! 与贾环仇视者弹冠相庆,而与他交好者,则愤怒咆哮。 一时间,京畿隐隐动荡不宁…… 好在,原本想再次汇聚皇城鸣不平的勋贵将门,被各家的大佬派人安抚住了。 一场偌大的风波,未起即平。 让无数人松了口气,也让许多阴暗中的人遗憾不已…… 剩下的,不管是庆幸还是失望的人,都默默关注着。 看着宁国人马马不停蹄的运转迁移,离开这座象征着大秦权力的中心之城…… 大多数人心里断定,最多三五年,贾环这些年苦心经营的权力网络,就会逐渐淡化,最终归于平寂。 即使他再归来,到那时,京中的局势也早已物是人非,格局已定。 就算是牛家、秦家、温家等家族,或许关系依旧亲切,但再想如现在这般,利益凝聚,亲如一家,继而凝结整体勋贵力量翻云覆雨,却是不可能了。 当失去了与这些大秦最顶级豪门的利益凝聚体,一不知政,二不掌军的贾家,就只能沦落为普通的一线豪门。 依旧顶级富贵,但不再超然。 至于经济之道和劳什子的银行,对众人而言,就是个笑话! 再富能富得过当年的沈万三? 没了权利,不过是待宰的牛羊罢了。 这或许就是宫里那位,希望看到的局面吧…… …… 神京西城,荣国府。 只要贾环在家,那么外界的风雨,就绝不会吹进贾家。 虽然外界隐有惊涛骇浪之势,无数谋算此起彼伏,渐现狰狞。 可荣国府内,却一如往常的风平浪静,祥和安宁。 贾环迈入荣国府后,就被贾琏迎上。 他笑了笑,没有开口,贾琏虽急不可耐,可看着贾环的脸色,也不敢多问…… 又往前走了段后,就看到了贾宝玉和贾兰叔侄俩也迎了出来。 贾兰迎出来好说,可贾宝玉相迎…… 还真真是开天辟地第一遭。 贾环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直看的贾宝玉有些不自在,方笑道:“宝二哥,你怎么出来了?” 贾宝玉吭哧了两声,面红耳赤,不知该怎么措辞。 一旁贾兰却道:“三叔,是老太太让宝二叔和侄儿出来迎的,老太太说,三叔是咱贾家的大功臣!我们都该出来迎迎!” 贾环闻言一怔,眼圈微微有些发热。 贾家的大功臣…… 他抚了抚贾兰的脑袋,笑道:“老太太才是咱贾家的大功臣,日后要好生孝敬老太太,记得了吗?” 贾兰虽不大知道贾母曾经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孝道大于天,孝敬太祖母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他重重点了点头,道:“三叔,侄儿记下了,一定会好生孝顺老太太。” 看着这一幕,贾琏也不知怎地,心里忽然感到凄慌的很,眼中就落下泪来…… 贾环余光看到后,侧过脸看向贾琏,嫌弃的“诶”了声。 贾琏忙拭去眼泪,强笑道:“让三弟见笑了,我就是……就是觉得心里不落忍!” 许是说出感觉,顺着口收不住了,贾琏顾不得周遭不少仆役下人在,高声道:“这算什么理儿,这算什么理儿? 论功劳,三弟立的还少了? 论忠心,当初江南洪涝,户部银库里干净的能跑耗子了,是三弟倾家荡产,才筹措了一千万两银子相助! 说是解危救难也不为过吧? 满朝谁比三弟还忠,这为的又都是哪个? 西域打生打死不算,祭天之日还不顾背一身骂名替他出头…… 功劳没赏一分,天牢倒是逛了回! 如今更好,将将才又帮了他们大忙,转眼间就不认人了。 赶出京城…… 就没这么不厚道的!! 刻薄寡……” “行了!” 贾环皱眉喝了声。 贾琏面上的激愤一滞,忙道:“三弟,我就是心里不舒坦。看你被人欺负成这样了……” 贾环从袖兜里掏出一帕子,丢给贾琏,道:“赶紧把眼泪擦了去,兰哥儿还在,你也不怕被笑话了去。 一会儿进里面,你别乱说话,听我说就是。 没大事,听到了没有?” 贾琏悻悻的抹了眼泪,这才瞥见周遭不少仆婢驻足观看,登时涨红了脸,贾二爷也是要体面的好吧? 难得见脾气的骂道:“都看什么看?都看什么看? 一天到晚就知道偷奸耍滑,早晚有你们的好! 如今三弟站在这你们都敢偷懒,等三弟…… 你们都他娘的给我滚远点!” 贾环看着忽然有些神经质暴怒的贾琏,心里其实也挺复杂。 这个堂兄,说起来,即使是前世,应该也算是荣宁府里,少有的不坏之人。 一身的纨绔气息,乐意安享受用,但他心地柔软。 比如在对上尤二姐的时候…… 他知道尤二姐是贾珍过过手的,甚至是玩儿腻了的。 但他不在乎。 尤二姐真心嫁给他,他也就真心待她。 至于头上绿一点,也不怕不怕啦…… 尤二姐被王熙凤使计害死后,他一个浪荡公子,却哭的不行,还特意给人穿孝守灵。 并发誓早晚要报此仇…… 这一点,甚至比贾宝玉做的要好的多。 因为他最后的确为尤二姐报了仇…… 贾赦想要石呆子的扇子,贾琏并不仗势欺人,出了大笔的银子,还没办下来。 后来是贾赦和贾雨村合谋,将石呆子害的家破人亡,贾琏颇不认同,多嘴了一句,因此被打个半死…… 贾环其实知道,贾琏心里怀疑过他和王熙凤的关系。 他也曾提防过,贾琏会不会因此生恨,使坏心眼…… 但经过暗中观察后,贾环发现,贾琏是真的,不在乎绿一点…… 或者说,他真的不在乎王熙凤给他绿一点…… 尽管贾环并未曾给他戴一顶绿帽子。 贾琏很受用这几年因为贾环的强势,带给他在外面的荣光。 只因他是贾家二爷,贾环的二哥,所以即使在外面遇到牛奔、秦风这样的最顶级的衙内公子,看在贾环的面上,他们都会抱拳唤他一声二哥。 甚至是遇见宗室王公世子,也没人想着拿身世压他一压,给他难看。 因为他们都怕他身后那个护家人护到让人发指的贾三爷。 这种待遇,足以让贾琏在外面的日子过的好比神仙,真真给个王侯都不换…… 这也是他前半生过的最痛快最体面的几年。 也因此,贾琏既畏惧贾环,也感激贾环。 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贾家能有如今的光景,全靠贾环这些年的东拼西杀。 他有自知之明,知晓帮不到贾环什么,唯有在此鸣不平! 而这样,其实贾环就很满意了。 至少比贾宝玉强…… 贾环拍了拍贾琏的肩膀,笑道:“放心吧二哥,没事的,不用怕…… 日后家里你就多忙些,照顾好家里。 有事就去镇国公府、武威公府寻帮忙。 他们若是不方便,就写信给我,我就会立刻回京。” 此言一出,附近不远处不知几人眼中瞳孔猛然一缩…… 贾环只作不知,与贾琏、贾兰和贾宝玉一起进了荣庆堂。 …… “三爷回来啦!” 今儿还是小角儿看门帘,扎着两个小发髻,使劲的掀起大红猩猩毡帘,眼睛乐巴乐巴的看着贾环。 贾环哈哈一笑,随手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 小角儿这次却有些迟疑了,抓了抓脑袋,看着贾环道:“三爷赏我几颗金瓜子就好,这个……太贵重了呢!” 贾环呵呵笑道:“就拿这个吧,当是三爷赏你的嫁妆。” 小角儿一张小脸儿登时红了起来,忸怩的用小脚在地上画着圈,道:“那……那小角儿谢谢三爷!” 贾环哈哈一笑,将玉佩给了小角儿后,就进了荣庆堂。 贾琏也跟了进去,贾宝玉慢一步,看着满有灵气的小角儿,笑道:“你这丫头,倒也有趣。可想去园子里,到怡红院里顽?” 贾宝玉身后,贾兰不动声色的给小角儿摇头使着眼色…… 小角儿看到后,眼珠子转了转,道:“宝二爷,我要留下来给三爷撩门帘子哩!” 贾宝玉面色一僵,瞪了小角儿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就撩一辈子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进了荣庆堂。 贾兰见贾宝玉进去后,对小角儿竖起根大拇指,道:“还好你聪明,不然就糟了。怡红院里,可不是个好去处。 你若想进园子里耍,就同我说,我让二丫来接你。” 小角儿想了想后,点点头脆声道:“那好吧!” 贾兰小大人似得“嗯”了声,又上下打量了番小角儿,叹息道:“还太小,我还得替三叔守好几年……” 说罢,摇摇头进了荣庆堂。 小角儿茫然的留在原地…… …… 荣庆堂内,自贾母起,都站了起来…… 除了坐月子的赵姨娘和贾元春外,贾家人都到齐了。 贾环行礼毕,贾母就一迭声的将他喊上高台软榻,拉着他坐下。 却没有问东问西,而是握着贾环的手笑道:“东边儿都安排妥当了?” 贾环笑道:“都安排妥当了。也没多少东西,金陵都是现成的。” 贾母喜道:“这是要去金陵?咱们老宅子便在那里哩!荣宁二府好大的气派,占了荣宁街一大半,倒比都中还大几分地!” 贾环点头道:“因为都中的格局不适合大举操办经济事业,所以孙儿同陛下请命,出京办事。” 说着,还从怀里取出一块御命金牌,递给贾母,道:“陛下觉得孙儿言之有理,神京乃庄重肃穆之地,弄的满成铜臭,的确不好。 因此就赐给了孙儿这块金牌,让孙儿着情去办。 孙儿寻思了下,金陵乃是一块福地,六朝古都,更兼水利交通便利,所以就想定在那里。 可惜因为要忙些正事,不然总得带老祖宗一起去逛一回!” 贾母闻言,眼中隐隐湿润,没有看金牌,而是看着贾环连连道:“好,好! 好孩子,好孩子…… 金陵啊,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也算是你的老家呢! 你去那里过也是极好的…… 不过,我去不成了,年纪太大,已经走不动喽! 只要看着你们这些儿孙都好,我就高兴的很。” 贾环点点头,看着贾母的眼睛,正色道:“老祖宗放心,孙儿保证,一切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再过二三年,孙儿就来接老祖宗,去江南逛逛,看看金陵玄武湖的景儿,看看燕矶夕照,看看莫愁烟雨,看看鸡鸣晚钟!” 贾母到底上了年岁,虽然之前给众人说好,不许提不高兴的事,一定要让贾环高高兴兴,放放心心的出京,可这会儿,看着如此孝顺的佳孙,她自己却着实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断了线似的,扑簌扑簌落下,一把拉过贾环抱在怀里,大哭道:“环哥儿啊,你可要记得早点回来,老祖宗……等不了你几年啊……” 此言一出,饶是之前和索蓝宇商议好一切,贾环此刻也不禁有些后悔。 连他看着贾母如银的白发,都忍不住红了眼,落下泪来,更别提其她妇孺。 满堂悲声! …… Ps:虽然是满堂悲,但一切都会好的…… 写逆境写的我心惊胆战,怪不得现在横推文至高,下本我也试试写无敌文!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悚然而惊! 相比于宁国府,荣国府的防备的确松懈的多。 又处于风暴中心,所以没用多久,荣国府里的悲音,就传到了所有有心人的耳中。 贾琏暴怒大家没甚意外,贾母痛哭众人也能理解。 可当线人传出,连贾环都跟之落泪…… 一时间,许多人为之噤声和不安。 有人为之幸灾乐祸,但也有许多人为之震怒若狂! “爹!!!” 镇国公府,镇威堂上,这大概是有生以来,牛奔第一次用怒吼的声音,向牛继宗发起咆哮。 哪怕牛继宗冷眼看来,也毫不退却的对视着。 “奔儿,你疯了!还不快给你爹赔礼!有话好好说,傻孩子,你爹难道就不关心环哥儿? 他定会给环哥儿讨个说法的。” 郭氏见牛奔这般,唬了一跳,忙给他使眼色道。 牛奔却连他娘的话都不理,只是瞪着眼,硬顶着牛继宗的目光。 他希望牛继宗再入皇城,为贾环讨个公道! 郭氏还想说什么,牛继宗却收回了看牛奔的目光,挥了挥手,对郭氏道:“你先去吧,再看看这混帐的行礼还有什么不妥当。” 郭氏担忧的看了眼依旧如同虎犊子般暴怒的牛奔,却不会违拗牛继宗管教儿子,叹息了声,转身离去。 等郭氏离去后,牛继宗瞥了眼依旧死死盯着他的牛奔,哼了声,道:“总算成长了些……” 牛奔闻言,愤怒的眼神一滞…… 什么意思? 牛继宗沉声道:“可是依旧愚蠢!你当环哥儿是好欺负的?若不是他存心如此,谁能逼他到这个地步?” “可是……” 牛奔皱眉道:“爹,环哥儿为何会存心如此?他最看重家人,怎会……” 牛继宗缓缓摇头,道:“你别问我,这些我也不知道。 只是环哥儿昨夜就送信于我,托我今日如此行事。 若非这般,我今日进宫,也不会带着周兴陈克他们一起去…… 想来,温家、秦家那边亦是如此。” 牛奔彻底迷糊了,抓耳挠腮道:“环哥儿他……究竟想做什么?他料到了会这样,故意这般……他为甚?” 牛继宗见牛奔纠结成这般模样,喝道:“想不出就不要再想,环哥儿行事,一向难测,保不准又是和宫里有什么约定。 当初方南天不就被他和宫里一起坑的那般凄惨…… 他有定策,方才又派人来说他很好,就不需担心,他比你懂事。 你好生准备你自己的,扎萨克图那边已经下雪了,你不要大意了去。” 牛奔闻言,有些不信的看向牛继宗,他没想到素来对他要求严厉的牛继宗,也会嘱托他注意生活,一时间,离别之情也涌上心头,垂头瓮声道:“爹,儿子一走好几年,您和娘多保重身子。” 牛继宗点点头,又一摆手,道:“去吧,到后面多陪陪你娘。这几日……” 牛奔应了声后,往后宅走去。 待牛奔离去后,牛继宗负手而立于镇威堂上,眉头紧紧皱起,眼中迷惑…… 他并不会真以为,今日之事,是贾环与隆正帝有什么约定。 因为隆正帝定不会让他自己如此下不来台,他是极要颜面的人…… 那么,贾环今日所行,到底所为何事? 就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出京。 可…… 他本身就要出京啊。 待银行之事办成后,他就要…… 嗯? 牛继宗眼眸忽地一眯,心里疑惑:莫非,环哥儿不想在都中办他那银行之业? 也不对啊,在他的谋划里,都中是个极关键之处。 贾家大部分的力量,都集中在都中。 不可能错过这里。 他之前已经做了那么多准备,都并非作假。 轻轻叹息一声,牛继宗摇摇头,看不透,看不透啊……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亦如牛继宗般,负手而立。 面色严峻到冷酷,细眸中眸光闪动。 他在听着都中的动静,黑冰台在所有勋贵府第及三品以上文官家中,都有眼线。 许多人也都知道这个情况,甚至知道家中何人为眼线,但都恍若未觉。 因为这是皇权天下。 “工部右侍郎左行大笑三声,称苍天有眼,报应不爽……” “户部左侍郎李昶来回踱步,面色兴奋,口中喃喃不绝:天诛国贼,天诛国贼……” “大理寺少卿严明给府上每个仆婢发赏银二两,称国除奸佞,普天同庆……” “兰台寺御史中丞楚朝提议,发动兰台寺御史,上书弹劾贾环贪敛暴虐,行银行商贾事,心怀叵测,为江山社稷计,当早除之……” “够了!” 隆正帝霍然转身,一拳砸在御案上,面容狰狞,咬牙切齿,怒喘吁吁道:“这起子……这起子……” “皇上息怒!” 见隆正帝情绪波动激烈,赢祥忙劝道:“捧高踩低,本是官场常事。他们若不这般想这般做,反而不正常呢。” 隆正帝却依旧不能释怀,寒声道:“常事?贾环虽放纵无状,不识礼数,多有莽撞之行。 但他于国朝于江山社稷,到底有何功绩,朕就不信天下人看不到眼里。 纵然普通百姓不知,可朝廷大臣,他们难道也不知? 居然口口声声,称之国贼! 那楚朝身为御史中丞,不能一心为公,竟说贾环行商贾事都成了居心叵测。 这起子黑了心的奸臣…… 其心可诛,其行可恨! 朕看他们,才是真正的国贼! 该……杀!” 看着杀气凛凛的隆正帝,赢祥心里轻轻一叹。 若不是知道来龙去脉,只看隆正帝此时的模样,谁能信,正是他金口玉言,逼贾环出京的? 他此刻如此愤怒,怕不只是为了那些准备落井下石的愚蠢文臣,也有他对自身无可奈何,别无选择的愤懑…… 再者,在隆正帝看来,他可以欺负贾环,别人却不能。 而隆正帝尚且只是因公而打压贾环,楚朝等人,却是绝对的私心仇怨。 赢祥摇头道:“皇上,贾环之前抄了那么多家钱庄,背后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他被这么多人落井下石,也不为怪。” 隆正帝忽然抬头,看向赢祥,目光凛冽而奇怪,道:“落井下石?什么落井下石?贾环掉井里了吗?” 赢祥苦笑了声,道:“皇上,不是……不是臣弟以为贾环掉井里了,是外面人这般看。” “不过是出个京,一个个就这般大惊小怪!喊打喊杀,朕还偏不让贾环出……” 说到这,隆正帝话音一顿,整个人从暴怒中忽地冷静下来,转头看向赵师道,问道:“勋贵府第都是什么动静?” 赵师道闻言,面色有些犹豫…… “说!” 隆正帝一看他脸上的犹豫,脸就黑了,心知一定没什么好话。 赵师道垂下眼帘,本分道:“陇武伯府,现袭……” “不用讲那么明白,啰里啰嗦一大通,就直说他们都说了什么!” 隆正帝不耐烦道。 赵师道苦笑了下,道:“陛下,他们都说……都说陛下有些……有些刻薄寡恩,还说……鸟尽弓藏云云。 他们还准备,准备再赴皇城,为宁国侯讨个说法……” 他已经尽力将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给精简许多了…… 但此言一出,隆正帝和赢祥的面色还是变了变。 隆正帝阴沉着脸,冷笑了声,寒声道:“那他们为何还没来?” 赵师道道:“陛下,是秦公爷、牛伯爷和温伯爷他们,派人去安抚住了他们……” 隆正帝闻言,面色稍缓,继而就听赵师道再道:“本来那些人还多有不平,不服安抚。 不过秦公爷和牛伯爷他们派去的人说,是宁侯劝他们稍安勿躁,相忍为国的,那些勋贵们才不再闹了……” 听赵师道说罢,隆正帝直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头涌出,整个人悚然而惊! 赢祥和一旁的苏培盛也都大变了脸色。 那些勋贵将门知道贾环的遭遇后,为他鸣不平是可以理解的。 甚至,他们再次汇聚皇城,隆正帝都能接受。 这不算什么,可以理解为,勋贵们只是在用行动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顺带着维护贾环的利益。 毕竟,今日皇家能对贾环这般打压,日后就能对其他勋贵这般打压。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罢了。 可是,他们竟然因为贾环一句话,就放弃了行动,这…… 这就象征着,贾环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之高,说话的分量之重,已经超乎了想象! 这甚至用超然来形容都已不足…… 赵师道最后才说了贾家的情形:“荣国府贾琏,颇为失态,在前院仪门前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不过被宁侯劝止了。 荣庆堂内,荣国太夫人揽住宁侯痛哭,让他早日回京。 满堂悲声。” 隆正帝细眸紧眯成线,看向窗外皇庭,似不想让人看清他的眼神,而后淡漠的道:“那贾环如何答话?” 赵师道正想开口,忽地感觉一旁有两道森冷的目光看过来。 他下意识看去,却见赢祥目光罕见凛冽的看着他,隐现杀意…… 这还是赢祥第一次这般看他,赵师道心中一寒,犹豫了下,道:“宁侯对荣国太夫人道:此次出京,是因为都中乃庄严肃穆之地,若大举行商贾之事,难免不妥。因此,他才像陛下请旨出京,去江南寻地经营。还拿出陛下赏赐的御命金牌给荣国太夫人瞧,说最多二三年,就回京来接荣国太夫人下江南,去金陵老家逛逛……” “皇上,贾环到底还是个懂事的,知道皇上的苦心……” 赢祥在一旁轻声劝道。 下方,赵师道微微垂下头,脸色隐隐变幻。 隆正帝忽然叹息了声,挥了挥手,道:“十三弟,你们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赢祥面色微微一变,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劝了声“皇上保重龙体”,而后便与赵师道和苏培盛一起出了上书房内殿…… …… Ps:第一更。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不准同行…… 出了上书房里间,苏培盛就候在了外间。 . 又送赢祥和赵师道出去,临别时,目光深意的看了赵师道一眼…… 等出了紫宸上书房后,赢祥就站住了脚。 极具赢秦天家特征的细眸微微眯起,目光冷淡的看着赵师道。 赵师道虽为天子心腹,可这一刻,依旧觉得恍若一座高山从天压下。 这不是他多心幻觉,而是,真实的压迫感。 赢祥身为半步天象的绝世高手,气势何等之威重? 赵师道纵然亦为少有的武道高手,可在赢祥面前,却如同稚童一般,没有丝毫反抗的之力。 虽死死咬牙撑着,可颤抖的双腿和苍白脸上的满头大汗,还是彰显出他此刻承受着何等压力…… “哼!” 见赵师道眼中浮现哀求,赢祥冷哼一声后,缓缓恢复了平静。 如苍天高山般的身躯,缓缓收敛成寻常。 赵师道大口喘息了几下,稍微平息后,忙解释道:“十三爷,卑下之前所言,句句属实! 绝无一言敢欺君啊!” 赢祥眼中闪过一抹不屑,道:“赵师道,你是个精明人,孤王不想与你多费口舌,更不想听你狡辩。 孤王知道,你和贾环不睦。 汝为天子耳目,位卑而权重。 这却不是你趁机报复的理由。 此事到底为止,也算是贾环为他上次莽撞之行付出点代价。 但你若再敢在圣上面前故弄玄虚,孤王必斩你,以免前朝纪纲之祸!” 赵师道闻言,面色煞白。 却真不敢再狡辩一句,苦笑着点点头,道:“十三爷放心,卑下岂敢再不识时务的作死。 而且,卑下明白,在陛下面前,论情义和圣眷,卑下都比不得宁侯。 最重要的是,虽然卑下不被宁侯所喜,但卑下依旧佩服宁侯之所为。 他是勋贵中,少有的心怀家国天下,真正忠于陛下之人。 就凭这点,卑下也绝不敢再妄为多言。” 这也算是承认,之前他在给贾环上眼药了。 身为黑冰台主人,却在人前被贾环一拳打倒,若说没一点脾气,谁也不信…… 赢祥缓缓点头,看着赵师道道:“你能明白这点就好,你也不要以为孤王是在护着贾环。 你既然知道贾环的忠心和所为,也知道他在勋贵将门中的地位,就更应该明白,一旦他和天家交恶,所产生的后果。 无论是社稷还是皇上,都经不起这般大的动荡了…… 他若真有行为不端,不需你进言,孤王都会拿下他。 可他既然能说出相忍为国四个字,连你都不得不赞他一句忠心,我们就不要再逼他了。 记住了吗?” “喏!” 赵师道轻轻吸了口气后,躬身一应,不过犹豫了下,又鼓气勇气道:“十三爷,卑下……卑下不是对宁侯有误会。 可是一个臣子,势大到连十三爷您这样的总理王大臣,都为之顾忌的地步,哪怕他再忠心耿耿,也不能放任吧……” 赢祥眉尖一挑,看着赵师道,打量了两眼后,笑了笑,道:“皇上信重你是有原因的,你敢这般说,很不错,也有道理。 不过,孤王奇怪的是,你难道不知道,皇上今日在做什么吗?” 赵师道闻言,面色一滞,随即在赢祥的注目下,尴尬的笑了起来…… 赢祥呵呵道:“想明白了?” 赵师道忙点头,道:“十三爷,卑下明白了。陛下忍痛命宁侯自请出京,就是为了防…… 宁侯在外,远离神京,一不能接触九边军权,二不能干预朝堂政事。 三五年后,这种势态就将不复存在。” 赢祥点点头,负手而立,看向皇庭,淡淡道:“最重要的是,三五年后,大秦的天下,也不会再像如今这般孱弱,千疮百孔。 到那时,定是盛世之景,天家威望隆重。 自身强大了,还需要担心忠心的臣子太强吗?” 赵师道闻言连连点头,道:“经十三爷提点,卑下原本苦思难解的困局,一下就开解了! 多谢十三爷!国朝能有十三爷这等贤王,真是我大秦江山社稷之福!” 赢祥摆了摆手,道:“孤王与你说这些,不单是为了给你解惑,主要是想提醒你,贾环下江南后,或有二三不规矩处,他本就不是规矩人,你黑冰台也别太大惊小怪,每每惊扰皇上。 只要他不秘密联系京中将门,不秘密联系九边重将,不干预朝中政事,其他无关大局的事,尽都随他去折腾! 卑贱商贾之事,他能折腾出什么? 因臣子功劳太重而打压,是我们欠他的…… 明白吗?” …… 神京西城,荣国府,荣庆堂。 贾环和王熙凤一起,好哄歹哄才将贾母劝住了。 鸳鸯收拾了铜盆和帕子给贾母净了脸后,贾环“抱怨”道:“老祖宗真是,好生生的就哭起来,听的孙儿都不落忍红了眼。 转头非让贾兰这毛头小子笑了去不可!” 贾母这般贵门出身的妇人,最重体面,虽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但宣泄了些心中的悲情后,到底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听贾环抱怨,有些红肿的眼睛看向下方,站在贾琏身后的小小子贾兰,笑道:“听说,今儿你还帮你三叔做了大事?” 贾兰一本正经躬身道:“回太祖母的话,孙儿只是按照三叔的吩咐,上台说了些话,值不当什么。” 贾母见他规矩守礼,心里喜欢,笑着赞道:“那也极不错了!这么点大,就能出面做大事,日后定是出息的。” 说罢,又回过头看向贾环,道:“打算几时出京?” 堂内众人也都齐齐看向贾环,林黛玉等人依旧红着眼圈,心里忐忑不安。 贾环这般急的要出京,也不知道能不能带上她们。 听说要出京几年才能回来,若不能带上她们,可怎么活…… 贾环笑道:“后日一早就走吧,好在靖海侯府送给孙儿的那艘大福船刚好被拾掇利索,修整完。 如此,林姐姐她们在船上也不会吃不消……” 贾母闻言一怔,道:“这般急,还能带家眷?” 贾环笑道:“当然!要是不让带家眷,打死孙儿都不能走,全带走……” 说着,还抽空对下方又惊又喜的林黛玉挤了挤眼。 林黛玉一时间也不知该做离别时的悲色,还是做笑意,羞恼的嗔了贾环一眼…… “老祖宗尽放心,少则两年,最多三年,孙儿一定派大船接您回金陵享福。京里这个破地儿,谁爱待谁待,咱家不在这伺候了!” 贾环使气道。 贾母闻言又欢喜又向往,只是再次担忧道:“也不知,我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贾环“啧”了声,不满道:“这叫什么话?老祖宗今年看起来,和四五十差不离儿,至少还能再活一百来年……” “呸!” 饶是心中忍不住酸苦,贾母还是忍不住喷笑啐道:“这坏猴儿,又拿我这老太婆顽笑!这么些年,到底没长进!” 一旁王熙凤心里虽也七上八下的,心里也极想一起去金陵耍一耍,再见见江南的富庶,可还是不忘帮贾环助攻一记,高声笑道:“老祖宗,瞧瞧,我平日里说的怎么样? 前儿我在温室里掐了夺大红牡丹来给您老戴,就说您今年最多四五十,您还骂我不庄重…… 如今总算有青天老爷给我伸冤了!” 贾母被这两人哄的合不拢嘴,眼神愈发向往,想回江南老家,可她还是知道她自己的身体情况…… 下方公孙羽忽然道:“爷,我留下吧,替您服侍老太太和老爷、姨娘……” 贾环闻言一怔,有些犹豫,没等他开口答应,贾母就连连摆手道:“不留不留,一个不留,都走!我还要抱重孙儿呢!” 此言一出,公孙羽并不出众的俏脸上,登时布满红晕,替贾环尽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林黛玉等人也都羞红了脸…… 贾环想了想,道:“那这样吧,幼娘祖父也是杏坛圣手,晚上我和幼娘去拜访一下,就请他住家里。隔三差五的来给老祖宗瞧瞧,闲暇时也可一起讲讲古。” 贾母闻言,道:“这不方便吧,也不地道,哪有让亲家太公伺候的道理?” 贾环理直气壮道:“咱不白占便宜,改明孙儿还他一姓公孙的重外孙,老头儿保管能乐疯……” 贾母闻言一怔,看了眼嬉皮笑脸的贾环,又转头看向下方垂头不语的公孙羽,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孩子跟爹姓跟娘姓没甚区别。 这个时代,孩子姓什么可以说是宗族中第一等大事。 自己的孩子跟母姓,只有赘婿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普通百姓家轻易都不可能出现,更何况贾家这等高门贵族? 祖宗都不原谅! 不过…… 看了看贾环的笑脸,又想起寻日里公孙羽的孝敬和恭顺,贾母叹息了声,道:“左右你是族长,能不能行,你自己瞧着办就是。来日里去见了国公爷,总不能埋怨到我头上……” 贾环闻言,讪讪一笑,道:“老祖宗放心,再不能埋怨! 当年荣宁二公俩太祖,一共才留下了二十房。 孙儿盘算了下,孙儿一人怕是就要超过他们,功业必然远迈先祖……” “噗!” 下方,贾政正默默的喝茶,听此豪言,一口茶没咽下,全喷了出来,死命咳嗽起来。 王熙凤李纨等人在一旁偷笑,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等人则无不俏脸红晕的垂下头,一边将贾环恨的咬牙,一边悄悄盘算,若是按二十个孩子算,一人该生几个…… 贾母则哭笑不得的对一旁笑的眯起眼的薛姨妈道:“姨太太听听,这孩子是一点面皮都不要了!我真真是没法子了……” 薛姨妈笑道:“家大业大,也是好事呢!到时候,一屋子的孩子,想想都怪有趣!” 贾母闻言,嘴巴笑的彻底合不上了…… 贾环则趁机对薛姨妈道:“姨妈,我还有事求你。” 薛姨妈一脸慈爱道:“这叫什么话,有事尽管说就是,但凡我有的,就不会不许。” 贾环正色道:“如今突然出京,家里人走了一大块,老祖宗难免不自在。 所以我想请姨妈再住进来,还住以前的梨香院,也好早晚和老祖宗说说话,解解闷儿。 我将戏班子留下,再从南边寻些女说书先生,但凡有甚新鲜的好玩意儿,一定尽快送京来。 孝敬老太太和姨妈……” 薛姨妈闻言,面色微微一滞,笑的稍微有些勉强,不过还是应下来,道:“你有这份孝心,就是极好的,你放心吧,定然……定然会如此。” 她之前已经想好了,随贾环一道回南边去。 薛家的家业,绝大半都在南边。 数年前来京,是背井离乡。 如今返回,却是衣锦还乡。 再有贾环这等奢遮的女婿护着,薛家声势,纵然比不得当初的甄家,怕也未必逊色多少。 而她在江南,过的可能比奉圣夫人更自在。 却不想…… 贾环竟不打算让薛家同行,这可怎生是好…… …… ps:第二更! 求订阅……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后手 贾环历练了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出薛姨妈的异样。 不过,他却没多说什么。 真要带薛姨妈一同南下,先不说名不正言不顺,只一个长辈的名分,就极让人头疼。 贾环自己倒没什么,他也相信,以薛姨妈的聪慧,绝不会给他添恼。 但有这样一个长辈在,连林黛玉、史湘云日后都要见天的去请安。 小吉祥她们也一样。 不管薛姨妈多么慈爱,这一点都不大好。 所以,还是留在都中吧。 见薛姨妈勉强应下后,贾环点了点头,又对王熙凤道:“二嫂,家里再劳你多辛苦二年。过了二三年后,就一起去金陵。 到时候,我让人抬着你和大姐儿,逛遍金陵四十八景!” 王熙凤本来听的有些懊恼,倒不是不愿在家伺候贾母。 只是这般热闹的事,她参与不上,着实不痛快。 可听到后面一句,脸色顿时好了起来,咯咯笑道:“三弟,你说话当真? 二三年后,真让人抬着我和大姐儿,逛遍金陵城?” 其她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贾环哈哈笑道:“我贾家三爷说的话,出了名的落地算数!到时候你好生顽乐就是!” 王熙凤拍着胸脯笑道:“那三弟也尽管放心,我定会把老祖宗和你那几个眼珠子一样护着的姊妹照顾好!”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看向下方,却见贾迎春温柔可亲的脸上,既有即将离别的愁绪,也有期盼他过的好的祝福…… 贾探春肃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眼睛明亮有神。 贾惜春一双大眼睛里,却满是汪汪泪水,见贾环看来,小嘴一瘪,就哭了出来。 满脸的委屈和不舍…… 贾环挠了挠头,转头看向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贾母和王熙凤,嘿嘿一笑,道:“老祖宗,孙儿知道三姐姐没办法。 荆王府那个不要脸的世子有事没事就来请安,听说和三姐还算谈的来…… 咳咳,虽然这二三年里先不急着嫁,但三姐着实也不好出京,不然荆王府那边面子上太不好看。 而且老祖宗还有爹娘这边,总要有个能照顾的…… 所以三姐姐得留下。 不过,二姐姐和四妹妹…… 嘿嘿! 孙儿想带她们一起去南边逛逛,见识见识,过个二三年,孙儿一准给您好生送回来!” 这下,连贾迎春都变得有些激动了,贾惜春更是差点尖叫出来! “呸!” 上头贾母却又气又恼的啐道:“过二三年你都要回来接我们去南边儿了,还送她们到哪里去? 玉儿和云儿她们跟你去也就罢了,还不知足! 二丫头和四丫头,都要留在家里学规矩,也是好出门的?” 贾环忙给黯淡了脸色的贾迎春和又瘪起嘴的贾惜春使了眼色,然后回头对贾母嬉笑道:“老祖宗老祖宗…… 这规矩嘛,其实已经学的够多了! 不是孙儿无礼,可那些三从四德的狗屁规矩,学它做什么? 甭说二姐姐和四妹妹,就是三姐姐那边,别看是什么世袭罔替的亲王府,日后赢谷那小子敢说什么三从四德,欺负三姐姐,孙儿不把他捶个稀巴烂才怪!” “就你能!!” 贾环的话,差点没把贾母气出个好歹来。 贾政坐在下面也是吹胡子瞪眼睛,家里姊妹们倒是个个抿嘴偷乐,善意的嘲笑垂下头的贾探春。 王熙凤这次却在背后捅刀,咯咯笑道:“环兄弟,若咱娘们儿不讲三从四德,你哪里能讨这么多老婆?” “嘎!” 贾环脸上的笑容登时凝住,黑下脸来,怒视王熙凤。 小娘皮!! 王熙凤本来得意的与贾母等人哈哈大笑,却见贾环这般强势瞪来,心里一慌,又一麻,一口气没喘匀乎,使劲的呛了起来…… 一时间丰润的身姿摇曳,却咳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见贾环在一旁坏笑,便同贾母委屈道:“老祖宗快瞧瞧他啊,尽会欺负我!” 贾母自然要帮王熙凤,骂贾环越发坏了,连二嫂都欺负…… 只是没注意到,王熙凤求救时的那一抹娇弱风情,却与往日里的霸道姿态大不相同。 其她人看了倒也罢,唯独贾琏看到这一幕一怔。 这还是那个强势之极的凤姐儿吗? 心里微微酸涩,却也没恼,转眼抛之脑后。 坐在贾政身旁,眼观鼻鼻观口,没所谓的撇了撇嘴角…… 他只关心之前贾环说的,家里会和贾环在时没区别。 还说,京里那些王府勋贵甚至内务府都指望着他赚银子,所以只会越来越讨好自己,定不会欺负他…… 若是这样的话,贾琏心忖,日后二三年,自己的日子怕比现在会更好过吧? 贾琏向往的扬了扬眉头,还不错…… …… 一场插科打诨,总算勉强让贾母松口,准贾环带着贾迎春和贾惜春一起南下了。 这下子,贾迎春脸上的笑容都遮掩不住,贾惜春更是把脸藏进了史湘云怀里,乐个不停。 贾母见之气道:“你们都各回各处,赶紧收拾行李去吧!这一走二三年,准备的东西少不了,别在我这闹了……” 话虽如此,可如何能走,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呢。 若让她感觉大家伙都高兴离开,岂不是不孝。 于是林黛玉一伙儿忙道:“不急,要多陪陪老太太才是……” 贾母气笑道:“都赶紧去吧!忙完了今晚一起吃顿好的,明晚上就得早点歇着,后日一早要启程,不是顽笑的。” 她到底当了一辈子的当家主母,虽然亦不喜离别,可事到临头,外面的事她办不好,可内宅里的,她总能处置的妥当。 只是,听老太太这般一说,林黛玉等人却又生出了离别的情绪,真不忍离去了…… 贾环呵呵笑道:“都先去吧,主要就带些平日里喜爱的玩意儿和在船上换洗的衣裳。 其她的都不用戴,江南物产富饶,最是华丽。 去了江南后,我带你们上街上自己买!” 嗯? 逛街? 方升起的悲情,瞬间又烟消云散…… 几个姑娘眼睛都滴溜溜的转,给贾母等人行了礼后,乖巧的出去了。 “你还真有法子!” 贾母没好气的取笑道。 贾环嘿嘿一笑,觑着眼睛看了眼一旁的王熙凤,得意道:“要不孙儿能娶那么些好老婆?” “呸!” 贾母啐了口,贾环却又对一旁的薛姨妈道:“对了姨妈,您还是先去帮宝姐姐和琴儿拾掇一下,主要是准备些给薛家江南老亲的特产礼物,准备好了,直接命人送到金光门外码头上,有下人在那里准备接应,送上船去。 这次去江南,总要让宝姐姐和琴儿衣锦还乡才是。 您帮她们俩合计合计,都要给哪些人家送礼,到时候,我和宝姐姐、琴儿一道去。” 此言一出,薛姨妈脸上满是光彩,连连笑道:“哎哟!真真是环哥儿想的周到,我竟没想到…… 好好好,我这就去和宝丫头合计合计,江南那边却是有不少故旧亲朋。 不过能让你们一起登门的也不多,也没有几家……” 贾环笑着点点头,起身送出了薛姨妈。 回过头后,贾母赞道:“人情练达,你越发会来事了,极好。 姨太太是个好人,心肠也好,不过的确不好跟着你们一起下江南。 名不正,言不顺。” 贾环呵呵一笑,又对下方的贾政道:“爹,您先回娘那里去吧,等晚上我带着您儿媳妇们,一起去看您二位。” 贾政知道贾环要同贾母说话,嫌他碍事,不忿的哼了声后,跟贾母道了别,顺手拎着垂头丧气的贾宝玉,就下去了。 若贾政不在,听说贾环要带走那么些姐姐妹妹,贾宝玉非犯癔症不可。 可贾政在,贾宝玉就只能垂头丧气了…… 贾琏则不用赶,自己就识趣了走了。 见这阵势,李纨也带着贾兰下去了。 最后,贾环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面色一滞,没好气的哼了声,就要转身离去。 却听贾环道:“二嫂且留下吧,其她人都出去,我和老太太说些话。 鸳鸯姐姐,你帮我在门口,给嬷嬷们传话,晚上准备大宴。” 鸳鸯应了声,就招呼一屋子的嬷嬷和丫鬟们出去。 等偌大个荣庆堂,只剩下贾母、贾环和王熙凤后,贾环对王熙凤正色道:“二嫂,今日听到的话,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连链二哥那里都不许说,记住了吗?” 王熙凤最喜欢这种大场面了,一时间俏脸都有些潮.红,丹凤眼睁的老大,看着贾环连连点头,道:“三弟,我起个誓……” 贾环抽了抽嘴角,一摆手,道:“不用,我信得过二嫂……” 说罢,不理自嗨的王熙凤,对贾母道:“老祖宗,出京之事,是孙儿一手所谋。具体缘故太复杂,孙儿就不多言了。 但孙儿保证,不会有风险,也不是在谋造反。” “谋造反”三个字,让贾母的脸色都变了变,王熙凤更是连身子都颤栗起来,呼吸急促的看着贾环…… “那你……为何非要这么急着出京?图个什么?” 贾母迷惑的问道。 贾环抿了抿嘴角,眼神肃然道:“图的是,为贾家塑一个金刚不坏之身。 图的是,日后再无人能这般打压贾家。 图的是,贾家万世之太平富贵!” 见贾母怔怔的怔住了,贾环笑了笑,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二三年的功夫,孙儿也只能起个头儿。 还需要用一辈子去经营。 不过,万事开头难,只要解决好开头这二三年,剩下的,就是大势所向! 外面的事,孙儿自己能应付。 可都中,孙儿还想请老祖宗坐镇,帮把手……” 贾母回过神来,为难道:“我……我一个废物老婆子,能帮你什么?” 贾环笑着握起贾母苍老的手,眼神微润,道:“只要老祖宗这个荣国太夫人,好生在家里受用着,就有先荣国的余威在! 虽说这几年,孙儿蹿上跳下,好似厉害的不得了,多有能为一般。 可根底里,那些勋贵看的,还是祖父的余荫,而不是我区区贾环的颜面。 有您老在,贾家头上便站着先荣国的影子,贾家的根基便不乱,孙儿才能在外放手施为。 您老若有个闪失,整个贾家根基都要动荡不稳……” 贾母闻言,忽然笑了,笑的慈祥怜爱,看着贾环道:“好,我一定好好活着,为了贾家,为了我的孙儿,也要好生再活几年。” 贾环点点头,半垂着头想了稍许后,又道:“孙儿会留下一百亲兵在东府,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老祖宗只管调兵镇压管教。 不过念及老祖宗年纪大了,所以,孙儿今日才留下二嫂在这儿。 有什么事,您让二嫂出面。” 贾母听到调兵两个字,头皮都有些发麻,看着贾环骇然道:“什么不顺心事,需要调兵?” 贾环忙道:“自然不会有大事,不过,总要以备万一,有不开眼的人闹事……” 贾母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就感觉贾环忽地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贾环眼睛无比严肃的看着她,郑重道:“老祖宗,后面佛庵里关着的那位,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孙儿回京前放出来。 不管是谁求到您跟前,哪怕是贵妃大姐,都不许放人。 只说由我这个族长做主。 孙儿在她身边安排了人手,发现她和外面一些势力不清不楚,查了几次,却总查不到上家…… 孙儿这次出京时间漫长,她背后之人,八成会有动作。 孙儿这一百兵丁,就是为她准备的!” 贾母闻言,老脸煞白,一旁王熙凤更是紧紧捂住了口,惊骇欲绝。 “竟……竟到了这个地步?” 贾母声音虚颤的说道。 贾环忙道:“老祖宗安心,不碍事的。如今他们都奈何不得我贾家,奈何不得我贾环,二三年后,更没人能奈何得我们。 孙儿这般安排,只是防备他们趁孙儿不在,对家里使坏。 但他们一定成不了大器! 等孙儿捉住了他们的尾巴,一定让他们知道,冒犯贾家的威严,要付出什么代价!” 贾母长叹息一声,道:“如此,也好吧……只是,你宝二哥下个月成亲,到时候……”语气为难。 拜堂成亲,总不能没有高堂父母吧? 这个问题就太为难了,贾环也搞不定。 王熙凤在一旁出主意:“要不……让姨妈代替?” “放屁!” 贾母气的直接骂起脏话来,瞪眼道:“有让小姨子……像话吗?” 王熙凤讪笑了两声,求饶道:“好祖宗,我这不是还年轻,不知深浅吗?这才出了个馊主意……” 贾母哼了声,白了她一眼后,见贾环还在抓脑袋苦思冥想,又叹息一声,道:“罢了,你也别作难,还是由我这老太婆出面吧。养他那么大,作他一回高堂,受他拜一拜,也是该有的……” …… Ps:第一更!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这也叫事儿? “不好了,姑娘不好了!” 潇湘馆内,林黛玉正带着一抹忧伤之色,收拾了笔墨书籍,目光留恋的看着潇湘馆内的一切。 这几年,她在这里过的极快乐,也极幸福。 正回忆往昔中,就听到紫鹃慌张的声音传来,林黛玉心儿一跳,忙回头看向门口处,见紫鹃跑进来后,急道:“出了何事?” 紫鹃拍了拍胸口,有些着急道:“姑娘方才让我去看三爷何时回来,我坐在沁芳亭,左右等不到,就去前面瞧瞧。 去了老太太处,小角儿却说三爷好一会儿前就走了……” 林黛玉闻言,一蹙眉,道:“可他没来呀,他去了哪里?云儿那里?” 紫鹃忙道:“不是,三爷是去了东路院,姨奶奶那里!” 林黛玉闻言,悻悻一笑,道:“是了是了,他定是去了姨娘那里……也不该啊,他应该唤上我……们,一起去才对,怎地自己就去了?” 紫鹃道:“不是三爷自己去的……” 林黛玉小脸儿登时沉了下去,小杀气道:“那他和哪个去的?” 紫鹃好笑道:“和小吉祥!” 林黛玉松了口气,道:“我就知道……紫鹃,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紫鹃气厥,道:“是姑娘总插嘴!” 林黛玉好笑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丫头,倒比主子还厉害!” 紫鹃恼道:“姑娘还听不听了?若是不听,我可不说了!” 林黛玉忙赔不是笑道:“好姐姐,你快说说吧,怎么不好了?姨娘难道还会为难环儿?” 紫鹃面色发白,啧啧道:“何止为难?头一次听三爷被骂的那么惨!不止三爷,小吉祥也是,真真是…… 姑娘,你可别往前凑,就姨奶奶那些话,往你身上说一句你都能不活了……” 林黛玉也有些被唬住了,道:“不……不能吧?” 紫鹃“嘿”了声,左右瞧瞧没人后,压低声音道:“你猜姨奶奶怎么骂小吉祥的?她说……她说:你这没爹没娘的小浪蹄子,黑了心了,也不要臊了…… 哎呀,我都不好学…… 她若这般骂你,姑娘还活不活了?” 林黛玉脸刷的一下变白,别说骂她,骂别人她听了心里都觉得针扎似得。 不过也顾不上小吉祥,她急道:“那环儿呢?这是为什么啊?” 紫鹃苦楚的摇摇头,道:“三爷……也被骂惨了。 左一句姨娘生的,右一句姨娘养的,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听小鹊姐姐说,好像是三爷劝赵姨娘同咱们一起南下,可又不带老爷……” “啊?为什么啊?” 林黛玉摸不着头脑,问道。 紫鹃摇头道:“这哪儿知道,好似是宫里皇帝老子吩咐的。老太太不走,老爷不走,姨奶奶如何肯走? 三爷也不知怎么了,非要让姨奶奶一起走,说什么害怕留在京里被人害了,小吉祥也跟着劝,就把姨奶奶给惹毛了…… 小鹊姐姐说,之前姨奶奶听说三爷一走要二三年,当时就流泪了。 可现在只是骂着三爷,让他快滚远点,只当没这样不孝的种子……” 林黛玉满是灵气的眼睛悄悄转了转,忽地“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我明白了,这一准是环儿在弄鬼! 他怕要出京的消息,会让姨娘难过,索性把她惹的厌烦,这般,姨娘后天就不会太伤心。 也真真是难为他了,竟想出这么个法子出来!” 紫鹃闻言,傻眼儿道:“姑娘,是……是这样吗?可是……可是姨奶奶骂的那样难听,那么恼,这……” 林黛玉一撇嘴,道:“不信你瞧着吧!走,咱们也去东路院。总要敬个孝心,咯咯!” …… “哟!家里莫不是都成了顺风耳千里眼?刮点小风大家就都知道了!” 在东路院黑油大门前,林黛玉与薛宝钗、薛宝琴和史湘云三人不期而遇后,冷笑讥讽道。 薛宝钗和史湘云早习惯了她的刀子嘴豆腐心,不与她一般见识。 倒是薛宝琴还是解释了番,道:“林姐姐,是伯娘想请环哥儿说话,讨个主意。 看看准备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便派人过来,才听说了这边的动静。 云儿姐姐是伯娘嘱咐我们叫上一起的,还打发了同喜去潇湘馆叫林姐姐呢……” 林黛玉闻言,俏脸登时飞红,心中尴尬羞愧……不过被贾环熏陶的久了,也算历练出来了,转头对紫鹃道:“紫鹃,我让你打发丫头去蘅芜苑和云来阁叫人,你打发了没?” 紫鹃也尴尬,打发是打发了,可您姑奶奶吩咐的是,让她们一炷香功夫后再去。 不过话却不能这般说,只好道:“已经打发了,怕是正好岔开了……” 林黛玉哼了声,对薛宝琴道:“我也去叫你们了!” 薛宝琴抽了抽嘴角,无言以对…… 又不是傻子,这主仆俩的动静和猫腻,当能瞒过谁? 一旁薛宝钗实在忍不住好笑,伸手在林黛玉脸上捏了捏,道:“你这面皮哟!真真是环哥儿最配!” 史湘云也表示讥讽的哼哼一笑,不过没说什么。 这些日子,她与林黛玉相处的颇为不错。 都相互让着对方,或晚上,或早上,提醒某人早点去对方那里。 林黛玉此刻也自知方才有些落了下乘,果断与某人学,在不利的时候,尽快转移话题…… 所以她就当没听到史湘云哼哼,拍了拍手道:“人到齐了,正好一起进去吧!” 说罢,冲薛宝钗、史湘云和薛宝琴三人弯起嘴角一笑,而后转身进门。 “这活脱脱全是环哥儿的影子!哪里还有当初的模样?” 史湘云握着小拳头挥了挥,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的说道。 薛宝钗摇摇头,道:“这般其实更好,若还如当初那般……罢了,都快进去吧。” 连同各自丫鬟,一群人入了东路院,赵姨娘的小院儿…… …… 众人站在小巧的抄手游廊下,还没靠近正门,就能隐隐听到里面的斥骂声: “蛆心的孽障……” “没造化的种子……” “黑了心的下.流坯子……” “坏透了的小蹄子……” “不要脸的……” 总之,一句比一句锋利,也一句比一句难听,听的廊下众女脸色发白。 这个时代的闺中少女,谁还没听说过厉害婆婆化身吃人大灰狼的故事? 严厉些的婆婆,能让媳妇一天站七八个时辰的规矩,站的新人双腿肿成象腿…… 还动辄辱骂教训,甚至不给饭吃的都有。 也因此才有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心酸…… 只是听过归听过,她们还真没见过。 却不想今日竟耳闻了遭! 林黛玉小声道:“环儿……环儿说要接姨奶奶一起下江南……” 其她几个消息不大灵的女孩子闻言,面色再白三分。 老天爷!! 婆媳在一起有一帆风顺的可能吗? 贾母那样慈爱的老太太,当初都拉下脸来训斥过王夫人和邢夫人。 不过老太太出身侯府,教训也不过撂脸子说两句,不像赵姨娘这般,指天骂地,连老子娘都一起骂…… 只稍微代入的想一想,这一刻她们与小吉祥若是换个位置…… 薛宝钗、史湘云瞳孔瞬间放大! 不寒而栗! 偏生,她们连有半点意见的权利都不能有,想都不能想! 否则,便是大不贤,大不孝! 这个名声,在这个时代比不贞更严厉! 必为千万人唾弃,为世道不容。 瞄眼看几人唬的脸色发白后,林黛玉方弯了弯嘴角,小声笑道:“不过姨奶奶说什么都不同意…… 因为老爷和老太太不能去,所以她也不肯。 因为环儿和小吉祥一起苦求,才挨的骂…… 哎哟!宝丫头你疯了,敢掐我?!” 薛宝钗瞪眼气道:“云儿说的真真不错,你愈发坏透了,这会儿子还来作弄我们!” 连薛宝琴都嘟起嘴,道:“林姐姐太唬人了……” 再看看眼神不善的史湘云,林黛玉见引起众怒,不禁自我反省了下,好似是有些玩儿大了,忙笑道:“这次是我的不是,下回不这样了。好姐姐,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甜美的声音让史湘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气笑道:“你真真是疯了!当我们是环哥儿吗?就吃你这一套……” 薛宝钗苦口婆心道:“颦儿,你不能再见天儿和环哥儿学了,他还真真是……毁人不倦啊!” 薛宝琴理解了下“毁人不倦”的“毁”字,咯咯笑出声。 几人正一边不时皱眉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在外面踌躇徘徊,不敢入内,却见贾探春带着丫鬟翠墨急急赶来。 看到林黛玉等人脸上怕怕的表情后,再侧耳一听,贾探春无语的抿了抿嘴角,道:“你们先在这等一下……” 说罢,急步入内。 林黛玉、薛宝钗等人忙侧着耳朵倾听,没一会儿,就隐隐听到了“儿媳妇”、“婆婆”、“要不要体面”之类的字眼。 然后,里面的骂人声终于停了下来…… 林黛玉低声笑道:“三丫头还真有法子!” 史湘云忙道:“噤声,听里面动静。好像……好像有人出来了……呀!是环哥儿和小吉祥!” 几人忙迎了上去,就见贾环面色阴沉,小吉祥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林黛玉先看了看贾环,就拉过小吉祥,怜惜的捧着她的圆脸,道:“真真是苦了你了,你三爷也真舍得……” 史湘云这回赞同道:“就是,再不该拉你来,你还是个孩子……小吉祥,可不许哭,也不许往心里去。姨娘她……姨娘她……” 赵姨娘方才的话,难听的脸旁听者都觉得心寒,史湘云实在不知该怎么措辞…… 连薛宝钗都目露同情和不忍,小吉祥却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林黛玉,道:“林姐姐,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苦不苦,该不该?”眼神迷茫。 林黛玉傻眼道:“方才,姨娘骂的不是你?” 小吉祥点点头,道:“是我啊,怎么了?” “怎么了?” 史湘云眨了眨眼,道:“姨娘那般骂你,你不难过?” “噗嗤!” 小吉祥竟喷笑出声,看了看林黛玉等人,然后转身面对贾环,两人一起耸耸肩,摊摊手,无语道:“这也叫事儿?” 林黛玉:“……” 史湘云:“……” 薛宝钗:“……” 薛宝琴:“……” …… Ps:第二更,求订阅!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以毒攻毒 看着得意洋洋撇着嘴,一对毛毛虫眉还眉飞凤舞的小吉祥,林黛玉噗嗤一笑,伸出双手揪住她的婴儿肥脸蛋往两边扯,笑骂道:“我看看这面皮,究竟有多厚!!” 史湘云和薛宝琴两人也哭笑不得,一起伸手揉向小吉祥的脑袋。 薛宝钗则忽然有些明悟…… 小吉祥三番五次捉弄她,想挑衅于她,若非顾忌贾环着实心疼这个丫头,她早给她些厉害看看了。 可说到底,她能给小吉祥的颜色,了不起也就是让她跪一跪,再说些难听的话。 对旁人而言,这就是极重的惩戒了,颜面扫地。 当日王夫人对赵姨娘,都少有如此。 可这些对小吉祥…… 薛宝钗心里实在没底…… 她竭尽全力所能说出的难听的话,和赵姨娘方才的“大道之音”相比,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简直能称之为仙乐! 连赵姨娘的话,小吉祥尚且如过耳云烟,毫不在乎。 那她曾经盘算过的那些义正言辞的教训之言,怕是能被小吉祥当表扬的话来听…… 这还不生生把她自己气死…… 念及此,薛宝钗心里一阵无力。 第一次,她明白了滚刀肉是何物…… 看着脸蛋儿被林黛玉揉来捏去,脑袋被史湘云摸成了雀巢,依旧毫不在意,得意自喜的小吉祥,薛宝钗抽了抽嘴角,心中反问自己,何苦和这样一个顽童计较,岂不……岂不也成了孩子气? 还惹得这位不喜,太不值当。 再看看一旁处,因见林黛玉、史湘云和小吉祥顽成一团而满脸笑意的贾环,薛宝钗心里再次一叹:我真傻,真的…… 贾环见小吉祥被蹂躏的不成样了,忙拍手笑道:“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当姐姐的,怎好欺负小吉祥?有什么,只管冲我来……” 说着,将一张脸往林黛玉面上蹭去。 林黛玉大惊,若在众人前被贾环轻.薄了去,那以后还怎么做人? 忙放开小吉祥往一旁闪避,嗔道:“环儿你敢! “嗯?” 刚说完,就惊奇一声,林黛玉只见顶着一头乱发,挡在她身前的小吉祥张开手,对贾环大义凛然道:“三爷,有什么只管冲我来,放过林姐姐吧!” “噗!” 别说林黛玉、薛宝钗几人,连她们后面的丫鬟,一个个都差点没笑趴下。 史湘云好笑道:“喂,小吉祥,你干吗这样溜须拍马?” 林黛玉绕到一侧,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吉祥。 小吉祥咂摸了下小嘴,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干笑了下,看向林黛玉,讨好道:“林姐姐,咱们后天走的时候,能不能把大宝儿和二宝儿也带上? 就留下它们俩在家,多可怜哪!” 林黛玉恍然大悟,失笑道:“你是怕没人和你喝两盅吧?好你个小吉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我那两只猫熊,都快被你喂成酒鬼了! 这次正好不带它们,让它们在家里戒酒!” 小吉祥闻言,一张脸登时跨了下来,可怜兮兮的看向贾环。 贾环哈哈笑道:“林姐姐快别逗她了,我今儿带她来顶雷,就是许她带上两只猫熊。 刚才挨骂的时候,娘骂的那么狠,我看她低着头,嘴角却在偷笑,一准儿在想着怎么和猫熊耍子呢!” 林黛玉咯咯笑着拉过小吉祥,替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发髻,道:“这么没心没肺,让姨娘知道,非得怄出好歹来! 带上大宝二宝也可以,不过你再不能和它们吃酒了,吃醉了掉下船可不是顽笑的。” 小吉祥闻言,连连点头应下,保证道:“林姐姐尽放心,我在船上保证不请它们吃酒!” 一旁史湘云差点没笑出个好歹来,这会儿平息了些,笑骂道:“也不知你三爷怎么教的,好端端的丫头,给教成了醉汉!” 小吉祥微微正色的解释道:“云儿姐姐,可不是我贪杯,我是在习武哩! 闲云师父说,习武要消耗大量精气!偏道家一脉的功夫,不能用血肉之食中的精气,只能食五谷之精。 米粮谷子太不好吃,酿成酒就好些。” “哦,是这样啊……” 史湘云有些不好意思道,看着小吉祥一闪一闪的眼睛里,稚气未尽,又顽笑道:“你还想练成绝世武功,和你三爷一起闯荡江湖,做雌雄双煞吗?” 众人又一阵大笑。 小吉祥抓了抓脑袋,把林黛玉刚与她扎好的发髻又抓歪了,道:“三爷那么忙,怕没多大功夫和我去闯荡江湖扬名立万了。 不过没关系,我练好功夫后,可以替三爷保护你们! 再有上回那个坏人来,看我不把他捶个稀巴烂!” …… 夜色渐临,万家灯火。 经贾探春一番劝说后,赵姨娘的火气也终于消散了。 最重要的是,贾政回来了…… 暴怒发飙的赵水莲,便转化成了温柔知意的赵雨荷。 林黛玉等人入内,与她好生说了会儿话。 起初还心惊胆战,可后面见赵姨娘亲切温和的待她们,也就放松了下来。 各种嘱托,又每人送了好些礼后,方有些不舍悲伤的分别。 因为还在月子里,所以赵姨娘今夜就不好参与家宴了。 出了东路院后,贾环对林黛玉等人道:“你们先去老祖宗那里,看看二嫂今日准备将宴设在何处,你们陪老太太先过去。 我去一趟大观楼,和大姐说些事。” 林黛玉等人闻言,便知道贾环有正事,并没有多问,纷纷含笑离去。 贾环则从另一条道,入了园子正门…… …… “是三弟来了,快进来……” 金碧辉煌的大观楼里,贾元春一身金黄绣凤锦衣。 虽是常服,也透着尊贵之气,看见抱琴引着贾环入内后,忙起身迎道。 气度雍容华贵。 贾环呵呵笑道:“来看看大姐,也来看看六殿下。大姐气色不错……” 贾元春笑道:“在家里总是顺心些。你是他亲舅舅,何须唤一声殿下? 叫他小六儿就好,前儿晌午赢昼来看他,叫的倒是极亲切。” 贾环哈哈笑道:“天家里也就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他是盼着小六儿早些长大,好陪他在皇子所顽耍。 之前还要拉我去做他的伴读,一起去景阳宫读书呢。” 贾元春噗嗤一声笑出口,道:“这算什么?哪有让堂堂侯爷当伴读的道理,赢昼只爱胡闹,三弟不必理会他。” 贾环点点头,道:“这我知道……” 说着,他走到婴孩床前,看着里面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的婴孩,伸手搔了搔婴孩的下巴,孩童登时咧开了嘴。 贾环也笑了笑,转头对一旁笑的慈爱的贾元春道:“大姐,事情出了些变化。 原本是想等翻了年后再出京,也准备留大姐在家里过个年…… 不过今天发生了些事,所以我不得不早些动身出京,后日一早就走。” 贾元春闻言面色一变,她虽也算是内宅中人,却远比贾家内宅更知道贾环能量到底有多大。 能让他改变计划,仓促出京之人,除了宫里那位,还有谁?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那位龙颜大怒,这个时候就逐贾环出京。 这岂不是发配? 贾元春有些惊慌的看着贾环,道:“三弟,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贾环笑着摆摆手,道:“大姐不需多虑,不妨事的。 只是今儿喝多了,将义武侯世子方冲还有宫里吴贵妃的兄弟吴峰给打了个半死。 义武侯府和吴家的旧部闹到宫里,将事情闹大了。 陛下也气坏了,这才赶我早点出京,他也好过几天安静点的日子。” 贾元春闻言一怔,她从没想过,酒后斗殴这种纨绔之事,会发生在贾环身上。 只是,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当初贾环打了忠顺王世子,打了李光地亲子,动静更大,也没怎么着他。 如今怎会…… 贾环却并未给贾元春多问的机会,又道:“这次出京,我会带上家里的姊妹,除了三姐姐因为荆王府那边的干系留下外,其她姊妹都带去南边。 不过戏班子会留下来,大姐若是无人说话,觉得无趣,只管让抱琴喊了戏班子来听戏。 等住满了月子,宫里怕就要来人接了。” 贾元春闻言,面色再变。 在她听来,贾环这是准备赶人…… 她面色隐隐发白,道:“三弟,你这是……” 贾环笑道:“大姐不需多想,我不是赶你,这里就是你的家。 只是……有些事厚颜托大姐帮个忙。” 说着,走到桌几旁,自己斟了杯茶水,喝了口后,直言道:“今儿把吴贵妃的弟弟打的就剩一口气,吴家的颜面也全都扫落。 甚至,还把吴贵妃她爹的征北大将军位给拿下了。 听说她在宫里闹的很。 一时半会儿虽没事,可枕头风吹多了,圣人也得晕乎。 传闻吴贵妃在陛下跟前还是有几分圣眷的,我怕陛下耳根子一软,枕头风听多了就信了谗言,想起对付我来了就不好。 所以我准备给她来个以毒攻毒……” “呸!” 贾元春俏脸大红,羞恼的嗔怒道:“什么以毒攻毒?这也是做弟弟的该说的话?” 贾环哈哈一笑,唱了个肥喏,作揖赔情道:“是是是,大姐是我错了,不该说出心里话……” “噗嗤!” 贾元春又好气又好笑道:“怪道老太太说你顽劣淘气,不要跟你一般见识,真真没错! 不过……吴家那个,性子是不大安静。 在宫里都…… 也罢,等过两日,我就回宫吧。 多往坤宁宫处走走,我的话不大管用,皇后娘娘的话陛下却都给脸面。 我听赢昼说,皇后极喜欢你……” 贾环笑了笑,看着贾元春道:“大姐在宫里,除了帝后外,其她人都不需忍让。 那些人,惯会捧高踩低。 如今怕到处都在说我失势了,宫里也难免不受波及。 遇到事,大姐千万别忍。 那些狗奴才都是给鼻子上脸的东西,你软一点,他们就敢翻天。 大姐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六儿想。 谁敢炸刺儿不服,你只管发作。 有人敢捣鬼,大姐就直说,要给娘家写信,请娘家三弟回来做主。 到那时,不想让我回来的人,必会替你出气。” …… Ps:第一更!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愿得一人心 从大观楼出来后,叹息了声,贾环又拐向了一旁的小楼,含芳阁。 . 甄玉视他为依靠,为兄长。 可是……在她即将入宫的日子,他却不能保护着她,陪同她。 “三哥哥来啦!” 自那日交谈后,甄玉性格开朗了许多,清秀的脸上也起了笑容。 看到贾环进来后,欢喜迎了上来。 贾环看了看甄玉的面色,点点头,又看向一旁处的大鱼缸里正游的欢畅的金鱼儿,笑道:“可喜欢这个?” 甄玉有些羞赧的点点头,道:“喜欢,谢谢三哥哥……” 又道:“当初在甄园住的时候,家里老祖宗让人从玄武湖引了股活水进花园,使人挖了个池子,种了些金荷,里面就有金鱼儿。 不过,却不能带进屋里。” 看着甄玉抿嘴欢喜的说道,贾环点点头,笑道:“四妹妹喜欢就好。” 甄玉心灵聪慧,见贾环今日表现的有些木讷,不禁纳罕。 再看他眼角的神色有些郁色,不由问道:“三哥哥,可是出了什么麻烦事?” 忽地面色一白,语气滞涩道:“可是……可是朝廷要发作甄家?” 贾环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和甄家不相干……” 甄玉闻言诧异,又一想,猜疑道:“那……莫非是宫里要我即刻入宫?”面色更白一分…… 贾环苦笑道:“也不是,和四妹妹不相干,是……是三哥我惹了祸事。” 甄玉闻言大惊,忙抓住贾环的手,道:“三哥哥,你惹了什么祸事?要紧不要紧?” 贾环感受了下手心处的凉润,轻轻摇摇头,道:“不算什么大祸事,今儿回家的时候,路上听到了义武侯世子和宫里吴贵妃亲弟,还有几个王侯公子,在说一些很不像的话,所以,就出手将他们打了个半死。 这几家的家人进宫喊冤,陛下震怒下,就命我三日内即刻出京……” “啊?” 甄玉惊呼一声,握着贾环的手,抓的更紧了。 贾环忙道:“这倒不相干,我本来就打算翻了年出京办事,也是要出去几年的。 可是…… 如今这般匆忙的走,怕是不能亲自送四妹妹进宫了。” 贾环满脸的愧意。 甄玉闻言一怔,看着贾环脸上丝毫不作伪的愧意和歉疚,清美的容颜上忽然浮起一抹甜逸的笑容。 为了甄家的延续,最疼爱她的老祖宗,都不得不送她进宫。 为了甄家的富贵,对她言听计从的兄长,也一定要送她进宫,劝她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甄家。 为了甄家的存续,连她的生身父亲,都盼着她入宫后,能缓解家族的危机。 可是,眼前的干哥哥,却因为不能亲自送她出阁,而歉疚不已。 他是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却为了这种事,而感到愧疚…… 甄玉,好看的杏眼里,渐渐浮起水雾…… 贾环不知甄玉心中所想,见她快要哭了,忙劝道:“四妹妹,是我的不是,不过你千万别担心。 宫里一切我都打点好了,大明宫总管苏培盛,后宫六宫都总管夏守忠,两人我都打了招呼,送了礼,让他们一定多长心思照看四妹妹。 若四妹妹在宫里受了委屈,我一准不饶他们! 我刚才还给大姐说了,她过两天就回宫,到时候也会时常接你去凤藻宫住,你和她可以常说说话,就当家人一般。 还有……” 贾环话没说完,就顿住了。 因为,甄玉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 “四妹妹……” 贾环有些苦涩的唤了声。 他没想到……不,他之前就想到了,但没想到,甄玉竟会这般勇敢。 甄玉将臻首埋在贾环怀里,轻轻应了声:“嗯。” 贾环深吸了口气,道:“四妹妹,跟我一起走吧。” 他现在,还不能说爱上怀中的女孩。 却并不能否认,他喜欢这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姑娘。 她长的极好看,她也极聪慧,没有俗气,她极好。 但是,这些都不是他冲动的理由。 连董皇后都警告过他,不许和甄玉接触过近。 如今朝野皆知,甄家四女要嫁入咸福宫。 若让贾环给拐跑了,后果可想而知。 就算他再怎么找借口想法子,或患了恶疾暴毙,或是含芳阁走了水…… 这些可以瞒得过百姓,却瞒不过真正掌权的人。 就连隆正帝,都会因此生出芥蒂和恶感,真正的恶感。 但是,这些都不是阻挡贾环,做出符合男人的担当。 “你不用担心宫里的反应,这些都交给我来处理。你放心,我能办好的。” 彻底拿定主意后,贾环语气坚定的说道。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两情相悦的女人,被送入宫。 甄玉身子微微一颤,然后从贾环怀中脱出,仰着泪流满面的脸,怔怔的看着贾环。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万两金易得,有情郎难觅。 却不想,贾环比她幻想过的所有的有情郎,都好。 “怎么哭成这般?” 看着泪流不止的甄玉,贾环笑着抚去她眼角的泪水,温声道:“我知道你聪慧过人,知道这件事的艰难。但是你也当知道我的能为,对不对? 自我承爵执掌贾家以来,哪一件事不比这件事更凶险,不都平安度过了? 所以,一切都交给我就是。 咱们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天定的姻缘,可不是你刚才那一抱抱来的……” 甄玉又哭又笑,挂满泪珠的玉面绯红。 不过,她最终却摇了摇头…… 贾环面色一变,眉尖轻挑,道:“怎地,你还信不过我?” 甄玉用绣帕拭去眼泪,道:“不是,只是……这件事,是老祖宗定下来的,父亲和兄长都……我是甄家的女儿,受用着甄家的荣华富贵长大,我肩负着重现甄家荣光的责任,就如同三哥哥,肩负着振兴贾家荣光的责任一般。” 贾环皱眉道:“甄家男人还没死绝,让你肩负什么? 不就是银钱富贵吗?就当我的聘礼,我给,还不行?” 甄玉面色复杂,又感动又愧色的看着贾环,道:“甄家想要的……三哥哥给不了的。除非,三哥哥能做皇帝…… 三哥哥,妹妹极喜欢三哥哥。 可是,妹妹身上有承担。 而且……我也过不了隐姓埋名的日子……”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这倒是个问题。 真想法子将甄玉偷走,她就一定要隐姓埋名,甚至不能露于人前,除了家人外。 这种日子…… 有一个秦可卿过就够了。 见贾环面色迟疑,甄玉又道:“三哥哥放心,我进宫后,一定万事小心。 要为祖母尽孝,所以……所以进宫头一年,不会……不会……” 甄玉红着脸,洁白整齐的贝齿咬了咬唇,轻声道:“不会被人要了身子……” 贾环捧起她的脸,道:“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甄玉晕红着脸,眼睛里浮着水色,看着贾环道:“三哥哥,难道咸福宫的那位,还有以后吗?”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一亮,道:“请教四妹妹,此话怎么说?” 甄玉千娇百媚的嗔了贾环一眼,声音柔媚三分,道:“三哥哥明知故问,是想考校妹妹吗?” 贾环呵呵一笑,看着甄玉的红润饱满的樱唇,忍不住低头亲了上去。 甄玉“嘤咛”一声,重新投入贾环怀中,双脚却轻轻踮起,回吻着贾环…… 一阵缠绵后,虽不舍,但贾环还是移开了唇舌。 看着面泛桃花的甄玉,道:“你果真不随我去吗?” 甄玉面色一阵动摇,但目光最终还是坚定了下来。 就心性而言,甄玉是贾环见过的所有女人中,仅次于赢杏儿的。 她缓缓摇了摇头,道:“三哥哥,我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同三哥哥做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可人儿…… 可,可是我不能啊。” 贾环道:“就算赢历这是最后一次挣扎,有了这一次,他再无出头之日,也留你不得。可你要知道,宫里出了一个赢历外,还有人惦记着你……” 甄玉面色微变,明白贾环所言,她摇摇头,道:“三哥哥放心,那位……强求不得我的,他是皇帝,却也不能随心所欲。 我若没那个名分尚可,有了那个名分,他当不得唐明皇。 最重要的是,我绝不会做杨太真! 哪怕他以甄家相逼…… 三哥哥,我打听过那位的性子,虽然霸道,却不会强迫我这个儿媳妇。” 贾环缓缓点点头,道:“那位,的确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儿。 应该,也不会那么下作…… 可是,你准备怎么振兴甄家呢?” 甄玉闻言,缓缓摇摇头,道:“我还不知,这种极难的事,算计是算计不出的,只能一步一看,寻求机会。 总会有机会的……” 贾环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吻平了她皱起的眉心,道:“甄家的事,其实也不算太难。 但你要知道,他们自身扶不起,就算再出个奉圣夫人,富贵一甲子,终归还是要烟消云散的。 而且即使成了后族,一样风光不了多少年。 我可以出手助甄家起复,却因为这个缘故,才没有做什么。 不过,如果四妹妹希望,我还是会出手的。 真的不难……” 甄玉伏在贾环胸口前,轻轻一笑,道:“我知道呢,但我也不想你出手。 正如三哥哥说,甄家是扶不起的阿斗,何苦再种一盆水中花? 所以我想让他们多磨砺几年,兴许就能磨砺出个人样儿来,到时再说其她…… 三哥哥,你后日一早就要走了,必然很忙,你去忙吧。” 说罢,又踮起脚尖,目光盈盈的与贾环对视着,轻轻的吻向他的唇,闭上了眼…… 她在江南时就不是简单的闺阁少女,时常替甄应嘉处理各方信息,了解时事事态,朝廷动向,宫廷秘事,也了解人心。 或许比不得赢杏儿的大气和格局,但在精细方面,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她对隆正帝的了解,和那夜隆正帝看她的目光,如果贾环敢偷了她一起南下,情况瞬间就会崩坏到不可想象的地步。 纸是保不住火的。 而堂堂一国帝王,怎么会容忍这种事发生? 所以,绝不是贾环说的那样简单。 他会承受到极大极强的压力,会让他痛苦万分。 喜欢一个人,不是简单的在一起,而是希望对方彼此都能够幸福、安康。 她又怎能如此自私…… 洗刷甄家的苦难,复兴甄家那个泥坑家族,也不像贾环说的那样轻松。 数次站队错误种下的因,已经结出了诸多苦涩之极的果。 而这些尚且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情况,却是甄家后继无人。 阖族累赘废物! 甄玉如此的喜欢贾环,又怎会再给他添这些烦恼和累赘? 她知道,他本就很苦很累了。 她不是不能过隐姓埋名的日子,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即使暗无天日,也一样能活的艳阳高照。 但她,却想帮他。 隐姓埋名帮不了他,进宫,才有可能。 …… ps:这个,算是埋一半大坑…… 其实想了很多种法子,都比这个黑暗些,最后想了想,还是选择平和些的,咳咳,现在说不明白,且等后面看吧。 正文 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禁忌の恋…… “咦?” 明月悬空,刚从含芳阁出来,神情有些恍惚的贾环,踩着月光往前行,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道惊奇声。 抬头看去,却见是王熙凤带着平儿正准备入大观楼。 不知怎地,王熙凤往北向阴暗处多看了眼,便看到了他…… “三弟,你怎么在这儿?正四下里寻你呢!” 王熙凤急步赶过来,埋怨笑道。 不过没等贾环回应,她又转头对正跟过来的平儿道:“你去里面看着她们摆放,仔细别打掉摔坏了,谁办坏了事,全部描赔!” 平儿应下后,对贾环笑着点点头后,转身离去。 只是最后一抹目光,似有些深意和叹息…… 不过贾环此刻神色并不大好,没发现什么…… “三弟,这是怎么……” 王熙凤走到近前,关心问道,话未说尽忽然顿住,面色古怪起来。 因为手里没拎灯火,所以靠的比较近,她看了看贾环,又拧起眉头,看向含芳阁方向…… “怎么了?” 贾环微微皱眉问道。 王熙凤冷笑了声,道:“没什么,就是猫儿偷吃后,也不晓得将嘴巴擦干净!” 贾环闻言一怔,下意识的去擦嘴,抹了把后放在眼前,就着月色,看到了一抹淡淡的胭脂红…… 他眨了眨眼,看向王熙凤,眉尖一挑。 眼神分明:你管的着吗? 王熙凤埋怨道:“三弟也真是,有了那么些天仙似得美人儿,还不知足,那位也是好招惹的?她可是要送进宫里的……” 贾环面色一沉,低喝了声:“二嫂!” 王熙凤闻言顿住声,见贾环不悦,忙道:“三弟,我断不会说出去的,只是关心你,怕你出了岔子……” 贾环面色和缓,叹息一声,道:“我就要出京了,她也要入宫,还会出什么事?”垂下眼帘。 他又怎会是糊涂人? 甄玉嬛能想到的,他难道想不到? 只是……唉,纵然帝王,也不能万事随心,更何况是他? 关键是,甄玉嬛不同一般女子,主意极正,他根本说服不了她。 只能尽力在宫中多留几手准备,务求保护好她…… 王熙凤不知他所想,闻言却一喜,用力拍了拍胸口,道:“这就好,这就好!只要三弟不会出事就好……” 贾环眼睛微垂,入目处,正好是那处颤巍巍的胸膛。 许是在哺乳期,所以似比往常还要硕大几分。 他微微抽了抽嘴角…… 夜色.撩.人,地处偏幽。 再加上禁忌的身份,淡淡乳香,和王熙凤明显的暧昧之势…… 好吧,贾环承认这些都是借口,他是个渣男…… 当人对一些事无力改变时,颓唐之下,心思难免堕落,放纵…… 邪欲从生…… 而被贾环“无意中”盯着那里看,王熙凤的心跳也忽地变快了,呼吸微微急促。 下意识的先看了看左右…… 贾母等人还在荣庆堂,没动身。 她和平儿是来打前站的,都备好了,再打发婆子去接人。 大观楼外面警戒森严,内部却连个守夜的婆子都没有,都在里面外间小心伺候着。 这地又恰巧是块幽暗地,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合…… 一连串的想法,如流水般流过心头后,王熙凤见贾环的目光还停留在那里,心跳直觉得快跳出嗓子。 再念及此次一别,就是二三年的光景难见冤家。 平日里十个夜里八个都会梦到他,真真牵肠挂肚,恨不得揉进心里,吃进肚子中,时时带在身上。 也每每回忆那日傍晚,他抚在胸前流连忘返的双手,而她也总会如少女般娇羞。 那种滋味,酸甜宜人…… 王熙凤是爽利敢为的性子,心里想要之极,天时地利又都合适,便一咬牙,上前半步倚进贾环怀中,抓起贾环的手按上了胸口…… 贾环一惊,低头看向王熙凤,却被她仰起脸,用殷红的嘴唇给堵住了口中的话…… 一朵云彩悄悄飘来,暂时挡住了明月。 深秋中,连蝉鸣声都没,静寂无声。 也让口舌交锋的“啧啧”声,显得那样明显…… 一对柳叶吊梢眉,一双精明丹凤眼。 头戴璎珞金凤钗,身着金丝描凤裳。 光彩照人恍若神仙妃子的王熙凤,此刻却在此幽暗之地,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与小叔子尽享一出禁.忌の恋…… …… 距离大观楼东面不远处,过了沁芳闸桥的桃树林边,有一座小木楼。 过了小木楼往北,便是凹晶馆和凸璧山庄。 却没人知道,这座幽林中的小木楼,是王熙凤在园子里安置的一处落脚地。 林黛玉有精舍潇湘馆,史湘云有半山别墅云来阁,薛宝钗有山间名宅蘅芜苑。 王熙凤自知不能与她们比,却还是在园子里,悄悄置办了座小楼。 若没有贾环的横空出世,前世里,王熙凤也置办了个小楼,不过不是在这处,而是在入园子翠障口处的那两座小楼中的一座。 虽然置办了小楼,可寻日里她却没时间来这里住一宿。 不方便,也怕人笑话。 小楼置办好后,竟没来住过一宿。 今夜,还是第一次入夜了进这座小楼。 还带了个男人…… 诸位污妖王们别误会,王熙凤带贾环来此,却不是为了继续媾.和,而是为了换衣裳,顺便洗漱番。 都湿透了…… “二嫂啊,今儿,你可是毁了我的贞.操,你得对我负责……” 躺在一张竹榻上,贾环看着秀床里,只拉下一层帷帐换衣裳的王熙凤,若隐若现的风情,慵懒说道。 这样无耻的话,差点没让王熙凤从床下摔下来。 方才也不知是哪个无耻的,一只手拼命的往里钻…… “呸!” 王熙凤啐了口,满面桃花的脸伸出帷帐,露出一截修长光洁的脖颈,却嗔道:“我就是要对你负责!” 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言语霸道,神情却似纯情少女般痴缠。 贾环笑了笑,调笑道:“要是二哥知道了,非揭了你的这身好皮不可!” 王熙凤嗤笑了声,又钻回帷帐里,舞动手臂腰肢,更换衣裳,口中却不闲,道:“他要是有这个胆子,我还真高看他一头。哪怕他在乎这个,我也不会…… 如今,他一天里除了看一回大姐儿,陪大姐儿顽闹一会儿外,再不在家多待一盏茶的功夫,转眼就去后街那个骚狐狸处了。 若不是三弟上回告诫他,是大姐的爹,让他多陪陪,他连这点子功夫都不愿意回来。 而且,要不是有三弟护着我,那起子奸夫***不定怎么商议治我呢! 真闹大了,连老太太都不会护着我。 她毕竟是贾家的老祖宗,我姓王……” 贾环挠了挠下巴,想了想,语气迟疑道:“不能吧?” “不能?太能!” 王熙凤哼了声,道:“三弟,也就是你命好,遇到的女人都是省心的。再加上你这般能为,能镇得住。 不然,后宅的乐子能多的你掉泪! 咯咯……” 说着,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似乎真见到贾环被后宅乱事气的落泪般。 不过,听到贾环在外面冷哼了声,她忙又说好话,道:“当然,三弟这般人物,凤凰似得,谁舍得让你受气?我都不舍得! 再者,三弟对她们那样好,她们也都明白。 不像我……唉! 分明是他在外面风.流快活,我在家里替他孝顺亲长,伺候一园子大姑子小叔子,到头来,落下不贤骂名的却是我,我倒成了妒妇悍妇,唬的自家爷们儿连家都不敢回……” 贾环在竹榻上侧了侧身,目光透过薄如云烟的帷帐,看着床上的王熙凤,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这也算不得什么苦难。 如今有了大姐儿,母女俩好生过日子就好。” 王熙凤忽地又从帷帐中露出头,这次露出的范围更大了些,以至于贾环能看到欣长的脖颈下,那件大红鲜艳的肚.兜,以及似要挣破肚.兜,得自由自在的豪胸…… 王熙凤眸光如水的看着贾环,正色道:“三弟,可是你说的,二三年后,就要接我们去南边儿!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贾环道:“那是自然……”想了想,又道:“二嫂如果现在想去,这次也可以跟去瞧瞧,住几个月顽耍顽耍再回来也可以。”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动,满面向往,最终却摇了摇头,道:“就要过年了,还有宝玉的亲事,含芳阁那位也要准备,大嫂一个人哪里忙的过来,总不能让老太太亲自操劳吧? 罢了,过了年再说……” 语气惋惜。 不过看向贾环的目光,愈发柔情似水。 每一个霸道女强人内心,都渴望有一个更霸道的总裁,来征服她,做她的天。 女强人之所以那般霸道,是因为还没遇到比她更霸道,能征服她的人。 而贾环,显然要比王熙凤更霸道,也足够能征服她的身和心。 “你能不能快点?换个衣裳磨叽半个时辰,我这边还等着洗脸呢,让你亲了一脸,黏黏糊糊的……” 贾环见王熙凤只是水意汪汪的看着他,心里也痒的慌,怕定力不够,动真格将她给祸祸了,就不耐道。 倒不是他当表子还要立牌坊,非要留一层遮羞布。 只是时间真不对,老太太那边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她那样精道内宅之事,贾环真办了王熙凤,一准逃不过老太太的眼神,那就不好了。 王熙凤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也不生气,拉开帷帐下来,踩上绣鞋后,走到一旁的梳洗架上,取了铜盆,在一旁木桶里舀出一瓢清水。 将贴身绣帕润湿后,身姿摇曳目光柔和的走到竹榻边,小意的服侍起来。 “凤儿且安心,我虽给不了你名分,却能庇佑宠爱你一生幸福安康,照顾好大姐儿快乐长大,绝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 Ps:半本红楼梦,最鲜明的女子,其实就是王熙凤。 正文 一千二百章 再临 大观楼前,平儿四下里张望寻觅。就爱上 。。 等看到王熙凤和贾环说说笑笑着从东面走来,还换了身衣裳,面色变,顾不得身份,上前压低声音道:“奶奶真是……疯了!老太太都已经进去了,问了你几遭了!你……” 作为和王熙凤朝夕相处的贴身丫鬟,王熙凤的心事又岂能瞒得过平儿? 夜里两人在起安歇时,平儿甚至听到过几回,王熙凤在梦里喊贾环的名字。 差点没把她唬掉魂儿! 方才王熙凤支开她时,她就觉得不好,如今看看,果真惹下麻烦了。 王熙凤听闻贾母几次召唤,心里也是慌,面色白,却听贾环在旁呵呵笑道:“不妨事,我将园子里的些暗卫人手都介绍给了二嫂,花了些功夫……” 王熙凤闻言心中大定,回头看了贾环眼,千娇百媚。 平儿则无语的看向贾环,贾环回了个飞眼儿…… 平儿面色攸然绯红,只觉得眼睛差点没瞎了,哼了声,瞪了贾环眼后转身就走。 王熙凤见贾环吃瘪,噗嗤声笑出来,道:“你可别惹这小蹄子,她和我不般,未必就将你当宝……” 贾环耸耸肩,笑道:“我也没当她和二嫂样,她也不是我的宝。” 这般肉麻的话,换个人说王熙凤能赏他耳光,可此刻,却如同吃了蜜般甜美。 贾环忙道:“咱们快进去吧,不然真不好圆了……来,咱们面色都肃穆些。” 王熙凤多聪明,登时明白过来,双丹凤眼眯起,威仪顿生。 贾环差点笑出来,见王熙凤就要嗔来,威色化成媚色,忙道:“别变别变,走起进去!” …… “哟!可来了,都干什么去……嗯,这是怎么了?” 见叔嫂二人进内后,贾母等人登时盘问起来,半天不见人影儿,平儿也说不清,只说两人出去有事,岂不让人生疑? 不过见两人面色肃穆,贾母又忙换了问话,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其实是出了些了不得的事…… 旁处,贾政、贾琏、贾宝玉、贾兰和贾菌都在,因为没有其他各房的人,人丁不旺,索性就安排在了起。 都是至亲,也不需避讳。 贾琏看了看贾环,又看了看换了身衣裳的王熙凤。 虽然换了身衣裳,可王熙凤脸上眼中并没欢.好后的余韵,这点,贾琏自信还是看的准的。 所以应该没什么。 其实有什么也没什么…… 值当什么? 贾琏暗自撇了撇嘴…… 然后就听贾环给贾母贾政请完安后,道:“刚带二嫂将园子里各处暗地设的人手交接了下,世道并不算很太平,马虎不得。” 众人闻言,神色都是凛,有的人眼神迷茫,比如李纨、娄氏。 但也有些人,知道大观园里,时刻都有暗卫保护着她们。 比如林黛玉、薛宝钗。 之前猜想的那点说不出口的香.艳此刻都烟消云散,众人看向贾环和王熙凤。 贾母也看向王熙凤,迟疑道:“旁的也就罢了,这些事……成吗?” 贾母也看出王熙凤脸上没什么问题,再加上之前贾环就将调兵对牌给了她,让她需要用的时候再将对牌给王熙凤,便可去东面调兵。 如今贾环再给王熙凤些暗手,也说的过去。 但终究不放心王熙凤这方面的能为,因而问道。 王熙凤笑道:“我若有不懂的,必会请教老祖宗!当年国公爷在时,老祖宗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 贾母忙摆手,道:“其她的还好,这些我可没经历过。环哥儿之前留给我的百兵丁我都不知该怎么使,更何况这些…… 不过,既然他嘱托给你,就是信得过你。 你仔细留心就可,不好造次,也不好辜负了他的信任。” 王熙凤笑着领了教诲,然后与李纨、尤氏、娄氏和贾探春起,安排起家宴来。 贾环则对贾政道:“护卫也都是些女孩子,练了武功。若不然,也不能守在园子里,没事的。 就是家里和园子里的些周全,也只是以防万,基本上不会用到,所以就没麻烦爹。” 边说,边要往贾宝玉下座落座,却不想被贾母招呼了过去,挨着她坐下。 贾环嘎嘎坏笑道:“哎哟!啧啧啧!今儿咱也受了回如宝似玉的待遇!” 大桌人哄笑,贾宝玉因为有大魔王贾政在场,只能干笑了两声,眼神有些忧郁…… 贾母则笑着拍了拍贾环的手,教训道:“不许欺负你宝哥哥!” 又对忙来忙去,给她添碗加筷的王熙凤道:“你和你大嫂们还有三丫头今儿也都落座吧,立规矩不在今天,让丫鬟嬷嬷们上菜就是。 今儿咱们家人,吃顿团圆宴。 下回,得二三年呢……” 此言出,众人都有些伤感。 王熙凤、李纨、尤氏、娄氏和贾探春起落座。 贾母却不愿气氛悲伤,看着贾环问道:“你东边儿还有人呢?白荷丫头,还有个董家丫头,杏儿也没来,就来了幼娘和小吉祥子、香菱……” 贾环闻言,看向公孙羽、小吉祥和香菱,笑了笑后,道:“因为时间太急,事务又着实有些多。所以荷儿还在城南庄子,指挥人手拆迁作坊,运往南边。 明月手下也有不少人手要安排,杏儿还在陪王妃,明儿才能出来。 等明儿晚上,孙儿再带她们起来给老祖宗磕头……” 贾母闻言,又欣慰又好笑,道:“真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侯爷,竟把几个媳妇使的团团转。 到了江南,你不会把我的玉儿、云儿和宝丫头也使成这般吧? 那我可不依!” 看着川流不息的丫鬟嬷嬷身着精美的锦衣华服,将美味珍馐道道送上来,贾环笑道:“孙儿先带她们四处逛逛吧,游顽番吧,然后看她们自己的意思,想寻点事做就做事,不想做的,就作诗,总不会闷着。” 贾政忽然道:“去了金陵,你们可是要住在老宅?之前我问了问,老宅主屋好些年没正经住人了,怕是都荒芜了。 这般急着过去,住进去未必妥当。” 此言出,贾母都担忧起来。 薛姨妈却笑道:“贾家老宅着实太大了些,时间久了容易荒芜,急切里是不好住人。不过薛家在金陵城里也有宅子,不比国公府的宅第,是套三进宅子。 进京前,宝丫头打了几个丫鬟和嬷嬷,叮嘱她们定常照顾着。 想来可以住人。” 贾环看了眼薛宝钗,见她笑着点点头,便笑道:“也好,不过再看吧,老宅若不好住,先住那边也好……咦,大姐呢?” 贾环现贾母身旁的位置还空着,知道那是贾元春的位置,便问道。 贾母笑道:“之前六皇子似是哭了,你大姐就去看着奶嬷嬷喂奶,不看她不放心。你这走,你大姐过两日也要回宫,她不容……哟!这不是来了!” 贾元春在几个昭容簇拥下含笑走来,众人起身相迎。 她却忙行了几步,扶着贾母落座,道:“都是骨肉至亲,哪里要行这些虚礼? 我就爱三弟这点,从不拘束这些。” 贾环正色道:“大姐,我其实也很有礼数的。” 贾元春抿不住嘴的笑,没好气道:“你连陛下都敢顶……” 话没说完,却觉气氛不对。 不是贾环不对,是贾母,甚至是贾政、贾琏等人的面色不对。 听到“陛下”两字,他们的面色忽地沉。 神色动,贾元春就明白了众人的心思,顿时为难起来。 在她看来,也看得出隆正帝的不厚道。 可是,她身为贵妃,又能说什么呢? 但凡说句隆正帝的不是,必然会被身边的昭容传出去,到时候,怕是就会有大问题了。 可当着家人,她却也不愿意为隆正帝辩解什么。 那样的话,就要伤了家人的心。 最后,还是贾环呵呵笑,打破尴尬的气氛,对贾母和贾政道:“老祖宗,爹,您二位可千万别觉得这是坏事。 等我去江南经营二三年,打好底子了,就接咱全家去江南。 什么军权政事,咱全不相干! 京城这破烂地儿谁爱待谁待,咱老贾家不伺候了,要去江南逍遥快活去! 那可是天下最富庶的江南啊! 老祖宗不是信佛么?南国百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到时候老祖宗挨个庙的去烧香! 爹不是喜欢吟诗作对吗? 江南别的没有,就是骚文人……哦不,是文人骚客多…… 总之,咱们得感谢陛下成全!” 没听清最后句,众人已经快把肠子笑断了。 连眼神忧郁的贾宝玉,此刻都涨红了脸,肩膀不停的抖啊抖啊抖。 难得看到老爹吃瘪啊…… 贾政想骂,却顾及有儿媳妇在,再者明日贾环就要走了,不忍苛责,只冷哼了声,道:“狗屁不通,还百十寺,多出的四百寺,你建啊?” 林黛玉、史湘云等人在对面吭哧吭哧偷乐,嘲笑某人没文化。 贾政又道:“都去了江南,宗祠怎么办?祖宗神位都在这里供着,莫非你还想惊动先人,迁移他们的神位?” 贾环正想说,不就是些牌牌,打包带上得了。 幸好没说出,不然贾母都不饶他…… 他讪笑了声,道:“虽然迁移祖宗神位有些不敬,可当初他们不就在金陵老宅的宗祠里供奉着? 说到底,金陵才是咱贾家的老宅,神京城才是客居! 爹,这破地儿的风水忒坏,和儿子有点不合。 咱还是都去南边儿吧! 就当看在儿子的面上,过两年咱们还是都去南边吧,那边自在些……” 贾政闻言面色动容,想想贾环这些年受的罪和委屈,眼圈都有些泛红,缓缓点点头,道:“你是族长,你自己看着……” 话没说完,就听到大观楼正门处传来声中气十足的冷哼声:“朕却不知,朕的神京城,哪里风水不好,竟让你如此厌弃?!” …… 正文 一千二百零一章 赠宅……(求订阅!) 听到这声音,别说贾母、贾政等人惊呆了,贾环都怔住了。 尤其是当看到门口那一票人后,整个人都傻眼儿了…… 不止隆正帝,连董皇后都再次莅临。 除此之外,还有正拼命朝贾环挤眉弄眼的赢昼,以及,忠怡亲王赢祥。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天家一家子没事干,出来串门子来吗? 还有,贾家的家将亲兵都他娘的死绝了吗? 里面人一点风声不闻,就被这般长驱直入! 贾环心中,简直惊怒交加! 警惕之心,高高悬起! 外面总不会,被大兵围住了吧? 贾环想了个笑话,想让心思轻松些…… “呀!皇上驾到……” 第一个醒悟过来的,是贾元春。 她一下站起身,惊呼了声。 贾母、贾政等人这才惊醒,忙纷纷起身,赶到门口玄关处,行大礼参拜。 看着跪了一地的家人,贾母贾政还回头提醒,贾环神色有些木然,与隆正帝对视了眼后,又移开了眼神,垂下眼帘,一步步行至门口处,行礼参拜…… “哼!” 隆正帝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脸,虽未笑,却温声道:“太夫人快起身吧。” 说罢,竟要亲自去搀扶贾母平身。 唬的身旁的董皇后和赢昼忙先一步去搀扶…… 只这一份前所未有而闻所未闻的体面,就让贾母嘴唇都颤了起来,老眼中满是激荡的看着隆正帝,说不出话来。 国朝以来,许是唯有奉圣夫人才有过这等待遇。 由皇子乃至帝后搀扶起身。 隆正帝看着贾母动容的神色,心中满意,面上也浮现了一抹笑意,颔首道:“朕今日在宫中无事,正巧听闻太夫人在家行大宴,又知贾家珍馐甲天下,便请皇后和十三弟一起来做回恶客。 叨扰太夫人清静,还望太夫人勿怪。” 这幅姿态,莫说贾家众人,连赢昼都差点瞪出眼珠子来。 多咱见过隆正帝这般和颜悦色的跟人说过话? 隆正帝如今在慈宁宫和太后说话都是冒着冷气…… 而贾政也大吃一惊,他为官数十年,是熟悉眼前这位人主的气派的。 却不想,竟能这般礼遇贾母和贾家…… 一时间,贾政心里也有些感动。 贾政如此,直面隆恩的贾母就更不用说了,感激道:“能得陛下和皇后驾临寒家,是贾家无上的荣耀。 贾家满门,欢喜都欢喜不尽! 等明日,必当开祠堂,祭告祖宗!” 隆正帝闻言大悦,只是瞥了眼半垂着头面色依旧木然的贾环,细眸微眯,轻轻一哼,道:“太夫人的话,朕自是相信。 不过,朕却以为,贾家也有人不喜朕和皇后来贾家做客!” “不能不能,再不能!” 贾母忙道:“陛下,我贾家世代忠义……” 却见隆正帝的眼神只是看着贾环方向,贾母心里一急,回头对贾环低喝了声:“环哥儿!” 贾环神色却还是有些木然,他是真不知道隆正帝今日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按照今日的情形来看,隆正帝此时该有的做法,是尽快让贾家一点一点从大秦权力中心,和人们的视线中淡化消失才对。 这才是他该做的事! 可他现在这样一来,却让贾家顷刻间,再度被顶上风口浪尖! 福祸难料! 可他再这样木然,就不止贾家人大急了,连忠怡亲王赢祥看势头都有些不对,看了眼脸色渐渐冷峻的隆正帝,眼看这君臣二人又对上,忙笑道:“贾环,你也不是小气之人。怎地,连顿东道都舍不得请我们一请?” 贾环心里一叹,不管怎么样,贾家都不能失礼,否则反而落人话柄,便摇头道:“这倒不是,臣只是…… 这是臣在都中最后一顿家宴了,本想一家人坐一起用,不避分开内外。现在看来,还是要分开……” 董皇后见贾环没拧着来,面色一松,接力笑道:“这叫什么话?本宫都来了,还需要再分宴吗? 贾环,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你今日领着一家人吃宴,皇上也是领着一家子来的。 放在民间,这是不是叫串门子? 还是阖家上门的通家之好,所以能过堂不避。 既是通家之好,又何须再分宴! 再怎么说,皇上和本宫才做过你的高堂父母。 你转眼就不认了,嗯? 再者,这满堂一大半姑娘,都是你媳妇,也就都是本宫和陛下的晚辈。 本宫看,就不用再分了!” 贾环闻言,听着赢昼嘎嘎怪笑,难得羞臊红了脸,小声辩解道:“娘娘,不都是臣的老婆,还有家中姊妹……” “看你那混帐德性!” 隆正帝许是站够了,喝道:“朕在光明殿上都不用站那么久,你还准备啰嗦到什么时候?” 贾环奇了,我请你来的? 不过话没出口,就被贾母瞪住,然后贾母贾元春一迭声的恭请隆正帝、董皇后一行人上座…… 只是,贾家一众人心里,其实都有些没谱。 传闻中,都说这个皇帝最重规矩,可今日来看,行事却太过孟浪荒唐了些。 哪有这般上臣子家登门做恶客的…… 读过史书礼记的林黛玉等人都知道,白龙鱼服非幸事。 而且,这还让贾家怎么吃最后一餐团圆宴? 果不然,隆正帝一行天家人一一落座后,贾家人却还是只能先站着,得等候恩旨再入座。 隆正帝却没开口,董皇后倒是先让身旁的贾母落座,而后笑道:“太夫人莫见笑天家无礼,实是陛下在宫里惦记着贾环,知道他心中委屈,也担心有人因今日之事,不知天高地厚的与贾环和贾家为难,所以才特意来给他撑腰。” 贾母闻言这才恍然,满面感激的谢过恩后,又回头对贾环正色教诲道:“环哥儿,贾家自高祖起,便以忠孝为门风。 我这妇道人家尚且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如何不知? 还敢跟陛下使小性儿,你当自己还是孩子吗? 更何况,有哪个臣子,能有你这般圣眷,竟令帝后二圣亲自下驾府第为你撑腰? 你还不快快谢恩!!” 贾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撩起衣襟前摆,就要再跪下行礼,却听隆正帝冷声道:“看你那副不情愿的模样,当哪个稀罕你的谢?” “皇上,今日是贾家家宴呢……” 董皇后在一旁柔声劝道。 隆正帝嘴角抽了抽,转头对贾母有些不大习惯的笑了笑,道:“太夫人不必惊慌,朕与贾环…… 太夫人莫看贾环此刻老实,他是在太夫人跟前做假,装恭顺! 然后再与太夫人告状,说朕如何不讲道理…… 太夫人怕是不知,贾环在宫里,他敢跳着脚和朕吵! 上回差点还要跟朕动手!” “啊?!” 贾母闻言惊骇道:“这还了得?” 贾政也惊怒的看向贾环。 贾环耷拉着眉头,看了眼隆正帝,又看了眼…… “环哥儿,你好大胆!还不跪下!!” 贾母面色严峻,震怒喝道,双手攥的隐隐发白。 贾环心里给老太太点了一百个赞,竟丝毫看不出作伪…… 面上却垂头丧气,双腿一屈跪了下去。 看着动了真怒的贾母,隆正帝忽地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圆场。 他的本意,并非如此…… 然而情况却好像变得,他来贾家,就是为了告贾环刁状一般。 可他隆正帝,还需向人告状? “呵呵,太夫人莫恼!” 赢祥在一旁圆场道:“太夫人,贾家到底不同别家,更何况,皇上待贾环,素来如子侄一般……” 这时,赢昼弱弱的插了句:“父皇待贾环,比待儿臣还好……” 不过看到所有人目光看了过来,尤其是隆正帝那双阴沉的眼睛,赢昼登时缩了缩脖颈,垂下脸不敢多言。 赢祥笑道:“赢昼这话不算对,也不算错,皇上对他俩,如一般,不二视。” “这是真真的天恩浩荡!哪个臣子有这等福分?” 贾母感激道。 董皇后笑道:“贾环这孩子也值当皇上这般待他!出心出力,一心为皇上着想,忠心耿耿。 连本宫都看在眼里,皇上自然圣眼如炬,不会薄待了他。” 贾母又是一阵感激后,隆正帝终于开口道:“都落座吧。贾环也起身…… 你再不起身,你养的好丫头就要和朕拼命了。” 贾环闻言一怔,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就见小吉祥紧绷着脸,皱着眉头,大眼睛里满是泪花,正仇视着隆正帝…… 敢欺负三爷! 他“噗嗤”一笑,忙起身拉她到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哄了哄…… 这一幕,看的天家和贾家一干人都看直了眼。 赢昼更是如同看仙人一般,嘴巴张大…… 敢在他父皇面前哄丫头,我的天! 赢祥回过神后呵呵笑道:“这个丫头……就是名满京城的神京第一丫鬟,小吉祥吧? 连我都有所耳闻,倒是憨直的紧,有趣! 不过,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胆量,敢这般看着皇上。 满朝宗室王公,文武大臣,都没人敢这般。” 隆正帝哼了声,道:“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丫头!要算账,就找她主子算好了!” 其她人闻言面色微变,她们远没有习惯隆正帝冷言冷语的说话风格,因此看向小吉祥的眼神隐有责怪。 小吉祥也是脸色一变,有些惊慌,趁贾环没留意,就“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道:“皇帝老爷,不是三爷教的奴婢,是奴婢自己没规矩,奴婢愿……” 话没说完,就被贾环提溜起来。 看着额头上的淤红心疼的不行,哄道:“你真是傻丫头,他们俩大老爷们儿,又是皇帝又是王爷的说笑话,你也当真?” “真真是个混帐东西!” 见贾环如此,隆正帝面容古怪,忍不住笑骂道:“再没见过你这般没出息的!” 赢祥也笑的有趣,道:“怪道都说这丫头是神京第一丫鬟,确实有福气。 贾环,让你家人都落座吧,老站着像什么?” 贾环终于反应过来,不管来者何意,都没必要太过惊心,失了冷静。 更何况,目前看来,应该不是坏事。 否则没必要带上皇后…… 念及此,他放下心,从袖兜里掏出帕子给小吉祥擦了把脸,拍了拍她脑袋让她听话,然后才对一家人道:“都坐,既然陛下娘娘和王爷都说了,是来串门子的,那咱也别抗旨,就真当他们是来了串门子的…… 该吃吃该喝喝,不能让串门子的吃完了……” “噗嗤!” 贾家人面色怪异,忍的辛苦,董皇后却不用忍,对隆正帝失笑道:“皇上和臣妾,还真成了串门子蹭饭的呢!” 隆正帝一直打量着贾环,闻此言哼哼了两声,道:“如此,咱们就更不能便宜了这混帐。 这一桌子珍馐,倒比朕用的还好! 皇后不必客气,朕说了,今日带皇后出来用膳的。” 众人为这个不要脸的笑话赔笑了几声,贾环抽了抽嘴角。 苏培盛和宫里随行的昭容已经取代了贾家嬷嬷丫鬟们的活计,还有个小黄门躬身拿着银针,想往已经摆到桌上的菜肴里插。 没敢动,因为被贾环瞪着了…… “贾环……” 赢祥见之好笑,唤了声,正想劝他遵循规矩。 隆正帝就道:“十三弟不必理会,今日就在贾家,有事也是他兜着。让他能!” 不得不说,隆正帝没有说笑话的天赋…… 等菜肴都上齐了后,隆正帝提起筷子,用了口,皇后接力,贾元春接力,赢祥接力,赢昼接力,之后,贾家众人才小心翼翼的开始动筷子。 其实贾家人真没谁想吃,面对传闻中才听过的人间至尊,谁还吃的下……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 贾环坐在赢昼座下,因为方才之故,身边还带着小吉祥。 其她人都小心翼翼,象征性的动筷子,唯这对主仆俩,真吃的“呼呼的”…… 隆正帝嚼了两口后,都停下侧目看这两人的动静。 主仆俩觥筹交错,两个鸡腿子一人一个,吃的满嘴油光…… 香! 和面色古怪的赢祥对视了眼后,隆正帝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赢祥和董皇后也纷纷笑出声,赢昼则颤着圆滚滚的“娇躯”,对着贾环挤眉弄眼。 他真后悔没有早些发现贾环竟这般有趣,不然也不会虚度那么些无聊的日子…… 这边贾环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看向隆正帝,眼神莫名其妙…… 娘希匹的,到底吃不吃? 身边小吉祥悄悄放下了筷子,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贾环做…… 隆正帝见贾环抬头看来,目光终于柔和了些,淡淡道:“吃你的,不相干。” 贾环闻言,在众目睽睽之下,真又往嘴里添了块荔枝肉,嚼了两口直接咽下后,道:“陛下,您不吃?” 隆正帝一摆手,没理他这个问题,细眸从贾家诸人身上划过,看的一干内眷慌忙低头后,他方道:“去了江南后,准备往哪里落脚?” 贾环闻言一怔,看了看隆正帝,又看了看面带微笑的赢祥,道:“应该是,贾家老宅吧……” 隆正帝道:“据朕所知,贾家老宅已经多年没住人了吧?没有人气,宅子越大越易荒芜。 仓促间,怕是不能住人,容易伤人。” 贾环眼神古怪的看着隆正帝,这般仓促,是谁逼的,这会儿又来做好人…… 隆正帝看懂他眼神后眉头一皱,喝道:“你若老实本分,不恣意妄为,朕能这般急着让你出京吗?还有脸怪朕!” 得!满桌人都撂下了筷子…… 一旁董皇后忙轻声劝慰贾母,贾元春也说不妨事,这才安抚住了…… 贾环摇摇头,道:“臣没怪陛下,出京有什么不好,早出晚出都是出。” 见他这个模样,再想起刚进来时听到的话,隆正帝朕有些冒起真火。 不过到底顾及贾家一家子内眷,不想惊到她们,否则贾环那个狗脾气更不消停。 隆正帝压下火气,哼了声,转回正题道:“朕给你寻个住处,如何?” 贾环一撇嘴,正想说不用了,就听赢祥道:“贾环,这是皇上的心意。” 贾环听到心意二字一怔后,看向隆正帝,摸不着头脑,道:“陛下,您准备赐臣一套官宅?” 隆正帝微微扬了扬下巴,略显刻薄的嘴角弯起,觑视贾环道:“金陵甄园如今空了出来,两江总督上折子请奏,想在那里修一座行宫,朕想了想,怕也没什么功夫下江南,所以就没准。 你去了后,就先住进甄园吧。” 贾环眼睛一下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隆正帝,道:“陛下,您……您要把甄园赐给臣?!” 呼吸都隐隐急促了。 那可是以紫金山为后山叠嶂,以玄武湖为内花池的甄园啊!! 贾家的大观园和其相比,都是渣渣…… 堪称真正的天下第一园! 是太上皇当初为恩谢奉圣夫人抚圣之德而命名家敕造的,根本不是有银子就能建起来的。 真要把甄园赐给贾家,贾环能笑成一朵花儿! 却不想,隆正帝却冷哼一声,道:“想的美!” 见贾环一张脸登时垮了,隆正帝抽了抽嘴角,道:“你在江南的这几年,就带着家眷住在那里。 等忙完你那摊子事后,就赶紧给朕滚回来! 再把园子还给朕…… 你现在还年轻,先在外面走走,多见识见识也好,顺便将你筹备的事办好。 但你记住,商贾毕竟小道贱业,不可沉迷。 等过几年,你也长大不小了,正好入朝。 朕留着兵部尚书的位置给你,你以国侯任之,并不为过…… 朕和忠怡亲王尚且每日处理朝务公事到半夜,你倒想的美,带上家人老婆,去江南富贵乡繁华地里逍遥自在。 没一点孝心的种子!” 虽然一番好心被隆正帝用特色的语气说成了这般,贾环还是领情,点点头,看着隆正帝道:“谢陛下。” 许是觉得贾环谢恩谢的有些轻描淡写,隆正帝心里不痛快,张口就想教训。 贾环忙道:“陛下,还需给臣些面子。陛下要教训,过几年臣回来后再去宫里领受陛下的教训。 现在臣老婆还在呢……” 隆正帝:“……” …… ps:一更! 正文 一千二百零二章 臭不要脸的昏君…… 许是隆正帝懒得再教训贾环,也许是他慈悲一回,给了贾环些许颜面,总之,他冷哼一声后,终于不再厉声严辞的训斥贾环了。 他龙颜不再如雷霆般,贾家人的心也就稍微松快了些。 好些人都心疼的看着贾环,没想到他过的那么苦,摊上这样一个严厉的君王…… 贾环倒没所谓,正想稍微安抚一下家人,就感觉身旁有人不停捅自己…… 转头看去,只见赢昼一脸猥琐,不停拿手指捅自己的腰…… 我艹! 贾环翻手就是一巴掌拍丫脑后,狗日的这不是变态么? “啪”的一声,让贾家偌大的圆桌上一静。 隆正帝正和颜悦色的与贾母说话,看到动静后,脸色一黑…… 董皇后和赢祥也看了过来,贾母更是心惊胆战的气道:“环哥儿,你做什么?” 贾环看了眼捂着后脑勺做委屈状的赢昼,道:“龟儿……五殿下在下面不停的打我……” “嗯?” 一群人目光瞬时看向赢昼,隆正帝的目光更是如刀子般。 赢昼忙起身,解释道:“没有没有,父皇,儿臣没有打贾环,就是……就是拍了拍他,想同他说话……” 众人又看向贾环,贾环现场回复,在赢昼腰间捅了捅,还没说话,就听这小子“吭哧吭哧”的笑红了脸…… 贾环无语道:“方才他就这般捣捣捣捣捣……” “真真是两个混帐东西,一刻也不知消停!” 隆正帝骂道:“再敢乱折腾,仔细你俩的好皮!” 贾环垂着脑袋点点头,赢昼更是连连保证不敢了。 坐下后,又悄悄捣向贾环…… 贾环眼睛一瞪,就要作,你龟儿子有完没完? 就见赢昼挤眉弄眼高兴道:“贾环,我父皇允我翻过年,就去江南替他瞧瞧,到时候,我就可以去寻你耍子了!” 贾环闻言一怔,道:“真的假的?你爹会放你出宫?还许你下江南?!” 赢昼高兴道:“还是你的法子好!自从我遣散了身边那群臭秀才,也不和那些烦人精文官来往后,父皇对我就好了许多,也不再见面就教训了!之前我不是送你出宫吗?回去后我给我父皇说,我也想去江南,见识见识大秦的江山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原以为会被狠狠教训一通,却没想到,父皇竟答应了,嘎嘎!” 贾环见他说的高兴,听着也高兴,明白隆正帝为何这般做,他低声笑道:“你比别人聪明多了,那个位置有什么好,一辈子困在宫里,现在多好! 等你去了江南,我请你去秦淮河上耍一耍!” “秦淮河?!” 赢昼小眼睛放光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宫里读书时,听过这个地方。 师傅说这条河上有许多画舫,画舫就是花船! 贾环,花船上是不是都种满了花儿? 听着怪有趣,不过要是能养鱼就更好顽了!” “哈哈哈!” 贾环被这小子逗笑喷了,不怪也难怪。 不是赢昼傻到这份儿上,后世有净网和广电删减之说,在这个时代,同样也有这般行为。 尤其是教诲宫里皇子的课本,绝不可能出现任何有关“黄、赌”的典故。 因此,赢昼才这般天真…… 贾环挤眉弄眼道:“你也不小了,我就不信宫里没安排教引嬷嬷,教你人事……” 一般而言,宫里和勋贵府第,十二三岁的少年,都会被安排温柔老成的丫鬟,教导人事。 甚至早一点的,十一二岁就有。 理论是:只有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不会轻易被有心的下流人给教坏了。 还不如自己家里人教。 听贾环这般一说,赢昼登时红了脸,小眼珠子左右瞟了瞟后,又靠近些,压低声音道:“贾环,你可别对别人说,我不喜欢那种事……” 贾环闻言一惊,也小声道:“你,你不喜欢女人,莫非你喜欢男的?我艹……” 说罢,小心的拉开距离。 “放屁!” 赢昼低声怒骂了句后,又靠近些,小声道:“你才喜欢男的,你个兔爷…… 我不是喜欢男的,就是不大喜欢那事。 当初宫里安排了四个宫女教我人事,第一个的时候,我觉得……还挺有趣。 第二个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大好了。 第三个的时候,我都快吐了。 没做到第四个我就跑了……” 犹豫了下,又道:“第二天,我那里都疼的不行,我看了看,皮都磨破了,太吓人了!我还不敢跟旁个说,自己寻了些药……” “噗!” “哈哈哈哈……呃……” 贾环快笑爆了,还得拼命压住声音,不过笑到一半,刚仰起头,就看到对面一群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俩。 “呵呵呵,贾环,你和赢昼说什么呢?乐成这样。 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就你们俩在那嘀咕,不像话!” 赢祥有趣笑道。 董皇后也笑道:“五皇儿素来一个人在皇子所,没个人玩耍,却不想竟和贾环这般投缘。 你们也别自己乐,说出来让皇上和本宫也高兴高兴。 当一回宴席上的清客,也算你俩彩衣娱亲的孝心。” 贾环吭哧吭哧笑道:“娘娘,赢昼他……” “不许说!!” 赢昼一张脸涨红,飞起一把捂住贾环的嘴,眼神如吃人般。 “放肆!” 隆正帝大魔王的声音传来。 赢昼登时萎了,放开贾环后,垂头丧气的坐下。 贾环拍了拍他肩头,笑道:“陛下,娘娘,五皇子方才同臣说,陛下准他翻年后去江南,见识见识大秦的大好河山。 所以才这般高兴。” 赢昼见贾环没出卖他,瞬间复活,抬头狂点,道:“对对对,父皇,贾环还说要带儿臣去秦淮河上见识见识画舫,还说画舫上可以种花养鱼……” 隆正帝刚刚浮起一抹笑容的脸,登时凝固,脸色黑的看向贾环。 贾环绷起脸看着赢昼,“啪啪啪”的重重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以表扬下这个神队友…… 赢昼也不是真傻,看到隆正帝黑下来的脸色,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忙低眉垂眼坐好。 “哈哈哈!” 见贾环和赢昼这般动静,赢祥是真的开怀大笑。 笑罢,对隆正帝感慨道:“皇上,当真羡慕他们年少。当年臣弟随皇上下江南公干,也是准备去……” “咳咳!” 隆正帝干咳两声,没好气的打断了赢祥的话后,对齐齐张目期待的贾环和赢昼喝道:“你们两个混帐都仔细着,一个国朝侯爵,一个天家皇子,若是行为不端,失了朝廷的体面,回来后有你们的好!” 贾环和赢昼忙一起应道:“是,绝不敢失了体面。” 见之,哼了声后,隆正帝看向贾元春,道:“既然贾环要出京了,贵妃是不是也早些回宫?太夫人春秋已高,也照顾不得你。” 贾元春笑道:“回陛下,臣妾原就打算,后日回宫。” 隆正帝先点点头,又一摆手,道:“也别后日了,一会儿就同朕回宫吧。另外……” 隆正帝回过头看向贾环,道:“甄家四女,也一并进宫吧。” 贾环面色一变,脸色肃然起来,气度和方才截然不同。 赢祥在一旁道:“贾环,咸福宫那边,身子骨还是不大好。皇上的意思是,就不大张旗鼓的办了。 而且,大婚后,那边还是要继续荣养。 甄家奉圣夫人薨逝不久,甄家四姑娘就在宫里,替她老祖宗守孝吧。 这般做,大家都好。” 贾环闻言,面色稍缓,见隆正帝、董皇后和赢祥的目光有些怪异,忙解释道:“奉圣夫人对臣有大恩,当初若非她老人家将远叔相赠,臣在西域坟头上的荒草怕都长三尺长了。 奉圣夫人极贤明,没有将甄家相托,只是将甄家四姑娘托付于臣,结为金兰兄妹。 无论如何,臣都不能看她受了委屈。 原本是准备,大肆操办一番出之事。 不过既然宫里有这样的安排,臣以为,似更妥当。” 隆正帝“嗯”了声,算是接受了贾环的说法,又道:“你去江南后,打甄家一门进京吧。 你虽行事混帐莽撞,但却颇重情义。 有奉圣夫人恩德在前,甄家对你必有所求。 到时为难的是你,甄家那起子,嘿! 若留在江南,你难免受牵累。 再者,甄家在江南盘踞之日太久,不管对朝廷还是对甄家,都非幸事。” 贾环想了想后,缓缓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正好,甄家二姑娘和我二哥完婚。” 隆正帝闻言,瞥了眼垂着头的贾宝玉,没有理会,夹了筷青笋吃后,道:“有件事要你知道下,厄罗斯派出的使臣下午时进宫,呈了份厄罗斯女皇的信与朕。” 贾环眉尖一挑,道:“凯瑟琳女皇?” 隆正帝眉头一皱,道:“你知道?” 贾环笑道:“就是克列谢夫那小子的姑姑嘛!” 隆正帝哼了声后,道:“就是此人,本为厄罗斯皇后,却勾结朝臣和边疆重将,阴谋篡位!” 此言一出,董皇后和贾元春面色都隐隐有些不安…… 贾环却嘿嘿笑出声…… 隆正帝脸色一沉,喝道:“笑什么?” 贾环眨了眨眼,道:“陛下怕是不知,这位凯瑟琳女皇,并非厄罗斯南方大公缅希科夫的亲妹,而是他的相好的……” “噗!” 一旁处,赢祥一口酒水喷出,顾不得体面,面色惊骇的看向贾环,道:“当真?” 隆正帝也面色肃穆道:“贾环,事关一国君主,不可胡言!” 贾环笑道:“是克列谢夫那小子亲自同臣说的,必不会作假。而且,不止咱们知道,这件事在厄罗斯本就不是新鲜事。 凯瑟琳本是缅希科夫在征战中俘获的女囚,相中后带在身边。 不想被厄罗斯彼得皇帝看到后,入了眼,就讨要了过来,最后还成了皇后……” “荒谬!!” 隆正帝黑着脸道:“合该此辈昏君亡国!” 贾环忙附和道:“陛下这话真真太有道理了,帝王就该有帝王的操行!这类昏君,不亡国都没天理!咱华夏史上也有这类教训,比如唐明皇李隆基。 好端端的抢自家儿子的老婆,真真是个臭不要脸的昏君!” 隆正帝:“……” …… ps:第二更!小五其实还是蛮有趣的…… ,(), 正文 一千二百零三章 君臣相别 贾环被隆正帝以莫须有的理由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这一回,连贾家人都不站他。 当着一个皇帝,说那种难堪事。 说别国皇帝也就罢了,以蛮夷粗鄙为由就遮掩过去了。 偏还非得卖弄一下能为,说唐明皇抢儿媳妇的恶心事,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酣畅淋漓的教训了顿后,隆正帝面色好了些。 董皇后和赢祥又在一旁打了打圆场,气氛总算和缓下来…… 哼了声后,隆正帝重回正题,道:“既然你对厄罗斯这般了解,那此事你也参议一番。 厄罗斯那位篡位之辈在信中说,愿意与我大秦永修同好,开展商路……” “这是好事啊!” 贾环道。 隆正帝不满他插话,瞪了眼道:“这只是细枝末节,她还说,厄罗斯有位长公主,叫……” “索菲亚。” 见隆正帝卡壳,贾环忙提醒道。 隆正帝点头道:“对,就是这个索菲亚,如今在大秦。 既然厄罗斯派了一位公主驻跸大秦,那么,也想请大秦派一位公主…… 不是明珠!你同朕瞪什么眼?反了你了!” 话没说完,见贾环就要翻脸,隆正帝气的抓起筷子就想砸过去。 贾环一听不是赢杏儿,忙换了脸色,赔笑道:“哟!陛下,臣不是那个意思……” 隆正帝懒得和这混帐计较,冷哼一声,道:“早晚朕扒了你的好皮!跟赢昼一起去景阳宫好生读书学礼!” 狠狠瞪了眼后,又道:“大秦国体和厄罗斯不同,自不会派一位公主做使臣,前往厄罗斯驻跸。 但又要和那位索菲亚公主对等,朕的意思,是派位皇子过去。 你怎么看?” 贾环面色微变,正色道:“皇上,派皇子就不必了吧? 在理藩院中选一能干干吏,带队前往厄罗斯常驻,以便两国来往相知就好。 臣推测,凯瑟琳女皇之所以写这封信,请大秦派人去,应该是为了堵住厄罗斯国内,索菲亚公主支持者的嘴。 咱们只要派人去当使臣,差不多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没必要派皇子远赴厄罗斯。” 隆正帝看着贾环,沉声道:“大秦,不止是朝臣的大秦,亦是天家的大秦。 朝臣可为朝廷效力,出生入死,天家子弟,一样可以。” 贾环皱眉道:“可是陛下如今膝下只三子,除去六皇子尚为婴孩外,就只有东宫和五皇子。 东宫自不用说,没有派储君常驻敌国的道理,朝廷百官也不会同意。 五皇子…… 陛下,厄罗斯之苦寒,超乎想象。 厄罗斯人之所以那般酷爱烈酒,就是为了御寒。 克列谢夫曾同臣说过,厄罗斯每年因冻寒而毙之人,不下千数。 连厄罗斯人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五皇子? 五皇子不修武道,去了厄罗斯,怕是熬不住。” 隆正帝闻言,狠狠的瞪了眼垂头不语的赢昼,厉声骂了声:“废物!” 这幅爆脾气,看的贾家众人心惊胆战。 不过见贾环能与隆正帝同商国事,坐而论道,林黛玉诸女眼中,无不眼放异彩。 当然,至于贾环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场景,就被她们主动忽视了。 没见连尊贵的皇子都一般被骂…… 隆正帝又对贾环道:“朕知道这个混账不成事,所以……” 话顿了顿,看向了一旁的赢祥。 赢祥接口道:“所以,贾环,我打算让赢普去。”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 赢普,是忠怡亲王府的独苗。 忠怡亲王府没有嫡庶之别,因为只有一个王子,就是赢普。 贾环虽然不喜欢这个人,因为这个赢普有些愚孝的过了头,可是…… “王爷,至于吗?” 贾环疑惑道:“就算两国邦交,也没必要非上升到这个高度。 索菲亚公主又不是正常进驻大秦做使臣的,她是臣的俘虏。 没必要和厄罗斯讲这些。” 赢祥摆手道:“厄罗斯与大秦均为当世大国,两国邦交,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至于赢普…… 贾环,你也是宁国府的独苗,一旦有失,整个贾家都不稳当。 可你却每每行走于险地,很有几次,都是十死无生的局势。 换做孤王在那等境地,都未必能生还。 你尚且能为国朝如此,赢普身为天家子弟,比你还大几岁,又如何不能做些事? 他能做的事,也远不能和你做的那些事相比。 况且,能多些磨砺,总是好的。” 没等贾环开口,隆正帝就皱眉道:“你也知道多些磨砺总是好的,赢普能磨砺得,赢昼就磨砺不得?” 赢祥忙道:“皇上,到底不同……” 显然,这对君臣俩都没达成共识。 所以才有让贾环参议的意思。 隆正帝哼了声,道:“朕看也没什么不同。赢昼是朕的皇子,赢普是十三弟的儿子,相差能有几分! 至于厄罗斯苦寒,那怕什么? 厄罗斯妇孺都能受的住,赢昼受不住?” 赢昼在下面苦着脸,心里一万个想说受不住,却打死也不敢。 只能不断给贾环使眼色,央他相助。 贾环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色,隆正帝也是虎犊子的人,若真想让赢昼去厄罗斯,就不会许他去江南了…… 当赢昼摆明车马,放弃了对皇位的觊觎后,他就是隆正帝的好儿子。 而且,还是现在仅有的两个儿子之一。 赢历,已经不算了…… 因此无论如何,隆正帝都不可能让赢昼去厄罗斯。 心中笃定后,贾环道:“陛下,王爷,厄罗斯与大秦两国之间的邦交,的确重要。 但却也不必指望靠哪个王子公主去维护。 只要大秦强盛,厄罗斯就只能和大秦和平相处。 说白了,两国互换王子公主驻跸,只是一个面子活儿。 厄罗斯那位女皇需要给索菲亚公主的支持者一个说法,而大秦也可就此拓展邦交。 只是两国相隔万里之遥,目前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所以哪里真需要他们活动周旋…… 若真有这般意义,凯瑟琳又怎会放心索菲亚在大秦作为? 她们可是仇敌! 所以,就算大秦派个王子去厄罗斯后,多半也就是让随意生活在厄罗斯王城,仅此而已。 如此一来,何必非要派个皇子或者王世子去? 纵然事关诚意,非得派个天家子弟去,也没必要派赢昼和赢普去吧? 宗室里,废物……天家子弟一抓一大把! 他们不是一直喊冤,总说没给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吗? 喏,如今好机会来了……” “噗嗤!” 看着大义凛然的贾环,董皇后怔了怔后,忍不住笑出声。 当着大秦帝王、皇后和一位亲王的面,竟敢说宗室子弟都是废物,真真是奇葩! 而且……总觉得很坑的样子,还是光明正大的很坑。 这得要多厚的面皮啊…… 隆正帝抽了抽嘴角,无语的看着贾环。 赢祥也无奈苦笑道:“贾环,如此安排,宗室里怕是说不通。” 他们到底没贾环这么不要脸…… 贾环嗤笑了声,道:“说不通?给他们说什么? 这些宗室,自出生落草之后,便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宗室也该是一样的道理。 就当派出去和亲了…… 谁敢炸刺儿,就是不晓事,不懂大局,不想为大秦做贡献。 世子考封时,有他们的好?!” “罢罢罢,再议,再议……” 隆正帝虽然对贾环的说法无比心动,可他却不能在此刻众人眼皮下答应这般做,因为他还要脸呢…… 因而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道。 看他发暗的脸色和眼圈,怕是昨夜又是一宿没睡。 贾环回头看向内眷人群中的公孙羽,道:“幼娘,之前你准备的那个方子,调配好了么?” 公孙羽闻言一怔,抬头看向贾环,道:“已经好了。” 贾环道:“你去取来。” 公孙羽闻言,没有多言,便起身对尊长屈膝一福后,退了出去。 贾环对众人解释道:“我之前让幼娘调配个好方子,以荣养家人的身子。 宫里太医院也有这样的方子,不过幼娘说,性子都中和的忒过了些,那些人只求无过,不求有功。 所以那些方子多没什么用。 她老早之前就准备这个方子,很复杂,准备的药也极多。 但据说,调配好后,效用非常好,可延年益寿! 如今调配好了,送陛下一份吧。” “贾环,你孝心可嘉,但药方不能乱送,不是顽笑的!” 赢祥忙劝阻道。 贾环点点头,呵呵笑道:“也对,是我唐突了,送了也过不了宫里那些人的关…… 臣也是给自己找麻烦,陛下真有个头疼脑热,臣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他敢送,朕还不敢用?” 隆正帝对赢祥道。 赢祥苦笑道:“皇上,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 这药方,怕是过不了太医院那一关。 他们不放心宫外的人用药,也怕担干系。” 隆正帝哼了声,不屑道:“贾环那个妾室,比太医院那群废物不知高明多少倍! 论忠心,更是相差十万里! 莫非朕还要偏信他们?” 说罢,又对贾环道:“就算你在江南付的房钱了……” 众人捧场一笑后,隆正帝却忽地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宫里还有事,今日就到此罢。” 他是至尊,自然言出法随,无人能说个不字。 也都随他站了起来。 帝王本就不可能在一干臣子家人内眷面前大快朵颐,同席便已是福气了…… 隆正帝气势极足,也并不在乎别人的视线,只是看着贾环。 这一回,他声音温和了许多,道:“去了江南,好好做事。 多长些见识,再读点书,少惹些麻烦…… 过二三年,朕还有大用。 不用惦记京里,贾府有朕照看着。 朕允过你,要保你贾家一世富贵,朕金口玉言,自然会做到。 都记住了?” 贾环点点头,轻声道:“都记住了。 陛下,您也多保重,不要再熬夜了。 朝事永远也不会做完,龙体最重要……” 这一刻,大观楼中气氛莫名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这对君臣身上。 都是心思灵透敏感之辈,也都能感受到这一对君臣言语中的真实情意。 淡淡的感动…… 隆正帝却没有再出声,深深的看了眼贾环后,由董皇后和贾元春服侍着披好披风,大步出外。 …… PS:第一更! 正文 一千二百零四章 鲛人之珠 隆正帝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之人,不拖泥带水。 . 出了大观楼后,御林侍卫已经将龙撵备好。 与董皇后一起上了龙撵,就在一众御林军的护卫下,往园门处行去,直回皇城。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苏培盛却留下来了,因为他还要拿到贾环的方子。 贾家众人站在大观楼门楼下,恭送帝后和忠怡亲王离去。 又有数十昭容在大观楼内替贾元春收拾行李,十名健妇备着贵妃凤辇。 还有一顶小轿,抬去了含芳阁。 那是接甄玉入宫的,并不需要过问她本人的意见…… “宁侯……” 苏培盛一张老脸笑成菊花,看着贾环拱手道:“此次一别,不知数年。 老奴祝宁侯鹏程万里,再建不世新功。” 一旁处,贾母贾政等人看着大明宫总管苏培盛这般客气,纷纷带上了笑脸。 脱离了隆正帝那头暴龙的气场,大家的心情也就不再那么心惊胆战了…… 贾环看着苏培盛,呵呵笑道:“老苏,你这是跟我来虚的! 什么祝啊愿啊的,有什么意思? 你得来点实际的,得送仪程!” 所谓仪程,就是古时朋友送别时,包的红包。 朋友,当有通财之义。 可这都是别人主动给的,哪有张口讨要的? 贾母等人都为这不害臊的行为脸红,苏培盛却笑的合不拢嘴,道:“老奴在宫里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前二十年,人人都看不起老奴。 虽顶着大明宫总管的名头,可宫里拿老奴当人看的没几个。 如今总算好了,又有好些人巴结老奴。 可老奴看得出,他们心里还是瞧不起老奴这个鄙贱之人。 唯有宁侯,从当初相识起,就拿老奴当人看。 后来有了交情,更拿老奴当朋友。 老奴心里感激……” 许是说动了情,苏培盛一大把年纪,竟红了眼圈儿。 贾母等人也都唏嘘不已,贾环则搂住苏培盛的肩头,笑道:“老苏,身上要是没带银子就算了,我不怪你,真的! 别这样,仔细吓着我家人了……” “噗嗤!” 人群后面,林黛玉着实没忍住,喷笑出声。 贾政则黑着脸喝道:“环哥儿!” “不相干,不相干……” 苏培盛忙对贾政摆了摆手。 虽然隆正帝十分看不上贾政这种没什么能为建树的官,话都懒得说,苏培盛却还是要看在贾环的面上,礼遇一二。 安抚住贾环后,苏培盛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后,露出七个花生米大小的珍珠…… 贾环失笑道:“你好歹也是大明宫总管,这混的也忒差了些吧?这么小……” 这下,连贾母都不乐意了,嗔道:“环哥儿,怎么说话的?” 苏培盛却嘎嘎笑的过瘾,道:“宁侯,老奴也是好体面之人,若只是寻常南珠,老奴怎会拿来在宁侯面前现眼? 这是南海贡奉上来的鲛珠! 真正的稀世之宝! 前唐李商隐诗云: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珠有泪,便是这鲛人之珠! 三枚大的,进贡给了陛下、娘娘和太后…… 还有十六枚小的,也不知那些人怎么想的,就给了老奴七颗。 其余的,都给了十三爷。 此事陛下也知道…… 老奴一身残之人,要这些是没用的,所以就都献给宁侯吧。 宁侯家业大,人口也多…… 此珠虽小,但效用极好。 晚上有夜明珠之能,更可驱逐蚊蚁百虫。 江南水多花草盛,蚊虫自然也就多。 宁侯是惜花之人,想来,这珠子能有用处。” 贾环接过锦盒后,仔细瞧了瞧,奇道:“真的假的,也看不出有什么了不得的啊……” 这下,苏培盛脸色都尴尬起来。 贾环发现后,忙干咳了两声,笑道:“我不大懂这些,不过家里人有识货的,她们定会喜欢! 老苏,多谢了,也有心了,这份仪程极好! 改明儿你有机会去江南,我请你……去秦淮河上吃花酒!” 最后一句是压低声音说的,听的苏培盛苦笑不已。 不过他能理解,贾环为何这般始终保持着距离。 看似嬉笑怒骂,却不透出真意,不似方才与隆正帝告别时的诚心…… 他毕竟是内侍,又在那样一个位置上。 而贾环,也是为了他好。 隆正帝自己可以和贾环亲近,却容不得心腹之人,尤其是家奴,也和贾环这样重要的臣子太过密切。 以防内外勾结之祸! 如果贾环在众人面前,真心实意对他推心置腹,必然会传进隆正帝的耳中。 隆正帝或许不会对贾环怎样,但一定会敲打甚至惩戒他…… 当一个内侍失去了帝王的信任,那他也就没几天活头了…… 苏培盛看着正在把玩鲛珠的贾环,神色感慨。 这个少年,真的长大了…… “哈哈哈哈!” 忽地,两人身后猛然响起爆笑声。 唬了两人一跳,回头看去,却见赢昼一副快要笑死的模样,笑的前仰后合,眼泪似乎都快笑出来了。 贾母等人因为还要送贾元春出府,此刻都站在大观楼门楼下未离去,也都被这大笑唬了一跳。 “啪!” 贾环一巴掌拍赢昼脑壳上,骂道:“小五,吃错药了?” 赢昼毫不客气的还了两下王八拳,只是笑的太狠,手上没劲道,没报仇也不在意,大笑道:“你……你才吃错药了! 你居然……你居然要请苏培盛一个老公公,去秦淮河吃花酒? 他吃的了吗? 哈哈哈……” 看着快笑死过去的赢昼,贾环抽了抽嘴角,心里骂了声熊孩子,道:“你知道吃花酒是什么意思?就是往酒盅里撒两朵花……” 贾母等人面上本来气的不行,可听他这般解释,又纷纷忍不住想笑。 赢昼却涨红脸,怒道:“好哇!你还敢骗我!我方才问贾琏了,他跟我说,花船根本就不是种花的船,也不能养鱼! 那就是青楼,和平康坊的青楼一样!” 贾环奇道:“你去过平康坊?” 赢昼闻言一滞,哼哼道:“还没去过,不过贾琏说有空可以一起去!” 说罢,回头还对贾琏笑着点点头,傲气道:“你放心,贾环虽然要出京了,可你既然是他的哥哥,以后可以跟我混,保管没人敢惹你!” 贾琏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看着贾母瞪过来的目光,还有贾政发黑的脸,王熙凤讥讽鄙夷的眼神和其她人异样的神色,他无比委屈。 贾环方才也说了,怎地都不这样看他? 其实很简单,大家不是欺软怕硬,而是都知道贾环不好那口。 自贾环承爵以来,数年间,从未听说过他有过这样的破事。 虽然也听过他吹牛,说曾一夜睡遍长安花儿…… 可让人去打听一番才知道,他睡个屁! 他是去平康坊当恶霸,收保护费去了! 为了勒索银子,连平康坊七大家都要锁拿了丢进大狱去…… 所以,听贾环方才所言,大家只当乐子,谁也不会当真。 可贾琏就不同了,这孙子斑斑劣迹,是恨不得将平康坊当家的混帐,谁会信他…… 好在,公孙羽的到来,暂时替他解了围。 “爷,这就是方子。” 公孙羽将一叠不薄的纸交给了贾环,贾环又转给了苏培盛。 苏培盛看了下厚度后,有些愣住了,道:“这么多药?” 公孙羽清冷道:“一共要用一百零八种药材,经过三十六道流程庖制。 文武火候的转换一定要顺畅……寻两个老太医,就能做到。 每月初、月中、月末,各服用一回。 必可延年益寿。” 贾环对犹自吃惊的苏培盛道:“老苏,记住,不要大意。煎药的人,一定要仔细挑选,要信得过。这件事,你亲自抓。 种种事件表明,宫里那个破地儿,从来没素净过。 你为陛下亲信,绝不可有半点马虎大意。” 苏培盛闻言一凛,忙道:“宁侯尽管放心,这件事老奴一定亲手去办,必不会出丁点差错!” 贾环点点头,道:“你是做老了事的,我相信你能做好。” 说话间,贾元春已经换好大妆,从大观楼里出来了。 身后跟着数十锦衣昭容宫女,还有数位老成的嬷嬷,小心的护着一个婴孩车,先一步送上了凤辇。 “老太太,老爷……” 贾元春眼中含泪,看着贾母和贾政等人。 贾母、贾政亦都面带离别之悲色。 贾环过去,道:“大家都不用作难,老太太若想念大姐了,让爹递折子上去,申请省亲就是。 也不用太靡费,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看个戏,热闹热闹就是。” 苏培盛则笑道:“贾家不同旁家,若递折子进宫,多半是会准的……” 见天色不晚,又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回宫了,贵妃也早些回去吧。 回宫后,陛下定要看看小皇子的。” 贾元春闻言,忙点头称是,贾母等人也纷纷劝她速归。 在抱琴和两个昭容扶持下,贾元春上了凤辇,与众人招手作别,缓缓离去。 又有甄玉在昭容和家中丫鬟的陪同下出了大观门楼,与贾母、贾政等人轻福,谢过容留恩情,美眸再看了贾环一眼后,登轿离去…… “五殿下,咱们也该回宫了。” 苏培盛对似不怎么想回宫的赢昼道。 赢昼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哭丧着脸对贾环道:“贾环,你马上就要出京了,往后我寻那个耍?” 贾环奇怪,以前大家也没一起耍吧? 不过话不能这般说,人家毕竟是友善的,他笑道:“不是说翻了年你也要下江南吗?到时候我真请你到处逛逛有趣的。” 赢昼想了想,道:“那好吧,不过……” 看他小眼睛眨巴着,贾环一皱眉道:“又怎么了?” 赢昼嘿嘿一笑,有些忸怩道:“贾环,你都要带着你老婆家眷出京了,你家里鱼缸里的鱼儿,可不就没人喂养了? 鱼缸里的鱼儿没人照顾可不行,你是我朋友,我来帮你照顾,怎么样? 等你们回京后,我一准还你们!” 说完,巴巴的看着贾环。 贾环笑了笑,看着赢昼点点头,道:“好,明儿我打发人全送你皇子所里去。你可帮我照顾好了……” 赢昼一张脸都放起光来,嘴合不拢,然后转头对苏培盛道:“苏培盛,你可听明白了,是贾环托我这个朋友,帮他照顾金鱼儿的,可不是我玩物丧志! 要是父皇和李师傅再问起来,你一定说明白了!” 苏培盛无奈点头,然后对贾环解释道:“五殿下养的鱼,让李师傅给告到陛下处,没收了…… 李师傅是翰林学士,在景阳宫里教天家子弟进学。” 说罢后,又对赢昼道:“殿下,再晚就不成了,宫里快要落钥了。” 赢昼虽然极不舍,可还是知道轻重,对贾环道:“贾环,我得走了,等明年我再去江南寻你耍。你……你多保重!” 说罢,上前抱了抱贾环,而后随着苏培盛匆匆离去。 …… ps:第二更。 正文 一千二百零五章 虚惊一场 贾家的家宴虽然已经曲终人散,但这一夜,却注定无法平静。 无论是贾家,还是其他。 从隆正帝携皇后皇子还有理政亲王登门贾家那一刻,几乎没过一炷香时间,整个神京城数得上的府第,便都得到了消息。 无数人为之震动,惊怒,以及,难解。 纵然圣心难测,可…… 可这算什么? 就算是打一棍子给个甜枣,但这甜枣是不是也太甜了些? 而当隆正帝赐甄园与贾环,并为其留兵部尚书一职的消息也传出来后,更是满城失声。 这一刻,所有的猜测都化为一句惊叹: 竟圣眷如斯! …… 怀德坊,镇国公府。 牛奔诧异不解的看着牛继宗,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怎么又去贾家了,还把甄园给了他?” 牛继宗皱着眉头,缓缓摇头,道:“天心如海,不可揣测。 不过…… 那位此举,大半是存了安抚勋贵的心思。 若无这次下驾贾府之行,他与勋贵将门的隔阂,再难弥合。 可今夜之事传出后,就没那么严重了……” 牛奔闻言,悚然一惊,急怒道:“爹,那位莫非又在坑骗利用环哥儿? 他怎么敢如此下作?” “诶……” 喝了声,牛继宗皱眉瞪向牛奔,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牛奔垂头丧气…… 牛继宗哼了声,念及明日他就要远出,到底没再教训,又道:“坑骗却不至于。 那位是至尊,若真想弥补今日之过,有的是其他法子。 广施恩德就是…… 再者,环哥儿也不是蠢人,他若坑骗,又怎能骗过环哥儿? ……环哥儿为他立下功勋无数,数次解他大难。 若无环哥儿相助,哼…… 所以,那位心里,对环哥儿应该也是有真意的。 若非如此,也不会做环哥儿的高堂父母。 这一点,不会差,也是最难得的。 不过在皇权面前,连亲子都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其他? 但只要环哥儿不反,不会危及他的皇位,他的地位,就会始终超然。 直到……” 话虽未尽,但牛奔却明白未尽之言。 直到新君继位。 “行了,你也不用担心环哥儿。 环哥儿远比你想象的更精明,也更精道。 他那样看重家人,哪怕不为他自己,也一定会为他家人着想,谋一条后路。 今日之事,连为父都看不透,不就说明他愈发长大了? 你们兄弟间相互关爱是好的,但你能把自己照看好,不给他添麻烦就是极好的。” 牛继宗见牛奔一脸的担忧,不由好笑道。 牛奔面色一红,却不愿低头,气骂道:“这臭小子,行事怎地不来跟爹和我商议商议,也好给他指点指点!” 牛继宗脸一黑,不过今日他出奇宽容,看着自己羞愧的垂下头去的牛奔,叹息了声,道:“他不是不愿来同我们商量,而是怕给我们添麻烦。 若是让那位知道了,环哥儿未必有事,咱们却一定被他厌弃针对…… 行了,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去吧。 明日一早,你就要启程了。” …… 贾家,大观园。 等所有人都去尽后,贾环回头对贾母和贾政道:“老祖宗,爹,你们先进去吧。 让二嫂张罗一下,将饭菜全热了重来。 一家子除了我和小吉祥,也没哪个真动了筷子。” 贾母和贾政闻言,想了想,觉得也好。 贾母奇道:“那你做什么?” 贾环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一票家将亲兵,还有若隐若现的董千海,对贾母笑道:“孙儿有些安排,速速就来。” 贾母也顺着贾环的目光往远处看了眼后,不再多言,带着一众孙子孙女和媳妇重回大观楼。 等家人都进去后,贾环脸色瞬时肃穆起来,看着迎上来的董明月和韩大,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简直难以想象! 纵然是御林军和圣驾,也绝不该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地般的进入贾府,甚至还是最里面的大观楼。 这种态势,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董明月面带愧色道:“大意了,是我将青隼全部喊走,去训话,再安排出京后留府事宜。谁也没想到……” 这个贾环早就发现了,不然也不敢和王熙凤在暗处亲热。 那里本该有青隼的暗哨。 可纵然如此,也不该如此。 贾环拧眉看向韩大。 韩大叹息一声,道:“纵然没撤离,也不济事。 那位忠怡亲王好厉害的人物,一人站在沁芳闸亭处,负手而立。 我请了董师傅来,都过不去……” “哼!” 董千海从后面走来,脸色难看道:“我听他说是为帝后驾到开路布防,才不愿给贾小子添麻烦。 既然连皇后都来了,就多半没恶意。 不然,我还过不得那小小的亭子? 他身上有暗伤未愈,真与我交手,死的一定是他!” 贾环闻言一怔,脱口道:“岳丈,他身上的暗伤还没好?我瞧他也不咳嗽了……” 董千海冷笑一声,道:“要是还咳嗽,倒也罢了,还有治愈的希望。正是不咳嗽了,哼! 你们这些权贵,看着都像好人。 那位皇帝和他好似兄弟情深,结果却把一个半步天象,生生拖成了这般!” 贾环闻言一个激灵,眼睛圆睁道:“岳丈,你……你说什么? 赢祥他是半步天象啊,还能累坏了?!” 董千海冷哼一声,不悦道:“半步天象又如何?半步天象也是人! 受了伤不赶紧医,还一宿一宿的熬,也能生生熬死!” 董千海不是纯粹的武夫,当初,传承数百年的白莲教,就是在他手上达到了顶峰! 若非英雄难过美人关,被设计陷害,又被贾环忽悠着董明月,毁了白莲根基。 白莲教怕是依旧会潜伏壮大。 论权谋心术,他并不下于任何人,可谓当世人杰。 没了白莲教,那么除了董明月这个牵挂外,董千海如今几乎是无解的存在。 他这般说,必然是有道理的。 既然如此,那么…… 脑海中一瞬间想出无数种情形,贾环冷汗流了一背。 猛回头! 看向东方皇城方向,是无尽的黑暗。 “爹啊……” 这时,见贾环面色凛然震惊,眼神狰狞失望,心疼不已的董明月嗔怪了声后,对贾环道:“环郎,不是这样的。 我爹之前说,那位王爷是自己没了活太久的心智,是自己放任伤势恶化的。 不然,但凡用点心,就算一日日的熬,半步天象也能自己熬过来。 那位王爷自己不理会伤势,才弄成现在这般。 而那位皇帝,怕是都未必知道呢。 不过,纵然伤势恶化,那位王爷至少也还有二三十年的时间……” 贾环闻言,海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冷汗后,眼神不善的看向董千海,嘟囔道:“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一拳……” “环郎啊!” 董明月又好气又好笑的嗔了句后,忙对黑下脸的董千海道:“爹,不怪环郎的,谁让你故意唬他!” 董千海闻言,差点没气的走火入魔! 他方才见贾环对董明月有兴师问罪之色,这才气愤在心,唬他一唬。 谁知转过头来,自家闺女还向着这混帐! 哼了声后,董千海一甩袖就要走,怒道:“我回西域去了!” “孙子孙子……” 贾环想安慰下这位不容易的岳丈,忙道。 董千海却勃然大怒,怒喝道:“好胆,你在骂哪个?” 贾环一怔后,哭笑不得道:“岳丈,我不是骂你……我是说,您不要孙子了?” 董千海听到孙子两字,才缓和了些脸色,对正使劲拉着他胳膊的董明月道:“还不松手?就没见过你这般傻的闺女!” 董明月讪讪笑道:“爹啊,我不是怕您教训他,我是怕您走嘛!” 这话连附近的韩大都不信,面色怪异。 董千海虽也不信,却舍不得骂自己闺女,轻哼了声后,瞪向贾环,凶狠道:“再敢欺负我囡囡,绝不轻饶。” 说罢,一甩袖子,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贾环轻轻吐出了口气,眼睛眯起,道:“岳丈真真厉害,不仅武功厉害,心思也厉害。 得亏我运气好,早早的得了月儿的心,这才没和岳丈敌对。 否则,只凭他这手心思,我还真怼不过他……” 贾环方才,是真的害怕了。 甚至差点生出了连夜带家人跑路的心思…… 董千海所言之事,太过可怖。 如果隆正帝连对他赤忠无二,一心侍奉于他的赢祥,都存了暗害之心。 那这个帝王,就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了。 冷酷残忍的超出了底线! 这样的人,绝不能共事相处。 还好,董千海只是在唬他…… 一旁处,董明月看着怔怔出神的贾环,犹豫了下,到底没将心底里的话说出来。 那就是,隆正帝或许对赢祥极好,也是真心待他为骨肉兄弟。 但是,他也未必就真的不知道赢祥的处境…… 董千海曾告诉过她,宫中奇人无数,能看出赢祥状况的,未必就没有。 只是,就算赢祥身体情况一直恶化,他也依旧有二三十年可活。 今年他四十多,再活二三十年,也有七八十岁,不算早夭。 隆正帝自忖,应该也还能再活二三十年,到时候兄弟一起上路,也是一种美事…… 最重要的是,对天子而言,江山社稷之重,高于一切,留下一个地位尊崇权柄极重的总理王大臣,对后继之君,将是一场噩梦…… 当然,这些都是董千海所揣测的,未必当真。 而董明月觉得,贾环此时想来也不想听这样的话。 因此,犹豫再三,并没有同他说…… …… 正文 一千二百零六章 对峙…… “难怪……” 贾环喃喃道。 “难怪什么?” 董明月在一旁奇问道。 贾环缓缓摇头,先对韩大道:“大哥,你带人下去吧。准备张罗的事也多……” 韩大应了声后,带人出了园子。 贾环方对董明月道:“难怪今日赢祥没有怎么留意二姐,想来,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董明月闻言面色一滞,眼睛闪烁了下,道:“环郎,他至少还能活二三十年。半步天象的强大,远迈寻常武宗。 他若没有受伤,静心潜修,他能再活一百年!” 贾环知道董明月的意思,他摆摆手道:“这些都不用说了,我不是没劝过姐姐。 可她……好似真的没这种想法。 月儿,我们不能强迫姐姐,对么?” 董明月闻言叹息了声,她对温柔可亲的贾迎春印象也极好。 因为疼爱贾环,所以贾迎春连对她这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弟妹都关心的不得了。 甚至还亲手给她缝制了身极好看的衣裳。 将心比心,董明月也希望贾迎春能过的好…… 只是…… 董明月点点头,道:“好吧,环郎说的对,一切都要看二姐姐自己的意思。 环郎进去吧,我还有些事没收尾完毕。 暗哨还得再布防下去,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 贾环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道:“哪里在乎这一会儿?跟我一起进去吧,一家人一起吃顿晚宴。” 董明月还不大习惯这种大家子生活,有些忐忑道:“不……不用了吧?青隼那边……那边还有许多事!” 贾环呵呵笑道:“再把你撂一边,岳丈就该教我怎么做一个好女婿了。” 他牵起董明月白玉般的手,道:“月儿,你是我的妻子,她们是我的家人,也就是你的家人。 你总不能一直与她们不相会,对不对?” 董明月红着脸,轻轻点点头,又噘嘴道:“为什么白荷可以在外边?” 整个贾家,她只和白荷比…… 贾环头疼道:“因为城南庄子有些东西太过重要,只有白荷……” “哼!” 董明月不满的哼了声,道:“青隼也极重要的!” 贾环觑眼道:“那要不我现在派人,去城外将荷儿也接回来?” 董明月见好就收,抿嘴笑道:“那还是算了吧,那妮子在长辈面前太能装,她若回来,老太太一准更喜欢她……” 贾环哈哈一笑,也只有这种时候,董明月才会有这种小儿女之姿。 他牵着董明月的手,两人往大观楼里走去。 董明月犹自不满道:“她就会花心思哄家里人高兴,不是弄镜子照影儿,就是做个鱼缸养鱼儿……” 贾环笑道:“你不用那些东西吗?” 董明月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甩了甩手,道:“凭什么不用?我还专门派了白鸪带着四个顶级高手暗中保护她。 真要遇到危险,白鸪她们是要用命护着她的。 我也会…… 不然,不定你怎么生气呢! 还不兴我收她一个礼?” 贾环哈哈一笑,道:“白荷给我写了封信,说专门给你准备了件礼物,保证你会喜欢到抱着睡觉,我觉得也是。” “什么礼物?” “明儿你就知道喽!” “哼!” …… “哎呀,明月也来了!快快入座,就等你了!” 见贾环带着董明月进来后,王熙凤眼尖,最先发现后高声笑着迎了过来。 董明月有些生涩的笑了笑,贾环对她低声道:“明日让人将留下来的暗卫,都介绍与二嫂认识。家里若有急事拿不定主意,可先来寻二嫂。她也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 王熙凤走到近前后闻言,知道贾环是在堵漏子,丹凤眼有些妩媚的看了他一眼后,上前拉起董明月的手,笑道:“我算什么巾帼英雄?咱们家明月才是真真的巾帼英雄! 我都听环兄弟说过,明月不惧万里,数次就他性命。 说起来,明月是咱家真正的功臣呢! 快随我入座去!” 董明月闻言,看向贾环,贾环笑道:“先给老太太和老爷请安。” 董明月点点头,随王熙凤走进正堂中间的桌席前,屈膝福下,对满面笑容的贾母道:“明月请老太太安,请老爷安。” “好好好!快起来吧!” 贾母一迭声的笑着叫起,将董明月招到身边后握着手,上下打量了几遍,直看的董明月羞红了脸,俏脸上隐隐有细汗浮现。 这比让她对战一半步天象都有压力。 “老祖宗,看看就行了,再这样看下去,其他孙媳妇吃醋了啊!” 贾环笑着解围道,其她人捧场一笑。 贾母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佯怒道:“之前我就喊你喊了明月来,一家人吃饭,独缺她一个,算什么?没你这般心狠的!” 董明月慌忙道:“不是的老太太,环郎也有唤我,只是青隼……家里许多人手要安排,时间太急,我才……” 话没说完,贾母却已经变了脸色。 说到底,贾母还是这个时代最正统内宅妇人,也是最正统的婆婆。 对爷们儿行事,她可睁一眼闭一眼,哪怕方才贾环和贾琏兄弟俩都不要脸的直言平康坊和秦淮河画舫之事。 她都可装作没听到…… 以她数十年的生活经验看来,爷们儿哪有不偷腥的? 算不得大事。 但对女儿家行事,却要求颇严。 因为事关名节家风! 尤其是儿媳妇和孙媳妇。 连王夫人那等有心机的人,在贾母跟前也得懂事守礼。 背地里怎样,谁都管不着。 但明面上,一定不能坏了礼数和规矩。 而董明月,却连连坏了规矩。 她对贾环,可以称“我们爷”,可以称“老爷”,甚至可以亲昵些直接称“爷”。 哪怕僭越些,称个环哥儿,都比那句“环郎”强…… “环郎”,是大妇的亲昵称法。 戏文里,杨贵妃就唤李隆基为“三郎”。 而赢杏儿,也是称贾环为“环郎”,肉麻些,也可以称“三郎”。 但董明月不行。 这还是其一,更大的错误,便是她说,贾环唤她一起和贾母及家人会宴,她却因为旁的不正经事给拒绝了。 没错,内宅妇人,除了女红和相夫教子孝顺舅姑外,其他的事一律是不正经的事。 而因为这样的事,耽搁了给长辈请安,就是不孝! 贾母容得其他,却容不得坏了规矩体面,容不得不孝之人。 哪怕看在贾环的面子上,她没有当场发作,却还是沉下了脸面来。 这一忽然变脸,却唬的董明月面色煞白,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不安的看向贾环…… 其他人也都悄悄屏住了呼吸,神色不宁的看着事态变化…… 换做其他人家,此刻老太太已经可以惩戒不安分的孙妇了。 贾环轻叹一声,道:“老祖宗,明月自幼生于江湖,长于江湖,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的千金闺秀……” “但她现在是贾家妇!” 贾母沉声道:“怎能坏了规矩礼数和孝道!” 贾环看了眼面色愈发煞白的董明月,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心疼的眉头皱起,声量微高道:“什么规矩?什么礼数? 明月数次不惜以身犯险,救我于危难间。 上次为了替我弥补天大的漏子,更是连续十数日不眠不休,往返于都中和西域,数万里之遥,差点没熬过去! 她救了我,也救了整个贾家。 这样的好孙媳,还要她守什么规矩,什么礼数?” “环哥儿,有话好好同老太太说,你跟哪个在喊?” 贾政沉下脸训斥道。 这一幕,着实骇人! 贾环面色一滞,回头看向贾母,看她绷紧的脸上隐隐发白,心中一叹,跪地道:“老祖宗……咱们家情况特殊,孙儿的情况也特殊。 孙儿是庶子出身,没什么强力的母族护持,家中也没什么得力的兄弟相助。 孤身一人,东拼西杀! 能走到今日,全靠几个红颜知己,倾心相助。 若无明月,孙儿骨头都不知道埋了几回了…… 除了明月如此外,白荷亦是如此。 到现在,白荷还在城外码头上,替孙儿安排周旋。 她为了替孙儿挣家业,双手上的皮都烫坏了几层…… 这才让孙儿有了足够的家底,去做别的大事,也让家人能过上富庶无忧的生活。 她已经极不易了,难道还要责怪她,不能及时的晨昏定省,不能每日给老祖宗您站规矩?” 贾母气的发抖,道:“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我多咱说要责怪她们没给我站规矩?我几时要你们来给我站规矩?” 贾环“诶”了声,无奈道:“老祖宗,孙儿不是这个意思…… 孙儿是说,明月很不容易,她人极好,老祖宗您大人大量,就不要太过苛责于她……” 贾母喘息了几声后,冷哼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苛责明月? 她这般能干,比凤姐儿还能干,我喜欢还来不及,为何要苛责她?” “嗯?” 众人傻眼儿了,贾环也傻眼儿了,道:“老祖宗,那您方才……” 贾母再冷哼一声,拉着董明月的手拍了拍,道:“方才我是不知道,你竟这般待你媳妇! 多好的姑娘,你就让人家做那些事? 我听着都不落忍! 从西域到长安,老天爷,多远的路,你让人十来天就跑个回来,还不眠不休! 真真好狠的心! 环哥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有能为的,今儿我才知道,闹了半天你就是个吃软饭的! 全靠你几个媳妇!!” “噗!” 见贾环被教训的目瞪口呆,桌边众人无不喷笑。 王熙凤李纨尤氏等人,更是惊叹贾母转圜局势的手段,惊为天人! 一瞬间,就从尴尬的位置,转变成优势地位,了不得! 董明月也总算恢复了呼吸,不像方才那般,羞愧的简直无处容身。 贾母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近前,道:“真真是委屈你了,我原不知道这些,若是知道了,再不能让你吃这么多苦。 这般委屈,谁家孩子不是爹娘的心头肉? 你尽放心,日后有老祖宗疼你! 环哥儿再敢这般虐待你,你就来寻我,真当没王法了?” 论内宅笼人心的手段,一百个董明月都抵不上一个贾母。 素来坚强的她听闻这些话,也不知怎地,眼中泪就扑簌扑簌落下,想说话感谢,却哽咽的说不出。 直觉得曾经的那些辛劳付出,都值了…… 贾母忙让鸳鸯取来绣帕,替董明月抹去泪,道:“好丫头,让人带你去洗把脸,回来后同老祖宗一起吃个饭,和家人一起吃。” 董明月点点头,感激道:“谢谢老太太,明月不懂规矩处,请老太太多教诲。” 贾母拍拍她的手,笑道:“快去吧,再谈什么规矩,环哥儿就真要造反了!老婆子年纪大了,已经治不住他了。” 眼神有些无奈…… 董明月却“噗嗤”一笑,灿若夏花,又觉得这会儿笑可能不大好,忙抿住嘴,小心的看了眼贾母,又颇为甜蜜的看了眼贾环后,方跟一脸笑容的鸳鸯去偏殿净脸了…… 她在外面可是听说过许多内宅事,谁家老祖宗发作媳妇,丈夫非但一声不吭,还反过来帮老太太惩治打骂。 真遇到那样的不良人过一辈子,还不心寒死? 幸好,她很幸运! 等董明月身影消失在正堂后,贾母有些无力的一叹,对众人道:“罢了,也是个可怜见的,不容易。 只是……家里莫非又要多一个小吉祥?” “唔,老太太叫我?嗝……” 坐在贾惜春身边,正在喝小酒的小吉祥抬起红扑扑的脸,大眼睛茫然的看向前面,曲着眉头疑惑道,顺便打了个小酒嗝。 “噗嗤!” 林黛玉再也忍不住了,将脸伏在身旁史湘云的肩上,笑个不停。 贾母脸一黑,又瞥见贾环正偷偷给小吉祥使眼色,也忍不住笑出声,道:“罢罢,这个家我也是当不得了! 反正你们后日就要离了去,爱怎么折腾,就去江南折腾吧!” 贾环嘿嘿一笑,使眼色让小吉祥低头吃喝她的后,方起身道:“老祖宗,孙儿这辈算是都长歪了…… 不过您也不用灰心,等着,过二三年,孙儿领一支宁国小部队回来,都是您的重孙子重孙女儿,到时候您再好生教导他们!” “呸!” 贾母狠狠啐了口,却笑的怎样也合不拢嘴,道:“你说话要算话!” 贾环得意的哈哈大笑,看了眼早已羞红脸垂下头的众女,道:“自然当真!要不您以为孙儿下江南干什么去?” 贾母和薛姨妈、王熙凤等人笑的不成样了,贾政也是又是生气贾环无礼,又忍不住期待他带一支宁国小部队回来的模样,那可都是他的孙子孙女! 贾环又道:“今儿城门已经关了,等明儿孙儿再带白荷回来,然后一家人给您和爹磕头!” 贾母道:“不止白荷吧?我记得还有一个蒙古丫头……” 贾环垂头道:“乌仁哈沁姐姐在西域替孙儿放羊呢……” “你……真真是胡闹!” 教训罢,贾母又绷不住和薛姨妈等人大笑。 直到笑的都快无力,贾母摆手道:“好了好了,都是你的人,你不心疼,我也没法子。 不过,我信你是有苦衷的! 至于宁国小军团的话,你也莫再挂在嘴边…… 你不害臊,玉儿她们还害臊呢! 再敢胡说八道,仔细回家后她们一起撕了你的嘴!” 贾母的话,又让薛姨妈、王熙凤还有尤氏、李纨和娄氏等人大笑不已。 也都隐隐期待看到那个场景…… 众人说笑着,没一会儿,董明月和鸳鸯也回来了,重新落座入席。 贾家一家人,除了还在忠顺王府静室内陪王妃诵经的赢杏儿,替贾环在西域放羊的乌仁哈沁……以及在城外码头的白荷外,第一次,全家聚集在一起,吃了顿愉快的晚宴。 …… ps:贾老三就要带着老婆们下江南逍遥快活去了,我还在每天上班,空余时间码字。 身体不太好,也不知道挂了后,会不会穿越到红楼去。 万一去了,别穿越成冯渊就好…… 正文 一千二百零七章 二十四桥明月夜…… 翌日清晨,贾环从蘅芜苑醒来。 因为昨夜散场时,薛姨妈说,还有些事要请贾环做主,他便来了这里。 其实也没什么其他事,甚至没有提出想随大家一起下江南的话。 薛姨妈,是个极精明的妇人。 既然她看出贾环不想她随之南下,就绝不会提出来,让她自己陷入尴尬中。 她只提出了,希望贾环带薛蟠一起去江南…… 因为薛蟠在金陵长大,对那里很熟悉,可以帮到贾环。 另外她也担心,若贾环不在京里,薛蟠没了约束,会闯出天祸来…… 贾环想了想,并没有拒绝薛姨妈。 这种事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不过也没同意让薛蟠明日就随他一道下江南,薛蟠可以在京中陪薛姨妈过完年后,再去江南。 “爷……” 一道濡软而又清净的声音响起在耳畔,贾环侧头看去,就见薛宝钗睁着澄清的眼睛正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伸手揽过去。 薛宝钗俏脸一红,羞赧万分,却任凭贾环用强有力的胳膊,将她的身子霸道的揽到怀里,她侧着脸,伏在贾环胸膛前,聆听咚咚咚的心跳声。 贾环轻抚着她丰润如暖玉的身子,爱不释手。 薛宝钗伏在贾环怀里,俏脸通红,心中有喜悦,也有无奈。 骄傲自负如她,曾期待凭风上青云,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以色侍人,以色固宠…… 唯一幸运的是,她知道贾环不是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的薄幸郎。 这也许就是她依旧这般爱他,任他施为的缘故吧…… “爷……” 薛宝钗再唤一声。 贾环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梢,没有出声,却在她丰润的肩头拍了拍,示意听到了。 薛宝钗换了个枕姿,轻声道:“昨夜妈说的话,可让爷作难了?” 贾环呵呵一笑,道:“那作什么难?不过让你哥哥去江南耍子罢了。 换个地儿也好,就在近前,惹出了事也方便处理。” 薛宝钗闻言,抬起头,歉意的看着贾环,道:“爷,我家里总是给您添麻烦,不像明月和白荷她们,为爷的事出了那样大的力。相比起来,我们都成了没用的累赘……” 贾环失笑道:“这叫什么话?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薛宝钗叹息一声,道:“又何曾只是我,颦儿丫头和云丫头她们也一般。 昨天你说的那些事,真真震动我们了。 原以为我们都是极不错的,却不想……” 贾环将她搂紧了些,又随手解开她脖颈处肚.兜的扣结,然后将那碍事的劳什子枕在脑后,两人便亲密无间的相拥在一起…… 薛宝钗羞涩的话都说不下去了,只紧紧伏在贾环怀里,不敢抬头。 却又被贾环霸道的将她抱起,面面相对的放在身上。 这个姿势,让薛宝钗羞耻的闭上了眼…… 贾环呵呵一笑,在她不抹而红的唇上亲了口后,环抱紧她,笑道:“无论是明月还是荷儿,的确都助我良多。 但我让她们做这些事,却不止是因为她们能帮助我…… 更重要的,是她们喜欢做这些事,我才让她们去做。 再比如幼娘,因为喜欢研究医理,所以我就让她继续做郎中。 记得当初她第一次在家里过生儿,我问她想要什么,并要求她必须同我说实话,而且是做梦都想要的那种。 我逼问了半天,钗儿你猜她说想要什么?” 薛宝钗强忍着羞涩,睁开水意盈盈的杏眼,看着贾环道:“是……是医书么?” 贾环呵呵一笑,手在锦被里活动着,看着面色愈殷红的薛宝钗,摇头道:“不是,她想要一副人骨架!” “……” 薛宝钗脸色都白了白,看着贾环震惊的说不出话。 贾环哈哈一笑,耸耸肩,在她腰下隆起处拍了拍,道:“没错,就是一幅骷髅人骨架! 我寻了一幅送给她,她极喜欢…… 要是老太太知道这件事,非得唬晕过去不可,再不会和幼娘说笑。 但是,若不是因为幼娘这般喜欢钻研医理,她也不会取得这般了得的医道水平。 对不对? 而荷儿和明月也一般,一个将鲁班之术扬光大,应该堪称当世第一人! 另一个,则成了绝代女武神。 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她们在做各自喜欢做的事。 她们的喜好,在这个世道里,算得上离经叛道吧? 但那又如何? 我的女人,喜欢就去做! 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至于是否能帮到我,却并不重要。 我又不是真的是吃软饭的…… 所以你们也一样,先明白自己喜欢什么,然后就放手去做。 我都支持! 帮得到我的自然很好,但就算帮不到,只要能实现你们自己的理想,我见了也极喜欢。 有自己事业的女人,最迷人。 你若想在江南做大薛家的产业,我也支持。 真的,没问题的。” 薛宝钗听闻贾环所言,心里感动不已,更觉得所托得人。 眼中的媚色也愈的多了,目光却幽怨的看着贾环。 实在是这位爷在锦被里的动静愈大了,不止用手…… 贾环嘿嘿一笑,道:“钗儿,这大好韶光,咱们可不能浪费了。 以前老祖宗托你教我诗句,我记得,有一句诗是这样吟的,叫: 二十四桥明月夜…… 后一句是什么来着?” 薛宝钗一张俏脸成了西天的晚霞,眼眸似水般嗔怨的看着贾环,颤声道:“爷啊……” 贾环的手在锦被里穿越河谷,没入草木,轻轻抚着,眼神邪魅的看着薛宝钗。 薛宝钗拗不过他,只能俏脸如血的颤声道:“是……玉人何处教吹.箫……” 贾环又在她樱红的唇上咬了咬,低声笑道:“那你还等什么?” 薛宝钗:“……” …… 神清气爽! 古往今来,大家都爱清晨锻炼,果然是有道理的。 每天晨练一小时,幸福工作五十年! 咳咳…… “早上好啊,林姐姐!” 潇湘馆,甚至是整个大观园,都已经忙成了一团。 数不清的丫鬟嬷嬷,将数不清的箱笼流水般的搬出园子,送上马车,然后送往西城外码头,再搬上船。 等贾环到潇湘馆时,林黛玉正与紫鹃不停的打包,他站在门口灿烂的挥了挥手,问早安。 林黛玉闻声转过头,先是一喜,随即美眸中眼神变得不善,嗔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早上好!” 贾环打了个哈哈,走近房间,往月亮窗洞里的竹椅上一趟,道:“昨儿姨妈说了些事,就休息的晚了。今早上,宝姐姐又在纠结昨儿明月的事。 她说没想到明月和白荷她们帮了我那么些,她却没有,非但没有,她那熊哥哥还整天拖后腿……” 林黛玉闻言,信以为真,丢下手里的书本,走近前来,黑白清明的眼睛看着贾环道:“那你怎么说?” 贾环伸手揽过她,让她侧坐在自己身上,见林黛玉抿嘴一笑后,也欢喜的笑了起来,道:“不就那般开导喽?我不是为了她们能帮我才让她们做那些事的。之所以让她们做那些事,是因为她们喜欢做那些事。 还让她跟林姐姐学,喜欢查账的时候,就查它个底朝天。 没兴趣的时候,就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样才最好!” 林黛玉合不拢嘴,洁白的贝齿趁着粉润的唇,很好看,歪着头,腻了腻鼻尖,笑道:“就你会哄人!早上不知做了什么坏事,这会儿跑过来说好听的!”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探起上身,飞快的在林黛玉唇上亲了口,然后在她捶打中又躺下,得意的笑…… 林黛玉先看了看后面忙碌的紫鹃和嬷嬷,然后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今儿不是你那些好兄长们都要出京了,你怎地不去相送?还在这里顽闹!” 贾环一耸肩,道:“该说的都说过了,该做的也都做妥当了,还送什么? 离别固然让人不喜,却也不能沉浸在那种情绪里。 毕竟,我又不是女孩子……” “噗嗤!” 林黛玉笑弯了腰,趴在贾环身上,扯住他两颊,一扯,咯咯笑道:“你就是女孩子,好丑的女孩子!” 贾环也不挣扎,撇嘴道:“我要是女孩子,林姐姐可糟了,晚上……” “不许胡说八道!” 林黛玉羞恼的捂住贾环的嘴巴,嗔怒道。 贾环“嚯嚯”一笑,张口在林黛玉捂他嘴巴的手掌心处一添,林黛玉便一个激灵,软倒在他身上…… 贾环得意的哈哈大笑,起身用力在林黛玉唇上亲了亲后,将她放在竹椅上,道:“你和紫鹃先忙,我去李老相爷府上,跟他告个别,等回来再帮你拾掇。 重的珍贵的,不放心婆子们搬的,都留下来,我回来搬!” 林黛玉倚在竹椅上,轻笑道:“我这里不用你管,你去忙你的正事去吧。” 说罢,又对贾环往一旁使了个眼色…… 贾环真是稀罕死她了,对她递了个“老婆真贤惠”的飞眼儿,然后悄然走到一旁紫鹃处。 紫鹃正弯腰在床榻上整理衣裳,江南这个时候,还不冷呢,又要把薄衣裳翻出来备好。 之前屋里的丫鬟嬷嬷,在贾环进来躺在竹椅上时就退下了。 所以屋里如今只有贾环、林黛玉和紫鹃三人。 贾环悄悄的走到紫鹃身后,在她躬起的"qiao tun"上拍了拍…… 紫鹃如遭雷击,身子一僵后,猛然站起来,转过身一张脸涨红,怒视贾环。 贾环嘿嘿一笑,然后飞的在她唇上狠狠亲了口后,转身就跑! “哎呀……” 紫鹃愈羞恼,追之不及,只能一跺脚冲林黛玉道:“姑娘你也不管管!” 林黛玉此时的神情神似某人,躺在竹椅上悠悠的摇着,呵呵道:“小蹄子,你三爷疼你呢!别得了好还卖乖……” 紫鹃差点气厥,道:“姑娘愈不学好了!” 林黛玉不理她,知道她脸皮薄,一时放不开罢了,时间久了,自然好了…… 她所愁绪的事是:“紫鹃姐姐,等咱们回了江南,要不要回林家宗祠一回? 也该去给爹娘上上坟了,却不知他们,过的好不好……” …… ps:生活中,总会有惊喜,加油…… ,(), 正文 一千二百零八章 到底为了哪般? 从大观园出来后,贾环便与公孙羽汇合。 之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候,他还要冒着惹无数人猜忌的风险,前往李相府,探望李光地。 是因为他得到消息,李光地病了。 随着秋渐深,长安的气候一日较一日凉寒。 感染风寒的人数,也愈发多了起来。 尤其是年老体弱的,就更没抵抗力了。 不是每一家,都如同贾家一般,早早的烧起了地龙和火炕。 这个时代,贵门府第烧火炕用的可不是煤炭。 黑乎乎的煤炭,还会冒出刺鼻烟气,如何符合高门气度? 贵家里焚烧的,都是从秦岭里砍回来的巨木,有专门的烧炭仆人烧成炭火,而后再送入炉中。 有些人家里,甚至还往里掺杂一些香料草木。 如此一来,花费就颇为不凡了。 贾家自然承受得起这种消耗,可李光地府上,却远远不能承及。 李光地为官数十年,历三帝相二主,却连一百两银子以上的礼都没收过。 纵然前些年太上皇在时,宫里的封赏不绝。 可那时李家太夫人在,花费极多,差不多都花费干净了。 等隆正帝掌权后,虽然依旧优渥李府,可他太抠门了,一次赏个一千两银子,够做什么…… 许是如此,李光地才受的风寒。 黑云车内,听着贾环絮絮叨叨讥讽隆正帝小气巴巴,公孙羽抿嘴乐不停。 不过她也看得出贾环的担忧,便握着他的手,柔声劝道:“爷不必担忧呢,上一回我就替老相爷诊过脉,老人家身子保养的极好,也没留过什么病根。 如今纵然受了些风寒,想来只要煎一副清药服下,就会没事了。” 贾环呵呵一笑,轻轻用手摩挲着公孙羽的脸庞,道:“有幼娘在,我何时担忧过?” 公孙羽闻言,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吁!” 马车停下,车外传来韩大的声音:“环哥儿,到了。” 贾环对公孙羽道:“我先下去了。” 公孙羽轻轻点点头,替贾环推开了车厢后门。 贾环走下马车,就见相府公子李怀德正站在正门门楼下,不喜不悲的看着贾环…… 他如今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平生第一次挨打,就是被贾环在闹市上一耳光扇的飞起…… 虽然后来被相府太夫人喊来贾环,往他屁股上抽了一拐杖。 可这对李怀德而言,并不能化解他内心的羞辱。 当然,有羞愤,不代表他会对贾环做什么。 但也不代表,他会对贾环有什么好感。 只当井水和河水,不相往来就是…… 贾环自然也没有热脸铁冷屁股的觉悟,他与李光地都是平辈论交,为忘年好友。 李怀德只能算个晚辈,他只与李怀德点点头后,就对相府门子扬了扬下巴,道:“打开门,让马车直接入二门。” 李家门子闻言,尴尬的看向李怀德,李怀德面无表情。 若是换个人,哪怕是宗室王世子,敢在李家门前这般越俎代庖,李怀德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封折子送入禁中,保管让那人没有好下场。 可眼前这人…… 李怀德也不知他那老子是怎么想的,竟会对这个小流.氓大纨绔这般喜欢。 佞人! 想起那一耳光,李怀德心里没好气的骂了声。 却也只能在心里出口气。 他对门子点点头后,几个门子忙开正门,让马车入内。 仪门前候着的小厮迎了过来,从韩大等宁国亲兵手中接过马车,驶向二门。 二门处,还有健妇候着…… 李相府乃是太上皇当日钦此的官宅,前后五进,与荣宁二府都相差无几。 在二门下了马车后,公孙羽又上了软轿,一直抬往后宅深处,李光地住处。 贾环如入无人之境般,大步入内,这幅姿态,着实让李怀德抓狂…… 他也知道,贾环这般做,多半是在故意气他。 虽明知是敌人之计,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真生气啊! 心中骂不停:这贼子真是蔫儿吧坏! “哈哈哈!” 见公孙羽的软轿落地后,贾环哈哈一笑,上前替公孙羽撩开轿帘,轻扶着她下轿,又帮她拿过药箱,两人一起往屋里走去…… …… “哟!老爷子,我只道你在受苦受罪,没想到你老这个时候还有这份兴致。 想给你家如意再添个弟弟是怎么着? 亏我听到消息后就赶来,谁知你在这一树梨花压海棠……” 贾环推门而入,就见李光地赤着上身躺在穿上,一个丫鬟正在他身上按着。 听到有外人进来,丫鬟忙替李光地盖好锦被,红着脸退到一旁。 李光地没牙的嘴里嚯嚯笑着,看了看贾环,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药箱,和身后的公孙羽,老眼中闪过一抹柔和,笑骂道:“你这小猢狲,就要出京了还不安生,跑到老夫这里胡说八道!” 说罢,又看向公孙羽,道:“之前就想打发人去请丫头来瞧瞧,可听说你们就要出京了,索性就不再麻烦你,没想到,到底还是来了。 快来给我瞧瞧,让人拔了两个火罐,还是不舒坦。 唔,你下去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房间里的丫鬟说的。 那位相貌俊俏,身材丰润的丫鬟红着脸,低着头出去了。 路过贾环时,被贾环火辣辣的眼神看的脑袋差点没垂头胸口,连耳根和脖颈都红透了…… “爷啊……” 从来最顺从贾环的公孙羽,都快无地自容了,低声嗔怨了声。 贾环打了个哈哈,回过头看向李光地。 却见老头子眼中闪过一抹光芒,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贾环心里了然,老头子果然非一般人,察觉出了问题。 方才出去的那个丫鬟,身上明显有不弱的武功,又怎会是一般的丫鬟。 而李光地,虽不知从何处察觉,却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丫鬟不同寻常的身份…… “这屋子里不是挺暖和的吗,好端端的,怎地就受了风寒?” 贾环随意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问道。 公孙羽已经去了床榻边,为李光地诊脉。 李光地轻叹一声,道:“到底上了年纪,不如从前喽。” 贾环嗤笑了声,自己斟了盏茶,饮了口后,道:“可是你家如意不孝顺?苛待你这老父,不舍得烧地龙? 我一会儿打发人送二十车好炭来。” 李光地笑骂道:“胡说八道,如意也是个孝顺的……不过你要送就送吧,左右你不缺银子。 多送几车,再添点香料……”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都说您老清廉,超过一百两银子的礼从来不收,我看那些人也都是睁着眼说瞎话! 我的礼您不就收了?” 李光地笑的开怀,咳嗽了几声后,道:“之前并未让烧地龙,烧了后屋里火燥气重,不舒坦。却没想到,竟成了废物,连点风寒都受不起了……” 贾环沉吟了下,道:“老爷子,要不同我一起南下? 江南水气足,冬日里屋子烧了地龙,和春天一样,适合疗养身子。 陛下将甄园赐给了我,那么大的地儿,我在玄武湖畔给您老拨一座小楼,日子过的保管舒坦!” 李光地哼哼一笑,有些向往,又有些遗憾,老迈的声音颤巍道:“说你傻吧,你又比谁都精明,知道急流勇退,另辟蹊径…… 说你精明吧,有时又糊涂的可笑。 咱爷俩要是凑一块儿,一起出京,京里的人,还吃的香,睡的着么? 老夫老喽,老不以筋骨为能,就在这里度余生吧,省得折腾的朝野不宁……” 贾环闻言,心里一叹,忘了这茬儿。 李光地故旧子弟满天下,以江南最重最多。 两江总督在他面前,都要执弟子礼。 光他一人,朝廷都不会放心让他南下。 若再加上一个军方背景深厚的自己,呵呵…… 贾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虽是人之常情,但到底不大舒服。 房间里陷入安静,有些寂寥。 好在,这时公孙羽诊脉完毕,起身道:“老相爷身子骨问题不大,风寒已经退的差不多了,不用针灸。 我再开副药,煎熬后服下一剂就能痊愈。 只是日后要好生养着,不能坏了元气……” “好好好!” 李光地笑的开怀,伸手在床边的一根红绒线上扯了扯,不一会儿,就从外面进来一个嬷嬷。 李光地对公孙羽道:“还得劳烦姑娘亲自去给老头子煎一副药,家里的郎中都笨的紧,远不如姑娘高明!回头,老头子定奉上好东西做诊金!” 公孙羽红着脸,忙道:“给老相爷诊治,是丫头的福分,万不敢收什么诊金,我家老爷也是不许的。” “你这败家傻老婆!在家里我怎么教你的? 人家要是小气不给,或者给的东西不好,你再这样说。 人家要是给了好东西,你就立马收下! 怎地这会儿就说不要了?” 贾环气急败坏道。 李家的嬷嬷惊骇的看着贾环,她在李家当了一辈子的差,还从没见过这么大胆而又不要脸的主儿。 公孙羽也羞臊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唯有李光地,笑的又喘又咳的,有些骇人。 贾环上前将他扶在床头靠起,替他拍了拍背,顺好气后,李光地对那嬷嬷道:“领着这位奶奶,去药房煎药,都听她的。” 那嬷嬷忙应声后,恭请公孙羽去了相府药房。 等房门再次关上后,李光地浑浊的老眼忽地变得明亮之极,他死死盯着贾环,道:“环小子,你跟老夫说道说道,这般急着出京,到底为了哪般?” …… 正文 一千二百零九章 玉扳指 “你这般急着出京,到底为了哪般?” 贾环闻言一怔,看向李光地。 . 李光地一摆手,道:“这里只有咱们爷俩儿,你也不许再装傻充愣。 旁人看不出你的门道,是因为他们都是局中人。 老夫却站在局外,冷眼旁观你多时,若是再看不出你的名堂,这些年,就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但饶是如此,有些地方依旧不解,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光地的眼神,隐隐有些狐疑和审视。 贾环干笑了声,看着李光地道:“不管为了哪般,都不会是造反。 这一点,老爷子你总相信吧?” 李光地哼了声,道:“知道你现在不是为了造反,但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韬光养晦?” 贾环无语道:“等小子在江南把声势造起来,你老就知道是不是在韬光养晦了。 也不敢瞒你老,说到底,小子就是不想将银行总部建在京里,怕被人惦记。 而之所以做这个银行,也只是为了自保。 您也知道,小子太过年轻,手中的力量,又让许多人放心不下。 当今天子在位时还好,可一旦…… 怕生变故。” “所以,你就想用一个劳什子银行,勾连四方利益,以图将来自保?” 李光地将信将疑道。 贾环点点头,拉着张椅子到床榻边,坐下后与李光地相对,目光毫不避及的看着老人,道:“老爷子,您是老于世故的,所以能看破小子的布局,也当明白小子的心思。 很简单,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牢不可破的关系。 祖荫,交情…… 都会随着时间而褪色。 唯有利益永恒! 小子以为,只要贾家能够给大家带来利益,成为不可取代的一份子,那么这些人就一定会永远保着贾家。 小子不掌军,不知政,只给大家赚银子…… 我就不信,谁还非要将小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李光地目光深邃的看着贾环,道:“你就不怕……日后会被人摘了果子,再砸碎了骨头,喝你的骨髓? 你虽不掌军,不知政,可你勾连四方,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能量和威胁。”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贾环深呼一口气,道:“小子已经将最大的一份利益,分给了天家。 我手中的份额,远不及天家所有。 而勾连在一起的势力,给予他们的利益,却不会超过造反带来的风险。 难道,还会让人不安心? 至于敲骨食髓……有这样贪心不知足的人?” “未必就没有……前朝神宗皇帝,不就是酷爱银子的人?从没个知足的时候。 到那时,你又当怎么办?” 李光地眯起眼,紧紧盯着贾环,问道。 贾环沉默了稍许后,道:“他若真想要银子,舍给他就是。 小子从来都不是守财奴。 只要能许我带着一家远离中原,逍遥自在就可。 若还贪心不足,不肯罢休,非要要了贾家阖家性命。 那么……” 说着,贾环顿了顿,面容忽然变得隐隐狰狞,寒声道:“小子虽不会试着鱼死网破,但伊霍之行,某亦能为之!!” “大胆!” 李光地瘦弱的老身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厉喝。 虎老雄风在,一时间的威势,如天地变色般,压向贾环。 贾环却浑然不惧,寸步不让的与李光地对视着。 他自忖问心无愧! 良久后,李光地才缓缓的收起了气势,叹息一声后,垂下眼帘,用老迈孱弱的声音道:“你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伊尹霍光二人,行废立之事,又岂是人臣能为的事?” 贾环沉声道:“纵然再不该,可总也要保证家人的周全安危。 否则,谈何男儿大丈夫? 至于万千罪孽和骂名,我一人当之便是!” 李光地抬起眼帘,看向贾环,道:“那废立之后呢?哪个后继之君,能容得下你这样的臣子?” 贾环淡淡道:“所以,小子才花费大精力,开发西域。 不求其他,只求能建起一块可居之地,为贾家谋一条后路。” 李光地闻言,缓缓仰起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叹息一声,道:“如此,就能说的通了。 也真是难为你了…… 你在西域,应该还有一手吧? 旁人都只道你手下除了那几百亲兵外,就只有五城兵马司那一千兵丁。 可如今看来,你自然不会只留这么一手。” 贾环干笑着点点头,道:“果然瞒不过你老人家,小子在西域的确还藏了只暗手,但人数不多,只求关键时刻,能接应家人。” 李光地饶有趣的看着贾环,道:“你这猢狲,怎会将老底都告诉老夫? 你就不怕老夫将这些话都告诉皇帝? 只凭你那句‘伊霍之行,某能为之’,陛下就会把你喊进宫里,教你什么是人臣之道。 学不会,怕是出不了宫……” 贾环无奈道:“不说明白不行啊,您老爷子不问也就罢了,可若问了,我不老实回答,您不给我添乱,也就不是您李相爷了。 在您心里,任何人都没有大秦的江山社稷重要。 太上皇尚且如此,更何况小子? 别看您老都活成老不死的了,可小子忌惮的人里,您老绝对属第一!” 这句话,绝不是马屁之言。 李光地这样的巨擘,论能量,甚至论威望之隆,都要在隆正帝之上。 更何况,这老头子是真真活成人精的,经验丰富,智计百出。 他要是想给贾环下绊子,那才是防不胜防…… 贾环话虽说的大胆无礼,李光地听了却极受用,嚯嚯笑了一阵后,看着贾环道:“你是极好的孩子,老夫也极喜欢你。 心里知道忠孝,当初被贾家赶出府,回头来还是那样孝顺,日日给荣国夫人晨昏定省,对家里姊妹们友爱呵护。 太上皇在时,你恭顺太上皇。 陛下在位时,你又恭顺陛下。 不迂腐,知道变通,知道社稷为重,这一点,最好,也最难得! 更难得的是,你心里还装有天下百姓,不似其他勋贵那般奢靡糜.烂…… 所以,老夫没有不喜欢你的道理。 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走的太顺了,顺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样,好事也变成了坏事。 老夫就算再喜欢你这孩子,也要为江山社稷除了你…… 好在,你一直都保持着那份赤子诚心。 好哇,真好哇!” 贾环叹息一声,垂下眼帘道:“其实有时候,小子也觉得委屈,憋屈的不行,恨不得放开手大闹个天翻地覆。 可冷静下来就知道,行不通的。 先不说能不能做成事,单让那么些人,那么些叔伯兄长,那么些士卒,因我一个人的事,就流血送命,血流成河。 还闹的社稷动荡,庶民罹难…… 我就做不得。 实是见不得那些,那样做,是冷血无情的枭雄,可我却没出息的紧,做不来这事。” 李光地活了一辈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他自看得出,贾环说的是真心话,也就愈发高兴。 他拍了拍贾环的手,笑着劝道:“人生在世,谁又真的能一辈子顺心如意? 莫说是你,就是太上皇,就是陛下,难道就能事事顺心?” 贾环知道隆正帝是实打实的憋屈了大半辈子,只是…… “老爷子,陛下也就罢了,过的着实憋屈,我不如也…… 可太上皇,难道也不顺心?” 他奇道。 李光地哼哼一笑,目光中闪过一抹回忆,道:“顺心?又怎么可能顺心,他从来没顺心过…… 登基之前,过的就不顺心,被一些叔王伯王欺负。 登基后,更是屡历险境,连姓名都差点丢了。 后来…… 后来和荣宁二公一起征战四方,也是有胜有败,谈不上事事顺利。 再后来,江山稳固,可悉心培养的太子,也走上了邪路。 当初的太子,是何等的惊艳啊。 文治武功,都超凡脱俗! 若非如此,也不会被废了又立,立了再废,几经周折…… 可惜啊…… 再到后来,为了储位,几个皇子争斗的撕破脸皮,恨不得刀枪相向。 甚至还真的死了好几个…… 贾环,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苦,你们小儿辈,永远无法体会。 也是从那一年起,太上皇才开始白头…… 然而,却连天家宗室里,都说是太上皇在有意养龙蛊!! 唉,这也是太上皇心灰意冷下,对朝堂大权撂手,任凭忠顺王施为的缘故。 结果,让朝堂上闹的乌烟瘴气。 闹到最后,更是…… 不提了…… 贾小子,你说说,太上皇他哪里过的顺心?” 贾环闻言沉默。 李光地见之笑了笑,又道:“所以啊,你也别觉得憋屈。 大丈夫立于世,只图一个快意恩仇,随心所欲,那不算能耐。 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匹夫。 只有能忍人之不能忍,受荣辱而不惊,方为真正的大丈夫,成就大功业! 你那点委屈,差的还太远!” 贾环闻言,没好气的白了李光地一眼,道:“小子从没想过成为什么大丈夫立下不世功业,只想好生过自家小日子,不被人欺负就好! 如今,也正朝这方面努力着。” 李光地失笑道:“你若承爵之初,就这般谋划,尚且有一分可能。 到了如今的地步,宫里又怎肯放一国朝侯爵,常驻江南过好日子? 更何况,陛下那般器重于你,连兵部尚书的位置都给你备好了。 他能放你逍遥自在?” 贾环无奈道:“要是老爷子您给陛下说说,放我在江南过小日子,再不给朝廷添乱,您说他会不会答应放人?” 李光地看得出贾环是真有此想,他遗憾的摇摇头,道:“怕是不成啊,皇上也看重你的能为,想收为己用。 若天下能干之人,都如你这般想,这大秦的江山,又让谁去护卫?” 见贾环落落寡欢,放下心的李光地又动了恻隐之心,在枕边摸了摸后,摸出一个玉扳指,递给贾环,道:“贾小子,拿去吧。” 贾环自不会客气,接过玉扳指后,看了看,是上等的好玉,只是…… 他不信李光地会送他一个没用的饰品。 便问道:“老爷子,这是……” 李光地有些怅然的笑道:“老夫为相那些年,就一直戴着它。 官场上,好些人都认识它。 你戴着去江南,多少能有个便利。” 贾环闻言大喜,面上却装着不满,道:“您老爷子干脆给我一份名单得了! 列上您那些徒子徒孙们的名字,我挨个去找,岂不更方便?” 李光地气的瞪眼睛,道:“老夫给你,你敢要?” 贾环讪讪一笑,他还真不敢要,笑道:“罢了罢了,别连累到您老晚年不宁,那名单我就不要了。” 李光地见他是个明白人,哼哼一笑,想了想,又嘱咐道:“贾小子,老夫知道你对文人不喜,以为他们多是蝇营狗苟之辈,不堪入目。 在京中你这般也就罢了,大秦勋贵将门多集中在都中。 可去了文风昌盛的江南,却不好再这般行事。 否则,必将寸步难行。 许多时候,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问题的。 你也得知道,不是每个文人都是你以为的那样。 做人行事,要讲究中庸之道,不好过犹不及。” 贾环苦笑一声,道:“我自然知道去哪座山头唱哪的歌的道理,可杀了顾千秋后,我便已经是士林之敌。 和江南士绅的关系,根本不是我想缓和就能缓和的。” 李光地笑道:“江南文坛宗师黄以周,名声不弱于桐城四老。 他与老夫为故友,此人睿智正直,是值得交往之人。 常与老夫书信往来,也曾数次谈过你。 依老夫看来,他对你的观感还是颇为不错的。 在信中赞你为少年英才,国之栋梁。 我写了封信,本来准备今日派人给你送去,不想你竟自己上门了。 也好,正好拿去。 去了江南后,你就拿着信,自去燕子坞拜访一二。 若有燕栖兄承认你,那你在江南的路,就会好走许多。” …… 从李相府出来时,李光地已经服了药,沉沉睡去。 公孙羽说,等睡醒后,李光地的风寒也就好利索了。 坐在黑云马车里,贾环看着手里的玉扳指和信,轻轻一叹。 只盼李光地,真的能如公孙羽所预料那般,可再活五年…… 他心里十分愧疚,到底没有对李光地说实话。 他的确没想过会造反,但是,却也绝对做不到对李光地说的那样隐忍。 银行的作用,也远没那么简单…… 只是这些话,他却谁都不能说…… ……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章 如此奢靡! 就在贾环与李光地话江南时,神京西城金光门处,一大队车马,缓缓驶出。 当头一面秦字大旗,迎风招展。 为首两骑,正是武威公秦家父子。 秦梁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大晴,往前二百里,有一驿站,到了驿站,便可落脚。 不要贪着赶路,夜里只能在荒外过夜。” 秦风闻言,一一应下,道:“爹,您和娘回去吧。 这一路都是咱家经营多年的熟地,没半点难处,儿子都熟悉的很。” 秦梁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马车,摇头道:“再往前送送吧,你娘这会儿子,怕是不会回去的。” 秦风无奈,只好让秦梁夫妇再往前送了阵。 一直到了从官道上可以看到滔滔渭水时,便看到了川流不息的贾家车马行车马,来往于码头处。 只是没发现贾环的身影。 秦风对秦梁笑道:“环哥儿这小子倒是洒脱,说不来送,就真不来送。 不过他也待不了多久,明儿就要出京了,与儿子同为天涯沦落人。 他可真能折腾……” 秦梁闻言,看了眼渭水码头处停靠的那座大大的楼船,抽了抽嘴角。 他不忍打击秦风的自信心,不愿说出他和贾环真不是同为天涯沦落人,那只船,别有玄机…… 不过不用他说,秦风自己就已经发现了不同处…… 他用手在眉前搭起凉棚,眺望着码头上那艘大船,忽地“咦”了声,道:“爹,环哥儿那艘船,怎地……怎地这般奇怪?” 能不奇怪么? 这个时代的楼船,通常都是甲板上起朱楼,也就这样了。 再奢华的楼船,也是里面装饰的奢靡,金碧辉煌。 可码头上停靠的那艘竖着贾家宁字旗的楼船,模样却出奇的奇怪。 虽然只有三层,不似寻常奢华楼船,有五六层,可…… 这艘楼船的每一层,居然都有一块露出的甲板。 这叫什么船? “行了,环哥儿就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等你回京后,再来看吧。” 秦梁说道。 只是即将分别,秦梁对这唯一嫡子要宽容许多,没有厉声要求,也就给秦风留下了余地。 秦风也不是省油的灯,鼓起勇气道:“爹,让儿子去瞧瞧吧,环哥儿最会弄这些,定是有趣的!” 秦梁还想拒绝,身后马车里就传来张氏的声音,道:“老爷,就让风儿去看看吧。别让他带着挂念去西域……” 秦梁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一大队车马,就往码头上驶去。 “好家伙!真不小呢!” 靠近码头后,秦风看到那庞然大船,惊叹道。 不过又撇撇嘴道:“我的马队也不小!” 贾家守在码头上的负责人是乌远,他自然认识秦家父子,上前抱拳行礼。 秦梁点点头,秦风则亲切的唤了声“远叔”! 乌远闻言,面上带些笑容,道:“世子怎地来此?” 秦风忙道:“远叔还是叫我风哥儿吧,世子之言听着别扭。” 乌远也不强求,呵呵笑着点点头。 秦风道:“远叔,这船定是环哥儿出的主意改的吧?怎这般古怪?” 乌远道:“是公子让人改的,将五层楼船改成了三层,但实际高度并未变化多少。 所以每层楼都比原先高出不少,也长出不少。 环哥儿让人把二三层长出来的部分,做成了甲板,给内眷们使用。” 秦风咧咧嘴,对秦梁道:“爹,环哥儿真能摆货!咱们上去瞧瞧?” 秦梁皱眉道:“你不上路了?” 秦风闻言一滞,点点头,道:“那走吧,爹,您和娘也别送了……” 张氏这会儿子心跟刀割似得,哪里舍得独子远行,忙乞求道:“老爷,就让风儿去船上看看吧。他最担心环哥儿,昨儿都没睡好……” 秦梁看到张氏红了的眼圈,虽明知是借口,还是点了点头,道:“去转转吧,下来后,就启程。” 秦风见张氏就要落泪,忙道:“娘,咱们一起上去吧!环哥儿一准给拾掇的极好,咱们去瞧瞧这臭小子都怎么摆弄的!” 张氏巴不得和秦风一刻不分开,只是看向秦梁,道:“不好吧……” 秦梁叹息一声,道:“一起去看看吧,环哥儿……收拾的极好。” 乌远自不会拦下他们,秦梁张氏为贾环的义父义母,待贾环如若己出,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便命人暂时挡住了往船上运送货物行礼的仆役们,请秦家三人登船。 本来应该是白荷作为女主人前来陪客参观,可白荷一早就被贾环派人接回了贾府。 便只能由乌远暂陪…… 一行人走过通道,上了底层甲板后,秦家三人就怔住了。 一股浓香扑鼻! 香味不是来自旁处,正是来自甲板的地板。 都是富贵人家出身,自然不会眼拙。 张氏怔怔的看着甲板,道:“这是……香楠吧?” 乌远在一旁垂着眼帘答道:“夫人所言极是,底层甲板的木料,皆是出自安南的香楠木。 这一层甲板,多是水手和亲兵所处之地,所以木料用的一般……” 这下,连秦梁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这还是一般的?” 他也只是隐隐听说,贾环这艘船极有名堂,好似很奢华的样子。 但他没想到竟奢华到这个地步。 一层甲板上到处摆放的箱笼,不好参观。 秦梁道:“去上面看看吧。” 因为原本五层高的船楼,改成了三层,使得层高变高了许多。 站在一层甲板往上看,根本看不到二层的模样。 乌远闻言,犹豫了下,还是领着秦家三口子从外侧楼梯,上了二楼。 “这……” “这这……” 秦家三口上了二楼甲板后,全都目瞪口呆。 怪道乌远说一层的香楠木普通,只供水手和亲兵们用。 和二楼相比,一层的香楠木的确成了极普通的木头。 因为二楼甲板的木板,竟全用的是金丝楠木!! 只从视觉效果上,就超过一层甲板十万八千里! “老天爷!” 张氏也是见过阵仗的,可看着偌大的地面上,铺的全是如丝绸般光滑细腻,在日光照射下,绽放着丝丝金光的金丝楠地板,她只觉得一阵眩晕! 秦梁眼中瞳孔也是缩了缩,好生看了看这金丝楠地板后,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大坑”里。 他奇道:“好端端的甲板上,掏出个大坑作甚?” 不用乌远回答,秦风就面带似哭似笑的表情,道:“爹,那……那不是大坑,那是游泳池! 里面放满了水,就可以在里面游泳。 老早前就听环哥儿说想要做这个,可他家里老祖宗不许他在屋里搞,怕坏了风水,才没做成。 没想到……没想到…… 让他给恁到船上来顽了!” 张氏听秦风说的激动,上前看了看,又惊呼一声,道:“老爷来看,这……这莫不是都是黄花梨木?” 秦梁闻言走过去,看了看这劳什子游泳池的木板,屈指轻轻叩了叩后,哼了声,道:“油润通透,光滑如玉,正是黄花梨的料子。” 秦风无语抬头望天,却看到一个甬道似的结构从三楼甲板处拐到泳池上方二尺处,他奇道:“远叔,那是做什么的?” 乌远也无语,似都有些羞愧,道:“公子说……可以从上面滑下来,耍……” 秦风心里顿时又受到了八万点暴击,转头往船楼处走,不想再看这伤心地…… 却在门口处站下了,一张脸咬牙切齿! 回过头,对乌远道:“远叔,这里面全铺着波斯羊绒地毯?!” 乌远惭愧的点点头…… 秦风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方才他居然还想,他的马队和贾环这艘船差不多。 站在楼船上,眺望码头上他散发着腾腾骚.气的牛马和骆驼,秦风顿觉生无可恋…… “咦?” 张氏又惊奇了声,侧着头往甲板后面看去,她竟看到了些许炊烟,嗅到了淡淡的香味。 乌远解释道:“这是我家公子提前使人在煲汤,煲的是燕窝雪莲梨膏珍珠汤。 此汤需要提前一天准备,都是给内宅的夫人用的,说是……能养颜美白……” 乌远堂堂一个武宗,解说这些,心里真的充满了羞耻…… 秦风忽然咬牙道:“远叔,让人送一瓮过来,给我娘打包带走!” 乌远闻言一怔,张氏忙道:“风儿,娘知道你的孝心,可你不好抢你弟妹的东西送娘吧?” 秦风气恼道:“我不管!就要送给娘吃,否则儿子怕到不了西域,就得气炸了!! 要不是西域不通船,儿子这会儿子就把他这劳什子船给开走喽!!” 难得见懂事知礼的儿子孩子气,张氏忍不住好笑,道:“好,娘今日就同风儿一起做回强盗,抢了环哥儿的汤回家吃!” 乌远闻言,只好去使人将还没煲完整的汤灌了一瓮,抱了出来。 还要再引着他们去三楼,不过秦风听说三楼都是卧房,就算了,笑道:“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怕是心智都要动摇了。 远叔,等见了环哥儿,别忘了同他说一声。 等三年后我回京,要一艘和这一模一样的船! 差一点,都不行!” 乌远笑着应下后,秦风转身,给秦梁和张氏跪下,道:“爹,娘,您二老就送到这吧。 儿子先走了,您二老在这船上再逛逛。 本是好事,不必拖的伤感。 爹,娘,您二老多保重,儿子去也!” 说罢,凌空一翻,就从二楼甲板处,翻了下去。 在张氏惊呼声中,稳稳落在一层甲板上。 冲张氏大笑着挥挥手后,再一跳,便重新落在码头上。 牵过亲兵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驾”的一声,便带着散发着腾腾骚.气的车马队伍,远行了…… 张氏看了看自家儿子的队伍,再看看脚下这座奢靡到超乎想象的座驾,眼泪当场落了下来,哽咽道:“老爷……” …… PS:这章写的有些欢快,第三更,大家请品!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贾家城南庄子里,到底有什么 当贾环带着公孙羽回到贾家时,荣庆堂上,笑语满堂。 常年不在贾家待的白荷,今日却成了众人的中心。 也是有趣,白荷虽为女学霸式的学究,可情商却不低。 正如董明月酸她那般,白荷常会捣鼓些小玩意儿,送回府上,讨好亲长的欢心。 也不知是不是她那些北城出身的师嫂们教她的…… 王熙凤处有婴孩床,甚至还有奶瓶奶嘴儿,还有精妙的婴孩学步车。 只这几样,就彻底收买了王熙凤。 贾母处则送了根可收缩的拐杖,其实只用了些机关巧计,但内宅里的妇人何时见过这种,只觉得再精巧有心不过。 再加上一支可以将玩意儿放大的放大镜后,贾母就满意的不得了了! 关键是这份心! 因此,当白荷被接到荣庆堂后,受过她恩惠的众人们,都围着她说话。 “老祖宗,环兄弟真真是好福气!听说当年他只是问老爷要些能做事的工匠,谁知就这般,也能要到白荷妹妹这样的大匠! 只心灵手巧也就罢了,长的还这般好! 不是我奉承,这满屋子的姑娘,就属白荷妹妹长的最标致! 尤其是这双眼睛,老天爷,就是当皇后都够格了!” 王熙凤牵着白荷一只手,眼睛上下打量了几回后,对贾母高声笑道。 白荷俏脸微霞,修长的柳叶美眸中,有些羞意,但眼神依旧平和温润。 配上绝色的容颜,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 因董明月不在这里,荣庆堂上的姑娘都受过白荷的礼,也没谁嫉妒她,纷纷笑着点头附和。 贾母看的也很满意,颔首道:“白荷是极好的,颜色好,人又温和也不张狂,还那般心灵手巧。 只恨环哥儿顽劣,这样好的媳妇不留在家里受用清福,却打发到城南庄子上劳作。 焚琴煮鹤,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我听说,你为了帮环哥儿,手上的皮都烫坏了几回了? 快来给我瞧瞧,老婆子这里有上好的珍珠养颜膏,我留着有什么用? 都给你!” 白荷笑着上前,伸出纤细双手,道:“老太太,手只受过些轻伤,不打紧的。 幼娘给了几幅药,涂抹了后一点疤痕都未留下呢。” 贾母闻言不信,可仔细瞧了瞧,白荷手上是没什么伤疤,便笑道:“咱家里尽出奇人!那幼娘也是了不得的……” 正说着,就听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 “呀!三爷和幼娘姐姐来啦!” 贾母大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这下可来齐了,就差明月丫头,她又不知被环哥儿打发去做甚了……” 众人闻言均大笑。 贾环和公孙羽进堂后,与贾母行礼罢,笑道:“老祖宗见到白荷这般高兴,早知道,孙儿早早就接她回来了,也好让老祖宗早些高兴高兴。” 说着,看向白荷。 白荷自贾环进来,便一直看着他。 此刻四目相对,轻轻弯起嘴角,盈盈一笑。 贾环点点头,目光宠溺柔和。 众人见之都会意一笑,贾母道:“环哥儿,去了江南,就让白丫头好生受用几年,没你这般狠心的,可听到了?” 贾环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 白荷出身底层,到底要比董明月更熟悉人情世故,不会在贾母面前争辩,说什么这都是她自愿的,只是笑着谢过贾母的关爱,就皆大欢喜了…… 贾母满意的笑罢,问贾环道:“老相爷身子可还安康?” 早上贾环请安时,就说过要去李光地府上看看,因为听说李光地受了风寒。 此刻闻问,贾环笑道:“不碍事了,本就不严重,幼娘开了副药后,今日就可痊愈。” 贾母闻言,点点头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他是和国公爷一辈的人,当年连老国公都赞过他有王佐之才。 如今那一辈人,已经不多了……” 说着,面色有些落寞。 李光地是老的快要退出历史舞台的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也是为数不多的老人之一。 见贾母心情忽地低沉下来,王熙凤忙高声笑道:“白荷妹妹回来晚了一日,若是昨儿回来就好了!” 贾环捧哏道:“不过差了一夜,有甚区别?” 王熙凤丹凤眼一眯,掩住内中媚意,白了贾环一眼,道:“区别大了!若是白荷妹妹昨儿就回来,不就也能和皇帝皇后坐一起吃顿晚膳? 那可是几辈子得来的福气! 如今,看看家里那些嬷嬷,哪个还敢笑我短了见识!” 薛姨妈在软榻边笑道:“的确是前所未闻的见识!连我都跟着沾了福气呢!” 贾环笑道:“这不算什么,再说,昨儿除了我和小吉祥,也不见你们哪个动了筷子。” “呸!” 贾母忍不住啐了口,笑骂道:“你还有脸子说! 昨晚你和小吉祥两个吃的呼呼的,皇帝听到动静都怔住了。 贾家的脸都让你俩给丢尽了!” 众人闻言无不捧腹大笑! 笑罢,贾母对贾环道:“昨儿同皇帝说了,今儿要开宗祠,上告祖宗昨夜之幸事。 既然奏明了皇帝,就要做到,否则便是欺君。 你一走又是二三年,本也该去同祖宗说说缘故。 时间赶的急,就不大肆操办了。 不然其他府第以为要做什么,又该送礼来,反而不美。 索性这会儿子没甚事,你就不要在这耽搁了,去宗祠,给祖宗们言语言语。” 贾环闻言,点点头笑道:“到底是老祖宗,想的周全。 那孙儿就先过去了,晚上再来陪老祖宗说说话。” 贾母笑的慈爱,道:“快去吧……” …… 贾母叮嘱的事,显然不是心血来潮。 因为到了东府西面的宗祠后,贾环便看到,贾政、贾琏、贾宝玉和贾兰都站在祠堂前的黑栅栏庭院中。 庭院四周围绕种着松柏。 守宗祠的焦大亦在。 贾环先与贾政请了安后,却没有与贾琏等人说话,而是对焦大笑道:“老太爷,今儿没去听戏吃酒? 几次想做东道,请你老一起吃酒,你都不给面子。 今儿怎舍得露面了?” 焦大还是如同当年那般沉默寡言,闻言后哼了声。 贾环也不在意,看着他满头皆白的须发,笑道:“你不来我也得去找你,一会儿赶紧收拾收拾,等明儿一起去江南吧。” 焦大闻言,沉声道:“我守着宗祠,每日要给太爷上香,去江南做什么,不去!” 贾环苦口婆心解释道:“我这一去,要二三年的功夫,东府里的人差不多都要走尽,只留你老一人在家里算什么? 你又硬倔着不要丫鬟婆子服侍,小厮也被你骂跑了。 你这一个人在家里,万一哪天挂掉了,都没人给你老收尸……” “放屁!” 焦大气的黑了脸,骂道:“你焦太爷身子不知道多好,你挂了我都不会挂!”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还要趁热打铁再劝说,一旁处贾政心里却极不喜。 他不是不知道,当初焦大帮过贾环多少。 甚至可以说,若没有焦大,就没有贾环今日。 但不管怎么说,焦大都是贾家的奴仆。 是当年宁国老太爷的马奴,若当年没有宁国公的收留,他也早死了! 贾环承爵以来,也未曾亏欠过这老头儿分毫。 每月里的月钱足有一百两,比贾政的份例都多。 也不算亏欠了。 竟还这般拿大摆谱,口出狂言,乱了尊卑规矩。 贾环还没再开口,他就喝道:“行了,人家既然不愿去,不去就是了。他年纪也大了,再折腾乱跑做什么? 赶紧开了祠堂,上香祭拜才是正理。” 贾环无奈的看了眼贾政,又见焦大一言不发的去开宗祠正门,不知该说什么…… 贾琏在一旁站着打圆场,道:“三弟,老爷说的有道理。焦大……焦太爷毕竟年事已高,又在都中过了几十年,已经习惯了。 俗话说,故土难离。 江南虽然富庶,可三弟让他一个老人家,去受用什么? 你放心,我会时常派人来探望他的。” 贾环闻言,瞅了贾琏两眼后,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贾政哼了声后,往宗祠内走去。 贾环、贾琏等人忙跟上…… …… 皇城,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高坐御案之后,面色古怪的看着手中的纸封。 良久,才哼了声,将纸封交给苏培盛,对另一面的赢祥道:“十三弟也看看,那混帐东西闹的什么名堂。” 苏培盛忙躬身前行,将纸封呈给赢祥。 赢祥接过后看了看,细眉一挑,笑道:“皇上,贾环这小子,还真会顽儿! 就是不知道,靖海侯若是知道他送给贾环的福船,被改成了这个名堂,会不会寻他算账!” 纸封上,赫然就是贾家停靠在渭水码头边的游船。 完全迥异于寻常船只的造型,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却在相应的位置,标注了文字…… 隆正帝听闻赢祥之言后,皱了皱眉头,道:“施世纶虽然心疼,却也不会理会这些的。 施家后继无人,等施世纶退下后,南海水师也就要易主了。 他这艘福船属战船,施家不是将门后便留不住,只能送给贾环…… 只是,是不是太过奢靡了些? 金丝楠木,沉香木,满楼的波斯绒毯…… 朕都没他这般受用! 而且,也不知那船舱里到底藏着些什么,竟让一个武宗和百十名亲兵昼夜不离的守着。 十三弟,贾家那个城南庄子里,到底有什么?” 隆正帝第一次对那座小小的庄子,产生了疑惑…… …… 月儿极美,落寞离人的不安 大河向东流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贾家城南庄子里,到底有什么 当贾环带着公孙羽回到贾家时,荣庆堂上,笑语满堂。 常年不在贾家待的白荷,今日却成了众人的中心。 也是有趣,白荷虽为女学霸式的学究,可情商却不低。 正如董明月酸她那般,白荷常会捣鼓些小玩意儿,送回府上,讨好亲长的欢心。 也不知是不是她那些北城出身的师嫂们教她的…… 王熙凤处有婴孩床,甚至还有奶瓶奶嘴儿,还有精妙的婴孩学步车。 只这几样,就彻底收买了王熙凤。 贾母处则送了根可收缩的拐杖,其实只用了些机关巧计,但内宅里的妇人何时见过这种,只觉得再精巧有心不过。 再加上一支可以将玩意儿放大的放大镜后,贾母就满意的不得了了! 关键是这份心! 因此,当白荷被接到荣庆堂后,受过她恩惠的众人们,都围着她说话。 “老祖宗,环兄弟真真是好福气!听说当年他只是问老爷要些能做事的工匠,谁知就这般,也能要到白荷妹妹这样的大匠! 只心灵手巧也就罢了,长的还这般好! 不是我奉承,这满屋子的姑娘,就属白荷妹妹长的最标致! 尤其是这双眼睛,老天爷,就是当皇后都够格了!” 王熙凤牵着白荷一只手,眼睛上下打量了几回后,对贾母高声笑道。 白荷俏脸微霞,修长的柳叶美眸中,有些羞意,但眼神依旧平和温润。 配上绝色的容颜,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 因董明月不在这里,荣庆堂上的姑娘都受过白荷的礼,也没谁嫉妒她,纷纷笑着点头附和。 贾母看的也很满意,颔首道:“白荷是极好的,颜色好,人又温和也不张狂,还那般心灵手巧。 只恨环哥儿顽劣,这样好的媳妇不留在家里受用清福,却打发到城南庄子上劳作。 焚琴煮鹤,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我听说,你为了帮环哥儿,手上的皮都烫坏了几回了? 快来给我瞧瞧,老婆子这里有上好的珍珠养颜膏,我留着有什么用? 都给你!” 白荷笑着上前,伸出纤细双手,道:“老太太,手只受过些轻伤,不打紧的。 幼娘给了几幅药,涂抹了后一点疤痕都未留下呢。” 贾母闻言不信,可仔细瞧了瞧,白荷手上是没什么伤疤,便笑道:“咱家里尽出奇人!那幼娘也是了不得的……” 正说着,就听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 “呀!三爷和幼娘姐姐来啦!” 贾母大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这下可来齐了,就差明月丫头,她又不知被环哥儿打发去做甚了……” 众人闻言均大笑。 贾环和公孙羽进堂后,与贾母行礼罢,笑道:“老祖宗见到白荷这般高兴,早知道,孙儿早早就接她回来了,也好让老祖宗早些高兴高兴。” 说着,看向白荷。 白荷自贾环进来,便一直看着他。 此刻四目相对,轻轻弯起嘴角,盈盈一笑。 贾环点点头,目光宠溺柔和。 众人见之都会意一笑,贾母道:“环哥儿,去了江南,就让白丫头好生受用几年,没你这般狠心的,可听到了?” 贾环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 白荷出身底层,到底要比董明月更熟悉人情世故,不会在贾母面前争辩,说什么这都是她自愿的,只是笑着谢过贾母的关爱,就皆大欢喜了…… 贾母满意的笑罢,问贾环道:“老相爷身子可还安康?” 早上贾环请安时,就说过要去李光地府上看看,因为听说李光地受了风寒。 此刻闻问,贾环笑道:“不碍事了,本就不严重,幼娘开了副药后,今日就可痊愈。” 贾母闻言,点点头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他是和国公爷一辈的人,当年连老国公都赞过他有王佐之才。 如今那一辈人,已经不多了……” 说着,面色有些落寞。 李光地是老的快要退出历史舞台的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也是为数不多的老人之一。 见贾母心情忽地低沉下来,王熙凤忙高声笑道:“白荷妹妹回来晚了一日,若是昨儿回来就好了!” 贾环捧哏道:“不过差了一夜,有甚区别?” 王熙凤丹凤眼一眯,掩住内中媚意,白了贾环一眼,道:“区别大了!若是白荷妹妹昨儿就回来,不就也能和皇帝皇后坐一起吃顿晚膳? 那可是几辈子得来的福气! 如今,看看家里那些嬷嬷,哪个还敢笑我短了见识!” 薛姨妈在软榻边笑道:“的确是前所未闻的见识!连我都跟着沾了福气呢!” 贾环笑道:“这不算什么,再说,昨儿除了我和小吉祥,也不见你们哪个动了筷子。” “呸!” 贾母忍不住啐了口,笑骂道:“你还有脸子说! 昨晚你和小吉祥两个吃的呼呼的,皇帝听到动静都怔住了。 贾家的脸都让你俩给丢尽了!” 众人闻言无不捧腹大笑! 笑罢,贾母对贾环道:“昨儿同皇帝说了,今儿要开宗祠,上告祖宗昨夜之幸事。 既然奏明了皇帝,就要做到,否则便是欺君。 你一走又是二三年,本也该去同祖宗说说缘故。 时间赶的急,就不大肆操办了。 不然其他府第以为要做什么,又该送礼来,反而不美。 索性这会儿子没甚事,你就不要在这耽搁了,去宗祠,给祖宗们言语言语。” 贾环闻言,点点头笑道:“到底是老祖宗,想的周全。 那孙儿就先过去了,晚上再来陪老祖宗说说话。” 贾母笑的慈爱,道:“快去吧……” …… 贾母叮嘱的事,显然不是心血来潮。 因为到了东府西面的宗祠后,贾环便看到,贾政、贾琏、贾宝玉和贾兰都站在祠堂前的黑栅栏庭院中。 庭院四周围绕种着松柏。 守宗祠的焦大亦在。 贾环先与贾政请了安后,却没有与贾琏等人说话,而是对焦大笑道:“老太爷,今儿没去听戏吃酒? 几次想做东道,请你老一起吃酒,你都不给面子。 今儿怎舍得露面了?” 焦大还是如同当年那般沉默寡言,闻言后哼了声。 贾环也不在意,看着他满头皆白的须发,笑道:“你不来我也得去找你,一会儿赶紧收拾收拾,等明儿一起去江南吧。” 焦大闻言,沉声道:“我守着宗祠,每日要给太爷上香,去江南做什么,不去!” 贾环苦口婆心解释道:“我这一去,要二三年的功夫,东府里的人差不多都要走尽,只留你老一人在家里算什么? 你又硬倔着不要丫鬟婆子服侍,小厮也被你骂跑了。 你这一个人在家里,万一哪天挂掉了,都没人给你老收尸……” “放屁!” 焦大气的黑了脸,骂道:“你焦太爷身子不知道多好,你挂了我都不会挂!”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还要趁热打铁再劝说,一旁处贾政心里却极不喜。 他不是不知道,当初焦大帮过贾环多少。 甚至可以说,若没有焦大,就没有贾环今日。 但不管怎么说,焦大都是贾家的奴仆。 是当年宁国老太爷的马奴,若当年没有宁国公的收留,他也早死了! 贾环承爵以来,也未曾亏欠过这老头儿分毫。 每月里的月钱足有一百两,比贾政的份例都多。 也不算亏欠了。 竟还这般拿大摆谱,口出狂言,乱了尊卑规矩。 贾环还没再开口,他就喝道:“行了,人家既然不愿去,不去就是了。他年纪也大了,再折腾乱跑做什么? 赶紧开了祠堂,上香祭拜才是正理。” 贾环无奈的看了眼贾政,又见焦大一言不发的去开宗祠正门,不知该说什么…… 贾琏在一旁站着打圆场,道:“三弟,老爷说的有道理。焦大……焦太爷毕竟年事已高,又在都中过了几十年,已经习惯了。 俗话说,故土难离。 江南虽然富庶,可三弟让他一个老人家,去受用什么? 你放心,我会时常派人来探望他的。” 贾环闻言,瞅了贾琏两眼后,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贾政哼了声后,往宗祠内走去。 贾环、贾琏等人忙跟上…… …… 皇城,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高坐御案之后,面色古怪的看着手中的纸封。 良久,才哼了声,将纸封交给苏培盛,对另一面的赢祥道:“十三弟也看看,那混帐东西闹的什么名堂。” 苏培盛忙躬身前行,将纸封呈给赢祥。 赢祥接过后看了看,细眉一挑,笑道:“皇上,贾环这小子,还真会顽儿! 就是不知道,靖海侯若是知道他送给贾环的福船,被改成了这个名堂,会不会寻他算账!” 纸封上,赫然就是贾家停靠在渭水码头边的游船。 完全迥异于寻常船只的造型,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却在相应的位置,标注了文字…… 隆正帝听闻赢祥之言后,皱了皱眉头,道:“施世纶虽然心疼,却也不会理会这些的。 施家后继无人,等施世纶退下后,南海水师也就要易主了。 他这艘福船属战船,施家不是将门后便留不住,只能送给贾环…… 只是,是不是太过奢靡了些? 金丝楠木,沉香木,满楼的波斯绒毯…… 朕都没他这般受用! 而且,也不知那船舱里到底藏着些什么,竟让一个武宗和百十名亲兵昼夜不离的守着。 十三弟,贾家那个城南庄子里,到底有什么?” 隆正帝第一次对那座小小的庄子,产生了疑惑…… …… 月儿极美,落寞离人的不安 大河向东流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迎春托请 赢祥闻言奇道:“皇上,贾家城南庄子里,难道没有黑冰台的人?” 黑冰台和中车府的事,与军权之事,是赢祥这个总理王大臣都无法触碰到的……,也从来都是他主动避开的。 因此,他并不清楚黑冰台到底渗透到哪些地方。 不过在他想来,城南庄子那种地方,一定会被渗透。 连他忠怡亲王府都有黑冰台的人,何况那座极醒目的庄子……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也不避讳,直言道:“那座庄子虽不大,却也不小。 分内外两处,外围的,自然有人看着。 可内围…… 连赵师道都没法子。 派了几批人手进去,全都有去无回。 第二天被丢在大门口,颜面扫地。 这还算是给脸了…… 窥伺贾家那些方子的人很多,天南海北,不知请了多少高手想往内里去。 那些人,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 贾家那座庄子,竟成了龙潭虎穴!” 赢祥想了想后,道:“应该就是贾环那个小妾捣鼓出来的方子吧? 皇上,贾环只卖了份玻璃方子,就折腾出千万两银子来。 他还有不下于玻璃的白瓷方子,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各种玩意儿。 想来,他应该是怕那些有失……” 隆正帝闻言,缓缓点点头,道:“应该就是这样……玻璃方子拍卖后,窥伺贾家城南庄子的人也就更多了一倍不止。 若不是贾环凶威太甚,动辄下辣手。 贾家亲兵也都是一等一的杀坯…… 朕以为,那些人敢纠集在一起,往里面硬闯。 毕竟,利益动人心。” 赢祥闻言点点头,道:“皇上说的是,那些人胆子的确极大。 也就是贾环,换个人家,还真未必守得住。” 隆正帝哼了声,道:“所以他才这般肆无忌惮,弄出这样一艘船来显摆!” 赢祥呵呵笑道:“贾环应该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那些老婆小妾……” 隆正帝道:“在好好的甲板上,掏出一个水池子,也是给他小妾准备的?” 赢祥眉尖一挑,笑道:“很有可能!别的不说,只那个小吉祥,一定是个爱顽的!”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道:“什么样的混帐主子,养出什么样的混帐丫头! 罢了……” 隆正帝瞥了眼赢祥手中的纸封,想了想后,继续道:“那混帐就要下江南了,离了京城,也做不出什么大事。 就让他去江南,做他横行霸道的纨绔衙内吧。 其余的,让赵师道派人盯着就是……” 正说着,就见赵师道匆匆从外面进来。 能不告而入上书房者,绝不超过五指之数。 “陛下,密间回报,宁国侯贾环于方才,从布政坊李相府而出,带走了李相爷为相多年佩戴的一枚玉扳指,和一封写与江南士林宗室黄以周的信。” 此言一出,隆正帝和赢祥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即使是一个帝王和一个亲王,也从不敢忽视布政坊那头老狐的影响力。 堪称恐怖! 写给黄以周的信倒也罢了,想来是为了缓和一下贾环和江南士林的敌对形势,不算什么。 可那枚玉扳指,干系却太过重要…… 贾环本就身系武勋一脉的核心地位,才让隆正帝不得不放逐他出京,以便淡化影响。 谁知,李光地转手竟将那枚象征意义隆重的玉扳指给了贾环。 如此一来,贾环在文官中的地位,都会变得渐渐超然。 而江南之地,正是李光地故旧子弟遍布之地。 贾环去了江南,那…… 那老不死的到底想做什么? 一时间,隆正帝又惊又怒,面容狰狞道:“这个老匹夫!!” “砰!” 震怒下,隆正帝一拳砸在御案上,震的满案奏折纸笔飞落到地上。 赢祥面色冷峻,细眸中隐现寒芒,正想说什么,就听一小黄门在殿外求见。 苏培盛一惊,忙出去看发生何事。 未几,又匆匆折返回来。 对隆正帝躬身道:“陛下,布政坊相府送上一封奏折,说是李相爷亲笔所书。” “呈上来!” 隆正帝闻言,细眸一眯,语气焦急道。 不怪他失态,若李光地这头老狐狸真要和他作对,虽不可能将他掀下龙椅,却也能动摇他的江山国本。 他现在就想看看,那活成精的老头儿,到底想怎么说。 从苏培盛手中接过一本厚厚的奏折后,隆正帝甚至没坐下,就站着翻阅起来。 眉头先是一皱,脸色一黑,但到后面,却满满舒缓下来,长出了口气后,口中喃喃道:“原来如此……” …… 夜色降临。 当贾环再次回到荣庆堂时,荣庆堂当堂已经摆放好了一张偌大的圆桌。 满堂身着锦绣的内宅妇人姑娘,或川流不息,或静坐顽笑。 只是,一抹淡淡的离别气氛,还是明显生出。 再归来,不知几年后呢…… 不过,都是极懂事的姑娘,没人会将这种情绪带到脸上。 轮番陪着贾母说话,逗趣。 林黛玉坐在软榻边,对贾母笑道:“老太太还记得那年,我刚来府上第二年,就知道云丫头最淘气。 她那会儿子,穿上宝二哥的大衣裳,头上也勒了抹额。 远远的站在廊下自己乐,老太太只以为她是宝二哥,就招手唤她:‘宝玉快过来,仔细灯儿落下灰,迷了眼!’” 听她这般说,贾母也想起往事来,笑的高兴道:“记起来了,那会儿子,正是云儿最淘气的时候。不过她穿上宝玉的衣裳,倒也好看。” 史湘云没好气的白了林黛玉一眼,道:“林姐姐还说我,那会儿子,林姐姐刚进府里,成天就会哭……” “噗嗤!” 王熙凤、李纨、贾迎春、贾探春等人无不喷笑。 纷纷说起当年的事…… “那时我还诧异,真真是个水做的姑娘,动辄就落泪……” “起初我还以为是有不开眼的丫头嬷嬷怠慢了林妹妹,悄悄查了查,原准备下狠手给林妹妹出口气,谁知道,根本没人欺负她,是她自己爱哭……” “老天爷,就没见过那么爱哭的,一宿一宿的流泪啊……” “极是呢,我们姊妹们都不敢招惹她,唯恐惹哭了,闹到老太太这里,岂不成了我们的不是?” 林黛玉傻眼儿了,怎么就惹起了公愤? 好你个云儿! 见她瞪来,史湘云也不怕,仰头笑的开怀。 “别欺负我林姐姐,有什么都冲我来!!” 贾环进门后,略一观察局势,就冲进包围圈,拍着胸脯大声道。 林黛玉见众人笑成一团,非但没感激贾环的好意,还气恼的啐了口。 “冲你来就冲你来!” 史湘云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咬牙切齿道:“打小你就不学好!吊儿郎当的,整天和燎了毛的野猫子般。看人都是斜着眼睛看……” “噗!” “哈哈哈!” 听史湘云这般一说,贾家众人们纷纷想起贾环当年的“光辉形象”,一个个大笑不止。 七嘴八舌的说起贾环当年的丑事来,真真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连贾迎春都说,当年贾环从她那里顺跑了几颗棋子。 也不知拿几颗棋子回去有什么用。 贾探春说她丢了支好笔,贾惜春说她少了盘好点心…… 李纨也凑趣说了几句,王熙凤更是“嘚吧”“嘚吧”的说了一秃噜…… 看着贾环发黑的面色,贾母笑的不行,看着贾环喜道:“这下你可满意了?” 贾环黑着脸,低着眼,扫了一圈,却让家里姊妹们愈发笑的直不起腰来,无奈道:“反正我都不承认,随便你们说! 对了,我知道你们说的事是谁干的了,都是小吉祥!” 小吉祥此刻也在,正在角落里和香菱不知悄悄商议什么。 不过耳朵里居然也听着动静,听贾环点了她的名,她忙起身,点头道:“嗯,都是我干的!三爷光帮我踩点放风,我去偷!” “噗!” 林黛玉喷笑着过去揪住小吉祥的脸往两边扯了扯,道:“你这是在帮你三爷,还是在坑你三爷?” 小吉祥得意洋洋,道:“我当然帮我三爷!” 说罢,脸上笑容一收,央求的看着林黛玉道:“好太太,你帮我同三爷说说,大宝儿二宝儿还没送上船哩!可不敢忘了!” 林黛玉被她唤的高兴,没好气白了她一眼,道:“你自己不会去说?你三爷最疼你了!” 小吉祥嘿嘿一笑,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眨,道:“三爷疼我只是哄丫头,不像对太太,那才是最好的哩!谁不晓得?” 林黛玉忍了又忍没忍住,香口弯成好看的弧度,在小吉祥眉心处点了点,道:“油嘴滑舌也跟你三爷学,你就不学好!” 话虽如此,还是转身走到贾环跟前,说了这事。 贾环闻言一笑,对林黛玉轻声说了几句后,又瞟了眼小吉祥,就继续同贾迎春说话了。 林黛玉远远的对小吉祥点点头后,小吉祥一张脸登时喜成了花儿,让林黛玉看的笑不停…… “环弟,我求你一件事呢。” 贾迎春有些为难羞愧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忙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有事你只管说,和我还谈什么求不求的?” 贾迎春惭愧的低下头,道:“我知道环弟极忙,有那么多大事,却还给你添恼……” “诶……” 贾环一摆手,道:“姐姐能有什么大事让我添恼?只管说便是。” 贾迎春闻言,抬头看向贾环,歉意道:“是栊翠庵里的妙玉,听说咱们都要下江南,心里也动了回乡看看的心思。 她原是江南苏州官宦人家的女儿,因身子不好,便在庙里带发修行,只因听说长安都中有观音遗文,才……” 贾环不等贾迎春说完,就笑道:“我当什么难事,不就是想一起回江南吗?这也叫事? 姐姐打发人去同她说一声,明儿一起走便是。” 贾迎春闻言,面带感谢,却还有些为难之色,道:“环弟,那妙玉……她是邢蚰烟邢姑娘托付我照看的,性子不大好……” 贾环笑道:“没事,我又不同她打交道,纵然言语冒犯一二,我也让着她。” “不是不是……” 贾迎春忙道:“我是说,她还想带几箱经书回去,还有一些家俬……她拿不动。嬷嬷也拿不动,她又不愿让小厮去搬……” 贾环哈哈笑道:“成,我一会儿派青隼的姑娘去搬,她们会武功,力气大,一准没事。 姐姐,可还有别的要求没有?” 贾迎春愧意道:“再没了,尽给环弟添恼……” 贾环笑道:“这算什么,姐姐既然答应了邢姑娘,如今就要守住诺言,极好的事。 再说,邢姑娘嫁给了王世清,王世清在为我的事奔波西域万里之遥,原是一家人,帮她点忙,也是应该的。 对不对?” 贾迎春温柔可亲的面上,腼腆一笑,道:“林妹妹说的不差,环弟果然最会哄女孩子!” 贾环:“……” 看着贾环发傻的模样,贾迎春咯咯笑出声,声音亲切悦耳。 …… PS:今天应该就两更……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她是谁? 翌日清晨,天将明。 贾环携赢杏儿、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白荷、董明月、公孙羽、小吉祥并贾迎春、贾惜春等人,齐跪于荣国府上房,荣庆堂。 与贾母、薛姨妈等人作别。 到底是要久别,又是那么些人一起离去,气氛悲伤。 不说贾母等女眷,连贾宝玉,也哭成了泪人。 若非贾政在堂,怕是他都要拼命撒泼跟了去…… 千叮咛,万嘱咐之后,终要一别。 等从荣庆堂出来,个个都红了眼。 一顶顶软轿,又送了一干人去了东路院,赵姨娘处。 又是一阵泪别。 等从东路院出来后,个个都红了脸…… 因为赵姨娘再三交待,等二三年回来后,她要最少看到十个孙子…… 众人亚历山大。 拜别完后,王熙凤、李纨、贾探春带着一众嬷嬷丫鬟,将众人一直送到二门垂花门前,方作罢。 众人再次泪别…… 尤其是林史薛、贾迎春和贾惜春五人,与贾探春哭成了泪人。 王熙凤则叮嘱贾环,万莫望了前事…… 不过这个时候,除了赢杏儿似笑非笑的看了贾环一眼外,其她人都没有注意到。 贾环千劝万劝数回后,队伍才再次启程。 离了二门儿,诸女便弃了软轿。 一长溜的八宝簪缨华贵马车,停在二门前,由数十位健妇看停。 各自的丫鬟纷纷上前,将脚凳放平稳后,扶着各自的姑娘上了车。 赢杏儿的车驾特殊些,她乘着的,是当年太上皇御赐的由八马牵拉的凤辇。 若是还在都中,为了不引起宫里那人的注意和忌惮,她自然不会如此高调。 但既然已经决定出京,离开大秦的权力中心。 她也不必再忌讳什么…… 这架凤辇去了江南后,对贾环也有益处。 只逼格就能镇压整个江南渣渣…… …… 算上放置贴身包袱的马车,一行足足有二十架豪华马车,缓缓驶出荣国府。 出了正门后,贾环与送至此的贾政、贾琏等人作别。 “爹,您在都中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不必因为儿子不在京,就担忧什么。” 临别前,贾环对贾政温言说道。 贾政叹息了声,道:“为父旬日里并不喜出门应酬,在家里自有自在,不相干的。” 贾环点点头笑道:“偶尔出去喝点花酒也是可以的……” “你!” 贾政正满心不忍离别苦,却听到这孽畜说出这样的话来,登时大恼,看着贾环贼眉鼠眼的模样,心里一软,厉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满口胡言。 此次你下江南,不同以往,还带了那么些家眷。 当记得谨言慎行,不要招灾惹祸。 你自己不害怕,也需为她们想想……” 看着苦口婆心,一脑门子为熊孩子担忧的贾政,贾环笑着上前,在贾政惊讶不习惯中抱住了他,道:“爹,您放心,儿子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更会保护好家人的。 儿子不在的时候,您和娘也要保重好身子。 有事千万别瞒着,记得写信给儿子。” 贾政叹息一声,反手拍了拍贾环的后背,道:“放心家里吧,都会好好的。” 贾环这才松手,笑着跪下又给贾政叩了首后,起身对贾琏道:“看好家。” 贾琏忙道:“三弟尽放心,我一定守好家,等三弟回来。” 贾环眼神略过垂头丧气的贾宝玉,又看向贾兰、贾菌哥俩,道:“在家听祖父的话,等明年春天,我派人来接你们,下江南长长见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记住了吗?” 贾兰贾菌哥俩闻言,这下可高兴坏了,脑袋点的跟小鸡吃米似得,齐齐给贾环跪下行礼道:“侄儿记下了,三叔保重。” 一应嘱托都完毕后,贾环不再嗦。 从亲兵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最后看了眼贾政诸人,又看了看诸人身后堂皇朱门,一扬马鞭,沉声喝道:“出发!!” …… 渭水滔滔。 本是环绕神京长安八水码头中,最繁忙的码头。 从昨日起,却已经开始戒严。 最好的泊船位置,被三艘大船霸占。 其余船只想靠岸,只能去寻边边角角的位置上岸。 到了今日清晨,贾家亲兵更是霸道的,连边角位置都不许停船。 贾家三船方圆三里内,不许进船。 民怨沸腾…… 其实也不怪贾家太霸道,这个时代的船只制动水平有限。 许多船只装货又太多,严重超重。 到了码头处,往往不能及时停船。 哪天码头上,没有三两出撞船落水的事发生? 再加上一些土孙进京,在地方上横行霸道惯了,都是横着走路横着开船的。 在渭水河上也是横行霸道,仗着船大撞翻前面挡道小船的事简直数不胜数。 为了防止发生这种晦气事,贾环便下令以霸道制霸道。 至于随后被无数官员御史上书弹劾成筛子的后果,贾环鸟都不鸟。 有种你们将老子弹劾回京,那才算你们真能为! 所以,当贾家数十架马车开至渭水码头时,入目处,就是一片空旷宽敞的景色。 妥妥的vip通道! 其他两艘船,是从旁处租借来的客船。 装载着贾家数百亲兵、城南庄子的工匠及其家人,以及部分干粗活的宁国家丁和仆婢。 贾环改造的那艘贾家游船,乘坐的则是贾家诸人,青隼人员,及十数船娘,和乌远。 除却将会始终坐镇在船舱内的乌远外,整艘船上,就只有贾环一个男丁。 也因此,当一架架马车直接从通道上了一层甲板后,根本不用拉帷帐,或是让人避讳。 诸女就可以直接从马车上下来。 赢杏儿当首下车,在凤辇上她就将早上穿的宫妆大裳换下,换了身轻便的士子常服。 明亮动人的眼睛,加上似笑非笑不羁的面容,白衣胜雪,看起来竟比贾环还出众。 等赢杏儿下车后,就有船娘指引着驾车健妇,将车马开进船舱。 有专门的停车位,还有喂马的马厩。 着实让许多人大开眼界。 赢杏儿下车后,贾家诸女也纷纷在婢女的服侍下,从车上下来。 几乎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们,何曾见过这等开阔的大河? 滔滔渭水,远处更是千帆林立,壮观非常。 当然,她们不知道的是,远处之所以密密麻麻停泊着无数船只,都是为了给她们让路。 “哇!” “哇!!” 小吉祥带着香菱从马车上下来,踩到甲板上后,就开始惊呼不断。 连翻了两个凌空跟头后,拉着香菱跑到船边,又一阵惊呼:“好大的河啊!” 其她人并一干丫鬟们,也都惊奇不已,一时间都忘了背井离乡之愁…… 即使是薛宝钗薛宝琴姊妹,还有林黛玉,都从这条河上乘船往返过。 可那会儿子,她们乘的都是客船。 封的严严实实的上船,然后待在客房里不得出门。 即使偶尔打开窗户看看,也没什么好视野。 还要防备被旁人看了去,匆匆关窗。 哪像现在,在自己家的船上,满船只有船舱深处有一个外男外,就只有贾环在。 忽然间,天空广阔,她们才发现,世界竟如此之大! “上二层,上二层!一楼是给嬷嬷、丫鬟和船娘们休息用的,咱们上二层! 立个规矩,除了近身丫鬟外,其她人就不要往上去了。 上面位置不宽敞。” 贾环见众人四处惊叹,笑道。 见有嬷嬷提着包袱就想往上面去,又加了后面一句。 那个自作主张想往上走的嬷嬷,出自公主府。 听到贾环的话后,顿时止住了脚步,看向赢杏儿。 赢杏儿微微颔首。 那嬷嬷虽不甘心,却也只能将包袱交给一个眉心处纹了朵梅花的年轻女昭容。 林黛玉等人都是懂事的,早就听贾环说过,家里仆婢嬷嬷中有旁处的眼线,此刻顿时收了顽心,纷纷使了眼色,一起结伴往二楼上去。 “呀!天哪!!” 此时正是旭日初升时,似从大河尽头升起的骄阳,将一缕缕阳光洒在甲板上。 好似在甲板上铺了一层金丝…… 朦胧的白雾如云烟般笼在甲板上,再加上淡淡的清香,更添了几分韵意。 众女被这美景吸引望神,唯有赢杏儿抽了抽嘴角,看着贾环无语道:“你从哪弄来那么些金丝楠木?竟用这种木料当甲板?” 贾环撇撇嘴,骄傲道:“虽然蜀中和南边儿的都被前明那些王八羔子砍完了,但安南还有啊,暹罗也有! 派两条兵船过去,多少没有? 怎么样,喜欢吧?” 赢杏儿咯咯笑道:“你真能摆!宫里要是知道你这般奢靡,八成又要惦记你。 你还清空了整片码头,连船都不让停。 我的驸马爷,你就等好吧。 这会儿子宫里那位,一准头疼的看着弹劾你的奏章在骂你!” 贾环得意的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 赢杏儿觑眼看着他,哼了声,道:“是不能如何,不过环郎,方才我怎么发现了两个香菱? 跟着小吉祥的那个是香菱,还有一个,她是谁?” 贾环闻言,“嘎”的一声止住笑,眨了眨眼,看着赢杏儿,正想解释些什么,赢杏儿又噗嗤一声笑道:“罢了,你和我解释什么? 也不知怎地生了一张甜嘴,连我吃斋念佛多年的母妃,都被你哄的差点破了佛心。 一再叮嘱我,好生同你过,要三从四德,不能好妒,不能摆公主的谱……” 说着,赢杏儿面容却渐渐有些黯淡。 她这般聪慧之人,又岂能不明白她母妃的心意? 忠顺王妃这般嘱托,自然不是真的为了贾环,而是为了她这个独女。 如今太上皇大行,皇太后也行将就木,忠顺王更是被圈在皇陵。 没人给她这个天家贵女当靠山了。 王妃,只想她能过的好些…… 贾环上前拉住赢杏儿的手,道:“为何不劝咱妈跟咱们一起走?” 赢杏儿被他的厚颜无耻气乐了,道:“我能随你走就不错了,母妃要是也一起,天家颜面何存? 让人知道了,只会说那位连弟妹都容不得,要斩尽杀绝…… 罢了,我并无事,你不用陪我。 我的卧房在哪里? 这次走的匆忙,许多关系都乱了套。 我要去整理一下,到了江南,你好用。” …… ps:第一更。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我依旧在勤勤恳恳的码字。 其实是想出去玩一天的,但想了想,不码字,出去玩都玩不痛快,心里放不下,老惦记着…… 罢了,还是先好好收尾,完本后做个体检,然后再出去好好撒欢! 加油!r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画…… 不止赢杏儿匆匆离去,连白荷、董明月甚至是公孙羽都去忙了。 白荷要去船舱里面看她的工坊摆设,其他的设备都可以放在客船船舱上,唯有火器生产的车床,被安放在贾家船舱内,由乌远亲自看守。 不敢有半点马虎大意。 另还有生产好的数百杆火器,一并随行…… 而董明月则去安排青隼布防,这么大艘船,又有那么多要紧处,真真大意不得。 连在二楼做事的丫鬟,都暂时由部分青隼代理。 有趣的是,董明月此刻不得不和白荷一起,先去船舱里看看。 看着两人之间的眼神交锋,贾环都觉得有趣…… 公孙羽则要去煮一瓮晕船药。 这几乎是必然的,薛家姊妹和林黛玉都是江南出身的闺秀,不怕舟船。 可其她人多是北地女孩子,连车都晕,更何况船? 公孙羽认为应该有备无患。 闲云小道姑和妙玉小尼姑,被引去了各自的屋子。 船上也设置了净室和庵堂,原是为信佛道的老人所设,如今正好用上。 尤氏则面色古怪的带着同样面色古怪的“香菱”,被一起引去了她们的卧房。 这一对婆媳,如今成了姊妹…… 其她各人的丫鬟,如紫鹃、莺儿、司琪等人,纷纷带着各自姑娘的包袱,去寻各家的卧房。 等甲板上只剩下贾家诸女后,贾环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拾掇的这艘船,还可以吧?” 众人一阵娇笑,小吉祥却脸色发白的拉着香菱急匆匆跑来,大叫道:“三爷不好了!船漏水了!” 众人闻言大惊,贾环则哭笑不得道:“你胡说什么?” 小吉祥急道:“真的哩,那里都漏出了一坑的水!了不得!!” 香菱也连连点头…… 贾环笑的不行,揉了揉小吉祥的小脑瓜,带着迷惑的众人往里面走去。 然后众人果然就看到了一泓清水…… “啊!我知道了!” 林黛玉忽地一呼,满面惊喜道:“环儿,这个,莫非就是你说过的那个……泳池?” 贾环哈哈笑道:“果然还是林姐姐最聪明!正是泳池!” 林黛玉又羞恼又得意的白了贾环一眼,模样让史湘云等人好一阵笑。 贾环道:“我特意让人放好了水,等太阳出来,晒到中午水就温了,到时候,就可以到水里游泳了!洗澡也成……” 此言一出,一阵“啐”声飞来。 连贾迎春都羞的满面臊红,嗔恼道:“环弟愈发胡闹了!” 贾环无语道:“姐姐,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你忘了我让小吉祥送给你的那些图纸,让你做成衣裳……” 贾迎春闻言,眼睛迷茫了下,才陡然一亮,想了起来,道:“环弟,你说那些……怪怪的衣裳?” 贾环笑道:“正是那些,穿着那些衣裳,就可以游泳,不用脱精光!” “呸!” 贾迎春又没好气的啐了口,道:“那也不成样子!” 贾环笑道:“这算什么?这船上又没外人!大家又都穿着泳衣……你们看,我从三层甲板上还做了个甬道,从上面可以直接滑下来,掉进水里,好顽的很!!” 其她人闻言丝毫不动,谁也不肯光天化日下跳进水里沐浴,那成什么了? 平日里沐浴都要将房间捂的严严实实的,连窗户都不能露一丝缝儿,谁敢在这样的地方沐浴? 连小吉祥都作难的不行,看着那个甬道,既想顽,又不敢…… 贾环也不急于一时,等他玩乐起来,保管有人会来,小吉祥就是第一个! 他指了指泳池后面些,楼船一侧的甲板上,那里有一排竹躺椅,还有桌几和遮阳伞。 贾环笑道:“那里可以晒太阳,还可以喝些果酒,看看风景儿!不过这些都是游泳后暂歇的,真正看景儿的好去处在三层,那里更好!” 薛宝钗忍不住笑道:“这法子真真是想绝了!” 薛宝琴也咯咯乐道:“我家以前也有一艘船,不过没这条好,也没这些玩意儿。” “哇!” “喔!!” 正这时,船楼里忽然传出了几道惊呼声。 林黛玉听出有紫鹃的声音,忙往里面走去。 紫鹃最是稳重,她这般惊呼,难不成遇到了什么难事险事? 薛宝钗也听到了莺儿的声音,与薛宝琴一起也往里去。 “嗯?” 甫一进船楼,众人就发现了不同处,入脚处一片绵软。 底下,竟铺了层厚厚的精美绒毯。 地毯上的花纹极好看,不似大秦风格,倒似西域异族的风情。 初一进门,迎面却是一面大大的紫檀插屏。 屏面上,画着古代侍女图。 极为生动。 不过这会儿子众人没心思看这些,绕过插屏往里走去。 插屏后面是一个大大的正客厅。 帷帐弥漫,却不似正常客厅那样,摆放两溜楠木交椅。 而是一些…… 有些古怪的,似贵妃榻,又不大像的……床? 贾环给她们做了解释,这些“床”,其实叫沙发! 很爽的! 最重要的是,不必像梁山好汉排座位般,坐成两溜。 几组沙发围成一圈儿,沙发边还有一些小几,方便舒适。 众人愈发满意。 踩着舒坦的地毯,绕过沙发,穿过朦朦帷帐,一条游廊环绕四周,分布着众人的房间。 众人也看到了各自的丫鬟,她们甚至还未进屋子,都怔怔的站在廊下门口处。 林黛玉最着紧紫鹃,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紫鹃没说话,指了指房门。 林黛玉看去,杏眼登时圆睁,惊喜在一瞬间从眼中涌出,不敢置信的惊呼了声。 同一时间,史湘云薛宝钗等人的惊呼声也此起彼伏! 而后,又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向正洋洋得意的贾环。 根本不怕她们走错门,因为每一个门上,都贴了张与真人大小相仿的画儿。 画上所画之人,正是林黛玉等人。 栩栩如生! 不似传统国画那般重意重神韵,门上的画,更重形,所以极像! 看到镇住了她们,贾环与贾惜春兄妹俩,得意的击掌大笑。 是贾环将知道的可怜的素描手法教给了贾惜春,贾惜春又同她的学画女师傅捣鼓了一年多,终于有所成,才有了这一幅幅杰作! 毫无疑问,超级惊喜! 还不止这样…… “进去瞧,进去瞧!” 贾环不等眼圈都有些泛红的诸女说话,就忙让她们进屋子。 众人虽不解其意,却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做什么…… 一个个眼神深意的看了贾环一眼后,推门而入。 “呀!” “唔!” 又是一阵惊呼! 贾环和贾惜春兄妹俩挤眉弄眼,得意的差点没笑破肚皮。 贾惜春多乖觉,对贾环道:“三哥哥,我去我自己屋里了,不打扰你了哟!” 贾环揉了揉她的小脑瓜,笑道:“好,一会儿再出来耍,别老埋头画画,仔细伤了眼。” 贾惜春乖巧的点点头,然后跑回自己屋子去了。 能帮到贾环,她高兴极了。 等贾惜春离去后,贾环正犹豫要往哪里去,就见林黛玉从她屋子里闪出半个身,杏眼柔媚的看着贾环,水汪汪的…… 得,不用犹豫了,直接闪进了林黛玉屋里。 林黛玉满意的抿嘴一笑,收回身,关上门后,双臂主动攀上了贾环的脖颈,踮起脚尖,送上香吻…… 好一阵缠绵后,她才松开口,侧着脸伏在贾环胸口,眼睛望着屋里墙壁上那张画上,依旧激动道:“环儿,我好喜欢,好高兴……” 那副画上,除了笑颜如花的林黛玉外,还有一个笑的贼眉鼠眼的人,不是贾环又是何人? 更重要的是,两人一个身着金甲戴红花,一个则身着凤冠霞帔,正是二人成亲时的打扮。 不管古时,还是未来,对于女孩子而言,这一日都是最重要不过,也最有意义不过的日子。 只是以前,谁都没想过,可以将这一日画起来,永作纪念。 “真好,真的极好!” 林黛玉喃喃不断的说道。 贾环眼睛转了转,在林黛玉晶莹的耳朵畔悄声说了句。 然后就见她整只耳朵都晕红了起来,抬起头,杏眼中满是水意和羞恼的斥道:“环儿,你作死呢!” 贾环闻言,顿时垂头,道:“我就知道不行……” 看他这般,又看了看这间童话般的屋子,林黛玉到底心软了,脸红的不像话,声音轻不可闻道:“等……等晚上再说……” 贾环闻言大喜,眼神放光的看着林黛玉,还没说话,就没羞的不想见人的林黛玉往外推,道:“快离了我这地儿,这会儿子不想见你的很!” 贾环还想耍赖,赖着不走,林黛玉推她不动,就跺脚道:“你再不走,晚上也不许了!” 紫鹃正将一些换洗的衣裳放进衣柜里,又将床铺收拾好,走过来笑道:“三爷准又没说好话,姑娘方才感动的了不得,这会儿又惹生气了!” 贾环还没说话,林黛玉就不依道:“谁生气了?” 紫鹃里外不是人,哭笑不得道:“罢罢,你们俩继续闹吧,我去取些清水,给你们备着……” “噗!” 这下,连贾环都撑不住了,喷笑道:“紫鹃,你可以啊!这道行……” 林黛玉也瞠目结舌道:“这丫头真真疯了!” 紫鹃这才反应过来,羞红脸道:“你们才疯了,我是取水给你们洗脸用,你们以为是做什么的?” “噗!” 贾环真真要笑疯了,然后被羞恼之极的林黛玉和紫鹃,合伙推出门外…… …… Ps:第二更!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硕鼠 出了林黛玉的屋子,往左边走十数步,就到了第二户,正是史湘云的屋子。 史湘云此刻同样满脸的幸福,怔怔的看着墙壁上那副“结婚照”。 看到贾环进来后,第一次没有横眉冷对,还主动倚靠了过来。 “喜欢吗?” 贾环抱住她后,柔声问道。 史湘云点点头,感动道:“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 “喔喔!” 贾环意见极大:“这就是最好的? 那我每天晚上一个时辰的猛男服侍时间,难道不是最好的……哎哟!” 话没说完,被史湘云一个肘击,顿时老实了,乖乖的抱着史湘云,一起看着结婚照。 看了会儿,史湘云道:“环哥儿,怎地把船拾掇的这般好?我都舍不得下船了……” 贾环笑道:“咱可不是就在船上待个十来天再不用了,去了江南,并不会在金陵一处一直待着,而是江南六省都要去,也都住一阵。 如此,这艘船就会时常要用了。” 史湘云仰头看着贾环,道:“我们也要四处逛吗?” 贾环笑道:“那是自然,夫唱妇随嘛!女儿街会开遍每一处大城,也将是银行的重要附属产业之一。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史湘云眼睛一亮,道:“有事做就好!” 贾环嘴角浮起一抹邪魅,道:“就算没这事,难道你就不准备跟了?不时常在一起,咱们怎么生孩子?” 史湘云羞恼的啐了口,道:“一大早就不想好事,没个正行儿!” 大眼睛里,到底浮起了层媚意。 不过,忽又问答:“环哥儿,今儿我怎么瞧着,多出了个香菱? 方才人多,我就没问你。” 眼神狐疑的看着贾环。 贾环干咳了声,小声道:“那不是香菱,那是秦氏……原蓉哥儿媳妇。” 史湘云闻言一怔,道:“她……她不是死了吗?” 贾环干笑道:“那是假死脱身之计……” 然后就见史湘云脸色阴沉了下来,用屁股想,都能想出贾环做的什么勾当。 眼见性格火烈的史湘云要发怒,贾环忙先把翠缕支了出去,然后将秦可卿的身世,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史湘云听。 甚至,连当初为了保住秦可卿,不惜做掉贾赦等人都一同道了出来。 史湘云整个人都傻了…… “云儿,不是我辣手无情。秦氏的身份,注定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真要让人知道了天家贵女,被贾珍贾蓉父子乱了人伦的去糟践,那贾家就是有再大的祖荫,都保不住。 一个遗腹孤女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天家的脸面。” 贾环认真解释道。 史湘云喃喃道:“那你……救了她就是,为何还要……还要……” 贾环道:“之所以让她假死脱身,就是不想让她陷入无穷的算计和阴谋中。索性干脆一死百了,至于为何……咳咳。 云儿,秦氏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真要同大嫂子那般守一辈子,太残忍了。 大嫂子尚且有个兰哥儿,秦氏却只她自己…… 我也是心地太善良,所以才……” “你给我滚!滚远点!” 史湘云没好气的臭骂这个不要脸的。 她又往墙壁上看了眼,叹息了声,自嘲一笑后,道:“已经这般了,还能怎样? 怪道老太太昨晚上总是叮嘱我,不许使小性儿,不许太刚强,男人哪有不偷腥馋嘴的…… 还是老太太了解你……” 贾环见她大眼睛里水光闪烁,忙将她抱紧,道:“谁说不许你使小性?我就许! 不刚强的史湘云,那还是我的云儿吗? 你只管保持自己的性子,不用为我改变。 你放心,就算你打我骂我,我也会宠你一辈子,不,我要宠你十辈子一百辈子! 咱们生生世世盖一床被子…… 你忘了,你是我最先想要娶的女人。 现在也是!” 史湘云眼中到底落下泪来,反手紧紧抱着贾环,哽咽道:“我从来没忘过……环儿,你要永远对我好!” “这是当然!你是我的云宝贝!” 贾环肉麻没底线的说道,又在史湘云额头亲了亲。 史湘云被这不要脸的肉麻给干败了,无语的抬头看向贾环,哄人也有点底线好不好…… 不过还没来得及嗔怪,就被贾环堵住了口…… “哇!!” “哇哇!!” “救命哇!” 两人正在甜蜜,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 听到是小吉祥的声音,尽管明知不可能出现什么坏事,贾环还是撒腿就往外跑,史湘云紧跟其后。 跑出房间,到了船楼门口处,就见其他房间的人也都出来了,然后众人一起听到了“哗”的一声落水声。 贾环已经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哭笑不得的与众人走了出来。 往泳池方向一看,果不其然,小吉祥正在泳池里扑腾着,看到贾环等人围观过来,嘿嘿一笑…… “小……吉……祥!” 许是因为被坏了好事,所以史湘云火气最大,咬牙切齿道。 林黛玉则蹲在泳池边,奚笑道:“小吉祥,你真真是淘出圈儿了你!这样凉的天儿,你也敢往里跳,不怕染了风寒?” 小吉祥一挺小胸脯,道:“不怕!我每日里都用凉水洗澡哩!” 林黛玉侧目觑视着她,道:“你当我在赞你?” 小吉祥小手往脸上一拨拉,抹了把水,讨好的嘿嘿一笑。 贾环这才笑道:“等水晒热些再顽嘛,这会儿那么凉,你也没换泳衣,快上来吧。” 小吉祥有些依依不舍的犹豫,衣服已经湿了,她还想再多耍一会儿…… 贾环见之好笑,又心疼水太冷,就道:“一会儿让人烧些热水,倒进去,水温些你再进去耍。” 小吉祥这才笑的满脸桃花开,喜滋滋的让香菱拉她一把,翻身上了甲板。 “不许这般进屋子,地毯都踩湿了!” 见小吉祥乐呵呵的就想回屋换衣裳,被史湘云喝住。 小吉祥闻言一怔,苦哈哈的看向贾环。 贾环道:“让香菱去取干净衣裳,旁边有个小换衣间,专门准备的,你去里面换吧。” 小吉祥闻言,又喜滋滋笑了起来,还对史湘云挑了挑眉头。 史湘云冷笑对之…… 林黛玉在一旁笑弯了腰,幸灾乐祸道:“小吉祥,你就继续作死吧。 一会儿等你换了干净衣裳,看你云姐姐怎么拾掇你!” 小吉祥一双本来眉飞凤舞的毛毛虫眉,登时耷拉了下来…… 众人一阵大笑。 正这时,董明月布置完青隼布局后从一层上来,对贾环道:“环郎,都安置妥当了,可以开船了么?” 贾环看了看天色,点头笑道:“准备好了就出发!” 董明月闻言,站在二层甲板顶端,对下面打了个手势。 身姿飒爽,赏心悦目。 然后没一会儿,众人就感觉到脚下甲板一震,缓缓驶离码头…… “开船啦!!” 小吉祥以极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后跑出来,看着驶动的船舶,满面欢喜! 双手合在嘴边,欢声喊道。 林黛玉对史湘云笑道:“瞧这咋咋呼呼的烦人丫头,就该狠狠的罚她!” 史湘云没好气的白了眼,道:“那位护的跟护眼珠子似得,谁能罚她? 连老太太都没辙…… 不过,愈发惯的没样子了!” 对于那般甜蜜的亲密被打断,史湘云显然怒气未消。 而林黛玉眼神则有些莫测,笑的嘴巴合不拢的看着史湘云,显然猜出了些缘由。 就在林黛玉准备再撩拾撩拾史湘云时,却见三层甲板顶端站出一人,正是一身士子服的赢杏儿。 赢杏儿气度从来大气非凡,此刻站在三层甲板上,居高临下,负手而立。 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蹦蹦跳跳欢喜的小吉祥,嘴角弯起一抹有点冷弧度,淡淡道:“小吉祥,你声音再大一点,本宫就送你去河里游个痛快,如何?” “嘎!” 今日出来放风,有些嗨过头的小吉祥,笑声戛然而止,双手捂住嘴巴,怕怕的看着高高在上的赢杏儿,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得。 赢杏儿瞟了她一眼后,又看向贾环,似笑非笑道:“你也别心疼,不替你管教管教你这个心尖儿尖儿些,早晚给你惹出麻烦来。” 贾环干笑了声,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贴身小丫鬟,道:“心疼啥,杏儿喜欢,随便调理!” 赢杏儿信他才见鬼,哼哼了声,也不与他一般见识。 又和林黛玉贾迎春等人微微颔首示意后,转身回去了。 她的卧房在三楼,整层楼都是。 三楼背侧有楼梯直通一层甲板,日后,她可以在三楼会见宾客…… 等赢杏儿的身影消失后,林黛玉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吉祥,“噗嗤”一声笑出来,娇声笑道:“小吉祥,你也有怕的人? 你方才怎么不和杏儿姐姐挑挑你那眉毛? 你这不是欺软怕硬吗? 这可不算好汉行径呢!” 薛宝琴、贾惜春等人在一旁喷笑出来。 小吉祥垂头道:“好太太,可不兴幸灾乐祸……” 然后又对贾环怏怏不乐道:“三爷,我以后不能在船上耍子了么?” 贾环笑道:“当然不是,只要不似你方才那般,把整艘船上的人都惊动出来就好。 而且,你杏儿姐姐正在处理一些公事,等忙完这一会儿,就随你闹腾吧。” 小吉祥闻言,这才又高兴起来,不过她也聪明,摸了把脑门,道:“今儿也不知怎地了,是兴的有些过了…… 许是可能刚离了府,心里太难过,才会大声喊叫吧,唉……” “噗!” 薛宝琴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在小吉祥脸上捏了把,道:“我怎么从你脸上看不出有一丝难过的地方?我看你是太欢喜了吧!离开家到外面疯,就这般痛快?” 小吉祥正色道:“不,我可不是因为可以在外面疯才痛快,而且,三爷在的地方就是家,我也没离了家!” 林黛玉等人无不为她的面皮所折服,大笑不已。正想好生欺负欺负她,却忽地纷纷一怔,转头看去。 从已经渐行渐远的码头,模模糊糊的传来一阵歌声,歌曰: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不知多少白衣士子,齐聚渭河码头,对着贾家船只,大声放歌。 诗经,硕鼠! …… PS:第一更,在外面看的能给个订阅吗?来点动力。 最无奈的是群里都有一群哥们儿在外面看,想想也是醉了…… ,,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穷酸! 说实话,贾环虽然知道这篇《硕鼠》,是出自诗经。 但具体的意思,他真的已经忘了…… 前世读书的时候,也没多在意。 但无论如何,他都知道码头上那些士子是在骂他为硕鼠。 而硕鼠,显然是不好的东西。 王八蛋! 敢在我那么多老婆面前,给我难看! “小吉祥!” 贾环沉声一喝。 小吉祥“嗖”的一下蹿过来,小脸兴奋的通红,大声应道:“喏!!” 可到底有些不给力,没等贾环吩咐,她就急死忙活的转头对香菱道:“快快,香菱快去取了我的宝剑来!我要和三爷去闯荡江湖了!” “噗!” 本来众人都有些难看的脸色,被这熊孩子给逗笑了。 贾环抽了抽嘴角,恨声道:“你去取三爷的长弓来!三爷今儿非把那群王八蛋的蛋给射爆了!” “呸!” 一阵啐弃声…… 小吉祥倒是兴高采烈,一蹦一跳的去楼下寻贾环的长弓去了。 没一会儿,就背着一个比她还高些的大弓回来,香菱捧着箭壶,也是海大的。 贾环接过长弓后,张弓搭箭,就要射出去。 赢杏儿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三层甲板顶端,洒脱笑道:“那些蠢货不过是被人蛊惑后,脑袋发热的可怜虫。你杀他们有何用? 反而中了背后那起子小人的奸计,凭白更坏了名声。” 贾环想想也是,道:“那怎么办?我多咱吃过这样的亏?” 赢杏儿慵懒的伸展了下腰肢,虽着一身士子服,可曲线还是勾勒的极为动人,瞥见贾环的痴相,没好气的白了眼后,笑道:“若是我,就不愿理会那些蠢人。查出挑事之人,给他带上三十斤的重枷,在码头上跪到死就是…… 不过你若现在就气不过,也不是没法子。 他们骂你为硕鼠,你随便捡一些话骂回去就是。” 说着,看了眼大气都不敢喘,似唯恐让她也带枷的小吉祥,嘴角弯起一抹笑意,道:“小吉祥,听说你最喜欢骂人,帮你三爷出个主意吧?” 小吉祥垂头着,忸怩的用脚上的鹿皮小靴子在甲板上画着圈,道:“公主姐姐,奴婢平日里最守本分,很有口德的,从来不骂人……” “你再敢同我胡扯试试?” 赢杏儿似笑非笑道。 小吉祥忙抬起头,正色道:“不如,就骂他们是群蛆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嗳哟!” 建议没说完,脑袋上就被扣了个瓜崩,痛呼了声。 转头看向贾环发黑的脸…… 一旁处,林黛玉等人差点没笑出个好歹。 小吉祥也反应过来不妥,这些话都是赵姨娘招呼贾环专用的。 她忙道歉道:“三爷,我说错了,那些人是什么好货,原不配这样被骂,只有三爷才配……” “哎哟,哎哟哟……” 林黛玉着实忍不住了,伏在一旁史湘云的肩头,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其她人也没好到哪去。 连赢杏儿都“噗嗤”一声笑出来,摇头对贾环道:“你教出的好丫头,自己受用吧。” 贾环觑眼看了赢杏儿一眼后,又侧目看向小吉祥,语气不善道:“小吉祥,再给你一次机会。” 小吉祥怕怕的一笑,开动脑筋急转弯,大眼睛一亮,道:“有了!就骂,就骂他们乌龟王八蛋,生儿子没……” 话没说完,被一旁的史湘云狠狠堵住了嘴巴。 史湘云红着脸骂道:“真真是疯了,再敢跟那些烂嘴婆子学这些,仔细我,仔细我……” “啪”的一声,史湘云在小吉祥的圆屁股上重重抽了一巴掌。 却没人同情她,方才那些话,确实不是女孩子该说的。 小吉祥被放开后,见众人都恼她,垂头丧气道:“骂别的又不解气,总不能就骂一声穷酸吧?” “唔,穷酸就很好。既解气,又比你方才说的都素雅些。” 赢杏儿一挑眉尖,说道。 赢杏儿从来都是不修眉的,但她的眉毛和眼睛一般,天生就极好看。 不过于浓黑,也不似眷烟云雾。 比剑眉柔顺些,但又比柳叶英气些。 小吉祥得到认可后,登时恢复了精神头儿,抿抿嘴,有些得意。 她真是最单纯的人…… 赢杏儿见之好笑,道:“既然你出了好主意,就由你喊吧,我们不抢你这功劳,也就你的嗓门儿最大。” 其实距离码头已经很远了,船也到了江心。 码头上那些士子,也只有在这个距离才敢挑衅贾家。 所以,赢杏儿出的主意,只是玩笑话罢了。 码头上集合了数百人的声音,才隐隐传到这里。 小吉祥嗓门再高,也不可能骂回去…… 小吉祥却当真了,她面色十分严肃,站在船舷边,眼睛苦大仇深的看着远远的那群白点,深吸一口气后,大声道:“穷酸!!” 身后林黛玉等人,需要相互搀扶着才能勉强不笑倒。 小吉祥却不满意,她也发现了对面许是听不到,一点反应都没有…… 生气的喘了两下后,忽地站起马步,一双小手抱拳放于腰间,面色肃穆,气沉丹田,而后张口以蕴着粗浅内劲的声音,大声道:“穷……光……蛋!!” “噗!” 本来被陡然增大的声音唬了一跳的众人,听清她喊的话后,再也强撑不住了,纷纷笑倒在地。 而对面的诵歌《诗经》声,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小吉祥这下得意了,眼睛溜亮,再大声喊道:“你们这些,穷……光……蛋!快闭上你们的破嘴,仔细我撕了……咳咳咳!” 用力过猛,岔着气了,没骂尽兴,小吉祥就一阵剧烈咳嗽。 然后就感觉被抱了起来…… 小吉祥回头一看,大惊失色,道:“三爷,你……咳咳,你不会把我丢水里去吧?” 贾环笑道:“我舍得丢你?” 小吉祥海松了口气,心里一喜,也不咳嗽了,乖巧的靠在贾环怀里。 眼睛却悄悄瞄向三层的大女王赢杏儿。 赢杏儿没好气的笑道:“你三爷是怪我欺负你呢!你得意了?” 小吉祥其实是想装一装的,可这会儿子实在绷不住了,小手一捂嘴,嘻嘻偷乐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贾环笑道:“就是嘛,那么大个公主,欺负咱小百姓做什么?是不是?” 小吉祥好歹还知道厉害,忙摇头。 赢杏儿懒得理会这对混帐主仆,见江上起的薄雾已经隔绝了对面,也没有动静再传来,就又回自己的屋里。 相比于二层的奢靡,三层要简洁许多。 虽然也有一副“结婚照”,却被赢杏儿珍藏了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密密麻麻的“星空图”。 这幅图,贾环上次就见过,是一门帝王学问。 上面的每一个点,都代表着大秦的一个官员…… 仓促离京,带来的变动着实太大。 赢杏儿需要仔细理一理,哪些人还可以用,而哪些人,会动摇,但尚可争取。 还有哪些人,将会改变立场。 …… 当整艘船都是自家的,船上人也都是自家人时,旅途,将不会枯燥,反而会有趣许多。 有的人在船楼客厅中的沙发上坐着茶话。 有的人带着丫鬟,自由自在的坐在船舷边,看着滔滔江水。 眺望着远处青山。 有的人甚至来了兴致,不知从哪儿寻出了鱼竿,坐在船边垂钓。 当然,多半是不能钓到鱼的,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感觉和意境…… 还有人,则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小吉祥带着香菱,领着两只半大熊猫满甲板上疯跑…… 听着满耳的欢笑声,贾环使人找来了烤架,和预先在船舱里冰住的半片鹿脯,乐呵呵的为大家烤起肉来。 抽空还指点来寻他顽的薛宝琴,为大家做一份水果沙拉…… 公孙羽煎好了药,带着晴雯四处为大家服务。 贾迎春和贾惜春姊妹俩都有些晕船,虽不严重,却难免不舒坦,服了药后,就立竿见影的恢复过来。 正巧,下面白荷打发人送来了些玩意儿给家里姊妹们解闷儿。 都是些颇为灵巧的小玩意儿,有彩色的风车,有巴掌大的小船,还有拉力小马车,往后拉几下,放在地上自己就会跑。 这些东西,众人见了鲜后,就都便宜小吉祥、贾惜春和香菱了。 但还有一样东西,大伙却都稀罕的了不得。 一根尺许长的精铜管,两头置放着两块小圆玻璃,就这样,居然就变成了千里眼!! 白荷派人一起送了八、九支上来,在外面耍子的人正好一人轮上一支,想来也是她有心了。 不过效果真真好,只见船舷边上,站着一长溜的姹紫嫣红。 每人手里举着一支“千里眼”,眯着一只眼,或看江边岸上,或看江心远处…… 小吉祥最仗义,她抿着嘴用力抱起一只熊猫,然后让香菱快快拿着“千里眼”,让熊猫脸上的黑眼圈也变成千里眼…… 快乐的嬉笑声在飘逸着清香的金丝楠甲板上回荡着…… 董明月则面色古怪的走到贾环身边,拿着手中那个奇怪的物什,对贾环道:“环郎,这个……就是白妮子送我的礼,说叫掌心雷……” 贾环看着董明月手中熟悉的造型,眼睛微微眯起,道:“里面没装子药吧?” 董明月摇摇头,道:“装是装了,不过白妮子说,只要不打开下面那个机关保……保险,就不能用。” 贾环笑道:“等到了地儿后,我寻个秘处再教你用吧。这个……可是真真的神兵利器。白荷有心了……” 董明月撇撇嘴,道:“那妮子心思多着呢,你当她白送我礼?她说了,要是我喜欢这个,日后就得教她孩子习武呢。”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将手中的钎子举起,控了控油脂后,放在盘子上,拿出一支给董明月,道:“来,尝尝我的手艺。” 董明月笑呵呵的接过,就见贾环在那里怪声怪气的哟呵:“喂,来瞧一瞧看一看,香喷喷的买买提烤肉出炉喽!保管大家,吃了一串,还想一串……” “噗嗤!” ……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风风火火闯九州 贾家福船上的第顿午饭,便是贾环亲自烤的鹿肉。《 还有薛宝琴做的水果沙拉,再加上从昨天就开始煲的燕窝雪莲梨膏珍珠汤…… 大家吃的都很尽兴,并相约改日轮流露手。 听到这话,贾环干笑了两声,仿佛看到无穷的黑暗料理滚滚而来…… 因为要出远门,所以今早大家起的赶早。 要与亲人分别,也没谁有胃口吃早饭。 这会儿子上了船,觉得船上的日子很是舒适,又惊喜连连,便放下心来,导致众人胃口出奇的好。 吃饱喝足后,群姑娘们在甲板上散步。 还不时用“千里眼”张望四周风景人情,倒也有趣。 散了半个时辰后,大家也都顽闹疲乏了,便回各自屋子里午休。 不过,林黛玉却去了史湘云的屋子…… 推门而入后,看到香塌里面的墙壁上挂着的那副画,林黛玉撇了撇嘴。 果不其然…… “咦,林姐姐来,快坐。” 史湘云见林黛玉上门,也没多想,热情招待道。 边还让翠缕倒茶。 林黛玉笑道:“不忙活,时睡不着,就过来坐坐。” 又看着翠缕道:“你紫鹃姐姐正在描鞋样子,听说你手巧,去给她出个主意,帮帮忙。省得年来几双鞋都是那几样……” 翠缕有些迷糊,为难道:“林姑娘,我哪里有紫鹃姐姐手巧?怕是帮不好。” 林黛玉好笑的对史湘云道:“你这丫头,果然随你。” 史湘云气厥,没好气道:“随你!” 然后对翠缕道:“让你去你就去,帮不了巧活儿,出些力气也好。完事后你林姑娘赏你大把的钱花!” 翠缕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跑了出去。 船上各个房间里备着的也都不是木椅子,哪怕是楠木交椅,坐起来样咯人…… 每个人的房间都不小,除了床榻外,甚至还布置了个小客厅。 精巧的两组沙,坐上去极舒适。 史湘云亲自给林黛玉斟好茶后,放下白瓷茶壶,笑道:“环哥儿真是将主意想绝了,太会受用。 这榻坐着,比老太太那软榻还绵软。” 林黛玉笑道:“纵然如此,老太太也不会换了这个用。保管说环儿不成体统!” 史湘云笑了两声,道:“林姐姐可是有话说?” 若真的只是随意过来坐坐,林黛玉自不会支开翠缕。 想来是有些不方便翠缕听到的话,史湘云才这般直接问道。 林黛玉沉吟了下,似在筹措用词,史湘云好笑道:“林姐姐,你和我还想着说好听的?何苦那般费力,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自知道好歹!” 林黛玉闻言哑然失笑,点点头,道:“怪道环儿总夸你气量恢宏,有英豪之气……” 史湘云没好气道:“你和他在起,就在背后说我?” 林黛玉抿嘴乐,道:“他这般夸你,你就心里偷着欢喜吧,和我你还作假……” 又顽笑了几句后,林黛玉似不经意问道:“云儿,你不喜欢小吉祥么?我记得你之前和她顽的挺好的呀。” 史湘云闻言滞,不知该怎么回话。 就听林黛玉道:“那孩子虽然是淘气的紧,可她心里却没有丝坏心的……” 史湘云皱了皱眉,道:“我知道,只是……” 林黛玉看着史湘云道:“你可是受了宝丫头的影响?” 史湘云忙道:“不是宝姐姐指使我的,她也没说过小吉祥的坏话,就是之前说过次,担心小吉祥被惯的越来越能闯祸闹腾……” 林黛玉叹息声,道:“你是极聪明的人,蕙质兰心,怎地也跟着傻了? 你心里也当清楚,小吉祥心里从没坏心,也没恃宠而骄,怠慢过哪个。 她又是跟着环儿路走过来的,历了多少艰难? 听环儿说,当初他在城南庄子从武,为了炼筋骨,见天的挨打。 身上的皮都被打的破破烂烂的,晚上睡觉都不能躺着睡,也不能趴着睡,只能侧着,否则挨上了,皮就要和布黏在起,也就只能生生割掉,更痛。 是小吉祥宿宿的不睡觉,睁着眼扶着她三爷,不让他倒下。 姨娘都盯不住…… 那会儿她才多大啊,也不过.九岁,那么点,却从没让环儿倒过次。 等环儿熬过那关后,小吉祥在他怀里连睡了三天三宿都没睁眼,环儿也没放下她下。 你说说,环儿能不对她好吗? 共患难过的情意,总是不同的。 今儿连楼上那位公主多说了两句,环儿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人家多精明,也就不多说了。 偏你傻…… 小吉祥素来都对你敬着,见面不躬身笑笑都不说话,你何苦再犯糊涂? 你看看宝丫头,她最近都不再给小吉祥脸子使了…… 云儿,她是很早之前同你说的,还是才给你说的?” 史湘云脸色阵青红变幻,听到最后,却赫然变,忙道:“林姐姐,你可千万别多心,是宝姐姐极早之前同我说的,后来就再没提起过小吉祥了。 我也不是想作她,只是……” 见林黛玉俏脸严峻,似不信她的话,依旧以为薛宝钗是阴险的坏人,拿她当枪使。 不愿让家里人起这种芥蒂,史湘云咬牙,道:“林姐姐,真不是宝姐姐让我出头的。 那会儿子,我正和……正和环儿……相……相亲……” 史湘云张脸红了火烧云,红绸般,更是低下头,不敢见人。 话没说完,就听到对面传来声喷笑声,继而是无法抑制的大笑。 史湘云也是极聪明的人,顿时反应过来,她之前是被唬住了。 这个促狭鬼,哪里是担心她对付小吉祥,她分明是上门捉弄人的! 偏她傻不愣登的居然上了当,亲口说出那些羞耻的话…… “林……潇……湘!!!” 史湘云咬碎银牙,字句道。 林黛玉见势不妙,就想跑路,可方才着实笑的有些狠了,根本没力气跑。 就被史湘云轻而易举的推倒在沙上…… “好云儿,我……我错了,再也……再也不敢了……” 林黛玉笑的眼泪都下来了,可还是停不下来,因为史湘云直在挠痒。 史湘云恨声道:“现在知道错了?晚了!你真真是坏透了,比小吉祥还坏! 亏我还担心你和宝姐姐闹绊子,你却作弄我?” 林黛玉真心道:“好云儿,方才我前面说的都是真心的。 只是听你说,那番话是极早前才说的,我才和你顽笑呢。 我也是好心!” 史湘云实诚,心里刚软,结果就看到了林黛玉杏眼中的抹狡黠,登时反应过来,险些又中计了,大恨之下,又开始抓痒。 林黛玉计策未成,只能声声娇呼救命。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正当林黛玉笑的想死时,房门被打开,又被紧紧关上,道身影冲了进来,高呼道:“林姐姐,云儿,有事你们都冲我来吧!” 然后挤在了两人中间,将目瞪口呆的两人拥在怀里。 左拥右抱! “呸!” 反应过来的两人起啐了口,然后挣脱贾环的胳膊,齐齐怒视贾环,道:“你疯了?” 贾环叹息声,道:“两个老婆打架,我不这般做,还能怎么做?唉,做男人真难啊……” 林史二人闻言怔,林黛玉灵动的转了转眼珠,忽然“哭泣”道:“环儿,方才云丫头疯了,她打我!” 史湘云闻言差点气笑,凶巴巴道:“活该!” “环儿,你看看她嘛……” 若是在成亲前,有外人在,林黛玉决计不会用这种语气在外人面前说话。 可如今,史湘云却不再是外人。 在有各自的儿女前,此三人,怕是世上关系最亲近的人。 因此,真性情的林黛玉索性不再拘束着,拉着贾环告状道。 眼睛里的狡黠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史湘云见之气急,道:“谁让你唬人的?坏透了心!就该打!” 贾环忙再次揽住林黛玉,将她护在怀里,对史湘云道:“不管怎么说,打人是不对的……” 见史湘云柳眉竖起,又忙道:“你要打,只管打我好了!你出了气,心里也舒坦!” 本来听到前面句就要作的史湘云,听完后面句,却被哄的弯起了嘴角。 贾环趁机也将她重新揽腰拉到近前,搂在怀中。 如此,他就再次实现了左拥右抱的理想。 这,也就是极限了。 林黛玉、史湘云等人,都是性格十足的女子,绝没有当代女子普遍存在的,女儿家是男人附庸的想法。 对的恩爱,她们才会喜欢。 想玩儿蝴蝶双双.飞…… 保管两人人给贾环耳刮子,让他清醒清醒! 当然,通房丫头并不算在内…… 阶级的思想,她们都有。 贾环如今,其实也有…… 不管怎么说,当气氛安静下来后,贾环都极享受此刻的感觉。 左侧清幽灵动,时而又有些顽皮,如同山间甘泉旁的空谷幽兰。 右侧火热性烈,但也不缺温柔善良,好比团团烈火旁的刺玫正艳。 两人都是极好的女儿家,能得其便是极幸运的。 而贾环现在,同时拥有! “看你那德性!” 林黛玉仰着脸,看到贾环脸的舒爽,没好气的啐笑道。 史湘云也哼了声,道:“次抱两个,就这般好?” 林黛玉红着脸,先埋怨的嗔了史湘云眼,怪她说话太直,转过头却又对贾环道:“环儿,我警告你,可别想些不该想的坏事,否则,我定不饶你!” 史湘云目瞪口呆的看着直言不讳的林黛玉,瞬间无语,林潇湘你比我还生猛好嘛! 不过这些女儿家体己话等只有两人时再说,这会儿她还是要站林黛玉的。 绝不许贾环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贾环则哈哈笑,将两人又揽的紧了些,道:“我能有此刻的幸福,就是少活二十年都愿意。 若还贪心不足想其她,岂不得立刻就死……呃……”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两张口同时掩住。 林黛玉正想责怪贾环乱说话,忽地就听到楼上“咚咚”声大响。 唬的她下又躲进贾环怀里,好似那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 贾环也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担心什么安全问题。 随着赢杏儿的那个眉心处纹着梅花的丫头,不是般丫鬟,武道足有九品之高。 虽不是武宗,但武宗又不是大白菜。 九品武道,已经是绝高的大高手了,足够保护好赢杏儿。 那这是…… 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道清脆的声音生生压成了中低音,故作男声唱道: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噗!” 贾环口喷出林史二女的手,站起身就往外冲。 林黛玉史湘云两人也挂着古怪的笑意,跟着出去了。 她们已经听出是哪个在唱曲儿了…… 出了门,就现许多房间也都开了门,走出来满面笑容的人,起往楼外出去。 此刻,夜幕已经悄悄降临,繁星渐现,倒映在河水中。 入夜后,福船的度减缓了下来,慢慢的滑行着。 江风拂过,夜微凉…… 但福船上的气氛,却依旧火热非常。 三层甲板上,小吉祥边敲着不知从哪摸来的鼓,边对旁边斜倚着风帆栏杆的赢杏儿笑的满面桃花开,耍着花腔唱道: “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路见不平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 ps:江南的篇幅不会太长,算是个过渡,要是细写得写半年……所以会过渡过去,然后就会到最后的大变,收尾。 这段会比较平和,其实我自己写得挺有趣,挺喜欢那种生活。若是觉得太平淡的书友,可以跳过这节儿,等收尾部分,那部分会天摇地动,全是搞大事情,咱们且行且看吧……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烟消云散…… 从神京出,顺着渭水南下,经过数条相连的水域后,再入长江,便可直至金陵。 即使贾家福船经过改造后,船大大提升,白荷设计的主动变向风帆,能最高效的利用风的力量,但整个行程,也足有近二十天之久。 当然,这是因为贾环为了安全考虑,命令夜间不许升帆高行船的缘故。 否则日夜兼行,实际上十天就足够了。 若是贾环自己,他自然会这般选择。 可带着一船家眷时,他却绝不会冒一丝风险…… 漫长的旅程,最怕的就是期间的枯燥等待和无所事事。 但因为有贾环和小吉祥在,再加上白荷时不时送上来一些小玩意儿,就使得旅程不再枯燥。 在一个园子里关了十数年的众人,此刻也看不够外面的风景人情。 这其中,白荷送来的“千里眼”功不可没。 而另一个功不可没的,就是赢杏儿。 看到沿岸各地的风土人情,众人不是只过眼瘾,还会问问这里到底是哪里,有何古迹名人。 贾环懂个锤子…… 倒是赢杏儿,拢着贾家一众姊妹,不时指点江山,讲古说今。 那处是李太白放鹰之台,这处是杜工部濯笔之湖。 此处为杜十娘沉船之河,彼处是董小宛嬉戏之亭。 因为登高望远视野最佳,三层自然比二层甲板更开阔些。 许是赢杏儿忙完了她的活计,也许是她想和贾家这些丫头处好关系。 前夜里她将小吉祥提溜上去顽笑了场后,又邀请众人都上三楼聊天。 赢杏儿什么人物,帝王之学里,有专门培养讲话技巧的学问。 可使得与之交谈的人,如沐春风,不自觉的就想亲近。 再加上她的学识当真博古通今,大秦的各处山河,尽在心中。 那副自信的姿态,赢杏儿又是男装打扮,看的贾环都心生嫉妒,每每带着小吉祥捣乱,然后被众人合伙镇压。 从三层甬道上,将这主仆俩一起丢进二楼的泳池…… 如此,倒也有趣。 不过,也有赢杏儿束手无策的难处,终让贾环报了一箭之仇! 随着河流不断南下,入了鄂豫皖三省交界之处,也是今年洪涝最重之地。 甫一进入,立刻就能感觉到,好似换了人间…… 两岸犹可见被洪峰肆虐的凄惨痕迹,巨木横倒在地,土坯散乱,枯萎的杂草林立。 一副凄慌之景。 再加上不时有些面色麻木,身形佝偻的百姓身影,如游魂般在四处慢慢的游荡,还有些人,则在河边烧着纸,大哭不已,似在祭拜因洪涝过世的亲人…… 一幕幕,都让船上的人心中沉重。 船上的奢华,口中的珍馐佳肴,甘酒美酿,一时间都有些难以下咽。 连赢杏儿在仰头将一杯蜜桃酒咽下后,都感叹一声:“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贾环哭笑不得道:“杏儿,你这简直是……鳄鱼的眼泪!” 赢杏儿眉尖一挑,道:“什么意思?” 贾环哈哈笑道:“你就是朱门里的一员,还是最高大的朱门里的一员!你们也都是,却在这里这些感慨,岂不是有趣?” “哼!” 这地图炮一开,就不止赢杏儿不满了,林黛玉等人也都不满起来。 贾环见犯了众怒,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光这些悲春伤秋的感慨,是没用的。能帮助这些人,才是了不起的!” 见他一副“你们快来求我”的嘚瑟表情,众人偏不随他的愿。 林黛玉对赢杏儿道:“杏儿姐姐,你是女孩子里最了不得的巾帼英雄,比一万个须眉男儿都厉害! 咱们偏不听环儿的,你说,我们该怎么帮帮那些人?” 赢杏儿好笑的看了眼贾环后,又有些无奈的对林黛玉道:“朝堂上衮衮诸公都没法子,历朝历代的名相贤臣对此也都束手无策,我又能有什么好法子? 最难之处,就是没银子。 灾民太多,朝廷没多少银子,倾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让他们勉强不饿死,这已经是极限了……” “哈!哈!哈!” 贾环夸张的仰头大笑三声,哼哼道:“看到没?你们杏儿姐姐再怎么了不得,也是头长见识短,关键时刻就束手无策了! 还得靠我!” 这话,也就贾环敢说。 “偏不!” 林黛玉听他说什么头长见识短就气恼,不服道,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贾迎春心地最善良,柔和道:“咱们可不可以凑些梯己银子,都送给那些人?左右咱们也使不着……瞧着他们怪可怜的,身上的衣裳都破破烂烂的,想来也没什么嚼用,咱们送些银子,哪怕能买些米过了冬也好。” 因贾环的关系,赢杏儿对贾迎春格外有一分敬意,笑道:“姐姐心思是好的,只是怕起不到什么大用,杯水车薪。 几省灾民加起来,有数百万之巨。 就算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出来,一人都分不到几钱,买不了几斤米。” 贾迎春闻言惭愧,忙道:“我胡乱说的,当不得真,我哪里能知道这些……” 赢杏儿笑道:“不相干,有这份心就是菩萨。” 贾迎春闻言,又高兴的笑了起来,却见赢杏儿给她使眼色,往贾环处比划。 贾迎春想了想才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忙对贾环道:“环弟,你有何好法子,就说出来吧。能帮到那些可怜人,也是你的功德哩!” 贾环先对贾迎春笑着点点头,然后觑着眼看向林黛玉等人,道:“这会儿子,想起老爷我来了?” “呸!” 一阵啐笑声。 赢杏儿笑意盈盈道:“老爷您英明神武,惊才艳艳,妹妹们只是不愿将轻易小事拿来麻烦你罢了。 如今知道了这不是小事,自然要麻烦大老爷您出面,给支点高招才是!” 赢杏儿在宫里生活了十来年,在太上皇和皇太后跟前不知说过多少奉承话,哄起人来,信手拈来。 贾母就是这般被她哄的爱到心里…… 贾环闻言,也笑的合不拢嘴,道:“都听听,都听听,以后都学着点!拍马屁,这般拍才算清新脱俗,充满仙气!尤其是云儿你……” 史湘云黑着脸道:“再不说,咱们再把你丢进水里去!” “噗!” 连赢杏儿都绷不住笑了起来。 她是见惯了勾心斗角的,像贾家这般和谐赤诚的内宅,着实让她感到轻松有趣。 贾环也不在乎,恍若史湘云说的是别人一般,呵呵笑道:“今儿大老爷我就给你们上一堂课,教教你们,什么才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事业!” 林黛玉嘲笑道:“是您环儿大老爷的事业吗?” 贾环正色点点头,道:“也差不多吧!” 众人大笑,其她人还想说什么,赢杏儿却摆手道:“且让他先说,我倒是想听听,历朝历代都解决不了的难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贾环横了赢杏儿一眼,给了她一个深意的眼神,让赢杏儿脸上微微一红后,他才得意一笑,道:“其实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咱们出银出米,也不需要哪个施舍粥米,他们自己就能救自己!” 林黛玉等人迷糊,赢杏儿却反应奇快,一挑修眉,道:“环郎所言的,可是以工代赈之法?” 贾环闻言一怔,道:“你知道?” 赢杏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有些失望道:“这虽也算一策,可算不得什么妙法。 自前宋时,开封府就常召集流民修筑河堤,以工代赈。 但前宋时是因为朝廷不缺银子,所以有钱赈济,修筑河堤。 前明时就不行了,朝廷穷的叮当响,官员的俸禄都不出,哪有银子去修河堤? 大秦如今的情况,比前明好不了多少……” 贾环“啧”了声,笑道:“杏儿,你的格局还是小了些。 朝廷的以工代赈,说白了其实还是赈济。” “那你的意思是……” 赢杏儿秀眉皱起,道:“民间富贾士绅,修桥铺路是好事,可要敢聚集流民谋事…… 那是抄家灭族的罪过,谁敢?” 贾环摆手道:“不是聚集流民谋事,是鼓励商贾招工。 尤其是咱们这样的大商贾,产业将布局大秦各省。 工厂作坊建起后,需要海量的工人! 甚至建工厂,就需要大量劳动力。 这些失地百姓付出劳动,来换取相迎的工钱。 以劳动得来的银子,赡养老人,抚育孩子。 不靠哪个赈济,也不靠哪个施舍。 岂不是更好?” 赢杏儿明亮之极的大眼睛闪烁着光泽,紧紧看着贾环道:“环郎,那可是上百万的灾民啊! 朝廷从安南和暹罗等国运回来那么多米粮,也只够勉强维持着局势。 你能建出那么些作坊来解决?” 贾环傲然一笑,道:“若只是建个钱庄,建几个小作坊,还需我堂堂国侯携家南下,周转诸省,奔波万里? 笑话! 你们等着瞧吧,最多三年! 三年后,这大河两岸,大秦诸省,一定都立满了作坊工厂。 凡是愿意付出劳动,来养家糊口的百姓,一定都能有个美好的生活! 现在这些苦难的百姓,会凭着他们自己的努力劳动,改变他们的生活和命运。 不需要谁的施舍和赈济。 这,才是我不惜举家南下,奔波筹谋的事业! 儒家那些读书人总是吹嘘,他们读书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口号喊的响亮,从前宋起就喊,可喊了他娘的几百年,结果王朝却总是更替不休,还被异族奴役过百年之久。 实际证明,他们就是喊喊口号吹吹牛皮罢了。 真正伟大的人,绝不是耍嘴皮子的人,更不是靠着皓穷经钻故纸堆,考上科举后,整日里风花雪月的人。 真正伟大的人,是劳动的人。 因为只有劳动,才能改变世间,改变人生! 不说别的,只说白荷明出来的那些东西,哪一样不神奇,哪一样不能改变世界? 当然,最伟大的人,还是动群众去劳动的人,那就是我!! 百年之后,青史之上,必有贾三郎一席之地! 我就是最伟大的! 我才是最牛逼的……” 本来围绕着激情澎湃的贾环,一双双美眸中都充满了崇拜和敬仰,熠熠生辉。 可听到最后,崇拜的眼神就都渐渐变成了古怪…… “噗嗤!” 赢杏儿忍不住笑出声,打断了贾环的自我吹嘘,道:“环郎,从劳动改变人生往后,你其实都不用说的。 简直毁了你这番好话……” 贾环黑了脸,沉声道:“后面才是重点!” “哈哈哈!” 赢杏儿与贾家众姊妹无不掩口大笑,当然,赢杏儿没有掩口…… 之前因为两岸的萧瑟凄凉,而心生的凄慌之情,在这种又有趣又自豪的笑声中,烟消云散! 贾环不愿让外面世界的沉重,加在心爱的家人身上一分一毫。 他自己就能扛的住! …… ,(),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抵达 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时间就会变得飞快…… 贾环携家眷离开神京都中已经十天了,水域也从渭水河道,换入了滚滚长江。 福船进了两江地界后,便已经可以看出江南的繁华。 长安此时已经秋风萧瑟,落叶纷纷。 然而江南之处,两岸青山却依旧蓊蔚青翠。 晨起时,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江上雾气洇润。 因为今日就要到金陵了,所以船上的女孩子们都起的极早。 打开窗子,看着江南烟雨和两岸青山,恍若诗情画意中,不胜欣喜。 二层甲板上,闲云小道姑正带着小吉祥打拳,糅练筋骨,时不时的调理一番。 小吉祥的性子确实有些太跳脱了,打拳也总想出些花样儿。 可武道修行事关经脉,又岂是好顽笑的? 因此,小吉祥时不时会被敲打一通…… 另一边,则是董明月和贾环。 贾环也没好到哪去…… 他一身武道,除了打基础时的前三品是实打实的苦练得来外,后面的晋级都是不走寻常路。 如今他只是仗着一身惊人巨力,和恍若金刚的身体,再加上的闪避奇术,才让他勉强有了武宗高手的资本。 但真实境界,他其实差的太远…… 所以,当诸女从江南秀丽的烟雨风景收回眼神,将目光投向呼喝的甲板时,就看到了极有趣的一幕。 小吉祥不时被闲云小道姑喝骂甚至动手教训一通,她的主子却没功夫救她,因为贾环似乎更惨些…… 被董明月恨铁不成钢的教训来教训去,有时屁股上还被气急的董明月踹一脚…… 在平日里,董明月在贾环跟前是极温顺的。 可涉及到武道时,董明月就如同换了个人般,严厉之极。 她自幼受到的教诲,便是武道等同于性命。 不认真修行武道,就如同在拿自己的性命顽笑。 董明月最重视贾环的命,所以就愈发出奇的严厉,不肯通融半分。 看着平日里张牙舞爪、霸道不可一世的主仆二人,被齐齐训的垂头丧气,没人觉得同情,一个个笑的弯起了眼睛,拍手叫好! …… 家人一起用过早饭后,董明月一身水气的匆匆走来,对贾环道:“环郎,江心岛到了。 二船已经停靠过去……”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一眯,到了江心岛,距离金陵城也就近在咫尺了。 终于要到了…… 他转头看向已经站起身的白荷,道:“荷儿,你是现在就过去,还是等回头和我一起上岛?” 白荷微笑道:“现在就去吧,早些安置妥当更好。” 贾环也知道事关重要,不是儿女情长时,他点了点头,道:“那就按照计划来吧。 先起火窑,让胡老八他们赶紧烧砖和水泥。 金陵那边的人应该已经准备好人手,让亲兵带队监看着,趁着冬日枯水期,日夜不停,先建起江堤。 一应布局,就按你自己设计好的来办。” 说罢,又回过头对董明月道:“请岳丈也上江心岛,告诉他老人家,若有情况,不必留情。任何敢擅闯者,一律杀无赦! 江心岛早在半年前就被咱家买下来了,是我贾环的地盘。 任何人,都不得擅闯! 连看都不许多看!” 董明月面色隐隐有些兴奋,重重点头应下,又与堂上诸人颔首示意后,便和白荷一起离去了。 “环郎,我怎么忽然觉得…… 你不是被驱逐出京,反而有些猛虎入山林,龙归大海的感觉? 在都中长安,还有人制得住你。 出了京后,你反而更加畅快了。 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听到贾环的一番布置后,林黛玉等人自是面面相觑,赢杏儿则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惹事被逐出京时,她正在忠顺王府的庵堂里陪王妃诵经。 连公主府相应的打点整理,都是贾环派人通知公主府的昭容嬷嬷做的。 她一出忠顺王府,就惊闻噩耗。 几乎没什么功夫思考,便跟着贾环出京了。 一路上想了许多,都没想到什么明显的异常。 只当是贾环真的又惹事,继而被宫里那位忌惮。 可这会儿子,看着贾环有些激动的神情,她却多少有些反应过来了。 不大对…… 见赢杏儿这般敏感,贾环心里一紧,干笑了声,道:“这算什么龙归大海?江南可不是我的地盘。 这里是士子文人的老巢,指不定有多少人准备算计我呢。 我也是为了防备有人包藏祸心,暗中使坏……” 这话林黛玉薛宝钗等人都信了,唯独赢杏儿却忍不住失笑道:“我本来还只是猜疑,如今却能断定了,这其中一准有问题! 否则,以环郎的性子,绝不会解释这些的,你只会说……” 说罢,压着嗓子学着贾环语气,道:“被逐出京?老子在都中也能称王称霸,谁人能治,谁人敢治? 本侯只是想出京散散心,见识见识江南的繁华……” 话没说罢,身边一干贾家女孩子已经笑倒在地。 实在是,神似! 贾环则黑着脸,对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的林黛玉道:“林姐姐,去给我找跟棒子来!” 林黛玉奇道:“好端端的,寻棒子作甚?” 贾环狰狞冷笑道:“我要将你杏儿姐姐一棒子敲傻了!我算看明白了,老婆,还是傻点好!” “呸!” 林黛玉一听就知道他又乱说话,没好气的啐道:“一大早就说疯话!我看是董丫头把你脑袋敲傻了呢!” “噗嗤!” 众人想起贾环早上的狼狈,又纷纷掩口失笑。 贾环狐疑的看了看林黛玉,又看了看史湘云等人,平日里总有些口角争锋的女孩子们,此刻竟同仇敌忾! 他再看向嘴角弯起得意微笑的赢杏儿,侧目“忌惮”道:“杏儿,你这手段还真是…… 你该不会是想组织我的老婆们,建立一个……‘最爱贾环联盟’吧?” “噗!” “哈哈哈!” 这下,轮到赢杏儿笑的合不拢嘴了,她无语大笑道:“我……我真真是…… 论面皮之厚者,环郎当得起古往今来第一人。” 贾环洋洋自得之余,其实也极庆幸能有赢杏儿这样的大房老婆。 有她这个金枝玉叶在,后宅便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而且,她还是极聪明的人,知道贾环故意打岔,避开方才的话题,便明白贾环此时不方便同她说那些。 索性,就不再多问。 知轻重,识大体。 当为宁国大妇! …… 悠久的六朝古都,如今虽已经不再为国朝帝京。 但作为江南菁华之地,金陵的富庶繁华,依旧可与都中长安一较长短。 甚至,更胜一筹。 金陵城外,青溪码头。 同为码头,却比神京城外的渭水码头,多了分细腻清秀,少了分粗狂。 一水的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被晨露打湿。 一旁的青石上,隐有青苔显现,更添了分江南韵味。 然而往日里车水马龙、叫喝不止的青溪码头,此刻却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许多寻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竟全都云集在此。 一长溜的官轿,甚至排出了二三里地。 除了金陵城的高官外,还有一些致仕的世家家主和子弟,这些都是当年和金陵四大家族有旧交的世家。 再有就是,两江总兵,和兵备衙门的人。 总之,金陵地界,数得上的头面人物,就算没有亲至,也打发了心腹前来相迎。 都中的那些朝堂大佬们,只一心想将贾环赶出京。 好似出了京,贾环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却忘记了,贾家本就起家于江南。 江南地界,至今仍流传着贾家的传说: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当然,那些朝堂诸公也许也知道这些。 只不过…… 两权相较取其轻吧…… 不过有趣的是,金陵贾家十二房的族人,倒是只来了些“艹”字辈的晚辈。 “玉”字辈和“文”字辈的,一个都没来。 不知是为了不想让那位凶名赫赫的都中后辈,当着江南众人的面与长辈行礼,还是不待见他…… 因为那位魔王的干系,这些日子,金陵贾家在江南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只因他一剑杀了顾千秋,就已经让贾姓在江南六省臭了大街,贾家子弟处处受白眼碰壁…… 而往年里打发进京的后辈,原本想受到长房的提携,沾沾光,却多灰头土脸的被赶了回来…… 如此算来,连贾族本家,都未必欢迎贾环下江南。 但无论如何,贾环今日携赫赫凶威驾临金陵,都让任何人不敢轻视。 不管他们心里如何作想,表面功夫和礼数,都不敢缺失半点。 而除了这些官面上的大佬外,还有一群极特殊的人群。 这些人若是到了神京都中,根本没资格与神京大佬同站一地。 只一兰台寺的御史,都能随意呵斥他们。 但在金陵,他们的能量似乎要厚重的多。 甚至连一些地位极高的官员,都会与他们温声善意的打招呼。 他们就是身着员外服的,江南巨贾。 那是人数不少的一群人,站在一起,面上却都神色不明。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身后有一个奇景。 十数人肩膀上一直抬着一张檀木桌,桌上搁置一物,被红绸盖着。 不用想,也知道这定是江南巨贾们,想要送给那位大名鼎鼎的宁国侯的见面礼。 再看看为首的那几个巨贾,想想他们家中经营的是什么时,大概就能想明白,为何送礼的人,会是那样不安的神情了。 因为他们家中,多经营的有,钱庄生意…… “来了!” 靠近码头处有眼尖之人,远远看到一艘福船若隐若现的出现,登时大声叫道。 众人神色一凛,为首一身着二品官服的大佬,见那艘飘着“宁国”旗的大福船缓缓驶近后,大手一挥,礼乐声起…… …… 贾环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公服,脚踏通天袖箭靴,腰悬宝剑。 负手而立于福船一层甲板上。 身后,全身披挂的一百亲兵,如一百杆大秦戟般,森然而立,煞气冲天。 一面黑云旗,迎风招展。 这些亲兵,是方才自江心岛暂停时,从客船上上来的,为的便是此刻的礼数。 听闻码头上有礼乐声响,韩让回头一挥手,军鼓隆隆,号角阵阵。 这幅气派,让久别军中盛威的江南诸人,着实有些震动。 大船缓缓驶入码头…… 率先下船的,是宁国亲兵。 八十宁国亲兵,踩踏出千军万马之势,手持金戈,在码头上当着江南诸多大佬的面布防。 而后,韩让使人从船舱中牵出战马,剩余二十亲兵,全部上马组成轻骑,护卫在贾环侧翼,从福船上顺着甲板通道,踏马而下。 旌旗招展! 说来有趣,南方和北方的对立,绝不是从后世的咖啡大蒜之争开始。 早在魏晋之时,就有初端,而又盛于宋明。 大秦同样如此。 北方神京都中的人,不大看得起南方之人。 以为南方富庶归富庶,却太过小家子气。 没有尊贵之意。 而南方诸公们,则视北方蛮臣为土鳖。 满身土渣子气息,纵然为官做宰,也不知官之贵到底贵在何处。 世间繁华富贵,放在眼前他们都不会受用…… 其实,在此之前,站在码头上相迎的众人,未尝没有以这种心思,看待即将到来的贾环。 但现在,却再无人有这种可笑的心思。 看着那二十余骑,当着满金陵重臣和世家名士的面,一步步踏上前。 高居马上那位少年,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们近前,而无数高官和德高望重的名士不敢质疑一句时…… 他们终于明白,什么是贵族之贵,什么是名爵之重。 看看为首的两江总督、江苏巡抚、江苏布政使、江苏学政,及两江总兵、两江兵备和金陵知府、府丞等一系列高官吧。 大秦没有裂土封王之说,不似前明,有亲王封列诸城,所以,两江总督等高官就是江南真正顶了天的大人物。 可在这少年面前,也只能通通跪下行礼,恭请圣安! 当然,他们不是跪请贾环安,他们跪请圣安,是因为贾环头上还顶着钦差的头衔。 贾环出京的名头,自然不会是惹祸被逐出京,而是奉圣命,持御命金牌,巡视江南。 之所以是巡视,而不是巡查。 就在于贾环只能看,不能管,其实没什么卵用,不能干预地方政务…… 但毕竟是钦差,代天巡视,如朕亲临,当地官员,都要来请圣安。 若没有这个名头,两江总督这样的大员,却是不会前来迎接一个侯爷的,也不会有这样大的阵势。 但即使如此,在金陵所有数得上号的大佬面前,贾环的露面,也足够让他们记忆深刻…… “圣躬安,诸位平身。” …… Ps:昨晚没睡好,天气闷热,蚊子太毒,半夜被咬醒几次,全是包。 状态不好,满脑子晕乎,所以应该就一章,抱歉…… 另外友情推一本作者朋友的书:,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看。 正文 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抵达 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时间就会变得飞快…… 贾环携家眷离开神京都中已经十天了,水域也从渭水河道,换入了滚滚长江。 福船进了两江地界后,便已经可以看出江南的繁华。 长安此时已经秋风萧瑟,落叶纷纷。 然而江南之处,两岸青山却依旧蓊蔚青翠。 晨起时,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江上雾气洇润。 因为今日就要到金陵了,所以船上的女孩子们都起的极早。 打开窗子,看着江南烟雨和两岸青山,恍若诗情画意中,不胜欣喜。 二层甲板上,闲云小道姑正带着小吉祥打拳,糅练筋骨,时不时的调理一番。 小吉祥的性子确实有些太跳脱了,打拳也总想出些花样儿。 可武道修行事关经脉,又岂是好顽笑的? 因此,小吉祥时不时会被敲打一通…… 另一边,则是董明月和贾环。 贾环也没好到哪去…… 他一身武道,除了打基础时的前三品是实打实的苦练得来外,后面的晋级都是不走寻常路。 如今他只是仗着一身惊人巨力,和恍若金刚的身体,再加上《苦竹身法》的闪避奇术,才让他勉强有了武宗高手的资本。 但真实境界,他其实差的太远…… 所以,当诸女从江南秀丽的烟雨风景收回眼神,将目光投向呼喝的甲板时,就看到了极有趣的一幕。 小吉祥不时被闲云小道姑喝骂甚至动手教训一通,她的主子却没功夫救她,因为贾环似乎更惨些…… 被董明月恨铁不成钢的教训来教训去,有时屁股上还被气急的董明月踹一脚…… 在平日里,董明月在贾环跟前是极温顺的。 可涉及到武道时,董明月就如同换了个人般,严厉之极。 她自幼受到的教诲,便是武道等同于性命。 不认真修行武道,就如同在拿自己的性命顽笑。 董明月最重视贾环的命,所以就愈发出奇的严厉,不肯通融半分。 看着平日里张牙舞爪、霸道不可一世的主仆二人,被齐齐训的垂头丧气,没人觉得同情,一个个笑的弯起了眼睛,拍手叫好! …… 家人一起用过早饭后,董明月一身水气的匆匆走来,对贾环道:“环郎,江心岛到了。 二船已经停靠过去……”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一眯,到了江心岛,距离金陵城也就近在咫尺了。 终于要到了…… 他转头看向已经站起身的白荷,道:“荷儿,你是现在就过去,还是等回头和我一起上岛?” 白荷微笑道:“现在就去吧,早些安置妥当更好。” 贾环也知道事关重要,不是儿女情长时,他点了点头,道:“那就按照计划来吧。 先起火窑,让胡老八他们赶紧烧砖和水泥。 金陵那边的人应该已经准备好人手,让亲兵带队监看着,趁着冬日枯水期,日夜不停,先建起江堤。 一应布局,就按你自己设计好的来办。” 说罢,又回过头对董明月道:“请岳丈也上江心岛,告诉他老人家,若有情况,不必留情。任何敢擅闯者,一律杀无赦! 江心岛早在半年前就被咱家买下来了,是我贾环的地盘。 任何人,都不得擅闯! 连看都不许多看!” 董明月面色隐隐有些兴奋,重重点头应下,又与堂上诸人颔首示意后,便和白荷一起离去了。 “环郎,我怎么忽然觉得…… 你不是被驱逐出京,反而有些猛虎入山林,龙归大海的感觉? 在都中长安,还有人制得住你。 出了京后,你反而更加畅快了。 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听到贾环的一番布置后,林黛玉等人自是面面相觑,赢杏儿则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惹事被逐出京时,她正在忠顺王府的庵堂里陪王妃诵经。 连公主府相应的打点整理,都是贾环派人通知公主府的昭容嬷嬷做的。 她一出忠顺王府,就惊闻噩耗。 几乎没什么功夫思考,便跟着贾环出京了。 一路上想了许多,都没想到什么明显的异常。 只当是贾环真的又惹事,继而被宫里那位忌惮。 可这会儿子,看着贾环有些激动的神情,她却多少有些反应过来了。 不大对…… 见赢杏儿这般敏感,贾环心里一紧,干笑了声,道:“这算什么龙归大海?江南可不是我的地盘。 这里是士子文人的老巢,指不定有多少人准备算计我呢。 我也是为了防备有人包藏祸心,暗中使坏……” 这话林黛玉薛宝钗等人都信了,唯独赢杏儿却忍不住失笑道:“我本来还只是猜疑,如今却能断定了,这其中一准有问题! 否则,以环郎的性子,绝不会解释这些的,你只会说……” 说罢,压着嗓子学着贾环语气,道:“被逐出京?老子在都中也能称王称霸,谁人能治,谁人敢治? 本侯只是想出京散散心,见识见识江南的繁华……” 话没说罢,身边一干贾家女孩子已经笑倒在地。 实在是,神似! 贾环则黑着脸,对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的林黛玉道:“林姐姐,去给我找跟棒子来!” 林黛玉奇道:“好端端的,寻棒子作甚?” 贾环狰狞冷笑道:“我要将你杏儿姐姐一棒子敲傻了!我算看明白了,老婆,还是傻点好!” “呸!” 林黛玉一听就知道他又乱说话,没好气的啐道:“一大早就说疯话!我看是董丫头把你脑袋敲傻了呢!” “噗嗤!” 众人想起贾环早上的狼狈,又纷纷掩口失笑。 贾环狐疑的看了看林黛玉,又看了看史湘云等人,平日里总有些口角争锋的女孩子们,此刻竟同仇敌忾! 他再看向嘴角弯起得意微笑的赢杏儿,侧目“忌惮”道:“杏儿,你这手段还真是…… 你该不会是想组织我的老婆们,建立一个……‘最爱贾环联盟’吧?” “噗!” “哈哈哈!” 这下,轮到赢杏儿笑的合不拢嘴了,她无语大笑道:“我……我真真是…… 论面皮之厚者,环郎当得起古往今来第一人。” 贾环洋洋自得之余,其实也极庆幸能有赢杏儿这样的大房老婆。 有她这个金枝玉叶在,后宅便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而且,她还是极聪明的人,知道贾环故意打岔,避开方才的话题,便明白贾环此时不方便同她说那些。 索性,就不再多问。 知轻重,识大体。 当为宁国大妇! …… 悠久的六朝古都,如今虽已经不再为国朝帝京。 但作为江南菁华之地,金陵的富庶繁华,依旧可与都中长安一较长短。 甚至,更胜一筹。 金陵城外,青溪码头。 同为码头,却比神京城外的渭水码头,多了分细腻清秀,少了分粗狂。 一水的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被晨露打湿。 一旁的青石上,隐有青苔显现,更添了分江南韵味。 然而往日里车水马龙、叫喝不止的青溪码头,此刻却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许多寻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竟全都云集在此。 一长溜的官轿,甚至排出了二三里地。 除了金陵城的高官外,还有一些致仕的世家家主和子弟,这些都是当年和金陵四大家族有旧交的世家。 再有就是,两江总兵,和兵备衙门的人。 总之,金陵地界,数得上的头面人物,就算没有亲至,也打发了心腹前来相迎。 都中的那些朝堂大佬们,只一心想将贾环赶出京。 好似出了京,贾环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却忘记了,贾家本就起家于江南。 江南地界,至今仍流传着贾家的传说: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当然,那些朝堂诸公也许也知道这些。 只不过…… 两权相较取其轻吧…… 不过有趣的是,金陵贾家十二房的族人,倒是只来了些“艹”字辈的晚辈。 “玉”字辈和“文”字辈的,一个都没来。 不知是为了不想让那位凶名赫赫的都中后辈,当着江南众人的面与长辈行礼,还是不待见他…… 因为那位魔王的干系,这些日子,金陵贾家在江南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只因他一剑杀了顾千秋,就已经让贾姓在江南六省臭了大街,贾家子弟处处受白眼碰壁…… 而往年里打发进京的后辈,原本想受到长房的提携,沾沾光,却多灰头土脸的被赶了回来…… 如此算来,连贾族本家,都未必欢迎贾环下江南。 但无论如何,贾环今日携赫赫凶威驾临金陵,都让任何人不敢轻视。 不管他们心里如何作想,表面功夫和礼数,都不敢缺失半点。 而除了这些官面上的大佬外,还有一群极特殊的人群。 这些人若是到了神京都中,根本没资格与神京大佬同站一地。 只一兰台寺的御史,都能随意呵斥他们。 但在金陵,他们的能量似乎要厚重的多。 甚至连一些地位极高的官员,都会与他们温声善意的打招呼。 他们就是身着员外服的,江南巨贾。 那是人数不少的一群人,站在一起,面上却都神色不明。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身后有一个奇景。 十数人肩膀上一直抬着一张檀木桌,桌上搁置一物,被红绸盖着。 不用想,也知道这定是江南巨贾们,想要送给那位大名鼎鼎的宁国侯的见面礼。 再看看为首的那几个巨贾,想想他们家中经营的是什么时,大概就能想明白,为何送礼的人,会是那样不安的神情了。 因为他们家中,多经营的有,钱庄生意…… “来了!” 靠近码头处有眼尖之人,远远看到一艘福船若隐若现的出现,登时大声叫道。 众人神色一凛,为首一身着二品官服的大佬,见那艘飘着“宁国”旗的大福船缓缓驶近后,大手一挥,礼乐声起…… …… 贾环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公服,脚踏通天袖箭靴,腰悬宝剑。 负手而立于福船一层甲板上。 身后,全身披挂的一百亲兵,如一百杆大秦戟般,森然而立,煞气冲天。 一面黑云旗,迎风招展。 这些亲兵,是方才自江心岛暂停时,从客船上上来的,为的便是此刻的礼数。 听闻码头上有礼乐声响,韩让回头一挥手,军鼓隆隆,号角阵阵。 这幅气派,让久别军中盛威的江南诸人,着实有些震动。 大船缓缓驶入码头…… 率先下船的,是宁国亲兵。 八十宁国亲兵,踩踏出千军万马之势,手持金戈,在码头上当着江南诸多大佬的面布防。 而后,韩让使人从船舱中牵出战马,剩余二十亲兵,全部上马组成轻骑,护卫在贾环侧翼,从福船上顺着甲板通道,踏马而下。 旌旗招展! 说来有趣,南方和北方的对立,绝不是从后世的咖啡大蒜之争开始。 早在魏晋之时,就有初端,而又盛于宋明。 大秦同样如此。 北方神京都中的人,不大看得起南方之人。 以为南方富庶归富庶,却太过小家子气。 没有尊贵之意。 而南方诸公们,则视北方蛮臣为土鳖。 满身土渣子气息,纵然为官做宰,也不知官之贵到底贵在何处。 世间繁华富贵,放在眼前他们都不会受用…… 其实,在此之前,站在码头上相迎的众人,未尝没有以这种心思,看待即将到来的贾环。 但现在,却再无人有这种可笑的心思。 看着那二十余骑,当着满金陵重臣和世家名士的面,一步步踏上前。 高居马上那位少年,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们近前,而无数高官和德高望重的名士不敢质疑一句时…… 他们终于明白,什么是贵族之贵,什么是名爵之重。 看看为首的两江总督、江苏巡抚、江苏布政使、江苏学政,及两江总兵、两江兵备和金陵知府、府丞等一系列高官吧。 大秦没有裂土封王之说,不似前明,有亲王封列诸城,所以,两江总督等高官就是江南真正顶了天的大人物。 可在这少年面前,也只能通通跪下行礼,恭请圣安! 当然,他们不是跪请贾环安,他们跪请圣安,是因为贾环头上还顶着钦差的头衔。 贾环出京的名头,自然不会是惹祸被逐出京,而是奉圣命,持御命金牌,巡视江南。 之所以是巡视,而不是巡查。 就在于贾环只能看,不能管,其实没什么卵用,不能干预地方政务…… 但毕竟是钦差,代天巡视,如朕亲临,当地官员,都要来请圣安。 若没有这个名头,两江总督这样的大员,却是不会前来迎接一个侯爷的,也不会有这样大的阵势。 但即使如此,在金陵所有数得上号的大佬面前,贾环的露面,也足够让他们记忆深刻…… “圣躬安,诸位平身。” …… Ps:昨晚没睡好,天气闷热,蚊子太毒,半夜被咬醒几次,全是包。 状态不好,满脑子晕乎,所以应该就一章,抱歉…… 另外友情推一本作者朋友的书:《踏破大千》,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看。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章 弹指夺军权 面上的礼数周全后,贾环也不会刻意拿大,四处树敌。 他翻身下马,与江南诸官会见。 两江总督这般重要的督抚重臣,自然是隆正帝的心腹重臣。 论地位的重要性,甚至还要在寻常内阁大学士之上。 而苏浙之地的巡抚和布政使,放眼大秦都是一等一的大员。 再往上,调中枢任六部掌部尚书,甚至直接调入内阁升任大学士阁臣,都是常有的事。 贾环虽然不忌惮这些人,却也没必要去无故得罪。 “下官见过宁侯。” 两江总督黄国培为正二品大员,起居八座。 但在贾环超品国侯面前,还是要行下官之礼。 贾环看着面前这位五六十岁的老年人,点点头笑了笑,道:“黄大人不必多礼。” 黄国培欠了欠身后,道:“宁侯代天巡视,一路辛苦,本督腆为东道,略备薄酒,还请宁侯赏光。” 贾环闻言,略有迟疑…… 黄国培见之,白眉微微一蹙,然后看向了一旁处,身着正二品武补的武臣。 那武臣是一中年大汉,见之忙站出一步,拱手行礼,大声笑道:“宁侯,可还记得末将?” 贾环闻言看去,想了想后,眉尖一挑,笑道:“可是武功县伯,刘昌邦将军?” 那大汉闻言满面喜色,连连点头应道:“正是末将,不想宁侯还记得卑职。 当初宁侯率军奇袭罗刹鬼扎萨克大营时,是末将奉公爷之命,带兵在后策应的。 这才有幸,目睹宁侯和小公爷等都中衙内的胆魄和武功, 钦佩不已!” 贾环笑道:“刘将军过奖了,只是……你怎么在这?”语气稀奇。 领过边军的大将,没人会喜欢到内陆腹地领一些草包样子货。 也大都鄙夷这样的人,在他们眼中,内陆腹地的军队,那也叫军队? 甭管十万八万,给他们一千边军,就能横扫天下…… 贾环故有此问。 刘昌邦闻言,黑面一红,有些颓废的叹息一声,道:“让宁侯见笑了,末将当日跟在宁侯身后追杀残敌溃兵,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战功,没想到临了让人下了黑手,一箭射穿了心肺…… 落下毛病来,怕不能再去九边带兵了。 国公爷仁慈,听说末将这毛病,知道在江南养伤最好,就打发了末将来此地……” “咳咳咳……” 听刘昌邦和贾环竟叙起旧来,还将富丽灵秀的江南当成了废物养老之处,一旁的一干江南大佬们面色就不大好看起来。 总督黄国培身后一人,咳嗽了几声,以做提醒。 刘昌邦闻声,忙一拍脑门子,笑道:“末将真是糊涂了,竟让宁侯在这里说话,咱们还是……”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贾环有些奇怪的看向刘昌邦,眼神变得有些锐利,道:“刘将军,你也算沙场悍将了,还怕他们? 莫不是做了几日太平官,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这样直白犀利的话,基本上不会出现在花花轿子人抬人的官场上。 而贾环和刘昌邦年龄的相差也极为悬殊,这般不客气的言语,对双方而言,似都不大体面。 但贾环就是这样说了,让黄国培等人无不面色好看之余,又无可奈何…… 刘昌邦更是羞愧红了一张老脸,他可是知道面前这位小爷和秦家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厚的。 而且他虽为县伯,听起来似也是伯爵之贵。 但县伯根本不能世袭,只为一代名爵,他死了也就完了。 含金量连寻常一世袭的男爵都比不上,又如何能与贾环这国公府出来的传国候相比? 论军功,自然也是远远不及。 所以他不敢拿捏分毫,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宁侯,末将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被人胁迫…… 宁侯误会了,是俺老刘来后,诸位大人都给予了许多照顾。 末将本来还担心他们有所求,拉俺老刘下水……却没发现,他们什么要求也没提,就是同僚间相互照顾…… 受人恩惠,所以俺才……” 这个刘昌邦也是个粗坯,急切间,就这般把底子抖露个干净,话里连“俺”都说出来了。 一点官场艺术和逼格台风都没有,让无数人心中鄙夷之极…… 贾环却见怪不怪,纯粹的带兵军人,大都如此。 岳武穆当初都这般,何况其他? 他淡淡一笑,道:“这就是高祖皇帝当初为何要留下遗旨,一定要迁都长安的缘故。” 刘昌邦闻言,简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听出贾环这是在讥讽他被花花世界腐.化了…… 两人这番对答,也让一旁旁观的江南众人,第一次清晰的了解到,这位传说中的武勋将门,在军中到底有何等的权势。 两江总兵,执掌两江所有战兵,为江南武官第一人。 堂堂正二品大员,更有武功县伯的爵位。 放在江南地界,也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员。 可这样一员大员,在贾环面前,竟连句抗辩的话都不敢说……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刘昌邦敬畏的不只是贾环的权势,更是贾环当日冲击厄罗斯大营时的无敌之姿。 军中,最佩服的绝不只是权势,还有能打敢战! 而在这位西域黄沙虎将看来,贾环怕是这世上最能打的一批绝世狠人之一! 贾环有军功,在战场上敢厮杀拼命,又身娇肉贵,天生富贵,和帝王都能论交情的主儿。 刘昌邦并不觉得,他有任何抗衡的底气,向这样的人低头,也不算丢脸。 只是他这幅做派落在旁观者眼中,却让他们看出,贾环绝非“单枪匹马”下江南,会孤立无援。 他在江南,是有动手的根基的。 念及此,许多人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再念及这位主的行事风格,不少人的面色有些发白…… 然而贾环却忽然笑了起来,对面色惭愧的刘昌邦道:“刘将军却也不必多心,本侯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到哪处庙,烧哪柱香。 金陵不是九边,没那么多敌人,都是老百姓。 两江大营的任务也不是为国征战杀敌,做好寻常训练,偶尔剿剿毛贼就是。 如此,刘将军也不必再以九边战将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义父派你到江南, 本就是为了让你疗养身体的,受别人一些好,也不算什么大事。 再者,本侯此次下江南,不是为了耍威风,挑衅寻事的,而是为了与江南百姓合作发财的。” 见刘昌邦感激不尽的拱手,贾环打了个哈哈,摆摆手道:“咱们自己人,不用说虚的。 既然刘将军也算是地主,不如为本侯介绍介绍江南的诸位贤达。” 刘昌邦闻言,忙道:“合该如此。” 看着那位岿然不动的文臣之首,对贾环笑道:“黄大人宁侯自然认识,乃两江总督。 黄大人身后这位大人,是为江苏巡抚谭磊谭大人。” 这位谭大人,正是方才咳嗽提醒刘昌邦的那位官员。 身着从二品巡抚官服,一双三角眼,笑起来有些阴沉。 贾环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刘昌邦再介绍道:“这位是江苏布政使林仪林大人,这位是江苏学政白寿白大人,这位是金陵知府张楚张大人……” 介绍完一长溜的文臣后,又将武官介绍来:“这位是金陵参将兼兵备韩楚韩将军,韩将军也是来自都……” 话未说完,就见那位中年将军韩将军面色动容的一步踏出,走到贾环面前,单膝跪下,行军礼沉声道:“末将见过宁侯!!” 贾环看着他,淡淡道:“韩楚,你在金陵过的可还好?是不是也有人让你过上了好日子? 刘将军是为国征战时受了重伤,才被太尉送到金陵来养伤。 本侯记得,你在西域时并未受什么内伤吧,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也在金陵好生生活起来。 那样,我会很失望。” 韩楚抬头看着贾环,面容坚毅,沉声道:“末将从不敢忘宁侯的教诲,锐士营出来的兵,只要还穿着军服,就不敢或忘一日。 不抛弃,不放弃! 自入金陵起,末将就始终在金陵城雨花门外,清理雨花台大营。 末将要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兵!” 贾环呵呵一笑,道:“这就好,起来吧。有什么难处,可以寻本侯,或者,直接找刘将军也好…… 咦,不对……看样子,你和刘将军还不认识?这不应该啊……” 贾环转头对刘昌邦道:“刘将军,这位韩楚,是当初随本侯冲杀哥萨克那一千锐士营中的一个校尉。本侯只当你们早就认识了……” “这……” 刘昌邦面色隐隐尴尬。 他是当真抱着疗养身体甚至是养老的心思来当两江总兵的。 虽然名义上两江武官之首,但他实际掌控的军队,只有手下那一标五百人的总兵标营。 到了金陵后,每日里各方大佬都给他这个正二品的武臣大佬接风洗尘,送好处,拉关系打交道。 哪有时间去和手下的军队将领见面? 能知道韩楚是从都中下来的,还是今日站队时,韩楚与他行礼时才问到的…… 更让他尴尬的是,他已经知道,在与厄罗斯一战时,他所立的功勋,怕远不及韩楚这个冲杀最狠的锐士营校尉立的大。 之所以他能成为县伯,官居两江总兵,是因为朝廷压住了眼前这位宁侯的盖世功勋。 而韩楚等人,不过是受到了牵累罢了…… 这一次,贾环却没有再给他颜面。 因为他之后的一系列行动,都需要借调军队的力量。 他最大的力量,都来自军方。 让力量掌控在这样一个明显已经被腐.蚀拉下水,且锐气不再的军官手里,绝不符合他的利益。 甚至还有极大的风险…… 尽管,刘昌邦是秦家的人,对他依旧保持着敬畏。 贾环看着无言以对的刘昌邦,笑道:“想来是刘将军身子不大爽利的缘故,这才耽搁了军务。 不过没关系,咱们都是自己人,得相互体谅……” 刘昌邦闻言,心里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苦涩,垂头拱手道:“末将多谢宁侯体谅。” 贾环眉尖一挑,道:“不过,总是耽搁军务,也不是法子。 当今陛下最是勤政,自然也最不喜耽搁公务之辈。 若是总是军务不备,让人递了折子上去,怕是连义父他老人家都要跟着吃挂落。” 刘昌邦闻言,面色隐隐发白,就想保证,再不会疏忽军务,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贾环呵呵笑道:“不过本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刘将军看看行不行?” 刘昌邦心中隐隐感到不妙,却只能硬着头皮道:“敢闻宁侯高见。” 贾环诧异的看了刘昌邦两眼,笑道:“刘将军说话很有水准啊,呵呵……”若真若假的调侃一句后,他面上笑容一收,指着韩楚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你是黄沙军团出来的,想来知道本侯与秦家的关系如何。 你是义父的爱将,本侯也不能看你作难,更不能看到义父受牵连…… 不如这样,两江军务,暂且让韩楚先管起来,刘将军你就先好好疗养身子。 本侯那里有几株好参,都是从奋武侯府那里得来的,回头使人送你一棵。 等过个二三年,你的伤养好了,本侯也要离开江南了,正好把韩楚一并带走,送他去九边。 到时候,就只好再劳累刘将军你继续亲自收拾军务了。” 刘昌邦闻言,真真是满口的苦涩。 他虽粗坯出身,却也明白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他能一到江南,就成为各方的座上宾,被人送银子送宅子送女人…… 是因为他是江南武官第一人,手握军队大权。 若失了这个权利,顶着一个空名,谁还鸟他? 可是,他又怎么敢反抗? 他用膝盖想都能想的出,贾环一张条子递回京,都不用通过军机阁,秦梁就能主动把他拿下,招回京。 若是通过军机阁,就更不用说了…… 他只是想不通…… “宁侯若想让韩将军坐这个位置,何苦……何苦这般?” 刘昌邦满脸苦涩道。 贾环当初要是安排一个韩楚来当两江总兵,或许会引起极大的非议,但绝不是难事。 贾环见刘昌邦自己不识趣,脸上的笑容也寡淡下来,淡淡道:“本侯只是没有想到,堂堂西北虎狼战将,竟也经不住这十丈红尘的诱.惑和腐蚀。 若是让义父看到他麾下战将,让一个咳嗽一声就出头,你猜猜看,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刘昌邦闻言,面色登时如土灰般,缓缓点点头,苦涩道:“如此,就按宁侯所言罢,末将回头就将虎符送上,末将告退!” …… pS:我努力第二更,十一点前有就有…… 但明天肯定恢复正常,那么冷的天没冻感冒,居然热感冒了,也是奇葩……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天下师,黄以周 码头上的这一场夺权大戏,看的江南诸官目瞪口呆,心底发寒。 他们没想到贾环竟会如此果决,更没想到他会如此肆无忌惮。 堂堂两江总兵,竟就被他这般明目张胆的架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嚣张跋扈了…… 等刘昌邦仓惶离去后,贾环看着面色凝重的一干江南大员,笑道:“诸位不必如此,这件事本侯会如实的上书陛下和军机阁,不会欺上瞒下,巧言妄为的。 你们也大可将今日之事,呈密折快骑传递进京。 本侯为武勋将门,对江南政事是没有资格干预,也没兴趣干预。 但对军方军务之事,却有督查之权。 本侯这次下江南,虽不会干涉地方政务分毫,但军务不在其内。” 原本面色凛冽而忌惮的江南大佬们一听此言,眼睛纷纷一亮,面色多云转晴。 他们对两江总兵到底何人去当,不会关心半分。 他们只关心他们自身的利益会不会被侵犯。 军方不得干政,在神京朝堂上自然是条铁律,无人敢触碰这条死线。 但在地方上,因为总有丘八想法子惹事敛财。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尤其是那些跟脚极硬的丘八。 这世上还有比贾环跟脚更硬的小丘八吗? 原本连两江总督黄国培在内, 都准备闭上眼惹二三年暗无天日的日子。 只当被狗日了二三年…… 虽然会身心俱是屈辱,可也就二三年。 忍忍就过去了…… 想想京中那群大佬,被强上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实在没法子,不也只是将这位爷打发到江南富贵乡来祸祸。 如此想想,心里总能平衡些吧? 谁曾想,幸福来的这么突然。 江南官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位主居然守起规矩来…… 贾环亲口应承了这一点,对他们而言,实在是惊喜非常。 研究过贾环的人都知道,这位主虽然跋扈顽劣,但极重诺言,还未听说过他说话不算话的事…… 由此一来,别说之前那些面色凝重的大佬,就连一旁处的巨贾富商们,都无不面露喜色…… 两江总督黄国培笑道:“本督曾听陛下金口玉言,宁侯年虽幼,但颇识大体,懂得大规矩。 且每逢国难时,宁侯都会当仁不让,挺身而出。 之前江南水灾,宁侯更是举合家之财,襄助朝廷购粮赈济,活人无数,阿弥陀佛,真真是天大的功德……” 贾环面色古怪的看着黄国培,现在他敢断言,这黄国培一定是隆正帝的铁杆心腹。 因为当初太上皇好玄,也就是好道,却不喜秃驴。 太上皇在时,大秦国内每每有道门欺压佛门之事发生。 既然上有所好,下面也多有捧场的。 也许有人有风骨,不去捧场做道童,但也绝不会成为佛门修士。 然而贾环却知道,隆正帝是好佛的。 在隆正帝极少的私.欲中,好佛能排名前三甲,甚至还在女色之前。 连御膳都舍不得多吃些的隆正帝,却会让内务府每年从江南清凉寺,进贡清凉佛香给他。 那佛像可不是一般的松木屑做成,其中还掺杂着麝香冰片等珍贵材料,以秘法做成。 黄培国敢在当众之下,念一声佛号,差不多也算表明了立场。 咱们是战友…… 贾环抽了抽嘴角,正想对一个天王盖地虎的暗号,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同志,然后就听一旁一道有些尖锐令他不喜的声音响起:“总督大人说笑了,谁不知宁侯富甲天下?区区五百万两,远谈不上阖家之财……” 正是江苏巡抚谭磊,不仅三角眼、阴森脸、公鸭子嗓子让贾环不喜,话语更让贾环不喜。 这孙子哪儿冒出来的? 一个巡抚,敢和两江总督蹩口角,还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等话…… 不过没等他发作,就见那谭磊转过头,就满脸赔笑的对他道:“当然,尽管如此,宁侯的高风亮节,也是国朝中顶尖儿的高明。下官也曾得闻圣训:贾环公忠体国,国之幸事,不可因其年幼而怠慢。 此等圣眷,真真是……阿弥陀佛!” 看着又一个“自己人”的嘴脸,贾环瞬间明白内中戏法。 这大概又是隆正帝玩儿的一手平衡之术。 江南太过重要,天下税赋,三分之二出自江南。 更有三分之二的士子,亦都出自江南。 江南太过重要,而两江更是重中之重。 让一总督权倾江南,不是隆正帝能放心下的,所以派来这么个东西来恶心人,平衡一二。 “哼,不过积民之财,还之于民,有何功德? 堂堂一省大员,卑躬屈膝,成何体统?!” 面带佛相和面容阴诡的谭磊没有出言恶心人,倒是两人身后一满面正气的老者,一副铮铮铁骨之态,斥骂群雄。 贾环记得此人,方才刘昌邦介绍他时,此人就是眼不眼,鼻子不是鼻子,以仇寇视之。 这老者便是江苏学政,也就是所谓的一省科场文教大宗室,白寿白大人。 说起来,也是名满天下的文坛大儒。 对于他的斥骂,出奇的,两江总督黄培国和巡抚谭磊竟都没有反击。 两人眼观鼻鼻观口的站着,面色淡漠。 贾环见之失笑,难道他就这么像棒槌? 让这两个人打定主意, 能借他这个棒槌来杀人…… 他只眉尖轻轻一挑,身后家将便有了动静,铁甲作响,腰刀出鞘。 气氛一瞬间变得肃杀。 然而白寿却昂首挺胸,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眼神惨烈。 可想而知,贾环在他心头,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贾环还未说话,身后不远处的福船上却传来动静。 “啪!!” 这是一声清脆响亮的净鞭响声。 “duang!!” 这是一道金锣开道的响声。 两声锐响,将码头上肃杀的气氛打破,也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然后就见一干太监举着一对对龙旌凤旗,雉羽夔头,从福船甲板上而下。 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 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 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匹雪白宝马,牵引着一架金顶金黄绣凤车舆,缓缓行下码头。 明珠公主,乃国朝一品公主,位比亲王。 开府建衙,尊贵非常。 这幅做派,比方才贾环的动静大了何止十倍? 也让一干江南大佬士绅们,瞠目结舌。 凤驾缓缓行至众人前,一眉心纹着艳红梅花的昭容站于前,先与贾环屈膝一福行礼罢,然后看向那白寿,朗声道:“白大人,我家公主让本史问大人一句,您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请您以心中的圣道起誓,扪心自问,当今天下,有几人于国之功勋,于民之功德,于社稷之功利,能胜过我家驸马的? 是您吗?” “本官,问心无愧。” 白寿紧紧抿着嘴角,任凭白发被江风吹拂的凌乱,却不肯低头一分。 那昭容面带甜美微笑,看着白寿,道:“白大人还没正面回答公主的问题,若大人当真问心无愧,还请大人回答。” 江南诸人听着这咄咄逼人的语气,愈发感觉到女子的外表是多么的不可信。 她怎么就能一脸甜美微笑的说出这样攻击性十足的话来…… 白寿老迈的身躯都隐隐颤抖,嘶声道:“功是功,过是过。 虽薄有微功,但…… 一代文坛宗师顾千秋何罪之有,桐城四老教化天下,多少士子因而受益匪浅。 顾老德行昭著,泽被天下,竟被这竖子,当场杀害! 连孔孟二府的家主,都被囚压。 此等暴虐之行……” “顾千秋一介白身,竟妄图行废立之事,可怖可恨可鄙。 本侯杀之无愧…… 只是本侯想不到,在江南地界,本该人杰地灵之所,无数生民受朝廷与本侯活命之恩,竟有人同情一大逆不道的逆贼,睁着眼说瞎话。 莫非在你等眼中,本侯为国戍边杀敌,举家之财活江南万民性命,还不如一个蠢儒教几个蠢书生的功劳大? 此等皓首匹夫,端的可恨。 想来必是逆贼同党。 本侯代天巡视江南,诸事皆可不理,唯独谋逆大罪,不可不查。 来人,与我拿下!” 身后早就怒火冲天的宁国亲兵登时出列上前,多是蒙古鞑子出身,他们可不懂得什么大儒不大儒。 敢有挣扎,不肯弯腰,就是一刀柄砸了上去…… 白寿便弯腰了…… 贾环却先对身旁那身姿婀娜容颜貌美的女昭容笑道:“记住,和这群卖嘴皮子的人,不要多费口舌。 能动手,就尽量不吵吵。 瞧,老实了吧?” 那女昭容看着贾环英俊不凡的脸上,弯起的唇角边总有几分邪魅自信的笑意,让她觉得有些眩晕,一时间竟舍不得挪开眼…… “哼!” 凤辇内传来一道淡淡的哼声,坏了一对野鸳鸯的好事。 那昭容忙垂下头,满面羞红。 贾环也打了个哈哈,又有些不耐烦道:“找到黑冰台在江南的地盘,派人将这老家伙送给他们。 黑冰台的人也都是一群废物点心,让这样一条大鱼在江南晃悠,还不早晚惹出大乱子来? 等本侯回京,再找赵师道那蠢货算账!” 只提及黑冰台三个字,码头上诸位大人都觉得江风忽然变得阴冷起来,竟纷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且慢!” 这时,却有一极老迈的老人,身着细布麻鞋,拄着一根拐杖,清隽古朴,缓缓向前,拱手礼道:“公主、宁侯,老夫……江南黄以周,见过公主、宁侯。” “黄以周,怎么有些耳熟……” 贾环挑了挑眉尖,轻语道。 然而,身后的凤辇竟忽然打开了车门,有昭容忙递上脚凳,赢杏儿一身公主大妆,从车上一步跨下…… 在众人目瞪口呆又慌不及跪拜后,赢杏儿对黄以周屈膝一福,礼敬一声:“黄爷爷……” 而后,又侧身对贾环眨了眨眼,道:“驸马,当日皇祖在世,曾派御辇轻至金陵燕子矶,请黄爷爷进京延讲。 皇祖当日亲言:当世可为帝王师,可为天下师者,唯有江南黄以周。 便是本宫与赢历,都要以黄爷爷敬之。 黄爷爷不拘泥于世间俗法,不拘泥于富贵名利,且从不自命清高不凡。 天家皆深敬之。 不想今日,能再临黄爷爷当面,恭听教诲。” …… pS:一会儿有第二更。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好自为之 听赢杏儿说罢,贾环一拍脑门子,笑道:“想起来了,李光地李老相爷之前写了封信,推荐我去燕子矶拜访一下黄以周……拜访一下黄老,说同一时代的老朋友不多了…… 哟!黄老,您和李老头儿一个岁数,那年岁不小了。 他都卧床了,您怎么还敢到码头上来溜达。 别染了风寒,快家去吧!” 黄以周虽然老迈之极,但看起来身子还算健朗,一双眼眸,平静的一点不似这个岁数的老人。 他看着贾环,微笑着点点头,道:“我也是收到了故友的来信,他让我好好见识一番神京俊彦,国之柱臣。” 贾环扬起嘴角,笑道:“怕是大失所望,以为李老头又在吹牛了吧?” 黄以周呵呵笑着摇头道:“恰恰相反,老夫所见不凡。 老夫对宁侯的关注,其实不止从今日始。 早在宁侯第一次奔赴西域,覆灭准格尔龙城时,老夫就已惊为天人。 再往后之种种神奇,也多有耳闻。 与晋卿{李光地}书信往来时,也每有讨论。 老夫当真极好奇,不管是晋卿还是老夫,都是过了八十以后,才能做到随心所欲,不被名利富贵所羁绊,不为批判不解而愤怒的境界。 可是你…… 你今年,才十五啊。 为何除了女色以外,竟也能做到这个地步?” 贾环本来还听的隐隐有些得意,冲赢杏儿悄悄挑了下眉头。 结果就听到了“除了女色以外”…… 赢杏儿甚至当场笑出声,然后颇有深意的看向贾环。 贾环则瞬间黑了脸,对黄以周道:“黄老头儿,别以为我不打老人。为老不尊的坏老头儿,我一样会打!” 黄以周闻言,是当真开怀笑了起来,道:“少年好色,不是坏事。 若是少年时不好色,那只能说明此人要么是大奸大邪之辈,要么是不能人道的可怜人……” 贾环嗤笑了声,道:“错,还有第三种人!” 黄以周忙道:“第三种何人?” 贾环道:“就是长的太丑,讨不到老婆的人。” 听到这里,站在江风中的江苏巡抚谭磊,三角眼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神悲伤自怜…… 黄以周则摇头笑了笑,道:“晋卿说的不错,你的确是个有趣的伙伴……” 这个“伙伴”,当真让无数人面色一变。 只有同等身份同等成就同等地位的人,才能当得起“伙伴”一称,因为人以群分。 可是,李光地什么人? 黄以周什么人? 前者历三帝相二主,当世人杰。 后者虽不在官场,也不似桐城四老、白寿那般名满天下,因为他从不经营自己的名声。 但他的名不是流传在民间的,而是流传在大人物、大名士心中的。 真正的超然不凡。 连太上皇那样强绝一世的人,都赞他当为帝王师,可为天下师。 可见一斑。 相比之下,贾环除了滚滚骂名外,还有什么? 贾环狐疑的看着黄以周,呵呵道:“黄老,您有事就说。 能办到的,小子绝不推辞。 办不到的,您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那边黄大人准备好了酒宴,咱们一起去扰他个东道,喝两盅。” 黄以周平静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无奈,点点头,道:“也好,那我就张口了…… 宁侯,老夫厚颜,想向宁侯求个情。 白寿此人,老夫是了解的。 做经义文章有几分能为,但却和那顾千秋一般,都是个糊涂蛋。 为了所谓的大儒名声,为了他们自以为的圣道,就总是被人当枪使。 人虽愚鲁,但论本心,毕竟还是不坏的。 万万谈不上什么谋逆逆贼…… 宁侯可否给老夫一个薄面,放他一马? 他也不再在金陵当官了,回乡种田读书去。 可好?” 贾环还没开口,那被压着白寿却惨声道:“雁栖先生,我……我与顾千秋,如何就是糊涂蛋?” 黄以周却没有和他说话的心思,对贾环笑道:“瞧瞧,这种人读书没读透,不解圣人真意至理,以己心,代圣心。 自己给自己灌迷魂汤,还将自己感动的无以名状,以为千秋名士。 可怜不可怜? 你是个明白的,又何必和他们这种糊涂蛋一般见识?” 贾环缓缓点点头,瞥了眼脸色惨然的白寿,道:“黄老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只要不跑到我面前恶心人,谁愿意搭理他们?” 说罢,看向黄以周,再道:“黄老之前问小子的问题,小子现在就可以回答。 我不是不为名利富贵所羁绊,恰恰相反,我喜欢名利富贵,我很喜欢。 但我喜欢这些,不只是因为我自身喜欢,而是这般,能让我的家人,我的亲人们过上好日子。 贾家,国之世勋,一门双公。 只要贾家子弟稍微出众些,便可世享富贵。 对贾家而言,想要做到世代富贵,最难的不是自家子弟的出众,而是大秦国朝的延续。 贾家的利益,和大秦的利益,是一致的。 大秦万世不衰,则贾家百代绵延,这就是所谓的与国同戚。 大秦兴盛,则贾家富贵。 而在我有子嗣前,我所能做的,就是让大秦兴盛,至少,是让大秦安定! 顾千秋白寿之流以为,只要他们心中的文教大道昌盛大行,就能有大同盛世。 这一点,在我看来与狗屁无异。 华夏历经数朝数代,都已经证明,即使顾千秋等人心中的大道昌盛,也只会造成党争害国的局面…… 国朝花费巨资,养那么些只会风花雪月做经义文章的读书人有何用?” “不靠我等读书人,莫非还靠尔等武夫治国?” 白寿嘶哑着声音,怒视着贾环说道。 然后又被宁国亲兵在背后来了下,痛的再说不出话来…… 贾环不理他,对黄以周以及码头上的诸位江南大佬道:“当然不是靠我等武勋将门,我等武勋将门也从不干政。 只有当外敌入侵时,才会皮甲上阵,保家卫国。” 黄以周若有所思道:“不靠读书人……那依你之见,如何才能让大秦万世兴盛,让荣宁二府富贵不绝?” 贾环道:“小子以为,唯有天下百姓,都老有所养,幼有所教,食有粮,衣有裳,都能安居乐业。即使遭遇灾年,也不至于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甚至易子相食。 如此,大秦方能有万世之盛,贾家亦有百世富贵。” 黄以周皱起眉头,道:“宁侯,难道不是先有盛世,而后才有宁侯所言之百姓幸事?” 贾环呵呵道:“黄老,如果百姓不能衣有裳,食有粮,又谈何盛世? 靠那些当官的,一边大肆贪敛盘剥百姓,风花雪月,一边大赞圣君在世,天下就能大盛么? 可是只一场洪水,就能造出数十上百万的流民。 将这个盛世的谎言戳破! 若非顾千秋等人口中的暴虐之君殚精竭虑,为了百姓活命,面皮都不要的向我等武勋开口借银子。 前明李自成之祸,怕是早已上演! 到那时,顾千秋等人,便是乱国之贼也! 所以,小子才举家出资,襄助朝廷度过难关,不是高风亮节,没有所求。 我所求者,正是贾家富贵百世。 唯有大秦的江山,能够万代相传。 大秦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不忧患天灾人.祸。 贾家,方能得世代富贵。 这,便是小子在九边沙场拼死杀敌,愿借倾家之财为朝廷效力,安顿江南流民的缘故。 在贾家世代富贵面前,区区数百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黄以周平静的眼神终于起了波澜,以他的阅历和心境,自然能看得出贾环所言属实。 可正是如此,他愈发震惊不已。 不知该说贾环天真猖狂好,还是为他的大气魄感到钦佩。 缓缓点点头,黄以周道:“若人人都能如宁侯所想,天下必将大同!” 老头心里其实还是觉得不靠谱,因为大秦和贾家,并不是真的气运相连…… 贾环见之不怪,嗤笑了声,在后世那位伟人用奇迹向全世界证明,人民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前,历朝历代,又有哪个人会想的到,唯唯诺诺如草一般的老百姓,会爆发出何等恐怖的能量? 将贾家的气运,与天下百业万民的气运相连时,贾家就是与大秦的气运相连,甚至,比赢秦皇家相连的更紧…… 事实证明,只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那么不管是奸雄还是枭雄,都很难煽动起百姓进行起事。 纵然哄骗的过一时,也骗不了长久,一旦事发,唯有败亡一途。 在华夏的数千年历史上,只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天下必然盛世承平。 看了眼周围眼中掩饰不住轻蔑之色的江南众人,似觉武夫不配言国事,贾环无所谓的笑道:“黄老,您也不必讥讽小子。 小子也不用大家的理解,只要别人不拦我的路,随他们怎么想。 借这个机会,提前给江南的诸位父母官打个招呼。 本侯只是代天巡视,不会干预你们的政事。 但是,对戕害百姓之恶行,却绝不会纵容分毫。 若遇到不平恶事,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不要挡本侯的路,便会你好我好大家好。 否则……” 此言虽未尽,然而不少心怀鬼胎之人,却都变了脸色。 黄培国和谭磊等人,相互看了看,想说什么,却都没勇气…… 这个滚刀肉,着实让他们无处下口。 一番大义声明,纵然是想弹劾都没法弹劾。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滚刀肉应该只是衙内脾性发作,想行侠仗义一番吧? 最多,受苦的也只是那些富商巨贾们,和两江的官场格局关系不大…… 念及此,黄培国侧目看向一旁的富商士绅队伍。 为首一人接到目光后,苍白的神色忽地一凛,不知是不是会错了意,一咬牙,带着身旁一票大腹便便的巨富们,还有那个被抬着的,由一块红绸覆盖起的桌子,走向前来。 “草民金陵商会会首沈岩,携江南三十八家商号东家,给宁侯、公主请安。” 以一卖相不错的中年男子为首,数十人齐刷刷的跪下,给贾环和赢杏儿请安。 贾环眼睛微眯,笑道:“诸位请起。” 以沈岩为首的江南商贾们起身后,又躬身道:“得知宁侯下江南,为的便是开设银行票号…… 我等草民皆不胜欣喜! 钱庄之益,利国利民,更能方便我等商家。 为表心意,我等斗胆,特意送上一份薄礼,望宁侯笑纳。” 沈岩说罢,走到身后被十数个青壮仆役抬着的桌案前,一把抽掉了蒙在上面的红绸。 金光闪闪! 此刻细雨已歇,朝阳当空。 阳光照耀在那张桌案上的“薄礼”上,散射出无尽金光。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三足金蟾! 主招财纳福。 只是这么大的金蟾,全用上等赤金打造而成…… 着实让不知多少江南大佬,红了眼! 贾环在沈岩等人希冀的目光中,笑着点点头,然后却转头对黄以周道:“黄老,白寿我就交给你了,在江南地界,不要让我再听到他的名字。” 黄以周欣慰的点点头,招来老仆,带着狼狈仓惶的白寿径自离去,临走时邀请贾环得空去燕子矶一坐…… 贾环送走黄以周后,又对两江总督黄国培道:“该见的人都见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该收的礼,也算收着了。 如此,今日就不好再扰黄大人的东道。 待来日本侯离开江南回京时,本侯再于甄园内,宴请诸位大人。 今日不再叨扰,告辞。” 说罢,贾环亲自将赢杏儿扶上凤辇后,就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 黄国培等江南大佬无可奈何,劝都没机会劝,只好招呼众人让开道路,贾环于马上拱拱手后,与前方早已恭候多时的韩大李钟等人会和。 策马扬鞭而去。 黄国培等江南大佬,既松了口气,又拿这个不遵守官场规则的异数无奈。 只能站在码头一边,注视着从福船上,一架接一架的八宝簪缨香车流水般的下来,然后匆匆离去…… 唯有金陵商会会首沈岩,满腹的忐忑不宁,看着两个宁国亲兵将大金蟾抱上马车离去,却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一时间有些迷茫…… “黄大人,这宁侯,到底怎么个说法?” 等贾家众人全部离开后,见黄国培等大佬也要离去,沈岩顾不得维持风仪,忙上前询问。 黄国培有些怜悯的看了沈岩等人一眼,有心不理,可之前着实受过这些人不少好处,只能叹息一声,道:“宁侯负圣命而来,手持御命金牌。 于国朝有殊勋,在陛下面前的圣眷,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沈岩啊,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上了八抬大轿,与一干金陵大佬鱼贯而去。 ……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慈园,半月 历代中国都城皆为匠人营国,方九里。 周周正正。 宫城位于都城中轴线上偏北,帝王面南为君。 而六朝古都金陵城却不同,乃随地形而建。 分为宫城、皇城、京城、廓城四层,核在中央。 全城南北狭长,并不规则。 因此,金陵城布局,也不似都中长安那般,齐整的分为一百零八坊。 而是以街,以里存在。 比如,达官显贵常住的马府街和常府街。 再比如,曾经辉煌一时的太平里。 开国之初,只有开国伯以上的勋贵,六部侍郎以上的朝臣大员,才有可能住在太平里。 比如荣宁二府。 不过自迁都长安之后,太平里就没落了。 但是,也并非完全没落。 因为出了太平里,再出了太平门,临着玄武湖,就是前江南第一家,甄家的府邸,甄园。 甄园北以玄武湖为内湖,以紫金山为院墙,南则以金陵城门太平门为垂花门。 气魄之大,格局之高,放眼国朝,除了都中长安的皇城外,再无出其右者。 不过,自甄家奉圣夫人薨逝,甄家满门被逐出甄园后,这片兴盛了六十多年,曾经宾客盈门的朱楼高台地,就渐渐陷入了沉寂。 金陵权贵无数,不知多少人眼红这片气运鼎盛之地,却无人敢伸手觊觎。 因为这片园子,实在是太过富贵,更甚寻常皇家园林。 数月来,太平门以北之地,一片寂寥。 唯有湖光山色,孤芳自赏。 直到今日…… 堪比亲王府规制的大红朱门,再次缓缓打开。 只是,朱门上的牌匾,却已不再是那块敕造甄府的牌匾。 而换成了另一块,慈园。 站在门前,看着这两个字,贾环不大清楚隆正帝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是在表明,他虽干翻了甄家,但依旧不忘奉圣夫人当年对天家的慈恩吗? “进府!” 贾环一挥手,便领着一众人从大门入内。 甄家人才搬出去没多久,人气并未散尽,不似金陵城的贾家老宅,几十年没主子在里面住了。 一百宁国亲兵鱼贯而入,随行的宁国府仆役、丫鬟、嬷嬷们也各自归位。 在此之前,提前一步到来的贾芸、贾荇与地头蛇李钟,已经寻了三四百本地的仆婢,将甄园……现在的慈园,清理了好些遍。 之前被抄家抄空的家俬摆设,也重新布置妥当,花木修剪得体。 李钟乃华亭巨富,也是富庶了几辈子的富家子弟,这方面并不缺少经验。 所以,当贾环领着家人亲随入园后,看到的便是焕然一新且富丽堂皇的园子。 “有心了。” 站在门楼下,目睹赢杏儿的凤辇并十数架八宝簪缨香车一架接一架的绕过照壁,驶向二门内宅后,贾环对李钟道。 李钟今日在青溪码头上,再次见识了贾环的威风,自然愈谦卑,躬身笑道:“三爷客气,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贾环点点头,看向一旁的贾芸、贾荇哥俩儿,这两个族侄,如今看起来愈沉稳。 不过,这哥俩儿和李钟、李威、李元三人的气息,似不怎么融洽。 站位明显的泾渭分明…… 贾环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在金陵可还习惯,有什么心得没有?” 贾芸与贾荇对视一眼后,对贾环道:“三叔,习惯自是习惯,若说什么心得……应该就是,江南人太富了。 比都中长安的百姓,富的太多。” 贾环一挑眉尖,笑道:“怎么说?” 贾芸面色沉着,想了想才开口,道:“三叔知道,侄儿虽亦是荣国子孙,家中也曾分过二亩地,一处宅,应该说,也算是不错的了。 但侄儿父亲过世后,家里的日子却过的苦巴巴的。 一年到头来,唯有过年节时,才能吃顿好的。 荇哥儿和侄儿也一般。 都中长安百姓,多是侄儿这般,甚至好些还不如。 但侄儿近旬日在金陵城逛了逛,专捡普通百姓住的街道去逛。 却现他们日子过的当真松快。” 贾环道:“会不会是因为住在大城里,都有事做,才这般松快?” 贾芸摇头道:“侄儿原也这般想,可后来和荇哥儿专门去了趟城外农庄,结果现……那里的百姓居然更惬意?比城里百姓过的还好……” 眼神有些迷茫…… 贾环看向李钟,笑道:“你没同他说说怎么回事?” 李钟笑道:“芸二爷在自己琢磨,我便不好多嘴。便从家里招来亲随,引着芸二爷和荇二爷多转转。” 贾环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拍了拍贾芸的肩头,笑道:“芸哥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你李哥是个好的,又见多识广,记得多跟他请教。” 贾芸闻言,顿时羞愧的低下头。 对于贾环新收的三李,也就是李钟、李元和李威,他并不放心,甚至并不怎么喜欢。 李钟还在其次,那个李元,才被他当成心头之患。 李元是贾家三姑奶奶的儿子,贾家三姑奶奶虽是庶出,但贾环从不在意这些。 所以论起来,李元和贾环是亲姑表兄弟,比他这个三服之外的族侄亲多了。 虽然现在贾环还没认可李元的身份地位,但只要他作出功绩,不过是早晚的事。 到那时…… 除此之外,他也的确不放心这些新来的…… “芸哥儿,咱们贾家的事业,将会大到你抓破头皮都想不到的地步。 你现在对李钟他们这些新来的不放心,等过二年,你怕做梦都想多遇到几个他们这样的人才。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要做大事,就要有大心胸,大格局,记住了吗?” 贾环不轻不重的教诲了几句后,见贾芸面色重新沉稳下来,给李钟等人赔礼后,知道他听进心里去了,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今日就不忙了,你们提前来了些日子,怕都累坏了。 正好,趁着今天休息一天。 明日咱们再正式议事。 李钟是江南巨富,这里是他的地盘,让他带你们几个四处逛逛。 除了青楼外,其他地方都可以去。 秦淮河上的画舫也可以坐坐,找几个清倌人唱点吴侬软语也可以。 但不能动真格的,不然我剥了你们两个的好皮!” 贾芸和贾荇两人虽是侄儿辈,可论年纪其实比贾环还大几岁。 此刻却纷纷臊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 李钟等人在一旁呵呵笑了起来,在他们看来,却是理所当然了。 年纪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贾芸贾荇兄弟俩,说起来是真的很不错的了。 在他们这个年纪,李钟等人自认绝不会比这哥俩好多少。 但这哥俩再和贾环比,又是另一个概念了。 别说这般教诲这哥俩儿,就是直接教训李钟等人,他们也得洗耳恭听。 不是因为贾环地位尊贵,而是他的能为,他的本事。 贾芸缓了缓羞臊之心后,正色道:“三叔,侄儿还是不去了。 刚进这府里,又进了那么些新人。 虽都安排在不紧要的地方,可还是要人看着才行。” 贾环呵呵笑了笑,道:“不碍事的,有你索子叔在。” 一直站在照壁阴影处的索蓝宇轻抚额头,这个称呼啊……带着三斤泥土的气息。 …… “公子将他们都放出去游玩,是给外面那些人释放一个消息,告诉他们你还不准备动手?” 等贾芸、贾荇并李钟、李元和李威带上人一起出门潇洒后,索蓝宇摇着折扇,轻声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索蓝宇一收折扇,眉头微皱道:“可之前计划的,不是甫一入金陵,今夜就当动手吗?” 贾环眼睛微微一眯,轻声道:“计划没有变化快,我都没想到,刘昌邦那个悍将,竟会怂包到这个地步。 沙场搏杀时没软下来,到了这富贵乡却软了下来。 身为两江总兵,竟连麾下将校都没认全。 若是旁个也就罢了,他居然连金陵游击都不认识。 来这二个月,怕是都在醉生梦死中度过。 让这样的人给咱们出力办大事,我可放心不过。 所以,我给韩楚半个月的时间,让他接掌两江大营,由韩大辅助他,必然可行。 半个月后,趁着江南那些人渐渐松懈下来,我要一次扫平两江境内所有钱庄。 省得再拖拖拉拉,与人狡辩打擂说情,忒麻烦。 正好也留出半个月时间,让咱们尽快融入到江南格局中。 索兄,你多劳累些。” 索蓝宇闻言,笑的有些深意,看着贾环道:“公子心胸气魄愈雄伟了。 掌控两江大营,一举扫平两江境内所有钱庄。 这种事,也只有公子敢做。” 贾环没好气的瞪了索蓝宇一眼,以为他是在说反话,嘲讽自己,气道:“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索兄,不要觉得我们做这些事没有意义,是在欺负人。 若要按部就班的来,想将银行建起,再一个省一个府的推广下去,去和那些钱庄打擂竞争,至少得花二三十年的光景。 我不是怕和他们竞争,但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原始资本的积累,总是伴随着血腥。 那些钱庄的血腥积累,来自百姓。 而咱们的积累,就是来自于他们! 但凡他们是干净的,我也没法子光明正大的拾掇他们。 朝廷毕竟不是我家开的,就算是我家开的,他们不犯法,皇帝都没法拿他们怎么样。 对不对?” 索蓝宇无语笑道:“公子想左了,我不是在说公子做的不对,是真心赞佩公子的大气魄!哈哈哈!” 贾环见他不似作伪,这才放下心来,竖起根手指道:“你继续吹牛吧,我去里面了。 对了,江南云字号的人来了,你就先接见接见。 告诉他们别着急,后面有的是他们劳累的时候,趁这段日子清闲,好生受用受用才是正经。” 看着跑的飞快的贾环,索蓝宇气道:“一个个都能休息受用,你也跑去享福,怎地就我一个劳累?” “哈哈哈!就当能者多劳吧!” 远远传来一道声音,索蓝宇气的跺脚,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贾芸都知道做人留一手,防一手的道理,贾环又岂会不懂。 但是,贾环却这般信任他。 让他放手施为。 士为知己者死,无过如此! …… ps:身体出了些问题,还没恢复,但今天依旧两更。 写手其实挺不容易的,《郭大炮的文娱生涯》的作者大江入海,是作者群里平日里聊的来的朋友。 平常身体挺好的,结果忽然昏迷,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然后好些人都说他在装病太监,一些读者说也就罢了,居然连一些论坛作者都这样说,也是无语了。 嗯,大家都保重身体,没事少撸些…… ,(),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讲古 慈园,即甄园,为当初太上皇亲自下旨,甚至参与大匠对园林的设计后,营造出的江南园林。 秉承了太上皇的性格,大气,孤傲。 相比之下,大观园似乎显得精巧也小家碧玉的多。 慈园内,正宅便是五大进。 所谓五进,每一进就是一套四合院,由五套大四合院前后套在一起,便叫五进。 都中长安荣宁二公府,亦都是五进的大宅。 然而慈园内的每一进,都能抵得上贾家每一进的两倍之大。 但这显然,不是慈园最贵之处。 就好比都中贾家,荣宁二府虽也奢华,但精华之处,却并不在房子,而是在后面那一处大观园。 同样,慈园之贵,也不在那五进大宅,而是正宅后面的园林。 贾环根本没能在后宅遇到赢杏儿、林黛玉等人,婆子说她们连屋门都没进,就直接去了后面园子。 他便追了上去…… 名花奇木,湖石假山。 金桂青柏,玲琅满目。 穿过一雕砖垂花门后,不似大观园以翠障假山做照壁,以免初进门就将整个园光风色尽览眼下。 慈园不需要,因为再长三双眼,也不能将慈园一览无余。 一眼放去,能看到的,只会是一望无际的浩瀚玄武湖,和缥缈巍峨的煌煌紫金山。 大观园是引城外活水入园,又人为的挖出了几方池水,造出了紫菱洲这般的池中岛。 而慈园内,在玄武湖上,是真真切切存着几座或大或小的湖心岛。 慈园的很大一部分风景布置,其实都在岛上。 不过,赢杏儿等人还未上岛…… 在园中入园不远处,一处地势极高的坡地上,于松柏花石间,有一亭轩。 名唤观涛阁。 此刻,一众女孩子都云集在此。 北观玄武,风起波涛! 就连贾环三两步跑上来,也没几个愿意搭理他的…… 赢杏儿又换回了一身轻便简装,依旧是青衿士子服。 她站于贾家姑娘间,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的玄武湖和金陵城墙,用淡淡哑质的嗓音,淡淡道: “金陵城名讳之源,最早记于史者,可见于。 相传楚威王曾在此埋葬金铸铜人,以镇王气,是故后称‘金陵’。 秦灭六国后十一年中,始皇帝五次出巡。 最后一次出巡,先到云梦,烧了洞庭湖中的‘君山’,因忌名中有‘君’字,后浮江而下至金陵。 随身方士常生、仙导二人,至金陵后即沉默不语。 始皇细问之,才道:‘金陵四周山势不俗,地势险要,五百年后当有天子气象。’ 始皇帝大惊,问破气之法,而定凿断方山地脉。 方山,地处金陵东南巽位,便是那处…… 因山顶平坦,状如官印,又称天印山,是风水之吉祥峦头。 始皇帝破断方山地脉,又引淮河污水流贯金陵,直入长江。 此水而名,秦淮河。 不过,此事方毕,始皇帝从金陵归途中,便一病不起,驾崩途中。 相传,便是因为‘破天机而遭天谴’。” 怪不得贾环上来了,诸位姊妹居然没人理会他,别说林黛玉等通史好学的,连小吉祥都睁着大眼睛,竖着一双元宝耳朵,听的一愣一愣的。 这种事关帝王气运的秘史,极少见于外。 林黛玉等人纵然多读史书,也读不到这些。 因此都听的入了神…… 赢杏儿说罢后,似方见贾环上来,看着他笑道:“环郎来了,可都忙完了?” 贾环却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埋怨道:“最烦你们这些书生,成天就知道卖弄,好似就你们知道一般!难道偏你们知道?” 林黛玉等人闻言纷纷惊诧,不知贾环为何这般出言不逊。 然赢杏儿居然并不恼,还笑呵呵的看着贾环,道:“环郎也懂得这些?” 贾环哼哼了两声,道:“我当然懂得,金陵城,六朝古都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赢杏儿抿嘴笑道:“那环郎可否见教我们姊妹,这六朝古都,到底是哪六朝?” 贾环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噗嗤!” 见忽然傻眼儿的贾环怔怔的看着赢杏儿,林黛玉登时忍不住喷笑出声。 贾环这幅表情,着实有趣的紧。 薛宝钗等人也纷纷掩口偷笑,方明白过来,贾环方才居然是在吃赢杏儿的醋! 被林黛玉等人一笑,贾环回过神,强撑道:“六朝,六朝还不简单,我也不多说,说多了没意思,没的耽误功夫。 我就说一个,明朝! 对不对? 前明朱洪武就定都金陵。 我还能不知道……” 话没说完,就见周围笑倒一片。 只有贾环和小吉祥主仆俩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贾环问道:“小吉祥,她们笑什么?” 小吉祥耸耸肩,小模样可爱的紧,目光茫然道:“兴许姑娘们是在惊喜……” “惊喜什么?” 贾环莫名道。 小吉祥肯定道:“定是在喜三爷长进了,连六朝古都都知道!” “哎哟……” “哎哟,快别说了……” 笑的最狠的史湘云,已经坐倒在地上,埋头狠笑。 林黛玉更是连泪花都笑出来了,其余人也都是一个个涨红了俏脸。 连一角处的闲云小道姑,和妙玉小尼姑,都顾不得清规戒律,一个个吭哧吭哧的颤着肩笑个不停…… 这一对主仆,真是绝配! 贾环黑着一张脸,用手“piapiapia”的拍了拍小吉祥的脑门儿,咬牙赞道:“说的好!” 小吉祥“哎哟”一声,双手抱住脑门后,嘿嘿笑着将头“藏”在贾环身上。 贾环正想说什么,就听一道清冷傲气却隐带不屑的声音道:“六朝古都,一为三国吴。 孙权称王,定都建业。 二为东晋。 一千四百年前,逃亡江南的西晋皇族司马睿被拥戴在建康当皇帝,建立东晋。 三为南北朝时期的宋、齐、梁、陈四朝,均定都建康。 故金陵史称‘六朝古都’。 和前明几许相干?” 贾环侧目看去,正是之前有过一面的俏尼姑,妙玉。 对于这个入佛门六根不净的小娘皮,贾环原本的印象就不怎么好,现在听闻她插话,还有那般居高临下的蔑视,印象自然就愈发不好了。 他眼神微眯,方才逗姊妹们开心时的憨萌眼神一瞬间变得微微清冷凌冽。 妙玉被贾环这般肃杀的眼神一看,只觉得被一头猛虎盯上,心口猛的一收,面色煞白。 “喂!” 站在她一旁的闲云小道姑见之不妙,忙拦于妙玉身前,怒视贾环。 这会儿林黛玉等人也回过神来,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们可以嘲笑贾环,那是因为她们是至亲。 可妙玉…… 不过借居于贾家的居士,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凭白嘲笑贾环,甚至“教诲”贾环,却是托大了。 唯有受过邢蚰烟相托的贾迎春,有些为难的上前,对贾环道:“环弟……” 贾环需给贾迎春颜面,哈哈一笑,道:“姐姐放心,我不过和这小娘皮开个顽笑。” “什么小……小娘皮,妙玉姑娘是带发修行的比丘尼。” 贾迎春见贾环笑了,便放下心来,嗔道。 贾环嘿了声,道:“我知道她是带发修行,可我觉得,她还是别修行的好。 有幼娘在,还用她修行养病? 干脆还俗嫁了更好。 一个丫头在那么大间庵里念经,修不出道行来,倒把性子孤拐了去。” 贾迎春闻言一怔,似觉得也有趣,转头看向妙玉,却见妙玉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泪珠子断了线似得从眼中滴落。 不过奇怪的是,以妙玉的性格,竟没有甩手离去,反而眼睛通红的看着贾环,目光愤怒,羞涩,以及,幽怨…… 这画风,忽地就一变。 大不对啊…… 众人面面相觑。 愤怒也就罢了,羞涩、幽怨做什么? 不该鄙夷唾弃这没文化的吗? 贾环更是莫名其妙,他只在船里见过妙玉一次。 还是在贾迎春的房间里,当时妙玉正与贾迎春手谈下棋,贾环与贾迎春玩笑了两句,又与妙玉颔首示意了下,就离去了。 统共也就一次。 可怎么妙玉看他的眼神,好似在看……拔鸟无情的负心薄幸人? “哼……哼……哼!又一个!” 正在气氛微妙,众人心中狐疑猜测时,闷着头的小吉祥,忽然瓮声偷笑了几声,“悄声”道。 拖长的语调,好不有趣。 可妙玉却似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耳根脖颈处都浮满了云霞,站也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就跑出凉亭,逃出了园子。 闲云道姑眨了眨眼,似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恨恨瞪了贾环一眼,眼神莫名,然后也忙跟着出去了…… 如此,半坡凉亭上,便只有了贾家人。 不知多少双妙目,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 林黛玉嗤笑了声,道:“怪道劝人还俗呢!” 史湘云讥讽道:“环哥儿真是愈发了不得了,连庵里的师父都动了凡心!” 薛宝钗缓缓补刀:“也不知什么时候相会过,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薛宝琴弱弱道:“还有闲云师父,好像也……” “嗯?” 贾环奈何不得几个大老婆,还奈何不得这个还没入门的吗?听她补刀,顿时怒视相向。 薛宝琴忙闭口,露出笑脸。 结果就见林黛玉、史湘云等人齐齐怒视贾环:“嗯?!” 怎么还有闲云道姑的事? 贾环有口说不清,支支吾吾不知该从何处辩解,就听赢杏儿“噗嗤”一笑,道:“环郎,还是听我说说古吧?” 贾环赶紧就坡下驴,道:“真是莫名其妙,那两个小娘皮不知在想什么,竟会贪敛三爷我的美色…… 好了好了,别动手,别动手,咱们还是听杏儿说古,听杏儿说古! 怪好听的……” ……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活路…… 三日后。 金陵城,马府街,总督衙门。 黄国培面色狐疑不定的坐在主座上,下方两排楠木交椅上,左面一排依次坐着江苏巡抚、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金陵知府等江南官场大佬。 右面一排,则坐着十位以沈岩为首的江南商会巨贾。 这等座次,若传至京城,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鄙贱商贾,居然能与国朝从二品大员相对而坐。 简直乱了纲常王法。 但在江南,这似是常事,无人为之震惊动容。 可见沈岩等人的能量之强大。 当然,他们的面色依旧谦卑。 他们清楚的知道,他们能坐在这里,并不是他们自身有多强大,而是银子的强大…… 是他们将江南官场衙门口里,上至掌印堂官,下至看门衙役,全都用银子喂饱的缘故。 但他们的命运,依旧掌握在这些真正大佬的手中…… 两江总督黄国培皱眉道:“三日来,没有任何动静,那位到底想做什么?” 江苏巡抚谭磊眯着眼,用尖哑的嗓音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动静,金陵名菜名酒甚至还有名妓,不都流水一样的传至慈园了吗? 那位侯爷本庶子出身,后来年少骤贵,又立下大功,颇得皇城陛下的宠爱。 在都中时,还有陛下管教约束着…… 当然,即使如此,他还是娶了两个平妻,纳了一房又一房的美妾。 如今来了江南,天高皇帝远,又见江南富庶繁华,难免沉溺于享乐受用中…… 这也是好事不是?” 沈岩苦笑道:“若真是如此,那真真是祖宗保佑! 只要他想要,这世间但凡有的,我等都必与他寻来。 什么样的山珍海味,珍馐佳肴,什么样的美人,都与他找来。 只要他不来寻我等商贾的麻烦。 可就怕不是这样……” 江苏布政使林仪坐于谭磊之下,淡淡的道:“若真有这个担忧,为何不赶紧收了钱庄生意,把银子家当早些转移。 难道等着那位派兵去抄家吗?贪心不足,愚蠢!” 一席话说的沈岩等巨贾又惊又怒,偏又奈何不得,他们最高的地位,也就是与这些高官相对而坐罢了。 沈岩强忍怒意,苦涩道:“盘子着实太大,钱庄发行的银票,更是周转天下。 真若一朝收了买卖,其他所有生意都要受到影响。 那些手持银票的人,岂肯善罢甘休? 他们定会将我等告上衙门,如此反而给了那位动手的理由。 到时候……” 谭磊闻言,三角眼一眯,道:“你们以为,那位就是等你们自乱阵脚,然后再堂而皇之的动手? 嘶,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有这么高明?” 林仪淡淡道:“他比谭大人想象的还要高明。” 谭磊斜着眼看了林仪一眼,嘴角弯起一抹娘希匹。 这孙子忒他娘的能装逼,因为状元出身,所以最喜欢说别人蠢,好似天下就他一个明白人一样。 可你再聪明,不也是老子的属官? 金陵知府张楚沉声道:“诸位大人,那位也并非毫无动作。金陵游击将军兼金陵兵备道韩楚,原是他的部下,忠心不二。 如今夺了两江总兵刘昌邦大人的军权,署理两江大营。 韩楚却将两江大营八千兵马,全部带上了城外的江心岛上,做苦力。 就下官所知,那座江心岛在二年前,就被贾家所买。” 林仪淡淡道:“军中将领,驱使丘八做苦力,吃空饷兵血,古往今来见之不鲜。 张大人亦是科甲进士出身,缘何连这种事都要大惊小怪,没的辱没了身份。” 张楚抽了抽嘴角,道:“大人,若只是如此,下官自然不会多言。然而,就下官所知,那位韩楚韩将军,是用这种方法去芜存菁。 但凡不能坚持劳力的,就说明是缺少操练之人,不堪重要,便会从战兵降为辅兵。 若是连辅兵都不能担任的,就开除军籍。 如此下来,只需半月,必能得到一支可用之军。” 黄培国等大佬闻言登时一惊,捏着颌下黄须,道:“竟有此事?” 他们作为江南大佬,太清楚两江大营那群少爷兵是什么货色了。 欺负百姓或许还能凑凑手,可当战兵,那简直就是笑话…… 不过他们并不觉得这样不好,太平盛世,要那么多强兵做什么? 强兵就该去九边,和骚鞑子拼命。 内陆腹地,养些样子货做做门面就可以了。 若真要练出一只强兵,那…… 黄国培和谭磊虽不对付,这会儿子也要同心协力,一定要将这件事通报都中,不可小觑。 否则,这江南怕就不是他们的江南了…… 黄国培沉声道:“张大人,依你所见,两江大营能练出多少精兵?” 张楚想了想,道:“就观察,至少能练出五百精兵。” “多少?” 黄国培一下揪断了根胡须,却也顾不得疼,赶问道。 张楚再想了想,确定道:“下官派人扮成渔夫,在江心岛周围打望,看到两江大营八成以上的士兵都不合格。 挖泥道只挖了半天,就退出了一半,再挖一天,又退出一成,到了今天,已然不足千数。 所以,下官以为,最后能有五百精兵,便是幸事。” 黄培国闻言,无语的看着张楚。 区区五百精兵,他都差点吓的上奏朝廷。 真若让他上书上去,怕得到的不是嘉赞,而是质疑了。 因为他两江总督的督标营,都有八百人。 两江总督,名义上是要督管两江境内所有军政。 却被区区五百精兵吓的夜不能寐,不是无能庸官是什么? 也不怪黄国培无知,不晓得若以五百精兵为骨干中坚,足以拉起一支万人大军。 可寻常太平官,谁知道这些? 不止是他,谭磊听闻只练出了五百兵,三角眼也怒气冲冲的瞪了张楚一眼。 脑子有包的家伙,唬人一跳! 正想发作,不过黄国培没有给他机会。 因为金陵知府是他夹带里的人…… 黄国培站起身,对沈岩等人道:“如今看来,这位宁侯来意未必就不善。前儿他不是也收了你们送的大礼了吗? 你们方才也说了,但凡这世上有的,都愿意弄来送给他。 既然如此,就先这般做吧。” 沈岩忙道:“大人,那宁侯从都中长安气势汹汹而来,断不会只是为了享乐受用,万不可大意……” “你懂什么?” 黄国培皱眉道:“那位哪里是气势汹汹而来?他是在都中气势汹汹的将几个勋贵大臣子弟打个半死,连吴贵妃的亲弟都打成了废人,事情闹的太大,压不住了,才被陛下赶出京城。 其中虽然还有些其他事,却和你们无关。 你们好生孝敬着些,总有你们的好。 不然,你们还想怎样? 让本官派人去抓他? 荒谬!” 说罢,一甩袖而去,回了内衙。 谭磊等一干大佬,也纷纷面色矜骄的离去了。 唯有金陵知府张楚,面色凝重的对沈岩道:“沈会首,不可大意。正如你所言,那位气势汹汹而来,绝不会只为了享福受用。 神京都中的钱庄他都抄了一遍,干系多少王府大臣,谁都拿他没法子。 所以,他真要动手,你们没有一丝反抗余地的。” 沈岩等巨贾闻言,纷纷面色煞白。 沈岩苦涩道:“我等鄙贱商贾,自然无法抗衡权贵。可是……祸从天降,总要给我们留下一条活路吧?” 张楚叹息一声,道:“如今能做的,就是你们尽快自查自家钱庄,以前到底有没有做过一些伤天害理之事。 若是有,尽快弥补。 然后…… 按照黄大人所言,多往慈园孝敬些。” 说罢,张楚也摇摇头,背负双手,面色沉重的离开了。 江南来了这样一位滚刀肉,让一干重臣毫无办法,真真是头疼之极。 只盼他能早点顽耍够,快点回京才是正理。 等官员都离开后,沈岩等人一个个面色凝重。 一老者摇头叹息,对沈岩道:“会首,如今之计,也只能按照张大人说的办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中年巨商气愤不已道:“每年淌海水般的金银洒出去,流到他们夹带里,如今竟只出这么个主意,让我们等死!!” “文成,不可胡言!” 沈岩轻喝了声后,来回踱起步来。 能在富甲天下的江南为商会会首,沈岩当然不简单,威望极重。 被他一喝,那位发愤埋怨的中年人登时不敢再多言。 其他人也都等着沈岩拿主意。 沈岩忽地顿住脚步,原本隐隐燥意的眼神变得坚毅,道:“张大人给出的主意还是妥当的,咱们江南钱庄,不比都中那群粗坯们混帐。 他们没什么经营经济手段,只靠那等下作的手法搜刮些银子,能成什么事? 咱们这些人家…… 虽然也难免有这样的事,但在乡杍之地,却没那么多民怨。 纵然有人借了印子钱,一时还不上,卖儿卖女,但逼死人的事,还是极少发生的。 回去后,就打发下面的人,寻出这些事,免去他们的息钱。 想法子,赎回他们的儿女……” 之前名唤文成的中年人奇道:“会首,为何只免息钱,直接全免了不就完事了?” “糊涂!” 沈岩喝了声,道:“若是这般,借贷银子的人,谁还会还钱?不用那位来抄家,我等钱庄自己都会破产!” 瞪完此人后,他又道:“各家有什么珍藏奇品,也都不要藏着,全都送往慈园。 那位虽然霸道严厉,手段狠辣,但据说对家中内眷宠溺非常。 我派去都中的人打探到,那位家眷均好诗词。 谁家姑娘有这方面才能,不防也送去慈园,与贾家诰命做个伴……” 众人闻言,面色登时古怪起来。 这怕,不只是作伴那么简单吧。 不过,在家族大业面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 太平门外,慈园。 林黛玉等人坐在一处湖心岛轩阁上,面色古怪的看着台阶下,跟在小吉祥身后,与香菱站在一起的那个女子。 和香菱长的竟有七八分像,但相比于香菱的娇憨懵懂,此女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妖娆! 只站在那里,就好似有一股股天然媚意散发…… 林黛玉觑眼看着贾环,道:“环儿,你说这是今儿早上你带着小吉祥和香菱在外面逛时,遇到的香菱失散多年的姐姐?” 贾环面色沉重的点点头,道:“是的林姐姐,她们姊妹重逢,当真不容易啊!” 一旁处,知道内情的史湘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但心中却有些喜悦。 这个秘密,贾环只告诉了她! 却没发现,林黛玉凝重的面上,眼中狡黠一闪而过…… ……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一群“公子”上青楼 当日上船时,队伍纷纷扰扰。 仆婢嬷嬷无数。 能观察到秦可卿存在的,寥寥无几。 上了船后,秦可卿又一直与尤氏在一个屋里。 林黛玉等人与尤氏并不相熟,所以从未去过她的屋子。 如此,知道秦可卿存在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其实真让家里人知道,也并没什么。 贾环此举,最重要的,是给秦可卿洗白一个身份,不必再让她整日里只能藏在屋子里。 那样的日子,怕还不如前世…… 心知肚明的人,问两句也就作罢了。 只是看着秦可卿一身木钗布衣依旧难掩娇媚之色,仿佛一颗熟透了的水仙桃,林黛玉等人就忍不住拿眼睛去瞪贾环。 论起来,她们的容貌并不逊色秦可卿多少,只是那抹风情韵味,连她们看的都忍不住心动,风情天赋,羡慕都羡慕不来。 但不管怎么说,从今日起,秦可卿就不再叫秦可卿了…… “她叫什么名字?” 林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一怔后,眨了眨眼,道:“她叫,香……香草!” “噗嗤!” 薛宝钗忍不住笑道:“香菱原本可不叫香菱,她又不姓香……” 其她人也都忍不住好笑。 贾环一摆手,霸道道:“不管以后叫啥名儿,如今就叫香草,是香菱的姐姐!” 众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秦可卿则默默的站在小吉祥身后,眼神情意幽幽的看着贾环,眼角流露出的一段天然妩媚,连诸多女孩子看的都怦然心动! “行了,香草就香草吧,小吉祥,带你这两个姐妹下去吧。” 一直不吭声的赢杏儿忽然发话道。 众人一怔,小吉祥却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开眼笑道:“诸位姑娘可别忘了一会儿换好衣裳上船!” 赢杏儿笑骂一声,道:“知道了,快去吧。” 说着,她又深深看了眼秦可卿。 算起来,这个女子还是她的嫡亲堂姊。 却因为天家那些乱事,沦落到这个地步。 不管如何,她心里都有些不好受,因此此刻不想再看到她…… 小吉祥见赢杏儿发话了,果断不再停留,带着香菱和秦可卿离去了。 贾环也不在意这一会儿,总要给家里人一点时间,去重新接受秦氏。 似感觉到赢杏儿情绪中的一丝落寞,尽管不知为何,善解人意的林黛玉还是替她出气,嗔视贾环道:“环儿愈发不像了,才来江南没几天,就招惹了这么些。 再往后,家里也不知能不能住的下!” 史湘云附和了声:“就是!” 贾环抱天屈,道:“天地良心!我这三天都小媳妇似的守着你们,哪里招惹谁了? 那小尼姑和小道姑当真和我没相干的,连面都没见过几回……” 这时,贾迎春忽地歉意道:“许是我时常和妙玉说话时,说多了环弟的事,才让她记到心里去了。” 众人闻言一怔,赢杏儿已经收敛好情绪,笑道:“这就是了,那个丫头自幼被送入佛庵,心性已经孤拐了,偏佛心未成,凡心不死,如今正好到了动红鸾的年纪,却只听过环郎一个人的‘辉煌’过往,想不动心都难。” 众人闻言皆以为如此,贾环奇道:“可她开始时,怎地嘲笑我?” 赢杏儿“噗嗤”一笑,明亮动人的眼睛看向了一旁的林黛玉,道:“她多半听说过,环郎最疼爱的是哪个,所以想效仿一二。 只是没想到,竟成了东施效颦。” 史湘云哈哈笑道:“这个东施效颦用的极妙!” 林黛玉又羞又甜,却狡辩道:“哪里是学我,我嘴慢口笨的……” 话没说完,就被一众嬉笑声打断。 因当初敲打之事,薛宝钗心中畏惧赢杏儿之极,却又不愿被边缘化,含笑问道:“妙玉之事,多半如公主所料。却不知闲云小师傅又是怎么回事?” 赢杏儿看了薛宝钗一眼,并没给她难看,微微颔首后,道:“那道姑情况又不同了,她是武当前代掌门的女儿。 在武当山时,自然万千宠爱于一身。 后来随着她师叔来京,想为前荆王世子出头,半路伏杀环郎……” 惊呼声骤起,就听赢杏儿继续道:“结果被环郎反擒之,原来他们也是被蒙骗的,以为环郎是祸国殃民的祸害…… 虽然只是被蒙骗,武当剑阁阁主道成真人,还是要给贾家看家护院十年。 闲云小道姑,也要在内宅保护你们。 这人哪,顺惯了,到处被捧着,忽然遇到一个见面就揍她的,反而觉得稀罕。 环郎少年权贵,武功极高,再加上相貌极好…… 她动了凡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唉!做男人难,做名出色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我虽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冰清玉洁……可总被人惦记着……” 贾环神色“苦闷”的说道。 话没说完,一阵啐骂声起,还有些果子飞来…… “不要一张脸!!” …… 夜幕降临,江南的晚霞,与关中不同,似多了一层胭脂,也多了一层妩媚。 慈园内,临近后宅的玄武湖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艘三层画舫。 雕梁画栋,帷帐弥漫。 粉色的玻璃风灯挂满船舫,满是风尘之韵。 当然,这艘画舫,原本就来自秦淮河上。 今夜,秦淮河最顶级的十二家画舫,全部歇业。 因为他们的头牌花魁,今日全被传至了慈园。 今日,不知多少江南子弟,在大骂京城来的蛮人霸道无礼。 并有通墨者,将今日定为“花劫”之日,悲赋数篇以悼之。 然而慈园内,却是另一种风情…… “咦,潇湘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一俊俏公子,一身衣衫白衣胜雪,手持折扇,头戴璞巾,说不出的风.流,对着面前同样打扮,但瘦弱许多的“公子”拱手作揖道。 “嘻嘻……咳嗯!原来是云来公子啊!近来可好?” 一身青衿的“潇湘兄”忍不住娇笑了声,忙又敛住,压低声音粗声道。 正这时,一旁又走来一人,笑道:“潇湘、云来两位贤弟,今日怎地来的这般早?” 潇湘兄和云来公子二人转头看去,纷纷笑道:“原来是蘅芜君!” 未几,又来了抚琴公子,菱洲居士,藕榭郎君。 再随之,连明珠少爷和公孙郎中也都出现了。 湖畔边,一群白衣士子纷纷作揖行礼,相互问好,好不热闹。 最后,当穿着一身金光灿灿员外服的贾老三出现后,却迎来一阵指责声。 “环三兄,怎地这身装扮?” 潇湘公子不悦道。 环三理直气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青楼姑娘最爱金银?可别告诉我,你们都没带银子,今儿诸位可都是爷们儿,别想让我替你们会账!” 潇湘公子等人闻言面面相觑,正要想办法,忽然就见玄武湖上那艘画舫缓缓靠岸,放下扶板通道,搭在岸边,又有四个船娘将红毯铺好。 而后一个身着青楼龟.公服的小厮蹬蹬蹬跑下来,一张脸却笑成了花儿,噗通一下跪地,道:“奴才小吉祥子,是雪月画舫上的小幺儿,有请诸位公子上船哩!” 耍着花腔一边说着,一边还摇头晃脑,晃的头上小瓜帽上的小球转啊转啊转! 这模样,便让一干人喷笑出声。 “环老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逗道:“可这几位公子都是穷光蛋,身上没带银子怎么办?” “小茶壶”小吉祥子咯咯笑道:“不相干,我将那个大金蟾带上船了,尽够使!” 其她人倒也罢,之前那四个船娘差点没气的跳湖。 怪道今天摇起橹来,差点没把她们累瘫了…… 如此,最大的难处解决了,众位公子外加一个地主老财,就被蹦蹦跳跳的小龟奴给引上了船。 “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小龟奴小吉祥子看起来还兼任老.鸨的差事,但是“他”应该极喜欢,看起来刺激的不得了。 后面那群公子们也一个个没见识的红了脸…… 这艘画舫极为富丽堂皇,虽还比不得贾家那艘福船讲究,但更多了几分珠光宝气。 大堂上齐齐站着十二个姹紫嫣红的姑娘,看起来,并不俗媚。 皆面色淡淡,或带着强笑…… 看到进来人后,齐齐屈膝福下行礼,声音轻柔:“给诸位爷请安。” “起来吧,今日好生招待我家的公子们,服侍的好的,重重有赏,银子不是问题!” 环老三说着,还指着门口处的那座大金蟾,道:“我家公子们满意了,回头你们把那蛤蟆带回去分了吧!” 那十二个秦淮花魁们闻言,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当她们起身后,看到环老三身边那群“公子”时,却全都怔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多是清倌人,但出道这么些年,起码的眼力还是有的,是不是男人她们能看得出。 最起码,这些“公子”连胸都没缠,女扮男装一点不专业…… 看到她们的眼神后,环老三懊恼的回过头,目光也落在那些高高山峦上,埋怨道:“我就说亲自帮你们拾掇,都不愿,这下好了吧?” “呸!” 一阵阵啐声袭来,贾环忙回头,干咳了声,正色道:“别管其他,使出你们的真本事,让我家这几位公子满意,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那十二名花魁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再次屈膝一福,面上都带上了笑色,娇声道:“遵大老爷之命!” …… 。 正文 请假一天…… ??? 如题,上周编辑通知了上架的时间,是这个月的一号。 一般情况下,月初一号上架都是在凌晨开通VIP,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是这样…… 咳咳! 没有强推,所以有点惨,不知道责编会不会漏点我~~~ 但我这个人天生乐观主义精神比较粗大,所以还是喜滋滋的写了点感言…… 哈哈! 本书的成绩,在很多人眼里都是扑街了的,这么多字数了,才这点成绩。 但就我自己而言,其实是比较满意的,是真的。 不是我不思进取,而是,我没有与别人比,我在和自己上本书对比。 上本书,是一本港娱,完本时是一百六十多万字,点击十多万,推荐,刚过一万票,一万零几百票好像。高订是四百多一些,均订是一百八十多,不到一百九。 打赏总次数为164次,总额加起来,好像是不到六百吧。 订阅且不说,没上架前谁都不知道会是怎样,最近有不少四五级大神的订阅都不大理想……不好说。 但打赏,尤其是这个月以来的打赏,我真的非常高兴。 因为不管钱多钱少,都是书友们对作品的认可。 一个月的打赏总额,就已经比上本书十个月加起来还要多了。 再有推荐票也是这样,如今的推荐票已经比上本书一百六十万字完本时还高。 可能是知足常乐吧,我在生活中就是一个比较容易满足,比较容易傻乐的人。 哪怕有的时候情况比较糟糕,但我很少有沮丧的时候,就算难过,也很快就会过去,然后继续前行。 今天真的是比较高兴,打赏的人很多,推荐票也破了新高,所以不管是不是凌晨上架,都想多说两句…… 说这么多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大家,不用去想这本书和其他书比,数据有多么惨,作者会不会切了入宫,或者会敷衍了事混全勤。 完全不必有这种担忧! 上本书的数据比这本书凄惨的多,可要不是因为老擦边,老被警告,老被腰斩大纲,我现在可能都不会完本。 上本书写的真的好痛苦,我有的时候一天会收到四五条责令删改的站短,看的我是心惊胆战。 我那时写书,只觉得有一副无形的手铐,紧紧的锁着我,让我憋闷无比,不能伸展。当然,这不能怪大环境,是自己在作死…… 尽管这样,我还是将大纲写完了。 因为,即使到了后期书写的那样糟糕,可还是有许多老书友,一直不离不弃的跟着。 我有时甚至都怀疑,他们都没有在看我的书了,却还是在订阅着。 我无比的感动,我至今仍然记得他们。 比如说秦风清缘,在我第一本书还没有签约的时候,他就出现在我的书评区,支持我,鼓励我,给了我人生的第一个打赏。 然后一直到完本,到现在,他一直都在。 还有经典含剧大长经……还有风起雨落……以及很多很多平时都不怎么发言,但一直都在的书友。 我感谢你们陪伴我,让我在那段并不怎么愉快的日子里,脸上依旧充满了笑容。 这本书就好多了,我放开思想,撇开枷锁,在红楼世界里想怎么畅游就怎么畅游,绝大多数时候,我都写的很快乐。 所以,不管订阅如何,我都会开心的写下去,你们不用担心的。 因为如果单单是为了赚稿费,我不会选择这么偏门的题材来写。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陪我这个快乐的小扑街,继续走下去~~ 书要上架了,按照惯例,一些书友就会离开。 但我希望我的书友们不要离开,真的手头紧了,也没关系,起点那么多赠币,浩瀚如烟海…… 你们去领就是。 对我来说,你们陪伴的情意,要大于每月的那几块钱稿费。 顶多,等日后你们发达了,手头宽松了,过年压岁钱下来了……偶尔间想起本书的时候,再给我补上就是。 嘿嘿~~ 就写这么多吧,也不知道蓝光大会不会在凌晨给我开通上架。 如果开通了,我就先发三章,后面两章还要再修一修,有些词语在写的时候不会太纠结。 但写完后再复查时,就会觉得有些碍眼。 比如说,贾政在训斥贾环的时候,被他气笑了。我写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用“噗嗤”一声来形容。 可回头再看,这个词显然不合适的。贾政要是这么娘,那他就应该和宝玉很合拍才是…… 然后我就揣摩了“嘿嘿”,结果还是不合适,贾政是道学夫子,不是贾环那种逗比风格,四十多了还嘿嘿…… 想来想去,就想出了“哼哼”两声,算是气笑吧。 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急。 当然,如果凌晨时没有开通的话,也还是希望大家别急,因为最多也就是晚上一两天而已,总要上架的不是? 咱就当再看两天公众章节吧! 心态好着呢~~~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良人 “奴家徐妃青……” “奴家燕弱水……” “奴家寇如意……” “奴家白飞飞……” 十二个秦淮花魁一一自我介绍后,员外环三回头看向一众富家公子哥儿,道:“也都亮亮名号吧……越响亮越好,越霸气的越好!” 然而明珠少爷只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一众花魁女子,潇湘公子等此刻也没了之前商议时自夸风流的公子哥儿气息,竟有些羞涩不好开口。 这种游戏,对她们而言,着实太刺激了…… 环三嘿嘿一笑,道:“罢了,既然诸位仁兄都认生,就由我来介绍吧。” 说罢,指着潇湘公子对诸花魁道:“这位就是拳镇三山,脚踏五岳,打遍七省八地绿林无敌人,举世无双的潇湘公子!” 人家花魁到底是久经阵仗考验的,见过大场面,听这口舌花花的话,都是面带微笑,眼神怜爱的看着智障……哦不,看着环三。 微微一笑后,再看向他身后…… 对面一众公子哥儿关注着她们,她们也在关注着对面。 一方是好奇,新鲜。 但凡读过书的,就没有没听过秦淮河大名的。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连唐之杜牧都流连忘返向往之地,谁又能不好奇呢? 而另一方,目光则是艳羡,自怜…… 十二花魁自然能看出这众公子哥儿的真身,然而同是女儿家,她们自负相貌学识也都不差对方多少,可却因出身不同之故,她们如今只能卖笑讨好对面的同龄女孩子。 同性之间彼此注视的目光,总是不同。 然而又能如何…… 环三员外的解说被一干“公子哥儿”给啐败后,真正的老大“明珠少爷”开始指派。 “你们两个过来服侍本少……” “你们两个,去服侍潇湘公子……” “你,和你,去服侍云来公子……” “……” “你……你就负责端茶倒水吧!” 最后一个有些分配不下了,明珠少爷只好将她贬为杂役。 偏此人看起来,似乎还是十二人中最出众的一个。 那人闻言面色一变,不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一身“土豪金”的年轻员外急的跳脚道:“明珠少爷,我呢?我怎么没有?” 明珠少爷弯起嘴角笑道:“我瞧着,你这身打扮,和那小龟奴最搭,所以你俩将就着凑活凑活吧。” “噗嗤!” 别说潇湘公子、云来公子等人,就连那十二个花魁闻言,都忍不住喷笑出声。 再看看那小幺儿,正一手捂着头上的八角小帽儿,一边喜滋滋的往那土豪员外跟前飞跑,好似多欣喜的事一般,一脸的眉飞凤舞,也就更好笑了。 环三员外苦巴着一张脸,不过看到小狗儿一样跑到身边摇尾巴的小吉祥子,他脸上的“苦色”又渐渐散开,露出笑容,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罢了,看你也怪可怜的,这个就别去端茶倒水了,赏你了。” 明珠少爷手一挥,开恩道。 潇湘公子等人无不抿嘴轻笑,她们又怎会看不出,最后一个最好的,是明珠少爷故意留到最后的…… 只是,这种事,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给自家相公找姑娘? 当然不是真的找姑娘,早在游戏开始之前,就说明了这些女子都是清倌人的身份。 所谓清倌人,便是卖艺不卖身。 至少,在清名比身子值钱的时候,不会被逼着卖身。 所以,今日虽说一干公子衙内逛秦淮画舫,其实也只是说说话,见识见识,动不了真格…… 当然,她们想动也动不了,唯一能动的,也不会在此时作死…… …… 画舫正堂里的气氛很快就达到了火热…… 那十二花魁,虽平日里被江南的富商士子公子哥儿们捧的傲气满满。 但身上还是有自幼学下的服侍人的本事,毕竟最开始,谁也没料到她们长大后能长成绝色花魁。 而她们又都清楚慈园如今的主人到底是何妨神圣。 来此之前就被几番叮嘱告诫,这是在都中长安平康坊月旦评大会上,当着当朝阁老的面都敢抓七大家下狱的主儿,根本不会怜香惜玉。 所以,十二花魁哪里敢自矜端着身份? 当这样十二个颜色好、气质好、知书达理通文墨诗词的女孩子,放下身段来讨好人时,气氛想不热烈都难…… 最重要的是,明白要服侍的几个公子哥儿的真是身份后,虽然有些委屈,但却比预料中的好的不知多少倍,她们也自觉要珍惜机会,不要被那大魔王给撸了去…… 有她们拿出看家本领热气招呼,一众富家“公子哥儿”很快就沦陷了…… 最有派头的依旧是明珠少爷,斜倚在矮榻上,一个花魁锤腿,一个花魁斟酒递到嘴边,好不自在。 最投缘的则是潇湘公子,谈到兴起,竟让人撤去了案几上的果盘酒菜,摆上了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她要与那名唤燕弱水的花魁作诗切磋。 最热闹的却是云来公子和藕榭郎君,两人竟将案几合并在一起,四五人一起吃酒划拳,好不热闹。 因为服侍她们的花魁最拿手的,就是行酒令。 那几个花魁也的确名不虚传,文雅敏捷,端的有趣。 最悲情的则是菱洲公子…… 她正听着身旁花魁说着悲惨身世,真真是泪眼涟涟,悲不胜悲…… “咯咯咯!” 门口角落处坐在环三员外身旁的小茶壶小幺儿乐个不停,对环三员外道:“员外爷,菱洲公子不叫咱们管哩,她说她就是听听,不相干的,反正那位姑娘现在过的极好。” 环三员外闻言松了口气,见小幺儿笑个不停,好笑道:“就这么好玩?” 小幺儿一手捂着八角小帽儿,连连点头,眼睛眯成了月牙,道:“真真好顽!下回我还要带香菱和香草一起来耍子! 三爷,下回咱们多叫些姑娘来,咯咯,咱们也一人两个!” 这仿佛是她顽过最有趣的游戏。 环三土豪无语的看她一眼,小幺儿忙捂住口,大眼睛却滴溜溜的转,依旧是满满的喜色。 “你叫什么名字?” 给小幺儿倒了杯果酒让她自己喝后,环三看着身旁那个花魁,淡淡问道。 似是丝毫不为她的容颜惊艳,不为她的气度倾倒。 那花魁眼中闪过一抹无奈,自她出道那天起,便一鸣惊人,被江南士林捧为天人。 纵然两江总督见了她,都赞一声清水芙蓉。 她的大名,欢场中人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知有多少高官巨贾,名流士子为其倾倒,她是清倌人出身,自不会有入幕之宾。 但其诗琴双绝,能与她附和一首诗,聆听她抚一回琴,就能让无数人为之痴狂。 却不想,之前她就自报过家门,竟被当前之人如此忽视。 看他平淡的眼神,也不似作假,行欲擒故纵之计。 或许在这人眼里,名动江南的她,还不如他身边一个小幺儿贵重…… “奴家徐妃青。” 以极淑女的姿势跪坐在地毯上的女花魁,饱满润泽的朱唇轻启,吐出五个字来。 环三员外却不甚在意,挑了挑眉,道:“那边……那个哭的跟真的似得,那个丫头叫什么?不晓事。” 徐妃青闻言一怔,侧目看去,就见不远处的案几上,那一双哭成泪人的人儿。 一个是与她一同前来的,名唤梅绾儿,另一个,她记得,是叫菱洲公子…… 徐妃青抬头看向环三员外,迎上他清冷若繁星的眼睛,面色忽地一滞。 她见过太多注视她的眼神,或是直白的炙热,或是隐藏的觊觎,或是故作清高,等待她主动垂青的…… 但她当真从未看过,这般漠然俯视于她的眼神。 “问你话呢。” 就在徐妃青失神之际,就听到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面色一白,贝齿轻咬朱唇,道:“侯爷,梅绾儿不是在装哭搏同情,她是……真的在哭……” 环三员外皱眉道:“叫我员外就是…… 真哭?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画舫里的名堂么? 若是普通妓家悲惨也就罢了,辛辛苦苦一个月,除却青楼和各处的抽成,再去了胭脂水粉衣裳银子,最后连看病的钱都落不下。 可你们这些头牌…… 连他娘的总督巡抚都捧着,还有那些缺心眼儿的少爷羔子们,哪个月不往你们身上堆上成百上千两白银。 结果屁股都摸不着一下…… 奉承话听得你们耳朵都起茧了吧? 你们苦什么? 还真哭……” 徐妃青闻言,苦涩一笑,道:“侯爷……员外既然知道这行当里的勾当,也当明白,所谓的花魁,又能风光几年? 梅绾儿之所以这般失态……不是因为她在作,她平日里是最素净的一人。 实在是……” “是什么?” 环三随口问了声,注意力却没在徐妃青身上。 他抓起案几一侧的笔,又铺开一张纸,在纸上画了个夸张的小人儿,正张大嘴巴哈哈哈的大笑。 一手还指着纸的一边,是另一个长头发的小人。 那个长头发的小人儿,正在夸张的哇哇大哭…… 画罢,环三就打发笑的合不拢嘴的小幺儿送往菱洲公子处。 那菱洲公子接过纸看了眼后,登时破涕为笑,嗔恼的嗔视了眼过来,环三打了个哈哈,见那菱洲公子不再落泪,也就放心了…… “员外爷,原本我等姐妹名声正盛,这清倌人,还能再做二三年,运气好,再做四五年也是有的。 梅绾儿认识一个书生,是余姚的举人,两人是老乡。 那举人许诺,等二年后考中进士,就来迎娶她过门儿,给她赎身……” “嗤!” 那徐妃青话没说完,环三便忍不住嗤笑了声,道:“千万别告诉我,你们没听过杜十娘的故事。 自古以来,不要脸的穷酸书生都喜欢去青楼楚馆,写几首破诗骗傻妞儿的财色。 居然还屡试不爽!” 徐妃青闻言面色一滞,眼中闪过一抹凄色,惨然道:“我们何尝不知这些前人的哀事,只是…… 知道又能如何? 但凡有一丝可能,我们也要抓住。 否则,下场只会更加悲惨。 年纪稍大些,不及年幼新人红火了,便不再为清倌人。 破了身后……身价便一日低贱一日。 到最后,连贩夫走卒都能…… 所以,我们才会抓紧时间,在尚且红火时,用心择人,相中之后,给他出银子,寻关系,铺门路,扬名声…… 尽我们所能,只求良人记得今日之恩,来日救我等出火坑。 虽世上多半薄幸人,可总说不准会有一丝可能,遇到良人呢……” 贾环闻言,扬了扬眉尖,还没说话,就感觉身边有个小身子猫儿一样的靠进他怀里,一张小脸在他怀里亲昵的摩挲着,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 三爷,你是我的良人哩。 …… Ps:这两天看看能不能爆发一下,大家能订的就给订一下,攒点银子买个粽子过节…… ,,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作诗,帝王诗! 揉了揉小幺儿的脑瓜后,环三看着徐妃青,道:“别说他未必能中进士,就算中了进士,又能如何? 了不起就是一个六七品小官儿,想起居八座,官居一品,至少得要三十年。 就算官居一品,都未必能拿出一万两银子,他能有几两银子,替那蠢丫头赎身?” 徐妃青叹息一声,道:“不用他的银子,奴家姊妹们,攒的梯己银子多少还有些,未必就不能够赎身。 可是如今” “如今怎么了?” 环三见她面色犹疑,欲言又止,便问道。 徐妃青苦笑一声,道:“若无侯爷员外爷相招,过个二三年,总能攒下一笔私房,将来兴许能赎身出去。 可今日来此慈园,待去后,怕再做不得清倌人了” 环三闻言一怔,随即面色古怪道:“这叫什么话?我传你们来,又没糟蹋你们。去后依旧完璧,凭什么不能再做清倌人?” 徐妃青听他说的耿直,俏脸上浮现一抹羞红,但随即眼中又是凄苦之色,轻声道:“不管如何,在那些人眼中,奴家姊妹们,都已经是不贞之身了” 环三冷笑一声,道:“你别告诉我,你们没被其他高官招去做客过!” 徐妃青面色微微一变,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这下,连小吉祥子都体会出内中含义了,气恼道:“好不识趣的一群酸秀才,还敢嫌弃我家三爷不成?也不瞧瞧他们什么德性,我家三爷又是什么德性哎哟!” 徐妃青面色古怪的看着眼前闹成一团的主仆二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环三和小幺儿打闹罢了,看着徐妃青玩味笑道:“这么说来,你们过来服侍爷一,去就要身价大减了?” 徐妃青迟疑了下,缓缓点头。 环三呵呵一笑,道:“我怎么听说,有的姑娘服侍完名人后,都是身价倍增的。 怎么,老子在江南还不够有名?” 徐妃青为难住了,她都不知该用什么措辞来描述贾老三在江南的大名 环三不再顽笑,道:“如果给你们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放弃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一群王八羔子围着哄着骗着的日子,你们自力更生的生活,可愿意?” 徐妃青闻言一怔,有些艰难道:“侯爷所言可是可是脱去贱籍,从良成民?” 环三想了想,道:“也可以这样说,唔,对的。” 徐妃青面色忽然激动道:“愿意,怎地不愿” 她们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脱去贱籍,恢复良籍,重新做人么? 可话没说完,就卡了壳,面色晦暗道:“我们自幼生在楚馆,所学皆是服侍人的能为,出了这里,又如何能活? 再者,想脱去贱籍,又谈何容易?” 环三奇道:“按理说,现在愿意与你们赎身的高官巨贾应该不少。你们怎地不找个好的嫁了?” 徐妃青摇头道:“奴家这等人,这等出身,就不要痴心妄想登高门了。 不是没有前辈这般做,可这般做的下场,却是比嫁做商人妇还要凄惨。 嫁做商人妇,就算沦落悲惨,也要到年老色衰后。 可一入高门,规矩森严可怖,要不了二三年,也就香消玉殒了 从无例外。” 此言,连环三都忍不住微微动容。 从无例外四个字,满满的血腥气。 环三沉吟了下,笑了笑,道:“我这个人,虽然多行霸道之事,但也最公道。 本只想请你们来家里做做客,陪我几个好兄弟,聊聊天。 不想无意间竟行了坏事。 不过你放心,总不会让你们因此而受累的。” 虽不知这位恶名满江南的侯爷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他既然这般说了,徐妃青相信他能做到,心里落下一块石。 再看看面前一身土豪金的员外,眼中形象已然不同。 论起来,这少年郎,真真好相貌! “诶” 见徐妃青怔怔盯着他看,那年轻员外一摆手,不满道:“不要打我的主意,你想的怪美!” 想的怪美? 徐妃青更怔住了 她想什么了? “咯咯咯!” 一旁,依偎着环三员外紧坐的小幺儿乐不可支的笑出声,还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摇了摇,道:“不要打我们家三爷的主意哦!” 徐妃青方才过神来,面色古怪的看着这一对凑不要脸的主仆。 天地良心,她们这样的人,但凡有一分清醒头脑,都不会往高门里去。 对她们而言,那不是荣华富贵,那是阎罗地狱。 再者,眼前这位主儿在江南士林中的名声,用臭不可闻都是褒赞了。 作为士林消息传播最广最快的青楼楚馆秦淮画舫,徐妃青对此人先入为主的印象,只能说 是人渣中的人渣,败类中的败类。 他们居然担心自己觊觎他,还想的太美 “噗嗤!” 徐妃青忍不住一笑。 心里对这位员外的印象,再次刷新改观。 虽然面皮极厚,也极自恋,但似乎没传闻中那么坏,就是有些混不吝。 不过这个想法随即被打破 “喂,你也算是花魁。你瞧瞧她们,一个个把客人服侍的那么爽利,你怎地就会说些破事? 你这花魁,别是自己吹出来的吧? 我就知道,杏儿明珠准不会将好的留给咱。” 环三员外见徐妃青偷乐,顿时不满道。 他身旁的小幺儿还点头附和道:“是不怎么样,也不知道给三爷捶腿” 说罢,狗腿的给员外爷捶起腿来。 徐妃青真真咬碎一口银牙,她出道这些年来,何曾给人捶过腿? 当真觉得做不来这事,她强笑一声,道:“员外爷,奴家不善此道。” “那你会做什么?吹箫算了,地方不对。” 这话更让徐妃青脸色红白相间,心里又轻吐一口气。 就听那可恶之人继续道:“那就唱个曲儿吧,唔,****如何?” 那捶腿小幺儿笑的快喘不过气来,一边捶腿一边大声呼道:“对,就给三爷唱****!!哎哟” 她声音太大,惊动了其他桌上的人。 听她说这话,啐声飞起,还飞来了一个香蕉几个苹果金桔 硬些的香蕉、苹果被环三员外揽下了,漏过一个金桔,砸在了小幺儿脑门上。 环三员外不乐意了,将香蕉拨开皮递给小幺儿,对那几位道:“对面几位大爷,好端端的砸我小幺儿做甚?就算欺负人,丢个帕子什么的也就是了。用这么硬的玩意儿砸人,砸坏了怎么办?” 明珠少爷哼哼道:“这等教坏主子的小幺儿就该被砸坏!怎地,你不乐意?” 环三员外瘪瘪嘴,道:“又不是我们的不是,谁让你们将好的都瓜分了,就留下一个啥也不会的给咱。 连捶腿都不会,就只能让她唱个曲儿了” “徐姐姐是最善诗词文墨的” 给明珠少主斟酒的那个花魁轻声辩解道。 潇湘公子等人闻言登时哄笑起来,云来公子起哄道:“原来人家是大才女,员外爷,快和她附诗一首,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哪个输了,哪个唱曲儿!” 明珠少爷讥笑道:“看员外爷这身打扮,想来也是爆发户之流,哪里通什么文墨? 照我说,你也别暴殄天物了,将这通文墨的姑娘让给潇湘公子得了。 你还是和你这小幺儿,一起唱那****吧。” 这话,也就明珠少爷说得。 还别说,效果极好。 一群公子哥儿和花魁们,都笑喷了。 “谁说的,谁说的?谁说咱不通文墨的?咱肚子里都是墨水!” 环三员外气急败坏的叫嚷道。 小幺儿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咱三爷厉害着呢,比状元还厉害,一口能喝一海碗墨!” “哈哈哈!” 一众人愈发笑的前仰后合。 徐妃青也感觉到了这一家人的快乐,轻笑了声,眸光流转间,笑道:“还请员外爷点题限韵。” “什么?” 环三员外眼中闪过一抹茫然,问道。 “噗嗤!” 徐妃青着实忍不住好笑,可笑罢就后悔了,心里打起鼓来。 眼前这位别恼羞成怒,当场让她吹箫 好在,这位爷还没这么不靠谱。 环三见被嘲笑,勃然大怒,道:“你别以为我不懂,咱也别来虚的。作诗不就是咏这个咏那个?今儿咱俩就比一比,咱们咏咏蛤蟆!!” 说着,环三员外一指不远处迎门而立的金蟾,大声道。 徐妃青闻言,登时傻眼儿了。 还有咏这个的? 她抽了抽嘴角,在一众哄笑啐骂声中,迟疑了下,道:“员外爷是主,奴家是客,客随主便,员外爷先请。” 环三员外嗤笑一声,道:“还说什么最善诗词文墨,到头来还不如我! 先来就先来,小吉祥子,笔墨伺候!” “得嘞!” 小幺儿小吉祥子有些担忧的看着员外爷,气息有些不大足。 看到这一幕,众人大笑。 环三员外没好气的拍了小幺儿脑瓜一下,笑骂道:“你怕什么?不知道员外爷最善写诗吗?” 小幺儿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在想什么,面色却愈发担忧悲伤。 众人也愈发好笑。 环三干脆不理她,见徐妃青替他铺开纸面,放好镇纸,研磨好墨,信心十足的哼了声,扫视一圈后,提起笔,道:“都瞧好了!” 说罢,沾好七分墨,在纸上气如金戈势若铁马般下一首七绝: 独坐池塘如虎踞, 绿荫树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 哪个虫儿敢作声。 随着徐妃青朱唇轻启,将这首七绝诵出声后,满堂渐寂。 其她人都被这看似粗浅实则霸气非凡的七绝所慑,唯有明珠少爷霍然坐起身。 本就明亮的大眼睛,愈发如骄阳般看向那洋洋得意笑的合不拢嘴的员外爷。 眼神震惊。 这首诗,分明是帝王诗啊! 与前明朱洪武那首“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来,扫退残星与晓月”有异曲同工之妙。 非大气磅礴,怀天子气者 焉能做出? ps:今天二更,明天三到四更,大家端午快乐! ,(), 正文 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女儿国 “哇哈哈哈!” 见满堂静声,都满面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环三员外得意之极的仰头大笑起来。 “哇!” “哇哇!” 身边小幺儿恍似比过年还高兴般,一蹦老高,扑到环三员外欢喜不尽道:“三爷真是太厉害了!如今竟连诗都会作了! 了不得了!” 环三员外闻言又哈哈一笑,扫视一圈后,见效果居然这般好。 心道怪不得穿越前辈们总是不要脸的抄诗,不管应不应景,都理直气壮的当成自己的。 原来真能唬住人! 他前世背过的诗词其实不少,但说实话,考完试没用多久就全忘了。 顶多也就能记住几句名句。 唯独太祖爷的几首诗词记得很清,因为他是太祖粉…… 好人有好报,这会儿居然用上了。 “喂,自吹善作诗的小娘皮,快做一首来压过我,不然就赶紧唱曲儿,唱十8摸!” 环三员外趾高气扬小人得志道…… 身边狗腿儿跟着叫嚣:“对,快唱小曲儿,*****!!” 徐妃青满脸苦涩,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颓然一叹,摇头道:“奴家着实做不出更适合的诗词来,可……可奴家也不会唱……不会唱那……”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到底会做什么?” 大恶人果然永远可恶,得理不饶人,凶狠狠道。 身边小幺儿也跟着可恶,为虎作伥叫嚣道:“对,你到底会做什么? 那你会吹箫吗?快给三爷吹箫!!” 天地良心,小幺儿只是方才听了环三员外这么一说,才记下了。 根本不解其中深意。 可她此刻这么一叫,顿时引来无数啐骂声。 潇湘公子、云来公子、蘅芜君甚至连明珠少爷都怒视过来。 小幺儿眼神迷茫,不晓得让吹个箫怎么会犯众怒…… 其她人见她这幅模样,便知道罪魁祸首不是她,又纷纷瞪向环三员外。 这不要脸的怎么敢在这种地方要求这种事…… 环三员外学着小幺儿的模样,也是一脸的茫然不解,你们在说什么…… 自然又迎来一阵啐骂声。 徐妃青一张脸更是羞愤的通红,她出身风尘,又怎会不知吹箫为何意? 可她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这样要求,一时间,眼泪都落了下来…… 她这般惨然,其她十一个花魁,似也悲从心来。 仿佛都被要求给环三员外吹箫一般,也都落起泪来…… 经过好一阵的相处,那十一个花魁已经用她们的温柔、体贴、知心,和她们的学识修养,赢得了一众公子哥儿的欢心和认可。 此刻见她们落泪,居然纷纷心疼不已,继而指责起粗鄙不堪的土豪员外和小龟.奴来。 怎可如此唐突? 这些公子哥儿不护还好,一护,反而激起了花魁们的心事,愈发流泪不止。 好端端的欢.场气氛,一扫无余。 潇湘公子居然泪眼汪汪道:“环儿,你何不帮帮她们?她们这样的人,原不该受那样的屈辱……” 她自然知道方才只是玩笑话,可也知道,这些花魁早晚会有这样一天,因此同情心大盛。 环三员外见戏穿帮了,索性将脖颈上的大金项链取下,丢一旁,无奈道:“你们就不能等玩完今天再说嘛,好端端的…… 总不会让她们吃亏就是……” 云来公子史湘云气道:“就算多给她们些银子,又有什么用?” 她素来蕙质兰心,心思机敏,在家里姊妹中最有急才。 寻常对对子绝句,一个人能和一群人放对。 却不想,今日陪她的那两个花魁,居然不逊色于她,那名唤寇如意的,甚至还高她一筹。 史湘云性子疏阔豪气,见别人胜过她,非但不妒,反而钦佩。 想想这样的奇女子,日后要被逼无奈,给某些王八蛋凌.辱,她心里就气不过。 怒视贾环…… 贾环看着史湘云好笑道:“就算咱愿意帮她们,她们也得乐意接受才是。 我倒是可以让她们过上自食其力的日子,可她们未必就愿意舍弃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受用荣华富贵被人奉承的生活。 不信你问问她们,是否愿意干一个冷冷清清的清贫绣女工? 一天劳作六七个时辰,干一年挣的银钱还远不如和人谈笑一个时辰,做一首诗得到的多。”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不少人眼神闪乎起来…… 史湘云闻言,忙看向身旁的寇如意,道:“如意姑娘,你若能脱去贱籍,可愿甘守清贫?” 寇如意看起来倒是个刚烈的,毫不犹豫道:“但凡有一分希望能得清白自由身,奴家都愿意。 当初年幼,家中清苦,被卖入贱籍。 自懂事之日起,就无日不想重新做人。 才下十分苦功,随师父学习琴技文墨。 若再复良籍,纵然日日辛劳,生活清苦,又有何妨? 总比以后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下去强……” 上头的赢杏儿这会儿才从那首帝王诗中完全收回心神,此刻听寇如意这般说,嘴角弯起一抹笑意。 似嘲笑,也似欣赏。 这些女子,当真了不得。 寻常情况,哪个花魁会说出这样的话? 还是当着第一次相见的人,还是被胁迫而来…… 可是,她们就是说了。 显然,她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洞察了这家人的人心。 起码不坏,甚至可以信任。 信任这个词,对这些风尘女子来说,从来都只能用奢侈来形容。 然而,她们还是这么果决,尤其是这个寇如意,十分难得。 她们也算是破釜沉舟了…… 但这种魄力,这种眼力,别说寻常闺阁女子,就是寻常须眉男儿,都不会有。 当然,赢杏儿也理解她们的心思。 今日这十二花魁被虏入慈园,被恶名远扬的京中权贵“祸祸”后,清名不再,回去后清倌人自然也就做不成了。 接下来,只能沦为真正的风尘女子,去接客卖肉,为青楼赚银子。 那种日子对于她们而言,也的确是生不如死。 若不抓住这难得的做人机会,她们才是真的要毁了…… …… 赢杏儿能了然这些,史湘云却没想那么多,她听寇如意说罢后高兴不已,自觉没看错人,回头又看向贾环,眼神明亮。 贾环笑道:“只要你高兴,我自然没问题,这不算什么难事。” 史湘云闻言,心里甜蜜之极,大眼睛转了转,又道:“环哥儿,真要她们去做绣工啊?还要一天劳作六七个时辰?” 贾环莫名道:“她们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对吗?” 史湘云迟疑了下,道:“自食其力是对的,可我总觉得,她们去做绣工,会不会太委屈了?” 贾环眉尖一挑,呵呵一笑,看向寇如意,道:“你觉得委屈吗?” 寇如意情商极高,自然不会说错话,忙屈膝一福,道:“不委屈,能得清白身,已是三世修来的福气。焉敢贪心不足?” 贾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就听林黛玉道:“环儿,还有若水姑娘和可儿姑娘! 她们都极会作诗的,你可不能让她们去做劳什子绣工……” 贾环忙笑道:“好说好说,林姐姐开口自然没问题……”然后就见史湘云柳眉倒竖,怒火万丈的瞪眼过来。 贾老三,你娘希匹! 一旁赢杏儿看到这一幕,真真忍不住抚掌大笑,怀里居然还搂着一个娇俏的花魁…… 贾环忙救火,赔笑道:“别急别急,你也一般,刚才只是玩笑…… 另外,若只捞她们几个出来,这种小事,我都不稀得去做。 这点动静,也是我贾环做的事?” “那你想怎样?” 薛宝琴捧哏道。 贾环冲她挤了挤致谢后,正色道:“我听说,落入青楼的女孩子,除了一部分是采买过来的外,还有许多是坑蒙拐骗来的,是不是?” 徐妃青似猜到了什么,眼神隐隐激动,点点头,道:“是,寻常百姓,纵然实在活不下去了要卖女儿,也可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何苦卖到那见不得人的火坑里去? 所以,极多姊妹,都是被偷骗而来的。 清倌人从小就要进楼里学习妓艺,这些人要求资质要高,颜色要好,所以更多是被偷抢而来的。” 贾环闻言点点头,对林黛玉、史湘云等人道:“你们都想救她们吧?” 林黛玉史湘云等人面面相觑,点点头…… 贾环一拍掌,笑道:“那好,我就将她们都救出来。” “噗!” 赢杏儿刚吃了口酒,就悉数喷出,惊诧的看向贾环,道:“环郎,你要把那些姑娘都抢出来?秦淮妓家可着实不少人呢。” 贾环呵呵笑道:“今儿算是有大收获,正愁操办女儿街的人手不够,寻常女子应付不来这种事。 没想到瞌睡来人送枕头!” 赢杏儿想了想,哑然失笑道:“你还真会想,不过,也不失为一种法子。 只是……你怕是要让某些人惊掉下巴。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你这下江南的第一把火烧的也忒邪门了些。” 贾环哈哈得意一笑,道:“总不烧一把火,那些人反而睡不着觉。” 说着,眼神又落在林黛玉、史湘云等人身上,道:“人我抢回来后,你们可要负责管起来。” 林黛玉傻眼儿了,道:“那……那得管多少人?我怕是做不来……” 接收一两个花魁也就差不多了,真要管几十上百个……那她成什么了? 老鸨?! 连一向好强的史湘云都不说话了。 她亦有自知之明。 贾环哈哈一笑,道:“别怕,我会给你们找几个好帮手的。” “帮手,谁?” 林黛玉问道。 薛宝钗面色隐隐有些异样,她许是以为贾环要她给林黛玉打下手…… 贾环呵呵笑道:“帮手就是今儿陪你们的这几个。 所谓可怜人必有可恨处,这话虽然绝对了些,但人心总是难测。 咱们今儿救了那些人,有不开眼的,说不定还觉得咱们多管闲事。 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你们面皮薄,拉不下脸来训斥,说不得还会气着自己。 这几个正好可以帮你们……” 徐妃青等人无不暗自翻白眼儿,好似她们面皮多厚一般…… 不过,心里也无不震动。 老天爷,大人物到底是大人物,出手就要捅破天! 她们心中隐隐激动,想见证传奇…… 薛宝琴弱弱问道:“环哥儿,不是救她们出来,与她们清白自由身么?怎地还要管教?” 贾环看傻子一样看着薛宝琴,道:“让她们做苦力呀,咱总不能白干吧?” “啊?” 薛宝琴当真了。 贾环呵呵笑道:“我们若不帮她们谋条生计活路,她们怕会更惨。” 薛宝琴登时醒悟过来,“哦哦”了两声,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 贾环笑了笑后,道:“那就这般说好了,我这就去捞人,回来后你们自行分配。 哪些要分给姐姐手下织绣局里做绣工的,哪些是会算账的,可以帮忙管理查账。 哪些懂得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可以到女儿街上当伙计或者掌柜…… 这女儿街不止在金陵会设,江南其他省地也会设立。 人手永远都不会够用。 寻常女孩子,哪会做什么? 等人找来后,就在慈园里,你们先演练演练……” 徐妃青听的糊里糊涂,只听明白似乎这位贵爵是想找她们来做事,当伙计掌柜? 她弱弱问道:“那女儿街,是什么?” 贾环呵呵一笑,对赢杏儿道:“你给她们说说吧,我去干活,活动活动筋骨。 外面的人一个个都忙的跟什么似得,我也不好老闲着。” 赢杏儿哈哈笑道:“去吧,回来后这慈园就该改名女儿国了。想想京里的人听到信儿后的模样,我就高兴。” 贾环干笑了两声,浮想了下那位听闻此事后咆哮的样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带上小幺儿转身就跑。 他答应过她,有机会带她闯荡江湖。 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 两人还没出门,就听赢杏儿的声音遥遥传来:“驸马,你就说受今儿这十二姑娘的举报,不忍江南黎庶受害,特调兵揭此恶事! 可不要昧下这十二个丫头的功劳……” 贾环头都没回,高高举起手,竖起大拇指。 徐妃青、燕弱水等人的面色却同时巨变,经此一夜,她们除了紧跟着这些恶男奸女外,天下之大,再无她们容身之处。 …… PS:前章那首帝王诗最早出自李世民,独坐井边如虎形,柳烟树下养心精。春来唯君先开口,却无鱼鳖敢作声。 但太祖十六岁写的那首感觉更霸气些。 另外,大家端午节快乐。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章 射杀 等贾环带着小幺儿出去后,画舫内的气氛再次一变。 连林黛玉等人都明白过来,赢杏儿方才之言,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自此之后,江南的秦淮酒家,怕要将这十二人恨到骨子里。 看到面色雪白,默然流泪的十二花魁,众人都心生不忍。 然后就听到赢杏儿淡淡哑质的声音传来:“既然剩下的都是女孩子了,你们这一套还是收起来吧。 若哪个当真还当不够这花魁便直言,本宫让你们生生世世都做花魁。” 此言一出,十二花魁眼中瞬时没了泪水,花容失色的将面上的泪痕都拭去。 哼了声后,赢杏儿招手将林黛玉唤上高台,道:“林妹妹仔细瞧瞧她们面上的神色,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林黛玉莫名,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原本只觉得似没什么,都是一张欲语还休,委屈不敢言的表情,眼神凄婉…… 可随之就点醒过来,她们这些模样,却都太像了些! 纵然都受了委屈,可每个人的委屈模样都应该是不同的。 譬如她们,她自己若是受了委屈,那模样定能心疼死环儿…… 念及此,林黛玉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但若是云儿受了委屈,肯定怒目相视,断不会白白忍受。 宝丫头呢,多是面无表情…… “噗嗤!” 林黛玉想想薛宝钗受委屈时的神色,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旁赢杏儿见之摇头轻笑,道:“你真真是跟环郎学坏了,满肚子的小心思。” 林黛玉回过神,不好意思道:“哪有……” 赢杏儿侧目相视,林黛玉也知道撒娇撒错了对象,歉意的抿嘴一笑。 赢杏儿笑道:“可看出什么名堂了?” 林黛玉道:“好奇怪,她们……若水姑娘,你们的神情怎地都是一般哩?一模一样!” 底下燕弱水闻言面色微变,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赢杏儿拉着林黛玉让她坐在身边,道:“林妹妹可知,为何世上男儿,多喜欢逛青楼楚馆之地?哪怕家中娇妻美妾成群,依旧留恋风尘之所。” 林黛玉蹙了蹙眷烟眉,道:“杏儿姐姐,环儿就从不去那些地方哩。” 赢杏儿无奈抚额,道:“他是个例外,除了他以外。” 林黛玉咯咯一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神色却有些小得意。 赢杏儿觑视之:“你心里是不是以为,因为别的男人家里的女孩子都没你好?那些青楼楚馆里的女孩子也没你好,环郎才不去的?” 被说破心思后,林黛玉俏脸大红。 赢杏儿见之,大笑起来,笑罢道:“怪道他最喜欢你,是一样的心思。” 说着,她指着身边和下方那十二个花魁,道:“这些姑娘,自幼学习的,就是怎样讨男人欢心,怎样让男人留意,记住。 所以,她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经过训练出来的。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会让男人觉得赏心悦目。 再回家看看家里那些妻妾,一个个只会女红做饭,可不就成了俗不可耐的黄脸婆? 但是,她们身上的这种雅致,并非是真雅致。 用环郎的话说,都是套路。 所以你现在看她们的神色,全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般。 男人通常不会发现这些,所以一个个被迷的五迷三倒,抛家舍业的往她们帷帐里钻。 咱们女孩子家,却要明白是怎么回事。 若连咱们都被这一套给哄骗了去,岂不成了笑柄?” 这番话,说的真真如刀子般,将这十二花魁身上的皮,连同血肉一起剥离下来。 方才的惊恐若还有七分表演的成分,此刻她们是真真的怕了。 看着台上那个指点迷津的女孩子,发自内心的恐惧。 原来,这就是公主! 林黛玉等人也都变了脸色,再看那十二个花魁,一瞬间有了红粉骷髅的感觉。 她们,似乎也不是好人哩…… 赢杏儿见达到了效果,神色舒缓下来,呵呵笑着挑起了身边花魁的下巴,道:“若想得到人的尊重,首先要学会尊重别人。 若想脱离贱籍恢复清白身,你们就把之前学的那些妓家手段都丢了去。 所谓女儿街,就是专为女儿家和妇人开的街。 男人不许踏入半步。 你们日后,就要在女儿街里劳作。 若是让那些当家太太们看到女儿街里的伙计掌柜的,都是你们方才那副神色,定会见之生厌。 她们平生最恨的,大概就是你们那些狐媚子表情。 那生意还怎么做?” 徐妃青等人毕竟都是心思灵透之辈,听赢杏儿说的明白,便一个个都收起了平日里的神情。 这一变,就好似换了个人般…… 赢杏儿见之微微颔首,道:“这样还成,不过还不够。 等驸马将人都带来后,本宫会让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教教你们规矩。 等教好后,再根据各自的能为,看能做什么事。” 徐妃青等人屈膝福礼,道:“是。” 不过犹豫了下,徐妃青还是鼓起勇气道:“公主殿下,奴……奴婢们,当真能脱去贱籍?” 她知道,之前有位巨贾为了给她脱籍,给楼里开的价都达到了十万两银子的天价,可楼里还是没放人。 她不由有些担心。 赢杏儿闻言,却嗤笑了声,道:“今儿你们那些青楼的东家若是识相还好,若是敢多嘴,怕是脑袋都保不住了,还敢留你们? 这也是我也教你们明白的第二件事。 随驸马做事,只要占着理,天王老子前都不用卑躬屈膝,委屈自己。 莫说区区几个开皮肉店的混帐东西,就是两江总督在前,你们也要抬起头,堂堂正正的大声了说话。 都记住了吗?” …… 江南的夜,不同于都中长安的夜。 北方的夜空,除了黑云压城之时,大多星空万里,碧玉如墨。 而江南的夜,即使是晴天,也总会飘几缕丝丝云烟,一如江南的秀丽温婉。 夜色迷人。 然而,今日优美的江南夜色,秦淮夜景,却被一群狂暴丘八,给撕下了那层幕纱…… 秦淮河畔第一妓家,烟雨阁。 “诶诶,干什么的,都干什么的……” “哎哟!快来人哪,老天爷,杀人啦……” “啊!” 酒楼前车水马龙,小轿成排,却被一干披甲大头兵全部砸碎推开,生生平推出一条大道来。 守门迎客的几个龟.奴见之大惊,上前阻拦,可刚一开口,就被一大秦戟砸翻在地。 招呼来的十数个看家护院的打手,刚一露面,见势不妙就想跑。 可想跑都跑不掉,十四五人,被十四五支箭生生钉死在了地上,血洒了一地。 这幅修罗场面,简直惊世骇俗! 场面为之一静。 原本候在庭院里吃酒的诸客人的随侍,还准备倚仗自家主子的家势上前主持公道。 可看到这场面,当场尿裤子的都不在少数。 “大哥,带人去搜查一下后院,挖一挖水塘,再寻摸下地窖密室。” 贾环骑于马上,怀里还抱着个小幺儿,侧头对韩大说道。 韩大沉声领命,带着一干亲兵亲自入内。 其余两江大营的兵,驻扎在外。 今日带他们来,只是为了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杀伐果决的兵。 外面这样一闹腾,里面如何还会不知道。 烟雨阁的老鸨晴娘得知外面被兵围住了,虽一时还没人闯进来,可竟去了后面,那更了不得了。 一时间无法去东家那里求援,只能想寻客人主持公道。 因为头牌徐妃青今日不再,所以画舫没开,就在楼里吃酒饮乐,今日倒有不少跟脚极硬的公子衙内们,在楼上一边吃酒,一边骂那强盗。 晴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此刻顾不得仪态,腾腾腾的跑上三楼,竟也"jiao chuan"吁吁。 三楼雅阁内,还真有幼年缺母爱的公子哥儿好这一口,见之眼神一亮,调笑道:“晴娘,怎地这般着急?看你喘的,快来快来,让爷给你匀一匀……” 晴娘心里气的要死,脸上还要堆笑道:“林公子这般好心,奴家只有欢喜高兴的份儿!不过这会儿怕来不及了,有恶人就要打上来了。林公子和黄公子,你们都是贵人,快从后门小道里逃命吧……” 那名唤林公子的人闻言勃然大怒,道:“这叫什么混帐话?什么恶人吃了豹子胆,敢到烟雨阁来闹事。” 那位黄公子也不悦道:“在金陵地面上,还有能让我从后门小道逃命的厉害角色?我倒想见识见识。” 两人之外,还有个士子打扮的年轻人。 那人轻笑道:“晴娘,你也不用故意激将。如今一位两江总督的公子,一位江苏布政使的公子在这。 有什么不平事只管说来便是,谁还能欺负的了你去?” 晴娘被人说破后,也不羞,只道:“真真了不得了,不是奴家没有见识,可……可外面真真杀人了! 十四五个护院的,都被人射杀了! 老天爷啊……” 说着,脸色恢复煞白的晴娘哭了起来。 她是真怕了! 那位黄公子闻言眉头皱起,对面色已然发白的林公子道:“林兄,我到金陵日子不久,竟没听闻江南地界有这等凶人。 林兄可知何人这般凶残,可是江洋大盗之流?” 林公子摇摇头,道:“从未听说过有这等事,该不会是假的吧?” 之前开口的那位书生眼睛眯了眯后,笑道:“若我没猜错,能作出这等事的,多半是慈园那位。 除了他,江南无人敢行此事。” “什么,竟是他?他抢走了妃青,竟还敢来杀人?!他想造反吗?” 之前被唬住的林公子,一听竟然是慈园里的那位,登时大怒道。 晴娘也回过神来,哭泣道:“奴家真真是冤枉啊……那位要徐妃青,我明知两位公子喜欢,都受着委屈送过去,唯恐得罪了他。却不想,竟得寸进尺,打上门来! 还请两位公子给奴家做主啊……” 黄公子为两江总督公子,两江地界第一衙内,虽也知道慈园里那位的凶名,可是这二月来,他被人捧的,似真成了江南第一公子,落不下面子来。 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走,去看看。我黄轩就不信,江南地界上,还没王法了!” 说罢,昂然下楼。 却没看到,身后那位之前被唬的话都不会说的林公子,和晴娘互递了个眼色…… 两人下楼后,最后那个书生缓缓饮尽一盏酒后,神色却有些无趣,喃喃轻语道:“蝇营狗苟,自命不凡,都难成大器啊。 这烟雨楼,本就是林家的产业,却算计着让黄轩出头。 呵呵。” ……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藏污纳垢 马府街,总督衙门府。 “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内衙书房内,黄国培正在秉烛理政。 作为隆正帝的心腹,其他的都是虚的,勤政是第一位。 黄国培自然知道,他府里有黑冰台或中车府的人,每月往都中递密折。 所以,哪怕是装,他也要在书房内,忙碌到深夜…… 今夜一如往夜,却不想,原本平静的一夜,却被管事的给打破了。 “黄福,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黄国培不悦道。 大人物,都讲究气度,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黄府管家却没有及时请罪,竟还跺脚道:“老爷,出大事了,慈园出事了……” 黄国培闻言一惊,急道:“慈园出什么事了?” 他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了,霍然起身问道。 既担忧慈园那位出了什么闪失,他就是掉了脑袋都没法交代。 也心惊会不会是那位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当初在都中长安,他不就是这般忽然出手,横扫了神京城内所有钱庄吗? 黄福道:“那位侯爷,他……他……” “他什么?废物,话都说不明白!” 黄国培听管家“他”了几次都没“他”下去,大怒道。 黄福被这么一骂,反而说顺了,快速道:“他调兵,围了秦淮河所有的青楼!还……还还……还杀了人!” 黄国培闻言一怔后,却缓缓的坐了下来。 这种具体的事,并不用他这个总督操心。 有巡抚和布政使处置就好了。 在外省之地,总督是总管军政的。 虽然他其实管不到军,但至少有个名义。 巡抚则只管民政,因此就弱总督一筹。 布政使是总督和巡抚的属官,管具体的事,比如财税,比如刑案,再弱一头。 总之,只要不是惊动两江政局的大事,寻常之事,有布政使和巡抚衙门出头,就足够了。 慈园那位若是横扫两江所有钱庄,那他就算不出面也得出面打擂。 否则就真成了废物点心。 可只是折腾青楼,杀几个人…… 随他去闹吧。 拿定主意后,黄国培就准备挥退管家黄福。 可黄福却急的快要掉泪了,道:“老爷,小公子如今就在烟雨阁,随从回来报信说,他在替烟雨阁出头,和那位侯爷对上了!” “什么?你个混帐,怎么不早说!!” 黄国培差点没跳起来,一边怒吼一边往外面走。 他一共有六个孩子,五个女儿,最后一个是儿子。 老黄家独苗一根,爱的跟什么似得。 他自身守身自律,不然也入不了隆正帝的眼,可对这个儿子却放纵的紧。 到了江南,这个儿子自然愈发如鱼得水……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可他更知道,慈园那位主儿,动起手来,绝不会看他这个两江总督的面子。 如今只求,那位主儿还没下死手! …… 确实还没下死手,但也没多温柔。 到了贾环这个地步,他已经失去了扮猪吃老虎,和一群喽啰装逼打脸的兴趣。 不过,可以让他的小幺儿过把瘾。 当那位总督公子和布政使公子怒气冲冲的要为民主持公道时,贾环指使小吉祥,用她的小马鞭,将两人打翻在地。 朝脸上打。 所以,在烟雨阁满楼人屏住呼吸的注视下,两个曾经凤凰一样的贵公子,被一个小幺儿打扮的半大“少年”,生生仰面抽翻在地。 敢对贾环龇牙的人,小吉祥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心软…… 两人的随从刚有点动静,就被几个宁国亲兵拿下,再有反抗,就是一刀柄砸在脑袋上,也就老实了。 那位晴娘几次鼓起勇气想上前,问问这位爷到底想要什么。 要银子要姑娘您倒是开个口啊,只求给条活路。 只是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两位贵公子,她还是收敛了这份心思。 因为这位主,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用言语沟通的…… 没一会儿,当她看到一伙强兵从后院出来,还带着一串六七岁遍体鳞伤的黄毛丫头时,她心里就一阵抽搐。 当再看到有人抬着几具的白骨出来时,晴娘就彻底瘫倒在地了…… “哗!” 外面一阵动静声响起,韩让上前,对贾环道:“总督府的督标营和巡抚的抚标营在外面,黄总督、谭巡抚、林布政使还有金陵知府张楚也都来了,在外面要进来。” 因为有宁国亲兵封门,他们自然进不来。 贾环点点头,道:“让他们自己进来。” 韩让沉声一应后,转身出去。 不多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但随即安静下来,再过了一会儿,几位大佬没带随从标兵,孤身入内。 黄国培和林仪进了庭院后,第一眼就看到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血尸,第二眼则看到他们的儿子也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两人齐齐晃了晃身子,然后满目悲愤的看向贾环。 贾环却没有看他们,而是沉着脸看向韩大,道:“多少?” 韩大脸色也难堪之极,沉声道:“在地窖密室中,一共搜寻到二十八个女童,俱是遍体鳞伤,其中三人已经快不行了,身上没一处好肉…… 从后花园池塘中,一共起出十六具尸骨。 还没起完,若想全部起出,得排空池水。” 贾环点点头,道:“知道了,派十人,将这些女童,先一步送回慈园。其她姑娘集中在大堂,你们去将其他楼都抄了,然后再一并送回去。 敢有阻拦者,无论何人,杀无赦。” “喏!” 韩大躬身一应后,率领二百人出外。 贾环看向小吉祥,笑道:“你还想去救人吗?” 小吉祥怔怔的看着那些遍体鳞伤的女童,和地上骇人的尸骨,只觉得触目惊心,她摇摇头,道:“三爷,我不去了。” 贾环翻身下马走到她跟前,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这世上,总会有些悲惨之事发生……” 小吉祥疑惑的抬起头,看着贾环道:“三爷,难道没人知道这里有这种事在发生吗?” 贾环摇摇头,道:“当然有,其实,都知道,包括我。” 小吉祥目光愈发茫然,道:“可是……可是……” 贾环叹息一声,道:“我之前不救,是因为我救不过来。 这世上,青楼楚馆无数,哪一家青楼楚馆的后花园里,没埋几具冤死的女子? 这些受苦的人,加起来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 三爷我一个人,救不过来啊……” 小吉祥并不恼,看着贾环道:“所以三爷才从来不去这种地方,因为不忍心?” 贾环笑着点点头。 小吉祥再道:“那三爷如今为何要救?” 贾环道:“如今,咱们可以给她们找到许多活计,能让她们不用再这般,靠自己做事就能活命。 所以,三爷可以救她们了。” 小吉祥闻言,崇拜的看着贾环,道:“三爷真了不得!” 贾环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道:“等回去后,先不贪顽了,给那些可怜的小丫头们当师傅,教她们打打拳,跑跑步。 不需要她们都当武功高手,只要养好身子,健健康康的就好。 好不好?” 小吉祥连连点头,道:“好!三爷,我一准让她们和我一样,能跑能跳还能翻跟头!” 贾环又哈哈一笑,道:“那你先带人去楼里,把那些不要脸的男人全都打出来。谁敢多嘴,不需手下留情,往死里打。 今儿咱们行侠仗义,闯荡江湖!” “好!” 小吉祥咯咯笑着,招手叫了几个宁国亲兵,气势汹汹的进楼了。 等看小吉祥的身影消失在门楼后,贾环才转过身,看向一干江南大佬。 还有被扶起的黄轩黄公子,林安林公子…… 贾环面色清冷的看着黄国培等人,淡淡道:“诸位大人前来,可有何事?” 一众人抽了抽嘴角后,黄国培目光扫了圈地上可怖的尸骨,脸上抽搐了下,眼睛扫过面色苍白的林仪,恨声道:“本官虽知道这种烟花之地,面上鲜亮,底下藏污纳垢,却万万没想到,竟会恶劣到这个地步。 本官身为两江总督,惭愧之至。 宁侯放心,这等大案,本官一定亲自审理,不论涉及何人,必会一查到底。” 贾环冷冷的看着黄国培,道:“黄大人不知道?那你家公子找本侯算什么帐? 本侯只当,这烟雨楼是你黄家开的。 也难怪寻常没人敢查,若非今日去慈园的那些花魁告诉本侯,本侯只当江南真的太平盛世呢!” 黄国培闻言面色一变,转头看向黄轩,虽心疼他脸上的伤痕,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一耳光扇在脸上。 黄轩嘤咛一声,再次栽倒在地…… 黄国培回头,拱手道:“宁侯,这个蠢货孽障,定又是被人给哄骗出头当枪使了。宁侯放心,等回去后,本官绝不会轻饶了这个畜生。” 贾环闻言,不置可否的呵呵一笑,笑的黄国培心惊肉跳。 好在,他也没想逼人太甚,点点头道:“是该好生管教管教,堂堂督抚公子,整日里章台走马,眠花卧柳,什么德性?” 说罢,又谈正事:“本侯南下,除了代天巡视外,还会做些营生,补贴点家用。 因人手不足,所以这些青楼里的姑娘,就都带回去,做些女红杂事。 明日派人去衙门兑换她们的身份冠牒。 至于那些人命官司,就由你们这些江南父母官自己去审吧。 我若插手,怕闹的动静太大,有人下不了台。 都有意见么?” 黄国培谭磊等人面色古怪,看了看满楼的姑娘,不知该说什么…… 林布政使的公子林安面色不忿,刚想说什么,却被林仪一个眼神瞪住。 然后,林仪满面笑道:“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宁侯放心,人命关天,这等残害百姓之事,下官等必会给宁侯一个交代。 至于这些苦命女子,能得宁侯搭救,是她们几世修来的福气,下官等自不会有意见。 那些举报有功的花魁,下官也一定命人做旌旗,彰显其功!” “呵呵,那就好。” …… ps:三更完毕!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壮观! 贾环此举,当真大大出乎一应江南大佬所料。 因为在众人印象中,他是出了名的得理不饶人! 从都中长安传来的消息便是:别让他得住了理,不然,连宫里的陛下都按他不住。 他跟脚太硬,贾家功勋甚著,有整个大秦的武勋将门护着他,没人敢委屈他。 太上皇在时,他就敢将都中搅动个底朝天。 更何况是在江南? 看到地上的尸骨和遍体鳞伤的女童,黄国培等人本以为要无法善了。 以为江南官场将起大风波。 却不料,贾环竟高高举起,轻轻的放下了…… 虽然将秦淮妓家抄了个底朝天,但却将追究处置权交了出去。 这些妓家,对那些江南大佬而言,连根毫毛都算不上。 不过是一群玩意儿,卑贱之极。 平日里捧着,捧的不是那些花魁,而是他们自己的心情。 被抢走一批又如何? 只要有权在,没了徐妃青,还有李妃青。 没了寇如意,还有李如意! 面对这个结果,诸位大佬真是欣喜非常。 因为一旦贾环追究不放,掀起风波。 以烟雨阁还有其他诸画舫背后的关系, 牵拉起来,整个江南官场都要发生大震荡。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震荡,哪怕寻日里和布政使林仪有利益冲突的黄国培和谭磊。 一旦局面失控,首先被京里问责的,就是他们两人。 在他们的管辖下,江南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只会让都中长安认为他们昏庸无能。 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而且,相较于大动干戈,他们更喜欢可控的妥协和利益交换。 就比如接下来的事……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承贾环的情。 两江总督黄国培亲切表示:“宁侯慈心仁厚,不忍这些风尘女子受罪,还要为她们谋取生活营生,此举大善,总督衙门一定倾力支持!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便是。” 江苏巡抚谭磊亦不甘人后,笑着表示道:“京中陛下爱民如子,宁侯为陛下心腹爱臣,不仅同样如此,还将陛下的爱民之心发扬光大,普及到了秦淮妓家。 此举着实可钦可佩,功德无量! 若有需要下官能办的事,尽管差遣。” 在黄国培和谭磊想来,贾环招收这么多女孩子,总不会是为了开钱庄。 只要不是开钱庄,惊动太甚,其余的随他去折腾。 越沉迷越好。 哪怕让他在江南刮地三尺,也好过官不聊生…… 而第三号人物江苏布政使林仪就更心善了,他唯恐贾环需要的人手不足,当场下令,要借着宁侯烧起的这把正义之火,将宁侯仁爱之心惠及整个金陵城。 吩咐金陵知府张楚彻查金陵地面的所有青楼楚馆,不可漏过一处。 清查完毕后,将那些可怜的姑娘,消除贱籍,恢复良籍,全部送入慈园,供宁侯享用…… 不,是差遣救助! 听林仪说罢,当场差点有人笑出声来。 贾环若是抢这么多良家女,别说这么多,他敢抢十个,就是泼天的大事了。 谁都不敢压下,必定无数封折子六百里加急送入京中。 可他抢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ji nv"…… 众人只当他抢了几千牲口。 与顽笑无异。 与此同时,贾环也笑的无比灿烂。 将这一张张面孔记在脑海里…… 然后告诉黄国培等人,的确有事要他们帮忙。 他需要他们在金陵城繁华地,腾出一条街来…… 黄国培等人虽然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贾环吃相那么难看。 可贾环今夜给了他们那么大的脸面,他们最终还是答允下来。 一定会为贾环置办妥当。 于是,这一场典型的官场交易,就算完成了。 曲终人散。 至于那些苦主最终的结局如何,是死是活…… 却不会有人关心分毫。 毕竟,在黄国培等江南大佬眼中,她们也算人? …… 看着满面舒心,扬长而去的一干江南高官,最终消失在如画的秦淮夜色中,贾环微微眯起了眼。 他不是不想一查到底,他也不是不想将这黑暗的世界一枪砸下去砸个稀巴烂。 他并不是顾忌哪个。 他现在去砸,也砸的起。 砸就砸了,谁能奈他何? 可是,砸过后,又能怎样呢? 只要他离开江南,根本不用一年,一切都将照旧。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不从根本上改变,就没有丝毫匡扶的可能和必要。 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苦的,还是那些苦命人。 所以,他要学会暂时的妥协。 用妥协,换来大事业的顺利发展。 但总有一日, 敢叫天地换新颜! 让这些腐朽恶臭的官僚主义,不能再肆无忌惮的作威作福,损害整个大秦的国朝气运。 看着数位大佬扬长而去的身影,贾环心中冷笑一声。 这就是官! …… 翌日清晨,金陵慈园。 云烟朦胧。 本该静谧的江南第一园中,此刻却已经喧哗如闹市。 即使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大,可当一二千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也能用壮观来形容。 这还是已经剔除了年岁在二十五岁以上的部分。 在这个时代,二十五岁的女子已经可以用风韵犹存来形容了…… 而二十五岁的青楼姑娘,更多已是残花败柳。 这并不是夸张。 为了避.孕和保持容颜,每日里吃的虎狼药,已经将她们的身子残害的破败。 卸了妆后,看她们的模样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这些女子,她们若是愿意从良归家也可。 若是愿意留下也行,但多只能去做绣工。 洗去铅尘,素面朝天,好生将养几年,说不定还有恢复健康之时…… 而二十五岁以下的女子,入了慈园后,从昨夜起,便由金陵城内最有名的一百五十名郎中给她们诊断身体。 身体无恙的,才能继续留下。 有恙的,就只能连夜出园。 当然不会置之不理,没遇到也就罢了,遇到了,算是一种缘分。 会有人帮她们治好后,再寻一份差事。 女儿街扫地擦窗的也得是女儿家,人手只嫌不够。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份活计,保证她们饿不死,还会有银子花。 总之,当清晨第一束阳光穿破云雾,照进慈园时,贾环带着一众家眷进来,就看到足足一千八百多名洗去铅尘,却依旧千娇百媚的姑娘,站于慈园内一处花坡上,齐齐屈膝福礼: “侯爷万安!” 心情,不由大好! “嘿……嘿……嘿!” “哼!” 正当贾环咧嘴大乐时,身旁却响起了数声不悦冷哼声。 任哪个娘子看到自家相公对着这个场面傻乐,都不会高兴的。 贾环闻声,忙收敛神色,一本正经道:“嗯,之前已经说明白了,人我救回来,该怎么分派,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我就是过来看一眼,如今看起来,还不错……哎哟!” 贾环满面委屈的看向林黛玉,道:“我是说做事会不错……” 林黛玉见众人看向她,登时不好意思起来,小声哼了声,道:“谁知道呢?满园子都是……这下你的名声保管更坏了,而且,定会传回都中。 老太太知道了,不定气成什么样!” 贾迎春今儿显得高兴,因为她手下的织绣局总是不够人手,如今看到这满坑满谷的人,尽够使了。 她笑道:“老太太不会生气的,不过宝兄弟怕是会生气。这样的场面他见不着,心里定着急的紧。” 了解贾宝玉心性的贾家姊妹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赢杏儿见贾环还在怔怔的看着那万千少女,连她都不大乐意了。 挥手赶人道:“你快去忙你的去吧!真是奇了,在都中也没见你往平康坊里钻。昨夜十二花魁服侍你,也被你欺负哭。 怎地这会儿这般没出息,眼睛都快挪不开了?” 贾环无语道:“我这是贪花好色吗?我这是觉得壮观好吧,壮观!” “那你快去别地儿壮观吧,没的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我们还要做事哩!” 林黛玉帮忙赶人。 她看到那上千人的队伍里,居然有狐媚子对着贾环搔首弄姿,顿时大恼起来。 贾环看了看林黛玉等人的小火气,再看看眉尖轻扬的赢杏儿,不禁为那些女孩子的命运感到难过…… 只有男人,才最懂得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东西。 同样,也只有女孩子才最了解同类的心思。 若只林黛玉等人,顶多是眼不见心不烦,赶出去就是。 了不起再罚罚跪…… 可有赢杏儿在,贾环敢拿脑袋担保,那些青楼女子将开启地狱般的生活模式,直至洗去那身风尘气…… 果不其然,他还没转身走两步,就听赢杏儿淡淡道:“小吉祥,你不是最爱跑爱跳么?打今儿起,每日里你就带着这些人,围着这玄武湖,好生跑两圈。 什么时候她们能通过刘嬷嬷、容嬷嬷的认可了,才算你尽功了。 记住了吗?” “得令!!” 小吉祥小红脸绷的紧紧,大眼睛里满是激动之情,大声应道。 平日里只能带香菱耍,如今能带一二千人一起耍,想想都了不得哩! 贾环看到这一幕,不禁哈哈大笑。 再看看浩瀚无垠的玄武湖,又不禁为那群小娘皮们感到悲哀…… “真是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摇头叹息中,在一阵笑骂声中,贾环出了园子。 甫一出门,就见韩大大步走来,沉声道:“环哥儿,外面来了数千士子,把慈园给围了!” …… pS:报备一下,院里临时出个差,今晚的飞机,明天晚上的返程,所以不得不请个假,今天只有一更,明天看情况,回来后报告会结束的早就努力更…… 在医院里做技术工作,有那么一点点的水平,咳咳,所以要跑腿…… 汗颜,见谅。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天诛国贼! “天日昭昭,自古以来,可曾闻此黑暗之事?” “丧心病狂,令人发指,令人发指!!” “听说此缭在都中长安月旦评时,就带了群臭丘八闯进平康坊里,还污蔑逸云居的兰大家为魔教妖女,想缉拿下大狱! 所为者,就是想勒索一万两银子!” “什么,竟有此事?简直暗无天日! 吾尝闻,都中长安逸云居的兰大家,书画双绝,甚至更胜徐妃青一筹。 只可惜,北边那些土孙,连像样的好诗也做不出几首,拖了兰大家的后腿。” “这话没错,若是兰大家有仲兰兄这样的才子相助,定会比徐妃青更胜一筹。 可悲徐妃青,可叹徐妃青。 好不容易被我等诗才捧为花魁,结果却沦为了权贵的玩物。 误了终身!” “有理,有理! 不过……如此说来,那奸邪玩弄的,也不过是我等捧起来的妓子,算不得什么?” “正是,正是……” 一群青衿璞冠中,不少读书种子夸夸而谈,面色从愤怒之极,到惋惜慨然,再到洋洋得意…… 却也有明白不自欺之人,眼神莫名的看着这些同类,面色怜悯。 论才气,这些**叨叨的货色,顶多也就是二流。 且不说能不能折桂入长安,就算京榜题名,了不起也就是二甲末尾,多在三甲同进士里厮混。 这等角色,怕连登入平康坊逸云居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还想去捧兰大家? 更别说他们去捧徐妃青了。 做那几首才气平平的狗屁诗,连徐妃青的面都没见过,还在这里自.淫…… 罢了,只当这些人来凑个人数,拉拉人气吧…… “奸邪可恶,***江南!” “此缭不除,国将不国!” “朝廷养士百十年,仗义死节,便在今朝!!!” 这句话,算是彻底点燃了数千士子的嗨点,整个场面登时沸腾起来。 一个个往日里注重仪态体统的书生们,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不要命的往太平门处涌去。 更有人嘶吼出了“天诛国贼”的口号,让气氛再度失控。 泼天大事啊! 从宋起,宋太祖立下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制后,士子的地位一日胜似一日。 任你家财万贯,任你为国立下汗马功劳,都比不过在东华门外唱名的士子。 到了前明,虽然有太祖和永乐二帝,将读书人虐的不要不要的。 但等到土木堡事变,军功勋爵体系被一举摧毁后,士子的地位再次死灰复燃,一日高过一日。 而从那个时候起,读书人就成了惹不起的代名词。 中了秀才,便能见官不拜。 中了举人,便能与知县谈笑风生。 若是中了进士,一省巡抚面前都有座位。 这个时代,最让官员头疼的不是草民聚众闹事。 有草民敢闹事,调兵镇压就是。 最让他们棘手的,便是士子闹事。 聚集十数个秀才,就敢大闹县衙。 聚集十数个举人,就敢大闹府衙。 宋时明时太学国子监的书生们,敢聚集一起叩阙见君,干预朝政。 闹的那样大,谁又敢拿他们怎样? 就连上回桐城四老聚集满神京的书生,妄图在祭天之日行废立逆事。 朝廷最多也只能抓几个为首的,却奈何不得那些书生。 由此可见,这些士子身份之超然。 朝廷的纵容,也愈发增长了他们的气焰。 土木堡后,一干文臣敢将锦衣卫指挥使活活打死。 文臣打起人来,那才叫一个肆无忌惮。 看他们今日的模样,似准备再来一出为国除奸佞的戏码。 宁国侯为患之日久矣,将都中长安闹的鸡犬不宁,长安那些士子们却丝毫没有作为。 如今初入江南,就引起公愤。 若是被除去此害,岂不是证明,江南士子,比都中士子高明不知多少倍? 嗯,没说的! 国朝养士百余年,仗义死节,便在今朝。 千古之后,青史之上也必有他们的大名! “吱……呀……” 就在士子们一个比一个激动燃烧时,太平门缓缓打开。 数千士子们在这一瞬间,情绪也达到了顶峰。 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民,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冲啊!! 一个挤一个的疯狂往太平门处冲涌而去,似乎想再上演一回前朝士子怒烧董宅的义事。 “哎哟!” “啊!” “老天爷,救命啊!” 只是,一拥而入惩国贼的愿望似乎出了岔子。 靠在最前的数十青衿书生,忽然发出了一阵惨嚎声。 拼命往后退去。 情况忽变,情况急转而下。 继而,后面拥挤的众人就发现了原因。 十余轻骑从太平门内步步踏出,手中的长鞭根本没有丝毫顾忌,狠狠的朝前方士子身上招呼去。 若只是往身上招呼,那士子们多半还不会拼命的往后退。 他们也是要气节的,廷仗都不怕,还怕鞭子? 可问题是,那些凶残的丘八,竟恶毒的往人脸上招呼。 一鞭子下去,就是一块肉,也就留下一块伤疤。 老天爷! 这是在造孽, 比杀了那些士子更让他们痛苦。 十年寒窗所为者何? 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好做官吗? 他们现在这般拼命为何? 真的只是为了一群婊.子? 当然不是,他们为的是名声。 有了名声,才好做大官! 这叫养天下之望! 可问题是当官要讲究官容,就是颜值! 看看前朝那些名相,王安石、蔡京、张居正乃至今朝的李光地、张廷玉等人,哪个不是相貌堂堂的帅哥? 一个面上带有残疾的书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做官的,至少不可能做大官。 影响朝廷形象…… 这真真比杀了他们更让他们惊恐。 所以,当有人看到倒在地上那十数书生脸上血肉模糊一片后,身后那些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哪里还敢再往前冲。 今日别说未必弄的死那个造业的侯爷,就算弄死了,可毁了容后,不凭白给别人做嫁衣吗? 读书人里有傻子,但中试的没有傻子,也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因此,他们比方才往前冲时更用力也更疯狂的往后退。 可再后面些的人却不知就里,还在拼命往前涌。 局势一时间惊恐危及之至! 这一会儿,只要有一人栽倒,就会发生一连串的踩踏事件,栽倒的人也就不可能再起来了…… 真要发生这样的事,就连贾环都难以全身而退。 真正的泼天大事。 眼看大事将坏,不知多少人眼中带着惊恐,也不知多少有心人眼中带着兴奋,就在这时,满朝人耳中竟清晰的听到一道声音:“都站稳了,谁再敢动,本侯杀谁。” 众人闻言纷纷一怔,下意识的朝声音来源看去,就见高达十数丈的太平门楼上,一道身影负手而立,居高临下,遥遥俯视着他们。 有靠后面的书生还不知道前面的情况,见这孙子都这样了,还这般骚包,登时火气更盛,狠狠啐了声:“呸!国贼…… 啊!” 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贾环真敢杀他。 眼睛里满是惊恐的看着穿喉咙而过的那支尾翼还在颤抖的利箭,缓缓倒下。 如此,终于让那些书生们相信,这位祸国殃民的国侯,是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下死手。 他们彻底不敢再闹腾了,有胆小的直接晕倒过去。 胆大些的,就拼命的想往外逃。 可脚步还未动,就再次听到那道并不大,但十分清晰的淡漠声音响起在耳边:“再动一下,必杀你。” 分明是站在高高城门楼上说的,可每个人都感觉,这句话似乎就是在对他说。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人敢乱动。 场面陷入了一种十分尴尬的死寂状态,之前喧嚣冲天,欲与天公试比高的书生们,纷纷闭口不敢言。 唯有不少抽泣声在响…… 而这时,昨夜才折腾一夜,刚刚回衙门补觉的江南一众大佬们,才姗姗来迟的赶到。 千余总督标营和巡抚标营的士卒,将现场围住。 并护着黄国培等高官挤入现场。 有士子许是以为能为他们做主的人来,又恢复了些胆气,刚想向前迈步喊冤。 一道弓箭便呼啸而至,直直钉在了他的脚面上,连他的右脚一起,贯穿入地。 “啊!!” 凄厉的惨嚎声,让无数人头皮发麻,唬的面无人色。 彻底丧失了再反弹一回的勇气。 连黄国培等人看到这一幕,都变了脸色。 这时,贾环方才从高高的城门楼上,顺着城墙飘然而下。 面色淡漠,眼神凌厉。 太平门内,涌出百余披甲亲兵。 贾环看着地上依旧在哀嚎的那为首数十个已然被毁容的士子,冷声道:“来人,将这些围攻钦差行辕,图谋不轨的贼子,全部拿下。 剥去身上青衿,监押起来。 问出幕后指使,再一并发落。” 前面那两句,虽然也让众人面色发寒,可都没最后一句令人惊恐。 这真要放开了手尾去追究,对于江南官场,那才是泼天的祸事。 黄国培、谭磊等人个个顶着黑眼泡上前,连声劝道:“宁侯息怒,宁侯息怒,学子无知,惊扰了宁侯,实在是下官之罪。” 此刻,他们真真将这些蠢货恨的牙根疼。 也腹诽贾环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这才到江南几天,就闹出了这么多祸事。 贾环看向黄国培、谭磊等人,道:“黄大人,本侯以为,今日之事,绝没那么简单。 汇聚上千学子,围攻本侯行辕。 罪同谋反! 这幕后若无心怀谋逆之辈煽动,绝无可能。” 黄国培倒吸了口冷气,忙道:“宁侯,这些士子多半是听闻了昨夜之事,才脑子犯浑,自发来此闹事生乱。 下官手下,应该不会有此大逆不道的官员,妄图谋反啊!” 真要坐实了这个罪名,那两江官场非得被清洗个底朝天不可。 那他黄国培也就玩完了。 幸好,贾环暂时没有抓着不放,淡淡道了声:“是么?本侯却不知,昨夜之事到底有什么坏处,竟让他们如此义愤填膺,要天诛国贼?!” 黄国培嘴角抽了抽,道:“许是他们……也是被人哄骗了……不是,下官的意思是,他们并不知宁侯昨夜所行,并非是为了宁侯自己,而是在做善事。” 贾环冷笑一声,道:“若真如此,那就问出是哪个在哄骗他们就好。 这件事,若没起头的,绝不会至此。” 黄国培闻言,叹息一声,点点头道:“也好,问清楚点也好。 只是宁侯,这些士子,乃江南精华所在,亦是国朝气运所在。 还望宁侯,稍微善待一二。” …… pS:第二更晚一些,今天居然停电了,汗死! 这两天欠的更这个月一定补起来。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读书人的事…… ♂! “本侯是讲道理的人,你们若不是狗胆包天,围攻钦差行辕,本侯也不会下辣手。---- 呵,真是读书读蠢了的东西,和本侯一个武勋动手。 老子在西域杀的罗刹鬼尸山血海,保得万里西域三十年内无战事。 你们居然想同我动手? 脑子里都被狗屎堵住了吧?” 和黄国培谈好条件后,贾环开始找那些书生秋后算账。 被一个同辈人,甚至岁数远比他们小的多的同辈人当面骂的狗血淋头,那些天之骄子们,一个个都涨红了脸。 但是看着进气少出气多,犹自在惨嚎的同行们,他们还是没勇气反击…… 他们敢蜂拥而入县衙,指着县太爷的鼻子骂。 敢蜂拥而入府衙,教知府老爷如何做人。 敢围住皇城大门,叩阙面君,陈情献策,抨击朝政。 那是因为县太爷不敢对他们怎样,知府老爷也不敢拿他们怎样,连皇帝都不会拿他们怎样。 因为太平皇帝手下的力量,全部都是读书人。 谁敢打杀读书人? 可眼前这大魔王敢,而且他杀人不眨眼。 如此一来,谁还敢跳? 可他们闷声不言,那位居然还不放过…… “都他娘的哑巴了?” 贾环厉声道:“你们要是觉得做人当义气,不准备把幕后谁指使你们的人说出来,那本侯成全你们。 有一个算一个,都把那身士子皮给脱了,西域刚刚归复,十万里江山无人耕种,你们都去种地吧!” 那些士子们怕没怕不知道,黄国培、谭磊等人是真怕了。 贾环真要调兵把这些读书种子全都送到西域种地放羊,他们这些江南大佬也别再当官了,一起去西域种地吧。 君不见,满朝朱紫贵,皆是读书人。 贾环一介武勋,功高社稷,他可以不在乎这些读书种子。 可黄国培、谭磊等人,本就都是进士出身,若是护不住这些读书种子,都无颜再见旧日同年师友。 不是废物点心又是什么? 黄国培忙劝道:“宁侯息怒,这些士子并非不愿说话,多半是被宁侯虎威所慑。” 说罢,连声对那些士子们喝斥道:“你们无故聚众闹事,袭扰钦差行辕,本是可入刑的大罪。 如今宁侯与尔等一机会,尔等如何还不速速把握住? 邓旭,本官记得汝为今科解元,为诸士子之首。 莫非此次闹事,便是以你为首? 若真如此,本官今日便先剥你青衿,再上书礼部,夺你功名,治汝大罪!” 被黄国培点名的书生闻言,脸色登时煞白,他正准备来年参加春闱,眼看就要入京了,如何能受此等飞来横祸。 忙辩解道:“总督大人明鉴,学生不日即将入京备考,连年节都不欲在金陵过,如何还会有心思聚众闹事?” 黄国培怒道:“还敢狡辩,既然如此,你今日在做什么?” 邓旭苦涩道:“学生只是听人说,恶……有人行事太过霸道,将秦淮十二名家强掳去不算,竟还尽取金陵城所有秦楼楚馆的女子,为此,还打杀了好些人。 学生乃孔孟二圣子弟,习先圣经史子集,修吾浩然之气,立志为国尽忠。 听此恶事,岂能袖手旁观?” 谭磊在一旁语气森然道:“你是为国尽忠,还是为了那些青楼姑娘尽忠? 本官可是听说,今科解元可是风.流的很,大比之后,在秦淮河的画舫上住足了两个月才下船……” 邓旭闻言,面色陡然涨红,高声抗辩道:“巡抚大人何出此言? 吾辈读圣贤书,自然行孔孟道。 再者,纵然吾等读书人流连画舫,也不过是风.流雅事。 古之先贤亦是如此,巡抚大人如何辱我? 况且,大人来江南不过二三月,学生就曾在画舫中,与大人偶遇过数次……” “噗嗤!” 回过神来的一些士子们,听至此,登时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到底还没入官场,还不知上下尊卑之重。 虽谭磊一双三角眼里,眼神森冷,面容阴沉如水。 可邓旭等人却并不害怕。 谭磊见之怒急,尖锐的声音愈发刺耳,道:“好一个新科解元,好一个为国尽忠。 却不知邓解元是否得知,宁侯昨夜在烟雨阁后院池塘里挖出尸骨无数,在烟雨阁地窖内解救被囚女童近三十,皆遍体鳞伤! 烟雨阁如此,春风楼更不堪。 满金陵的秦楼楚馆,哪家里没出几条人命? 若非宁侯顶着你们的骂名,不顾自身安危,带兵闯入救人,连本抚都猜不破,你们这些士子平日里流连忘返拼死相护之地,竟是丧心病狂谋害性命之处! 本抚还奇怪,为何前任总督、巡抚不曾察觉此事。 如今看来,却是有缘故的。 你邓旭这等在学士子,不思好生举业读书,尽为那些黑心青楼做庇护。 本抚不过教训汝二句,竟敢讥言讽刺。 如此看来,真正可恨之人,便是尔等! 掩埋在那些青楼花园中的白骨,说不得就是因尔等而亡! 此事,本抚必当上书朝廷,细数你邓解元的罪证!” 邓旭一张脸都白了,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怎么……怎么可能? 贼……他是去查案的?” 到此,邓旭都不愿称贾环一声“宁侯”。 谭磊得理不饶人,冷笑一声,道:“真真可笑! 尔等学子,不好生读书举业,惯会听风就是雨。 连因果对错都不辨明,就敢口舌无状,还敢冲击钦差行辕,妄图谋害钦差! 胆大包天,不自量力。 汝等可知,此乃十恶不赦,谋反大罪!! 还不快快与宁侯赔情请罪,若是迟了……哼! 你邓旭还妄想去长安都中参加春闱? 去大牢里过年才是正经!” 邓旭整个人都懵了,论能为,他如何能和在官场上打熬了大半辈子的谭磊比? 三言两语,就将他打击的心慌神乱,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住。 好在他身旁有好友将他扶住,质疑道:“若按巡抚大人所言,为何要将满城烟花女子悉数纳入慈园中? 还有,那十二大家如今何在?” 谭磊冷笑一声,道:“这些本不是尔等当知道的事,不过总要你们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才不让死了的枉做糊涂鬼! 向钦差检举青楼勾当的,就是那十二花魁。 若非如此,宁侯初至金陵,如何会得知这等事?” “哗!” 一片哗然! 方才出言之人更是满面不可思议,道:“学生与寇如意相知多年,缘何从不闻她说起过?” 谭磊简单补刀:“尔等不过寻常学子,纵然告诉汝等,又有何益?只有见到宁侯这等真正敢为她们出头,也有能为替她们出头的人,她们才敢将真相说出。”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可对一干自命非凡的书生们的打击就太重了。 他们一直以为,那些花魁眼中,唯有他们才是世间真丈夫。 每每听闻他们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朝政,她们眼中的崇拜之色,都是那样的令人迷醉。 可如今看来,难道都他娘的是假的? 若如此,到底是他们嫖了名妓,还是名妓嫖了他们? “我不信,我要和她们当面对质!” 那学子似乎有些无法接受这个说法,面色涨红,眼神激荡道。 见谭磊之是鄙夷冷笑,竟转头看向了贾环。 贾环眉尖轻挑,道:“本侯虽不喜欢你们,但也相信这次事,多半是因为你们被人挑唆。 说出谁在挑动你们生事,本侯可以宽恕你们这次的无礼放肆。” 黄国培闻言忙道:“何庆,你是新科亚元,当知轻重,明是非。 此次乱事,罪皆在汝等。 今有宁侯雅量,汝还不速速说来,到底何人挑动汝等?” 何庆却似魔怔了般,看着贾环道:“我要见寇如意,我要当面和她对质,为何她从未与我说过此事……” 黄国培等人无不面色一变,眼神不悦的看向何庆。 贾环眼神却舒缓了些,问道:“你与寇如意是相好?” 这般直白粗鄙,黄国培等人闻言都抽了抽嘴角…… 何庆却微微抬起下巴,大声道:“是又如何?” 贾环奇道:“那你还让寇如意现在出来,岂不是让这么些人围观她,以后她还怎么做你妻子?” 何庆眼神激愤,嗤笑了声,道:“说到底,不过是个妓子,如今还失了贞洁,也想当我之正室? 我只想问问她,当初花言巧语哄骗我,说此生此世唯信我一人,可是当真?” 贾环眼神渐渐变冷下来,淡淡道:“你既然瞧不起她,又为何还要执意见她? 你还在意一个瞧不起之人说什么?” 何庆闻言一滞,冷哼了声,道:“这是读书人的事,宁国侯不懂也罢。” “大胆!” “放肆!” “猖獗!” 何庆的话没把贾环唬住,却把江南一干大佬给唬住了。 他们心里甚至在怀疑,这孙子是不是科场舞弊才考到的亚元。 连审时度势都做不到,这种人居然能活到现在! 怪道历代高官中,状元之流极少,多是二甲甚至三甲进士唯多。 这些人还真是读书读成了糊涂种子! 何庆自有亚元的骄傲,面对黑暗强权的呵斥,竟理也不理,抬起头看着贾环,执意要见寇如意。 贾环叹息了声,道:“这就是我们大秦的栋梁之才。 我是不懂得读书人那些事,你们才有资格自称孔孟子弟,学孔孟之道。 可我就奇了,是孔子女票过了,还是孟子女票过了? 后来我拿这个问题,去问了都中的李老相爷。 他老人家啐了我一脸,教训我说,别说孔孟二圣没女票过,连他娘的孙子都没女票过! 这就是问题了,既然孔孟二圣都没女票过,你们这些孔孟子弟,怎么个个女票的乐不思蜀? 你们到底学的,是什么孔孟之道?”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坑爹…… 太平门城门楼上,负责警戒的韩三有些不解的看着下面和一众学子们“谈笑风生”的贾环,挠了挠头,对身旁的索蓝宇道:“索先生,环哥儿不是最不耐和那些卖嘴皮子的人说话么?他今儿怎么…… 一顿乱棍打散了就是,瞧瞧,只杀了两个,一二千人都成了瘟鸡。 何苦和他们扯废话?” 索蓝宇淡淡的瞥了韩三一眼,道:“三将军可知道,这些士子背后都是什么人?” 韩三闻言一怔,随即不屑道:“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人?长了狗胆敢冲击钦差行辕,打杀了都不为过。” 索蓝宇微微摇头,道:“能拥挤到这里,还是秦淮常客的年轻士子,家中多半是大户。 公子下江南,不是为了和这些不晓事的书生们置气的,是来做事的。 一下恶尽江南巨室,日后必将举步维艰。” 韩三闻言,看着下方和书生们说话的贾环,不知怎地,就红了眼,道:“为了做事,环哥儿就要忍气吞声,和他们费口舌? 索先生,莫非这些混帐书生们冲击钦差行辕,环哥儿还得放过他们? 咱们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可恨……” 索蓝宇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韩三,莫名道:“委屈?委屈什么?” 韩三指着下面苦口婆心讲道理的贾环,怒道:“如此还不委屈?若搁在以前,咱们早把他们打趴下了。 都中长安的书生怎么不敢到国公府外闹事? 捶不死他们!” 索蓝宇呵呵笑道:“三将军,在都中时,咱们是无欲无求,所以敢惹咱们的,一律打回去。 可到了江南,咱们有大事要做,就要学会妥协。 自古以来,一往直前不懂迂回的,多是莽夫,没有好结果,譬如楚霸王。 只有学会妥协退让,才能进得海阔天空。” 韩三叹息一声,道:“我可以妥协,索先生也可以妥协,可我就见不得环哥儿妥协。 莫非,此事就要不了了之?” 索蓝宇好笑道:“这怎么可能?这件事对公子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入一新地,最难为者,便是与当地巨室打交道。 你看看下面,连两江总督和巡抚,只因初入江南不久,都未必能被人放在眼里。 更何况咱们? 可经此一事,呵呵……” “难道环哥儿要以此事,和当地巨室做交易?” 韩三奇道。 索蓝宇轻摇折扇,笑道:“他们还不配和公子交易,只是……会给他们一个说话的机会罢了。 瞧着吧,只要咱们占着理,公子就会唱一出好戏! 这场戏唱罢,入江南后的局面也就打开了。 公子还真真是……好命!” …… “你们常年累月的眠花宿柳,偏还看不起人家。 人家只是没有跟你们举报,就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以为受到了轻视侮辱,便连平日里的尊重都没了。 可你们也不用你们的狗脑子想想,你们平日里的花销,都从何而来。 每月里领取朝廷发放的银米,又是从何而来。 你们当知道,那些都是百姓们,包括那些妓家们,交税而来! 她们交税养你们,平日里敬着你们,是希望你们能好生进学,日后能做好官。 能劝民农桑,兴水利,兴教化。 好让天下少些她们这样的可怜人。 可你们又在做什么? 一边拿着人家的银子女票着人家,受着人家的服侍敬仰,一边还看不起人家。 本侯端了金陵城的所有青楼,救了她们,你们居然还敢来冲击钦差行辕! 在你们眼中,她们身份卑贱,纵然做到花魁,也不过是你们手中的玩物,所以合该一辈子当你们的玩物。 可在我眼里,你们这些王八羔子,还不如她们! 你们不是问本侯,为何要将她们都带入慈园? 你们不是怀疑本侯,为何抢你们的玩物,是不是供我自己淫乐? 本侯现在就回答你们,不是。 本侯带她们走,是因为要带她们脱离苦海火坑,重还她们清白自由身。 若非被逼无奈,若非被人坑害,哪个清白女儿家愿意往这座火坑里跳? 从今以后,她们不再是贱籍,她们有自己正经的谋身活计。 靠她们自己的劳作,或女红织绣,或擦桌扫地,养活她们自己。 从今而后,除非是自己不思进取,不愿劳作的下作女子,否则,秦淮河上,本侯不许再见任何一艘逼良为娼的画舫。 至于你们…… 本侯今日就教你们一个做人的道理:你们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黄总督,谭巡抚!” “下官在。” 黄国培和谭磊两人面色微妙,沉声应道。 贾环掏出御命金牌,沉声道:“记录在场学子名字,剥下他们那身青衿,夺取他们身上的功名。 明日一早,将名单送入长安都中,告诉朝廷,这些人,不得再享朝廷廪米银子。 大明宫陛下御前,本侯自会去上奏。 大秦生员数十万,举人数万。 除去这一二千上不得台面的混帐,依旧满坑满谷的读书人。 我大秦优渥荣养百年士子,为的是让他们读好书,做好官。 不是为了让他们因为毁了他们寻欢作乐之地,就冲击钦差行辕的。 如今看来,却是优渥过头了!” 黄国培和谭磊两人闻言,相互看了眼,既然有贾环自己担责任,他们何乐而不为? 金陵巨室们枝蔓连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敲打一番,连他们的官都不好当。 能借贾环之手,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也好…… 不动声色间,两位江南巨头达成共识后,一起缓缓点点头,道:“善!便依宁侯之意。” 当总督和巡抚意见合一时,事情也就是铁板钉钉了。 虽然本土派巨头布政使林仪脸色难看的紧,可他只是第三把手,属官的地位,让他无法改变什么。 当看到一队队总督标兵和巡抚标丁围住士子,勒令他们脱下青衿时,那些天之骄子的春秋大梦终于醒来,一个个面如土色,眼神惊恐。 十年寒窗,甚至二十年寒窗才走到他们今天这一步。 其中受过多少苦,又有多少心酸事,唯有他们自知。 本以为中了秀才举人后,终可以成为人上人,蔑视万般皆下品。 却不想,竟会因为今日之事,使得往日辛劳皆成空。 看着那些面带狞笑围上了的丘八大兵,不少士子瑟瑟发抖之余,悲从心来,放声大哭。 这个时候,连邓旭、何庆还有数名新科五经魁首的士子,都变了脸色,眼神慌张起来。 他们万万没想到,贾环真敢发疯一样将他们的功名全部剥夺,而黄国培和谭磊这两人,也失心疯般,竟同意了。 这传出去,将轰动整个大秦的大事。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就敢…… 然而,见一队标营朝他们围上来后,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见一个臭丘八,往日里连看都不愿看一眼的货色,竟朝他们伸过手来。 邓旭惊慌之下,大声道:“住手!吾等乃圣人子弟,汝等焉敢……” 可见那些人连理也不理,惊怒惶恐之下,竟“口不择言”道:“吾等亦是受人蒙骗,是林布政使的公子林枫告与吾等,京中来的恶贼,将十二花魁掳去受用不算,还一夜间将金陵城所有画舫中的女子全部掳走……” “胡说八道!!” 本还在暗中思量,如何将这群士子中一些背景深厚,与之交好家族中的子弟捞出来的江苏布政使林仪闻言,面色骤变,厉声喝道:“邓旭,事到如今,尔焉敢再胡乱攀咬?” 邓旭摔破罐子大声道:“当时并非吾一人得信,布政使若不信,尽管去问旁个。 谁不知,烟雨阁是林布政使家中产业? 林枫素来视徐妃青为禁脔…… 啊,如今看来,他使得竟是借刀杀人之计!” 此言一出,何庆等极有名的士子纷纷大声叫嚷起来: “不错,我也是从林枫那里得到的信儿,才被哄骗过来,想为那些姑娘伸冤做主。” “极是,我等圣人子弟,如何会为了青楼出头?我等亦是为民请愿啊……” “那林枫为布政使之子,亦为我江南子弟,却不想竟如此歹毒,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林布政使身为朝廷大员,一省布政,还开着青楼敛财。我家里做着苏锦的生意,若想做大,每月里都要往烟雨阁扔进去数千两银子,不然就必然有事……” “横征暴敛,横征暴敛,怪不得林枫如此恶毒!” 一瞬间,数千士子的矛头全部对准了江苏布政使林仪和他的儿子林枫。 林仪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个情形出现。 饶是他为宦数十载,盘踞金陵二十年,历练出一颗金铁般的心境,此刻也不禁亡魂大冒。 看到贾环骤然瞪向而来的凌厉眼神,林仪一身冷汗爆流,忙道:“宁侯万勿听信此等谗言,下官……下官怎么会……” 贾环却不理会他,转头看向黄国培和谭磊,沉声道:“本侯虽为御命钦差,但并无干预地方朝政之权。 今日之事,这二千学子固然蠢罪难赦,可幕后之手,也绝不能逃离法网。 黄大人,谭大人,之余之事,就由你二位负责了。” 黄国培和谭磊闻言,忙谢过贾环之情,一旁林仪闻言,以为又有转机,刚想同贾环说些什么求求情,就听后方不远处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嚣声: “放开我!” “你们这些混帐,也不睁开狗眼看看我是谁?” 听到这道声音,林仪身子便是一颤,转过头看去,整张脸便灰败了下来。 若是他这个混账儿子没出现在此,不被牵扯到台面上,下去之后转圜的余地就大的多。 哪怕掏出一半家财打点,挑遍江南美女,总也要将今日之事安抚下去。 可林仪万万没想到,他那蠢儿子竟然被抓住了…… 完了,盘踞金陵二十载的林家,全被这孽子跟坑完了…… ……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万事俱备! ?  “林大人,你家公子还真是了不得。 借刀杀人之计,使得颇得林布政的真传。 昨日才撩拨我家那孽障与宁侯相对,多亏宁侯海量,放他们一码。 本官将犬子圈在祠堂内罚跪,以惩戒其愚鲁。 不想今日,令郎又做下此等大事。 昨夜归去,莫非林大人非但没有教诫一二,还又传授了高招?” 黄国培冷笑道。 林仪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他又没长猪脑子,怎么会行此等蠢事。 不过也正如黄国培所言,昨夜归家后,他稍微赞许了番自家儿子,只是认为做的还不够。 什么时候能做到自己都隐藏到幕后,就能将事不漏痕迹的办妥当了,那才是真正成器了。 他让他儿子好生思量思量,昨夜到底有哪些疏漏。 却没想,转眼间,他那熊儿子竟做了这等蠢事。 林仪面色惨然,沉声道:“总督大人,本官虽不如大人精道,可也绝非愚蠢之人,怎会教子行下此等愚蠢之事? 旁人不知,难道本官还不知宁侯之虎威? 难道本官会愚蠢的以为,凭借挑唆这些学子,就能将宁侯如何?” 说着,林仪转身对贾环拱手道:“宁侯尽可详查,今日之事但凡和下官有半点相干,下官若知情分毫,不用宁侯开口,下官自己摘掉这官帽大印,带枷赴京请罪。” 贾环觑视着林仪,见他一脸伟光正的不避讳,回看着自己,不由一笑。 这个人,还真是做官做出了道行和境界。 也有弃卒保帅的魄力和决断力。 怪道几历政坛风云激变,两江总督和巡抚都一换再换,他这个布政使却始终能坐稳江苏布政使之位。 果然不是庸手。 只可惜,江南本土派若有一个这样的人执牛耳,为魁首,那日后许多事,怕都会变得十分棘手。 江南本地巨室有这么一位精明的大佬做后盾拿主意,他们还真有与贾环谈判的底气。 所以,这个人留不得。 恰好,贾环也正需要一个真正立威的对象,以震慑他人。 黄国培和谭磊都是隆正帝的心腹铁杆,动他们动静太大。 其他人分量又不足。 这位江南官场排名第三的巨头,原本贾环是不准备动的,所以昨夜才放他一马。 却不想今日他林家竟自己生生撞了过来。 如此,贾环再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念及此,他轻轻摇头,道:“江南政事,本侯概不理会。此案究竟将会如何,全凭江南总督和巡抚衙门自己定论,事后上报吏部和内阁便是。” 说罢,不顾面色巨变的林仪,对黄国培和谭磊道:“方才指正的这一二百士子,就暂由本侯派人看管住吧。 若两位大人需要证词,可派人前来询问。 其他人等,皆不准靠近。 本侯尚有要事,就不为这些破事耽搁了,告辞。 对了,最后警告一次,不要再让任何人惊扰慈园。 否则,真扰了本侯内眷的清静,本侯就不会再这样好说话了。” 黄国培和谭磊两位要员忙道:“宁侯尽管放心,下官担保慈园再无乱事。” 贾环点点头后,最后瞥了眼面色灰败的林家父子,便带领二十亲兵,打马而去。 待其身影消失无踪后,黄国培和谭磊两人起身。 看着倒霉鬼的林家父子,眼中都露出了狞笑之色。 掣肘数月的本土派大佬,竟被他自家儿子给坑栽倒了。 真真是笑话,也是教训。 两人打定主意,回去没事就多打打儿子,让他们牢牢记住林枫之祸。 …… 金陵城西面十里外,江心岛。 从雨花码头看去,岛上东面长满了芦苇和蒿草。 岛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有两江大营的大头兵,还有不知多少的民夫。 在围岛造堤。 “这座岛在半年前就被家里以云字号的名义买下,作为中转货栈。 但在岛内,其实已经建好了水泥和砖头火窑。 沙石都是现成的,泥土也都是上等的黏土。 除了石灰石需要从外部运外,其他的都可在岛上自足。” 码头上,索蓝宇指着不远处的江心岛,对贾环说道。 贾环看了眼已然建的不低的江堤,道:“这是准备建多高?” 索蓝宇道:“我查遍了金陵城五百年内的县志,最后推断出,只需建两丈半,就能抵御住百年一遇的洪峰。 所以,我下令,建三丈高的江堤,如此必然无忧。” 贾环点点头,道:“这座岛丈量之后,到底有多大?” 索蓝宇道:“一共为一千二百顷地,能容三万人。岛内有水地一万一千亩,旱地六千余亩,均是土力肥沃之地。 岛上足以自给自足。” 贾环道:“分好内外岛,大秦银行的金库,暂时就座落于岛上。 南人富庶,多豢养武师看家护院,武林风气颇盛。 到时候,必有人觊觎金库。 你们心里都要有数。” 索蓝宇坐于马上呵呵笑道:“金库位于内岛核心地下,方圆八丈皆灌注水泥沙石,纵然土行孙当世也穿梭不进。 地上以楞堡精钢建重门,以鲁班秘法置门钥。 若无秘钥,虽万千兵马亦难攻入。 公子放心,周全无忧。” 韩三在身后呵呵笑道:“环哥儿,有秘器在,给我五百人,我就能挡住一万人的进攻。” 贾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真要有一万人强攻,只能靠你五百人防御,那也没抵挡的必要了…… 船来了,咱们上岛。” …… 经过一个半时辰水程,贾环一行人登岛。 芦苇荡和蒿草还未枯败尽,不知多少民夫在收割清除着草路,然后焚烧枯草。 也有两江大营的兵卒,满脸苦色的在抡着工具劳作。 贾环与几个当监工的亲兵点头致意后,便一路行至内岛。 远远的一座内庄庄门口,就看到一众人迎了出来。 “胡老八,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领头之人,是当年贾环在城南庄子起家时的旧人。 李万机的师弟,白荷的师兄。 烧的一手好火窑,如今贾家庄子上所有的火窑都归他管理。 一众人行礼罢后,见贾环笑着问道,胡老八忙笑道:“三爷还记得老八……嘿嘿,过的习惯! 这天儿可比都中暖和多了。 原本穿着袄子来的,如今又换回了单衣。 老八最好吃鱼,如今芦苇荡里一抓就是一条鱼,可把俺吃美了!” 贾环笑道:“这里说凉一夜就凉了,别大意了去。 让人早些将锅炉支起,南边水多湿气重,冬日里没有锅炉暖气,你们怕不好熬。 火窑如何了?” 胡老八忙道:“三爷尽放心,小师妹……姨乃乃如今催的急,让咱日夜不停的烧砖烧水泥,说是要趁着枯水期,尽快将江堤修好,还要将内岛上的金库瓦舍都修好。 俺们哪里敢大意?” 贾环哈哈笑道:“一会儿我去跟白荷说说,她八师兄告她状呢。 你们先辛苦这阵子吧,等忙活完这一道,我放你们十天大假,准你们好生去逛逛这富贵江南。” 听贾环这么一说,胡老八忙不好意思道:“三爷,俺可不是在替自己道苦,是在替姨乃乃道苦。 连咱们这些爷们儿都觉得有些熬,她倒比咱们还忙十倍。 俺婆娘几个轮流劝她,她也只是盯在那屋里不出来,还不许她嫂子们多问…… 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熬纸浆,造纸。 唉……” 贾环闻言,脸上有些烧,虽然他每每劝白荷悠着些。 可这傻丫头做起事来,依旧容易忘我。 若没胡老八他婆娘几个照看着,照顾她吃饭睡觉,她估计能一连做到昏迷…… 这虽然是白荷自己想做的事,可如今被她娘家人说起,却好似贾环虐待自己女人一般。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许是见贾环有些下不来台,胡老八身后一个中年人有些无语的撞了下他,然后道:“三爷,八哥不是在埋怨三爷不体贴小师妹…… 他是在埋怨三爷,太宠溺她了。 我们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和道理的蠢夫,这世间,能像三爷这般纵着小师妹做她想做的事,再无第二人。 只是这个……这个过犹不及。” “好了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去和白荷说。” 贾环无奈的点点头,然后看着那中年人,道:“老十三,这些年你见老了,不过敢说话了。” 此人正是当初白荷父亲那一伙师兄弟中最小的那个,为人沉默寡言。 但极有天赋,后来贾家的玻璃生意,都由他在负责。 玻璃生意分出去后,白瓷的秘方就掌在他手里。 老十三闻言呵呵一笑,道:“托三爷的福,都有四个儿女了,也都在念书识字,俺也该老了…… 如今俺替三爷掌着白瓷的烧炉,江边的细淤烧出来的白瓷,比都中还要细腻些。 就是原料运进来,要花大力气。” 贾环想了想,道:“暂且先这样吧,等王世清的消息。丝绸古路如果能让他趟穿了,白瓷可以在武威建窑……” 正说着,就见庄门口有婆子探头探脑的看着。 见贾环看过去,忙赔着笑小心过来请安,道:“三爷,姨乃乃打发俺来瞧瞧,三爷何时过去。 姨乃乃说,三爷带来了天大的福气,让她这次终于成功了哩!” 贾环闻言,眼睛一亮,大步朝内庄走去。 如今,真真是万事俱备矣! …… ps:江南篇幅快要加速了,也意味着距离最后一部分越来越近了,嗯,加油!!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钞纸 江心内岛的布局,一如城南庄子的布局,这是白荷唯一的要求。 等入了内岛后,看起来就和城南庄子没两样。 青隼的人布置在四处,还有武宗级大高手乌远,以及他的徒弟赵歆。 赵歆便是当初贾环从李光地公子李怀德等一干公子哥儿手下救下的那位护祖母的少年。 这些年一直随着乌远苦修,他的根骨极佳,如今已经有了高手的气象了。 替贾环掌控亲兵队中,逐渐出现的秦人亲兵,譬如黑云十三将之后,严光等人…… 有他们在,再加上二百宁国亲卫,组成了江心岛的守卫力量。 只要不是半步天象级,或者三五个武宗齐至,便不会有大问题。 这还是不动用火器的情况下…… 一路内行,在最后一道内门处,与乌远照了面。 “远叔。” 贾环笑着唤了声。 乌远点点头,看着贾环,犹豫了下,方道:“公子,瑞萱堂可还好?” 瑞萱堂为当初太上皇赐予甄家的堂号,以奉养奉圣夫人。 乌远幼时,常在瑞萱堂内外嬉戏…… 贾环正色道:“我将那里封闭了起来,一切都保持原来的模样。远叔若是思念,可以去那里祭拜一番。” 乌远闻言,面色一缓,叹息了声后,摇头道:“不必了,那里已经不是甄家了。只要……没被人毁了去,就好。” 贾环道:“方才甄家甄頫派了管家给我递了帖子,说是明日想在甄家宴请我。远叔可愿同去?” 乌远闻言眉头一皱,道:“他们还没启程进京?” 贾环摇头道:“不知为何还没动身,许是不想北上……甄家毕竟在江南经营过一甲子,姻亲故旧遍布。 再加上甄家四小姐又进了宫……纵然一时落魄了,可有老亲的照顾,总还算过的舒坦。 但若是进了京,怕日子就难过许多。 想来,他们是不愿进京的……” 乌远沉下脸来,道:“公子,他们若想让公子替他们背锅,迟迟不肯北上,公子且莫答应。 甄家大哥儿,大能为没有,小算计却是不少。 上回还…… 罢了,总之公子记住,千万莫理会他们的非分所求。 奉圣夫人是奉圣夫人,和他们并不相干的。” 贾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乌远又看了看贾环,道:“如此,就去里面吧。” …… “吱……呀!” 内门推开,贾环就见一道灰白色的身影扑过来,他顺手接住,抱入怀中。 然后啼笑皆非的看着怀中蓬头垢面,看起来刚刚才仓促洗了把脸的女孩子,道:“这招是小吉祥教你的吧?” 白荷羞赧的抿嘴一笑,唇角有些干裂起皮,国色天香的容颜上,满是疲倦。 贾环心疼的吻下,将她唇角打湿后,怨道:“怎地就这般拼命?不是说了,只要二月内办妥就好……” 白荷将臻首靠在贾环怀里,轻笑了声,道:“爷有大事要做,我怎么能耽搁?就算歇着,心里也全是那些,放不下反而休息不好。不如抓紧做好……” 贾环抱着她,下巴亲昵的摩挲着她的发梢,道:“工序若是都研究透彻了,就交给你那几个徒儿去做吧。 分人分工就是,你随我回慈园去,好生休养些日子,同姊妹们好生耍耍。” 白荷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歉意道:“爷,我也想回去多和家人在一起,只是……这种纸的工序极复杂,目前彩儿她们几个还掌握不住。 再者刻板的雕工也要我看着,一点点的雕。 虽然已经有一套了,可总要多备几套。 等忙完这阵,我再回去,好不好?” 见贾环脸色不大好看起来,白荷忙道:“接下来的活计就轻松多了呢,只是重复之前的功夫,一点也不费神!我保证再不这般了,爷啊……” 贾环看着白荷疲惫消瘦的面孔,双手捧住,抚了抚,柔声道:“你要记得,我是预备和你长长久久一辈子相亲相爱的。 你若早早的……我活着也是痛苦。 所以,哪怕是为了我,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骨。 我已经让明月想法子,弄出一套专门将养身子的武功,到时候大家伙一起练,都能长命百岁。” 白荷听得感动不已,眨了眨眼道:“她弄出来了么?” 贾环有些遗憾的摇头,道:“目前还没有,那太难了,我也帮不了她什么。不过,现在她闲时都会去寻幼娘,两人一武一医,总能有点希望。” 白荷希冀道:“真希望她们能早些想出来,如此,我就能长长久久的陪爷了,我也极想呢…… 爷,随我去看看银票刻板和银抄纸吧?” 贾环呵呵笑道:“好,咱们就去看看荷儿的成就! 做的好了,爷今晚好生犒劳犒劳你。 姿势随你选……哎哟! 哈哈哈!” 白荷面红耳赤娇羞不已的一口轻咬在贾环胸口,贾环大笑着将她抱起,前往工坊。 …… “爷,银票防伪造,最重要的就是纸。 雕版纵然刻的再精密,总有能手能仿造出来。 但纸和墨却难,尤其是纸。 银票纸造纸时,会在铜丝网上雕刻人像或各种图形。 当纸浆经铜丝网抄纸时,按铜丝不同深浅程度,使纸张呈现不同厚薄或凹陷,便可形成各种人像图形的水印! 这些水印迎光透视,清晰可见,人物形象生动逼真,恍若真人真物。 银票的水印线纹,层次分明,一层一层的画面,绝不是单个雕版能解决的。 就算他们能雕刻出,印出来的银票,也一定是模糊不清的。” 白荷拿着一张尺许长短的银票,眼神自信的说道。 贾环自然听的明白,但他没想到,白荷竟将主意打在了银票纸上。 以极精密,但也极原始的手段,生生造出了3d打印的水准。 谁要是有这个能耐仿制出来,他也不必做这个杀头的勾当了,只印刷春..宫图都能发大财。 “了不得,我家荷儿真真了不得!” 贾环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银票纸,赞了又赞。 白荷接着道:“最小的面额是五十文,再有一百文,两百文,五百文,一两,二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最大的则是一万两。”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够用了。” 白荷笑道:“这一套刻版都备齐了,如今就等各式票纸开始筹备。 这岛上极是便利,水利无尽,还有数千亩的芦苇荡。 我教彩儿她们用熟了后,最多十天,就能产出极多的票纸。 定耽搁不了爷的大事! 只是……” 白荷犹豫了下,道:“爷,这些印出来的银票,真的能换回银子来?”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道:“当然,不然咱们忙活什么? 而且,也不是能换回银子,这就是银子。 一个月后,整个金陵都会流通起这种银票。” 一向聪明的白荷迷糊道:“百姓会拿银子换成这种纸么?” 贾环笑道:“不换也没法子,因为到那个时候,金陵城内各大商号、货铺、米栈,都只收银票。 他们就算不换,也得换。 到那时,我家荷儿就真真成了财神喽!” 白荷喜的咯咯笑出声,不过笑罢又愁:“江南的商号、货铺和米栈,真的会只收银票么?” 贾环嘴角弯起一抹笑意,道:“放心吧,他们会求着拿银子换成咱们的银票的。” …… 金陵城,福安里。 何宅。 何家世居金陵,诗礼传家。 族内子弟,无人不读书。 而能供得起这般子弟读书,也足可见,何家家底之厚。 除却金陵城外良田百顷外,城内还有各种门铺生意。 这些家底,保证了何家子弟可以无忧无虑的进学。 何家也因此日益昌盛。 到了这一代,何家最出众的子弟,就是长房长孙何庆。 年不过十八,便高中了乡试亚元。 要知道,这可是金陵应天府啊! 江南富庶,因此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子弟读书。 如此一来,科场竞争之烈,就愈发残酷。 纵然以何家世代耕读之门第,这数十年来,子弟能中举者,也愈发艰难,寥寥无几。 近二十年来,更是无一人能过乡试。 虽眼下何家在官场上依旧有人在,可多是年纪已高,前途有限者。 若再无后继之辈,何家目前虽繁花似锦,烈火烹油,衰败也不过旦夕之间。 万幸之事,祖宗保佑,这一代何家的长房长孙何庆,非但在不到弱冠之年就一举中了举,更是夺得了亚元。 发榜之后,阖族上下,无不以之为荣。 都断定,何家大兴就在眼前。 却万万没想到,只一个清晨未见,再传回来的消息,就变成了捅破天的噩耗…… 昨夜,从都中长安而来,入主慈园的那位侯爷,接到了秦淮十二花魁的举报,带兵横扫了金陵城内外所有的秦楼楚馆。 挖掘出尸骨上百首,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女童无数,连同数千姑娘,一起带回了慈园。 然而,今日一早,何家大少爷何庆,伙同数千学子,竟围了慈园,甚至要冲入慈园,谋害那位侯爷。 那位侯爷如今是钦差身份,慈园是钦差行辕,妄图冲击行辕,谋害钦差,与谋反无异。 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虽然后来辩白清楚,这是江苏布政使林仪的公子林枫暗中造谣,挑拨离间行下的奸计。 可那位侯爷大怒之下,还是将何庆等人身上的青衿剥去,更夺了他们的功名,如今被圈在慈园内的马鹏内,等候发落。 消息传回何家后,犹如晴天霹雳! 何家太爷当场昏倒,好不容易救醒后,便吩咐他的儿子何煜,一定要将他的好孙儿带回家来。 哪怕倾家荡产,也要让那位侯爷满意! 这一幕,还发生在数百金陵巨室家族内…… ……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凝重 寒门难出贵子。 这句话,无论是后世还是古时,都是极适宜的。 不是说绝对,因为难保有天赋奇才者。 但通常的天才,若是没有那些贵的不像话的行卷笔记,没有那些科场小录,仅凭一套四书,就算读出花来,也难杀过千军万马,蟾宫折桂。 毕竟,题海战术,不止后世才有。 所以,能中举者,十之八.九,家境都不会太差。 而既能高中乡试,又能在秦淮河畔潇洒赢得薄幸名。 还能与布政使公子交好,之后又敢交恶啐骂者…… 那么便可断定,这样的书生,一定出身巨室。 不是一个圈子的人,通常是顽不到一起去的。 而贾环之前扣下的那一二百士子,皆是如此出身。 这些人的能量之大,绝对超乎想象。 前人曾问,如何做好官? 答曰:不罪巨室也。 贾环所扣之学子,皆出身巨室。 这些家族加起来,几乎可以勾连起整个大秦官场。 尤其是江南之地。 其中不少人家,甚至就是金陵贾家,或是薛家、史家和王家的姻亲。 如此一来,连贾家都被囊括在内。 若能给这些家族足够的时间,他们或许可以从都中,请来贾母老太君和贾政的手书一封,前来说情。 即使没有那么多时间,但他们发动起来后,整个江南也都震荡了起来。 翌日清晨,当贾环作别了满脸水光幸福的白荷,回到慈园后,便得到了消息。 有薛家的亲族递来拜帖,想要拜见薛宝钗和薛宝琴姊妹,顺便拜会一下薛家的姑爷,宁国侯…… 有史家的远亲递来拜帖,说是要给史家大小姐请安…… 连远在扬州的林家居然都来了人,递上了拜帖,林家人更会说话,说是给林家嫡姑奶奶备了一份嫁妆送来……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江南官员,给明珠公主赢杏儿递上了拜帖。 最有趣者,竟还有女子登门,自称是宁侯宠婢小吉祥的妹妹,名唤如意。 众人啼笑皆非之余,小吉祥倒是带人出来瞧了眼,见此人倒比她还大几岁,看到她居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这些年的离别之苦…… 然后就被小吉祥一脚踹飞。 真真是…… 为了名利,连面皮都不要了。 种种闹剧,层出不穷。 直到贾环从城外回来后,将太平门外的拥挤人群,尽数用马鞭打散,一地狼嚎后,才总算暂时熄了动静。 不过,纵然是贾环,也不能完全隔离开这人情世间。 总有几人,他也不得不见。 譬如,贾代成,和贾務。 他们是金陵贾家最长的长者,和目前的主事人。 慈园,求谨堂。 当亲兵将二人带进堂后,贾环迎至门前,请两人落座。 之后,以族礼躬身相见。 礼罢,命人送上茶水。 说起来,也是“神交已久”了。 贾代成为贾務之父,是金陵十二房长房中的最年长者。 曾数次打发族中子弟,尤其是他那房的子弟入京,书信与贾环,请安排些官职与金陵贾族子弟。 其中,就有他的嫡孙,贾務之子。 这些人,自然全被贾环给打发了回来。 如此三两次后,两边的交情也就淡了。 后来贾环派人入金陵,暗中甄选出了些还算上进的贾族子弟,全都安排去了西域。 这些子弟,多是小房庶出。 这件事后来被贾代成和贾務父子得知后,便下令族中子弟不许再私自离去。 如此一来,金陵贾和都中贾,几乎不再往来。 却不想,今日这父子二人,竟亲自登门当了恶客。 贾环虽然腻味两人,却也不好不见。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更何况贾代成辈分太高。 “原本打算忙过这一阵,就去润丰堂看望您老,还打发了人去送信。可是送信的人没去?待晚间,少不得一顿家法。” 贾环坐在主位上,看着侧面的老者淡笑道。 老者和那中年男子对他们没能坐上主位,显然有些不大高兴。 贾环也全当没看见。 真要按照世俗礼法和宗族规矩论,别看贾环为贾家族长。 可他一个玉字辈的喽啰,无论如何都要敬着这一对祖父辈的爷俩儿。 毕竟大秦以孝治天下…… 可贾环真要退这么半步,这爷俩就敢狮子大张口,还敢在外面打着贾环的旗号,替他做起主来。 这种蠢事,贾环在都中长安都不会做,更何况在金陵。 论起亲密,双方虽还没出五福,但也已经到了第三代了。 只是看他们一把年纪,才说的客气些。 不过贾代成显然会错了意,以为贾环是真的客气敬老,年近九十,言语含混不清的教训道:“环哥儿虽贵为侯爷,为官做宰,但也需记得我大秦,以孝治天下。 连宫里的皇上老爷都是如此,每日里下了朝后,都要去给皇太后磕头请安,禀报朝政。 有摸不清的,还要请皇太后她老人家拿主意。 年纪大些,毕竟经历的多些,过的桥都比年轻人走过的路多,这才是正经的……” 贾环眼神怪异的看着贾代成,老头子白胡子都稀疏了,牙齿更是都掉了大半,唯独一双眼睛,还是掩盖不了贪色。 也不知道背后请他说情的人,到底给出了多少好处。 更好笑的是,他居然还拿隆正帝和皇太后打比方。 天下娘俩儿要真要像他娘俩儿,那才要天下大乱呢。 这老头莫不是还想让自己请教他? 贾环没搭理这一茬,淡淡笑道:“不知您和四叔着紧前来,所为何事?” 贾代成费尽气力说了半天,居然连声回响都没有,差点没气出个好歹。 苍老的身躯哆哆嗦嗦,口鼻中呼哧呼哧的瞪着贾环…… 贾环见他不答,皱起眉头看向一旁的中年人贾務,沉声道:“四叔,到底何事,非要托着九旬老父奔波? 宫里陛下都至孝敬着太后,四叔不知孝字何解么?” 贾務年近五旬,平日里打着荣宁贾家的牌子,过的也极滋润。 尤其是在族中,除了他眼花耳背的老子外,他可以说是唯我独尊。 何时被一个后辈这般当面教训过? 贾務修整的极为得体的眉毛胡子,一时间都快翘了起来。 不过,他到底比贾代成年轻些,还没老糊涂,看到贾环眼中渐渐凌厉的眼神,想起他在神京都中发作贾家那八房时的辣手,被黄白之物冲的发昏的脑子,终于稍稍清醒了些…… 强挤出一个笑脸,贾務道:“环哥儿,是这样的,金陵吴家,是咱们贾家的世交,也是老亲。 九房的老五,生的三女儿就嫁给了吴家,说起来,是正儿八经的姻亲。 昨儿吴家长房嫡子吴棕,不知环哥儿你的厉害,被人哄了去冲撞了你。 吴家就求到了家里来,希望太爷和我来给环哥儿你说说清楚。 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 贾环闻言,不置可否道:“就是这个事?” 贾務一怔,以为贾环答应了,顿时大喜,道:“对对,就是这个事,哦不,不是不是,除了这个外,还有几个…… 还有金陵周家的周冲,常熟李家的李方,镇江刘家的刘秀,苏州赵家的赵乾,扬州朱家的朱璐…… 这些,你都放出来吧。” 也不知是不是欢喜的脑子傻了,说到最后,竟带上了一丝寻日里对族中晚辈指派命令的语气。 贾环闻言,面色淡漠,随手抬起茶盅饮了口后,道:“今日事多,就不留你二人在家吃饭了。 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说罢,在贾代成和贾務目瞪口呆中,转身离去。 …… 秀逸居,是林黛玉在慈园中落脚的小楼。 倒也不大,却玲珑精致。 周遭也有几百棵竹子,从都中长安带来的大宝小宝两只熊猫,如今就在竹林中。 贾环摆脱了两个利令智昏的糊涂东西后,就先来了这里。 他可以不在乎宗族之人,因为他的思想灵魂本就不属于这。 但林黛玉说到底还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她姓林,心中未必不期望有几个亲族…… 可是,冰雪聪明的她,必然能看破那些林家人来求见她的目的,如此一来,岂不是会更伤心? 贾环对那些混帐东西极不满,也想来宽慰宽慰她。 却不想,刚顺着抄手游廊走至抱厦门前,竟听到里面是一阵阵的嬉笑声。 声音里,除了熟悉的林黛玉的声音外,多是陌生女孩子声。 人数还不少。 贾环眉尖轻挑,他并不以为林黛玉会和那些青楼出身的女孩子打成一片。 除非有昨夜那十二花魁的诗词水准。 可这些声音,显然也不是徐妃青之流的。 那会是谁? 带着怀疑,贾环进了小楼…… …… 金陵城外,滚滚江水中,贾家楼船缓缓飘行。 渐远了两岸。 楼船三楼正堂,一片碧玉辉煌中,却空着主座。 然高台主座下,两溜楠木交椅上,业已坐满了朱袍官员。 所有人都垂着眼帘,等待主座之人出现。 左排为首之人,是苏省提刑按察使郑冲。 而右派为首之人,则是应天府知府,张楚。 余者,或为镇江府府丞,或为扬州府同知,亦或是苏州府通判。 官虽不大,却皆是权重之职。 然而本该互不关联的一应要职官员,此刻,竟齐聚于贾家楼船。 一起默默等待。 随着时间流逝,肃穆之气,愈发凝重…… …… 正文 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人心 “玎珰!” 罄玉声响,如落玉盘。 继而,四名宫妆昭容擎着华盖、羽扇,捧着香珠、拂尘而现。 堂上众人忙纷纷起身,然后就见一身常服的赢杏儿从帷帐后帘转出。 不似寻常闺阁女子,总要避讳外男。 见到父兄之外的男子,总是惊慌面红,羞怯不已。 而在赢杏儿并不算出众的面容上,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失措,嘴角还弯起了一抹弧度,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堂下诸官。 “臣等参见公主殿下!” 自正三品的苏省提刑按察使郑冲,及正四品的金陵知府张楚起,满堂官员齐齐下拜。 “呵。” 有些深意的一笑后,赢杏儿一挥长袖,坐于主座上,道:“都起来吧。 却不知诸位急着求见本宫,所为何事?” 语气平淡,但明亮的大眼睛中,眼神稍见冷冽之色。 她已经现身江南第四天了,原以为,这些人会早一些来拜会。 如今看来,若非贾环前夜行雷霆一击,搅得一个江南天翻地覆,这些人,怕还是不会露面。 纵然赢杏儿没想过要用这些人谋反,可不代表她喜欢被这些人无视。 这些人,受过太上皇,甚至是她,不知多少恩惠。 当初若非走了她的门路,求到她的门上,他们也能有今日? 环郎所言果然不差,官场上,知恩图报者少,见利忘义者繁。 赢杏儿心中冷笑念之。 听到她冷淡的语气,郑冲、张楚等人眼中尴尬神色一闪而过。 他们不是不知道赢杏儿所怨何事。 只是…… 今时不同往日,倘若太上皇尚在,亦或是忠顺亲王尚未失势被圈。 那么赢杏儿凤驾驾临江南之日,便是他们大举拜会之时。 可是,如今太上皇大行,忠顺王被圈,朝中陛下皇位稳如泰山,大势已定。 这个时候…… 若是赢杏儿还幻想些不实际的事,以前恩相胁,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若非事情紧急,牵扯太广太深,他们连今日之会都不愿相举。 心念如此,面上却非如此。 提刑按察使郑冲掌一省刑案,平日里阎王般的角色,今日脸上却浮满了笑容,道:“原本早该往慈园里拜见殿下的,只是……如今多不便宜,身边耳目众多。”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似找到了突破口,纷纷说起自家的难处。 赢杏儿明亮的眼睛中闪过一抹讥讽,道:“你们这是怕被人,当做太上余孽么?” 郑冲、张楚等人面色登时一变,如同听到了多了不得的话一般。 赢杏儿见之,也是心中一叹。 如今看来,她将自己的力量想的太大了些。 这些人,即使被胁之做事,也难成大器。 “说说吧,念在往日的缘分上,若是有什么难处,本宫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管不到的,也别奢望太多,怨恨本宫。 自此之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赢杏儿面色落寞的说道。 见如此,郑冲张楚等人彻底没了面皮,一个个羞愧难当。 张楚长叹息一声,躬身道:“不想公主竟还如此待臣,那臣也说句大不敬的心里话…… 若公主为男儿身,臣等曾受殿下如此大恩,纵然肝脑涂地,也要追随左右,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臣犹记当初于都中长安得罪高官落难时,若非公主侠义相助,臣坟前枯草怕业已有三尺高。 这些大恩,臣无时敢或忘片刻。 只是如今……” 说话间,张楚抬头看了眼赢杏儿,却正好迎上赢杏儿失望的眼神。 不知怎地,张楚眼神一激,面色陡然涨红,霍然起身,昂声道:“殿下,臣非猪狗不如不知忠义之辈。 只要公主应下臣一个条件,臣愿提臣满门四十八口人的性命,随公主起事!” 赢杏儿修眉轻挑,缓缓道:“何事?” 张楚高声道:“只要驸马能以荣宁之后的身份,召集军中大将,凝集军权,襄助公主。 那么臣愿提满门性命,效忠公主殿下! 公主起身一挥,江南半壁便在公主麾下。 驸马虽无直属军权,但其交好武威公府、镇国公府、奋武侯府、靖海侯府。 如此,大秦八大军团,四个最强大的军团,便在公主麾下。 大事可期!” 赢杏儿闻言,深深的看了相貌堂堂的张楚一眼,然后又看向其他人。 不少人唬的面如土色,他们可不想提着全家的脑袋跟着一个公主起事。 纵然他们也多曾受过赢杏儿的恩惠,可这是两码事。 也有些人面色隐隐浮动,眼神闪烁,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首的郑冲则一直垂着眼帘,不动声色。 扫视一圈后,赢杏儿淡淡道:“张大人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驸马但凡有半点这种心思,也不用等张大人说这些话了。 他与宫里那位,倒是比亲父子还亲…… 你指望他出头,哼。 怕本宫还未开口,就会被他教训一通。” 张楚闻言,大失所望,道:“竟会如此?” 赢杏儿摇头道:“所以,你们尽可放心就是。 本宫下江南,不是为了拉你们一起造反的。 有什么事就说,若无事,本宫就命楼船靠岸,你们都散了去吧。 自此之后,好生当你们的官,莫要再来见本宫了。” 张楚等人闻言,面色各异,还想再说什么,可见赢杏儿神色坚定,只好纷纷将来意说出。 无外是给那些巨室子弟做说客。 有些,干脆就是他们自家子侄。 赢杏儿想了想,道:“本宫嫁夫从夫,断无替驸马做主的道理。 不过,念在过往之谊,本宫可以给托你们之人一个面见驸马呈情的机会。 如此,你们对身后之人,也算有个交代。” 张楚等人闻言,满意不已之余,再次感动非凡。 张楚眼底复杂的仰望上方,躬身道:“殿下之恩,下臣无以为报。 只要是江南之事,但有所命,公主只管差遣,下臣必无有不从。” 其他诸官亦纷纷表态。 言中之意,除却谋反大事外,其他的事,他们都可应承…… 赢杏儿并未推却,微笑着应下后,就命楼船落锚,再命人驾小舟,将诸人一一分别送上岸。 待满堂官员都去罢后,唯有苏省提刑按察使郑冲留下。 他看着最后离去的张楚一眼,回过头来,已然是面色铁青,沉声道:“这群忘恩负义的混帐,若非公主当初提携相救,他们如今不知在哪个角落里苟且偷生,如今背弃公主,竟还有脸再相求! 殿下,老臣观那张楚,怕是已有异心,投靠他人。 方才之言,多半是想套殿下之话。 此寮当杀,公主不可不防!” 赢杏儿叹息一声,道:“事到如今,又有何法?” 郑冲厉声道:“焉能让此等小人逍遥自在?” 赢杏儿轻轻摇头,看着郑冲皓首苍颜,道:“郑老,自古人心易变。当年本宫亦不过假借太上皇之威,与他们行了些方便罢了。虽然当日他们都曾发誓誓死报答,可本宫本就不准备造反起事,何苦再逼他们?” 郑冲闻言,面色悲戚,看着赢杏儿道:“难道公主,忘却太上皇之仇了么?只眼睁睁看着那弑君父之小人,坐镇皇庭,圈禁顺王……” 赢杏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悲意,却垂下了眼帘,道:“江山已固,只凭本宫一女子,又如何能掀起风波? 驸马他,已经再三警告于本宫,不可造次,更不可心怀不轨妄念。 他与宫里那位,情义深厚,倒将本宫都比了下去……” 郑冲闻言,怒发冲冠,厉声道:“驸马焉敢欺负公主?” 赢杏儿叹息一声,道:“女儿家本就体弱,出嫁从夫,乃天地纲常。 世事如此,纵然本宫身为公主,又如何能有侥幸? 太上皇若在还好,可惜…… 罢了,郑老,你也不必再为本宫担心。 只苟且余生,想来……那位总不会赶尽杀绝。 若非心若死灰,本宫也不会舍弃都中长安的根基,远下江南……” 郑冲一双老眼死死盯着赢杏儿,眼中浮现出失望之色,道:“若连公主都心若死灰,那太上皇之仇,何人才能报得?” 赢杏儿苦涩一笑,道:“本宫是无能为力了,来日九泉之下见到皇祖,只能与他老人家请罪。至于仇恨……或许还有一人…… 罢了,这些都与本宫不相干。 郑大人,自此之后,你也好生颐养天年吧。” 说罢,赢杏儿再叹息一声,转身重新折返内室。 郑冲看着赢杏儿的背影,一直等他消失后,才长叹一声,眼神复杂,似有悔色,似有庆幸…… …… “公主,怕不只是张楚,连郑冲老儿,都改换门庭了。” 待所有人都下船后,赢杏儿重新出现在三楼甲板上,面对滔滔江水,负手而立。 其身后,一眉心纹着殷红梅花的女子,恨声道。 赢杏儿淡然一笑,道:“老政客尔。太上皇在时,就曾与我指点过此人,虽有实干之才,但心性不稳,墙头之草,胆魄亦不足。 若有大事时,需防备一二。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至今还在外省沉沦,不得入中机阁部。 如今看来,倒又成了那位的耳目。 不过倒也无妨,这些人大事做不得,些许小事,还是能办一二的。 有这些人在,环郎在江南行事,便会多几分便利。” 梅花女子气愤道:“那位好狠毒的心,已将公主逼出都中,还不放过,寻这些腌臜之人试探……” 赢杏儿摇头笑道:“他哪里是不放过我?如今在他眼里,早就没了我的位置。 他只是依旧不敢完全放任环郎。 只是,任凭他如何想,都不会想到,环郎到底想走一条什么路。 呵。” ……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章 悔青肠子 慈园,逸云居。 “哎呀!” 贾环刚撩起珠帘,甫一入内,没留神下,正巧和迎面一人撞了个满怀。 一身娇呼后,就觉对面之人要倒下,贾环下意识揽过,入手处似棉花软玉般。 再一入目,就见一身着碧绿流水云裳的姑娘靠在他怀中,杏眼微红,满是惊慌的看着他…… 那副泫然欲泣"jiao chuan"吁吁的模样,当真我见犹怜。 贾环微微一怔后,却放开了手,眉头皱起。 以他如今的修为,虽然水货成分极高,可若有人靠近走来,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女孩子,一直便站在这里…… 这时,里面也听到了动静。 林黛玉与七八个陌生女孩子一起走了过来,见到这一幕,似都联想到了什么。 林黛玉眷烟眉微微蹙起,看向贾环。 贾环奇道:“林姐姐,你来了客?既然来了客,怎地不好生招待。 这位姑娘方才就站在门口,我没注意,就冲撞到了她。” 若是旁人这般说,林黛玉兴许不信,就如其她女孩子现在将信将疑一般。 可贾环这般说,她却信了。 若是贾环真的贪花,见个女孩子就动手脚,那这个慈园再大一倍,也装不下。 如此说来,就是这个女孩子的问题了。 林黛玉瞥了那姑娘一眼后,就没再看她,对贾环笑道:“环儿,这几个姐妹们,都是我苏州林家的族人,还有林家在金陵亲族家的闺阁小姐。 昨儿林家打发了嬷嬷来送信,我只道是有婆婆婶子们来,没想到竟来了这些和我差不多大的姊妹。 还有她,她叫张莹,当年我父亲还在扬州做盐道时,她便来过我家,与我认识。 不想这么些年过去了,又见面了。” 贾环闻言,顺着林黛玉的指点看了过去。 七八个女孩子还是不习惯在别人家里与外男见面,纷纷羞红了脸色,轻轻屈膝福下,道了万福。 起身后,也不抬起头…… 虽然看不破她们的心思,但贾环多少能猜到一些,她们此刻的感受。 江南文风昌盛,对女儿家的礼法约束其实更严格些。 女孩子也多读书,但读的却多是和之流。 寻常时日里别说与陌生男人见面,就是说都不能说别人的名字。 若是被人看了胳膊去,那就等同于失.贞…… 而她们此刻却被送入了慈园,一个声名狼藉的武勋府邸。 连十二花魁清倌人被送了进来后,出去就坏了名声。 更何况是她们…… 所以,此刻她们的心情也就可以想象了。 之前门前的“偶遇”,多少也能明白一些。 明白归明白,贾环却也不可能往别人挖好的坑里跳。 他对林黛玉笑道:“既然你有内客,我便不好耽搁你待客。 想用什么吃的顽的,只管打发人去要。 家里没有,就让人去外面淘换。 等客人离去时,别忘了送些好顽的好吃的给她们……” 林黛玉闻言满意的抿嘴一笑,道:“这还用你说?”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我不过白话,你那么能干,自然……” “侯爷可否放了家兄,奴家只有一个哥哥相依为命,还请侯爷慈悲,只要侯爷肯放人,奴家愿为奴为婢,结草衔环报答侯爷大恩!” 贾环话没说完,之前“偶遇”冲撞那女子忽然跪地哭求道。 气氛登时一变。 连带其她几个女孩子,神情都隐隐悲戚起来。 想来,她们也明白今日来此的目的。 贾环看了看面色无奈的林黛玉,对众人呵呵笑道:“这件事的起末始终,想来你们也都明白,你们家人也都明白。 本来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他们敢听人谣言后,冲撞本侯行辕,就该国法处置。 但如今你们既然找到了林姐姐…… 唉,不看僧面看佛面。 你们回去同你们家里能做主的人说,明日巳时初刻,让他们来慈园寻我。 但你们要记住,可一不可再。 我这次宽容,是给我林姐姐颜面。 但并不喜欢你们利用她的心思。 再有下次,本侯必当严惩不贷!” 诸位女子闻言本是又惊又喜,可最后听到贾环厉言呵斥,又都唬的脸色发白。 贾环说罢,又对满脸甜蜜藏也藏不起来的林黛玉柔声笑道:“你再招待一会儿,我先去了,有事就派人寻我。” 林黛玉心里甜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抿了抿,还是没抿住,绽颜一笑,应道:“嗯。” …… 从逸云居出来后,贾环又折去了俶怀阁。 俶怀阁中动静就没那么大了,但当他进去时,就看到史湘云正红着眼落泪…… 一时间,贾环身上的肃煞之气骤起,眼神厉然的看向堂内那两个妇人。 那两妇人不过是百姓人家,了不起家底殷实些,何曾见过他这等骇人的气势。 似凶虎般,欲择人而噬。 一时间,两人唬的面色煞白,瑟瑟发抖…… “环哥儿!” 好在史湘云及时反应过来,叫住了动了火气的贾环,那两妇人才没当场失禁当场。 贾环装过头,见史湘云走过来,也不顾有人在,就伸手亲昵的抚了抚她的眼角,道:“再有惹你不高兴的,直接让人拖出去打死了账! 我都舍不得让你生一分气,那群王八蛋嫌活的太长了,我可以成全他们!” 那两妇人闻言,险些没婚过去…… 史湘云心里感动不已,面上却苦笑不得,道:“好了,不许冤枉人。她们是金陵史家的太太,当初曾在都中长安保龄侯府见过,那时,我还小……” 贾环闻言,多少明白了些,牵起史湘云的手,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嘛。你本也不是这种性子的,莫非你和林姐姐换了性儿? 云儿你不知林家那些人多可恶,竟找了些苏州林家的丫头,送到园子来。 哄的林姐姐高兴,结果我一露面,就跪下为昨儿个想冲进园子的那些混帐求情。 她们这般利用林姐姐,她也不恼,你怎地就落泪了?” 史湘云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都是你惹出的麻烦,还说我! 我的事,也与你林姐姐的事不同。” 说着,面色又落寞了下来。 贾环皱眉道:“到底什么事?有什么事都给我说,我难道还能不帮你? 是不是她们来给外面那些士子求情? 这点事也值得你着难?” 史湘云垂着头,又缓缓落下泪来,声音微哑,道:“不是的,若是那些事,我又哭什么? 我只是听说…… 二叔和三叔都没了,二婶婶也死了……” 贾环伸向史湘云面上,准备替她拭泪的手忽然顿住,眼神一凝。 他自然知道这个消息,实际上,不止史鼎史鼐兄弟死了,史家的男丁基本上都死绝了。 西北的干燥爆烈,冬日里的酷寒,根本不是享受了几十年荣华富贵的史家子能耐受得住的。 别说他们,就是西域本地人,哪年不因酷暑和严冬死掉一些? 史家人并没有得到额外的关照,所以死伤惨重。 只是这个消息,被贾环严格封锁,叮嘱过旁人,绝不能让贾母和史湘云知道了去。 可在都中防得住,却没想到,到了江南大意了…… 他眼神和刀子般看了眼那两个金陵史家的妇人,恨不得将这两人拖出去喂狗。 然后将泣不成声的史湘云揽入怀中,道:“我不瞒你,这件事我也知道不久。 我没有想到,史家那些人在路上就没熬下去,西域的屋子,都已经命人给他们准备好了……” 其实,这个屋子,是去西域的百姓人人都有的。 只是这个没必要给史湘云说…… 贾环叹息一声,道:“云儿,你别伤心了,若怪,就怪我吧……” 史湘云靠在贾环怀里,摇头道:“怎么也怪不到你身上,是他们自己糊涂……我只是……呜呜……” 这还是史湘云第一次哭的那样伤心。 贾环心疼不已,连声道:“我明白,我都明白,无论如何,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你自幼在保龄侯府长大。 你又那么善良,只记好的不记仇。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知道史家只剩一些妇孺了。 因为涉及谋反,都中长安她们是回不去了,不然宫里陛下非揭了我的皮不可,还会再把她们发配的更远。 但咱们可以悄悄的把她们接到南边,找个没人注意的江南小城,给她们置办些产业,让人在暗地里关照她们。 总可以让她们过上安详富庶的生活。 好不好?” 史湘云闻言,从贾环怀中抬起头,泛红的大眼睛看着贾环,道:“可……可以吗?可不能让你担上干系,我岂不成了罪人?” 贾环笑道:“不过几个碍不到谁的妇孺,谁还揪着不放?只要不让人看了去,应该没问题。 我回头就派人去接,行不? 我怎么忍心看着我的云儿哭的这般伤心。” “……环哥儿!” 怔怔的看了贾环一会儿,史湘云再度紧紧抱住贾环,只觉得一颗心都要暖化了。 贾环温柔的拍着史湘云的后背,呵呵笑着哄着她。 可一双眼睛看着对面那两个妇人,却没有丝毫笑意。 不管她们是怎么得知的消息,跑到这来报丧,都是不坏好意。 贾环有些纳闷,难道真的有人专门喜欢往死路上撞? 好好活着,难道不好吗? 他却不知,这两个妇人,此刻早已悔青了肠子…… ……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鹤影 说来也是好笑,这金陵史家两位妇人,本是受家里之托,来见见史湘云,拉亲近关系后,再托她向贾环求情。 只要事成,好处不尽。 这两妇人,原本也是这般打算的。 可是来了慈园后,满目富贵。 再行至俶怀阁,脚下踩着厚厚绵绵的地毯,入目处遍是考究的古董家俬,帷帐锦缎皆是上品中的上品。 连里头的丫鬟仆婢,都衣着光鲜,更别提主子史湘云了。 原本都中长安史家被抄家流放,金陵史家这边既有物伤其类之心,也不乏此消彼长之阴暗心理。 都中那几房富贵了几辈子,一直压着金陵这边一头,如今,却是这边要强了。 可是今日两妯娌入慈园后,这种心思却被敲的支离破碎。 史家是败了,可这位史氏家族的长房大姑奶奶,却愈发富贵了。 女人的心思有时候不能用感性来形容,得用无知任性来形容。 就这么一酸,就想给史湘云添点堵,浑然忘了她们今日来的目的。 看着史湘云伤心落泪,她们心里那股酸到心底的劲儿,总算舒坦了些。 别看你过的富贵,可未必舒心。 这种心思,又随着贾环的到来,被击的粉身碎骨。 瞧这宠溺模样,那般泼天大事,都被用来哄婆娘。 这种事,她们别说经历过,连听都没听过。 满心眼的艳羡! 再加上贾环初至金陵,就搅动整个江南风浪滔天,围着他转。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俊俏的不像话…… 种种相加,她们连嫉妒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了。 也没功夫再去想着使坏,因为这位少年权贵果然如同外面说的那样,跋扈冷酷。 大家还是亲戚,不说好菜好饭招待,就差没直接拖出去喂狗了! 早知如此,她们得了失心疯才说出那些事。 看贾环对史湘云的宠溺劲儿,若是她们来后就好好和史湘云拉亲情,奉承奉承她,让她高兴。 家里托的事岂不轻易而举的就达成了。 为了史湘云开心,贾环连犯王法的事都做。 何况那点小事? 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好处! 可如今却被她们的私心全给毁了。 念及此,两人真真悔的恨不得抠出自己一双眼珠子换一副后悔药! 可这世上,哪里又有后悔药? 就在她们堆出笑脸,想解释一二的时候,贾环却招手让翠缕招来两个青隼,“送”她们出去了。 青隼会问清楚,她们到底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环哥儿,你不会将她们怎样吧?” 史湘云有些担忧问道。 贾环笑道:“我还不至于和两个无知妇人计较,问几句话后,就放她们回去。 只要你好好的,我也懒得理会她们。 只是,若她们再惹你哭一次,我保证让她们哭一辈子!” 史湘云“噗嗤”一声笑出来,嗔道:“就你最霸道!” 贾环弯起嘴角,笑道:“我最霸道的可不是这个……” 说罢,就用嘴堵住了史湘云的樱口。 史湘云今日心境本就不稳,方才又被三孙子用甜言蜜语感动的无与伦比,此刻被他侵扰,也没了往日的刚硬,随他去了。 却没想到贾环根本不懂见好就收,干脆拦腰抱起了史湘云,往里间走去。 …… 一个时辰后…… “环哥儿,你真真是疯了!大白昼就作怪……” 史湘云穿着一件小衣,面容却极为滋润,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水意,嗔视着贾环,羞恼道。 眼角残留着欢.好时的余韵,美不胜收。 贾环头枕着双手,欣赏着美景,哈哈笑道:“这会儿子倒是来怪我,也不知刚才是哪个让我动动,再动动,就快……唔!” 话没说完,就被飞扑过来的史湘云堵住了口,史湘云气骂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你这该…… 哎哟,松手,不许再…… 不要了呢! 嗯……” …… 又大半个时辰后…… 等贾环彻底舒散开史湘云心底的郁结,看她嘴角擎着笑意,沉沉睡下后,他才从俶怀阁出来。 天色已近黄昏。 看着景色秀美的慈园风光,贾环相信待一觉醒来后,生性疏阔的史湘云,就能走出那件坏消息的影响。 对于自幼失父丧母的史湘云,贾环心里始终都有一抹怜惜。 之所以不似像对林黛玉那般哄着,不是因为不爱她,只是史湘云自身的性子,就接受不得那么肉麻的感情。 她要爽利的多。 就恍若大观园半山上那只仙鹤般,总会在夜幕时分,展开双翅,飞渡池塘,留下一道鹤影…… …… 距离俶怀阁不远,是一座名曰“静斋”的四合小院。 原是甄家内眷中好清静的妇人,每月吃素斋的地方。 也不知薛宝钗怎么想的,一眼就相中了这里。 既然她喜欢,贾环也不强求她改变喜好,随了她去。 其实薛宝钗在贾环的影响下,已经较前世书中世界里的她,变化了太多。 尽管住在静斋里,也没有布置的一处雪洞一般素净。 让莺儿采了些秋菊,又将帷帐选成淡淡的藕荷色。 虽然依旧清淡,但毕竟是暖色。 贾环进来时,就看到薛宝钗静静的做在香榻边,做着女红。 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间竟没发现贾环进来。 温柔娴静的面上,却浮现了层淡淡的愁绪…… “这是怎么了?” 贾环上前,先握住薛宝钗持针的手,以防她吃惊下扎了手,而后才轻声问道。 果不然,薛宝钗一惊下,手猛然一抖。 若非被贾环握着,怕就要扎破了手指。 回过神来,看到贾环握住的手,便明白了他的心思,薛宝钗抿嘴一笑,道:“爷怎地这会儿子过来了?” 贾环就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将她揽入怀中,道:“方才金陵史家来了两个妇人,好生不晓事,说长安史家被流放西域的那些人,差不多死完了。我去时,云儿正在伤心落泪……” “哎呀!” 本来早就听说贾环回府,却一直没过来,薛宝钗心里还有些失落,可这会儿听到史湘云这般好性子的人,竟都落泪了,不由惊呼一声,道:“云儿现在可还好?” 贾环笑道:“没事不急,我将史家那两妇人赶走后,好生哄了许久,才哄得露出了笑脸,睡下了。 然后就到你这边来,寻思着,金陵薛家的人,八成也要来找你说情。 里面的名堂和油水很大…… 怎么,他们没来么?” 薛宝钗闻言,面色犹豫了下,才咬了咬不抹而红的润泽嘴唇,点点头道:“来了……而且,我二婶也来了。” “嗯……嗯?” 贾环本来还有所料,可最后一句却是一惊,道:“谁,哪个?” 薛宝钗道:“就是琴儿她娘。” 贾环忙道:“既然是长辈来了,怎地不使人去寻我?太过失礼了。” 见他这般态度,薛宝钗脸上多了分笑容,道:“都知道你在忙大事,哪里敢耽搁? 二婶婶原在镇江那边养身子,虽说痰症被爷派人治好了,可身子还是不大爽利。 平日里都在镇江养着。” 贾环听话听音,察觉出薛宝钗语气中的一抹怨意,道:“莫非金陵薛家的人,还敢逼她老人家?” 薛宝钗闻言,叹息一声,道:“都是族人,纵然不会强逼,可总少不得拿话挤着,让二婶婶不得不走这一遭。” 贾环呵呵一笑,道:“这也怪我,早先将二婶婶接到京里就好,太忙,一时没想起就忘了。 不过这回却不能放她回去了,就住在慈园里疗养着。 薛家要是有哪个想来接人,你们只管说是我要留人的,让他们来同我说。 敲不掉他们一口破牙,他们不知我宁国侯的手段!” 薛宝钗听他说的霸道又解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心里熨帖许多,笑道:“哪里能怪到爷头上,是二婶婶有痰症,要在水气足的地方润着,不好北上。 今儿我和琴儿就劝她留下,可她怎样都不答应。 毕竟琴儿的身份还…… 所以我想着,是不是在慈园外寻套小宅子,总能过去照顾的到就好。 强留二婶婶在园子里,怕她也不自在。” 贾环想了想,道:“如此也好,其实她不用多想的。即使没有琴儿,只看她是你二婶婶,留在家里也一样合适。” 薛宝钗也被甜到了,杏眼中满是欢喜色,看着贾环道:“爷今日嘴上抹了蜜了么?这甜……” 贾环凑过去,道:“你尝尝,到底甜不甜?” 薛宝钗雪白的俏脸登时晕红一片,先心虚的看了看门口处,见没人后,才鼓起勇气,在贾环口上轻啄了下。 随即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了?” 贾环奇道。 薛宝钗没好气道:“竟是云丫头身上的胭脂香气!”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道:“一样,改天让她也吃你的!” 薛宝钗无语的看着贾环…… 贾环递给了她一个很深意的眼神,薛宝钗见之,俏脸登时刹红一片。 每次相好时,贾环都会这样给她一个会意的眼神…… 念及此,薛宝钗直觉得身子发热,变得滚烫起来,连心里都热乎乎的,有些坐立不宁…… 然而就在她以为且等待贾环动作时,贾环却坏笑的看着她,道:“别急,等去探望过二婶婶后,爷再好生满足你。今儿可要多摆几个姿势……哎哟,哈哈哈!” 见薛宝钗羞不可耐的打了他一下,贾环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抱起娇羞万分的薛宝钗,狠狠亲了口后,一起往西厢走去…… ……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鹤影 说来也是好笑,这金陵史家两位妇人,本是受家里之托,来见见史湘云,拉亲近关系后,再托她向贾环求情。 只要事成,好处不尽。 这两妇人,原本也是这般打算的。 可是来了慈园后,满目富贵。 再行至俶怀阁,脚下踩着厚厚绵绵的地毯,入目处遍是考究的古董家俬,帷帐锦缎皆是上品中的上品。 连里头的丫鬟仆婢,都衣着光鲜,更别提主子史湘云了。 原本都中长安史家被抄家流放,金陵史家这边既有物伤其类之心,也不乏此消彼长之阴暗心理。 都中那几房富贵了几辈子,一直压着金陵这边一头,如今,却是这边要强了。 可是今日两妯娌入慈园后,这种心思却被敲的支离破碎。 史家是败了,可这位史氏家族的长房大姑奶奶,却愈发富贵了。 女人的心思有时候不能用感性来形容,得用无知任性来形容。 就这么一酸,就想给史湘云添点堵,浑然忘了她们今日来的目的。 看着史湘云伤心落泪,她们心里那股酸到心底的劲儿,总算舒坦了些。 别看你过的富贵,可未必舒心。 这种心思,又随着贾环的到来,被击的粉身碎骨。 瞧这宠溺模样,那般泼天大事,都被用来哄婆娘。 这种事,她们别说经历过,连听都没听过。 满心眼的艳羡! 再加上贾环初至金陵,就搅动整个江南风浪滔天,围着他转。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俊俏的不像话…… 种种相加,她们连嫉妒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了。 也没功夫再去想着使坏,因为这位少年权贵果然如同外面说的那样,跋扈冷酷。 大家还是亲戚,不说好菜好饭招待,就差没直接拖出去喂狗了! 早知如此,她们得了失心疯才说出那些事。 看贾环对史湘云的宠溺劲儿,若是她们来后就好好和史湘云拉亲情,奉承奉承她,让她高兴。 家里托的事岂不轻易而举的就达成了。 为了史湘云开心,贾环连犯王法的事都做。 何况那点小事? 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好处! 可如今却被她们的私心全给毁了。 念及此,两人真真悔的恨不得抠出自己一双眼珠子换一副后悔药! 可这世上,哪里又有后悔药? 就在她们堆出笑脸,想解释一二的时候,贾环却招手让翠缕招来两个青隼,“送”她们出去了。 青隼会问清楚,她们到底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环哥儿,你不会将她们怎样吧?” 史湘云有些担忧问道。 贾环笑道:“我还不至于和两个无知妇人计较,问几句话后,就放她们回去。 只要你好好的,我也懒得理会她们。 只是,若她们再惹你哭一次,我保证让她们哭一辈子!” 史湘云“噗嗤”一声笑出来,嗔道:“就你最霸道!” 贾环弯起嘴角,笑道:“我最霸道的可不是这个……” 说罢,就用嘴堵住了史湘云的樱口。 史湘云今日心境本就不稳,方才又被三孙子用甜言蜜语感动的无与伦比,此刻被他侵扰,也没了往日的刚硬,随他去了。 却没想到贾环根本不懂见好就收,干脆拦腰抱起了史湘云,往里间走去。 …… 一个时辰后…… “环哥儿,你真真是疯了!大白昼就作怪……” 史湘云穿着一件小衣,面容却极为滋润,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水意,嗔视着贾环,羞恼道。 眼角残留着欢.好时的余韵,美不胜收。 贾环头枕着双手,欣赏着美景,哈哈笑道:“这会儿子倒是来怪我,也不知刚才是哪个让我动动,再动动,就快……唔!” 话没说完,就被飞扑过来的史湘云堵住了口,史湘云气骂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你这该…… 哎哟,松手,不许再…… 不要了呢! 嗯……” …… 又大半个时辰后…… 等贾环彻底舒散开史湘云心底的郁结,看她嘴角擎着笑意,沉沉睡下后,他才从俶怀阁出来。 天色已近黄昏。 看着景色秀美的慈园风光,贾环相信待一觉醒来后,生性疏阔的史湘云,就能走出那件坏消息的影响。 对于自幼失父丧母的史湘云,贾环心里始终都有一抹怜惜。 之所以不似像对林黛玉那般哄着,不是因为不爱她,只是史湘云自身的性子,就接受不得那么肉麻的感情。 她要爽利的多。 就恍若大观园半山上那只仙鹤般,总会在夜幕时分,展开双翅,飞渡池塘,留下一道鹤影…… …… 距离俶怀阁不远,是一座名曰“静斋”的四合小院。 原是甄家内眷中好清静的妇人,每月吃素斋的地方。 也不知薛宝钗怎么想的,一眼就相中了这里。 既然她喜欢,贾环也不强求她改变喜好,随了她去。 其实薛宝钗在贾环的影响下,已经较前世书中世界里的她,变化了太多。 尽管住在静斋里,也没有布置的一处雪洞一般素净。 让莺儿采了些秋菊,又将帷帐选成淡淡的藕荷色。 虽然依旧清淡,但毕竟是暖色。 贾环进来时,就看到薛宝钗静静的做在香榻边,做着女红。 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间竟没发现贾环进来。 温柔娴静的面上,却浮现了层淡淡的愁绪…… “这是怎么了?” 贾环上前,先握住薛宝钗持针的手,以防她吃惊下扎了手,而后才轻声问道。 果不然,薛宝钗一惊下,手猛然一抖。 若非被贾环握着,怕就要扎破了手指。 回过神来,看到贾环握住的手,便明白了他的心思,薛宝钗抿嘴一笑,道:“爷怎地这会儿子过来了?” 贾环就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将她揽入怀中,道:“方才金陵史家来了两个妇人,好生不晓事,说长安史家被流放西域的那些人,差不多死完了。我去时,云儿正在伤心落泪……” “哎呀!” 本来早就听说贾环回府,却一直没过来,薛宝钗心里还有些失落,可这会儿听到史湘云这般好性子的人,竟都落泪了,不由惊呼一声,道:“云儿现在可还好?” 贾环笑道:“没事不急,我将史家那两妇人赶走后,好生哄了许久,才哄得露出了笑脸,睡下了。 然后就到你这边来,寻思着,金陵薛家的人,八成也要来找你说情。 里面的名堂和油水很大…… 怎么,他们没来么?” 薛宝钗闻言,面色犹豫了下,才咬了咬不抹而红的润泽嘴唇,点点头道:“来了……而且,我二婶也来了。” “嗯……嗯?” 贾环本来还有所料,可最后一句却是一惊,道:“谁,哪个?” 薛宝钗道:“就是琴儿她娘。” 贾环忙道:“既然是长辈来了,怎地不使人去寻我?太过失礼了。” 见他这般态度,薛宝钗脸上多了分笑容,道:“都知道你在忙大事,哪里敢耽搁? 二婶婶原在镇江那边养身子,虽说痰症被爷派人治好了,可身子还是不大爽利。 平日里都在镇江养着。” 贾环听话听音,察觉出薛宝钗语气中的一抹怨意,道:“莫非金陵薛家的人,还敢逼她老人家?” 薛宝钗闻言,叹息一声,道:“都是族人,纵然不会强逼,可总少不得拿话挤着,让二婶婶不得不走这一遭。” 贾环呵呵一笑,道:“这也怪我,早先将二婶婶接到京里就好,太忙,一时没想起就忘了。 不过这回却不能放她回去了,就住在慈园里疗养着。 薛家要是有哪个想来接人,你们只管说是我要留人的,让他们来同我说。 敲不掉他们一口破牙,他们不知我宁国侯的手段!” 薛宝钗听他说的霸道又解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心里熨帖许多,笑道:“哪里能怪到爷头上,是二婶婶有痰症,要在水气足的地方润着,不好北上。 今儿我和琴儿就劝她留下,可她怎样都不答应。 毕竟琴儿的身份还…… 所以我想着,是不是在慈园外寻套小宅子,总能过去照顾的到就好。 强留二婶婶在园子里,怕她也不自在。” 贾环想了想,道:“如此也好,其实她不用多想的。即使没有琴儿,只看她是你二婶婶,留在家里也一样合适。” 薛宝钗也被甜到了,杏眼中满是欢喜色,看着贾环道:“爷今日嘴上抹了蜜了么?这甜……” 贾环凑过去,道:“你尝尝,到底甜不甜?” 薛宝钗雪白的俏脸登时晕红一片,先心虚的看了看门口处,见没人后,才鼓起勇气,在贾环口上轻啄了下。 随即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了?” 贾环奇道。 薛宝钗没好气道:“竟是云丫头身上的胭脂香气!”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道:“一样,改天让她也吃你的!” 薛宝钗无语的看着贾环…… 贾环递给了她一个很深意的眼神,薛宝钗见之,俏脸登时刹红一片。 每次相好时,贾环都会这样给她一个会意的眼神…… 念及此,薛宝钗直觉得身子发热,变得滚烫起来,连心里都热乎乎的,有些坐立不宁…… 然而就在她以为且等待贾环动作时,贾环却坏笑的看着她,道:“别急,等去探望过二婶婶后,爷再好生满足你。今儿可要多摆几个姿势……哎哟,哈哈哈!” 见薛宝钗羞不可耐的打了他一下,贾环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抱起娇羞万分的薛宝钗,狠狠亲了口后,一起往西厢走去…… ……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薛陈氏 静斋西厢。 一面色微微苍白的妇人,笑的却极是慈爱。 她对面坐着的,正是相貌秀美的薛宝琴。 两人看起来,有六七分相似。 可以看的出,妇人年轻时,一定也是极好的颜色。 她便是薛宝琴和薛蝌的娘亲,薛陈氏。 因之前得过痰症,本是必死之症。 后得贾环派了蛇娘去金陵,以苗疆秘法救治过来。 只是多少还是留下了些后遗之症,显得有些气息不足。 不过看起来,也还好…… “妈,你就在这里住下嘛,我便可以好好照顾你呢!” 作为晚辈,薛宝琴是不能说族中长辈的坏话的。 这是这个时代的礼法,也是这个时代的家教。 因此,纵然对金陵薛家逼着母亲拖着病体出动,她也没什么好法子报仇。 只能想着,将母亲留在身边。 她再不放心将母亲一个人留在镇江老家,让族人们照看了。 可是薛陈氏却笑着摇头道:“这里再好,也不是薛家。再者,你到底还没进门儿。纵然进门儿了,也没有有儿子的丈母娘在女婿家养老的道理。 别人不说娘, 也会说你哥哥。 使不得的。” 薛宝琴闻言,顾不得羞涩,急道:“可是他们那样对娘……” 薛陈氏摇头笑道:“平日里,还是恭敬的紧。都知道薛家两个女儿嫁给了神京都中的宁国侯。 那是连宫里皇帝老子都宠的和皇子一般的少年权贵,亲王都惹不得。 她们岂有敢不恭的道理?” 薛宝琴撅起嘴,小儿女般,道:“可这回不就欺负妈了?” 薛陈氏叹息了声,道:“娘毕竟是薛家的人,吃穿用度,平日里他们孝敬着,等到薛家着用的时候,娘也不好推脱……” 薛宝琴道:“这话可不对!薛家的家业,多是大伯和父亲在时置办下的,那些人本就占够了便宜。 如今贪心不足,为了从外人那里得到好处,竟逼着妈从镇江跋涉到金陵。 谁还念他们的好?” 薛陈氏闻言,又叹息一声,道:“纵然娘留下,也不能住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 乖囡,你和侯爷,到底何时办事? 可是有人拦着?” 薛陈氏面上浮起一抹忧色,道:“莫非,你姐姐不喜你?” 薛宝琴垂下头,俏脸微红,道:“这倒不是,姐姐待我极好。是环哥儿…… 他说,等江南事情打开了局面,开了头,再与女儿……成亲。 他不想仓促间办事,委屈了女儿……” 薛陈氏闻言,面上忧色一扫而尽,喜不胜喜道:“姑爷如此安排极好,极周到!” 薛宝琴羞赧道:“妈,你怎地这般称呼……” 薛陈氏笑的慈爱,道:“就咱们娘俩儿,有什么好臊的? 上年娘就同你说,千两金易得,有情郎难寻。 当初听你说起姑爷那些事,连堂出的姊妹都护得紧,送进宫里当娘娘都不肯,不要那国舅的富贵,唯恐姊妹们受了委屈。 娘心里就认定,姑爷是个值得托付的。 他家里又不分大小,连你堂姊那样的,都跟了他。 你既然也相中了他,娘也不会反对。” 薛陈氏比薛姨妈到底还差些道行,话说的不明白,但心意总是好的。 薛宝琴握着她娘的手,轻声道:“妈,你放心养身子就是,我都好好的呢。哥哥在都中帮伯娘打理生意,管着一二百人,其实也是在帮环哥儿打理…… 环哥儿曾同我说,再让哥哥历练几年,就可以放出去单做。 有他扶持着,哥哥定能做的比父亲当年还大哩。” 薛陈氏闻言,感动的眼圈都红了,道:“阿弥陀佛,若真能如此,娘就算现下就闭了眼,也能放心去见老爷了……” “妈……” 薛宝琴嗔怨了声,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间丫鬟喜梅的声音传来: “姑娘、三爷来啦!” 薛宝琴一怔,随即对同样怔住的薛陈氏道:“妈,姐姐和环哥儿来看你来了。” “哎哟!” 薛陈氏回过神来后,惊呼一声,然后就慌忙理了理发鬓,慌道:“该去换身衣裳的,太失礼了……” 原红楼世界里,每见回客,主家都要换身衣裳。 有时一日里倒要换上五六回。 连秦可卿在病里时都如此。 薛宝琴却笑道:“妈,可千万别多礼客套,环哥儿他有些……与众不同,不大讲这些,您也别同他讲这些规矩……” 薛陈氏嗔道:“姑爷是那般金贵的侯爷,听说在皇帝老子的书房里都有座位,定是极讲规矩的,哪有你说的这般……” 薛宝琴无奈道:“妈您想想,环哥儿真要极讲规矩,也不能在后宅里一碗水端平,他……” 话没说完,就听到门口处笑声传来:“不知婶婶到来,小婿未能及时请安,实在失礼了。” 得! 不用薛宝琴再说了,薛陈氏相信她的话了。 哪有初次见面喊了婶婶再自称小婿的, 这乱的让人头疼。 不过,贵人说什么都好听。 薛陈氏心里一点都不反感,她起身笑道:“侯爷日理万机,何时得闲了再来都是一样的。” 贾环听她说话,也知道和薛姨妈不是一类人,要实诚些,便笑着请她入座,又对薛宝琴道:“婶婶来家里,该早点唤我来请安才是。” 薛宝琴抿嘴一笑,也不言语。 薛陈氏见之忙解释道:“侯爷,琴儿丫头嘴笨,您……” 贾环忙摆手笑道:“婶婶是长辈,待小婿与琴儿成亲后,更是至亲,叫一声环哥儿便是,侯爷之称再莫提起,太生分了。” 薛陈氏闻言,犹豫了下,便在薛宝钗和薛宝琴姊妹劝说下应了下来。 贾环又笑道:“婶婶身子还好?” 薛陈氏笑道:“自那年侯爷……姑爷……” 越说越乱,见薛陈氏有些慌,贾环笑道:“婶婶唤我姑爷也没错,更亲切。” 薛陈氏不好意思道:“内宅妇人无知,没见过世面,让姑爷见笑了。 不过,本也是姑爷,打宝钗那论起,也是薛家的姑爷。” 众人一阵轻笑后,薛陈氏又道:“自那年姑爷派了人来救我后,身子就养了过来,如今啊,一日倒比一日轻快些……” 薛陈氏口音里带些吴侬软语,声音轻柔,听的悦耳。 然而贾环却忽然有些恍惚起来…… 前二年,她是派蛇娘去救的薛陈氏。 想起那个身段婀娜妖娆,一身武道惊天通神的女人,贾环寻思着,是不是派人去苗疆寻寻她的踪迹。 毕竟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个上过的女人,不,是第一次被上的女人…… 也不知,她是不是还好…… 轻轻摇摇头,一收念头,薛陈氏正好住了口,贾环也不管人家之前说的什么,就道:“婶婶既然来了,就不要回去了。 薛蝌如今在帮我做事,琴儿又跟了我,都是一家人,没有在外面养老的道理。 家里还有神医圣手,多让幼娘瞧瞧,总能长命百岁。” 薛宝钗也跟着劝说了几句后,薛陈氏终于松了口,道:“既然如此,我就厚颜在金陵住下吧。不过,不好住在一处,实在不像……” 薛宝钗笑道:“方才环哥儿就同我说过,若是二婶婶在慈园住着不自在,就在旁边寻个素净些的宅子,通着门,就像都中长安,我妈就在大观园外面寻了个宅子一般。 又亲近,又自在。 家里在长安不也有宅子?” 薛陈氏闻言,喜道:“到底是钗儿想的周到。” 薛宝钗笑道:“是我们爷想的呢。” 众人又好一阵亲热说笑后,薛陈氏面色忽然带了几分犹豫,欲言又止。 薛宝钗和薛宝琴见之,也都没有开口。 贾环想了想,笑道:“婶婶可是有事?自家人,有事只管说。” 薛陈氏闻言,又看了眼垂着眼帘的宝钗宝琴姊妹二人,叹息了声,道:“姑爷,我并不是张狂爱找是非的人。只是,来前薛家叔祖爷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跟姑爷面前伏低做小,求个人情来……” “诶……” 贾环摆手道:“不用婶婶这般,以后也没人能这般强逼婶婶…… 这样,一会儿婶婶打发人去告诉薛家人,日后婶婶就在这边落脚,颐养天年了。 给他们明言,就说我贾环不喜欢他们。 日后除了年节给婶婶请安外,他们少往这边靠。 另外,这一次我看在婶婶的面上,给他们一个便利。 让他们背后的人,明日巳时初刻,来慈园寻我。 告诉他们,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薛陈氏闻言,面色登时带上了感激,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外面蹬蹬蹬传来一阵脚步声,外面的丫鬟许是没拦住,一道身影跑了进来,对着贾环上气不接下气道:“三爷,不……不好了,甄家有位大爷,闹上门来了,嚷嚷着要见三爷哩。还说,是咱们占了他家的宅子……” 贾环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没理会,看着来人没好气道:“小吉祥,这里有长辈,也看不到? 还不快过来行礼。 你和你琴儿姐姐不是很要好? 这是她娘亲。” 小吉祥闻言,喘匀了气后,忙跪下行礼拜道:“小吉祥给……亲家母?” 眼睛瞄向了贾环。 贾环失笑道:“同我一般叫婶婶就好,也不知多读点书。” 一旁,薛宝钗薛宝琴二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强忍着笑意。 小吉祥嘿嘿一笑,道:“以后和三爷一起读书……”说罢,又对薛陈氏道:“小吉祥给婶婶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吧!” 薛陈氏一迭声的叫起后,仔细端详了番,笑道:“我在江南时都听说过姑爷有个极宠的丫头,如今一看,果真是有大福气的。” 小吉祥被说的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贾环起身道:“一会儿我打发人做些北边名菜送来,婶婶也尝尝。小婿另有琐事,暂就不作陪了,婶婶见谅。 得空了,再来陪婶婶说话。 只望婶婶在家里不要客套,有想吃的想顽的,尽管给琴儿和宝姐姐说就是。” 薛陈氏忙道:“姑爷自去忙你的吧,咱们一家人多咱时候都能说话。 我必不外道。” 贾环笑着应了,又与薛宝钗、薛宝琴姊妹们招呼过后,便带着小吉祥往前面赶去了…… 甄家,唉,甄家…… ……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风起 慈园,惠安堂。 本是甄家前厅待客之正堂,肃然堂皇。 如今,却是酒气冲天。 不过想想也是,但凡甄頫清醒些,也不敢跑到慈园内闹事…… 若没有甄玉嬛之事,贾环最多不过派人送他回府,见都不见一面。 可如今…… 总要说清楚才是。 不过,他自然没有兴趣与一醉酒之人说话。 一边安排人看住叫嚷不休的甄頫,一边派人去甄家,接甄应嘉来说话。 …… “世叔。” 待甄应嘉得信,面色难看的匆匆而至后,贾环却头一次迎出了门,拱手行礼请安道。 甄应嘉许是没想到能得到如此礼遇,面色稍缓了些,叹息了声,道:“宁侯,给你添麻烦了。” 目光落在旧园,甄应嘉眼神复杂的难以名状。 甄家三四代人,六十多年都住在这里。 如今,却已换了主人…… 贾环温声道:“世叔,唤小侄环哥儿便是。本是世交,又是老亲,世叔是长辈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里面请吧。” 甄应嘉无言的点点头,跟着贾环进了惠安堂。 曾经无数次,他在此宴宾客…… 等二人进了惠安堂后,就看到醉意熏然的甄頫,一身劣质酒臭味,伏在一张几上,业已睡去。 甄应嘉看到此幕,又愤怒,又悲凉。 贾环道:“世叔坐。” 甄应嘉再叹息一声后,寻了一客位,缓缓落座。 贾环笑道:“世叔,不是小侄鸠占鹊巢,小侄也不过在此暂歇一段时日。 待江南事了,还会回京的。 原本是在贾家荣宁街老宅里住,京里陛下担心老宅年久无人住,没了人气,便将甄园暂借与小侄。” 甄应嘉闻言,苦笑道:“纵然他给了你,也算不得鸠占鹊巢。这里本是太上皇敕命建造,与老夫人养老的。 甄家当明白,这是给老夫人的,不是给甄家的。 如今老夫人去了,天家收回去,也是应当的。 可叹甄家一些人,至今还弄不清自己的位置……” 贾环点点头,道:“世叔果然是明白事理的。 小侄本想忙完这摊子事,再去给世叔请安,顺便说说话。 世叔是长辈,本没有小侄说话的地方。 不过小侄受过太夫人大恩,虽然太夫人只托小侄照顾好四妹妹,可四妹妹心系甄家,放心不下。 甄家若有闪失,她也过不好,小侄也就辜负了太夫人所托。” 甄应嘉闻言,想起嫁入宫中,地位尴尬堪忧的幼女,心中隐隐作痛。 贾环并不客气,直言道:“原本小侄已经与陛下谈好,因为东宫问题复杂,甄家四女不再适合入宫。 可既然四妹妹为了甄家,一心想要入宫,小侄就无法强拦。 既然四妹妹为了甄家这般苦心,甄家也当懂些道理才是。 陛下有旨意,命甄家去京城落脚,缘何世叔还不动身? 若是恶了圣意,逆了圣心,日后怕种祸不浅。 小侄还听闻,甄家四处活动,寻遍江南诸官,想求情留在江南。 可甄家怎地不想想,江南最高官位,也不过两江总督黄国培。 你问问他,可有胆量给陛下上为甄家说情,让甄家留在江南?” 甄应嘉被贾环说的面红耳赤,因为不止甄頫,连他都不愿进京。 他倒不是留恋江南富庶秀丽,只是觉得仕途富贵既然无望,不若留在江南华之地,诗礼耕读传家也好。 贾环听他这个借口后,嗤之以鼻。 道:“世叔,甄家当初号称江南第一家。纵然总督巡抚上任,也必先拜会甄家。 甄家座落江南一甲子,根基支脉无处不在。 历朝历代,除却前明徐家,还有哪个家族能有甄家这般富贵绵长过? 又如何让当今陛下放心? 要知道,甄家上下,也只有世叔一人想着安分度日,诗礼传家。 其他人,怕都不是这个心思呢。” 甄应嘉闻言,眼神痛苦,道:“如今,怕是我也做不得他们的主,当不得他们的家了。” 奉圣夫人一去后,甄应嘉老好人的性子,彻底压不住甄家各房。 如今,哪还有人肯听他的? 都是围着他要银子要宅子的。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道:“世叔,人要作死,您又何必要强拦着? 愿意随世叔北上的,世叔您带着去就是。 不愿走的,就留下,自有人与他们清算!” 甄应嘉闻言,面色一变,眼神隐隐惊慌骇然道:“还要清算?” 贾环摇头道:“总有人看不清这世道,爱拿着旧皇历胡说八道,这种人被清算也是应当的。 世叔却不用担心,等世叔合计好,哪些人愿意北上后,就打发人来告诉小侄一声。 小侄去寻一条好船,只载世叔一家,前往长安都中。 到了神京,也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 小侄早就打好招呼,只要甄家耕读度日,就没有任何人敢欺负到甄家头上。 生计宅子自然也不用愁,小侄已经在朱雀门外善和坊,安排好了一处二进宅院,还在城南置办了座三百亩的庄子。 不是小侄小气,不舍得拿出大宅子,只是…… 总要等宫里那位气平后才使得。 世叔,您说呢?” 甄应嘉闻言,满脸感慨羞愧,道:“怎好用环哥儿你的银子去置办家业,这如何使得?甄家还能……” 他想强撑,却撑不起。 甄家的近况,真的已经糟到了极致。 尤其是前几日传来都中的旨意,要甄家即刻进京。 自那起,连寻日里还愿意接济甄家的最后几家旧交,都断了联系。 唯恐担上干系,恶了宫里那人。 若非如此,甄頫也不会去喝廉价低劣的劣酒后,连慈园闹事…… 贾环笑道:“世叔,算起来咱们也是自己人。 小侄曾受奉圣夫人大恩,何况还有四妹妹的关系……” 甄应嘉自然想不到贾环和甄玉嬛能有什么,只以为甄家再次受奉圣夫人的遗泽,一时间红了眼圈。 论起来,他倒是比贾政还要纯粹的读人。 贾政尚且在朝中打熬了这么些年,光耳濡目染也能知不少俗世。 甄应嘉一辈子都在江南,始终被人哄着捧着奉承着。 奉圣夫人在时,他在江南一言可定乾坤,纵然总督巡抚都轻易不会违拗他。 如此,他又何须去懂什么世道艰难? 然而一朝天下变色,甄家失势,他也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又说了几句后,贾环打发人,将这对颓败无助的叔侄俩送了回去。 …… 翌日清晨。 慈园后花园内,又是一望无际的千娇百媚。 那一二千年轻姑娘们,都褪去了花红柳绿的锦衣,换上了素净的细棉布裳,也都未盘头簪发,全都将头发扎成一马尾束在脑后,沿着玄武湖畔跑步。 一个个面色潮红,"jiao chuan"吁吁。 吐出芳香,氤氲成团,凝集在慈园上空…… 贾环带着家中一众女子,在半坡平地上打完拳做完晨练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这套拳法是董明月和公孙羽合力完成的简单版,以五禽戏为底,又发展改良了些。 时间仓促,如今她们只能做到这一步。 但好在现在大家都还年轻,活动开筋骨就好。 真正能改变造化的武功,董明月和公孙羽二人,还要许多年月来摩挲。 打完拳后,尤氏就笑眯眯的带着香草,也就是曾经的秦可卿,离了去。 昨夜,贾环宿在她们屋子里…… 其中不可描述之禁忌刺激,让尤氏有了开张吃三年的幸福感。 直到今晨,她面颊上依旧残留着满足的余韵。 家里女子多已是过来人,又怎会看不出名堂来? 若是换个旁人,定然羞赧的无法见人。 可尤氏的心态却很好,她早已经不把自己当成众人的嫂子了…… 即使家里人都因此,失去了平日里对她的尊敬,可也没人当面嘲讽她什么。 顶多,不给贾环好脸色看罢了…… 只这样,尤氏就很满足了。 她从未幻想过有朝一日贾环那些女人能接受她,只要不打压辱骂她,她就能安分度日。 她今年才三十出头,无儿无女,一辈子还有许多年甚至几十年的光景。 荣华富贵的生活中,再能偶尔得到一些垂爱,她别无它求。 秦可卿,大概亦是如此。 二人这般乖觉的模样,倒让家里其她人更不好说什么。 只拿一双双眼睛,恼火的瞪向贾环。 忒也不像了,一个是嫂子,一个是侄儿媳妇,虽说都是三代以外的,放在后世都不违法…… 可到底难听的紧。 再者,难道家里没女人吗? 贾环耷拉着眼皮,厚着面皮,任凭各种刀子眼神割也割不透…… 等到休息罢,就灰溜溜的跑了。 虽然狼狈,可有些事总算在家里亮明白了,不用担心日后再生是非。 等他跑了后,赢杏儿才对气呼呼的林黛玉等人笑道:“罢了,不算什么大事。 咱们这样的人家里,难道还能少了这些事? 说句公道话,这方面环郎其实已经做的极好了,从不在外面招惹乱七八糟的女人。 以他的身份地位,真要贪色,要多少没有? 园子里就有一二千。 至于那两个…… 左右是见不得光的,我瞧着也都是知道分寸的,不会争抢闹腾什么。 平日里也不和咱们挤在一起,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只当没这回事。 就当你们养的暹罗猫儿,打了回野食。” “噗嗤!” 本来一直沉着小脸儿的林黛玉,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赢杏儿替她理了理鬓角处的一撮碎发,笑道:“回头你们可别和他闹,他在江南的布局到了要紧时候,万千事业压在他一人心中,重比江山。 此事做好,家里再无干碍。 若做的不顺……他会很失望。 所以,家里都懂事些,知道了?” 林黛玉、史湘云等人闻言,似找到了贾环浑来的缘由,一时间竟心疼的红了眼,纷纷点头应下…… 见众人都听进心里去了,赢杏儿淡淡一笑,站于半山前,负手而立,看着缥缈浩荡的玄武湖,及远处泛着光泽的紫金山,眼神深幽。 …… Ps:赢杏儿这样的老婆,给我来一打! 。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谈判 今日一早,金陵城太平里南,太平门外,就云集了一长溜一眼望不到边的车轿。 打天还没亮,车轿就云集于此了。 这么多人,却没有一家敢喧哗的。 全都静悄悄的排于太平门外。 这一幕,让太平里的百姓们看到了纷纷咋舌。 太平里的百姓,早年间都阔过,眼界不低。 他们认得出,那些车轿上各个家族的符号。 金陵陈家、扬州李家、苏州赵家、镇江胡家…… 这些家族,都是江南最有名的百年老族。 从前明起,家中就做着生意,供族中子弟读书。 几百年来,或历经起伏,但最终都能东山再起,屹立不倒。 这样的家族,在官场上都有跟脚。 所以,对寻常百姓而言的破家县令、灭门府尹,对他们来说,只是流水的客官罢了,根本不惧。 相反,这些官来到了江南,首先要主动与他们交好,才能做的好官。 纵然两江总督上任时,都做不到让这些巨室家族,老实到这个地步。 甄园里住着的人,果真了不得啊! 太平里的老人们,还是喜欢将玄武湖畔的园子,称之为甄园。 时间,一点点流逝。 从卯时,到辰时,最终,到了巳时。 太平门,依旧紧紧关闭着。 但也没一人敢乱动一下,更无人敢上前去叫门。 依旧静静的等候着。 旭日初升,阳光照在车轿外仆役的身上,可见他们的外襟多已被朝雾打湿。 “吱……呀!” 百年老城门,终于在众人的期盼目光中,缓缓打开。 这一刻,门外如同雕塑的车马仆婢,一瞬间都变得生动起来,重新恢复了活力。 仆婢们躬身打起车门或是轿帘,请在里面候着的各家老爷下车或是落轿。 亦都是井井有条,纹丝不乱。 各家纷纷将带来的礼品车辆拉起,礼单备好,准备进门。 然而一队宁国亲兵却持戈而至,为首头领博尔赤面无表情的将诸家族随行仆役全部拦下,只准家主带一人同入。 饶是各家家主都是老于世故之人,可看到这幅金戈铁马的肃煞做派,也不禁个个心里打鼓。 唯恐一会儿惹怒那人,被当场干掉…… 但无论如何,到了这会儿,也没有再转身走人的道理。 一干平日里行动处便有车马软轿伺候的员外老爷们,此刻,却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随着一队宁国亲兵入了太平门,直至惠安堂。 …… 今日进入慈园众人,往年里其实多也曾进入过这座园子。 只是今日的心情格外不同。 好似都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个个心里都在盼着,那位从都中长安来的少年权贵,胃口能小一些。 但多数都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然而情况,与他们想象中的,终还是有些出入…… 原本以为会吃相难看,用顶级权贵的威严尊贵压倒他们的情况,并未出现。 一二百人进入惠安堂时,只见一眉清目秀,青衣常服的少年,安坐于惠安堂主座上,正端着茶盅喝茶。 看到众人入内,还点了点头…… 平常,却又不失贵气。 然而这一淡然的气度,在众人心中,却比盛气凌人更让他们心中凛然。 “吾等参见宁侯。” 满满一堂宾客,躬身行礼。 这些人身上都捐着带品级的官位,虽都是虚职,但也可享受相应的待遇。 不用以白身跪拜。 贾环放下茶盏,扫过一眼后,眉头轻挑,道:“都起来吧。” 众人闻言,方直起腰身。 就听贾环没有一丝客套话,开门见山道:“你们家中子弟,行事狂妄无礼。 胆大包天,冲击本侯行辕,还口出不逊,辱骂本侯。 论理,当有国法处置。 本侯也最是厌恶这等膏粱纨绔子弟,于国于家无用,还不知天高地厚。 本待严惩,只是…… 你们实在是神通广大,一夜之间,搅动的整个江南不得安宁。 到处都是说情求情之人。 好些,还是本侯的亲族。 本侯也奈不过人情二字,也罢,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众人闻言,纷纷致谢,感激不尽云云…… 贾环淡淡一笑,道:“先别忙着致谢,我是有条件的。 你们虽大多标明自己是诗礼耕读传家,但本侯却知道,若只种地,是养不活你们这样的大家族的。 起码,不会有那样富庶的生活。 你们这些家族内,其实多在经商。” 此言一出,好些人面色不大好看起来,似乎贾环在侮辱他们家族一般。 贾环见之,哂然一笑,道:“士农工商,商为末位。 所以好些人都以为,商贾贱业,上不得台面。 本侯却从未这般想过,本侯就是靠经济之道起家的。 商贾到底做了哪些贡献,相信诸位比本侯更清楚,这里就不多赘言了。 这样,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本侯就与你们做个交易。 下个月初一,也就是隆正二十年大年初一。 本侯筹备多时的大秦银行,便要开业了。 本侯希望,自隆正二十年起,诸位家族里面的商铺,都以大秦银钞来交易。” 说着,似没看到面色巨变的诸人,对身旁索蓝宇点了点头。 索蓝宇笑着挥了挥手,便有数十个小厮入内,每人手捧一精致木盒,送与堂内每个族长手中。 惠安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那些员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的看着送入他们手中木盒内精美的银钞。 二十文、五十文、一百文…… 一两、二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 所有人的面色都严肃到无以复加。 好些家中有钱庄生意的,面色更是难看之极。 为首一老者,一双保养极好的手,甚至都颤抖起来。 他深吸了口气,看向贾环,涩声道:“宁侯,这……不是银票啊,这是……宝钞。” “哗!” 虽然心中都早已确定,可这老者说出后,众人还是一片哗然。 他们想过今日会出大血,可却绝没想到,人家不只是想要些好处,而是想将他们当成钱庄提款号。 大明宝钞,这是世上商贾最恐惧也最厌恶,曾让无数商贾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东西。 贾环这时笑道:“诸位尽可放心,大秦银钞和前明宝钞,是完全不同的两样东西。 本侯是懂一些经济之道,明白前明宝钞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别说我一区区国侯,纵然陛下想发行,都绝无可能。 诸位手中的银钞,与前明宝钞最大的不同,便是诸位可以随时用宝钞兑换等数目的银子。 尤其是在金陵城银行总部,哪怕你要提一百万两现银,只要提前三天预约,三日后,便可来带走银子。” 贾环说的虽然斩钉截铁,可那些人自然不会相信。 宝钞,却是比抢劫都狠,来钱都快。 他们以为,没人能抵挡住那种诱.惑。 众人都默然无声,看着木盒内精美的银钞…… 他们不说话,贾环也不急,自顾自的喝着茶,等他们的反应。 看到他这幅做派,为首那老者,长叹息一声,道:“宁侯,可否……可否稍退一步。 我等,每家愿兑二十万两的银钞。 一共一百四十八家,就是二百八十万两银子。 老朽……再多出二十万,凑够三百万两,不知……” “老头儿,你将本侯看成什么人了,刮地皮的吗?” 贾环皱起眉头,看向那老者问道。 那老者闻言,面色渐渐苦涩,摇头道:“旁人不知宁侯手段,我等又岂能不知? 宁侯点石成金之术,纵然陶朱公再生,怕也不过如此。” 贾环奇道:“那你什么意思?” 老者缓缓道:“宁侯,老朽相信,宁侯办大秦银行的本意,是好的。 若真能如宁侯所想,以银钞取代金银流通,更是件利国利民之幸事。 但是…… 宁侯,一旦银钞发行天下,取金银铜钱而代之。 能监管的住倒也罢,一旦失控,便是天崩地裂的祸事! 无数家族辛苦积累的财富,就会变成飞灰。 到那时,其祸更胜宝钞。” 贾环一直盯着老者,看了一会儿,道:“你是……” 老者躬身道:“老朽金陵陈家,陈逸生。” 从其他人对此人的尊崇目光看来,这老者在江南诸家族巨室中,地位威望极高。 贾环点点头,缓缓道:“江南不愧为文华之地,果然人杰地灵。 你所担忧的事,本侯也思考过,并寻出了解决之道。” 陈逸生道:“敢闻其详。” 贾环道:“除了最严格的规章制度外,大秦银行的股东,需要为银行的运行,提供最强力的保护。 除却天家为大股东外,银行股东还有宗室王公,有武勋亲贵,有内阁阁臣,还有些民间隆望之族…… 有这些势力的保护,能够逼迫银行的人,几乎不存在。 而银行的管理权,却又是**自主的。 银行将会专门聘请一些有能为的掌柜的,代为管理运作。 纵然股东,也不得无故干涉。 本侯不敢说此法万无一失,可保万年。 连江山社稷,都未必能传承万载,更何况一个银行? 但本侯可保证,百年之内,银行绝不会出现陈老员外担忧之事。 待百年后,银行也就不是哪个可以轻易觊觎的存在了。 陈老员外以为如何?” 陈逸生闻言,缓缓道:“纵然宁侯有万全之策,老朽以为,何不再放开些。不以银行银钞为单一的流通钱币,准许其他钱庄的银票和铜钱金银共存。 如此,岂不才是万无一失?”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附和道:“如此方为万全之策,还望宁侯三思。” 贾环忽然一笑,他发现这些人能站在这里,能维护家族百年不倒,还真是很有些道行。 说到最后,反而将了他一军。 道理,似乎站在他们那边…… 贾环看着陈逸生道:“若本侯没有猜错,金陵城最大的隆裕钱庄,就是陈老员外家的产业吧?” 陈逸生仙风道骨般的气度,微微一滞,点头道:“宁侯所料不差,隆裕钱庄,正是陈家百余年来的家业。” 贾环闻言,笑容渐渐变冷。 他本还奇怪,这些家族的动静怎么会这么大。 豪门从来无亲情。 那些被他圈起来的子弟,纵然出色非凡,却也没重要到让他们家族花费这般大的力气,摆明了上门给他敲诈一番。 哪家不是子孙满堂? 对于这些百年华族而言,舍弃一个子孙,再培养一个就是。 现在,贾环才明白过来。 这些人的根本意图,并不是想来和他讨要各家子孙。 他们是来和他谈判,不要行长安旧事的。 ……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怪物 “陈员外,你敢不敢拍着胸口与本侯说,你那个裕隆钱庄,从未放过印子钱,也从未逼迫过百姓卖儿卖女。 今日你敢应下这句话,本侯就可放你隆裕钱庄一马。 满神京城两百多家钱庄,敢应下这句话的,只有一家。 那一家,我不仅没有抄他的家,还让他以钱庄入股了大秦银行。 大秦不倒,他家便永世富贵。 你可敢否?” 贾环看着陈逸生,缓缓问道。 陈逸生闻言,面色微变,沉吟了许久,终究还是叹息一声,摇头道:“陈家家风清正,少有不肖子弟。 于经济之道,亦是要求严格。 坑蒙拐骗之伎俩,绝不许用。 但是…… 若遇到借了银子不还的……” 陈逸生言未尽,意已彰。 旁边一个年岁同样不小的老者附和道:“宁侯,老朽苏州赵德成,家中小号德兴,亦有一座钱庄,以便经营四方。 陈老方才所言,亦是老朽之心声。 赵家也素来以诚信为本,从不坑蒙拐骗,不主动与人放印子钱。 唯有百姓或是同行,实在周转不开者,寻求到我们头上,我们才会放贷。 有的能还上,自然万事大吉。 可也有的,他还不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总不能他们还不上,就当成坏账吧? 宁侯,日后若是有百姓寻宁侯之银行借贷,到了期限还不上,又该如何?” 其他人纷纷看向贾环,等待他的答案。 贾环并没有犹豫,道:“想要从银行借贷,便要有抵押之物。到期还不上,便收没抵押之物,拍卖得银以还。 但是,别人的妻儿子女,不能抵押。” 赵德成苦笑道:“宁侯啊,有些百姓,遇到了急事,譬如家中有人得了急症,屋子宅子都典当完了,只有人了,到那时,又该怎么办?不给他们借,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吗?”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赵老言之有理,我等也算是行善……” 贾环冷眼看向赵德成,道:“这也简单,银行会与他们签订劳工合同,贷给他们银子,让他们做劳力而还。 一年还不上就三年,三年还不上就五年。 银行不会放高利贷,利钱低的很,自有还清的那天。 却没有把人逼得卖儿卖女,逼死人的道理。” 赵德成闻言一滞,说不上话来。 他虽然想问问贾环,哪有那么多活计给人做,况且,一个劳力又能做出什么? 可看着贾环凛冽的眼神,赵德成到底不敢彻底激怒他。 陈逸生苦涩道:“莫非,我江南同业,必要罹受京城钱庄之难吗?” 贾环哼了声,道:“知道本侯为何没有如京中那般直接动手,而是与你们说这些吗? 那是因为本侯讲道理,明是非。否则,康亲王府的钱庄本侯都敢抄,难道抄不得你们的? 只是你们到底和都中长安那些混帐东西不同,他们开钱庄就是为了赚那份黑心银子。 为了往外放贷,不择手段,设局陷害,各种手段无所不用。 你们却已经过了这个阶段…… 不要与本侯说什么家风清正,手段光明。 钱庄起家之初,你们祖上如何经营的,真当本侯不知?” 见众人面色尴尬,贾环冷声道:“之所以给你们留些余地,是因为如今你们大都改邪归正了。 钱庄不再只靠放钱维持,更多的,是用在各家生意上的便利。 若非如此,焉有你们在此说话的余地? 但本侯将话给你们挑明白了说,你们的钱庄,是一定要被收没的。 在银行建立起成熟的模式前,以剥削放贷为手段的钱庄,不允许再存在。不过……收没的方式却可以讨论。” 陈逸生一张道骨仙风的老脸此刻都是煞白色的,他看着贾环,颤巍道:“不知宁侯,愿如何讨论?” 贾环看了他一眼,道:“江南所有钱庄,全部封停。 账簿收缴,清算银库。 这是条底线,不容商量。” 陈逸生等人身体都开始晃了起来,眼神夹杂着悲色、苦色、恨色、痛色,还有绝望的无奈。 百年家业,一朝丧于他们之首。 却不知日后去了地下,该如何见各家的列祖列宗…… 更可悲的是,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自家子弟冲撞钦差行辕,欲图谋不轨。 直接扣一个谋反诛九族的帽子都没问题。 旁人或许不敢,可眼前这位,难道也不敢? 再者,他们自身的家底,本也不清白…… 如今真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其宰割。 看着一张张面若死灰的脸,贾环嘴角闪过一抹笑意,又道:“但是这些银子,一如都中长安般,本侯不会要,朝廷也不会要,银行同样不会要。 你们发出去的每一张银票,只要对得上账簿,就可以认,可以用你们钱庄的银票,换取大秦银行的银钞。 也就可以兑换出金银。 如此,就不会使得你们各家的生意崩塌。 你们人不会被抓,不会被清算,损失的,只是一间钱庄罢了。 对你们而言,应该算不得什么。” 陈逸生等人都是极精道的生意人,如何还听不出贾环的意图。 一个个登时恢复了精气神,一时间,竟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后,陈逸生躬身道:“老朽代江南商道,多谢宁侯开恩!” 贾环一摆手,道:“能够保存下来,也是你们自己的造化。 本侯这几日派人打听了下,江南钱庄,除却少数外,多还算有良知…… 对了,江南商会会首,不是一个叫沈岩的么? 怎么由陈员外话事?” 陈逸生起身后,往后看去,招了招手后,一中年男子忙上前,对贾环行礼赔笑道:“不想宁侯尚记得草民。 不敢瞒宁侯,草民手中的会首之位,便是由陈老所赐。 只惭愧,草民能为浅薄,不能为江南乡杍同业谋事,方才劳得陈老再度出山。 草民愧为会首,待回去后,便自行请辞。” 此言一出,满堂江南商人都微微有些骚动。 会首一位,算起来可称是位高权重。 在江南商会中,地位极高。 若是沈岩能让出来,那…… 不过,没等旁人发表意见,陈逸生便沉声道:“宁侯携雷霆之势而来,莫说是你,纵然准格尔二十万铁骑,厄罗斯十万罗刹鬼,都一样飞灰湮灭,更何况区区一个江南商会的会首?你不能直接面见宁侯呈请,也是可以理解的,谁也怪不得你。 老朽如今老了,做不得事,也动不得头脑。 但尔等需记住,宁侯今日网开一面的大恩大德! 若非宁侯慈悲,吾等百年家业,必将毁于一旦,所以,日后宁侯但有所命,尔等皆不得推辞!” 沈岩闻言,忙躬身应道:“陈老所言极是,我等必不忘宁侯之高恩厚德。 宁侯若有差遣,只管吩咐。” 贾环闻言,似笑非笑道:“听说沈会首做的好大的生意,内务府在江南的三大织造,给宫里采办苏锦、蜀锦、云锦,却全都从你商号里进布。 你这不是皇商,胜似皇商啊。” 沈岩面色微变,干笑了两声,道:“在宁侯面前,不敢言大生意。” 贾环眉尖一挑,道:“也不小了……沈会首,你这生意我看上了,怎么样,让我本侯吧?” 沈岩面上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了,沈家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几代人,不知花费了多少关系,撒出了淌海水般的银子,当年光往甄家送的银子,就不知道有多少,这才占住了这条商道。 这条商道,就是沈家的命根子。 若是让出去后,沈家立马就从顶级商贾世家,沦落为二流。 他如何肯让。 可是不让…… 眼见贾环眼神清冷的看着他,沈岩骨子里的勇气一点点丧失…… “怎么,沈会首舍不得吗?本侯自然看不上这等小买卖,只是想给家里姊妹们找个解闷的乐子,哄她们高兴一二罢了。” 贾环淡淡道。 可这不经意之言,却如高山般压到了沈岩头上,让他脊梁都快弯下了。 背后,几个江南世家家主小声劝说他,大方些。 也有与他交好的家族,想替他求个情,却没有胆量在贾环面前开口。 听贾环这般一催,沈岩渐渐灰败的脸上,微微狰狞,满头大汗下,他咬牙道:“宁侯,非是……非是草民舍不得。 若宁侯家里需要销锦,不管多少,只管卖与草民,草民,愿加一成高价全部收购。 但是……但是内务府的门路,沈家……却让不得。” “让不得,为什么?你要明白,这会儿子你主动让给本侯,本侯还能记你一个人情。若是等本侯自己去内务府说,你白白丢了商道不说,连人情都落不上。 你是极精明的买卖人,这点帐都算不来? 这样,让出贡锦生意。江南其他生意随你选,哪怕是想要盐纲,本侯都能与你弄来。” 贾环淡淡道。 此言一出,满堂轰动。 盐纲啊! 那才是真正金山银海般的生意。 江南商贾虽然富庶,但却争不过徽商和晋商。 虽然扬州为产盐地,可盐纲却把持在一群外地商贾手里。 这简直就是江南商贾之耻。 可眼前这位贵人,竟许下这等愿。 无数人又惊又羡的看着沈岩…… 然而沈岩的一身力气,却似要抽干了。 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无力感袭扰着他,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浑浑噩噩…… 沈岩缓缓道:“让不得,让不得……生意,就是生意。宁侯这种交易,太过儿戏,不是生意……” 说罢,心焦力竭之下,沈岩一身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颓败气息。 显然,他心里已经认定,贡锦生意,不复为沈家所有了。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松口。 贾环再三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对陈逸生道:“怪道江南俊杰无数,陈老员外会选他做会首传人。 虽为商贾白身,但手段不错,心性也不错,有底线,够坚持。” 陈逸生一辈子阅人无数,一直冷眼旁观,怎会看不出方才是贾环在考验沈岩,也因此他才没开口求情。 他明白,贾环真要看中内务府的锦缎生意,哪里还用和沈岩打招呼…… 这会儿一看,果不其然,便捧哏笑道:“论出身,沈家不算最好。论金银,沈家也不算最富。甚至论行商资质,沈岩都未必能排上前三甲。 但老朽还是最终将会首一位,传给了他。 如今看来,总算没看错人。 连宁侯都赞他,日后怕是无人敢再抱怨不平了。” 贾环呵呵一笑,却没有顺着陈逸生的话走,他忽然道:“秀水钱庄的东家,金陵张永来没有?” 陈逸生毕竟年纪大了,跟不上他的思路,闻言一怔后,看向堂上。 沈岩这会儿却是已经恢复了过来,心底波荡一波未平,听到贾环之言,便再起波涛,面色一变后,道:“张永来了。” 贾环笑了笑,也没有让张永站出来,又道:“锦川钱庄,金陵毛家的毛伟来了么?” 沈岩面色再白一分,道:“也来了。” 贾环点点头,接着又点了八个钱庄的东家。 不出预料,这次也全都来了。 等被点之人,一个个点头哈腰的站出来赔笑行礼时,贾环面上的笑容却敛去,看着十人淡淡道:“你们做的好买卖,短短二十年,就积攒下了一座座金山银海,泼天的富贵。 只是,你们可还记得,那些被你们逼死,被你们逼得卖儿卖女的人家吗? 九出十三归,呵呵。 九出十三归!” 张永、毛伟之流闻言,面色登时一变。 没等他们解释,贾环一挥手,道:“来人,与本侯拉出去,斩了!” 满堂人闻言登时懵了,什……什么? 这好端端的…… 可是,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队宁国亲兵入内,拖起那瘫软的十人,就到了庭院内,连刽子手都不用,就直接以大秦戟枭首毙杀。 直到十个亲兵将十颗人头丢进堂内时,惠安堂上众人才回过神,瞬间炸开了锅,而后又一瞬间死寂。 那地面上骇人的人头和残留的血迹,刺的他们神经紧绷,胆战心惊…… 贾环却只看了眼后,就摆摆手让人将人头丢出去喂狗。 又打发人将这十家抄家后,才恍若一切没发生般,对沈岩笑道:“你生意做的精道,心性心胸格局都还不错,但还是不够大气。 眼光只盯着江南和宫里那一亩三分地,太小家子气。 你那些锦缎,都是名贵之品。 寻常百姓用不起,富户们虽不少,但也用不了太多。 你还要和其他经营锦缎生意的家族斗,可斗来斗去,不就是那么些客户吗? 大家只是内斗,实际上扩大不了多少销售,没多大意思。 大秦银行建立以后,会以银行为股本,起一支大船队。 行海路,西与安南暹罗等国通商,东与新罗扶桑等国通商。 北边,则与厄罗斯罗刹国通商。 西边,也正在开拓丝绸古商路,打通后,可与西域诸国通商。 这个盘子,暂时就这么大,但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和商路。 怎么样,江南诸商,有没有兴趣和胆量,参与进来,分一杯羹,共开辟此盛事?” 如果说,方才贾环谈笑间砍下的那十颗人头,恍若及身利剑般唬的众人心惊胆裂。 那么转眼间,贾环勾勒出的蓝图,便恍若长生不老药一般,诱的众人口水都快要流下。 少许几个清醒之人,也被贾环所设想出的大气魄所惊呆。 若是一切以银行为股本商本,那么,这些生意真的铺展开后,这个大秦银行,又会发展成什么样的怪物? 而他们,是否能够成为怪物的一部分,还是怪物的养料…… …… ps:昨天我的数学思维借给高考书友了,大家原谅则个。 希望每个参与高考的书友,都能考出好成绩,考入理想的大学。美好的大学生活在等着你们,加油!( )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万世之谋! “宁侯……” 听闻贾环所言,连气度如渊的陈逸生,嗓音都忽然变得沙哑起来,一双老眼紧紧盯着贾环,道:“宁侯,不是老朽不识抬举,多疑多心。只是…… 这等好事,怎会轮得到我江南行商? 老朽不妄自菲薄,但也有自知之明。 在大秦,南商比不得徽商,也比不得晋商。 他们比江南行商更能吃苦,也更有心计……” 贾环笑着指了指身后一人,道:“陈老员外可认识他?” 陈逸生闻言,看向那人,眼神微微复杂起来,叹息道:“华亭李钟,老朽又如何认不得,他还要喊老朽一声姑爷爷…… 论起行商资质来,他倒比沈岩更好些。 只是……” “只是野心太大,一心想和徽商、晋商斗一斗吗?” 贾环扬起嘴角笑道。 陈逸生叹息道:“论吃苦耐劳,论雄心壮志,富贵乡、温柔窝里长大的南人,是比不过他们的。 徽地、晋地,多是穷恶之地。 他们除了行商外,别无他法。 尤其是晋地,一等才智者行商,二等才智者为胥吏,再次者方读书。 重利,甚于重名。 由此便可知,晋商到底有多可怕。 若南商皆为李钟这般心性,老朽如何没有血性,不肯成全于他? 江南产苏锦,产云锦,产玉刻,还产盐茶。 可这些却都让外地客商拿去赚了大银子,咱们本地的却只能吃点残羹冷炙。 老朽也不甘心过。 可是,人不如人啊。 若是强行开战,怕连这点根基都保不住。” 这是个极冷静,睿智的老人。 行商贾之事,最难者,便是难有自知之明。 原本贾环也以为这老人死气沉沉,现在看起来…… 贾环回头看向李钟,年过三十的李钟,却倔强的昂着头,道:“姑爷爷,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我还知道,若是永远不争,那咱们南商就永远只能做晋商、徽商的原货作坊。 做出的好东西,低价卖给他们,他们一转手,就是几倍十几倍的利!回过头来,再压咱们。 咱们永远不争,就永远抬不起头来。” 陈逸生闻言,面色一滞,缓缓道:“所以,你就建议侯爷,开海路,与异国通商?” 李钟忙道:“这种大略,又岂是我一个区区小民能想出的法?若我能想出,早就办了……” 陈逸生哼了声,道:“你想办也办不了,没有朝廷的水师护着,你去试试看看。 真当那些番人是好惹的?他们比晋商、徽商还凶残。 自从前朝后年,西洋真番红胡子鬼们占据了吕宋,又攻占了马六甲后,南边两广、福地那些沿海大海商们,就送不出货物出去了。 也因此,那些大海商世家们才逐渐没落,最终消失。” 贾环淡淡道:“这些都不用陈老员外担心,如今南海上,我大秦水师纵横无敌。 靖海侯施世纶治军有方,打的红毛鬼狼哭鬼嚎,从双屿岛狼狈而逃。 只是……靖海侯虽有治军之能,却没有足够的银两置办大海船,造犀利石炮。 所以只能守着大秦的南海国门。 国朝会为海商护航通商,保证大秦商贾的利益。 不过,行商们也不能再像前朝那些混帐,一边在海商扮海盗倭寇,一边赚着大把的银子,却连商税都不交一文。 行商交税,才能让海师多置办海船,多招战士,造石炮,保护航道。” 陈逸生颤巍道:“若朝廷,当真能为海商开出一条线路来,莫说造十条海船,就是造一百条一千条海船,都值!” 李钟听闻此言,登时大喜过望,道:“姑爷爷,您愿意支持海商,与别国通商?” 陈逸生哼了声,道:“老头子我又不是天生鄙贱,难道就爱受那些晋商的气? 既然宁侯为咱们南商寻出来这么一条出路,老头子自然要倾家荡产的支持! 李钟你莫笑,老夫并未认错,若非宁侯出的大略,你那套却是行不通的。 斗来斗去,都不过是内斗,争不出什么彩来! 如今,咱们是要去和番鬼子们斗,又有朝廷水师护着。 老夫拼死也要再活二十年,看我大秦海商,纵横四海!” 陈逸生在江南行商中德高望重,此言一出,便算是定下了基调。 只是…… 苏州赵德成缓缓道:“宁侯方才所言,是以银行出股本,那……莫非是收购我等货物,银行去卖?” 贾环看着忽然静下来的人群,呵呵笑道:“对外国贸,目前还是要由朝廷掌控。 本侯的主意是,待海路一通,由银行出资,与你们各家分别建立合资工厂,扩大生产。 毫无疑问,你们现在的作坊,都太小了,产出货物的水平远远不够。 可以由你们来控股,银行只提供扩大生产的银子,日后参与分红。 也可以由银行控股,你们以生产方子,和管理,化成银行股份。 这里本侯要说明一下,银行股份,原则上是不对商贾进行拍卖的。 你们想要获得银行股份的唯一途径,就是以各家有特色的产业,进行股份对换。 一旦对换后,银行股将不可再交易,只能参与分红。 当然,你们的产业,依旧还是由你们自己管理掌控,只要你们干的好,每年都实现盈利增长,就一直由你们掌控。 到那时,你们就是和皇室,和宗室,和武勋亲贵,和内阁阁臣,同为银行股东。 私有的银行股份,是任何其他权贵都不得觊觎的,每一份银行股份上面,都会加盖天子大印。 谁敢问你们要,你们只管给,然后来寻我,或者寻朝廷说话。 我会用那人的脑袋,和他们全家的家业,来还你们公道。” …… 惠安堂满堂人都退去了。 贾环给出的信息量着实太大,他们请求,给三日功夫,让他们仔细考虑考虑。 贾环自然无有不准,而且他相信,那些人里,一定会有明智的人,做出明智的选择。 这个机会,可以说千载难逢。 因为银行现在没有建立起周边的产业链,一片空白。 错过今次,到日后再有人想靠拢过来,换取银行股份,就会万难之极。 用不了多久,这片空白将会被迅速弥补上。 大秦目前的对外国贸,几乎一片空白。 一旦发展出去,前期将会出现井喷式的利益爆发。 但凡明眼人,都不会错过这个时机。 “李钟,你不会埋怨我将江南商事都交给了陈逸生和沈岩掌管,没交给你吧?” 惠安堂上,贾环做主座,索蓝宇坐次座。 贾芸、贾荇坐左侧客位,李钟、李元、李威坐右侧客位。 见李钟面色有些惆怅,贾环轻笑道。 李钟刚要站起身回话,贾环伸手压住,示意他坐着说话。 李钟欠了欠身,道:“三爷说笑了,钟再愚鲁,也知道银行更高海商一层,是管他们的。 只是遗憾,不能亲自带着江南同业,打败晋商、徽商……” 贾环与索蓝宇对视一笑后,索蓝宇摇着折扇呵呵笑道:“李钟,心胸再宽广些。 晋商、徽商,还有南边的粤商,东边的鲁商。 说到底,不都是咱大秦的商人? 公子方才说的极好,在大秦国**斗,没多大的意思。 有能耐的,去番邦异国,和红毛鬼子们斗。 你是公子信重的人,托你银行重业,日后你要调配的商贾,远不止你们江南行商。 你现在这种心怀,却还差的不少。 眼界放开些,不要让公子失望。” 李钟被训的面红耳赤,连忙起身躬身请罪。 贾环一笑了之。 贾芸忽然沉声道:“三叔,江南诸多作坊都要扩大,那用工数也会一日多似一日。 这怕不是一个小数目…… 就算到时工钱给足,可……万一耽搁了农桑。 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一旦闹到朝廷里……事关国本,怕是连三叔都要作难。” 贾环看了索蓝宇一眼,索蓝宇也有些诧异,摇摇头,道:“我没同他说过。” 贾环看着贾芸,道:“芸哥儿,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贾芸见状,就知贾环和索先生必然考虑过了,有些惭愧道:“三叔,都是侄儿胡思乱想,杞人忧天的。” 贾环呵呵笑着,赞许的看着贾芸,道:“这可不是胡思乱想,杞人忧天。你能想到这一步,说明你的眼界提高了许多,立足点也极好。 这件事纵然你不问,我也打算寻你和荇哥儿说说。” 说话间,索蓝宇已经转到内间一夹壁中,取出了一张图。 一张江南地图。 贾环将众人召集近前,寻到金陵后,顺着长江往南划了划,在一点上落下,看着贾芸道:“知道这是哪里么?” 贾芸之前也做足了功课,道:“这是南直隶太平府。” 南直隶太平府,便是后世的马鞍山。 贾环道:“对,此处便是南直隶太平府。在太平府南侧的南山,有人发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露天铁矿。 我已经让官山海铁监司的人递上折子上去,要开发这处铁矿。 由朝廷派下人来监督,开采出的铁,全部打造成农具,运往黑辽。” “运往黑辽?运往黑辽做什么?” 贾芸等人全都摸不着头脑…… 贾环淡然一笑,道:“因为黑辽,有这世上最肥沃的黑土地。开发出黑辽,只一地,便可养活整个大秦的百姓,再无饥饿之苦!” 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不会知道,黑辽的黑土带,是这个星球上最大的三大黑土带之一。 后世,美国的密西西比河流域,苏联的乌克兰第聂伯河流域,以及中国的黑辽流域三江平原,是世上三大黑土带,也孕育了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三个国家。 密西西比河流域是美国最大的玉米产地,乌克兰更是整个欧洲的粮仓,而中国的黑辽三省,则在最困难时,养活了大半个中国数亿百姓之巨。 玉米土豆之物,早在前明末年就流传入中国。 但一直到现在,始终未能大范围的铺展开来。 此为一便利。 黑辽近蒙古,从蒙古上调牛马畜力入关,再以大船将精致的铁器顺着沿海送入黑辽。 此为二便利。 去年灾年,河南省、齐鲁省灾民无数,至今仍过着苦难日子。 土地遭洪涝侵害,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可调集人口,让他们早二百年闯关东! 此为三便利。 有此三便利,黑辽开发虽依旧艰难无数,但基础条件已经达成。 贾环当初之所以将目光瞄准西域,而不是黑辽,除了黑辽是温家的地盘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黑辽除了气候外,其他条件着实太优渥丰厚了,贾环自知拿不住这块沃土。 朝廷开发出这片黑土带后,整个大秦,都将再无缺粮之忧。 而贾环的一系列事业,也将再无阻拦,顺利铺开。 到那时,大秦也将提前三百年,迎来最强盛世! ……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纸老虎! 月上西厢。 贾环躺在逸云居里间临窗的竹椅上,轻轻的摇着。 外面是难得晴朗的夜空,明月洒下银纱,透过月儿窗,临在了贾环身上,他却恍若未觉,怔怔出神。 忽地,一只有些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了贾环的额头。 将眉心处皱起的皱褶,缓缓抚平。 手指白似脂玉,细腻清凉。 贾环眼中神色聚焦,回过神来,侧眼看去。 就见林黛玉身着一袭淡绿色的身影,坐在竹椅边的妃子榻上,眼神温柔似水的凝视着他。 “怎么了?诗做完了么?” 贾环微微一笑,问道。 方才他来时,林黛玉正在作诗。 他便没有打搅,自顾的躺在这边休息。 他一向赞成自己身边的女孩子们,有自己喜好的事。 无论做的好坏,他都尊重。 林黛玉抿口一笑,道:“做好了,你又不懂……” 贾环眉尖一挑,断然不认道:“胡说!相公我才高八斗,最会作诗!什么典故我都烂熟于心,我要作诗,比你们不知高明多少……” “噗嗤!” 林黛玉失笑一声,伸手在贾环脸皮上轻轻一掐,道:“了不得哩,果然够厚!” 贾环侧目觑视着她,见她巧若盼兮,笑颜如花的模样,眉眼间满是情意,心中一暖,手下多了道柔力,便将林黛玉带了过来…… 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抱在身上,揽在怀中,一起看窗外的皎月。 林黛玉自然清楚,这几日贾环身上的压力。 赢杏儿告诉过她们,江南是士绅力量最强大的本营,也是敌对贾环势力最多的地方。 商贾世家虽然强大,但江南的民意,还是掌控在文人手里。 甚至,连江南的百姓,都因为文人的诋毁,对贾环多有恶感。 或许他们不敢明着寻事,但只一个暗地里的不配合,阳奉阴违,就会让人头疼之极。 尽管贾环已经尽力布局周当,可是意料之外的岔子,总还是不时出现。 他能用大秦戟斩杀坏人,却动不得不知真相的百姓。 赢杏儿自己寻了不知多少关系,帮贾环铺路,可效果却…… 女儿街尚未开业,满江南已经传遍恶名。 那些士子文人们,自己喜好去秦淮妓家寻欢作乐,却满世界宣扬,那个女儿街里做事的人都是不净不洁之辈。 当得知只准女人进不准男人入后,更是炸了窝般。 纷纷放言,绝不许自家女人进去一步,否则,就是不.贞,要休妻! 如此一来,女儿街还未开业,就好似变成了淫.窝一般。 这种态势,还不断在恶化。 之后接着又传出,贾环筹备的大秦银行,所发行的银钞便是前朝的宝钞,是贾环用来在江南敛财之法。 此言一出,更是震动了整个江南都为之惊骇。 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贾环近月来,调兵遣将,将江南各地的钱庄全部连根拔起。 各钱庄在桑梓之地,或许还要顾忌一二,不敢将手段做的太过。 可在客地,手段与都中钱庄其实没甚区别。 坑蒙拐骗,为放印子钱做局做的飞起。 对于这种情况,贾环根本不理会各家的求情,一律抄家,封停,杀头…… 杀的人头滚滚时,银行之名,也就越来越恶。 索蓝宇、李钟等人忙碌的头发都快白了,但收效甚微。 这种情况下,焦虑担心的情绪,不免传入了内宅。 逸云居,林黛玉香闺内,贾环一只手在林黛玉玲珑有致的后背流连忘返着,一边侧着头,静静看着窗外的明月,思考着外面的事。 忽地感觉到什么,回过头看了看,笑道:“林姐姐,我就这么帅么?” 林黛玉眼神愈发温柔,一直看着贾环,又伸出手,轻轻抚平贾环不知何时又凝起的眉心,心疼道:“环儿,外面那么累,何苦又非要去做那些? 你是国之大英雄,开疆拓土,马上封侯,又何苦将自己陷入那些劳什子商事中? 家里的银子够使了,就算不再做女儿街,不再做银行,你只陪家里姊妹们玩耍,二百年也用不完家里的银子呢。” 贾环呵呵一笑,在林黛玉樱红的唇上啄了啄,道:“我曾听一伟大的人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 与人斗,其乐无穷。 我虽然比不得他的气魄,不敢与天地斗,也没觉得与人斗多有乐趣。 但男人嘛,活着总要做点什么,折腾点什么。 若是总过着安逸的生活,不折腾,*****会变小的……” “呸!” 林黛玉正听的正经,忽然听到最后一句,不由俏脸大红,羞恼万分的啐了口。 贾环哈哈大笑,看着她娇羞无比的模样,忍不住捧起她的俏脸,重重吻了上去…… 江南的月色下,景美,人更美。 …… “哟,来的不是时候呢。” 正当两人渐入佳境时,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 林黛玉大惊失色,“嗖”的一下将脸藏进贾环怀里。 贾环则无奈抚额,道:“杏儿,下回记得敲门。不然改明儿咱俩亲热时,也让林姐姐去瞧瞧。” “哼!” 赢杏儿一身常服,没好气的哼了声,随意进门后,寻了张椅子坐下,一挥手,先让面色苦涩的紫鹃下去。 她太强势也太强大了,紫鹃在她这只金凤面前,连出声预警都做不到。 紫鹃下去后,赢杏儿道:“原我还担心你,就过来瞧瞧。就猜到你一准儿会在这……” 又笑道:“好妹妹,姐姐来了茶水也不斟一碗吗?” 林黛玉已经在贾环怀里悄悄收拾好胸襟前的衣裳,红着脸喵喵的起身,倒了盏茶水后,递给赢杏儿,道:“请姐姐吃茶。” 她却不会怪赢杏儿,又不傻,怎会不知道,在家里一众姊妹里,赢杏儿最喜欢的就是她。 她也愿意亲近赢杏儿这样尊贵、大气、智慧如渊的女孩子。 赢杏儿见她乖巧,呵呵笑道:“真真好颜色,怪道他每日里必来妹妹这里。” 林黛玉闻言,一时词穷。 她虽不是妾的身份,可到底矮赢杏儿一筹。 内宅这种争宠的事,家里纵然没有,可不代表她没听过。 正为难间,就听赢杏儿“噗嗤”一笑,道:“好了好了,你再为难下去,那位就该恼了。瞧瞧,他一只眼睛已经觑了过来,唯恐我欺负了你去。” 林黛玉瞄了眼,见那人果然盯着,又羞又喜,白了他一眼后,对赢杏儿娇声道:“姐姐惯会拿我取笑,谁不知当初,环儿为了不许姐姐进冷宫,要和太后身边的公公拼命哩。当初老爷都急的哭了……” 赢杏儿闻言,眼神登时变得柔和起来,看了竹椅上的贾环一眼,就见他看她的眼神一样柔和怜惜。 家里女孩子们不知道的是,当初被逼到绝境时,两人哪里只是准备拼命,还准备同赴黄泉的。 不过,赢杏儿到底洒脱,没有被这种儿女情长影响在外,尤其是当着林黛玉的面。 她将茶水饮尽后,握了握林黛玉的手,笑道:“今儿扰了你的好事,改明儿将我的日子也让给你,算是赔情了。” 林黛玉彻底站不住了,一张脸红成了火烧云,跺脚道:“姐姐又说疯话!” 如今家里有名分的女人一共是七个,所以七日轮一周,每日里贾环在一人屋里过夜,轮到白荷时,就去城外江心岛。 但有时白荷忙的紧,会提前派人回来打个招呼,意思就是老娘今夜没空。 如此,这一夜贾环多半会宿在林黛玉的逸云居里。 故此赢杏儿有此调笑,用一个也字。 只是这种段子,在这个时代着实超前了些。 本来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诉诸于口,就让林黛玉羞的见不得人。 好在贾环心疼她,借口让她去取茶,让她避开了。 等林黛玉红着脸离开后,赢杏儿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 贾环呵呵一笑,伸了伸手。 赢杏儿瞪了他一眼,到底执拗不过他,还是靠了上去。 只是,相比于林黛玉温柔小意的关爱,赢杏儿就霸气的多,她臻首伏靠在贾环怀中,轻声道:“我派人四处探查,顺着那些口舌之辈,终于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找到了一个源头…… 环郎,你猜是哪个在背后肆意诋毁咱们?” 贾环淡淡嘲讽一笑,道:“是苏州赵家那个赵德成吧?” 赢杏儿哼了声,道:“正是那个老混帐。他家的日升钱庄,做了那么些坏事,环郎没有将他赵家全部抄家已是容情。 他竟不知好歹,暗恨在心,让人四处散播谣言,影响极坏! 环郎,不要再留情了,拿下赵家,将他满门流放三千里! 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再继续使坏。” 贾环手揽在赢杏儿较林黛玉丰腴许多的腰肢上,缓缓摩挲着,笑道:“区区一个赵德成,算得了什么? 不是他,是江南所有的文人,是他们想趁着这个机会,对我进行反弹报复。 我杀了顾千秋,又在江南打了那么多士子的脸。 江南士绅拿我没法子,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我丢把脸,吃个大亏…… 不管是流放还是杀,都是止不住的。 他们多半还会嘲讽一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赢杏儿闻言,皱起眉头道:“那该怎么办?” 贾环笑道:“多简单的事,自古以来,除却少数几个有华夏气节的文人外,其他哪个,不是蝇营狗苟谋利之辈? 元时蒙古,女真时鞑子,哪个不是给点甜头就跪去喊主子爷爷? 他们能给利,我也不小气。 不过是,以利诱之罢了。 杏儿你瞧好吧,等撒些诱饵下去,有人尝到了甜头后,一切反动派,就都变成了纸老虎!” 看着贾环脸上洋溢的自信和坚定的眼神,赢杏儿明亮的大眼睛忽然变得多了许多水色,在贾环“茫然不觉”中,吻上了他的口…… 女人对男人最痴迷的爱情,就是崇拜和欣赏。 显然,能让赢杏儿产生这种爱情的,唯有贾环。 ……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土鸡瓦狗尔! 金陵马府街,状元里。 一座精巧的三进宅院内,正堂上,满堂青衿。 皆是当今江南士林科场之上,有名有姓的风云士子。 也是半月前,纠集一起,妄图冲击慈园的那伙人…… 他们因为长辈求情,家族效忠于贾环,所以得到了宽赦。 未被剥去身上青衿功名,但也被禁考一次。 会试三年一举,被禁考一次,也就意味着蹉跎三年。 这对他们而言,何止残忍。 尤其是解元、亚元等五经魁首,过了今科,下一科也就过气了。 一般而言,解元都没有落第的可能。 南直隶解元更是新科状元的有力争夺者。 可过了这科,到三年后就成了昨日黄花,风光不再了。 这对志向科场扬名的诸人而言,不异于为杀人父母,断人财路之恨。 更恨者,是经过此事后,各自家族中对他们的态度。 虽然不至于冷落排挤,但那种明显的冷落感,却是那样的分明,也那样的让他们感到刺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贾环。 在他们看来,那件事中,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错。 他们原意不也是想为民伸冤,顶多是被奸人给哄骗了罢了。 他们也是受害者,何错之有? 偏生贾环为了拿捏他们背后的家族,才圈禁了他们,着实卑鄙可恨。 尽管他们背后的家族,多有警告他们不要再生事,可他们这些自诩为天之骄子之辈,又怎肯忍气吞声! “搞!就这样继续搞下去!!将那粗鄙武夫,彻底搞臭搞倒!” 堂上一面容白胖的士子,满面兴奋,面色隐隐狰狞的尖声叫道:“给咱们的恩师、同年、朋友还有晚辈们都写信,揭露那厮的真实面目! 告诉他们,谁和那粗鄙丘八往来,谁就是江南文贼,文奸! 谁就是见利忘义的小人! 谁就是和整个江南士林作对!” “唐浩,你此言何意?” 胖子之言,让堂内许多人都不满。 除却他没有丝毫读书人的仪态外,言辞亦是粗鲁不堪。 更惹人厌者,他还给许多家族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解元邓旭,亚元何庆之流,皆出自江南名门。 其后家族,也多与贾环合作。 唐浩此番大帽子一扣,倒是将众人差不多一网打尽。 方才呵斥之人,便是何庆。 他虽然被家族冷落,可到底还是何家之人,哪里容得下唐浩辱骂。 何庆冷笑道:“你苏州唐家的钱庄票号被抄,家业被没,无法和人家合作,你便在这里大放厥词。 当初你祖父,可是上赶着想要往银行里插一手的,你当我们都不知道么?” 唐浩闻言,面色陡然涨红,还想说什么,就听邓旭淡淡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族里和那人合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当谁愿意将自家的产业交出去,给人分杯羹吗? 何必说那样的话。” 其他人也都纷纷指责唐浩,出言不当。 唐浩也不傻,见惹了众怒,忙赔笑道:“诸位好朋友误会我的心了,我不是怪大家和那厮合作,我如何不知道各家也是被逼的?那厮那般霸蛮…… 我的意思是,大家万万不可让他那狗屁女儿街开下去。 弄了群卖皮肉的妓子婊.子,还想让大家伙去掏银子。 我呸!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邓旭轻摇折扇,道:“子言兄此话虽不中听,但却是一片诚心。 我等江南士子,绝不能容忍江南文华之地,被他弄的乌烟瘴气。 家族与其合作,是被迫无奈之事,不过敷衍了事,我等也不必强求。 但是,我等士林同道,却绝不可让他在江南立足。 他想以雨花街为试,想看看能否在江南大展凶威,圈地圈银。 官府无能,朝廷昏聩,但我等江南骨气,却绝不会让他得逞!” “说的好!” 一众士子纷纷附和。 有人道:“我继续给同年同窗写信,告诉他们那人的恶行。 江南家家读书,都是读书种子,知晓春秋大义,定不会不分是非。” 有人道:“我识得半缘春的赵老板,他是最尊重咱们读书人的。咱们可以将此事写成戏本,让名角儿去唱。 大半个江南的戏台班子都跟风半缘春的戏,他们一唱,其他戏班子也必定跟着唱。 如此,更能让江南百姓知道厉害。” “好!” 众士子们纷纷喝彩:“信良兄果然妙计!” 唐浩见风头被人抢去,有些不心甘,转了转眼珠子,忽地神色一动,阴沉一笑,道:“我听说那武夫最重内眷,讨了好些如花似玉的女人,连堂堂公主都被他收入房中。 咱们可以编纂一些他内宅的花事,传遍江南。 让人都知道,他家里到底都是些什么……” 话没说完,就被人连声喝住。 “你疯了!” 一人喝道:“你难道不知,此人最是呵护家人。为了家里姊妹,连皇宫都大脑了几回了。 你这不是在出主意,你这是想害死大家。 你当他不敢杀人?” 原本意动的众人一听到杀人二字,纷纷打了个寒颤,继而换了脸色,正言指责道:“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太过下作了些……” 那唐浩方才分明看到这些人眼睛一亮,准备附和,没想到转过头来竟骂他下作,差点活活气晕过去。 忽地,一书生犹豫不定道:“不知诸位同年,可曾听闻一消息……” “什么消息?” 唐浩巴不得赶紧过了这茬,忙接口道。 那书生迟疑了下,道:“我今日听说,那女儿街开业后,所有的商货,都打五折……” “慈周兄,什么打五折,什么意思?” 邓旭正喝茶,听闻此言,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妙,忙问道。 书生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慈园发布出的消息,女儿街开业三天,所有商货全部打五折,就是只用一半的价钱,就能买得商货。 包括在神京长安拍卖出天价的玻璃琉璃器具,还有宫锦云锦,甚至还有白瓷珍品。 另外还有些女儿家用的香水……” “胡说八道!” 邓旭陡然色变,厉声道:“你从哪听来的谣言?你知道这些物什值多少银子,半价,那要损失多少万两银子!” 然而,就听后面又有一书生道:“解元郎,这可能不是谣言,我家里因为要给那人供苏锦,那边要求降低些本钱,说是因为开业当天,只卖五成价。 倒比我们给出的价还要低的多……” 后面再一人道:“原来这是真的,我也听到这个信儿了。 听说一人高的玻璃镜儿,在江南足足要卖五十两,可女儿街开业那天,只要二十两…… 还有白瓷……” “够了!” 邓旭面色铁青,一把将折扇拍在桌面上,厉声道:“莫非区区蝇头小利,就乱了尔等圣道之心不可? 他坏我等进学之道,难道就用几个减了二十两的银子,就收买的你们不再计较?” 众人闻言,喧嚣顿时沉静下来。 但是,不少人都面色微妙…… 剥夺一次会试机会,对邓旭何庆等人而言,自然是痛苦万分之事。 可是,对于普通举子,真算不得有多大的损失…… 大秦开国百年来,积累下数十万生员秀才,也积累下数万多举人。 但每年能金榜题名者,算上三甲同进士,也不过区区三百人。 再加上南直隶竞争之惨烈,除了五经魁外,基本上没人敢说必中。 许多举子靠后的,差不多都清楚,自己平生会试无望了。 既然如此,拖三年,又如何? 他们之所以跟着邓旭、何庆等人闹腾,败坏贾环的名声,只是为了报当日圈禁之仇,以及夺女之恨罢了。 如今整个江南,都见不到多少好资质的妓家了。 如此,他们才会在这里使坏。 却不是因为什么坏了进学之道的仇恨…… 而仅仅是当日的那点仇怨,却不足以让他们放弃,半价精品。 不说别的,只要把那些玩意儿买到手,屯个三五月,再一转手,就是好大的利…… 总不能因为你邓旭何庆对贾环有深仇大恨,就断了大家的发财之路吧? 不过,面上大家依旧保持着对贾环的唾弃和喊打喊杀。 到了子时,夜色已深,没有妓家相陪,众人也没了夜宵的心情,就纷纷散去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后,何庆叹息一声,对邓旭道:“舒燕兄,此辈,多见利忘义之徒,不足以为信也。” 邓旭面色铁青,咬牙道:“可恨!不过,我等还要再尽力。我就不信,他能有多少银子往外去洒…… 另外,安排人去盯着,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做这个出头鸟,先派自己女人去那女儿街。 我奈何不得那恶贼,还奈何不得其他?” …… 慈园,逸云居。 在林黛玉小楼外间,贾环、赢杏儿和林黛玉三人围着一个烤炉而坐。 赢杏儿与林黛玉二女,笑着看贾环烤着鹿肉。 赢杏儿道:“不知外面那群人,知道你现在竟在做这个,会是怎样的心情。” “噗嗤!” 林黛玉巧颜一笑。 贾环一边烤鹿肉,一边不时看二人一眼,面色说不出的幸福满足,让二女既感到好笑,又觉得高兴…… 贾环拿起两串烤好的肉铺,洒好孜然香料,分别递给两人,笑道:“我管他们去想什么,他们也值当我去废心思? 土鸡瓦狗尔!” 林黛玉轻轻咬了口鹿肉,就将肉串伸到了贾环嘴边,贾环就着咬掉半串…… 林黛玉见贾环咬了满嘴巴的鹿肉,咯咯笑不停,感到一旁赢杏儿在笑她,俏脸一红,忙道:“环儿你在吹牛,之前不知是哪个愁眉不展的,眉头一直都皱着哩!” 贾环呵呵一笑,一边往烤炉上洒着细盐,一边道:“我考虑的不是他们,而是未来…… 江南的大布局和大策略都定了下来,也吸引了足够的江南世家加入,其余的若还让我这般忧心,那我养外面那些人,岂不是都白养了? 你瞧我,这几天是不是思考想事的时间,比在外面的时候多的多?” 林黛玉想了想,还真是…… 赢杏儿笑道:“林妹妹,到了一定高度,除却手中有直接的政务外,多半都是考虑的时候多于亲手施为的时候。” 林黛玉笑道:“不是说,宫里的皇帝每日里批奏折批一宿吗?” 赢杏儿面色淡淡一笑,道:“他那样的,古往今来不多见,也未必是好事。 前朝万历帝,三十年不临朝,大明在那三十年间,却是最盛的。” 林黛玉眼神微微茫然…… 赢杏儿见之一笑,道:“这些有的没的,你想它做什么?” 林黛玉也是一笑后,撂开了手。 就听赢杏儿问贾环:“如今加入你银行的那些家族,我瞧着许多人未必真心,他们多半打着别的主意,你也不理?” 贾环笑道:“在初期,我们要尽量团结接纳一切可以团结收编的力量,站稳脚跟,打出国门,立下大局后,再翻过头来,一一清算便是。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大江大河,并不会只容纳清洁的泉水吧? 咱们也一般,先收进来,日后慢慢净化便是。 来来来,不说这些了,快吃肉。 对于你们来说,最重要的可不是关心我做事……” “那我们该关心什么?” 赢杏儿胃口不错,林黛玉才吃了四分之一,她已经吃完了方才那串,从贾环手中再接过一串后,随口问道。 贾环嘿嘿一笑,道:“当然是关心给我生儿子生闺女啊! 我不是吓唬你们,等二三年后咱们回京探亲时,家里没十几二十个儿女,是万万没法交差滴!” “呸!!” 二女齐齐一啐,赢杏儿都羞红了脸,骂道:“你当我们是猪吗?” “噗嗤!” …… 千里之外,神京都中。 皇城,大明宫,紫宸书房。 北方早寒,江南只温凉之时,长安宫中业已升起了地龙火炕。 站在玻璃宫窗往外看,皇庭内的老树早已掉光了枝叶,光秃秃的站在那里。 隆正帝身着一身单衣,负手而立,细眸微眯,静静出神。 苏培盛躬着身,拿了件外裳悄悄走到隆正帝身旁,为他披上。 隆正帝回过神后,感觉到身上的衣裳,不由皱起眉头。 回头看向苏培盛,就想斥责,不过看到苏培盛不知何时已然全白的头发,心中一软,语气柔和了些,道:“你这老货,朕的上书房那般暖热,再披件厚重的外衣做甚?” 苏培盛谦卑道:“陛下,临窗处到底凉些。 宁侯走前,送给陛下那张方子时,再三叮嘱奴婢,万勿不许陛下着凉受风寒……” 隆正帝闻言,眼神一眯,轻声道:“那个混帐,最是多事。” 这话,连苏培盛都看出他的言不由衷。 一旁刚刚处理完公事的赢祥则直接笑出声来,道:“皇上,贾环这出京才一月,臣弟怎么感觉已经走了好久了。 整个都中都安静了许多! 也不知贾环如今在江南过的怎么样?” 隆正帝冷哼一声,没好话道:“那个混帐东西,他还能过不好?你难道没听到那个丑闻吗? 他把整个秦淮河畔的妓子,全都掳到慈园里去了。 这个混账,朕早晚揭了他那层皮!!” “哈哈哈!” 赢祥大笑不止,道:“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臣弟原就等着信儿,他会在江南闹出什么大动静。 想破脑袋,想了多少种情形,唯独没想过这种情形。 论荒唐,他也算是荒唐到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这话隆正帝反而有些不爱听了,道:“十三弟不可错怪他,他并非为了个人淫.乐才这般做的。 具体怎么回事,朕让赵师道把条陈给你。 虽然荒唐,但本心其实还是可许的。” 赢祥闻言,呵呵一笑,道:“哦?那臣弟就看看,这混小子到底闹的什么名堂……” …… 正文 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笑柄 层次不同,立足点不同,视野也就不同。 江南文人们苦心积虑为贾环谋划了无数恶霸的名声,都比不过他随意放出风声后,为他自己迎得的败家子名声。 传言,那女儿街其实是宁国侯贾环为讨内宅中自家女人和家中姊妹的欢心,怕她们闲着无聊,才特意置办的。 女儿街里只准进女人,连只公麻雀都进不得。 这可不是顽笑话,两个从宫中出来的老嬷嬷就守在街道口,没谁能逃得过两位老嬷嬷的眼睛。 若是有男的使坏进去,被抓住后,当场就要判个流三千里的罪过。 这些倒也罢了,关键是,传闻女儿街开业三天里,商货都按五折买卖。 何为五折? 就是半价,十两银子的东西,五两就能买到。 而且,多是些寻常市面上见不到的好东西,珍品! 那侯爷为了讨女孩子的欢心,真真是下了血本。 传言中女儿街一条街上,至少有上百万两银子的商货,尤其是玻璃珍玩,在长安都中都只能上拍卖场哩。 这一下,那位侯爷就要亏掉大几十万两银子。 不是败家子,又是什么? 这和往大街上撒银子都没甚分别了。 虽然后来又有人传言说,女儿街开业前三天,每个铺子里,前二十名客人才能买到半价商货。 但整条女儿街上门铺有数十近百家,各式各样的玩意儿都有。 无非是起早些,赶早去街门前排队罢了。 无论如何,都要去抢几件珍品回来。 这和白拾几十两银子一样哩!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进女儿街里买商货,必得先将银子换成一种专门的银钞。 说是,银钞拿着轻便,不似那黄白阿堵物,娇滴滴的女儿家,如何能拿得动? 呵呵,那位少年侯爷,当真是位有心人哩…… …… 银行的开业,不温不火。 至少在寻常百姓眼中,未起半点波澜。 只有当他们去购买一些商货时,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会告诉他们,从今儿起,本店只收银钞。 让他们去街口不远的银行兑换。 头一二回时,很有些百姓不解,嫌麻烦,骂骂咧咧,甚至宁愿不买东西,也不去兑换。 万一真金白银换了,买不着东西怎么办? 不过等十天二十天后,百姓们渐渐发现,他们兑换的银钞,果然能买到商货。 而且,还能用银钞去银行里再兑换回银子。 众人就逐渐发现银钞的妙处了。 轻便,精美,不用担忧银子里掺杂了铅。 银子有假的,可这银钞却没人能造假。 最重要的是,许多百姓们买惯的东西,如今除了银钞,竟无法再用金银买得到。 就这样,在不声不响间,润物无声中,银行如雨后春笋般,在江南铺设开来。 …… 腊月二十三,小年。 今儿,是女儿街正式开业之日。 自古以来,女儿国听过,却没听过女儿街。 不知有多少浪荡子,心里痒的跟什么似的。 就想混进女儿街里去瞧瞧,这满世界全是女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可这月余来,宁国亲卫却让太平百年的江南百姓,见识到了什么是铁血肃杀。 不知多少江南世家,因为不甘心钱庄票号被抄,不甘心家业被抄,想铤而走险,奋起反抗一波。 这些世家,不少都是出个京官大臣,出个文坛名士的名流家族。 然而,任何力量的反抗和阴谋,全部被宁国亲兵和两江大营,砍瓜切菜般辣手诛杀。 当真是人头滚滚。 整个江南都为之凛然。 消息传到京中后,不是没有御史喧嚣。 可是紧接着而来的,就是江南送来的罪证。 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全部齐全。 连抄家所得的赃银,也全部由两江总督衙门和巡抚衙门收入藩库。 这些银子,将会在明年春天,以皇家和朝廷的名义,用来兴修水利,铺路架桥,与灾民发放种粮和耕牛。 贾环不会沾染分毫。 这一点,倒是连和他敌对的御史文官们都不会怀疑。 那些人只是拼命弹劾他,一介武勋,无权干政。 纵然地方钱庄多有恶事,也不该由贾环擅自动手,坏了朝廷法度纲常。 连内阁首辅张廷玉都不大赞成…… 不过这些杂音,都被隆正帝强势镇压下去。 道理很简单,不破不立。 不以强权将地方上那些坑害百姓的吸血恶棍们砸个粉碎,靠地方官员去管,永远根除不了顽疾。 纵然有强项令出现,也不过是让那些地方豪族暂时潜伏起来。 待强项令升迁离开后,便会死灰复燃。 所以,只能靠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强行打个粉碎,让那些害人精再无起复的可能。 再者,贾环也不算武臣,他已经不再领军了。 而贾环也只是负责打碎那些混帐,其他的并不沾手,不算干政…… 京里的风波,被隆正帝的护短下被强势压下。 自此,大秦再无能掣肘贾环之人。 他杀起歹人来,也更加不留情。 不止将许多黑心钱庄家族之流杀的通透,连他们豢养的打手护院,都通通打杀。 顺带着还将一些地方上的破皮无赖市井混混,全部流放西域…… 一时间,整个江南的治安环境好了不知多少。 寻常姑娘夜里出门都不会遇到危险。 如此一来,又有哪个浪荡子,还敢逆其锋芒,犯贾环那活阎王的规矩? 一清早,天还蒙蒙亮。 距离昌盛的常府街十数丈外的雨花街街道口拐角处,便排起了长队。 大户人家的内眷,多是养在高门深院内,不见外客。 可寻常百姓家的女人,也要为生活操劳。 虽还达不到后世那般开放,但也不至于要避开一切外男。 有些小店只一家人操持,忙碌时,妻女帮忙端茶送饭,也是常有的事。 而赶早起来排队的,多是为了买到那五折的便宜珍品。 这样的人家,多是寻常百姓出身。 不那么忌讳抛头露面。 不过让她们没想到的是,别说还没进去的雨花街里头,就连街道口附近,都没有一个男人路过。 偶尔看到几个男丁,还都是仆役打扮,牵着马车或者抬着软轿,护送贵人而来。 但也都是始终低着头,距离街道口远远的就换了健妇上阵后,便全都消失不见了。 贵人们在马车软轿内暂时不下来,只打发了婆子或是丫鬟到人群里排队…… 如此,这往日里也算繁华的偌大街道,竟真的都是女人。 这种感觉,让人新奇不已,也兴奋不已。 三个女人便如同一群鸭子,这几百个女人,就如同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鸭子…… 谈论的话题也是五花八门,不过多是讨论雨花街里到底有什么商货。 “听说,里面有上好的苏锦和云锦哩!我家闺女就要出阁了,若是按平日里的价钱,卖了我都给她置办不起苏锦的嫁妆。 可如今打五折,只要半价,豁出去也要给她办一套锦绣行头!” “我倒没有女儿出阁,不过我听说,里面有玻璃器镜,足足一人多高哩!往常听人说,要三五十两银子,了不得。 今天我再看看,要是二十两,我就买一个回去! 这位大姐,你要买什么?” “我是陪我家太太来的,太太听说女儿街里有上等白瓷。 白瓷,你们晓得吧,那是宁国侯家里特产才有。 如今,除了宫里和都中几家国公府,内阁几位宰相家里,外面根本就没有! 也是我家老爷听说后,才让我家太太来看看。 若真有,我家太太也要置办一套哩!” 这一嬷嬷这般一说,周围登时轰然一片。 她们一辈子最远怕也是只出过金陵城,只在戏文里听过皇帝和宰相的名字。 却不想,如今竟可以看到皇帝和宰相家用的瓷器是什么样的。 一群中老年妇女,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唉,你们都听说了吧?这女儿街里面,从伙计到掌柜的,全都是秦淮河畔的妓家出身,脏的很哩……” 一妇人忽然“悄声”道。 人群中一位一直都没开过口的中年女子忽地看了过来,冷笑道:“她们脏?没被那位侯爷抢走前,这天下哪个男人不想去碰他们? 连那些解元、亚元,文曲星下凡的人物,还有总督巡抚那等大官老爷,都是她们的座上宾。 那会儿怎地没人嫌她们脏? 怕是在那些男人眼里,咱们这些黄脸婆才是脏女人。” 周围诸多女人闻言,心中的八卦之火顿时转换为熊熊怒火。 一妇人咬牙道:“这话说的在理,都是些没出息的夯货…… 说起来,咱们还真该谢谢那位侯爷做下的好事! 我家里那位也是读书人,靠了一二十年,头发都快熬白了,才终于中了举,有了活路…… 这些年,老娘一直在他家里任劳任怨,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还要磨豆腐给他攒科考银子。 这一磨,就是二十年,从当年桂花里的豆腐西施,磨成了豆腐脑。 他倒好,中举没两天,家里日子刚有了些起色,竟嫌弃起老娘来,成日里往秦淮画舫上跑。 若不是那位侯爷抄了那些画舫妓家,他指不定还在那里厮混!” 之前说脏的那个女人,犹豫了下,道:“可那些女人着实可恶,我们若来捧场,岂不是便宜了她们,给她们送银子?” 此言一出,周遭妇人登时打起鼓来,面露犹疑…… 旁边一直盯着那人的中年女子冷笑道:“你难道没听到风声?” “什么风声?” 那女人一怔后问道。 中年女子道:“如今整个江南的妓家都被那侯爷养着,那是多大的开销,一日里怕就要花去成千上万两银子。 所以我听人说,这个女儿街成了就罢,若是不成,日后还要放这些女人去自谋生路。 她们会做什么? 连女红都不会,只会勾.引男人。 她们若是没生意做,自谋生路,八成又要做老一行。 那位侯爷之前说过,自己愿意做表子的,就是自甘堕落的女人,他也不管。 到那时,哼哼,咱们家里的爷们儿怕要高兴死!” “老天爷,怪道我家小叔一直劝他大哥,不许让我来买女儿街的东西。 我原道他读书读迂了,连撒在大街上的银子都不晓得捡。 如今看来,他是有心思呀! 他平日里最爱逛秦淮画舫,舅姑留下那点银子,全给他败完了,他竟还不死心!” 其他妇人也都大惊失色,确认了消息后,登时坚定下心来,并重新盘算起预算和要购买的商货来,咬紧牙也要多买些。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那群狐媚子回去,同她们抢男人了! 那些官太太的近身嬷嬷和丫鬟们,更是一片鸡飞狗跳,纷纷火急火燎的将这一消息传回。 等得到信儿后,那些官太太贵妇人们也都在马车和轿子中坐不住了。 左右街道上连只公麻雀都没有,她们索性就下了马车和轿子,亲自上阵打听起消息来。 任何话从妇人们的嘴里过一遍,那必然要夸大十倍。 等传了一圈最后传到官太太贵妇人耳中时,就变得更恐怖了。 许是那些百姓妇人故意使坏,竟告诉她们,若是女儿街里的商货卖不尽,赚不到银子,那位侯爷就要把那些妓家重新拍卖,专卖给达官贵人和富商,让他们带回去当小老婆。 这些妓家从小就被培养如何伺候男人,到时候家里的良家女人如何是她们的对手? 到那时,就更惨了哩! 还不早早入佛堂理佛,说不准,连宠妾灭妻的事都会发生…… 官太太们悚然而惊后,自觉人少战斗力有限,又派人急速将消息八百里加急传给其她官太太或贵妇。 就这样,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的在金陵贵妇圈子里传散了开来。 故而,等到女儿街街道门楼正式开放时,为首的,便是无穷无尽的贵妇海洋。 汹涌而入! 邓旭、何庆等江南士子,在雨花街对面的酒楼高处看到这一幕后,险些没从五楼掉下去。 他们想过那个五折减价会有威力,但却没想到会有这般大的威力。 等到他们打发在雨花街街道口打望的婆子回来报信,说连他们各自的婆娘都出现在了那里,面对众人怪异透着鄙夷的眼神,邓旭、何庆两人,生生气的昏了过去。 因为他们二人方才还在破口大骂,那些妇人的男人,必定都是些见利忘义,为了蝇头小利连心中圣道都不在乎的小人,注定难成大器。 然而如今,他们却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 ……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章 极有道理 夜幕时分,一架架八宝簪缨马车在宁国亲兵的护卫下,流水般驶入慈园。 入了正门,亲卫便散去,由候在门房处的小厮牵马。 过了仪门,连小厮也散去,再由健妇引车,一同去了惠安堂。 疲倦,但兴奋。 每个从马车上下来的人,面上都浮现着这两种神色。 即使强势如赢杏儿,柔弱如贾迎春,亦都是如此。 连她们身边各自的丫鬟,都一个个合不拢嘴…… 眼睛里犹自倒映着银钞的影子,发财啦!! 贾环刚与众人开完会,讨论银行尽快展开放贷业务,将将散了场,听到前面的动静,便迎了出来。 “哟!咱家的富婆们回来啦?您几位养家辛苦了,快快里面请!” 看着贾环跑堂小二一般贼眉鼠眼的模样,众女儿家一天的劳累似都不翼而飞了。 再听他的话,连丫鬟们都与有荣焉的咯咯笑出声。 这年头,家里的爷们儿为何一个个都是大爷? 不就是他们要为全家的嚼用负责,赚银子吗? 史湘云因身世的关系,虽生性恢宏,不计较不自怨,然而对于能赚得银子,却是最兴奋的。 她明亮的大眼睛里眼光波动,眉飞色舞道:“环哥儿,在家里有没有听话,有没有做女红?” 一副养家大爷做派。 众人不禁大笑。 贾环多会捧哏,低眉善目道:“回大爷,奴家今日绣了好几幅观音送子的帕子,一会儿送给几位劳苦功高养家的大爷,爷们要多努力呢……” “呸呸呸!!” 所有在场的女儿家都连连啐他,尤其是看他那娘儿们兮兮的模样,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唯有小吉祥哈哈大笑的快抽了过去。 众人纷纷红着俏脸,笑骂不止的从庭院内进了正堂。 贾环还当真抢了丫鬟们的活计,挨个斟茶倒水,伺候妥帖。 丝毫看不出,他自己其实已经两三夜都没睡了…… 但是大家都知道,尽管心知他武道精深,几日不眠不休也不干碍,可是看着他这般小意的服侍,家里还是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连疲乏的精神都因之而暖洋洋的。 “好了,你也坐下吧。” 赢杏儿见林黛玉几个心疼不已,又不好当她面先说话,便笑道:“你也真是,非要定在今日开业。 哪怕明日也行啊?” 贾环故作不觉,道:“这是缘何?今日可是黄道吉日啊! 我寻了夫子庙的天算子算了卦,他说周年三百六十五,唯独今日是大富贵之日! 凡是和今天相干的人,都是最帅最俊最标致的人,能发大财大财大大财……” 赢杏儿平生见不得浪荡子,却独爱贾环的不正经,看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大笑不止,啐道:“环郎,你真真是…… 和今日相干的人,到底俊不俊两说,但面皮一定是最厚的!” 今日,是贾环的生日。 赢杏儿说罢,贾迎春便满面笑意的站起来,从身后司琪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走到贾环面前,送给他,柔声道:“环弟,姐姐给你道喜呢。”说着,一个万福福下。 贾环忙接过贾迎春的礼,许是欢喜傻了,也一个万福福了下去…… “噗!” 连贾迎春这等柔顺的性子,都当场笑喷了出来,其她人更是愈发笑的不像。 史湘云干脆“咕咚”一声带着椅子仰倒在地毯上。 林黛玉、薛宝钗一众人也都笑出了眼泪。 “环弟啊……” 贾迎春俏面上腮若凝脂,满是红晕,盈盈杏眼中满是嗔怪的唤了声。 贾环呵呵笑道:“姐姐在女儿街过的可还欢喜?” 贾迎春轻轻点点头,道:“极好呢,好似……终于有用了般。” 贾环笑道:“那日后女儿街的锦绣生意都交给姐姐管着,不过要多配几个助力。像司琪那样没文化的,帮忙做打手就好……” “三爷!!” 贾迎春听贾环戏谑之言,又忍不住笑出声,她身后的司琪却差点气出个好歹来。 贾环不理,当面打开了包裹,就见是一套崭新的宝蓝色锦衣华服,和一双鞋袜。 他便当着众人的面,脱掉了身上那件,将新衣换上。 满堂人笑骂他无耻,但也见怪不怪了,她们私下里见过更无耻的……转过头来,又赞起贾迎春愈发手巧了。 贾迎春带着司琪回座后,其她人也有当场送的,也有说没准备的。 说没准备的,必定都是准备回房再送,哪里瞒得过旁人,就被人“耻笑”了去。 一时间好不热闹。 最后,一直没出声的赢杏儿道:“咱们换个地儿去高乐吧。” 贾环都一怔,道:“这个时候?” 赢杏儿笑道:“我让人买下了汤山温汤送给你当生儿礼。 今儿大家都乏的紧,不若一起去浴一浴,也好解解乏。” 贾环哈哈一笑,见众人眼睛都亮了起来,道:“你们杏儿姐姐最是大手笔!只是远不远?” 赢杏儿道:“最多一个时辰的路,浴完后,歇一宿,明儿一早回来就成。” 贾环做主道:“那成!不能辜负了你的好意! 好了,大家都去拿泳衣,我让前面准备一下,一柱香后就出发!” …… 距离金陵城外二十里外的汤山上,烟笼蒙蒙。 汤山上,大大小小,好好坏坏有数百处温泉。 随行的亲卫车夫们,在最外围的汤池子里轮流受用,再上一层,则是随行的嬷嬷们。 再往上,更好些的池子,则由主子们的近身婢女们享受。 最好的两处大汤池子,则由一干贾家姊妹们受用。 汤山温泉的池子里,贾环几个妻妾分在一处大池子里。 贾迎春、贾惜春并薛宝琴、小吉祥、香菱还有闲云、妙玉、尤氏、秦可卿几人,另在一处。 划分的标准简单,有过肌肤之亲的过来人,混在一起,没有的,或者装作没有的,就先候着。 在礼数上来说,这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小吉祥本来不乐意,可看到尤氏、秦氏、薛宝琴也只能分到这边,便只能认了…… 夜里外面的气温凉些,水汽也就愈发蒸腾。 竹屏帷帐环绕,玻璃风灯点缀。 恍若仙境。 赢杏儿慵懒的靠在玉壁上,单手捧起一鞠泉水再顺着白玉的臂膀流下,淡淡沙质的声音道:“自南朝梁武时,汤山温汤便被封为御用圣泉,为皇家专用。 汤山温汤,品质更在甘泉宫内的温汤之上。 前宋王安石曾有诗云:寒泉诗所咏,独此沸如蒸。一气无冬夏,诸阳有废兴。人游不附火,虫出亦疑冰。更忆骊山下,乘然雪满塍。 所言者,便是此处。 如今我等在此,古人却已作古千年。 真真是……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惟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不得不说,有的人,真真是天生的贵气。 气质倾城。 论颜色,赢杏儿只能算是中庸。 若非一双明亮如骄阳的眼睛,能让人见而忘俗。 她必然会泯然于众。 然而,此时这一身的气度,淡淡的慵懒中流露出自然的华贵,却轻易便让人倾倒折服。 再加上不娇不媚不做作,却十足的能拨动人心弦的嗓音…… 贾环的一众妻妾,此刻都变成了赢杏儿的小迷妹…… 连之前曾被赢杏儿厉声训斥过的薛宝钗,此刻都不禁为她的气度和学养所打动。 “杏儿姐姐,你当初怎么会相中环儿的?” 林黛玉透着氤氲白气,看着赢杏儿缥缈欲仙的姿态,怔怔问道。 “呀!” 话刚一出口,林黛玉就娇声惊叫了声,待看清身边作怪的人,羞恼质问道:“你多咱过来的?” 贾环黑着脸,伤心道:“就在你一直暗恋杏儿的时候!好啊林姐姐,我没想到,你……你竟然变了心!” “噗嗤!” 林黛玉笑喷,得意道:“极是哩,我就是变了心。要是杏儿姐姐是公子,我必然跟了她去!” 赢杏儿哈哈笑道:“我不是公子身,你也可跟了我去。” 贾环闻言面色更黑,咬牙道:“今晚你俩等着!” “呸!” 林黛玉大羞道:“环儿你疯了!” 其她人也纷纷啐他不要脸。 赢杏儿小觑之。 贾环冤枉道:“分明是林姐姐先欺负我,说什么当初杏儿怎会相中我的……” 林黛玉理直气壮道:“本来就是!我等这等俗人跟了你也就罢了,可杏儿姐姐神仙般的人物……这世上,我竟想不出有何人能配得上她……” 贾环不服气道:“不就是做了首诗吗?” 薛宝钗不忍直视道:“环哥儿,那首诗是唐人李青莲所作,名唤《把酒问月》。” 贾环愈发嚣张,道:“原来连诗都不是杏儿所做,林姐姐,你傻了吧?别让人哄了去!” 林黛玉笑道:“你才傻了呢!不信你问问云儿,她是不是也同我一般做想?” 贾环见史湘云侧目瞧着他,似笑非笑,果断不自取其辱,道:“我不问她,她也傻乎乎的!我去问小吉祥去!” “哈哈哈!” 连在人前一贯清冷的公孙羽都跟着大笑起来。 笑罢,就听赢杏儿淡淡道:“这世上,唯有环郎,能让我敛尽风华,素手调羹为君顾。 咱们多是大家子出来的女孩子,当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利益多过亲情,算计多过温情。 都中豪门无数,公侯伯府那么些,却唯独环郎,能把家营造成一个真正的家。 因此,我独爱他一人。” “啪啪啪!” 就在众女孩子沉醉于赢杏儿所言时,贾环鼓起掌来,道:“这番话,比这座山当生儿礼还贵重! 好,说的好! 极有道理!” 众女:“……” …… ps:江南篇不多了,就要进入最后一部分了……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哄! 温泉是不能泡太久的。 虽然舍不得泉水里温烫的感觉,可众人泡了一炷香功夫后,还是纷纷出浴了。 然后就便宜了贾环…… 因为浴完温汤后,规矩是要按摩的。 一家人在这里,就没让仆婢们上来。 除了贾迎春、贾惜春和妙玉、闲云等人外,其她人都由贾环代劳。 温汤池子边有专门的竹楼,专供贵人休息。 对于贾环的按摩,赢杏儿坦然受之,眯着眼睛想事。 天生的大爷命! 连贾环肆无忌惮的狠吃豆腐时,也不过微睁开凤眼,目光嘲讽…… 眼神之意,你那么多老婆,还玩这一套? 气得贾环恨不得当场正法! 林黛玉则是咯咯笑个不停,其实往日里她也常受贾环按摩,却不晓得今日为何这般好笑。 笑着笑着,气氛就上来了。 那一双冬泉蒙雾般的眼眸,真真勾魂夺魄,妩媚妍丽之极。 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岂有不想的…… 不过却也知道这会儿不能动真格儿的,因为一会儿大家还要去另一边花厅里用餐。 若是让人瞧了去,贾环倒无所谓,林黛玉却是没法见人了。 贾环就一边按摩,一边吻了好久…… 史湘云就有趣的多了,贾环碰一下屁股,她就反手一巴掌。 再碰一下,就再一巴掌。 等贾环再得寸进尺些,女侠便红着脸翻身而起,反将贾老三按在榻上,好一通拳头伺候。 将贾老三打的大笑不止,两人又滚成一团…… 就这般,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风采。 当最后贾环带着红透脸的薛宝琴出来后,不知多少双眼睛满是深意的觑了过去…… 赢杏儿好笑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招呼大家落座。 今儿算是她的东道。 席面上摆着的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珍馐佳肴。 都是些江南小菜,绿丝丝,红浸浸。 只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 实在是这世上各般美味,大家就没有没尝过的。 各省的各种大菜,甭管是不是时鲜才有,贾环都会让人折腾过来,寻与她们吃。 倒是这一席面的家常小菜,好些日子没吃过了。 连米粥都不是往日里的碧粳精米,就是寻常的白米。 赢杏儿笑道:“环郎常说,偶尔用些粗粮粗菜,对身子好。 可我看他,恨不得将世上最精细的珍馐拿来每天吃,哪里舍得给你们吃什么粗粮粗菜。 今儿我做回坏人,虐待虐待大家,就吃些家常饭吧。” 众人听着有趣,史湘云道:“可见这是顽笑话,这些菜看起来就好看,哪里是粗菜?比环哥儿寻来的那些强的多了。 瞧他整日献宝似得折腾,不是弄了个王八的脑袋,就是弄了个地精的腿子。 唬都唬死人了,谁敢吃那些?” 贾环叫屈道:“那可是真真大补的好东西!再说,那也不叫地精,那是穿山甲……”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 林黛玉都受不住了,嗔道:“以后再莫将那些东西做来吃,想想都瘆得慌。” 贾环无奈点头,一旁小吉祥“悄悄”道:“三爷,以后咱俩单独吃……哎哟!” 没说罢,脑壳上就被林黛玉敲了个瓜崩儿,虽然不痛,可机灵鬼小吉祥还是抱头叫了声。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敲的多重她还没数? 赢杏儿笑道:“好了,都落座吧。 这是半山厅,倒和大观园的凸璧山庄有些像。 只是江南夜晚没北面爽利,蒙了层纱似得。” 说着,她竟亲自拿起一把筷子,挨个分发。 众人忙起身,哪里还敢坐着。 赢杏儿道:“这会儿子都是自家人,连丫鬟都没放一个上来,唔,小吉祥子出外。 总之,就不要多礼了。 东道总要做全了才是。” 话虽如此,可众人们还是坐不踏实。 不是每个人都有贾环那般粗神经,能无视皇权的分量。 贾环见不是个事儿,就抢过赢杏儿的活儿,笑道:“还是我来伺候诸位姑奶奶吧!都劳苦功高呢……” 众人这才放下心,笑了起来。 史湘云接过筷子后,双手持着,相互敲了敲,抿嘴笑道:“也不知今儿咱们共赚了多少银子?总有几万两吧?” 小吉祥吹牛,道:“几万两忒少了些,至少得几十万两!” 赢杏儿没好气道:“你懂个屁!今儿是卖的多亏的多!” “啊?” 众人登时全都怔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赢杏儿。 然后又齐刷刷的看向贾环。 贾环正好分完碗筷,笑道:“帐不能这么算,虽然账面上,或许会亏那么一点。但实际上,那些白瓷玻璃的成本价,低到可怜,还是暴利。 最重要的是,咱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银子,至少不是为了赚眼前那点银子。 女儿街是我手中的一大利器,我要用她打破天下各大名城的市场。 等时间久些,做出名堂来,不用二三年,那就是咱们手里一条流着金山银海的金河。 而且还不止如此…… 女儿街里每一间商铺里的每一件商货,都代表着数位甚至是十数位工人的劳作。 也就解决了这数位甚至是十数位工人和她们家人的生计。 等女儿街遍布天下各城,你们想想,能让多少贫苦百姓有一存生的活计? 又能养活多少家庭,孩子? 所以,你们今天的功绩,远不止赚那些银子那么简单。 你们都有大功德,都是女菩萨!” 一众人辛苦一天的成绩,原本以为是白做了,甚至是亏着在做。 正在沮丧,却没想到,她们的功劳竟那样大…… 连小吉祥都怔怔道:“三爷,是真的?” 贾环笑道:“若是没有咱们做这女儿街,你说说,我从秦淮河边救回来那么些姑娘,该怎么办?总不能就那样养着吧? 她们又没有其她的求生能力,连女红都做不得。 若是就这样放出去,怕日子会过的很惨。 可如今,你瞧瞧,她们可还快活?” 小吉祥咯咯笑道:“那些人真有意思,把东西卖了后,回到屋子里又蹦又跳的,高兴的什么似得。” 贾环笑道:“她们那样高兴,不是因为她们没见过银子,而是因为她们发现,不被人欺负,也能有条活路,还能活的很好,所以她们高兴。 如此,你有没有觉得也很高兴?” 小吉祥思想境界到底不足,莫名其妙的抓了抓脑袋,道:“她们高兴,我高兴个啥?” “噗!” 众人见贾环黑了脸,登时纷纷喷笑出声。 但她们都懂了,她们做的事,是真真的大好事。 是真的有大功德。 不提贾环之前说的那些利国利民的大功劳,单为那些不幸女孩子寻一条清白的活路,就已经让她们一万个自豪了。 既然是这样的大事,众人也都认真了许多…… 林黛玉正色道:“环儿,咱们在金陵做罢,还会去其他地儿做吗?” 贾环笑道:“当然,只做一处,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像金陵、都中这样的大城,就做大些。 其他的小城,就办小些。 只是不管大城小城,都要咱们这几年亲力亲为。 让女人出面做事,建一个只准女儿家才能去的街,不晓得有多少老夫子大骂,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其他人做不好这个,只有咱们亲自去做。 每到一地,救一批人,教会她们算账,买卖商货。 再将皇后娘娘亲笔书写的女儿街建成牌坊,立在街口,就算一处了。 江南那么些城,咱们可有的忙喽! 你们怕不怕累?” “不怕!” 林黛玉、史湘云等人脸上,甚至蒙上了一层善良圣洁的光芒,果断应道。 能力所能及的救得了天下那么多女儿家不再受苦难,不被那些臭男人肆意欺负,不被可恶的青楼大份额抽成,以至于到头来,连看病吃药的银子都攒不下,凄惨病死…… 她们怎会不为? 这些日子,她们不知听了多少青楼女儿家的悲惨事。 那一个个被男人玩弄至死的女子,那一个个被人哄骗,骗财骗色而死的可怜女子,不知让她们落了多少泪。 若非后来贾环翻脸,指着那十二花魁的鼻子一通大骂,严禁她们再说过去的惨事,不然就送她们回去继续做花魁。 林黛玉怕是又要回到前世的泪美人…… 虽然这些故事被禁止了,林黛玉她们也不再在贾环面前流露出伤感来,可不代表她们心里就不再想这些事。 那些女儿家的惨事,只是被压在心底罢了。 如今,她们得知可以帮到天下间那么多苦难的女孩子,不再悲惨,她们怎会怕累? 累点又何妨? 连小吉祥和贾惜春都握着小拳头,一副誓师出征的模样。 终归到底,这个世上的女儿家,心底深处都有那么一抹不安的感受。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要知道,很有些沦落青楼的女子,当年何尝又不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 她们虽不认为有朝一日她们也会落到那个境地,但如果世上的女儿家都不用再受那样的苦,最好。 唯有赢杏儿清醒着,面色古怪的看着眼神隐隐得意的贾环。 真真是了不得…… 光这份哄女孩子心甘情愿为他做事卖力的嘴巴,就算不是侯爷,也能做个吃软饭的白脸儿活的滋润! 女儿街分明是贾环为了壮大银行根基,才开展的一项圈银子充实实力的经济之道。 正如他之前所言,那分明就是一条流金淌银的金河。 而那些青楼女子,更是这世上仅有的愿意抛头露面谋生的女子。 她们只不过是被抢来,为贾环所用,给他赚银子。 然而,居然被他升格到功德菩萨的境界…… 偏偏还没法拆穿。 且不说不忍破坏众人心中这一美好的功业和功德,再者贾环这番解释本身没甚太大疏漏。 他说的那套居然能圆的过去…… 赢杏儿啼笑皆非的暗自摇摇头,心中笑道: 何苦去做这个恶人? 能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也是幸福的。 ……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年礼 神京西城,公侯街,荣国府。 自打贾环带着整个宁国府,和园子中的大部分姊妹离京后。 不止宁国府门前彻底清冷下来,连寻日里常往荣国府请安的人,都一下子少了许多。 毕竟传闻中,贾环是因为被那位所忌,才被放逐出京的。 到底是什么样个下场,还能不能回来,谁又能说得清? 大家都开始观望起来…… 等到贾环在江南将整个秦淮河畔的妓家全部抢回慈园后,大家便认定贾环纨绔本色爆发,并且彻底自暴自弃,人已是废了。 贾家门前就更是连鸟都不愿往近前飞…… 对于曾经那些“旧交”府第,忽然间都不上门了,贾母倒没什么失落。 自先荣国战殁后,风风雨雨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情冷暖她没经历过? 自然不会因为眼前这些短视的家族不亲近了,就不高兴。 贾环虽然离京,可牛家、秦家、温家几家的诰命,却时不时的来坐坐,说些家常话。 这就足够了。 就算那些往日里闹腾的人不来了,可贾母在家里,照样高乐顽笑。 每日里不是与薛姨妈鸳鸯等人抹骨牌、叶子牌,就是与宝玉、探春、王熙凤等孙子孙女去园子里逛逛,看看冬景。 间或里,也会教教贾探春持家的秘法儿心得和规矩。 日子过得自得其乐…… 享福受用了几十年,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贾母却从不会让生活单调下来…… ……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窗花。 到了这一日,荣国府上下已然焕然一新。 衣着鲜亮的仆婢小厮们重新油了桃符,贴好了年画和对联。 宁国府虽然无主子在家,却也不好空着,不吉利。 因此贾母打发了贾琏,去把宁国府上下也里外清扫收拾一通,好沾沾年节喜气儿。 况且,到了三十那日,还要开宗祠祭祖。 空荡荡的总是不像…… “也不知环哥儿他们,在南边准备怎么过年……” 荣庆堂上,正与贾母说话解闷儿的薛姨妈,忽然感慨了句。 一旁王熙凤高声笑道:“姨妈这是想姑爷姑娘了?” 贾母眼中也闪过一抹思念之色,不过还是笑道:“姨太太且放心,环哥儿是个会照顾人的,保管他们比咱们还热闹。 这会儿子,一家人准是在打年糕呢。 南边儿过年和都中不同,咱们包饺子,他们吃年糕。 有皇帝赏赐的慈园,他们一准把饭席摆在玄武湖上。”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呢,环哥儿最会照顾家里姊妹。我不过白担心,怕宝丫头性子不好,执拗了环哥儿。” 贾母等人闻言,知道薛姨妈是真的想闺女了,多半是薛蟠那个不省心的给惹的,便忙劝道:“再没有的事,宝姑娘最是懂事。” 贾母又道:“不知姨太太可打发人往南边送些年货给他们?” 王熙凤笑道:“定是少不了的,前儿我还听人说,姨妈准备了好几车年礼送到南边儿去了!” 薛姨妈笑道:“也不过是些寻常吃用的,本来打算和老太太这边一道送去,只是准备的琐碎了些,不好麻烦。” 贾母道:“这有什么好麻烦的?都是一家人。 我原是准备看看他们送给咱们什么,再挑几样给他们还礼。 可谁知这些孙子孙女,出了京就把我这老婆子给忘到瓜哇国了,连个年礼都不想着给我送。 也罢,我就让凤丫头挑了几样最便宜的送了去。 好好臊臊环哥儿!” 众人闻言大笑,薛姨妈却变了脸色。 这种事,说是怪儿子孙子,可板子一定会打到儿媳孙媳身上的。 若是背个不孝的名头,可不是顽笑的! 她忙道:“莫不是路上耽搁了?” 贾母笑道:“我不过顽笑,姨妈莫当真。 之前送玉儿她们去江南的婆子回来说,那一伙子小人儿如今都忙得不得了,说是在做大功德的事。 前面传来环哥儿抢了整个秦淮河的女人回去,都中多少人看笑话。 只道我贾家家风败坏,是败家之相。 可如今他们都知道了,环哥儿抢人,可不是为了他自己淫乐,而是慈悲心肠,救那些苦命人出苦海火坑! 帮那些女孩子脱了贱籍,还给她们找了个正经的活计存生,一下就救了几千人! 这是多大的功德! 自古以来,谁敢做,谁又能做到? 祖宗知道了面上都有光,比什么年礼都强! 玉儿、云儿和宝丫头她们都成日里帮环哥儿做大事,夫唱妇随,都是极好的。 咱们也就不必太苛责她们了。” 薛姨妈闻言放下心来,笑道:“再也想不到,环哥儿他们出京不过一月余,就做出了这样大的事,有能为的人,到哪里都是轰轰烈烈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老太太的年礼都不能忘。 若是真忘了,我就打发人去喊回宝丫头,给老太太磕头赔罪。” 贾母连连摆手笑道:“再没有的事,和宝丫头不相干……” “老太太,金陵来人了,说是替环兄弟送年礼的……” 荣庆堂内正说着,就见李纨带着随身丫鬟素云,满面笑意的走了进来说道。 贾母闻言一喜,道:“在哪里?” 李纨笑道:“外面好几大车南货,都是船送过来的,前面链兄弟在收着。 姨妈也有一份…… 还有四个婆子捧着盒子,说是单送给老太太的。” “快快叫进来!” 贾母满面笑容道。 虽然之前她说是不要太苛责贾环等人了,可疼爱的子孙辈出了家门,年节连年礼都不送一份回来,那岂是有孝心的? 贾母心里也不自在着呢。 如今听到有几大车年礼送来,还单有送她的,老太太这才落下心里的石头,欢笑满面了。 李纨让素云出去喊人,不一会儿,就见四个婆子每个都捧着几个长盒子进来。 先给贾母请了安。 贾母认出这几个都是宁国府的老人,一迭声的叫起后,先问道:“环哥儿他们都还好?” 为首的嬷嬷笑道:“三爷他们都好,慈园的风光也好,每日里忙罢,家里都是欢声笑语不断。” 贾母转头对薛姨妈笑道:“姨太太听到了,我就说定是差不了。” 薛姨妈笑道:“到底老太太见识足……” 贾母愈发高兴,又对婆子们说道:“之前家里回来的那几个,也说不清楚环哥儿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那个专门给女人逛的街,可是办起来了?” 为首的嬷嬷临行前都是得到贾环安排的,自然报喜不报忧,笑道:“回老太太话,都办起来了。可了不得呢,只头三天,卖出的货就有一百万两银子!” “喔……” 荣庆堂上那么些婆子丫鬟,连带主子们,纷纷惊呼出声。 贾母惊道:“有这么些?” 那婆子笑道:“只多不少!不过三爷说,这些银子并不是都是家里的。女儿街是银行的产业,里面皇家才占着大头。三爷见天的恼火,说悔不该当初给天家那么多干股……” 贾母大笑道:“这孩子……你回去告诉他,咱们这样的人家,富贵已极,还要那么些银子做什么? 只办这件事的功德,就足够了!” 那婆子笑道:“家里夫人姑娘们也都是这样劝的,三爷听她们的。”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贾母道:“这才是极好的,俗话说,家有仙妻,夫不遭横祸。嗯,定是宝丫头的功劳!” 薛姨妈闻言高兴的合不拢嘴,笑道:“宝丫头哪有这份见识?” 那婆子却也识趣,道:“是几个太太一起劝的,宝夫人也常劝。” 皆大欢喜后,贾母问道:“你们这抱的都是什么,一大摞的盒子,环哥儿这是又寻到了什么新鲜顽物儿?” 那婆子笑道:“老太太打开了就知道了!” 鸳鸯便下了高台,接过一个盒子打开后,见里面竟是一个画卷。 一怔后,回头看了眼贾母,然后将画卷打开…… “呀!” 入目后,鸳鸯小小惊呼了声,眼神瞬间温柔了起来,然后转身三两步上了高台,到软榻边对贾母道:“老太太您快看!” 贾母等人正惊奇鸳鸯的动静,听她这般一说,贾母忙看去,却见画卷上,一个活灵活现的贾环,正笑的无比灿烂的跪着行礼。 旁边还有一行字:“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见之,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王熙凤胆子大,从婆子手中又接过其他画卷打开。 有林黛玉等人万福请安的画儿,还有大家一起请安的。 这些倒也罢了,竟还有些顽闹作怪的话。 比如贾环贼眉鼠眼的模样,眼睛却瞥向一边…… 王熙凤自然不知道“滑稽”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却忍不住觉得好笑,大笑起来。 上头贾母正在伤感,听到她的动静后没好气的瞪了过来。 王熙凤八面玲珑,见之忙将那副画像送了过来,贾母见之,先是一怔,随即便喷然而笑。 凡是凑过来看的人,都大笑不止! 薛姨妈笑着奇道:“这种画儿,和往日里见过的画都不同,真真是神了,竟画的这般像!” 底下婆子笑道:“姨太太不知,这还是三爷出的主意,教四姑娘和几个善画的姑娘做的画。 来时三爷还专门教了奴婢,说这种画叫重形不重意,原先的画儿都是重意不重形。” 贾母等人点点头后,又看起其他画卷来。 有林黛玉和贾环嬉戏的,有史湘云和贾环打架的,还有薛宝钗教贾环读书的…… 总之,一幅幅都活灵活现,好似真人就在跟前一般。 这一看足足看了一二个时辰才算罢,贾母揉了揉眼,满意道:“真真是难为他们孝心了…… 虽说画是给我的,也拿去让他老子娘看看吧。 也是想的不得了……” 说完又补充了句:“看完再给我送回来。” 鸳鸯闻言一笑,应下,正准备收起,就见外面贾政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大明宫总管苏培盛。 苏培盛满面春风的笑着,进来先给贾母请了安,而后直言道:“太夫人,陛下听说宁侯从江南送回了些画像。 陛下也想看看宁侯在南边过的好不好,因此特意打发奴婢前来借几幅,带回宫里给陛下瞧瞧!” …… 破防盗章节, ,( )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惊喜 已近新年,虽然都中各衙门口规矩是要到大年三十下午才会封衙放假。 但实际上,过了二十三,各衙门口就基本上都处于闲散状态了。 除了边关十万火急之大事,其他庶务众京部堂官们一概不理,全部封存等年后再处置。 如今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给宫里上新年贺表。 然后等外省的督抚进京,大撒冰敬碳敬后,看看收成,再思量回家后能过个肥年还是瘦年…… 如此一来,送进宫里的奏折也就减少大半。 而忙碌了整整一年都不得歇息一日的隆正帝,也终于迎来了喘息时机…… 今日,隆正帝难得休沐一日,便在御花园内做东道,宴请皇后和忠怡亲王并张廷玉、郭琇,还有五皇子赢昼,忠怡亲王世子赢普一道赏冬梅。 算是犒劳一下这些人这一年来的辛劳,当然,赢昼和赢普就是打下手的。 临入园前,得到了中车府的密信,说贾环送了些自画像给荣国太夫人,极有趣。 隆正帝便动了心思,派苏培盛前去取来一观。 如今朝事愈发顺利了,各项清算京察都平稳而下,连敢阳奉阴违者都少。 因为除了张廷玉外,隆正帝又发现了一名极得他青睐的干吏,便是这位郭琇。 此人虽无张廷玉经天纬地之才的惊艳,但也极为不俗。 且有张伯行之操行,清廉,刚正不阿。 在忠顺王当权的二十多年里,郭琇始终一言不发,不阿附顺党。 因此坐了足足二十年的冷板凳。 直到隆正帝掌权后,他才一扫往日之沉闷,十日内连续上了二十八道折子,弹尽满朝忠顺余孽。 朝野侧目! 因而得以入了隆正帝的眼,短短数月,便从一七品科道言官,升为正三品的兰台寺大夫。 在张伯行入冬卧床后,郭琇就代其暂掌兰台寺御史阁。 升迁之迅猛,纵然当初的张廷玉都比肩不得。 其也不负隆正帝所望,初上任,便以极强硬严厉之姿,横扫兰台寺内的魑魅魍魉,厮混度日之辈。 又提拔了许多敢言敢为的愣头青…… 胆大包天,却是连隆正帝都照顶不误,反而愈发受皇帝重用。 圣眷日隆。 君臣一行人从汉白玉铺就的石桥上缓缓走过,一边说笑,一边赏着御花园内的数百株初绽冬梅。 张廷玉、郭琇皆是有诗才之人,隆正帝、忠怡亲王也都通文知墨,留下了几首咏梅之诗。 过了石桥,便登上了云岩亭。 数十黄门内侍和宫女昭容侍立在侧。 宫中内侍早已将此处亭轩下的地龙烧的滚热,周围又有翠障遮挡,不虞有寒风。 亭轩内分散着几处高几,帝后在上。 隆正帝不是多话的人,招招手,就让众人落座了。 正准备说一声“吃吧”,吃完了账…… 就见苏培盛带着个小黄门儿,急步走来。 隆正帝眉尖一挑,便没先急着开席。 见到这一幕,赢祥微微一笑。 董皇后、张廷玉等人也是见怪不怪。 “陛下……” 苏培盛捧着三个长盒上前,笑道:“都取来了。” 隆正帝不置可否的“嗯”了声,道:“就这些?” 苏培盛忙道:“其他的,多是宁侯与贾家内眷的画像,所以……” “哼!” 隆正帝不悦道:“这个混账行子,整日里就知道在女人堆里厮混,没半点长进。” 说话间,苏培盛已经打开了一个长盒,取出画卷,缓缓打开后呈现给隆正帝。 一旁的董皇后已经知道了这是贾环送给荣国太夫人的画像,和政事不相干,因此没有避讳,微微侧过身来,与隆正帝一并观看。 只这一看,就失了凤仪。 “噗嗤!” 帝后二人看的,正是贾环那张一脸意味深长的坏笑,斜着眼睛作“滑稽”状的画相。 因为写实的画法,当真画的活灵活现。 董皇后用绣帕掩着口,笑个不停。 隆正帝则是抽了抽嘴角后,骂了句:“这个混账东西,惯会作怪。”面色上到底还是多了分笑意。 说罢,将画递给了一旁好奇的赢祥等人。 赢祥生性和善,除了对独子赢普严厉外,对其他宗室子弟都是和颜悦色。 因此画一到他手上,赢昼打量了下隆正帝,见他正在看另一幅画,就悄悄溜到赢祥身边。 这小子天生一股憨劲儿,看到贾环那个模样,登时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直到隆正帝刀子样的眼神看了过来…… “皇上,看来贾环这小子还算有几分孝心,懂得彩衣娱亲。” 赢祥看着画儿,呵呵笑道。 隆正帝脸色却不大好,再将手中第二幅画随手又给了赢祥,冷声道:“他有什么孝心?朕看就是个没孝心的种子!” 赢祥闻言一怔,不懂隆正帝缘何忽然见恼。 却见一旁董皇后抿嘴偷笑,赢祥先松了口气,才低头看手中第二幅画,却是那副贾环大礼跪拜,给贾母请安的画。 赢祥本是极聪明之人,稍一想,就想出隆正帝不悦的缘由,他呵呵笑道:“这混小子,怕还不知道规矩。 外省的督抚,哪个不晓得早早给皇上拜年? 偏他年轻,竟忘了给皇上敬孝心了。 待日后回京后,皇上当好生与他算账。” 隆正帝不听还好,一听更来气,恼道:“他是忘了吗?他本就没这份孝心!” “陛下!!” 赢祥正准备笑着劝两句,就听一旁忽然传来一道厉喝声,截断了他的话,也把他身旁的赢昼差点吓一跟头…… 原本悠然家常的气氛陡然一转,肃然起来。 隆正帝面色纹丝不变,细眸却轻轻眯起,看向不知何故陡然发作的郭琇。 郭琇原本跪坐在高几旁,此刻站起身来,昂然而立,正色谏言道:“陛下乃天下人主,万民帝王。 宁侯,不过是一臣子。 他有何资格,让陛下以孝心而论? 陛下如此,纲常体统何存? 臣望陛下,慎言!”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纷纷一变。 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厮还真敢说…… 隆正帝更是当场黑下脸来。 豁达如唐太宗,也数次想诛杀人镜魏征。 更何况心性孤拐刚愎的隆正帝。 他可以容忍郭琇在公事上,存己见而谏君不折。 但却受不得在私下里也指手画脚,当场打脸…… 不过,到底还有几分容忍度,强忍不悦,冷哼了声,隆正帝道:“郭爱卿难道不知贾环于朕,于国朝的功绩? 他是极忠心于朕的,比大多数臣子都忠心。 也是真心为了朕,为了朝廷着想,并且做出让步的。 贾家自荣宁二公起,就大功于江山社稷。 他也每每助朕良多…… 朕以子侄爱之,何错之有?” 郭琇闻言,脖子一梗就想反驳,却被赢祥起身按住,压回了原座。 赢祥半是认真半是顽笑的说道:“瑞甫,这件事上,你就不要再做‘铁面御史’了。 你也是明白人,如今又执掌兰台寺,为皇上爱臣,除却铁面无私外,也要考虑更高的层面。 贾环身份特殊,所行大功于国和皇上,却又极懂事,居功而不傲,为了皇上和朝廷的大局,懂得急流勇退,不与皇上增忧。 又这般年幼,这样的孩子,皇上多宠一些,也没甚大不了的。” 郭琇并不敬服,还想说什么,一旁素来不主动开口的张廷玉难得出言道:“郭大人,此事陛下和王爷论过多次,我也被垂问过数回,皆以为,以陛下的法子去办,最恰当不过。 今日陛下难得清闲一日,郭大人就不要再多言此事了。” 郭琇见执掌大秦皇朝权力最大的三人,没一个赞同他,虽心中郁愤不已,到底还是收住了嘴。 他其实也知道,隆正帝宠爱贾环些,并没什么大问题。 贾环和前朝江彬之祸不同。 江彬仗着明武宗朱厚照的宠爱,飞扬跋扈,权倾朝野,心存不轨。 而贾环在这方面,却是极本分守规矩,从不将手伸入朝堂分毫。 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他往朝堂上插了人手,或者与哪个文官大臣结盟。 只是身为文人,对于武勋出身的贾环,和皇帝这般亲密,天生感到不满和厌恶。 被三位大佬一起镇压后,郭琇闷闷不乐的饮了盏酒。 就听前面又热闹了起来…… “哟!皇上快瞧,贾环成了善财童子了!哎哟,他挣了这么些银子啊?” 董皇后捂着口,惊奇道。 第三幅画上,贾环整个人呈“大”字,躺在一座银子堆成的小山上,表情夸张的哈哈大笑着。 旁边一行小字注解:我发财啦!! 让人眼红不已时,也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隆正帝深深看了眼笑的灿烂无比的贾环,眼神波动了下,又随手递给了赢祥。 赢祥看到后,呵呵笑出声来,道:“这种画法倒是头一次见,怪有趣。 虽没甚意境可言,却能将人的模样真切的画出来。 贾环最能捣腾银子,倒还真像他。” 一旁的赢昼馋的流口水,道:“十三叔,贾环才去了多久啊,就赚下了一座银山?” 赢祥摇头道:“这是贾环在哄他家太夫人高兴用的,南边送来的消息说,他现在还在亏本,亏了不少呢。” 赢昼闻言一怔,道:“十三叔,这怎么可能?贾环别的能为没有,可赚银子的本事,比谁都厉害。侄儿还想着让他帮我…… 咳,十三叔,他怎么会亏本呢?” 赢祥耐心极好,也不嫌赢昼蠢笨,解释道:“贾环在南边的动静,触及了许多人的利益。 那些人自然不乐意见他在南边做大做好,就想法子造谣生事,坏他名声。 他没法子,只好将一百两银子的东西,五十两就卖出去。 他开的那条女儿街,许多商货都是从江南现进的,不是他自家的。 只进商货就要八十两银子的本金,他却只卖五十两,不就亏了三十两吗? 这还没算旁的…… 唉,他也是不易。” 赢昼闻言怔住了,再看看画上笑的无比开心的贾环,心有所感,喃喃道:“怪道父皇最喜欢他,只他这份孝心就……” 说罢,有些惭愧的垂下头。 赢祥见之笑道:“你能有这个心思,说明心里也是好的。日后多孝敬皇上些,总不能被贾环比下去了不是?” 赢昼闻言,重重点点头,道:“侄儿记住了,日后定会比贾环还孝顺父皇母后。” 隆正帝在上面看着,眼神柔和了许多。 赢昼又不忿道:“十三叔,江南那些士绅怎地那样坏?侄儿也听说过南边的事,贾环办了那条女儿街,救了那么些可怜人,这不是好事吗?江南的士绅不晓得帮衬一把,多积些阴德,反而坏他的好事。 亏他们还是读书人,也不知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赢祥闻言,没有笑赢昼天真,酝酿了下措辞,想给他说说。 却听一旁郭琇再次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此言差矣! 宁侯虽贵为国侯,功勋卓著,但本身却无任何执法之权。 纵然陛下所赐钦差身份,也只许视察,不许干涉地方政务。 然而他却无自知之明,甫一入江南,竟敢废了两江总督,那可是堂堂二品武官! 接着,更是作威作福,带兵抢掠了整个秦淮青楼,他……” 赢昼听不下去了,反驳道:“郭大人,那些青楼都是害人精!他们后院池塘里埋了那么些尸骨,还关了好些孩子,他们在残害大秦百姓! 贾环是在做好事!” 对于目前而言,隆正帝唯一一个还上心,日后极有可能登大宝的皇子,郭琇也压下怒火,耐心的教导他治国之道,他道:“臣不否认宁侯最终的目的是好的,可是殿下,国朝有国朝的法度。 法度不乱,天下才可井然有序的治理,不出乱事。 青楼里有藏污纳垢坑害百姓之事,宁侯可告与两江总督,或是江苏巡抚。 督抚再将责任下放于金陵知府,由金陵知府取证调查,然后再严厉执法。 国法无情,亦不容亵渎践踏。 唯有每个人都遵循国法,朝廷才能长久有序的运行。 殿下……” 赢昼脸色阴沉,对于郭琇的循循教导并不领情,反而心里有了误会,道:“郭大人莫要以为我傻…… 若是江南的官儿能办得了这事,秦淮河边还会有那么多屈死骨? 我听说,那些酒家大多都是江南那些官儿家里开的。 莫非让他们自己去查自己? 还不是官官相护! 你是兰台寺的官儿,怎地早没发现那腌臜之处? 江南的事出了,郭大人有没有查过都中的青楼?” 这天儿彻底没法聊了,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 可郭琇身为兰台寺大夫,偏还没法反驳。 本是他的职责所在,却没做到位。 其实,郭琇又何尝不知道青楼这种地方里的脏事。 不止江南,平康坊里随便查一家,里面也满是冤屈不平事。 可他又能有何法? 一来,青楼本就是贱地,妓子本为贱籍。 那般下贱,自古以来就没人想着替她们做什么,全不当人看…… 二来,纵然他升到内阁大学士,做到当朝首辅的地位,他也没勇气做下贾环之事。 青楼,自古以来便是名士们流连忘返之地,比家还亲。 岂不闻,真名士,自风.流? 若是他带人抄了青楼,且不说青楼背后无数家强大无匹的势力,单说那些名士,都能一口口唾沫淹死他。 此事,纵然魏征复生都做不到的事,他如何做的到? 也只有贾环那个不在官场混,却有无敌金身的愣头青敢做。 可面对赢昼的指责,他却无法将这番话说出,一时间只能沉默以对。 赢昼看他这幅模样,也不知怎地,心里忽然冒起一股怒火。 胖脸上本是人畜无害的细眉细眼,竟一时间多了分隆正帝的威严之色,怒道:“到头来,也不过是个耍嘴皮子的官儿! 整日里只会斗这个斗那个,做件正经本职事,倒不敢说话了。 你不做,旁人去做。 你不吭声就是,偏还在背后拖后腿,说人家不好。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都说你郭兰台铁面无私,刚正不阿,我看也是在糊弄我父皇! 父皇,呃……” 骂的正爽,可提到父皇二字,赢昼却忽然惊醒过来,唬了一头冷汗,心里只道自己失心疯了,竟在他父皇面前大呼小叫,还训斥他的爱臣。 一时间竟唬出了一身大汗,小眼睛悄悄的,一点一点的转过去。 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张震怒的黑脸,却没想到,他平生第一次,在他父皇的脸上看到了惊喜之色…… …… Ps:求订阅,求票票~~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三年…… 惊喜? 赢昼不敢置信,能从他父皇脸上看到这种神色。 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再一看…… 一张黑脸! 唉!方才果然是错觉…… 然而就在垂头丧气的赢昼想要习惯性的跪地请罪时,便听见隆正帝的话传来,只是一如往日的阴沉声音中,多了些往日里没有的气息: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到的?” 赢昼闻言一怔,抬头看向隆正帝,不明所以道:“是儿臣自己想的……父皇,怎么了?” 弱弱问道…… 隆正帝没有理他,看向一旁的赢祥。 赢祥也似第一次认识赢昼般,代隆正帝问道:“小五,没有哪个教你这些?” 赢昼心里有些提心吊胆起来,以为说了什么了不得的错话,哭丧着脸道:“十三叔,侄儿……侄儿可是说错了哪里?侄儿错了……” 赢祥见他这幅熊样,抽了抽嘴角,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不过……到底还留有一些惊喜。 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完全相信臣子。 当一个帝王,全心意的相信一个臣子时,那这个皇朝也就走到了末期。 历朝历代,莫不如是。 譬如前朝崇祯皇帝和杨嗣昌,唐玄宗和安禄山。 再譬如,没有出现在这个世上的光绪帝和翁同稣…… 只要一个帝王,不会轻易相信一个臣子,那么他即使再平庸,也能延续皇统。 虽然说来荒唐,但封建皇朝的本质决定,当一个臣子没有帝王的绝对信任时,便不可能权倾朝野,祸乱朝纲。 这也是为何,隆正帝分明极喜爱贾环,却又屡屡打压的缘故…… 方才赢昼那番话,看似气话,可却已经透露出这种帝王之术的苗头…… 在皇权时代,臣子对君父所谓的忠孝,连臣子自己都不会相信。 纵然有坚信者,所信的,也不过是他们心中的圣道。 前朝于少保,天顺帝信之如肱骨,最终不也坐视英宗复辟。 若是皇帝自身彻底信了臣子,那他就离昏君甚至亡国之君,只有咫尺之遥了。 赢昼能当着帝后亲王和宰相的面,怀疑一个素有“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之名的御史大夫。 纵然有儿戏的缘故,但这种勇气和想法,还是惊喜到了隆正帝。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看着唯唯诺诺的赢昼,隆正帝心中暗自一叹。 这只能是最后最坏的打算…… 摇摇头后,让赢昼去一旁歇着去了。 自以为死里逃生的赢昼大喜过望,窃喜的退到一旁,对老实的赢普挤眉弄眼,浑然不知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董皇后、赢祥和张廷玉等人,都面色微微复杂。 隆正帝却已然恢复了坚毅的面色,对因失职而满面羞愧的郭琇淡淡道:“郭爱卿不必以皇子之言为真。 莫说爱卿,纵然是朕,想行贾环在江南所行之雷霆举措,都力有不逮。 自管仲为国起乐妓以来,青楼画舫已绵延千年不绝。 秦淮河上,流传多少名人佳话。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又有多少文人墨客,视之若故乡。 谁若敢动,必然会迎上一个‘倒行逆施’的罪名。 举世皆敌! 就算朕真派你去查,怕也查不出什么。 因为会有无数通风报信者。 也唯有贾环那等混帐,不按规矩行事,才能查出点名堂。 可纵然是嚣张跋扈的贾环,不也只查了一半么? 那些青楼背后真正的家族,他也没动几个。 不是他不想追查到底,赶尽杀绝。 他若真赶尽杀绝,他在江南怕是一日难宁。 世道之难,连他那般无法无天的性子,都尚且只能如此,也就更怨不得爱卿了……” 郭琇自然明白这点,却还是羞惭不已躬身道:“臣愧对陛下信重,面对此等陋事,只能缓缓图之。” “缓缓图之也好,真都像贾环那般莽撞,天下都要大乱……” 隆正帝冷笑一声后,又问道:“郭爱卿,你可知贾环为何敢甘冒天下之大不违,行此‘倒行逆施’之事?” 郭琇闻言,犹豫了下,道:“宁侯背景极深,且极得陛下信爱,所以……” 隆正帝面无表情的呵呵一笑,又看向眼观鼻鼻观口的张廷玉,道:“张爱卿以为如何?” 张廷玉沉吟了稍许,缓缓道:“臣以为,宁侯敢行此事,只因他……无欲则刚。” 别说郭琇,连董皇后、赢祥等人都睁大眼睛,看向张廷玉。 贾环…… 无欲则刚? 瞧他那一园子的女人,他都无欲则刚,那这世上谁还有欲…… 却不料,隆正帝眼眸陡然一亮,眼神满是赞许的看着张廷玉,欣赏之色不言而喻。 这才是真真的君臣相得啊! 隆正帝扬声道:“没错,正是因为无欲则刚!” 他又看向满脸不解且不赞同的郭琇,道:“贾环不需要去考虑这个天下到底还是要文臣去治理,所以他敢肆无忌惮的得罪文臣,冷嘲热讽不休。 贾环没想过要成什么大事,所以,他便不怕在士林中的名声,迎风臭十里! 也不怕天下文人对其口诛笔伐,恨其不死。 所以,当满朝文武大臣,宗室王公,面对顾千秋等贼子逼宫乱政,都束手无策,不敢出面时,他才敢一剑斩杀了顾千秋。 为了朕,背上了滚滚骂名。 郭爱卿,近旬月来,兰台寺呈上来弹劾贾环图谋不轨,心存反意的折子,足足有三千斤重。 你是兰台寺大夫,你说说看,贾环心中,到底有没有反意?” 郭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这才明白隆正帝说这些话的目的…… 只是,他在隆正帝面前不敢欺君,沉默了稍许后,他低头道:“臣知陛下心意,也清楚……宁侯,至少目前来看,心中不会有任何反意。 全天下的文人都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一点不轨之处,必然举世皆敌! 但是陛下,宁侯今岁,才十五啊!” 郭琇再次昂然抬起头,直视隆正帝,沉声道:“他今日心中无反意,未必明日心中也无反意。 明日心中无反意,未必十年二十年后不反。 陛下,纵然二十年后,他也不过三十五岁,正当壮年! 以贾家在大秦军方的根基,以宁侯在军中年少一代的超然影响力。 陛下,不可不……” “够了!” 郭琇掏心掏肺的话没说完,一旁处,在心中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再莫莽撞的赢昼,脑门一热,再一次忍不住跳起来大声喝了声。 众人只见他圆脸涨红,细眼圆睁满是怒火,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连声道:“还真是……还真是见了活的了。 师傅……师傅之前讲奸臣秦桧,以莫须有之罪诛岳武穆时,我还不信,这世上能有这般无耻下作之人。 却不想,还真有!!!” 赢昼转过头,指着面色懵然的郭琇对隆正帝大声道:“父皇,您瞧见了没,这是咱大秦的活秦桧啊! 他也是御史,他也要以莫须有的罪名杀贾环!” 此言一出,如冬雷般炸响在云岩亭内。 不止隆正帝等人,连周遭的丫鬟黄门们,都变了脸色。 “赢昼!不许胡说八道!” 赢祥看了眼面色黑的骇人的隆正帝,忙对赢昼喝道。 这句话如果传出去,刚刚风平浪静没多久的神京内,要再起多大的滔天巨浪! 在云岩亭内,是赢昼说郭琇要杀贾环。 可传到外面,必会有人兴风作浪,此言就会变成隆正帝要杀贾环。 最后甚至会变成今日这一伙子在云岩亭密议,要共诛贾环。 事情一旦到了这个地步,纵然以原话澄清,都会徒然无力。 以莫须有之罪,污蔑国朝功勋,妄图诛杀。 若没有郭琇满门的脑袋做交代,武勋将门,岂肯善罢甘休?! 京畿重地,都将不稳。 隆正帝面色阴沉的看了眼苏培盛,苏培盛老脸发白,会意的点点头后,出了云岩亭,没一会儿,带来了一队中车府内侍,将在亭内侍候的黄门和宫女昭容全部带下。 等清查数遍没问题后,会再打发到别处监视起来。 直到这件事完全过去…… 这般动静,也终于让赢昼再次清醒过来。 然后彻底吓傻了…… 隆正帝却没有料理他的心思,而是看向面色煞白的郭琇,沉声道:“你的心思,朕明白。 朕也理解你的心意。 但是,朕却不认可你的谏言。 你可以保留你的看法和意见,但从今天起,朕不想再看到那些没完没了弹劾贾环图谋不轨的奏折。 兰台寺风闻言事,言之无罪。 但朕希望,兰台寺能站在为朝公心的立场,去风闻言事。” 郭琇惨然道:“陛下,臣……绝无私心啊!” 隆正帝高声道:“朕知道你并无私心,否则,朕岂会与你说这些? 但是你是公心,其他人也是吗? 兰台寺内有多少御史,是因为受到了江南世家的好处,在为他们的利益说话咬人? 你当真不知? 朕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御史。 大秦这些年来,多灾多难,正当举国苦干,复建盛世之机。 贾环有点金之术,他在江南这番折腾,并不只是为了贾家敛财。 其中很大部分,都是天家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重更重大的意义。” 说至此,隆正帝似有些累了,看了眼张廷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一点也不担心张廷玉是否想的和他一般。 他这位心腹爱臣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沉稳道:“开国之初,太祖高皇帝定下商税,十三税一。 正是靠着这些商税,支持了朝廷南征北战,抵定了江山。 然而至玄元二十八年,太上皇……优渥士林,减免税负。 商税,便一日少过一日。 到了忠顺王执政期间,更是锐减到近乎没有的地步。 前明之事,再次重演。 宁侯下江南前,曾与陛下约定,从银行起立之始,所有商铺,皆重新缴纳商税。 寻常衣食住行百姓之业,以十五税一即可。 如玻璃、白瓷、丝绸、古董等奢侈之业,以八税一缴纳。” “八……八税一?!” 郭琇瞠目结舌。 自古国税以二十税一为标准,贤明君主以三十税一而得名。 吝啬些的,则以十五,或是税一而被讥讽。 十以下的,必为暴虐之君! 谓之苛政猛于虎也! 可是,玻璃、白瓷、刺绣,这不都是贾家主打的营生吗? 贾环这是在往自己身上割肉啊! “宁侯此举,是为了让朝廷重开商税税源。无农不稳,无商不富。 朝廷从商事上多收些税负,便可从农事上少收些。” 张廷玉淡淡解释道。 郭琇忍不住道:“朝廷若真按此等税率收税,难道不怕被怨与民争利吗?” 商税诱人,谁人不知? 前明崇祯皇帝不知,还是万历皇帝不知? 可没人敢动这个主意,因为反弹势力太过强大骇人。 名声也太坏。 只要一动这个心思,无数御史奏折就会淹没内阁上书房。 罪名便是与民争利。 只要祭出“与民争利”四个字,也就站住了道德制高点。 谁敢反对,谁就是小人。 听到郭琇之言,张廷玉沉默了稍许后,缓缓道:“如此,郭大人可知宁侯对朝廷的赤忠之心否? 你我皆不如也。” 郭琇闻言,整个人登时怔住了,眼神茫然…… 这世上,真有这等圣人? 可是,当今天子在时,他可富贵无忧,百邪不侵。 但等二三十年后…… 哪个后继之君,能容得下一个圣人臣子? 不过,至少隆正帝在位时,郭琇决定不会再理会贾环的任何事…… …… 当中央中枢完全统一意见后,对于贾环在江南的动静,态度便从默认,变成了大力支持。 隆正二十年甫一开朝,军机阁大臣温严正上书,奏请朝廷开黑辽军屯,以军养军。 效仿西域,建立生产建设兵团,开垦军属农场,大力开发黑辽。 军机阁大臣施世纶上书朝廷,请扩建南海水师,以战舰开海路,为大秦商道护航。 并第一次言明,中国南海,为大秦内海。 南海诸岛,皆为大秦疆域,理应设立兵站驻守,以防海盗屑小侵占。 同一年,商税司从户部独.立而出,并立商税法。 朝野哗然之际,为缓解“民情”,朝廷决议,先从内务府皇商,及宗室勋贵所属的商铺经营收起。 二年后,再铺至全国…… 随着时间的延展,江南女儿街日益红火。 银行业务,也渐入人心。 银行周边所控股的行业,扩展至百姓的衣食住行百业之中。 到了隆正二十一年,第一支远洋船队入水远行,便开启了大秦的又一新纪元。 无数大秦的丝绸、白瓷、茶叶、玻璃、玉器,源源不绝的从海上运出。 或东至新罗扶桑,或南至暹罗、安南。 最远者,甚至去了欧罗巴大陆…… 繁华的商贸,带来了无数的金银,也带动了大秦国内翻天覆地的变化。 盛世已至,万民欢颜。 岁月悠悠,便在这匆匆忙忙之间…… 三年光阴,转瞬即失。 ……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十二道金牌 “啊!!” “啊啊啊!!!” 晚霞迷人,洁白如银的沙滩上,映满了落日的余晕。 海边,一行数人,都赤着脚,迎着夕阳,漫步海滩。 当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面上一对毛毛虫眉可爱迷人,笑的天真烂漫,双手合在嘴边,朝着落日大声喊叫着。 清脆的声音,伴着海浪声,回荡在碧蓝的天空上。 惊动一片飞鸟 这里,是大秦南海,琼州岛。 这座一年四季长夏无冬的海岛,即使在江南冬寒之时,岛上依旧花开正艳。 偌大一个岛上,长长的海岸线,海滩如银玉般细腻柔和。 椰树成林。 岛上还有山岳湖泊,大河瀑布,还有火山溶洞。 各般奇景,美轮美奂。 自三年前,贾环携带内眷下江南,花了两年时间,足迹遍布江南各大名城小镇。 铺商路,扶正义。 最后功成后,便落足在这座大秦最南的岛屿上。 一住,便是一年多的光阴。 过足了“早晨起来,推开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日子。 每天夕阳,他最爱做的事,就是带着家人一起在海滩上漫步。 这一片海湾,被他一人买下,岛上渔民不得入内。 海湾如半月形,沙滩恍若一条白色玉带。 海湾内风平浪静,沙砾细软,海水湛蓝。 每日间,贾环或推着林黛玉在椰树下荡秋千,或陪同薛宝钗在沙滩竹椅边听她读书。 或与史湘云在巨木上做个树屋爬上爬下,或和小吉祥香菱一起下海捕鱼,然后再烤顿螃蟹。 再或者,陪薛宝琴划独木舟出海漫游 一年来,与世无争,悠然自得。 银行商事,贾环早已放手。 当银行步上轨道后,自有相应严密的章法办事。 过去二三年里,贾环收揽了无数商道人才。 从中挑选出最精道的五十人,组成银行理事会。 再从精锐中挑选出五名最出挑的,为银行理事会常务理事,负责银行日常会务。 包括扩展,包括并购,包括审查核计,包括海外远洋 而贾环所要做的,就是监督这五人办事。 后来就连这个活计,他都交给了更擅长人算的赢杏儿。 由她负责组建银行监察司,成为五大常务理事之一。 监理最高的五人小组,及另外四十五名理事的工作。 银行的运转制度,一日较一日完善。 因此,除了偶尔对着大秦皇舆图,出神的看上一个下午外。 贾环近乎不再理会任何俗务 他这种姿态,让无数人感到不解之余,也让许多人感到放心。 原本,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很久。 直到近来,他打算带着内眷出海,到真番国去游览一番时,不知怎地,还没出发,就惊动了数千里之外的都中。 神京都中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一连派出了十一拨人手,喊他回京。 他虽然还在拖着,可至此,平静悠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环儿,听说京里又要来人催咱们回去了么?” 没好气的瞪了前方已经这般大,却仍似不知愁滋味的小吉祥一眼后,依旧清美无双的林黛玉,看着贾环问道。 相比三年前,林黛玉愈发出落的美丽动人了。 贾环倒还是当初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多了分稳重之色。 他听闻林黛玉之言后,笑了笑,道:“据说明日就要到了。” 一旁薛宝钗面上则带上了淡淡的愁绪,对贾环道:“这都是第十二拨了。 十二道金牌” 觉得不祥,薛宝钗忙顿住口。 她年岁毕竟要长贾环不少,三年之后的今天,虽然容颜依旧美貌白皙,但和三年前又有些不同。 那会儿子,她是清新少女。 而这时,业已有了少妇的韵味 贾环撇撇嘴,硬道:“我偏不回,他们能耐我何?” 史湘云也更美丽了,她弯起嘴角嗤笑了声,道:“老太太、老爷和姨娘都不肯南下,你不回都中又能怎么办? 谁让你好端端的,非要说出海的?” 说罢,还似笑非笑的往一旁瞥了眼。 在她身旁,站着的是薛宝琴。 经过这二三年,家里变化最大的,应该就是薛宝琴。 原本就极美的容颜,居然还未美到尽头。 经过几年时光,竟变得愈发不可方物。 别说寻常男子,连女孩子们看到,都觉得她脸上天生浮有一层绚丽的光芒。 举手投足间,恍若天宫仙子般,不似凡尘中人。 贾环也是个夯货,虽然每夜轮班制度从不敢破坏,但常常大中午,就带上薛宝琴,两人驾着独木舟就出海了。 等祸祸一中午回来后,众人看到薛宝琴脸上掩饰不住的艳光,就会联合起来将贾环痛打一顿,丢进海里! 而贾环之前想要出海的提议,众人也一致以为,是他受了小老婆薛宝琴的枕头风才作出的打算。 因为只有薛宝琴最喜欢到处逛,平日里总幻想去海的那边看看。 不过这次,薛宝琴真的冤枉。 她哭丧着了脸,却同样美艳,嘟起红唇,抱着史湘云的胳膊,伸冤道:“云儿姐姐,当真不是我劝环哥儿出海的! 好冤枉呢” “快快打住!” 史湘云如临大敌般看着近在咫尺的薛宝琴,盯着她那张绝美不似人间色的容貌,正色道:“你这套用错人了! 去,你的好情郎在前面呢! 去给他灌**汤!” “噗嗤!” 林黛玉在一旁笑道:“琴儿愈发出落的好颜色,倒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瞧,连你云儿姐姐都吃醋了! 哎哟,这样好看的姑娘,真真不能让旁人看了去,否则岂不是非得了相思症不可!” “林姐姐,你也笑话我!” 薛宝琴不依道。 三人你追我赶,顽笑到一块。 薛宝钗不同她们闹,看着贾环柔声道:“是真要回去了么?” 贾环摇摇头,眺望着无尽的大海,看着落日余晖洒满海面的美景,轻声道:“我是不大想回,现在回去,没多大意思 再看看吧。” 薛宝钗笑道:“老太太她们缘何不来?接了三五回了” 贾环嘿了声,眼睛微眯,道:“她们倒也未必不想来,是有人不想让她们出京。” “环郎”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后面赢杏儿与董明月二人阔步走来。 皆是书生打扮。 赢杏儿与三年前相比,看起来竟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看起来更明媚了些。 董明月同样如此。 赢杏儿不是能闲得住的性子,替贾环执掌银行大权以来,一年来在岛上待的时间不多。 董明月更是如此,让她每日里在这座岛上玩乐,反而会憋闷住她。 索性,贾环就让她与赢杏儿在一起。 帮赢杏儿教教手下的梅花内卫,顺带保护好她。 银行虽然已经刻意的低调,尽量不声不响,以润物细无声的姿势融入天下。 可随着银行一日千里的发展,雄厚的资本,先进的技术,再加上无与伦比的背景,让它在大秦商场上纵横无敌,迅速膨胀为一恐怖巨物。 无可匹敌! 虽无恶意,然而随着银行带动百业的发展,还是影响了其他不知多少世家大族的谋生根本。 光因白荷改进了剿丝工艺,重新设计了剿丝机,就让无数以真丝为产业的家族破产倒闭。 当许多大家族的根本产业遭到毁灭性的竞争打击后,保不齐就有不少人脑子发热,想来个鱼死网破。 这三年来,贾环与赢杏儿遇到的刺杀,不下二十起。 很有几次,那些人甚至差点惊扰到内宅。 虽然这些人和相关家族,都被贾环以雷霆之势,斩尽杀绝。 可只要银行还在发展,就永远不会少了这样的危险 这也是当大局抵定后,贾环带着全家到琼州岛上过桃源生活的原因。 经过这一年的磨合,董明月也数次保护了赢杏儿,两人的感情愈发的好了。 如今更有些形影不离的模样。 毕竟就可信度而言,董明月甚至还在赢杏儿手下的梅花内卫之上 看到两人过来,贾环笑道:“你俩是听到消息回来的么?” 董明月看着贾环笑了笑,赢杏儿则道:“从金陵传来的消息,这次苏培盛陪着赢昼带着那位的旨意亲自南下,除此之外,还有西府的贾琏,也一并来了。” 贾环闻言一怔,道:“赢昼,链二哥?他们怎么也来了?” 赢杏儿有些无语的笑了笑,道:“我寻思着,八成是那位以为你真想出海,远走海外,才慌了神了,一连派了十几拨人来。 你越不回,那边越容易多想。 这二年他一直不让你从京里接出老太太、老爷他们,本就是防备你这一手。 呵,他对你还真是 至于那位链二哥,则是打着老太太的名义来的。 自然也是要接大家回京,说是她想念大家了。 另外还要代姨娘问罪一下” “问罪?问什么罪?” 贾环奇道。 说至此,连性子大气恢宏的赢杏儿,都忽然变得有些不大自在。 俏脸微微泛红,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后,她道:“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姨娘问,这都几年了? 当初离京前说好的,至少要带十几二十个孩子回来。 可如今连个蛋都没下,还不赶紧回来” “噗嗤!” 贾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 赢杏儿和董明月,还有薛宝钗,以及闻讯赶过来的林黛玉、史湘云等人齐齐羞恼斥道。 贾环委屈道:“这又不能怪我,我已经不分昼夜的努力了” “你还敢胡说!” 众女纷纷红了脸,喝止住。 因为全家人在一个海湾里,四面环翠,近乎与世隔绝。 再加上某个没面皮的死活纠缠,所以渐渐也就不在乎白日里哼哼了 可这事做得却说不得,自家人可以相互体谅,装着不知道。 但这般说出来,若是传出去了像什么? 再者,对于众人始终无所出,赢杏儿心里其实也不无遗憾。 若非公孙羽再三保证,大家的身子都极健康,并无干碍。 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纵然公孙羽保证没事,大家都极健康,可赢杏儿心里到底不好受。 这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而且这件事板子只会落到媳妇头上,纵然赢杏儿贵为公主,也不无法免责 心里正怄,偏贾环这会儿还胡说八道,也就愈发气恼,赢杏儿气道:“妹妹们,咱们快把这不知羞满口胡言的,丢进海里去,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好!” 史湘云第一个附和。 贾环见之不妙,转身就跑! “不许跑!” 林黛玉已经笑的合不上口了,娇声阻拦道。 其她人见他溜走,也齐齐惊呼一声,然后追了上去。 洁白细软的沙滩上,映染着落日的余晖。 一行年轻男女们,在夕阳中嬉笑追逐着。 画面微醺。 贾环最终到底没有跑掉,一个马失前蹄,“不小心”栽倒在小吉祥挖的沙坑里 被笑的东倒西歪的诸女们联合起来,丢进了浪花中。 ps:这个月底应该能完,我会认真收尾的。另外孩子的事别急,这是个小坑,很快就填。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故人 翌日清晨,半月湾贾家庄园门前。 贾环一身常服而立,孑然一身,连个亲兵都没有跟。 半月湾三面环山,一边朝海。 山上又是密林遍布,道路不通。 只在必经之路安排了几处暗哨,其余的,便是在码头两侧暗处,布下了几处人手。 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三十来人。 当然,庄园内的青隼好手不算…… 对于内宅,贾环从不吝啬高手防备。 但从明面上看来,贾家这座庄园,几乎是不设防的。 而在有些人看来,这也是一种证据。 证明贾环想效仿范蠡,欲功成之后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再加上他想要乘舟泛海而去,岂不是和范蠡一模一样的选择? 都是智以保身,商以致富。 只是…… 刚刚从船上落地的苏培盛看来,这种做法,着实没必要啊…… “贾环!!” 看着笑眯眯相迎的贾环,率先“发难”的却是赢昼。 他从船上下来后,就满脸怒气的朝贾环奔来,叫嚷道:“我那年都说了让你去年等着我,你分明答应好了,却说话不算话! 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逍遥,太过分了,你……” 话没说完,眼睛就直了。 “吱吱!吱吱吱!”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浅灰色的小猕猴,三两下从背后爬上了贾环的肩头,奇怪的看着愤怒叫喊的赢昼,吱吱叫了起来。 似在为贾环助阵。 等贾环从兜里掏出几颗花生果递给它吃了后,小猕猴更是卖力的朝着赢昼龇牙咧嘴,挥舞着小拳头。 小狗腿模样,活灵活现。 赢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奴婢给宁侯请安。” 苏培盛躬身一礼,笑的一脸的褶子。 贾环微微颔首,看着头发银白,又老了许多的苏培盛,轻笑道:“三年不见,老苏你看起来,老了些。” 苏培盛闻言,眼圈登时红了,道:“宁侯,老奴也想您啊!您回京吧……” 贾环呵呵笑着点点头,道:“好,再说,再说……” 说罢,又看向苏培盛身边,同样面色激动的贾琏。 三年不见,贾琏已经蓄须了,看起来稳重了许多。 他看着贾环道了声:“三弟!” 贾环笑道:“二哥,家里可都还好?老祖宗身子可还安康?” 贾琏连连点头,道:“三弟尽放心,老太太、老爷和姨娘身子都安! 家里姊妹们身子也都好。 小四儿还有巧姐儿也都好,他们叔侄儿俩年纪差不离,倒是顽在一起。 宝玉今年年初也生了个女儿…… 为兄,为兄外面那位,还给我生了个儿子,嘿嘿……” 说罢,有些不安的看着贾环。 贾环却没在意,只是笑道:“那恭喜二哥了,回头将礼给二哥补上。”目光深处有一分歉意。 去年贾琏和尤二姐生了个儿子后,王熙凤就到了江南散心,散的很好,也很痛快…… 贾琏闻言大喜,咧嘴笑道:“都是自家人,讲究这些做什么? 三弟,你没瞧见我那儿子,虎头虎脑的,壮的紧! 等赶明儿他长大些,就让他跟他三叔一起习武!” 贾环呵呵笑道:“好。” “咳咳,嗯……” 赢昼见贾环肩头的猕猴不理他,只顾从贾环手边小兜里掏花生果吃,怎么逗也逗不过来,登时急了,做声提醒贾环。 贾环看向他,笑道:“之前你从我这抢走的那只绿毛龟,如今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赢昼脸色登时就变了,满脸的委屈,小眼睛都红了,道:“让……让袁老杂毛……” “咳咳……” 苏培盛忙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赢昼回头怒视他一眼后,又垂头丧气道:“让袁师傅给丢了。” 贾环哈哈笑道:“你还没从景阳宫出来?” 赢昼怒道:“你还好意思说! 原父皇是答允让我一年出来逛一回的,看看江山百姓…… 可去年你早早的就跑的没影儿了,根本都不知道你在哪儿落脚。 父皇才没让我出来……”怨气十足,痛不欲生。 贾环下江南的第二年,赢昼三月时就轻装简从的去了金陵。 贾环带他去各处逛了逛,各地不同的人情风物,特产趣事,简直让他乐不思蜀。 临走时泪眼把擦的约定来年还来,让贾环等他。 顺便还将贾环养的一只绿毛龟给藏在袖兜里顺走了。 开了船后才在甲板上拿出来,冲着贾环狂笑不已,差点掉河里去…… 然而等到第二年,贾环却不可能待在金陵了,他要去江南各地各城做事。 隆正帝也就没放赢昼出来。 至此,才让赢昼满满的哀怨…… “行了,算是我的不是。 这次来多顽些时日就是,这岛上比上回还有趣。” 贾环笑道。 赢昼闻言眼睛登时一亮,刚想答应,就看到身旁苏培盛不断给他使眼色。 赢昼怒火冲天的朝苏培盛瞪了眼后,看着贾环肩头的猴儿,昧着良心瓮声道:“贾环,咱们还是回京耍子吧。 你这岛……你这岛根本不好顽!” 贾环哈哈一笑,道:“咱们里面说话,一会儿日头就烈了。” 说着,引着一众人往庄园里面走去。 没有严谨的正门、仪门、二门、垂花门。 进了大门,就上了条曲折的长廊。 长廊外是沙地,满是细软的白沙。 几株椰子树点缀着,沙地上布满了各色各样的贝壳和玳瑁,五颜六色的…… 都是家里女孩子从海边捡回来的。 悠闲舒适的环境,自然而然的熏染了众人。 等进了窗明几净的堂屋后,众人落座。 苏培盛又率先起身,对贾环苦口婆心道:“宁侯,老奴这次护送着殿下南来之意,想来宁侯也知道。 宁侯,三年了,该回京了。 当初宁侯与陛下不是约定好了,二三年就回京吗? 如今大秦银行遍布九州,商贸昌盛。 每年商税的税收,千百倍于从前,解了朝廷的大难。 陛下亲言,宁侯功在社稷。 国库和内务府也比过去充实了太多,连陛下那样勤俭的性子,去年也修了园子…… 有宁侯当初留下的药膳方子,陛下龙体一日盛似一日。 本该是酬功之时,宁侯怎地非要出海去海外番国呢? 且不说外面如何在说陛下,您这样走,让陛下心里如何落忍? 如今都说宁侯想做范蠡,可陛下不是勾践啊! 老奴临行时,陛下私下亲言,让老奴转告宁侯:朕曾亲许你一世富贵,朕金口玉言,就一定能护你一世富贵。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事,绝不会发生在朕与汝身上。 贾环,回来吧……” 苏培盛说的哽咽起来,红着眼圈道:“宁侯,回去吧,陛下想您啊……” 贾环一直垂着眼帘,听罢后,叹息了声,道:“陛下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出海,不是想学范蠡,只是想去南洋诸国看看。 大秦这二三年来,发展的一日千里。 虽然国力日益强盛,但问题也渐显尖锐。 最大的难处,就是缺人。 自前宋末年,天下大乱之时,就不断有宋时遗民出海,落脚外邦。 我只是想带他们回来…… 这些话,我不是已经上了折子吗?” 一旁赢昼嗤笑道:“贾环,你少哄人! 这种事还用你自己去做? 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如今连银行都放手不理了,整日里就在这里玩耍受用,还会做这种跑腿的事? 旁人都说,你这是在谋一条后路。 想找个都是咱中国人的落脚地,再接了家人一起去。 现在外面人还说,我父皇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 “哈哈哈!”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赢昼登时怒了:“你敢笑我父皇长的丑?” 苏培盛双手掩脸…… 这就是赢昼都快二十了,还在景阳宫里打熬的缘故。 这厮不是装的,真的天生憨傻的可爱…… 见劝不听,没法子,苏培盛只能目视贾琏。 贾琏见之,干咳了声,道:“三弟,老太太春秋已高,着实动不得身子远下千里了。 老爷和姨娘也不愿来,姨娘想你想的紧。 还有就是……咳。” 贾琏面色不自在起来,悻悻道:“姨娘让为兄给你带句话,她说……这个,她老人家,想抱孙子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贾环忙打住贾琏的话。 赵姨娘说的什么,他已经从赢杏儿那里得到了信儿。 贾环岔开话题道:“都中现在情况如何?” 苏培盛道:“都还好,宫里一切都好。” 贾琏道:“都好,家里都好。” 赢昼眼珠子转了转,忽地闪过一抹得意,道:“可不大好……” “嗯?” 众人看向他。 赢昼撇了撇嘴,故作叹息道:“贾环,你是不知道啊,当初你和牛奔温博那一伙子衙内公子,盛名已经不再,不风光啦! 你们不在都中这二三年,又新起来一批。 他们可比你们当初厉害多了!” 贾环呵呵笑道:“这我倒是听说了,是舞阳伯府令家的令盛吧? 舞阳伯令至如今是征北大将军,他家里还出了个皇妃,去年又生下小皇子…… 风光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我怎么听说,令盛那小子,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你这么熊包?” 赢昼闻言顿时炸了,跳脚道:“我怕他?我是懒得和他计较!让人以为我和小七不对付……” 贾环想了想,道:“令盛那小子我有印象,以前一直跟在奔哥身后跑腿的,挺勤快的啊。 怎么如今这般不懂事,还敢跟你叫板?” 赢昼闻言,忽地垂头丧气起来,道:“那群乌龟王八蛋,最羡慕你和牛奔他们当初的威风。 等你们一个个都出京后,黄沙军团出身的衙内就和灞上大营出身的衙内,再饶上黑辽军团出来的,几伙子人就干了起来,都想当老大。 后来闹的太不像,黄沙军团出身的太强,把令盛他们揍的满神京跑,怪话就多了起来。 太尉武威公就将黄沙一脉的王八蛋全都赶出了京,后来令盛他爹当了征北大将军,他姐姐成了皇妃,又有了小七,令盛就一日比一日猖狂了。 路上遇到我的车驾,竟敢不避让,还硬顶着走。 小七挺好顽的,我不愿欺负他舅舅,让人说我容不下小七,父皇知道了又该担伤心…… 所以我就让开了。 虽然后来令盛派人送了两车礼给我,说是那天喝醉了,无心之过,可我心里还是不痛快的紧。 贾环,你回京吧,把那群王八蛋好好收拾一通! 你面皮厚心也黑,不怕人说…… 你是不知道啊,你们当初虽然也霸道,可总不会欺负百姓。 可令盛那一伙子,真真上不了台面,就在下面各坊市里横行霸道,连百姓都欺负。 旁人都以为小七日后能当大任,不愿得罪他,他就愈发嚣张了。 我听说前些时候,连你二哥都被他当街教训了……” 贾环闻言,面色骤然一变,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贾琏。 见他一脸的不自然,眉尖便扬了起来。 贾琏被贾环看的心虚,想说没什么,可到底不敢扯谎,低着头说出了缘由…… “三……三弟,是这样,真不怪我…… 那日我正巧从南街回来,路上遇到了一人家马车车辕断了,误在了路上。 我一时心善,就问人家要不要帮忙…… 我是真不知道,那车上小娘子是舞阳伯令至的妾室。 我要知道了,定不会载她回家,也不会和她……” 贾琏满脸懊悔道。 贾环面无表情的看着贾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这尼玛…… ……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回京 半月湾,海滩。 一"bo bo"海浪温柔的洗刷着银白色的沙滩,堆起层层雪花, 一只小螃蟹,在沙滩上缓缓挪移着。 几只海鸟盘旋,一支独木舟被缆绳系在一块石头上,在海上随着波浪轻轻起伏着…… 岸边有几束大大的遮阳伞,伞下放有躺椅,躺椅边还有一个小几。 躺椅里躺着几个男人,都极不规矩的穿着超于这个时代的大裤衩和花背心。 眼上搭着遮阳镜…… “这才是人生啊……” 一个白胖白胖的少年,一脸的荡漾,一手枕在脑下,一手抓着身旁几上的水果,吃的酸爽…… 还有一老头儿,白发苍苍了,配上这身打扮,别提有多好笑。 实际上,之前一伙人已经笑痛了肚皮,这会儿都笑不出来了。 不过老头儿自己没觉得怎样,反而觉得舒坦。 或许是因为地主人没有瞧不起他的缘故,其他人也不拿他当废人看,一般的招待。 这种感觉,他极受用。 尽管如今他行走在神京城,即使遇到公候诸王,他们也得敬称他一声“苏公公”。 可他们敬的只是身份,对他这个阉庶,心里只有鄙夷。 在这里,却是不同…… 还有一年轻人,嘴边蓄着短须,虽然也满满的舒适,却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想了半天,他才想明白,这个场景,他还缺一个柔顺的小娘服侍。 最好,是别人家的妇人……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受用,还是他们一生中开天辟地头一回。 轻松,惬意,感觉极好。 贾环眼神瞥过三人,目光最后在身边那个白胖小子身上顿下,看了看他的身材,再看看他吃的那些水果,不禁抽了抽嘴角。 “贾环,这些水果,怎地宫里没有?你也不晓得送回去一些,我竟不知道这般好吃!” 赢昼不满道。 贾环呵呵笑道:“这都是时鲜水果,保存不了几天,送到京里就坏了。” 赢昼闻言惋惜不已,又道:“这个叫什么来着?” 贾环沉默了稍许,道:“这个叫木瓜……” 赢昼感慨道:“真真没想到,这木瓜竟这般香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嗯,里面还有股奶香……” 贾环无语忘苍天。 木瓜,喜欢吃的人,是能吃出甜味,不喜欢的人觉得是臭的…… 他没想到,赢昼居然喜欢吃这玩意儿。 赢昼又抓起一块水果放嘴里,大口吃着,一脸的幸福,没咽下又问:“那这个又是什么?” 贾环道:“是菠萝蜜。” 赢昼一听,觉得新奇,乐道:“这名儿好!可比木瓜好听多了!” 贾环淡淡道:“这两种水果,妇人家最爱吃。” “胡说!我吃的也觉得好!” 赢昼不服道。 贾环道:“这两种水果在南边也是药,妇人吃了可以通乳下奶,所以最受妇人喜欢。” “噗!!” 一旁两个躺椅上的人顿时喷了。 两人摘下眼上的墨镜,下意识的看向赢昼丰满的胸部……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赢昼恼羞成怒的朝苏培盛和贾琏两人吼道,又转过头怒视贾环。 贾环哈哈笑道:“鬼才知道你口味这么独特!” “放屁!” 赢昼端起几上的果盘,就想朝贾环丢过去。 可小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舍…… 贾环见他面色悲痛,甚至悲壮,好笑道:“我刚才开玩笑的,别当真。继续吃吧……” 赢昼闻言,眼睛一亮,道:“当真?” 贾环点点头。 赢昼海松了口气后,恼火的瞪了眼贾环后,又开始享受起木瓜来…… 贾环也没再拦,反正也吃不了多少。 不过,家里几个女人,对这不大好吃的东西,却喜爱的紧。 效果也真真不错…… 当然,贾环认为主要的功劳还是在他…… 正在想入非非,就感觉一旁有人看他。 侧目过去,就见苏培盛在观望他。 贾环取下墨镜,笑道:“老苏,今儿你这身打扮,就是为了清闲的。 旁的别去想了,好好受用几日。 你一辈子都没这般轻松过吧?” 苏培盛也取下眼镜,苦笑道:“宁侯的心意,老奴生受了,也的确轻快受用。 只是…… 宫里陛下还在等着,宁侯一日不归,陛下心中一日不得安宁……” “诶……” 贾环一摆手,道:“过了,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 正吃的吭哧吭哧的赢昼忽地放下手中的木瓜,叹息了声,道:“这二三年来,你弄的那个银行,真真解了父皇的大难! 父皇说过,所谓治国,一为人,一为钱。 人倒也罢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想当官的。 又有张廷玉他们在,父皇省心许多。 可银钱上面,连张廷玉他们都难…… 他们可没点金之术,一年税银就那么些,收上来国库里放不到半年,就得全部用出去。 一年下来,能抚育三四百万两,那就是肥年了! 日子还是过的紧巴巴的。 父皇说,天下行当就那么些,能赚银子的,早都被人瓜分占据了。 想要多收银子,就会动了豪强巨室的利益,旁个就会说朝廷横征暴敛,乃暴.政,会失去民心的。 天家也不是无所畏惧的,最怕的,就是失去民心。 你这个却不同…… 不声不响间,就做出了好大的事业。 一年只商税,就能交几百万两,还是在原本税银之外的收入。 多了这几百万两,朝廷一下就宽裕了起来。 再加上我父皇那边占据的上千万两的分红银子,朝廷从未这样宽裕过,父皇也从未这般轻松过。 偏你还不居功,不敛权。 银行的账目清清楚楚,你每年从中拿的银子连前三都排不上。 结果还一心的想往海外逃…… 你愈是这般,父皇心里就越不得劲,总觉得亏欠你太多。 外面还总有些人为你抱屈,说国之功臣,却被逼的有家难回,自我放逐到蛮荒之地……” 赢昼一番长篇大论,说至此,贾环忽然大笑起来,道:“小五,你觉得这里是蛮荒之地吗?” 赢昼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再看看身边的物什,自己也笑了,骂道:“那群球攮的,整日里就会冤枉我父皇! 不过,之前回去的人也说你这边过的不错,可别说外面那些人不信,连我都不大信。 自古以来这里都是流放逐罪之地,谁知这里还不错。” 苏培盛却道:“宁侯啊,您老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贾家的根基,毕竟在都中。 如今朝廷格局平稳,天下盛世已至。 您不是担心人手不够吗? 陛下已经在与忠怡亲王和张相他们商议,免除大秦各城,北城贱籍,恢复为民。 如此,将会凭空多出数百万百姓。 陛下准备将他们大多迁移到黑辽……”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道:“去黑辽?这些百姓百余年来都只能为工匠,不能种地。 勉强教他们种地还凑活,他们哪里还会开垦荒地?” 苏培盛干笑了声,道:“黑辽军团这三年来,做的风生水起。从齐鲁山东之地招收了上百万百姓,组建了生产建设兵团。 第一年还靠朝廷接济一点。 但到了第二年,就能够自给自足。 今年是第三年,却是一个大丰之年。 百万军民一起种出的粮食,他们自己都吃不完…… 所以,朝廷想着,让他们分出一部分开垦好的土地出来,给那些免去贱籍的百姓去种。” 贾环面色淡漠下来,道:“吃相太难看了吧? 给他们种可以,可种出来的粮食,是属于黑辽军团的,还是朝廷的? 总不会是那些百姓的吧?” 苏培盛苦笑了声,道:“老奴不敢瞒宁侯,种出来的粮食,估计刚够那些百姓吃。 他们百余年都没种过地,哪里能种出多少来? 所以朝廷会免他们三年税,等三年后,再收田税。” “也就是说,朝廷派百万人过去,黑辽军团不仅要管饭,还得把开垦出来的熟地给朝廷?” 贾环垂下眼帘,淡淡道。 苏培盛都不知道该怎么答了,小声道:“宁侯,老奴不瞒您说,这件事,陛下也在犹豫中。 可朝臣们都认为,这种生产建设兵团,绝非国之幸事。 黑辽本就有十万大军,建设兵团中强健之士几十万,随意一召集就是可战之士。 若是让他们有了人,又有了钱粮。 不乏出现藩镇割据的可能……” 贾环皱眉道:“这叫什么屁话? 原本就计划好了,生产建设兵团暂归黑辽军团掌管。 以军养军,既可开发黑辽,又能节省大笔军费,用于江南灾区恢复生息。 五年后,朝廷再将建设兵团划分成府。 转军为民,交由黑辽三省分属,黑辽军团不再插手。 这已经过去三年了,还有两年时间。 我就不信这两年里,黑辽军团就能起兵造反! 再说,就算两年后交由省府统属,可地还是百姓的地,没有凭白让出来的道理。 这他娘的是哪个王八蛋出的混帐主意,强盗吗?” 一旁赢昼大咧咧道:“贾环,我给你说,就是那起子没出息的文官。 他们当初看不起黑辽的地盘,已为苦寒之地,出产不了什么。 可黑辽军团带着建设兵团开垦了三年后,他们才发现,老天爷,那里哪里是什么苦寒之地,那里分明是世上最肥沃的土地! 肥的流油! 他们哪里肯放弃这块肥肉,做梦都想吃一口,这不就惦记上了? 这才专挑天家忌惮的理由,拼命上折子。” “奋武侯府怎么说?” 贾环皱眉道。 苏培盛闻言,又干笑了两声。 赢昼面色也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道:“温严正这二年不如以前风光了,父皇对他好像……不大喜欢。 他当然是大力反对了,军机阁里其他大臣也都不怎么附议。 但下面的勋贵府第,却好像有些支持朝廷…… 说起来也怪你,把那些勋贵们养的富富的,一个个口袋里银子一大把。 有了银子,他们就想着买地。 可都中附近的地不许他们买,这不就惦记上黑辽新出的那些好地了。 奋武侯府一系和他们闹的很不开心。” 贾环闻言,闭上眼睛轻轻一叹。 这就是隆正帝以荣国一脉制衡荣国一脉的策略吧。 要说这件事里,没有他的推波助澜,那简直就是笑话。 秦梁和牛继宗等人,怕也是知道这点,才会不出言反对。 他们也不好反对,因为惦记着黑辽肥地的勋贵府第,多半都是他们麾下的战将。 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 贾环深吸一口气后,站起身来,道:“这几天你们好好在这里玩乐吧,我这边要拾掇拾掇,装箱的装箱,封起来的封起来。 三日后,咱们回京。 谁想要黑辽的土地,自己去开垦。 黑辽大的很,再开垦十年都开不完。 可谁想巧取豪夺,动黑辽军团开垦好的熟地,就先问问黑辽军团十万大军手中的大秦戟,答应不答应。 一群不知死活的王八蛋!” ……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色厉内荏 隆正二十二年秋,九月初九。 神京城外,渭水河畔。 千帆林立。 三年来,随着大秦银行取得一日千里的神奇发展,带动的,是整个大秦的商贸大盛。 尤其是当远洋商船,从海外运回无数金银宝石和香料后,无数商人都为之沸腾。 也有无数豪强家族为之眼红心动。 随之而来的,就是雨后春笋般的商号。 这些商号,凡是有些实力的,都会往帝国的心脏设立门铺,争抢这块核心市场。 也就造成了渭水河上,商船货船一日多似一日的局面。 河道虽然宽阔,但架不住行船太多。 而且,银钱壮人胆。 家里有银子,胆气就足。 在渭水河上,几乎都见不到相互让道的情况。 每日里因为无谓的争强斗气或是超行,导致撞翻行船人员落水的事屡见不鲜。 这也是为兰台寺御史诟病的一个原因,认为商事大盛,导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朝廷当抑商兴农,恢复古风。 只是,这也只能是一句酸话。 当大秦从天家至宗室至勋贵乃至地方上的士绅豪强,都体会到了商事带来的好处后,这种力量,将再无任何势力能够阻挡。 而今日,渭水码头上的行船却都表现的不错。 这几年来,大概是头一回见到河道上有人忙不急的让道。 一行三艘大船,极霸道的行驶在河道正中。 为首船头甲板上,百余披挂齐全的大兵齐齐站立,杀气腾腾。 一面贾字旗迎风招展。 寻日里,就算外省督抚,大秦八大军团大将军回京,也不敢在神京城外,天子脚下这幅做派。 这二三年,被隆正帝调.教的欲仙.欲死的宗室王公,更不敢在此嚣张行事,一个个乖巧懂事。 满天下数一数,敢这样做的人,只有一个。 而皇城一连发出十二道金牌,要招本想远去海外番邦的那人归京的消息,在耳目灵通之辈耳中,也早就不是新鲜事了。 如今看来,那人果然回来了…… 渭水河上,不知多少行船的主人,从客舱中走出来。 仰视着让千帆避让,河道中央那三艘静静行驶,但偏又霸气绝伦的大船。 这二三年里,此人在都中长安权利中心销声匿迹,几乎听不到他任何动静。 但是,在天下商贾心中,此人的分量,却是在一日千里的增加。 活活就是一尊划分天下财富的财神。 从隆正二十年起,大秦银行将触角探进各行百业。 大到造船,造车,起房,小到关乎衣食住行,甚至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无所不包。 又凭借其无与伦比的背景,资产,还有让人无可竞争的秘方力量,让天下群商束手无策,溃败不止。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这个日益庞大的怪物,会垄断天下所有赚钱商贸时,到了隆正二十一年,情况忽然大变。 大秦银行麾下,开始不断让出市场和技术。 允许曾经控股的作坊,用正常的价格,赎回银行控制的股份。 也就是说,将曾经兼并的作坊,再还给人家。 虽然大秦银行这一二年里赚了大钱,日后还会进行分红。 可也扩大了作坊的规模,改进了原本的技术。 虽然没人知道那位爷为何会强压下无数反对意见,做出这个决定。 但这个决定,却真真造福了无数行业,也救活了无数商号和家族。 到了隆正二十二年,大秦银行麾下,依旧保持着控股众多行业商号。 但是,其所控股商号经营的产业,多是极奢侈的行当。 例如精美的丝绸和瓷器,例如货量极少但价格极高的名茶,还有各式的珍贵艺品,香水成衣等等。 简而言之,他们只卖最贵的品牌商货。 却将其余份额的市场,全部让了出来。 有明眼的商人看得出,这才是如今天下商事大盛的缘故所在。 却也看不明白,那人为何会这般做…… 但不管看得懂还是看不懂,天下行商,无人不承那人的情,也无人不对其保持敬意。 这才是今日渭水河道上,千帆避让,万人行注目礼的缘由所在。 当然,等众人目送着这三艘行船驶入了渭水码头,心中敬意便退去,咬牙切齿在心里大骂的不是一两个。 三年前的场景,再次重演。 那厮忒过霸道,回一次京,就将整个渭水码头清空。 十里内,连一艘其余行船都不许出现。 连宗室王公都没这么大的派头,也不敢这样做。 偏那位上回这般行事,都要被兰台寺御史弹劾成筛子了,如今行事竟还是这般霸道。 …… 大福船上的亲兵搭好甲板通道后,就迅速下船,布防周围。 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八宝簪缨马车流水般下船。 并不停留片刻,便由荣国府早就候在这的管家嬷嬷们接走回府了。 再之后,码头众人才看到数十骑战马,从甲板上缓缓行下。 为首的,是两个年岁不大的青年,在马上互相骂骂咧咧的行驶而下。 不过,其中一人待看到码头上迎接之人后,大惊之下连忙翻身下马,赶了上去。 “侄儿给温叔叔请安!怎敢劳叔父相迎?” 贾环心中感慨,面上却满是笑容,大礼参拜。 来迎者,正是奋武侯府一等伯,温严正。 还没跪下,就被温严正一把抓住,拉起身来,上下打量了几遍后,连声道:“好,好!回来就好!” 贾环笑的愈发灿烂,道:“三年不见,温叔叔一点不见老。” 温严正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波澜,笑着点点头,道:“环哥儿看着也好,竟一点没变,嗯,还是长大了……” 贾环笑道:“温叔叔,婶婶可还安康,博哥可还好?” 温严正眼神柔和道:“都好,你婶婶也好,你博哥也好。 他这二年来,虽没你出息,却也一直带着人在黑辽苦干。 也长大了……”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敛了敛笑容,道:“叔父,黑辽之事,侄儿也听说了些,十分气愤。 侄儿这次回来,多半都是为了此事。 咱们武勋,忠君报国。 满门富贵,皆来自掌中戟,跨.下马,来自祖宗的性命鲜血。 咱们不去无理欺负旁个,但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以莫须有之罪来欺负咱们。 谁敢伸手,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温严正闻言,面色动容,看着贾环,连声道:“好,好!环哥儿,叔父没有看错你!” 周围如赢昼、苏培盛及其随行人员,不少却都变了脸色。 贾环与温严正说完正事后,才又笑道:“侄儿今日回京,怎敢劳叔父亲自相迎?” 温严正放下心里事后,面色爽朗了许多,大笑道:“若非你牛伯伯他们今日有正事要忙,军粮入仓,他们也是要来接你的。 黑辽军团,自去年起便能自给自足,还能往关内卖些。 就不需要为叔去操劳,所以就有时间来了。” 贾环哈哈笑道:“理该如此!” 一旁苏培盛见前面有宫人黄门在,忍不住道:“宁侯,您与温伯爷回头再叙旧吧。陛下已经派人候着了……” 贾环眉尖一挑,正要开口,就听温严正道:“环哥儿,你先去宫里吧。 等出来三日后,我与你牛伯伯他们,一起再给你接风洗尘。” 贾环闻言,也不做推辞,笑与温严正别过后,一行人再度骑马,朝皇城赶去。 …… 皇城,大明宫。 紫宸上书房。 头发花白的隆正帝,今日难得没有长坐于御案后处理朝务。 负手站于宫窗前,静静看着皇庭内那株梧桐老树,不停掉落黄叶。 “十三弟,看着外面的黄叶,朕才知觉,不知不觉间,深秋又至。 庄子言:人生天地间,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数年光阴弹指流过,十三弟与朕,却是都老了……” 忠怡亲王赢祥气色并不如三年前,两鬓白发多了不少,眉心处的褶纹也深了不些。 可见,以一国之重压于肩头,纵然武道高深,然耗费心血精力之下,也难以承重。 他轻轻笑道:“皇上,光阴虽过,所幸皇上与臣弟并不算虚度。 谁又能想到,三年前,朝廷尚且到了举步维艰,与勋贵臣子借银的地步。 亿万百姓罹难,国朝竟只能从番邦异域筹粮。 可再看看如今,国力强盛,一日千里。 四海承平,举世颂圣。 皇上,千古未有之盛世将临。 皇上也将成为真正的千古一帝!” 对于赢祥的赞颂,隆正帝并未谦逊什么。 三年来他日夜操持,所为者,不就是今日之盛吗? 他昂然而立,矜持一笑,道:“这其中也少不了十三弟的勤勉襄助。 自古以来,贤王莫出十三弟者!” 赢祥呵呵笑着摇头不语。 隆正帝面色却忽然有些复杂,道:“十三弟,若是不愿续弦,就把赢普换回来吧。 宗室王公子弟无数,何苦将你那根独苗,放到厄罗斯罗刹鬼的地盘? 当初朕也是一时糊涂,才上了你们父子的当,准许让赢普去了厄罗斯……” 赢祥眼神中闪过一抹苦色,笑道:“皇上,厄罗斯并非地狱,赢普以王子身份前往,必然会受到优待。 能让他历练上几年,也是好的。” “唉……” 隆正帝垂下眼帘,掩盖住复杂到极点的眼神。 他真不想如此啊,可是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 “陛下,五皇子赢昼、宁国侯贾环,大明宫总管苏培盛到殿外了。” 一黄门小太监猫一样无声息的走进殿内,细声禀报道。 隆正帝闻言精神一震,道:“宣!” 说罢,又跟了句:“去内阁将张廷玉、何尔泰、陈壁隆召来。” “喏!” 小黄门一应后,悄然退去。 待黄门去后,赢祥苦笑看着隆正帝道:“皇上,非要今天吗?” 隆正帝冷哼一声,道:“那位已经去码头上抱屈去了,十三弟以为那个混帐来后会安生? 索性让他们面对面的去闹…… 不过十三弟,一会儿你帮朕看好了,闹归闹,不许那个混帐东西动手打人。 不然朕饶不了他!” 赢祥闻言,抽了抽嘴角,总觉得隆正帝这话说的有些色厉内荏…… …… 正文 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失望…… “儿臣参见父皇!” “臣参见陛下。” “老奴给陛下请安……” 赢昼、贾环、苏培盛入了上书房后,一一与隆正帝见礼。 看着面色黑了不少的赢昼,见他眼神满是濡慕之色,隆正帝面色稍缓,点点头。 虽然愚笨贪顽些,却是难得一个知孝心没野心的孩子。 再看着年老的苏培盛,一张老脸上亦是满面的欢喜,隆正帝心中道了声忠奴。 可再看向一本正经,却又一脸轻松无所谓,好似这只是寻常陛见,根本不是久别三年后重逢的贾环,隆正帝心里熄灭了三年的邪火,又汹汹燃起。 三年过去,他老了,忠怡亲王赢祥也老,内阁首辅张廷玉也老了,苏培盛更老了。 连五皇子赢昼,都见长了不少。 可唯有眼前这厮,好似没有一丁点变化。 一如三年前那般,让人看起来熟悉又恨得牙根疼…… 隆正帝原本想过,君臣再次相见,兴许会感人非常,兴许会君臣相得…… 而贾环在外面三年奔波万里,又在瘴气横生的荒岛上生活许久,必然沧桑憔悴的不成样。 可谁知道,这世间最是无情的光阴,居然放过了最不该放过的人…… 眼见贾环一双贼眉鼠眼,滴溜溜的打量了个不停,隆正帝再也压抑不住怒气,喝道: “看什么看,混帐东西!” 骂了声后,隆正帝一下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那点久别疏远的生疏感,不翼而飞。 这丫根本一点没变,还生疏什么…… 贾环的确也没变,随着大秦国力愈发强盛,隆正帝威严愈重,被他呵斥之人,无不两股战战,汗流浃背,跪地请罪。 可贾环却一如当年般,被骂后也只是撇了撇嘴。 虽垂眉顺目,可那副瓜皮模样,吊儿郎当的,恨不得让人按住捶个半死! 赢祥眼见隆正帝脸又黑三分,眼中怒火腾腾升高,不由头疼而又熟练的打起圆场来:“贾环,这次怎地这般懂事,没有闹着先回家给你家太夫人请安?”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讪讪一笑,摇摇头,道:“臣还是知道规矩的……” “屁!” 一旁赢昼忽然骂了声,然后在隆正帝瞪来的眼神中,强忍还是没忍住大笑,一张脸涨红,吭哧吭哧道:“父皇,十三叔,贾环才不是懂规矩,他是不敢回家去!” 隆正帝闻言一怔,赢祥也挑了挑眉尖,似想到了什么,看了面色古怪起来的隆正帝一眼后,捧哏笑道:“这是为了什么?谁不知贾环最爱待在家里,他还有不敢回家的时候?” 赢昼笑的快喘不匀气了,看着黑着脸的贾环,落井下石道:“父皇,十三叔,贾环是因为没生出来儿子,所以才不敢回家!嘎嘎…… 他当初离京时,给他家老祖宗和他老子娘夸口,三年后一准带回来十几二十个孩子。 可如今,连个鸟蛋都没生出来。 哈哈哈哈! 哎哟……” 赢昼痛呼一声,却是胸口上挨了贾环一拳,仰头翻倒。 却也不恼,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居然捶地大笑…… 儿子无良,老子也不是东西。 隆正帝看着一脸愤懑的贾环,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对贾环道:“贾环,朕放你假,先家去给荣国太夫人请了安,再来宫里说话。” 赢祥也好笑的看着贾环。 贾环绷着脸,撇嘴道:“不走了,臣打算在宫里吃住一段日子。 臣一会儿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呢。” “哈哈哈!” 隆正帝看他那浑皮模样,不由大笑不止。 赢祥笑罢道:“回去给你家太夫人好好说,你今儿才多大点。真要生了十几二十个孩子,笑也要笑死人。” 贾环真有些发愁的苦叹一声,挠了挠头,想了想,道:“可能说不通,难啊……” 见他这般模样,一旁隆正帝和赢昼又大笑起来。 一殿君臣王爷正拿贾环打趣说笑,外面传来通禀声,内阁阁臣应召来见。 隆正帝不动声色看了眼贾环后,便命内侍去传,宣三人入内。 未几,内阁首辅张廷玉、次辅何尔泰、阁臣陈壁隆,鱼贯入内。 此三人,再加上一个未至的兰台寺御史大夫郭琇,四人便是隆正朝这三年内声名大噪的四大名臣。 三人入内后,与隆正帝并忠怡亲王赢祥和五皇子赢昼见礼后。 从来沉默寡言的张廷玉,又主动与贾环见礼,作揖一礼,道:“一别三年,宁侯风采依旧。” 抱着绝不和任何文臣亲近的心思,贾环本想嗤笑一声。 不过感觉到上头那头暴龙瞪过来的眼神后,他无声的嘟囔了两声,方才随意拱手道:“好说,好说。” 敷衍不耐之意,一目了然。 张廷玉早已习惯了贾环的风格,也许也了解他的苦衷,因此淡然一笑,并不见怪。 倒是他身后两位阁臣,面色隐隐不善,看向贾环。 对于这种人,贾环从来不知道谦让为何物,压根不用正眼瞧,觑着眼瞥了眼后,放肆的嗤笑了声。 这种轻蔑态度,登时激怒了两位名臣。 能得隆正帝信任重用者,绝不会是什么老好人。 没有雷厉风行的风格,没有严厉狠辣的手段,根本入不了隆正帝的眼。 何尔泰封疆时在滇黔二省,那里土司遍布,不从王法。 时常发生激烈甚至惨烈的械斗,不时有寨子谋反。 历任巡抚总督都束手无策。 何尔泰当任云贵总督后,亲自督导标营,设下埋伏,围歼了两省最大的八位土司首领。 却依旧不封刀,带人杀入毫无防备的寨子,鸡犬不留…… 一介文官,敢用这种胆魄,杀的滇黔二省数十万土族不敢再生乱抢杀,又怎会是善茬? 进京入阁后,满朝文武,他也只服张衡臣一人。 如今见张廷玉被贾环如此慢待,又被贾环当着君面嗤之以鼻,岂有不暴怒之理? 何尔泰勃然大怒道:“汝虽为勋贵,安敢辱吾等阁臣?” 贾环侧目相视,道:“你是哪个?” 何尔泰脸都怒黑了,厉声道:“本官内阁次辅,何尔泰!” 贾环闻言,脸色登时冷了下来,声音森寒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臭不要脸的何尔泰?我还没来得及寻你,你就敢跟我喊?” 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隆正帝、张廷玉等人面色骤变,赢祥忙喝道:“贾环,好好说话。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想动手?” 贾环嘿了声,道:“王爷放心,这种货色,还不配我动手。” 何尔泰真真要炸了,厉声道:“贾环,你安敢如此辱我?” 贾环冷笑一声,道:“我听说,就是你出的主意,要把黑辽军团开垦了三年的地给分了?” 此言一出,上书房内一静。 隆正帝与赢祥对视一眼后,都没出声,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其实他们都知道,何尔泰并非始作俑者。 是下面的官,上书到他这里,他才出的头。 而他的本意,应该确是为了朝廷。 何尔泰的清廉之名,不逊于张廷玉。 他的火爆性子,也没人敢同他行贿。 听闻贾环之言,何尔泰昂然而立,声音恍若洪钟般,高声道:“不错,正是本官上书。 黑辽军团,十万大军戍边。 本该着手防务,以御外敌。 岂有种地发财的道理?” 贾环差点气笑,道:“三年前你怎么不这样说?朝廷拿不出军费来,让人在荒蛮苦寒地里开荒的时候,你怎么不去讲这个道理?” 何尔泰理直气壮道:“此一时彼一时! 当时朝廷缺银,要集中银子恢复江南生息。 如今朝廷不再缺银,给的起军费,自然没有再让军队农垦卖粮的道理。” 贾环都觉得奇怪,分明是他娘的邪门歪道,想谋黑辽军团的军产。 怎地到了人家嘴里,说的那样正义昂然,好像还真有道理一般。 贾环按下好笑的怒火,点点头道:“军队的确不该务农卖粮,可人家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田,没道理就这样被巧取豪夺。 即使军费给足了,军队不再屯田了。 可那些田也该优先分给退伍兵卒,准他们在黑辽扎根。 如此,对朝廷,对黑辽,均有好处。 另外,建设兵团虽挂着兵团之名,实则皆是齐鲁之地的灾民百姓。 他们开垦的土地,就该归他们所有。 再没有一句话就拿走的道理。” 何尔泰闻言,面色凛然的瞪向贾环,大声道:“此乃朝廷政略,宁侯为武勋,焉敢妄言?” “放你娘的屁!” 贾环闻言登时大怒,破口大骂道:“给脸不要脸! 黑辽土地是我军方开垦出来的,和你们什么相干? 黑辽三省土地亿万,想吃肥肉自己去开垦。 惦记上咱们的东西,还说的这般冠冕堂皇,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给根竹竿往上爬…… 不让咱武勋管是吧? 好啊! 你们不是惦记那些地么? 有种你现在就去问黑辽军团要地。 不去你是我孙子! 我倒要看看,你能从黑辽十万大军手里,要出几亩地来! 呸!” 何尔泰唾面自干,看都不看贾环一眼,转身对隆正帝躬身道:“陛下,从贾环之言可见,军方居功自傲,拥兵自重之态,虽未彰显,但苗头已现。 臣请陛下早早决断,方为江山社稷之福! 民间百姓苦难多年,今逢圣君,得迎盛世,殊为不易。 绝不能毁于军伍乱臣之手!” “我去你大爷个蛋……” 贾环真真动了真火,抄起手就想砸死这龟孙。 不过还没打到,就被早有防备的赢祥死死拦住。 贾环挣脱不得,转头对隆正帝大声道:“陛下,这种黑了心的王八蛋,你还留着他作甚?打死他,让他去黄泉里祸祸阎王去吧!” “放肆!” 隆正帝抽了抽嘴角,喝道:“胡说八道什么? 朕看你就是小家子气,舍不得那些地。” 贾环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心里说不出的失望,沉声道:“舍不得那些地?臣是舍不得那些地。 那些地,是黑辽军团十万将士齐齐上阵,再加上近百万齐鲁移边男儿,费三年苦功,才生生开垦出来的田地。 他们于国有功,于大秦的千古社稷亦有功。 当初约定,黑辽军团以五年期拥有垦地,五年后,黑辽军团开垦的,归还三省。 建设兵团开垦的,则由他们自己继续耕种。 正是有了这样的盼头,他们才这般苦苦耕耘。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产出,他们心里感念朝廷,感念陛下。 他们将会死死的守在黑辽,地在人在! 如果有外敌入侵,他们会拼死反抗,因为那里有他们的存身之本! 别说那些地不是臣的,就算是臣的,可对于臣来说,那些地又算什么。 加起来,才能值当多少银子? 东西和地都不重要,但臣绝不允许有人打那些地的主意,因为这事关军方的威严,也事关朝廷的信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宁侯,你所言军方的威严,却不是你能代表的……” 见隆正帝沉默了,何尔泰再度开口。 只是还未说完,就被赢祥身后的贾环指着鼻子大骂道:“你这等奸臣,给老子闭嘴!你个锤子懂个球!” 何尔泰面色顿时难看之极,他却不能和贾环当场骂街,只能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大怒,喝道:“贾环,你混说什么?” “我浑说什么?这个王八蛋不是奸臣又是什么?整日里就担心别个造反,却不想想,历朝历代,有哪个逆贼能在盛世之时敢造反? 他身为内阁阁臣,有宰相之权,不想着如何将大秦治理的愈发强盛,却一心想着去打压军方,消弱军方。 军方是大秦的敌人吗? 偏还扭曲事实,强词夺理。 这种自以为通晓权术的小人,只会内斗,不是腌臜奸臣又是什么?” 贾环厉声辩驳道。 隆正帝气的脸色发黑,道:“你在冲哪个喊?” 一旁赢祥一直劝贾环不要再说了。 可贾环却依旧高声道:“此等奸邪不杀,朝政早晚败坏!陛下留着这样的东西在朝廷里,是嫌国运太长了吗?” “贾环,你放肆!!” 隆正帝龙颜震怒,咆哮道:“给朕滚,朕不想再看到你!” 贾环闻言,一把推开赢祥,不顾赢祥的劝解,大声道:“滚就滚!哪个稀罕回来? 我这就带家人离京,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识好人心,以后不要再叫我回来了,我也再不会回来了……” 说罢,大步往外走去。 “你……你这个混账……” 看着贾环大步离去,隆正帝一张脸从黑变白,直觉气的肝疼,抓起御案上的一块玉镇纸,朝贾环砸去。 可贾环走的太快,哪里砸的到。 等玉镇纸在金砖地面上摔的粉碎后,隆正帝才咆哮道:“滚,都给朕滚!” 赢祥低声对唬的面色惨白的赢昼道:“快去坤宁宫,让皇后务必留住贾环在宫里。” 赢昼闻言,悄悄看了眼隆正帝后,一点点溜出了上书房,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奔向坤宁宫。 等人走后,赢祥才对隆正帝劝道:“皇上,你和那粗坯计较什么?没的气坏了龙体。 他毕竟年幼,懂得道理不足。 皇上多教导教导便是。” 一旁何尔泰不服,觉得不和礼法,就想谏言,却见赢祥转过头来就变了脸色,眼神凌厉,沉声道:“何大人,黑辽那些军田,也不过只有两年就要到期收回,当真就到了危及江山社稷的地步了吗?” 何尔泰闻言,沉默稍许,道:“王爷,臣之意,是不想让军方有了屯田发财的心思,不能开这个先例。 黑辽东北,实在是……太过富饶肥沃了些。 黑辽如此,兴许西域亦如此。 不能大意啊……” 赢祥闻言,面色稍缓,道:“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你的心思,皇上很清楚,也极赞许。 但此事十分复杂,毕竟朝廷不能因为疑心防备,就伤了有功将士忠君报国之心。 此事,要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何尔泰闻言,面色一变。 缓缓图之,缓个两年,那还有什么杀鸡儆猴的作用? 他的本意,就是想让黑辽军团,或是让军方失望。 日后再有屯田之事,想来再不会屯出黑辽军田那样令人惊喜或是惊怒的肥田…… 不会有人愿意与他人做嫁衣。 不过赢祥身为御前第一人,总理王大臣,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又是当着圣面这般说,想来也是隆正帝的意思。 何尔泰虽一心为国,也只能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 这时,隆正帝才终于缓过劲来,摆摆手,叹息了声,道:“就按忠怡亲王之议……你们先退下吧。” 张廷玉躬身一应,又淡淡看了眼何尔泰后,转身离去。 何尔泰与陈壁隆跟随其后,一起出了上书房。 待他们都退下后,赢祥看着隆正帝,有些不解道:“皇上心中不是早有此论,怎地今日还和贾环……” 隆正帝没有应声,看了眼地上的碎镇纸,忽然哼哼一笑,脸上没了方才的怒火,道:“朕只是想看看,贾环是不是还和当初一般,对朕赤诚敢言。 结果,朕一看他跳脚的模样,也斗了真火,呵…… 不过还好,他没有让朕失望…… 十三弟方才是让赢昼,去拦那混帐了吗?” 赢祥无奈笑道:“赢昼哪里拦得住他,臣弟让赢昼去坤宁宫搬救兵。想来这会儿,皇嫂已经将他叫去后宫了。” 隆正帝想了想,对苏培盛道:“让御膳房今夜备宴武德殿,朕要做个东道,请皇后和十三弟吃席。” 苏培盛闻言,都忍不住掩了掩口,在隆正帝瞪眼中忙应了声:“喏!” ……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章 属狗脸…… 皇城西门,顺义门前。 一驾凤辇静静的挡在门前,凤辇上,一位四旬左右的妇人,面带微笑的看着辇面怒气冲冲的少年。 那少年不好朝贵妇人发火,只能狠狠瞪着凤辇旁,那个笑的满脸菊花开的胖子。 “贾环,你一走三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去坤宁宫见见我,给我请个安? 亏得我还惦记着你的请托,帮你照顾我你大姐,还常给你家太夫人送些宫里的时鲜物儿。 你这可是没良心呢!” 妇人此刻丝毫没有凤临天下的贵气和架子,如同话家常般,对满身怒气的贾环说道。 贾环闻言,一腔怒火顿时一滞。 本来实在不想再搭理宫里人,可到底逃不脱。 又瞪了眼通风报信的J细后,贾环没奈何,只能行大礼请安:“臣贾环,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可不行!” 凤辇上的贵妇人正是当朝董皇后,她轻笑一声,道:“方才本宫听了五儿的话,便急着赶来,还特意从掖庭抄近路才拦下了你。 你在这里与我请安,半点诚意都没有。” 贾环无奈道:“那娘娘您说,臣该怎么办?” 董皇后呵呵笑道:“你得去坤宁宫给我请安,我才受你的礼。 顺便与我说说,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怎地一点都没变?可是你家女神医,又配出了什么养颜秘方? 贾环,你可不许藏着,本宫待你,待你贾家怎样,你自己说!” 贾环道:“娘娘,您还别说,还真有这样的方子,效果不差呢!臣这就回去,然后派人送方子进宫。 这早一天保养,皮肤就早一天恢复,越早越好,迟了可来不及了!” 董皇后也是女人,正是韶华不再,容颜一日比一日衰老的年纪。 听贾环这般正色道,还真上了当,下意识点点头,道:“好……” “母后!” 董皇后被忽悠住了,赢昼可还清醒着呢。 毕竟,他对什么养颜保湿之类的丝毫不敢兴趣。 见贾环居然哄住了董皇后,忙出声提醒。 董皇后毕竟不是寻常女子,一下回过神来,见贾环正气急败坏的跳脚骂赢昼。 虽然只是比划口型没出声,可董皇后看他的口型,总觉得贾环在问候赢昼的娘亲姐姐之类的…… 她气的面色通红,竟下了凤辇,三两步走到贾环面前,手一伸,就揪住了贾环的耳朵。 贾环的耳朵,除了被林黛玉史湘云揪过外,多咱被别个揪住过。 这下就狼狈坏了,还不敢用力挣扎。 不是怕耳朵疼,是怕伤住了董皇后。 只能求饶道:“娘娘,臣知错了,哎哟,您快松手吧!别闪了您老的腰……” “混帐!老娘很老吗?” 一句绝不该从一国之后口中说出的话,却被董皇后气急之后,说了出来。 也不知她老人家是不是听成了别闪了您的老腰…… 教训完,董皇后犹自不解气,手下用了些力气,将贾环耳朵多转了半圈儿。 贾环只能哎哟哎哟的叫唤着,歪着脑袋往董皇后跟前靠了靠。 嗅到一股明显的幽香,又觉得十分不合适,想离远些。 却又被董皇后揪了回来…… 贾环苦笑道:“娘娘,臣知错了,臣这就随您回坤宁宫,您先放开凤爪,成不成?” 董皇后生生被这孙子给气笑了,不好再动手,扭耳朵也不解气,便对赢昼道:“五儿,替母后踹他两脚!” “诶!” 赢昼闻言乐坏了,眉飞色舞的绕到贾环身后,抬脚就往他P股上踹去。 可他忘了,董皇后只揪住了贾环的耳朵,没揪住贾环的腿。 感觉到身后动静后,贾环一记甩腿。 虽然没有蕴上内劲,可只凭一条腿的力量,还是将赢昼生生抽的仰面翻倒…… 翻倒那一刻,脸上还挂着兴奋的笑容。 “哎哟!” 赢昼惨叫一声。 董皇后唬了一跳,可见他自个儿揉着P股站起来,又落下心来,怒视贾环,道:“你当着本宫的面还敢动手?” 贾环可怜道:“皇后娘娘,您娘俩儿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没人管的孩子,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董皇后“噗嗤”一笑,道:“瞧你这猢狲样!你还装可怜?”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松了手,重新上了凤辇后,看着贾环道:“走吧,随本宫去坤宁宫坐坐。” 贾环无法,只能跟在凤辇之后。 赢昼在一旁挤眉弄眼笑道:“贾环,看来我母后竟比我父皇还厉害!方才要不是十三叔拦着,我看你都想和我父皇动手。 怎么在我母后面前,你这般老实?” “你少放P!” 贾环没好气的骂道。 赢昼也不恼,只是嘎嘎笑个不停。 “你吃蜜蜂屎了?” 贾环问候道。 赢昼竖了根中指,又贼眼兮兮道:“贾环,你才回来一天,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何尔泰在西南被人称作杀人魔王,回到都中煞气也极重。 六部堂官,那些尚书侍郎,都被他骂过几圈了,没人敢还一句嘴。 偏你今儿问候了他老娘,嘎嘎嘎! 瞧着吧,不用两个时辰,过不了今天,满神京都知道你贾小三回京啦!” 贾环哼了声,不搭理。 赢昼却成了话痨,继续道:“贾环,你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和我父皇吵成那样?” 贾环懒洋洋道:“不吵了,以后都不吵了,也不再见你家老头子了。 赢昼啊,看你还算不坏,我给你个建议。 早早的向你老头子申请开府出宫吧,出去后,夹着尾巴老实做人。 你家老头子如今开始偏信文臣了,那起子混帐,旁的本事没有,斗争的手段一个比一个狠。 你若不出宫,早早晚晚要斗到你头上。 到时候,你非被人煮了不可。” 赢昼明显被唬住了,眨了眨细眼,鼻孔都扩了扩,担忧道:“贾环,真……真的假的?” 贾环嘿了声,道:“听不听都在你,反正今儿出宫后,这破地儿我是再也不来了。 回头带我家老祖宗和满门老小,再回琼州岛上去。 等那群文官*到琼州岛,我就带着家人出海。 天下那么大,在哪儿活不好? 话又说回来,你家老头子真是个缺心眼儿! 也不想想他当初被天下文臣*到了什么地步,这会儿人家一拍马P,就真以为他们掏心掏肺的忠于他了。 等着吧,再这样下去,早早晚晚被他们坑了去!” “啪!” 贾环正抱怨的起劲儿,赢昼也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担忧不已,就见凤辇上丢下来一块雕凤玉佩,正正砸在贾环脑门上。 两人抬头看去,就见董皇后凤颜威仪的看着贾环,道:“贾环,不许再胡说。 陛下待你亲似子侄,最是信你。 若非如此,陛下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又岂能容你再三顶嘴? 朝野万民,你去看看,还有哪个人有你这般圣眷? 莫说旁人,你问问五儿,他敢吗?” 赢昼干笑了两声,道:“母后,儿臣就算撞客了,也不敢忤逆父皇。” 又对贾环道:“贾环,父皇待你比待我还好,你可别不知好歹,真同父皇生气。 你在外面这二三年,父皇时常提起你。 师傅教我读史,多有简在帝心之臣。 可除了汉武时的霍骠骑,我真想不出再有哪个人的圣眷能超过你。” 贾环没好气道:“霍去病是个短命鬼,你这是咒我明年就死不成?” 上方凤辇上,董皇后面色微变。 赢昼却不在乎,哈哈大笑道:“不会!好人不长命,可你这种祸害必定贻害千年!” “放你娘的……哎哟!” 贾环粗口没爆完,就被上头的董皇后一拂尘砸了下来,抱头“惨叫”! 董皇后面色霜寒,方才她就怀疑贾环无声的比划口型,是在问候赢昼娘亲。 如今彻底坐实了,这个混账东西,当着她的面都敢这般骂。 “小混账!再敢这样口无遮拦,市井下三滥,本宫就揪你去景阳宫,读上二十年书,好好跟师傅学好礼!” 董皇后狠狠教训道。 贾环垂头丧气,在赢昼牙花子都绷不住的幸灾乐祸中,一起往坤宁宫走去。 不断蛊惑董皇后,让贾环也去景阳宫,陪他一道读书…… 一行人走到半道,却见一黄门匆匆赶来,与前面昭容说了句话后,队伍就开始转向。 贾环奇道:“娘娘,这走错了吧,坤宁宫在南向,怎地往北向去了?” “哪那么多话?不许多问!” 董皇后知道眼前这混帐真若撒起泼来,连她都没甚好法子,索性从头开始就高压镇压,不给他翻浪的机会。 贾环得了个晦气,偏拿这位不讲理的妇人没法子,只好再欺负赢昼。 一路上,两人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嘻嘻哈哈玩闹到了武德殿。 等到了地儿,抬头看去,就见隆正帝和赢祥正站在丹陛高台上看着他们。 贾环脸一黑就想走人,却不料董皇后先一步又揪住了他耳朵,恶狠狠道:“刚才你骂赢昼什么?当着本宫的面都敢骂他娘,给我说说,平日里你怎么骂的? 还一口一句你家老头子,我看就该捉你进宫,和赢昼作伴读书!” 上头赢祥笑呵呵的走下来,与董皇后见了礼后,对贾环笑道:“这么大了,还闹小孩子脾性!” 听贾环哼了声,隆正帝在上面脸又黑了下来,喝道:“这个混账,一贯属狗脸的。” 骂罢,自顾进了武德殿。 董皇后笑道:“你是有功于社稷的,又是天家亲近的人。 如今陛下请你东道,本宫一皇后,十三弟一王爷,还有五儿一皇子,请你入席。 贾环,难道你还要托大,我们请你不动?” 赢昼在一旁嘎嘎笑道:“母后放心,贾环定不会回家去的。他这三年都没生出儿子来,他家里老祖宗正准备罚他呢!” “噗嗤!” 董皇后忍不住笑道:“还真真是……这般着急做什么?” 赢祥笑道:“进去说吧,贾环,不要闹性子了。这件事和你想的不同,你都明白的道理,你以为皇上不明白?” 贾环闻言一怔,就被赢昼拉着,与董皇后、赢祥一起入了武德殿。 ……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东道 “回来啦!!” 神京西城,荣国府二门,早早的就候了不知多少嬷嬷丫鬟。 等看到打首的一架八宝簪缨华盖马车缓缓驶近前时,人群登时欢腾起来。 几个机灵点的小丫头子欢呼声后,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跑去报信儿,预备拿头赏。 慢一些的则懊恼的笑骂了声后,打发走门前的小厮,备好了软轿,迎了上去。 等后面车上下来的丫鬟们赶上前来,迎了各自的小姐下车后,一些相熟的婆子丫鬟们纷纷讨好请安。 自有各自的丫鬟打发了见面赏银,然后又上了软轿,由健妇往里面抬去。 一直到了荣庆堂门下游廊处,软轿才算止住。 众人下了轿后,往荣庆堂内走去。 一路上,总有机灵丫鬟行礼问好,也总能得到一份赏钱。 欢声笑语登时充满了有些寂寥了三年的荣国府内。 荣庆堂内,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热闹动静,薛姨妈坐在高台软榻旁,笑的满脸欢颜,道:“老太太,如今又热闹起来了。” 贾母亦是满面笑容,一迭声的道:“快唤进来,快唤进来!” 鸳鸯便出了出,将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子们赶散,笑道:“等晚会儿老太太那里都有赏,再拦着熬下去,熬的老太太恼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那群小丫头子们这才算作罢。 鸳鸯看着一众光鲜照人的贾环内眷,杏眼中闪过一抹艳羡和哀怨,随即便笑道:“老太太念叨了好几天呢,正巧今日到!快进来吧……” 赢杏儿为首,她看着鸳鸯笑了笑,点点头道:“上回走的匆忙,老太太这边离不开人,才落下你一个。 等下回,说什么也要将你带上。” 鸳鸯闻言,心里感动,屈膝纳了个万福。 又与赢杏儿身后的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等人一一颔首致意后,一行人鱼贯而入。 “给老太太请安!” 赢杏儿、贾迎春、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董明月、公孙羽、贾惜春、小吉祥、香菱,并各自的随身丫鬟…… 乌泱泱的一群姑娘,屈膝给贾母老太君请安。 “好好,安!快起来吧!” 贾母最喜热闹,看着这么一大厅美丽炫目的孙女孙媳,笑的合不拢嘴,连声叫起。 赢杏儿领衔起身后,却又对着台下左侧交椅上坐着的贾政福下:“给老爷请安。” 贾政最守规矩,赢杏儿身上到底有贵比亲王的明珠公主身份,他不好托大坐着受礼,站起来受了这一礼。 亦是连声叫起。 赢杏儿等人再起身后,又与喜的合不拢嘴的赵姨娘微微颔首,道:“请姨娘安!” 赵姨娘看着这么大气光彩的一众儿媳妇,高兴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却没急着应声,转手从身后拉过一个小小人儿,看起来三岁模样,长的偏瘦弱,相貌虽很好,可看起来有些蔫坏儿。 不用介绍,赢杏儿等人也猜出了这个小人儿是谁。 果不其然,就听赵姨娘一推那小孩儿,道:“玫儿,快给你嫂子们请安!” 那小孩儿却只是吊着眼睛看人,不叫人。 赵姨娘见之大觉丢脸,气道:“你这蛆心的孽障,到底上不得高台!这些都是你嫂子,你不叫人,是哑巴了?可见是个没造化的种子!” 那小孩儿也不害怕,倒抽了下鼻涕,小小年纪,就吊儿郎当的站不直,往那一靠。 赵姨娘还想骂,上头传来贾母的声音,道:“行了,等家去再好生管教吧。这会儿子闹腾什么?” 说罢,贾母瞥了眼那小人儿,抽了抽嘴角,对赢杏儿她们解释道:“不是我不想管教这个,只是……这小猴儿和当初环哥儿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让人看着恨得咬牙!可谁知道,到头来偏这样的最出息…… 索性,我也就不管了。” 说罢,着实不想再提这茬,又对赢杏儿等人介绍道:“你们大嫂子和凤丫头你们都认识,这个,也是你们二嫂,名唤甄玉慧,是甄家二姑娘,奉圣夫人教养长大的,是极好的女孩子。 你们初次见,认识认识,日后好好相处。” 众人这才看到,在李纨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温柔娴静的女孩子。 但显然极有教养,也不畏生,听到贾母介绍后,便上前两步,对赢杏儿等人轻轻一福,道:“见过姐姐妹妹们。” 赢杏儿、贾迎春等人忙还礼。 赢杏儿上下打量了几眼后,面上的笑容多了起来,道:“都是自家人,日后当好生亲近。” 听她说罢,贾母等人面色也就愈发欢喜了。 一一见礼罢,众人将从江南各地带回的特产分别送与众人。 便又是好一番热闹。 等一一落座后,贾母看着赢杏儿笑道:“环哥儿必然被宫里叫去了,可我瞧着,人怎么还不齐啊?” 赢杏儿笑道:“江南诸事繁多,白荷妹妹于工部一道,真真天赋奇才,惊艳当世,家里许多产业都离不得她。 实在没法子,就让她先留在金陵了。” 贾母闻言感慨道:“一个女孩子家,真真不容易啊。” 赢杏儿笑道:“她自己也喜欢做那些,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能有那样高明的造诣。 之前大伙儿都劝她一道回来,家里也不差那些银子。 只是她一项事物正到了关键时刻,耗费二年苦功,要是现在撂开,就要前功尽废。 我们也就没再逼她。” 贾母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只是又赞了几句,又问道:“那还有尤氏呢?她怎么也没回来?” 赢杏儿眼睛微微一眯,笑道:“她和妙玉两人,正在江南各地的庙庵里拜菩萨烧香,为家里人祈福。 这二三年里,她们倒是将南边的庙庵拜了个七七八八。” 此言一出,荣庆堂内忽然一静。 平白无故的,怎会这般烧香拜佛。 就算想礼佛,只拜一个庙子一个菩萨也就是了。 而这般做,显然不止是为了祈福这么简单。 堂上明白人,也就猜出了缘由。 不过,大家自然不会这般不识趣,直接说出来。 贾母正想寻个话头绕过这茬,就听赵姨娘忽然哽咽道:“杏儿啊,可是你们身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你们成亲三五年了,也没见生下一儿半女。 幼娘,你可给大家伙儿都看了?” “赵氏!” 看着一群姑娘面色齐齐一黯,贾母气的面色发白,心里恨不得骂一句猪脑子! 赵姨娘害怕贾母,听她一喝,登时不吭声了。 等她老实后,贾母哼了声,才对众人道:“你们才多大一点,了不得也就二十出头的光景。 凤丫头不也成亲好些年后,才有了大姐儿? 再说,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事定不怪你们,多半是环哥儿在外面太忙,还打发了你们成日里帮他做事。 哪里还有功夫生孩子? 如今回来了就好,时间多的是,还怕没孩子? 我是过来人,你们听我的,总没错!” 到底是出身不同,虽然都是好心,可赵姨娘的话就让人心里不舒服,同样的道理,贾母说的就让人心里受用感激。 旁个都羞涩,不好开口。 赢杏儿却爽利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儿女子嗣本就讲究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强求不得。” 贾母闻言,对薛姨妈大笑道:“到底是宫里教养出来的,只这气度,就比咱们普通人家里长大的强……这群孙女媳妇里,我最喜欢杏儿这幅大气!” “哎哟!却是我来迟了,没迎到贵客!” 贾母话音刚落,从门外传来一道高声笑语。 众人纷纷笑出声,不用猜都知道是哪个来了。 果不然,门帘掀起,一道身着一身大红裳的王熙凤,头戴金凤步摇,满面灿烂笑容的进来,说不尽的亲切,拉拉这个的手,抚抚那个的鬓角,和史湘云闹一下,又和林黛玉互相讥笑两句,最后对赢杏儿笑道:“去年去你们那里,得你们那样好的招待,如今你们初回到家里来,就该轮到我好生服侍服侍你们了! 这不,刚才带着一众婆子丫鬟们在厨房那边守着,这才误了迎你们这群娇客。 一会儿用好吃的好喝的给你们赔情!” 赢杏儿笑道:“谢谢二嫂了。” 王熙凤忙笑道:“这算什么?公主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顽的,现在只管说,我立马打发人去准备。” 赢杏儿笑道:“我并不挑嘴。” 贾母在上面笑骂道:“就你会做好人,拿着官中的银子献殷勤!” 王熙凤高声笑道:“这算什么?一顿东道我还做得起,今儿晚的嚼用,都算我的! 我可不像老祖宗,后头屋子里扁的圆的藏了半间屋子,也不拿出来给这些孙女孙媳妇们高乐高乐。 难不成老祖宗日后就指望着宝兄弟一人给您老彩衣娱亲?” 贾母闻言大笑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还没让她掏银子,这破落户倒是惦记上我那些梯己银子了!呸!一两都没有!” 众人顽笑了阵后,王熙凤一双丹凤眼在屋子里扫视了圈,似无意的笑道:“环兄弟还没回来吗?怕又是被皇帝喊进宫里去了吧?” 贾母笑道:“就你精明!是刚下了船,就被接去宫里了。 想来,一会儿就和链儿一道回来了…… 我早上就打发链儿,让他务必接他三弟回家。 宝玉今儿也去了清虚观张真人处给他女儿换寄名符,不多会儿也要回来了。 如今有了丫头女儿,宝贝的什么似得,只是那孩子打落草就生的娇弱。 少不得还要幼娘帮着照看照看……” 正说着,就听门外传来呼声:“链二爷、宝二爷回来啦!”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往门口看去。 王熙凤一双妙目,陡然变热…… …… 大明皇城,长乐门外,内阁值房。 张廷玉、何尔泰、陈壁隆三人回到内阁后,张廷玉面色淡然的坐回职坐。 何尔泰和陈壁隆两人的面色则不大好看。 内阁内还有二人,一为分管工部的内阁阁臣杨顺,一为分管户部的胡炜。 胡炜能力极强,是前相陈廷敬留下来的人才,但性子油滑许多。 整日里笑眯眯的,从不挑事,也极少与人争执。 杨顺的性子倒和何尔泰、陈壁隆两人相像,沉稳果决,雷厉风行,眼中揉不得沙子。 见三人回来后的情形,便淡淡哼了声,道:“可见没有好结果?陛下对那位……荣宠之盛,冠绝古今。 然对江山社稷,却不知是福是祸。” 何尔泰闻言,再想想今日之辱,面色愈发铁青。 陈壁隆叹息一声,道:“陛下和忠怡亲王纵然知道我等心意,却还是顾念情面…… 却不知,对于江山社稷之重,最讲不得的,便是情面啊!” 胡炜呵呵笑道:“陈相言重了,何相消消气……不就是再多两年嘛,何必非要急这一时半会儿?” 何尔泰闻言,将手中茶盏往桌面上一丢,厉声道:“又介,我何某人又岂是为了那些地? 难道你也不知,我是为了不让边军武臣做大,不能让他们有了靠自身屯田便能维持甚至壮大的能力!” 陈壁隆也沉声道:“又介,毅庵说的对啊!咱们大秦,对武勋之宽容,只看看那位宁国侯之气焰,便可见一斑。 只要他占着理,就没人能怎样他们,连天家都不行。 这不能说是错,不似前宋时杯酒释兵权,不似前明时大肆诛戮功臣,就不至于有外难时无良将。 可是,单是荣宠宽纵,却绝非谋国之道。 朝廷,一定要有限制武勋将门兵权的法子,否则,早早晚晚必然生乱。 军粮草秣,便是一直以来,朝廷限制边军壮大的一大杀手锏。 不管他们有多少大军,只能靠朝廷运送粮饷草秣养着。 一旦有不稳之意,便断了他们的粮草,乱兵,也就不攻自破。 可若是给了他们自给自足的机会,那…… 朝廷再无可制之法了!” 杨顺在一旁哼了声,沉声道:“咱们自然明白自己的苦心,可那起子私利小人会明白? 他们只当咱们在谋那百万亩良田。 庶子焉知国之大政?” 胡炜闻言,抽了抽嘴角,也没理会杨顺含沙射影的攻击,他寻思了下,道:“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为何不能再等二年,等收回了黑辽军团的屯田之地,日后再不许军队务农,经商,不就可以了? 说句良心话,咱们大秦到了今日,已然是盛世之基。 开国百余年,多咱见过朝廷不缺银子,户部有富余的时候? 这毕竟都是人家的功劳嘛,稍微退一两步,也不是不……” “糊涂!” 胡炜话未说尽,就被杨顺厉声喝道。 杨顺似怒发冲冠,瞪着胡炜厉声道:“事关国朝根基运数,岂有退让之礼? 黑辽军团屯田之事,不过引子罢。 他们才屯田几日? 况且,黑辽毕竟有朝廷设置的督抚府衙在,百姓亦皆是老秦百姓,民心向秦,容不得屑小作乱。 真正厉害的,是西北! 朝廷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西北万里河山上,驻军数十万屯田于外。 一个荒蛮准葛尔,就搅得大秦西面百余年不得安宁。 真若让那边发展起来,哼! 那里既可养马,又能种田吞粮,再加上那位坐拥金山银海,给他二十年光阴,岂不重演董卓旧事? 到那时,你胡又介担得起这个罪责吗?” 胡炜被说的面色发白,虽然面色羞恼,可心里未尝没有被说动。 因为,还真有这个可能……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未发言的张廷玉轻轻搁下手中笔,轻笑道:“杨相,不至于此。 黑辽有督抚衙门,西域自然也要设。 西域各大古城,都要设立府衙。 甚至还要设立黑冰台…… 另外,军方不得干政,这是一条铁律,也是一条死线。 生产建设兵团,虽挂着兵团名,却和当地军队没有任何瓜葛。 只是以军制,集中力量,开发西域罢了。 虽然多少还是有些隐忧,但只要我等始终睁一只眼看着西域,就绝不会让他们有任何可乘之机。 而西域,却会逐渐开发成大秦的宝地,再不会像前朝那般,只占一个虚名。 它要实至名归。” …… 皇城内,武德殿。 出乎意料的,殿内正堂中央,摆放着一个大圆桌。 圆桌中央,是一个红铜打造的,大大的锅子。 周遭,摆满了盛着各式小菜和装着鹿肉羊肉的瓷盘,还有各种香料调味品的玉碟。 都中九月,天已经清寒起来。 吃个锅子,还能配上最后一班瓜果,正是爽利的时候。 待董皇后、赢祥、赢昼和贾环进殿后,就见隆正帝正在亲自用汤勺,搅动着锅子里的高汤。 苏培盛都只能站在一旁,打着下手。 看着这一幕,董皇后和赢祥都怔了怔。 两人回过神后,齐齐看向贾环。 君子尚且远庖厨,更何况一国之君,万民之帝王。 可是,头发花白的隆正帝,此刻却在认真的搅动着锅子里滚沸的汤水。 这一幕,是董皇后平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也是赢祥平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而贾环,饶是之前怒火万丈,可是看到这一幕,也还是忍不住动容。 眼睛微微酸涩…… 一旁处,赢昼更是又羡又嫉的看着贾环。 连他都知道,隆正帝准备的这个锅子,是给谁的。 真真是眼红到心里了! 寻常皇子,一年到头来能和皇帝一起用一次膳,就觉得极幸福的了。 谁还能让皇帝亲自操持过?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嫉妒,因为他知道,这三年来,贾环对朝廷,对他父皇,到底帮助了多少,功劳有多大。 贾环当得起! “都站着做什么?还不入座?” 隆正帝细眸扫过众人,瞥了眼眼圈微红的贾环,面色和缓了些,淡淡道。 董皇后忙笑道:“这可是天大的福分,能吃上皇上的东道,都快快入座吧。” 说罢,上前走到隆正帝身边,接过他手中的汤勺。 赢昼最会讨皇后欢心,忙不迭的又从皇后手中取来动手。 赢祥与贾环入座后,赢祥正要帮忙发筷子,隆正帝哼了声,瞪向贾环,道:“没点眼色吗?” 贾环抽了抽嘴角,只能垂头丧气的在董皇后和赢祥的好笑,赢昼的嘲笑声中,接过筷子,分与众人。 等贾环一一分发完毕又低眉顺眼不抬眼的落座后,隆正帝瞥了他一眼,哼了声,但语气到底缓和了许多,道:“先吃吧,趁热……” 贾环点点头,夹起面前盘中的一块鹿肉卷子,放进锅子里轻声数了十声后,一口塞进嘴里,一边烫辣的唏哩呼噜,一边一脸的满足: “嘶……啊!” 董皇后和赢祥见之哑然失笑,隆正帝也微微扬起了嘴角…… …… ps:一写就写顺了,然后就写多了。本来想分拆成两章,可分起来又总觉得不得劲,索性就一道发出来吧。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最大的功臣 “嘶……呼……” 一盏翠绿清香的香茗入口后,饶是贾环不懂的品茗,可入口后淡淡的苦涩清凉,随之的清香甘甜,还是让他极为满足。 贾环下意识道:“这什么茶水,还怪好喝的。走时包几斤带走……”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无不古怪。 董皇后善意提醒道:“贾环,这名为大红袍的茶,不还是你专门供奉给宫里的? 这我可要说说你,小气吧啦的,统共就送了三四两,这不似你平日的做派啊。 皇上平日里都不舍得喝,你多往宫里送些……” 贾环一拍脑门,道:“想起来了…… 娘娘,这是九龙窠内一处绝壁上茶树上摘的茶叶。 只有三棵老树能产出品质最好的茶叶,一年统共才七八……才四五两,臣大都送到宫里了。” “呵呵呵,嗯?” 董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 贾环一脸懊恼,道:“真只有七八两,不信娘娘可以打发内务府的人去瞧瞧。 给宫里送了四两,顶多还剩三四两。 臣老祖宗好喝一口茶,所以……” “行了。” 隆正帝断了话茬,冷哼一声,道:“就这般吧,等明年早些送来。” 贾环吸了下鼻子,想了想,商量道:“陛下,臣觉得这茶还真不错,要不臣再留下二两,自己也喝喝?” 隆正帝话都没说,冷笑两声:“呵呵。” 贾环见状,讪笑了声,道:“臣顽笑罢了。” 看他这般,隆正帝反而不好意思了,犹豫着是不是真让他一两…… 赢祥在一旁见之,忙对贾环笑道:“贾环,你连自己的茶都喝不出来,可见你原不懂这些。 想要好喝的茶,宫里有的是,让皇上捡两个好的给你就是。” 隆正帝不吃酒,也不怎么吃荤,平生只好一个佛香,再一便是好茶。 贾环这二年每年往宫里送年礼时,都会加一小包茶叶。 也是好奇,隆正帝就吃了一回。 然后就爱如珍宝。 因为茶叶量少,一泡茶能生生冲九回,直到茶叶原香彻底散去后,才不忍心的舍去。 就这般,那几两茶也吃不了多久。 真若再舍给贾环一些,那隆正帝才煎熬呢。 董皇后也知道隆正帝这点喜好,忙笑道:“这好说,宫里虽然没贾环富裕,但茶叶还有些,一会儿我让人装一车送你。 贾环,你这大红袍,可还有私藏的? 咱们换换?” 贾环哭笑不得,无语看着董皇后,耐不过她的眼神,只能点点头,笑道:“好似在哪儿还压着一些,准备年底往宫里送礼时添上一包,罢了,回头都送宫里吧。” “这个混账东西!” 隆正帝听这话恨的牙根疼。 别人往宫里贡奉的年礼,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 偏贾环,居然不知压到哪里去了…… 怪道他喝茶时,发现茶叶有好些破碎,心疼坏他了。 贾环被骂后,又垂眉顺目老实坐好。 看模样,似乎还有些气…… 隆正帝哼了声,道:“贾环,听说你要带家人再走,那么黑辽的事,你就不管了?” 贾环轻轻嗤笑了声,道:“怎么可能?哪个想去黑辽占地,只管让他们去试试……” “放肆!” 听这满是威胁之意的话,隆正帝大怒,喝道:“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贾环并不退让,直言道:“这会儿想起来王法了?当初和黑辽军民约定的话,就不算王法? 索性朝廷先不要脸,自个儿不认自个儿的话,谁还管他?” 眼见隆正帝眼睛都气的变红了,赢祥忙喝道:“贾环,有话好好说。” 贾环还是丝毫不让,侧目道:“忠怡亲王,臣一直觉得你是辅弼贤王,可现在看到,大错特错。 你若真是辅弼贤王,就该当谏则谏! 一味的顺从算什么事? 难道你就不知道,那些地不值当什么,可那些军心无价,民心亦无价! 朝廷若为了那区区百万亩的地,亦或是为了对军方的戒心,就自出蠢招,伤了黑辽的军心民心。 那才真真的昏招!!” 隆正帝细眸微眯,目光凛冽的看着贾环。 赢祥则叹息道:“贾环啊,你能这般赤诚的畅所欲言,皇上与我都极高兴。 既然话说开了,我也不瞒你。 皇上虽然犹豫了很久,可最终还是否定了内阁的这个提议。 但缘由却不是你说的那些大道理,只是因为你。 是你当初提议黑辽屯垦开发,立下了五年之约。 皇上要给你体面,才顶着内阁的压力,否了这个议案。 只是…… 你也要一起想个法子。 军方,尤其是九边边军,如果能够靠屯田就能维持,甚至壮大。 那朝廷该怎么办?该如何羁縻? 你平日里虽然喜爱玩闹,但皇上和我都知道,你心里是个极明白的人。 你一定能体谅到朝廷的这种顾忌。 朝廷,该怎么办?” 赢祥一番话说罢,隆正帝与董皇后和赢昼,都静静的看着贾环。 贾环深吸了口气,忽然一笑后,道:“臣很感激陛下存留的颜面,但是,我又有何德何能,与江山社稷的安稳相比?” 众人闻言一怔,不解其前后矛盾之意,还是…… 连贾环都以为,屯田会有难解的风险。 然后就听贾环话音一转,声量提高: “陛下,王爷,大道理,之所以能成大道理,不是因为它们好听,而是因为它们有道理。 好,我们且先不说这个。 只说对军方的防范,应不应该? 应该! 因为军队本身就是暴力机构,若不防范,极有可能太阿倒持。 臣亦赞成对军队的约束。 只是这种约束,不是内阁提出那般愚蠢的约束。 朝廷可以制定政策,比如军方不得干政的铁律。 只这一条,就最大限度的约束了军方力量的扩散。 还有之前军机阁提出的,八大军团轮调制度。 因为才刚出台没几年,所以目前的轮调还只限于中低级军官。 若朝廷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加大力度,可以从最高层军团长的位置起,全部轮调。 以五年为例,各大军团轮流调换军团长。 如此规制,既可防备大将坐大,又可保证不会造成将不知兵,兵不识将的局面。 难道,有哪个将军能够在五年内,就收买所有人的人心,让他们甘心冒着满门抄斩的大罪一起造反? 荒谬! 陛下,王爷,连臣这等粗坯都能想到的法子,臣就不信内阁想不出来。 偏生他们顶着大义,扣着大帽子,提出那种粗暴无礼,折辱军方的法子。 其心可诛,何尔泰之流,当斩!!” 贾环的声音是越来越大,最后两个字,含怒而发,真如惊雷一般炸响。 隆正帝和赢祥倒也罢了,董皇后和赢昼的面色也有些发白。 尤其是赢昼,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眼神怕怕,好似他往前靠前,贾环就会发疯打人般…… 皱眉瞪了眼怂儿子后,隆正帝面色古怪的哼了声,看着贾环讥讽道:“幼稚!” 不过,眼神却亮的吓人。 赢祥也哭笑不得,无语道:“贾环,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你…… 你却比那些阁臣们更狠。 他们若是知道你有这些心思,一准得把你供起来。” 贾环莫名道:“什么意思?” 隆正帝见贾环模样不似作伪,好笑道:“你真当你们武勋们是善茬? 要他们几亩地,就已经暗涌流动。 若是有哪个敢提你方才那番话,何尔泰家的大门,都要被砸烂,祖坟都要被掘了! 糊涂东西,还有脸子对朕冷嘲热讽。” 又见贾环眼神当真有些茫然,便耐下心解释了两句:“牛继宗、秦梁他们之所以没出声,是因为不过是一些荒地,值当不了什么。 左右不过早两年晚两年的事。 也只有你个没出息的混帐上蹿下跳,和朕顶着干。 可你要让八大军团长都轮调,那便是在掘武勋将门的根基! 别看那几个这样护着你,你敢同他们说这个,他们非敲你脑袋不可! 谁敢提出这个,谁就要承受八大军团所有大将的怒火。 贾环,你敢吗? 你若敢提,朕让你当太尉。” 赢祥“噗嗤”一声乐出声来,看着傻了眼儿的贾环,笑的前仰后合! 一旁董皇后也用绣帕掩口笑了出来,赢昼更是幸灾乐祸的嘎嘎直笑。 贾环仔细想了想后,才发现现在这样想,的确有些想当然。 当初他同牛继宗、秦梁等人商定轮调制度时,针对的全部是别人,是长城军团,是天府军团,是蓝田大营。 却从没考虑过灞上大营,黑辽大营,和武威大营,以及几乎成了贾家囊中之物的西域大营。 若是将矛头指向自己…… 贾环缓缓摇摇头,反弹力量太大。 纵然是他,怕也难说服秦梁、牛继宗、温严正等人,放弃偌大一个军团。 利益牵扯,实在太多。 见贾环面色凝重,隆正帝与赢祥对视眼后,冷笑一声,道:“知道轻重了? 国之大事,何其艰难,纵然是朕,也步履维艰,战战兢兢。 你就敢上来骂完皇帝骂亲王,好大的胆子!” 贾环摇头道:“陛下,一码是一码。 军中大将轮调制度,是一定要铺设下去的。 这是军中良好稳定发展的保证。 臣……臣愿意尽力去说服武威公他们……” 隆正帝闻言,大为意动,可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行了,你也别逞能了。 朕虽然极希望看到这一天,可短时期内,却是绝无可能的。 你再去和他们闹出毛病来,他们却道是朕逼你这般做的。 贾环,朕这一代,只能如此平稳过度了。 但朕极欣慰,你能想到这一点。 日后,这个轮调制度能否坐实,做好,还是要看你们这一代人了。 朕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话。 等到时机成熟后,推行此法行于军中。 到时,你便是这大秦江山,最大的功臣。” ……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隆中对 武德殿内,气氛忽然有些伤感。 光Y,始终是这个世上最无情也最公正的力量。 纵然是万乘之尊的帝王,也难逃迟暮之悲。 贾环看了眼隆正帝花白了许多的头发,忽然笑道:“陛下,这可不像您的风格。 这才到哪儿? 真以为这就算盛世了? 如今百姓也不过勉强有口饭吃,朝廷勉强有点银子富余。 这充其量就是混个温饱,距离盛世还远着呢! 您要成为千古一帝,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陛下,您还要多努力呢!” “贾环!” 眼见隆正帝面色一变,赢祥忙喝了声。 隆正帝一摆手,制止了赢祥,他看着贾环,道:“贾环,朕虽然极不甘心,但还是要承认,朕是老了。 朕不会效仿秦皇汉武,寻仙觅道,妄图长生。 老了,就要服老。 如今国朝局势平稳,百姓安居乐业,住有屋,食有粮。 你那银行发展的出乎朕的预料,朕相信,只要有你在,朝廷再无缺银之忧。 如此,还不算盛世吗? 你莫要想着激励朕,朕虽然老了,却不需要旁人的怜悯。” 贾环嘿了声,道:“陛下,您想多了,臣哪有资格怜悯陛下?臣觉得自个儿比您还可怜呢,谁来怜悯臣? 臣的意思,不是这个,也不会这般对陛下。” “那你什么意思?” 隆正帝挑眉问道。 贾环沉声道:“陛下,臣这一年来,几乎没有离开过琼州岛,银行之事,也极少过问。 但臣并未一直闲着顽乐。 臣会经常对着海图,对着海外之地,一看就是一下午。” 听闻贾环这般说,隆正帝细眸里闪过一抹波动。 从黑冰台最机密的一条内线处,他已经得到过这个消息。 他也曾十分疑惑,贾环到底在看什么? 后来直到他听闻贾环想要出海,才恍然大悟,原来贾环一直在谋求后路,他想要效仿范蠡,出海泛舟避祸。 这便是他连发十二道金牌的缘由,甚至连与贾环亲厚的皇子和大明宫总管都一并派出,不远千里,招贾环回京。 却没想到,贾环会连这件事都说出来。 他倒想听听,贾环到底想做什么…… “随着银行远洋商船不断拓展南下西行的范围,臣发现,世界之大,竟远远超出先祖们的想象。 这天下,绝不是只有大秦一国。 往北有厄罗斯,往东有新罗扶桑,往南传闻有一块巨大的大岛,甚至比大秦还大。 往西,更是有无数番邦异国。 世界如此之大,可是国人的目光,却从未往外去看。 总喜欢以天朝上国自居,只喜欢盯着国内这一亩三分地。 每一新朝初立,战争甫毕,人口凋零,土地荒芜。 修养生息,人口渐渐繁盛,再迎所谓盛世。 继而,出现土地兼并,失地流民越来越多。 拉锯百余年,再逢天灾,乱世降临。 千百年来,莫不是如此反复进行。 历代皇朝,也难过三百年大限。 臣常观天下地图,就想着,为何咱们大秦不能打破这个桎梏诅咒? 咱们何不把目光,放远一点,心胸,放宽一点。 不要整日里想着在窝里斗这个斗那个,斗来斗去都只是内耗。 何不将斗争的心思,放在外面? 国人如此善斗,若是与外人斗,能多斗回来些财富,斗回来些土地。 让国内的每个百姓都有地种,有事做。 即使天灾之年,凭靠百姓自己的储存,就能平稳度过。 这样一来,天下还会再大乱吗?” 隆正帝面色动容,看着贾环,沉声道:“贾环,你是说,要去侵占外国,以养大秦之民? 你可知,好战必亡! 前明因为一个安南,拖累的半壁江山苦不堪言。 战端,又岂是那样好开启的?” 贾环笑了笑,道:“陛下,为何要选择战争?战争是最低端的手法,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 赢祥在一旁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做生意?” 贾环点点头,道:“没错,不过做生意太不文雅,应该说是与他国展开贸易!” 赢祥脾性好,被一文盲鄙夷一番,也不着恼,还呵呵一笑。 在隆正帝的威严眼神下,贾环干笑了两声,继续道:“前些年,江南水患,致使江南缺米,民不聊生。 不就是靠从安南暹罗等国买回来的粮食,才度过了灾年吗? 臣以为,不止是粮食。 但凡我大秦国内缺的,都可从国外获得。 利益,并不一定非要靠侵略,靠杀烧抢夺去获得。 我们可以用我们大秦的商货,去换回他们的商货。 比如宝石,比如香料,比如木材,比如粮食,比如铁矿…… 凡我之所缺,凡人之所有,皆可换回!” “若别人不给呢?” 隆正帝眼睛极亮,压着兴奋的声音,问道。 贾环面色陡然一肃,沉声道:“我们去做商贸,并不是去压迫他们,是公平买卖。 他们若不肯,咱们就派人去和他们的君主讲道理。 或让步,或利诱,都行。 如果他们的君主是不讲道理的人,或者认不清位置,贪得无厌,那他就不再适合当君主。 我们可以支持他们国内讲道理的人,做君主。” “嘶!” 众人再度倒抽一口冷气,隆正帝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语气不善道:“就因为人家不与你做生意,你就使坏招,要坏人家的国统?” 兴许是物伤其类,兔死狐悲,隆正帝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 贾环则无辜道:“陛下,这是重点吗?” 见隆正帝眼神愈发不善,贾环忙笑道:“重点是,我们是讲道理的人。 遇到昏君,讲不成道理,莫非我们就要舍弃利益?” 隆正帝哼了声,到底不悦,不过也知道事情轻重,问道:“如果真像你说的,两国都有益,他们怎么会拒绝合作? 再者,若是他们强大起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又该怎么办?” 贾环呵呵笑道:“所以,为了保证我们大秦始终占在优势地位,我们就要不断革新工匠的技艺,不断推陈出新! 使得在交易中,咱们保证优势地位。 其实这是必然的,而且就目前来看,仅凭咱们大秦目前的水平,再吃一百年红利都没问题! 陛下,您想想,当咱们价值十两的商货,从外国换回价值千两的商货,各种大秦稀缺的商货,源源不断的运送入大秦。 那么大秦的百姓,就可以靠辛劳劳作,就能换取相应的报酬财富,生活水平不断提高。 不用再像现在或者过去,只能靠在有限的土地里刨食,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也落不下什么。 而朝廷,也可以在这种贸易中,收取丰厚的税负。 当大秦的军方,不只是驻扎在国内防备外敌叛乱,而是主动出击,为大秦的万世昌荣基业保驾护航。 凡有大秦百姓所至之地,皆有大秦军人保护! 这才是军人最高的使命! 陛下您,也不再只是大秦的皇帝。 更不是前朝那般,找来几百个土司酋长,就号称万邦来朝。 适时,全天下各国,暹罗,安南,扶桑,新罗,再远至欧罗巴诸国国首,都会前来觐见陛下。 因为大秦之强盛,不只是面对国内百姓,而是威压寰宇,真正的君临天下! 到那时,纵然那些生儿子全是乌龟的士林腐儒们全都骂您,但后世子孙,青史之上,也一定会敬您为千古一帝,万世之尊!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大秦盛世,陛下您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隆正帝闻言,黑面隐隐可见红光,方才因英雄迟暮之悲,早已无影无踪。 他细细看着贾环,沉声道:“这些,就是你在那个破岛上想出来的?” 贾环嘿了声,嘟哝了两声那岛比你这地儿强多了,然后在隆正帝威胁的目光下,老实道:“是,臣以为,既然银行海贸证明了此路可行,且利润惊人。 那么,朝廷的眼光就应该放在上面。 等海贸之利再大十倍,陛下就可以尝试着将农税减半,甚至全减。 到那时,嘿嘿! 所以臣才想着,等到季风到了后,去海外看看,不亲眼见见,心里总不放心。 臣万般苦思,总想让大秦再强盛许多。 结果回到京来,就遇到这些狗皮倒灶的破事…… 不想着如何壮大,如何富民,只是防备这个防备那个,行事下作,骨子里透着一股酸腐之气。 真要按着那套来,早晚完蛋!” “放P!你个作死的混帐东西!在骂哪个?” 隆正帝这回是真的恼羞成怒了,方才是激动的脸红,这回却是羞愧的脸红。 虽不愿承认,可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论心胸格局,论眼光气魄,他居然比不上这个六经不通的小无赖…… 只是这般一想,他心里陡然涌出一出无法压抑的冲动,看着低眉顺目的贾环脱口而出道:“恨天不公,使汝不为朕子……” “皇上!” 一旁董皇后和赢祥唬了一跳,忙唤了声。 这话哪是能乱说。 若是让贾环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是凭白添乱事吗? 一旁赢昼当场落下泪来,抽噎道:“父皇,是儿臣无能,不能为父皇解忧。” 隆正帝回过神来就后悔了,再一看赢昼这模样,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贾环则呵呵笑道:“陛下,恕臣放肆,您这想法实在不对。” 隆正帝闻言,脸一黑,喝道:“你当朕想让你做朕儿子?自作多情!” 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中未散尽的遗憾。 一双细眸,只是盯着贾环。 贾环举起茶盏,一饮而尽后,沉声道:“陛下,这大秦的江山,不只是陛下一人的,也不是赢秦天家一家一姓的。 正是有了这种想法,皇帝才不得不常常对满朝文臣让步。 因为连陛下都认为,是他们在帮皇帝治理江山。 所以,面对他们一些明目张胆的贪.腐弊行,才一忍再忍。 不,这是不对的。 大秦的江山,不止是陛下的,也是大秦每一个人的。 只有培养出百姓们对大秦的归属感,自豪感,和民族感! 只有培养出他们身为大秦主人的主人心。 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来真心的呵护这个国度! 如此,大秦才是真正的万世不易之江山。 纵然一时遇到艰难,遇到危难,也总会有忠义之事,起王师相助! 臣是如是想的,也是如是做的。 所以,臣就算不是您的儿子,又能如何? 自臣承爵以来,臣自认所行之事,皆无愧于忠义之心。 臣所行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壮大我大秦的江山社稷。 不是因为臣是谁的儿子,只是因为,臣为大秦的传国候,与国同戚。 臣为关中老秦人,愿为国死战不休!” “好!!” 隆正帝、董皇后和赢祥,齐齐激赞一声。 赢昼却撇撇嘴,实在不甘心被彻底比成渣渣,鼓起胆子道:“贾环,你可别哄我父皇。 你说的好听,你可愿意出力做事?你在琼州岛上就每天都偷懒。” 隆正帝本来极为不悦,可听罢赢昼之言又是一愣,转头看向贾环。 贾环见三个大佬齐齐看来,他呵呵一笑,道:“五殿下啥也不懂,像臣这样的人,都是用脑多过动手。 出个计划定个方针设计个路线,就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真让臣去跑腿,那不屈才了?” 隆正帝黑侠脸咬牙道:“你的意思,是让朕去跑腿?” 贾环讪笑了两声,道:“陛下不是有内阁吗?文有内阁,武有军机阁。 交给他们去办不就好了?” 隆正帝嘲笑道:“你懂什么?都像你这般当撒手掌柜,还不乱了套? 不过……你也不能完全闲着。 经济之道,朝野上下无有甚于你者。 这方面,你要替朕盯紧了。” 贾环道:“这没什么问题,银行那边睁一只眼也就差不多够用了。 陛下,三年已经过了,商税该普及下去了。 但臣听说,朝中又起了一股风潮,希望再延缓三年。 这股势力,一定要强力镇压下去才是。 臣希望黑冰台能参与到商税司中,税乃国库之本,任何拖延纳税的行为,都与叛国无异。 连农民种几亩田都要纳税,那读书人经营商事就更没有理由可以漏税。” 隆正帝闻言,眉头紧皱,面色肃穆,与赢祥对视了眼后,缓缓点头,道:“好,应该如此。” 赢祥也皱着眉头,道:“让黑冰台参与其中,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朝廷必然满是反弹之声。” 贾环摆手道:“一点不为过,朝廷不能对那些人一味的优容,当涉及到国家利益时,任何势力都要遵守规矩,没有人可以例外。 内务府和宗室武勋们尚且都在交税,那些读书人何德何能,就可以延误三年再延误三年? 若是扯皮打官司,让他们自己去查自己,到头来又成了前明时的笑话。 索性严厉些,动用黑冰台,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决心!” 隆正帝还是颇有魄力的,“嗯”了声,道:“贾环此言有理,就该如此!事关朝廷大局,连朕都在交税,他们岂能不交?收上来的银子,又不是朕花了。不过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贾环,朕准备将商税司交给你来做。 商税司里加入了天子亲军黑冰台后,就不再算是政务部门。 交给你,不犯忌讳。” 贾环无语道:“陛下,您这……您这是怕臣在士林中的名声还不够臭吗?” 一旁董皇后和赢祥都笑出声来。 隆正帝觑视他,激将道:“怎么,你不敢?” 贾环想了想,道:“敢倒是敢,只是……也罢,臣就当这个坏人。” 隆正帝满意的嗯了声,道:“回头让赵师道去见你,需要多少人手,只管同他说……” 说罢,瞥了眼殿外的夜色,他又道:“天色已晚,今夜就不要出宫了,与朕和忠怡亲王去上书房,再谈谈你说的那些事。 这件事,一定要好生筹划。 对了,再叫上张廷玉……” “陛下陛下!” 贾环怎敢去,真若有一次,那他日后哪里还有安生的日子…… 他忙唤道:“陛下,这个……臣还在长身子的年纪,熬不得夜!” “噗!” 赢祥一口茶喷出,顾不得失仪,指着贾环笑骂道:“贾环,你这借口……” 董皇后也笑得合不拢口,方才君臣几个在谈朝政,她除了不时给隆正帝添茶外,一言不发。 不过,却也不嫌闷…… 隆正帝恶狠狠的瞪了眼一脸无辜的贾环后,道:“那你就和赢昼凑活一宿,明日再出宫。” 贾环羞涩道:“陛下,臣已经成亲三年多了,尚未有子嗣,臣还得回家去再加把力……” “呸!” 董皇后都忍不住红了脸,啐了声。 隆正帝更是恨的牙疼,骂道:“你个没出息的混帐东西!” 可见贾环只是垂头干笑,以为他心里真有压力,隆正帝又压下火气,道:“你也不看看你才多大,急着生什么孩子? 赢昼比你还大些,如今连亲都没成。 你带上十几个孩子,岂不成了笑话?” 贾环叹息一声,道:“陛下不能这样比,赢昼丑,臣比他长的俊多了……” “你放P!” 赢昼破口大骂道:“我比你才俊多了!我还比你读书多!呸!没文化!四书都没读通!” 满宗室里,读了快十五年小学还未肄业的赢昼,平生第一次能够骄傲的鄙视文盲了。 赢祥和董皇后还有后面服侍的苏培盛早已笑喷,隆正帝咬牙切齿了半天后,还是忍不住笑骂道:“这两个不知羞为何物的混帐东西!” 又对贾环道:“也罢,既然你回家,那就回吧。 只是你方才喝了不少酒,不要骑马了。 苏培盛,寻一架朕不用的御辇,去了皇襟,送贾环回府。” …… b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小孩 入夜,荣庆堂后花厅。 贾母一众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边,漫不经心的说笑着。 之前贾琏带回来的消息着实太惊人了些…… 贾环甫一回京,被招进宫里,就因为黑辽之事,与隆正帝发生了剧烈的争吵,闹的不可开交。 甚至到了决裂的边缘。 若非最后董皇后亲自出面,将贾环带去了坤宁宫,这会儿子一家人说不得正在打包行李,准备出京呢…… 那一阵,不少人心里已经将那十二道金牌,和前宋时,宋高宗发给岳武穆的十二道金牌联系到了一起。 尽管后来宫里特意派了黄门来说,宫里皇帝在武德殿请了东道,正在请贾环吃宴,让贾府众人不必再等,众人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可不见到贾环归来,大伙儿们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来,谁有心思动筷子? 枉费了王熙凤惊心准备了数日的大席…… 旁人倒也罢了,虽然心里担忧如焚,面上笑容寡淡,可终究还维持的住体面。 唯有赵姨娘,自得了信儿后就开始落泪。 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尽说些让人揪心的话。 贾母想骂,可在一众孙媳面前,总要给赵姨娘留一分体面。 提点两次不管用后,索性不再理会。 又看见赵姨娘身旁的贾家老四贾玫一个劲儿的盯着桌上的菜,心里一叹后,让鸳鸯先将菜各捡出来些,给几个小的先用。 贾政见之,觉得不是回事,没有让老祖宗等孙儿开饭的,太不像,便笑道:“老太太,咱们先用着吧,兴许环哥儿今儿就在宫里宿下了。” 贾母想了想,缓缓摇头,道:“环哥儿出京三年,刚一回京,陛见完没有不回家的道理,再等等。” 贾政闻言,就不好多言了。 正在心里埋怨隆正帝,忽地就听外面丫头子惊喜的声音传来:“三爷回来啦!!” “呼啦!” 一桌子人齐齐起身,往花厅门口处看去,继而就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面上挂着熟悉的灿烂笑容,一如当年,仿佛从未离开过般,大步踏来。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贾环在众人注目中,大步行至贾母跟前,满面笑容,行大礼参拜道。 “好,好!环哥儿啊……” 贾母面容激动,尽管心中再三提点自己,大喜的日子不能落泪。 可看着日思夜盼的孙儿一如往年,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时间老泪纵横。 贾环笑的愈发灿烂,起身搀扶住贾母,笑道:“老祖宗,孙儿回来了。” 贾母到底是经历过大风雨的,一会儿便缓过心神,闻言后点点头,连声道:“好,回来就好! 快给你爹娘老子请安吧,他们也一直惦记着你呢。” 贾环笑着一应,又到贾政、赵姨娘跟前,行礼拜道:“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 贾政面上浮起一抹笑容,感慨不已,点点头道:“好。” 在儿媳面前,他要保持公公的威仪,不能多言。 主要是因为有二儿媳在,平日里他总是严厉对待宝玉,若是对贾环太好,宝玉那里不需理会,却要考虑二儿媳的颜面。 这是贾母之前特意叮嘱过的。 因此,他只应了一个字,但眼神同样激荡。 赵姨娘就没这个顾忌,三年未见儿子,如今刚回来,还着实担忧了回,她一把抱住了贾环,然后拍了拍他的脸,哭骂道:“环儿,你这个孽障啊,你怎么才回来啊?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你怎地整日里没个让人安心的时候?你干脆就远远的在外面待着别回来算了!” “咳咳!” 贾政干咳了声,提醒赵姨娘别太过分,不说长辈,还有一屋子的儿媳妇呢…… 赵姨娘果然收了眼泪,又“嗖”的一下,从一旁将一正闷着头啃R丸子的瘦小孩子提溜过来,对贾环道:“环哥儿,这是你弟弟,是亲弟弟! 他叫贾玫,你以后,多照看他些,啊……” 贾环闻言,看着那蔫儿了吧唧的孩子,一脸的倒霉样。 站没站像坐没坐像,小小年纪居然斜着眼睛看人,见到长兄连个礼都不行,不由眉尖一挑,道:“这倒霉孩子随哪个? 叫贾玫?怪不得一脸倒霉样…… 给我站直溜了!” “噗!” 早就觉得这孩子不大好,却碍于身份不好开口的众人,这下子纷纷笑喷了。 尤其是年长的几个,贾母、李纨、王熙凤、贾迎春、贾探春等人。 她们都是见过贾环小时候的模样的,眼前这个贾玫,根本就和贾环当初一个熊样儿! 也难怪,毕竟都是一个娘教出来的。 见众人都笑,赵姨娘自觉丢大了面皮,再看看那贾玫也是个没出息的怂货,平日里她怎么说都没用,皮的跟猴儿一样。 如今遇到个厉害的,居然还真站直溜了。 一点骨气都没有…… 气的赵姨娘都不知到底该骂哪一个,指了指这个,又指了指那个,恨的咬牙切齿! 贾政见贾环目光又落在他身上,明白他的意思,略略有些尴尬道:“为父不是没想过管教,只是玫哥儿与你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当年为父倒是想管教你,可到底没管教过来。 宝玉小时倒是被管教的知礼懂事,可如今……” 已为人父的贾宝玉,真真是躺着都中枪。 眼神无奈,垂下脸来。 贾政没理会他,继续道:“如今看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还是有道理的。索性,为父就放开了让他自己成长。” 贾环看着那三岁多不到四岁的熊孩子,越看越别扭,道:“爹,儿子当初若不是有先荣国托梦教诲,这会儿子应该在满神京城里偷J摸狗呢! 儿子一个人能得先祖教诲点化,已经是贾家祖坟上冒青烟儿了。 您还指望祖父再点化一次?” 贾政抽了抽嘴角,目光复杂的看着贾环,道:“如何教养子嗣,为父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你是这般,你二哥又是那样……” 见贾宝玉的脑袋快垂到桌子底下了,贾母不乐意了,嗔道:“这些话等下去后,你们爷俩再私下里讨论吧。 今日环哥儿刚回来,咱们先与他接风洗尘。” 贾政、贾环闻言,自不好多说什么,一一坐下。 赵姨娘也气呼呼的一把扯过还站的直溜的贾玫,拖到身边坐下。 等挨着赵姨娘后,贾玫瞬间恢复原样,又是一副蔫吧样…… “环郎,宫里发生了何事?” 等贾母又让贾环与薛姨妈见礼,与宝玉妻子甄玉慧见礼后,众人终于开始用餐时,赢杏儿轻声问道。 众人刚举起的筷子又顿住了…… 贾环看着赢杏儿笑道:“没什么,一起在文官面前做了出戏罢了。 那些人打着为朝廷为天家着想的名号,想要瓜分了黑辽军团开垦出来的百万亩耕田。 陛下也不好彻底凉了他们的‘忠义之心’,没法子,只好做过一场,让我担个恶名。” 众人闻言,纷纷声讨起文官来,只有赢杏儿呵呵一笑,看了贾环一眼,没有再说其他。 贾环也不愿家里多提这些,抽了空子对甄玉慧道:“二姐,多年不见,不想二姐竟成了二嫂。 日后便真是一家人了,二嫂万莫客气生分。” 甄玉慧闻言,忙欠了欠身,娴静笑道:“三叔如今也成了国之大英雄,老祖宗当年就说,三叔日后必成大器。” 嫂子唤小叔子,称叔是正经叫法,等熟了后,则可以姐弟称之。 甄玉慧称三叔,亲近、客气又保持距离,正正好。 贾环呵呵一笑,还想说什么,忽然发现桌旁众人的眼神隐隐有些古怪,贾宝玉也莫名的看着他,又看了看甄玉慧…… 贾环正纳闷,然后就看到侧面的小吉祥悄悄的对他比划口型: “江湖大忌!” 贾环脸色一黑…… 这尼玛,难道他在勾搭二嫂? 再一想,众人还真不知当初他下江南时,奉圣太夫人曾让他与甄家女孩子相见,与甄玉慧相识的事。 其实现在想来,当初老太太未必没有搭一出姻缘的心思。 只是多半由于赢杏儿的缘故最后才作罢。 念头在心中一转,贾环便将当初那场会面讲了出来,当众人得闻,是奉圣太夫人以通家之好的缘由,介绍贾环与家中姑娘相识后,这才搁下心头古怪。 不过也有人猜想出当初奉圣夫人的心思,心里到底多了分不自在。 比如,贾宝玉…… “三姐,一切可还好?” 贾环不好再与甄玉慧说什么,看了眼一旁愈发面俊眼修,顾盼神飞的贾探春,笑问道。 贾探春笑道:“如何不好?其他都好,只四弟讨厌的紧。” 贾环哈哈一笑,没有多言,又看向坐在王熙凤身旁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道:“巧姐儿,还认得三叔不认?” 去年,王熙凤下江南时和平儿一起带了巧姐儿,贾环当时带着小丫头着实顽了不少地方,晚上都是他哄着睡觉。 一年不见,到底有些生疏了,巧姐儿略略有些羞涩,轻轻点点头,道:“认得三叔哩。” 王熙凤忙笑道:“当初从金陵回来后,巧姐儿好常时间都想着三弟呢。” 又对贾母等人道:“那会儿在金陵,三弟整日里将巧姐儿扛在肩上,叔侄儿俩专往人多的地儿去顽! 几日下来,巧姐儿跟三弟倒比跟我还亲!” 贾母等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贾环看了看巧姐儿,又看了看赵姨娘身旁人憎狗嫌的贾玫,抽了抽嘴角,道:“到底还是女孩子好。” 赵姨娘气道:“你说好有个P用,也没见你生一个!当初走时怎么说的?如今别说十几二十个,连一个都没有。不争气的东西……” 贾环眉尖一扬,道:“我爹五十还能生小四儿,我才多大,有的是功夫。娘你管好小四儿就行了!” 赵姨娘闻言顿时恼了,不过没骂出口,就被贾政劝住了,只能恨恨瞪了眼贾环。 虽多了些曲折,不过贾环又很快挑起了席上的气氛,专挑一些江南趣事说,热闹纷纷。 只是,林黛玉、史湘云等一干女孩子们,眼中到底多了分惆怅和担忧。 花厅外一轮圆月悬空,皎洁的月光挥洒在人间,照透了多少悲欢离合…… 而就在贾家一家难得团聚一回时,神京南城门外,即将关闭城门前,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穿过了城门,来到了这个雄壮超过他所有见闻和想象的天下第一大城。 只是……举目四顾,却无一相识之人。 小小的身影身上衣衫单薄,明显不是中原百姓的衣饰。 衣裳,甚至是用草绳编织而成,也已经破破烂烂。 小孩子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这座千辛万苦才寻到的地方,有些苦恼的抓了抓脑袋。 忽然垂头对着怀里道:“小白,这里这么大,咱们该怎样去找我爹啊?我只知道爹爹在神京都中……” 说着,肚子却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他已经好久没吃饭了。 话音刚落,继而就见一条晶莹雪白的小蛇,缓缓从小孩怀中爬出,朝一个方向,吐了吐蛇信…… ……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我爹爹叫贾环…… 翌日清晨,一大早,天蒙蒙亮。 贾琏就带着心腹小厮克儿和几个仆人,前往了南市。 克儿原本不叫这个名儿,原是叫兴儿。 可因为这名儿和明珠公主的名讳音重了,他便请了贾琏的主意,主动改成了这个名儿。 这小厮最是伶俐,极得贾琏的重用。 贾琏不是个小气的,所以平日里,多是跟着贾琏享福的。 今日却起了个大早,克儿骑在一匹马上,对贾琏笑道:“二爷,往南市去采买菜品和鱼肉,打发我们这些奴才去做便是。 您怎么还要亲自走一遭?那里臭烘烘的,都是泥腿子,您哪里受得了这份罪?” 贾琏骑在另一匹马上,哼了声,道:“你懂个屁!你小主子至今不能进家门儿,都是那黄脸妇在老太太跟前做的妖! 能不能让你小主子进家门儿,就要看三弟的了。 我不好好表现,亲自跑跑腿儿,把他哄高兴了,我那儿子难不成就一直落在外头?” 克儿闻言,顿时心生戚戚焉,去年贾琏在外面和尤二姐有了儿子,消息传回来后,颜面大失的王熙凤登时闹翻了天。 不仅在老太太跟前大哭一场,结果害得贾琏被贾母骂了个狗血淋头,尤二姐也成了绝不得进贾家门儿的“小娼.妇”,连他这个跟班小厮,都被好一顿打板子。 如今,正经的贾家骨肉,竟不能入家门。 那尤二姐整日里以泪洗面…… 克儿道:“二爷,二.奶奶那里能说得通吗?不是奴才猖狂,着实没这样的道理。小主子是咱荣国府正儿八经的主子,二爷的长子,多金贵啊!” “行了!” 贾琏心里烦闷,道:“老太太不向我这孙子,却向那黄脸妇,我有什么法子? 就看三弟的了,他一准有法子。 走,咱们往里面去瞧瞧。 昨儿让姨娘说的那些话,家里人也没吃好。 今儿我再做个东道,请大家一请。 回头三弟高兴了,我再同他说,一准没问题。 前儿我去琼州岛接他时,就说过一回。 日后要将艾儿送到三弟身边,让他教着习武,三弟可是答应了的。 艾儿是我的儿子,岂有不能进贾家门儿的道理?” 说着,贾琏又高兴起来,带着一众小厮奴仆,往南市里挤去。 …… 与神京城内东市、西市不同,东西二市,是神京城最繁华的商铺集中地。 经营的多是达官贵人,或是殷实百姓才能买的起的商货。 而南市,却是神京城内最大的早市。 许多城外的百姓,会一大早就进城来,将新鲜的瓜果蔬菜放于南市,贩卖于城里人。 还有些猎户打到了野物,或是百姓蓄养的鸡鸭,也都会来此贩卖,讨个生活。 寻常,极少有贵人会踏足此地。 除了这里多是平民泥腿子来往之处外,气味也极为难闻。 然而今日,南市里却来了不止一拨贵人。 南市北区。 这里便是平日里城外猎户们进城贩卖野物之处。 除此之外,也有些生意人,会从城外收购了野物儿,再在此贩卖。 鸡鸭牛羊只是寻常,鹿兔熊狼也不少见。 偌大一个神京城,人口过百万,富贵云集,什么样的新鲜物儿,都算不得新鲜。 除了这些常见的外,还有一种动物,也极受城里人喜欢。 那就是蛇! 在北区一个占地不小的角落里,不少捕蛇人带着铁笼或者竹筐,将一盘盘蛇放在里面,等待着买家的到来。 笼子里有花蛇,有菜蛇,还有不少毒蛇。 毒蛇多是卖给一些药材铺子,庖制药酒用。 相比于南市其他区,北区显然要安静许多。 捕蛇人,大多是沉默寡言者,身上,或多或少带了些蛇的气息。 只是,北区里往日里的清静,却被一阵嘈杂叫嚣声打破了。 “白蛇呢?上回给了你们一人二两银子,让你们去捉白蛇回来。 怎么一条都看不见,他娘的,都瞎了眼了,捉这些狗屁花蛇回来做什么?” 一群与北区格格不入的人涌了进来,几个小厮打扮的奴仆,趾高气扬的指着一群捕蛇人训斥道。 在他们身后,则站着一个身着锦衣,面色有些枯槁虚浮的年轻男子。 看着一众捕蛇人,眼神不善燥怒。 这群捕蛇人虽然没一个是善茬,手里也都有蛇叉,可是面对明显来头极大的权贵子弟,他们如何敢抗衡? 压制住手下年轻气壮的捕蛇人后,一个年纪大些的捕蛇人弓着腰上前,没到贵人面前远远的就跪地,赔笑道:“贵人的吩咐,小的们都记在心里呢。 前些日子,还专门集合了十八家最大的捕蛇人家,前往秦岭深处的蛇窟去寻。 只是…… 如今正是深秋,鸟肥鼠胖,蛇儿们都不缺吃的,着实不好捕。 这倒也罢,旁的蛇总归还是能捕到的,都是些肥蛇。 唯有那纯白蛇,近半年来却是连见也没见过一条……” “放屁!” 一奴仆见主子面色愈发不善,主忧臣辱,便上前一脚将那老头儿踹倒在地,厉声道:“我看八成是你们这些刁民们想赖我们大爷的银子! 瞎了眼的一群下贱种子,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大爷是哪个? 宫里的太子,都要喊我们大爷一声亲舅舅! 你们活的不耐烦了,敢糊弄国舅爷?” 那老头儿哀求道:“真真不敢糊弄贵人,贵人给的银子,咱们一两都没动,全还给贵人……或者,贵人再给小的们一段日子,小的们一定给贵人寻来白蛇……” “哼!” 那贵公子闻言不屑的哼了声,眼中满是失望焦躁和戾气,看着眼前那些卑贱的面孔,心里压不住的怒火,道:“这些话你都说了三五回了,哪回作数过? 下贱坯子们,给脸不要脸,我看,你们就是在糊弄本公子! 来人,给我砸! 把这些狗屁破蛇通通给砸死砸碎,没有白蛇,我要这些破烂玩意儿有个屁用!” 说罢,他身后一群狗腿子的奴仆,纷纷抽出腰刀或者长剑,狞笑着往蛇笼处走去。 但凡有敢阻拦的捕蛇人,就被他们挥着刀吓跑。 为首的老者强压住手下的捕蛇人,不许他们反抗,看着捕捉了一个月才捉来的蛇,全被那些狗腿子砍的稀巴烂,老头子眼中老泪都落了下来。 “哎哟!” 忽地,一个正砍杀愉快的奴仆,惨呼了声,手中长刀一下丢飞,拼命的甩着手。 这突然的变故,让众人都是一惊。 待看过去,就更加惊讶了。 只见那奴仆的手腕上,一条晶莹剔透的小白蛇,张口死死咬着他的手。 看到这一幕,有人惊骇,有人惊喜若狂。 “白蛇!!” 那贵公子脸上的晦气一扫而尽,狂喜之色瞬间布满惨白的脸,大声道:“快,快抓住它!我要活的!谁抓住了,我重重有赏!” 一众奴仆闻言大喜,纷纷丢下手下的活计,朝那个被咬的奴仆扑了过去。 而之前的捕蛇人则面面相觑,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捕捉过这样一条白蛇。 “阿爸,这是咱们捉的?” 一个青壮汉子将地上的老人扶起,满是疑惑的问道。 老人面色沉着,摇摇头,道:“不是,咱们捉不住这样的蛇。” 青壮汉子闻言,面露不服气,道:“阿爸,您是整个关中最厉害的捕蛇王,我也继承了您的能为,还捕不到一条小蛇? 只是可惜了,让他们抢了先,不然,这可值大钱了。” 老人闻言,气骂道:“糊涂东西!你睁眼看看,那是寻常的蛇吗?那是蛇王! 它是看到了这些人造孽,凭白烂杀蛇,才出来报仇的。 你看看,就凭那些人,也能捉住他? 去告诉柱子他们,一会儿那贵人若让咱们去捉,可千万别真捉。 不然会有大祸事的,听见了没有?” 做老子的毕竟积威甚重,将原本不乐意的儿子唬住后,又面色凝重的看向场内。 他说的不错,那些奴仆们,的确捉不住这样一条白蛇。 那白蛇只有尺许长短,通体雪白,看起来一点都不似寻常长虫那样狰狞可怖,反而觉得可爱。 可这样一条可爱的蛇,却将一众趾高气扬的打手们,折腾的手忙脚乱,惨呼连连。 即使挥舞着乱刀,可就是抽不中。 只是再机灵的蛇,终究还是敌不过人类的狡猾和狠心。 几个奸诈的奴才,不知从哪寻来了一张密实的大网,连带着场里的奴仆们,一起罩在了网里…… 那贵公子极满意的赞许了那几个奸诈奴才后,大笑道:“去寻个密实些的铁笼子,给我将那条白蛇带走!哈哈哈! 我就说嘛,这好日子才刚开始,老子怎能就要干受苦? 有了这药引,哼哼!” 这二年来,他家骤贵,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以前不敢想的,如今都实现了。 以前不敢玩的,如今也能放开了顽! 只可惜,顽的有些过了,将身子给顽空了,顽跨了,顽萎了…… 寻了不知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直到寻到了一张偏方,说是天下最淫者莫过于龙蛇。 其中白蛇最佳。 以其为药引,必然药到病除。 也就有了今日这一出。 本来以为都要绝望了,谁曾想,峰回路转,天不绝路! 贵公子大笑不已!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慌张稚嫩的叫声:“坏人,放开我的小白!” 说罢,众人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飞快的跑到大网处。 两只小手抓住大网,就想扯开。 可这大网是特制起用来遮蔽阴凉的,结实无比,哪里能扯的断? 小孩子用尽气力,挣的小脸通红,小手勒出了血印,还是扯不开分毫,口里只是凄厉叫道:“小白,小白你怎么样了?你快出来啊!” “他娘的,哪来的小叫花子!” 一个奴仆之前被咬伤,见这小孩捣乱,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脚踹了过去,将小孩踹倒在地,骂骂咧咧道:“不想死的,就滚远些。” 那小孩被打后,也不哭,只是绷着脸大声道:“小白是我的伴当,你们放了它!” 说罢,又朝网下喊道:“小白,你快出来……哎哟!” 却没喊完,又被那奴仆踹了脚。 旁边早就挤满了围观的百姓,见到豪奴欺负小孩子,不少人义愤填膺,却也敢怒不敢言。 有人实在看不过去,就对那小孩道:“小孩,你家人呢,你爹爹呢?快去寻他吧!” 一直没哭的小孩子听闻此言,忽地嚎啕大哭起来:“我也不知道爹爹在哪,他就在神京,可我找了好久,也找不到他……” 旁人闻言不忍,又问道:“那你爹爹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哭道:“我娘说,我爹爹……我爹爹叫贾环。” “噗!” 一直在外面看热闹,虽也心中不忍却不欲多事的贾琏,本在喝豆腐脑,此刻一口喷出,揉了揉眼睛,又掏了掏耳朵,对一旁的克儿道:“刚才,刚才那孩子说,他爹是哪个?” 克儿也傻了眼儿,顾不得擦脸,道:“他说,他说他爹是……是贾环!” …… ps:求订阅啊,我再努力。感谢书友爱吃糖蜜豆的万赏。书到底是要渐渐进入尾声了,有些不舍,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有大家一路来的陪伴和支持,真心感动。无以为报,只有用心写好每一天。也希望外面看的书友能到起点来支持一下,毕竟不多了。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贾苍,贾芝 “呃……” 一觉醒来,天色已亮。 贾环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身边依旧酣睡中的赢杏儿,不由淡淡一笑。 赵姨娘昨夜的话,虽然被贾母、贾政联手制止了,可家里女孩子们的心里,到底多了许多压力。 莫说林黛玉她们,连最是大气的赢杏儿,昨夜都让贾环多加了个班。 贾环自己倒是无所谓,以他武宗的身体,即使昨夜连赶了好几个场子,回来后依旧龙精虎猛。 只是家里女孩子们,却有些吃不消了。 贾环知道,她们担心的不是她们自己,而是他。 家里那么多人,总不可能每一个都有问题。 既然不是女孩子的问题,那么也就很显然了…… 她们真心希望,家里人能有一人率先生一个孩子,哪怕不是她们先生的。 如此,至少可以证明,贾环是好的…… 轻轻的抚了抚赢杏儿的脸,贾环眼中说不出的怜惜,都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子。 他着实太过幸福。 忽地,赢杏儿眼睛睁开来。 明亮清澈的眼睛,正好和贾环爱怜疼惜的眼神相对。 赢杏儿嘴角登时扬起。 美好的清晨! 贾环俯身吻了吻,笑道:“醒了?怎地不多睡会儿?” 赢杏儿懒洋洋一笑,道:“感觉到你醒了,就不想睡了。 ……今儿还要去宫里请安,还要去王府见母妃。” 贾环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赢杏儿想了想,道:“宫里我自己去吧,你去了,怕又要添事。 等从宫里回来后,咱们再一起去王府。”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也好。再看看能不能把咱娘从佛庵里劝出来,老那样也不是个办法。 她老人家显然还惦记着你,既然六根未净,就不要再礼佛了嘛。” 赢杏儿闻言,轻轻将臻首靠在贾环怀里,叹息一声道:“当年,母妃是神京城内风华绝代的闺秀。父王……也是最出色的人中之杰。 可后来,为了那个位置,父王就渐渐变了心性。 母妃失望之下,只好在佛庵中礼佛,聊度余生。 父王这些年来那样疯狂,未尝没有证明给母妃看,他不是在白日做梦…… 罢了,这些过去的事都不要提了。 母妃不是寻常妇人,她极有自己的主意,我尚且劝不得,你这驸马,又能如何?” 赢杏儿柔和一笑。 贾环见她面容难得的娇媚,忍不住又动了心思。 赢杏儿感受到某一处的变化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快去折腾别个吧,昨儿……我身子现在还是酸痛的。 你这练武练的倒有好处,昨夜回到我这里,都转了好几圈了吧? 还那么能折腾……” 尽管大气,可说这些时,赢杏儿还是飞红了俏脸,明亮的大眼睛好似凝水一般。 贾环尽管极为动心,可也知道没有习过武的赢杏儿,再吃不消他的鞭挞。 伸手抚了抚她额头上的秀发,又亲了亲后,笑道:“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我就在旁边守着你。” 赢杏儿闻言,暖暖的一笑,靠在贾环怀里,轻轻眯起了眼…… 然而,她刚一闭眼,就听到外面房门“砰”的一下被撞开。 赢杏儿眼睛陡然一睁,眼神凌厉的看向插屏之后。 然后就看到小吉祥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一脸的惊慌夹杂着兴奋。 赢杏儿沉声问道:“什么事?” 小吉祥却头一次忽视了她,跳脚道:“快,快……三爷,链二爷派人传话过来,让三爷快去南市。 有个带着一条小白蛇的小孩,在南市被人欺负了,他说他爹爹是贾环,他从……他从南疆苗寨来的!” 贾环闻言,面色登时震惊,道:“你说什么?” 那边赢杏儿已经开始更衣,她是知道当初蛇娘这一回事的。 只是不知道,贾环和蛇娘还勾搭过。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贾环极有可能有孩子了! 小吉祥上前一边帮贾环更衣,一边小嘴不停的嘟嘟嘟快速道:“真的哩,真的哩!链二爷打发他的小厮克儿回来报信,说那个孩子今年四岁,身边带了条通体雪白的小白蛇。 他说他娘叫蛇娘,他爹叫贾环。 链二爷本来要带了他回来,可有个舞阳伯府的坏蛋,扣着小少爷不让走,非要夺了他的小白蛇。 克儿还说,小少爷被舞阳伯府的人打了呢……” 贾环一言不发穿好衣裳后,对想跟着来的赢杏儿和小吉祥道:“都在家等着,我速速就来。” 说罢,几个起纵,就不见了身影…… …… 南市。 两边人马对峙着。 贾琏已经将那小孩带到了身边,可那条白蛇却依旧被扣在大网下。 那位贵公子正是舞阳伯府的令盛,舞阳伯府本出自灞上大营,并不显眼。 只是这二三年来,舞阳伯府一等子令至官升征北大将军,执掌长城军团。 其女又被宫里晋为皇妃,去年生下了天家的第七位皇子。 与贾贵妃所生的天生不全的六子不同,这位七皇子,非常康健。 未来,也就不可限量。 舞阳伯府至此水涨船高,渐渐有了将成为军中又一巨头豪门的趋势。 不少老旧世家,都在往令家靠近。 贾环等人出京后,都中留下的纨绔,也渐渐以令盛为首。 二三年的功夫,使得令盛的胆气和野心,都远非当年在牛奔麾下跑腿时可比。 如今,更是敢正面面对出自荣国府的贾琏。 除了他自身胆气壮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曾捉住过,贾琏勾搭了他爹的一房小妾…… 贾琏面对他,天然理亏。 “贾二,你可不要乱认亲戚。宁侯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野.种儿子?该不会,又是你在哪留下的风流债,却借宁侯的名字顶缸吧?” 令盛并不惧贾琏,但忌惮贾环,因此想将贾环摘出去。 另外,他也的确不认为站在贾琏身旁的那个叫花子一样的小孩,会是贾环的种。 满天下,谁不知贾环最重家人。 真要是他的种,怎么会落在这里? 贾琏面色气的煞白,道:“令衙内,你有话好好说,一口一个野.种,这也是你家的规矩礼法?” 令盛不屑的嘎嘎一笑,道:“规矩礼法?论粗口,十个本公子加起来,都不是宁侯的对手。 他敢当着圣上的面,把内阁阁老骂成杂毛,我这又算什么?” 话音一转,冷下脸来道:“链二爷,看在宁侯的面上,今儿我给你一个面子。 不管这叫花子是谁的种,你带去就是。 冲撞我的罪,我就不计较了。 他冒充宁侯子嗣的罪,想来会有人同他算。 不过,那条白蛇,却是本公子志在必得的。 莫说是你,就是宁侯亲至,我也是这句话。 你再敢拦我,需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来人,都听好了,再有敢拦的,别再客气了,直接拿刀砍! 再抓不来那条白蛇,仔细你们的狗头!” “喏!” 一群舞阳伯府的豪奴,人模狗样的学着军中方式一应后,挑衅的看了眼贾琏带出来的荣国府家奴。 见他们畏惧的往后退,纷纷哄笑起来,然后大踏步的往大网处走去。 还有几个更加跋扈的,居然敢举着刀往贾琏跟前绕一圈,故意唬人。 贾琏见之面色发白,却还是将那个小孩护在了身后,眼神里满是怒火。 刚想放话,然后就带小孩走人,等贾环来了再报今日之仇。 忽地,就听到一阵呼啸声破空而来。 数十支利箭如雨般呼啸而至,一群方才还张扬不可一世的舞阳伯府豪奴,临死前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杀他们。 整个南市北区,一瞬间仿佛变成了修罗地狱。 贾琏看到这一幕,及惊恐又兴奋的转头看去,就见数十骑高头大马奔腾而来。 不是宁国亲兵,又是何人? 为首的贾环,面无表情,策马而至。 看也没看雪白的脸上堆满笑容,迎上前的令盛一眼,一直策马走到贾琏跟前,紧紧的看着他身后的那个孩子…… 是个小子。 满头脏兮兮的头发,脸上也是被泪痕划成了一道道泥沟。 身上破破烂烂的,散着草绳。 脚上无鞋,脏乎乎的小脚上,有几道疤痕。 唯有,唯有一双干净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贾环轻声问道。 贾琏将身旁的孩子往前推了推,正想劝他说话,就见贾环一伸手,止住了他。 再问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抿了抿嘴,然后看着贾环大声道:“我叫贾苍!我娘是苗疆蛇娘,我爹是大秦的侯爷,是大英雄,他叫贾环!” 贾环闻言,怔怔的看着他。 一旁处,令盛又堆着笑走来,道:“宁侯,瞧这孩子八成是哪个无赖教的,你可千万甭信,他怎么会是宁侯的子嗣?呵呵。” “你懂什么?” 贾琏这会儿子来的气势,大声道:“这孩子和三弟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是他的,又是哪个的?” 令盛还想说什么,就听贾环忽然开口,道:“令盛,看在奔哥的面上,我给你一天时间去准备棺材。现在,滚。” 令盛闻言,又惊又怒,还想说什么,却见贾环身后一亲兵,张弓搭箭对准了他,厉声吼道:“滚!” 令盛见那亲兵眼中的杀气,魂儿差点没唬掉,慌乱下,一路跌爬着往外逃去…… 贾环翻身下马,走到孩子跟前,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后,一把将他抱起,笑道:“我就是你的爹爹,贾环。” 贾苍绷着脸,看着贾环,眼中渐渐聚起了层水气,却紧紧抿着嘴不哭,过了稍许,才用稚嫩的声音道:“爹爹,有坏人要欺负娘亲,派兵围了寨子。 大爷爷说,那些坏人已经屠了好些寨子,娘的武功虽然高,却敌不过朝廷的大军,护不住所有寨子。 大爷爷也没有法子…… 我不想让人欺负娘,就一个人偷偷跑来找爹爹。 娘说过,贾苍和贾芝也有爹爹,就在神京都中。 可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爹爹,你是大英雄,快去救娘亲吧……” 说着,小贾苍带上了苦音,眼睛里的水滴一滴滴流下,小眼神中满是担忧。 贾环一边心疼不已,一边震惊的问道:“苍儿,贾芝,又是哪个?” 贾苍道:“贾芝是妹妹啊,是和我一天出生的。不过娘亲最喜欢芝儿妹妹……” …… PS:今天也算是拼了…… 求个订阅没毛病吧?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回府 “三弟,三弟啊!!” 贾环犹自在震惊中,之前还一直在为不能得一子嗣而心忧,可转眼间,恍若做梦般,就已经儿女双全。 一旁的贾琏却高兴的合不拢嘴,大声唤道:“三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他是真心高兴,却不只为了贾环,还为了他自己。 正愁他外面的私生子没法子进府,如今贾环也冒出来一个,不,还是两个,一对龙凤胎! 这下,可谓是三喜临门! 他的贾艾,必然也能进府了! 那黄脸婆,再也别想拦住他的儿子进府! 贾琏说罢,身后的一众荣国奴仆们也伶俐的紧,纷纷跪地道喜。 贾环身后数十骑亲兵,也齐齐下马道贺。 周围围观的百姓里,有不少人都受过贾环的恩惠。 别的不说,五城兵马司的人不再像从前那般对小商小贩们敲骨抽髓,就是贾环的功劳。 百姓似什么都不懂,愚昧不堪。 但百姓其实什么都懂。 此刻,见到这个场景,不少人都壮着胆子,道了声:“宁侯有子千里归家,当为美谈,可喜可贺!”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就壮了胆气,纷纷笑着恭贺道:“宁侯大喜!” 贾环缓缓将眼神从小贾苍身上移开,看向众人,笑着点点头,道:“诸位有心了。 今日南市上所有商货,就由我贾家采买了。 若有乡杍需要,可以一成的价买下。 算是本侯的一点心意。” 说罢,看了眼后面带人匆匆赶来的索蓝宇一眼。 具体事,就交给索蓝宇等人去办就好。 索蓝宇竟没有第一时间理会,他眼睛似钉在了小贾苍身上一般,一直看着。 看了好久才挪开,再看向贾环,已经是满面笑容。 贾环没有多说什么,笑着点点头。 而后又对贾琏道:“二哥去接了贾艾,一会儿一并去见老祖宗。” 贾琏闻言大喜过望,连声答应后,带着小厮们转身就跑。 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多视儿子重过一切。 贾琏做梦都想将儿子接回荣国府…… 贾琏去后,贾环侧头对身后韩大低声道:“大哥立即去军机阁,把此事告诉牛伯伯和义父,告诉他们晚些时候,我会带着儿子去给他们请安。 另外,我希望军机阁能以八百里加急传令天府军团,军方在西南清缴土司的行动即刻停止。 此命令十万火急,违令者,军法从事。 还有,军机阁派职方司的人去川蜀,着手调查川地文臣与天府军团勾结之事。 这件事,要义父他们一定放在心上,不是好事,也绝不会是小事…… 总之,不管涉及到哪个,都要用当事人的脑袋,给我儿子一个交代。” 韩大闻言,沉声一应,又看了眼正收回小白蛇高兴的小贾苍,挤出了抹笑容,难得多说一句:“环哥儿,小公子是个好样的。” 贾环闻言,仰头大笑,将怀里脏兮兮的小贾苍举高了些,大声道:“我贾环的儿子,自然非凡!” 小贾苍到底年幼,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疼爱和力量,忍不住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韩大见之亦是大笑,转身离去。 贾环则对面色带笑,一双眼睛痴痴看着贾苍的董明月道:“走吧,回家。 放心,咱们也一定会有的!” 董明月轻轻点点头,又看了小贾苍一眼后,随着大队人马朝神京西城策马狂奔而去…… 而这一刻,贾环得子的消息,也在极短的时间内,震动了整个神京城上层圈子。 …… 神京皇城,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细眸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赵师道,问道:“你说什么?” 一旁处,赢祥也满脸讶然。 开什么玩笑? 赵师道躬身道:“陛下,已经确定无误。 那位四岁多幼子,的确是宁侯贾环的儿子。 当年宁侯在西域被准格尔国师所伤,以致目盲。 后有太医院右院判公孙太医之孙女,又苗疆奇人蛇娘一道出手,救好了宁侯双眼。 那蛇娘为苗疆圣女,历代蛇娘,皆为武宗,举世之内,难逢敌手。 后不知如何与宁侯有染,又悄然离去。 经几方查证,名唤贾苍之幼儿,与宁侯幼时模样无二,可确定无疑。 另外,贾苍还有一妹妹,名唤贾芝,为同胞所生。” 隆正帝闻言,面色古怪之极,怔了半天方道:“那个四岁多的孩子,是怎么一个人走了上千里路,来京寻父的? 简直是匪夷所思。” 赵师道道:“陛下恕罪,此事臣尚未查明。” 隆正帝摆了摆手,自然不会去怪罪他,转头看向赢祥,两人面面相觑。 赢祥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道:“皇上,臣实在无法想象,贾环那个混小子,当爹是个什么样子? 昨天他还愁的不行,生不出孩子回家会被他家太夫人责备……” 隆正帝想了想那画面,也哈哈笑出了声。 只是笑声中,到底还是多了几分莫名的深意。 荣国一脉,到此又续上了…… …… 荣国府,荣庆堂。 阖家人都站在了门前游廊下,比昨天的动静还大,昨日在外游学未归的贾兰贾菌今日闻讯都赶了回来。 众人焦急期待的候着。 上一回贾家这般大动静,还是贾元春归府省亲时。 但贾元春为贵妃,有皇权的身份加成,当得起这般动静。 而贾苍,一个重孙辈,显然没有这个分量。 不过贾母给出的借口很好,屋里闷,出来透透气…… 按理说,贾家荣宁二府早有重孙辈的诞生,论重长孙,也该是贾兰。 就不该这样重视一个没有身份的私生子。 在话本小说里,这样的私生子却是连体面点的奴仆的地位都不如。 可是,因为贾环特殊的身份,再加上其迟迟没有子嗣,贾母才这般郑重。 如今贾家满门富贵,皆系于贾环一身。 当年的荣国旧部们,早已将先荣国所有的余荫,都寄托在了贾环身上。 说个不好听的,如果贾环忽然出了事,那么曾经的荣国余荫,也就彻底不复存在。 哪怕这边过继到他名下一个,别人认不认都是两说。 除非,这个后代是贾环的亲子。 如此一来,不管是秦梁还是牛继宗方面,甚至是宫里,纵然贾环忽然出了意外,也会将恩典垂青到贾环亲子身上。 贾家门楣便可继续得到延续。 虽然这样说,太过冷清刻薄。 但是,活到贾母这个年岁,经历过那么多浮浮沉沉。 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以防万一…… 贾环这个孙子,她疼爱则疼爱,可也觉得,着实太不安分了。 她张罗着帮贾环娶了那么些老婆小妾,什么样的都准他迎进门,为的,就是想早日能为贾环生下一儿半女,她也就放心了。 原本看之前的情况,以为会极艰难。 却没想到,一夜起来,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如今,就看她那个重孙儿,到底是什么样的…… “来了来了!三爷和链二爷都回来了!” 忽地,二门处传来嬷嬷丫鬟们的惊喜声。 继而整个后宅都轰动了,不知多少人想看看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金娃娃! 没错,就是金娃娃! 往日里都说小吉祥是个有大福气的,可再有福气,也比不上如今这位小爷!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的远眺着二门处。 林黛玉、史湘云还有薛宝钗等人的心情,说不尽的复杂…… “来了!” 三年过去,贾兰也已经长成了半大小子,和看起来就跳脱好动的贾菌站在一起,愈发显得清秀。 他因为勤练弓箭的缘故,眼尖先看到了贾环进门。 然后和贾菌作为晚辈一起迎了上去。 “给三叔请安!” 小哥俩正在变嗓子中,跪下后用公鸭嗓子一起拜道。 贾环笑着打量了两人一眼,点点头笑道:“好,起来吧。” 两人也没啰嗦,站起来后,又躬身给董明月行了一礼后,就齐齐看向贾环怀里脏兮兮的小贾苍。 贾环也没解释什么,在满府人的注视下,一路走到了游廊下,方才放下贾苍,柔声道:“这是老祖宗,是父亲的祖母,你要叫太祖母。 苍儿,给太祖母请安。” 贾苍初一来到这雕梁画栋,高门深院的大宅门里,又被那样多的人死死看着,明显紧张的很,毕竟才四岁,在苗寨又没经过这些,一时间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做。 眼睛里,很是惊慌,无助的看向贾环。 贾环轻轻一笑,跪在地上,对贾苍道:“来,跟爹爹学……” 贾苍这才跪了下去,已成布条的裤腿散开,露出一条黑乎乎的小细腿,跪在了青石板上。 贾环再叩头,口中道:“给老祖宗请安。” 贾苍见之,抿了抿嘴后,稚嫩的声音学道:“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小叫花子,目光最终还是化为了怜惜,道:“可怜见的,快起来吧! 先让人带去洗涮一番,再找几身新衣裳换上。 那般金贵的孩子,委屈了……” 贾环闻言一笑,将贾苍扶起,又对贾政拜下,道:“这是爹爹的爹爹,是你的祖父,苍儿,给祖父请安。” 这回贾苍就知道了,跪下稚声道:“给祖父请安。” 贾政欢喜的笑道:“好好,安!好孩子……” 贾环又道:“这位是祖母。” 贾苍再拜道:“给祖母请安。” 赵姨娘心里真真不知是什么感受,怎么都觉得突兀别扭,强笑了两声,道:“好,安。” 说罢,又拉过蔫儿了吧唧的贾玫,道:“这是你四叔。” 贾苍看向贾环,贾环笑道:“这个不用拜,他虽辈分比你长,年纪未必有你大,还是个二不愣子。 多咱他有了长辈的样子,你多咱再给他行礼。” 贾苍小孩子心性,本也不想给差不多大的贾玫行礼,听他爹站他,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不过看到赵姨娘脸一沉,登时又合上了嘴,拘谨起来。 贾环呵呵一声,对赵姨娘道:“娘,这是你亲孙子。” 赵姨娘虽然混不吝,总爱骂贾环两句。 可这回贾环回来,她分明感觉到哪里不同了。 这一会儿,贾环的气度,就让她口里那些骂人的话,无论如何都骂不出来。 一旁处,贾母看到这一幕,心里海松了口气。 如果说她这辈子有什么事是最放不下的,害怕死后赵姨娘仗着贾环的势,在两府里作妖,搅和的鸡犬不宁,可以排名前三甲。 她原最害怕贾环一味的愚孝顺从,如今看来,出去这一趟,还真是好事。 又或许,是为父则强。 真的长大了…… 贾母对李纨道:“你是这孩子的大伯娘,你带他下去吧,找几身兰哥儿当年没穿过的。 往后,都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 又对薛姨妈笑道:“初一看这孩子,似不大像贾环。 可如今越看,眉眼间就越像。 只是这孩子看着老实,没他爹的弯弯绕绕。 只盼日后不会被人欺负了去,听说今儿在南市上,就被人欺负了……” 薛姨妈也是一辈子在内宅里经营手段的,听到这话心里就觉得别扭。 她自然能听出贾母这番话对她说是什么意思,只是她真真觉得撞天屈! 她是一心盼着薛宝钗能为贾环生下长子,可并不代表她会害贾环其她的长子…… 只看贾环方才和赵姨娘都硬碰了下,哪个脑子里灌了黄汤的才敢对这个孩子不好。 心里如此算着,薛姨妈面上却笑的极盛,道:“再不会,有环哥儿照看着,这孩子日后定然会顺风顺水,长命富贵!” 贾母笑了笑,道:“我看着也是……老天爷,都不知道他这么点子小人,是如何从南疆跑到都中来的。” 一边摆手让李纨带着贾苍下去洗漱换衣裳,贾母一边对人道:“不过说起来,还真是随了他老子。 环哥儿当年不也是十来岁,就一个人跑到万里之外的西域去了?” 众人闻言一想,顿觉得有理,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李纨笑着上前要带小叫花贾苍下去洗漱,贾苍有些不安的抓着贾环的手不放,时不时的看一眼贾环。 贾环笑道:“这是大伯娘,人极好。你随他去吧,你为了救你娘和妹妹,敢一个人从南疆苗寨跑到都中,还不敢和你大伯娘去洗个澡?” 贾苍绷着脸,大声道:“我敢!”不过随即又弱下语气唤了声:“爹……” 贾环笑着“诶”了声,应道:“怎么了?” 贾苍眼睛忽然又有些红了,看了看周围从未见过的奢华,抿了抿嘴,道:“我想娘和芝儿妹妹了,你多咱去救她们?” 贾环笑了笑,道:“等你洗好澡,吃了饭,睡一觉后,咱们就去接你娘和妹妹回家。” 贾苍闻言,眼睛一亮,大声道:“爹,我不用洗澡睡觉,咱们现在就走吧!” 贾环抚了抚他的小脑瓜,笑道:“放心,爹早就派人去了苗寨,让那些坏人们都住手。 等你洗干净了休息好了,咱们再一起去。不然你娘看到你这幅模样,岂不伤心?” 贾苍抓了抓脑袋,不大明白,道:“娘会伤心?不会吧,她只会生气揍我!爹,娘揍我……你拦不拦她?” 贾环哈哈一笑,道:“拦!日后谁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我要他的脑袋。” 贾苍唬了一跳,道:“那可不行,爹你不能要娘的脑袋……爹,你可能打不过娘,娘很厉害的,是最厉害的! 还有白龙,也极厉害!” “哈哈哈!” 贾环揉了揉贾苍的小脑瓜,道:“好,我知道了,快去吧。” 贾苍这才随着李纨,一步步出了贾母院。 贾环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环哥儿……” 贾母忽然唤醒了贾环,贾环回过头,就听贾母笑道:“苍儿……他说的妹妹是……” 贾环没开口,一旁的贾琏抢答道:“老太太,天大的福气!三弟生的可不只是苍儿,还有一个女孩子,是龙凤胎!” “哎呀!” 满庭院人纷纷惊呼一声,贾母亦是眼睛一亮,看着贾环急问道:“果真?” 贾环笑的合不拢嘴,点点头,道:“果真,老祖宗,蛇娘生的是对双棒儿!” 这下落实后,阖家人都高兴起来。 贾环后宅到底与世俗豪门后宅不同,少了太多阴私算计。 在看到单纯勇敢的小贾苍后,之前众女心里那些复杂,便不翼而飞了,剩下的唯有喜欢。 如今再得知,贾苍还有一个双胞妹妹时,众人有的便只有惊喜! 贾母今日心情似特别好,鸳鸯从里面安排人搬出来一个大靠椅,铺上了猩猩红毡子和锦被,她歪在上面,有些好奇道:“这个苍儿,怎么会一个人跑到都中来? 莫说他那么点子年纪,就是一个人大人,空着一双手也不容易行这千里路啊。” 贾环道:“回来时我也问了他…… 朝廷正西南行土改归流政策,清缴一切不顺王化的土司和苗寨。 我也是大意了…… 总之,有人围了蛇娘所在的寨子。 蛇娘虽然武功盖世,可也敌不过万千大军。 纵然能杀的了将军,也没法保护千百苗民的周全。 所以只能困守。 寨子里的人实在没法子了,就想到了都中咱们这条线,想死马当作活马医。 可也不知蛇娘是怎么想的,死活不许。 有人说了些难听的话,苍儿年虽小,但极有志气。 就一个人跑了出来,寻我这个从未见过的爹爹去保护他娘亲。 至于他怎么来的…… 呵,蛇娘身边有一条快化龙的白蛇,生了两个孩子。 一个给了芝儿,一个给了苍儿。 那白蛇通灵,一路上会寻些野果子,或是捉条野鱼什么的,一孩子一蛇一起打个牙祭。 这一路吃了不知多少苦,风吹雨淋,才到了京中。 可惜长安太大,他寻我了一夜也没头绪,就去了南市找吃的。 这才正巧遇到了二哥……” ……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娘来了…… “孩子都这般大了,你之前就一点都不知道?也从没派人去南疆看看?是不是那个蛇娘……” 贾母疑惑不解道。 其他人也奇怪,这可不是贾环一贯的风格。 贾环完全不知该如何解释。 鬼才能想到,蛇娘上了他后……会一举中的。 他和其她女人从来不做什么避孕措施,几年都没见出来一个。 哪个能想到会有孩子? 之前对他来说,蛇娘最多只算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再者,蛇娘武功奇高,为苗疆圣女,绝非这个时代普通闺阁女子的自保能力可比。 所以贾环即使曾想过她,也一瞬间抛之脑后。 想来,这也是蛇娘死活不准苗寨人来求贾环的缘故。 他二人的相识本就是一个意外,虽然蛇娘医治了贾环的眼睛,但贾环的血也能中和她体内白龙血的燥热。 她之所以强上了贾环,不是因为爱上了贾环,只是为了贾环独特的体质和血脉。 若非不想让贾苍贾芝俩的父亲不明不白,她兴许都不会将贾环的身份告诉族人。 只是这些话,贾环却不能对贾母说。 否则,贾苍和贾芝的生母,就要背上不遵妇道的恶名,对孩子极不好。 沉默了稍许,贾环道:“是孙儿的不是,当日着实喝了许多酒,糊里糊涂的做了错事,蛇娘才一走了之。 所以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遇到难了也不来寻我……” 两句话,勾勒出了一个委屈而又坚毅的少女,一个英雄而又有志气,不慕富贵的母亲。 众人一边为蛇娘的行为惊叹赞赏,一边不满的声讨贾环。 王熙凤叹道:“这才是正经的女儿家,分明是三弟做了坏事,受了那样的委屈,也一个人受着。 若非苍哥儿千里寻父,谁也不知她竟有了咱们贾家的子孙。 这才是好品格啊……” 众人闻言,鄙视完贾环后,目光又齐齐落在了贾琏身后一直垂着头不敢说话的女子,和她怀里的小孩身上。 面色都复杂不已。 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喜欢看到这样一个场面。 可是,贾琏却惊怒交加的看着王熙凤,没想到她会这般捅刀。 冰冷的眼神里,再没有一丝情义。 夫妻间其实早已相敬如冰,如今更是恩断义绝。 可他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这个黄脸妇还妄想阻拦他的儿子进府! 他也知道,王熙凤不是在吃醋,只是担心他儿子会抢了巧姐儿的宠。 但不管如何,这都是他贾琏的儿子,荣国府日后没有女儿承爵的道理。 贾琏根本不理会王熙凤,从身后拉过尤二姐,抱过孩子,然后给贾母跪道:“老太太,这是孙儿的儿子,是荣国府长房重长孙,孙儿给他起名贾艾。” 贾母闻言,缓缓沉下了脸,余光看了眼已经开始啜泣起来的王熙凤,心头一叹,道:“孩子是好孩子,抱到他嫡母身边养着吧。” “啊?” 贾琏傻眼儿了。 “不行!” 一直不敢吭声的尤二姐更是激烈反对道。 可她这一反对,落在贾母眼里却愈发成了不知规矩的坏女人,冷哼一声,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不知规矩!” 又对贾琏道:“我一早就同你说过,好好的公候子弟,不许和不清不楚的野女人交道。 纵然贪顽,野猫野狗的养着,别生出孩子就是。 可你就是不听! 如今有了孩子,我本不认,可念在是你头一个儿子的份上,让你接进府,交给凤丫头亲自教养,还不够好? 你啊什么? 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还有哪家的规矩能容你如此? 就这样办吧,去母留子。” “爷啊!这是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进府了,我就要我的孩子……” 尤二姐一下扑到贾琏身边跪下,凄厉哭道。 贾琏本就是心软的,看到这一幕登时也红了眼圈,落下泪来,哭求贾母开恩。 其她人看的戚戚然,贾母却丝毫不为所动。 规矩就是规矩。 贾琏见之绝望,终于想起了贾环,转过身就要给贾环磕头。 却被贾环拉起…… 贾环在贾母威胁的目光里笑道:“老祖宗,您看这样行不行? 这个尤氏,还是住在外面。 什么时候您消气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我到死都不会消气,因为我啊,本也没生气。 我只是看不起她。” 不得不说,妇人严厉起来彼此相对,冷酷的程度超过普通人想象。 豪门无情,豪门难嫁,古今如此。 贾环沉默了稍许,缓缓点头,道:“好,那就不让她进府,就在外面住着。 不过这个艾哥儿是正儿八经先荣国的血脉,总没有不许进府的道理吧?” 贾母奇道:“这叫什么话?我没让他进府吗? 我不仅让他进府,还会养在你凤姐姐身边。 要是能学到凤丫头身上爽利能干的大家子气,那才是他的福分。” 贾环笑道:“老祖宗说的是,不过……二嫂成日里伺候完老祖宗还要伺候一群小的,连巧姐儿都让平儿在带,哪里还有功夫带艾哥儿? 我看,还是劳烦老祖宗亲自看着吧,毕竟是长房长孙。 有老祖宗亲自管教,想来比跟着二嫂还强百倍!” 贾琏一听都懵了,怎地又绕回去了,不更糟了! 放在王熙凤身边,他豁出去和那个黄脸妇决裂,也能带着儿子出去给他娘看看,可在老太太身边…… 这边贾母想了想却道:“如此,也好……” 左右大家子里,嬷嬷丫鬟无数,劳累不着她。 贾环又道:“不过,也不能完全隔绝人家母子天伦。 隔个二三日、三五日,总让人聚一聚。” 贾母闻言,犹豫起来。 但见贾琏一脸乞求,心里到底一软,道:“如此也罢。” 贾环对大喜的贾琏道:“二哥,等艾哥儿长大些,我会安排人教他习武。 我虽看不上许多官,但书中的一些道理还是极好的。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不止艾哥儿,苍儿也一般这样。” 贾琏连连点头,感激道:“到底三弟是做大事的,比咱们想的周到。” 又对尤二姐道:“你也是明白人,当知道三弟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还看不出三弟的好心? 日后艾哥儿从了武,当比我这个做父亲的出息。 要是能将这宗亲虚爵,再换回亲贵武爵,也不枉咱们做父母的生养他一回。” 这番话,算是当着众人的面,一记耳光扇在了王熙凤面上。 就这般当着嫡母的面,定下了贾艾荣国府爵位的继承人身份。 看着面色陡然涨红,怒气爆棚的王熙凤,贾母也是头疼的不得了。 一边虽是恭孝有佳,极合心意的孙媳妇,可另一边,到底是荣国府的承爵人,她的亲孙儿。 两边都觉得委屈,两边又都不是全对。 清官难断家务事,无过如此。 见贾母作难,贾环笑道:“二哥,行了,你先带着人离去吧。 等三天后,再把孩子送过来。 一个大男人,说这些做什么?” 贾琏闻言,嘿了声,看着那边的模样,只觉得一吐多年来抑郁之气。 带着尤二姐和儿子,趾高气扬的走了。 他走的倒是潇洒,可看着满面泪水的王熙凤,幽怨的目光,贾环却头疼起来…… …… 荣国府里一堆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是是非非让人头疼,皇宫里同样也不素静。 内廷,延禧宫。 如今后宫里,最得意的人,除了董皇后外,就是这延禧宫中的成妃。 只因她去年为隆正帝诞下一健康的龙子,这个龙子的意义之重,许多人都心知肚明。 而且在外朝,成妃之父舞阳伯府一等子令至,为大秦八大军团之一,长城军团的军团长,征北大将军,位高权重。 如此一来,成妃也就愈发炙手可热。 延禧宫修的光彩炫目,墙壁间竟用玻璃为夹道,灌了水,养了鱼。 甚至还将后花园的一处凉亭之地基,也用能工巧匠将地板换成了玻璃。 坐在上面,可以看到下面的鱼儿在游戏。 如此种种,富贵非凡。 本该活的快活恣意的成妃,今日却忽地以泪洗面,连续打发了几拨人,求来了隆正帝。 隆正帝到了延禧宫后,看着哭成了泪人的成妃,皱眉嗔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成妃哭道:“陛下,臣妾本不该叨扰陛下处理朝政。臣妾亦知陛下辛劳,只是……” 隆正帝道:“到底怎么了,可是哪个给了你脸子看?” 内宫,从来都不是风和日丽的地。 刀枪剑雨之激烈,历来以残酷著称。 成妃摇头泣道:“陛下,不是臣妾,是……是臣妾那可怜的弟弟啊。” 隆正帝闻言,心里一阵腻味。 旁人不知成妃亲弟令盛是什么东西,他难道还不知? 只是看在成妃诞下皇子的面上,他不想理会罢了。 但这不代表他喜欢被人坑骗。 面色寡淡下来,隆正帝道:“令盛在都中整日里章台走马,惹是生非,看在爱妃的面上,朕不与他理会也就罢了。 他可怜?他可怜什么?” 上回令盛一伙儿和黄沙系一伙儿的衙内们争老大的位置,被打的狼狈逃窜。 最后就是告到了宫里,成妃哭个不休,隆正帝颇为恼火。 消息传出去后,秦梁才主动将在都中的各家后辈全都打发到军中当职去了。 这才有了令盛成了衙内老大的局面。 这些事,隆正帝全都知晓。 许是看出了隆正帝的不悦,成妃收敛了些,不过依旧梨花带雨,道:“陛下教训的是,因为臣妾早早进了宫侍奉陛下,父亲又一直在军中,所以让令盛疏于管教,不成器的很,还望陛下日后严加管教…… 可今日之事,却不是令盛的错啊,有人仗势欺人,凭白杀了舞阳伯府好些人,还要杀令盛呢……” 今日南市之事,黑冰台也只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贾苍身上。 至于死的那些喽啰,和没有受损的令盛,都被他们忽视了。 毕竟,贾苍的出现,太过惊世骇俗。 因此,连隆正帝都不知道贾环和令盛在南市冲突过。 这会儿闻言一怔后,眉头皱起,道:“都中还有人敢杀令盛?” 见隆正帝不信,成妃道:“正是那个嚣张跋扈,总爱和陛下作对的贾环。令盛听说惠儿近来胃口不好,不喜进膳,一大早就亲自去了南市,想要……” 隆正帝话都没听完,就恍然道:“在南市和贾环起冲突的就是令盛?” 说着又皱起眉头,不悦道:“令盛无礼,贾环一子不到五岁,千里寻父,竟被令盛欺负打骂。 这件事……怕是难办了。” 想起那厮的脾性,隆正帝登时头疼不已。 不过,却不能当真让贾环杀了令盛。 否则,之前许多暗手都白做了…… 他恼火的摇摇头,沉声道:“让令盛先到宫里避一避吧,上不得台面的混帐东西,朕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成妃见隆正帝动了真火,不敢再说什么,心里却将贾环恨的要死,只待将来…… 正要说些软话哄哄隆正帝,忽然就见苏培盛面色肃穆的从殿外急步进来,走到隆正帝面前,沉声道:“陛下,内阁、军机阁有十万火急之事急见陛下,西南有变。” 隆正帝闻言,面色骤然一变。 …… 大观园,稻香村。 贾兰、贾菌哥俩陪着李纨一起,带着小贾苍进了园子。 贾兰性子温和,人又清秀,笑起来很有亲和感。 没多大功夫,就哄的贾苍喊了他哥哥。 牵着贾苍的手一路入了园子。 到了稻香村后,李纨带着两个婆子翻箱倒柜,准备寻出几件贾兰幼时没穿过的新衣裳。 又让素云准备了沐桶,一会儿先照顾贾苍洗澡。 不过出了门儿,素云就被贾兰贾菌拦下,这两位想亲自带着贾苍去洗。 他们受贾环恩惠极多,无以为报,就想照顾好贾环的儿子。 “我的大爷啊!你们哪里懂得服侍人,手下又没个轻重。如何用花露油,如何用鸡子,如何用香皂,大爷会么?” 素云新奇的看了眼被贾兰牵着手带着的贾苍后,好笑道。 贾兰无语的看着素云,眼神无辜。 他也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大家少爷,如何会懂这些? 他不会,贾菌更不会。 素云笑了笑,道:“不过既然大爷们有这心意,我就在一旁指派着做吧。只是大爷莫说我托大才是。” 贾兰和贾菌忙起誓,再不会如此。 一行人去了浴房,让人盛来热水倒进沐桶后,贾兰和贾菌就齐齐上阵,想为贾苍解衣裳。 可贾苍的衣裳是苗寨的系法,虽破破烂烂,一时也解不开。 贾苍也是淘气的,见两个哥哥急的冒汗,咯咯直笑。 贾兰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看着那张脏脸却不忍心说他。 贾苍虽顽皮也懂事,见好就收,自己往身上一扒,就把衣裳扒掉了。 贾兰和贾菌还有一旁的素云却唬的面色一变,齐齐后退了数步。 不是贾苍可怕,是贾苍去了衣裳后,竟掉出了条白蛇。 贾苍见之,又咯咯的乐出声来。 不过没笑多久,他也奇怪了起来。 从来都温顺听话的白蛇,怎地突然这般躁动起来,不停的吐着粉红的小蛇信,朝外探着头。 尺许长的身子,也不住的曲动着。 贾苍起初不解其意,可随即就想到了什么,眼睛陡然圆睁,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白蛇,忽地大喊一声:“是娘来啦!是白龙来啦! 娘!!!” 喊罢,光着小屁股朝外飞奔而去。 …… 荣国府正门前,董千海面色肃穆的站在门前,眼神凝重无比的看着来人。 心中惊骇若狂。 他本以为,除却那几位隐世不出缥缈无踪的世外神仙,如武当天机真人外,世上只有他和皇家那位王爷才是半步天象。 而那位王爷身上一直有暗伤不愈,不是他的对手。 那么他,应该就是天下武林的第一高手,举世无敌。 却不想,眼前的这个背着一个背篓的年轻女子,竟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压力。 此人武功,居然犹自在他之上! “我要见贾环……” 沙哑的声音,身上的煞气,让董千海眼神一凛。 她受伤了…… …… 正文 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孽畜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武功高到董千海都看不清的人,一身气息肃煞惨烈至此,还受了如此之伤? 董千海凝神的看着面前之人,看着她周身不稳的气息,防备到了极点。 “娘……” 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自女人背后的背篓里。 然后董千海就看到,一个扎着两个小发髻的小女孩子,满面灰土,从背篓里露出头来,眼神怯怯的看着这一切。 小女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模样,眼睛里满是仓惶不安,大眼睛里噙着泪水,对那女子道:“白龙一直在睡觉,芝儿唤不醒它……” 董千海听到白龙二字,身子微微一震,脑中一亮,登时想起眼前这个女子是何人了。 也是,除了苗疆圣女蛇娘外,天下还有哪个女子,能在这个年纪,就拥有这个造诣! 不过,想清楚之好,更是难以置信。 难道是武当的天机真人出的手吗? 才将蛇娘伤成这样,连那条天地奇物都受了伤,昏迷不醒! 不可能啊! 纵然天机真人,也绝不可能将蛇娘伤成这样。 天机真人同样家大业大,除非他有把握除去蛇娘,否则,绝不敢将一个半步天象伤成这般。 那是在给武当留下灭门之祸。 就在董千海思量起因时,门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贾环的身影出现在照壁后,转眼出门而来。 “蛇娘?芝儿?” 贾环看着门前的蛇娘,满是惊讶,再看到背篓里的小女孩子,却充满了欢喜。 蛇娘却不见当年的妖冶风情,听到贾环称呼后,眼睛顿时眯起,目光猜疑的看着贾环,声音沙哑干涩的质问道:“你怎么知道芝儿的名字?” 贾环闻言一怔,看着蛇娘,道:“蛇娘,你的声音怎么了?” “你是怎么知道芝儿的名字的?” 蛇娘没有理会,修眼如蛇般危险的盯着贾环,一字一句问道。 不知道她联想到了什么…… 只是她这一气势,却真真让董千海这一绝世高手,额头冒汗。 因为他发现,蛇娘气息忽然飘忽不定起来。 她若想杀贾环,他居然没有把握拦得下…… 贾环却没什么感觉,笑道:“是苍儿告诉我的啊,蛇娘,咱们的儿子今天才不远千里来到了家中,求我去救你。我已经派人去了西南,你……” 话没说完,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连他都感觉到蛇娘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娘!!芝儿妹妹!!” 就在这时,门口跑来一赤着身子光着脚的小孩子,不是贾苍又是谁? 他满面惊喜的看着门口的蛇娘,欢呼叫道。 背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贾兰和贾菌。 两人看着贾环想解释什么,然而没等累惨了的小哥俩开口。 就听前面董千海爆喝一声:“小心!” 贾环之前就已经有了戒备,也有了猜想,听到声音,第一时间闪现到贾苍之前,将他护着。 继而就听到身后一道交手声。 “砰!” 回头看去,却见董千海竟连退三步。 而猩红着眼的蛇娘业已绕开董千海,朝他这边疾驰而来,转瞬即至,伸手成爪,朝不可思议的角度,朝面色骇然已经吓傻了的贾苍头上抓去。 这一手若是抓实了,贾苍就是有一万颗脑袋都活不了。 贾环惊怒之下,死死将贾苍拦在身后,然后一耳光扇了过去。 “砰!” 贾环一手护着贾苍,一边吐着血倒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枉他武宗高手,在蛇娘跟前连一个回合都挡不住。 好在这时,董千海又拦了过来,与蛇娘打成一团。 两大半步天象高手交锋,动静恍若天崩。 门前青石板如被雷炸了般,漫天飞舞。 好在贾兰贾菌哥俩已经被赶来的董明月带入了门内,否则怕是难以幸免。 “都给我住手!蛇娘你疯了!!” 贾环厉喝一声。 没人理会…… 而就在这时,蛇娘背篓里传来一道弱弱的欣喜声。 “娘,白龙醒了!” 蛇娘闻言,这才住了手,退开数步,转头看向背篓里。 然后众人就见一条遍体白磷的白蛇,缓缓爬出背篓。 贾环也认识这条白蛇,只是…… 看着它身上的伤痕,和原本可断铁削金的爪子,只存下三只…… 贾环心中震动。 “白龙!!” 贾苍也回过神来,看到白蛇成了这般,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 那白龙听到贾苍的声音,转过脑袋来,看着他。 众人分明可以从它眼中看出惊喜之色。 不过,当它看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宁国亲兵后,目光陡然凶戾了起来。 “蛇娘,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无论你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对待。 无论任何人伤害了你,我一定让他们十倍奉还!! 之前是我不知道你过的这样艰难,如今我知道了,天底下,再没人能伤的了你们。” 贾环挥手让宁国亲卫们散开后,一字一句保证道。 蛇娘闻言,面色惨然,看了眼贾环嘴角的殷红,沉默了稍许,缓缓将身后的背篓取下,放在地上后,又将贾芝从里面抱出。 然后,才对贾环道:“这是你女儿,她叫贾芝,你好生待她。” 眼中的决然,让贾环心惊。 他不顾董千海的阻拦,留了贾芝给董明月照顾,走上前,低头看了看怯生生看着他的小贾芝,笑了笑,伸手将她抱起。 许是因为血缘亲近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蛇娘方才的托付,小贾芝似并不怕贾环,一双水晶一般的眼睛,仔细的看着贾环。 贾环冲她笑了笑,道:“芝儿,我是你爹。” 贾芝抿了抿口,没有说话,转头看向蛇娘。 蛇娘已经再次背起背篓,目光只看着贾芝,道:“他是你爹,以后,你听他话。” 贾芝也感到了不安,唤了声:“娘,我听娘的话,芝儿想和娘亲在一起,芝儿不怕坏人……” 蛇娘眼里已经积满了泪水,看着女儿缓缓摇摇头,道:“芝儿听娘的话,以后,跟着你爹,好好活着。” “娘……” 贾芝看蛇娘落泪,顿时也哭泣起来,唤道:“我想和娘在一起……” 贾环忙哄道:“芝儿不哭不哭,和娘在一起,和娘在一起!” 贾芝闻言,满怀希望的看向贾环,贾环笑了笑后,正色看着蛇娘,道:“你知道我是谁,这天下没有任何事能难得住我。 没有任何事! 你是我儿女的娘亲,也是我贾环的妻子。 不管是谁伤得你们,我一定让不得好死!” 蛇娘闻言,缓缓将目光从贾芝脸上移开,移到贾环面上,沙哑的声音轻轻道:“是宫里的狗皇帝,害的我苗寨两千三百八十六人死绝,害的南疆无数苗裔死伤无数。 你能让他不得好死吗?”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震荡不安起来。 贾环也是一脸的动容,但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他看着蛇娘道:“蛇娘,我不是在为皇帝辩解。 只要你亲自去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他在贪官污吏口中,在士绅豪强口中,是最暴虐不仁的暴君。 但在百姓口中,他一定是最贤明的圣君。 他又怎么会,害死苗疆的百姓呢? 苗疆的百姓,也是我大秦的子民啊!” 蛇娘的周身气息再度不稳起来,看的一旁的董千海等人心惊胆战。 蛇娘眼神失望的看着贾环,道:“不是他要做改土归流,千百苗寨又如何会罹此大难? 不是他想奴役我苗裔,又怎会派兵攻打了一座又一座的苗寨? 你口中爱民如此的圣君,却大肆的屠杀我苗族男儿,抢掠我苗家金银,烧毁我苗家寨子,***我苗家女人!! 你还敢说他是圣君?” 贾环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蛇娘,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说服不了你,我只想让证据来和你说话。 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给你一个满意、信服的交代。 如果不能让你满意信服,不管刀山火海,我带着儿子和女儿,陪你一道去闯! 你现在就想去宫里杀皇帝,我告诉你,十死无生! 你想让苍儿和芝儿,再也看不到娘亲吗? 他们还不到五岁啊!!” “娘!!” 后边,贾苍忽地挣脱了董明月的手,大叫一声。 也是董明月听了贾环的话正在震惊中,才让他得以脱手。 贾苍光着小屁股,一身黑乎乎脏兮兮,还有不少伤口,说不出的狼狈。 此刻他不顾一切的往蛇娘处跑去。 地上的碎石子刺破了他脚上的皮肤,流出血来,那样痛,也顾不得。 贾苍跑到蛇娘跟前,贾环再三犹豫了下,还是没拦,让他抱住了蛇娘的腿。 蛇娘却看也不看他…… 贾环见之,皱起眉头,道:“他在苗寨里听一些人说你的坏话,说你和我……气不过,便想寻我去救你们,给你洗刷清白。 一路上,吃了不知多少苦。 若没那条小白蛇,苍儿早就…… 不管他造成了什么后果,他的心是好的。” “娘啊,苍儿错了,苍儿再不敢淘气了,娘你不要不理苍儿,娘,你看看苍儿吧……” 贾苍抱着蛇娘大哭道。 贾环怀里的贾芝轻轻唤了声:“哥哥……” 蛇娘闻言,惨然一笑,道:“当日你不见了踪影,我下山去寻,却在路上,寻到了你的鞋在河边,你的金项圈却在一队秦狗手上。 我以为,你被人害了…… 这才尽起寨中能举苗刀的八百男儿,与秦贼决一死战! 杀不尽的狗贼啊! 因为你,寨子里鸡犬不留。 因为你,十万苗裔受难。 你这个孽畜,怎还有脸叫我娘亲?” …… ps:今天没了,本来准备留在明天发,怕你们了…… :。: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章 审君!! “蛇娘,我理解你的心思,但是,不要迁怒于孩子。 你冷静下来想想,如果苍儿没有逃出来,你会怎样做? 你还会带着芝儿来京寻我吗? 你不会,你要死守着那个寨子,就像你苗疆历代蛇娘那样。 宁肯只活二十来岁,也要代代相传,保卫苗寨。 但是即使那样,你能挡得住十万大军的清缴吗? 到头来,改变不了任何事,只能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没了。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难道不想报仇? 苍儿跑出来了,你才跑出来了。 才能寻我来,替你查明真相,报仇雪恨! 所以,不要仇恨责怪孩子,苍儿是好样的!” 贾环见小贾苍哭的凄厉,死活不肯放手,压下心里的恼火,缓缓分析道。 只是蛇娘正值极悲痛时,未必能听得进去,只是木着一张脸,到底不理贾苍。 蛇娘自出生起,被灌输的教诲,便是守卫苗寨,泽陂苗裔。 可是如今……全毁了。 两行清泪,从蛇娘眼中落下。 贾芝见之,也跟着落下泪来,声声唤娘。 贾环听着两个孩子的声音简直心碎,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叹息一声,回头招手,对董明月道:“将贾兰叫出来。” 董明月虽然奇怪,不过也没多问什么。 她的经历,与蛇娘极像。 但是,她没有蛇娘那种肩负的使命感。 所以知道蛇娘心里一定极痛。 不一会儿,贾兰和贾菌哥俩儿面色发白的走了出来,走到贾环近前,唤了声“三叔”。 贾环笑骂道:“真是没用,连你们弟弟都看不住。” 贾兰两人脸色涨红,羞愧不已。 缓解了下气氛后,贾环先将贾芝交给了董明月,又弯腰将哭的快喘不上气的贾苍抱起,道:“先和哥哥去洗澡,换身衣裳。 都是小男子汉了,还光P股跑吗? 爹带娘去寻仇人,回来后,娘一定会给你说话的。 你在家保护好妹妹,不让坏人欺负了去,好不好?” 贾苍闻言,缓过劲儿来,愈发亲近的看着贾环,抽噎道:“爹,真……真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你能保护好妹妹么?” 贾苍昂起头,大声道:“能!”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好,那先去和哥哥洗澡,换身新衣裳。哪有光P股保护妹妹的?” 贾苍羞红了脸,又看向蛇娘。 蛇娘不解的看着贾环。 “环郎……” 贾环身后,董明月面色发白的看着贾环,不安的唤了声。 贾环看着她笑了笑,道:“你放心,今时不比往日…… 最重要的,在这方面,我对那位有信心。 明月,你在家里看好苍儿和芝儿。 你也是他们的娘呢。” 董明月闻言,俏脸登时一红。 这个词,实在太让人心颤。 “走吧。” 贾环没好气的对蛇娘道。 蛇娘木然:“去哪里?” 贾环笑了笑,道:“进宫。” …… “西南苗疆生乱,有妖女携兵伏击官军,造成了三千六百八十二人丧命。” “天府军团四大都指挥使之一杜东殒命,偏将裨将游击死伤无数。” “大研府知府李游、同知刘昌、通判赵亚被刺毙命,另外,滇省提刑按察使何靖,被刺毙命。” “妖女潜逃无踪,苗疆七十二寨死灰复燃,十万苗民威*永昌府。” “滇黔总督周煦,滇省巡抚薛城上书请罪。” 大明宫光明殿,内阁首辅张廷玉面沉如水诵读着一份奏折。 在太平年间,一场涉及百人的事件便要捅破天了。 如今造成了数千人的伤亡,更有数名高官重将连连丧命,已是近年来最大的损失。 再加上,苗民暴.乱…… 损失不可计数,朝廷再次多事。 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 念罢,张廷玉目光淡漠的看了眼次辅何尔泰。 改土归流之策,便是此人首倡。 改变西南大部苗疆,以世袭土司首领治政,不遵王化的局面。 改土司为朝廷派认的流官统治,将西南各地真正收入大秦版图。 这不能说是错的,相反,这是极好的政策。 因为滇黔两省的土司们,大多残暴不仁,视麾下族人为牲畜,打杀随心。 这不是朝廷自己找的借口,这是经过严实考证的。 朝廷废黜土司们的权利,以朝廷认命的流官管辖。 虽然会收一些税赋,但是苗族百姓们,至少不会成为牲畜般被随意打杀…… 只要他们不造反,命就是他们自己的。 朝野上下,无不为何尔泰这一“仁政”称赞。 张廷玉也赞成,但也考虑到,苗疆的土司们,一定会拼命反对。 他们是既得利益者,千百年来世袭的贵族,怎么会甘心放手手中的权力? 即使朝廷保证会优先从他们中选命官员,但总有人想做草头王。 对于这种情况,张廷玉也认可派兵震慑。 只是,他以为最好多运用些政治手段进行斡旋解决。 敢暴力抗衡王命者可杀之,但杀J儆猴后,最好不要多造杀孽。 否则,在百姓心中种下了仇恨,日后早晚必乱。 可惜,何尔泰在滇黔执行时,偏就行事酷烈,缺少怀柔手段。 只是一味的高压平镇。 稍有异议,动辄屠寨。 这让张廷玉十分不喜。 他之前也曾提点过何尔泰,只是何尔泰答应的好好的,回过头来,照干不误。 并传出话来,不如此,不能震慑异族。 三年过后,大半苗疆已平。 千百苗寨存留下来的,已然不多。 汤不能让何尔泰一人喝干吃尽,他就被积功调入中枢,换了更需要政绩的人去。 作为补偿,何尔泰的儿子,从江南四品官,一跃提为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调入滇省。 何家与人分润这块美味肥R。 何靖颇有乃父之风,甚至更甚一筹。 原本都赞虎父无犬子,然而,谁也不想…… 如今,不仅闯出祸事来,还累及何家最出众子弟丧命。 何靖,乃何尔泰长子。 年不过四旬,就已经位居滇省提刑按察使之职。 虽在恶省,却也是正三品衣紫大员。 从来被何尔泰视为何家千里驹,未来宰辅般的人物。 如今却…… 被一妖女刺杀。 看着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的何尔泰,张廷玉暗自摇头。 早知今日,当初何不松泛些…… “陛下……” 何尔泰步履颤巍的出列,声音悲壮,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此桩祸事,乃臣当日在滇行事不力之罪。 臣恳请陛下治罪!” 说罢,撩起官袍前摆,缓缓跪下。 隆正帝细眉皱起,沉默不语。 内阁阁臣杨顺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何大人所言差矣。 当日其已在西南行雷霆手段,震慑残暴土司,颇有功勋。 至于今日之祸,臣以为,乃是苗裔之罪!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改土归流之策,乃朝廷为苗民之利益而设。 却没想到,他们竟恩将仇报,屠杀我大秦官员百姓。 此罪,万万不可赦。” 陈壁隆亦附和道:“朝廷之前行霹雳手段,却心怀菩萨心肠。 可惜,苗民不读圣贤书,不知圣人大道。 拒我王师,杀我官员。 若不施加雷霆一击,覆灭土司余孽反抗。 朝廷威严不存。” 之后,兰台寺御史大夫郭琇,及六部尚书、侍郎,纷纷开口附议。 然而让众人奇怪的是,损失最惨重的军方,却始终没人出声。 军机阁五大臣,一个都没说话。 除此之外,内阁首辅张廷玉,阁臣胡炜,也都没有开言,面色凝重。 朝堂上,气氛渐渐诡异起来。 就在这时,忽地,殿外执金吾入殿禀报:“宁国侯贾环,苗疆圣女蛇娘,在殿外求见。” “哗!” 满殿文武登时喧哗一片。 那蛇娘,不正是连连刺杀无数高官大将的苗疆妖女吗? 她正要被全天下通缉捉拿,居然敢来这金銮殿?! 然而能站在此地的,没有傻子,都是聪明人。 再一想军方的动静,以及与蛇娘同行之人,殿内气氛,就愈发诡异起来。 文武百官,静静的看着隆正帝。 却见隆正帝面色复杂,眼神波动,过了许久,才Y沉的挤出一个字:“宣。” 苏培盛忙高声传道:“宣,宁国侯贾环,苗女蛇娘入殿觐见!” 一处处传旨声从光明殿传往外面皇庭。 而与此同时,殿内方才还跪着的内阁次辅何尔泰,一脸刚烈的站起身,转身昂首而立,面对殿门,声如洪钟,悲壮道:“老夫便看看,到底有没有人敢颠倒黑白,在这郎朗乾坤下,为那杀害数千大秦官兵,杀害无数忠臣义士的妖女翻案! 数千死难官军,无数大秦忠君官员,英灵不散,与老夫看看这世间的公道人心!” “善!” 杨顺站于其身侧,大声附和一声。 颇有与子同袍之气。 之后,满朝文臣皆正气凛然,挺身而立。 武勋们,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面色,难看。 “宁国侯贾环,苗女蛇娘进殿!” 殿外最后一黄门尖声通报道。 随即,众人就在烈日刺眼中,看到两道身影缓缓入内。 一个,身着常服,身形修长,面色淡然。 一个,一看便非中原女子,初入这天下最是权重之地,面色木然。 只是,当上方忠怡亲王赢祥看到这女子时,眼中闪过一抹骇然之色,霍然站起,然后面色无比凝重的看向贾环。 贾环缓缓摇头,面色依旧平淡。 赢祥深深吸了口气后,回头看了眼隆正帝,又对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苏培盛见之一怔,随即面色骤变。 看向隆正帝,隆正帝却理也不理他,只是看着贾环,和蛇娘。 苏培盛又看了赢祥一眼,见他再次微微颔首,没法子,只能一咬牙,悄然退出。 调兵,而且还是,重甲御林军。 …… “臣携妾室蛇娘,拜见陛下。” 入殿后,贾环与身子僵硬的蛇娘,给隆正帝行礼。 这是贾环之前与蛇娘再三商量好的,在事情水落石出前,听他的。 如果事实不能让她满意,金銮殿上她都可以动手! 蛇娘到底还是知道轻重的,明白贾环是拿着他的性命,他全家的性命在为他出头。 因此,即使恨不得此刻就动手,可到底压抑住了。 隆正帝面色森然的坐在龙椅上,眼神冰寒的看着贾环和蛇娘,过了稍许,才应了声:“平身。” 贾环面色依旧平淡,好似寻常。 蛇娘第一次看到这位天下至尊,虽然恨不令其顷刻死,却还是承认,此人威仪甚重。 她这般看着隆正帝,那边赢祥心里却只冒汗,心里快将贾环骂成了疯狗…… 隆正帝看着贾环,Y沉道:“你带家眷上殿,所为何事?” 贾环笑了笑,道:“陛下,臣带蛇娘前来,是想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天下人,问陛下几个问题……” “大胆!” “放肆!!” 满堂喧哗,怒斥声如雷霆炸响。 压力如山崩。 连蛇娘的心一时都提了起来,她也担忧贾环的安危…… 然而,侧脸看去,却见这个当初油嘴滑舌的男子,此刻静静的负手而立。 对于身旁的狂怒咆哮,恍若未闻,只是与上方那位至尊对视着。 “陛下,陛下啊!!您看看吧,历朝历代,可有哪个臣子,敢审问帝王的?” 何尔泰痛不欲生,捶胸顿足道。 杨顺也痛心疾首,怒道:“狼子野心,狼子野心!此贼已然不顾纲常尊卑,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不杀,不足以正朝纲!!” 隆正帝却只是眯着眼睛,脸色愈发霜寒的看着贾环。 然而贾环的脸色,却愈发轻松。 眼神平和,信任。 过了好久,隆正帝才缓缓张开口,朝堂上登时肃静,就听隆正帝一字一句吐出三个字:“问什么?” 满朝大臣如遭雷击,简直快崩溃了般。 这在开什么玩笑? 贾环往周围扫视了圈,目光最后落在何尔泰身上,眼睛微微眯起,问道:“改土归流之策,是陛下所行,还是旁人所行?” 隆正帝闻言,皱起了眉头,道:“虽然是何尔泰提议,但朕亦认可。” 隆正帝何其骄傲,怎会让臣子背锅。 贾环轻笑了声,道:“陛下,臣尝闻,朝廷改土归流,初衷是为了改变土司残暴对待苗民,是为了解救苗民百姓,是也不是?” 隆正帝哼了声,狠狠瞪着贾环,道:“没错,朕为大秦天子,苗裔亦为大秦百姓! 朕为君父,如何能视他们被土司残暴待之?” 贾环点点头,道:“那陛下可知,朝廷在西南行改土归流之策时,并非如此宣扬的。 他们不是说,朝廷是为了解救苗民而来。 他们说,是为了收取苗裔税赋而来。 改土归流后,每个苗寨,要贡献黄金千两,白银万两。 还要为陛下,每年进宫苗女二百。 陛下,您知否?” 隆正帝面色终于变了,不止他变了面色,朝廷内诸多官员也纷纷乱了起来。 “不可能!!” “胡说八道!” “竟为了一苗女,颠倒黑白?!下作!” 没人相信朝廷在西南会这样做。 难道还有人嫌弃自己的差事太过轻松不成? 贾环冷笑一声,看向始终昂首看着他的何尔泰,道:“何大人,听说你何家很有风骨,宁折不屈。 你来给陛下和满朝大臣解释一下,我方才说的,有没有这回事?” 众人看贾环面色不似作假,还让何尔泰亲口说,心里登时都泛起嘀咕来。 隆正帝也紧紧皱起眉头。 何尔泰昂首而立,高声道:“这个说法,的确是本官让人散步出去的。” “什么?” “怎么可能?” “这……是何道理?” 文臣的声音小了许多,但到底质疑了起来。 隆正帝细眸紧紧眯起,盯着何尔泰。 何尔泰脸上却丝毫不愧,大声道:“消息是这般传播的,但是,本官可以用性命担保,收回的那些苗寨,改土归流后,非但没有征收一文一钱的银子,反而还派发下去了粮食,布匹,茶叶和盐! 如此一来,数十万苗民,沐浴皇恩,感恩戴德! 坚信那些传言,为邪恶的土司故意散播的谣言! 如此,万民归心!” “哦!!” 满殿惊叹! 若非这个时代不流行鼓掌,此刻当掌声如雷鸣,为何大人的惊世才华钦佩。 然而,贾环却冷冷的看着何尔泰,道:“所以,为此而多付出数万苗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何尔泰冷声道:“他们死,不是因为上了本官的当,只因他们心存反心! 本官不过提前让他们露出野心和反意罢了! 这件事你不用问陛下,因为本官并未上奏于陛下。 有何罪责,本官一力承担。” 贾环缓缓点头,却没有再反驳,而是看向隆正帝,再道:“那陛下可知,在改土归流中,当地官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若看中哪个寨子富庶,即使他们愿意归顺王化,却依旧会被寻个由子圈起来,屠杀个干干净净。 男人、老人、小孩,全部被杀死。 只有年轻女子才能留下。 最好的被送给官员,其余的,就成了营妓。” 听至此,蛇娘眼中缓缓流下两行泪来,面色惨然…… “胡说八道!!” 这个,何尔泰却绝不肯认。 贾环理也不理他,只是看着隆正帝。 隆正帝深吸一口气,震怒道:“贾环,朕绝不知此事。 苗民,亦朕之子民,如朕骨R! 谁敢如此迫害,朕必严惩不贷!” 贾环点点头,再道:“蛇娘自知苗寨无法抵抗朝廷大军,所以决定遵从朝廷法度,愿意改土归流。 只是这时,有人告诉滇省提刑按察使何靖。 蛇娘在苗寨里养了条白蛇,传承千年,已近化龙。 何靖心动,想将这条白龙,作为盛世祥瑞,敬献给陛下。 以作进身之阶。 所以,就亲自带着大军圈住了苗寨,要强征白龙。 陛下,此事,您知否?” 此言一出,何尔泰面色一变,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因为这件事,他也知道。 若是旁个东西,他定然不会允许。 可是那确实千真万确的一条白龙啊! 除了人君,何人还配拥有? 所以,他并未反对…… 隆正帝面色已然如冰山,咬牙道:“朕不知,朕位列九五,统御万民。 盛世与否,不是因为出现了白龙,或是给猪身上贴上金箔做麒麟。 而是要天下百姓,人人得食而用,人人得衣而着。 老有所养,幼有所教。 那,才是盛世。 朕,从未让任何人进贡过任何祥瑞。” 贾环点点头,长长呼出了口气。 在隆正帝刀子般的眼神中,歉意一笑,又跪下给隆正帝三叩首后,起身。 他看着蛇娘,柔声道:“之前,我以满门性命向你保证,陛下绝非你所想的暴.君,他爱民如子,是圣君,你不信。 所以我带你上了这金銮殿,当着满朝文武和天下人的面,当面问问他。 现在,你可信了?” 蛇娘又非是傻子,怎会看不出,这一切,真的都是那些文臣,尤其是那个何尔泰和他儿子何靖所为。 她拳头死死攥紧,若非顾忌到牵累到贾环,此刻早已出手,将何尔泰之流千刀万剐! 贾环看的出她的悲愤,握住她的手,笑道:“他们能那般欺你,是因为他们以为你只是苗疆的一个苗女。 却不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是我儿子和女儿的娘亲。 任何威*你的人,欺负你的人,都是我贾家的生死敌人! 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说罢,脸上笑容一敛,转过身大声道:“臣请陛下下旨,彻查西南文官,与天府军团勾结谋逆案! 大秦立国之基,便是文武不得勾结。 武勋不得干政,文官,亦不得参与军伍之事。 然在西南,为贪图苗寨金银,当地文官与军将却相互勾结,欺上瞒下,为所欲为。 图谋不轨!! 更可怖者,提刑按察使,一省之三品大员,为了私利,居然能直接调遣军队。 此例若开,实乃乱我大秦万世基业之恶源也。 臣怀疑,再深层次,有更恐怖的勾结! 否则,单凭一个何靖,又有何德何能,亲自调动上万大军?!” “贾环,你血口喷人!!” 何尔泰真真是惊怒交加,骇然欲绝,指着贾环,狂怒咆哮道。 贾环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何靖有没有这般做,有没有与天府军团勾结,不是本侯说的算。 是非曲直,陛下派人一查便知。” 杨顺见何尔泰面色惨淡,已然溃败,便出列助威,大声道:“贾环,你身为大秦侯爵,眼见三千余军士被杀,不思为军方报仇,竟为一妖女颠倒黑白,你枉为国侯!” 此言一出,不少军方大将的面色都不大好看起来。 看向贾环的眼神,隐隐有些不稳。 贾环大笑一声,道:“我老秦的军卒男儿,无一不是保家卫国,戍境安民的铮铮好汉。 他们或许会杀掉敌国的平民甚至妇孺,却绝不会对大秦的百姓,做出***抢掠,杀人屠寨的恶魔之行。 当他们对自己的国人下手时,他们就不再是我大秦的军卒,他们只是某些J人的走狗。 每一个沾染了大秦无辜百姓鲜血的人,都死有余辜。” 说着,又看向秦梁、牛继宗等人,大声问道:“敢问几位大将军,军伍之中,若有人对我大秦百姓举起屠刀,烧杀抢掠***,该如何处置?” 秦梁、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甚至还有岳钟琪,军机阁五大臣,凛然齐声道:“当斩!!” 二字如惊雷般炸响于光明殿上,炸的所有人都沉寂起来。 居然,真的翻盘了…… …… ps:有书友以为会借此冲突,进而决裂完本。 怎么可能嘛,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君臣情义和信任,突然为了这事决裂,那成什么了…… 给点信任,我应该能比较圆润合理的完本。 另外,何尔泰所行之策,不是荒诞的。 他还只是说说,明朝数次平安南之乱,却真的都是因为当地官员大肆搜刮所致。 为了些象牙,害得大明半壁江山都差点被拖垮。 还有,这章六千字,我也是疯了…… 希望外面看的书友能到起点订阅一下,现在有个充值抽奖活动,冲十块最多可以抽九块九毛九,试试手气呗!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一拳! 临时召开的紧急午朝散去了。 毕竟牵涉太广,太深,太重,不是一时就能决议的。 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一定要布局周全,妥当,否则必生乱事。 不过,隆正帝虽然并未当场下旨,彻查西南土改归流过程中,文武勾结之事。 但是,也没有任何人再提议,捉拿苗疆妖女归案。 这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正义。 只是因为蛇娘背后,站着的是那个男人…… 若非如此,这件事怕终归会不了了之。 甚至连贾环都未必有心思,去为千里之外的无辜苗民们讨公道……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 出了光明殿,贾环看着面色依旧木然的蛇娘,柔声道:“不要急,相信我,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只要你愿意给我时间,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负你的坏人。 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苗疆圣女,心怀苗民。 我可以给你保证,日后,只要苗民们愿意劳作,我就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苗家的苗刀精湛锋利,金银器具极有特色,刺绣衣着也别有风格,许多苗药更是奇特灵验。 这些,我都可以派人大量高价收购。 有了银子,他们就能安居乐业,读书识字。 只要苗民们学会了秦字,学会了秦法,朝廷便会优先让苗民做官,以苗官治理苗疆。 蛇娘,苦难虽然伤痛,但总会过去。 以后,苗疆百姓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没有土司欺负压迫他们,也没有人再能随意拿走他们的性命。 蛇娘,我保证,数十万苗民,会因为你,而得到最好的安置。” 蛇娘闻言,面色终于缓缓生动了些,有了抹生气,她扬起脸,看着贾环,迎上他那双关心怜惜的眼睛,眼神止不住的落下。 她没有想到,在最绝望、最黑暗也最无助的时候,在她恨不得与这天地与这世间同焚时,还有一人,能这样温暖她冰冷的心。 一点点,融化她。 贾环看蛇娘落泪,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作头疼状,道:“罢了罢了,咱现在们就先去杀了何尔泰那个老东西,给你出出气! 大不了,再被流放三年。 我带着我老婆孩子,去哪儿不是乐土? 怕个卵子! 蛇娘,咱们走,豁出去了,干他丫的!” 说着,他拉起蛇娘的手,就要往外走。 贾环身旁、身后路过的人,听到这句话后,差点没把魂儿给吓掉了。 眼见就有一小黄门挖奔子往后面宫殿狂奔而去…… 贾环却没拉动蛇娘,他回过头“诧异”的看向蛇娘,蛇娘抹了把泪,轻声道:“我信你,就再等等。 既然知道了仇人是谁,天上地下再无人能救他们的性命,不急这一时。” 贾环闻言,灿然一笑,道:“对嘛!信我才对! 你也不想想,这世上有哪个能欺负了我老婆孩子,还能全身而退的。 不留下他们的脑袋,怕是都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蛇娘,回去后,莫再怪苍儿了。 他才多大一点,就已经那样孝顺懂事了。 我在他这个年纪,满心思惦记着偷看侍女洗澡…… 都是我这个做爹的不对,没有急早的去寻你们。 你要怪,就全怪我,好不好? 是我这个当爹的,当丈夫的不好。 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以后真的再也不会了! 再没人能欺负的了你们娘仨……” 蛇娘闻言,眼圈又红了。 她虽然武功冠绝当世,她虽然斩杀千人。 可是,她到底也是女子。 是一双儿女的娘亲。 怎会不希望有个强大的男人,能庇护她们母子…… 她从前,并不知道贾环会为她做到这步。 毕竟,当初是她强上了他,还只是为了解除蛇娘一脉的血脉恶咒。 而且,还害的他…… 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重视这一双儿女,重视她。 这一刻,看着贾环如玉般柔和怜爱的眼神,还有放下身段为贾苍求情的讨好模样,蛇娘的心当真融化了。 她轻轻点点头…… “耶!!” 方才在金銮殿上,被满朝朱紫高官围攻呵斥却面不改色,视若无物的男人,此刻却如同孩子般,丝毫不在乎威仪,比划着双指,高兴的跳了起来。 面上灿烂欢喜的笑容,似一抹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蛇娘的心房。 久久不散…… “走!咱回家看我儿子闺女去! 哈哈哈! 没想到我贾老三也有今天! 以后也能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喽! 对了蛇娘,报仇讨公道的事都交给我,我一定办的你满意。 你回头和幼娘一起合计合计,帮我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除了苍儿和芝儿,这些年就再生不出孩子了呢? 我还想再给苍儿和芝儿多添几个弟弟妹妹呢! 这样懂事的孩子,一百个都不嫌够!” 贾环嘚瑟过后,也不理路人远远的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小声对蛇娘说道。 蛇娘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垂下头,轻声道:“好。” 贾环眼睛微眯,却没有说破什么,他嘿嘿一笑,道:“蛇娘,咱如今也是武宗了!嘿嘿,再交手,一定不会被你按着揍上几个时辰了……” “你……” 蛇娘一直惨白的脸上,浮现了抹晕红。 她没想到,贾环这个臭不要脸的会如此不要脸! 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不过,苗女到底风格开放些,还是对着自己儿女的父亲,自己的丈夫…… 蛇娘见周围人都离得远,哼了声,瞥了贾环一眼,不屑道:“你还差的远。” 这一眼,又有了当年的妖娆感。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道:“走走走,先回家再说!” 说罢,拉着蛇娘急不可耐的就要往宫外出。 蛇娘刚刚化开的心里,不禁又好笑又好气。 但她不是傻子,怎会想不到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可能缺女人,怎可能如此急色。 这般表现,到底还是为了哄她开心吧。 人前刚强霸道,人后细腻有趣。 能有这样一个男人,日子应该会过的极快乐吧…… 蛇娘眼神有些茫然,只觉得,世间变得有些太快,快的她有些头晕…… “宁侯,宁侯且留步……” 两人还没出大明宫门,远远的就听到身后有人高呼大喊。 住了脚,回头看去,不是苏培盛,又是何人? 苏培盛一大把年纪了,还带着人急奔而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道:“宁侯,宁侯且留步。 陛下,陛下宣宁侯上书房陛见!” 贾环闻言,眉头皱起,道:“什么事?” 苏培盛心里苦笑,埋怨还不是你放出的风声太骇人。 面上却笑道:“八成还是今日之事,陛下已经召集了军机阁五大臣,还有内阁张相爷,杨相爷,陈相爷和胡相爷。” 贾环哼了声,道:“何尔泰呢?” 苏培盛低声道:“何相爷已经出宫回家了,陛下派了人去‘照看’他……” 贾环点点头,又看向蛇娘,道:“你自己能回家不?” 蛇娘轻轻摇头,道:“我等你。” 一旁苏培盛看了眼蛇娘后,心里纳罕不已,就是这个女子,让十三王爷那般如临大敌? 甚至让他调集了五百重甲御林在宫外备着。 苏培盛笑道:“宁侯,陛下说,听闻苗疆圣女医术奇高,所以问问能不能请这位姑娘去给六皇子看看……”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看了眼苏培盛后,对蛇娘道:“小六儿是咱家大姐姐生的皇子,出生后,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不会说话。 幼娘看过后,只说在娘胎里带了热毒,是天生的,她也没法子。 你去看看?” 若只是一个六皇子,蛇娘无论如何都不会理会。 对于朝廷,她心里余恨未消。 但那孩子既然还是贾环的外甥,她也只能去看看了。 见她应下后,贾环笑道:“去了凤藻宫,不需客气。若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惹你,直接动手教他们怎么做人,打杀了算我的! 不需忍气吞声……” 蛇娘眼神柔和,可还没说话,一旁的苏培盛就差点哭了,道:“我的小祖宗诶! 宫里哪个不开眼的还有胆子在凤藻宫里撒野,活腻味了? 您放心,老奴让人亲自送这位夫人过去。 有半点闪失,您寻老奴问罪便是。” 贾环哈哈一笑,握了握蛇娘的手,看着她点点头后,方才同苏培盛大踏步往紫宸书房走去。 …… 神京西城,荣国府,荣庆堂。 董明月抱着一个身着苗族裙裳小女孩,贾兰、贾菌哥俩一手牵着光屁股小贾苍的一只手,一起站在堂内。 众人面面相觑,先在贾苍身上转了圈,抽抽嘴角后,目光又齐齐落在董明月怀里那个怯怯的女孩子身上。 贾母问道:“明月,这个丫头是……” 董明月道:“老太太,她便是贾芝,环郎的女儿。” “哗!” 堂上一片哗然,初入这金碧辉煌的大豪宅内,本就很拘谨的贾芝,见这动静愈发害怕,大眼睛里噙着泪,看向贾苍,唤了声:“哥哥……” 贾苍见状,忙挣脱贾兰和贾菌的手,站到董明月身前,叉着腿伸开手,大声道:“不许欺负我妹妹,” 两条小灰腿中间,小麻雀吊打着。 看到这一幕,贾母和薛姨妈等人,纷纷笑出声来。 虽然有些无礼,可谁会和这样一个孩子计较? 更何况,这般小就懂得呵护妹妹,可见是个好孩子。 众人笑声中,也都是善意的哄笑。 见此,旁个倒也罢了,都在打量着董明月怀中乖巧可爱的小女孩,稀罕的不得了。 唯独和贾苍年纪相仿的贾玫,看着有些不爽快。 他站到贾苍身前,一脸提不起劲儿般的发蔫儿,嗤笑了声,道:“光屁股?不知羞!瞧你都脏成花子了……” 若只如此,也还好。 贾苍能忍,只是瞪着他。 偏贾玫又好死不死的嘲笑贾芝,道:“你穿的是树叶子做的衣服吗?一点都不好看,丑死了。” 众人闻言,都皱起了眉头。 贾芝大眼睛里的泪花落了下来,又唤了声:“哥哥……” 贾苍一张脸涨红,怒视着贾玫,大喊一声:“你敢欺负我妹妹!” 喊罢,小手握成拳,当着贾玫的面一拳轰上脸去。 “噗通!” 贾玫直直的仰面栽倒。 ……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为什么? 如果贾苍是在贾家长大的,是被赵姨娘一手看大的。 或者如果赵姨娘只有贾环一个儿子。 那么,贾苍纵然再淘气些,她也只有护着的。 只可惜,没有如果。 老话说的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小儿子有,大孙子……至少感情还没培养起来。 眼见贾玫浪浪的,被贾苍一拳仰面打倒,赵姨娘心都快炸了。 其实之前,她已经修身养性的差不多了。 可生了贾玫后,随着这孩子一天天长大,让赵姨娘好似又回到了当年贾环这般大的状态。 甚至因为贾母、王熙凤等人对她的纵容忍让,变得犹有过之。 “哎哟!这是谁家的规矩?有做侄儿的敢打小叔叔的道理?” 赵姨娘尖声叫道,三两步上前,走到贾玫跟前,见他双眼无神正望天,一只鼻孔里还冒血,更是扎心的心疼。 再见贾苍有些害怕的脸色发白,却还是紧紧抿着嘴巴,拦在董明月身前,护着小贾芝,更是怒从新来,一巴掌扇了过去。 董明月到底顾忌赵姨娘身份,拦的慢了些。 可是,赵姨娘虽然没有代入祖母的身份,贾苍同样也没有孙子的自觉性。 从小到大,他只有娘亲。 见这女人面容可怖,向着坏人,还准备打他。 小贾苍为了保护妹妹,决定主动出击,就同他当初主动下苗寨,去一个叫都中长安的地方,找一个叫贾环的爹爹一般果决。 赵姨娘一耳光扇过来,然后就在众人惊呼声中,看到小贾苍呲着牙,小老虎般一头撞了过来。 “砰!” 猝不及防下,被人忍让了多少年,做梦也没想到有人会冲撞她的赵姨娘,仰面翻倒。 双眼无神的望着天…… 这下,满堂皆惊。 连贾母都霍然站了起来。 董明月上前看了看赵姨娘和贾玫后,对众人摇摇头,笑了笑,示意没事。 “噗嗤!” 众人松了口气后,再看地上这娘俩儿,不知哪个促狭鬼,忽然笑出声。 继而有些压不住局势,好些人都偷笑起来。 连贾母和薛姨妈都抽了抽嘴角,眼中隐隐带上了笑意。 可见,赵姨娘和贾玫这二三年来,到底有多惹人厌。 听到笑声,赵姨娘一翻身坐起,眼神恼怒生恨的看着被董明月护住的两个孩子,大声道:“来人,把这个不知规矩的忤逆畜生给我按住!” 其她人闻言,纷纷皱起眉头。 贾母本以为在儿媳妇面前给赵姨娘留些面子,才容她到这个时候,没想到还变本加厉了。 刚想开口呵斥,就见贾探春站出来,上前一把将地上装死的贾玫提溜起来,骂道:“看你这熊样!都是贾家子孙,有能耐的,就和他打,打不过就不要装熊!” 贾玫被骂的垂头丧气,至于和贾苍打? 他摸了摸鼻子下已经快凝固的鼻血,瘪瘪嘴,开什么玩笑,那小子太野蛮,以后还是躲远点吧…… 看他这幅模样,别说贾探春,连赵姨娘都差点没气呕血。 愈发跳脚要人来拿贾苍,行家法。 贾探春见周围人面色鄙夷,心里都臊的慌,气道:“姨娘还要闹到什么?” 赵姨娘险些气厥,颤抖指着贾苍,道:“我闹还是他闹?这小畜生打了你亲弟弟,又打了我,他还有理了?这是谁家的规矩? 玫儿可是他亲叔叔!” 贾探春道:“自己说话不尊重,还怨得旁人?要我我也打! 哪来的亲叔叔? 环哥儿早就过继到东边儿了,身上承的是宁国公的爵儿。 念着情分,喊姨娘一声娘,可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要是以为这样就能占着他,什么都能赖着他,连他宝贝儿子都敢打,等他回来了,再不认你,我看姨娘又同哪个去闹。 到时候,谁还认你? 好端端的日子,非要闹出这些洋相。 你让这些媳妇们怎么看你?” 一番话说的赵姨娘又羞又气,当然,更害怕,她带上了哭声,道:“环哥儿是从我肠子里爬出去的,我养他那么些年,他敢不认我?” 到底是生母,见赵姨娘这般狼狈,还落了泪,贾探春也不好再说什么。 贾母赞许的看了贾探春一眼后,方开口道:“赵氏跟前的,去扶你们姨娘回去吧。 换洗换洗,在屋子里好生养着。 以后也不用到这里来立规矩了……” 已经为人妇但还伺候在赵姨娘身旁的小鹊微微苦笑应下后,上前搀扶着赵姨娘,要带她离开。 赵姨娘哪里需要人扶,见一群儿媳妇没一个站出来帮她说话,无比失望,怒气冲冲的,拉起蔫儿蔫儿站在那的贾玫就走了。 等她离去后,薛姨妈有些担忧,道:“老太太,环哥儿那里……” 贾母笑了笑,道:“环哥儿也是讲道理的,如今也是为人父母,哪有不向着自己儿女的道理?等他回来,再让他去和那边闹吧。” 说罢,又对贾兰、贾菌小哥俩道:“你三叔既然让你们带苍儿去收拾,你们就去吧。 洗漱利索了,再送过来。 只是,再不许出岔子了。 也是奇了,十几岁的两个当哥哥的,还看不住一个孩子?” 贾兰和贾菌差点没把脸臊进裤裆里,带着小贾苍要去园子。 可贾苍死活要带着妹妹一起去。 贾兰贾菌俩磨不过他,又做不得主,只能无辜的看向贾母。 这时,林黛玉笑着站出来,道:“老太太,我带小芝儿一起去吧。” 贾母闻言,侧目看向林黛玉,道:“你带得了她?可别和她置气。” 要是林黛玉心里不喜这两个孩子,那家里才是要出大事呢。 林黛玉羞红了脸,有些不依道:“老太太忒瞧不起人,我都多大了,和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史湘云、薛宝钗等人纷纷嘲笑起来。 恼的林黛玉没好气瞪她们! 贾母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想太多,便笑道:“那你们就一起去吧,正好一家人。也都沾沾这两个孩子的喜气……” 这话一说,林黛玉等人都红了脸。 薛姨妈、王熙凤等过来人却大笑起来。 一起目送着贾环房里的万紫千红,带着小贾苍和小贾芝去了园子。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陛下!臣以为贾环方才之言,实在荒唐! 改土归流,本就涉及苗疆的权力变更。 要推翻那些土司的暴.政,将偌大苗疆真正融入大秦版图,难免要造成杀孽。 何大人不避谗言,不避危难,亲自上阵,为大秦的千古基业操劳。 如今,更是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痛。 竟还被污蔑为谋逆造反!! 陛下,臣杨顺,愿意全家二十六口人的性命,为何大人担保。 若何大人有半分反心,臣杨家愿与同罪!” 内阁大学士杨顺白发白须,站在上书房内殿之中,慷慨激昂道。 内阁阁臣陈壁隆亦附和道:“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 改土归流,虽为内政,但为了推行下去,不得不借助天府军团。 虽然朝廷有文臣不得干预军务的铁律,但是,文臣到底不比武将……” 陈壁隆话没说完,数位军机阁大臣就不乐意了。 牛继宗沉声道:“陈大人此言何意?武臣胆敢干政,就必杀无疑。 文臣不比武将,是因为文臣比武将高贵吗? 还是你以为,文臣比武将位高一筹,能无视大秦铁律?” 陈壁隆面色淡淡的看着牛继宗,道:“牛大将军误会了,本官并无此意。本官之意,何大人不过只在行土改归流之策时,才接触了天府军团。 除此次之外,又何曾接触过? 何大人接触天府军团,只为了做事。 与土司交战,便如同战争。 战争瞬息万变,总不能事事都要向云贵总督请告后,再让总督传命下去围了哪个寨子吧? 事急从权,不过如是。 纵然有些逾越之处,陛下警告一下也就罢了。 若有再犯,再严惩不贷,何必非要一下子扣上一个勾结谋逆的大帽子? 何大人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难道还放不过,非要何家满门抄斩吗?” 论耍嘴皮子,十个牛继宗加起来都不会是这些在宦海打熬了几十年的文臣的对手。 好在这时,贾环与苏培盛匆匆从殿外进来。 “臣贾环,拜见陛下。” 贾环进来后,争辩暂歇,看他与隆正帝行礼。 隆正帝一直默然,看到贾环后,冷哼了声。 刚才内侍来报,贾环和他那苗女老婆,要去杀何尔泰,真真唬了隆正帝一跳。 等后来又陆续有消息传来,原来只是虚惊一场,这王八羔子只是在拿内阁阁臣的命在哄老婆,隆正帝险些气出个好歹来。 将那谎报军情的小黄门拉出去打了二十板子后,也气贾环口无遮拦。 这才没给他好脸色看。 不过贾环也早习惯了隆正帝的这个臭脸,没怎么在意,起身后,觉得鼻子有些不通气,吸了吸,道:“陛下,西南之事不是小事,陛下当尽快派黑冰台精锐之士查清。 文武之分,真真是国朝立朝根基之一,半点大意不得。” “胡说八道!不过是你妄想为你那妾室报仇出气罢了,竟如此歹毒,非要置何大人满门于死地不可。” 杨顺大怒道。 陈壁隆也不悦道:“真要闹个沸沸扬扬,让世人得知天府军团在苗疆烧杀抢掠,国朝颜面何在?体统何在? 岂非让无数苗民,记恨朝廷? 陛下,臣以为此事当强按下去。 涉事之人,大多已经被那苗女杀害。 难道还要因此大兴牢狱不成?” 贾环正要反击,就见殿外又进来一人。 却是忠怡亲王赢祥,不知从何处而来。 他一向和隆正帝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二人君臣兄弟之义,当为千古美谈。 不想今日却不在一起,贾环方才就觉得哪里奇怪,这会儿见到赢祥进来,才回过神来。 好笑的看着他。 然而,就见赢祥面色铁青的大踏步走来,一拳捶到了他肩头。 贾环根本没有防备,仰身栽倒,一口血喷出。 “好胆!” “放肆!” “十三弟住手……” 一连串的惊怒声炸响,秦梁、牛继宗、温严正三人齐齐拦在贾环身前,周身煞气的与赢祥对峙起来。 施世纶虽未动,却也满脸凝重不悦的看着赢祥。 隆正帝更是惊诧莫名,从御座上坐起,满是不解的看着赢祥。 又焦急担忧的看着贾环。 可赢祥的表情,也让众人不解。 他脸上的铁青色敛去,看了看牛继宗等人身后吐血的贾环,又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面色古怪起来。 他他娘的连一丝内劲都没用,按理说连推动贾环都不能。 怎么可能打出这种暴击效果? 他被碰瓷了?! 为什么? …… PS:我怕你们了,前面已经更了九千字了啊!! 通知一下,今天没了,真没了……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歹毒至斯 “牛伯伯,义父,温叔叔,没事……咳咳。 .” 见牛继宗、秦梁三人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贾环自个儿挣扎着坐了起来,面色煞白,擦了擦嘴角的血道。 牛继宗、秦梁回头看到贾环这幅模样,两个军中巨头眼睛都隐隐发红了,到了爆发的边缘。 赢祥皱着眉头看着贾环,自然也看出了他不是在装的碰瓷,只是…… 难不成他刚才真的露了一丝内劲出来? 这边隆正帝一脑门子的官司,一边喝着苏培盛快去传御医,一边走到秦梁、牛继宗等人与赢祥中间,亲自扶起了贾环。 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隆正帝知道,此事如果处理不得当,毫无疑问,便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政治风暴。 相比之下,西南那点事连疥癣之疾都算不上…… 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有事没事?” 他扶起贾环后,沉声问道,目光关切。 贾环又咳了下,摇摇头道:“没事。” 隆正帝看了他一眼,见气息还算平稳后,放下心来,感受到身旁烈烈的气氛,缓缓道:“忠怡亲王寻日里待你如何,你心里有数。 今日事出有因,他也是无心的。 你不要怨恨他。” “陛下!” 贾环还没开口,一旁牛继宗就不愿意了,铁青着脸沉声道:“忠怡亲王无故重伤贾环,此事,一定要有个交代。” 隆正帝闻言,面色登时阴沉了下来,目光刀子一般看向牛继宗。 牛继宗却丝毫不让,秦梁等人此刻也都同气连枝。 这件事,天家没有任何道理。 隆正帝面上虽然震怒,心里却又无可奈何。 面对这群武勋,他到底还是要讲道理的。 毕竟,赢秦天家的江山,正是靠他们,和他们的祖宗,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 尊严不能践踏。 念及此,隆正帝眼神有些恼火的看向赢祥。 赢祥犹自在纳闷中,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伤势渐深,已经控制不住内劲,才伤了贾环? 不过不管如何,这个局势都不能再恶化下去了。 他叹息一声,就要躬身给贾环赔礼。 贾环却忙连连摆手,干笑起来,目光闪烁道:“不必不必,真和王爷不相干。这点伤,不值当什么……” 隆正帝回头看他,牛继宗等人也都皱起眉头来。 傻子都看出了这里面有问题。 以贾环的性子,真要是被赢祥打成这样,他不把赢祥的祖宗八辈骂上八遍算没完! 这会儿子这般大度,一看就知道有鬼。 隆正帝沉声道:“贾环,你这伤,到底怎么回事?想仔细了说!” 贾环又干笑了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是这样,之前蛇娘带着芝儿进京,要托付给我,然后一个人去报仇,她以为苍儿已经没了…… 可谁想到,她看到了苍儿后,大怒之下,将苗寨覆灭之罪,迁怒到他身上。 想要……杀了他。 我和她斗了几百回合,好不容易才制服了她,给她讲道理,带她进宫面圣。 只是她武功到底只差我一点,我不忍伤她,自己就受了伤。” “嗤!” 赢祥第一次用看牛皮大王的眼神看着贾环,嗤笑了声,一脸的嫌弃。 隆正帝刚想问贾环,蛇娘为何会迁怒贾苍,可见赢祥如此,奇道:“十三弟因何发笑?” 赢祥道:“皇上不知臣弟之前为何派苏培盛调兵吧?” 隆正帝眼神闪烁了下,道:“自有十三弟的道理。” 赢祥躬身道:“臣弟还未请罪……” 隆正帝摆手道:“朕说了,此事必有十三弟的道理……可是那个苗女不妥当?” 赢祥起身道:“正是!皇上,莫说是贾环,纵然是臣弟身体还康健,正面对上那女子,都绝不是她的对手。 这个女子的武功之高,根本超乎想象,闻所未闻。 只凭隐隐流露出的气势,她就能压得臣弟不敢轻举妄动。 她若含怒出手,光明殿上没人能拦得住她。 这样的绝世高手,除了用重兵堆,也没有其他任何法子。 贾环虽为武宗,还是半吊子,可别说几百回合制服她,他连一个回合都挡不住! 是了,他身上的伤,一定是那个苗女留下的。” 此言一出,满殿人倒吸一口凉气,面色纷纷一变。 再想起蛇娘和朝廷的血海深仇,无不骇然…… 险些天崩地裂!! 隆正帝转过身,惊怒的眼神刀子般扎在贾环脸上,嘴里吐出三个字:“你作死!!” 怪道赢祥不顾大忌讳,敢让苏培盛去调兵。 尽管有了叶道星前车之鉴,如今宫里御林军,尤其是重甲御林军,彻彻底底的都是隆正帝的心腹。 可是,这件事依旧是犯大忌讳的。 隆正帝方才一直将此事压在心里,准备回头再料理。 谁曾想到,这边竟出了这样大的骇闻。 想想之前在光明殿,若是他的话不能让那蛇娘满意…… 隆正帝身上冷汗都下来了,震怒之下,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向贾环。 千秋大业,差点毁了在这个没出息的王八贼羔子身上…… “哎……哟……喂!” 贾环腿上挨了下,夸张的惨叫了声,再次翻倒在地,努力了下,又咳出一团血来…… 见他这幅惫赖模样,连牛继宗等人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旁的杨顺、陈壁隆之流更是看佞幸之臣般看着贾环。 隆正帝气的又抬起脚,可看着贾环惨白的脸,到底没踹下去,气骂道:“你个混账东西,还不给朕滚起来!” 贾环有些虚弱的嘿嘿一笑,道:“陛下,起……起不来了,真不是作假。” 隆正帝气的肺疼,脸色铁青的破口大骂道:“朕恨不得现在就一脚踹死你!你一园子的女人,还缺女人吗? 为了这样一个苗裔女子,你居然……你居然…… 你就这么信她,愿意搭上你贾家满门的性命?!” 那蛇娘如果在光明殿心怀血恨,含怒出手,不管能否击杀隆正帝,贾家带她入的皇宫,进的光明殿,都再没有任何余地。 贾家都要为之覆灭。 这件事,莫说隆正帝,连牛继宗等人都极不赞成的看着贾环。 太过孟浪。 贾环看着暴怒的隆正帝,笑了笑,道:“陛下,臣不是信她,敢将满门性命交到她手上。 臣是信陛下…… 咳,咳咳。 臣坚信陛下,乃明君也。 绝不会做出那等屠戮百姓的事。” 此言说出后,隆正帝身子微微一震,面色动容的看着贾环。 赢祥、牛继宗等人,面色也都变了。 或欣慰,或微妙。 隆正帝脸上的铁青渐渐敛去,看着贾环的激荡眼神也平静下来。 他看着贾环那副惨模样,轻轻出了口长气,哼了声,想骂什么,到底没骂出口。 转头厉声喝道:“太医还没来了吗?都是一群废物!” 一旁处,杨顺、陈壁隆还有胡炜三人,差点没闪了腰。 这……这就完了? 贾环带来的人,差点干掉满朝文武,干掉你这位皇帝啊!! 真若如此,大秦的江山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 你这个皇帝,纵然不将贾环抄家问斩,总也要给他长个记性吧? 这回是侥幸,那下回呢? 可你转过身来不是叫御林军抓人,居然他娘的叫什么狗屁太医?! 杨顺等人差点抓狂! 赢祥都心有余悸道:“贾环,你就那样肯定,那个蛇娘不会狂性大发?” 他今日是真的怕了…… 贾环笑了笑,道:“十三爷,我不会让一个狂性大发的女人,做我孩子的母亲的。 蛇娘虽出身外族,没学过什么规矩和大道理。 但她还是个心性纯良的女子。 否则,你当知道她的武功。 若真想彻底报复,从苗疆一路往北,大秦诸省的大员,一个都剩不下。 但是,除却相关的人外,她一个都没杀。” 赢祥闻言,缓缓点点头,算是被他说服了,只是还是叹息了声,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下次了。” 贾环点点头,没一会儿,就见苏培盛带着两个太医匆匆赶来。 当场给贾环诊脉,两个太医的脸都白了,看贾环的眼神恍若看死人…… 蛇娘的武功实在太高,高到贾环只拦了一下,就被重创了腑。 寻常人若是这个伤势,早就断了气了。 想想也是,能让天下第一高手董千海如临大敌,能让赢祥冒着大忌讳调动重甲御林军,蛇娘的武功到底高到什么程度,可见一斑。 看到两位老太医的眼神,隆正帝、牛继宗等人的面色又变了。 倒是秦梁,亦为武宗,知道这个境界的人,不容易死,但依旧紧张。 “行了,你们下去吧。我没事,回家让自家老婆看看就好了……” 见他俩一直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似唯恐说出什么准备后事的话,而那边隆正帝的眼睛已经快要吃人了。 贾环也不想为难这俩太医,太医这个职业实在是太高危了,就笑着解围道。 眼见隆正帝又要发怒,、这时,一黄门出现在内殿门口。 苏培盛忙走了过去,说了两句话后,回过身来,面带喜色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笑道:“陛下,这是宁侯那位夫人从凤藻宫送来的药,她也想起了宁侯身子可能会有不适,便在贤德妃那里配了副药。” 贾环从苏培盛手里接过纸包,打开后,众人就看到一枚黑乎乎的药丸,气味刺鼻。 贾环却没有犹豫什么,张口吞下。 没过一会儿,惨白的脸色就出现了血丝,气息愈发强健起来。 旁人倒罢,那两个太医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赢祥笑道:“贾环是武宗身子,用药极猛,对你们没什么借鉴意义。” 隆正帝不耐烦道:“下去吧。” 两位太医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待他们离去后,隆正帝重新回到御座上坐下,看着贾环讥讽道:“你家里倒是奇人异士层出不绝,比朕还能招揽。” 这话,让许多人都提起了心气。 赢祥却呵呵笑道:“那是因为皇上没贾环那么荒唐,瞧瞧他才多大点,就找了多少女人了? 还不是只找漂亮的,还要找能干的。 怪道他最会做生意……” “哼哼哼!” 隆正帝想想还真是,面色古怪的笑了起来。 贾环死猪不怕开水烫,今天他到底理亏些,也不恼,任凭说吧。 隆正帝见他这模样,冷哼了声,道:“之前你还想说什么?陈爱卿所言不差,这件事真要闹的天下皆知,朝廷怕又要被群起攻之,不利于社稷安稳。” 贾环料到会有这样的担忧,便道:“陛下,臣绝非只为了私怨。 哪怕这其中没有蛇娘之事,臣也一定希望陛下彻查此事。” “贾环,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你向来自诩武勋光明磊落,那你拍着胸口扪心自问,何大人父子,他们可能会造反谋逆吗?” 杨顺厉声道。 贾环摇头道:“我不用扪心自问,也不需要。 我只知道,因为何家父子贪功,造成了苗疆十万百姓伤亡。 千百苗寨,存在千年,都被一举焚毁。” 贾环的话,别说杨顺不以为然,连隆正帝都不大在意。 若是秦人百姓,何家父子敢这么干,他一准会将他爷俩剥皮充草。 可是苗民…… 要知道,一日没有改土归流,一日朝廷对苗疆百姓都没有直接治辖权。 偌大苗疆,恍若化外之地,朝廷政权居然伸不进去。 那里的百姓大多数甚至根本都不知道隆正帝是个鸟还是是个虫。 他们如此,隆正帝自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感情。 方才光明殿之言,说到底,场面话居多。 何家父子虽然杀戮太甚,伤了天和。 但隆正帝本就心狠之人,为了苗疆的大业,多杀些人,其实算不得什么…… 虽然听起来非常残酷,但对上位者而言,那些人的生死,真的只是数字而已。 包括死去的那三千多天府军团的官军…… 贾环自然也明白,只凭这个,是一定搬不倒何家和天府军团的。 好在,他还有准备。 “陛下,文武之分的意义,不需要臣来赘言。 陛下只需想想,纵然太上皇隐居龙首宫那二十年,朝中大政多已不再理会。 可是,他可曾有一日,放松过文武之间的大防? 太上皇在时,有哪个武将敢干政? 又有哪个文臣,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私自调兵?” 贾环自说出太上皇三个字起,字字如惊雷,轰然炸响在上书房内诸君臣的耳中。 且犹未作罢,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道:“陛下,莫非太上皇会担心他在时,会有文臣或是武将谋反? 难道他不知道,军政合一,极多时候能够大幅度提高效率,方便做事? 可他老人家还是始终坚持这一铁律,从不动摇。 为何? 臣以为,无他! 为子孙后代谋也!! 他老人家明白,若不将此律形成万世不易之铁律,他在时,自然能震慑不轨。 但是,待将来,若子孙遇臣强主弱之局面时,这天下江山,将属谁人?! 所以臣断言,何尔泰何靖父子之行,乃动摇大秦万世基业之恶源也! 如今,陛下在时,尚且有人敢打着忠义的旗帜公然践踏铁律。 待日后……” 一旁处,始终未出声的张廷玉听至此,闭目叹息一声,心中苦涩道: “何家,完了。” …… 五位军机大臣面色隐隐喜悦的退去,因为天府军团这块让人眼馋多年的肥肉,终于要被破开了。 又是一顿美餐! 四位内阁阁臣,三位退去。 其中两位面色铁青。 因为隆正帝已经决议下旨,彻查西南土改归流中,西南官员和天府军团相互勾结,做下的种种丧心病狂戮民不法事。 何家,完了。 整个西南,一片动荡。 杨顺和陈壁隆,再一次见到那位嚣张跋扈的侯爷,以远超曾经莽撞拼命的手段,完成了对何家父子等人的绝杀。 更让他们担忧的是,隆正帝对他的宠信,超乎了想象。 待上书房内只剩下隆正帝、忠怡亲王赢祥,贾环和张廷玉后,隆正帝皱起眉头,看着贾环,冷然道:“果真一定要杀何尔泰? 他是个干臣,也是个忠臣。 一时糊涂或许有,但谋逆绝不可能。 就为了给你家小妾出气,朕不答应,你就把太上皇都抬出来压朕?” 此言诛心。 贾环无语的看着隆正帝,道:“陛下,在您眼里,臣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隆正帝毫不犹豫的点头,讥讽道:“你以为你自己什么德性?” “呵呵呵……” 赢祥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张廷玉也摇头轻笑。 贾环却严肃起来,道:“陛下,您可知道,臣那不到五岁的儿子,用了多久,从大雷山来到都中吗?” 不等隆正帝回答,贾环就自答道:“两个月。 臣是问过了蛇娘,才知道的。 两个月! 只用了区区两个月的时间,他就穿越了穷山恶水,甚至遭遇过泥流洪水。 从大雷山到都中,足足走了两千多里地。 莫说一个总角孩童,纵然一个普通成年百姓,想要两个月走完这段路,都极难。 臣之子虽然酷似臣,但他又非神仙,怎么可能做到? 何靖为得白龙,重兵围困了大雷山苗寨,飞鸟难出。 臣之子,又如何能从山上溜出去? 那何靖之围困,岂非儿戏?” 本来还以为贾环在说他儿子不容易,因此非要何家死绝,隆正帝还有些不满。 可听到后面,他和赢祥还有张廷玉,却都变了脸色。 隆正帝面色肃穆起来,沉声道:“贾环,你到底想说什么?” 贾环道:“很简单,臣有一万个理由怀疑,这件事背后绝不简单! 之前臣也没有多想,但进宫的路上,臣听到蛇娘告诉臣,她是在两个月前才突然发现贾苍不见的,臣才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臣之子告诉臣,他一路上,遇到了好多好心人。 顺便渡他过河,顺便给他一口吃的,顺便给他指明道路方向…… 臣原本也以为,是因为路人好心,是臣儿子长的可爱伶俐的缘故。 可是,如今再看来,这些破绽着实太过明显。” 隆正帝眼神有些骇人,他看着贾环,声音冰寒道:“你是说,是有人,故意让你儿子跑出来,来寻你? 为什么?” 贾环缓缓摇头,道:“为什么?臣也不知。 但臣可以设想一番。 假若,假若蛇娘没有那么高的武功。 高到非半步天象的绝世高手都看不破的境界,那么,会发生什么? 臣想,此刻,蛇娘所在的大雷山苗寨,应该会真正的变成鸡犬不留。 包括蛇娘,和臣的女儿。” 隆正帝等人闻言,眼中瞳孔都收缩了起来。 真到了那一天,他们根本不敢想象贾环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事…… “臣会杀人,臣会杀很多很多人。 从何家杀起,从何家满门杀起。 所有,所有相干连的人,臣保证会一个不留! 臣会屠遍整个天府军团,臣会屠遍整个西南官府。 谁拦臣,臣杀谁。” 贾环看着隆正帝,缓缓而坚定的道。 言语中的那抹凶戾杀气,那股疯狂暴虐之劲,连隆正帝都感到一阵胆寒,变了脸色。 他根本不怀疑贾环所言,能否做到。 贾环虽然被逐出都中三年,但谁也不会怀疑,贾家的力量被削弱了。 他被逐出京,只是方便了隆正帝在都中平稳了朝中格局。 但因为银行之故,贾家的力量,只有增强,没有丝毫减弱。 而以贾环十来年表现出的性格来看,也没人会怀疑,真到了那一天,他会杀尽天下的决心…… 贾环继续道:“但是,臣可以想到,到那个时候,西南一定会毁尸灭迹,他们会说,苗疆妖女抵挡天兵,妄图谋反。 死有余辜! 除了臣之子外,臣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 然而陛下您又怎会因为一小儿的话,就允许臣屠戮半壁江山? 但是纵然如此,臣还是一定会杀。 到那时之局面,便是有心人希望看到的。 他们唯一的漏洞,就是没有想到蛇娘竟会逃了出来……” “嘶!” 饶是众人皆心如钢铁,坚如磐石,可是听到贾环这番设想,还是纷纷倒吸了凉气,面色霍然巨变。 真要到了那般恐怖的局势,众人简直无法想象该如何收场。 纵然朝廷最后一定能平灭乱贼…… 可,到那个时候,朝廷又将会变成怎样的千疮百孔? “到底是何人,如此恶毒?” 隆正帝双手攥紧成拳,细眸激荡的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问道。 贾环缓缓摇头道:“臣不知,但臣坚信,他一定就隐匿在朝中,他对臣的性格,了如指掌。 或者说,他对臣三年前的性格,了如指掌。 这个人,极可能便是这些年来隐匿在背后的黑手。 臣原以为,这二三年里他没甚动静,已经销声匿迹了。 却没想到,他竟布下了这个凶险恶毒之局。 这,才是臣一定要陛下彻查的原因。” …… ps:六千字大章,接稳。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杀坯 “宁侯,至目前为止,这些,都是您个人的猜测吧?” 听到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张廷玉都沉默不下去了,面容凝肃的看着贾环缓缓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没错,但我以为,这是极可能发生的事。 我并不是在盖棺定论,只是说出猜想。 具体的事实,自有黑冰台的人去查证。 但我以为,一定要快!” 张廷玉眉头的皱纹更深了,如果贾环的话是真的,那么西南的问题就远不是一些苗民们聚集,威逼永昌府那么简单了。 如果,整个天府军团都出了问题…… 西南已然一片糜烂。 朝廷,满打满算,才过了两年的舒心日子。 而所谓的舒心日子,也不过是风调雨顺,无天灾人.祸,边关无战事,朝廷可以全身心的投入,恢复过去二十年来被那群乌烟瘴气们蛀成千疮百孔的天下。 这才干了两年,眼见着天下百姓隐隐有安居乐业之相…… 却不想,兵灾又起。 天府军团若是出了事,纵然其战力未必强过黄沙灞上蓝田等军团,可一旦封锁了葭萌关、剑门关、涪城关、江油关和白马关五关。 朝廷大军想要入蜀,要花费多大的代价? 真到那个时候…… 如今好不容易才形成的局面,必将再次崩坏。 黎庶艰难啊。 张廷玉能想到的,隆正帝自然不会想不到。 他比张廷玉更揪心,也更痛恨,面色隐隐狰狞。 不过,当他眼光看到下方,一脸清闲站着的贾环时,细眸一怔,随即大恼:“都是你这混帐东西惹出来的事,这会儿子在一旁看戏吗?” 贾环无语道:“陛下,事情都已经出了,只顾着沉重做什么? 不是臣轻狂,只会说大言。 但是,臣还是以为,只要这间上书房内的君臣,能够一心。 这大秦的天下,无论发生任何事。 都没有克服不了的难关! 只要这间上书房内的君臣,无所畏惧。 大秦这条巨船,就必将驶往盛世。 没有任何人和势力能够阻挡! 纵然,这一路上会有惊涛骇浪,会遭遇雷霆闪电。 但那又如何? 只要咱们自己不乱,便没有人能打败咱们。 只要咱们自己不疑,那么一切魑魅魍魉,一切阴谋诡计,都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卑劣垃圾! 那些卑劣小人以为臣还是三年前的臣,知道消息后,会不顾一切的打打杀杀,会和陛下起龌龊。 但他们却想不到,臣,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臣了。 臣,已经更聪明,更有智慧了! 如此一来,他们精心谋划的诡计便不攻自破。 所以陛下,你们怕什么?! 不要怂!!” “放你娘的屁!就你能?!” 隆正帝黑脸有些发烧的破口大骂道。 一旁赢祥和张廷玉也都是哑然失笑,摇头无语。 前面听的还算正经,调子虽然高,但毕竟有些道理。 确实如此。 可后面怎么就自卖自夸起来了呢? 自卖自夸也就罢了,最后一句话竟还指责当朝君臣宰辅害怕。 还说什么不要怂…… 真真是混帐! 隆正帝还在怒声训斥:“你信朕?刚才又是哪个在喊打喊杀? 又要杀这个,又要杀那个,天下还有哪个你不敢杀的? 朕看你就是个杀坯!” 可能隆正帝确实有些激动,发音吐字有些不标准,杀坯生生念成了杀比…… 贾环脸登时黑了下来。 你娘希匹! 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隆正帝犹自不知,厉声道:“你外面还有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了?都赶紧找回来塞家里藏好喽! 你个混帐东西,为了你的风.流债,给朕惹出了多大的麻烦! 还有脸子在这大放厥词。 你才怂,你全家都怂!! 赶紧给朕滚! 滚回你府上,带着你老婆孩子过你的日子去吧! 朕现在看到你这个混账心里就冒火!” 这绝对是过河拆桥,秋后算账。 贾环嘟囔了几声后,斜着眼瞟了隆正帝一眼。 就见一块玉镇纸嗖的飞来,他伸手一抄,抄进手里,嘿嘿一笑,然后转身就跑了…… 家里已经集了七八块了,他希望能集上百十来块,以后一个孩子一个,当玩具。 …… 在替西南祸首们钉死了最后的棺材板儿后,贾环见好就收。 剩余的事,就是隆正帝、张廷玉这些当朝大佬们劳心劳力的事了。 他的手不好伸的太长…… 贾环以为,隆正帝他们一定会无比希望将那只黑手抓出来,然后碎尸万段。 抛开见识不谈,单就执行力而言,一百个贾环加起来,都比不过可以随时化身超级赛亚人,晚上不用睡觉的大佬们。 他也相信,这些权力巅峰的大佬们不会让他失望,一定会挖到最深,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件事,他再掺和进去反而不好。 他进入太深,会让人放不开手脚,也会变了味道。 让国事,变成了私仇。 …… 从凤藻宫宫门外接了蛇娘,天色已深。 两人就一并乘了黑云车,往家里去了。 “蛇娘,六儿怎么样,嗓子还能好吗?” 黑云车上,贾环牵着蛇娘的手问道。 蛇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贾环见之一怔,道:“什么意思?” 蛇娘道:“那孩子的嗓子生的就和旁人不同,就好像,就好像鸟儿,喉咙处有一横骨,挡住了喉咙的发音。” 贾环道:“可有解救之法?” 蛇娘犹豫了下,道:“只要去除了那横骨,应该就能好。只是,位置太过险要。稍有差池,性命难存。” 贾环闻言,皱起了眉头。 蛇娘道:“另外,孩子还小,未长大成年,血肉筋脉都未长成型。所以,纵然想医,也要等他长大。 而且就算医治好了,说话怕也艰难。” 贾环闻言,叹息一声,道:“也罢,等他长大后再说吧。” 蛇娘闻言,有些歉疚。 贾环见之笑道:“这又不是你的错,对了,你的仇可以放心了……” 接着,他将在上书房中的话重复了遍,说罢,笑道:“你放心吧,这件事已经不单是你的事了,还涉及到有人阴谋颠覆朝廷。 无论如何,都没有放过一个坏人的道理。 若让你一个人去杀,杀上一辈子都杀不尽,说不准还有漏网之鱼。 可朝廷发动无数人力物力去查后,必能将凶手一网打尽! 如此,你可放心了?” 蛇娘却怔怔的愣住了,喃喃道:“你是说,寨子里,有人勾结外敌?” 贾环笑了笑,道:“蛇娘,不要难过。 这个世上最难测的,本来就是人心。 为了利益,几乎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 只有真正的家人,只有血脉至亲,才能发自心底的信任。 就像咱们的苍儿,才多大一点,就相信只要找到他的爹爹,他的爹爹就一定会去救他的娘亲。 这才是应该有的信任,因为我们才是一家人。 说起来,我要感谢你。不仅为我生了一双可爱的儿女,还将他们教的那样乖巧懂事。 蛇娘,谢谢你。” 蛇娘即使明白贾环是在哄她,可心里的痛楚还是舒散了许多。 那只紧紧握着她的手,传过来的温暖,更让她想要依靠。 然后就感觉到,一只胳膊将她轻轻揽入怀里…… 有一个会哄人的相公,果然幸福也幸运的紧。 贾环见她面色好了些,笑道:“快到了,咱们一家人,就要团聚了!” 蛇娘闻言,想起那一双听话懂事的儿女,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 神京西城,荣国府,荣庆堂。 笑语满堂! 堂上已然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一个孩子在上面张牙舞爪的蹦跳着。 “啊呜!!” 贾苍一双小手成小爪放在脸边,小脸鼓鼓的,做凶恶状,面对着前面被林黛玉抱在怀里的小贾芝,大声叫着。 这幅模样,别说小贾芝开心的笑了起来,连贾母、薛姨妈、林黛玉、史湘云等人都拍手大笑起来。 “老虎,哥哥是老虎!” 贾苍见妹妹不哭着找娘亲了,又笑了起来,其她人也都喜欢叫好,便愈发卖力的表演起来。 没一会儿,就折腾的满头大汗。 小贾芝到底还小,看的开心就暂时忘了蛇娘。 见香香的极好看的“婶婶们”都喜欢哥哥的表演,她也要表演。 从林黛玉怀里挣脱后,她先上前,用袖子给贾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贾苍咯咯欢喜,也高兴笑道:“哥哥你歇歇,我跳舞!” “好!” 贾苍给妹妹捧场,大叫一声,然后转头严肃对众人道:“我妹妹跳舞可好看了,寨子里的人都说妹妹跳舞是最好看的!” 众人见他这般小就这般懂事,愈发喜欢,也纷纷捧场拍起手叫好。 贾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害羞的抿了抿嘴,腮边两个酒窝动人。 她只做了个起手式,众人眼前仿佛便出现了一只美丽的小孔雀。 贾芝缓缓抬起眼帘,颦然一笑…… “哎哟!” 林黛玉捧心一唤,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其她人也纷纷哀叹起来:怎么能这么可爱迷人…… 可贾苍却不理解,以为大家的呻.吟是不喜欢贾芝的表演。 眼看贾芝委屈的红了眼,登时又气又恼,再次化为老虎,无声的张牙舞爪着。 “哈哈哈!好,都好!”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给这兄妹二人鼓起掌来。 这时,王熙凤带来的巧姐儿满脸眼馋的看着贾芝,羡慕之极。 王熙凤笑道:“巧姐儿也想跳吗?” 业已三岁多些的巧姐儿羞赧的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娘亲,我不会……” 王熙凤笑道:“那你去和姐姐学啊!日后你俩可以一起顽!” 巧姐儿闻言,犹豫了下,不过在王熙凤的鼓励中,还是一点点走向了中间的地毯。 若是来个男孩子,贾苍一定会防备。 可是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走来,贾苍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抓了抓脑袋,红着小脸看着巧姐儿,问道:“你……你会欺负妹妹吗?” 巧姐儿更怕,她摇摇头,回头看了眼王熙凤,见她娘鼓励的看着她,又转过头来,小声道:“我想和小姐姐学跳舞……” 贾苍闻言一怔,想了会儿才想明白关系,他眉飞色舞的回头,对贾芝道:“妹妹,这个妹妹喊你姐姐,要跟你学跳舞哩! 你当姐姐啦!以后可不能再让哥哥叫你姐姐了……” “噗嗤!”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贾芝羞涩的白了贾苍一眼,然后上前拉起巧姐儿的手,道:“你跟我学……” 等贾环与蛇娘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几个小孩童真无邪的笑脸。 …… ps:大佬们,今天没断章,别催了啊! 努力写,写出来就有第三更。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有点害怕…… “娘!!” 看到贾环和蛇娘进来,贾苍第一个发现,贾芝还在耐心的一本正经的做舞蹈老师。 贾苍大喊一声后,贾芝回过神来,欢喜的跑了过来。 贾苍也跟着跑,只是跑了一半,脸上的兴奋之色慢慢敛去,有些畏惧的看着蛇娘,缓缓住了脚。 贾环见之,心疼的招招手。 贾苍这才又动了起来,慢慢走到贾环身前,唤了声:“爹。” 此时的贾苍,已经洗去了身上的尘垢,头上扎起了两个总角,换了身宝蓝色的新衣裳,倒也合身。 贾环将他抱起,笑道:“爹和娘去报了仇,找出了真正的仇人。 你娘不怪你了。” “真的?” 贾苍惊喜道,大眼睛咕噜噜的看向了一旁的蛇娘。 蛇娘正抱着贾芝,听她说今天的事,听到贾苍的声音,又看到贾环看过来的目光后,缓缓点点头,顿了顿,终究还是伸出一只手,抱过贾苍。 贾苍见蛇娘又理他了,还愿意再抱他,眼睛里的泪水哗哗流下,委屈的搂住蛇娘的脖颈,大哭起来,抽噎道:“娘,苍儿不是顽皮才下山的,苍儿是想来找爹爹,找爹爹救娘亲和妹妹。 娘,苍儿好想娘亲……” 荣庆堂上,一屋子妇人都红了眼。 蛇娘也落下泪来,她岂能不知贾苍这一路走到都中,会吃多少的苦。 他能活着来到都中,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想起今日她发疯一样的朝贾苍出手,蛇娘心里刀绞一样的痛。 幸好贾环拼命拦住了她,不然…… 一旁贾芝见贾苍大哭,以为蛇娘又要打贾苍,也哭了起来,道:“娘,不要打哥哥,哥哥好,保护芝儿。 方才有坏人要欺负芝儿,哥哥打他……” 一旁贾环闻言,“唰”的一下,眉尖挑起,目光落进堂上。 那种清冷的眼神,众人还是第一次在家里见到。 薛姨妈、李纨等人都不自在起来,贾母在上头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自去寻你娘和你弟弟算账! 不过你这儿子也了得,为了保护妹妹,连他叔叔和祖母一起打了,还真是你的种!” 贾环闻言,有些头疼的看向贾苍。 贾苍直起身,见他娘的脸色都变了,怯怯道:“是坏人先骂妹妹,还要打苍儿的……” 蛇娘毕竟见识的多些,知道豪门里的规矩到底有多森严。 她纵然武功绝世,可也无法无视这些规矩。 毕竟,她活在世间。 贾环见她真慌了,笑道:“不妨事,在家里久了就知道了…… 一家人嘛,刚开始,总有些磕磕碰碰。 又是小孩子,不值当担心。 走,先给老太太请安。” 贾环抱过贾苍,蛇娘抱着贾芝,四口人到堂中间,给贾母见礼。 贾母自然一迭声的叫起,虽然觉得蛇娘身上的打扮有些刺眼,可贾环那一屋子,有几个正常的…… 索性由她去吧。 不管怎么说,她给贾环生了一双儿女,就是贾家的大功臣! 贾母让鸳鸯取来她的百宝盒,又是好一番赏赐。 蛇娘这个准备进宫刺杀皇帝的绝世凶人,此刻却成了娇羞的孙媳妇,手足无措。 好一番热闹认亲后,贾母对贾环道:“你还是去你娘那里看看吧,不早点说明白,日后有你头疼的。” 贾环摇摇头道:“明儿再去吧。” 贾母笑道:“想明白了?你准备怎么办?” 其她人也看向贾环,贾环抽了抽嘴角,道:“还能怎么办?讲道理呗。她也不是坏人,就是……会懂道理的。” 贾母呵呵笑道:“好,你能让她懂道理就好。也怪我,这二三年来,看着她一点点走回老路,只是看着你的面子不愿理会。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勒住马缰。 不过,你也经历过那么些难事了,这点子对你不算什么。 我只提醒你,不要一味的顺从愚孝,那可不是好事,也不算大孝。” 贾环点点头,笑道:“孙儿知道了。” 祖孙俩正说着话,忽地,东边府上两个老嬷嬷过来求见。 进来后,一嬷嬷对贾环笑道:“三爷,镇国公府、武威公府、奋武侯府、靖海侯府、康安侯府等公侯伯府诰命来了,都在宁安堂里候着。 公主夫人在招待,让奴婢来看看,三爷若是回来了,就带着小爷和姑娘回府吧。 都是来看两个小主子的,还拉来了不知多少车礼。 公主夫人一人忙不过来,让林太太、史太太几位太太,若是得空就回家帮忙。” 贾母等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贾母笑道:“我早就料到,必会有人上门子。 这两个孩子倒是比什么都贵重,惊动了那么些公候府第。” 贾环笑道:“老祖宗,那明儿孙儿再带他们来给您请安。” 贾母忙摆手道:“他们两个才回来,又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讲那么些虚礼做什么? 我连兰哥儿都不许让他来。 让他们好生休息,不必起大早。 有什么缺的,只管到我这来要。 宝玉那边有一份,你这边得有两份。” 贾环哈哈大笑道:“那行!这回得从老祖宗这来讨到便宜了,比宝二哥多一倍!” 贾母笑着赶人:“你们快过去吧!我也瞧出来了,你们在外面这二三年,自由日子过惯了。 如今再拘着你们,岂不是招你们厌烦?” 众人忙道不能,又顽笑了几句后,一大家子乘车轿往东府赶去。 这样热闹的一大家子,这样富贵的大宅门,一路上挂着的各色玻璃风灯,让两个孩子睁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 回到宁安堂后,又是一番热闹,比荣庆堂更热闹。 以镇国公府诰命郭氏,武威公府秦氏,奋武侯府刘氏三人为首,甫一见两个孩子,就稀罕的不得了。 尤其是小贾苍。 当家太太们和林黛玉这样的姑娘家到底还不同,林黛玉她们喜欢软萌软萌的贾芝多些,可各府第的当家太太们,却都一眼相中了虎头虎脑不畏生的贾苍。 再看到这孩子一直护着妹妹的品性,各是疼爱到骨子里。 各式贵重的金玉玩意儿不要钱似得往脖颈上挂,往腰间里戴,往怀里塞。 郭氏也不知从哪儿打听到的贾苍的身量,居然带来了几身极贴身的新衣,当场给贾苍换上了。 等贾苍换上了一身大红色金丝绣乳虎的袍子,踩上一双蓝宝石镶嵌的鹿皮小靴子后,更是迎来了满堂喝彩声! 当场要认孙子的诰命不知有几许! 郭氏干脆就想接了孩子,去镇国公府住上个把月,武威公府的秦氏自不甘于后。 好一阵热闹后,一直到了子夜,见两个孩子打起瞌睡来,十数位当今最顶尖勋贵府第的诰命夫人,才纷纷离去。 因为没能带走小贾苍,贾环还被郭氏、张氏教训了顿,叮嘱他过二三日一定带着两个孩子去府上来。 她们倒想看看,自家老爷留下孩子时,贾环还敢不敢推脱…… “呵呵呵……” 等将人全都送走后,赢杏儿看着海松了口气的林黛玉、史湘云,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累倒在椅子上,花容失色的双眼无神。 不是家里分尊卑,只让两个平妻出来招待。 实在是……贾家另类,总不能要求别的府上也另类。 没有哪个当家太太愿意和妾室打交道,不管是别人府上的,还是自家府上的。 哪怕是为了尊重客人,也不能再喊其她人来帮忙。 林史二女单独出来,若说没有一分荣耀心,那也是不能的。 可这会儿子,两人早把那份荣耀心给丢没了。 面对这些阅人无数的诰命夫人,真真是一分礼都不能错。 怎样说话,怎样笑,怎样待人,都要讲究礼数。 这让过了几年自在日子的两位姑娘,哪里吃的消…… 人送走了,薛宝钗等人也得到了信儿,从后面过来。 看到两人的模样,众人也都将心里那股酸意散去,纷纷善意嘲笑了起来。 除却还在江南的白荷,还在西域的乌仁哈沁,跑去赵姨娘处的小吉祥和香菱,以及今日不知在何处的董明月外,家里算是最齐全的一次。 大家再次纷纷认识了蛇娘后,众人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依旧被林黛玉抱着静静睡觉的贾芝,被史湘云抱在怀里安睡的贾苍身上。 没了外人,众女眼中根本掩饰不住炙热和艳羡。 连赢杏儿都是如此。 蛇娘亦是女人,怎看不出来她们对孩子的向往。 她眼中闪过一抹愧色,然后忽然抬头对林史二女道:“两位……姐姐……” 虽然她年纪大,但她有自知之明,进了贾家,只能做妾室。 林黛玉忙笑着打断道:“快别这样叫,咱们自己家里不讲这些,蛇娘姐姐和宝丫头一般叫我妹妹就是。蛇娘姐姐唤我林妹妹,唤云儿史妹妹。” 一旁薛宝钗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眼睛却又落在了她怀里的贾芝脸上。 蛇娘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感激,然后道:“林妹妹,史妹妹,劳烦两位今夜帮助照看一下苍儿和芝儿……” 林黛玉眉心一蹙,笑道:“这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怕芝儿夜里起来寻娘亲。” 蛇娘摇头道:“妹妹放心,芝儿睡觉踏实,并不会闹人。 不瞒林妹妹,之前夫君……贾环同我说,他这二三年来一直再没孩子。 我粗通医道,便查了查,才发现他练武出了些岔子,身子里有些筋脉阻塞不通。 ……幼娘虽然医道高超,但武道略差一点,所以才没发现。 不过并不严重,就算我不出手,再过二三年他也能有孩子。 但我见妹妹们都这般喜爱孩子,不如今夜就替他疏通了筋脉。 不出一年,妹妹们必然也能有自己的孩子。” 满堂女人闻言,眼神都瞬间炙热起来。 一个个顾不得羞涩,眼睛直直的看向贾环。 这一刻,贾环表情弱弱,忽然觉得有点害怕…… ……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颜面尽失 众女看到贾环那副模样,以及眼神里掩藏不住的得意,纷纷羞恼的啐了口。 赢杏儿最先起身,道:“我先回公主府了,对了,明儿环郎随我回王府住两日,陪陪母妃。” 贾环差点没当场笑出来,不过在赢杏儿“凌厉”的目光中,到底没敢笑,面色怪异的点点头。 赢杏儿哼了声,昂首挺胸,与林黛玉等人点点头,就阔步离去。 若非能看到她耳后脖颈的红晕,还真当这公主快要成仙了! 敢翻他的牌子…… 众人心里虽然总会有些不甘,却也没谁对赢杏儿抢日子表现出什么不满……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一家子能聚在一起平安无事,连口角都极少发生,最大的原因,不是贾环。 男人如何能管得住后宅? 就算勉强能,明面上没争吵,暗地里争气总难免。 真正厉害的,是赢杏儿。 有她在,没有任何人有斗气的心思。 真不敢。 后宅的事,什么都瞒不过她那双明亮如骄阳的大眼睛。 除了薛宝钗外,赢杏儿也从未欺负过哪个。 但只那身上的大气气度,就能折服众人,心甘情愿的认她为大姐。 过去二三年里,大家在一处玩乐时,却并不会叫她大姐,而是称她一声“杏公子”! 她与每个人的关系都不错,与林黛玉和董明月关系最近。 所以她抢头炮…… 不,所以她抢头跑,大家都没意见。 等赢杏儿说了这番话走后,宁安堂上的气氛愈发古怪。 众人自然没她这个胆魄当着众人面说出这种话,私下里与贾环独处时倒可以撒娇。 不过也都不会这样做,岂不是为难他? 在这样怪异的气氛里,林黛玉忽地抿嘴笑了笑,虽然极快收敛了,可一副小傲娇的模样还是刺的众女咬牙切齿。 大家如何看不透她的心思? 虽不愿承认,但在家里一众女人里,贾环对林黛玉的感情到底是不同的。 赢杏儿之后,多半就要轮到她了。 史湘云没好气的对薛宝钗道:“瞧把她兴的!” 话虽对薛宝钗说,眼睛却狠狠剜向满脸无辜的贾环。 薛宝钗也温柔看了贾环一眼,笑着摇摇头,对史湘云道:“好了,你和林丫头快抱着孩子去睡吧。 我们也都散了,夜了呢。” 林黛玉便招来了紫鹃,一起抱着贾芝去了后宅西厢。 她身子还是弱了些。 史湘云则自己抱着贾苍,去了后宅东厢。 两边都有老成可靠的嬷嬷服侍照看着,十二时辰不会断人,随时准备端水服侍起夜。 薛宝钗、薛宝琴姊妹则在一众嬷嬷丫鬟的陪护下,一起回了园子。 公孙羽也回了药室。 走到最后,就剩下贾环和蛇娘两人。 一直不见踪影的董明月,这时才出现。 青隼全部撤离神京城,已经三年。 当年布置下的暗子,也不露头的过了三年。 正好避开了黑冰台残酷的大索神京的三年。 如今回来,这张网却要重新拉起来。 贩夫走卒,三教九流,这些青隼外围,有的还在,有的却不见了踪影。 种种琐事繁琐,却又不得不认真去做,涉及家里安危,不能有半点大意马虎。 因此,董明月不得不整日里忙碌。 另外,她今日还做了件事。 让人往舞阳伯府送了张帖子,又送了副棺材…… 这才忙到了现在方归。 而一同出现的,还有蛇娘的那条白龙,和它的一双儿女…… 蛇娘和董明月已经是老相识了,当初也算是不打不成交。 不用贾环再额外介绍,他只将蛇娘能治好他“不孕不育症”的好消息告诉了董明月。 董明月自然少不得一阵激动。 然后怀着憧憬早早离开了。 贾环早一刻痊愈,都是极好的。 不过临走时看向贾环的眼神,让他又添了重压力…… “噗嗤!” 这时蛇娘第一次笑出声,看着贾环心虚的模样,眉眼间,已经又浮现出了当年的妖娆。 一切都在向极好的方向进展。 仇人有贾环帮她大力索拿,不会放过一人。 儿子没有死,而一双儿女虽是私生子,可在贾家竟受宠成这样,真真超出了她的预料。 不是说,豪门从来无亲情么…… 当然,这种出乎预料,全是惊喜,和心安。 苗家女儿,从来都多灾多难,也造就了她们坚韧开朗的性格。 雨过天晴后,恢复的极快。 日子,总要向前过。 这种性子,贾环自然极喜欢,但他还是担心,苗寨的覆灭,无数苗民的惨死,会在蛇娘心中留下极伤的伤口,这只能用时间来慢慢抚平。 他觑眼看着蛇娘,故意撇嘴道:“蛇娘,不是我吹,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我怕…… 我往日里一晚上通常都会在各房里转上三圈儿!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兴许是只有两个人的缘故,性子本就爽辣的蛇娘,闻言后妖娆的白了贾环一眼,笑道:“当初也不知是哪个,都快哭出来了,央我不要了,不要了……” 贾环多少年没红过脸了,这会儿却臊的满脸通红,大怒道:“胡说!全是胡说!! 那会儿分明是因为你点了我的**道,不能动的缘故!” 见他这般,蛇娘愈发咯咯笑个不停。 贾环大怒,伸手将蛇娘拦腰抱起,咬牙切齿道:“今夜,我要一雪前耻!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蛇娘如同一条美人蛇般,轻轻的在贾环身上盘着,一只手环在贾环脖颈上,脸则在贾环脖颈处亲昵的摩挲着,声音带着一丝丝黯哑的野性诱惑,道:“那年,我为了解除苗疆巫女千百年来的血脉恶咒,要了你一夜…… 因为索取过度,让你元阳少了一分本源,多年无所出。 正是这份本源,让我不仅解除了血脉恶咒,生下了一双儿女,武功更是达到了历代蛇娘都未曾达到过的高度。 还记得当初我让你看的那副双.修图法吗? 今夜,你便用此法,在上面尽力长久些…… 我还你的本源,你便能生儿育女了,还能武功大进……” 贾环道:“我最擅长的就是持久战,不过蛇娘,能让我生儿育女就成,武功大进不大进的,没所谓。 你可别受了损失,损了武道根基。 家里没必要都是绝世高手,有你一个护着,就极好了。” 听贾环这般说,蛇娘心里当真又暖又甜,也愈发媚眼如丝。 她吐出一抹舌尖,轻轻的在贾环脖颈上滑过,喃喃道:“那双.修图法,可不是寻常下作的采补之术,可以相互促进呢。 你在上面坚持的越久,你我的好处都越大。 夫君,不要让奴失望哦……” 贾环呼哧呼哧的粗**着,咬牙切齿道:“你难道没听过你夫君的威名? 江湖上谁人不知,给贾三爷一个支点,他能用老二撬下太阳都不软,就是这么坚挺! 嘴上说的没用,咱们里面见真章!” 说罢,抱着蛇娘大步往后宅正房走去。 身后,只余三条腿的白龙一只前爪捂住自己的眼,另外两只后爪,则分别捂住两条小白蛇的眼,嘤嘤的叫着…… …… 荣国府,东路院。 赵姨娘回来后,就不停的哭着。 她到底不是那种心思恶毒的女人,只是笨了些,这些年轻狂了些。 回到家里后,她满脑子里都是贾探春说的那些话。 贾环早已经过继到宁国府了,身上承袭的是宁国公的爵儿。 顾及着生养情分,才喊她一声娘。 若是真不认她,谁也不会说他一句不是。 想起这些话,赵姨娘浑身都发冷。 想当年王夫人在府里当权,王熙凤最厉害的时候,她们娘俩的日子,当真是战战兢兢。 娘俩儿相依为命。 那会儿,贾环还不听话,总对她发脾气瞪眼。 在那样的苦日子里,她所有的心思就只有一个,就是盼着贾环能平安长大。 她豁出去所有的脸面不要,也要为他争一份家业。 不用多,够他娶妻生子过一辈子就好。 却不想贾环重病,郎中都没有法子,只说不中用了。 满府人都放弃了,她却听说求药王佛管用。 就四处磕头作揖求借银子,为贾环在药王佛前点一个大海碗灯…… 她从没想过,日后旁人来要银子时,她该怎么办,如何还。 无非是被人啐罢了,总比没了儿子强。 她也没想过她自己,只思量着,待年老色衰被厌弃后,在府上有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只盼贾环能活的好。 那些年,她所有的依靠和希望,就是贾环。 后来贾环病好后争气,带着她,一步步从城南庄子苦熬出来,受了那样多的罪。 至今,她都还记得,贾环从武,因为没有好先生教导,只能求师东府喂马的焦大。 结果被焦大那个杀千刀的打的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几次都险些没熬过来。 可只要他还醒着,都会笑着劝她一声:“娘,不妨事。” 那些年,贾环和她最亲。 却不想如今,她被人打了,他居然也不来看她…… “呜呜呜……” 赵姨娘心里说不出的苦楚。 小吉祥在一旁捧着脸靠在桌几上看着,无奈劝道:“奶奶,你都哭了好久了,莫哭了嘛!” “呸!” 赵姨娘啐了口,哭骂道:“环哥儿没良心,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们也都是没孝心的种子,我和玫儿被那孽障打了,你们连个屁都不放,还笑!” 小吉祥面皮厚,也不恼,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咯咯笑道:“奶奶啊,好端端的,你打小少爷作甚? 苍哥儿那么老远的来寻三爷,三爷必定爱到骨子里去。 听说今儿南市上有人欺负了苍哥儿,三爷去了后话都没说,一下就杀了十几个。 剩下一个是宫里七皇子的舅舅,早晚也要料理了,断不会放过他。 苍哥儿可是三爷的长子哩! 也是奶奶的长孙! 三爷觉得亏欠了他们,苍哥儿又那样懂事,三爷恨不能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他。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哪有打命根子的道理? 再者,我们哪里好出头嘛! 哪个要是没脑子站出来帮你,老太太一准以为我们想要害三爷的孩子,还不发作我们?” 又看了看斜垮垮的坐在椅子上的贾玫,摇头道:“奶奶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四爷想想。 日后,四爷必定是要靠三爷照拂的。 如今你打了苍哥儿,惹恼了三爷。 三爷孝顺,自不会对奶奶如何,可保不准就要发作到四爷头上。” 说着,眼神怜悯的看向贾玫。 贾玫一听,眉毛都炸了起来,腾的一下坐直,冲赵姨娘喊道:“你就会拖我腿子! 我原想和那小子套套交情,日后从老三那多得些好! 这下你可把我坑苦了!” 小吉祥见之脑袋都疼了起来,这妥妥是当年贾环的语气啊! 贾环当年没病前,就爱这般暴着青筋斜着眼睛和赵姨娘顶嘴。 眼前这个才几岁的小人,也不知从哪学来的套路。 “放你娘的屁!你个蛆心的孽障,上不得高台的戳脚鸡! 你连矮你一辈的侄子都打不过,还有脸冲我瞪眼? 都是你这个没造化的种子惹的祸,快闭上你那臭嘴! 你等着,等你三哥来了,不揭了你的好皮! 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下.流东西!” 赵姨娘一腔怒火,都喷到了贾老四身上。 贾老四也是个没能耐的,只会惹事,一被教训就怂。 被赵姨娘劈头盖脸骂一顿后,老实坐好了。 这个,也一如贾环当年…… 小吉祥不嫌他娘俩话糙,一口一个橘子瓣儿,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不时回想往事…… 等赵姨娘骂累作罢,小吉祥方笑道:“奶奶,明儿三爷一准带小少爷和姑娘来,你骂三爷可以,骂我也成,可别再骂小少爷和姑娘了。” 赵姨娘心里早就这般打算了,可还是嘴硬道:“这是哪家的道理,我做祖母的,还骂不得孙子了?” 小吉祥道:“苍哥儿到底不一样嘛,才回家来……奶奶放心,等以后我生的孩子,就随你打骂!” “呸!” 赵姨娘生生气笑了,笑骂道:“和你三爷一样,都是没羞臊的,这也是你能说的话?” 骂罢,看着出落的比小时候好看许多的小吉祥,赵姨娘眼中难得多了分怜惜,道:“你打小被我大哥从外面买进来,送给我作使唤人。 他倒是会省银子,陪送个这么小的丫头子,不值一两银子!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养你长大,倒比我亲生闺女还亲。 如今看你跟了环哥儿,我心里只有高兴的。 要是能早早生了孩子,我给你带! 你要抓紧时间,多找机会……” 说着说着,赵姨娘忽然顿住了话头,斜眼瞪向一旁的贾玫,骂道:“下.流东西,不滚回你屋子里本分挺尸,在这听你娘的屁!” 贾玫垮垮的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道:“就是在听我娘的屁……” 赵姨娘闻言大怒,抓起桌几上一个茶盏,就要砸过去。 小吉祥忙用手里的橘子换下来,还别说,准头极好。 一橘子砸过去,直直的砸在贾玫后脑勺。 “噗通”,贾玫应声而倒,又垮垮的爬起来,倒霉脸上恼火的骂了句后,才赶紧离开。 赵姨娘许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孬样,也不再理会,对小吉祥笑道:“说来也奇了,兴许是咱的命真的不好。 我总觉得,这个惹人恨得牙根疼的畜生,才是我能生出的儿子。 环哥儿那样的,好似做梦一样,不真切……” 话没说完,赵姨娘摇摇头,不再多说。 她拉着小吉祥,又说起了自己发明的《姨娘心经》。 小吉祥时不时乐出咯咯的笑声,也和赵姨娘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 淡淡晕黄的灯火下,赵姨娘和小吉祥,如同亲娘俩般,有说有笑的,直到夜色极深,才吹了灯,一起睡下了…… …… 正如贾环所料,在贾家或风花雪月,或家长里短,或进入梦乡时,神京正中那座皇城,却整夜灯火通明。 之前虽然贾环调子起的高,说什么只要上书房内的众人一心,大秦就所向无敌了。 可真正做起事来,众人还是严谨缜密,不敢有丝毫大意马虎。 贾环一番煽风点火后,回到家里抱着老婆睡觉去了。 可宫里那些掌权大佬们,却要为他引起的火灾,费心劳神的卖力灭火。 尤其是军机阁方面。 因为涉嫌文武勾结,所以天府军团方面,注定要从上到下进行一场大清洗。 从而会空出大量的实权位置。 这是真正的肥肉,军方巨头们无人会凭白相让。 秦梁、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和岳钟琪,五位军机大臣,在军机阁内商议争吵了大半夜,咆哮之声远传四方。 面红耳赤都快到动手的地步,最终才确定了最后的名单。 军方争权的惨烈,远甚寻常官场斗争,也更加直接。 天府军团四大都指挥使,全部换人。 黄沙系,灞上系,黑辽系,甚至靖海系,都分到了一口肉。 不过四十个实权掌兵营指挥使,黑辽军团占一半。 这是因为黑辽军团会将黑辽的黑土农场,分润出来一部分,给予众人。 这是许多都中武勋府邸眼红了许久的,奋武侯府不可能吃独食。 因为宫里和贾环的联手运作,以银行股份为饵,迫使都中勋贵府第们,将大量关中田庄转让与百姓。 虽然这二三年来,这些府第都跟着贾环大发横财,很是赚了不少银子。 但几千年来以田为本的心理,还是让他们感到不踏实。 只有银子没有地,就好像没了根本,都是浮财。 可是,京郊甚至是整个关中还有江南的地,都不许他们购买,以防土地兼并。 如果有阳奉阴违者,则取消银行分红,收回银行股份,这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浮财也是财,都不傻,种十年地未必能换回一年的分红,算得出这笔账来。 宁国府里的那位,可不是好说话的。 真敢有人违背,他绝不会讲情面。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辽的黑土农庄如同明珠一般闪现在众人眼前,这些肥沃之极的土地,并不再限制范围内。 因此,那些勋贵府第们,便一个个跟打了鸡血般,渴求得到土地,传于子孙后代。 牛继宗、秦梁等人作为利益集团的代言领头人,也不得不为他们诉诸利益,向温严正争取。 温严正不得不答应,但也不能没有补偿。 只是之前双方始终谈不妥,因为温严正要的位置太多,牛继宗秦梁给不出。 却不想,正好遇到了天府军团一事,刚好有空出的位置,完成了利益互换。 牛继宗、秦梁用天府军团的那些位置,换下了黑辽数十万亩肥沃流油的田地,再加上粗粗开垦还未成熟地的数百万亩荒地。 总算是皆大欢喜。 至于剩余的二十个营指挥使,灞上一系占九个,黄沙系占九个,剩余一口汤,给了蓝田大营。 吃相不能太难看,否则隆正帝那边不好说话…… 谁都明白,岳钟琪是隆正帝的直系铁杆。 这二三年来,被大力扶持,维持京畿军力平衡。 名单抵定后,即刻被送往上书房。 待朱笔画押后,这些准备瓜分天府军团的将校们,将会连夜启程,带兵前往葭萌关、剑门关、涪城关、江油关和白马关五关,以金牌令箭拿下城关。 白马关,是关中入蜀的最后一道关隘险地,再往南,便是益州的千里沃野,一马平川! 只要拿下此五关,大局便可抵定。 军机阁内,牛继宗喝着茶,看着温严正脸上的笑意,呵呵道:“老温,不枉你亲自去码头接环哥儿。 如今你可得意了? 四个都指挥使你占一个,四十个营指挥使你占二十个,连天府军团长,都由你提名。 这回总不怨我们不帮你说话了吧?” 温严正这般严肃的人,这回也绷不住嘴了,利益着实太大了,他呵呵笑道:“牛兄,你少卖巧。 此事分明是环哥儿那孩子仗义,一回来就为了我的事,到宫里闹了个天翻地覆,才给我争回了点脸面……” 言语中,到底还是存了怨气。 秦梁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诶……” 牛继宗淡淡瞥了眼秦梁后,摆手道:“老温,事情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甚?” 温严正嘿了声,垂下眼帘。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其实在意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除了自家爵位和家业的传承外,最在意的,不过是颜面。 可是在黑辽军团屯垦一事上,朝廷,或者说宫里那位,却狠狠的往他脸上扇了一耳光。 颜面尽失。 究其原因,温严正也明白。 不过是上回贾环带着一群衙内,立下收复西域的盖世奇功后,那位为了压他一压,分散些贾家的权势,就使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权谋伎俩。 妄想离间。 若非最后李光地临了乞骸骨为贾环求情,贾家和奋武侯府的关系,必然生隙。 因为他的儿子温亮,竟趁着贾环下狱之机,妄图谋夺贾家的产业。 为了挽回局面,温严正不得不亲手毙杀了温亮,给荣国一脉众多将门做了个交代。 若不如此,整个奋武侯府都将无法再在都中权贵圈中立足。 然而那件事,在温严正心里已经算过去了。 虽然多少还有些怨恨,但那毕竟是他儿子自己不争气,生了贪婪龌龊的心思,才被人诓骗利用。 他无法怪罪别人,尤其是那位。 可是温严正却想不到,自这件事后,宫里那位对他的圣眷,与日俱减。 好似,那件事是奋武侯府的过错一般。 那位也不拿他怎样,就是屡屡削他颜面,削他奋武侯府的颜面。 这让温严正心里愤懑不平之极。 温严正明白,皇帝也是人,不喜欢心虚的感觉。 谁让他心虚难看,他不会自我检讨,反而会厌恶让他心虚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 却让奋武侯府这二三年来的日子日益艰难…… 只盼此次之后,奋武侯府能多挽回些颜面。 否则…… 温严正眉心处闪过一抹忧虑。 奋武侯府,威望扫地。 军机阁五人多是沉默寡言之人,牛继宗与温严正说了两句后,也开始闭目养神。 静静的等着上书房方面的朱批。 然而,时间缓缓流逝,紫宸书房方面却始终没有动静。 人心渐躁,温严正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东方天色已经渐明。 这时,众人才看到苏培盛带着两个黄门匆匆赶来。 然而,竟是两手空空。 见此,温严正的面色木然起来。 苏培盛进了军机阁后,躬身道:“奉陛下旨意,宣太尉大人,牛大将军入上书房议事。” 牛继宗脸色也不大好看起来,沉声道:“公公可知何事?” 苏培盛犹豫了下,又以为不必隐藏什么,因为用不了多久,也就全都知道了,他轻声道:“回大将军话,陛下以为,军机阁呈现上去的名单不大妥当,因而宣太尉和大将军前去再议议。” 秦梁、牛继宗、施世纶三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眼面色铁青的温严正后,秦梁率先出门而去。 牛继宗轻声叹息了声,只是此刻却不好多说什么,亦出门而去。 施世纶在旁边坐着,心里无奈。 隆正帝纵然不喜文官,但不代表他就喜欢武勋。 对于一些贪婪无度的武勋,他甚至更厌恶。 武勋中,他真正喜欢的,怕也只有一个贾环。 但这其中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贾环在军中超然的地位。 若非如此…… 纵然身为军机阁大臣,纵然势力遍布八大军团之一,又有何用? 虽有战功傍身,天家不能无故作法。 却能从其他方面打压你。 那位,毕竟是帝王啊。 …… PS:贾环在原著里的形象,大概就是贾玫现在的样子。 和莺儿顽搏戏,输不起赖账,被揭穿后拿东西往人家脸上砸,被宝玉教训一顿后就老实了。 和赵姨娘斗嘴,激她去找探春的麻烦,还害得她去和芳官等人干架,被揍了通。 奇葩母子。 状态不好,写的慢,一直熬到现在。 四点半了,休息一阵去上班,中午再写,希望能找回状态。 ……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娇宠 翌日清晨,旭日初升。 当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窗,照进后宅正堂,又穿过帷帐,朦朦胧胧挥洒在床榻上时,贾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面色泛红,他只觉得,身软无力。 有些吃力的转动了下脖颈,贾环侧过头,看见一旁处光着两个白皙膀子,俏脸含春的蛇娘,正抿着朱唇,笑眯眯的看他。 贾环“幽怨”道:“蛇娘,昨儿不是说好了,让我在上面吗?” “噗嗤!” 蛇娘登时喷笑出声,妖娆妩媚的眼睛流转着炫目的目光,道:“谁让你没用,只两个时辰不到,就不行了……” 贾环面色都变了,颤声道:“蛇娘啊,按西方番夷的算法,那可都要四个小时了! 就是头牛,也扛不住啊! 皮,皮都破了……” 蛇娘轻啐了声,轻轻起身,伏在贾环怀中。 感受到贾环陡然僵硬的身体,又好气又好笑,没好气的掐了他一下。 将她当成什么了? ***荡.妇吗? 做那种事,也就前半个时辰愉悦些,到后面,她也是煎熬的,还得照顾着贾环。 这个号称能撬动太阳都不化不软的男人,若没她用秘法,能不化不软个屁! 依偎在贾环怀里,蛇娘轻声道:“上回我霸道了些,取了你的元阳本源,昨夜都还与你了。 你再好生修练番,武道必然能够大进。 如此,我也就能放心了……” 贾环闻言,眉头顿时蹙起,道:“你放心了?有你在家里,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蛇娘面色挣扎,犹豫了片刻,方道:“夫君,我是苗疆的巫女,世世代代,都要护卫着苗疆。 我不能……我不能只顾着自己自私,否则,如何对得起历代即使只能活二十岁,也心甘情愿守护苗疆的蛇娘?” 贾环怒道:“你守护个屁!偌大的苗疆,横跨几省,苗民数十万,你能守护什么? 是能让他们生活无忧,还是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以前土司横行,肆意欺压苗民时,哪个蛇娘管得了? 就你们自己蠢,胡乱给自己肩头加担子!” 蛇娘被骂了一通,面色难看,却辩驳不了什么,只是沉默不言。 贾环见之,将她揽紧了些,道:“你别恼,我只是不想你离开家,离开苍儿和芝儿。 他们是我的儿子和女儿,你以为,你还能带他们走,再回那偏僻艰苦的苗疆过苦日子? 这次是苍儿命大,那些坏人心存了大心思,才没害了他,也没害得了你和芝儿。 可谁敢保证下次也能这样幸运? 蛇娘,没有人能将他们再从我身边带走,没有人能够。 你也不能,你也不能走。 我的儿女,不能没有娘亲。 至于你关心的苗疆和苗民,这些对你来说根本无能为力,即使你武功通天。 可你也不能给他们真正的好日子。 但是我能! 哪怕是为了我的儿子和女儿,为了你,我也会为他们找到一条凭借他们自力更生,就能过上好日子的道路。 不会有人再欺负他们,再欺骗他们,也不会再让他们忍受贫穷疾病和饥饿。 论武道,十个我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 但论治国养民生财,历代蛇娘复生和你加一起都不如我! 你是明白人,何苦为了虚名,行那蠢事?” 蛇娘被这番话说动了,原本强行和贾环拉开了些距离,又靠了回去,喃喃道:“可是,我是蛇娘啊,怎能不回到寨子里……” 贾环笑道:“咱们可以每年回去一趟啊,咱们全家一起,就当是旅游! 过些年,朝廷好好将通往苗疆的路修修。 咱家里的车马行,也往那边发展。 路途一顺畅,不紧咱们全家能回去,连其他喜好游玩看风景的百姓也能去。 到时候,苗民们光靠接待游客,都能赚好些银子。 有了银子,他们就能养家糊口,让儿女们读书识字,过上好日子。 你每年回去看一回,自然就能看到这些。 蛇娘,我从来不哄人,至少,从来不哄自己的女人。 真真假假,到时候你一看就知。” “我信你,我信你……” 蛇娘又将身子往贾环怀里挤了挤,直想挤入这贴心人的身子里,她喃喃道:“夫君若真能让苗民们富庶起来,能安居乐业,能让多苦多难的苗民们过上好日子,我就是死,也……” “放屁!” 贾环大骂道:“你这个蠢婆娘,再敢说这种蠢话,仔细我再用能撬动太阳都不软的金箍棒揍你!” 蛇娘闻言,“噗嗤”一声将头藏进贾环怀里,娇笑不止。 贾环见之大恼,正要好生修理修理这个没规矩的婆娘,忽然听到“啪”的一声,从外间传来一道脆脆的瓷器破碎声。 贾环闻声,眉头登时皱起。 谁在外面? 蛇娘倒是反映过来了,道:“多半是苍儿和芝儿,方才我听到了些动静…… 夫君可别被苍儿的懂事给哄了,这臭小子淘气的紧,没一分钟清闲时候。 定是他在外面摔坏了东西,一会儿我再教训他……” 贾环翻身起来,开始穿衣,边穿边道:“你敢!你动我儿子一下试试! 不就是些破瓷器烂玻璃吗?又不是故意败家打碎的,失手了值当什么事? 全打碎了我也乐意!” 蛇娘闻此霸道言,心里又甜蜜又无奈,也起身着衣,见贾环眼睛直了,没好气道:“夫君,可不能娇惯孩子。 苗疆里,有娇惯女儿的,就没娇惯儿子的。” 贾环不舍的从蛇娘胸口移开,因为她穿好衣裳看不见了。 他哼哼了声,道:“那是你们苗疆不会教孩子,我两个都宠!日后,苍儿定然和我一样,一样是个大英雄!” 蛇娘有些气恼道:“随你吧,怪道都说你们汉儿重男轻女,果然不假。” 贾环嗤笑了声,道:“谁说的,满家里全都疼爱芝儿的,我也疼爱,但也不能落下苍儿!” 说罢,理了理衣襟后,大步朝外走去。 蛇娘也穿好了衣裳,却没有跟着离开,而是先将床榻上的床单锦被全都揭掉。 看着那上面一团团的痕迹,又红起了脸,赶紧收了起来…… …… 贾环甫一出里间,就顿了顿脚步。 除了那一声脆响外,外间那般安静,原以为没甚人。 可谁知,满房都坐满了人。 赢杏儿、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公孙羽、董明月,再加上各自的丫鬟侍从,满满当当一屋子人。 见他出来,多少双眼神齐刷刷的看了过来,眼神似笑非笑。 贾环干笑了声,打个招呼:“大家早上好啊!” 无数双白眼丢来,这可不是大家想要的答案! 贾环干咳了声,故意拿捏把,直到众人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他才比划了两根手指,灿烂笑道:“耶!等明年这个时候,这个屋子就得扩建一倍了。 一屋子的孩子,这个小房子哪里装的完?!” 大伙得到了准信儿,就没人去理会贾环的恶趣味了,一双双眼睛嫌弃的离开他,又落到了小贾苍和小贾芝身上。 真好啊! 小贾苍一点都不好,面红耳赤的垂头站在那里,看到贾环来了,也只看了眼,就忙低下头。 贾环摆平完老婆后,笑呵呵的走过去,先抱起了还有些认生的贾芝,然后对贾苍道:“苍儿,不认识爹爹了?” 贾苍懊恼的摇摇头,没有说话,贾芝小声道:“哥哥,哥哥是不小心打破东西的,不怪他……” 贾环笑着看着她,道:“芝儿要是唤我一声爹爹,爹爹就不怪哥哥,好不好?” 贾芝闻言,犹豫了起来,她从来都只有娘亲,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爹爹,真的生疏的很,一直都没喊过爹。 只是…… 看到下面哥哥贾苍一下抬起头,求救的眼神,贾芝小脸上都是无奈纠结,又看了看贾环,咬了咬粉色的唇角,声音轻不可闻的唤了声:“爹爹……” 贾环还没来得及说话,贾苍就急道:“妹妹,大声点,大声点!” 贾芝嘟起嘴,看了眼满头大汗的哥哥,到底执拗不过,声量大了些,柔柔软软的唤了声:“爹爹……” “诶!” 贾环乐的嘴都合不拢,大声一应,用额头顶了顶贾芝的小脑袋。 然后见贾苍巴巴的看着他,便笑问道:“方才怎么了?” 地上的碎屑自然不可能等到贾环出来才打扫,早有负责清洁的丫鬟收拾干净了。 打碎的东西,也换上了一模一样的。 贾环都不知道打碎了什么。 贾苍闻问,又垂下头,道:“爹,我不小心把茶盏打碎了。” 贾环呵呵笑道:“是不小心吗?” 贾苍忙连连点头,贾芝也道:“哥哥看那茶盏好看,就捧在手里让芝儿看,才不小心打碎了的,爹爹不怪哥哥……” 贾环笑道:“当然不怪,苍儿又不是故意打破的。是为了照顾妹妹嘛,要表扬!” “啊?” 贾苍怔住了,随即小嘴巴咧的大大的,抓了抓脑袋,道:“打碎东西,还能得到赞?娘知道了非揍我屁股开花!” 最后激动得出结论:“爹爹真好!比娘还好!” “哈哈哈!” 贾环闻言大悦,开心大笑。 赢杏儿她们看到贾苍贾芝这般可爱,也都喜欢的不得了笑出声来。 看他们父子三人顽闹了会儿,就见蛇娘出来。 众人不大信得过贾环,却信蛇娘。 连幼娘都对她们说,蛇娘的医术比她只高不低,而且会许多诡异神奇的苗疆秘术。 众女都见识过那条都快化龙的白龙,哪里还会怀疑? 都期盼的看着蛇娘。 蛇娘面对众人时还有些心虚,不过还是撑道:“夫君已经不碍事了,只要算好日子,大家很快就能有身子……” 此言一出,连赢杏儿都顾不得什么了,连连驱赶贾环:“环郎先带着孩子去西府,给老太太请完安,在那里用了早饭再回来,我们说些女人家的话。” 等贾环将一双儿女扛的肩头,让他们坐稳了,还没走出门,就听一群女儿家叽叽喳喳的围着蛇娘问道:“怎么算日子?准吗?幼娘怎地没说过哩……” 贾环听着咧嘴笑,却也不理会,有儿女在跟前,他要维护当爹的样子。 在小贾苍和小贾芝咯咯欢笑声中,他扛着两小儿女,大步往西府走去…… …… l :。: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家事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面色阴沉的看着秦梁和牛继宗,寒声道:“朕以军机阁相付爱卿,却不是让你们分润果子的。 抚远子吴龙,战功就那么一丢丢,不过与某人交好,就能担当的天府军团长? 延吉县男李绶,延寿县男张崇,这等人爵位如何得来,两位爱卿难道不知? 你们不知,朕知道。 他们连考封都过不得,是当年给忠顺王送了大礼,才过了宗人府的考封! 这样的货色,朕给你们面子,不与追究也就罢了。 你们就派他们,去接手天府军团的大军? 好,好的狠!” 说到最后,隆正帝的声音和冰渣子一样。 眼睛刀子般扫着秦梁和牛继宗两人。 两人的脸色都难看之极,偏生连个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大秦之前除却西北外,足足有三十年没有战争。 黑辽军团在黑辽养了三十年,除却一些匪徒,连个犯境的毛贼都见不到。 哪有什么军功来积累。 但凡有些军功的,如今都在黑辽担当大任,怎么可能调往天府? 如今在都中空闲着的,都是些养了好些年的太平勋贵。 也练了武,可没机会摸着实权。 至于给忠顺王送礼…… 的确有。 可那二十年,别说普通勋贵门第,除却镇国公府、武威侯府那样的顶级勋贵府第外,其他哪家没送过? 哪家敢不送? 只是这些话,到底没法说上台面来。 他们不是贾环,敢肆无忌惮的和隆正帝放开了怼。 他们要是也敢这般,离抄家灭族也就不远了…… 两人只能请罪。 见两人乖觉,隆正帝哼了声,将军机阁递上来的那份折子随手丢在御案上,再也不看一眼,沉声道:“这份名单,在朕这里通不过。 太尉,牛将军,涉及军国大事,不要太讲情面。 黑辽军团的人,能好生看好黑辽,已经不错了。 不要贪心不足,功劳没建多少,就到处伸手! 上回长城军团长是牛大将军建议的吧?这回,就由太尉来提人选。 至于那二十个营指挥使,太尉和牛大将军一边提名十个。 拟好了,再呈上来。 要快。” …… “老施,老温呢?” 待牛继宗与秦梁回到军机阁后,本还在心愁该如何与温严正说,却不料,竟没看到温严正的影子,因而问道。 施世纶叹息了声,道:“走了,你们刚离开不久,他就留了纸封,说是身子不适,告了假,回去了。” 牛继宗闻言,面色登时难看起来,眉头紧锁。 秦梁垂了垂眼帘,沉声道:“昨夜拟的名单,陛下那里未能通过,要重新拟过。” 又将隆正帝的原话说了遍后,连施世纶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他也没想到,上书房那位,会这般不讲情面,丝毫体面都不给奋武侯府留下。 实在,太过刻薄。 施世纶犹豫了下,道:“老牛,是不是告诉环哥儿一声,看看,能否有转圜的余地?” 牛继宗沉着脸,摇摇头道:“这件事就不要把环哥儿拖进来了,对他和奋武侯府都没好处。 先缓缓吧,等这件事处置罢了再说。” 施世纶闻言,面色微变。 秦梁看着牛继宗,眼眸中也闪过一抹光泽。 果然,再深厚的交情,也抵不过利益。 当荣国一脉的外敌尽去后,也到了内部重新划分利益的时候了…… …… 荣国府,荣庆堂。 看着贾环带着一双儿女,一板一眼的给自己行礼,贾母喜的无可无不可。 拿出早早让鸳鸯准备好的礼,一人送了一份。 是个单子,各式珍藏的绸缎古玩,金银器具,甚至还一人给了一个小庄子。 除此之外,就是老成的教养嬷嬷一人二名,丫鬟一人四个,其余的还有负责洗衣扫地的小丫头子若干。 贾环看到这个单子都吃了一惊,道:“老祖宗,您这可是把家底儿都拿出来了!” 贾母头发愈发银白了,她笑道:“我留着做什么?不能吃不能喝,也没花银子的地方。不若早早的给你们都分了! 不光你的这两个有,你珠大嫂子的兰哥儿,凤丫头的巧姐儿,宝玉的芙姐儿都有!” 贾环看着愈发年迈的贾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光阴啊,真真是不饶任何人。 不过,他却不能流露出来,而是急着叫嚣道:“老祖宗,您可不能都分光了! 昨儿蛇娘给孙儿检查了身子,发现了这些年孙儿没有所出的缘故,竟是前些年习武伤了筋脉所致。 昨夜她给孙儿医了医,保证用不了多久,家里的小子姑娘就和下饺子一样往锅里蹦! 您这会儿子都分完了,孙儿可不吃了老鼻子亏了?” 贾母闻言,笑的喘不过气来,指着贾环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笑罢道:“你放心就是,老祖宗有的是银子家俬,你只管生,家大业大才是福相! 好了,也别在我这耗着了,我也还没洗漱。 我这的早饭都是给上了年纪的人用的,两个小的吃不来。 去你娘那里吧,想你也惦记一夜了。” 贾环呵呵笑道:“如此也好,那老祖宗再休息会儿。” 又对贾苍贾芝道:“给老祖宗再见。” 贾苍领着妹妹对贾母大声道:“老祖宗再见!” 声音响亮。 贾母喜的不得了,道:“一会儿再来耍子!” 贾苍脆脆的应下了,然后又和贾芝上了贾环的肩头,一家三口出了荣庆堂,往东路院走去。 …… “三爷来了!两位小主子也来了!” 小鹊在门前迎上了贾环后,笑道。 贾环呵呵笑道:“叫他们名字就好了,年纪小,叫的尊贵了压不住。” 小鹊点头应下了,又道:“奶奶和小吉祥、香菱都没起来呢。” 正说着,里面门帘忽然拉开,小吉祥穿着一身小衣,头也没梳,看着贾环父子三人笑的一脸桃花,道:“谁说我还没起!” 小鹊没好气道:“你连鞋都没穿呢!” 小吉祥不理她,看着贾苍咯咯笑道:“小苍哥儿,还认得我不认?” 贾苍有些害羞,抓了抓脑瓜儿,憨憨的笑着,看向贾环。 贾环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后,贾苍挺起胸膛,大声道:“认得,你不怕小白!” 虽然贾苍的小白十分可爱,不似寻常蛇类阴冷狰狞,但家里女孩子们敢碰的也没几个。 小吉祥倒是不怕,昨儿在园子里,还和小白玩耍了会儿,这才让小贾苍记住。 不然满园子的好看婶婶,他小小年纪哪里记得住! “小吉祥,你这孽障!还不过来给老娘梳头!” 里面忽然传来赵姨娘的声音。 听到这刺耳的声音,小贾苍和小贾芝都有些害怕。 小吉祥却咯咯笑道:“不怕不怕,奶奶就是声音大些,其实很好的。” 里面又传来一阵羞恼的叫骂声:“扯你娘的什么臊,还不给我滚进来?” 贾环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 虽然他不想让贾苍、贾芝听到这些话,可里面坐着的毕竟是他生母,是贾苍和贾芝的亲祖母。 没摊上则罢,摊上了,也别抱怨什么。 尽量想法子圆润些解决,这才是生活之道。 生活本就不是这样的么? 不可能所有事都一帆风顺。 这个时候,就要看他的手段了…… “走,咱们进去。” 贾环将贾苍贾芝从肩头抱下,牵在手中,和小吉祥一起进了屋子。 出乎意料,原以为赵姨娘会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却不想,她已经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坐好了。 香菱也在,贾老四也在…… 贾环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和以往的灿烂决然不同。 好似生疏了许多。 赵姨娘虽然绷着脸端着架子坐着,可看到贾环的神色,心里就咯噔一下,那股生疏距离,真真刺的她心窝窝疼。 她不是因为担心以后没了荣华富贵,过不上好日子了。 更不是因为贾玫日后的前程没了着落。 只是因为,她害怕她的儿子不认她了…… 只是一辈子的性子就是如此,饶是心里苦闷,说出的话还跟刀子一样:“这不是大侯爷大将军吗?来我这地儿做什么? 我一个姨娘,生不出什么好玩意儿。 你快离了去吧!” 小吉祥和小鹊闻言都慌了,就想开口劝。 贾环用眼神止住了她俩后,带着小心害怕的贾苍和贾芝恭恭敬敬的给赵姨娘行了礼后,就站了起来,对小吉祥道:“你和香菱带着苍儿和芝儿先回去吧,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去。” 小吉祥闻言,犹豫了下,终归还是听了贾环的话,领着两个小的,回了东府。 赵姨娘看到这一幕,全身冰冷。 然而,就在她以为贾环要转身离去,再不认她时,贾环却坐到了她身边,轻声道:“娘啊,儿子成亲几年了,一直都没有子嗣。 昨儿才知道,是因为以前练武出了岔子,伤了经脉,所以才子嗣艰难……” 赵姨娘闻言,只觉得五雷轰顶! 之前的那些恐惧和委屈,全都不翼而飞了,但一股更深的恐惧却涌上心头,看着贾环颤声道:“环哥儿,你……你在唬娘吧?你受了伤,幼娘也看不好?” 贾环见之,心里微暖,笑了笑,道:“幼娘武道不深,所以连她也没看出来,是蛇娘看出来的,她的医术也极高明。” 赵姨娘闻言这才相信了,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当年我就同你说,不要练那劳什子武功,偏你不听,你这孽障啊!如今可怎么好啊?你还有一辈子! 你也是造孽啊,你都这样了,还娶那么些媳妇做什么? 你不是让人守活寡吗?” 贾环脸登时黑了,抽了抽嘴角,干咳了声,道:“娘,和那个不相干,只是生不出孩子,不是不能圆房。” 赵姨娘闻言,哭骂道:“有个屁的不同?” 然后才反应过来,道:“那那两个是怎么来的?” 贾环道:“是在上回蛇娘走了后才伤的……” 赵姨娘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怪道你这般看重那两个,幸亏啊,幸亏有这两个! 环哥儿,你可得看好了他们,可不能让他们出一点闪失,尤其是那个苍哥儿! 他若有个闪失,你不成了绝户了?” 说着,都没回头,反手一巴掌把炕边上听的津津有味的贾玫打翻,骂道:“你再敢打你侄子,我揭了你的好皮!” 贾玫眼泪都下来了,嚎道:“昨儿是他打的我,打的我鼻子都流血了!是你想打他,才被他撞翻了,怎好赖我?” 赵姨娘气的还要打,贾环拉住,道:“娘,听我说完。 虽说蛇娘和幼娘在想法子医我,也有希望了。 可儿子还是极看重苍儿和芝儿,万一,她们医不好。 苍儿和芝儿,就是儿子唯一的子女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哪不得娘的喜欢,不过没关系,人嘛,总有顺眼的,不顺眼的,不能强求。 日后,我就让他俩少来给娘请安。” “放屁!” 赵姨娘跳脚道:“那是我的孙子和孙女,谁说我不喜欢了,我撕了他的嘴!” 贾环笑道:“娘,您可想好了,那可是儿子的命根子,打坏一点,儿子都活不爽快了。” 赵姨娘气的咬牙切齿,翻手“啪”的一声,将刚刚爬起坐稳的贾玫又打翻在炕,骂道:“你这个没造化的种子,要是再敢和你侄子打架,仔细我打烂你的屁股!” 贾玫哀嚎道:“哪个和他打架了,哪个和他打架了?分明是你!三哥说的是你!” 贾环淡淡看了贾玫一眼,贾玫嘴巴登时闭住,他虽然年纪小,可真没少听说他这个从未蒙面的三哥心狠手辣的故事。 那些传说,让他打心里害怕。 等他闭嘴后,贾环笑道:“娘,这小四儿就这样放着? 你要是同意,我就把他接我那边去。 日后他的前程,娶妻生子,置办家业,都不用你操心。 他是我弟弟,我还能不管他?” 赵姨娘闻言,眼泪又落下来了,道:“环哥儿,算了吧,这个孽障不听话啊。我怕交给你,你再把他活活打死。 日后,你给他办些家业就行了。” 一旁处,贾玫也忘了之前被赵姨娘两次暴击,瑟瑟发抖的抱着赵姨娘的胳膊不放,嚎道:“我和娘在一起,我和娘在一起!” 贾环闻言,笑了笑,点点头道:“也罢,等日后再说。” …… Ps:就问你们怕不怕! 正文 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平地生惊雷! 赵姨娘到底是个简单的人,没那么多心思。 也没那么多贪心。 她看不顺眼贾苍,不是因为她想把贾环的财产,全都留给贾玫。 只是因为她还没和贾苍贾芝熟悉,还没代入到祖母的角色中去。 所以,当贾玫和贾苍打架吃亏后,赵姨娘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个心思恶毒,一个……根本没什么心思,根本就是闲气。 所以,贾环才会想法子哄她明白过来。 只是,和赵姨娘是不能明明白白的讲道理的,因为世界观不同。 平常的道理,在她那里却未必行的通…… 她有她自己的一套理论,谁也搞不大懂。 正是因为明白这点,贾环索性没有与她讲道理,而是简单的唬了她一唬。 还别说,比讲什么道理都管用,就那样唬的她转过了心思来。 贾环也就松了口气,解决了桩在旁人看来极难的难事。 至于贾玫…… 这熊孩子毕竟还不到四岁,虽然不成器的紧,但到底还小。 管教也得再过二三年。 贾环也不怕他长歪了,长的再歪,丢军队里严厉训练上三年,也就直了过来。 按住立即就要追到东府看孙子的赵姨娘,贾环就准备出去了。 而之所以让赵姨娘缓两天再见贾苍和贾芝,是为了别吓坏了小孩子。 这个理由,理所当然的被赵姨娘臭骂了一顿。 贾环也不在意,嘻哈笑着就离开了。 出了东路院,贾环原本是打算直接去布政坊李相府,探望一下李光地李老爷子的。 这二三年来,他每年都会按时往相府送上年节礼和寿礼。 江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能送过来的,贾母有一份,李相府通常也有一份。 当初若非李光地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临了保他一本。 当时的局势,还真不好说…… 除了那次之外,老爷子还暗中呵护了他好几回。 贾环都记在心里。 做人,当知恩图报。 与李相爷对他的呵护相比,他所做的,实在微不足道。 老爷子着实太老了,就算身体康健,怕也熬不了几年了。 回京之后,贾环打算常去看看他。 不过,贾环刚出了荣国府大门,就被东府亲兵拦住了。 两名亲兵传内宅的话,奋武侯府诰命刘氏又来了,让他快回来。 贾环心里产生了些不好的感觉,便直接回了东府…… …… “环哥儿……” 宁安堂上,刘氏看到贾环,就落下泪来。 一旁只有赢杏儿作陪,对贾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贾环没有多想,便忙对刘氏道:“怎么了婶婶,出了什么事了?” 忽地,贾环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甚至连声音都变了,急道:“婶婶,可是博哥那里出了什么事?” 刘氏闻问怔了下,忙摇头,用帕子抹了把眼泪后,拉着贾环的胳膊道:“难得你还惦记着你哥哥,不过倒不是他出了事,他都好好着呢,是你叔父他……” 贾环闻言,轻轻呼出了口气,笑道:“不是博哥啊……那就好! 婶婶,温叔叔他能出什么事? 莫不是婶婶您和温叔叔吵架了? 可我这做晚辈的,也不好给您二位劝架啊! 您瞧瞧,博哥也在都中,您二老相互体谅体谅,成不成?” 刘氏气道:“我哪里会和老爷吵架?就算和老爷拌了嘴,也没有来寻你做主的道理。 环哥儿,你不许顽笑,且听婶婶说!” 贾环忙笑道:“好好好,婶婶您坐下说。” 刘氏坐下后,直入主题道:“今儿一早,听来家里请安的人说,朝廷里又要有大动静了,还是环哥儿你闹的。 这回,比长城军团那次还好…… 原我以为,你叔父这下又得十天半月不能回家来了,正想打发下人去给他送些换洗的衣裳。 可谁知,人还没出门,你叔父就回来了。 只是回来后一张脸看着骇人,脸色难看的不得了,也不说话,就把他自己关进书房里,谁也不见。 唬的我不得了啊,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我也以为是你博哥出了事,站都站不稳了,忙派人出去打听。 结果就打听到了……” 说到这里,刘氏哽咽着又哭了起来。 贾环心中隐隐不妙,抽了抽嘴角,道:“婶婶,您倒是先说完再哭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氏伤心道:“环哥儿,您说宫里那位怎能这样? 这二三年来,每每打压我们奋武侯府,几次三番不给我们老爷脸面。 奋武侯府都快成了都中勋贵府第的笑话了。 前儿那位还想没道理的收回黑辽军团开垦出的田地……” 絮絮叨叨说了好一堆后,刘氏才切入正题,道:“我派去的人打听到,昨儿老爷和镇国公府的牛伯爷,武威公府的秦公爷他们五个军机大臣商量了一宿,才定出了个劳什子名单,说是要派往蜀中接掌天府军团的人,只是,上面多是黑辽军团的人。 就因为这个,碍着了那位的眼。 叫了太尉和牛伯爷去,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自然是不与通过。 环哥儿你说说,这传出去,让别人如何看老爷,让人如何看我奋武侯府? 日后,谁还愿意跟着老爷? 怪道老爷回来后脸色那样难看,一言不发也不见人,也不吃茶,连早饭也不肯用。 环哥儿你说说,咱们奋武侯府何曾有一点对不起天家,做过一点对不起朝廷的事? 当初那位为了离间咱们的关系,才让人教坏了亮哥儿,哄他来谋夺你的家业。 老爷知道后,就活生生打死了亮哥儿,为了这,老爷几天几夜没合眼。 可纵然这般,老爷都没记恨天家。 谁曾想,那位还不放过我们奋武侯府! 真真不怪人说他刻薄寡恩……” “刘婶,这些话不要再说了。传出去,温伯爷的日子只会愈难过。” 贾环不好说话,赢杏儿却没有顾忌,淡淡的道。 真要让宫里那位知道了刘氏说的话,怕不止要怪罪刘氏,连贾环都要迁怒。 刘氏闻言,面色一滞,看了眼赢杏儿,却从她不咸不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心里顿时感到凄慌…… 贾环面色隐隐有些难看,眼神肃穆,叹息了声,道:“婶婶,咱们自家人,你在家里说说不妨事。 出去了,可不能再说了。让人告了去,叔父真要棘手……” 刘氏闻言这才心安了些,看着贾环落泪道:“环哥儿啊……” 贾环应道:“婶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说。” 刘氏闻言,激动的不得了,忙道:“我一个内宅妇道人家,哪里懂该怎么办?你博哥也不在家,但凡他在家,也不用我厚着面皮来上门……” 贾环见她又落起泪来,忙道:“婶婶,您这样说可就见外了。 我和博哥亲兄弟一样,几次生死拼杀,都相互救过命,是真正过命的交情。 您还和侄儿见外?” 刘氏闻言,这才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唉,我就知道,环哥儿是个极好的,老爷也总在家里赞你最有情义,是个好孩子。 只是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看着老爷这样,实在难受,怕出事…… 外面的人说,环哥儿你和宫里那位的情义最重,圣眷最隆。 你若是出面给你叔父求个情,让那个名单通过,你叔父想来就会好过些。 外面的人,也不敢再乱嚼舌根子,小瞧了你叔父去。 婶婶还想让你帮着转圜转圜,看看能不能化解一下宫里对老爷的误会,我们奋武侯府,是忠心耿耿的啊……” 一旁赢杏儿闻言,抽了抽嘴角,刚想开口拒绝,就见贾环目光看来,微微摇头,示意她莫要张口。 在外人面前,赢杏儿到底会给足贾环面子和尊重,见他如此,只好没有开口。 这边贾环对刘氏笑道:“婶婶,您先回去,照顾好叔父。 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我一会儿就进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管成不成,今天晚些时候,我都会上门看看叔父,您说好不好?” 赢杏儿在一旁眉头都皱了起来,这种涉及帝王圣心的事,通常都是犯忌讳的大事。 否则,也不会有圣心独裁一词。 贾环和那位感情好是好,可那是在规矩范围内。 以那位的坚韧和决绝,涉及到皇权,别说是贾环,就是他亲生儿子犯了忌讳,都不会手下留情。 咸福宫如今的惨况,不正是说明如此? 而且,刘氏背后分明有人在捣鬼,想利用贾环。 捣鬼的人,多半是昨夜上了名单的人。 旁人看不出这些,又怎能瞒过赢杏儿的眼睛? 这让她极为不喜。 她也不明白,贾环为何会大包大揽应承下来。 “因为温叔父数次为我出头,博哥与我情同手足。 背后算计的人固然让人恼火,可一码归一码……” 贾环送走了刘氏,重新回到宁安堂后,对赢杏儿解释道。 赢杏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贾环这种大包大揽的行为,绝对不符合官场规则。 官场上,也从来不会出现这种事,哪怕是父子师徒。 可是再一想,贾环周围所有铁线金丝般的牢靠关系,不正是因为他这种不靠谱,才构建起来的吗? 牛家、秦家、温家,无不是如此。 天下没有那么好的事,只获取不付出。 念及此,赢杏儿也就不再执拗贾环的傻了,开始替他盘算起来。 “这件事,怕是和刘氏想的有所不同。” 赢杏儿骄阳般的大眼睛明亮动人,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忽然,她皱起眉头道。 贾环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点点头道:“那位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至少,不会在温叔父这样的重量人物身上,意气用事。 温亮的事,兴许有一些因素,但绝不会是主因。 可我想不明白,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变得如此厌恶温叔父。 要说黑辽屯垦之事也不对,我早先就听说过消息,自咱们出京之后,那位对温叔父,就很有看法。” 赢杏儿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敲击着几面,大眼睛微微眯起,道:“会不会,还是他的制衡手段?”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看着赢杏儿,轻轻吸了口气,道:“还真有可能……” 自叶道星之事后,明眼人都看出来,天家对军中荣国一脉的态度,发生了根本变化。 太上皇在时,就开始扶持提拔身份“清白”的大将,来制衡荣国一脉,譬如方南天,譬如天府军团长,蜀中侯承袭一等伯的傅恒。 原本众人以为隆正帝会走太上皇的老路,扶持那个叶道星起来,与荣国一脉分庭抗礼。 可是等到叶道星不明不白的暴毙后,隆正帝对贾环高拿轻放,回头又升了秦梁的爵,提拔他回中枢入主军机阁。 一系列行动之后,任谁都看出了他的打算。 也都不得不为他的布局喝彩一声: 高明! 以荣制荣,当真是神来之笔。 当没了外敌的压力后,原本就貌合神离松散的荣国一脉,果然顷刻间分崩离析成了数个利益不同的大山头。 只是,由于贾环这个超然的存在,才让隆正帝的这一招,效果大打折扣。 这才有了贾环入狱,和之后被逐出京的事。 如今看来,隆正帝始终都没有放松过对军机阁内部的手段。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 也就愈发棘手难解了。 隆正帝断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讲人情,退让。 贾环皱起眉头。 赢杏儿也劝道:“环郎,这件事你不好出面,就是出面也未必能有结果。 在这方面,那位绝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他才打下的板子,否了的单子,你想让他收回自己的话,岂非君言成戏言? 再者,那位也绝不允许看到拧成一股绳的军方,也没有哪个帝王愿意看到这一幕…… 不过好在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位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打压奋武侯府,那接下来他的动作就不会再多了。 奋武侯府,应该也不会出现别的危机。” 贾环闻言缓缓点点头,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道:“我理解这种制衡手段,可是…… 罢了,还是先进宫看看吧。” …… “你来做什么?” 紫宸书房内,隆正帝头都没抬,冷冷问道。 他从昨天贾环在这里吹完牛皮后,至今未合眼片刻。 此刻依旧在忙。 虽然还不确定,天府军团和西南官府会不会反,但朝廷谋划,从来都是从最坏打算开始。 否则,一旦事情恶化,朝廷就会措手不及,后果是任何人都承受不起的。 因此,隆正帝真是忙的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 若非贾环圣眷隆重,根本不可能在此刻陛见。 贾环自然不能说来看看温严正是怎么回事,他笑了笑,道:“陛下,臣来跟您讨一个人。” 隆正帝闻言,手里朱笔顿了顿,兴许贾环的来意,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冷笑一声,道:“你宁国侯手段通天,满朝勋贵,哪个不给你三分颜面? 要人?你还用得着问朕要人?” 一如既往的诛心之言,不要钱的往外蹦。 贾环也习惯了,道:“陛下,若是旁人臣自然不用跟陛下要,可这个人就在陛下宫里。” 隆正帝还未说话,御案下方的一张桌子后,赢祥长出一口气,放下笔,捏了捏眉心,抬起眼帘,露出一双带有血丝的疲惫眼睛,看着贾环道:“贾环,你又胡闹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隆正帝哼了声,也撂开了手中的朱笔,合上一份奏折后,抬起头看贾环,细眸微红,冷声道:“你想同朕要哪个? 朕劝你过过脑子再说话,好多着呢。 你要敢说同朕要哪个宫女,朕现在就要你的脑袋。” 贾环忙笑道:“不是,臣又没吃错药,要哪门子的宫女?臣家又不缺女人…… 臣是想问陛下要令盛。” 此言一出,隆正帝脸色登时黑了下来,怒气一瞬间布满双眼,寒声道:“贾环,因为你那个苗女妾室惹出来的事,朕和十三弟整整一宿都没合眼,连用膳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就为了解决你家里人造成的乱子。 你个混帐东西,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踏实睡了一晚,是不是睡的太舒服了,睡坏了脑子? 这会儿子,你竟拿这些狗皮倒灶的事来见朕? 给朕滚!! 朕不叫你,少往宫里来!” 贾环这回没那么听话了,淡淡道:“陛下既然那么忙,还让令盛进宫做什么?您点个头,准臣带他出宫,臣一准再不来烦陛下。” “贾环!” 赢祥皱起眉头,喝了声,道:“不得放肆。 陛下这会儿正忙,没功夫理会你那些事…… 你也是个大人物,就该有宽大些的胸襟。 和一个混子计较什么?没的失了身份。” 贾环面无表情道:“臣就那一个儿子,不远千里来寻臣。 没让歹人给害死,却差点被令盛那个杂.种给害了。 臣原就跟他说过,看在他家里的面子,给他一天时间准备棺材。 他没准备,臣就送了一口到他家去。” 赢祥声音严厉起来,道:“贾环,纵然你为国侯,也不能随意杀人。 舞阳伯府的奴才你杀了也就杀了,可令盛是什么身份,也能随你打杀? 你当国法何在?” 贾环冷笑一声,道:“王爷许是忘了,臣和令家皆为武勋将门。 自高祖皇帝起,为了维护武勋将门的血性,高祖皇帝特意允许,将门之间的恩怨,可以决斗的方式解决。 所以,臣要和令盛单挑,不违法!!” 赢祥揉着眉头道:“贾环,你要点体面行不行? 你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你和他单挑,也不嫌丢人? 他是不知道贾苍是你儿子,若是知道,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贾苍不利。 不知者不罪。 对了,令家还是出自灞上大营的,牛继宗就没同你说情? 你连他的面子都不给?” 贾环绷着脸道:“牛将军最分得清远近亲疏,也最讲道理。 令盛算什么东西,也能和我比? 这个王八贼羔子,我和奔哥他们出京不过二三年,他就仗着宫里的关系,在都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把武勋将门子弟的名声,糟蹋的臭了大街! 陛下,臣不明白您护着他做什么? 不如让臣杀了去!” “贾环,出去。” 这一次,隆正帝没有喊也没有骂,他重新拿起朱笔,处置起朝政来,最后给贾环说了一次。 贾环闻言,还想说什么,却见赢祥给他使了眼色,道:“去吧,胡闹也不看看时候。” 说罢,赢祥也不理他了,低头继续忙碌起来。 贾环没讨到好,点点头,转身离去。 …… 出了紫宸书房,贾环的面色陡然阴沉下去。 倒不是因为隆正帝和赢祥庇护令盛的态度,贾环也不是真的要急在此时杀他。 否则,他也不会乖乖的出来了…… 以往,贾环敢与隆正帝当庭咆哮,是因为他都占着理。 这一次,虽然也占一些理,但选择的时机确实不对。 就算按照高祖皇帝的规矩,可以以决斗方式解决勋贵的仇怨。 但这个国事紧急时刻,任何私仇都得搁置一旁。 贾环这时要求这个,实在太不懂事。 不过,贾环今日说这个的目的,本也不是真的为了要人。 他是为了试探,试探隆正帝的态度。 他相信,隆正帝一定明白他今日进宫的真实意图。 如果隆正帝愿意给他一个颜面,对奋武侯府放宽松些,那么就不会说出最后那句平淡却没有商议余地的话。 隆正帝若是愿意开恩,他会先将贾环骂个狗血淋头,之后,再施一个恩情。 这叫帝王之术。 可是,隆正帝这次却没有这样做。 也就意味着,他对奋武侯府的态度,不会改变。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贾环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他拧着眉头,缓缓往宫外出时,忽地感觉身后有人追来。 他顿足往后一看,就见苏培盛急匆匆赶来,面色肃穆。 贾环奇道:“老苏,你在后面追,喊一嗓子不就完了?” 苏培盛没笑,靠近了些,低声道:“宁侯,十三爷让奴婢转过宁国一句话。” 贾环眉尖一挑,问道:“什么话?” 苏培盛声音愈发压低,他道:“十三爷道,宁侯莫要再管奋武侯府的事了。” 贾环呵呵了声,眯起眼道:“总有个理由吧?” 苏培盛犹豫了下,想起这些年和贾环的关系,声音再低一分,几微不可闻,道:“宁侯,您许是不知,你出京第一年,宫里就为咸福宫那位办了婚事。 满朝上下,只有一家送了贺礼,那就是奋武侯府。” 贾环陡然听闻此言,耳中恍若响起惊雷阵阵,脸色巨变,眼神骇然的看着苏培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苏培盛面色也隐隐苍白,他继续道:“宁侯,这些都是绝密,您可万万别说出去,不然老奴性命难保。” 说罢不等贾环答允便又道:“自那之后,陛下就起了疑心,使人多方暗查咸福宫与奋武侯府的关系。 不知费了多少人力和功夫,还真的查出了些线索…… 发现,在太上皇尚在时,温严正每次从黑辽回京于龙首宫陛见,咸福宫里的那位,都会在场。 而温严正能从黑辽调回京,升任军机大臣,竟然是咸福宫那位对太上皇提议的。 甚至,黑辽军团四大都指挥使中,有两人,都是咸福宫那位举荐给温严正的。 宁侯啊,老奴冒死将这些绝密相告,就是想让您知道后,远离这些是非吧。 重情义是好的,可总不能搭上阖府的性命是不?! 再说,奋武侯府的那位真若对你好,怎会不把这样重要的事告诉您? 他显然是在瞒着您哪。 宁侯,防人之心不可无!! 念在奋武侯府几代人的功勋面上,只要他安安分分的,不要作妖,陛下不会将他怎样的。 他许是自己也明白这点,这才自个儿从军机阁退了出去…… 宁侯啊,您可一定要三思啊! 这个不比旁个,是真正的大忌讳啊!” 看着急切哀求的苏培盛,贾环煞白的脸上,终于多了分暖色,他拍了拍苏培盛苍老的肩头,强笑道:“老苏,你放心。我……我会想清楚的,不会胡来,辜负了你的好意。 好了,回去吧。” …… Ps:大章,接稳……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章 讥讽 “贾小子,出了什么事了,让你如此魂不守魄?” 一道苍老颤巍的声音,将浑浑噩噩的贾环唤醒过来。 回过神后,贾环才发现,他都不知怎么来的,就到了李相府的后宅。 头发稀薄松散的李光地,愈发老了,满面皱褶,大块大块的老年斑,遍布他的脸上,手上。 老人的气息,充满了整间屋子。 贾环压下了心里乱麻般的纠结,面上带上了笑容,虽然有些难看,但还是尽量灿烂些,道:“哟!老爷子,您这是越活越年轻了!我几次写信让您去江南逛逛,您只是不来。这不,小子我来瞧您来了。您老吉祥啊!” “少……少放你娘的屁!快给老子说来,到底发生了……发生了什么?” 李光地虎老雄风在,眼光何等锐利,瞪着贾环,上气不接下气的喝道。 贾环见他这般,如何还能拿外面的乱事扰他,只道没事。 老头子脾气上来,就要亲自更衣,去朝廷上转转。 还骂骂咧咧说贾环看不起他,以为他老了…… 贾环无法,只能一边道歉安抚,一边将心里实在无法想通的事,说给了李光地。 李光地听完后,终于消停不折腾了。 一双浑浊的老眼,缓缓变得犀利起来。 稀松的白眉,拧在一起。 见如此,贾环忙道:“老爷子,您快别费神了!我跟您说个好事,小子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竟然有了双儿女,嘿!您不知道有多可爱……” “给老子闭嘴!聒噪什么?” 李光地不耐烦的喝道,然后继续沉思。 看着他渐渐虚弱的气息,贾环心里当真刀绞一般难过。 他此生,不怕人恶他,不怕人敌他,更不怕人杀他。 就怕,这些受之而无法还清的恩情…… 直到贾环渐渐红了眼,李光地眼中的凝重才一点点疏散开来,不过,面色依旧凝重,颤巍唤了声:“贾小子……” 贾环忙应了声:“诶,老爷子!” 又劝道:“您快休息吧,改明儿小子再来瞧您。” “毛病!” 李光地斥责了声,不过看到贾环红了的眼眶,和满眼的自责关怀后,又缓和了语气,道:“老夫一生阅人无数,你这样的孩子,还是第一回见。 有时连老夫都想不通,你这样软的心性,怎么就能走到今天这步。 看看人家……” 感慨完,李光地兴许自己也觉得吃力了,不再多言,言归正传:“贾小子,我告诉你,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与咸福宫那位相联的,一定不是温家那蠢蛋!” 贾环闻言,眼睛一亮,道:“老爷子,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可是,奋武侯府往咸福宫送礼,又被查出了许多陈年之事,应该都做不得假啊!” 李光地摇头道:“好?这样不好哇!贾小子,你想想,背后之人将奋武侯府浮到面上,为的是什么?” 贾环闻言,悚然而惊,道:“是为了……掩饰更大的那个?” 李光地缓缓点头,道:“如果当真是温家,那他绝不该在咸福宫大婚时,举朝无人送礼,连老夫都……他却那样醒目。 这不合道理。 更不合,咸福宫里那位的心性。” 说至此,李光地满脸的怅然和感慨,老眼似看穿了光阴,看到了当年…… 他缓缓道:“都道你是天生富贵,一代骄子。道你是满神京里,这一辈最出挑的,屁! 和咸福宫那位相比,你连人家一根腿毛都不如。 若非,你不知从哪学来的经济之道,和一身武功,还有婆婆妈妈的性子,你连和那位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赢历啊,何等惊才艳艳。 他是太上皇亲自教导出的,连太上皇都每每赞之,赢历命格贵重,更在朕上。 若不是遇到了你这个异数,每每不按规矩,甚至莫名其妙的打破格局。 现在坐龙庭的人,到底是哪个都不好说。 你知道,太上皇最看中他的地方,是什么吗?” 贾环被比成了腿毛,这会儿正黑着脸不高兴呢,摇摇头道:“总不会是他的腿毛吧?” 李光地懒得理会这杀坯,哼了声,道:“是心思缜密!!论布局之高明,论推演之缜密,连太上皇有时都甘拜下风。 老夫曾与赢历下棋,十盘里,能赢四局都算不错了。 可想而知! 所以,不从奋武侯府温家看起,只从咸福宫看起,他也不会留下这样大的破绽!” 贾环闻言,不得不赞李光地一声老谋深算,只是…… “老爷子,这些,宫里陛下难道就看不到吗?” 李光地呵呵了声,道:“那位心思之坚韧,也算是举世无双。 若平下心来看,未必就看不透这点。 可是啊,任何人到了他那个位置,涉及到皇权,就不会再能平心静气。 更何况,他知道,咸福宫那位,从小时就看不起他。 如此一来……” 贾环闻言,头疼的敲了敲脑袋,道:“老爷子,这个局到底该怎么解? 如果陛下真认为奋武侯府和咸福宫有勾结,怕是……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李光地面色沉了下来,道:“太上皇,三年期已过。 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 如今三年已过…… 咳,咳咳!” 贾环摇了摇脑袋,觉得有些懵。 他脑子里有些算不过来,再次请教道:“老爷子,还有一点小子想不通。 我那温叔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连您都不愿逆了那位的心思,往宫里送礼。 他怎么……” 李光地长叹一声,道:“温家小子,也算是个有情义的。 宫里查的没错,他能在黑辽重地拥兵十万坐镇一方,赢历是出了力的。 他每一回归京陛见,赢历也总会找时机与他见一面,施以恩德。 连他那年调入京中,升任军机大臣,也是赢历在太上皇面前提的建议。 太上皇那时,就已经在为赢历,培养军中力量了。 只可惜…… 事到如今,沧海桑田,换了人间。 旁的,温家小子也无能为力。 赢历大婚,全天下无一人相贺,是在中车府的番子监视下,受尽屈辱进行的。 到头来,宫里却连太子妃都没让住进咸福宫去。 兴许是这些事,触动了温家小子,让他往宫里送了份礼,雪中送炭,以偿当年之义吧。” 听闻至此,贾环心头的许多疑团,总算解了个大概。 温严正,的确算是义气刚硬之辈。 否则,也不会因为温亮之事,就做出毙子之行。 要知道,温亮不过是被人哄了的。 打一顿,贾环绝不会揪着不放,也不会迁怒于温家。 可是,温严正还是亲手毙杀了其子。 不过,是为了一个义字! 咸福宫的事,他看在眼里后,的确能作出这样的事。 只是,贾环也不知该怎么说…… 陷入了沉思中,等贾环再度回过神,却发现李光地干瘦的身躯,如一把柴火般,靠在床头上,已经不知何时睡着了。 其子李怀德进来,服侍着他躺正。 贾环见之,愧的满脸羞红。 想说什么,李怀德却摆了摆手,依旧不待见他,也不想听他说什么,面色淡淡。 贾环见之,叹息一声,看了李光地一眼后,转身离去。 还未绕过插屏,就听到后面含糊不清的传来一句话:“贾小子,要走……要走稳了,可不敢,大意啊……” 贾环闻言,眼中泪瞬时落了下来,回过头,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后,见李光地再次沉沉睡去,便大步离开。 …… 神京西城,广德坊,奋武侯府。 贾环从李家出来后,便径直赶往了温家。 无论如何,都要见温严正一面。 问问他的心思。 只是他不知道,温严正心里对他今日的困局,到底有没有意识…… “环哥儿来了!!” 从侧门而入,刚进了二门,就看到了满面惊喜希冀的刘氏迎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不认识但眼熟的诰命,多半是黑辽一系的将门夫人。 贾环没有多看她们,对刘氏行了礼罢,直接问道:“婶婶,叔父在何处?” 刘氏面色犹豫了下,看样子是想问问贾环宫里情况如何。 只是看到贾环肃穆着脸有些吓人,到底没问出口。 揪着心,带着贾环去了温家书房。 “老爷……” 到了紧闭的门前,刘氏轻声唤了声。 过了片刻,才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何事?” 刘氏赔笑道:“环哥儿来看您来啦!” 书房内再度沉默了稍许,房门才缓缓打开。 贾环看到了温严正,一身常服,面色淡淡。 贾环没有做客的自觉,反而对刘氏道:“婶婶,您先去忙,侄儿和叔父说几句话。” 刘氏面色变了变,却没有反对什么,强笑道:“好,好,你们爷俩儿好好说说话。我去让人给你们准备酒菜!” 贾环笑着点头应了,然后目送刘氏走后,才又看向温严正。 温严正见贾环这般,眼眸微微眯了眯,淡然道:“进来说吧。” 说罢,率先转身,进了书房。 贾环见之,心思再沉重一分,缓步进了书房后,将房门再次紧闭。 …… 咸福宫深殿内,赢历一身白色锦袍,静静的坐在座上。 面色苍白。 咸福宫内,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不知有多少宫人,时时刻刻的盯着他。 即使他睡觉,即使他用膳,即使他更衣,即使他出恭……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赢历垂下眼帘的眼睛中,满满都是讥讽之色。 ……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妥善 “叔父,咸福宫大婚,你送上贺礼,是因为往日的情分,还是因为其他?” 温家书房内,帘帐蔽窗,房间内有些幽暗。 贾环与温严正隔着一个小几而坐,开门见山道。 温严正闻言,瞳孔微微收缩,眼帘抬起,看向贾环,道:“怎么,是为了这件事?” 贾环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 他不信,温严正会幼稚如斯。 温严正脸色渐渐难看起来,道:“我若有异心,又怎会堂而皇之送礼?” 贾环抓了抓脑袋,苦恼道:“叔父,何故凭白生事?” “什么叫凭白生事?” 温严正脸色阴沉,道:“皇孙曾有旧恩于我,我不能报之。 莫非,连一份礼都送不得?” 贾环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温严正,道:“咸福宫那位,可曾联系过叔父?” 温严正断然否认道:“从无!纵然当日送礼,咸福宫也无人答谢。” 贾环咂了下舌,倒吸了口凉气,眼神无比忌惮道:“越是如此,那位也就越忌惮啊!” 温严正嘿了声,眼神执拗。 他自负光明磊落,行事无不可对人言。 旁人怎么想,他也管不着。 但若宫里那位,只因此事就对他“另眼相看”,却也忒多疑了些。 贾环见温严正这幅模样,就知道他心里真的想左了。 也许,是因为他实在感怀当年太上皇和赢历对他的恩德…… 念及此,贾环面色微变,犹豫了下,问道:“叔父,如果……赢历以昔日恩情相迫,想说服叔父支持他。 您会不会……” 温严正沉声道:“环哥儿,你莫当叔父傻了。 赢历当初对为叔的恩义,多是顺水人情。 最重的一次,便是为叔一举覆灭了盘踞黑辽数十年,经常袭官害民的三千黑风盗。 太平年间,战功不易。 正是有此战功,再加上赢历的提议,为叔才被调派回京,升任军机大臣。 这里面虽然有赢历的恩情在,但是,根本缘故,依旧是为叔拼死所立下的战功所致。 我等武勋将门,之所以能昂首于朝,不正是因为满门富贵,皆来自沙场拼杀? 却不是靠哪个施舍的! 想来,皇孙也明白此点,才从未寻过我。” 贾环挑了挑眉尖,道:“可我听说,黑辽军团中有两个都指挥使,都是赢历的人……” 温严正闻言,沉默了下,道:“那不能算是皇孙的人,他们本就是世家子弟,练的一身好本事。 得巧走了皇孙的门路,举荐过来。 都是性格沉稳的人,十数年来,一步一个脚印积功至都指挥使之位。” 贾环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这还不叫赢历的人,那什么样的人才是。 无论如何,这两人身上都打上了赢历的印记,不是他们性子沉稳不沉稳,就能洗脱的。 温严正见贾环这样为难,反倒笑了笑,道:“环哥儿,你也别多想担忧了。 你以为,你想的这些,那位真的不知道?” 贾环如实道:“本就是临出宫前,苏培盛暗地里告诉我的,还不能外传,不然苏培盛性命不保。” 温严正冷笑道:“你啊,到底年轻! 没有那位的默许,苏培盛吃了豹子胆,敢在宫里给你说这些! 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事,那位都知道。 他根本就知道,我不会与人勾结谋逆。 只是因为不喜我曾与皇孙的关系,再加上温亮之事…… 这才每每给我难堪。 若他当真认定我与咸福宫有瓜葛,根本不会用这种折腾人的法子。 以那位的性子,不等你从江南回来,就会寻由子办了奋武侯府。 环哥儿,这些年来,你虽经历了不少,可因为你牛伯伯和我们护着,甚至连太上皇和那位都护着你,所以你经历的算计到底少的多。 不明白官场的复杂阴诡。 不要管这件事了,奋武侯府以军功起家,有丹书铁券在,只要不谋逆,谁也不能将为叔怎样。 既然那位嫌我碍眼,少往人家跟前去就是。 不在他面前晃,为叔难道还活不下去了? 只有一点,为叔想托你帮个忙。” 贾环忙道:“叔父莫说两家话,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温严正面色忽然浮现出一抹苦笑,道:“环哥儿啊,叔父这回退出军机阁,再想回去,怕是难了,原也不准备再回去…… 只是,军机阁总管天下军机。 为叔不在阁中,黑辽军团之事,怕要再起波澜。” 贾环忙道:“叔父多虑了吧?纵然叔父不在军机阁,牛伯伯也……” 贾环话没说完,自己就顿住了口,脸色登时铁青。 温严正见他明白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不需如此!也不要和你牛伯伯生分了,叔父也不瞒你,若我与你牛伯伯换个处境,其实选择也是一样的……” 贾环闻言,无语的看着温严正。 温严正见他这般,哈哈笑了起来,道:“一家人也会起争斗,抢果子吃,更何况是我们? 你啊,不要把事情都想的那么美好…… 当然,虽然如此,可总不能太过分了。 为叔担心,会有人想如同瓜分长城军团和天府军团那般,瓜分了黑辽军团。 黑辽的土地之肥沃,让多少人眼红。 尤其是勋贵们…… 环哥儿,你要帮我维持好底线! 为叔担心,墙倒众人推……” 勋贵间的吃相,才是最难看的。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道:“牛伯伯和义父他们本身对黑辽是没兴趣的,有心思的,也是下面那些人。 我倒要看看,哪个伸爪子! 当初是我建议大力开发黑辽土地,以养关内万民。 黑辽的农田,我是有大用处的。 哪个敢为了私利伸手,真当我对武勋下不了手吗?” 温严正呵呵笑道:“他们还是怕你的,满神京勋贵府第,谁不知道你宁国府的门槛最高?哈哈哈!” 贾环无语的看着温严正,道:“叔父,你笑话我……” 话锋一转,道:“叔父莫非就准备这样了?” 温严正垂下眼帘,道:“咱们世家传承,不可能每一朝都能如意。 为叔已经如意了几十年,蛰伏些时候,也不算什么。 所以,环哥儿不要再为我跑门路求情了。” …… “环郎,温严正让你不要再插手是对的。你若再干预下去,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静怡堂内,赢杏儿看着堂上那副稀疏了太多的“星空图”,面色凝重道。 贾环懒懒的斜倚在主座靠椅上,看着她的面色,笑了笑,道:“既然撒手即可,杏儿你这般严肃作甚?” 赢杏儿回过头,诧异的看了贾环一眼,道:“环郎,你都知道了温严正一事,只是幌子,怎么就敢忽视人家真正的杀招?” 贾环眼睛眯了眯,道:“杏儿,你就这么肯定,这些事都是赢历做出来的?我可是听说,赢历如今在咸福宫,连睡觉如厕都有人盯着。他还有机会做这些?” 赢杏儿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道:“环郎,永远不要小觑赢历。 太上皇何其伟业之主,却以为赢历日后福报必在其上。 你道我的梅花内卫如今在哪里? 大部分,都在伺机监视着赢历和他神秘的青龙卫。 但饶是如此,我都没把握能监控住他。 太上皇底蕴之深厚,远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而这些底蕴,大半都已被赢历继承。 你想想宫里那位前些年来经历的险局,就该明白赢历的手段有多么高明。 原本还有几分骄奢之气,如今怕也早已磨平了。 温严正一事,就是他故意浮现水面的饵。 在饵下,必然杀机森然!” 贾环闻言,面色凝重了些,点点头道:“看来我是有些大意了……只是,他还能有什么杀机呢?” 赢杏儿摇头道:“这我也猜测不出,赢历行棋,更胜国手,格局之大,我不如也。” 贾环不喜欢了,哂然一笑,道:“他这么牛笔,这会儿怎么落到这个地步了? 一个个吹的天花乱坠! 要不是当初梁九功进府,托我保太孙,我不好下手太狠。 前几次,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他变本加厉,算计个没完了。 你不是担心梅花卫看不住他吗? 我再加一把力,让青隼也盯着他! 我就不信这个邪,他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他能和我比,我比他牛多了……” 话虽如此,贾环心里其实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提防。 赢杏儿嗅出一股醋味,咯咯一笑,觑视贾环,好笑道:“我不是说他比你厉害…… 不过也是,皇祖已逝三年。 三年期过,如今那位又有了小七。 赢历的储位怕是要彻底不保了。 他如今的处境,还在艰难中。 其实只要宫里那位安然无恙,任凭他怎么算计,都难翻身。 除非……” 除非隆正帝如太上皇那般,忽然暴毙! 贾环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如今陛下的衣食住行,都有多人照看,苏培盛严查每个细节。 又有赢祥照看着,赢历没有任何机会的。 如今大势在我们这边,只要再过些日子,任他百种手段,也无济于事。 好了好了,今儿你翻了我的牌子,总不会只谈这些晦气事吧? 杏儿我告诉你,我的时间可宝贵的很呢! 你就不想早点拔头筹?” 赢杏儿闻这不要脸之言,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然后对身后眉心纹红梅的女孩子道:“梅鸢,你下去吧。” 那女孩子已经面红耳赤,不是羞的,是被逗比逗的,强忍着笑所致,急步出了静怡堂。 还没出门,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嗔恼声:“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 你……胡闹……啊!” …… Ps:温严正这个坑不是新坑,是在收坑中,但和你们想的不一样啊…… 爆发好些天了,结果今天发现这个月可能爆不完,然后顿时感觉好疲惫啊。 不过已经在缓缓展开了收尾卷,努力写好。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太后薨! “胡萝北!胡萝北!快拿胡萝北!!” 大观园沁芳亭对面半坡处,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欢声笑语的对着丫鬟欢呼着。 . 看到他们两,一旁服侍的丫鬟忙笑着取来两个金黄的萝卜,送到他们手中。 然后俩小人又欢呼着往半坡上跑去。 那里,一个中年妇人正蹲在一个土洞口,探着头往里面看。 一旁还有一个蔫儿吧的小子,瘪着嘴,似乎看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奶奶,奶奶,我找来胡萝北啦!” “奶奶,奶奶,我也找来胡萝北了,用我的,用我的!” 两个相貌极像,衣着富贵的小孩子手里举着两个胡萝卜,跑的面色通红,满眼兴奋的叫道。 那中年妇人已经趴在了地上往洞口里瞄,听到叫声后,笑容满面的转过头,道:“苍儿、芝儿,你们这么快就取来胡萝北了?真了不得!” 两小儿闻言高兴不已,但令他们感到更有趣的,却是妇人脑门上挂着的一根荒草。 让两小家伙拍着小手,咯咯咯的笑弯了腰。 中年妇人,便是赵姨娘。 两小儿,自然就是贾环的一双儿女,贾苍和贾芝。 自那日贾环唬的赵姨娘,让她以为除了这双儿女,他就快绝后了后,只压了一天,到了第二天,赵姨娘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东府看她孙儿孙女去了。 若是旁人家的诰命夫人,定然是放不下架子的。 可赵姨娘真真没那么些讲究。 见贾苍贾芝两人抗拒她,也不急,就寻来好些好吃的好顽的,甚至亲自下场与两个小儿做孩戏。 或捉迷藏,或老鹰捉小鸡…… 她相貌美丽,真讨好起人来,连贾政那样的老学究都吃她那一套,更何况两个小儿? 没用一天,祖孙三人就亲的跟什么似得。 林黛玉等人起初虽然也不放心,担心再起冲突,或者,将两小的教成了贾小四那般,可毕竟是亲祖孙,没法阻拦。 或明或暗的跟了两日,发现赵姨娘和这俩孙子孙女在一起时,和跟带贾玫时,完全是两种状态。 极少骂脏话,就是带着两个小的外吊一个贾玫四处顽。 如此,众人也就放心下来。 不过,当听到这两个小的欢呼之言后,在沁芳亭上坐着赏菊的几个女孩子,还是哭笑不得。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将胡萝卜叫成胡萝北。 将胳膊叫成胳北。 将脊背叫成脊娘…… 给贾环说了,他却说不妨事。 等再大些,请了先生教识字后,就能纠正读音了。 众人也就撂开了手。 沁芳亭上,众人顽笑之余,也不是没有正事。 林黛玉俏脸微霞,看着蛇娘道:“蛇娘姐姐,你送我的那副图,我不大看的明白。 那里的经脉什么的,看的我头也痛,眼也晕,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听她这般说,史湘云先诧异的看了林黛玉一眼,被她瞪了眼后,眨了眨眼,也道:“蛇娘姐姐,林姐姐不懂,我也看不懂。 让环哥儿教,他却只顾着自己爽利,我看他也狗屁不懂……” “呸!” 听她这般说,沁芳亭内诸多女孩子纷纷啐起她来。 薛宝钗又惊又羞,恼道:“云儿真真是撞客了,什么话也敢说!” 史湘云冤道:“哪里是我先说的,分明是林姐姐先说的!” 林黛玉红着脸否认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哩!” 史湘云嗤笑道:“你也不过遮一层羞布,没甚两样! 再说,这里都是自家人,又都是女人,怕什么?” 听她这么豪迈,众人都不吭声了,都拿眼看着蛇娘。 自那日蛇娘给贾环疏通好后,她为了补偿众人这几年的无出之苦,将苗疆秘法《合.欢图》拿出来,送给了贾环的一众妻妾。 这个《合.欢图》,正是贾环与蛇娘的双.修之法。 林黛玉等人虽然没有修炼内劲,只能单方面的受益。 但只要多双.修几次,有了底蕴后,便可达到效果。 她们自然无法成为武林高手,但通过内劲锻炼腑,疏散筋骨血脉,却能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效果。 还能延缓衰老,青春常驻。 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对于尚且青春美貌的众女孩子们,吸引力还没那样大。 可唯独青春常驻四个字,对她们的吸引力简直无穷! 韶光易逝,红颜易老。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想让美丽留的长久些。 因此,众人也就愈发喜欢蛇娘。 只是,她们从未练过武,除了董明月和公孙羽外,她们根本摸不懂经脉劲力是什么东西。 太虚幻了,想象都想象不通。 蛇娘笑道:“开始自然难,不要急,让夫君多疏通几次,你们自然能感到明显的劲力在体内流动。 到时,再按图上的体位来,就愈发有效果了。” “哎呀!” “疏通”、“体内”、“流动”、“体位”这些明显不是好话的字眼,让亭子里几个女孩子们一张张脸都烧成了云霞。 真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羞也羞死人了! 可这里哪有地缝,沁芳亭外倒是有水池,可总不能跳水里去吧? 羞臊了好一会儿,不知哪个促狭的,“噗嗤”一声笑出声。 继而众人纷纷掩面大笑。 贾宝玉曾有名言: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 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这话,没有道理,但也有几分意思。 女儿家出嫁前,若是听闻沁芳亭里的话,怕是不哭死,也得活活羞死。 可如今,被贾三孙子“糟蹋”了几年后,她们对这类荤话竟耐受了许多,虽然依旧羞不可耐,但却不会哭,反而能笑出来了。 一家人在这里,说些面红耳赤的禁话,其实别有一种趣味。 然而就在众人愈发说笑时,忽地就见赢杏儿身着一身白衣,阔步走来。 众人惊讶的纷纷站起相迎,待赢杏儿踩过竹桥,上了沁芳亭后,众人看清她身上的衣裳,就愈发大吃一惊。 赢杏儿却没有给他们发问的机会,进来后就沉声道:“通知管家,府里挂白。 林妹妹和史妹妹,换上大妆,系上白纱,随我进宫。” 林黛玉满面惊慌,掩口问道:“杏儿姐姐,发生了何事?” 赢杏儿面色难看之极,缓缓道:“太后,薨了。” …… 慈宁宫,寿萱春永殿。 隆正帝黑面如冰的站在凤榻边,眼神如刀般看着凤榻上静静躺着的那个老妇人。 她终于,死了。 可是,隆正帝心里,连一丝一毫的喜悦都没有。 唯有满腔的愤恨,委屈,沉重,和悲痛…… 他余光看向一旁哭泣的董皇后时,明显带上了震怒的颜色。 他不解,太医分明说过,太后至少还能活五年,甚至更久。 他信重发妻,将“照顾”太后的责任交到了董皇后手中。 却不料,太后竟会在这个时候,暴毙而亡!! 她死,太出人意料,也太巧合了。 今日十五大朝会,原本,会有言道御史,以东宫体弱,非社稷之福为由,请易储位。 数年布置,今日到了收获之时。 却不想,还没等御史上本,后宫就传来太后薨逝的消息。 要说这里面没联系,只是巧合,隆正帝死也不信! 这个丧尽天良的孽贼!! 隆正帝眼眸锐利的骇人,浑身如同一个濒临爆炸的火炉,让人颤抖。 在他身后,以忠怡亲王赢祥及宗人府大宗正孝康亲王赢甫为首的宗室王公,依次而立。 等待拜别太后。 等宗室诸王告别后,就会有宗室王妃及公主、郡主、县主,及二品以上的武勋亲贵府第的诰命,前来拜别哭灵。 只是,这个程序因为隆正帝的久久站立不动,而卡壳了…… 赢祥距离隆正帝最近,能感受到隆正帝龙袍下,微微颤栗的身体。 他和隆正帝自幼年起就交好,知道隆正帝经历过什么。 也就愈发能明白,他此刻复杂的心境。 只是,该走的过程,到底还要走啊。 不然,拖久了闲话更多…… 一旁孝康亲王赢甫也给赢祥使了个眼色,赢祥叹息一声,上前躬身道:“还请皇上保重龙体,节哀顺变。” 隆正帝并没有回应,细眸中泛着红光,静静的看着凤榻上,他的生母。 赢祥无奈再劝道:“皇上,宗室王公,还要跪拜太后,最后送她老人家千秋一程。” 隆正帝闻言,缓缓吐出了好长一口气,点点头,刚开口说了声:“朕……” 话未说完,就见凤榻边忽然一昭容跪下,大声道:“陛下,太后娘娘临行前,曾说要让皇太孙赢历来送她,不见到太孙,她无法与太上皇交待。还望陛下多些父子之情,宽容太孙,不要逼迫太甚……” “混帐!!” 隆正帝已经彻底懵了,满眼惊怒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昭容。 他认得这个昭容,是董皇后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宫女! 她竟然…… 她竟然…… 她怎么就敢?! 一旁处,厉喝一声的董皇后却已然快晕过去了。 这个贱婢,竟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她何时薄待过她? 董皇后感受到隆正帝刀子般的目光看来,只觉得浑身如同坠入冰窟一般。 她厉声道:“这个贱婢,你在胡说什么?本宫为何没有听过太后留下遗旨? 来人,将她拿下,问出是哪个黑了心的,教唆她这般浑说!” 那昭容面色不变的抬起头,看着董皇后道:“皇后娘娘一日里只有早晨和晚间过来转转,太后大行时,娘娘并不在跟前,自然不知太后的遗旨。 奴婢奉娘娘命,日夜守护照顾太后,方才知道的。” 董皇后没想到,如此器重的一个宫女,竟会在这时向她射来如此阴毒决绝的毒箭。 指责她不孝!! 她整个人都站不稳了,摇摇欲坠。 隆正帝身后也出现了一阵骚动,一白发苍苍的老郡王站出列,苍老的声音道:“既然是太后娘娘大行前的遗旨,就不得不遵从了。 再者,虽然东宫身子虚弱,不能理事,只能静养。 可也没有不能尽孝,最后送太后一程的道理。” “极是……” 几个寻日里过的很不容易的王府,“小声”附和道。 隆正帝见之,一张脸陡然涨红,缓缓点头,咬牙吐出一句话来: “好,朕就招赢历来,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通天手段!” …… 大明宫,光明殿。 听闻噩耗后,隆正帝连散朝都未说,就率领宗室诸王匆匆赶去了慈宁宫。 将满朝文武,留在了光明殿上。 知道今日大朝会议题的一些朝臣们,此刻面色无不阴沉诡异。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不是没见过真正的巧合。 但绝大多数巧合,在他们看来,背后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太后忽然暴毙,这样捅破天的事,又怎会是巧合? 只是,若此事真的和那位有关。 那咸福宫那位的手段,就已经不能用可怖来形容了…… 连文臣之首的张廷玉,此刻脸色都满脸肃杀! 这等人真若上位,天下必将生乱。 而他,也绝不会给那位任何机会! 武臣之首,大秦太尉秦梁面沉如水,淡淡的看了眼他身旁,一同身着斗牛公服的贾环。 贾环面色虽然也难堪,可却嗤笑了声,道:“狗急跳墙!黔驴技穷尔!” 身后,牛继宗面色凛然,沉声道:“不可大意。” 贾环回头道:“牛伯伯,不是我大意,只是我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任何一丝机会。” 话虽如此,贾环眼神却凌厉逼人。 可见,他其实也动了真怒! 牛继宗皱着眉头,深思了片刻,也摇摇头道:“我也想不出他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小心无大过。 环哥儿,要起风浪了……” 贾环闻言,瞳孔收缩了下,咬牙道:“任他兴风作浪,只要咱们自己不乱,他就不会有半点机会。” 说罢,贾环又道:“牛伯伯,您和义父要看好手中的兵,不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去。” 饶是时机不对,牛继宗还是忍不住笑骂了声:“混帐!这些我还用你教?” 秦梁也哼了声,以示不满。 因为国丧期间,不能笑出模样,所以贾环皮肉不笑声音笑了声,却不想再重视那个人。 白白空想,想破头皮也想不出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贾环说起正事,道:“义父,牛伯伯,黑辽的事,总要有个说法。 当初我提议温叔父开发黑辽,为的是给关中和江南输送粮米。 如今南方工厂作坊愈发繁多,大量劳力进了工厂做工谋身,农民反而越来越少。 当佃户,土里刨食,全家苦干一年,还不如在工厂里做三个月工赚多,谁也不傻。 可是这样一来,江南土地的耕种就出现了问题。 以前是土地兼并严重,百姓因为各种缘故失去了土地成了流民。 然而现在是许多极好的水浇良田,都不得不被荒置。 因为士绅们招不到佃户,也没有那么多仆人,总不能他们自己去种地吧? 我倒不是关心他们,可是我关心粮食问题。 小子希望,黑辽苦寒之地,会逐渐变成整个大秦的大粮仓! 有肥沃之极的黑辽出产粮食,就不会让大秦因为缺粮出现乱子。 这件事事关朝廷大计,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因为贪婪而去破坏。 牛伯伯,义父,您二位这次可一定要站在孩儿这边!” 秦梁和牛继宗闻言,沉默了稍许后,齐齐叹息一声。 秦梁回头看了牛继宗一眼,牛继宗也是满脸无奈。 摇了摇头,牛继宗道:“环哥儿,这件事,我们就不管了,你自己去办吧,不用顾及我们的面子…… 不过环哥儿,我提醒你一下,我们武勋将门的根本,还是手下卖命的兄弟。 你懂得大是大非是好的,但不要忘了自己立足的根本。” 贾环闻言,心中一凛,点点头道:“牛伯伯放心,我省得。这些年没有牛伯伯和义父带着整个武勋将门团体助我,我绝走不到今天。 过往的恩情我不会忘,只是黑辽太过重要,不能有失。 他们若真喜欢土地,远洋船队在海外发现了一块巨大的大岛。 上面土地亦极肥沃,没什么人烟,他们可以去占住开垦,不管多大,都算他们的。” 牛继宗闻言,绷着脸笑骂了声,道:“环哥儿,你再糊弄老子,仔细老子捶你! 江南的上等良田都快荒芜了,你给他们海外的土地,让哪个去种?” 贾环讪讪一笑,道:“总会有人嘛,实在不行,可以去外面买一些……嗯?” 贾环话没说完,自己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一拍脑门,“啪”的一声,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 贾环忙放下手,国丧期间,最好不要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虽然白太后生前和隆正帝像仇寇胜过母子,可华夏历来讲究死者为大。 谁也不知道隆正帝会不会突然当起孝子来…… 真到那个时候,任何在国丧期出格的行为,都会引来迁怒暴击。 贾环不想触这个霉头。 他眼观鼻鼻观口,口动面不动,道:“牛伯伯,义父,您二位放心,我会给他们补偿的,给他们找个极好的活计……” 对于那些贪婪的武勋府邸,让他们去做人口贩子和殖民的活,想来他们必有大兴趣。 前世,西方文明不就是从贩卖黑奴开始的? 贾环自然不会让他们去西边找些昆仑奴回来贩卖,但东边有个国家,虽然国小而多震,可人口多啊! 这个时代,大秦不过刚刚亿万出头的人口,那个屁大点的国家,居然已经有两千多万人口了,不过大多都穷的连裤子都穿不起…… 最重要的是,深受华夏文明的影响,扶桑小国是世上唯一一个和汉家百姓一般擅长种田的国家。 后世倭奴最强盛那几年,倭奴们差点把美国所有农庄都买下来种地。 这样的人,岂不正是大秦如今最缺的种地劳奴…… 贾环一边懊恼怎么没有早点想到,一边得意盘算着该怎样开展这个计划。 忽地,就见苏培盛急急从殿外走来,又直接朝他走来。 贾环眉尖轻轻挑起,八成事来了,还没好事…… 果不其然,苏培盛急步近前后,躬身道:“宁侯,陛下宣您入慈宁宫,作为武勋世家子弟的代表,与众皇子、皇孙、王世子一起,为太后守灵。”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看着苏培盛正色道:“老苏,我心里有一句话,不知对陛下当讲不当讲……” mmp! 之前隆正帝一点面子不给他,几次跟他要令盛都不给,这个时候想起他了…… 旁人或许会以为给皇太后守灵是件光荣的事,可贾环却以为,这个守灵的活计,真他么不是人干的。 一天下来不磕个百八十个头,也好意思说为太后守灵? 还不止要磕头,还得痛哭流涕! 上回太上皇大行,他就和宗室里的一群王八羔子拼演技,看谁哭的更惨。 可那会儿他才多大?拼演技就拼演技吧,不怕丢人。 然而如今他都已为人父了,难道还去和那群宗室二百五们拼演技? 苏培盛哭笑不得的看着贾环,他纵然猜不出贾环想讲什么,也知道定没好话。 忙轻声劝阻道:“宁侯,这个时候您可千万别再说笑了。 慈宁宫那里出了大乱子…… 唉,一言难尽,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一旁秦梁也开了口,淡淡道:“贾环,太后骤然薨逝,天下大悲。你为武勋子弟中最出色者,的确当去代武勋子弟尽一份孝心,去吧。” 贾环闻言无法,也知道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跟着苏培盛,前往慈宁宫了。 这一幕,落在武勋亲贵眼中,是一份无比巨大的荣耀,个个眼神艳羡。 然而落在文臣百官眼中,却让他们一个个面色都难看的紧。 距离贾环从江南回来已经有二十余天了,距离他掀起的西南改土归流勾结谋反案,也有十余天近二十天。 这段时间内,军方派去的人,已经顺利的接掌了葭萌关、剑门关、涪城关、江油关和白马关五关。 过了白马关往南,便是一马平川的益州平原。 也就是说,天府军团,未曾抵抗分毫。 同样,黑冰台和兰台寺、大理寺并刑部一同派去的人,也同样未曾遭遇丝毫抵抗,顺利入了滇、黔苗疆,大肆展开调查。 而天府军团长,蜀中侯府承袭一等伯傅恒,已经在回京待罪的路上了…… 虽然还未调查清楚,可是,在绝大数文官眼里,贾环这个奸佞,掀起了隆正朝二十年来最大的冤案! 若是天府军团和西南文官当真勾结,他会主动进京受死? 可见,这是一场十足的冤案!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挑起冤案的奸佞,居然……居然会被隆正帝专门挑选出来,与众天家子弟一起与皇太后守灵。 这是明君所为吗? 简直岂有此理! 目送贾环出了光明殿后,殿内文臣们无不气愤非常。 ……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对得起…… “老苏,查出来什么头绪没有?宫里是你中车府的地盘儿,你要是查不出来,日子怕要难过了。” 贾环与苏培盛在宫中匆匆走着,嘴里倒是不闲。 苏培盛一脸苦瓜瓤子,摇头叹息道:“宁侯啊,真真是…… 查了无数遍,谁能想到,会是皇后身边的近身昭容出了问题? 也是多少年的老人了…… 而且,至今都查不出,太后是怎么薨的。” 贾环闻言,面色变了变,道:“查不出……皇后身边的人?那皇后现在……” 苏培盛叹息一声,摇头道:“这个老奴不敢多说,宁侯……若是有机会,帮娘娘说句话吧。这回陛下怕是要……” 贾环面色凝重道:“还是要先查出太后到底是怎么去的,老苏,陛下的饮食茶水,你要上一万个心,如果陛下出了点岔……” 话没说完,贾环就住了口。 看着慈宁宫正门口,正静静看着他的那个年轻人,眼睛眯起。 “贾环,好久不见。” 阳光下,赢历的面色苍白若雪。 但是一双细眸,却犹如深渊死海,漆黑无澜。 好似……死神的凝视。 以贾环的底气和胆魄,被他注视着,都忍不住心里发寒。 赢历身上,再也见不到一丝矜骄之气了。 贾环看着赢历,缓缓抱拳礼道:“见过四殿下。” 听闻贾环的称呼,赢历眼眸中,瞳孔微微一缩,似幽灵般笑了声:“呵。” 看向贾环的眼睛,愈发漆黑清寒。 不过,见到贾环面色淡漠的看着他,没有丝毫避讳礼让的意思,赢历缓缓点点头后,在十数黑冰台卫士和中车府内侍装扮的黄门“护送”下,转身进了慈宁宫。 贾环脸色阴沉,对苏培盛道:“皇帝让我来,就是因为他?” 苏培盛干笑了两声,道:“宁侯莫怪,陛下到底是长辈,不好亲自对他。 这位算计又太过,再加上宗室里一群往日里不敢冒头的老郡王,老国公今日都出错药般跳出来为这位鸣不平。 陛下虽不惧,但也头疼棘手的紧。 人言可畏啊! 也是实在没法子,只好想到用滚刀肉对滚…… 咳咳,只好请宁侯来相助。” 贾环狠狠瞪了眼苏培盛的菊花老脸,恨不得一拳砸扁,却又不好和这老货计较太多,大步入内…… “太后,皇祖母,孙儿……来迟了……” 寿萱椿永殿内,在无数人的注视中,已经太长时间没有露面的赢历,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口中轻声念道。 一步步蹒跚前行,路过了大内侍卫,路过了宗室诸镇国将军、辅国公、镇国公、郡王、亲王,路过了,隆正帝。 这一对天家父子间,却没有任何互动。 赢历停也未停脚步,面色形形色色的眼神,也都不理会,恍若未觉…… 一步步走至凤榻边,跪地,伏首,无声的颤抖着肩头,痛哭…… 看到这一幕,宗室诸王和许多镇国公辅国公,不知是不是被之感染,想起了当年的太上皇,也纷纷低声啜泣起来。 他们若是放声大哭,隆正帝心里或许还好受些。 可看着他们这般作态,真真让隆正帝怒的眼冒金星。 难道他就暴戾至斯,打压他们,连哭都不让他们哭吗? 再看着赢历的情形,隆正帝更是额头青筋暴露,眸光如刀。 这个孽子! 他怎么敢?! 真当朕,不敢杀子吗? 用膝盖去想,也能想到,太后忽然暴毙,与这个畜生脱不开干系! 正当慈宁宫内气氛愈发凄慌,也愈发森寒时,忽地,从门口传来一道极不合气氛的号丧声,声如洪钟: “太后哇!!前儿杏儿来给您老人家请安,还说您老凤体安康,能活过一百,您老人家怎么就忽然去了啊! 臣闻噩耗,真真是……痛不欲生啊!” 众人被唬了一跳,纷纷侧目看去,就见一道身影踉踉跄跄,横冲直撞而来。 哭一路,喊一路,悲伤欲绝。 压的一众王公皇族,无不抽起嘴角。 几个上了年纪的宗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此人一路绝尘的背影,都不知该骂什么…… 此人,不是众人眼中的搅屎棍贾环,又是哪个? 说来贾环也是没法子,既然和隆正帝站一队,是利益共同体。 这会儿遇到这些屁事,他想撒手不管都不行。 既然摆不脱,索性不矫情。 对方不是不要脸气人吗? 说实话,论起不要脸来,贾环还真没输过谁! “砰!” 好巧不巧,贾环奔至凤榻前跪下时,身子一个踉跄不稳,将一旁犹自还在抖肩膀的赢历给撞翻到地。 却恍若不知,跪地嚎啕大哭。 一边大哭,还一边嚎叫:“太后哇,陛下前儿才同臣说,臣最忠孝,娘娘千秋节将至,让臣寻摸些稀奇珍宝,献给娘娘受用。 谁知道,臣的珍宝还没寻来,娘娘就…… 苍……天……啊!” 别说一旁被撞的狼狈的赢历摆不成“泡死”了,就连这边的隆正帝和赢祥等人,都一个个目瞪口呆。 论不要脸,国朝哪个能出其右?! “不对!一定不对!太后是被奸人暗害了!” 忽地,贾环一蹦而起,高声叫嚷道:“前儿还好好的,没病没灾,怎就会忽然薨了?” 宗室里一个老郡王实在看不过眼了,厉喝道:“竖子慎言!你是何身份,在此灵堂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太后娘娘乃皇后一手照料,你在指责哪个?” 贾环侧目大声叫嚷道:“我是什么身份重要吗?重要吗? 难道我不该给太后她老人家哭丧? 倒是你们,一个个哭的连点子哭声都没有,一点孝心也无! 不知道我大秦以孝治天下吗? 太后娘娘虽然是皇后照顾的,可皇后每日里要统御六宫,照顾陛下。 身为一国之母,身上亦要担当母仪天下的责任。 怎能如小家子那般,儿媳妇亲自服侍舅姑?” “慈宁宫的宫女,都是皇后的人!” 有人不服辩道。 贾环冷笑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太上皇尚且无法分清身边的忠奸,更何况是皇后娘娘? 定是有人收买了慈宁宫的人,暗中暗害了太后娘娘,以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谁敢遮掩此事,谁就是凶手!!” 粗坯有粗坯的好处,根本不用考虑语言艺术和后果。 直接往直里讲,蛮横无理。 这般直白,不按规矩行事,反而让一些人吃不住劲,不知该如何反击了。 因为怎么说都有错。 只要一开口,这个狗屎就敢将屎喷你头上,根本不讲道理…… 此时不知多少宗室,心里在问候贾环娘亲,憋屈的恨不得锤烂他。 却也只能在心里想着。 一旁处,赢历静静看着上蹿下跳的贾环,眸光深幽。 倒是隆正帝,心里痛快了许多。 隆正帝声音没有任何色彩的道:“贾环,不要胡说,有宫女说,太后是寿终正寝病故的,还留下了遗旨。” “不可能!” 贾环声音比谁都高,大声道:“前儿杏儿入宫给太火请安,回去对臣说,太后福寿深厚,定能长命百岁。 好好的一个人,哪有什么病,怎么会突然没了? 陛下,这个宫女,有重大嫌疑!” “呵,那你倒是替朕问问,她为何要说谎,假传太后遗旨?” 隆正帝心里对贾环这番蛮干满意的不得了。 瞥了眼不吭声的宗室,心里又恨的要死。 都他娘的是一群贱皮子,非要被人怼上一阵才老实。 贾环闻言,看向跪在凤榻边的那个宫女,大声道:“原来是周昭容!” 说至此,他看了眼一旁处被人搀扶着的董皇后。 董皇后看向贾环的目光,说不出的感激…… 贾环微微颔首后,收回目光,眼神凌厉的看着那个曾经顽笑过,调.戏过的昭容,此人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往日里脸上的温柔谦和之色早已不见,唯有死气沉沉的木色。 “说,是谁指派你,谋害太后娘娘的?” 贾环大声喝道。 周昭容眼帘都不抬,道:“宁侯此言何意?奴婢不过一宫女,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值,怎会谋害太后?” 贾环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道:“真当本侯拿你没法子?你怕不知,本侯妾室乃苗疆巫女,最善奇术。 只要给你喝一碗药,保管能让你把所有事都说出来。 你若再不说,可就别怪本侯不讲情面,派人去取药了!” “贾环,你为何这般肯定皇祖母是被人谋害? 谁敢谋害国母太后? 你就这般在慈宁宫里大呼小叫,大放厥词,是当天家是你贾家,还是你贾家就是这样的规矩?” 一直没有出声的赢历,语气清冷的淡淡道。 见赢历亲自下场了,寿椿萱永殿上,顿时一静。 连隆正帝和赢祥都侧目相看。 这些年来,年轻一辈中,贾环从无敌手。 要么身份不够,要么地位不够,要么功勋不够,对于同辈中人,贾环始终是以碾压的姿态傲视。 但很多人都说,当初贾环最跳时,也要在皇太孙跟前俯首。 唯有皇太孙,能镇压的住他。 今日,终于看到了两人相对的场合,不知多少人拭目以待,想看看皇太孙,到底能不能压住贾环! “你还真对得起,皇祖太上当年对你的宠信!” 听闻此言,贾环面色,骤然一变。 …… Ps:努力第三更,已经好几个月没推荐了,下周还是没有。 只能靠书友们不离不弃的支持了,加油!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破釜沉舟 “我为武勋,以身报国,数次为国死战沙场。 立大功而不骄,倾家荡产,助天家解朝廷之难。 我贾环,对不起哪个?” 贾环看着赢历,一字一句道。 赢历眼眸与贾环直直对视着,目光嘲讽,语气更是讥讽:“若无皇祖,你不过一介上不得台面的庶孽,粗鄙不堪,也能有今日? 念你祖宗之德,皇祖垂青于你。 纵然待皇孙都未至此。 你又是如何做的? 你更跋扈至斯,敢这样与本宫说话。 是谁给你的胆子扰乱纲常?” “本宫?” 贾环眼睛眯起,淡淡道:“就本侯所知,上回陛下祭天之日,告天文书上有帝尊,有凤讳,有皇子之位,却无太子之名。 四殿下,不知,你是哪门子的本宫?” 此言一出,慈宁宫内顿时炸了。 连隆正帝都变了脸色,更何况其他宗室? 这是要,一言废储君啊! 上回祭天文书上虽无赢历之名,可太上皇在时,却举办过册立皇太孙的大典,上告过上天和列祖列宗。 就是隆正帝,都未曾明着否认过。 储君亦是君…… 这是要行废立之事吗? 谁都没想到,赢历激怒贾环后,会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而,这还远不是最狠的。 “陛下,三年前,铁网山之变时,赢历勾结蜀中侯一等伯傅恒之子傅安,武田侯府三等子李定之子李芳,合谋陷害武承郡王赢时。 在游刃有余时,还派人手持太上金牌,前往中军皇帐调兵求救。 而那时,中军大帐正遭叛逆强攻。 陛下身为人父,慈爱救子,从原本不多的兵力中,抽出一千去相救。 待赢历磨磨蹭蹭轻松平叛后,却坐视皇帐被围攻而无动于衷。 等到皇帐被重重包围,他不思良法解救陛下,反而带兵强攻。 以迫使逆贼戕害君父! 此为一也。 待其见陛下替身被逆贼杀害后,不想调大军为陛下报仇,反而弃尸不顾,转身飞还都中,预备登基之事,急不可耐! 根本不思人子之义,毫无人性可言! 此为二也。 如今,他必是听闻朝中有人以其身子不佳,难当大任为由,提议废其储位,这才狗急跳墙,做出了戕害太后之滔天恶行! 以图维持其储君之位。 此为三也。 除却第三项大罪还未证实外,前二者罪名,皆人证物证俱在,事实不容诋赖。 纵然不计三罪,只论二罪,此等丧心病狂,枉为人子之人,又焉能为国之储君,君之皇子? 因此,臣贾环,恳请陛下下旨彻查太后被害一案。 并废黜四殿下皇子身份,贬为庶人,圈禁宗人府! 待真相大白后,再告知天下! 否则,其贼心不死,必生后患!!” 慈宁宫,寿椿萱永殿内,满堂死寂。 宫女黄门,皆伏地而跪,瑟瑟发抖。 今日之事,如果天家想要掩饰丑闻,必然要杀尽宫人以灭口。 这种事,在宫里实在太过寻常。 而宗室王公们,也无不面色骇然,身体颤栗。 看着贾环,眼神惊惧! 此人之狠,之毒,之丧心病狂,着实让人无法想象。 他怎么敢如此? 他怎么敢?! 隆正帝都怔怔的看着贾环,不解他为何会犯如此忌讳? 哪个君王能容手下臣子,行废立之事? 赢祥亦是皱起眉头,满脸的不赞同。 只是,当隆正帝从贾环清白分明的眼中,看到了惊惧,看到了浓浓的担忧后,他一瞬间明白了贾环的心思。 他明白贾环,为何要犯如此大忌,当着天家宗族的面,废黜储君。 贾环是担心,他也会被这般无缘无故的害死吧? 若非如此,他怎会犯下如此愚蠢的大忌? 看看凤榻上天人永隔的生母,看看凤榻旁战战兢兢的发妻,看看对面恨不其死的亲子,隆正帝再看看不避艰难,一心为了他着想的贾环,本如刀的眼神,一下柔和到了极点。 贾环被这突然而来的温柔眼神,唬了一跳。 天地良心,他真没想那么多。 就是被赢历层出不穷的阴谋手段给整的忌惮和担心起来,就算有担忧赢历干掉隆正帝的心思,也只是怕隆正帝一玩完,天下大乱…… 本侯正在和你闹矛盾呢,您糟老头子这么温柔看人做什么?我又不是皇妃皇子…… 然而贾环这种不自在,和羞恼,落在隆正帝眼中,却又成了另外一种情形…… 贾环当真是个好孩子,居高不自傲,被发现了,还害羞…… 隆正帝面容激荡,再次生出了恨不为朕子的心思。 君臣两人的互动,让一些人摸不着头脑,却瞒不过近在咫尺,心思缜密的赢历。 两人的“眉来眼去”,差点没让赢历呕吐出来。 心里又惊又怒,直接怀疑起这两人的关系来…… 两人在他心里,已经成了汉武和韩嫣! 汉武帝宠信韩嫣到了什么地步? 同吃同睡,韩嫣上了汉武帝关在冷宫中的妃子,被王太后得知要杖毙,汉武帝居然要为他求情。 虽然没求下来,可头顶草原的汉武帝能做到这一步,可见君臣两人亲密到什么地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事情愈发到了不可收拾的境地。 赢历心中将贾环恨之入骨,千谋万算,到底还是被这卑贱之人给破坏个干净。 这已经是第几回了? 赢历打定主意,回头想尽法子,也要先收拾了贾环…… 他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周昭容一眼。 周昭容见之,身子一颤,面容愈发失去生气,她忽然用机械的声音道:“太后临终前,最担心的,便是有奸人坑害太孙殿下。 太后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被太上皇亲自教养出来的太孙,以为她不再了,太孙殿下必被奸人所害。 你们不相信我一个卑贱奴婢的话,我愧对太后娘娘,只能以死相报。 等去了地下,再禀明太上皇和太后,有人想害太孙……” 周昭容越说情形越不对,等到苏培盛带人急步上前时,她已经缓缓倒下,嘴边流了一地的血…… 侧着头,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看着……赢历。 寿椿萱永殿内,再度肃静下来。 那些宗室王公们,再次低声啜泣起来,口口声声呢喃着“太上皇”和“皇太后”。 也再次让风向转变,隆正帝面色铁青。 他不是怕,他从未怕过这些狗皮倒灶的幺蛾子,他只是被恶心坏了。 一个孝道,一个宗室,一个……父子天伦的天道,将他这个人间至尊,束缚的难以自在。 一盆盆的污水,不停的往他头上倒。 让他臭不可闻。 而这些人,原本都是他的至亲啊! “陛下,您看到了吗?您难道还不信这个周昭容乃是为人胁迫,谋害太后? 若非如此,她好端端一个宫女,怎会往嘴里塞毒药的? 这是死间啊!” 贾环厉声说道。 隆正帝骇人的眼神,看向贾环。 贾环继续大声道:“陛下,您当果决处置了背后的奸邪! 只要您有决心,那么一切魑魅魍魉,鬼鬼祟祟之辈,都只是上不得台面的伥鬼! 我大秦度过多少艰难险阻,方在陛下的辛勤带领下,历经磨难荆棘,走到今日。 正是红日初升,大道其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之时! 滚滚昌盛国运,岂能被这等奸邪屑小所阻挠破坏? 这等阴诡腌臜不忠不孝之辈,整日里谋算不休,纵然陛下慈念为怀,也绝不能再放过他! 陛下乃千古圣君,焉能被此等奸邪鬼妖左右?” “贾环,我看你才是那只奸邪鬼妖!” 脸色惨白的赢历,猛然爆发出尖锐之极的刺耳叫声,他忽然伏地跪下,泣道:“父皇,儿臣为父皇亲子啊! 此缭离间天家骨肉,居心叵测,其心当诛! 儿臣犹记幼时,于上书房被父皇亲自指点功课时的场景,每每思之,心神往之,却又犹如刀绞。 自懂事起,忠顺逆王猖獗,父皇虽贵为人主,却每每被压,帝王艰难。 儿臣为了襄助父皇,只能在龙首宫好生服侍太上皇,以为父皇分担压力。 因为,不管如何,儿臣都为父皇亲子! 太上皇越器重儿臣,便越不可能让忠顺逆王得逞。 儿臣虽也常想如五弟那般,环绕父皇膝下尽孝。 可是,可是儿臣不能啊! 父皇,过去种种,多由误会所生。 若父皇信任儿臣,儿臣愿去太子位,日后再不干预任何朝政,只愿留在父皇膝下尽孝。 此誓言若有半点违心,天地不容,祖宗厌弃。 若是……若是父皇不信儿臣,而信那奸佞…… 儿臣,儿臣请父皇赐死!” 说罢,赢历一个头重重叩在地上,声音哽咽,泪如雨下。 他这番话,这个动作,真的惊呆了贾环。 他始终以为,狗改不了吃屎,禀性难移。 赢历纵然表面上不再有矜骄之气,骨子里,也一定还在。 他除了太上皇,再看不起任何人,包括隆正帝。 这番话和这个举动,他若早十年间对隆正帝用出,天下格局,绝不会是现在这般。 但那时,他何曾将隆正帝放在眼中。 却不想,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说出这番话来…… 赢历在贾环心中的危险性,再度攀升。 不过,贾环相信隆正帝,能看透是非,能看透赢历的真心。 他只要不傻,就绝不会被这迫不得已,破釜沉舟的一番话所打动。 然而,世界,就是那样奇妙…… …… ps:真不是故意断章,字数到了……先别骂,我努力去写下一章,今晚上肯定有,但会很晚些,等不了明天早上起来看刚好。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闹腾! 皇帝,真的不是至高无上,可以为所欲为的。 有哪个皇帝,若是这般认为,那距离国朝崩坏,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 譬如隋炀帝,譬如唐明皇,譬如宋徽宗…… 隆正帝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因为自他登基以来,就是与人斗,与天斗,还总处于下风。 他有时会很羡慕贾环,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不计后果,可以不要脸面…… 不用顾及天家的威严和体面,不用顾及朝野名声,也不用顾及身后名。 可是隆正帝不行。 他代表着赢秦天家的体面,他肩负着整个帝国的威严。 如果连他都不要脸面,不要体统,那亿万臣民们,又如何会敬畏天家? 他要考虑宗室的影响,要为天下子民做出亲亲的表率。 他要让天家成为以孝治家的典范,这也是历朝历代君王所要做的事。 所以,他不能按照贾环说的来。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被赢历说动了,对于赢历的那些鬼话,隆正帝若信一个字,这些年他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他之所以不能按贾环的来,是因为一个帝王,要考虑的事,太多,太杂,也太重。 若是让天下得知,这位名传天下十数年的贤明太子,想要弑君弑父,若让天下人知道,因为他要废太子,而使得太子谋害了太后…… 那天下,将会如何看待天家? 他们必然会以为天家德行不修,纲常不存! 天家的威严大减,长而久之,则社稷危矣。 贾环不是天子,他不会考虑到这些,也想不到这些。 可隆正帝,却不得不考虑这些。 太后暴毙之因,他自然会查。 赢历到底如何控制的周昭容,他也会严查。 赢历自然也会办,却不能按贾环说的办。 他头一回看着贾环的目光中,夹杂了丝歉意,而后沉声道:“天家亲亲,为天下表率,朕自然信你……” 话没说完,就见贾环头也不回的大步往殿外走去。 路过赢祥时,被赢祥抓了一把,却又被贾环大力挣开,继续离外。 满殿宗室,都指责起贾环的跋扈来。 隆正帝恍若未觉,淡漠的声音只是一顿,又继续响起:“太后年老多思,临行前,思念太上皇过甚,亦惦念……太子。 因此,才出了些岔子。 些许瑕疵,无碍天家至孝。 朕,停朝三日,为太后举哀。 另,仿忠顺王代朕守孝陵例,赢历,汝为储君,代朕为太后,守灵三年吧。” …… 赢历的东宫之位,险而又险中,终究还是被保住了。 不过,赢历却如同忠顺王一般,被移出皇宫,圈到了神京城外百五十里外的孝陵中。 那里有重重御林军严密守卫着,这便是隆正帝对赢历的处置。 一入孝陵,隔绝人间。 脱离了经营许多年的咸福宫,隆正帝不信,赢历还能再翻起浪来。 只是…… 他忘了,只要赢历还有一个太子位在身。 一旦他出了事,那么谁也阻挡不了这位大秦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继承皇位。 …… 贾环出宫后,不顾几拨内侍挽留,甚至没有理会苏培盛亲至,就直接回家了。 失望之至! 他大概能明白隆正帝所想之事,可依旧失望。 太后之暴毙,再次给贾环提了个醒。 太上皇留给赢历的遗泽,实在太过丰厚了。 丰厚到即使他被无数中车府黑冰台甚至梅花内卫和贾家青隼的人盯至死,却依旧能堂而皇之的灭掉太后。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而为,但贾环敢肯定,就是他干的。 可怖啊! 连跟随董皇后多年的宫女,都能反水成为死间。 谁能知道,他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连宫里太医都差不出皇太后暴毙的原因,这般手段,隆正帝居然还敢轻视…… 他日,难得善终。 怀着悲愤之人,贾环出了宫门,纵马狂奔,在宁国亲兵的护卫下,回了宁国府。 看着府门上的挂白,说不出的刺眼。 然而本以为这是够闹心的,可是走进内宅,还没入宁安堂后宅,就在廊下听到了小贾芝的哭声和赵姨娘的教训声。 一瞬间,贾环的心都差点炸开了。 面沉如水的进了堂门,就见蛇娘跪在堂中央,小贾芝在她身旁哭着,堂上,赵姨娘坐在上方。 正喋喋不休的训斥着蛇娘。 贾玫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着。 堂下一众儿媳妇,只能站着听训…… 贾环用尽力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在众人注目下,一步步走上前,俯身看着面色不自然起来的赵姨娘,一字一句道:“娘,你在闹哪出?” 赵姨娘色厉内荏道:“她打我孙子,我能愿意她?她凭什么打我孙子?” 贾环闻言,脑子里快成了浆糊了,晃了晃头道:“打你孙子?谁是你孙子,贾玫?他是你儿子。他该打! 他再敢欺负我儿子女儿,我锤死他!” 一旁贾玫闻言,差点没晕过去。 心里那个冤啊,我躲在八牛弩都射不到的地方,招谁惹谁了,就要锤死我…… 赵姨娘见贾环的脸色不大对,也顾不上和他计较了,赶紧起来让他坐下,贾环没有坐,只是看着赵姨娘。 赵姨娘见之眼圈都红了,指着蛇娘委屈道:“你问她,把我的苍儿打成什么了? 那是你的命根子,也是我的命根子。 我还能不管?! 你倒嫌我多管闲事了!” 贾环长叹息了声,又摇了摇头,坐了下来,捏着眉心费力道:“到底,怎么回事啊?苍儿呢?” 赵姨娘见贾环从不正常中恢复过来了,哭诉道:“环哥儿啊,你同我说苍儿和芝儿是你的命根子,我自要护着他们。 今儿有人欺负芝儿,苍儿就打了她。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连玫哥儿当初不也被打了? 可那蛇娘,把苍儿生生打的动不得了。 屁股上都没一块好肉!! 他才那么一点子大,要是打出个好歹,打出个残废来,我可怎么活啊?” 贾环摸不着头脑,看着端了水过来服侍的薛宝钗,道:“苍儿又打了哪个?” 薛宝钗抽了抽嘴角,道:“巧姐儿。” “噗!” 贾环一口茶全喷到了地上,满面不可思议道:“打了哪个?” 薛宝钗面色古怪讲出了原委:“是打了巧姐儿,姨娘带着苍儿捉了只长耳小白兔,苍儿送给了妹妹。 巧姐儿被丫鬟送来和他们俩一起顽,见那白兔可爱,就和芝儿争了起来。 芝儿还怕生,巧姐儿丫鬟也厉害,就被夺了去。 等苍儿回来看到芝儿在哭,兔子也到了别人手里,当场恼了。 看着他的丫鬟拦不住他,他把巧姐儿的丫鬟和巧姐儿一人捶了一拳,抢回了兔子。 蛇娘姐姐知道后,就把苍儿打的……我们也拦她不住。 等姨娘听到消息来后,才夺了下来,幼娘在里面给他化伤。 平儿把巧姐儿接回去了,脸色不好看……” 也是奇怪,贾环本来一肚子都快炸开的怒火,听完这起子家案后,居然神奇的平息了。 他止住一旁还在训斥蛇娘的赵姨娘,拉着她坐在一旁,道:“娘你消停消停吧,苍儿是蛇娘的儿子,她还不知道轻重?” 说罢又对蛇娘道:“你也快起来,你也是,说说就是了,你动我儿子干吗?” 蛇娘起身后,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 贾环又对贾芝招手,贾芝犹豫了下,见她娘点点头,才怯怯的走到贾环跟前,被贾环一把抱起,狠狠亲了口。 小手赶紧挡着贾环的脸,叫道:“不亲亲,爹爹不亲亲……” 贾环哈哈大笑了声,问道:“巧儿妹妹抢你的兔宝宝,芝儿生气不生气?” 贾芝想了想,摇摇头道:“芝儿不生气,就是想要兔宝宝,哥哥要回来了。 爹爹,娘亲打哥哥,哥哥哭了。 不要娘亲打哥哥……” 贾环点头道:“对,不能让娘亲再打哥哥了,简直岂有此理!不过哥哥打了巧儿妹妹,对不对啊?” 贾芝想了想,犹豫了下,低头道:“不对,哥哥不该打巧儿妹妹,巧儿妹妹送给了芝儿好多好吃的好顽的。 还悄悄送了二伯娘的胭脂给芝儿美……” “噗!” 贾环又喷了口茶,幸好没淋到贾芝,哭笑不得看着说漏嘴了秘密,正掩口的贾芝,道:“我家芝儿天生就是小美女,还用擦胭脂?” 薛宝钗等人也都笑的稀罕看着贾芝。 贾芝羞赧的小声道:“爹爹,芝儿喜欢嘛……” 娇弱软软的声音,快萌化了贾环的心,贾环忙道:“好好好!改明儿爹爹让人专门挑选最好看的花,磨成胭脂送给我的芝儿好不好?” 贾芝这下高兴了,“叭”的一下,在贾环脸上亲了口,喜道:“谢谢爹爹!芝儿也可以给巧儿妹妹回一回礼了!” 贾环哈哈笑着赞道:“芝儿真知礼!” 正说着,就见公孙羽牵着贾苍的手从后面出来。 贾苍看到贾环后,眼睛一亮,可看到他娘后,又垂下头去。 身姿怪异的随着公孙羽走了出来。 赵姨娘想来是真的中意这个孙子,对贾芝倒也罢了,她对这样乖巧的女孩子不大喜欢,喜欢小吉祥那样跳脱的…… 可这个孙子真真合了她的心,一见他出来,三两步上前,就要抱起他来。 小贾苍却忙拒绝道:“奶奶,抱不得,抱不得!” 赵姨娘奇道:“奶奶抱自己的孙儿,谁敢说什么?” 说罢,还瞪了蛇娘一眼,蛇娘也不恼,不说话。 一旁公孙羽见贾苍涨红了脸,就笑着解释道:“姨娘,苍儿屁股被打狠了,涂上药后不能挨着,睡觉也只能趴着,所以抱不得。” 赵姨娘闻言,心疼的眼圈都红了,转过头又想教训蛇娘。 贾环忙道:“对了娘,宫里太后没了,凡是有品级的官儿这一旬日都得进宫哭灵,爹也要去。 这个天儿早上晚上都有些凉了,你去给爹准备些衣裳吧。” 赵姨娘闻言,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后,低头轻轻擦了擦贾苍的眼角,抹去残留的泪痕,道:“乖孙,奶奶先回去给你祖父收拾衣裳去了。你不用怕,若是哪个再敢动你,你就跑来寻奶奶,谁想打你,先打死奶奶!” 贾苍小人儿被感动了,瘪了瘪嘴,道:“奶奶,等赶明儿苍儿长大了,给您买大金镯子!!” 赵姨娘闻言,脸都笑成花儿了,道:“好,真是乖孙儿!奶奶等着,我的苍儿可比他爹爹孝顺多了! 可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奶奶!” 说罢,又瞪了眼贾环后,才带着小鹊离开。 等她走后,堂上众人才海松了口气。 纷纷拿贾苍打趣起来…… …… Ps:布局很大,但已经在收了。 身子有些吃不消了,神经感觉快崩断了,明天更新也许在下午,请海涵……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惊慌之色 “小英雄,快来让琴妈妈看看,屁股怎么样了?” 薛宝琴率先顽笑起来,对撅着屁股站着的贾苍说道。 喊她琴妈妈,是贾环的主意。 喊旁的不合适,贾环不准家里灌输一些姨娘庶子的概念。 不管哪个生的孩子,皆以妈妈称呼其她人。 喊林黛玉就是林妈妈,喊薛宝钗就是薛妈妈,喊史湘云云妈妈,喊小吉祥最有趣:“吉祥姐!” 贾苍看着这个美的和仙女似的妈妈,面红耳赤,一手捂着小屁股,一手抓着脑瓜,哪里肯给她看。 众人见之,愈发大笑。 薛宝钗嗔了宝琴一眼后,拉过小贾苍,掰下他的手,拉开后衣襟看了眼,倒吸了口凉气,看着蛇娘嗔道:“蛇娘姐姐下手忒狠了些,苍儿这般听话,你还三天两头打他,怪道环郎上回差点和你翻脸。” 蛇娘见贾环瞪来的目光,跟薛宝钗没好气道:“你又来惹事。 在寨子里,哪个男娃不是从小打到大的? 不听话总惹事,难道还不打?” 说着蛇娘又凶了小贾苍一眼。 小贾苍缩了缩脑袋。 贾环简直奇了:“我儿子今年才四岁多,还不到五岁,他又不是五十岁!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淘气,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苍儿已经够懂事的了…… 蛇娘我再警告你一次,再敢动我儿子一下你试试!” 蛇娘懒得理他,对咧嘴傻笑的贾苍道:“你自己说说,这才来了几日,你打坏了多少块玻璃?打碎过多少鱼缸?把贾玫打哭过几回了? 如今愈发能耐了,连巧儿妹妹也打。 我看娘还是打的轻了!” 贾苍闻言,登时不笑了,垂头丧气起来。 公孙羽笑道:“蛇娘姐姐好了,苍儿又不是故意的。” 小吉祥转了转大眼睛,附和道:“对对对,苍儿不是故意的……” 蛇娘没好气道:“小吉祥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带着胡闹! 带着四五只猫熊在园子里一起疯也就罢了,大秋天的下水摸鱼,还带着他在屋子里捉猴儿! 你怎么不带他上天呢?” 小吉祥嘿嘿傻乐,装作没听到,却抽空给小贾苍挤眉弄眼,小贾苍又一下咧开了嘴! 当年在苗寨,他虽然身为蛇娘的儿子,但苗寨中人哪里有这样的悠闲陪孩子游戏,多半是在为生活打拼。 小贾苍多咱有那么多人陪着疯? 这段日子以来,他每天过的都无比开心。 尤其是这个吉祥姐,虽和妈妈们是一个辈分的,可是极会顽! 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 带着熊猫捉迷藏,傍晚追赶仙鹤。 小贾苍最喜欢的就是吉祥姐了! 贾环也乐得小贾苍多跑动跑动,要是和别个家里的贵公子一般,行动处有丫鬟婆子抱着,连地都不下,那身子能好的了才怪! 他安抚道:“蛇娘,苗寨里这般管孩子,是因为苗寨在大山上,到处是野兽。 周围环境要么是高山悬崖,要么是深谷裂缝。 孩子四处疯跑会遇到危险。 咱们家要是在寨子里,苍儿跟小吉祥这般玩耍,我肯定不同意,因为容易送命。 可如今咱们家不是在这嘛! 身边又时刻跟着丫鬟婆子,出不了事的。 玉不琢不成器,孩子咱们得放养,不能娇惯……” 话没说完,蛇娘就生生气笑了。 薛宝钗等人也都笑成了一团。 蛇娘气道:“到底哪个在娇惯?怎地说起来,倒成了我的不是,我在娇惯?你们这些勋贵老爷,就会把黑的说成白的!” 贾环理直气壮道:“可不是嘛!你不让他干这,不让他干那,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担心他惹了祸遇到了难? 可是男孩子不惹祸,不摔打摔打怎么行? 你这不是娇惯他是什么?” 小吉祥连连点头道:“蛇娘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三爷当年多能惹祸! 瞧瞧,他现在不成了大侯爷了? 苍儿也要多顽多动,日后才能和三爷一样,成为大侯爷!”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唯独薛宝钗面色微微变了变。 蛇娘却也敏感,忙道:“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他哪有那份能耐去做官做候。 只要他长大后能练好武,不被人欺负去,有口饭吃就行。 其他的,他也没那个福分,也不准他乱想。” 贾环气笑道:“娘的,老子今年才十八,又不是一百八! 你们现在就盘算这些? 盼着我早点死还是怎么着? 等我老了想传爵位了,苍儿都该抱重孙子了。 还稀罕这些? 有我这个老子罩着,你们哪个生的孩子,不是一辈子活在蜜罐里? 还瞎想,没的给自己找事!” 众人这才想起,贾环的寿元,绝不会像寻常大户人家的家主那般,活个五六十,留下一堆子嗣死去。 然后家门大乱,分崩离析。 他能活的很久很久…… 蛇娘自己都笑了起来,道:“在外面游历时,听过不少高门大户大家子府第中的故事,着实骇人…… 我当时就想,若有一日苍儿和芝儿不得不回贾家,就千叮咛万嘱咐,能活着就好,万不能有不该有的心思。 寨子里长大的人心思没那么多弯,斗不过大户人家长大的孩子的……” 薛宝钗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见蛇娘还在迷惑她为何发笑,就愈发笑的不成。 直到蛇娘亮出一根银针后…… 薛宝钗忙住了口,羞恼的凶了蛇娘一眼。 因为她迟迟不能感受到经脉和劲力,连体质最弱的林黛玉都已经感受到了,如今和贾环双.修起来,身子眼见着愈发健康,往日里气虚的毛病也渐渐好了,偏薛宝钗始终感觉不到。 越急越只能感受到贾环在折腾…… 贾环也没法子,他已经够用力了…… 薛宝钗只好去求蛇娘,甚至做出了极大的牺牲,在双.修时,让蛇娘在一旁观看…… 最终,在蛇娘金针的帮助下,薛宝钗也感受到了经脉的存在,开始入门。 但每回看到蛇娘的金针,她总能想起贾环折腾她时,蛇娘在一旁津津有味看着的场景。 若非想和贾环一起练那劳什子图,能活的久一些,陪伴贾环长一些,别说专门请她来看,就是无意间被人看了去,薛宝钗也要生生羞死。 这会儿蛇娘使坏,拿出一根金针,就是故意在臊她,不许她再笑。 薛宝钗也果然不再笑了,恼道:“我看蛇娘姐姐说的不对,寨子里长大的人,也不全是好人哩!” 贾环抱着小贾芝在一旁看的有趣,正准备插口,就见鸳鸯急匆匆走来。 薛宝钗等人忙起身相迎,鸳鸯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地位并不低:“老太太回来了?” 贾母身上有一等荣国夫人的诰命,外朝命妇中,比她还尊贵的,屈指可数。 太后薨逝,贾母和王熙凤等身上带品级的诰命,都要进宫哭灵。 鸳鸯是近婢,跟着入宫服侍了。 鸳鸯笑道:“刚回来,老太太喊你们都过去呢。” 说罢,看向贾环。 贾环抱着小贾芝站起来,道:“既然老祖宗相招,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吧。从夹道那里穿过去……” 说着,又对贾苍道:“来儿子,爹背着你!” 一旁鸳鸯一见,就笑了起来,弯下腰看着撅着屁股站姿奇怪的小贾苍,道:“苍儿,你又惹你娘恼了?” 小贾苍垂头丧气…… 薛宝钗笑道:“人家正自责呢,你又来招他。” 鸳鸯咯咯笑了起来。 贾环半蹲下,小贾苍自己爬上了椅子,然后踩高上了贾环的背,搂紧贾环的脖颈后,又咧嘴笑了起来。 周围一干女孩子见状,稀罕的不得了。 小贾芝也高兴,唤了声:“哥哥!” 贾苍爱护的摸了摸贾芝的额头,咯咯笑了起来。 …… “三爷来啦!” 小角儿已经长大许多了,依旧还在荣庆堂前挑帘子。 虽然没有小时候的迷糊可爱,但笑起来完成月牙的眼睛,依旧讨喜。 贾环站住了脚,对贾苍和贾芝道:“该说什么?” 贾苍和贾芝一起脆脆道:“谢谢角儿姐姐。” 小角儿愈发欢喜的眼睛眯起,招呼贾苍贾芝得空寻她耍子。 等贾苍贾芝应下后,贾环才呵呵笑着进了堂门。 身后,一众千娇百媚鱼贯而入。 不止贾母、王熙凤、李纨在,贾政、贾琏也在。 他们要护送贾母进出宫。 等贾环抱着贾芝背着贾苍进来后,贾母看到这个姿态,就笑了起来,和鸳鸯一般问道:“苍儿,今儿又惹你娘生气了?” 小贾苍忙把头垂到贾环脖颈里,不好意思露头了。 王熙凤怕是还不知道事情原委,咯咯笑道:“今儿是打碎了玻璃,还是打破了鱼缸?该不会你又打贾玫了吧?” 小贾苍闻言,差点没把头藏进贾环衣裳里…… 贾环哈哈笑道:“苍儿,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和你二伯娘说说,今儿你打了哪个?” 小贾苍闻言,这才从贾环脖颈里露出脸来,看着王熙凤,小声道:“二伯娘,今儿我打了巧儿妹妹。” “嘎!”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王熙凤一双凤目先看向贾环,见他表情并不严肃,就知道打的不狠,可心里还是有气,对贾苍道:“好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坏蛋,二伯娘对你不好?” 小贾苍又垂下头,道:“二伯娘对我极好。” 王熙凤奇道:“那你为何要欺负巧儿妹妹?” 小贾苍道:“巧儿妹妹和她丫鬟彩儿,合起来欺负了妹妹,抢了妹妹的兔宝宝,妹妹哭了……” 王熙凤闻言登时尴尬起来,道:“真……真的?大姐儿这么霸道?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她,真不懂事!” 说着,还小心看着贾环。 她可是知道贾环把这两个千里归来的孩子爱到了骨子里去,听说当初舞阳伯府的那位国舅爷带着家丁在南市上欺负了贾苍,十几个家丁生生被射杀当场。 还给国舅爷一天的时间准备棺材,结果往日里耀武扬威的国舅爷,连半天功夫都没敢在家多待,就跑到宫里避难去了,到如今都不敢出来一步。 这些倒也罢了,连最初时,赵姨娘骂了两个孩子,差点揍了贾苍,贾环知道后都当场撂了脸子。 虽说贾环多半不会理会孩童间的打闹,可保不准他小心眼呢…… 贾环被王熙凤的眼神看的无语,道:“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二嫂你这般看我作甚?还想让我再揍苍儿一回?我告诉你,不可能啊!蛇娘把我儿子打的连腰都站不直了,再打我可翻脸了!” 王熙凤一边忙着否认,一边责怪起蛇娘下手太狠,道:“分明是巧姐儿不懂事,怎好打苍儿?” 贾母也忙招呼道:“可让幼娘看了?” 贾环笑道:“蛇娘自己的医术就高明,不相干,就是孩子受罪。” 贾母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对后面蛇娘道:“管教严格是好的,可不能下手没个分寸。” 蛇娘忙道:“老太太放心,就是让他长点记性,晓得没有朝自己妹妹下手的道理。” 贾母闻言,笑了起来,道:“倒是个莽小子,不似他爹怜香惜玉。” 众人纷纷笑出声来。 贾环看了看周遭,忽然问道:“杏儿和林姐姐、云儿她们呢?没一道回来?” 贾母闻言,笑道:“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宫里说,太后遗旨,国朝崇检,丧事不可大办,徒废国库。 所以除却宗室王公内眷外,外臣命妇只匆匆拜别太后,就都出宫了。 不过皇后却让人接了杏儿她们三个去了坤宁宫,传话昭容说是,皇后知道你有一双儿女了,所以想赐他们些东西。”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道:“这个时候?” 贾母摇头道:“这我就不知了,准是你又做了甚事……” 正说着,外面传来丫头子的通报声:“公主和两位姑娘回来啦!” 贾母闻言一怔,奇道:“怎地那样快?” 贾环眼神微微一眯,看向门口方向。 就见赢杏儿与林黛玉、史湘云三人进来,三人面色,除却赢杏儿依旧面色从容外,林黛玉和史湘云面上,都有些惊慌之色…… …… ps:唔,感谢书友们的订阅、打赏支持,这就去写第二章。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小爵爷! “这是怎么了?” 待赢杏儿和林史二女与贾母请完安,又和贾政行完礼罢,贾母慌忙问道。??壹??看书·KansHu· 赢杏儿淡淡一笑,从袖兜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铁和一份文书,道:“这是宫里给苍儿封的一等轻车都尉的爵儿。” 众人闻言登时哗然。 贾母又惊又喜的站了起来,贾政等人也无不动容,连贾琏都羡慕嫉妒的看着赢杏儿手中的丹书铁券和文书,再看看趴在贾环背上,撅着小屁股一脸茫然的贾苍,心里有些悲伤…… 轻车都尉为当朝爵位第六等,在公侯伯子男五等封之下,还在宗亲将军爵之上。 一等轻车都尉,为正三品的世爵。 虽无实权,却是实打实的贵族。 从来都只封公主之子,而且一般公主之子,也不过是二三等。 贾苍这苗疆来的小毛孩子,如今眼瞧着就成贵族了? 贾环都拿过文书瞧了眼后,看着蛇娘呵呵笑道:“看你以后再敢打我儿子,如今我家苍儿是爵爷了!” 众人闻言大笑。 笑罢,贾环奇道:“那你们仨进来怎地那样的神色,宫里还有人敢给你们难看?” 林黛玉和史湘云脸上犹自带有惊悸之色。 赢杏儿眼中闪过一抹怒色,道:“还不是延禧宫的那位成妃。” 贾环闻言,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道:“她敢给你们脸子?” 赢杏儿嗤笑了声,道:“她怎么会这样?那成妃阴险的很,当着宗室那么多王妃诰命,还有公主郡主的面,要给我和两个妹妹跪下,求我们帮着说说话,让你放过她那可怜的弟弟。 若非皇后带人来喝住了她,她还要给我们磕头呢。” 贾环脸色铁青,咬牙道:“这个贱妇!” 赢杏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贾母贾政也匆忙喝止他不可乱说。 贾环对林黛玉和史湘云道:“别怕,以后我一准帮你们出气。我儿子都能打女孩子,我打不得?” “呸!” 林黛玉和史湘云一起啐道:“孩子跟前也胡说话。” 啐罢,又一起捏向小贾苍羞赧的脸,嘲笑道:“还打女孩子了,怪道又被你娘揍了!” 小贾苍羞愧的垂头…… 赢杏儿在一旁笑道:“还用你出气?宫里今日给苍儿封爵,就是那位的意思。多半是对你的奖赏恩及到苍儿身上,偏令家那个女人今日这般不识趣,自作聪明想给贾家难堪。????·KansHu· 那位可不是好说话的人,落了他的颜面,还害的他给了好没落下好。 瞧着吧,那女人有她的好果子吃。” 贾环沉默了下,哼了声,道:“自作自受!” 也不知是在说哪个…… 又说了会儿话,众人见贾母倦了,就纷纷告辞。 贾环对贾琏王熙凤道:“今儿苍儿打了巧儿妹妹,心里也难过呢,想去给巧儿妹妹道个恼,行不行?” 赢杏儿等人闻言笑了笑,先一步离去了。 贾琏和王熙凤忙笑道:“多大点子事,又是一家人,还道什么恼?” 小贾苍正色道:“二伯,二伯娘,爹爹和娘都说打巧儿妹妹不好,我要去道恼,告诉她以后再不打她了,还会保护她!” 贾琏闻言笑了起来,王熙凤更是欢喜不尽,伸手捏了捏小贾苍的脸蛋,道:“咱们家的小爵爷长大了呢!” 小贾苍先是羞赧了下,然后又一本正经道:“二伯娘,我叫贾苍,不叫爵爷,你叫错了哩!” 小贾芝也点点头,道:“哥哥叫苍儿好听,叫爵爷不好听。” 一旁的大人还有丫鬟婆子们听着这童言,都大笑了起来。 两小人儿还小,不知爵位之贵。 多少人奋斗一生,都难得一个爵位。 在另一个世界,张廷玉与雍正皇帝何等君臣相得,临终更是被封为顾命大臣。 这等器重,给张廷玉的爵位,也不过就是一个一等轻车都尉的爵。 后来乾隆登基,加恩顾命大臣,这才赐了伯位。 然而满天下也只有一个张廷玉,寻常文官,纵然做到宰辅,也不会得到一个爵位。 可见爵位之贵。 因为有了爵位,就是贵族。 官员还有一个致仕之时,致仕后,就是普通乡绅了。 然而挂着一个爵位,却是终身贵族,见官不拜。 能处置贵族的,只有朝廷和宗人府,寻常官府,却是没有资格的。 等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出了贾母院,快走至东路院后,忽地见贾琏一小厮匆匆跑来。 不过看到贾环也在,远远的住了脚,只是奇怪的是,任凭贾环给他使眼色,都不离去。 贾环见之,道:“二哥还是叫他过来吧,不定有什么急事。” 贾琏闻言,尴尬的笑了笑,方对那小厮招了招手。 小厮躬身腰过来后,先对贾环强笑着行了礼,又畏惧的看了眼王熙凤,方哭声对贾琏道:“二爷,不好了,小少爷病了。” 贾琏闻言唬了一跳,之前本是说要接到府里给贾母养着。 可之后就一直报病托着,贾母也懒得和贾琏计较,就随他去了。 不想这会儿怎就真的病了。 贾琏急的脸都白了,道:“可请了郎中?郎中怎么说?” 那小厮道:“郎中来了,说不是病,而是见喜了。奶奶……姨奶奶急的不行,这才派奴才快请二爷回去。” 贾琏闻言,急的抬脚就想走,可刚抬起脚,又顿住了,尴尬的看着贾环。 这个年代,孩子出生后,只能算你得了孩子一半,还有一半在痘诊娘娘那里。 只有见了喜,送走了痘诊娘娘,孩子才算是你的了,否则…… 贾环道:“不算大事,也不是小事,二哥去吧。只是需记得,艾儿的喜没送走,二哥不慌着回来。 家里如今有几个孩子,都没见过喜呢。” 贾琏忙道:“三弟尽放心,我知道轻重。三弟,我先去了。” 说罢,马不停蹄的出门而去。 从头到尾,竟连看也没看王熙凤一眼。 贾环看了眼面色木然的王熙凤,道:“二嫂,要不,我和苍儿芝儿改日再去看巧姐儿?”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为何改日?就今日最好!他不在,我乐得清净!” 说罢,从贾环怀里接过贾芝,道:“走,到二伯娘家里去,芝儿不是最喜欢二伯娘淘的胭脂吗?二伯娘送你一大包!” 贾芝闻言羞红了脸,小声道:“二伯娘,爹爹说赶明儿请人用最美丽的花,给芝儿淘胭脂。芝儿也送二伯娘和巧儿妹妹一大包!” 王熙凤闻言,大声笑了起来,道:“好!二伯娘就等芝儿的胭脂!还没人送过二伯娘呢……” 贾环背着贾苍,在后面抽了抽嘴角…… 一行人入了东路院,黑油大门。 …… “奶奶回来了……” 刚一进门,就见平儿正在廊下,端着一个铜盆,沿边挂着一截帕子。 待看到她怀里的贾芝后,笑了起来。 不过等看到贾环背着小贾苍来后,平儿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 她自不会在生贾苍的气…… 根其缘由,还是在贾环身上。 去年春,王熙凤携平儿南下散心。 于玄武湖画舫上,与贾环终究成就好事。 突破禁忌之刺激,贾环亦喜欢不已。 便经常三更半夜去偷人……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往日里都是平儿陪着巧姐儿在厢房里睡,王熙凤自己在主房睡。 偏那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却是王熙凤陪着巧姐儿去睡了厢房,平儿反倒睡了主房。 贾环那贼子,半夜三更去偷人,结果可想而知…… 黑灯瞎火中,待平儿从睡梦中惊醒,那王八贼羔子剑已及履,枪已入巷,折腾了起来…… 虽然贾环及时悬崖勒马,连连道歉。 事后,平儿在王熙凤的安抚下,也没有寻死觅活,但也再不搭理贾环。 至少,不会给他好脸色。 “平儿姐姐,我带着苍儿来给巧姐儿道歉来了。” 贾环搭着赔笑脸说道。 没办法,不是他骨头软,实在是……上错人了。 平儿不理他,却走过去从贾环背上抱下了贾苍,见他姿势古怪,就知道贾苍定是又被蛇娘教训了。 想想也好笑,这来家里不到一个月,闹了几回,都是因为蛇娘打了贾苍…… 平儿看着落地后垂头丧气的贾苍,一只小手还捂着屁股,柔声笑道:“苍儿,你娘又打你了?” 贾苍头也不抬,点点头,道:“平儿妈妈……” “胡说!” 平儿俏脸登时血红,急道:“怎地乱叫,不是让你叫平儿姐姐的吗?” 贾苍哪里懂这些,茫然的抬头看着平儿,抓了抓脑袋。 平儿见之,就知道有人使坏,抬头狠狠的瞪了眼贾环。 贾环满脸无辜…… 王熙凤嘴角弯起一抹坏笑,然后道:“好了,平儿你带着苍儿和芝儿去和大姐顽去吧。大人在跟前,他们反而不好说话,如今都渐大了,要面子呢。” 平儿哪里不知道这疯女人支开她们想做甚,气道:“你就不去看看巧姐儿?” 王熙凤红着脸,咯咯笑道:“小孩子顽闹,能打成什么?你快带了去好生哄着。要什么吃的玩的,都照顾好。” 说罢,对满脸“迷茫”的贾环道:“三弟,走,二嫂有事同你商量。” 拉着贾环就去了里屋,平儿气的跺脚,张口想骂,可看到贾苍和贾芝欢喜的小脸儿,又骂不出。 想想即将发生的事,平儿红着脸,带着贾苍和贾芝离去了。 还在心里自欺道:这种事,在大家子里,本也寻常,二爷又是那样…… 罢了…… ……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私聚 翌日,天蒙蒙亮。 贾母、王熙凤、赢杏儿、林黛玉及史湘云,在各自丫鬟婆子的服侍下,由贾政、贾兰、贾菌并五十宁国亲兵的护送下,一大早就进宫守灵去了。 原本,贾环是想让众人一并请假,何必陪天家去演戏。 不过这个意见没等贾母、贾政开口,就被赢杏儿镇压了下去。 贾环不去,那位兴许能宽宥理解。 昨天发生的事,赢杏儿回来没多久就知道了。 也算明白了,那位赐贾苍一等轻车都尉爵位的缘故。 但那位可以理解贾环,却绝不会理解其他人,即使是内眷。 历次山陵崩或者凤驾晏,都会伴随着一大批人的倒霉。 在这种时候使性子,是最要不得的。 此番意见得到了贾母、贾政的一致支持。 都赞赢杏儿比贾环靠谱的多。 虽然她们想把贾环也拉上,不过也都执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 “爹爹,小灰不同我顽!” 蘅芜苑内,贾环正与宝钗宝琴姊妹说话,小贾苍脸蛋红扑扑的,带着妹妹贾芝和巧姐儿跑了进来,告状道。 小灰便是贾环从琼州海岛带回来的猴子,极有灵性,当初贾环初入岛上时,无意救了它一回,就一直跟着贾环。 不过贾环怀疑,小灰一直跟着他,是因为跟着他再不用辛苦觅食的缘故。 贾环笑道:“小灰不同你顽,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贾苍有些羞赧的笑了笑,让宝钗宝琴看着稀罕。 妹妹贾芝在后面捂着口,眼睛笑成了月牙,道:“爹爹,是因为哥哥和吉祥姐总让小灰翻跟头,小灰怕哥哥了。” 巧姐儿也眯着眼笑道:“三叔,我和芝儿姐姐不让小灰翻跟头,你让它同我们耍!” 贾环哈哈一笑,道:“好!不欺负小灰,它就同你们耍。” 说罢,打了个嘘哨。 然后就见一道灰影三两下从窗子口跳了进来,落到贾环肩头坐下,殷勤的帮他挠头上的虱子…… 看到这一幕,连薛宝钗薛宝琴姊妹都大笑起来,小贾苍三个,更是拍手跳脚的欢呼。 看着贾环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贾环从桌几上拿了个新鲜水果,递给小灰后,算是付了劳动报酬,小灰这才停了手,冲贾环龇牙咧嘴的谢过后,抱着果子啃了起来。 不过还是警惕的看着小贾苍,见他慢慢靠近,竟威胁的舞了舞手上的果子。 小贾苍只好求助的看向贾环,贾环拍了拍小灰的脑袋,道:“他不让你翻跟头,也不撵你这活猴儿了,好生一起玩耍。” 小灰这才不再看贾苍,自顾吃起了果子来。 贾苍带着妹妹们靠近,摸它时,小灰虽然不满,却也没再跑。 把小贾苍几个喜的跟什么似得。 忽地,小贾苍又想起了什么,抓了抓脑袋,对贾环道:“爹爹,大鹤也不同我们耍。” “噗嗤!” 一旁宝琴登时喷笑出来,戏谑的看着贾环。 她不信,贾环能让小灰听话,还能让园子里那只仙鹤也听话。 贾环干咳了声,给她飞了个媚眼儿后,正色对贾苍道:“苍儿,我们不可能得到所有的东西。 小灰本来是生活在林子里的,但它喜欢好吃的,所以活在屋子里也不妨。 可鹤儿却只能生活在宽阔的天空里,自由的飞翔。 小灰和仙鹤都是咱们家里的动物,它们是咱们的朋友,我们要尊重它们。 好不好?” 贾苍哪里能听懂这些,不过还是觉得贾环说的极有道理,懵懂的点头道:“好!” 想了想又道:“小白也是我朋友,我就从不强它翻跟头……” 说罢,懊悔道:“小灰灰,我错了,再不让你翻跟头了。” 小灰竟似能听懂般,呲着牙对贾苍笑了笑。 贾苍一见顿时炸了,跳脚道:“爹爹,小灰灰对我笑了!” 喊罢,又道:“小灰灰,快快,再笑一次,再笑一次!” 说罢,见小灰不理他,就想上手掰着小灰的嘴笑…… 小灰三两下跑没了后,贾苍可怜兮兮的看着贾环。 见贾环正抚着额头,无语望天,孩童教育失败了…… 一旁薛宝钗薛宝琴差点没笑疯。 “姨姥姥来了!” 贾苍正挠头苦思大人们笑什么,忽地看到门口处进来的薛姨妈后,大声欢呼道。 家里的长辈,对他和贾芝都好。 不过除了愿意和他们一起摸爬滚打做游戏的赵姨娘外,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薛姨妈。 因为薛姨妈太会哄孩子了。 见贾苍带着贾芝和巧姐儿跑到门口去迎,薛姨妈笑的满脸慈爱,抱抱这个,又牵牵那个,欢喜道:“难为我的乖孙儿,真真懂事,还会来迎姥姥!” 贾苍也是人来疯,一听这样说,小小人儿还学着丫鬟,搀扶起薛姨妈来,却扶不住胳膊,只能扶腿。 薛宝钗姊妹看了,愈发笑的不成。 薛姨妈也是稀罕的不得了。 贾环呵呵笑着起身相迎,道:“姨妈来了。” 薛姨妈一手牵着贾苍,两个女孩子跟在身旁,道:“昨儿夜里老太太托我,她进宫后帮着照看下家里。 虽然有环哥儿在,没甚需要照看的。 不过我还是过来坐坐吧。 另外,你们回来好些天了,吃了你们好些回,今儿想做个小东道。” 贾环“哎哟”了声,道:“姨妈,真是不巧。 我和十几个勋贵府第的当家人约好了今天谈话,这快到点了。 算了,我让人现在去推了……” 贾环没迟疑完,薛宝钗在一旁忙笑着拦道:“这是什么话,妈请东道,就是自家人吃个席,高乐高乐,什么时候都可以。 你那正经大事,岂能因为这个就推了,那成什么了?” 贾环指着薛宝钗对薛姨妈告状道:“姨妈,瞧瞧,多不孝顺!姨妈的东道哪里能这般随意?” 纵然知道贾环在耍宝,薛姨妈还是听的极舒心悦耳,这年头,能让贾环这般哄着的老太太,满打满算都超不过五指之数,也是一份荣耀之意。 薛姨妈笑道:“到底是环哥儿向着我,不过我寻思了下,今儿老太太不在,凤丫头她们也不在,就咱们自己吃,她们回来准说我小气,专门选她们进宫的日子里做东道。 这可不周虑! 二来,正在国丧期间,好似也不好大肆饮酒作乐。 罢了,等过了这一茬,姨妈再请个大东道吧。” 贾环闻言笑道:“姨妈说的是。” 又看了看屋里的西洋钟,道:“快到点了,也该出门了。苍儿、芝儿,你们随爹爹回去吗?和巧姐儿一起到东府里耍。” 没等贾苍贾芝答话,薛姨妈就不乐意道:“那可不成!你走你的就是,让他们在这里顽! 蛇娘哪里都好,就是管孩子管的忒严了些。 那么点大的孩子,总是拘着,还动手,我都不落忍。” 说着,对咧嘴傻笑的贾苍道:“今儿姨姥姥专门请你们的东道,就咱们娘几个吃,好不好?” 小贾苍闻言,却不直接做答,抓着脑袋笑呵呵的看着贾环。 贾环心里喜欢,呵呵一笑,道:“那好,你和两个妹妹就吃姨姥姥一回东道。但要记得,等改明儿长大了,要还姨姥姥一个大东道,记得了吗?” 小贾苍连连点头,欢喜不尽。 …… 贾环与灞上系和黄沙系两个大山头里的二十几个军中巨头,武勋亲贵们,本是相约在宁安堂里对话。 然而国丧期间,没有酒乐,没有戏班子,唯有清茶一杯。 后来贾环想了想,干脆就在前院校场上坐着说吧。 人多,还开阔些。 到了巳时末刻,从宫里点卯出来的众勋贵们,便齐齐汇聚到了宁国府内。 宁国府的门槛之高,在京里是出了名的。 不管是贾环为了避嫌也好,或是清高也罢,总之,他极少大宴宾客,招呼满城勋贵到府上饮酒作乐。 密切来往的,也只有那么三五家。 因此,今日他的动作,就让许多人为之侧目。 很多人,都联系到昨天在慈宁宫里发生的事。 心中浮想联翩。 不过奇怪的是,军机阁几位大佬,却一个都没来。 等众人被宁国亲兵引到校场,而不是宁安堂,看到校场上两列楠木交椅后,无不面面相觑。 而且还奇怪的是,允许每人带两名亲兵入内…… 竟不怕眼多口杂…… 等众人落座罢,各自亲兵站于身后,就见贾环穿着一身素服到来。 没等他们起身问礼,贾环就忙拦住了,道:“今儿突兀的请诸位叔伯来府上,本是我的不是。 也是昨天和义父还有牛伯伯的一番话,才做了此想。” 众人正好奇秦梁和牛继宗对贾环说了什么,就听他道:“牛伯伯昨儿告诉我说,环哥儿啊,你到底是武勋亲贵,是先荣国的亲孙,你的根,还是在咱们将门里。 你为天下大义考虑,是对的,可你也得为咱武勋将门们多考虑一些。 当时我就觉得委屈,道:伯伯,侄儿如何忘了自己的根? 那银行的股份,六部尚书都没资格买,侄儿却低价卖给了咱们武勋将门。 当初花千把两银子买的股份,如今他们开口五万两,一准有的是人买。” 校场上一众军中大将们哄笑出声。 出身黄沙系的榆林子赵贲道:“想的美!别说五万两,就是五十万两都没人卖!宁侯,您这可是给咱们武勋一人一座金山啊!” 贾环呵呵笑道:“我也是这么说啊!可义父却不这样认为。 他道,环哥儿,你带着大家一起赚了好些银子,是有的,他们也都谢你,你有什么事,他们也支持你。 可你也有一点不好。 你怎么不让大家买地呢? 银子是浮财,花了也就花了。 地才是根本,可以传诸子孙啊!” 校场上登时热闹起来,纷纷附和道:“太尉老人家高义,到底还为咱们着想。” 也有灞上系的道:“我们大将军也一般!” 贾环手压了压,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他继续道:“所以,今日我将诸位叔伯请来,讨论的,就是地的问题。 诸位叔伯皆为亲贵,是靠在沙场以性命血拼出来的富贵。 本来嘛,其他的国朝大事,和咱们不相干。 武勋本就不该干政,天下治理不好,是文官的无能,咱们武勋只管打赢仗就好。 别的不需要考虑。” “着啊!” 一群武夫们大声喊道:“这才是正理!” 贾环呵呵笑道:“可是,打仗能得来贵,却得不来富啊。 诸位叔伯可以瞧瞧京中那些老牌世家府第,当初和我先祖荣宁二公一起打天下的其他贵爵,当年哪一家不是声名赫赫,威震天下? 可如今呢?大都成了空架子。 许多府第连武勋都传不下去了,因为穷啊! 空顶着贵族的名头,内里却是空的。 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大家?” 场面先是一静,方才那御林子赵贲再开口,道:“宁侯,您卖给咱们的银行股份,不是说,可以传诸子孙吗?” 贾环道:“的确。” 众人海松了口气,赵贲大咧咧道:“那还有什么担心的?当初我本是为了支持宁侯,才派管家带了一万两银子去买那股份。 可谁曾想,才不过二三年,就给家里生出了不下十万两银子的利。 放印子钱都没这样大的利! 还一年比一年多,有了这些银子,家里的小子也能放开的习武了,药材买够。 以后,也就不虞榆林子府门楣坠落。 还望宁侯日后能照看些犬子。” 其他人也纷纷哄闹起来,不甘于后。 贾环笑着应下后,又叹息一声,道:“原本啊,若是银行能做成千百年的产业,大家就永远不会有缺银之忧,家中富贵也能万世不易。 只可惜……银行怕是要难以为继了。” 此言一出,校场上一干大佬登时炸锅了。 这好日子才刚过了两三年,有钱人的滋味还没享受够,银行怎么就拉稀了? 京中老牌勋贵,云中伯府承袭二等男许劭大声道:“宁侯,可是有人要坏了银行的勾当?老子……我砍了他!” 听他这般说,咆哮声愈发直冲云霄。 贾环摇摇头,叹息了声,让众人安静下来后,才将江南缺人缺地,和他当初开垦黑辽的初衷说了出来。 最后,贾环道:“黑辽亿万亩黑土良田,全部开发出来,可保大秦所有百姓,都再无饥饿之忧。 此事,事关国运,事关百姓命运的变革,也事关银行的生死存亡。 如果,黑辽黑土农田不能收之国有,而被个别人,或权贵,或士绅霸占,那么天下缺粮,银行下属的无数工厂作坊,势必要解散,银行也就不能再存在下去。 小子今日请诸位叔伯来,不是让你们放弃土地,只是让你们放弃黑辽的土地…… 另外,还请诸位叔伯与我一起,监督黑辽土地的开发。 谁敢乱伸手,谁就是断我大秦武勋将门世代富贵根基的仇敌,我们就要砍哪个的脑袋。 小子希望诸位叔伯能理解我的苦心。 其实若我只顾着贾家,再饶上牛家、秦家、温家…… 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之前那些产业,就够我们自己吃几辈子都吃不尽了。 因为感念过去那些年,诸位叔伯们数次挺身而出,对我的帮助和照顾。 所以,小子才为大家谋取了这桩可传万世的富贵。 何去何从,望诸位叔伯明智思量。” …… 大明宫,紫宸书房。 虽然每个两个时辰,隆正帝都要去慈宁宫哭灵,大哭一回。 不过中间时间,他依旧要回来办公。 内阁和军机阁大佬同样如此。 此刻,隆正帝眼神凝重的看着赵师道,脸色极为难看,道:“至今查不出太后薨逝的原因?黑冰台一年那么多银子花下去,招揽了那么多,如今,竟连这点子事也办不好? 废物!都是废物!” 赵师道满面惭愧,心里多少有些委屈和无奈。 黑冰台也就是这两年才展开了大力发展,虽然力量越来越壮大,可是…… 相比于已经发展了不知多少年的对头,底蕴到底差了许多。 再者,逝者毕竟是太后,黑冰台的人检验时,根本不能有稍许不敬。 如此也就愈发制约了仵作的水平。 只是这话却没法同隆正帝道,被骂也只能挨着,赵师道犹豫了下,道:“陛下,论医道,臣知有一人,必然能检测出来,太后是如何薨逝的。” 隆正帝闻言,细眸微微闪烁,语气不善道:“贾环的妾室?” 赵师道点头道:“不错,论医道之高明,臣之属下,着实无法同宁侯的妾室相提并论。而且,她亦是妇人,更好行事。” 算是小小的辩解了番。 隆正帝闻言,冷哼了声,却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道:“贾环今天在干什么?” 赵师道回道:“臣刚刚得到回报,宁侯请了御林子府、金城子府、云中伯府……及天水县伯,共计二十八名武勋亲贵,赴宁国府议事。” 此言一出,隆正帝面色陡然一变,惊怒交加,厉声斥道:“混帐,这种事,你居然要等到朕询问才报?” 上位者,最怕的便是麾下臣子私相秘聚,尤其是武将。 一旁赢祥也莫名的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赵师道,不懂其为何不先报此事。 赵师道闻言苦笑,从袖兜里取出一份密折,递了上去。 苏培盛接过后,转给了隆正帝。 隆正帝打开一看,看到那一长串的与会名单后,面色先是一沉,但随着看下去后,面上的怒气,缓缓转淡…… 待看到最后,先是一惊,又抽了抽嘴角,笑骂了声,最后眼睛忽地一亮,面色变得兴奋起来。 …… 正文 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孤家寡人 “十三弟,你来看看,可行不可行?” 将密折看到最后,隆正帝眼中兴奋和犹豫并存,迟疑了下,将折子递给了赢祥,满眼的不舍。 见他如此,赢祥愈发好奇,贾环召集一伙武夫,谈的话能让隆正帝如此? 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心中存疑,就打开折子看了起来,略过前面一些铺垫,到了后面,赢祥的面色也凝重起来。 “黑辽的开发,对大秦而言至关重要。 有人说,湖广熟,天下足。 如今天下的土地已经够百姓用了,何必非要占着黑辽? 然而此等短视之人却不知,太平盛世将至,大秦人口必然迅猛增加。 现在,大秦已经有过亿的人口了。 以此庞大基数,不用三十年,人口必然庞大一倍。 我们不能等到临到跟前,忽然发现,耕地不够了,粮食不够了,才想起来开发新的耕地。 兵法有云: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也。 ……” 赢祥越看越别扭,满脸古怪,看着隆正帝道:“陛下,贾环和一群大将谈论这些?榆林子赵贲他们,听得懂吗?” 隆正帝哼哼了声,道:“这个混账东西与其在说给他们听,不如在说给朕听。 他必然知道,会有黑冰台的耳目,传与朕知。” 赢祥呵呵笑着,继续看下去,面色忽地一变,皱起眉头来:“这……胡闹吧? 让一群武将,去番邦‘买’农奴? 让武将带兵去‘买’……” 隆正帝冷笑道:“他是想让我大秦的武勋都去当人口贩子!” 赢祥闻言,连连摇头道:“这如何使得?传出去,朝野必将哗然,说此举不合仁义之道,好战必亡……” 隆正帝摆摆手道:“十三弟,你往后面看。” 赢祥闻言,继续看下去,这一看,眼睛登时一亮…… “整个黑辽,全部收为国有。租给银行?!” “银行要保证,出产的粮食,至少八成运入关中,以平价供给百姓……” “如此,每个手持银行股份者,均可从黑辽受益……” 看至此,赢祥也迟疑了起来,对隆正帝道:“陛下,如此一来,这个银行……是不是有点太……庞大了?有了商事,再加上农事……” 隆正帝沉吟了下,摇头道:“不妨事,天家为银行最大股东,受益最多。 而且,贾环虽然一手组建银行,但如今插手并不多了。 朕也不是没有防备,一切都有规矩…… 贾环极有分寸,立好规矩后,对平常事务并不干预,也没有作威作福,以银行要挟哪个。 朕所心动者,如果让银行来接手开发黑辽,黑辽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开发出来。 这二三年来,朕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商贾们行事,竟比官府行事高效的多。 哼,那起子国之蠹虫,尸位素餐。 不提他们,十三弟,如果银行果真能在十年内,大力发展黑辽黑土田地。 成为贾环口中所言的……大秦粮仓。 如此一来,就能极大程度的解决大秦的粮食危机。 百姓就能放开的到工厂作坊去劳作致富。 民富,则国强。 只是……” 赢祥道:“陛下,既然此事极好,又不用担心银行不可控,那还担忧什么?” 隆正帝沉吟稍许,道:“朝廷的格局,终究还是文武分治,要维持平衡的。 只是由于贾环对文臣一贯的不屑态度,许多事,都将文官一系排除在外。 比如那银行…… 宗室和武勋购买股份,一分股只需一千两银子。 如今一个个都富的流油,奢靡无度。 而文官们,连购买的资格都没有,如今显得愈发清贫…… 仅此一项,就拉开了武勋将门和文臣之间的富庶差距。 就朕所知,文臣对此不满者,比比皆是。 认为武勋宗室,贪敛无度,非国之幸事。 只是因为他们现在还弄不清楚,为何武勋们这般贪敛奢靡,非但没有造成民不聊生,百姓居然也跟着富庶起来…… 等他们弄明白后,必然反击。 银行如此,而黑辽的开垦,其中利益之大,想想都让人心动,朕以为,文官士绅们,必然不肯放弃这一处利益。 若是再将整个文臣体系排除在外…… 未必是好事。” 赢祥皱眉道:“贾环怎么说?” 隆正帝讥讽道:“贾环曾说,那些官儿要是哪个想发财,就把官帽子取下来,去做商贾去。 没有既想当官,又想发财的道理。 这叫官商勾结,必生贪.腐之事。” 赢祥苦笑道:“话是这么说……可让做官的发觉,他们成了苦哈哈,倒是以前卑贱的商贾们,一个个成了人上人,他们岂能甘心? 不过皇上,昨儿贾环还在使性子,臣弟还以为他要闹几回。 怎地这次这么乖觉? 莫非是昨儿那个轻车都尉给哄好了? 还真有可能,听说他疼他那儿子疼的不像样。 这小子,也当爹了。” 隆正帝眯起眼,眼神中微微带了分笑意。 一旁赵师道忽然道:“陛下,王爷,宁侯他们还未散场呢……” …… “有人要说了,贾环,你这般做事,虽然极好,也算是兼和了大义发财两不误。 可是到头来,咱们还是没有能传诸子孙的土地啊! 那黑辽土地,是国家的,咱捞不着,心里就不高兴。” 贾环看着二十多个军中干将,武勋亲贵,说笑道。 因说破了大家的心思,众人一起哄笑起来。 贾环这时却招了招手,命亲兵送上来一个巨大的框架,框架里,是一副地图。 图址为南海。 贾环将众勋贵们召集近前,指了指大秦最南边的一个岛屿,道:“这里,就是我之前待了一年的海岛,叫琼州岛。 从这里往南……” 说着,贾环手指顺着地图比划开,道:“这里,是安南,这里,是暹罗,这里,是小乘佛国…… 再往西,便是当初唐三藏西天取经所到之处,天竺! 我们再饶回来,看这里…… 安南的对面,跨过一个海峡,这里叫马六甲。 马六甲再往南,便是爪哇国。 从爪哇再往南,跨过一段海,这里,是一个足足有大秦一大半大的海岛! 如今除了些土著外,还无人占领。 岛上,有草原、森林和河流,土壤肥沃……” “宁侯,您的意思是……是让咱们去这个比爪哇还远的地方种地去?” 榆林子赵贲苦巴着脸说道。 他可不是世家子弟,反而是地地道道的西北苦寒之地的泥腿子出身。 因为幼年间他祖父曾相助过武威侯府,赵贲自己又是极好的练武坯子,这才入了秦梁的眼,教他习武,带他入军中。 这些年过去了,赵贲追随秦梁东拼西杀,战功赫赫,积功得封开国子爵。 但当初家里种地的辛苦,他还是牢记着。 那个大海岛究竟怎样他不知道,但是爪哇国他听说过。 那海岛还在爪哇国的南边,老天爷,那得远到什么地步? 跑那去种地…… 其他勋贵们也都不吭声了,开玩笑都没这样开的。 真去了那里,想回来都难,这不是坑人吗? 贾环环视了一圈,在众人脸上看过后,呵呵一笑,手一比划,将之前所有点过的地方,全部圈了起来,道:“一个海岛,只够咱们武勋世家吃三辈子。 但咱们难道只能传承三代? 不,咱们要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爵位只能给一个孩子,其他的孩子,却可以给银子,给地。 大丈夫纵横四海,沙场拼杀,所为者,不就是封妻荫子吗? 诸位叔伯想要买地,也不是为了自己吧? 不过,为了防止土地兼并,百姓失地后变成流民,重演前朝旧事,所以朝廷与军机阁都不准咱们武勋大肆圈地。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 咱们武勋虽然不能在大秦国内买地,却可以在别的国家买。 安南,暹罗,天竺,马六甲,爪哇。 这些国家,有的是土壤肥沃、产出丰盛的土地。 咱们可以花银子买回到手! 诸位叔伯,这些地方,说远是远,但其实真没多远。 近一些的地方,开海船,不用十天就能抵达。 咱们可以用银子,在这些地方圈地。 银行会源源不绝的从这些国家为我们带来财富,我们再用这些财富,去购买他们的土地。 不用一百年,整个南海,都将成为大秦的内海。” 一众武勋被贾环说懵圈了,云中伯府的许劭咂摸了下嘴,质疑道:“宁侯,这些地方,都是别人国家的。 他们能让咱们这般做?” 贾环呵呵笑道:“许叔,远洋船队南下贸易时,也有一些不开眼的国家,想打咱们的主意。 可是现在,这些国家多已经换了君主…… 其实这也是为何我寻诸位叔伯来的缘故,若是让一群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来,他们想做都做不了。 可咱们是什么人啊? 咱是武勋将门! 谁敢欺负咱们? 何况,咱们也不是去霸蛮的强占,是一点点的和他们交易。 当他们觉得不大对,想要反悔时,自然就是理亏的一方。 我们武勋,最喜欢的就是对付理亏的人,无论他是谁! 诸位叔伯们怕不知道,这些国家虽号称是国度,但国内人口,还没大秦一个省份多。 人又懒,又笨。 咱们只要不仗势欺人,民心就不会期盼战争。 无声无息中,咱们就会一点点反客为主。 就算他们想要用强,可论武力,这些国家全部加起来,都不够我大秦一个南海水师横扫的。 公理,会在咱们的水师和大秦戟下,得到公证!” 一群还沾染着战火和鲜血气息,并未退尽的虎将们,听到这番话后,一个个都气息澎湃起来。 军人,始终是强权的代表。 只是在大秦,军人被死死的束缚住了。 可这不代表他们的血性已经被阉割。 那可是跑马圈地,留诸子孙啊! 榆林子赵贲挠了挠下巴,看着地图道:“宁侯,道理上是没问题了。可是……咱们买了地,有人去种吗? 难道一直买倭奴和新罗奴去种地?” 贾环淡淡道:“只要有地,还怕没人? 等咱们把路趟平了,就在大秦国内招人,告诉他们,愿意去的,发牛,发种,发田,发屋子,还发女人。” “噗!” 几个喝茶的大佬登时喷了出来,满是惊愕的看着贾环。 贾环呵呵笑道:“倭奴们为了金银和大秦的各样珍贵货物,一定会拼命的将他们国内的农夫抓来卖给咱们。 他们国内还在割据,各大名纷争不休,为了农奴,定然会发动战争。 长久以往,不需十年,他们国内的青壮男人也就有限了。 到时候,女人繁多。 咱们再买女人就是…… 除此之外,其他国家,也多的是女人。 倭奴国如今有人口二千万,再加上新罗国,至少咱们这一两代人,应该够用了。” “哈哈哈哈!” 一个用字,让一众铁血里滚爬出来的军中悍将们,笑声如雷。 笑罢,贾环最后道:“总之,我希望各位叔伯们,不要只把眼睛盯着大秦国内这点土地。 不是怕什么,也不是真的不能。 只是如今大秦的土地,尤其是江南的土地,大半都在士绅手中。 如果和他们争,就要死很多人。 我不大喜欢看见大秦的百姓流血,更不想看到大秦国内发生战争。 我宁愿,这些不好的事,都发生在其他国度。 我们是武勋将门,我们当放眼天下。 生命不息,就该永远的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当我们停住脚步,开始为了一些芝麻大小的利益蝇营狗苟算计时,那就代表着腐朽和灭亡的开始。 这样的人,是跟不上我们的脚步的,也注定要被淘汰。 就如,那些士绅。 所以,如果不想被淘汰,诸位叔伯现在其实就可以准备了。” “准备什么?” 这是他们平生以来,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世界,也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事。 所有人都还懵着,转不过圈来。 贾环笑道:“自然是将诸位叔伯府中出色的子弟,送往靖海侯府,施世叔麾下。 论海战,施世叔当世无双。 这二三年来,就是靠南海水师的护航,才让大秦银行的商货,行销万国无阻。 谁家子弟,能学到施世叔的本领,就代表着日后鼎盛的前程和富贵。 诸位叔伯,西边准格尔覆灭,北面厄罗斯推却,大秦周遭的敌人,已经不多了。 未来的战功,一定是在海上。 谁家能抢到先机,谁家就有可能跻身于最顶级勋贵门第。 谁家落后……也就意味着低人一头。” “没说的,我家老二最喜欢顽水,咱老李家全家都是旱鸭子,就他娘的一个拼命爱顽水。 若不是他长的极似咱老李的种,老子都以为他是别人的! 就打发他去靖海侯学能为,敢不学好,以后也别用腿走路了,就在海里飘着吧。” 天水子李壮大声喊道。 众人一阵哄笑,也纷纷说要送自家子弟去靖海侯府。 不过…… 李壮有些挠头道:“宁侯,咱和靖海侯府不熟啊!” 贾环笑道:“这不妨事,我会请义父他们开办一个水师学院,由靖海侯施世叔担任山长。 到时候,让你儿子好生学就是。” 李壮等人闻言,纷纷笑起来,道:“那没问题,那没问题。 宁侯放心,我们一准拖不了您的后腿。 这就好比行军打仗,有高明的统帅指明了方向往哪打,咱就提着脑袋往前冲就是。 谁敢拖泥拉稀,谁就是孬种! 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反而活不长。 如今咱们有兵,有船,有粮,有银子。 大秦国内不让咱圈地,咱也不和百姓争,就去外国去圈! 圈出来的地,还不是咱大秦的? 这也叫开疆拓土! 咱就不信,再开个万里江山归秦的疆域,陛下就好意思不给咱升个伯爵当当! 哈哈哈哈!”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看着新送上来的厚厚一沓折子,看到完后,面色阴沉如水。 将折子递给赢祥,等他看罢后,见赢祥也一脸的感慨,隆正帝怒哼一声,道:“看到了么,这是在谋后路!” 赢祥顿了顿,有些莫名笑道:“皇上,这和之前贾环同陛下说的,也差不多嘛。” 隆正帝沉着脸道:“差不多?差远了。 以前他只是想用行商的法子,徐徐图之,也没惦记着人家的土地,却建国中国。 如今,干脆就想着用金银收买他国土地,再以大军压之。 这是什么?这是王霸之道! 他着急了! 再者,等这些武勋将门,在海外的家业胜过在大秦的家业,他们还会待在大秦吗?” 赢祥笑道:“皇上,臣弟觉得不会。 这李壮不是说了嘛,还要再为陛下开疆拓土,开拓个万里江山归秦,还指望陛下升他伯爵呢。 俗话说,故土难离。 他们在海外蛮荒之地,种种地发发财也就罢了,背井离乡却是不能的。 祖宗之土在大秦,祖宗之骨亦埋于斯。 好好的,谁会远出海外? 断不会的。” 隆正帝闻言,却愈发恼火,道:“除了贾环这个混账,还能有谁? 他之前怕是就有过这等心思,被朕召回后,才暂熄了这等无君无父的主意。 却不想,如今再度提起,还蛊惑勋贵们一同出海,烧杀抢掠,端的可恨。” 赢祥知道,隆正帝在意的不是武勋们出海烧杀抢掠,而是不想让贾环出海。 因为这两年国朝的远洋商贸,绝不是做做生意那么简单,杀的人,不比赚的银子少多少…… 赢祥耐心劝道:“皇上许是多左了,他如今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哪里就能轻易离开?” 隆正帝冷笑一声,道:“他也不是今天就走,十三弟没看明白吗? 人家计划的周详着呢,长则十年八年,短则三五年,他一步步铺垫好路,到时候,贾家太夫人未必还在世,家里小的也长的差不多大了,正好阖家出海,逍遥自在。 他是怪朕没有杀了那个逆子,他是怪朕没有杀伐果决,他断定朕早晚会死在那逆子手中,才又开始谋划起后路来! 一个个都要逼朕,一个个都与朕离心离德,一个个都以为必朕不得好死。 不想做朕的官,就滚! 朕,不稀罕!!” 隆正帝单手扶着御案,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已年近六旬,父死,母丧,子亡…… 皆死于非命。 疼若子侄般信重的臣子,还要逼他杀子。 却不理解他,不是他不想杀,而是现在不能杀! 这一刻,年迈的隆正帝孤独如斯,细眸如血。 他终于明白,什么是孤家寡人。 …… ps:这个月可能完本不了,但下个月初应该就能完本了。 我似乎看到了不用惦记更新的休假,哇哈哈哈哈! 努力,加油!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章 故人归 贾环今日招来的这二十多名武勋,都是直接领兵的实权大将。 灞上系的在灞上大营,黄沙系的在京营。 他们在军中有威望,都是不小的军头。 其中黄沙系最多,而灞上系的,却只有六七个。 因为灞上大营的老将,经过两次抽调,或入塞北长城军团,或入川蜀天府军团,留下的已经不多了…… 新填充进去的,想和今日来的这些武勋比肩,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在军中,没有战功,也就没有威望。 没有威望,就没有资格蹦跶,所以贾环没有寻他们。 因为只要摆平了这二十多个武勋,勋贵体系对黑辽土地的诉求,便基本摆平。 牛继宗说的对,贾环能有今日这样的能量,其根源,终究还是在武勋将门的支持。 没了这个根本,纵然圣眷再隆,可兴衰也只在帝王一念间。 那样的日子,却不是武勋能过的…… …… 送走这二十多位军中大将后,业已过了晌午。 蘅芜苑的丫鬟跑来宁安堂后宅传话,贾苍和贾芝还有巧姐儿在蘅芜苑处午睡了,让这边不要担心。 贾环倒没所谓,小吉祥却郁闷的不行。 贾环看着小吉祥嘟起的红唇,面上还带着浅浅的婴儿肥,笑道:“都这般大了,还惦记着和苍儿芝儿耍? 怎地不和香菱顽了?” 小吉祥叹息了声,双手捧着脸,趴在贾环身旁的小几上,愁眉苦脸道:“香菱如今愈发明白了,不像从前那样好顽了。” 贾环呵呵笑道:“以前那样小迷糊似得,难道就好?如今明白过来了,还是亲近你嘛。” 小吉祥皱着毛毛虫眉,噘嘴道:“她如今愈发明白,好是好,可是她都不跟着我跑了……” 贾环哈哈笑道:“苍儿芝儿过两年也明白过来,也不跟你跑了!” “三爷啊!” 小吉祥闻言,郁闷的走到贾环身后,从后面抱着脖颈摇啊摇啊摇。 贾环笑道:“你摇我也没用啊,让我去把香菱再打傻?” 正巧香菱端了茶水进来,听到贾环的话后,没好气的白了眼。 小吉祥冲香菱做了个鬼脸,然后继续摇:“生宝宝!生宝宝嘛!生了宝宝天天耍子!” 贾环哈哈大笑起来,香菱也无语的看着小吉祥,给贾环斟了茶,又帮小吉祥理好散开的头发和衣襟。 自下江南后,香菱随着林黛玉等人帮助那些青楼画舫的女子重新生活。 不知是听了太多悲惨事有所触动,还是真的立下了大功德,总之,香菱一日比一日明白了。 后来贾环带她在苏杭寻到了其生母封氏,只因见封氏已经改嫁,生活虽然并不富贵,却也安乐,再生一子,业已抱孙。 香菱便不愿再去打扰,在门前三叩首后,人也彻底清明过来,与贾环回来后,依旧叫香菱,不唤英莲。 虽然感念小吉祥的关照,对她依旧亲如姊妹,香菱却不肯再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了。 如今,却是她来照顾小吉祥。 秋日午后,天气清凉。 庭院黄花落叶,秋蝉偶鸣。 与一二妾室顽笑,日子过的倒也爽快。 到了下午,贾环却又忙了起来。 因为西域来人了。 …… 纵然贾环这三年来,精力大部在银行的运作上,但西域的发展,却从未落下。 不知多少物资从未间断过的送往西域。 粮种,耕器,盐茶,武器…… 每年七月,他都会带上四五亲兵,人手三骑,快马加鞭奔赴西域。 日夜不停的赶路,不用半月,就能赶至西域。 陪伴着乌仁哈沁和彩霞,逛逛西域。 西域武有宁泽辰和赵虎在,文有付鼐和纳兰森若。 还有一干黑云十三将后人。 再加上这几年来,被贾环精心挑选出能力和忠心俱佳的人才,源源不绝的送过去,人数虽不多,但多能顶大用。 所以,西域,至少是曾经准格尔龙城额敏河流域,贾家那十万亩草场和田地附近,发展的极好。 并不逊色于黑辽。 只是在黑辽肥沃的黑土光芒遮掩下,无人发现罢了。 “给三爷请安。” 两个面色黝黑,但神情干练的年轻人,大礼参拜道。 贾环惊喜道:“何峰,王思,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这两人都是贾环在江南游历时,发现的人才。 草莽之间多龙蛇,这个时代,有太多人才被埋没在民间。 他们或因家庭条件,或因不善读书,没有崛起的空间。 贾环发现过,带在身边观察了一段心性,就打发到西域磨砺了。 两人起身后,何峰笑道:“三爷,是王世清王大哥让我们回来,给三爷报喜的。” 贾环闻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道:“王世清,回来了?” 王世清一直是贾环心中惦念不下的一桩事,因为三年王世清带着商队,从西域出发,往西重走丝绸古路。 三年来,一直没有丝毫音信,却不想,他竟回来了! 何峰也兴奋,连连点头道:“王大哥回来了!王大哥说,原本是要亲自回一趟都中,给三爷请安的。 只是丝绸之路重新打开,他想要趁热打铁,再带几支大商队再走一遍,彻底打通商路。 这是王大哥给三爷的信。” 贾环接过信后,看着信封上熟悉的三爷敬启的字样,眼睛都湿润了。 展信阅之,愈发动容。 王世清三年前自西域出发,先穿过万里西域入玉兹,也就是后世的哈萨克斯坦。 一路上克服种种艰难险阻,与玉兹国主达成通商协议后,再入大月氏国。 那里,便是大汉朝武帝派张骞出使之国,亦为丝绸之路的开端。 在后世,这个国度,叫阿富汗…… 隔绝了千年的两个古国,再次建交。 之后,王世清又带队穿过了大月氏,再往西,到达了波斯。 波斯亦未酒留,再往西,到达了拜占庭…… 万里之遥啊! 信中,王世清告诉贾环,这一路都极顺利。 因为大秦覆灭西域强国准格尔,击败厄罗斯,使得大秦威名在西方诸国声名远扬。 那些国家,都愿意和大秦通商,互通有无。 他上回带去的商货,绝大多数都送给了各国的国王君主。 但也从各国带回了他们国王的亲笔信,送给大秦的皇帝。 这些信都随着礼品,一起送入都中了。 王世清以为,应该尽快展开第二次甚至第三次丝绸之路的通商,争取将这条商路彻底打通。 如此一来,西域的发展就将不会再是无根之木,只会愈发兴旺…… 所以,他再次带队出发了。 只是,家中老母已经年迈,他在外久无音信,恐无人照顾,故送妻儿回京,在高堂膝下尽孝。 贾环闻言再次大喜过望,看着何峰道:“王世清有儿子了?” 何峰连连点头,道:“有了,今年三岁,小家伙儿极懂事。大嫂和小侄子现在外面……” 话没说完,就见贾环大步出去了。 贾环三两步就奔出了宁安堂,而后便在庭院里看见,两个婆子中间,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邢蚰烟。 三年不见,邢蚰烟变化了许多。 这般年纪,肤色已然可见苍老。 但眼神一如当年温润。 看着怀中孩童的目光,满是慈爱。 发现身旁妇人忽然请安,才回过神,看向贾环。 刚要下拜,却被贾环连连摆手止住。 “去,让里面到园子里请二姐姐来。不,把园子里的姑娘都请来。告诉她们,邢姑娘回来了。” 贾环深吸一口气后,对廊下侍立的一亲兵说道。 说罢,就从邢蚰烟怀里接过王世清的儿子,瞧了瞧,笑道:“像他爹!” 邢蚰烟抿嘴一笑,道:“三爷,我们爷时常惦记着您呢。再三叮嘱,让我回来后,代他给三爷请安。” 贾环摇摇头,道:“要拜也是我拜,王世清是我兄长,你便是我嫂嫂。岂有嫂嫂拜小叔子的道理? 对不对?” 最后一句,却是对怀里正睁着黑黑的大眼睛看他的王世清之子说道。 “三爷,他叫王思秦。落草时,是在大月氏。我们老爷说,虽然出生异国,但心里一定要常念大秦。” 邢蚰烟缓缓说道。 贾环叹息了声,道:“是我有负王大哥,欠他良多。 这三年来,我后悔过许多次。” 邢蚰烟摇头轻笑道:“这却不该,我们爷极喜欢这个事,他说,日后青史之上,他必然能与张骞相提并论。 也算是光宗耀祖,不枉此生。” 贾环道:“自然如此。张骞出使归来,汉武以军功封其博望侯。 你放心,我不会让王世清输于先人的。 这次先奏请陛下,复其祖上金乡侯的爵位。 待再次归来,必转为世爵。” 邢蚰烟闻言,喜极而泣,款款拜下,道:“奴家代我们老爷,多谢三爷的大恩。” 贾环见之忙让她起来,道:“自家人不说这些。” 说话间,得闻消息的贾迎春等人纷纷赶来。 邢蚰烟没出阁前,与贾迎春最相得,都是温柔可亲的性子。 一别三年,两人不知有多少思念。 久别重逢,自又是好一阵倾诉,哭笑皆有。 只因国丧期间,不能摆宴饮酒,邢蚰烟还要去金乡侯府,给王世清母亲请安,所以相逢之后,又要离别。 好在这次回来,邢蚰烟便是为了代王世清孝顺高堂,不会再走了。 日子还长。 …… ps:今天手腕又肿了,痛的厉害,只写了这章,抱歉。 其实后面还有一小段,只是要是写了,书友们非得炸锅骂街不可,定逼我再写一更。 所以还是留待明天吧……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伏杀 过了未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看样子,一场秋雨不远。。 昨天这个时候,贾母等人已经回来了,可今日却始终没有动静。 贾环想了想,又派了十个亲兵带着雨具,前往皇城外候着。 秋风骤起,拂入宁安堂内。 带着的湿气,让贾环心里有些……不宁。 …… 一个时辰过去,到了申时。 随着一声惊雷炸响,秋雨终于落下,如瓢泼。 贾环的心情,也愈发烦闷,这是极少出现过的。 因为王世清重开丝绸路,邢蚰烟回来的喜悦,渐渐散去。 看着堂门外暴雨如注,贾环决定,亲自去宫里接人。 他左思右想,都认为这般心境不宁,源头还是在宫里的家人…… 皇宫如今和凶地差不多,完全脱离他的可控范围。 别说是他,就是隆正帝,都不能保证绝对掌控宫里。 否则,太后也不会这样薨逝。 偏咸福宫那位,如今对他恨之入骨,恨其不死。 赢历对他自然没法子,可若是趁这个机会,对家人…… 这个念头一起,贾环就觉得毛骨悚然,遍体生寒,想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根本顾不上去思考,他能想到的,旁人又如何会想不到。 如果贾家人在宫里出现半点闪失,天都要捅破了。 之前延禧宫的成妃故意给林史二女跪下,要逼她们向贾环求情,顺便再给贾家扣一个跋扈的罪名。 回过头来,给隆正帝生下七皇子的成妃,就被幽禁在延禧宫内,报了病。 天家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自作主张,自作聪明的人。 有了太后和成妃之事,隆正帝如是还允许宫里发生这样的事,他这个皇帝,也太失败了些…… 毫无疑问,如今贾家妇人在宫里的安全,甚至还在贾环之上。 只是心慌意乱的贾环,一时想不到这些。 关心则乱。 …… 无视大雨,贾环再次率领十名亲兵,披着雨具,出了宁国府大门。 大雨之下,神京城大街上行人极少。 贾环一行人为抄近路,舍了大道,从坊间小道穿插。 十一骑轻骑,在大雨中冲锋,卷起雨帘,竟有千军万马之势。 战马奔腾,距离皇城越来越近,也让贾环的心情舒缓了些…… “吁!!” 过了义宁坊,进了金城坊,从一街道刚一转弯。 十一骑战马齐齐勒马而停,亲兵大吃一惊后,高度警戒。 满是防备的看着路上大雨中,不宽敞的街道上,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坐在地上流泪…… 能护佑在贾环左右的亲兵,多是乌远一手调理出来的。 旁的不说,光江湖经验就听了不知多少。 乌远曾告诉他们,行走江湖,五种人最要小心: 僧、道、老、妇、幼。 因为这五种人,最容易使人轻视,也就最危险。 乌远的话,被宁国亲兵们时刻谨记着,此刻在这样的环境中,遇到一妇人一小孩,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起初,连贾环都颇为吃惊,以为真遇到传说中的子母杀手。 可等看到那妇人被这一行从天而至的骑兵唬的面色惨白,摇摇欲坠,连哭都忘了。 若非顾忌着怀中的孩子,怕是当场就要唬晕过去。 而她们母子身上,显然不像是有武功的。 传说中的子母杀手,可不是真正的一对母子,而是一个女人,一个侏儒。 见并非如此,贾环想了想,留下一个亲兵,让他问清楚后,送她们回家或是去个客栈。 这样的天气,又是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如果不理会,最多半天就要出人命。 再者,他还是留了份心,想查清楚这一对母子的底细。 还是有些太巧了…… 等一个亲兵将这对母子带到路边一个门楼下遮雨后,队伍再次启程。 亲兵伍长对贾环道:“将主,还是别抄近路了。远叔曾教我们,小心无大错。这里地势不大好……” 贾环想了想,道:“也好,过了这条巷子,前面转大道吧。 你们也是,随我千军万马都趟过来了,还怕这小小的巷道?” 那伍长笑了笑,道:“方才就怕那一对母子化身绝世高手杀来,这个街道狭窄,弓箭放不开,马也冲不起来,不好对付。” 贾环哈哈一笑,道:“也罢,不难为你们了,走,前面转大道。” 说罢,一行人往前走去,眼见转角就到了金城坊和颁政坊间的大街,过了颁政坊,就是皇城西门顺义门。 众人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贾环瞳孔猛然紧缩,大喝一声“小心”! 之后自马上跃起,极速往后倒飞而去。 “咻咻!!” “嗡!嗡!嗡!嗡!!” “噗噗!” 一阵利箭和强弩破空声袭来,几个闻言不退反进,以身体替贾环挡住密密麻麻射杀而来箭弩的亲兵,连惨呼声都未发出,就摔挂满了弓弩箭矢,摔落在地。 “啊!!!” 贾环见此情形,双眼陡然血红,仰天厉啸。 “将主快走!!” 逃过第一波攻击的,只有三个亲兵了,其中就有那个伍长。 他对贾环咆哮一声后,生生将地上一匹战马横着举起,又义无反顾的迎上了第二波箭雨。 “将主快走,为我们报仇!!” “将主快走,报仇!!!” 其余两个亲兵亦回头对贾环怒吼一声后,效仿伍长,举起马尸,在狭窄的街道里,为贾环拦出了一片死角。 然而,八牛弩之力道,连城门都射的穿,又岂是一个死马拦的住的? 没一会儿,三人连同三匹战马,就被活活钉死在街道青石板上。 三人临死前回过头,看着贾环的目光,只含着一句话: “将主快走!” 贾环目眦欲裂,却不愿辜负亲兵用死争取来的时机。 贾环就想回头,却见后方两旁房屋的屋顶上,亦出现了一架架八牛弩和强弓。 这个阵势,莫说他是半吊子武宗,纵然半步天象在这天罗地网中,也难有出路。 眼见箭雨再至,贾环怒吼一声,最后看了眼战死的亲兵后,突然做出了一个让伏击者措手不及的动作。 他举起右拳,聚起全身内劲,轰然砸向身旁的墙壁。 只听“轰”的一声,泥土飞扬,街道一旁的砖石屋墙,竟被贾环生生砸出一个大洞。 而后,贾环飞身入内,刚刚消失,身形所在地,就被铺天盖地的弩箭埋没…… “啊!!” 房屋的人家,祖上也曾阔过,只是没落了数十年,到今日,就只剩下这座西城金城坊的宅子了。 原本清贫度日,却不想今日灾从天降。 一家人正在屋内避雨,眼见一满身灰土的人从外破墙而入,纷纷尖叫起来。 贾环却顾不上他们,只留了句:“快藏起来。” 就忙往东面狂奔而去。 纵然心中怒火万丈,他也知道,不能往西,回家求援的路上,一定伏击重重。 对方既然敢布下杀阵来狙杀他,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而且,也不会只有弩阵袭杀…… 如今他之身一人,不好说一定能躲的过。 是谁想杀我? 谁能在金城坊,距离皇城只隔一个坊市的距离,布下如此杀阵! 是谁能如此快速的侦查到我的行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下此等杀阵? 我是临时起意啊!! “呼……” “呼……” 贾环身形之快,惊世骇俗。 这二三年来,他的练的一般,也马马虎虎,到了他这个境界,更讲究意境的修行,然而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他根本毫无进展。 唯独,始终保持着不小的进步。 冲出包围圈后,贾环没有想着回头报仇。 太危险了,一个人也杀不尽。 他要尽快的脱离险境,而后…… 大索神京!! 不管是哪个,布下如此大阵,都不会不留下蛛丝马迹。 贾环发誓要找出背后黑手,将他满门凌迟,鸡犬不留!! 想起之前还和他说笑的亲兵伍长,和至死都死不瞑目,让他快走的亲兵,贾环心中在滴血…… “砰!!” 眼见贾环身形就要闪出金城坊,上了大街,忽地,三道身影从天而降。 其中一人一掌袭来,贾环反手轰出,倒退数步,恰好被三人包围…… 一尼,一道,一喇嘛。 与贾环对掌者,正是那黄衣喇嘛。 三大武宗! 娥眉尼,青城道,雪山大喇嘛。 多亏当年乌远对他讲述江湖事时的普及,才能让贾环从这三人的衣饰上,认出三人的来路。 再想想这三人背后的所在地,对于幕后黑手,贾环已经有了个底。 三人皆出蜀中。 是蜀中侯傅恒,提前进京了。 但下黑手的,却未必只有傅恒。 铁网山之变时,傅安就带了一僧一道入京,为赢历所用,险些成就大事…… 只是最终失败被杀。 因为事情太多,赢历又差点身陨,朝廷才没顾得上往下追索。 却不想,又来一次。 这件事,无论如何与赢历脱不了干系。 好果决的手段! 很好! 贾环眼中闪过疯戾之色,心中发誓,此次不死,回头必杀尽蜀中邪僧恶道,再与斯贼对决。 “杀!!” 不等对方合击,贾环厉啸一声,挥拳攻向东向的黄衣大喇嘛。 看其意图,好似想全力轰出一条生路。 甚至完全不顾身后…… 见此,黄衣大喇嘛双手合十,做防御状,不欲与贾环死拼。 贾环虽境界不足,但力量奇大,抱死一击,黄衣大喇嘛不敢轻忽。 而后面,青城道见贾环如此托大,竟无视于他,冷笑一声,举剑飞身刺来。 身如闪电,更快贾环一筹。 眼见就要刺中贾环后心,却不料贾环身形在其眼中忽然凭空一闪,宝剑竟从身侧与手臂之剑穿空而过。 青城道见之大惊,就想收回宝剑,却发现竟强挣不开,宝剑居然被贾环死死夹住。 论剑法,十个贾环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青城道。 可论力气,青城道却远远不及贾环。 而原本贾环一往无前的气势也不复存在,生生止住身体,不进反退。 电石火花间,头也不回,原本轰向黄衣大喇嘛的拳头,在雨中如一朵白莲般,划出一道曲线,极速甩向身后青城道。 青城道见之骇然,就想撒手放弃宝剑不顾,保全自身。 可贾环耗尽心机的一击,又岂能这般容易破解。 为时已迟。 “砰!” 白莲落在了青城道头上,发出一声巨响。 成名经年的青城老道,就这般憋屈的被贾环一拳轰爆了脑袋,无数红白在空中飞舞,混合在暴雨中,飞向四方。 可惜,贾环也没得到好。 还有一手虽然勉强抵挡住了对面黄衣大喇嘛,却也受伤不轻。 但更狠的,是毫无防备的背后,那个娥眉尼的拂尘。 虽是轻飘飘的拂尘,但加持了武宗内劲后,娥眉尼浸淫了二十年的拂尘,丝丝皆比利剑。 击中在贾环后背,衣甲碎裂。 衣是外裳。 甲是贾家珍藏数代的乌金内甲。 今日贾环在家心神不宁,恍惚间,翻出此甲穿上。 原本根本没想过会用到,却救了他的命…… 虽然,可御刀枪的乌金内甲,抵不住娥眉尼含愤一击,片片碎裂。 不过好在,到底抵御了大部杀伤力,没让贾环身陨当场。 但是贾环,依旧遭受了重创。 寻常而言,纵然武宗受到前后两名武宗的轰击,重创至此,也只有奄奄一息待死的份。 可贾环不同,他身受重伤,眼中疯戾之气却愈重。 猛回头,猩红的血眸盯上了娥眉尼,而后身形闪动。 天山,折梅手! 晶莹如玉的一只白皙之手,恍若一朵白莲,面对汹涌击来的拂尘,却仿佛雪中折梅般,轻轻捏住了拂尘的拂手,让其动弹不得。 “杀!!!” 娥眉尼拂尘被握,满眼的不可思议,也不敢置信贾环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 然而就在此时,贾环爆喝一声,左手握拳,轰然轰至。 “砰!” 娥眉尼倒是比青城道乖觉一些,虽然发现避之不及,却到底生生避开了头部要害,以右肩相迎。 但贾环这含恨暴击,力道何其之大。 娥眉尼整个右肩,都好似被人用重锤轰击了般,化为血泥,四散开来。 直到翻飞出去,重重摔落地面后,娥眉尼才凄厉惨呼一声,挣扎不起。 “噗!!” 贾环却也没好多少,大开的后背,被黄衣大喇嘛含怒一击,一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內腑破碎,一口心血喷出,贾环也被击飞出去,摔落地面,挣扎了两下,没能起身…… 黄衣大喇嘛惊怒的看着地面上一死一废的两大武宗高手,目眦欲裂。 没有想到,这般设计,对付一个半吊子武宗,居然会付出这等惨烈的代价。 论武功,三人任何一人,一对一都能胜过贾环。 只是消息说此人身法诡异莫测,这才以三大高手伏击。 原本以为手到擒来之事,却万万没想到,会惨烈至斯。 好在,到底完成了所托,还了昔年大恩…… 黄衣大喇嘛,目光落在不远处伏地不动,气息越来越弱的贾环身上,眼神凶戾。 那人,要的是贾环的脑袋。 看不到贾环的脑袋,没人放心…… 黄衣大喇嘛,一步步走向了被暴雨冲刷不动的那个身体…… …… “苍儿快不哭了,你做的是噩梦,梦都是反的。爹爹大英雄,怎会被人害……” 贾家蘅芜苑内,薛宝钗抱着小贾苍,哄个不停。 贾芝在一旁见哥哥哭成这般,也泪眼汪汪起来。 之前三个小家伙在蘅芜苑内吃饱喝足玩耍够了,就犯起困来,薛宝钗和薛宝琴带着丫鬟亲自看着三人睡下。 原本很美好的场面,却不想一个惊雷炸响后,平日里最坚强的小贾苍醒来后就大哭不止,声声喊着要找爹爹贾环。 怎么哄都哄不好。 还说,看到了爹爹被坏人害死了。 这话让薛宝钗听的揪心,虽明知是假的,可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 “姐姐,环哥儿还没来吗?环哥儿来不了,蛇娘能来也好啊。” 薛宝琴在一旁一边哄着开始跟着哭泣的贾芝和巧姐儿,一边说道。 “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小贾苍此刻一点都没小大人的模样,哭成了泪人,声声凄厉。 可见,在他梦里,贾环有多惨。 薛宝钗听的实在揪心,看了看外面丝毫不减弱的大雨,想了想,道:“让人准备雨披,我们带苍儿去找环哥儿……” 正说着,忽然从外面进来两个浑身湿透了的婆子,正是之前打发去宁国府寻贾环的人。 见两人没带来贾环,薛宝钗面色沉了下来。 那婆子见之忙道:“姑娘,我们去将小爷的话说与了蛇娘夫人,蛇娘夫人却道三爷之前出去了,去宫里接老太太她们去了……” 薛宝钗闻言,本就白皙的脸色,登时煞白,心里忽然揪心的疼。 一旁薛宝琴也变了脸色,却还撑得住,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薛宝钗,急问道:“你们可将苍儿的话告诉蛇娘姐姐和明月姐姐? 告诉她们,宁可信其有,纵然错了也不妨事,快出去寻人!” 婆子忙道:“琴姑娘放心,蛇娘夫人一听小爷的梦,也变了脸色,当下就出去寻三爷去了。 当时明月姑娘也在,她也变了脸色,到前院召集了人手,冒雨出去了。” 薛宝钗闻言,这才缓缓回过些气来,看着依旧大哭不止的贾苍,身子颤栗着…… ……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绝地! “不用再伪装了,贫僧知道宁侯未死。 在见识到你的狠辣阴毒后,不见到宁侯头颅离颈,贫僧又岂会再上当? 只是贫僧万万没想到,宁侯武功虽不精,但心智却如此坚韧,一身炼体功夫,也可惊鬼神。 《白莲金身经》不愧为天下炼体第一奇功。 更神奇的,却是宁侯那一式天山折梅手。 不想我大雪山失传百年的绝世奇法,竟会在宁侯手中展现……” 黄衣大喇嘛距离贾环十步之外站定,缓缓说道。 虽然音调古怪,但吐字清晰。 一双老眼中,泛着无比贪婪炙热的光芒。 能够习武到他们这个境界,无不是用一生去浸淫。 除却贾环这种莫名其妙升级者,非醉心武道者,绝难练到大喇嘛他们这种境界。 他们距离半步天象,也只有一步之遥。 只是这一步之遥,却绝没那么好跨过。 千百年来,能跨过这一步者,屈指可数。 除了丰厚的财力以得天材地宝灵药支持,及自身的根骨天赋外,最重要的,就是功法。 无论是青城道,还是娥眉尼,亦或是雪山大喇嘛,他们自身的功法对他们的支撑,已经到了极限。 寸步难进。 这也是他们答应此次出手的缘故之一。 此刻,对方才一击极有信心的黄衣大喇嘛,自忖贾环虽然未死透,兴许还有临死一击之力,但他內腑碎尽,必死无疑。 因此,完成任务后,见识过那一式天山折梅手恍若神迹的威力后,彻底难掩贪心。 顾不得先取了人头,黄衣大喇嘛想要先从贾环口中,得到他所修练的两种盖世奇功。 《白莲金身经》倒也罢,交了任务就能取得。 但那传说中失传数百年的天下第一奇功《天山折梅手》,大喇嘛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是千古以来,颠之不破的至理…… 贾环的确还未死,但也已经濒临灭亡,这点没有出乎大喇嘛的预料。 只是黄衣大喇嘛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贾环体内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在不断的修复他破碎的內腑。 这股力量,连贾环自己都不知到底是什么。 数年前,他被忠顺王府豢养的高手击伤,之后,再被准格尔国师击伤,俱是垂死之伤。 换其他任何人,都必死无疑。 偏他吊着一口气,极快的恢复了过来。 后来蛇娘说过,他体质极为特殊,是什么不死之身,正好和她相配。 贾环当时听着和前世看小说一般,将信将疑。 蛇娘说,这只是一种恢复力极强的身体,就好似历代蛇娘自幼沐浴白龙血,洗筋伐髓后,也能有此效一般。 还有人天生能吸引雷电,内劲中带有一丝雷霆,被奉为雷公。 世上之大,无奇不有。 何况只是恢复伤势快一点而已。 只要没死绝,没被砍了人头,就能靠吃大补之物,快速恢复。 这个优势,对普通人而言,几乎无用。 因为普通人没机会受这样的伤,也吃不起五百年份的人参雪莲。 而且这种体质若是不练武功,照样会生老病死,顶多活的长久些,不算什么…… 可对贾环而言,却已经数次救命。 他听闻黄衣大喇嘛之言,巴不得他再多说下去,好多争取些时间…… 贾环缓缓睁开眼,目光衰弱怨恨,看着大喇嘛那双充满贪婪的眼睛,恨声道:“本侯知你只是受人所托,只是一把刀子,本侯不怪你。 只要你告诉本侯是何人要杀我,本侯便将《白莲金身经》告诉你。 你若能以佛祖的名义发誓,将要杀我之人杀死,本侯甚至可以将《天山折梅手》,一并给你。” 那黄衣大喇嘛闻言,眼神愈发炙热,不过到底活了一大把岁数,没那么容易上当,他看着奄奄一息的贾环,道:“这倒没什么难处,让宁侯做个明白鬼往生,亦是慈悲事。 只是,宁侯可否先念一段《白莲金身经》的经文与贫僧?” 贾环心中冷笑一声,根本没有任何犹豫,艰难的张口,吐出一段经文。 那黄衣大喇嘛细细听之后,面色大喜,又忍不住上前一步。 贾环气息依旧在迅速衰弱中,却好似死不瞑目的死死看着黄衣大喇嘛,道:“本侯知道,你们是受赢历和傅恒的指派,但是,谁是你们在京中的接应人? 没有京营的人做内应,你们如何……运八牛弩入城? 只要你说出来,本侯,本侯就将两段功法,全……全都给你。” 黄衣大喇嘛眼神愈发大亮,他唯恐贾环忽然断气,又往前走近了些,道:“贫僧也不知到底是哪个,但我听大将军说过一个人,此人为京营游击,叫张勇。” 贾环闻言,瞳孔猛然收缩。 张勇! 他是武威侯府亲兵出身,秦梁自幼的伴当,秦风都要唤他一张张叔。 积功张掖子。 原本是要分在西北独当一面,执掌一方大军的。 可是张勇“死脑筋”,认死要当秦梁“亲兵”,秦梁到哪他去哪。 这才被秦梁带进了京营掌兵。 好,很好! “宁侯,《白莲金身经》倒也罢了,贫僧并不贪心。但《天山折梅手》,实属我大雪山转轮寺的失传绝学。还望宁侯能还与贫僧……” 黄衣大喇嘛见贾环似已神志不清,嘴里喃喃不断的念着“张勇”的名字,心中焦急,再上前一步急道。 贾环艰难的点点头,道:“我贾环一生,顶天立地,从不失信于人。既然已经知道谁是内贼,那么,那么就给你……” 说着,颤巍着手,缓缓伸向怀中,在黄衣大喇嘛的略略防备中,取出一个奇形怪状之物。 贾环艰难举起手,对着黄衣大喇嘛,道:“天山折梅手,就在这铜管中藏着,大和尚,帮我报仇……” 黄衣大喇嘛闻言差点没笑出来,以为贾环彻底糊涂了,伸手朝那怪物拿去。 可眼见就要接触到,忽地心头一跳,一股大危机涌上心头,全身皮肤一紧,瞳孔猛然收缩,想也不想就往后急避而去。 然而还未离开数步,就见贾环手中那个小小怪物,竟发出一道雷霆般的巨响。 随着一道火花炸现,黄衣大喇嘛觉得心口被一巨锤轰中。 一口心头血喷出,已然受了重创。 若非他擅修炼体功夫,胸前肌肉将那暗器紧紧夹入,没让其进入心脏,只这一下,他就得毙命。 “这都轰不死你个老杂.种?” 贾环面色惨白的站起身来,手中“掌心雷”犹自在冒烟儿,他面色嘲讽的看着黄衣大喇嘛,说道。 大喇嘛闻言大怒,再看贾环站起身来,愈发震怒,虽忌惮他手中的暗器,可到底老江湖,转眼想出了对策。 他一跺脚,脚下青石板登时碎裂飞起,僧衣猛然一挥,无数碎石飞舞,射向贾环。 人则紧随着碎石,欺身而上。 此次他发誓,再不听贾环的花言巧语,定要击杀他于掌下。 贾环看到黄衣大喇嘛的动作后,当即举起手中“掌心雷”,扣动扳机…… 纵然前方有无数碎石拦路,可黄衣大喇嘛一朝被蛇咬,心有余悸,见到贾环动作后,到底还是住了身。 人越老,越惜命。 可是,在他全力防备中,那掌心雷却没响。 而贾环,转身飞奔,一骑绝尘…… “混帐!” 发现被骗后,黄衣大喇嘛怒吼一声,猛一跺地,极速追上前去。 贾环到底受了太重内伤,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好利索,速度远不及全盛时的三成。 虽然利用黄衣大喇嘛的大意,抢得先机,拉开了一些距离。 可这点距离,并未能维持多久。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街道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队京营士卒阻截。 八牛弩和强弓阵位列两旁,封死了街道所有死角。 队伍为首,坐于马上,身着游击将服的那人,不是张勇,又是何人? …… “砰!” 大明宫,紫宸书房的大门,第一次被粗暴撞开。 当隆正帝看到进来的竟是赵师道后,见他一脸的惊慌,心里先是一沉,感觉到不妙,才寒声问道:“赵师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师道嘴唇都在颤抖,急道:“陛下,黑冰台番子急报,宁侯……宁侯贾环,在金城坊正仁街,遭遇伏击。 对方出动了八牛弩和强弓,还有三大武宗高手合击。 宁侯只带了十个亲兵,已经全部战死,宁侯正在被追杀,此刻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轰!” 一道惊雷突然炸响在紫宸书房上方。 隆正帝如同在听天书一般,细眸圆睁,看着赵师道,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一旁赢祥亦是霍然起身,厉声道:“赵师道,你的人为何不前去救援?” 赵师道脸色惊骇,沉声道:“王爷,臣手下的人手,都被京营阻绝在外!敢强闯者,皆被射杀了!” 赢祥面色都猛然大变,不敢置信道:“京营?!秦梁他,想干什么?!” 一个恐怖的想法陡然浮现在脑中,赢祥大声道:“皇上,快命御林军集结,封锁皇城戒备! 京营有变!” 隆正帝犹自在震惊中,眼神激荡,面色因愤怒而一片潮红,他咬牙嘶吼道:“秦梁,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为什么? “张勇?” 贾环此刻,前所未有的凄惨。 披头散发,一身白色素衣,破破烂烂,皆被鲜血染透…… 尽管身上每一寸都如刀割般痛楚,但他还是站直了腰身,直视百步外,骑在马上的那个男人。 曾几何时,他也一如秦风,唤此人一声张叔。 张勇面色不喜不悲,目光淡漠的看着贾环,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右手。 随着他的手势,张勇身边八牛弩和弓阵,全部端起上弦。 张勇是沙场老将了,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 “哈哈哈哈!” 这时,黄衣大喇嘛也从后追来。 见贾环被堵住,顿时大笑起来,看着贾环的目光,如欲噬人。 一步步靠近,他要亲手撕了这个屡屡戏耍他的小贼! 不过,张勇看到此人的出现,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蠢货。 眼见贾环诡异的对他一笑,张勇心中登时一紧,当即挥手,命令弓弩出击。 百步之内,八牛弩和强弓的威力,神仙难挡。 “咻咻!” “嗡嗡嗡嗡!” 一道道弓箭强弩铺天盖地的射来,不留任何死角。 面色大变的,却是黄衣大喇嘛。 他怒吼一声:“尔敢?!” 却顾不得再杀贾环解气,飞身而退。 只是,比他更快的却是贾环。 长途奔袭,以贾环此刻的身体自然比不过黄衣大喇嘛。 可论短距离内突然爆发,黄衣大喇嘛却远不及修行《苦竹身法》的贾环。 尤其是,黄衣大喇嘛还要不时用僧袍打落身后袭射而来的飞箭。 他没想到,分明靠他一人就能杀掉贾环,对面那群混帐居然会射箭。 眼见贾环伶俐的闪到他身前,靠他阻拦后面铺天盖地射来的弩箭。 黄衣大喇嘛大怒,就想给贾环一点厉害。 然而却忘了,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分神。 黄衣大喇嘛到底没有见识过弩阵的威力,虽然已经十万分上心,却依旧不够! 他只略略一疏忽,一根巨大的八牛弩,就猛然轰击到了他背上。 “噗”的一声,无视他强横的炼体功夫,巨弩就将他生生扎在了地上。 武宗强大的生命力,让黄衣大喇嘛一时死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面蝗虫般密集的弓箭,纷纷落在了他身上,发出一阵阵凄厉惨嚎。 这就是为何大军,从不怕武林高手的缘故。 另一边,贾环趁着这个时机,又往前突进了五十步,眼看就要脱出弩阵最强杀伤范围,可是他到底身有重伤,慢了一步,还是被最后一波箭雨波及。 “噗噗!” 一阵利箭透体身,三五支弓箭从贾环后背射入,透胸穿过。 “噗!” 贾环仰头吐出一口血,栽倒在地。 后方张勇见之,这才海松了口气。 却再次命令八牛弩上弦,对准了贾环伏在地上的身子…… 这就是沙场悍将与江湖大佬的区别。 不将大敌射成肉酱,军人绝不罢休。 “吱……呀!” 八牛弩上弦发出一阵渗人刺耳的声音,仿佛阎王催命声般。 如果这两架八牛弩射中贾环,不管他是什么体质,都没有存活的可能。 八牛弩能将贾环生生截断成两截。 然而就在这时,京营后方忽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咻咻咻!” 弓箭破空声层出不绝,惨叫连连。 之前狩猎的一方,此刻反而变成了猎物。 张勇霍然回头看去,就见一面旗帜在大风暴雨中飘荡。 贾家,黑云旗! 宁国亲兵至! 亲兵队正博尔赤连珠箭箭无虚发,每射一箭,必杀一人。 带着麾下百余宁国亲兵,不要命的往前突击!突击!!突击!!! 势不可挡! 然而,张勇此次行事,早已报了必死之心。 他原本就是藏身数十年的死间。 今日,便是他证道果,报先皇皇恩之时。 张勇不顾身后的乱局,回过头对弩手厉声道:“上弦,攻击!” 弓弩手虽被身后乱象惊忧,但张勇治军森严,军令如山,他们不敢违背。 持弩手抱着一根长越三米的巨大弩箭,放入箭槽中,扣紧机关锁。 调整射击方向,对准了百米外,地上动也不动的贾环…… 正要射击,忽地,感觉身旁有东西飞快扑来。 下意识转头看去,登时亡魂大冒。 一条大白长蛇,竟还长了脚,正张开大口朝这边咬来。 若是袭来的是人,哪怕是什么武宗高手,弓弩手也能坚持射出那一箭。 可袭杀而来的,却是一条大蛇…… 弩阵周边的士卒,一阵慌乱,丢下手中的东西,抄起刀枪就想打蛇。 可这蛇,又岂是他们能打的? 蛇身游动,尾巴触及一人,往往就能将士卒拦腰斩断,恐怖之极。 眼见一条白蛇搅乱了弩阵,再次延误了时间,张勇惊怒交加,翻身下马,就想亲自操持八牛弩,再给贾环补最后一箭。 这是他接到的死命令,贾环必须死! 后方宁国亲兵虽然汹涌而来,但京营早已非当年裘良带领时的废物,皆为黄沙悍卒。 张勇亦是货真价实的悍将,虽然被打的措不及防,但防守起来,一时半会儿还是让宁国亲兵突破不来。 那白搅局的白蛇,也被士卒用重盾集结的军阵暂时防御住了。 眼见再无阻拦,张勇操起八牛弩,就要射箭时,街道前方,忽然出现了大队兵马。 御林军至。 为首者,正是当今太尉,武威公秦梁。 秦梁看了眼地上一动不动,插了五六支弓箭的贾环,几乎认不出来,目眦欲裂。 再看着就要开弩的张勇,更是震怒如狂,声如雷霆般厉吼道:“张勇,尔敢?!” 说罢,孤身一人,纵马朝张勇冲击而来。 他身后,布列着层层御林军。 御林军中央,护着一架御辇。 这些御林军,秦梁一个都指挥不动。 连他手下亲兵,都已经被隔离了起来。 这一刻,秦梁心中恨不能将张勇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他连做梦都想不到,竟是他的心腹爱将,他的幼年伴当,做下这等事来,将整个武威公府,拖入深渊…… 张勇看着疾驰而来的秦梁,眼中闪过一抹愧色,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拨动了弓弦…… “嗡!!” 八牛弩射出的弓箭,连城门楼都能射塌,朝贾环疾驰而去。 百余米距离,射在人身上,能将人拦腰截断…… 秦梁距离贾环还有一段距离,战马再快,难道还能快过八牛弩? 眼见八牛弩就要射在伏地不动的贾环身上,将他钉死,这一刻,不知多少人发出咆哮怒吼。 张勇眼中闪过一抹欣慰,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出现。 身形虽然瘦弱,但速度极快。 三两个起纵,就先一步拦到了贾环身前。 面对几乎比她腰身还要粗的八牛弩箭时,轻轻一巴掌抽出。 “砰!” 偌大一支巨箭,竟被她生生打成了碎屑四射开来。 这时,京营队伍后方的宁国亲兵,也终于在董千海和董明月为突击先锋的带领下,势不可挡的杀透了阵地。 杀! 杀!! 杀!!! 暴雨停歇,整条正仁街,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血流成河! “环郎!!” 一道凄厉之极的声音,从杀透京营的董明月口中发出。 然后就见她疯魔一般的朝贾环之地扑去。 与她同来的宁国亲兵和中年人,看到贾环所在之处后,下手再狠辣三分。 即使剩余京营士卒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求饶。 可却没有人收手,刀刀致命。 御林军缓缓开了过来,前军分开,露出核心处的御辇,和军机阁几位大佬。 牛继宗、施世纶急步上前,岳钟琪则护卫在御辇一侧。 另一侧,则由忠怡亲王赢祥护卫。 御辇车门打开,苏培盛忙备好脚凳,隆正帝满面森寒的下了车驾。 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不远处,被蛇娘抱在怀里,不成人形的贾环身上。 “皇上……” 虽然亦极挂念贾环的情况,可许是看到气息极为不稳的蛇娘,赢祥太过忌惮,想劝说隆正帝不要上前。 隆正帝哪里肯依,一摆手,挡开了赢祥的阻拦,在御林侍卫的护卫下,缓缓上前。 “滚开!!” 蛇娘厉声斥退蹲下来,想要触碰贾环的秦梁。 秦梁恍若未觉,依旧颤着手抚上了贾环满是血渍的头上,心如刀绞。 “砰!” 蛇娘一拳轰出,秦梁虽为武宗,却还是生生吐血飞出。 一队队宁国亲兵将贾环、蛇娘和哭成泪人的董明月团团围住,刀剑对外。 纵然面对御辇,面对牛继宗、施世纶,面对皇帝亲王,也不肯退让半步。 “董丫头,我是牛继宗,环哥儿如吾亲子,让我进去看看他。” 牛继宗在阵外沉声喊道。 董明月恍若未闻。 施世纶跟着喊道:“环哥儿可还活着?!” 此言一出,不知多少人心都提了起来。 然而,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隆正帝一步步上前,沉声道:“朕乃当今皇帝,朕要看看贾环。 朕绝不信,朕的臣子,会被奸邪所害! 让开!” 说罢,隆正帝无视宁国亲兵的刀枪,硬顶着往里闯入。 赢祥、岳钟琪忙护着隆正帝,分开了几欲暴走的宁国亲兵。 牛继宗、施世纶跟着入内。 兵阵内,蛇娘正将贾环身上的弓箭,一根根拔出。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葫芦药,通通灌入贾环嘴中。 见贾环连吞咽都不能自主,蛇娘问董明月要来水囊,喝了口水含在嘴里,又渡入贾环口中,助他咽下宝药。 等做完这些预防后,贾环依旧未醒,呼吸也微不可闻。 看到没有一丝血色惨白的脸,和被血浸透的全身,隆正帝等人无不面色激荡动容。 想要上前,却又怕得到秦梁一般的待遇…… 蛇娘抱起贾环,对董明月道:“明月,我先带夫君回家疗伤。你去接公主和林妹妹她们回家,务必小心。” 见蛇娘要走,隆正帝忙道:“带贾环到宫里疗伤吧,内务府各种药都有。” 蛇娘冷冷的看了隆正帝一眼,一旁赢祥忙提高戒备,却听蛇娘寒声道:“做你的臣子,连命都保不住,还要你的药?” 说罢,不理隆正帝精彩的面色,飞快离开。 百余亲兵紧紧呵护在侧,隆正帝虽然心中极怒,却还是命令三百御林军护送贾家人回府。 等目送贾家一行人离去后,隆正帝看着一旁面色木然的秦梁,咬牙道:“秦梁,今日之事,你要给朕一个交代。” 前面,赵师道带人捉了奄奄一息的张勇过来。 秦梁犹自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自幼相交的伴当,问了句:“为什么?” …… PS:张勇和宁至谢琼这些人完全是两个路数嘛,大伙别急,慢慢看,大体的思路我很清晰,不会把自己绕进去的。 现在写的都是为了最后一个坑,一步步铺垫的。 加油!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杀伐声起 “为什么?为了报君恩。” 张勇当胸被砍一刀,虽还没死,但失血太多,眼见也活不下去了。 听闻秦梁质问,他看着秦梁,面上再无多少愧色。 秦梁被这个回答给迷惑住了,道:“报君恩?你杀贾环,报的是谁的君恩?” 虽然按形势而言,应该是为了赢历出头。 可是秦梁绝不相信,他自幼相熟的伴当,会被赢历收买,并对他死心塌地到这个地步。 果不其然,张勇给出的答案并非赢历:“若非先皇,贾环不过荣国府一庶孽。 先皇赐其爵位,重用于他。 纵然竖子猖獗,屡屡闯下天祸,先皇总宽恕于他。 此等隆恩,竟喂不饱这条白眼狼,竟在太后薨逝凤榻前,要废了储君! 这等丧心病狂,无君无父之人,若不杀之,必坏大秦江山。” “你是太上皇,派到我身边的人?” 秦梁脸色难看的问道。 张勇没有再开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 然而,这就是一种承认。 一直冷眼旁观的隆正帝,面色阴沉,细眸森寒的看着张勇,问道:“是赢历让你这般做的吧?” 或许即将死亡,张勇并不惧怕隆正帝,道:“太孙殿下被你圈禁在宫里,暗无天日,他如何能给我传信?” 隆正帝听他喊赢历太孙,又不以敬语称唬自己,脸色愈发森然。 兴许,在此人眼中,他不过是窃据赢历皇位的小人。 “陛下,发现了两具身体,一喇嘛,一道士,还有一个昏迷的尼姑,正是围攻宁侯的三大武宗高手。” 正这时,打扫现场的赵师道前来禀报。 隆正帝闻言,沉声道:“都是什么来路?好大的狗胆,竟敢围攻一国朝侯爵!” 赵师道回道:“根据他们的衣着、武器来看,道士应该是蜀中青城山的道士,喇嘛是大雪山上的大喇嘛。 这个被废的尼姑,应该是峨眉山上的尼姑。” 隆正帝一听三人都来自蜀中,面色浮现出一抹惊怒,厉声道:“赵师道,傅恒如今何在?” 赵师道闻言,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道:“按进程,傅恒今日当到京了……” “混帐!” 隆正帝喝道:“你连一个傅恒都看不住?” 赵师道只能请罪,道:“臣该死!” 隆正帝强按下怒火,道:“朕记得,那年铁网山之夜,赢历身边就出现过一僧一道?” 赵师道忙应道:“正是出自峨眉山和青城山。” 隆正帝气笑道:“好,好,很好! 许是看朕是个好脾性,上回放过他们没有追究,如今愈发肆无忌惮! 传旨:征南将军朱武,带三万兵封了娥眉、青城二山。 山上所有僧道尼,全部捉拿归京,甄别问罪。 六根既然不净,还当什么方外之人? 至于大雪山…… 传话雪山大和尚,这件事若不能给朕一个交代…… 朕派大军,亲自去讨个公道!” 赵师道闻言,微微倒抽了口凉气,却不敢迟疑,应道:“遵旨!” 然而还未完:“蜀中侯府世袭一等伯傅恒,世受君恩,却丧心病狂,目无君父,勾结匪类,谋逆造反。 传旨,剥夺蜀中侯府丹书铁劵,罢黜爵位,抄家问斩,夷三族! 张掖子张勇,悖逆无伦,不识君恩,擅自调动军队,当街袭杀宁国侯贾环,罪无可赦。 剥夺张掖子府丹书铁券,罢黜世爵,抄家问斩,夷,九族!” 说完,又对身旁赢祥道:“十三弟,这件事绝没那么简单,背后一定多有牵扯。 暗中妄图谋害贾环,进而妄图谋害朕者,绝不会只有傅恒和张勇二人。 如今看来,武勋将门中,怀奸佞谋逆之心者,不知凡几。 傅恒、张勇二人,不过棋子罢了…… 朕要你将此事肩起来,严查到底! 不管涉及哪个,朕准你先拿后奏,遇反抗者,杀无赦。 另,太后国丧期间,发生此等骇人听闻之大案,朕决定遵从太后遗嘱,尽快结束国丧。 命赢历,即日赴孝陵,代朕于密室内,为太后诵经祈福。 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违命者,诛九族!” 说罢,隆正帝折身回到了御辇上,临行前,目光森冷的看了秦梁一眼。 之后一言不发,起驾回宫。 一旁处,牛继宗、施世纶恭送皇辇回宫,听到这番话,又看到这一幕后,面色都变了变。 时事已经不同了…… 和三年前相比,如今朝政愈发稳固,隆正帝皇位更是不可动摇。 当初隆正帝将秦梁从西北调回京,加官进爵,拜太尉,升国公。 黄沙一系大将,大肆封爵。 如今朝中武勋,黄沙系竟占据了半壁江山。 靠着黄沙系,隆正帝平衡了原本在朝中独大的灞上系。 然而这二三年来,因种种缘由,不断将灞上大营内的强兵悍将抽调至长城军团和天府军团。 乍一看,好似灞上系的实力和势力都愈发强大了。 可是牛继宗一脉,在京中的力量,却急剧锐减。 这个时候,秦梁这边就显得太过强大了些。 隆正帝若不趁这个机会,大举削弱武威公府一脉,他也就不是隆正帝了。 想想他的布局,当真高明啊。 当年连太上皇都没能做到的事,没能大举削弱武勋一脉的力量。 却被隆正帝利用种种缘由,让荣国一脉心甘情愿的被分薄了力量。 秦梁心腹爱将,家将一般的存在,竟对荣国亲孙下此毒手。 隆正帝震怒之下,对其贬斥,怕是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虽然隆正帝不会真将他怎样,但自今日起,秦梁在京中的力量,势必大减。 纵然不会步温严正的后尘,怕也没多少影响力了。 按理说,牛继宗必然会是今日之事的受利者。 军机阁自此也必将以他为尊。 可是,他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 …… 西城,宁国府。 整条公侯街业已戒严。 宁国亲兵和三百御林军,将公侯街层层围住。 披挂俱全,弓弩齐备。 若不是贾环遇刺的消息已经传遍神京城,不知情的人,怕会以为贾家坏了事…… 蛇娘虽然看起来娇弱,但却一路将贾环抱回了家。 贾环,第一次呈现给外界,前所未有的虚弱。 平日里总是脊梁挺直的风华少年,那般高大威武,此刻却如同一佝偻老人般,被蛇娘抱着。 沾着血渍的头发披散,满身衣裳破碎,伤口遍布。 当蛇娘抱着他,一路穿堂过院,进了二门时…… 薛宝钗、薛宝琴、公孙羽、小吉祥、香菱,还有贾迎春、贾惜春、李纨、娄氏,再加上贾苍、贾芝…… 齐刷刷一众人,无数双眼睛第一时间落在了贾环身上。 那一刻,多少人第一时间捂住了口,真真肝胆俱裂,却不让自己惊叫出来。 多少人的眼泪,一瞬间如断了线的珠子…… 除了两个小孩子外,没有人哭天抢地。 因为唯恐得到一丁点让人无法接受的噩耗。 她们全都睁着泪眼,死死的看着蛇娘怀中的贾环。 只有小贾苍,撕心裂肺的哭嚎着奔向了蛇娘: “爹爹,爹爹……” 虽然父子相聚不过短短的一月不到,可这二十多天里,贾环真真将这一双儿女当至宝一般疼爱。 孩子虽小,不大明白世事,可他们却明白哪个是真心待他好。 连蛇娘打他时,贾环都要拼命呵护,这种父爱,让贾苍无比喜欢,也无比亲近。 方才在梦里,他梦见贾环被人杀死,就哭的让人哄劝不住。 如今真真切切的看到贾环成了这个样子,小贾苍更是伤心欲绝。 “让开!” 蛇娘见小贾苍哭成这般,心里也揪心的痛,却没时间哄他,伸脚一带,将贾苍撇到一边,就继续大步往里走。 小贾苍摔倒在地上也不管,爬起来继续追蛇娘,大哭着喊爹爹。 直到抓住贾环垂下来的一只手,才紧紧抿住嘴,一路小跑的跟在蛇娘身旁,死死的抓住那只冰凉的手不放。 看到这一幕,众人再也忍不住惊惧和绝望,大哭起来。 “都闭嘴!” 蛇娘怒声一喝,镇住了众人的哭声后,对公孙羽道:“幼娘,药室里可还有老参?” 公孙羽忙道:“有,前儿爷成亲时奋武侯府送了两株五百年份的长白老参。” 蛇娘点点头,道:“快带我去。” 说着,又对一干哭的不成样的女人道:“夫君还没死,你们放心吧。” 之后,让小贾苍看好妹妹,便与公孙羽一起去了药室。 …… 神京东城,立政坊。 此处,紧靠着神京延兴门。 是神京城一百零八坊中,并不起眼的一个小坊。 暴雨初歇,坊内街道上,积水颇深,还未出现行人…… 然而,在立政坊一座幽深巷道的宅门前,忽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群青衣青帽的陌生人。 无声无息中,将这座宅子团团围住。 人群中,站着一书生,和一面容隐隐妖娆的年轻女子。 静静的打量着这座不起眼宅子。 男子面容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担忧和焦急。 美貌的年轻女子见之,轻声宽慰道:“索先生,公子虽然看似鲁莽,但保全自身还是没问题的。 公子既然早早与先生商议妥当,只要那位露出丝毫马脚,就让先生不管其他一切,捉住这些马脚,争取一劳永逸,以除后患。 想来公子必有准备,亦有自保之道。 咱们现在,先拿下这处马脚才是。 瞧瞧这青龙,到底有何等神通,竟能在重重包围中,与宫里通信……” 年轻女子正是贾家青隼的二档头,卿眉意。 而书生,则是今日始终未露面的贾环军师,索蓝宇。 两人竟是摸着了赢历最神秘的底牌,青龙卫的所在地。 索蓝宇负手而立,看着青隼布局已经完成后,对身旁的卿眉意轻轻颔首。 当年魔教的青玉箫王,面上闪过一抹凌厉,猛一挥手。 无数青隼,如同洪流般,从门,从墙,从树上,从屋顶,倾泻而入。 杀伐声起! …… Ps:爆不动了,诸位大佬,容我缓两天吧……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疗伤 三年前,贾环出京下江南,青隼亦随之南下。 在京中被各方暗势力紧盯挤压的青隼,这一南下,却好似龙出浅滩,虎入深林。 执掌青隼的董明月和卿眉意,一个曾是白莲圣女,一个为魔教四大护教法王,都在江南江湖大有根基。 如今要权得权,要势有势,银财无数。 立下招牌后,自有无数高手相投。 草莽之间多龙蛇。 纵然纳人考验森严,招人严苛,可青隼的实力,还是一日千里的暴涨。 相比于当初靠一群女孩子打天下,让无数人取笑。 今日的青隼,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刀剑棍棒,斧钺钩叉。 明枪暗箭…… 各般奇门兵器层出不绝。 再加上暴雨之后突然袭击,此处宅院里正在等待金城坊消息的人,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能追踪到他们老巢。 没有防备下,死伤惨重。 几乎没有组成什么像样的反击防御。 待一柱香的功夫后,卿眉意陪着索蓝宇入内。 庭院内横七竖八的躺着惨死的人,身上的衣着五花八门。 有小商贩,有进城卖菜的泥腿子,有土豪员外,有士子书生,有官员,还有士兵…… 若非今日举大事,又被暴雨阻拦,怕是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共聚一堂。 再往里走,正堂上,三个面容干瘦的老人,已经被锁了琵琶骨,押在地上。 可以看得出,这三个老人,都是阉人。 从苍白的皮肤看来,他们大概从未出过这间屋子。 卿眉意看到这三人,就得意笑了起来,道:“想来,这就是赢历手下,青龙卫的总舵吧?还真跟老鼠一样会藏!” 其中一个老宦官闻言,厉声斥道:“大胆妖女,敢直呼太孙殿下的名讳,当诛九族!” 卿眉意一点都不恼,反而笑的愈发畅快,打量着屋子里,看到一个巨大的窗洞里,挂满了一些鸟笼。 然而鸟笼里养着的,却不是鹦鹉八哥等禽鸟,也不是鸽子,竟是一群灰鼠! 卿眉意脑中灵光一闪,道:“你们就是用这种灰鼠和宫里通信的?还真是奇了!见过用信鸽儿的,见过用金雕的,却没见过用这种老鼠的! 你们还真是一窝子鼠辈,想来宫里做梦也没想到,他们防着人,防着鸽子,却没想过要防老鼠! 我来瞧瞧,你们都送了些什么信……” 卿眉意看到里面案堂书架上,摆满了卷宗,眼睛登时一亮,就要上前去翻看。 索蓝宇起初也大觉心动,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待他余光看到那三个老阉奴非但没大喊大叫,还各自阴鹜着一双眼,登时觉得不妙,大叫一声:“眉儿小心,不要动!” 可为时已晚,卿眉意手已经触碰到书架上的一个标着壹号字样的卷宗,正想抽下来一览,听到索蓝宇的叫声后,心头一紧,下意识的一个鲤鱼打滚,贴着地面躺下,然后滑行到一旁,险险避开了整个书架上,喷射出的弩箭。 索蓝宇早已被身旁护卫的人带出了屋子,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至少有五人被当面射成了筛子。 包括那三个阉奴。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 反倒是卿眉意,因为之前被蛇娘治好了经脉损伤,这三年来武功恢复,虽未能突破武宗,亦是九品高手。 又信赖索蓝宇的话,躲的伶俐及时,除了狼狈些,竟毫发无损…… 等她从窗子里飞出来,看到索蓝宇拼命挣扎着要去救她,一时间笑颜如花。 索蓝宇却气个半死:“你往日里给别人教的规矩,自己倒是都忘了个干净!在别人的地盘上,也敢乱动?!” 卿眉意弱弱道:“奴家知错了……” “你……” 索蓝宇看她那梨花带雨悔过的模样,到底再斥责不出,气结道:“杀进来都没折损几个兄弟,这下可好,一下就折损了五个! 罚你三年的俸禄,给这几个兄弟送去家去。 照顾好他们的家人,再有闪失,绝不轻饶!” 卿眉意闻言,忙道:“罚我十年俸禄,都给这五个兄弟家里送去。先生放心,公子交代过,绝不能让自己弟兄流完血,还让他们家人流泪。” 说着,又对其他人道:“有谁和他们相熟的,等回去后取了银子,准你们的假,给他们送到家里去。 告诉他们家人,若有难事,只管托人带话过来。 方才是我的不是,给大家赔情了……” 原本也对卿眉意不满的一群江湖豪客们,此刻都心悦诚服,道:“二档头哪里话?分明是贼人太过阴险!” 也有人大呼道:“索先生、二档头高义!” 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这些人习得武艺,又过够了在江湖上自由逍遥的日子。 因为自由逍遥,也意味着颠簸流离,居无定所。 投奔贾家,无非图一个富贵。 贾家对战死之人这般厚待,还恩及家人,众人无不拜服! 等安抚完内部后,卿眉意小心的看着面色凝重的索蓝宇,道:“先生,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索蓝宇叹息一声,道:“这里应当不是青龙卫的总舵,应该只是一处分舵。 只是恰巧负责这次行动传递消息罢了。 哪怕全部被杀,也损失得起。 你看见方才屋里的铜盆了吗? 里面烧的都是卷宗,他们不是知道我们来了才烧,那定然来不及。 所以,他们是看过之后就烧去。 这一点,青隼要跟人家学学。” 卿眉意点点头,小声道:“我也觉得不大对,杀进来虽然让他们猝不及防,但防备还是太弱了。 这些人,怕只是他们的外围。 连个真正的高手都没有。 还白白死了五个兄弟……” 索蓝宇见她沮丧,笑道:“倒也不是没有收效,如今咸福宫那位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太上皇给他留下的底蕴再厚,可只要不能招新,他只会越来越弱。 别的不说,只提这些灰鼠的发现,就是极有意义的事。 再往后,他再想往外传递消息,就愈发艰难了。” 卿眉意闻言,感动的看了索蓝宇一眼,轻声道了声:“谢谢先生。” 眉眼间的风情,让索蓝宇心头一跳,干咳了声,移开眼神,道:“打扫打扫,看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收拾利索,咱们回府吧。 也不知道,公子怎样了?” …… 神京西城,宁国府,药室。 在晴雯的帮助下,公孙羽将贾环身上的破烂衣裳褪去,然后用清水替他擦拭干净身子。 连晴雯都顾不得羞涩,因为贾环身上的伤口,着实太过骇人可怖。 一个个茶碗口大小的箭伤,像是在贾环身上开了几个窟窿,皮肉外翻。 最可怖的,却是胸口处,隐约可见白骨断口往外刺出…… 公孙羽和晴雯将贾环清洗干净后,已经费去了好几大桶清水。 这是蛇娘才配好药过来,先将贾环的骨头正位。 苗疆地处大山,一年到头不知多少苗民摔断骨头。 对于接骨,蛇娘要超过公孙羽不少,经验十足。 等她用力将那些断裂的骨头重新归位后,将端来的药碗里的药浆,层层抹在贾环身上的伤口处。 然后公孙羽和蛇娘赶紧包扎好。 只是贾环依旧未醒…… 蛇娘又道:“参药差不多熬好了,晴雯去端来,然后就去忙你的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晴雯点头应了声,出门去端了一大罐参药过来后,又折身出去了。 公孙羽看着桌几上的药罐,有些担忧道:“蛇娘姐姐,两株五百年份的老参煎成一锅,再加上那些大补之药,药力是不是太重了些?简直闻所未闻……” 蛇娘面色凝重,看着药台上昏迷不醒的贾环,叹息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夫君受伤太重。若不下狠药,怕是……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他的体质你当了解一些,绝非普通人可比。 他的身体对药效的吸收,远超寻常人的量。 总要试一试……” 说罢,蛇娘打定主意,将药取来,也不等凉些,用木勺一勺一勺的,喂进了贾环口中…… …… “你说什么?!” 荣庆堂内,刚刚被董明月接回府的贾母等人,听闻消息后,齐齐如被惊雷击中般,惊骇欲绝。 董明月之前进宫接人时,并未透露贾环遇刺之事。 此刻回来后,却是再也瞒不住了。 因为整条公侯街都被宁国亲兵和御林军戒严。 除此之外,京中武勋将门闻信之后,几乎全都带着家将亲兵赶来,聚集在居德坊坊门前,等候消息。 整个神京西城,气氛都在一片肃煞中。 贾母等人如何能视而不见? 这些年的豪门生活,董明月到底懂事了许多,虽然心里焦急如焚,还是劝道:“老太太,环郎……虽然受了重伤,但蛇娘和幼娘都说没事,正在药室里给他治。 您和老爷就不必过去了,等环郎好些了,就过来给您请安。” 贾母看着董明月的脸色,看到她眼中的焦虑和悲痛之色,哪里还能坐的住? 一旁赢杏儿和林史二女,更是连停也没停,脚步仓惶的往外走去。 还未出门,就见赵姨娘哭天喊地的跑来,冲贾政跟前大哭道:“老爷啊,快去看看咱们环儿吧,他被人刺杀了,我的儿啊……” 林黛玉闻言,只当贾环已亡,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 Ps:这两天少更一点,缓缓劲儿,不是不更,我哪有那么任性…… 8}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满堂春 大明宫,紫宸上书房。 气氛压抑,恍若雷霆悬空。 “都是群废物,混帐!!” 隆正帝面容甚至都有些狰狞,看着赵师道,眼神跟刀子似的,厉声道:“傅恒自尽,傅安不知所踪?! 赵师道,这就是你与朕的交代?” 赵师道面色亦难看的紧,惭愧道:“陛下,臣手下监看傅恒的人,悉数被杀。 傅恒不知为何没有逃窜,反而自尽。 臣派去蜀中侯府的人,抄没侯府后,内间道,今日一早还看到傅安,后来一直在屋子中没有出来,就…… 臣有负皇恩,罪该万死。” “你当然罪该万死!” 隆正帝面色铁青,眼中怒火简直要将上书房点燃,他厉声咆哮道:“这些年,朕与你这么多支持。 朕再艰难,都未断过你的银米人手。 你告诉朕,已经彻底掌控神京。 如今倒好,堂堂帝国侯爵,竟然在皇城外被人伏杀!! 杀人凶手,居然是自己自尽,他是自尽?这种屁话你也敢告诉朕?!” 一番话骂的赵师道抬不起头来,隆正帝的怒火却又波及到苏培盛身上,他霍然转头,怒视苏培盛,寒声道:“朕将中车府交给你,让你替朕看住宫里。 你这个狗奴才,竟让那畜生险些将天给捅漏了! 什么时候让人将朕的脑袋摘了去,才得着你的意了!” 苏培盛忙跪下磕头请罪,却连辩解的话也不敢说一句。 隆正帝冷冷道:“你年纪大了,就不要揽那么多事了。将中车府交给柴俊吧。” 柴俊亦是潜邸旧奴,资历虽比苏培盛差一点,但也不逊色多少。 只是两人之间,并不合得来。 而且在隆正帝最困难的那些年,柴俊不似苏培盛那般,紧紧站在隆正帝身旁。 他将自己藏在宫里最深处,等闲不露面,以保全自身。 苏培盛有些震惊的看着隆正帝,不明白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隆正帝见他犹豫,眉头登时皱起,寒声道:“怎么,你还舍不得放权?” 苏培盛忙道:“奴婢不敢,只是柴俊……” 隆正帝不耐烦道:“既然你做不好,就让能做好的去做。你好生在这边待着就是,若不想干,就回家养老去吧。” 苏培盛闻言,再不敢多言,老实应道:“臣,遵旨。” 说罢,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眼神阴鹜的老太监,走了进来,给隆正帝请完安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 皇城,坤宁宫。 董皇后面无表情木然的坐在凤榻上,对殿内阵阵惨嚎哀求声,恍若未觉。 太后骤然薨逝,又死在她心腹宫女周昭容之手。 那贱婢更是对皇帝,对贾环百般诋毁。 想起昨日隆正帝看她的眼神,夫妻半生的董皇后,就心如刀割。 她宁愿隆正帝像训斥贾环和赢昼那般,将她痛骂一顿。 也好过至今不见她一面,不对她发一声。 数次求见被拒后,等来的,竟然是中车府的抄家。 坤宁宫,从服侍董皇后数十年的嬷嬷起,到今年才新近的打扫宫殿庭院的宫女,连同守门的太监黄门,都悉数拿下。 等待他们的,将是最严厉的拷问。 连那几名当初她从董家带进宫里的老嬷嬷,都被拿下了。 只反抗了一下,就被人当着她的面,一戒棍打的满脸是血。 若无那位的首肯,这些奴才,焉有此胆? 可是…… 半生的夫妻缘分,竟连一点体面都不与她留下吗? 过了片刻,等喧嚣过后,董皇后再回过神,看到的就是空空荡荡的宫殿,冷冷清清。 恍若冷宫。 两行清泪,从眼中滑落。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陛下…… …… 神京北城,景曜门内。 这里是京营大营所在地。 神京城内,唯一的驻军大营。 满员两万。 这些年来,营盘不变,但将兵却如流水般变化着。 从当年裘良时,破破烂烂的破落户,到后来韩德功的沉稳,再后来岳钟琪执掌时,京营多了分锐气。 再至武威公秦梁亲自执掌,京营连士兵都换成了黄沙老卒。 京营内一个游击将军身上,都挂着开国子的爵位。 至此,京营气焰高涨。 原以为,这次京营能够安稳上几年。 却不想也只过了三年,又要变化了。 北城多贱民,寻日里连热闹都不敢出门瞧,只能躲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心里暗叹一声:果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啊! 武威公秦梁,当朝太尉亲自骑马立于京营门前。 看着曾经随他出生入死的旧部,此刻垂头丧气的从营门出来,仓促出发,即日启程,前往数千里外的哈密卫大营驻扎移防,秦梁心中的抑郁之气,几乎燃烧了他。 他不是没想过,身边会被天家塞人。 他甚至知道武威公府内,还有他身边的亲兵内,都有黑冰台耳目,却只作不知。 却没想到,连他最心腹的将领,如同家将一般的张勇,都会是太上皇派遣来的人。 恐怖如斯。 只是,张勇这一行动,却将整个武威公府,陷入了尴尬之地。 张勇和秦家实在太密切了,亲密的好似就是秦家之人。 这样一个人,带着黄沙兵卒,袭杀了荣国之孙…… 不,即使不用再顶着这个名头,只贾环两个字,就能压的武威公府站不直腰来。 这些年,尤其是近三年,受贾环恩惠,靠贾环得到利益的将门,实在太多了。 贵族封爵,只是身份上的尊贵,实际上只靠皇家那点赏赐,真的过不了多好的日子。 好些粗坯武夫,不善理财,家里的也都是粗手大脚的婆子,虽然多了层身份,日子依旧过的苦哈哈。 全靠贾环,一份银行的股份,每年的出息,就够一家人过上人上人的富贵生活。 嘴里吃的肉,身上穿的锦衣,都得自贾环的恩惠,他们岂能不念贾环的好? 如此一来,武威公府的处境,也就愈发尴尬…… 秦梁看向西城,暗叹一声,心中默默道:只求环哥儿能够无碍,早日康复。 想起之前贾环才提醒过他和牛继宗,看好麾下部队,不要出了岔子。 他和牛继宗还笑骂贾环,没想到…… 秦梁心中的悔恨,让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果然,盛极必衰。 …… 宁国府,后宅药室外,站满了贾家人。 贾母坐在中间一张大椅子上,因为暴雨之后,秋气有些寒,所以披了件猩猩毡斗篷。 苍老的面上,满是凄慌焦虑。 与她同挤在一处的,是林黛玉。 贾母尚且悲痛哀伤,更何况林黛玉。 一张脸上神思不属,满面悲切,一缕香魂似已离去,浑浑噩噩…… 贾母怀中,则紧紧抱着小贾苍。 她此刻无比庆幸,贾环能有一子归来。 心里甚至是在怀疑,会不会是上天故意给贾环留一个后…… 之前强逼董明月说出贾环的伤势后,贾母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被一支大军堵在街道里攒射…… 身中三五箭,贾母自然以为董明月在宽慰他。 她甚至都不敢进药室,看看贾环到底成了什么样…… 贾母如此,其她人自然也是如此。 不提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之流,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也个个都快哭断了心肠。 薛姨妈、王熙凤、李纨等人,也无不满面悲痛,焦急的看着药室。 菩萨佛祖声,只是等闲,从未一刻停顿过。 贾政和赵姨娘站在一旁,贾政面色激荡,赵姨娘脸上则多了一个巴掌印。 赵姨娘之前疯了一般哭喊着贾环死了,被暴怒的贾母一耳光扇清醒过来。 如今虽不继续哭喊了,可还是眼神混乱…… 秋风萧瑟,满堂悲音。 时间如指间细沙,一点点流逝。 暴雨洗刷后的天空,格外清明。 西边落日,洒下无尽的红光,落在了贾家众人身上。 眼看就要黑天了,药室内已经点上了灯,却没一人出来,连点声响都无。 天气愈发凉了,贾政见这一庭院的老幼妇孺都神色悲痛,面色苍白,走到贾母跟前,劝道:“老太太,夜了,回去吧。 等幼娘她们医好了环哥儿,就会去告诉您。 孩子们身子都弱,经不得夜里的凉风……” 贾母闻言,看了眼一日间老了许多的贾政,道:“纵然回去了,又如何能心安?” 不过看了眼林黛玉等人,的确个个面色惨白,便对还在抹泪的王熙凤道:“凤丫头,去多取些斗篷来吧。” 王熙凤哽咽一声应了后,带着两个婆子去了库存冬衣的小楼,取了二十来件凫靥裘来。 众人看到这斗篷,一个个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原是贾母极喜欢宝琴,才将这样一件斗篷给了她。 贾环笑贾母小气,特意使人去草原草甸海子里,打了好些野鸭子,取了冠毛,一人做了一身,还积压下不少。 众人原还笑他暴殄天物,如牛饮水。 此刻睹物思人,却更让人心碎。 贾政看着哭成一团的儿媳,一时间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然而,庭院外的人,却万万想不到,他们于外面,是秋风肃煞,世间悲色尽此时。 药室内,却是满堂春…… ……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无忧 药室内,当贾环被灌入了整整一大药罐,混入了两株五百年份的人参,还有龙涎、灵芝、何首乌等等世间难寻的奇珍异宝后,惨白蜡黄的脸,当即红润起来。 再过了没一刻钟,整个人就如同烧红的炭火一般,蒸腾起来。 药力实在太过凶猛! 不过好在,虽然贾环整个人都开始变红,但他身上的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蛇娘和公孙羽看到这神奇的一幕后,纵然心中都有预料,还是忍不住惊喜非常。 只是,等到五处箭创伤全部愈合,连正好的骨头也重新接好后,贾环依旧未醒。 然而整个人,却红成了火人一般。 眼看着,似乎就要焚烧起来。 这个时候,连公孙羽都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当着蛇娘的面,她到底有些羞赧。 好在蛇娘并不羞赧,三两下褪去了自己的衣裳后,上了药台,缓缓坐下…… 她面上没有一丝淫.邪之气,圣洁的好似一尊菩萨。 手中也不断变幻比划着手势,像是道士做法时比划的手印…… 随着阴阳交泰,贾环身上的火烧现象,终于被控制住了。 以公孙羽的目光看去,两人身上隐隐被一层气流般的劲力笼罩…… 到了这一步,她心里海松了口气,静静的守着两人,等待结束…… …… 宁安堂。 赢杏儿面沉如水,看着董明月道:“你是说,环郎是临时起意才决定进宫的?” 董明月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之前他还和二十多个勋贵议事。 是看到后来雨太大,环郎有些坐立不宁,才起意去宫里接人的。” 赢杏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寒声道:“若说敌人只凭借这一点,揣摩环郎的心性,就布置下如此杀局,未免太荒唐了。 府内,必有敌人眼线。 而且,一定看见过环郎不自在,才断定会去接人。 好可怕的敌人,他们甚至算计出了环郎必然会抄小路…… 明月,之前有何人见过环郎?” 董明月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犹豫了下,道:“蘅芜苑的莺儿,曾来给环郎传话,说是苍儿和芝儿在她们姑娘那里午睡了,让环郎不必等了……” 赢杏儿闻言,面色陡然一煞,沉声道:“让人带她来。 另外,之前确定过的府里的眼线,不论东府还是西府,全部拿下。 但有反抗者,不必留情。” …… 大明宫,紫宸书房。 忠怡亲王赢祥匆匆走来,他明面上奉旨彻查贾环被刺案,实际上,另有安排。 他要彻查的,是昨日宗室王公逼宫之事。 隆正帝希望他能查清楚,赢历,到底是如何与那些废物联系上的…… 在那样四方隔绝之地,他还能做到这一步,不能不让人惊悚。 “皇上……” 赢祥大步进来后,见隆正帝正在与赵师道和柴俊说话,便唤了声。 隆正帝没有避人,沉声问道:“可查出什么名堂?” 赢祥点点头,道:“贾家的人手在东城立政坊查出了一座老宅子,里面应该是……青龙卫的一处分舵。 他们从里面发现了好些人手,除此之外,还有三个老宦官。 据贾家的人手观察,那座老宅子里养了许多灰鼠。 他们判断,青龙卫里有人精通养鼠传信。” 隆正帝闻言,冷哼了声,道:“真真是上不得台面的畜生,养鼠,亏他们也有脸自称青龙! 柴俊,彻查咸福宫,看看那里到底有多少鼠辈!” 柴俊闻言,尖声一应:“奴婢遵旨。” 赢祥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事关中车府秘事,他也不好多嘴。 等柴俊下去后,赢祥才想明白了些事,忙道:“皇上,周昭容之事,实在出人意料。 就好比张勇一般…… 这件事,和皇嫂干系不大……” “十三弟!” 隆正帝止住了赢祥的求情,沉声道:“皇后持凤宝玉玺,坐镇中宫,统率后宫万千人手。 本就责任重大,可是她却出了这样大的漏子。 若不见责,何以服人心? 秦梁那边,亦是如此。” 多事之秋啊…… 赢祥闻言,心中感叹一声。 隆正帝不愿在这上面多提,他看着赢祥道:“贾家那边如何了?朕当初听你说过,贾环那混帐身子不同常人,只要没砍了脑袋,好似都能很快恢复。 朕相信,他一定死不了。” 赢祥面色凝重,微微摇头道:“臣弟当初也只是推测,拿不准主意……不过,贾家有两大神医在,又不缺保命之药,贾环之前虽然凄惨,但并未丧命当场,如此一来,性命自当无忧。 不过,臣弟听说,满城勋贵,此刻大都云集居德坊,等候消息。 那边气氛很有些不宁……”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沉,对苏培盛道:“去告诉柴俊,让他去贾家走一遭。 贾环遇刺前,刚刚与那些勋贵分离。 哪有那么巧的事? 让柴俊问问他们,可是有人走露了贾环的消息?” 赢祥闻言一怔,莫名的看着隆正帝…… 等苏培盛出去后,隆正帝方坐了下来,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道:“朕今日才发现,武勋将门一旦起了谋逆之心,将会多么可怕…… 天下已经承平,百年内,都将少有战事。 不能让武勋再强势下去了…… 他们可以对外强势,但天下脚下,首善之地,神京城内再不能允许他们胡作非为。 有一个张勇,就有第二个。 所以朕希望,日后神京城内,但凡百人级别的军队调动,必须上报军机阁。 五百人级别的调动,必须要有朕的同意。 否则,一概以谋逆罪论。 包括亲兵!” 赢祥闻言面色骤然一变,忙道:“皇上,反对声怕会极大。尤其是亲兵部曲……” 隆正帝哼了声,道:“满神京武勋将门的亲兵加起来,足有数万人之多,甚至还在京营之上。 若是生变,必是泼天大祸。 除了御林军外,朕不想在神京城内,看到另外一支大军。 这里是神京城,不是九边,他们带那么多亲兵想做什么? 带九十九人,排场还不够大吗?” 赢祥想想也有道理,只是…… “若是神京城内只留御林军,那京营……” 隆正帝道:“京营调出景曜门外,在城外五里处驻扎。 另外,九城统领从京营剥出,单立一衙门,设九门提督,负责提调九门。 如此一来,再有人想以军队伏击,怕是连城门都进不来。 不过若想做到这一步,就要先拿住那些悍将的把柄,所以,朕才让柴俊去做贾家。 换个时机,那群跋扈悍将,怕是连朕都敢顶!” 赢祥犹豫了下,道:“皇上,柴俊此人,臣弟也了解一二。他不似苏培盛忠厚,在皇嫂处都敢跋扈动手,臣弟担心,怕是会惹是非。” 隆正帝冷笑一声,道:“要的就是他去惹是非,若是如苏培盛那样好性子,朕还不用他去咬人了。 不过鄙贱奴才,都用罢后,再处置了平息众怒就是。” 说罢,又看向赢祥,沉声问道:“十三弟,宗室到底怎么回事?是嫌安生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吗?” 赢祥叹息一声,道:“都是几个快要老死的镇国公辅国公,只有一个郡王,儿子还总是被训斥,多半承袭不了王爵。 有人许给他们了锦绣前程,自然想搏一搏。 皇上放心,宗人府那边已经记下罪过了,等他们没了,爵位也到此为止。” 隆正帝冷笑一声,寒声道:“等他们没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告诉赢甫,这些老不死的混帐,在太后大丧时无状放肆,胡言乱语! 夺其爵位,抄家,流放西域。 再有大放厥词者,杖毙!” …… 宁国府,后宅药室。 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 药室庭院外,婆子们不仅取来帷帐,重重围住,遮蔽凉风。 甚至还在人群前点起了三座鼎炉,燃了熏香取暖。 因为多已经熬了一天了,许多人都滴水未进,颗米未食,纵然穿了斗篷,烧了炉子,可还是从内寒到外…… 连贾母都劝着林黛玉几个体弱些的回去歇着吧,可哪里又劝得动? 药室内的情况,也并不算好。 因为毕竟和上次情况不同,上一回,蛇娘是为了中和体内白龙血的剧毒。 两相相抵,才坚持了那么久。 这一回,可没白龙血这种神物来中和贾环的精血,时间一长,连蛇娘都有些熬不住贾环体内的药力了,就换了公孙羽来。 可公孙羽武道低微,更熬不了多久。 两人来回折腾了几回,都有些山穷水尽之感。 虽然贾环已经好了许多,却依旧未醒。 此刻若放弃,体内磅礴的药力,怕会将其烧成智障…… 这时,蛇娘顾不得其他,披上外裳后,就出了药室。 贾母等人见到终于有人出来了,无不精神大作,纷纷起身,眼神既期盼又畏惧担忧的看向蛇娘。 蛇娘知道外面有人候着,却没想到大家都在,心里一暖后,道:“夫君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内伤未愈,还未清醒,不过也快了。 我和幼娘照看不急,需要明月的帮忙。 明月妹妹何在?” 贾母等人闻言又惊又喜,道:“明月和杏儿在前面理事,非要明月丫头吗?” 林黛玉等人忙站起来,激动的看着蛇娘。 蛇娘犹豫了下,想到那副《和合图》大家都练过,虽然挡不得大用,可人多总好一些。 念及此,她道:“林妹妹、史妹妹、薛家妹妹还有小吉祥、香菱,你们先进来吧,还是要快些派人去请明月妹妹回来…… 老太太,你们且去安歇,最迟明日早上,夫君一定去给您请安。” 贾母闻言大喜,一迭声的让喜极而泣的林黛玉她们快去帮忙,还让王熙凤她们也去。 小贾苍也拉着妹妹贾芝想冲进去,却被蛇娘喝住,道:“苍儿不许过来,带着妹妹去睡觉。” 又对王熙凤、李纨、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等人道:“你们也不要过来了,因为要给夫君擦伤上药,所以都褪去了衣裳。 你们尽放心就是,外伤都好利索了,绝无性命之忧。” 原本也想进去帮忙的众人闻言,个个羞红了脸,可是听到贾环无性命之忧后,也终于海松了口气。 一时间,致谢起漫天神佛来…… ……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为了我们姑娘 等心中焦虑的诸女来不及作别贾母等人,匆匆进了庭院,又入了药室后,看到药台那“不堪入目”的一幕,纷纷都怔住了。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原本在外面被秋风吹的心里生寒,这一瞬间,全都燥热起来。 蛇娘最后进来,关上门后,正色道:“都不要多想,只是在疗伤。 夫君体质特殊,受伤太重。寻常人受那样的伤,必死无疑。 我只能以虎狼药救之,如今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可药效太重,积聚在体内,若不宣泄出来,怕是会烧坏神智。 就用我之前教你们修练的那副《合.欢图》去引导,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 我和幼娘必须要休息一会儿了,你们要坚持到明月到来。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公孙羽面红耳赤的下来,背着众人披上了外裳后,才回过身道:“其她人会在那道帘子后面避着,谁先去?” 小吉祥“噌”的一下站出来,勇敢道:“我来救三爷!” 林黛玉揪着她的后鞭把她拖到后面,却不敢看众人,轻声道:“你们去帘子后面吧。” 众人都眼神闪烁,一个个面红耳赤,默然不语,齐齐走向了帘子后,静静坐着。 彼此间谁也不敢看谁的眼神…… 林黛玉,则缓缓走向了药台…… …… 宁国府正门外,站满了武勋亲贵。 为首者,是奋武侯府一等伯,温严正。 虽然武勋亲贵们齐聚一起,但却是泾渭分明。 黄沙系单独一块,而且,已经少了不少人…… 京营是西北黄沙系在京中的大本营,多少勋贵都在其中掌兵。 而张勇为秦梁心腹爱将,情同手足,若非如此,秦梁也不会让张勇主持京营庶务。 几乎大半黄沙系勋贵,都与张勇亲密交好。 也就造成了在京一系的黄沙系武勋们,坍塌式的陷落。 纵然秦梁能护得住一时,随着调查的深入,总会有人不断的卷入。 有些人已经接到严令,在家等待传唤,等闲不得外出。 剩下能来的这批,除了想探望与他们利益相关的贾环外,更多的,却是希望贾环能早日康复,帮武威公一系说上话。 满朝上下,如今能拉黄沙系一把的,唯有贾环。 他们这一系,个个沉着脸,没了往日带着西北风气的彪悍气息,凝眉不语。 京营从上到下,除了留下一个秦梁外,其余人全部打发回哈密卫大营戍边。 一个戍卫神京都中,一个戍卫比九边沙场还要遥远的西域古地…… 想想哈密卫那一望无际的大戈壁,以及飞沙走石的飓风。 才从西北回来没过几年好日子的黄沙系武勋们,一个个心里都不大好受。 其实真要只是戍边,也不算什么。 他们到底还未失去军人本色。 可是,若是顶着半个谋逆的帽子,被流放至西域。 那此生再无起复的可能。 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他们苦恼,温严正引领的黑辽系武勋,以及灞上系武勋,则更恼火。 先不说就感情而言,他们和贾环相处的时间远非黄沙系可比。 除此之外,还有利益。 贾环一身维系着整个银行的运转,他是那个经济巨兽的灵魂人物。 他若不再了,银行无论如何都难逃朝廷的插手。 文臣是碍于贾环的霸道和他的盖世功勋,才强忍着不动手。 一旦贾环没了,银行势必会被文臣瓦解瓜分。 到那时,众多武勋将门,将会有多大的损失! 这可不是几两银子的小事,甚至不是他们一代人的事。 事关府上世代富贵,谁敢坏他们的事,谁就是他们的死敌。 虽然现在场合不对,时间也不对,黑辽系和灞上系的武勋们不好和那群西北来的土巴子算账。 可也没哪个给他们好脸色看。 然而,就连黑辽系和灞上系的武勋,其实也是矛盾重重。 之前强烈希冀能在黑辽圈地的,灞上系的大佬们出了一半还要多的力…… 清冷的夜晚,肃煞的街道,尴尬对立的气氛。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等着里面传出来消息。 然而,里面始终都没有音信…… …… 宁安堂。 赢杏儿坐在主位上,明亮的大眼睛内,目光锐利而淡漠。 她冷冷的看着跪在堂下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莺儿,淡淡道:“说,你是如何与外面通风报信的?是谁和你在联系?” 莺儿颤栗着身子,花容失色的看着赢杏儿,哭声道:“公主,奴婢……奴婢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啊!” 赢杏儿嗤笑了声,道:“若没有证据,你当本宫就这么无趣,诈你一个贱婢的话? 今日未时末刻,你从蘅芜苑中出来,往这边报信,说苍儿和芝儿留在蘅芜苑里歇息。 从蘅芜苑到这里,你用了一刻半钟的时间。 等你从这里折返回蘅芜苑,却已经是申时二刻。 你用了整整三刻种的功夫。 说说看,那样大的雨,多出这一倍的时间,你是到哪里避雨去了吗?” 莺儿连连点头道:“公主圣明,奴婢实是在沁芳亭子里避了好一阵的雨才回去的,我们姑娘也知道……” 赢杏儿眼神愈发凌厉,似笑非笑道:“可是本宫问过园子里的婆子,她们在那一会儿雨最大时,担心园子里的姑娘被困在路上,因此特意安排了三组人,在路上查看,若是有困住的,她们就送回去。 人家三组人,来回走了三四回,竟没有发现你在哪避雨。 我最后问你一次,到底是哪个联系你的,你又怎么把驸马的消息传出去,让人伏杀他的?” 莺儿闻言,魂儿都要掉了,连连磕头道:“公主明鉴,公主明鉴,奴婢不过是去周姐姐那里坐了坐,真真没敢做这些掉脑袋的事啊!” 赢杏儿闻言眼睛一眯,沉声道:“哪个周姐姐?” 莺儿犹豫了下,道:“就是周瑞家的……” 赢杏儿闻言,立刻看向董明月,道:“派人去立刻将她带来。” 董明月应下,就吩咐青隼人行动。 人刚出去,就见王熙凤的丫头平儿急急赶来,看到赢杏儿和董明月后大喜,道:“快快,蛇娘和幼娘快救好了三爷,只差一点,里面不知道要忙什么,蛇娘让人快来喊了明月去帮忙!” 董明月闻言,面色登时惊喜过望,抬脚就要离去,又顿下了回头看向赢杏儿。 赢杏儿见她恨不得飞走的模样,好笑道:“快去吧,这里有我就好。” 董明月连连点头,身形一闪,就消失无踪了。 赢杏儿见之,面色缓缓轻松下来,虽然之前她听董明月说,蛇娘说过贾环定不会死,她就放心了许多。 可心里到底还是坠着一块石头。 不愿毫无用处悲戚的等在药室外,就出来理事。 如今终于得到了准信儿,赢杏儿心里终于还是海松了口气。 凌厉淡漠的眼神,也变得平和温暖了许多。 只是,想起今日之险,她眼中的恨意再次升腾。 看着底下得知贾环安康,明显高兴起来的莺儿,目光如刀。 这个丫头,着实有太大的嫌疑。 感觉到赢杏儿的目光后,莺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再次畏惧起来。 没一会儿,青隼的白鸪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赶来。 这人就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 曾经将贾家内宅那些破事打听个清清楚楚的赢杏儿,自然不陌生此人。 她目光冷清的打量着跪地请安的这个妇人,淡漠道:“就是你勾结黄金莺,出卖的驸马的?” “黄金莺?” 周瑞家的显然迷糊了下……然后才想起,赢杏儿说的就是莺儿。 她忙磕头道:“公主殿下明鉴啊,奴婢算哪个位份的,就能出卖三爷……驸马爷!” “为了给你旧主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赢杏儿看都不愿看这妇人一眼,说完这句,就静静坐着,也不理底下周瑞家的说什么。 过了好一阵,青隼的人送来一份纸卷。 上面写的是,周瑞家的今天的动向。 申时初刻,莺儿到了西府周瑞家,只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匆匆离去。 而后,周瑞家的冒着大雨,去了园子里,怡红院…… 看到此,赢杏儿眉头顿时皱起。 她看着周瑞家的,眼神说不出的厌恶,问道:“你去怡红院做什么?” 周瑞家的闻言,喋喋不休的叫屈声顿止,面色慌张,显然,她没有想到,赢杏儿居然能查到她的行踪…… 见她这个模样,赢杏儿冷笑了声,对从公主府叫来的两个管教嬷嬷使了个眼色。 两个管教嬷嬷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一辈子都在宫里教宫女规矩,差不多都忘了笑是怎样的。 看到赢杏儿的眼神,两人面无表情的出列,一板一眼的走到周瑞家的跟前,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她。 只这个场面,就唬的周瑞家的喘不过气来。 然而,这又算什么。 没等周瑞家的强挤出一抹讨好的笑意,两个教引嬷嬷同时出手,一左一右两个巴掌,整整齐齐扇在了周瑞家的脸上。 这种打法,极有规矩。 因为同时伸手,力道均匀,不仅不会将犯事的宫女打倒在地,方便继续打,甚至连惨叫声都让她发不出。 只一下,周瑞家的就被打懵了,左右嘴角同时溢出一抹血色来。 只是打懵了又如何,不交代,就继续打。 宫里惩戒起犯事的宫女,或者是冷宫里犯事的废妃,手段之阴狠毒辣,根本让外人想不到。 这也是当初贾环听闻太后要将赢杏儿打入冷宫管教,当场翻脸,不惜以死相抗的缘故。 教引嬷嬷之恐怖,任何正常女人都受不住。 所以冷宫中的废妃,多会疯掉。 连续打了七八耳光,周瑞家的就扛不住了,感觉她再不求饶,这两个面色呆板的妇人能生生打死她…… “别打了,我说,我说!” 周瑞家的一张脸被打的红肿认不出原样儿,哭嚎道。 别说她,一旁的莺儿都被唬的瘫软在地。 真的太狠了。 赢杏儿让两个教引嬷嬷收手后,淡漠问道:“你去怡红院,到底是见哪个?” 周瑞家的颤着身子,哆哆嗦嗦道:“是见……是见宝二.奶奶。” “甄玉慧?” 赢杏儿面色木然道。 周瑞家的哭道:“是去见她,是去见她……” “你去见她说了什么?这个贱婢,又对你说了什么?” 赢杏儿心中怒火旺盛,沉声问道。 周瑞家的道:“莺儿只是对我说了,三爷在家不大高乐,烦躁的不成,不知什么缘故。 奴婢就去寻了宝二.奶奶,将这话转告了她……” 兴许觉得这话赢杏儿万万不会信,就忙将事情原委一股脑的道出:“不敢瞒公主,奴婢担这个差事,是因为之前我那女婿冷子兴做古董生意惹了官司,要牵连到我女儿身上。 我去寻链二.奶奶说情,可二.奶奶却不念旧情,不肯为奴婢出头。 实在没法子了,眼看就要将我女儿女婿都抓进牢里去,我经不住女儿的哭求,才应下了他们…… 不止是我,我知道,连宝二.奶奶也是如此。 宫里要发作甄家的旧账,逼她从怡红院里给宫里传消息。 只是统共也没传过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宫里?” 赢杏儿心里一紧,道:“你说是宫里?” 周瑞家的唬的什么似得,唯恐赢杏儿不满意,旁边教引嬷嬷的巴掌再上脸,颤声道:“真是宫里,有一回奴婢与宝二.奶奶说话时,说起了这个苦处。 她说宫里拿她父亲和兄长的性命相迫,才让她做下这等昧良心的事。 好在只是让她传一些不当紧的闲事,若是让她害哪个,她宁愿死。” 赢杏儿心里缓缓松了口气,隐约明白过来,这一伙儿和今日之事多半没什么相干,只是宫里那位监视贾环的耳目…… 心中冷笑一声后,她看着莺儿淡淡道:“甄玉慧是为了甄应嘉和甄頫那一双废物,周瑞家的是因为她的女儿,你呢?你是为了哪个,才做了背主之贼? 这三年来,你还一直跟着我们一起。 呵呵,你的功劳最大。” 莺儿唬的脸上没有一丝人色,瘫坐在地上,再没了往日的机灵,喃喃道:“我没有背主,我没有背主,我是为了我们姑娘……” …… 正文 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带一句话…… 看着几乎要吓掉魂儿的莺儿,赢杏儿失去了继续审她的性子。 既然不是今日的罪魁祸首,剩下的事,等贾环醒来后,让薛宝钗自己去审吧。 以赢杏儿的猜测,多半还是那些内宅的破事。 又涉及到甄玉慧,以贾环的性子,多半不了了之。 现在问题是,家里到底有没有人出卖贾环? 按理说,必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可是这一会儿,赢杏儿又想了想,也未必如此。 正寻思着,就见索蓝宇和卿眉意进来。 两人忙与赢杏儿行礼,然后问完贾环的情况,得知性命无忧后,都放下心来。 再看看堂上这一出,纷纷诧异起来。 赢杏儿知道索蓝宇足智多谋,就将方才之事简要的说了遍。 索蓝宇想了想,笑道:“还真未必就如此,对方真真将公子的性子揣摩透彻了。 他们只要提前察觉到,今日会有暴雨,就必定能推测出,公子一定会放心不下,去宫里接人。 这一点并非难事。 若是府上有人通报……时间上其实是来不及的。 调遣一支京营队伍,除非是从今早甚至是昨夜开始准备,否则,从公子临时起意出发,到抵达金城坊的时间,这么短的功夫内,他们可来不及准备。” 赢杏儿缓缓点头,道:“多半是如此了……” 说着,赢杏儿看着索蓝宇,淡淡道:“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个漏洞,就想好法子阻绝它。 不要再有第二次了,否则,纵然侯爷宽宏不怪罪,本宫却不会答应……” 索蓝宇闻言,心中一凛,忙道:“公主放下,这种伎俩,只能一次,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赢杏儿点了点头,道:“你们今日可有发现?” 索蓝宇便将今日发现的青龙卫分舵说出,并将那三个老阉宦和灰鼠之事详细讲来。 赢杏儿闻言,面色微变,之后又有些阴沉,道:“你们所料不错,那里的确是一处分舵。但你们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些的地方,赢历手中并没几处的。 至于那三个老内监……他们应该是当年宫里奇人府的人,我记事时隐约听说过他们,没想到,赢历从皇祖处讨了去。 呵,只这三人,就够赢历心疼许久了。 却不知他怎会将这三人派出……” 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头绪,赢杏儿起身道:“你们忙自己的吧,我先去后宅看看。” 索蓝宇和卿眉意躬身相送,赢杏儿正要出门,却见往日里一直跟在她身旁那个眉心纹着梅花的年轻女孩子匆匆走来,道:“公主,宫里发生了些变化。 苏培盛被下了中车府主事的权,交给了柴俊。 柴俊带人大索坤宁宫,将所有人全部拿下。 之前在太后凤榻前开口的宗室王公,也一并被拿下。 太孙被即刻送往孝陵……” 赢杏儿闻言,冷冷一笑,道:“到底是亲生父子,这个时候,还想着留他一命。 柴俊?这可是条油滑奸诈的老狗……” 那女昭容又道:“公主,宫里听说满城勋贵都在宁国府外等候驸马消息,不大喜欢,派了柴俊来讯问之前与驸马相会的那二十多个勋贵,可有人走漏了驸马的行踪消息……” 此言一出,赢杏儿及一旁的索蓝宇面色纷纷一变。 这招,可真是歹毒啊! 这是要借贾环的影响力,反过来对付武勋。 一旦让柴俊打着为贾环出头的旗号,在武勋将门里作威作福,贾环在武勋中的声望,必然会受到极大的破坏。 之前贾环做了那么多事来维护这个团体,都会被这老阉奴毁掉。 索蓝宇对赢杏儿道:“公主,此事不可小觑。” 赢杏儿面色凝重,点点头道:“我知道,走,去看看。” …… 居德坊,公侯街,宁国府门楼前。 众武勋肃然沉默而立,宁国府亲兵点上了灯笼。 因为还在国丧期间,所以大门前依旧挂白。 只是在众人眼中,这份白,着实有些刺眼。 众人正耐心候着里面的消息,忽地就从街角转角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听闻如此,大半武勋都皱起了眉头。 为了不惊扰里面,也为了对贾家保持敬意,就连寻常,许多人进贾家,都在街角处便下了马。 除却秦、牛、温、施等少数顶级勋贵外,几无例外。 今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军机阁定然彻夜不眠的忙碌,牛、秦、施三人根本走不开。 温严正又已经在此,那么除此之外,还有哪个敢如此放肆! 众武勋本就压抑无处释放的煞气,此刻全冲往了街角转角处。 继而就看见一个年老内侍,面色凄白,嘴唇黑红,嘴角浮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坐于马上,带着一众宫里的番子打马而来。 “咱家柴俊,蒙圣上恩典,如今掌了中车府,见过诸位爵爷。” 老太监柴俊似没有察觉众人眼中的愤怒一般,阴阳怪气的说道。 好歹也是在宫里活了这么久的,居然连马都不下,就继续说道:“咱们奉圣上旨意,前来寻榆林子赵贲,云中伯府许劭,高陵子林蒙,敦化男李崇等二十八勋贵问话。” 原本正要发怒的众武勋,听闻柴俊是奉皇命而来,便强压下怒火,冷冷相看。 榆林子赵贲出身西北,心头怒火更大。 今日中午被贾环招来,才说罢一番宏图大业,赵贲刚回家将几个儿子召集起来,准备将老二送到宁国府,交给贾环,再由贾环托付给靖海侯府。 如此,也算是和贾家又搭上了层关系,更靠近些。 谁知道,儿子还没打发去,噩耗就传来。 不止是贾环的噩耗,还有整个黄沙系武勋的噩耗。 现在他别的都不求,只求贾环快快醒来,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帮武威公秦梁说句话,从这抽粪坑里跳出来。 不然整个黄沙系,未来的日子都不好过。 不想没等到贾环醒转的消息,却等到了这个阉货的质问。 赵贲强忍怒气,瓮声道:“有什么问的,问吧。” 柴俊见此,阴阴一笑,道:“圣上在宫里听说,宁侯遇刺前,曾召集过诸位爵爷议事?” “是又怎么样?” 极厌恶柴俊不怀好意的眼神和语气,赵贲有些压不住怒火反问道。 柴俊讥讽的看着这个莽撞武夫,道:“赵爵爷,咱家是代圣人问话,您就这样一个回答法儿?咱家好心提醒爵爷,方才就已经有人上本,说宁侯被京营叛逆伏杀,原因就在于宁侯不愿让人惦记黑辽的土地。 宁侯高义千秋,当初提议开垦黑辽,是为了给关内百姓多垦出一条活路,却不愿被贪婪的贵人们都圈了去。 正是如此,断人财路,才招致杀劫的……” 此言一出,一众武勋当真又惊又怒。 咆哮声骤起! “混帐!!” “老子攮你娘亲的,哪个狗娘养的造这等恶毒谣言?” “扯你娘的臊!你个生儿子没***的老阉奴,胡嗪你娘的屁!” “没卵子的夯货,额日你先人……” 无数粗言恶语,一瞬间淹没了柴俊。 换个人,怕是都要被这群粗坯生生气吐血。 可柴俊在宫里这么些年,别的能耐没学会,唯独一个忍字,颇得几分真意。 很有唾面自干的境界。 他凄白的脸上,依旧挂着阴阴的笑意,一双老眼阴鹜的看着众人,任凭辱骂。 等到声音降下来后,他才不慌不忙道:“众位爵爷也是有趣,咱家一个服侍圣上的奴才,从不多言政事半句,这种事,哪里是咱家能言语的? 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贵人,骂咱家有几个意思? 有能为的,去光明殿上,当着圣人和满朝文武去骂!” 温严正冷冷道:“若真有人敢这般污蔑我等将门,我等也不是上不得金銮殿!” 柴俊见温严正开口了,呵呵一笑,道:“哟!原来是温伯爷,咱家老眼昏花,方才竟没瞧仔细了,还望伯爷恕罪。 这件事,原和伯爷不相干,伯爷何必来掺和这趟浑水? 也不对,说来也有些相干。 宁侯是为了帮伯爷出头,才遭的此难。 伯爷还真是重情义啊……” 温严正淡漠道:“武勋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其他人想要黑辽的地是有的,但若说他们为了地杀人,却是荒谬。 更何况,杀的还是环哥儿! 这不是混账话,又是什么? 栽赃也要找点好罪过,说咱们里通敌国,都比这狗屁不通的罪名强的多。” “正是,温伯爷说的极是!” 一众武勋,纷纷高声附和起来。 连黄沙系出身的勋贵们,看着温严正的目光都柔和亲近了许多。 柴俊则满面糊涂,奇道:“这就奇怪了,若是按照伯爷所言,武勋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张掖子张勇,他是不是武勋? 他怎么就带了一营京营锐士,带着八牛弩和强弓,想要伏杀宁侯?” 众人听闻此言,登时哑然。 温严正虽然想说,还不都是你们天家造的孽! 只是这种涉及皇位更迭的敏感话题,莫说是他,就是贾环在此,都不好直言。 眼见众人被问住了,柴俊愈发得意,哼哼哼的阴笑道:“看来,勋贵里也有害群之马,对不对? 张勇一个人,是无论如何做不出这样大的事的。 所以,他一定还有同伙,合谋伏杀宁侯! 圣上对宁侯疼若子侄,看到他被人害了,至今心如刀割。 再想想你们这些人里,还有张勇逆贼的同伙,就愈发震怒! 为了给宁侯一个交代,为了让宁侯不会不明不白的被害死,咱家……” 柴俊正说着,忽地,宁国正门忽然打开。 众人就见赢杏儿一身素服出现,身后跟着十数宁国亲兵。 一众武勋亲贵纷纷抱拳行礼,心中焦急期盼,希望赢杏儿能带给众人一个好消息。 赢杏儿与众人点点头后,看向柴俊。 柴俊依旧没有下马,看着赢杏儿,有些惊疑不定,勉强笑了笑,道:“原来是公主殿下……” 赢杏儿没有与他多言,只是淡淡的道:“柴公公,驸马托本宫带一句话给你。” “驸马……宁侯醒来了?” 柴俊大吃一惊道。 赢杏儿面色一冷,眼神凌厉的射向柴俊,寒声道:“怎么,柴公公不希望驸马醒来?” 柴俊慌忙否认,强笑道:“不敢不敢,咱家……奴婢是高兴的!不知……不知宁侯想对咱家说什么?” 赢杏儿冷笑一声,寒声道:“驸马让本宫带话给公公: 老狗,滚!” …… 正文 一千三百章 我贾汉三又回来了! 听到赢杏儿的话,这一回,轮到柴俊惊怒了。 他终于保持不稳面上的阴诡之色,老脸涨红道:“大胆!明珠公主,你可知,咱家是代表圣上前来,你敢口出狂言?” 赢杏儿依旧冷笑一声,道:“本宫知道,如今不比当年了…… 你这等奴才,不会将本宫放在眼里。 只是,你若够胆,就只管继续啰嗦。 现在是里面人劝着驸马躺着养伤,不许动气。 等一会儿他脾气上来了躺不住了,亲自出来同你说话时,你就知道什么才是好下场。” “你……” 柴俊肺都快气炸了,这是他第一次出场戏,原本都稳稳当当的,任凭那群勋贵跳脚骂街,他都不在乎,始终掌握着场面节奏。 谁料到底出了岔子。 他简直不敢相信,贾环还能醒来…… 那样的伤,纵然不死也是废人,怎么可能几个时辰就活过来? 赢杏儿官的话来说,就是尾大不掉,容易生变。 所以,一般情况下,皇帝也不敢随意无理由的打压武勋将门。 但这次不同…… 这次是武勋自己中间出了大乱子,隆正帝有无可辩驳的理由,也有足够的动机出手。 理由自然不必赘言,张勇一事,将武勋一脉都陷入了一个被动之地。 至于动机…… 赢杏儿一时想不到。 因为贾环的缘故,在隆正帝稳固皇位时,武勋一脉出了大力气。 若非军方始终站在这隆正帝一方,隆正帝想要坐稳江山,几乎不可能。 就是如今,军方也始终支持他的大部分政令。 赢杏儿不解,隆正帝为何这个时候对武勋下手。 她想不到,温严正却想到了。 他沉声道:“我也是近来清闲的时候多了,所以才多想了些。 公主惊才艳艳,为太上皇一手所教,应当明白大秦爵位自高祖皇帝始,就定下了世代降袭章法的缘故。 而且,章法中还要求,武勋门第承爵人若非武人,便只能承袭宗亲之爵。” 赢杏儿负手而立,淡淡道:“高祖皇帝是为了大秦不要落的和前明一个下场吧,前明空有无数公侯伯爵,临国难时,武勋将门中却连个能掌兵的大将都难出,辜负皇恩。” 温严正闻言,呵呵一笑,道:“此为其一也,除此之外,还有一重意义。 公主不妨想想,若是没有这个章法,当初四王官不同,文官一代人就算再杰出,能做到宰辅之位,可下一代,能不能进学中举都是两说。 影响力和余荫,能传承的不多。 可武勋的威望和余荫,却可以世代累积,比如贾家…… 我想,这或许就是那位现在开始转而打压削弱武勋的缘由所在。 这个问题,我能想到,那位自然也能想到。 但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我也想不出,大概只能靠环哥儿和那位亲自去谈。 若谈出了解决之道则罢,若谈不出…… 怕是谁也无法阻挡那位打压武勋之势了。 毕竟,如今那位的皇位稳如泰山,民间威望极高,民心所向,任何人都难以动摇。 权利之重,更是直追太上皇。 太上皇尚且需要考虑士林名望,可那位却根本不在乎,也就愈发强大。 唯一勉强能和他抗衡的,却又决计不会与他为敌…… 所以,真若想不出个解决之道,到那时,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我们这样的家族,守着银行的股份,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富家翁罢。 说到底,这个天下,还是属于你们赢秦天家。 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 温严正的语气中,悲观多于希望。 他不认为,武勋将门如今有人愿意舍弃银行股份,重新过上空有尊贵的地位,却没有多少银子,靠战场血杀搏富贵的日子。 更不认为,隆正帝在看破这一点后,愿意退后一步,给后世之君,留下世家之祸。 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几乎无解。 赢杏儿闻言,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听完殿内跪着哭诉罢了的柴俊告状之言后,冷笑一声,连手中朱笔都没停,道:“朕道你是个有用的,没想到一样废物! 下去吧,办好其他事,再办成这个模样,你就去看守孝陵吧。” 柴俊闻言差点没唬个半死,看守皇陵,是比进冷宫还要可怕的事。 进了冷宫,左右还有些人气。 可皇陵内,全是死人气。 活人脸上都是死人气…… 柴俊忙道:“奴婢一定勤勉办事!” 说着,犹豫了下,又道:“陛下,那贾家的事……” 隆正帝不耐烦道:“不用你管了,做你的事去吧。” 柴俊闻言,再不敢多言,带着庆幸和憋屈退下。 果然没出他所料,对于赢杏儿骂他一事,这位根本不想追究。 若只是一个公主自然不会这般,关键还是赢杏儿背后站着的人。 唉…… 心里一叹后,柴俊出了上书房。 临出门前,看到苏培盛远远看来嘲讽的目光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等柴俊出去后,隆正帝方搁下手中朱笔,哼了声,看着赢祥道:“十三弟看到了吗?一个贾家,就让天家处处让步。 若等这下武勋世家发展上几代人,到时候,牛家、秦家、温家都会变成贾家。 到那时,天家又该如何自处?” 赢祥眉头紧皱,道:“臣弟着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隆正帝叹息了声,道:“谁能想到,贾环真能造出一个聚宝盆来。凭白就能生出无数银财…… 若没这个银行,那些武勋世家,一个个过的苦哈哈的,从武花费颇高,许多人家到后来,也就放弃了习武,这样,也就断了在军中的路子。 就算继续习武从军,花费太高,收益却未必能有多少,能坚持下去的着实不多。 也没这样的隐忧。 偏贾环弄出一个这个,又大肆的施舍了那么多好给武勋世家。 虽然让他们让出了大量关中良田,可是,到底埋下了祸根。” 赢祥道:“那皇上准备怎么办?收了他们的银行股份?” 隆正帝冷笑一声,道:“真若如此,那必然一夜之间烽烟遍地,朕也就成了贪敛搜刮的暴君。 十三弟放心便是,这些武勋,多行骄奢不法事,朕有的是功夫和他们清算。 只要不算过分,知进退,看在祖宗功绩的份上,总会让他们去做个富家翁。 天下承平,战事极少,日后也不会再大肆封爵。 如此,武勋必然越来越少。 剩下这些,朕再和贾环好好谈谈。 他当明白,以大局为重……” …… 宁国府,后宅药室。 董明月已经进去大半个时辰了,到头来,终究还是蛇娘与董明月在出力。 其余人在勉强等到董明月到来后,就全部“阵亡”。 不过好在,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贾环身上的肤色一点点恢复了正常。 到了此刻,已经与寻常无异。 只是奇怪的是,他却始终未能醒来。 “明月,下来吧。” 眼见董明月再次隐隐有些不支了,蛇娘忽然开口道。 董明月勉强下来后,随意披好的外裳,准备好好休息一阵,再换蛇娘。 然而就听蛇娘道:“林妹妹、史妹妹,你们都出来吧。” 林黛玉等人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出来,鼓起勇气看了眼蛇娘,又瞄了眼贾环后,再次纷纷垂下眼帘。 蛇娘道:“好了,辛苦大家了,夫君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过程有些危险,我要唤醒夫君,你们都先出去吧。” 林黛玉忙道:“我可以再帮忙的……” 说罢,俏脸滕一下再次晕红,不过纵然如此,她这回却没有低下头,直直看着蛇娘。 史湘云等人也是如此。 蛇娘见之,心里微暖,笑了笑,道:“接下来是武人的事,夫君他……我等习武,无不是吃尽苦头,历经磨难而成。 他却……他也是这样,但比较奇特。 你们看看帷帐……” 众人随着蛇娘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距离药台不远处遮蔽的那个帷帐,正无风自鼓着。 众人惊奇,蛇娘道:“夫君体内的劲力已经控制不住,又到了突破的临界点了。 你们先出去,走的尽量远一些,幼娘你将隔壁的晴雯也带上…… 等一会儿夫君突破了,也就醒来了。” 众人闻言,虽还是依依不舍,却都听话的走出去了。 公孙羽还叫上了晴雯,一行人一直往前走,走到数十丈外又一座宅子的拐角处,才停下来等待着。 而后,远远的,众人就看到了一幕奇景。 药室原本被封闭的严严实实的窗子,忽地一下似被房内的大风鼓荡开来,帷帐窗帘往外飞出。 那扇之前被她们关好的大门,亦是“砰”的一下自行打开。 药室内传来一阵“咚咚咚咚”声。 接着,整座药室都开始颤抖起来,恍若地龙翻身了般。 一直没有露面的董千海出现了,那一脸日了狗的表情,不知该用何等言语表达…… 连一直在园子里潜修的武当剑阁阁主道成真人,也忽然出现了。 这些年,就是这位武宗大高手一直暗中保护着贾家家宅安宁。 此刻,这位清修数年,武道道法渐深的道成真人,也一脸懵逼的看着药室。 眼神里充满怀疑,对自己信仰的怀疑…… 这种花花太岁,这种一夜间赶几个场子的纨绔子弟,居然先他一步入半步天象?! 无量寿佛,还有没有天理了? “轰!!” 就在此时,仿佛天地间响起一道惊雷,唬的远远的诸女差点没坐倒在地。 然后只见整座药室猛然爆开,沙石飞舞四射,恍若天劫降临般。 而后,就见一道人影腾空飞起。 月夜下,那道修长高大的身影,让贾家诸女纷纷掩口,喜极而泣。 不过泣着泣着,声音又都变了,一个个往一边啐了起来: “呸!个不知羞的!” 原来,在一轮皎皎明月下,众人不仅看到了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还看到了一支耀武扬威的“大秦戟”…… “哇哈哈哈!我贾汉三又回来啦!” 人在半空,贾环就仰天长啸道:“来来来,那群见不得人的屑小杂碎们,再派三个武宗来伏杀老子。 区区武宗那种小角色,老子现在一拳能打爆二百个!! 哇哈哈哈!” 下方,听闻贾环叫嚣的道成真人脸一黑,转头就走。 再听下去,他真要道心不稳了。 连这种货色都能…… 不能提,不能提,以后想都不能想,一想就要动摇道心! 董千海也冷冷一哼,转身一个闪身不见了。 等外人全走后,贾家众女忙不迭的纷纷赶回药室庭院。 远远就看到贾环凌空飞下,朝从一片狼藉废墟中走出的蛇娘打了一掌。 众人就要惊呼,以为他失心疯了。 然后就见蛇娘轻飘飘一掌飞出,一个光屁股男便倒飞出去了。 蛇娘冷笑一声:“就你这样的,也就抗打一些,真动起手来,你连明月都打不过,也想打败我?” 贾环爬起身来,气急败坏的看着蛇娘,正想说什么,就见一众妻妾都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关心和幽怨…… 贾环抓了抓脑袋,讪讪笑了笑,想解释什么,又觉得多余。 忽地,他面色一变,变得有些高深莫测,又有些得意起来。 瘪起的嘴角,也弯起了一抹坏笑…… 对他一举一动都熟悉到骨子里去的林黛玉见之,惊呼一声,看向蛇娘道:“蛇娘姐姐,你不是说他……他一直在昏迷中吗?” 蛇娘瞥了眼贾环后,无语的抽了抽嘴角,道:“昏迷不醒归昏迷不醒,可外面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哎呀!” “呸!” “真是该死的……” 一时间,众女无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往日里贾环怎样乞求她们用这个姿势,少有人愿意。 却没想到,今天自己就撞上去了…… “还不去穿衣裳?那般大的动静,一会儿准来人。你想苍儿和芝儿看到你这幅模样?” 林黛玉忽然娇喝一声。 正说着,就听见从西边传来一阵欢天喜地声。 贾环闻之,如烧了屁股的猴子般,三两下就要蹿起飞走。 旁人他不在意,若让儿女看到这幅模样,他干脆自己抹脖子算了…… 这时,却见赢杏儿笑呵呵的拎着件衣裳走来。 看着贾环的模样,明媚动人。 贾环见之大喜,闪身到了赢杏儿身边,刚接过衣裳,就被林黛玉夺了去。 林黛玉欣喜的嗔了他一眼后,然后与一群姑娘家家,服侍着贾环更衣。 贾环咧着一口白牙,笑的合不拢嘴。 真好! …… ps:六千字大章,六月完了,七月就要开始了,七月是最后一个月,兄弟们,走起! 正文 一千三百零一章 进宫 “爹爹!爹爹!” “爹爹……” 小贾苍牵着妹妹小贾芝,从王熙凤处飞跑而来。 看到贾环笑意洋洋的站在那里,小贾苍满脸的惊喜,带着妹妹笑着喊着叫着,一只小手还时不时抹一把脸,擦一擦眼泪。 这一幕,让许多多愁善感的女孩子都红了眼。 贾环哈哈笑着张开手,将一双儿女抱起来,狠狠亲了亲两人的脸蛋。 小贾苍咧嘴笑的欢实,小贾芝则推着脸道:“爹爹不亲亲,爹爹不亲亲……” 贾环愈发大笑。 “老天保佑!三弟,可好过来了!” 后面王熙凤带着平儿、李纨、娄氏、贾兰、贾菌并一大群婆子丫鬟赶上来,看着已然恢复如初的贾环,无不欣喜不已。 团团将贾环围住。 王熙凤上下打量了好几回,只觉得贾环这回伤好了后,变得愈发好看了。 以前生的就好,可这一回,身上还多了股飘逸之气。 好似仙气一般。 真真让人怎么瞧都瞧不够…… 李纨在一旁等王熙凤先说话,可等了一会儿,却见她只是瞅着贾环看,嘴角抽了抽,便先开口,笑道:“环兄弟,这次可真是够险的,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这次多亏了苍儿,梦里梦见三弟不好了,哭的了不得,才让家里人惊醒去寻三弟。 多险哪!” 贾环闻言,转头去看还在轻轻抽泣的贾苍,笑道:“原来是我们苍儿救了爹爹!” 贾苍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道:“妹妹也哭了……” 贾环哈哈笑道:“好,都好!回头爹爹送你们一个好玩物儿!” 王熙凤这会儿才回过神来,高声笑道:“真真是福报!苍儿可见是有大福气的,回来就救了三弟一回。 可惜啊……” 众人奇道:“好端端的,你可惜什么?” 王熙凤抿嘴一笑,道:“可惜苍儿和我们巧姐儿是堂兄妹,若是表姊妹,说什么也要把巧姐儿许给苍儿。 这样好的哥儿,哪找去? 我瞧着,日后怕是比他爹还要有能为。 环兄弟这个年纪,可没一点爵位呢! 如今苍儿却已经是一等轻车都尉了!” 众人闻言大笑,纷纷赞起了贾苍。 说笑一会儿后,王熙凤最有眼色,知道这一家子定有说不完的话,虽然心里极不舍,还是笑道:“好了,见到真佛了就成了! 我们回去给老太太报喜去! 今儿得不到准信儿,她老人家一准睡不好。” 贾环道:“我们一起去吧,劳老祖宗挂念,实在不孝。” 王熙凤笑道:“老太太最体贴人心,知道你们这会儿子累坏了,就特意嘱咐我,万万不好让你们再兴师动众的过去请安。 论孝心也不在这一会儿。” 贾环笑着应下后,一众人就目送着西府的一大伙子人回去了。 等人都走后,赢杏儿见众人面色又羞赧起来,大概就猜到了这一伙子之前去药室是怎么帮忙的…… 这会儿多半想赶紧回自己住处,先都避一避风头。 不过,她还是道:“家里有些事,还是要处理一下。原本是想让薛妹妹自己下去处置,不过我又想了想,还是公开了说吧。 其她姊妹们,都要引以为戒。” 众人闻言一怔,薛宝钗更是不知所措,心中惴惴然的看向赢杏儿。 赢杏儿看向贾环,见他眼睛眯起,笑了笑,道:“不算大事,也不算小事。” 贾环看着赢杏儿的眼睛,没发现什么厉害处,就知道多半不会牵连到薛宝钗,便点点头,对薛宝钗道:“没事,就当咱们一家子说说话。我还要好好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呸!” 林黛玉等人纷纷啐了起来,面上云霞。 …… 一大家子人,全都进了宁安堂,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等众人坐稳后,赢杏儿让人带了莺儿进来。 众人看到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莺儿,无不纳罕,心里又都生出了不妙感…… 赢杏儿淡淡道:“今日环郎本是临时起意,去宫里接人。 半道上,却被人用大军伏杀。 我从宫里回来听到此事后,第一反应,就是家里出了内贼。 让人查了查,就查出了这个丫头……” “姐姐……” 赢杏儿话刚说罢,一旁薛宝琴就急叫了声,众人看去,便看到薛宝钗晕了过去。 贾环无语的看向赢杏儿。 真要是莺儿出卖的他,方才赢杏儿就不是这个语气了。 多半直接拿下了薛宝钗。 赢杏儿见贾环看过来,白了他一眼,见幼娘已经救醒了薛宝钗,淡淡对她道:“你放心就是,这个丫头并没有出卖环郎的行踪。” 薛宝钗闻言一怔,随即一股怒火猛然涌上心头,也顾不得公主不公主了,豁然起身,涨红脸怒视赢杏儿。 其她人这回也都不赞成的看着赢杏儿,怎好用这种事说笑? 赢杏儿目光淡淡的看着薛宝钗,道:“虽然她没有出卖环郎的行踪,但她确实是别人的内间。 这些年,一直将我们的消息,传到宫里。” 薛宝钗闻言,面色又瞬时煞白,不敢置信的看着赢杏儿,又回过头,看着垂着头暗暗哭泣的莺儿,颤声道:“莺儿,此事,当真?” 莺儿抬头看了眼薛宝钗,说不出的委屈和害怕,没有开口,又垂下了头。 “我在问你话!!” 从来都雍容大气的薛宝钗,此刻歇斯底里的怒喊道。 莺儿打了个寒颤,哭腔道:“姑……姑娘,我……我没有害人,我真的没有害三爷……” “爹爹,莺儿姐姐很好的……” 贾环怀里的小贾芝怯怯的对贾环道。 贾环闻言,笑着点点头,道:“莺儿姐姐是很好,你让宝钗妈妈别恼,有话好好说嘛。” 小贾芝闻言有些害怕不敢说,贾苍见之,帮她开口:“宝钗妈妈别恼,有话好好说嘛!” 宁安堂内本来肃煞骇人的气氛,让这一对小儿女缓和了许多。 蛇娘恼火的瞪向贾苍,贾苍忙靠在贾环怀里,咧嘴笑…… 赢杏儿又开口道:“这个丫头,被宫里那位收买,将家里的消息传递给了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因为女儿女婿染了官司,不得不为人效力。 她接到消息后,再将消息传给的甄玉慧……” 贾环闻言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怒气,沉声道:“当真?” 赢杏儿轻轻颔首,道:“审到了周瑞家的那里,她便是这样交代的。 宫里那位,拿甄玉慧的父兄胁迫,让她传递消息。 说起来,倒也没传递什么了不得的。 就是环郎你在做什么,心情如何。 呵…… 那位倒是真够关心你的。” 贾环脸一黑,却顾不得这些,忙问道:“你没把宝二嫂给抓起来吧?” 赢杏儿没好气道:“知道你护着家人,我能动她?动了她,西府老太太都不愿意。” 贾环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咬牙切齿道:“个老杂毛……咳咳!”没骂完,就立刻收了嘴,对怀里贾苍、贾芝道:“骂人是不对的。” “噗!” 见他如此,众人又好笑又感动。 贾环道:“这件事和今天的事没什么相干,大家也都不要大题小做。” 史湘云都忍不住道:“环哥儿,你就这样算了?” 贾环冷笑一声,道:“和一群妇孺计较做什么,明儿我去宫里算账。他娘……他娘虽然才死了,我也不能这样作罢!” 史湘云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又看向犹自在盯着莺儿看的薛宝钗,道:“宝姐姐,问清她是被哪个威胁的就是。 你可千万别多心,环哥儿和公主姐姐都说了莺儿与今日事不相干,你也别往自己身上揽。” 林黛玉看了看史湘云,又看了看薛宝钗,却没有说什么。 虽然莺儿和今日事未必有关,可她到底出卖了家人。 谁知道她透露出去的消息,会不会威胁到贾环? 若是莺儿透露的是她的消息,林黛玉或许能原谅。 但她却不能原谅莺儿伤害了贾环,尤其是经过今天的事之后…… 其她人多半也是这般心思,因此,只有一个史湘云在劝她。 薛宝钗本就心思敏感,焉能感受不到众人的态度。 她杏眼泛红,死死的看着莺儿,一字一句道:“黄金莺,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为了哪般?” 莺儿又颤了颤身子,可还是没有开口。 薛宝钗一步步缓缓走到莺儿跟前,用手将莺儿的脸扶起,而后在众人正诧异中,猛然一耳朵扇在了莺儿脸上。 莺儿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薛宝钗凄厉道:“说,你到底是为了哪般?!” 莺儿捂着脸躺在地上,啜泣道:“姑娘……” “不要再叫我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丫鬟。” 薛宝钗强忍着泪不落,寒声道。 莺儿呜呜大哭起来,道:“姑娘,我是为了姑娘啊!” “为了我?我何时叫你这般做过?” 薛宝钗怒不可遏道。 莺儿哭着小声道:“那人说,只要,只要我办好差事,以后,以后皇帝老爷就能让姑娘的孩子承爵……” “你……” 薛宝钗差点被生生气死过去,摇了摇身子,幸好被一旁的薛宝琴抱住。 这时,贾环站了起来,将被唬的不敢说话的贾苍、贾芝交到一旁林黛玉和史湘云手里。 在众人瞩目中走到薛宝钗身边,轻轻抱了抱她,看她几不欲生的痛苦模样,笑道:“瞧瞧你这点子出息,和你一个蠢丫头生这样大的气作甚?她懂什么,被人一哄就上当了。 也值当你气成这样?” “爷……” 薛宝钗闻言后,泪如雨下,痛苦难当的唤了声。 贾环笑道:“苍儿和芝儿都在,你再这样他们笑话了啊! 不要和一个傻丫鬟置气,她不过傻乎乎的被人哄了。 你们先好好休息吧,我进宫一趟……” 听闻此言,赢杏儿都站了起来,忙道:“环郎,你别冲动。” 林黛玉更是抱着贾苍三两步走到贾环身旁拉着他,不许他出门。 今儿差点没要了她的命,贾环今日若没了她必不能活。 哪里还敢再让他进宫…… 贾环看着泫然欲泣的林黛玉,笑道:“你们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遭,我保证。 我也不会再只带十个人出门了。” 见林黛玉只是不肯,贾环没法子看向赢杏儿。 赢杏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自己掌握好分寸。” 贾环点点头。 赢杏儿上前将哭成泪人的林黛玉拉开后,贾环抚了抚林黛玉的俏脸后,笑道:“劳累一天了,你们吃点东西早点歇息,我多半在宫里待下了。” 又对贾苍贾芝道:“爹爹出门报仇去了,苍儿在家帮爹爹保护好妹妹,保护好妈妈们。” 小贾苍刚从林黛玉怀里下来,闻言立马站直身板,昂声道:“是,爹爹!”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的出门而去。 ……... 正文 一千三百零二章 解决之道 大明宫,紫宸书房。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苏培盛匆匆进了上书房,满脸的惊慌,可一双眼睛里,却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隆正帝正在批折子,见他如此没规矩,差点没把朱笔插他脑门上,刀子似的眼神看过去,苏培盛立马清醒过来。 心里暗自嘲笑自己老夫聊发少年狂,一边赶紧讲正事:“陛下,宁侯,宁侯贾环进宫了!” 隆正帝闻言一怔,道:“贾环这就好了?怎么没听到信儿?” 苏培盛眼观鼻鼻观口道:“陛下,老奴如今不管中车府了……” 隆正帝哼了声,瞥了他一眼,道:“那贾环呢?” 苏培盛忙道:“陛下,宁侯先去了黑冰台,找到了赵师道,动了手后,又去了中车府衙门。 柴俊……被他打狠了!” 隆正帝脸色登时黑了下来,差点没气歪鼻子,恼道:“他跑宫里胡闹什么?” 苏培盛干笑了声,道:“中车府在宁侯身边的蛾子,这回被发现了,好像因此闹的贾家家宅不宁。宁侯恼了,就打进宫来了。” 说起来,柴俊真真是替他挨了一顿老拳啊! 苏培盛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呵呵呵……” 一旁赢祥忍不住笑了起来。 隆正帝抽了抽嘴角,说到底,还是他授意安排的,这会儿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其他臣子家,纵然发现了也只当没发现。 谁像这个夯货! 隆正帝没好气的对赢祥道:“十三弟,还是你去一趟,将这混帐带过来吧。 才刚好一点就不安生,朕看他还是受伤太轻……” 说着,隆正帝又疑惑道:“十三弟,当时看着,贾环的确是快……只箭伤就有那么多处,这才几个时辰,他就养好了?” 赢祥想了想,道:“贾环修练的武功,是他那个白莲教教主传他的《白莲金身经》。 这套功法,在江湖上号称第一炼体神功,在抗击打,疗伤上,颇有奇效。 当初董千海被黑冰台抓住后,废了丹田气海,还锁了琵琶骨。 换做其他人,无论如何都是废人了。 可他在黑冰台牢狱中待了几年,非但没有被废,反而突破了武宗,成为了半步天象级绝世高手。 由此可见,这套功法的神奇。” 隆正帝闻言,大为心动。 赢祥却苦笑道:“皇上,这套功法需要童阳之身苦练,至少要突破武宗,才能破身,否则前功尽弃不说,还对身体大有损耗。 臣弟都不明白,贾环是如何练成此功的。 他居然也能成武宗……” 隆正帝不在乎贾环怎样成武宗的,他在乎自己练不了这样神奇的武功,晦气的哼了声后,他道:“十三弟快去喊那个混帐来,一问就知道了。再吃一点,他非把柴俊那把老骨头给拆了不可。 你告诉他,出气也出的差不多了,就不要再闹了。 一点君臣之道都不懂,早晚朕揭了他的好皮!” 赢祥闻言,呵呵笑着出了上书房。 …… “贾环,你……你还讲不讲道理?” 柴俊是宫中有数的大太监之一,在成千上万黄门内侍中,是绝对老祖宗级的大佬,寻日里何等风光。 他连御前第一红人苏培盛都能不对付。 在宫里这方天地,真真是如鱼得水,体面无限。 往常说话时,举手抬足间,都是高人大佬范儿。 然而此刻,柴俊一张老脸肿成了猪头都顾不得了,一边狼狈躲藏,一边气急败坏叫屈道:“咱家……奴婢才接手中车府没一天功夫,冤有头债有主,你找苏培盛算账去! 咱家冤枉啊!!” 柴俊快唬掉了魂儿,他是真害怕这个祖宗了。 若不是他身上还算有些功夫,刚才能生生被贾环打死。 看着那块被劈碎的半尺厚的钢铁案几,方才不是他躲的快,那就是他脑袋的下场。 柴俊认为,贾环是真要下死手啊! 眼见贾环又走了过来,柴俊唬的亡魂大冒,急道:“快来人,拦住他,拦住他!” 他如今是中车府主事,命令如山。 尽管中车府的番子都不敢和贾环动手,还是纷纷拦在中间。 有机灵些的,根本不动手,就跪在中间拼命磕头。 其他人见之,也纷纷效仿。 贾环看了哑然失笑,道:“还真他娘的是**臣,都给本侯起开,不然死的就是你们。” 柴俊趁机在后面尖声道:“宁侯,你若是有担当的,就去找真正得罪你的人去算账!” 贾环冷笑一声,道:“好啊,你当本侯不敢?我这就去上书房找坐龙椅的要个交代去!” 说罢,转身就走。 柴俊闻言,当场瞳孔就扩大了,脑门子上的冷汗瀑布一般唰的流下来。 地上几个徒子徒孙简直看失心疯的疯子一样看向柴俊。 这也是宫里老人能说的话? 眼见贾环就要出门了,柴俊“嗖”的一下蹿上前,张开双臂拦住贾环,强挤出笑脸就要求情,就见一个拳头当面打来。 “砰!” 一拳下去,柴俊直觉得脑壳里的脑浆都在晃荡,眼前完全看不清人形了,全是金星。 摇摇摆摆的晃悠了两下,柴俊倒在了地上。 贾环垂下眼睛,看着他,淡淡道:“不要以为本侯是在欺软怕硬,打你,是给你送个礼。 敢在我宁国府正门前,高祖皇帝丹笔亲书敕造宁国府牌匾下坐于马背者,你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冲你这份胆量,本侯也得送你这三拳以作敬意。 另外,也是提前给你提个醒。 往臣子家派人,可以理解。 小厮,仆婢,丫鬟,嬷嬷,随便你们插手。 再敢打本侯家人的主意,就不是这样好说话了……” 说罢,贾环抬脚又狠狠踹在了柴俊身上,将他生生踢的倒滑出去,呕血不止。 这时,忠怡亲王赢祥才匆匆赶来,看到乱成一团满地狼藉的中车府,和奄奄一息的柴俊,叹息道:“才刚好点,你又胡闹什么?” 贾环哼了声,道:“这还不算胡闹,我现在去上书房,当面问问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赢祥忙拦道:“贾环,适可而止。 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陛下待你的心意你自己明白。 往你府里插人,也不是为了监视你。 你既然发现了,就当已经问清楚了,陛下从未让人打探过你的机密,只是让她们看着你的状况。 若非如此,也不会急着连下十二道金牌招你回京,就是怕你在外面玩野了,跑出海,遇到风浪出了事,才急着招你回来。 你若当正经的事,反倒让你们君臣都不好受。” 贾环闻言沉默了会儿,垂下眼帘道:“总之,还是过分了。” 一旁柴俊心里冰凉如雪,虽然已经预料到隆正帝不会为他出头,可这会儿听着,还是心如刀割。 他知道,赢祥是为隆正帝打前站,提前做安抚的。 赢祥的意思,多半就是隆正帝的意思。 可是,看着他这个堂堂中车府主事被打的和死狗一般,赢祥竟然说出“你若当成正经的事”这样的话来。 天日昭昭啊! 这些天家王侯们,真不拿他当人看,被打成这样,连个正经事都算不上…… 一时间,柴俊心如死灰。 赢祥自然不会将一个阉奴放在心上,他本也不喜此人,听闻贾环这般说后,赢祥拍了拍他的肩,带着他往上书房方向走去,边走边笑道:“行了,都是有一双儿女的大人了,已不比从前,多些心胸容量。 这件事就这样吧,不好再提了。 走,皇上一直挂念着你的伤,刚才还一直在问我。 听说你来了,极高兴。 另外,还有些正事要和你谈。” 说笑着,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中车府门外…… …… 紫宸上书房。 赢祥和贾环进来时,正看到赢昼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抽泣,上方隆正帝一张黑脸骇人。 见到贾环进来后,刀子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番,凝了凝后,才哼了声。 贾环也见怪不怪,行了礼后,看赢昼哭的不成样子,用脚悄悄踢了下,“小声”道:“小五,哭你奶奶呢?去慈宁宫哭啊!” 此言一出,上头隆正帝眼睛差点没瞪出来,赢祥也面色古怪。 赢昼喷了声,昂起头吼道:“我哭你奶奶呢!” 贾环黑了脸,顺手将跪在地上的赢昼推倒在地,骂道:“狗咬吕洞宾,你知不知好人心?” 赢昼被推倒后,“噌”的一下又爬起来,疯了一样冲向贾环要拼命。 贾环见他小眼睛通红,一脸的愤怒狰狞,知道他真有事,便不和他闹了,一只手揽过他脖颈稳住后,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有事好好说。再闹和我没关系了啊……” 赢昼闻言,登时不拼命挣扎了,委屈的眼泪登时落了下来,瘪着嘴道:“贾环,你快求求父皇吧。母后那里,如今都成了冷宫了……” 贾环闻言一惊,抬头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瞪眼过来,厉声道:“和你不相干?让开那个逆子,让他滚!朕现在不想看到他!” 贾环放开了赢昼,对隆正帝道:“臣做了首诗,陛下听听。” 说罢,也不等隆正帝应允,便道:“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 三摘犹自可,再摘……再摘……” 赢祥面色古怪接口道:“摘绝抱蔓归。” 贾环一拍脑门,道:“对,摘绝抱蔓归。” 念罢回过神,侧目看向赢祥。 赢祥失笑道:“你不学无术也就罢了,怎还拿前唐李贤的诗招摇撞骗?岂不是贻笑大方?” 话虽如此,但他也发现,御案后隆正帝的脸色已经不似方才那样难看了。 显然,这首诗对他很有触动。 赢祥心里有些无语,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贾环对赢祥讪讪一笑后,又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眼神不善的看着他,道:“你进宫做什么?” 贾环闻言,登时也不善起来,骂道:“臣家里人被人胁迫成了眼线,臣能不找人算账? 臣去了黑冰台,准备和赵师道算算总账,赵师道说不干他的事,是中车府的勾当! 臣就去了中车府,才和那个老太监讲了会儿道理,忠怡亲王就拦下了,说陛下寻臣有事。 陛下怎还问臣?” 隆正帝自然已经知道了柴俊的下场,此刻听贾环满口胡言,黑着脸喝道:“就你能!” 贾环无视赢祥的眼神,正色道:“臣方才同那个柴俊也说了,想插人,不管是亲兵家将,还是仆婢下人,随便他安排。 但是不要对臣家人动手,没有下次。” 隆正帝眯起眼眸,寒声道:“贾环,你在同朕说话?” 贾环嘿嘿一笑,没有辩解,算是默认了。 隆正帝见之,心中怒火腾的一下又上来了,就要破空大骂,一旁赢祥忙头疼的打圆场,先一步呵斥道:“贾环,刚还说你已经是一双儿女的父亲了,该懂事了,怎地还在皇上跟前胡闹? 让你儿子看到了,我瞧你怎么好意思为人父!” 贾环叹息一声,道:“王爷,这个时候,你该同臣一起好生劝陛下才是。 说句明白话,陛下和臣这些年的作为,是利于江山社稷,利于亿万黎庶的。但是,同样也得罪了太多太多的敌人。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那些人敢调动军队伏杀臣,真当他们都是忠臣孝子,为了太上皇和赢历鸣不平? 不是,他们真若有这般忠心,三年前为何不动手? 实在是咱们触动的利益太大,痛到他们快要走投无路了,他们才这般疯狂。 臣以为,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最要紧的时候。 陛下当珍惜真心为了国朝,为了陛下效命的人。 而对陛下之忠诚,臣以为,再无过于皇后娘娘了。 皇后膝下无元子,所以全身心的,都奉献给了陛下。 陛下若是连发妻都这般严苛薄待,实在令臣心寒……” “贾环!” 赢祥简直惊骇,厉喝一声。 帝王寡恩,臣子心寒! 这种话,也是臣子能说的? 他回头急看向隆正帝,本以为隆正帝会勃然大怒,严惩贾环。 却不想,事情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隆正帝没有暴怒,只是眼神清冷的看着贾环。 贾环也毫不避让的看着他。 君臣二人对视了良久,隆正帝方缓缓道:“贾环,你当真一点不怕朕? 你可知,你这般做事,已经犯了人臣的大忌讳。 你也读过史书,历朝历代,有哪个臣子如你这般,还能有好下场的?” 贾环没想到隆正帝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认真道:“陛下,臣以为之所以他们没有好下场,是因为他们心中私利心太重。或求权,或求利。 他们是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是心怀大逆不道心思,他们割舍不下一切,所以必为君王忌惮,不能容忍。 但臣不同…… 臣这些年其实也留了不少退路,开发西域,是为了再次打通丝绸之路,这条路,已经再次打通,可以西出大秦了。 此事一会儿再说…… 此外,还有远洋商队,诸多海外之地的发现。 这些都是退路。 陛下,臣和史上那些谋大事者的后路还不同。 因为臣没什么野心,臣这些年来做的事,也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富贵名利。 臣只是想着,既然来了这个世间一回,又在这个位置上,若是能为咱们大秦,为咱们大秦的百姓,为咱们这个民族,做一点点事,做出一些贡献,便不枉来此一遭。 现在其实已经开始有些贡献了…… 但是,如果哪一天,陛下觉得臣的存在,对国家不利,对百姓不利,根本不需要谋划动手。 因为不管陛下怎么谋划,突起变故,无论如何,都一定会伤了朝廷的元气。 甚至,会伤筋动骨…… 然而真到那一天,其实陛下只需与臣说一声就好。 臣便会让人完整的交出一切产业,包括银行,包括西域。 然后或走陆路,或走海路,去异域生活。 臣相信,凭臣的能为,一定能和家人过的很逍遥自在,也很幸福。 这就足够了。 实际上,臣也一直是这样准备着。” 隆正帝居高临下,目光淡漠的俯视着他,道:“这就是你这一年来,根本不插手银行事务,只制定规矩的原因?” 贾环点点头,道:“是这样。臣认为,银行的建立,触及到的方方面面着实不少,陛下的容忍限度,怕就要到了。 所以臣及早从银行脱身,等哪一天即使臣不在大秦了,陛下依旧可以用臣留下的制度运转银行,造福万民。” “你不觉得委屈?” 隆正帝淡淡道。 贾环呵呵一笑,道:“这要看怎么看了,范蠡能用急流勇退的胸怀,臣也不缺。 能得陛下信任,做成想做的事,其实臣已经很满足了,这是真心话。 再和家人一起泛舟海外,四海游历,看山看海看寰宇,说实话,这才是臣想要过的生活。 陛下,臣真不是说虚的,您若能恩准,臣明儿一早带家人出发离京都行! 虽说臣老祖宗年纪大了,不好舟车劳动。 可换个方向想,她老人家一辈子都在京城大宅子里拘着,临老出去转转,看看风景,不也挺好!” 贾环说着,眼睛都明亮起来。 隆正帝却黑下脸,气的大骂道:“少做你娘的春秋大梦!!没一点孝心的下.流种子!” 看着骤然苦下脸的贾环,一旁赢祥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隆正帝咬牙道:“你也知道朕对你的信任难得?然后你就一心想着带着家人四处游顽?良心被狗吃了!” 贾环无语道:“是您先问的,臣这不如实回答吗?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隆正帝眼神狠狠瞪了贾环一眼,又瞥见贾环身旁犹自在抽泣的赢昼,心里一软,道:“你不是想替皇后说情吗? 那你就想个法子出来,解决你造出的麻烦。” 贾环莫名其妙道:“臣造出的麻烦?什么麻烦?” 见隆正帝说的口干舌燥,正在喝茶,赢祥在一旁帮言道:“贾环,之前皇上还在与我谈这件事。 正如你所说,你心里是没有那么多利益算计的,所以皇上极信你,你也来帮着合计合计…… 因为你弄出的那个银行,武勋将门世家,每年都会得到越来越多的分红。 有了这些不菲的银子,他们就能传承,就能办事,几代积累下去,他们就会变成一个个庞然大物。 这不是一种可能,而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然而大秦,有一个贾家就足够了…… 皇上和我都有些担心,真要这样下去,日后会重演门阀之变。 文人中的清贵世家,可以以科举来打破。 自唐以后,科举大兴,五姓七家遂绝迹。 可你们武勋世家日后一旦固化,又该怎么办? 难道办武举?武举怕也打破不了军中世家的固化啊!” 隆正帝阴沉道:“不要与朕说什么武勋都是忠于朝廷天家的,杨坚曾是北周武帝的随国公,李渊也是杨家父子的唐国公。” 贾环闻言,缓缓摇摇头,道:“陛下,时代不同了……” 隆正帝讥笑道:“时代不同又如何?你不想做皇帝,大把人想做。” 贾环摇头道:“臣的意思不是这个,臣是想说,如今的天下,已经不该只止于我大秦天朝。 臣建议陛下,不用害怕心存野心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应该加以鼓励,鼓励他们去海外番国,开疆辟土。 甚至,可以将那些土地,分封给他们! 反正原本不是咱们的土地,让他们占了,几代人下去,那里也就变成大秦的了。” 赢祥皱眉道:“贾环,你就不担心那些人在外面壮大了,再生出更大的野心,回头攻打大秦?” 贾环好笑道:“王爷,咱们大秦有亿万黎民,有数千年的历史底蕴,毫无疑问,当今世界万国,大秦当属第一。 您以为,是留着这样一块母地,当退路,当补给,当靠山好,还是费力去攻打好? 有这个功夫,再往外开疆拓土,不是更划算? 而且,如果咱们坐拥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还被人打败,那只能说明咱们自己出了问题。 就算没有他们,也会有别人来打败我们。 与其让番邦异族前来征服践踏,臣以为,还不如让同根同源的同胞来取代。 自己人取代,那叫改朝换代。 若是让番邦异族攻破,那就叫亡国亡种了!” 赢祥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是想反驳,还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隆正帝懒得理会贾环一贯的歪理邪说,他在御案后来回踱步了数回,忽然顿住脚,对赢昼喝道:“没出息的混帐东西,去你母后那里,让人将她的人都送回来吧。 告诉你母后,让她好生查验,不可再出漏子了。” 赢昼闻言一怔,哭的红肿的细眸随即陡然圆睁,目光中满满都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看到这一幕,隆正帝心头一暖,虽然这孩子没有那个妖孽的天赋资质,但至少是个纯孝的…… “啊!谢谢父皇开恩!谢谢父皇开恩!” 赢昼回过神后忙不迭的跪下磕头谢恩,等隆正帝叫起后,方慌忙起身,转头就要走。 不过走了没两步,又悄然折回。 隆正帝和赢祥都诧异看去,赢昼却没看他们,而是鬼祟的走到贾环身边。 贾环下意识的回过头,然后就看到一张猪头靠近,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口…… “赢昼,我艹你祖……” 话没骂完,上头和旁边齐齐飞射过来两道“暗器”。 贾环顾不得去追杀赢昼,忙反手接过暗器,却看到是一个朱笔和一个镇纸。 转头再看隆正帝和赢祥吃人的眼神,才想起,赢昼的祖宗,也是这两人的祖宗。 贾环快气炸了,叫道:“陛下,你也不管管你那熊儿子!” 隆正帝绷着笑,道:“管什么?朕看你才是熊儿子!再敢口无遮拦,仔细你的熊脑袋!” 赢祥在一旁呵呵笑道:“贾环,你这般气急败坏做什么?你和赢昼这般相亲相爱,皇上和我都极喜欢看到,呵呵呵……” 贾环狠狠擦了把脸,恶狠狠道:“赢昼实在太恶心了,他刚才哭的鼻涕眼泪都在脸上,蹭了我一脸,我呸!” “哈哈哈哈!” 一帝王一亲王,都忍不住仰头大笑。 笑罢之后,隆正帝敛了笑容,毕竟还在国丧期间,若非只有自己人,他也不会这般。 他重新坐回御座,道:“贾环,仔细说说你刚才的话。 分封制?难道不会重演诸侯之乱?” 贾环道:“诸侯之乱,是因为大家靠的太近,地盘就那么多,谁都想多要。 可如今大秦海外之地无穷无尽,许多良田沃土上,如今根本就只有野人在。 谁想要,只管去占就是,何必再爆发战争? 更何况,大秦的勋贵其实还是不少的。 日后随着海外的开拓,只会更多。 陛下可以穿插着分封,不会真的让一家一姓,坐大到能和中央天朝抗衡的地步。 另外,即使是分封,也要始终保持一个底线。 那就是海外的分封之地,亦是大秦国土。 这个大义名分一定不能丢,谁敢违背这一点,谁就是大秦的罪人,天下人可群起而攻之。 陛下,如此一来,既能保证天家皇位的稳固,又可使得大秦再无土地兼并之忧。 万世之基可成!” 隆正帝再次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数回后,缓缓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贾环,朕信你,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办。 未来五到十年内,朕希望都中的武勋将门世家,都能在海外番邦建立起他们的封地。 如何划分,你来制定。 十年之后,朕希望军中掌兵者,不复再有世袭武勋者。” 贾环想了想后,点点头,道:“十年时间,足够了…… 臣遵旨!” …… Ps:七千字大章,最后一个月,咱们走起!! 正文 一千三百零三章 皇皇大道 ♂! “贾环……” 尽管赢祥肯定是和隆正帝一伙儿的,可此刻还是忍不住,面色古怪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隆正帝狠狠瞪向了老十三,老十三良心未泯,强忍笑道:“你是要将那些武勋将门,夺权,流放蛮夷之地!你确定你做的到,他们会听你的?” 隆正帝都不好意思瞪人了,脸色有些羞恼。》 似还有些担心贾环回过神来尥蹶子…… 贾环没有,他正色道:“王爷,臣的脑子还没坏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赢祥奇道:“你真有把握?” 贾环道:“不管有没有把握,都要去做。 只有为大秦不断开疆辟土,建立功勋的武勋,才是好武勋。 国朝周边,除却北边厄罗斯外,百年内都不会再有什么战事。 就是厄罗斯,都未必敢轻启战端。 两大帝国的碰撞,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所以,在很长远的时间内,武勋们都只能是摆设。 爵位世代降袭,用不了几代,也就泯然于众了。 所以臣相信,他们一定愿意扬威海外,再建新功。 至于他们愿意不愿意去蛮夷之地…… 臣相信等他们征服了那里,就知道那里的好处了。” 赢祥闻言,笑道:“你能如此考虑就好,看来是有把握的…… 这样极好,记得告诉他们,皇上这样煞费苦心,是为了保全他们,赐给他们真正的世代富贵……” “你这是什么德性?!” 见贾环听至此,一张脸跟闻到屁一样,隆正帝登时又起火,怒喝道。 贾环撇了撇嘴,也不言语,只是眼睛滴溜溜的转。 隆正帝下意识的就想找东西砸过去,方才将玉镇纸已经丢出去了,御桌上能砸过瘾的只有一方玉玺。 只是他手刚抓到玉玺上,就看到贾环贼眉鼠眼里期盼的眼神。 隆正帝生生气笑了,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朕给你,你敢要?!” 贾环想了想,遗憾道:“还真不敢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隆正帝哼了声,道:“你方才说,又打通了丝绸之路,是怎么回事?” 贾环忙将王世清走丝路一事详细说了遍,之后道:“陛下,此举意义之大,不下于当年张骞出使西域。 王世清说,他一路西行,虽然多有艰难险阻,但因为大秦覆灭准格尔一战,使得大秦在玉兹、大月氏等国威名远扬! 这才使得他能顺利继续往西行。 王世清不仅打通了西方诸国与大秦建交之路,还带回了各国君主对陛下的国书。 此功甚大!” 隆正帝眼睛登时圆睁,急道:“国书何在?” 贾环道:“还在臣家里……” 隆正帝又开始找东西了,实在没什么好丢的,就拿起一个笔架,朝贾环砸了过去。 贾环哭笑不得道:“之前不是暴雨吗?臣担心毁坏了国书,才好生封存起来了。” 隆正帝这才冷哼一声,对苏培盛道:“去,带人去贾家,取国书来。” 苏培盛忙应下,匆匆出去了。 外交和军事,即使在后世,都是一个国家主权的象征。 在这个时代,能得真正万邦来朝,对于任何一个帝王,都是无与伦比的诱.惑。 隆正帝已经陷入了幻想中…… 赢祥虽然也高兴,倒还冷静些,他看着贾环道:“你这是准备组商队,重走丝路?” 贾环点点头,道:“当然。往大里说,一个国家的发展,一定要走出去,不断与其他国家交往,取长补短,才能不断进步,不会闭门造车,自尊自大。 往小一点说,丝绸商路是一条黄金之路,能赚取大量财富。 何乐而不为?” 隆正帝也清醒过来了,皱起眉头道:“贾环,外面都说朕是个急躁性子,可朕怎么觉得,你比朕还急? 又要开发海外之地,又要开垦黑辽之地,你自己还一直不断的经略西域,如今又要走丝路。 以上无论哪一样,想要做好做大,都要以举国之力来为之。 你一下开了这般多头,照顾的过来吗? 杨广当年修大运河,也是好心的……” 贾环笑道:“陛下,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杨广修运河,只是一味的征徭役,百姓苦不堪言。 可大秦开发黑辽,建设西域,都是给百姓付出真金白银,发粮发米的。 如此一来,非但没有苛刻百姓,反而让他们劳动创造出了财富,这是好事。 至于为何同时开通丝路和远洋海外。 这根本不矛盾,本质上说,都是为了从番邦异国赚取海量财富,来支持大秦的建设! 大秦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开发西域,打造大海船远洋,为的不就是通商赚银子? 您不会真以为这般做只是为了传播您的名声吧?” “放屁!” 隆正帝听到贾环的戏谑,咬牙骂道。 贾环想了想,道:“陛下,去了武勋将门领兵,朝廷如何保证军队的战斗力?” 隆正帝眉头皱起,道:“军中除了勋贵,就没人会带兵吗?” 贾环摇头道:“太少,因为以前的机会不够。 但凡都指挥使,甚至大部分营指挥使身上,多少都带着爵位。 没有出头独当一面的机会,说到底都是纸上谈兵。 大规模换血后,军队战斗力在一定时间内,必然会出现锐减。 虽说预料中会四海承平,但国事,尤其是国防之事,容不得半点侥幸。” “既然你提出来这个问题,想来已经想到法子了,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隆正帝觑着眼睛问道。 贾环嘿嘿一笑,道:“陛下何不办个军官学院?从军中招收一些身家清白的好苗子,然后请一些老将们当先生,教他们领军之道。 十年时间内,足够教出几批了。 到时候,让这些人从底层军官做起,至少能保证基础战斗力。 这样,就不会出现太大的断层了。” “军官学院?” 又是一个新名词。 隆正帝和赢祥闻言后面面相觑,但是再一细想,还真有些门道。 既然圣贤书能由夫子教诲,那领兵之道, 赢祥道:“皇上,此事可以交军机阁议一议。” 隆正帝点点头,道:“虽然将军只有在战争中历练出来,不过,让老将传授一些排兵布阵之道,将其经验授出,也是好的。” 说着,还赞许的看了贾环一眼。 贾环一看有戏,忙又道:“陛下,不止是军队啊!还有经商的,还有匠人,都可以办学院……” “快闭上你的嘴!” 隆正帝没好气喝道:“你是安生日子过够了?” 赢祥见贾环有些懵,就解释道:“贾环,朝廷能开立军官学院,是因为兵家乃国事。 另外就是,开立军官学院,是为了取代武勋世家掌兵。 因此,朝堂上的文官们多不会反对,甚至还会大力赞成。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允许让商贾和匠人也开立学院。 这事关圣道,你若敢动作,一定会引起最强烈的反击。 千年前,董仲舒耗费了何等力气,才劝着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道。 你想再开百家,需想想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贾环闻言,有些不甘心道:“那,要是以商会和工会之名成立,然后行教授之道呢?” 赢祥闻言,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捏了捏眉心,道:“低调些做吧,最好不要闹出乱子来。 其他事那些文官可以让步,哪怕你们搜刮贪敛,可涉及道统,全天下的文官都会起来反对。 贾环,不要与朕添麻烦了。” 贾环想了想,道:“罢了,臣还是把这些放到海外去捣鼓吧。” 说罢,最后道:“陛下,王世清有巨功于朝廷和社稷,您不可薄待了他。 张骞出使归来,得封列侯博望。 您怎么着也要比汉武帝大方些吧?” 隆正帝面无表情的看着贾环,道:“张骞封爵是因为有功于汉朝打击匈奴。” 贾环正色道:“王世清出使也有功于咱们大秦破开厄罗斯的包围啊!陛下您不知道吧,厄罗斯的兵锋时常触入玉兹和大月氏等国。 尤其是在准格尔覆灭后,罗刹鬼子没了竞争对手,愈发肆无忌惮。 一旦让厄罗斯侵占了玉兹和大月氏,他们必然会对西域再次展开觊觎。 不可不防。” 隆正帝闻言,眉头紧紧皱起,道:“这件事,是要重视起来……交由军机阁议吧。 行了,没事你去武德殿和赢昼凑活一宿吧。 宫里已经封了门禁,别折腾着出宫了。 朕和忠怡亲王还要处理朝政,没功夫和你白话。” 贾环气笑道:“陛下,过河拆桥也没您这样的。王世清的爵位怎么整?你可别赐个男爵子爵就打发了,忒小气!” 隆正帝没好气道:“你当爵位是大白菜吗?” 贾环正色道:“陛下,王世清立下的功劳,难道只值白菜价?” 隆正帝想了想,道:“这个王世清,也是世家子弟吧?” 贾环忙道:“原是金乡侯府。” 乡侯,只能封一代。 听起来好听,其实也就是个面子活…… 隆正帝道:“那就恢复他祖上的爵位,封其金乡侯。” 见贾环还不依不挠,隆正帝不耐烦的扬声喝道:“其余的,等他再次出使归来再说。 国朝名器,岂容你讨价还价?” 赢祥也笑道:“贾环,放心去休息吧,皇上何曾亏待过忠诚出力的臣子?” 贾环不说话,伸手往自己鼻子上指了指。 赢祥见之顿时喷笑出来,然后就见隆正帝抄起御案上的一大摞折子要砸过去。 贾环转身溜走…… “这个混账!” 隆正帝笑骂一声。 一旁赢祥看到这一幕,心中感慨一声:真的长大了。 从始至终,这对君臣都默契的没有提及今日贾环被伏杀一事,没有提及背后可能存在的真正黑手。 当然不是放过他们。 只是相比于国朝大局,不必为了那些魑魅魍魉,闹的人心惶惶不宁。 等到大势铺就后,那些鬼祟的东西,也只能无声无息的灭亡。 这就是皇皇大道! …… 正文 一千三百零四章 提前灭火 神京西城,宁国府。 对于家人,贾环从不吝啬。 偌大一个宁国府,在不僭越的前提下,修的奢华无比。 最重要的,是舒适。 宁安堂后宅,铺就着厚厚的地毯。 虽然还未入冬,可已经烧起了地龙,点了熏香。 密实却又轻薄透光的帷帐遮蔽了外面的风,使得屋内温暖如春。 旁人家的孩子这会儿都要换上小棉袄了,小贾苍和小贾芝却依旧只穿一身单衣,由紫鹃和翠缕看着,满屋子快乐的疯跑着。 贾环走了不久,赢杏儿也回公主府了。 她的事,似乎比贾环还要繁忙。 再之后,薛宝钗、薛宝琴一起回了蘅芜苑。 董明月、蛇娘、幼娘都各自回了各自的去处。 虽然药室被毁,可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屋子。 让人收拾好一座后,公孙羽便和晴雯一起回去了。 还惦记着被毁掉的药室,明儿想使人收拾一番,看还能不能抢救些东西出来。 贾苍和贾芝没有跟蛇娘回去,相比于严厉的娘亲,他们更喜欢和肯包容他们一切的爹爹还有诸多妈妈们在一起。 借口要等爹爹回来,就留在了宁安堂后宅正堂。 反正林妈妈和云儿妈妈最喜欢他们。 唯一遗憾的是,吉祥姐去了西府奶奶那里,没有陪他们一起耍子…… 西厢。 林黛玉俏脸上带着冷笑,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史湘云唠叨。 “宝姐姐肯定不知道这事,莺儿平日里看着倒是伶俐,可正如环哥儿说的那样,被人一哄,就昏了头。” “说到底,她就是个丫头,能做什么坏事嘛!” “姨妈和宝姐姐寻日里待你也极好……” “你倒是开个尊口,劝一劝啊!你不说话,那几个也不说,宝姐姐心里本就够痛苦了,如今愈发落不下面子,回去不定多伤心……” 林黛玉听她说了半天,给史湘云斟了碗茶,道:“你倒是好心的,我问你,今儿环儿若是没好过来,你怎么说?” 史湘云闻言一滞,喝了口茶后,叹息一声,道:“可怎么办才好?你总不能一直恼她,不理她吧?” 林黛玉哼哼了声,道:“总等今儿的吓缓过去才是,云丫头,环儿今儿真要有个好歹,我必不能独活。 若不是明月说了,蛇娘和幼娘保证环儿定不会有事,我死的心都有了。 如今倒好,她身边竟出了个内间! 宝丫头读多了,连丫头也一并学会了不是?” 史湘云听她说的刻薄,气道:“这件事和宝姐姐有什么相干?” 林黛玉也恼了,道:“奇了,你问我?莫非你就没听到莺儿说的话? 有人同她说,只要好生办事,日后就保她姑娘生的孩子承嗣爵位! 你倒说说,和宝丫头相干不相干?” 史湘云闻言,悚然而惊道:“林姐姐,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吧?” “呸!” 林黛玉俏脸气的通红,咬牙道:“云丫头,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史湘云好笑起来,讨好笑道:“我就说你再不会因为这个恼,既然如此,你何不大人大量,饶她这一回?” 林黛玉闻言动容,侧目看着史湘云道:“你这般为她求情,是受了她的好?” 史湘云轻叹一声,道:“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虽然你与我也差不多,可你家里到底给你留下了那么大份嫁妆,又帮了环哥儿那样大的忙。 姑丈还是亲自将你托付给他的。 况且,你又是老太太的心头肉…… 我不同,虽然和老太太一般姓史,但是…… 这些都不必多说,我也念着老太太的好。 不过,这些年,若非宝姐姐时常体贴关心,甚至暗中接济于我,你当我有银子请大家东道?” 林黛玉听的可怜,又生气,道:“环儿几次三番同我抱怨,说他给你银子做补贴,你只是不要。 我后来悄悄给你,你也不要,怎地,我们的银子就那样轻贱?” 史湘云好笑道:“你少轻狂!我说的是前明,史家还在的时候…… 那会儿我要接济家里,才那般窘困。 后来不用了,也就好了。 又涨了例钱,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够寻常庄户一家子过一年了,我还借什么银子?” 林黛玉这才作罢,想了想,道:“这事,其实我们说什么没用,得看宝丫头自己能不能想过来。 她与我们还不一样,她面上好多事都不在意,可心里最是好强。 这回别人的丫头都没出事,但她的丫头做下这样的事来。 若是没环儿今日之事倒也好,偏巧正正碰上…… 唉,她也是倒霉催的……” 史湘云闻言,就知道林黛玉心软了,晓得她一贯刀子嘴豆腐心,忙道:“所以嘛,咱们去哄一哄,劝一劝。 这种事,环哥儿去哄都没用,纵然面上过去了,也总会压在心里。 时间一长了,必会生出病来。 咱们都是女儿家,反而说的开。 你又最是嘴巧……” “放屁!” 林黛玉羞恼道:“你才最是嘴巧!这一会儿说了八百种道理了,还说我?” 史湘云咯咯笑道:“若不是你最嘴巧,环哥儿为何最喜欢你?当真你生的比我们都好?” “作死的丫头!你疯了是不是?” 林黛玉又羞又气,起身要撕史湘云的嘴。 史湘云大笑不止,两人正追闹着,房门忽地一下打开,贾苍和贾芝咯咯笑着跑进来,欢喜道:“林妈妈、云儿妈妈咱们一起顽!” 外面紫鹃和翠缕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急道:“两个小祖宗啊!跑慢些,仔细磕着!” 贾苍和贾芝只是不理,贾苍围着林黛玉转圈,贾芝围着史湘云转圈。 林黛玉笑着拉起小贾苍的手,让他站住后,道:“咱们去园子里,看薛妈妈好不好?” 贾苍闻言,顿时犹豫了,踟蹰道:“林妈妈,薛妈妈好凶的……” 林黛玉闻言登时乐了,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薛宝钗好凶。 往日里,总听人夸薛宝钗这好那好的,此刻来了兴趣,弯腰看着小贾苍问道:“苍儿,那你觉得哪个妈妈最好?” 小贾苍大眼睛眯起来,嘿嘿傻乐道:“林妈妈最好……云儿妈妈也最好!” “噗嗤!” 林黛玉灿然一笑,伸手在小贾苍脑瓜上叩了下,笑道:“小机灵鬼!不过,爹爹走前不是让你保护妹妹和妈妈们吗? 如今薛妈妈很伤心,你要不要去看望看望她?” 小贾苍闻言,不再犹豫,点点头道:“好!” 林黛玉呵呵一笑,喊了嬷嬷来举着灯,一群人披上了斗篷,往蘅芜苑走去…… …… 荣国府,东路院。 小吉祥和赵姨娘盘坐在炕上说话。 香菱在另一个屋和小鹊说话聊天,贾政不在,贾玫已经睡下了…… 赵姨娘已经得知贾环无事,又去宫里了,气的骂道:“真真是不让人省心的混帐种子!也不知宫里皇帝老子有什么好? 环哥儿跟他倒是比跟老爷还亲。 老爷同我都抱怨几回了,真真是没良心的!” 小吉祥乐呵呵的眯着眼睛笑道:“奶奶,还是不一样的嘛。 三爷去宫里是为了办正经事,这回还是去和皇帝老爷算账去了。 皇帝老爷把宝姑娘身边的莺儿都哄骗成了细作,专门给皇帝老爷传消息……” 话没说完,就见赵姨娘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咬牙切齿惊怒道:“你说什么?好啊!好啊! 她们一家子都吃环哥儿的喝我环哥儿的,有什么事都寻环哥儿。 回过头来,竟还要害死我儿子! 我去和她们拼了!!” 说罢,赵姨娘就要跳下炕去叫人,找薛家算账去。 小吉祥飞扑上去抱住了赵姨娘,咯咯笑道:“奶奶你急个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今儿事并不是莺儿走漏的信儿害的三爷被人欺负,不相干。” 赵姨娘闻言一怔,狐疑的看着小吉祥,道:“你个小浪蹄子,该不是想要借刀杀人吧? 我知道你和宝丫头不大对付,可你别想拿我当枪。 环哥儿虽然疼你,可你要敢使幺蛾子,仔细他剥了你的皮!” 小吉祥嘟囔道:“我如今就盼着三爷剥我的皮哩,偏他就是不剥……” “你说什么?” 小吉祥干笑了声,道:“哪能呢?家里不拘哪个都比我聪明,我在她们跟前动心眼子,岂不是找死? 我一身高明的能为都是奶奶亲自教的,我还能哄得了奶奶? 再说,家里公主姐姐那等厉害,有她在,没人动歪心思的。 这回莺儿便是公主姐姐查出来的。” “那倒也是,你哄不了我……杏儿也确实是个厉害的,我看着都心虚……咳咳!” 许是觉得怕儿媳妇让赵姨娘心里不得劲,干咳了两声后,狠狠瞪了小吉祥一眼,道:“赶紧说正经的,到底怎么回事? 再敢扯你娘的臊,仔细你的皮!” 小吉祥也不在乎被骂,还咯咯笑道:“奶奶就是我娘!” 死皮烂脸样儿让赵姨娘又笑骂了通后,小吉祥笑道:“就和奶奶方才说的一般,三爷对皇帝老爷好,皇帝老爷也对三爷极好。 许是他不放心三爷过的好不好,所以就特意安排了几个眼线,跟他汇报三爷哪天心情不好,哪里过的不痛快…… 原本我们未必就这么快回京,是莺儿传出去消息,说三爷每日里想出海,皇帝老爷才急了,以为三爷要学一个娶了西施的大能人一样,带着我们出海呢。 这才一连发了十二道金牌,招三爷立刻回京。” “真是这样?那个孽障有这么好? 不对……那环哥儿今儿怎么被人埋伏了?” 赵姨娘将信将疑道。 小吉祥撇嘴道:“我也闹不大明白,好像是那些坏人将三爷的心思都猜透了。 他们昨儿就算出今儿要下暴雨,就料准三爷一准会去宫里接林姐姐她们,这才在小道上埋伏了。 若是家里人往外送信儿,却是必然来不及的。 公主姐姐捉了几个,对了信儿后,确定不是莺儿做的。 不然,能有她的好?” 赵姨娘这才信服了大半,又问道:“那那个小蹄子呢?怎么处置她?就这么放过她?” 小吉祥闻言,托腮伏在炕桌上,摇摇头道:“公主姐姐不理会这样的小事,说让宝姑娘自己带回去管教。 宝姑娘走的时候,却理也没理莺儿。 唉,那个莺儿可是将宝姑娘坑惨了……” 赵姨娘笑道:“你少同我猫哭耗子,你不是和宝丫头不对付吗?你巴不得她惨些吧?” 小吉祥撇撇嘴,剥了个橘子,分了一半给赵姨娘后,自己填嘴里一瓣,吃了后道:“两回事嘛! 奶奶是没见着,宝姑娘今儿的眼神,真真吓人。 她往日里那样要体面,偏她近身姑娘给她丢了这样大一个脸,还是在这个时候。 好在三爷及时好了过来,不然…… 这么说吧,今儿三爷若有个好歹,我和林姐姐她们必不能独活。 可如今三爷就算已经好了,我怕那宝姑娘也活不痛快了……” “这么严重?” 贾环没事,赵姨娘就体会不到那份绝望了,不大理解道。 在她看来,只是一个丫鬟的事。 至于面子责任什么的,这些词都不存在于她的脑海里。 今儿因为号丧,她还被贾母气的一耳光扇在脸上呢,这回儿不也忘了个干净? 在她看来,被老太太打一顿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好记得的! 所以她不大理解薛宝钗的心思…… 小吉祥啧啧摇头笑道:“看模样,是极惨极惨哩!保不准想不开就跳井了……” 赵姨娘闻言真真唬了一大跳,一巴掌抽在小吉祥脑门上,骂道:“你这蹄子可是黑了心了? 宝丫头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三爷的妾室! 这都要想不开了,你还在这和老娘嗑瓜子儿吃橘子? 我吃你娘的腿!” 说罢,就又下了炕。 小吉祥忍着笑,忙问道:“奶奶,你做什么去?” 赵姨娘恼道:“我去看看宝丫头,她要是想不开跳了井,环哥儿不定怎么伤心呢! 你三爷是白疼了你这黑了心的小蹄子了……” 说罢,就往外走。 小吉祥在后面开心的咧嘴笑了笑,忙跟了上去。 她今日来,本就是为了贾环提前灭火的。 今日若是不告诉赵姨娘事情是怎么回事,传到后面指不定就传成什么样了。 那会儿赵姨娘再爆发出来,怕是连她也要按不住。 赵姨娘日后若听别人的话,信了是薛家害了贾环,她真能要死要活的让贾环休了薛宝钗,赶走薛家。 虽然和薛宝钗不大对付,可既然贾环喜欢,小吉祥就不能看到闹到那一步。 又自觉能这般智慧的帮到贾环,小吉祥得意的笑了。 飞快的叫上了在东厢说话的香菱和小鹊,又在门房喊了四个守夜的婆子,一行人护着赵姨娘,往园子里赶去…… …… Ps:今天上个推荐,应该是这本书的最后一次大推。兄弟们帮忙订阅一下,数据别让给推荐的编辑脸上无光,那下本书怕是都没推荐了,我也会努力爆发一下,加油! 正文 一千三百零五章 承诺 皇城,武德殿。 暴雨之后,晴空万里。 繁星如点点珍珠般,清晰的闪动着光泽。 半满的银月,挥洒着银纱般的光芒,笼罩着这方天地。 偏殿,两个年轻人搬着一个烤炉,身边连个黄门内侍都没有,就烧着炭,烤着吃食。 “我说你就是个狗胆子,连个肉串都不敢烤。 不敢烤肉串,烤几个面筋总行吧? 还不让,你他娘的让老子烤茄子,那是爷们儿吃的东西吗? 你怎么不吃胡萝北?” 贾环一边烤着烤炉上的蔬菜,一边郁闷气骂道。 赢昼身子胖些,也没做过这些,往一旁一个躺椅上一趟,看着漫天星光,听到贾环话后嘎嘎笑道:“你懂个屁! 如今太后国丧,你敢吃肉? 明儿兰台寺的折子不把咱俩弹成筛子才怪。 父皇都护不住咱们。” 贾环闻言一笑,道:“你脑袋里也不是猪脑子嘛,连这都知道?” “你才是猪脑子!你狗头里长着猪脑子!” 赢昼反击骂道,兴许被自己的话惊喜住了,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贾环也不恼,仰起头,忽然叹息一声。 赢昼见之,登时不笑了,抱怨道:“贾环,你还生气了?这就没意思了啊,你骂我我都不生气,你怎么变得娘们叽叽的了?” 贾环笑骂道:“放屁,我就是忽然很想奔哥、风哥、博哥还有小道他们了。 一晃三年多过去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赢昼闻言,竟还有些吃醋了,气哼哼道:“我和你也是一别三年,问你要个小灰也不给!” 他还惦记着贾环在琼州岛养的那只小灰猴儿。 贾环呵呵一笑,冲他比划了根中指后,还是望着天上的明月,道:“你和他们能一样吗?你在宫里安稳的待着,有陛下和皇后宠爱着,如今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得意。 他们,一个在黑辽种地,一个在草原牧羊,还有一个在西域吃沙子…… 都是荒芜之地,方圆几百里见不到一个鬼影子。 吃的都是腥膻的肉,怕是连时鲜水果都没几个。 三年了,不知兄弟们怎样了……” 赢昼是个心软的,听着也有些不落忍,看着贾环道:“贾环,我之前听你和父皇说,好似日后武勋不再掌军了,那你如今还让他们在九边吃苦做什么?调回来咱们一起高乐啊!” 贾环笑骂道:“你懂个屁!宝剑锋自磨砺来,没有这样的磨砺,他们日后怎能在海外开疆辟土? 趁着年轻,多磨砺几年只有好处。 高乐?等到了晚年,有的是高乐的时候。” 赢昼不屑道:“你只会说大话!你怎么不去九边磨砺去?” 贾环哈哈笑道:“我磨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赢昼笑道:“你就可劲儿的吹吧!对了贾环,你真想去海外开疆拓土?” 贾环拿着一个烤好的茄子,递给赢昼,自己拿起一串烤土豆片,吃了口,觉得香气满口,满意点点头,道:“难道还是假的?” 赢昼吃了口烤茄子后,总觉得不是个味儿,闻到贾环手里那串烤土豆香气四溢,非要换着吃。 贾环给他换个锤子,也不怕烫,三两口全塞嘴里,嚯嚯大笑着。 赢昼气道:“我看你也是个锤子!这么大个炉子,你就烤一串茄子一串土豆?” 贾环费力咽下土豆后,哈哈笑道:“这回该你动手了!真让我伺候你?你脸大?” 赢昼气恼的狠狠啃向茄子,却被烫的眼泪差点没流出来。 从一旁拿起果酿好生灌了几口后感觉才算好了些,他看了看茄子,到底没舍得扔掉,一边吃,一边又操作着将穿好的茄子和土豆片放在烤炉上,也是只各放了一串,然后道:“贾环,海外不都是蛮夷之地吗?再说,我听师傅说,好战者必亡! 咱们连大秦都没管理好,你占别人的地儿做什么? 大家各过各的不好吗?” 贾环想了想,道:“你的智商有限,我就不给你说大道理了,就简单的说说。 小五,国和国之间,层次是一样的。 就好比举人和举人之间,进士和进士之间,也是一样的。 举人考进士,名额就那么多,状元就一个,对吧? 那些书生们为何非要考个你死我活?” “想中状元呗!” 赢昼不明所以的回道。 贾环笑道:“对啊,想做状元! 为何想中了状元? 因为中了状元就能入翰林,日后有机会当宰辅大官。 能出人头地,高其他人一头。 起居八座,其他的好处也是数之不尽。 而国与国的发展,其实也是这样的。 资源就这么多,你不占,别人占了,你就比不上人家。 这就是世道。 你怎么不问问你读书的师傅,为何他们不各自本分的读自己的书,参加科举抢别人的状元做什么?” 赢昼迷糊道:“这一样吗?师傅说仁者无敌……” 贾环点点头,道:“怎么不一样? 所谓仁者无敌,都是屁话。 若是他们心存仁念,有种在考场上让一让别人,别去争着出头当官。 国也是一样的。 能多争些资源,多占些,咱们大秦的国力就会强盛些,百姓也会宽松些。 这样,咱们强大了,别人也不会来欺负咱们。 当然,我所说的多占些,并不是去烧杀抢掠,那太低级,我们只是去做买卖,最多讲讲道理。” 赢昼气骂道:“你当我是傻子吗?”说着,递给了贾环一个被烧的一般焦一半生的茄子。 贾环接过后,也没嫌弃,咬了口后,道:“你可能会疑惑,若是规规矩矩的去和人交易,和人做买卖,咱们怎么开疆拓土,怎么发财致富,对不对?” 赢昼点点头,连土豆都顾不上吃了,道:“袁师傅都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贾环嗤笑了声,道:“腐儒一个,懂什么经济之道? 咱们是利用咱们的技术优势,人力优势。 且不说技术优势,说了你也不懂。 就说人力优势吧…… 咱们大秦,人口亿万。 最重要的是,咱们大秦百姓大多勤劳苦干。 咱们百姓种一亩地,能收三石米。 可暹罗安南的百姓,用同样的种子种地,却连一石都收不到。” “这是为什么?” 赢昼奇道。 贾环笑道:“因为他们懒,也没有咱们祖宗传下来的耕地的法子。 咱们大秦种地,都是要精心照顾,浇水除草施肥。 他们种地,只将种子往地里一扔,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自然远不如咱们收的多。 所以,咱们一石米,价格就算比他们便宜一倍,还大有赚头。 当然,粮食只是打个比方,其他的货物,也大都这般。 在付出同样的代价,咱们收获的比他们多数倍。 然后再交易,咱们就能赚取暴利! 我们用这种暴利,换取大秦需要的各种资源,比如说金银,就可以让百姓过的更好。” 赢昼不解道:“贾环,财富到底是什么,就是金银吗?你好像很有钱,也很会赚钱,还分给别人好些,你似不似傻……” 贾环摇头道:“金银不是真正的财富,真正的财富,是百姓们的劳动。 只有劳动才是真正的财富。 金银,只是一种金属。 是我们制定了规则,用金银做货币,从而驱使百姓劳动,改造世界,创造财富,使得生活变得更好。 这才是真谛。 所以,我不大在意金银,赚了那么些,也送出去了那么些,只是在用它们去做事而已。 是我们赋予了金银的意义,就不好再被金银所驱使左右,否则,岂不成了笑话?” 赢昼抓了抓脑袋,怎么想都想不大明白,恼火的将手里的土豆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不懂!” 贾环哈哈笑道:“也不需要你懂,想这些,都是命苦的人做的事,自己给自己找事。 有时候,难得糊涂才是大福气。” “小小年纪,哪那么些大道理?” 贾环正与赢昼漫无目的的吹着牛,打发着时间,就听见从武德殿正殿游廊下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 听到这道声音,贾环和赢昼忙起身站起,恭敬相迎。 因为来人正是董皇后。 “母后,您怎么来了?” 赢昼欢喜的迎了上去,看到董皇后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后,愈发高兴。 贾环也微笑着迎上去,躬身见礼。 董皇后笑道:“听说皇儿和贾环在这办了烤炉受用,母后来沾沾光。” 说着,眼神往丹陛上的烤炉上一瞄,登时喷笑出来,因为方才贾环又只烤了串茄子和土豆。 董皇后笑不可支道:“你们就烤这些,怎地不多烤些,这点子够你们嚼头的?” 赢昼嘿嘿笑道:“母后,儿臣和贾环轮流做东道,刚才是我请的他,现在该他请我了!” 说着,狐假虎威道:“贾环,快快再多烤些,给母后多匀一些!” 贾环没好气横了他一眼后,到底又多放了把土豆片上去,还放了些黄瓜片,韭菜等等。 董皇后见备着的竹篓里并没有荤腥酒肉,连豆腐都没有,不由满意的点点头,放心下来。 方才听人回报,说贾环和赢昼要了烤炉和好些吃食,准备在武德殿烧烤时,她就有些担心。 事关国丧孝道,半点马虎不得。 否则,让人检举了去,是要吃挂落的,皇帝都护不住。 赢昼忙不迭的搬了椅子过来,又跑去喊内侍搬了床软被垫好,还让人备暖炉,不过被董皇后拦住了。 打发走内侍后,董皇后也让随身的昭容嬷嬷都退下,亲手拿了两串土豆,两串黄瓜,站在火炉边烧烤起来。 赢昼大惊,道:“母后,使不得!” 贾环也道:“娘娘,还是臣来吧。” 董皇后没好气白了他二人一眼,道:“怎么,嫌弃本宫的手艺差?” 赢昼忙道:“母后的手艺,连宫里最厉害的御厨都赶不上!不过儿臣是子,怎敢劳母后操劳?” 董皇后笑道:“你是我的皇儿,我也做过贾环的高堂父母,他也算我一个子,做母亲的,给儿子操持一顿简餐,有何不可?” 念及董皇后无所出,赢昼感动的眼圈都红了,哽咽了声“母后”。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娘娘,您不是不能做,只是……” “只是什么?” 董皇后侧目问道。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你把盐放的忒多了些,这样烤不好吃……” “你……” 董皇后气结! 一旁赢昼也看生死仇人一般怒视贾环,不过见贾环笑嘻嘻的模样,也不由挤出一抹笑意,对董皇后道:“母后,您是一国之母,又不是寻常厨娘,怎明白这些? 您让贾环烤,他烤的极好吃,他上辈子定是厨娘!” 董皇后闻言,和她傻儿子一起大笑起来,好似多好笑一般。 贾环无语的重新接掌过大厨后,重新开始烤起。 过了片刻,烤了七八成熟后,便灭了明火,用余烬烘了烘,正好全熟。 这一套做下来,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回过头,正要请董皇后和赢昼品尝,就见两人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赢昼怔怔道:“贾环,你上辈子,真的是厨娘不成?” 贾环笑骂道:“放屁!你才是厨娘,厨娘都像你这样胖! 我之前在海岛上,闲来无事就喜欢捣鼓这些,给自家人吃。” 董皇后奇道:“贾环,君子远庖厨,你不介意吗?” 贾环哂然一笑,道:“娘娘,臣不是君子,臣是武勋。” 董皇后白了他一眼,道:“就你会狡辩!” 贾环也不多说,笑着送上了份烤土豆片,单焦黄喷香的卖相,就让一日里没怎么吃东西的董皇后食指大动,轻轻咬了口,土豆片浓郁清新的香气,让董皇后愈发**溢生。 不自觉的,便一口口嚼吃了起来。 吃完一整串后,董皇后方见贾环和赢昼还在看着她,风韵犹存的俏脸不禁一红,羞恼道:“你们两个不吃,看我作甚?” 赢昼笑道:“母后,儿臣没有骗您吧?贾环烤的就是好吃!” 董皇后呵呵笑道:“是香甜。” 说罢,她看着贾环,正色道:“贾环,今日本宫欠你一个大人情。 本想做些好吃的与你,也算偿还一些,却不想又受了你的东道。 如此你就吃亏些,再让本宫欠你一阵吧。 等多咱你有求到我的时候,我再还你。” 说这番话时,董皇后并未笑,赢昼也没笑,还认同的点点头。 越是在宫里活的久的人,越知道今日董皇后之凶险。 贾环却笑了,道:“娘娘,您之前也说了,做过臣的高堂父母。既然如此,今日臣之所为,便是应当的。 其实就算没有臣开口,结果也一样。 陛下只是在火头上,才会迁怒最亲近的人。 等回过头来,也会像现在这样一般。” 董皇后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对隆正帝的性子,远比贾环了解的更深。 贾环宠老婆是满大秦都出了名儿的,他看重女人。 这方面,隆正帝却和贾环是完全相反的性子,他从不重视女色。 之所以敬着董皇后,也不过是因为两人一起共患难过。 但是出了这样大的事,再深厚的情谊都抵不过。 今日如果没有贾环硬顶着的强力劝说,隆正帝日后或许还会宽宥董皇后,但她必然会经历一段极难熬的日子。 能否熬的过去,都是两说。 宫里从不缺捧高踩低的奴才…… 正是明白这点,董皇后才会支开所有人,给贾环一个这样的承诺。 一个对贾环而言,极重要的承诺。 …… PS:还有更!提醒一下,这个承诺很重要,非常重要,就快要到最后的大**了,希望能写好,加油! 正文 一千三百零六章 出府 神京西城,荣国府大观园,蘅芜苑。 薛宝钗面色木然的看着薛姨妈…… 薛姨妈面色涨红,尴尬的手足无措,轻声辩解道:“我不是黑了心的,要出卖环哥儿。我叮嘱过莺儿,但凡有一点对她姑爷不好的信儿,都不能说出去。 再说,我真真是一丁点私心也没有……” “你这样做,不是为了我哥哥?” 薛宝钗声音漠然道。 莺儿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她再清楚不过。 小心思或许有,一心向着她的心也有,但她没有那样大的胆子,做这样的事。 果不其然,回来连宝琴都一块打发走后,再一审,就审出端倪来。 这背后,竟还站着薛姨妈。 牵线的,是同为内务府皇商世家杨家的诰命。 二年前,杨家五小姐嫁给了薛蟠,两人又一同下了江南。 薛蟠在江南过的如鱼得水,整天高乐的不思蜀地,全靠贾环的名头。 却万万想不到,薛姨妈竟做出了这样的事! 太不知足! 薛姨妈听薛宝钗说的直白无情,落泪道:“这话怎么说的?这话怎么说的? 宝丫头,若我真黑了心,难道还不教你在内宅里斗,去争? 若是早日里生下长子,这偌大一份家业,日后不都是你的? 他舅舅不更落下好处? 我是早就熄了这样的心思啊…… 如今你哥哥自有他的命道,他福报就这么大,再多担些福祉,我都担心他承不住! 哪里还敢再为他算计什么…… 我只盼你能过的好,也别管生不生长子,是不是最得宠。 这样大的家业,咱也不去惦记。 你哥哥成亲时我便同他说好了,没有你妹妹,就没有你今天。 日后薛家的家业,要分出一半来,给你妹妹的孩子。 你哥哥当时拍了胸脯保证,说统共就你一个妹妹,又是爹生前最爱的,别说一半,就是全拿走,他都乐意! 又怎会害你…… 我不让你争,可我自己却想着去寻个机会,给你以后孩子挣一个爵位。 那苍儿不就是如此吗? 这才听了那杨家诰命的话,说通了莺儿…… 宝丫头,我怎么就成黑了心的……” 薛宝钗闻言,微微红肿的杏眼中,眼泪又扑簌落下,声音微微沙哑道:“你当这些事,能瞒得过哪个? 让环哥儿知道后,他该怎样想? 纵然他是大气的,不理会这些。 你让老太太怎么想? 她能容得下你,能容得下我? 纵然……她们都能装作没这回事,我又如何骗得了自己? 妈,让人收拾东西,咱们走吧……” 说着,薛宝钗本就白皙如雪的肌肤,更是不见一丝血色,眼神木然。 薛姨妈听了这话,唬了一跳,颤声道:“走,往哪走?宝丫头,你可别疯,这是你的家啊!” 薛宝钗缓缓转动目光,看着周围这一切,泪如雨下道:“没了,这里没我的家了,我原也不配在这……” “好姑娘啊!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薛姨妈看到薛宝钗这个模样,真真唬的心胆俱裂,放声大哭道。 她女儿这要一出门,真真是一辈子都要毁了! 此刻,薛姨妈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一直跪在外面的莺儿听到薛姨妈凄惨的叫声,想左了去,眼睛登时圆睁,一边往里面爬,一边声音更凄惨的哭喊道:“姑娘,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爬到里间后,见薛姨妈紧紧抱住薛宝钗,薛宝钗满面泪痕,痛不欲生。 莺儿绝望道:“姑娘,莺儿这辈子能跟这样好的姑娘,是莺儿的福气。 莺儿办错了事,怎能让姑娘受连累。 我这就给姑爷和诸位姑娘一个交代,让他们可不能再冤枉了姑娘。” 说罢,狠狠对薛宝钗磕了三个头,脑门子都磕破了。 然后抓起头上的银簪子,就往自己脖颈处插去…… “不要!!” 薛宝钗都唬的面色骤变,薛姨妈更是坐都坐不稳了。 眼见莺儿狠狠的要用簪子扎破喉咙,就见一道身影一下蹿入,一脚踹翻了莺儿…… 众人被这变故惊呆了,再一看,却见小吉祥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一边抹汗,一边笑。 没等人问她做什么,她又一猫腰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赵姨娘和一大群婆子丫鬟进来。 薛姨妈刚刚才放下的心,腾的一下又调了起来。 这是打上门来了吗? 连薛宝钗都颤了颤嘴唇,又认命的垂下眼帘。 她也以为,是小吉祥搬来了这尊大佛,趁机落井下石…… 不过,情况似乎和她们预料的不同。 “宝丫头,这是怎么了?” 赵姨娘来了后,看着薛宝钗木然死灰般的脸色,是真有些心疼,再看看地上被莺儿“扑落”的簪子,更是连眼泪都快下来了,上前拉住薛宝钗的手,道:“你怎么这般傻?不过是个丫鬟坏了心,打死也就了账。 再说,也不算真是死罪。 怎么就这般想不开? 这点子年纪,原道你是个聪明的,竟这般糊涂? 环哥儿那样喜欢你,你若这般糊里糊涂的寻了短见,他回来还不跟我闹翻天? 你是有孝心的,难道就忍心见他个雷打没孝心的种子和我闹?” 没读过书,也没学过为人处世的谈吐,赵姨娘的话总是三不着两。 薛姨妈和薛宝钗,曾经不是没有轻视过她。 可此刻,薛家娘俩儿心里真真被感动的无比熨帖。 薛姨妈何等精明之人,立刻趁着这机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遍。 赵姨娘起初一听,竟是薛姨妈做下的祸,脸登时黑了。 可薛姨妈实在能说,几番诚恳的言语,就化解了赵姨娘的恼意。 当然,赵姨娘也没那么傻,她相信薛姨妈,也是因为知道薛姨妈定不会在这上面哄她。 否则来日一旦事败,她就再没道理了。 贾环没良心的可以不顾她这个娘,可她还有赢杏儿这个厉害的儿媳妇,岂能容薛姨妈作妖? 既然薛姨妈敢这样说,她就信真是这么回事。 原来,真是皇帝老子关心环哥儿…… 薛姨妈又将赵姨娘赞了又赞:“真真不是说奉承话,在教诲子嗣这一面上,都中那么都公候府第的诰命,哪个都及不上亲家太太。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家潘儿,一万个他加起来,都比不上环哥儿一根头发! 这一来是因为他天生就这样大的福报,奢求不了其他。 二来,就是亲家太太教的实在太好了!” 赵姨娘差点忘了来干什么的,一张嘴合不拢,道:“姨太太快别这样说,环哥儿能和你家哥儿比?” 薛姨妈气的差点聊不下去了,委婉点说行不行? 她苦笑着摇头道:“不能提那个孽障,提起来我都心口疼。 原本全都指望这个女儿,她也算是有福气,能跟了环哥儿这样的好孩子。 可谁想,我一朝办了差事,竟累得她…… 想自请出府,自绝于贾家啊!” 说着,薛姨妈满脸伤心的落起泪来。 赵姨娘一听,眼睛都是瞪起,高声叫得:“什么,出府?这还了得? 宝丫头,你是失心疯了,还是撞客了?! 你,你你你……你给我跪下!!” 薛姨妈闻言一怔,却不拦。 薛宝钗则泪流满面的缓缓跪下。 赵姨娘还从没这样威风过,只是脑子一急,就想出了这个法儿。 可让薛宝钗跪下后,她反而不知该怎么弄了…… 正当她气呼呼的动脑筋想着怎么劝薛宝钗打消这个“大逆不道”的主意时,正好林黛玉和史湘云带着贾苍、贾芝,在一众丫鬟嬷嬷的陪同下进了门儿。 看到这一幕,全都唬住了。 再看到一旁的小吉祥,林黛玉一双眷烟眉差点没竖起来!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以为是小吉祥在作妖! 小吉祥无语的看着林黛玉…… 这时,赵姨娘看到林黛玉、史湘云来了,顿时叫道:“林丫头,史丫头,你们两个是当太太的,快来教训教训这个迷了心的丫头!” 林黛玉和史湘云顾不得找小吉祥算账,忙赔笑上前道:“姨娘,快别生气。这件事真不怨宝丫头……” 赵姨娘闻言一怔,道:“我生什么气?对,我是生气了!” 她又回过头对跪在地上的薛宝钗痛心疾首道:“你就是想跟我学,也想出府,你总得先有了孩子再出府啊! 当年我可是有了环哥儿,才被你姨娘赶出去的。 是环哥儿后来争气,才又回来了。 如今你连一儿半女都没生出来,这会儿子想要出府,还要寻死觅活,可见是猪油蒙了心了!” 林黛玉和史湘云在一旁听了唬了一跳,面面相觑后,看向跪在地上无声落泪的薛宝钗。 纵然林黛玉寻日里爱和薛宝钗别一别口角,可这会儿见她这般,也红了眼圈,落下泪道:“怪道姨娘说你失心疯撞客了,可不就是? 怎么就能到这个地步?” 史湘云也哭道:“宝姐姐,你就能狠心丢下我们走? 莺儿不懂事,你或打或骂,赶出去也行,怎样都连累不到你啊!” 薛宝钗哭成泪人,闭上眼睛痛苦摇头道:“是我……是我妈,指派的莺儿做的……” 林黛玉和史湘云登时怔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只觉得一张脸都要丢尽了,又将之前的话说了遍。 林黛玉和史湘云到底比赵姨娘简单的心思复杂灵透些,闻言沉默了稍许后,林黛玉强笑道:“既然是无心的,又如何真能见罪?姨妈是宝姐姐的娘亲,有这种念想,也是可以明白的。 若我娘还在,许也会如此……” 说着,林黛玉又落下泪来。 “你娘不在了,还有我在,你怕什么?恁地没良心!” 林黛玉话音刚落,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闻声一惊,看去,只见薛宝琴和王熙凤一左一右搀着贾母老太太,进了门来。 …… PS:今儿爆发,应该还有。 求个订阅,外面看的书友,希望能进来订一下,真的不多了,咱们结个善缘。 我努力这个月一次轰到底,加油! 正文 一千三百零七章 一千零八十两 见贾母深夜亲至,除了跪在地上的薛宝钗外,众人纷纷迎了上去。 “这样晚了,老太太怎么来了?” 贾母拄着拐杖,由王熙凤和薛宝琴搀着,站在门口,道:“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什么都听仔细了。 这次除了姨太太糊涂了,其她个都做的极好。 赵丫头这回也没做糊涂事!” 赵姨娘许是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得到赞,一张脸绷了绷还是没绷住,笑成了花儿,道:“瞧老太太的,我不过是瞎闹。” 贾母哼哼了声,没再理她,免得顺着杆子往上爬个没完。 然后她又怜爱的抚了抚林黛玉的脸,笑道:“快擦去泪吧,让人瞧了笑话。分明是来劝人的,怎地又想起那些有的没的的事? 这些年,我又没亏着你,那般疼你,不能再惊动了地下的人,以后可不许了!” 林黛玉到底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闻言笑道:“我原是想劝宝姐姐一劝的,只是岔了!都怪她好端端的勾人!” 贾母呵呵笑道:“这话倒是极是,好端端的,没的闹这一场。” 罢,看向惭愧难当的薛姨妈,道:“姨太太,你也是糊涂! 怎地就不想想,以环哥儿的功勋,再加上他和天家的亲近,还用的着你来给他儿子张罗爵位? 瞧瞧苍儿,才回来一天不到,宫里赏赐的爵位就赐下来了。 环哥儿年纪太轻,功勋太重,许是为了保全他,所以宫里才没给他再往上封公封王。 可那么些功劳都还积攒在那呢。 所以,日后不拘哪一个,只要生了孩子,必然跑不了一个爵位。 公侯伯难封,子爵男爵也有些显眼,可轻车都尉总是少不了的。 有这样一个正三品的爵位傍身,你们哪个都不用愁了。 来也是讨厌,宫里真真气,拿本来就该给咱们的东西哄人。 姨太太内宅里面的事想的明白,外面的事想不明白,以后可万莫再上人当了。” 薛姨妈连连摆手,羞愧道:“原是猪油蒙了心,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差点害了女儿…… 明儿收拾收拾,还是南下回金陵老家去吧。” 其她人又忙劝了起来。 贾母笑道:“也不用如此,记得这次教训就好。环哥儿此次的事,和姨妈并不相干。” 又对跪在地上的薛宝钗道:“宝丫头还不起来,莫非让我这个老婆子去扶你? 你原是极聪明的,可越聪明的人,越爱进牛角尖儿。 旁的事越聪明越好,可这过日子,怎好这样聪明? 要学着难得糊涂啊! 旁人都我是个老糊涂,当家就会和稀泥,家里那么些事,理也理不清。 却不知,这才是我的福气。 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就是一家子的事,理那么清做什么? 还不都是一个家门儿里的事? 前面爷们儿的事,咱们管不着,也不好管。 但内宅的事,却总要以平和安康为准。 这一点,你要同我学,你们都要同我学,记下了?” “是,老太太。” 众人只觉得此番话大有道理,纷纷应下后,又齐齐将薛宝钗扶起。 一番内宅风波,在贾环都未知的情况下,就这般平息。 …… 翌日。 一大清早,宫门刚开,贾环就从宫里出来。 漫宫挂白,今日太后灵柩出灵,要被送往孝陵,与太上皇合葬。 虽然此举就算打着太后遗旨的幌子,也注定会引起无数口诛笔伐,但隆正帝还是决心不再拖延下去了。 他与白太后,恩情早绝。 虽然心底深处还有一丝波动,但却不愿因为太后丧事,再生出无数变故来。 这些事,与贾环不相干。 他以身上重伤未愈为由,替自己和家人都请了假。 不用送太后灵柩出宫再出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替隆正帝分担些火力…… 收税。 原本三年前朝廷就准备恢复国朝初年的商税制度,对于商户收取税负,十税一。 此举当时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与民争利之论,汹涌澎湃。 当初隆正帝根基还未像现在这般壮大,牢不可破,为了缓减非议,就下旨,先从天家内务府和勋贵世家收起。 以三年为期,试验之。 若能坚持在内务府和勋贵世家中收起,三年后,便要普及至全国。 这才平息了当初那波浪潮。 如今三年已过,内务府和武勋贵族们老老实实的交了三年的商税,户部因此很是吃肥了不少。 本该将商税制度普及至全国,然而朝堂上又响起了大规模的反对声。 与民争利为其一,还有一种更可笑的,只收天家和勋贵们的商税,已经足够朝廷开销了。 再多收些,不仅与民争利,还有贪得无厌,横征暴敛之意,非盛世明君所为。 这种法,居然也能大行其道! 只是,朝廷已经非三年前的朝廷。 隆正帝也不再是三年前的隆正帝。 他如今连武勋将门都敢打压,威势日隆,还会再顾及这种混帐话? 为行王道,隆正帝下严旨,命黑冰台赵师道配合宁国侯贾环,成立商税军监,贾环为督军,收取商税,不得延误。 匆匆回了趟家,告诉贾母、林黛玉等人,今儿不用再进宫了,给她们请好假了。 又急急与贾苍、贾芝顽闹了回,贾环就带人出了家门。 …… “见过宁侯。” 神京西市后街坊楼前,看着高坐马上的贾环,黑冰台主事赵师道恭敬一礼。 其身后是二百名换了身衣裳的黑冰台番子,也都齐齐躬身行礼。 赵师道是真对贾环心生忌惮。 昨儿发生在宫里的事,他都清清楚楚,包括柴俊的惨状。 起来,柴俊刚刚取代苏培盛,成为中车府主事,正当红。 连他都要避其锋芒。 可就是这样一个天子近奴,贾环打就往死里打。 打完后,宫里居然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赵师道并不以为他的地位比柴俊高多少,真要惹毛了这位在帝王前无比受宠,在皇后跟前都如鱼得水的少年权贵,当街给他一耳光,疼倒不疼,可脸还要不要了? 所以,赵师道将自己的位置摆的极低。 贾环侧目瞥了这个特务头子一眼,点点头,道:“让你做的事,都做好了?” 当日答允了隆正帝要接这个差事后,贾环就已经让赵师道先手准备了。 这会儿,正好要用。 赵师道忙道:“俱已准备妥当,卑职派了二百五十名眼线,日夜不停的守在东西两市最大的十家商号外,记下了他们的出货量,又寻了十位老掌柜的,大概算出了他们一日的商货吞吐流水。 东风已备,只等宁侯吩咐。” 贾环笑了笑,道:“别一脸煞气,你们先正经去收税。人家若好好给,就和气生财。” 赵师道闻言一怔,苦笑了下,道:“宁侯,卑职……卑职属下,真不懂如何收税啊。” 贾环摆手道:“不用你们算账,带上账簿,进门收税。 给多少你们收多少,让会写字的给他们开一张盖了公章的收据。 这些你们总有吧?” 赵师道点头,道:“有有,这些都备好了。” 着,回头喊了声:“赵靖!” 一年轻人抱着一箱子利落上前,走到距离贾环三五步前顿足,打开箱子,里面是一箱全都盖了商税司印章的“发票”。 赵师道笑道:“宁侯,赵靖为下官子侄,粗鄙惫赖,不堪大用,只能跑跑腿。 此次城里商税军监,若宁侯不嫌弃,就让他在宁侯手下听令吧。” 赵师道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陪贾环去收税。 贾环闻言,挑起眉尖看了赵师道一眼,对于他的交好没有抗拒,但也没有多欣喜,点点头,道:“都成……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罢,不再理会赵师道,对名唤赵靖的年轻人道:“带上几个文书,去里面收税吧。 记住,不要起任何争执。 哪怕他们不给,也不要多话。 等办完事后再做计较。” 赵靖闻言,沉声一应后,带着麾下百余人,如雨水般涌进了西市。 …… 大德恒,是西市内最大的一家商号,也是百年老号。 背后的东家,原是晋商,后来那一批晋商多坏了事,大德恒就换了东家,变成了粤商。 再后来,粤商也衰败了,东家就模糊起来。 到如今,谁也摸不清大德恒背后的东家到底是哪个。 但这家商号,却始终牢牢占据着西市第一商号的位置,繁荣昌盛。 市井泼皮不敢招惹,连五城兵马司最烂的时候,都不敢登门。 凡是不怕死的,也真的不见了踪影。 如此一来,大德恒商号也就愈发高深莫测。 不过,今日又有不信邪的,上门了…… “哟!客官里面请,不知客官要点什么? 我们大德恒是都中最大的商号,但凡这世间有的,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作为百年老字号,大德恒并没有店大欺客的坏毛病,见到有人上门,伙计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不过笑容里多有一些戏谑和玩味,显然阅人无数的伙计,看得出上门的到底是不是客。 赵靖虽然年轻,却极似其叔赵师道,面相气质都十分沉稳,从腰间取下一块腰牌,上刻商税二字,沉声道:“我是商税军监司的赵靖,今日上门收取大德恒九月商税。 税率十税一,还望贵商号配合。” 听闻赵靖之言,又看了看他的腰牌,大德恒的伙计面色登时变了变,回头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番赵靖,又看了看他手上的腰牌后,沉吟了稍许,才慢吞吞道:“麻三,从柜台上取二百两银子,交给差爷。算是我们大德恒九月的商税,日后,每月都按这个数目给。 到了年终,别忘了给差爷上一份喜面。” 那伙计闻言,忙应道:“诶,记下了,掌柜的放心。” 罢,去柜上支取了两百两银子的银钞,递给了赵靖。 赵靖没有话,接过银钞后让人收起,又让文书当场写了份盖着公章的收据,交给那位叫麻三的伙计后,便带人出去了。 看到这一幕,麻三满脸的讥讽,等人走远了后,恶狠狠的啐了口。 只有那掌柜的,看着接过手的收据上的公章,面上浮现出一抹担忧来。 …… 一个时辰后。 西市后街,贾环看着赵靖交上来的那一千零八十两银子,面色不喜不悲,道:“这就是西市十家最大的商号,交的商税?” 赵靖点点头,道:“全在这里。” 贾环呵呵一笑,道:“好,走,咱们再去东市。” …… 同一时刻,原本正准备死谏隆正帝,万万不可草草举行太后丧礼的朝堂百官们,也全都接到了消息。 幸灾乐祸者有,忧心忡忡者也有。 大家都在静观贾环的处置手段。 不知多少人,期盼他以强力手段,打砸了那些商号。 如此一来,满城的罢商罢市者,就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民心天意不可违! 至此,众人注意力大多转移到商税这件利益攸关的大事上,一时间,还真分散了轰击隆正帝不孝的火力。 就是不知,贾环是会让他们惊喜,还是会让他们失望…… …… p:更新完毕! 正文 推书! 如题,上周编辑通知了上架的时间,是这个月的一号。 一般情况下,月初一号上架都是在凌晨开通VIP,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是这样…… 咳咳! 没有强推,所以有点惨,不知道责编会不会**我~~~ 但我这个人天生乐观主义精神比较粗大,所以还是喜滋滋的写了点感言…… 哈哈! 本书的成绩,在很多人眼里都是扑街了的,这么多字数了,才这点成绩。 但就我自己而言,其实是比较满意的,是真的。 不是我不思进取,而是,我没有与别人比,我在和自己上本书对比。 上本书,是一本港娱,完本时是一百六十多万字,点击十多万,推荐,刚过一万票,一万零几百票好像。高订是四百多一些,均订是一百八十多,不到一百九。 打赏总次数为164次,总额加起来,好像是不到六百吧。 订阅且不说,没上架前谁都不知道会是怎样,最近有不少四五级大神的订阅都不大理想……不好说。 但打赏,尤其是这个月以来的打赏,我真的非常高兴。 因为不管钱多钱少,都是书友们对作品的认可。 一个月的打赏总额,就已经比上本书十个月加起来还要多了。 再有推荐票也是这样,如今的推荐票已经比上本书一百六十万字完本时还高。 可能是知足常乐吧,我在生活中就是一个比较容易满足,比较容易傻乐的人。 哪怕有的时候情况比较糟糕,但我很少有沮丧的时候,就算难过,也很快就会过去,然后继续前行。 今天真的是比较高兴,打赏的人很多,推荐票也破了新高,所以不管是不是凌晨上架,都想多说两句…… 说这么多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大家,不用去想这本书和其他书比,数据有多么惨,作者会不会切了入宫,或者会敷衍了事混全勤。 完全不必有这种担忧! 上本书的数据比这本书凄惨的多,可要不是因为老擦边,老被警告,老被腰斩大纲,我现在可能都不会完本。 上本书写的真的好痛苦,我有的时候一天会收到四五条责令删改的站短,看的我是心惊胆战。 我那时写书,只觉得有一副无形的手铐,紧紧的锁着我,让我憋闷无比,不能伸展。当然,这不能怪大环境,是自己在作死…… 尽管这样,我还是将大纲写完了。 因为,即使到了后期书写的那样糟糕,可还是有许多老书友,一直不离不弃的跟着。 我有时甚至都怀疑,他们都没有在看我的书了,却还是在订阅着。 我无比的感动,我至今仍然记得他们。 比如说秦风清缘,在我第一本书还没有签约的时候,他就出现在我的书评区,支持我,鼓励我,给了我人生的第一个打赏。 然后一直到完本,到现在,他一直都在。 还有经典含剧大长经……还有风起雨落……以及很多很多平时都不怎么发言,但一直都在的书友。 我感谢你们陪伴我,让我在那段并不怎么愉快的日子里,脸上依旧充满了笑容。 这本书就好多了,我放开思想,撇开枷锁,在红楼世界里想怎么畅游就怎么畅游,绝大多数时候,我都写的很快乐。 所以,不管订阅如何,我都会开心的写下去,你们不用担心的。 因为如果单单是为了赚稿费,我不会选择这么偏门的题材来写。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陪我这个快乐的小扑街,继续走下去~~ 书要上架了,按照惯例,一些书友就会离开。 但我希望我的书友们不要离开,真的手头紧了,也没关系,起点那么多赠币,浩瀚如烟海…… 你们去领就是。 对我来说,你们陪伴的情意,要大于每月的那几块钱稿费。 顶多,等日后你们发达了,手头宽松了,过年压岁钱下来了……偶尔间想起本书的时候,再给我补上就是。 嘿嘿~~ 就写这么多吧,也不知道蓝光大会不会在凌晨给我开通上架。 如果开通了,我就先发三章,后面两章还要再修一修,有些词语在写的时候不会太纠结。 但写完后再复查时,就会觉得有些碍眼。 比如说,贾政在训斥贾环的时候,被他气笑了。我写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用“噗嗤”一声来形容。 可回头再看,这个词显然不合适的。贾政要是这么娘,那他就应该和宝玉很合拍才是…… 然后我就揣摩了“嘿嘿”,结果还是不合适,贾政是道学夫子,不是贾环那种逗比风格,四十多了还嘿嘿…… 想来想去,就想出了“哼哼”两声,算是气笑吧。 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急。 当然,如果凌晨时没有开通的话,也还是希望大家别急,因为最多也就是晚上一两天而已,总要上架的不是? 咱就当再看两天公众章节吧! 心态好着呢~~~ 正文 一千三百零八章 拿人 隆正帝也是糊弄人,以贾环为督军成立商税监军,说的好听。 但这个监军别说军部堂口衙门,连个落脚喝茶的地都没有。 实际上,贾环就是个当枪的活儿。 把这个硬壳子捅破后,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当然,贾环也不在乎这个。 真让他去当个税务局长,他还没那份闲心。 贾环愿意出这个头,一是为了将规矩立好,二则是给背后那些算计他的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打到他们肉疼,切肤之痛!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打仗如此,做事亦如此。 在接手这个活计之后,贾环就想到了一定会有反弹。 所以,他就预先让青隼和黑冰台的人,提前打听那些人的动静。 涉及的商家实在太多,那些人纵然有吸取之前的教训,保密工作依旧做的糟糕无比。 所以贾环根本不废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他们的反制手段。 说实话,这群文官们还真长进了。 没有想着再用老法子,用嘴皮子和贾环来斗。 而是想着一旦贾环在东西市上动手,封了百年老字号,就鼓动百姓罢商罢市。 断人财路,犹杀人父母。 真若让他们鼓动起来,还真说不准要出点乱子。 换个人,真未必扛的住。 这种法子,在后世极发达之各国,工会都会用这招来和资本家们谈判。 通常居然还能谈赢…… 好在,贾环可以用另一个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咚咚咚咚咚!” 让人期盼而又失望的一个白天过去,入夜之后,刚刚宵禁完毕,神京城街道上,一个闲散百姓都无。 神京西城光德坊翰林街,周家大宅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光德坊距离皇城极近,出了坊门沿着正街往北走一段距离,就到了皇城。 这里是极清贵之地,本为朝廷赏赐与历届翰林学士,和新科状元府第的坊市。 往日里,弥漫着圣贤书和道德文章的神圣气息。 真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每到夜幕降临时,或许能听到诵读诗经的声音,却绝听不到这般粗鲁失礼的敲门声。 实在有辱斯文! 周家看门的家丁,也是这样想的。 “何人在外敲门?业已宵禁,我家老爷已经安歇了,不好迎客,客人还是先回吧,待明日递了拜帖再来。” 小厮都与寻常人家的小厮不同,一看就是读过书的。 纵然极厌烦,说出的话还是中听。 不负周家主人三十年老翰林,文名满天下的德望。 只是,门子的好心却被辜负了。 “砰砰砰!” 三声巨响,外面传来恶狠狠的声音:“黑冰台办案,还不开门!!” 显然,那门子也是听说过黑冰台大名的,登时打了个寒战,颤声道:“我……我去通告我家老爷……” “咚!!” 一声更大的巨响后,周家大门竟被生生撞开。 这番动静,惊的不知多少邻里重新点亮了灯。 门子更是被生生唬的瘫软在地,就见一群身着黒鹄锦衣,头戴无翼三山帽,手持绣春刀的黑冰台番子,煞气腾腾的涌了进来。 那些人根本都没理会他,留下四人警戒大门后,一群人拥护着一个玄衣年轻人,径自往里面去。 不多时,仪门处就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声。 门子听的出,许多声音都是家里仆婢的声音。 多半是冲撞在一起了…… “住手!!” 一道苍迈的声音忽地传来,门子眼睛登时圆睁。 这满含浩然正气的声音,不是自家老爷的声音又是哪个? 门子无比期盼自家老爷怒斥这群粗鄙暴虐的番子,教训他们好生读书知礼,然后给他赔情…… 然而,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这一幕的出现。 …… 仪门前,两方人马对峙着。 一个披着一件锦衣的老者,面相极佳,此刻满面怒颜,看着被黑冰台番子簇拥的年轻人,厉声质问道:“贾环,你焉敢如此?” 贾环面色淡淡的看着他,道:“你是周雨时周翰林?” 那老者哼了声,道:“本官乃翰林学士!” 贾环没所谓的点点头,再问道:“大德恒商号,是你的产业吧?” 说着,环视了圈周家虽不大,但处处都颇为考究的庭院。 看到连过门砖上,都绣着流水云纹,呵呵一笑。 周雨时却颇为不悦否认道:“岂有此理!老夫读圣贤书,入翰林院,世之清贵文华之地所在,焉有持贱业之理? 宁侯若想找大德恒的主人,需去大德恒去找。” 贾环嘴角浮起一抹嘲讽,道:“看来背后之人,有你一份。” 周雨时闻言,面色微变,厉声道:“本官不知你所言何物,你深夜闯我府第,打我家仆,无礼跋扈,明日本官必到圣前弹劾于你!还不速速出去!” 贾环眼神怜悯的看了周雨时一眼,微微一扬头,身边的番子便如虎狼一般冲了上去。 三两下将拼命上前护主的周家家丁打翻在地,然后擒拿住了周雨时。 “贾环,你敢?!” 周雨时目眦欲裂,打死他都没想到,贾环敢为此事拿他一个翰林学士。 别说一个贾环,就是大理寺、刑部想要拿一个翰林学士,若不经过廷推,都不可能。 翰林院号称储相之地,翰林学士距离内阁也只有一步之遥,清贵之名,又岂是顽笑的? 再说,周雨时根本不认为他有任何罪名。 贾环依旧不理他,对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 正是赵师道的子侄,名唤赵靖者。 赵靖到底是年轻人,虽然其叔父为黑冰台主人,威风八面。 他在黑冰台中也有不小的权利,可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这样拿下一个翰林学士,沉稳的面色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激荡之色。 心念:怪道叔父让我一定要在此人跟前留下一个好印象,真真了不得! 接到贾环示意后,赵靖阔步而出,从怀中掏出一个印着商税监军司衙门大印的文书,交给周家一个还在年迈管家,沉声道:“据查,翰林学士周雨时实为大德恒商号的幕后东家,实际拥有者。 根据从大德恒商号查抄出的账簿记载,大德恒商号九月实际盈利为五万八千六百九十八两,应缴纳商税五千八百六十九两八钱银子。 而大德恒钱庄实际缴税,只有两百两。 因此,根据商税法,我等将周雨时捉拿归案,明日于朝堂上提起公诉。” 周家管家到底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到了此刻,也不像没见识的那般徒劳叫嚣,他拱手对赵靖礼了礼,又想起正主来,慌忙走到贾环跟前跪下,道:“宁侯容禀,大德恒商号虽然的确为我周家掌管,但所有之事,皆为老奴之子周烨所理,和老爷实不相干。 而且,这大德恒虽名义上属于我周家,其实每月的红利,大都会被旁人取走,大德恒的股东实在非我周家一家啊!” “老管家说的可是我家王府?” 周家管家说完,就听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笑声。 老管家闻言一惊,忙抬头看去。 就见一身着素色蟒龙袍的中年人,和一同样身着蟒龙袍,面色腼腆的年轻人齐齐走来。 开言者,是那中年人。 此人乃孝康亲王世子,赢允。 之旁的腼腆年轻人,则是大秦唯一世袭罔替****荆王府世子,赢谷。 也是,贾探春的未婚夫。 此刻双双走来后,贾环保持距离的拱手淡淡行礼道:“见过两位王世子。” 荆王世子赢谷见之有些慌,也有些尴尬。 他如今虽是亲王世子,可之前的荆王世子赢皓,心机颇深,手段了得,又得荆王嫡宠,将王府内一干庶子打压的抬不起头。 好些年里,他都战战兢兢度日,唯恐碍了人眼去,身上没有一丝骄奢之气。 更难得的是,那样的环境里,竟也没养出什么阴邪虚狂之心。 再加上因为赢皓将整个宗室都坑进粪坑里,宗室诸王府的世子除了孝康亲王府外,全都被换了一茬,而且至今好些王府的世子都未能正位,可想而知,那些王府对荆王府的恨意。 这二三年来,赢谷能在都中过的还算顺利,他自己清楚,全靠当初他父王死活赖了贾家一门亲事的缘故。 姻亲属重亲,有了这层身份,那些王府碍于贾环的“淫威”,才忌惮没有下手。 对于贾环,赢谷是真心感到感谢的,也有他的敬畏。 同样是庶子出身,贾环却空手打出今天这样的局面,本就心性柔顺的赢谷,十万个敬服。 因此见贾环同他行礼,有些慌。 尴尬的是,他虽是贾环的未来姐夫,一直以来也有心亲近,可贾环对他的态度,却从来都是保持距离,不冷不热。 他尴尬慌乱,赢允却不。 他指着贾环笑骂道:“老三,怎么,看不起我是不是?你能和小五打成一片,跟我就来这套?” 贾环呵呵一笑,道:“世子……兄长说笑了,这不在人家诗书传礼之家吗?人家都是知书达礼的体面人,咱不讲些礼,怕被人笑话了去。” 赢允闻言,看着被两个番子死死押着动弹不得,狼狈不堪的周雨时,登时笑喷了,道:“老三,你真真是……有你的! 行了,你也忙,我闲话少说。”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契来,递给贾环道:“这是当初周家送给我父王的孝敬,我父王当时也没怎么留意,就收下了。 若不是环哥儿你派人去王府提,他老人家这些年都忘了有这回事了。 既然你有正经事,父王断没有不支持的道理,连夜让我翻找了出来,给你送过来。 托你的能为,王府如今不比从前,宽裕了不少,也不将这点银子放在心上。 老三,临出门时父王再三交待,让你尽快上门给他请安。 几年没登门了,他老人家很不高兴!”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世兄回去告诉王爷,我这做晚辈的,等忙完这阵儿,一定到王府请安。” 赢允闻言一时哈哈一笑,道:“那行,我就先回去了。赢谷和你也是自己人,就不用我作陪了。 王府里还有一堆事…… 老三,告辞。” 贾环呵呵笑着点头,拱手道:“世兄好走。” …… Ps:第一更。 正文 一千三百零九章 一夜横扫 送走赢允后,贾环回过头,看到愈发有些拘谨的赢谷,眉头都皱了起来。 相比于赢皓的阴狠算计,这个赢谷是不是太“废物”了些? 娘们叽叽的…… 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事? 不过再一想,这赢谷真要是和赢皓那般有能为,贾探春说什么都不能跟他。 也罢…… 只是虽然如此想,贾环看赢谷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环……环哥儿……” 那边赢谷被贾环眼睛剜的实在心惊,感觉贾环打量他的目光似越来越不善,他强笑了声,道:“这是周家送往我们王府的纸契……” 贾环哼了声,道:“我倒是小瞧你了,来都中没两年,学会吃干股了?” 赢谷忙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这是皓哥儿当初在宫里时,周家送给他的。 我问过王府管家,皓哥儿后来犯事后,周家就再没送过分红过来。” 贾环闻言,接过那张纸契看了看后,见果然是有年头的老纸了,便随手交给了赵靖,又对赢谷道:“行了,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赢谷忙应了声:“哦。” 说罢转身就走,贾环见他身边竟连个随从都没有,皱眉道:“你王府没带亲卫来?” 赢谷闻声,又忙站住脚,回过身道:“出王府时,正好遇到允世兄,所以……” 贾环无语道:“你身边一个人不带,就敢往回走?真当现在是太平盛世?” 说罢,也不等尴尬的赢谷反应,就对身旁人道:“派一队人去送他。” 自有亲兵应命。 赢谷见贾环这般“关心”他,不知是脑子烧了还是怎么的,脱口而出道:“环哥儿,不知我与三姑娘几时可成亲?” 订亲已经三年多了。 他时常借着去给贾母老太君请安的由子,往荣国府跑。 虽然十次里去未必能有五次碰到贾探春,但二三次还是有的。 对于那个爽利明媚的女孩子,赢谷打心底里喜欢,认为非如此女子,不能当未来王府王妃。 可是贾家人却明白告诉他,没有贾环点头,成亲的日子谁也定不下来。 就连赢昼都传了隆正帝的话与他,让他在贾家不要造次,不要摆亲王世子的谱,让他多习前车之鉴…… 可赢谷今年都快二十了,真该成亲了,他母妃十日里必有一封信来京,督他快些成亲。 赢皓生母本为荆王正妃,赢谷生母连个侧妃的名分都没有。 赢皓出事后,荆王妃也就瞬时暴毙了…… 因为赢谷天性纯良柔顺的缘故,荆王赢宜才选了他送到京里来,让人欺负去…… 若非到底赢宜没黑了心,这个赢谷就是给宗室诸王出气用的,能不能留下命,都要看赢谷自己的造化。 好在临了,赢宜寻到了贾家,借着初代荆王对天家一脉的重恩,求下了这份亲事,才保全了赢谷。 回去后,荆王赢宜为他这神来之笔感到振奋,愈想愈得意,顺手也就提了赢谷生母成了正妃。 请封的折子送进宗人府,宗人府便以极快的速度上了天家玉蝶,回报回荆州。 赢宜都明白,这是沾了贾环的光,也就愈发厚待赢谷之母。 可赢谷之母哪里放心的下,一日没有成亲,赢谷这个世子之位一日难以妥当。 只有等成亲后,生下了王子,那赢谷才是真正坐稳了世子之位。 妻族本就是重亲,赢谷虽然母族不壮,可若能仰仗着妻族,也必然能稳妥世子之位。荆王,可并非只有一个儿子…… 许是因为他母妃督促太紧的缘故,今儿贾环又破天荒的关心他一回,赢谷脑子一热才脱口而出。 可见到火光下,贾环登时黑下来的脸,赢谷唬的面色都发白了。 他可是听过无数次,贾环当初将赢皓、赢朗一干亲王世子,龙子龙孙打的起不来身的典故。 眼见贾环抬脚就往他跟前走来,赢谷魂儿差点没吓掉。 好在,贾环身旁一个相貌极清秀的清兵,拦下了他…… 这个亲兵自然是董明月妆扮的,董明月也是好笑,这人说着说着就恼了,瞧把人吓成什么了。 贾环被拦下后,才狠狠瞪了赢谷一眼,喝道:“着什么急?太上皇国丧刚过,太后又临国丧,也是你提这事的时候? 回家再等三年!” 赢谷眼泪都快下来了,垂头丧气,实不知该怎样和王妃交代。 一旁董明月忙附耳对贾环道:“你现在霸道,当心日后三姑娘受欺负……” “他敢?!” 贾环眉毛都竖起来了,眼睛刀子一样看着躺枪的赢谷,肃声道:“你还想记仇,日后欺负我三姐?” 赢谷忙作揖道:“环哥儿,我……我……这从何说起,这从何说起啊!” 见他那副老实样,贾环也觉得没意思,一旁董明月又使劲拉着他,贾环没好气道:“你这个时候提这事,让人听了去上折子参你一本,你爹都要跟着吃挂落。 回去多读点书,长点脑子。” “噗嗤!” 一旁董明月不给力,拆台喷笑出来。 赢谷却老老实实应下了,也自觉方才着实孟浪,贾环是真心替他着想,又一番道歉致谢。 贾环哭笑不得的将这呆子送走后,发愁道:“明月,三姐跟他岂不是要毁一辈子?” 董明月没好气的小声道:“正是这样的性子才最好!三姑娘爽利能为,性子要强。 遇到一个架子大刚强的,还不怄死? 到时候你见天儿打上人王府去吧! 青隼的人回报说,这个世子在府里待人接物的性子都极温和,连对王府下人都和颜悦色。 还不是作伪的,王府老人说,他打小就这样。 若非如此,荆王也不会选了他送到京里来。 你放心吧。” 贾环叹息了声,道:“还能怎样?只能如此了。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事,还有一夜要忙活呢。 你回家睡觉去吧,这么点破事,你跟上做什么?” 董明月弯起嘴角道:“保护你啊!” 贾环哈哈一笑,道:“好,咱们夫唱妇随,杀他个人仰马翻!” 这一对旁若无人的说着,却没发现一旁处,赵靖不动声色的慢慢远离了他们,一脑门子冷汗…… 老天爷,早就听说王公勋贵们好这口,视若雅风。 没想到,今儿真见到活的了。 叔父之前让我亲近这个宁侯,他是什么意思? 叔父一生无子,赵家门儿里就自己一个男丁,叔父总不会让我去…… 赵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就听到那位少年权贵的声音传来:“走,去下一家。”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一道消息就传遍了神京九城。 宁国侯贾环,动手了。 昨日等了一天,期盼他动手,众人都预备了好久,要大干一场。 谁知,一直以来鲁莽冲动的贾环却转了性儿。 西市十大商号给了千把两银子,东市更过分,连一千两都没到。 原本以为贾环会恼羞成怒,当场拿人。 这样一来,众人布置的多番后手竟没了用武之地。 原本以为贾环是身上受创的伤未愈,动不得手,才忍气吞声的散了。 谁知此人阴险如斯,白天人多时不“杀鸡儆猴”,反而晚上拿人。 简直岂有此理! 再一听说,他一夜间横扫了十四五家官员家,还抄了五六家东城巨富家,强行带走了这些人,神京官场,登时就炸锅了。 无法无天!! 周雨时堂堂翰林学士,执掌翰林院,一只脚已经迈入内阁。 这样的大员都被贾环带兵抓了去,还有没有王法? 别说寻常官员,就连内阁都炸了。 次辅杨顺须发皆张,怒视拦住他要去上书房立刻陛见的张廷玉,声如洪钟道:“张衡臣,你敢拦我?” 张廷玉面色淡淡,看着面前面色黝黑,恍似老农,但气场强大的杨顺,劝道:“苍岩公暂且息怒,要不了一会儿就要大朝了,昨夜陛下和王爷忙了一宿,这会儿刚才歇息下没片刻。 没甚大急事,我等还是再等等……” 话没说完,就见对面杨顺眼睛鼓起,厉声咆哮道:“张衡臣,在你眼里,到底什么事才是急事? 堂堂一翰林学士,贾家子说抓就抓,如此还不算急事,是不是非要等他将我等都抓起来砍了脑袋,等他坏了圣道,领着一群武夫当国时,才算急事?” 张廷玉闻言,眼睛微微眯了下,看着杨顺,依旧平和劝道:“苍岩公,我并非常此意。 只是纵然你现在闯进去,扰起陛下,告了状。 可具体该怎样处置,不还得等朝会上再议?” 陈壁隆奇道:“这还用议什么?不经过廷推议罪,纵然陛下的中旨都不能随意拿下一翰林学士。 贾环胆大包天,跋扈妄为。 就敢带着人去抓人,这还要议? 元辅,我知你看重此子,这些年,他也的确立过不少功劳。 可一码归一码! 若再让他这样跋扈妄为下去,等有一日,出现了不忍言之事,元辅莫非还要宽纵下去?” 张廷玉淡淡道:“我何时说要宽纵他,只是,总要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既然杨相和陈相认为贾环论罪当诛,就请在朝会上光明正大的定罪。 否则,岂不是与他一般行径?” “哼!” 杨顺见张廷玉只是不放人,怒哼一声,一甩袖,折回内阁。 陈壁隆也随其身后而退。 张廷玉看着两人的身影,眼睛微微眯起。 ……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章 竖子焉敢论圣道 “咚!” “咚!” “咚……” 肃穆的宫鼓声响起,大明宫门大开。 今日大朝会,并非原定的月初十五和月末的三次朝会。 而是太后国丧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太上皇国丧,服丧三年,实服二十七月。 因朝廷有政务,故以日代月,服丧二十七日。 百日内,官员禁酒宴、婚嫁。 原本皇太后亦当遵循此例,不过因为皇太后贤明慈圣,不忍以己丧停朝事,特留遗旨,停灵三日即可,不可虚耗国体。 皇帝仁孝,虽心中万分悲痛,还是愿以万民社稷为重,遵从圣母皇太后懿旨。 因此,停朝三日后,朝野除丧。 …… 今日大朝会,原本是对隆正帝的这一“孝心”进行口诛笔伐的。 因为这“孝心”实在太感人了。 号称以孝治天下的百官心里都有句mmp不吐不快。 可是,今日众人的注意力,却全部挪移开了,没人再关注以孝治天下…… “圣上临朝!” 苏培盛尖锐高昂的声音,传诸光明殿内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行大礼参拜,山呼万岁。 “平身。” 隆正帝阴沉的声音传来。 礼毕。 众文武刚一起身,内阁次辅杨顺便挺身而出,声如洪钟道:“陛下,臣有本要……” 话没说完,就看到一道身影站于其前。 不是张廷玉,又是何人? 杨顺话音刚一滞,便听到张廷玉温润中正的声音趁势响起:“陛下,今日议事有三: 其一,江南诸省士绅再次联名上奏,弹劾商贾伤农一事。 其二,秋闱大考一事。 其三,百官弹劾宁国侯贾环昨夜肆意妄为,拿问翰林学士周雨时,工部右侍郎柳阔如,大理寺少卿崔浅一行十四名朝廷官员,及刘胜际等六名商贾一事。” 每日里呈递到内阁的折子文书不计其数,想要发言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 若没有规矩,朝会上岂不乱成一团? 所以,每次大朝会,都会有元辅选出最重要的议事,提前告知皇帝和百官。 再由百官就这些事,与皇帝相商。 纵然极多是走过场,可一定要按规矩行事。 杨顺今日便触犯了规矩,没想到,平日里的老好人张衡臣,竟连一点体面都没给他留,当场截断了他的上奏,将他晾在了那。 偏生,张廷玉并非阻绝百官上奏弹劾贾环,还将其列为今日议事之列。 如此一来,他连发作都没法发作。 看着隆正帝对张廷玉微微颔首,然后刀子一样的眼眸扫过来时,饶是杨顺心志坚韧,也不禁有些心寒。 如今的隆正帝,威势之隆,愈发如神明。 神威如狱。 杨顺眼眸中瞳孔微微一缩,然后躬身请罪:“请陛下治臣失礼之罪。” 隆正帝静默了短暂片刻后,在气氛几乎凝固时,方缓缓道:“退下吧。” 杨顺忍住发酸的腰,谢过不罪之恩后,缓缓退下。 既然张廷玉已经定好了规矩,旁人便只能按顺序行事。 有御史出列,奏道:“陛下,江南士绅再次上书呈奏,江南商事大兴,逼压农事。 如今,肥沃江南良田,竟已有三成渐渐荒废。 百姓多被招进工厂作坊去做工,农忙时节,地主居然招不到人手务农。 士农工商,农为二位,商为末位。 为农不稳,农为国本! 江南数万士绅恳请朝廷行抑商兴农之策,否则国本动摇。”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纷纷以为然,相互附和起来。 当然,也有大臣不以为然,以户部尚书陈西樵为首。 陈西樵道:“臣以为此言谬矣。 江南良田,多握于士绅之手。 士绅多豁免徭役税负,荒年天灾之时,不仅不开仓卖粮,反而囤积粮食,抬高粮价,压低地价,趁机兼并。 甚至要挟朝廷官府! 三年前江南水灾时,便可见一般。” 陈西樵出身贫寒,受过士绅压迫之苦,是朝廷里少有的士绅“叛徒”。 此言一出,即刻有人反对道:“纵然有一二黑心士绅,但绝大多数士绅,都是好的。 毕竟都是读圣贤书,诗礼传家之族,岂能为富不仁? 陈尚书不能因为出身贫寒,就与士绅为敌。” 陈西樵闻言哂然,根本不屑回击人身攻击,对隆正帝一揖道:“陛下,虽然江南土地多有荒置,可地价却始终居高不下。 若是地价下降,总会有百姓添置细种。 所以臣以为,还不到要紧时候。 再者,即使江南良田暂时闲置,可朝廷非但无缺粮之忧,反而因为黑辽今秋再度大丰,不仅供应关中,连都中常平仓都已堆满存粮。 故此,臣以为抑商兴农之事,实属不必。 因为商业大兴,商税大增之故,今年户部税银,较去年再涨三成! 朝廷再无缺银之忧,臣为陛下贺!” 户部一脉相干的大臣,纷纷躬身附和,喜道:“臣为陛下贺!” 隆正帝脸上的冰山总算划开了些,细眸瞥了眼武勋首列那个身着斗牛公服的年轻身影,见他装模作样的站在那神游天外,轻轻哼了声后,方道:“皆赖诸卿勤勉之功,平身吧。” 难得一次嘉奖,让户部官员无不欣喜确然。 见隆正帝都表态了,这个议题算是终结了。 主要是,大佬们大都没出面,他们都等着大头。 第二个议题,是请隆正帝点出今年秋闱大试主考官。 定下了主考官,今年科举士子便皆为其弟子。 这是一个极重要的位置。 基本上,历任内阁入阁前,都会有一次机会主考秋闱。 算是丰其羽翼。 隆正帝想了想后,圈了陈西樵。 如此,也算是简在帝心了。 陈西樵大礼拜谢后,隆正帝叮嘱了几句后,第二项议题也算完结了。 终于等到了第三项…… 杨顺这次势不可挡的出列,高声道:“陛下,昨夜宁国侯贾环,带人私自闯入翰林学士周雨时,工部右侍郎柳阔如,大理寺少卿崔浅一行十四名朝廷官员家中,不经廷推,不经议罪,就私自捉拿。 此等毁灭朝廷法理,蔑视朝纲,跋扈妄为之行,其罪当诛!! 若不严惩,朝廷纲常何在?!” 满朝大臣,大半出列,躬身附议道:“臣等附议,若不严惩,朝廷纲常无存!” 这等声势,让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隆正帝深深看了眼为首的杨顺一眼,细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杨顺,是一步一个脚印,从玄元朝熬到今日这个地位。 在地方治政清明,不腐不贪,为官有方。 到中央,亦是勤勉能为,忠心朝政。 只是,他太在乎儒家的道统了。 见不得贾环,践踏儒家官员的尊严。 却看不到,那些官员本身的问题。 只能叹息官无完官吧…… 心中惋惜罢,隆正帝目光落在贾环身上,沉声道:“贾环,满朝大臣皆言你当杀,你有何话可说?” 贾环出列,道:“陛下,臣不过依法而行……” “胡说八道!!” 杨顺一身正气,厉声斥道:“你依何法而行?什么法,能让你不经朝廷推论,就捉拿翰林学士此等重臣?” 贾环淡淡道:“杨大人,国法面前,人人平等。 王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 周雨时犯了法,怎地,本侯拿他不得?” 杨顺冷笑一声,道:“王法面前,自然人人同论。可周学士到底有罪没罪,却不是你能定论的。 武勋不得干政,你也能定一大学士之罪?!” 贾环漠然道:“本侯奉皇命,执掌商税监军司,非政事,乃武事。” 其他人都受不得此等胡言乱语了,陈西樵都站出来,干咳了声道:“宁侯,商税乃政事。” 贾环道:“我知道,可抗拒缴税,便是武事了。 税乃国本,无税,则国朝不行,打仗也没军粮。 不是武事是什么?” 隆正帝面无表情道:“说正事……” 贾环心里问候了他娘亲一声,肃穆道:“商税法三年前颁布时,便定下了规矩。 若是勋贵和内务府官员抗拒缴税,必严惩不贷。 勋贵除爵问罪,内务府官员革职拿问。 这商税法,当时诸位大人都通过了吧? 怎么,如今不认了?” 杨顺肃声道:“贾环,这部商税法,针对的是武勋和皇商,和其他人什么相干?” “老匹夫,你他娘的要不要一张脸?” 贾环一本正经问道。 满朝哗然,隆正帝厉喝道:“贾环!讲道理就好生讲道理。” 贾环点点头道:“那就讲道理…… 武勋和皇商尚且纳税,你们当官的做生意就不纳税了? 你们是比我们高贵,还是觉得你们赚的不是银子,赚的是道德文章?” 杨顺缓缓道:“读书人与你们武勋不同,读书人行经济之道,终究是为了天下文华和圣贤之道。 就本官所知,周雨时每年都要襄助上百苦寒学子进学。 他行经济之道所得,并非如你等勋贵一般,奢靡享受。 这样的道德大家,就不该与你们一般。” 贾环笑道:“我们武勋也不只是奢靡享受,我们还要积攒从武之资,修习武道,然后上战场保家卫国。 我们要卖命保护你们这样的人,在大秦内部悠闲读书。 那我们是不是更该不缴税? 还有天下百姓,农民耕地,所得养育世人,更是伟大。 连尔俸尔禄,都是民膏民脂。 他们可不可以也不交税? 你也不交税,我也不交税,大家都不交税。 那你们的俸禄谁给? 天灾之年的赈济怎么办? 外敌入侵的时你带着一家老小,拿棺材板儿去抵挡吗? 国税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本侯收税,可有一分一毫收进我自己的荷包中?” 杨顺面色难看,一字一句道:“总之,你无权抓人。商税之法,乃是与民争利。” 贾环呵呵笑着走出列,走到杨顺跟前,上头忠怡亲王赢祥已经喊出声:“贾环,不准动手!” 贾环闻言,无语的看向他…… 赢祥顾不得他作怪,正经道:“朝堂上,有事说事,不准动手。” 贾环无奈点头,见隆正帝也威胁的看着他,抽了抽嘴角,回过头,对杨顺道:“耍嘴皮子,我真耍不过你们。 因为你们太能歪扯。 但是比霸道,你们真比不过我的。 只是如今我也大了,不似以前那样喊打喊杀。 就连之前有些人在背后设计伏杀我,要是在以前,我一定连他家祖坟都一起查出来。 然后连其祖宗一起,满门挫骨扬灰。 但现在我知道,国事就是国事,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 些许不敢上台面的挑梁小丑,总有碾杀之时。 杨大人你看,我都长进了。 所以咱们各退一步,你也别歪扯,我也别霸道。 说到底,都是为了这个国嘛。 只是我的道,和你们的道不同。 你们的道,经过历朝历代的验证,看起来并不算太好。 如此,何不在边边角角之处,试试新的道? 罢了,我再退一步。 这样,先从都中神京东西两市试起。 三个月后,看成效再推行天下。 如果这般收税,有碍于百姓的利益,咱们再议。 这份诚意,总行了吧?” 看着诚意满满的贾环,隆正帝和忠怡亲王赢祥都露出了一抹欣慰之色。 最难得的,就是懂得让步。 贾环,确实成长了。 之后,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落在了杨顺身上。 到了此刻,已经不是周雨时等人的问题了,而是商税法到底该不该大行天下的事。 今天真让贾环当着满朝文武打开了一个点,那三个月后,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再阻拦此法大行天下。 杨顺担心的,根本不是商税法伤害商贾和经商文臣的利益,他并不是这方面的利益代言人。 他担心的是,眼看着贾环创建的银行所创造出的恐怖力量,一旦让商税法大行,国朝尝到了甜头,进而商事大兴。 那么,将会给天下带来何等恐怖的变革! 到现在,他和一群大臣都看不懂银行大兴后给大秦带来的变化究竟是怎么回事。 儒家,对经济之道,真的很陌生。 若是等到商税法大行,商事大兴…… 到那时,会不会是连看都看不懂这一切的天下士林的毁灭之日? 念及此,杨顺目光坚定的看着贾环,沉沉的吐出七个字:“竖子焉敢论圣道?” 贾环闻言轻轻一叹,心里疑惑: 历史的变革,真的不能不流血杀头吗?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更新最快网址:m.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准! 听到杨顺如此说,贾环出奇的没有一点恼意,反而满满的同情怜悯。 他看着杨顺那张如老农一般的脸,最后一点耐心道:“杨大人,商道大兴,尤其是,与外邦的商道大兴,利国利民。 这是已经证实了的。 商道只要继续兴盛下去,商税日多,农税就可少收些。 历代皇朝更替,归结到最后,都是因为农民太苦,民不聊生,易子相食,不得不被野心家聚集一起,揭竿而起,只是讨个活路。 三年前,若不是朝廷从暹罗安南等国买粮回来赈济,你以为天下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这是滚滚大势! 你挡不住的……” “妄言!” 杨顺眼神激荡,却犹自不肯推却半步,声如钢铁般吐出两个字。 圣道,是他们的信仰。 从稚童开蒙之日起,他们所受到的教诲,便是圣道兴,则天下盛。 孔孟圣道,为世间唯一正道。 其余之道,皆为歪理邪说。 越是有利吸引人,日后越是害人害国。 杨顺对此,坚信不已。 贾环如今的种种所为,他的银行诸事,看似于国朝百姓有利,可说到底,也是歪理邪道。 不过,又一少正卯尔! 少正卯当日之学说,不就亦是如此引人耳目,动人心弦? 念及此,杨顺眼中陡然爆射出一股浓烈的杀意。 所以,孔夫子诛了少正卯!!! 贾环看到杨顺眼中的杀意,瞳孔微微收缩。 不过,他却并没有反应。 该说的,能说的,该做的,能做的,他都说完做罢。 剩下来的话和事,他若再说再做,反而真成了别人的枪…… 如今,对于这种尺度,贾环愈发拿捏的清晰。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三年前在隆正帝郊迎祭天大典上,他若有这个认知,日后许多事,便不会再发生。 可是,谁又能长个前后眼呢…… 与杨顺微微颔首后,贾环退回原位。 这种做法,再次大大出乎了满朝文武的预料。 也出乎了隆正帝、赢祥的预料…… 隆正帝细眉微微一挑,看向贾环。 贾环笑道:“陛下,臣讲道理,可别人不讲道理。 您又不准臣动手,索***由圣裁吧。” 隆正帝闻言,脸登时黑了下来。 贾环这番话,倒是把他给怼到了前面。 狠狠瞪了贾环一眼后,隆正帝哼了声。 不过,他并不觉得棘手。 他若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也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兴许,也驾驭不住贾环这样越来越滑头的臣子…… 隆正帝又瞪了贾环一眼后,沉声道:“正如贾环所言,连朕的内务府行商都要缴税,武勋亲贵们亦要缴税,天下何人还可不交税? 此税,非用于朕身上,也不是用在哪个人身上。 是用于国朝万民。 国税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此为皇皇正道。 商税法既立,可针对内务府和勋贵,也可针对文臣商贾。 收百姓的税不叫与民争利,收商贾的税就成了与民争利了? 谁是民啊? 杨卿说,那周雨时每年襄助百余学子进学,所以可以不缴税。 那么朝廷每月发放给数十万秀才的廪米银子,难道就不算襄助了? 这些银米,皆出自国税。 所以,这件事不要再议了,既然当初已经立法,就按商税法来办就是。 只要朝廷不缺银,就可大幅改善民生,减免农人税赋。 朝廷的大多问题,只要不缺银,就不算问题!” “陛下!!” 杨顺大惊,厉声道:“商法一兴,地方督抚必会大肆兴商,以税负之重为政绩! 到时民心贪利,官心不稳,商贾之势大盛,皇统危矣! 此法,万不可行!!” 隆正帝惋惜的看着杨顺,道:“爱卿之顾虑,朕与忠怡亲王和张廷玉都议过。 虽然此顾虑不可不防,但终究,利大于弊! 朕相信,有爱卿这样的忠臣替朕看守着,定然不会让人威胁到大秦的皇统。” 隆正帝、赢祥还有张廷玉,哪个不是惊才艳艳之辈。 就行政经验而言,一万个贾环加起来,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对于商贾资本力量的警惕,根本不用贾环提醒,三人就预料到了。 自也有防范措施。 只是,杨顺显然比隆正帝想的更多,也更绝望,他摇头道:“陛下,大秦容下一个大秦银行,已经是极限。 有天家重股在其中,总可以羁绊的住。 可一旦放开这个口子…… 前明时,晋商就敢以金银操纵朝廷。 一国之首辅,边关之重将,他们都能左右控制,何其可怕! 商贾,是没有底线的!! 为了获利,他们什么都敢卖,包括卖国!! 陛下,为祖宗社稷计,商法行不得啊!!” 说罢,杨顺跪地,重重叩首。 隆正帝虽然被杨顺所言所行打动,面色动容,但他心智何其坚韧。 商道带来的利益实在太大,有了银子,朝廷真的就能解决掉大半问题。 至于杨顺所担忧的问题,虽然可忧,但根本不是不可解的问题。 就如贾环所言,只要中央牢牢掌握住权利,掌握住税负归中央的底线不动摇,谁敢截留商税都是死罪。 那么,朝廷始终都会是最强大的一方。 到时候,天下商人都没有朝廷有钱,谁敢作乱? 治理统治天下,不是靠一味的削弱天下,而是要做到最强大! 这,才是正道。 念及此,心志坚定的隆正帝沉声道:“杨爱卿做好你的事即可,此事朕意已决,不必赘言。” 杨顺闻言,一张老农般的脸上,神色满是肃穆悲壮,他缓缓取下头上官帽,置于地面金砖上,一字一句道:“若如此,臣,乞骸骨!” 若只如此,隆正帝或许只眨一眨眼。 就放过他。 可是孰料,自杨顺之后,包括礼部尚书宋星河,工部尚书秦济楚,理藩院左侍郎周自恒并以下数十文臣大员,纷纷出列,跪地脱帽,乞骸骨! 看到这一幕,隆正帝面色陡然铁青,细眸中恨意昭然爆发。 过去的二十三年里,无数次,无数次有文臣以此法,逼迫的他不得不让步。 因为一旦造出百官请辞的丑闻,太上皇必然会斥责他不善为君,不配为君。 他不能让这一幕发生,所以,他不得不每每含辱退让。 原本,在悉数清退忠顺余孽,满朝大臣多为他一手提拔起来后,隆正帝以为这种屈辱再不会有。 却不想,今日,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么多大员,竟再次上演逼宫大戏! 混帐!! 他们还以为,今日,还是当年吗? 隆正帝高高在上,微微扬起下巴,薄唇紧抿,细眸眯成一条线,眸中目光明亮如刀。 看着伏地请辞的数十朝廷大员,嘴角弯起一抹让人有些惊骇的讥讽,吐出了一个任何人都不敢置信的字: “准!” …… 准! 这一字,如煌煌惊雷般,震撼九天! 包括杨顺、宋星河、秦济楚等大员在内,无数人惊骇欲绝的抬头,看向皇座上那恍若神明的帝王,不敢置信。 连张廷玉都无比震惊动容,忍不住上前半步,正想劝谏…… 可看到隆正帝坚毅决绝的面色后,又缓缓收回那迈出的半步。 他也反应过来,大势,早已不同了!! 张廷玉眼神亦激荡起来! 如今的大秦,无比强大! 如今的皇权,亦无比强大! 没有谁再能用这种法子作威作福,因为朝廷,不再离不开任何人! 这三年来,这二十三年,陛下,不始终在为这一天做准备吗? 只要有陛下在,只要有忠怡亲王在,只要有他张廷玉在。 只要这组建了大秦最高权力的三人核心在,大秦的朝纲,便会稳如泰山。 吏部,有的是熬资历熬到头发快花白的官员等着上位。 根本不需要他们有多高超的能为,只要按部就班,执行好上面制定好的政策即可。 所以,如今的大秦,担得起这个“准”字! 见隆正帝的眼神看来,张廷玉缓缓点头,给了他一个沉稳的眼神后,此事,便再无余地。 …… “哈哈哈哈!痛快!” 军机阁内,牛继宗大笑不已。 其他人,包括在军机阁内回事的军方大员们,亦纷纷笑声如雷。 真真是…… 百年难见的大戏! 贾环在宫里被隆正帝狂吼了半个时辰,教训他是个没孝心,不知为君父分忧,该被雷打的种子后,方得以脱身,来到军机阁。 一进来,就被一群恐怖的叔伯挨个拍着肩膀。 一直走到里面,看到牛继宗、秦梁、施世纶都起身迎他,慌忙道:“牛伯伯,义父,世叔,您三位还迎我这个小辈?” 牛继宗看起来气色极好,拉过贾环上下打量了番后,道:“前日之事后,我本想去看你。 只是军机阁实在离不开人,那个时候,我和你施世叔不得不在这守着,随时等候陛下问讯。 好在上天保佑,你熬过来了。” 贾环闻言,笑道:“伯伯应该放心才是,只要侄儿没当场被杀,就一定能活过来。” 提及此事,牛继宗眼神还有些后怕,重重拍了拍贾环的肩,道:“日后,万不可再大意了!” 施世纶也附和道:“带的人太少了,日后身边至少带五十亲兵。 不是讲排场,你这些年得罪那么些人,总保不准有人狗急跳墙。” 贾环一一笑着应道:“侄儿记下了!” 说罢,又看向满面愧色的秦梁,见他眼神激荡,贾环笑着上前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义父,谁都知道,那件事和义父不相干。 您何必再多想?” 秦梁闻言,丹凤眼中隐有水光现,嘴角颤了颤,方嗓音沙哑道:“环哥儿,为父,对不起你。” “义父!” 贾环笑着唤了声,没有再继续宽慰。 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开心结的,慢慢来就是,日子还长。 贾环笑道:“义父若真觉得有亏欠,不如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梁正色道:“但凡为父有的,要什么只管拿去就是。” 贾环呵呵笑道:“不是要什么,我的意思是,如今都三年多了,风哥……还有奔哥、博哥他们,在九边历练的时间也够久了,是不是改招他们回来了?” 此言一出,秦梁面色一怔,随即眼中涌出浓浓的感动。 因为张勇伏杀贾环之事,整个黄沙系如今都被牵连的抬不起头,和其他勋贵之间的活动,几乎冻结。 连他这个太尉,其势都隐隐不稳。 再这样下去……怕是隔阂日深。 这个时候,秦风若能从边关回来,贾环必会领着他并一应黄沙系衙内,和牛奔、温博等灞上系和黑辽系未来的军头少主应酬。 如此一来,让他始终无法化解的窘困局面,也就顺势破解了。 不过此事,只他答应没用,还要看牛继宗的意思…… 如今,牛继宗在军机阁之势,已稳稳压过了他。 他能想到的,牛继宗也能想到。 果不其然,转目看去,就见牛继宗面色微变。 好在,在贾环的注视下,牛继宗缓缓点点头,道:“是该回来了。” …… Ps:昨天晚上八点停电,停到十二点多,所以最后一章迟了。不过,总算来到了不是?哈哈,求支持! 8}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好事 在军机阁回事的一干军中将校,武勋亲贵们闻言,纷纷道喜起来。 无论是武威公府还是镇国公府,虽然除却嫡子外,尚有庶子。 只是两家唯有嫡子从武。 因此也都是无可动摇的世子。 常年在外,别说两家国公府,就连他们这些从属部将,心里都不踏实。 一旦这几人有半点闪失,影响之大,绝对地动山摇。 整个利益集团,都将出现问题。 一个不好,便是分崩离析。 如今能将他们都召回,自然皆大欢喜,没人不喜欢稳妥。 贾环亦是喜不胜喜,笑道:“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说罢,又对军机阁内的一干武勋将校们道:“今晚,我在西城外渭水码头贾家大船上设宴,宴请诸位叔伯,并各家世兄。 一来,三年未归,甚是想念诸位叔伯。 二来,亦有大事相商。” 这个大事相商,很让几个人的瞳孔收缩了下。 贾环见之呵呵笑道:“若是有公务繁忙,脱不开身者,也可下次再聚。” 众人闻言,原本还迟疑者,登时清醒过来。 再加上各家老大凌厉的眼神,忙纷纷表态:“今日必去叨扰!” 又说笑了片刻,牛继宗将军机阁诸多将校打发出去后,等阁内只有四人时,方问道:“环哥儿,这个时候你大张旗鼓设宴摆东道,可便宜?” 贾环点点头,道:“与宫里相商过的。” “什么事?” 牛继宗问道。 贾环想了想,直言道:“陛下担心,随着银行的扩张,各家势力势必会出现不可抑制的膨胀。 经数代传承后,会让南北朝时期的门阀再现。 所以,武勋世家必须要做出取舍。” 此言一出,牛继宗、秦梁甚至施世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武勋,要打压你们了…… 秦梁颜面尤其难看,因为他正好撞到枪口上。 显然,他和温严正将会成为两个出头的椽子。 牛继宗沉声道:“什么取舍?” 贾环道:“或者放弃银行的利益,或者,放弃掌军权。” “砰!!” 牛继宗一掌砸在桌几上,坚实如铁的桌几登时四分五裂,摔碎在地。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秦梁一字一句念道,眼中煞气惊人,眸光闪动。 施世纶面色也不好看,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怎么说?你总不会同意吧?” 话音落地,秦梁、牛继宗就齐齐看向贾环。 贾环,真的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如今成了天家和武勋将门最重要的缓冲点。 若不是他,温严正所受的屈辱,或许就不是这么风轻云淡了…… 贾环笑了笑,道:“我选择了第三条路,分封海外。” 牛继宗和秦梁闻言,面色纷纷一变。 对于海外的了解,两人都知之甚少。 最直接的了解,就是茹毛饮血,蛮夷之地。 因此两人脸色依旧难看。 倒是施世纶,眼睛忽地一亮,看着贾环不敢置信道:“环哥儿,陛下,答应了?” 贾环笑道:“到底施世叔识货!陛下并不知海外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被我劝了一晚上,到底还是松了口。 施世叔也不必担心后继无人了,海外分封之地,只要打下来,就能获取一块。 可建城,可开府。 世兄就算没有从武之根骨,日后一样会有一块世袭罔替的施家封地。” 说着,又对正看着狂喜不已的施世纶莫名出神的牛继宗和秦梁道:“伯伯,义父,我可曾哄过您二位长辈?又可曾做过亏本的买卖?” 牛继宗和秦梁闻言,再看了眼依旧狂喜中的施世纶,面面相觑一眼后,牛继宗摇头道:“环哥儿,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祖宗基业如此,若是就此舍弃,实在……” 贾环正色道:“伯伯,不是说分封海外后,咱们就要离开祖宗之土,成了化外之民。 咱们依旧可居神京城,百年之后,依旧可埋在祖宗之地。 只是,天家用海外之地,换取武勋在军中的领军权。 但我们并没有放弃军权,我们的军权,在海外。 伯伯和义父兴许还以为海外都是蛮夷荒凉之地,您二位可以问问施世叔,他是常年在海上征战的,知道海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施世纶这会儿已经压住了心里的大喜,忙对牛继宗和秦梁道:“老牛,老秦,这才是真正属于咱们各家的万世之业! 分封一方,这是真正的诸侯国啊!! 你们莫要以为海外皆蛮夷之地,实际上许多海外大岛,虽名为岛,但实际占地却比整个关中还要大。 岛上土壤肥沃,景色秀丽。 只要开垦,便可得良田十万亩! 驻上一千军,扼守要地,便易守难攻。 而且,许多海岛上,本就生活着前宋末年,从沿海逃出华夏的华夏遗民。 繁华程度虽不如神京,但也有昌盛之基。 一旦占住,以环哥儿的手段,和这些年咱们几家积累的财富,足以加大发展,建起不逊大秦名城的大城。 最重要的是…… 自此之后,再无人能轻易掌控我等富贵生死。” 最后一言一出,牛继宗和秦梁脸上的神色终于动容了。 转头看向贾环,贾环也含笑点头,道:“便是诸侯国。” 秦梁闻言,简直不敢相信,道:“陛下,答应你了? 他就不怕重演战国之乱……” 贾环呵呵笑道:“战国之乱是因为大家挤在一个大周内抢地盘争霸主,可您问问施世叔,他是知道海外到底有多大的。 就算咱们敞开怀去占,三代人都占不完。 实际上,咱们最大的难处不是能否有足够的海外之地分封,而是有没有足够的人口。 一旦征战海外之策施行,百年内,国朝最重要的事,就是鼓励百姓生子。 尽量让海外之地上,尽快生满大秦之民。 到时候,大家名义上都要尊大秦为母国,但实际上,皆为一方国主。” 牛继宗眼眸中眸光剧烈闪动,依旧不大敢信,他看着贾环,道:“环哥儿,先让我们缓一缓,这个消息实在是……不知好坏。 最重要的,我们不可能立刻交权。” 秦梁也点点头,道:“不是我们恋栈贪权,手下人手都要安排妥当,否则,必生大乱。” 贾环忙道:“这点义父和牛伯伯尽管放心,陛下给的时间是五到十年。 以十年光景来算,也足够了。 足够咱们,在外面打下足够多的疆土。” 牛继宗闻言,脸色好看了许多。 因为就算没这档子事,十年后,不用十年,他也该从军机阁退出了。 没有人能这样长久的执掌军机阁…… 他又问道:“你刚才说,咱们依旧可以留在都中?” 贾环笑道:“当然。” 牛继宗皱眉道:“没了兵权,咱们留在这里能做什么?” 贾环哈哈笑道:“当教书先生。陛下为保证军中将校的战斗力不至于断层,决定建立一所军官学院。 里面的夫子,都由伯伯、义父这样的沙场老将担任。” 牛继宗面色古怪道:“教书先生?” 秦梁眼中也隐隐有笑意,这几年的起伏,让秦梁看透了许多事。 他这样的军中巨头,对于天家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平衡的器具。 用完之后,没有立刻清算都是仁慈了。 若能再寻出一条出路,再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而活,真不错。 比现在顶一个虚名,却承受无尽压力强的多。 贾环又对施世纶道:“军官学院还要等一段时间,但施世叔可能马上就要繁忙起来。 朝廷虽有两大水师,但那是朝廷的水师。 我等将门征战海外,为的是我们自己。 所以,到底还是要再组建一支咱们自己的水师。 这支水师的班底人马,就要以各家将门的精英子弟为主。 世叔,这些人手都要给您当弟子! 日后打下的疆土,施家选第一份! 不管在海内还是海外,尊师重教之德行,绝不能丢。” 施世纶闻言,眼睛都隐隐湿润起来,不过到底是老将出身,缓过神来指着贾环笑骂道:“你这臭小子,支派老子给你做事就直说,还总在老子鼻子前放一块肥肉,你把老子当什么了?” 话虽如此,可施世纶看向贾环的眼神,那股亲近的劲头,就别提了。 怕是对他施家子孙都没这样亲近过。 施家后辈中无人能习武,原本眼见着煊赫一时的靖海侯府,就要绝于他这一代,下一辈,最多也只能封一个一等将军,从亲贵武爵,落为宗亲恩爵。 这一直都是施世纶心里最悲痛之事,却不想,今日贾环另辟蹊径,给他解决了这个几乎无解的难事。 如果当真能办成此事,莫说贾环让他当教书夫子,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毫不犹豫。 因为,祖宗披肝沥胆厮杀出来的家业,保住了! 牛继宗和秦梁也都笑着恭喜施世纶,还托他好生教导自家子弟。 “宁侯可在?” 正当贾环与几位巨头说的痛快,阁外忽然传来一道焦急之音。 听声音,是内监之声。 “什么人?” 牛继宗有些不悦的问道。 军机阁重地,就和戏文里的白虎堂一般,擅闯者甚至可以直接击杀。 外面内监道:“大将军,陛下急招宁侯入上书房觐见。不知宁侯可在?” 贾环眉尖一挑,道:“得,又来事儿了…… 牛伯伯,义父,您二位可以提前给手下将领透透风。 省得晚上我再重复一遍。” 牛继宗道:“嗯,你放心去就是。遇事不要急躁,今日做的就极好。 还有,注意安全。” 秦梁和施世纶也一般叮嘱,贾环笑着应下后,出了军机阁,与内侍会和后,一道又去了紫宸上书房。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更新最快网址:m.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远眺龙首宫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入了上书房,见隆正帝脸色铁青,顾不得行礼,贾环就匆匆问道。 隆正帝此刻兴许实在没有说话的心情,刀子样的眼神扫了贾环一眼,没有再搭理。 一旁忠怡亲王对贾环轻轻摇摇头,又对着御案上比了比下巴,道:“都是请辞的折子。” 贾环闻言一怔,这才留意到御案上那好大一摞折子…… 见此,连他心里都有些打鼓。 这…… 真要满朝皆辞官,还真是麻烦事。 这是天大的丑闻啊…… 他看了眼隆正帝,见隆正帝也正横眼看他。 好似贾环是罪魁祸首一般,贾环无语的眨了眨眼睛。 然后一点点上前,冲隆正帝嘿嘿一笑后,拿起一份折子翻了翻…… “臣闫凡舞自请致仕……” 莫名其妙的又拿起一份折子翻了番…… “臣白鹏洲自请致仕……” 还是莫名其妙,又拿起一份…… “臣何永忠……” “你翻什么翻?混帐东西!” 隆正帝见贾环把他的折子翻的乱七八糟,还在翻,心里怒火压抑不住。 贾环抬头莫名道:“不是,陛下,这都谁啊?臣怎么连听都没听过?” 虽然武勋不干政,可贾环对朝中六部九卿的大员还是知道的。 可却完全没听说过这些折子上的人。 隆正帝闻言愈发恼火,正想斥骂他孤陋寡闻,一旁赢祥眼睛却微微一亮,道:“贾环,这都是翰林院的翰林,礼部的员外郎、郎中、主事等官员。 都是因为你昨夜的抓人,还有今日在朝上的无礼,而不满请辞者。” 贾环闻言,嗤笑了声,道:“我就说……” 见隆正帝还没反应过来,快动真怒了,他笑着解释道:“陛下,这些请辞的,多是些不通事务,不知官之贵的书呆子,读书读迂了的。 不信您查查,昨儿臣还抓了工部的侍郎,您可见到一份工部请辞的折子? 工部可是大肥差,哎哟喂,油水那叫一个足,哪个能舍得啊……” “闭上你的臭嘴!” 隆正帝这会儿正抓心的,哪有心思听贾环扯淡,厉声骂了句后,心里到底怀疑起来,真又翻起奏折来。 这一翻,发现还真是…… 请辞的,居然多是一些空有清贵虚名,实则苦熬资历的翰林。 要么,就是礼部的一些掌礼乐的闲散官儿。 莫说工部,连大理寺都没一个请辞的。 要知道,昨夜贾环可是抓了工部的侍郎,理藩院的少卿,可没抓礼部什么人。 好啊! 这群鬼东西,又行这等沽名钓誉拿人当枪的恶心混帐事! 厌恶的将手中折子往御案上一丢,隆正帝再不想看这些人,又瞪向贾环,道:“周雨时一干人,你准备怎么办?” 看样子,隆正帝到底想妥协一点,不愿再激起更大的是非…… 贾环却断然道:“当然是革职拿问……已经拿问了,就补个革职的程序吧。 然后抄没家财,十倍罚款。” “太重了吧?还抄家?” 隆正帝皱起眉头,不满道。 贾环无语的看着这位抄家达人,您老人家还改了性了? 隆正帝自然能看出贾环眼神中的意思,羞恼之下,随手抓起一块镇纸就砸了过去。 当年但凡国库宽裕些,他也不至于和张廷玉两人发展到抄家达人的境界。 这个名声,着实难听。 贾环的眼神,又让他想起了那不堪的旧事…… 一旁赢祥呵呵笑着看着,也就贾环敢当面提醒隆正帝这些事。 连他都不好提…… 贾环抄手接过镇纸后,嘿嘿笑了起来,道:“陛下,别恼,别闹!这点子事,也值当您大发龙威?” 隆正帝绷着脸瞪他,却不好说他的担忧。 一旁赢祥皱眉道:“贾环,量刑太重,怕是麻烦事会更多啊。 万一再多些这样的书呆子,朝廷的体面不好看。 再者,外面传回来消息,连市面上都隐隐有些骚动。 对了,大德恒等商号,怎么都换成你银行的人了? 你该不会假公济私吧?” 隆正帝目光适时的变的狐疑起来。 贾环笑道:“臣就是防备着他们会来这一手,所以提前打了个埋伏。 东西二市上最大的二十个商号,臣都让银行接手了,保证开市。 但是,臣并非想让银行吞并它们,没必要。” “那你什么意思?” 隆正帝沉声问道。 贾环道:“既然陛下不准备抄了周雨时等人的家,那臣就拍卖了商号,当做罚金。 当然,这个起拍价一定会很低,成交价也会很低。 银行会在三日后进行拍卖,但是其中,宗室不能竞拍,勋贵不能竞拍,巨贾不能竞拍……” 此言一出,隆正帝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三者都不能拍,那谁能拍? 只有文官了。 贾环什么时候照顾起文官来了? 他也转了性了? 赢祥亦面色古怪笑道:“贾环,你这是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 你很居心叵测啊! 这样一来,那些文官还不自乱阵脚,忙着内斗? 你小子,越来越奸诈了!” 贾环嘿嘿笑着否认道:“没有的事,他们要真的团结一致,视金银如粪土,高风亮节,那臣也没什么法子。 嘿!只可惜…… 至于周雨时等人的量刑,陛下只要传出去,要尽快挑选官员,代替他们的位置。 那么其他有抱负的,不落井下石都是他们天良未泯了。 陛下,不信您瞧瞧,兰台寺明儿送上来的折子里,若没有弹劾周雨时、宋星河等人的折子,臣输您一个东道! 想吃什么席面,随您点!” “放屁!” 隆正帝随口骂了声,但脸色到底没那么难看了。 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还真不会缺少揣摩上意,“落井下石”之辈。 如此一来,就又会变成了文官的内部斗争…… “鬼心思倒是见长不少!” 隆正帝心里石头放下,眼神不善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眼神有些骄傲…… 赢祥在一旁见之,呵呵笑道:“贾环,你该不是在你后宅锻炼出来的吧?我可听说,你家里可热闹的紧……” 贾环闻言,脸色登时一黑,咬牙道:“托某人的福!” 隆正帝脸色隐隐有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后,没好气的看了赢祥一眼,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后转移话题道:“你刚去军机阁做什么了?” 贾环哼哼了声,不过到底没再计较,只是淡淡瞥了眼苏培盛,老太监花子却眼观鼻,鼻观口,好似不知道般。 贾环撇撇嘴,心里盘算着找机会掰掉他几颗老牙,而后道:“臣去军机阁,和大伙儿一起笑话了文臣今儿这一出…… 然后给牛将军他们说了陛下前夜与臣相谈之事……” 隆正帝先是面色一黑,随即眼睛陡然一亮。 真要在他手里,解决掉武勋势力过大,大到能让几代天家都忌惮之事,那他心中真正再无任何忧患。 大秦万世之基,也会被他夯实到最牢固。 后世子孙,都会因此而感谢铭记他! 隆正帝忙问道:“牛继宗他们怎么说?可愿交出军权?” 贾环抓了抓脑袋,道:“刚开始说时,牛伯伯差点以为臣撞客了,没给臣一巴掌清醒清醒…… 不过臣说了陛下隆恩,准大家分封海外后,牛伯伯……牛大将军和秦太尉倒也罢,可施大将军就极高兴起来。 陛下您也知道,施世纶虽然英雄了得,使得大秦海疆升平。 但靖海侯府却后继无人,眼见就快要没落了。 得陛下隆恩,这个难局算是暂时解开了。 由他配合臣说了说海外的情况,也不能完全算荒无人烟,多少还有些鸟人的……” “哼哼哼!” 隆正帝都憋不住笑了,笑骂道:“贾环,你少跟朕打荒腔!你以为朕不知道,海外亦有番邦,与大秦一般? 还多少有些鸟人…… 朕看你才是鸟人!” 贾环黑下脸道:“陛下,您说话也得讲道理,不能随便骂人的!” 隆正帝愈发忍不住笑,笑骂道:“看你那德性!好好说话,再敢扯臊,仔细你的好皮!” 贾环无语,老子很严肃的在说好吧? 算了,正经事要紧。 贾环继续道:“只是拿出分封的大旗后,牛伯伯他们依旧不很乐意,以为陛下是过河拆桥,想要放逐他们到蛮夷之地。” 隆正帝不笑了,脸色又阴沉起来。 贾环恍若未觉,又道:“臣最后说,不是陛下刻薄寡恩,想放逐你们出海,只是不想让南北朝时门阀再现。 而且,也不用你们出海啊,你们依旧可以留在都中,只要交出军权就好。 牛伯伯问臣,不带军队,我们这些武夫还能做什么? 臣说,自然是当教书先生了! 陛下早就为你们考虑好了,以后建一个军官学院,牛伯伯和义父您这样的沙场悍将,就到学院里教教后辈们兵法,闲暇时候去秦岭里打打猎,和陛下举办个围场什么的。 总之,陛下不是忌惮你们,而是想保全咱们这些武勋。 一旁施世纶又说了些好话,牛伯伯他们才总算松口了。 答应十年内,逐渐交出全部兵权。” 隆正帝闻言,起身走出御案后,走至殿内大堂上,来回踱起步来。 连续走了十多个来回后,他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细眸远眺龙首宫: 父皇,你看到了吗? 连你都做不到的事,连你也只能扶持一个方南天来平衡军方,可是朕,却做到了! 朕,比你强!! ……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血与火的开端 神京东市。 今日的东市,虽然一如往常的繁华热闹,但总归,还是多了层异样的气氛。 下午未时初刻,百数十名身着官服的人员,鱼贯而入,流入东市各大门铺,商号,酒家。 这些官员,与昨日来收商税的那些人不同。 可以看出,这一批是真的商税司的官员,文弱许多。 他们拿着一份份税表收据,挨门挨户的进行商税统计,收纳。 与昨天一般,进度都极快。 但与昨天又有不同。 昨日,赵靖等人刚一进门说明来意,掌柜的就会打发伙计给个百十两银子打发走人。 而今日,掌柜的都会本本分分的拿出账簿,一五一十的进行报账,然后纳税。 这一切,都在沉默的气氛中进行。 收税的官员没有什么笑脸,交税的掌柜的,也没什么热络。 到了申时末刻,东市数百家商号、门铺的商税全部收纳完毕。 百数十官员,收工出了东市,回到了商税司衙门。 继而,绷了一天的脸上,终于多了无比灿烂的神情。 “老天爷!!” 看着只一个东市收上来的税银,商税司的官儿们,一个个眼冒金星。 二十八万两! 这……还只是一个东市,一个月的商税啊!! 曾几何时,大秦国库里一年下来,都剩不下一百万两银子。 有时,甚至连二十万两都没有。 这是什么概念?! 倒也有冷静的,言道神京东西两市,是这世上最大的坊市。 除都中之外,别的地方就没这样夸张了。 可是,这依旧难挡众人的热情。 虽然江南之地的坊市也没神京东西二市大,可他们富庶啊! 商号如云,门铺如雨! 这要收下去,一个月的商税,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怪道朝廷里为了这件事,闹的这般惨烈…… 还有上了年纪的,回忆起前明末期,崇祯皇帝也开商税,他收上来多少来着? 是三十两,还是五十两? 且不说他,只说那爱银财爱到骨子里的万历皇帝,为了收商税,派出中宫内监,四处搜刮,惹出了多少乱子,最后也不过只收回了十多万两…… 那个时候的商人,可不比现在的穷啊! 嘿! 前明亡就亡在这些人手里! 念及此,再看看今日的成绩,商税司的人顿时升起一股为国敬忠立功的自豪感。 管事的官儿将这一数字写在折子上,送进宫里去了…… …… 神京西城,务本坊。 杨家书房,山草斋。 相比于喜气洋洋的商税司,杨家书房内,气氛就无比压抑沉重了。 前内阁次辅杨顺,礼部尚书宋星河,工部尚书秦济楚,理藩院左侍郎周自恒,四位衣紫巨头端坐堂上。 俱面沉如水。 莫说宋星河、秦济楚和周自恒等人,就连杨顺,都万万没有想到,隆正帝会吐出一个“准”字。 为官数十年,大半都在苦熬中。 将将时来运转,得遇重实务的皇帝,本该大有一番作为,不负平生抱负。 却不想,这运道却戛然而止。 一个区区“准”字,就葬送他们这一党,所有的声势和力量。 若说不后悔,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在朝堂上,当场就有人落下泪来。 若不是到底还要些颜面,怕是当场就有人反悔。 即使如此,今日脑子一热跟随他们出列的官员,也少不得有人往宫里递“请罪”折子。 希望戴罪立功。 寒窗苦读十载,到头来,所为的不就是一个官儿吗? 他们可不能就为了区区一次脑热,就坏了自己的前程。 然而,那些中底层的官可以如此,他们四个,却万万做不得。 否则,士林中的名声,就全臭了。 前礼部尚书宋星河强笑了声,道:“苍岩公,倒也不妨事。 至少,自今日起,天下士林必传唱我等薄名。 自此而后,苍岩公当为大秦士林魁首,名动天下。” 杨顺默然不语。 一旁前工部尚书秦济楚却恨声道:“伯钦公,你就莫要再自欺欺人了。 这数年来,老夫等战战兢兢,勤恳于公务,何曾怠慢过半点,出过一丝岔子? 神京城内各大街道,城外八水,长江黄河,哪一处老夫没有一步步丈量过? 我不贪不腐,数次过家门而不入,所为者何? 难道,就是为了今天这一个准字?!” 前理藩院左侍郎周自恒也摇头道:“为了让准格尔蒙古和塞外蒙古调换驻地,这三年来,西域草原我跑了三次回,每一回,都要奔波半年多。 如今眼见着就要办成了,等来年春,两部蒙古就要调换。 谁曾想……唉!” 听他二人这般说,杨顺老农般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惭愧,拱手道:“是老夫连累二位了。” 秦济楚和周自恒闻言忙起身道:“苍岩公这是什么话?不都为了圣道吗?” 秦济楚讥讽道:“那位刻薄寡恩之心,咱们是早就耳闻过的。 原以为,咱们是他的嫡系重臣,会有所不同。 却没想到,竟是我等自作多情!” 周自恒注重点不在这,而是咬牙道:“今日本来未尝不能成事,若是满朝大臣皆如此,纵然是他不愿,也不得不暂缓。 可是,却没想到苍岩公出头后,那位相爷倒学会了明哲保身,隔岸观火! 何相爷坏了事后,他明着尊苍岩公为次辅,实际上,未尝不想也坐这个位置……” “好了。” 杨顺开口止住周自恒的怨恨,淡淡笑了笑,道:“肃卿留下也好,不然,真让那群武夫一方独大了。 这件事,再让老夫想想,总会有个交代的。 你们都先回去吧……” “苍岩公……” 宋星河、秦济楚三人忙起身唤了声。 杨顺却丝毫不动摇,缓缓举起茶盏,送客。 宋星河等人见之无奈,纷纷叹息一声,告辞离去。 等三人离去后,杨顺一人在书房内坐了许久。 直到夜幕降临,书房内昏暗到见不到人影时,也依旧没人来点灯。 这是他的规矩,这间书房,没有他的允许,家里任何人都不准入内。 然而就当整间书房完全陷入黑暗时,一道身影,缓缓凭空出现在书房内…… …… 神京西城外,渭水码头。 灯火通明! 原本千帆林立的繁华码头,今夜再次被清场,还是因为那个杀千刀的贾环,恁地霸蛮…… 偌大一个码头,竟只有一座高大的楼船,停靠着。 其实他们还真冤枉了贾环,真不是他的锅。 因为他连出声都没出声,是九门提督衙门的人,为防备再有行刺之事发生,接到了宫里的旨意,奉旨清场。 夜幕刚刚降临,就见无数战马,自神京西城各个坊市,大海朝宗般朝西门涌去,然后齐齐汇聚在码头上。 每个武勋亲贵,都带有少则十数,多则数十个亲兵家将。 待到了码头后,亲兵家将留在码头上,自有厨子仆人摆放好酒宴,款待他们。 只有家主可带一子,携请柬登船。 到了戌时初刻,天色全黑下来时,贾家楼船,缓缓驶离渭水码头,来至河心。 三年里,神京城内关于贾家这艘楼船的传说,经久不绝。 最先见识过贾家楼船的勋贵,其实是秦家一家人。 当初秦风要远赴西域,正好路过码头,得知是贾环特意打造的豪华楼船后,非要上来一观。 以武威侯府之贵,看到船上的陈设,都不免瞠目结舌。 更何况是其他? 纵然这二三年里都中勋贵托银行股份的福,都过的宽松了许多。 可再怎么宽松,他们也没见过这样奢靡的行船。 一个个平日里无法无天的衙内世子们,上了船后,竟都成了乡下人头一次进城,不敢随意走动。 今日,他们上不得二楼,只能在一层甲板上见识见识。 即使如此,也让他们大开眼界了…… 各家家主在一层甲板时,多少还好些,毕竟经历的多了。 可等他们上了二楼,看到二层甲板以金丝楠为甲板,以夜明珠为灯,各式奇珍无数时,也纷纷被镇住了。 连牛继宗都为这场面惊动,当场问贾环:“环哥儿,是不是太过奢靡了些?” 此言一出,江风吹拂的楼船上,忽地静了下来。 虽同为勋贵,对贾环的大名众人也都快听的耳朵起茧了。 可实际上,大半武勋衙内,都没有机会与贾环近距离相处过。 衙内圈的等级,森严更比官场。 不是一个层次的,根本不可能有多少交集。 今日,大半船的衙内们,都想听听被自家老子赞成神人的贾环,是如何与一干大佬交流的。 所以,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倾听。 就见贾环站在二楼甲板,没有丝毫他们面对长辈时的拘谨畏惧,洒然笑道:“牛伯伯,咱们是勋贵,是贵族! 咱们披肝沥胆,征战沙场,几度生死。 所为者何? 难道不是封妻荫子,为人生搏一场富贵吗? 只要我等不忘初心,不忘我等武勋立身根本,不沉溺于红尘软丈。 些许奢靡,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非如此,何以壮我等武勋之贵? 诸位世兄,你们说此言对否?” 说着,贾环忽然侧过头,对一楼甲板上诸多衙内高声问道。 “哄!” 众衙内没想到还有他们露脸的份儿,本都是无法无天的性子,这样刺激的事,岂能不参与? 哪怕有各家老子在,他们还是纷纷鼓噪道:“对!宁侯此言极是!” 贾环哈哈笑道:“我贾环,不过是一个起步早的,些许家业,真真不值当什么。 只要咱们始终保持进取之心,征伐海外,开疆辟土。 那里有无数的土地和财富,等着我们去占领,去拥有,去世代传承。 我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能有一艘比这还要好的大船,庇护着咱们的家人,以大秦的内海为湖,自由自在的畅游。 敢为大丈夫,当提三尺青锋,以船为马,纵横四海! 建不世功,立万世业! 方不负武勋之名! 我大秦武勋,万胜!!!” 贾环抽出腰间宝剑,斜刺苍穹,怒声嘶吼。 “万胜!” “万胜!!” “万胜!!!” 过百将门虎子,如同膜拜神明般,举剑狂呼。 牛继宗等人看到这一幕,纷纷点头笑了起来。 至此之后,再无人能阻挡大秦武勋征伐海外的步伐…… …… 就在贾环聚集满大秦武勋将门,立下征伐海外的宣言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北方大国,在厄罗斯古老的皇宫内,却上演着血与火,复仇与叛乱的战争。 登基业已三年的凯瑟琳女皇,坐在大克里姆林宫金白辉耀的大殿内,四周战火汹汹,鲜血和杀戮不止。 她一双美眸死死盯着殿下正堂上,被无数铠甲兵马围绕簇拥着的那个少女,目光中满是激愤和绝望。 饱满润泽的朱唇,艰难的张合开来,吐出一句话:“索菲亚,你竟然回来了……” 少女面容凛然神圣,微微扬起雪腻的下巴,眼神清冷无情的看着凯瑟琳女皇,寒声道:“窃据罗曼诺夫王朝的农夫之女,终将会得到皇的审判。 一切针对伟大厄罗斯的背叛和阴谋,都将会被送入地狱。” “伟大的索菲亚女皇,万岁!” 无数身着铠甲的厄罗斯皇家卫兵,举着手中的长枪,齐声嘶吼。 索菲亚再不看凯瑟琳一眼,回过头,眺望南方…… …… PS:这个真不是断章,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一章写完啊,对不对?我加油!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小英雄 一直深夜子时,贾环才从城外归来。 今夜主要就是年轻人的盛宴,贾环挑起气氛后,各般珍馐佳肴,主要是海味海鲜,让一干关中子弟,和西北子弟吃的差点没把舌头咬掉。 莫说他们,连他们的父辈,一道葱爆海参,都直呼吃的痛快。 牛继宗等人倒是寻常,因为这三年来,贾环没少派快船往回运送这些吃食送往几个府上。 一楼甲板上年轻衙内们吃喝呼啸,二楼甲板上,一群大佬们则商议事宜。 虽然对于隆正帝对他们的逼迫极为不满,不过现在到底是皇权时代,不满也只能忍着。 除非到了家破人亡那一步,否则谁也不敢轻言对抗皇权。 更何况,贾环还给他们找出了条极好的出路。 施世纶今日更是带来了一副海图来,让目光从未关注过海外的一干武勋们,大开了眼界。 原来,大秦之外的世界,竟如此之大,如此广阔。 而在这样广阔的世界万国中,大秦如今人口最众,国力最强! 连国力实力远不如大秦的红毛真番鬼都开始驾着艘破船到处圈地,大秦岂能放过? 若是放过那些富饶肥沃的土地,简直就是天予弗取,枉费大好天机。 如果是朝中文臣们在此,兴许还会以为此举有伤天道,妄起刀兵必受天谴为由反对。 可一干武将,尤其是从西北杀出来的武勋们,原本个个就是杀坯。 这种事对他们而言,简直太对胃口了。 过去的二三年,在都中富贵日子虽然过的还行,比在西北时强多了。 可这种安闲的富贵日子,家里老人女人和孩子过的舒坦,他们未必真的喜欢。 他们更喜欢的,是刀口舔血的沙场生活。 只是如今四海升平,少有战事,只能让他们刀兵入库,马放南山。 如今却陡然出现了一个比大秦还要广阔的战场,他们岂有不动心的?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出征,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封地,这可是可传万世的基业啊! 因此,众人都无比上心,一个个围着贾环询问细节。 不过到底都是成年人,当得知海战和陆战完全不同,骑马射箭倒是其次,主要是接舷战时要勇猛不怕死。 但接舷战要在颠簸的海面上进行,其中又是另一种战法后,众人都冷静下来。 知道他们亲自上阵的机会,并不多。 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想要完全重新学习一种新战法,改变过往的战术思想,几乎不可能。 再加上如何在船上生活操练,都与陆战不同。 一群大佬们当场让楼下的各家子孙们,给施世纶跪下磕头拜师。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些人就被交给了施世纶。 随打随骂,只要不死不残,随便折腾。 施世纶作为军机阁大臣,自然没有时间亲自教导他们,好在他一辈子经营水师,府中家将便多以老水师为主。 随便调一个出来,教这些衙内,都是大材小用。 安顿完后,一起子大佬就雷厉风行的上岸,进宫当值的进宫当值,回家睡觉的回家睡觉。 留下一船衙内们,继续在船上狂欢。 今夜,贾环将船借给他们。 也许,这是他们最后的狂欢了…… 这艘船,并不是三年前贾家南下时那条福船了。 那条船和贾环一家人在水上的家一样,怎么可能借给外人。 这艘不过是专门又造了条用来待客的船。 一来方便,二来,也为银行下属的船坊提供活计,丰富经验。 以后少不得有海量的订单,让他们吃个饱。 就今日这些衙内对游船的喜爱程度来看,日后银行下属的造船厂,定会兴旺。 就是不知道,日后这群衙内会不会也开一场海天的盛宴…… …… “爹爹……” “嗯?” 回到荣庆堂时,贾环本以为贾母老太太已经安歇了,只是过来看看,以尽心意。 孰料荣庆堂内依旧灯火通明,进来一看,就看到小贾苍姿势不雅的撅着屁股站在门前不远处,堂上一片闹哄哄的。 贾环一看就知道儿子又被他娘打了,有些头疼的笑道:“这又是怎么了?” 小贾苍垂头丧气道:“爹爹,我又惹祸了。” 贾环哈哈笑道:“你能惹什么祸?又把哪个给打了?” 小贾苍摇摇头,不好意思说。 贾环牵着他的手往里面去,见好些人围着蛇娘声讨,见他来了,便停了下来。 贾环笑道:“都这般晚了,还在老祖宗这叨扰,不像话吧?” 林黛玉哼了声,道:“都怪蛇娘姐姐,又打狠了苍儿,我们拦不住,只能让老太太做主!” 贾环闻言,皱眉看向蛇娘,道:“喂,都说你几次了,别再打我儿子,仗着我打不过你是不是?” “噗嗤!” 众人听他一本正经的说打不过蛇娘的话,纷纷喷笑出来。 贾母嗔道:“也是个没正经的!不过今儿蛇娘做的也不差……” 贾环闻言一怔,道:“苍儿做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吗?” 贾母好笑道:“小小孩子,带着两个妹妹,竟想出去逛逛。也不知他们怎么绕开了那么些奶嬷嬷和丫鬟,从后门悄悄出了府。 现在想想都后怕! 若不是杏儿手下人心细,临天黑在大街上认出了这三个小祖宗,也是唬了一大跳。 一面细心保护着,一面回府报信儿,家里竟还不知道他们仨小人儿走丢了! 三人竟跑到南市上去逛了圈儿,老天爷!” 贾环闻言都变了脸色,看向贾苍,道:“儿子,你怎么带着妹妹出去了?想出去逛,也要带着人陪着呀。” 贾苍闻言,懊恼的点点头,看了躲在史湘云身边的贾芝一眼,又看了王熙凤身边的巧姐儿一眼后,道:“爹爹,我记下了……” 贾环见之就知有异,笑呵呵的看着贾芝,道:“芝儿,哥哥今天带你去哪里顽了?” 贾芝性子还是有些怯弱,看着贾环道:“芝儿和巧儿妹妹让哥哥带我们去外面买小兔子,送给巧儿妹妹。 哥哥说,他来都中寻爹爹时,在那处看到过有人卖小兔兔……” 贾环闻言,心一下化了,怜爱的看了眼还垂头丧气的贾苍,呵呵一笑,对贾芝道:“下一回,记得带上嬷嬷一起,不然哥哥又要挨揍了,好不好?” 贾芝歉疚的看向贾苍,大眼睛里都浮现泪花了,点点头,道:“好,爹爹,不让娘亲打哥哥,哥哥好……” 贾环闻言忙笑着哄道:“不打不打,动手是不对的,做人要讲道理,对不对?” 贾芝点点头,极以为然,道:“对。” 满堂人哄然而笑,这话从贾环口中说出,怎地那么别扭呢…… 贾环对蛇娘道:“看到了吧?又断了糊涂官司。” 蛇娘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不搭理。 苗寨女子地位极高,不怕丈夫。 王熙凤那边却笑了起来,巧姐儿刚伏在她耳边说了起子话,她高声娇笑道:“真真是冤枉苍儿了! 原是为了送巧姐儿一只小白兔,苍儿才带着妹妹一起出去的。 苍儿真是英雄,被他娘打成那样,都不拱出妹妹来。” 众人听说还有这个缘故,纷纷惊叹起来,惊喜的看向贾苍。 贾苍有些羞赧的垂下头,不过合不拢的小嘴巴,还是表明他极喜欢听到表明。 王熙凤爱煞了他,稀罕道:“苍儿为了巧儿妹妹挨了一顿打,今儿和妹妹一起跟二伯娘回去,二宝娘送你几样好玩物儿,好好补偿补偿你! 也替巧姐儿谢谢你这当哥哥的,好不好?” 小贾苍闻言,抬头看向王熙凤,见王熙凤身旁巧姐儿笑眯眯的对他笑,也嘿嘿乐了起来,重重点点头。 其她人见之也都笑了起来,贾母等人对贾苍也愈发满意。 虽是从外面回来的,身上却没一点小家子气。 天性纯良,挨打的时候虽然也哭喊,可站起来抹了泪就好,丁点娇气都没有。 唯独蛇娘不满意,对王熙凤道:“二嫂子可别惯他,分明是他淘气顽劣,拐了芝儿和巧儿出去,差点出了大事。 他总是这样…… 若只带芝儿也就罢了,可巧姐儿那般金贵,若是出半点闪失,如何赔得……” “哎哟哟,快别说了,这叫什么话,难听的紧,我实不爱听! 蛇娘没说完,就被王熙凤一迭声的打断,王熙凤气恼道:“都是一家子,难道还要分个高低贵贱? 就算要分,也是苍儿最贵重,人家身上有三品轻车都尉的爵儿呢! 家里人都道我是泼皮破落户,最不耐烦讲这些俗礼。 原我道你是外面来的,还庆幸,可有一个和我一般爽利性子的来了。 怎地如今你反而比我还多礼?” 一番话说的众人大笑,贾母笑罢道:“蛇娘啊,咱们府上和其他家不同,不讲究这些。 都是家里的孩子,都是一般金贵的。 你也不必太生疏,这样反而让人不好亲近。 瞧瞧环哥儿,你再这般轻贱他的儿子姑娘,仔细他跟你闹!” 蛇娘闻言,见贾环正眼神不善的觑目瞧她,没好气白了眼,又忙笑着对贾母道:“听老太太的就是。” 贾环看了看蛇娘,轻笑道:“不要急,苗寨的事已经在办了,西南自总督、巡抚往下,挨个彻查。 总要给苗疆百姓一个交代,也给你一个交代。 天府军团长已经自杀,剩下的人也一个跑不了。 这些都是在做着的。 除了这些,我已经让人去苗疆调查,看看都能安置些什么营生。 让苗疆百姓能过的好一些,老有所养,幼有所学。 等忙完这阵,我就陪你回去一趟,让你看看,到底是你这个苗疆圣女管用,还是我这个苗疆女婿管用。” 一番体贴话,说的众人都善意的哄笑起来,啐贾环不要脸。 蛇娘一双妖娆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水意,看了贾环一眼后,垂下头,抿嘴一笑。 ……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子未归…… 半月后。 渭水河一支流,河畔边缘一凸起的土坡高地上。 坐着一年轻人,一个孩子。 看两人亲近的模样,应是父子。 一大一小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指着河水里的近百个光屁股年轻人,都笑的前仰后合。 这两人,正是贾环和贾苍。 上回贾苍带着贾芝和巧姐儿去南市逛了次街后,贾环就知道这孩子喜欢出去逛,不喜欢被约束在家里。 蛇娘也证实了贾环这一想法,贾苍在苗寨时,就敢往大山里钻。 若非如此性格,他也不敢一个人上路到神京都中寻父。 虽然蛇娘对贾苍的这一性格十分头疼,但贾环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男孩子不皮实一点,不心怀远方,长大后也没出息。 出息不出息倒是其次,贾环只希望,贾苍未来能活的很好,多看看这世间的风景。 所以,他坚决反对蛇娘对贾苍下禁足令,自己得闲就带着孩子到处逛。 自然,寻常时也会带上贾芝和巧姐儿,只要她们愿意。 不过两个小姑娘并不像贾苍那般贪顽,跟着逛了几回后,还是更喜欢在家里安静些顽耍。 因此,后来便多是贾环带着贾苍出来见识…… 自定下出征海外之策后,都中各勋贵门第中的俊杰人才,都被安排拜了靖海侯施世纶为师,学习海战之法。 而果然不出贾环所料,那夜在贾家游船上的玩乐,便是这群衙内的最后一次狂欢。 第二天,一群往日里整天在都中各坊市街道耀武扬威惹是生非的衙内们,就忽然全都销声匿迹在神京百姓的眼中。 因为他们被靖海侯府的家将统统赶上了船,十天之内不准下船。 吃喝拉撒睡,全在船上。 越是大风下雨时,越是如此。 十天来,可把这群人折腾酸爽了。 尤其是才从西北上京的那群衙内,那可都是地地道道的旱鸭子! 待好不容易大家熬过最艰难期,适应了船上颠簸的生活,终于可以下船了。 可下了船后还没歇息两天缓口气,接下来,靖海侯府的家将又强迫他们每日里在渭水河里学浮水。 借口是若连游水都不会,日后还是别上船的好,因为一定会被淹死。 学游水…… 老天爷,这天儿可马上就要十月了。 渭水河里的水,不说冰冷刺骨,也已经带上了重重的寒气。 每次下河时,那场景…… 鬼哭狼嚎! 每每这时,贾环就会带着小贾苍出现。 父子两人能一起笑上半个时辰…… 若是换个人带儿子来笑话他们,那群衙内能把他父子二人沉到河里喂王八。 可遇到这一对父子…… 非但招惹不起,每次还得打招呼问安。 那滋味儿,“痛快”…… “苍儿,看这些叔叔们学游泳,咱们已经瞧了三回了。你有没有从他们身上学到点什么?” 贾环看着笑呵呵坐在他身边的儿子,笑问道。 小贾苍闻言,小手抓了抓脑瓜,笑嘻嘻的看着贾环,点点头。 这已经不是贾环第一次这样问了,以前每一次出来,也都会这样问。 开始时贾苍还有些紧张,可发现不拘他说什么,贾环都会赞他,夸他,然后再教他一些事,贾苍就不再害怕了。 这回也一般,他乐呵呵的看着贾环,道:“爹爹,那位叔叔老不敢往河里跳,我想着,他若早点往里跳,如今许是已经学会了哩!” 贾环点头道:“苍儿说的极对,这就叫,做事要果决!如果是已经知道,这是自己一定要做的事,就不要拖拖拉拉。 当出手时就出手,就像苍儿说的那样,他若三天前就果断跳到水里,不至于至今也做不到。” 说着,贾环忽然大声道:“许崇,再不敢下水就滚蛋!娘们叽叽的,我儿子都瞧不上你,一点不够果断!” 下面那个光着腚,一直站在浅水里不敢下深水的年轻小伙闻言,面色登时涨红。 再看到水里面一群幸灾乐祸轻蔑的眼神,许崇脑门子都要炸了。 闭上眼睛,荒腔走调的朝天嘶吼一声:“渭水,额日你先人!!” 吼罢,猛的往前一跳。 “哗”的一声,溅起无数水花。 “哈哈哈!” 一众衙内看他在不及腰深的水里拼命挣扎,惊恐万分,都大笑起来。 还是教官下去随手将唬掉半个魂儿的许崇给提溜起来,等许崇回过神后发现,水只及腰间,当时就把脑袋藏进了水里。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小贾苍也笑的小脸通红,贾环怜爱的看着他,道:“所以,对于未知的恐惧,可以重视,将他当成一个敌人,但不必将他想的太过可怕,只要冷静对待,总会发现对方远没有那样强大。” 小贾苍乐呵呵的看着贾环,抓了抓脑袋,道:“爹爹,我不懂……” 贾环哈哈一笑,道:“没事,你还小,爹在你这个年纪,还整日里玩泥巴呢,你比爹聪明能干多了。” 小贾苍闻言,乐的合不拢嘴。 贾环笑着抚了抚他的头,道:“咱们父子时间还长,爹慢慢教你,你慢慢学。 一天听不懂,就两天,两天听不懂,还有三天。 我儿子这么聪明,总能听懂!” 小贾苍重重点点头,眼神中满满是孺慕之情。 贾环笑着站起身,又拉着贾苍起来,笑道:“今儿就先到这,你牛爷爷今儿休沐,昨儿郭奶奶打发了两三拨人到家里传信儿,让咱爷俩儿一定记得去镇国公府。 你牛爷爷最喜欢你了!” 贾苍闻言,小脸儿咧嘴笑道:“牛爷爷喜欢爹爹,郭奶奶喜欢苍儿!” 贾环哈哈笑道:“他们都喜欢苍儿,只是牛爷爷是个严肃的人,笑的没爹爹和郭奶奶好看。” 说着,将贾苍抱到马上,然后也上了马,之后,一直在周围警戒的三十员宁国亲兵纷纷上马围了过来,护送着贾环父子往神京城里纵马奔去。 …… “吁!!” 镇国公府门前,一道稚嫩的勒马声响起后,一行轻骑稳稳顿住。 继而响起一阵哄笑声。 小贾苍在贾环怀中,高兴的冲诸位护行的宁国亲兵招招手。 众人也极喜爱这个孩子。 镇国公府门楼前早立下了望风之人,管家牛福看到贾环来后,满脸堆笑道:“二爷和小少爷来了?里面打发了好几拨人来问,可总算把人盼来了。” 贾环翻身从马上跳下,又抱下贾苍后,贾苍对牛福喊了声“福爷爷”,让老头儿高兴的笑出一脸褶子。 贾环笑道:“福伯,跟你说了几回了,叫我环哥儿就是,也别叫苍儿什么小爷,他年纪小,压不住,就叫苍儿便是。” 牛福只是笑呵呵的点头,往里让人道:“二爷快进去吧,今儿本是大爷的生儿,可大爷如今人在草原。 也不知怎地,老爷和夫人今儿极想大爷,老爷一早上提几回了。 到底是有了春秋了…… 不过也不妨,大爷不在府上,今年有二爷在,还有小少爷也在,呵呵呵……” 贾环在牛家是另算的,排牛奔之后行二,所以牛家上下都管贾环称为二爷。 贾环也不再纠正他的称呼,带着贾苍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问道:“福伯,牛重还没传信儿回来吗?” 牛重是牛福长子,也是牛家家将。 月余前就带着镇国公府的亲兵,人手三骑赶往草原,招牛奔回京述职。 因为不是大军出征,算算时间,轻车简从日夜兼行的话,这个时候当有信先传回来才是。 最多再有三五日,就能到家。 故贾环有此问。 牛福却摇摇头,道:“定是牛重那畜生没用,跑路送信也怕苦怕累,不能熬,偷了懒。 不然,这会儿子是该回来了的。 老爷这些年对下面人太好了,骄纵的他们一个个忘了本分。 等牛重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贾环哈哈笑道:“也不急这三五天,您老还是稍安勿躁些,保重身子骨!” 说罢,眼前已至牛家镇威堂前,正瞧见牛继宗和郭氏齐齐站于堂前。 小贾苍已经来过两回了,知道规矩,迈着小腿蹬蹬蹬的跑上前,给牛继宗和郭氏两人请安。 还没跪下,就被郭氏一把抱起,“心肝儿肉”的叫个不停,小脸上亲了又亲。 牛继宗见之,呵呵一笑后,摆手让贾环免礼,拍了拍他的肩,让他一同入内。 怪道小贾苍都说,牛爷爷喜欢爹爹,郭奶奶才喜欢他。 堂上已经摆好了席面,贾环扫了眼,除了他和贾苍爱吃的几个菜外,其他菜多是牛奔最爱吃的。 贾环哈哈大笑道:“真该将这一桌菜描下来,等过几日奔哥回来后,好生馋馋他!” 牛继宗呵呵笑了笑,郭氏则没好气的拍了贾环一巴掌,嗔道:“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整天胡闹! 快坐下吃吧,我的苍儿定是饿坏了,跟着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爹……” “诶……” 牛继宗啧了声,道:“环哥儿对孩子极好,孩子跟前不要如此说。” 郭氏没好气白了牛继宗一眼,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才是亲爷俩! 等奔儿回来,我带着他和苍儿一起过,你们爷俩单过!” 牛继宗与贾环闻言,相互看了眼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贾环举起面前已经斟好的酒,对郭氏道:“儿的生日,是娘的母难日。 奔哥今日虽还未归,可我与奔哥没甚区别,就代他来给伯娘敬一杯酒,伯娘也是娘。 祝伯娘青春常驻,年年十八……” 话没说完,被郭氏按着一顿好捶! 郭氏可是正儿八经的七品大高手! 只是,贾环还是看到了郭氏在大笑着捶他时,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三年多未见子归,今儿又是牛奔的生辰,为人母者,郭氏是真想儿子了。 贾环只有期盼牛奔快些归来,好让牛家天伦团圆。 …… 喀尔喀蒙古,扎萨克图部,苏赫巴托。 这里,有一营两千兵卒的长城军团兵营驻扎。 夜幕时分,营寨哨兵忽然眺望见十数骑从南而来。 派哨卫前去查看后,得知是中军大帐派来的传令兵和送辎重的队伍。 哨兵将消息传往营内,不多时,就见一圆脸弯眉绿豆眼的年轻人,气度沉稳的带人骑马赶来。 不是牛奔,又是何人? 查验过传令兵的令牌后,牛奔沉声问道:“将令何在?” 传令兵掏出一份加盖了长城军团征北大将军印的文书,大声道:“大将军收到军机阁传命,调苏赫巴托营指挥使,游击将军牛奔,至额仑驻扎! 并同送三个月辎重前来,三个月后,牛奔将军即刻回都中述职,不得延误!” 牛奔闻言,接过调军文书看了看,抽了抽嘴角,知道这是最后也最难的考验,他对身旁人道:“额仑虽然是喀尔喀最北部,紧邻厄罗斯,条件更恶劣。 但好在只要熬三个月…… 诸位兄弟们受苦了,等我回京后,一定想法子,调你们入灞上大营! 现在大家再忍一忍,不许叫苦。 待接收辎重粮草后,大军即刻开拔,前往额仑!” “喏!” ……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绝世神兵 十月初三。 今日是宫里皇后的千秋节,也是秦风、温博、诸葛道、苏叶、涂成等人的归期。 三日前,诸人便有消息送回来,即将到京。 除了最远的牛奔外,其他人都在今日要归。 也是巧了…… 原本因太后国丧,今年的千秋节,宫里早早传出消息,要免贺。 谁知昨儿夜里,又有内侍专门来宁国府传皇后旨意: 别的人免贺,贾环不在此例。 让他今日带着杏儿和两个孩子入宫…… 贾环真真是如若五雷轰顶,一百万个不愿意。 若是散数生辰,他一准高假。 偏生,今年是皇后四十整寿。 贾母、贾政等人,一例要求贾环不得矫情,满朝文武不请,连宗室王公都没请,单请你们一家四口。 你再告假…… 实在不像! 拗不过他们,贾环只好和贾苍、贾芝一起做了个歪歪扭扭的蛋糕当寿礼,让贾苍抱着,其他什么也不带,就准备进宫。 又让贾母等人好一通讥讽小气,万万不行。 旁人还顾及孩子的面子,可赵姨娘思量不到那么多,问贾环,你做的这都嘛玩意儿? 糊的面糊糊似得…… 贾环只是不理,好在赢杏儿给了众人安慰,准备了好几样贵重珍品。 于是大家伙又将赢杏儿赞了又赞,将贾环嘲讽了又嘲讽。 倒是赢杏儿说了句公道话:“别看我这些价值万金,宫里八成倒是稀罕人家那蛋糕。” 如此,沮丧了好一会儿的贾环、贾苍、贾芝爷仨,才击掌相庆。 这一幕,让众人都笑的合不拢嘴。 众人正准备送这一家四口出门,忽地门外传来王熙凤欢喜声:“哎哟哟!环兄弟,快看看谁回来了!!” 众人闻言一怔,纷纷朝堂门前看去,就见王熙凤欢喜不尽的拉着一人手走了进来。 “哎哟!白荷回来啦!” 这可真是惊喜! 贾环自然眉开眼笑,贾苍、贾芝和巧姐儿三小则齐齐手牵手,惊叹道:“哇!好漂亮!!” “哈哈哈!” 众人闻言,齐齐大笑。 也有发酸的,揪住小贾苍的耳朵,道:“吉祥姐漂亮不漂亮?” 小贾苍威武不能屈,坚持真理不动摇:“这个妈妈更漂亮!” 小吉祥气厥…… “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去接你啊。” 等白荷给一众长辈行完礼请完安后,贾环笑问道。 白荷抿嘴一笑,修长平和的眼睛,满是眷恋思念的看着贾环,道:“听说你在都中遇到了事,我就急着回来了。” 贾环无语道:“这都快一个月了!真要有个好歹,丧都发完了!” “呸呸呸!” 贾环如愿的又被一顿好骂! 看着他低眉顺目,但毫不在乎的神色,贾苍、贾芝几个小的咯咯笑不停。 白荷也不恼,眼神有神的看着贾环,道:“那物什做出来了,多做了许多,都带来了。 日后,纵然只有十个亲兵护着,也没人围得住你。” 贾环闻言一怔,看了看白荷,就想要去握她的手。 见她下意识的微微一缩手,贾环眉头登时皱了起来,霸道的捉过她的手。 取下手上那层轻纱,瞳孔猛然一缩。 “哎呀!” 近在咫尺的王熙凤惊呼一声,看着一双素手上满是疤痕,有的甚至还咧着嘴…… 唬的王熙凤脸色都发白了。 贾环的脸色却变黑,见手腕处也有,再将袖子往上一掀…… 触目惊心! 贾环气的声音都变了,眼中喷火,看着白荷铁青着脸道:“你……” 可是看着她那双天香国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对他的关心,却不知该怎样斥责。 只是,又愈发动怒。 贾环如今威势何其之重,动了真怒,王熙凤都不敢相劝。 荣庆堂上的欢喜气氛,随着那只破破烂烂的胳膊,消失的无影无踪…… 贾芝和巧姐儿甚至被吓的哭了起来。 林黛玉等人亦是纷纷掩口骇然,贾母等人都被镇住了。 眼见贾环颤栗着身子,快濒临爆发。 赢杏儿轻叹一声,果断插在两人中间,替垂着头的白荷放下袖子,嗔道:“白荷妹妹忒不爱惜自己了,就算为了帮环郎,到底也要顾惜自己一些。 否则,纵然做出了绝世神兵,可你若有个好歹,让环郎,让我们,心中又如何能忍?” 说罢,又回头对公孙羽和蛇娘道:“多亏家里有两大神医,总能治好吧?” 公孙羽笑道:“可以治好,蛇娘姐姐有奇法,可祛伤疤。” “祛什么疤?就这样留着!不长点记性,下次连命都没了……哪里还有下次,你老老实实在家给我待着,再敢往那狗屁地方迈一步,仔细我打……” “啪!” 贾环威风没发完,后脑勺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贾环气的心都快炸了,和白荷说话还要压着火,回过头就要火力全开,哪怕是贾政也得拼一回。 却见赵姨娘一张脸映入眼睛,赵姨娘叉腰骂道:“黑了心的孽障,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造化的种子! 老婆为了你都成了这个样子了,你不赶紧护着,还耍威风? 我让你耍威风!” 骂罢,又一巴掌拍在贾环脑门上。 “奶奶,不打爹爹!!” 小贾苍见贾环被打,登时跑过来,拦在贾环身前护着他。 赵姨娘面色缓和,对贾环恼道:“还不如个孩子。” 贾环黑着脸,一言不发,抱起贾苍就走。 “爹爹,还有妹妹……” 贾苍小声提醒。 贾环又转过身,闷着头走几步,抱起贾芝,转身就走。 贾苍又小声提醒:“爹爹,留巧儿妹妹一人在家吗?” 贾环气结,将贾苍往脖子上一架,又转过身,抱起巧姐儿。 几番下来,本来还慑于他黑脸动怒的众人,纷纷笑喷。 小吉祥、贾惜春一起给小贾苍竖起了大拇指。 王熙凤这会儿才敢说话,看着被贾环抱在怀里的巧姐儿,忙笑道:“三弟,人家皇后请的是你们一家四口,带上巧姐儿不好吧?” 话虽如此,只是眉眼间,却充满了心动。 能进宫给皇后祝寿,近距离和天家用膳,得沾多少福气富贵啊! 说不准还想让贾环连她一并抱了去…… 贾环瓮声道:“有什么不好?去祝寿还去不得?” 赵姨娘插话:“那你把玫哥儿也带上。” 贾环一脸嫌弃的看着躲在角落里不知想什么的贾玫,道:“看他那熊样儿,带出去丢人现眼,不带。” 赵姨娘撸起袖子就想开干,好歹被林黛玉等人强忍着笑哄了下去。 最后临出门前,贾环看着白荷冷哼了声,道:“好好在家反省吧!等回来再同你算账!” 白荷抿抿嘴,婉而一笑。 …… “贾环!!” 皇城顺义门,城门楼上,赢昼对着骑着战马,刚过金水桥的贾环招手呼唤道。 贾环带着贾苍骑马走在前面,后面赢杏儿和贾芝、巧姐儿乘坐马车。 由一百宁国亲兵护卫着。 看到高高的城门楼上那个二百五,惊动了半个皇城,贾环无语的比划了根中指。 贾苍有样学样…… 顺义门前的皇家侍卫看到这一幕,都忍俊不禁。 贾环慌不及的拉下贾苍比着中指的小手,忙道:“苍儿,家去可千万别乱比划,尤其是不能让妈妈们瞧见,记住了吗?” 贾苍还不大明白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咯咯笑着点点头道:“记下了!” 上头赢昼看着这一对爷俩的手势,差点没从顺义门城门楼上跳下来,多亏身边黄门拼死阻拦…… 贾环也不搭理他,他知道赢昼为何来接他。 可不是因为重视他,是因为赢昼得知贾环那一帮子伙伴马上都要回来了。 那可是都中最热闹最有趣的一个圈子。 而且大家地位相差无几,可以放开的玩,不像其他人,见到他就顾忌他的身份。 赢昼做梦都想让贾环带着他一起去耍子! 只是求了两遭,贾环都不搭理他。 这才不放过每个机会,前来啰嗦。 果不其然,下了城门楼,赢昼就兴师问罪,啰嗦一通后,便露出了狐狸尾巴:“贾环,今儿晚上秦风、温博他们都回来了,咱们去哪高乐去? 说来也怪你,好端端的平康坊都让你给抄了大半,就留下了几个楼。 不过也不当事,咱们什么身份,还有人敢跟咱们抢地盘?” 贾环无语的看着赢昼,道:“谁同你咱们?我跟你说,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玩不到一起!你少掺和,没的败兴……” 赢昼闻言,一脸悲愤道:“好啊!我就知道你变了心了……” “噗!” 贾环一口喷出,坐在马上要踹他,嫌弃道:“你能不能再恶心一点?离远点,我儿子还在呢,你少扯淡!” 赢昼看向贾环怀里傻乐的贾苍,嘿嘿笑起来,道:“你儿子可比你有趣多了,怎么就会傻笑……” 话没说完,脸就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贾苍乐呵呵的对他比划了根小中指。 贾环一边大笑,一边忙教着贾苍,道:“好儿子,以后在家不能这样,在外面也不能这样,刚是爹爹撞客了,可不能再学了!长大了才行,记下了吗?” 贾苍闻言,抓了抓脑瓜,他不大懂为何要等到长大。 不过看到对面赢昼快要吃人的表情,也知道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点点头应道:“记下了,爹爹!” 一旁赢昼还想啰嗦,却听到后面马车传来一道声音:“小五,你啰嗦够了没有?” 听到这道声音,赢昼登时闭住了嘴。 小时候的印象太深刻,对于天之皇女赢杏儿,他这个小胖墩儿打小敬畏的紧。 贾环见之哈哈一笑,拍马前行: “驾!” ……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凤辰 坤宁宫。 因为国丧刚过,并不好张灯结彩。 所以虽是千秋圣诞,宫门前依旧朴素。 贾环肩头上坐着贾苍,怀里抱着贾芝和巧姐儿,与赢昼笑骂不止。 有赢杏儿这尊菩萨在,贾环占尽上风。 直到进了宫门,看见隆正帝、董皇后、贾元春、赢祥,并六皇子赢福。 小六儿今年,也三岁多了。 众人看到贾环这个模样,纵然先前已经得到了回报,可还是都忍俊不禁。 隆正帝都哼哼冷笑了声。 这个时代,讲究抱孙不抱子,正统的家教,对儿子那得如仇人一般严苛对待。 像贾环这样待贾苍的,早就让人当成笑话,在都中各大府第传遍了。 隆正帝自也是讥讽他没出息。 董皇后等人却还好,一个个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家人。 贾环进殿后,先将贾芝和巧姐儿放下,然后让贾苍从肩头蹦下。 等赢杏儿一并过来后,心里问候着隆正帝的女性亲属,还得皮笑肉不笑的大礼参拜。 小贾苍和贾芝、巧姐儿先前在家里被贾母等人教了不知多少遍宫里规矩,原本只是教贾苍和贾芝,巧姐儿在一旁看着好顽,跟着学了,不想真用上了。 自然是一迭声的叫起。 而后给董皇后献礼。 赢杏儿身后的昭容捧着几个大盒,有羊脂玉净瓶,汉玉观音像,南海鲛人珠等珍品。 贾环则从后面接过一个食盒,笑道:“那些名贵的都是杏儿的心意,臣家里人口多,花费嚼用大,置办不起贵物儿。 就和一双儿女一起给皇后娘娘做了个蛋糕,以庆凤辰。” 说罢,将食盒交给贾苍,道:“苍儿,去送礼吧。” 贾苍不畏生,若是旁的府邸正经长他这样大的小公子,兴许已经有了等级贵贱之分,但贾苍还没有学会这些。 他乐呵呵的双手提着食盒,在众人各色目光中走到董皇后前,稚声道:“皇后奶奶,给您蛋糕,可香甜啦!” 董皇后哪里见过这样的,自她进宫以来,就是她娘家人见了她都要严格依礼而行,此刻看到这样一个小人儿,明亮纯净的大眼睛里没有其他,只有祝福,真真喜欢不尽,接过食盒放在案几上,拉过贾苍上下打量起来,惊叹道:“贾环,这个就是年不过四岁,千里进京寻父的儿子?” 贾环得意的哈哈笑道:“正是!” 一旁隆正帝等人见他笑的得意,都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真真是个好孩子!” 董皇后爱怜的抚了抚贾苍的脑瓜,见他一点不畏生,愈发喜欢。 让近身昭容取来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金玉如意一对,金银项圈一对,“世传勋戚”的金银锞子各一匣。 每个人都有,不过又额外赏赐了贾苍许多珍贵宫品。 贾苍还不大懂这些东西的贵重,只是笑呵呵的抱起,倒是他爹在后面乐的合不拢嘴。 好端端的天家富贵地,倒让他这幅模样弄的多了些市浍,也多了些人间气…… 等董皇后赏赐罢,贾环让人接了皇后赐礼下去,又让贾苍带着两个妹妹去给大姑姑请安。 贾元春更是喜欢不尽,也赐下了诸多礼物。 贾环见之,愈发不加掩饰的哈哈大笑起来。 赢昼气的想和他拼命! 等贾环将目光瞄准隆正帝后,见他眼神不善,总算见好就收,便宜别占太多…… 也不让贾苍贾芝和巧姐儿回来,让他们同静静坐在贾元春身旁的赢福去顽。 在家里时,贾苍和贾芝都知道了宫里有个不会说话的表弟,进宫后不能欺负他。 此刻看到赢福文文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小脸上也静静的。 贾苍也不认生,拉着两个妹妹挨着赢福坐下。 在赢福有些怯怯的目光下,贾苍伸手拦住赢福的肩膀,道:“爹爹说,你是我弟弟,也是我妹妹的弟弟,我们是亲戚,是一家人。 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 赢福原本紧绷的小身子,怯弱畏惧的眼神,在听到这番话后,看着贾苍严肃亲近的脸,忽然咧嘴,无声的笑了起来,点点头。 看到这一幕,贾元春一下红了眼,掩口落下泪来。 隆正帝、赢祥等人的目光却都闪烁了下,虽然小六儿天生哑人,别说大位,连亲王之位都不好封,以免牵累了皇家气运…… 最多,也只能封个郡王。 但有贾家在,他就不会受半点委屈。 如此也好。 等贾元春收拾好了神色,向皇后请了罪致歉后,宴席才算正式开始。 流水般的珍馐菜肴上来,众人又与董皇后说了些吉祥话后,细细品尝。 唯有贾环吃的急,唏哩呼噜的。 隆正帝吃了两口,听着这声音实在咽不下去,本来还寻思着,有贾苍贾芝在,多少给贾环留些颜面。 可这混帐实在是…… “慢点吃,喂猪呢?谁跟你抢食吗?” 隆正帝忍无可忍的喝道。 其他人多已经习惯,唯有贾苍、贾芝等人见这个黑脸爷爷骂他们爹爹,登时不吃了,把筷匙放下,绷起小脸紧张起来。 贾环忙咽下一口汤水,先对贾苍等人摆摆手,然后对隆正帝埋怨道:“臣这样吃的香甜不行?哪有做东道的嫌客人吃的多的道理?” “你放……” 隆正帝黑着脸就想骂,可到底顾及孩子在,恼道:“你以后让你儿子跟你一般的吃相?” 贾环嘟囔道:“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想了想,又不无担忧的挠了挠头,道:“是有点不大好看,万一以后找不到老婆就糟了……” “噗!” 董皇后一口汤水喷了出来,狠狠瞪向贾环。 赢祥贾元春等人看着懵懂不解的贾苍,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贾苍贾芝虽然听不懂发生了什么,可见大人们都在大笑,想来没什么大事,又开始吃起来。 还一左一右照顾着赢福。 赢福在宫里整日里都是宫女嬷嬷们陪伴着,哪有这般同龄大小的玩伴,此刻也欢喜不已。 隆正帝听闻贾环之言,抽了抽嘴角,哼了声,不过看到小儿间的互动,眼神到底融化了许多,看着贾环道:“跟你学,不定学成什么祸害。 等再大几岁,送进宫里来吧,同赢福作伴读,一起读书。” 皇子伴读,这算是难得的恩典了,并不比一个爵位差。 换个人,一准磕头谢恩。 贾环却敬谢不敏,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道:“陛下,臣之子以后不准备考状元,也不用理国事。 景阳宫那种教学法子,还不把孩子累坏? 不行不行不行……” 隆正帝咬牙道:“六皇子身体欠安,一天里只读半日书即可,其余时间,好生休息便是。” 贾环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如此就好,那……臣谢陛下隆恩了!哈哈!” 笑罢,又开始呼噜呼噜的吃起来。 一旁赢昼见隆正帝脸又黑了下来,趁机上眼药道:“父皇,儿臣知道贾环为何这般匆忙用膳!” “为什么?” 隆正帝问道。 赢昼告状成功,激动道:“父皇,贾环是想早些吃完,早些出宫! 今儿武威公府世子秦风,奋武侯府世子温博,康安侯府世子诸葛道,好大一批勋贵子弟都要回京。 贾环想去接他们……不,贾环是想同他们去高乐……” 话没说完,嘴里多了根鸡腿。 贾环放下手后,语重心长的劝道:“小五,你长点心吧!再不毕业,你要和我儿子做同班同学了!还有心情告状?” “噗嗤!” 这一下,别说董皇后等人,连隆正帝一下没忍住,都吭哧笑了出来。 大家虽不大清楚毕业、同班这些名词,但猜也能猜到。 大笑之余,无不恨贾环太刻薄。 果然,赢昼那边简直快活不下去了,一张胖脸涨的通红,吐出嘴里鸡腿,就飞扑向贾环要拼命。 贾环一手按住他后,对目光不善的看着他的隆正帝道:“陛下,您可别以为臣欺负他。 他自找的,就想让臣带他出去耍。” 赢昼一听贾环也告状,登时不闹腾了,垂头丧气的等隆正帝教训。 却不想,隆正帝看了他一眼后,竟又瞪向贾环,质问道:“朕的皇子,还不能和你们这些纨绔子弟一起耍子吗?狗眼看人低!” 赢昼闻言,简直不敢置信,掏了掏耳朵后,发现隆正帝还在瞪贾环,贾环一脸无语,才相信这是真的。 幸福来的太突然,赢昼感动的眼圈都红了,看着隆正帝哽咽了声:“父皇……” 那浓浓的孺慕之情,让贾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讥讽几句,就见隆正帝和董皇后一起瞪来威胁的目光。 贾环只好闭嘴。 董皇后见之抿嘴笑道:“贾环,昼儿年纪和你们一般大,寻日在宫里也没个玩伴,他喜欢同你们一起顽,你就带上一起嘛。” 贾环无奈道:“娘娘,小五他没习武……臣等伙伴相交,三眼两语不合就要干仗。 下手又都没个轻重,万一哪个失手,把五殿下给干掉了,您说人家冤不冤?” 董皇后气结:“就不能坐下好好说话?伤着了昼儿你们还冤?敢伤着试试!” 赢祥悠哉悠哉笑道:“贾环,太谦虚了吧?有你这半步天象在,谁还能伤得了小五?” 贾环闻言,见隆正帝也侧目看他,登时投降,道:“好好好,带上带上……那臣现在可以走了吧?” “你敢!” 隆正帝没好气道。 见贾环一张脸登时垮了下来,满眼焦急,想起他还不到二十,正是爱顽的年纪。 心一软,指了指贾环带来的食盒,道:“打开这个再说。” 贾环闻言,面色一滞,干笑了声,道:“陛下,娘娘,臣说话做事,可能从来不大好看,也不好听。但您放心,绝对好吃啊!” “少废话!” 隆正帝心里生出一股不妙,喝了声后,道:“打开。” 贾环又干笑了声,才上前缓缓揭开食盒。 众人就见一层面点上,涂抹了层厚厚的奶油,奶油上画着各样不规则[乱七八糟]的花儿。 花儿中间,站着两个面捏的歪歪扭扭的小人儿。 一个戴着简陋的凤冠,一个戴着皇冕。 一个面白敷粉,一个涂着黑黑的酸梅酱…… 两人倒是都笑的很开心,都长着大大的弯弯的嘴。 手牵着手…… 看到这个蛋糕,隆正帝和董皇后一时间都没说话,眼神似陷入了回忆中…… 其他人面上,也都是祝福之色。 只有贾环有些等不及了,小声问道:“陛下,娘娘,咱们吃吗?” “唰唰!” 两双筷子飞射而来,贾环哈哈一笑,顺手抄在手里,然后对赢杏儿飞速道:“带孩子在大姐宫里住一晚,明儿我来接再回!” 说罢,就起身往外跑去。 赢昼见之大急,飞快起身,在后面狂追而去…… …… ps:更喜欢写这样暖心的章节,但是……今天没了……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凤辰 坤宁宫。 因为国丧刚过,并不好张灯结彩。 所以虽是千秋圣诞,宫门前依旧朴素。 贾环肩头上坐着贾苍,怀里抱着贾芝和巧姐儿,与赢昼笑骂不止。 有赢杏儿这尊菩萨在,贾环占尽上风。 直到进了宫门,看见隆正帝、董皇后、贾元春、赢祥,并六皇子赢福。 小六儿今年,也三岁多了。 众人看到贾环这个模样,纵然先前已经得到了回报,可还是都忍俊不禁。 隆正帝都哼哼冷笑了声。 这个时代,讲究抱孙不抱子,正统的家教,对儿子那得如仇人一般严苛对待。 像贾环这样待贾苍的,早就让人当成笑话,在都中各大府第传遍了。 隆正帝自也是讥讽他没出息。 董皇后等人却还好,一个个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家人。 贾环进殿后,先将贾芝和巧姐儿放下,然后让贾苍从肩头蹦下。 等赢杏儿一并过来后,心里问候着隆正帝的女性亲属,还得皮笑肉不笑的大礼参拜。 小贾苍和贾芝、巧姐儿先前在家里被贾母等人教了不知多少遍宫里规矩,原本只是教贾苍和贾芝,巧姐儿在一旁看着好顽,跟着学了,不想真用上了。 自然是一迭声的叫起。 而后给董皇后献礼。 赢杏儿身后的昭容捧着几个大盒,有羊脂玉净瓶,汉玉观音像,南海鲛人珠等珍品。 贾环则从后面接过一个食盒,笑道:“那些名贵的都是杏儿的心意,臣家里人口多,花费嚼用大,置办不起贵物儿。 就和一双儿女一起给皇后娘娘做了个蛋糕,以庆凤辰。” 说罢,将食盒交给贾苍,道:“苍儿,去送礼吧。” 贾苍不畏生,若是旁的府邸正经长他这样大的小公子,兴许已经有了等级贵贱之分,但贾苍还没有学会这些。 他乐呵呵的双手提着食盒,在众人各色目光中走到董皇后前,稚声道:“皇后奶奶,给您蛋糕,可香甜啦!” 董皇后哪里见过这样的,自她进宫以来,就是她娘家人见了她都要严格依礼而行,此刻看到这样一个小人儿,明亮纯净的大眼睛里没有其他,只有祝福,真真喜欢不尽,接过食盒放在案几上,拉过贾苍上下打量起来,惊叹道:“贾环,这个就是年不过四岁,千里进京寻父的儿子?” 贾环得意的哈哈笑道:“正是!” 一旁隆正帝等人见他笑的得意,都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真真是个好孩子!” 董皇后爱怜的抚了抚贾苍的脑瓜,见他一点不畏生,愈发喜欢。 让近身昭容取来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金玉如意一对,金银项圈一对,“世传勋戚”的金银锞子各一匣。 每个人都有,不过又额外赏赐了贾苍许多珍贵宫品。 贾苍还不大懂这些东西的贵重,只是笑呵呵的抱起,倒是他爹在后面乐的合不拢嘴。 好端端的天家富贵地,倒让他这幅模样弄的多了些市浍,也多了些人间气…… 等董皇后赏赐罢,贾环让人接了皇后赐礼下去,又让贾苍带着两个妹妹去给大姑姑请安。 贾元春更是喜欢不尽,也赐下了诸多礼物。 贾环见之,愈发不加掩饰的哈哈大笑起来。 赢昼气的想和他拼命! 等贾环将目光瞄准隆正帝后,见他眼神不善,总算见好就收,便宜别占太多…… 也不让贾苍贾芝和巧姐儿回来,让他们同静静坐在贾元春身旁的赢福去顽。 在家里时,贾苍和贾芝都知道了宫里有个不会说话的表弟,进宫后不能欺负他。 此刻看到赢福文文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小脸上也静静的。 贾苍也不认生,拉着两个妹妹挨着赢福坐下。 在赢福有些怯怯的目光下,贾苍伸手拦住赢福的肩膀,道:“爹爹说,你是我弟弟,也是我妹妹的弟弟,我们是亲戚,是一家人。 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 赢福原本紧绷的小身子,怯弱畏惧的眼神,在听到这番话后,看着贾苍严肃亲近的脸,忽然咧嘴,无声的笑了起来,点点头。 看到这一幕,贾元春一下红了眼,掩口落下泪来。 隆正帝、赢祥等人的目光却都闪烁了下,虽然小六儿天生哑人,别说大位,连亲王之位都不好封,以免牵累了皇家气运…… 最多,也只能封个郡王。 但有贾家在,他就不会受半点委屈。 如此也好。 等贾元春收拾好了神色,向皇后请了罪致歉后,宴席才算正式开始。 流水般的珍馐菜肴上来,众人又与董皇后说了些吉祥话后,细细品尝。 唯有贾环吃的急,唏哩呼噜的。 隆正帝吃了两口,听着这声音实在咽不下去,本来还寻思着,有贾苍贾芝在,多少给贾环留些颜面。 可这混帐实在是…… “慢点吃,喂猪呢?谁跟你抢食吗?” 隆正帝忍无可忍的喝道。 其他人多已经习惯,唯有贾苍、贾芝等人见这个黑脸爷爷骂他们爹爹,登时不吃了,把筷匙放下,绷起小脸紧张起来。 贾环忙咽下一口汤水,先对贾苍等人摆摆手,然后对隆正帝埋怨道:“臣这样吃的香甜不行?哪有做东道的嫌客人吃的多的道理?” “你放……” 隆正帝黑着脸就想骂,可到底顾及孩子在,恼道:“你以后让你儿子跟你一般的吃相?” 贾环嘟囔道:“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想了想,又不无担忧的挠了挠头,道:“是有点不大好看,万一以后找不到老婆就糟了……” “噗!” 董皇后一口汤水喷了出来,狠狠瞪向贾环。 赢祥贾元春等人看着懵懂不解的贾苍,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贾苍贾芝虽然听不懂发生了什么,可见大人们都在大笑,想来没什么大事,又开始吃起来。 还一左一右照顾着赢福。 赢福在宫里整日里都是宫女嬷嬷们陪伴着,哪有这般同龄大小的玩伴,此刻也欢喜不已。 隆正帝听闻贾环之言,抽了抽嘴角,哼了声,不过看到小儿间的互动,眼神到底融化了许多,看着贾环道:“跟你学,不定学成什么祸害。 等再大几岁,送进宫里来吧,同赢福作伴读,一起读书。” 皇子伴读,这算是难得的恩典了,并不比一个爵位差。 换个人,一准磕头谢恩。 贾环却敬谢不敏,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道:“陛下,臣之子以后不准备考状元,也不用理国事。 景阳宫那种教学法子,还不把孩子累坏? 不行不行不行……” 隆正帝咬牙道:“六皇子身体欠安,一天里只读半日书即可,其余时间,好生休息便是。” 贾环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如此就好,那……臣谢陛下隆恩了!哈哈!” 笑罢,又开始呼噜呼噜的吃起来。 一旁赢昼见隆正帝脸又黑了下来,趁机上眼药道:“父皇,儿臣知道贾环为何这般匆忙用膳!” “为什么?” 隆正帝问道。 赢昼告状成功,激动道:“父皇,贾环是想早些吃完,早些出宫! 今儿武威公府世子秦风,奋武侯府世子温博,康安侯府世子诸葛道,好大一批勋贵子弟都要回京。 贾环想去接他们……不,贾环是想同他们去高乐……” 话没说完,嘴里多了根鸡腿。 贾环放下手后,语重心长的劝道:“小五,你长点心吧!再不毕业,你要和我儿子做同班同学了!还有心情告状?” “噗嗤!” 这一下,别说董皇后等人,连隆正帝一下没忍住,都吭哧笑了出来。 大家虽不大清楚毕业、同班这些名词,但猜也能猜到。 大笑之余,无不恨贾环太刻薄。 果然,赢昼那边简直快活不下去了,一张胖脸涨的通红,吐出嘴里鸡腿,就飞扑向贾环要拼命。 贾环一手按住他后,对目光不善的看着他的隆正帝道:“陛下,您可别以为臣欺负他。 他自找的,就想让臣带他出去耍。” 赢昼一听贾环也告状,登时不闹腾了,垂头丧气的等隆正帝教训。 却不想,隆正帝看了他一眼后,竟又瞪向贾环,质问道:“朕的皇子,还不能和你们这些纨绔子弟一起耍子吗?狗眼看人低!” 赢昼闻言,简直不敢置信,掏了掏耳朵后,发现隆正帝还在瞪贾环,贾环一脸无语,才相信这是真的。 幸福来的太突然,赢昼感动的眼圈都红了,看着隆正帝哽咽了声:“父皇……” 那浓浓的孺慕之情,让贾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讥讽几句,就见隆正帝和董皇后一起瞪来威胁的目光。 贾环只好闭嘴。 董皇后见之抿嘴笑道:“贾环,昼儿年纪和你们一般大,寻日在宫里也没个玩伴,他喜欢同你们一起顽,你就带上一起嘛。” 贾环无奈道:“娘娘,小五他没习武……臣等伙伴相交,三眼两语不合就要干仗。 下手又都没个轻重,万一哪个失手,把五殿下给干掉了,您说人家冤不冤?” 董皇后气结:“就不能坐下好好说话?伤着了昼儿你们还冤?敢伤着试试!” 赢祥悠哉悠哉笑道:“贾环,太谦虚了吧?有你这半步天象在,谁还能伤得了小五?” 贾环闻言,见隆正帝也侧目看他,登时投降,道:“好好好,带上带上……那臣现在可以走了吧?” “你敢!” 隆正帝没好气道。 见贾环一张脸登时垮了下来,满眼焦急,想起他还不到二十,正是爱顽的年纪。 心一软,指了指贾环带来的食盒,道:“打开这个再说。” 贾环闻言,面色一滞,干笑了声,道:“陛下,娘娘,臣说话做事,可能从来不大好看,也不好听。但您放心,绝对好吃啊!” “少废话!” 隆正帝心里生出一股不妙,喝了声后,道:“打开。” 贾环又干笑了声,才上前缓缓揭开食盒。 众人就见一层面点上,涂抹了层厚厚的奶油,奶油上画着各样不规则(乱七八糟)的花儿。 花儿中间,站着两个面捏的歪歪扭扭的小人儿。 一个戴着简陋的凤冠,一个戴着皇冕。 一个面白敷粉,一个涂着黑黑的酸梅酱…… 两人倒是都笑的很开心,都长着大大的弯弯的嘴。 手牵着手…… 看到这个蛋糕,隆正帝和董皇后一时间都没说话,眼神似陷入了回忆中…… 其他人面上,也都是祝福之色。 只有贾环有些等不及了,小声问道:“陛下,娘娘,咱们吃吗?” “唰唰!” 两双筷子飞射而来,贾环哈哈一笑,顺手抄在手里,然后对赢杏儿飞速道:“带孩子在大姐宫里住一晚,明儿我来接再回!” 说罢,就起身往外跑去。 赢昼见之大急,飞快起身,在后面狂追而去…… …… ps:更喜欢写这样暖心的章节,但是……今天没了……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兄弟归 神京西城开远门外,十五里小铺。m.手机最省流量,无广告的站点。 大秦素有灞桥送别小铺归的说法。 三日前,秦风等人早早送信归来,言道今日归家。 各家家将管家,便早早的在此等候。 因为神京格局,东富西贵,武勋亲贵多在西城落脚。 无论是武威公府、奋武侯府还是康安侯府,皆在西城。 所以不管他们从哪个方向回来,终还是会从十五里小铺经过。 贾环带着赢昼,在五十宁国亲卫和一百御林侍卫的护卫下,轰轰赶来时,十五里小铺已经挤满了各个府第的人。 仅有的一座亭轩,被几个公候府第占住。 不过看到贾环和赢昼齐齐到来后,原本端着身份的几个管家家将,纷纷起身相让。 赔笑行礼,寒暄起来。 “忠爷爷,你也来了?” 为首的正是武威公府秦家的老管家,秦忠。 与贾环算是老相识了,是个极忠厚的长者…… 贾环与秦风一般,唤他忠爷爷。 虽然如此,秦忠自身却将身份放的很低,尤其是还有皇子在时。 他微微躬身,笑道:“太太在家等的急,又不放心其他猴崽子们,老奴只好走一遭。 三年多没见着大爷了,老奴心里也想的紧! 方才老奴心里还在念着,二爷一准也来! 果不其然……” 贾环哼哼一笑,道:“忠爷爷,听说小花儿出嫁了?你老可真不地道,打小我就跟你要,要了几回你也不给,你老还有老脸叫我二爷?” 周围人捧哏似得哈哈大笑起来。 奋武侯府的中年管家温宏笑道:“忠伯,这可是你的不是。若是你的孙女儿跟了宁侯,那才是享尽天下福气!” “就是就是!我们只恨生不出这样好的孙女……” 一群人大笑着附和道。 赢昼在一旁瞧着,奇怪问贾环:“你真看上这老头儿的孙女儿,人家没给你?” 这可把他乐坏了,没等贾环回答,就一迭声对秦忠道:“老头儿,你做的对!贾环这人忒坏,小妾一房接一房的娶,谁家闺女跟了他才是糟了!” 只可惜,他这话却没什么人附和。 尽管如今武勋分封海外的事,在满神京城都闹的轰轰烈烈。 许多勋贵都极向往为自己争一块可传诸子孙的封地,成为真正的一方诸侯。 但这份功劳,他们却没有记在天家头上。 相反,因为天家有“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嫌疑,武勋将门们对天家的好感,一夜间降至冷淡。 倒是将所有的好,都搭在了贾家头上。 这些出自各公候府第的管家家将们愿意奉承贾环,不是因为贾环爵高,而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对上位份更贵重的皇子,他们就冷淡许多。 要知道,皇子在未分府之前,唯一的身份就是帝王之子,位份甚至还贵重于亲王。 因为一旦开了府,就了爵,身份也就从帝王之子,变成了人臣,臣子的分量重于为人子的分量。 但如今赢昼还未出宫开府,在外,他就代表着天家,代表着隆正帝。 地位绝高。 这也是贾环不爱带他出来顽的缘故。 然而即使如此高的身份,众勋贵府第的管家和家将们,还是冷淡对之。 这让赢昼面色登时涨红! 贾环一边给众人使眼色,让他们不要生事。 隆正帝面上对赢昼严厉,好似总是一副犬子不类父的嫌弃模样。 可贾环却知道,隆正帝护起短来才让人恐怖。 只是寻常不显露于人前罢了。 一边还要小声安抚赢昼:“注意点天家体面……缺心眼儿是不是? 你身份不同,地位那么高,你让人家怎么接话? 稍微答错一点,让你误会了去,回家后人家说不定就要被家主杖毙,跟你请罪,都是军法治家……” 赢昼闻言,这才将信将疑的收了怒火。 见一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口的本分站着,奇道:“贾环,我有这么厉害?” 贾环嗤笑了声,道:“你厉害个屁!是你皇子的身份厉害……你爹娘那么护短,我不带你顽都差点揭了我的皮! 他们要是无意中对你不敬,你爹娘还不将他们满门抄斩?” 赢昼反应慢归反应慢,却不是缺心眼儿,闻言恼火的瞪贾环,道:“你少放屁!我爹……呸呸呸!我父皇也就对你这般,对寻常百姓可好着呢,他只会教训我!” 贾环见没忽悠住他,也不在乎,哈哈一笑道:“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要不就是他们知道你就会告状,不爱同你顽!” 赢昼闻言跳起来要和贾环拼命,两人嘻嘻哈哈的打成一团。 看到这一幕,不少公候府第的管家们反而有些担忧起来。 贾家和天家走的太近了些,未必是好事。 他们这一刻,都期盼自己世子快些回来。 若是他们一直在京,贾环怎会和天家的皇子走的那么近? 想当初,贾环专挑皇族宗室子弟打…… 勋贵,就该和勋贵在一伙。 正期盼着,忽见一骑快马从官道尽头飞速狂奔而来,远远的就拼命招手喊道:“回来了,回来了!世子回来了!” 秦忠闻言,一下跳了起来,转头对贾环道:“二爷,大爷回来了!” 贾环闻言,也顾不得再和赢昼打闹,一迭声喊道:“快快快,牵马来!” 早有亲兵将其战马牵来,贾环接过马缰根本不用踩马镫,平地跃上马背,也不管后面赢昼大呼小叫让带上他,双腿一夹马背,急蹿出去。 几个武威公府的家将和宁国亲兵们纷纷上马,护了上去。 贾环快马走到十五里铺前那条笔直官道的一半,路的尽头,就出现了一行骑乘。 为首的掌骑兵打着旗子,上书大大一个秦字。 见此,还在原地等着的秦忠登时愈发激动起来,连连对周遭人道:“是我们大爷回来了,是我们大爷回来了!” 除了还在生气的赢昼外,其他人纷纷热烈恭贺起来。 然后忽地听到一道“暴雷”般的声音从官道尽头遥遥传来: “环哥儿!” “哈哈哈!是环哥儿!!!” “风哥!!” 贾环跨.下宝马再快三分,对面一匹战马,也一瞬间提速,飞奔出来。 两匹战马在官道上相向而行,马背上两个少年,招手狂呼。 并不算长的一段官道,却似走了好久。 但终究还是越来越短。 等两马相距十多丈时,马背上两人同时跃身下马,在官道上飞奔相向。 越来越近的两人,都在死死的打量着对方。 贾环,还是当年的贾环,几乎没有改变多少。 秦风,却比当初分别时,黑了太多,成熟了太多,气息凌厉了太多。 唯独不变的,却是彼此眼中对兄弟的思念。 当两人只有一步之遥时,不约而同的都顿住了脚。 两人眼神激荡,隐泛水光。 “风哥!” “环哥儿!” 各自念了声后,两人紧紧相拥。 两人身后跟来的家将亲兵们看到这一幕,都唏嘘不已。 这一双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一起经历过太多生死。 是真正生死相依的过命兄弟。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到底是男儿,纵然一时心情激荡,可回过神来,所存的还是豪迈。 分开之后,贾环秦风一起大笑起来。 相互擂了一拳。 贾环犹自惊喜道:“可算回来了!” 秦风愈发沉稳了,但眼神依旧激荡,看着贾环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几番,道:“回来了,我看看哪个还敢杀我兄弟!”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略过秦风看向他身后,目光钉在武威公府派出接人的家将脸上,刀子一般。 如今他身份何其贵重,再加上滔天功勋,满天下几个人能经得起他这样动怒? 那家将面色登时变的不自在起来,略略有些结巴的解释道:“二……二爷,是……是……” 秦风见状,呵呵笑起来,拍了拍贾环肩膀,道:“是我问的,他还能不说?不说才不对。 张勇那等黑了心的,枉我们兄弟还叫他一声张叔,却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来。 他纵然没死,我也必杀他!” 三年的边关苦熬,锤炼的秦风身上再无当年的文弱之气,浑身上下如精铁一般。 言语中,亦满是煞气腾腾。 显然,这三年来,他没少杀人…… 贾环倒不在意这股煞气,忙笑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风哥,今儿大喜之日,咱们不提不开心的。 风哥,难道他就没同你说好事? 如今我有一双儿女了!” 见贾环眉飞色舞,一如当年,秦风哈哈哈大笑起来,狠狠捶了贾环一拳,道:“岂能不说,真真羡煞哥哥!! 我还特意从西域多准备了两份特产,给我侄儿侄女做见面礼!” 贾环闻言,也哈哈大笑起来。 兄弟俩正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欢喜时,忽地,官道尽头又传来一道快骑奔驰声,众人带一丝警戒和期盼看去,就见那人大声喊道:“我家世子也回来啦!!” 后方,奋武侯府管家温宏一下激动起来,大叫道:“我家大爷也回来了!” 贾环和秦风面面相觑,激动道:“博哥回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翻身上马,朝官道外狂驰而去。 遥遥的,就见尽头一骑飞奔而来,伴随着粗雷般的大笑声:“哈哈哈!环哥儿,我回来了!!” “奔哥!!” …… Ps:看这章时,请诸位略过各自心里的无限基情……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章 隐患 “博哥!!” 看着那熟悉的面孔,由远及近而来,贾环真是快欢喜炸了。 连秦风亦是如此。 当初虽然在一起,他与牛奔、温博多是拌嘴打架为主。 可在战场上,却都是可以毫不犹豫为对方挡刀的生死兄弟。 一别三年多,相隔万里,再相逢,岂有不激动的? “哈哈哈!环哥儿,风哥儿!” 温博又壮了许多,也更黑了,咧嘴一笑,一嘴白牙。 下了马后,狠狠抱住贾环,粗眉大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现。 等看到秦风站在一旁笑呵呵看着,又重重抱了抱秦风。 日思夜想的兄弟们啊! “可算都回来了!!” 贾环激动道。 上下打量着温博,气度较三年前沉稳了许多,凝质了许多。 秦风也发现了这点,哈哈笑道:“黑鬼,你这三年种地种的不错,我在西域都听说了!” 温博破口大骂道:“放屁!老子成天带人扑杀虎狼熊罴,你才在西域吃沙子种地呢!” 骂罢,又急道:“你当我为何跑那么快?你们往后看看,后面还有几个倒霉鬼呢!” 贾环、秦风闻言,转头看去,就见几骑轻骑呼啸奔来,马背上之人还在骂骂咧咧:“博哥儿太过奸诈,故意诓我们留在原地,他先跑马……” “小道!叶哥儿、成哥儿、刚哥儿、阳哥儿!!你们都回来了!” 贾环秦风惊喜连连,与哈哈大笑的温博一起迎了上去。 正是诸葛道、苏叶、涂成、马刚、陈阳! 这一伙子,还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如果说这个顶级衙内圈里还能分出两派,大概就是贾环、牛奔、温博、秦风一伙,和诸葛道五人一伙了。 但这并不算什么,因为这两派没有任何利益争端,在战场上,依旧是生死相托的兄弟。 当初贾环两度赴西域,还有铁网山事变时,最危急的时候,始终都有这八人相陪。 贾环、秦风、温博三人纷纷大笑上前,彼此拥抱! 秦风笑道:“你们怎么聚一起的?” 诸葛道从贾环身上收回目光,看向秦风,笑道:“我们几个驻地并不远,不到一千里,平日里通信还算多。 当初去的时候就约好了,来日回京,在巴彦敖包集合,一并回来。 只是离奔哥儿太远,没等到他。 不过想来,也就是这几日。 当初给奔哥儿送调令的,还在我营寨里歇息了一宿。 快了,就快都回来了!” 说着,诸葛道看向贾环,解释起来。 谁都知道,这一伙子里,虽然贾环与大家关系都极好,但是和牛奔关系才是最亲密的。 当年贾环才从荣国府被逐出,沦落到城南那个破败庄子时,便与牛奔相交。 在他最落魄时,是牛继宗助他一臂之力,又安排牛奔与他交好,甚至连牛家家传武学都让贾环和牛奔一起修行。 自那时起,牛奔就和贾环一起在城南庄子上住了四年,一起习武长大。 是真正亲人一样的兄弟,牛奔也始终以贾环大哥自居,贾环从未反驳过。 牛家甚至专门有一套给贾环的宅院。 如今去草原上的人都回来了,独牛奔还没回来,诸葛道明白贾环一定着急,便宽慰道。 贾环心里虽然着急,却不会在这时扫兴,笑道:“不妨事,也就两三天的事。 不错不错,看着都比当初威风许多! 执掌数千兵马的感觉怎么样?” 诸葛道呵呵笑道:“感觉还行,不过自然比不过博哥儿。 我们在草原就听说了,博哥儿指挥着十万人种地,了不得!” “我屮艸芔茻!” 温博炸了,跳起来就要和诸葛道干。 众人则轰然大笑! 笑罢,看到各家府上的管家一个个急的不行,贾环道:“好了,家里婶婶都等急了,今儿就先到这。 三天后,我重开好汉庄,聚义阁! 到时候,咱们再不醉不归!!” 秦风笑道:“也好,等牛奔那家伙回来后,一起更热闹!” 苏叶还不乐意:“咱们今晚先高乐着呗!” 贾环笑道:“你小子,赵婶婶听到你这话,非揭你的皮不可! 这三年来,家里亲长们怕是都快念碎了心。 既然回来了,先在家好好陪陪老子娘。 咱们兄弟,日子还长远!” 诸葛道笑道:“也好,我也想我娘……” “咦……” 嘘声大起。 诸葛道急道:“我是说,陪好了家人,回过头来兄弟们顽闹时才尽兴! 今儿若不归家,保管一晚上家里催个七八十遍。” 涂成瓮声道:“先回家也好,不然老想抱人,怪怪的……” “哈哈哈!” 众人大笑,一起擂起他来。 都不是拖拉的性子,再者看到自家管家亲切着急的眼神,便不多留了。 再次纷纷拥抱后,秦风等人一一翻身上马,都邀请贾环去各家。 贾环哈哈笑道:“改明儿吧,一家一家去拜会!” 众人这才不勉强,拱手作别后,一一归家。 等呼呼啦啦全部送走后,贾环脸上的高兴还未褪尽,回过头就看到赢昼那张苦大仇深的脸…… “这就完了?” 贾环哈哈笑了起来,道:“你还想怎样?拉着人家不让回家去看老子娘,先去高乐?哪有这样的道理!” 赢昼黑着脸道:“他们分明想今晚去顽,是你看牛奔还没回来,才托词过去的。 你还敢哄我?” 贾环笑道:“小五,别急。这后头日子还长,乐子多了去了!你还怕没人顽耍?” “谁怕没人顽耍了?!你才没人顽耍呢,刚才还差点哭了,真丢脸!” 赢昼跳脚道。 话虽如此,赢昼眼里还是流露出浓浓的艳羡。 这种兄弟之情,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 看看天家那些兄弟吧…… 不提也罢。 只可恨贾环可恶,可能怕自己抢走了他那些兄弟,才连介绍都不介绍…… 贾环看他狐疑猜忌的眼神,想了好一会儿才大概猜到他的心思,笑道:“小五,我们这些兄弟,都是在战场上救过彼此性命的兄弟。 可生死相托! 你想加进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就算不在战场上救命,也要等些时间,让大家看出你的诚意来,对不对? 你要用赢昼的名字来和大家相交,而不是用五皇子。 你是聪明人,明白这里面的区别吧? 我想你也不想让大家只认一个五皇子,不认赢昼吧?” “那当然!” 赢昼连连点头道,也算认可了贾环的解释,不再那么生气了。 只是疑惑道:“那你之前怎么让杏儿姐姐带着孩子住宫里,明儿再接?” 贾环笑道:“让他们多陪陪小六儿,小六儿也没人顽,明明是男孩子,快养成姑娘了。 他是我亲外甥,我还不能照顾他?” 赢昼闻言,面色又好看了些,语气有些惭愧道:“贾环,不是我不想陪小六儿耍子,只是他不爱同我顽啊! 唉,可能是我长大了,他不喜欢和大人顽。” 贾环笑道:“你现在回去,刚好可以和他们一起耍子去……” 赢昼闻言,脸色登时黑了,道:“你该不会是想把我诓回宫吧?我告诉你,不可能啊!你仔细我告诉我父皇,你又坑我!” 贾环无语道:“罢了,我送你一个大礼吧,走,去瞧瞧!” …… 渭水码头。 “哇!贾环,你真把它送给我?!” 站在那条巨大奢靡的贾家游船上,赢昼有些眩晕,扶着手感莹润的栏杆站稳后,不敢置信的说道。 贾环笑道:“今儿在宫里收了那么多礼,不回赠一些不好看。 我想了想,陛下和娘娘最疼你,所以罢了,送你得了。” 赢昼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还是艰难的摇摇头,道:“我……我要不起啊!贾环,我若收了这样好的一条船,父皇非揭我的皮不可。 他总告诫我,不许在外面收礼……” 贾环哈哈笑道:“那是对其他人,在我这里,放心收下,你老子只怕你收的不多。 不信,你回去问问你父皇,该不该收!” 赢昼闻言,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添了添嘴巴后,心动道:“那我现在就回去问问……你那样会摸索银子,我父皇都羡慕,他定会同意的。 贾环,你别走啊! 我问完就回来!!” 说罢,赢昼飞奔下船,带人往宫里赶去。 贾环笑呵呵的看他离开后,在游船上转了转。 独贾家一家有这样的船,不是好事。 再加上他还想让赢昼帮忙打打广告…… 所以,送一条船不算什么。 今天秦风、温博两人对赢昼视而不见,做的还是有些过了…… 至少,太明面化了些。 显然,两人多半已经知道自家老子在天家手里受了委屈。 自然不会给赢昼好脸色,甚至直接无视。 他们这样做,不能说错。 但到底会留下隐患,传到隆正帝耳中,不会是好事。 所以贾环只能多做些,尽量弥补。 还有一重目的,就是支开赢昼这个跟屁虫。 赢昼离开一炷香的功夫后,贾环从游船上下来,没有回程,而是上了另一条船。 亦是贾家的船,是白荷回来时的乘船。 船上,由韩大带领的数十名宁国亲兵分布各处,严加看守着。 船舱内,乌远则一直静静的守着。 看到贾环进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贾环也顾不上与乌远寒暄,目光落在船舱内,满满当当的木箱上…… …… Ps:上一章最后写错了,是博哥不是奔哥,后台改过来了,显示好像没改,大家心领神会之……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钟响…… “咔……” 船舱内,贾环轻轻撬开了一个木箱的盖子,木箱内,是一排排“小香瓜”。 贾环取出一颗后,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个东西,真被白荷做出来了…… 自此之后,这个时代再无任何人,任何国家,能抵挡的住大秦的铁骑。 我要带领大秦,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再不会为子孙后代,留下任何有争议的领土。 这一刻,贾环目光明亮之极。 “三十步内,碰者既伤。十步之内,武宗亦死。” 乌远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环,沉声道:“公子,这东西,不该出现人世间啊,太伤天和……” 贾环回头看了眼乌远,呵呵一笑,道:“远叔,这个东西一出来,用过一次后,基本上再无人敢抵抗我大秦天兵! 能减少很多杀戮的。” 乌远叹息一声,道:“若是流传出去,让敌人所得,纵然是我,也护不住公子……” 乌远是很纯粹的武人,以武为生。 如今看到能彻底改变世间力量的诞生,心里有落寞也是可以想象的。 贾环笑道:“远叔放心,这个东西并不是无解的,得回头我再跟你说…… 很多武器的诞生,初一开始或许让人以为无敌。 但这世间又哪有绝对无敌的存在? 都是暂时的…… 不过,您担心的也有道理。 若无必要,我不会用到它们。 远叔,跟我回家吧。 明儿让你看看我那一双儿女,嘿嘿,我当父亲了!” 乌远闻言,暂时放下心中的担忧,笑了笑,道:“还未恭喜公子…… 暂时先不回去了,守在这吧。 这世道,并不太平。” 贾环想了想,道:“也好,我尽快让人转移这些。” 乌远犹豫了下,道:“公子,这些天雷,妥当吗?会不会自己就爆裂开……”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将手中的小香瓜抛了抛,看的乌远脸色都唬白了,贾环方收手,道:“远叔放一万个心就是。 您瞧这个拉环了没,只要不拔开它,不触动保险销,您就是拿刀砍都未必能砍爆。 安全的很!” 乌远忙道:“公子你还是快放下吧,看的我眼晕……” 贾环也没再逞强,将小香瓜放回木箱后,重新盖好。 寻思着,再配上之前白荷发明出的大地瓜,至少在这十年里,是真正的攻防无敌。 …… 从船上回到贾家,天色已暮。 见贾环归来,荣庆堂内满堂欢颜。 贾环之前就已经打发人告知家里,留下三个小的在凤藻宫住下。 蛇娘自然无所谓,虽然相对来说贾芝认生,但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护着,贾芝就不会有事。 王熙凤心里自然多有担忧,可蛇娘都不在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看到贾环进门后,她第一个迎了上去,高声笑道:“哎哟!三弟回来了……” 背着众人的一双丹凤眼中,眸光妩媚。 贾环嘴角抽了抽,道:“啊,回来了……” 王熙凤笑道:“怎地将孩子们都留在宫里了?苍儿、芝儿就罢了,我们巧姐儿本来就是混进去的,别惹的皇帝皇后不高兴!” 贾环笑道:“和他们不相干,今儿住大姐姐那。三个小家伙和小六儿顽的极好,我让他们陪陪他。” 此言一出,上头的贾母最高兴,连声道:“对对对,这样做才是极好的。可怜见的,小小的孩子在宫里,也没个顽伴,也说不得话。整日里乖巧的坐在那,一动也不动。 我进宫看了都不落忍。 能有自家兄弟姊妹们陪着顽,是最好的!” 贾环见贾母高兴,又道:“陛下说,等再几岁,就让苍儿进宫里和小六儿作伴读书。 一日里读半日就好,其他时间耍子。 孙儿也应下了。” 贾母闻言,简直要念佛了,道:“真真好!对两个都好!” 贾环呵呵笑着点点头,道:“等过几年,哥俩能帮老祖宗抬轿子,逛园子了!” 众人闻言都哄笑起来,贾母也喜的无可无不可,道:“只要他们都好好的,我就知足喽! 听说,今儿武威公府、奋武侯府几家的哥儿都回来了?” 贾环笑道:“都回来了,刚孙儿去接到了,如今都回家去了。 先让他们看自家老子娘,三天后孙儿再给他们接风洗尘。” 贾母点头笑道:“这才是正理,我原还担心你要拉着人家去高乐。 人家老子娘盼了三年,眼睛都快望干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怕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若是让你拉出去,必会埋怨你不知礼。 没想到你做的极好! 做老子的人了,确实不一样了!” 贾环哈哈大笑,一旁王熙凤娇声笑道:“三弟是越发入老太太的眼了,如今倒把宝玉也比下去了! 宝兄弟也是,如今愈发爱窝在园子里不出来了。” 贾母忙替爱孙辩解道:“他也是担心他们姐儿……” 贾环奇道:“老祖宗,宝二哥的女儿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让幼娘去瞧瞧?” 贾母笑着赞许道:“难为你有这个心,不过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小孩子爱哭,黑天白日里只是哭。 其实谁家孩子不是这样过来的,交给奶嬷嬷看也就是了。 偏宝玉心软,要紧他女儿要紧的厉害,非自己哄,宝贝的什么似的。 他女儿哭,他也跟着落泪,劝也劝不住,让人没有法子…… 我只能免了他每日来请安的规矩,让他好生照看他家的姐儿吧。 也是做了父母,才知养儿女之难。”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一生生了六个子女,四个女儿尽已故去,不讨喜的长子也没了,如今独剩下一个贾政。 贾母面色多了些落寞,看了看满堂的孙儿孙女,笑道:“也夜了,都家去吧。今儿我疲乏的厉害,想早点歪一歪……” 贾环闻言,道:“老祖宗,让幼娘给您瞧瞧?” 贾母摆手道:“又不是哪里不爽快,不用瞧,没的事,去吧,都去吧……” 贾环闻言,只能看了鸳鸯一眼,让她照顾好老太太。 鸳鸯轻轻颔首,示意贾环安心。 一众人便退了出去…… …… 今儿本是赢杏儿的班,正巧她进了宫里,帮着照看三个孩子没回来。 白荷今日又才归来,所以众人就理所当然的将空间留给了白荷。 林黛玉和史湘云一起,与薛宝钗、薛宝琴回了大观园。 公孙羽回了新修的药室,蛇娘也回了她的住处。 贾环带着白荷,回了宁安堂正堂…… …… 云.雨之后,睡觉之前。 贾环搂着伏在他身上,无力**的白荷,恶狠狠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爱惜身子了,再敢这般,还让你骑一宿的木驴!” “噗!!” 本来浑身无力,连眼帘都不想睁开的白荷,闻此言后,登时笑喷了。 在贾环身上伏着,笑的花枝乱颤,不可抑制。 直到感受到某处的变化后,才慌忙忍住了笑,嗔怪道:“爷,哪有将自己比作……比作驴的!” 贾环哼了声,道:“驴很厉害的!还记得不,当初在庄子上,那个王老头儿,整日里骂他那傻儿子,是驴日的……” “噗!” 白荷又忍不住,笑个不停起来,感受到身下这头驴的不老实,俏脸羞红,修长的眼睛里满是水意,嗔怨道:“爷啊,没力气了呢,动不得了……” 说着,要从贾环身上下来,方便他折腾…… 贾环却止住了她,将她紧紧环抱在怀里,怜惜的看着她,柔声道:“不折腾了,仔细你的伤。” 白荷美眸柔情似水的看着贾环,轻声道:“不碍事呢……” 贾环还是摇头,道:“只这样抱着你,我可以抱一辈子都不动。只盼你多爱惜些自己,与我长长久久长相守,还要为我生儿育女。 活不到一百五十岁,我恼你三辈子!” 白荷抿嘴一笑,主动在贾环唇上亲了下,道:“过了五十岁,就成老太婆啦!” 贾环撇嘴笑道:“过了一百岁,我也这样抱着你!” 再聪明的女学霸,也受不住这样的甜言蜜语。 情动之下,白荷又缓缓坐起身子,坐上了木驴,轻轻摇曳…… ……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黑暗中…… 贾环摇了摇脑袋,有些迷糊的看着周围的黑暗,不知身在何处。 “环哥儿!” 忽地,一道熟悉声音传来,贾环蓦然回过头去,眼睛登时圆睁,惊喜道:“奔哥!!你多咱回来的?” 不过再一看,又觉得有些不对。 这……分明是幼时的牛奔啊。 “环哥儿,你怎地还不来救我?” 满脸喜庆的牛奔,白白圆圆的脸,细细的眉,绿豆眼里却是焦急之色,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闻言心头一沉,顾不得牛奔怎么变小了,急道:“奔哥,你怎么了?你在哪里?!” 牛奔身子忽然开始变化,身上的衣裳渐渐破烂,染血,面容却渐渐模糊,声音越来越虚弱道:“环哥儿,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环哥儿,帮我照顾好爹娘……” “奔哥!!” 看到牛奔的变化,贾环目眦欲裂,厉声喊叫道。 拼命往牛奔消失的方向追去。 “爷!” “爷!” “快醒醒,快醒醒……” 一阵轻摇呼唤,将贾环带回了现实中。 等他回过神,剧烈**时,才看清叫醒他的人是白荷。 白荷满脸担忧惊虑的看着贾环,披上衣服下了床榻,取来毛巾,替贾环擦去满脸的大汗。 她从未见过贾环如此惊慌恐惧过,柔声安抚道:“爷,是梦魇了,不当真的,不当真的。” 贾环大口**着,眼神里犹自存着恐惧,听到白荷的安抚声后,渐渐平息了下来。 正强笑一声,想要解释什么,忽地,贾环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看向东向,侧耳倾听。 “铛!” “铛!” “铛……” 这是,景阳钟响。 一瞬间,贾环面如霜雪…… …… PS:努力下一更,但太累了,不一定能写的完……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放屁,不准! 上一回景阳钟响,是什么时候? 是准格尔大举攻秦,征西大将军,武威侯秦梁生死不知,黄沙军团七万大军一夕尽丧。 嘉峪关危在旦夕,一旦嘉峪关被破,千里河西走廊,一马平川,将尽数沦为准格尔铁骑的猎场。 最重要的是,陇右关中,将会面临蒙古大军的兵临城下。 如此危难时,神京皇城中,才响起了景阳钟声。 可如今,准格尔已被覆灭,大秦近周再无敌手。 还能有何事? 钟声是不是一百零八声? 不是国丧之音吧? 到底是何事? 想起方才的梦,贾环浑身冰寒,脑中混乱。 “环郎!” 门外忽然传来董明月的声音。 白荷忙去开门。 未几,董明月大步进来,看到满头大汗的贾环,先是一怔,随即面色凝重道:“青隼刚传来消息,北城门之前被红翎信使叩开,三匹马入宫,不到半个时辰,景阳钟响。” 贾环面色木然,眼神却渐渐凝聚,变得重新坚韧起来。 他站起身,淡淡道了声:“更衣。” 白荷和董明月两人忙给他准备衣裳,贾环看了眼斗牛公服,摇摇头,道:“披甲。” 白荷和董明月两人都变了脸色,可此刻也不敢多说什么,慌忙寻出甲胄来,给贾环披戴完整。 “在家好好待着,不要担心我。” 出门前,贾环看着面色担忧的白荷,轻声道。 白荷点点头,咬了咬唇角,道:“爷,早点回来。” 贾环笑着点点头,拥抱了下她,然后转身出门。 …… 随着景阳钟响,整个神京西城都惊动了起来。 非国难当头之日,景阳钟不会随便敲响。 然而一旦敲响,在京武勋亲贵需第一时间进宫听命。 前明时,崇祯皇帝朱由检亲自敲钟,等了几个时辰都不见文武上殿,视为末世之钟,天家之耻。 所以,大秦对此等事要求极严。 在京武勋,三通钟声止,未至皇城者,除爵问罪。 因此,当贾环在亲卫护从下,出了居德坊时,整个神京西城都是一片战马嘶鸣声。 贾环回头看了眼身旁同样披上甲胄的董明月和蛇娘,想劝什么,可见她们坚定的面色,索性不再多费口舌,一扬马鞭,战马奔驰而出。 “驾!” 一面绣着宁字的大旗,迎风招展。 宁字上,一朵黑云飘舞。 …… “吁!!” 皇城业已戒严,披甲御林军林立。 贾家一行人到达顺义门前时,门前已经挤满了勋贵。 皆披甲持戈。 人人面色肃穆,见到贾环后,也并未寒暄。 只是纷纷给他让路。 贾环带人往城门下走,远远的,就看到了秦风、温博、诸葛道等人也俱都来了。 不过,此时众人早没了下午重逢时的喜悦。 每个人的脸色都无比凝重,目光中隐隐透着恐惧。 想说什么,却根本张不开嘴。 贾环坐于马上,看着众人,缓缓道:“不当紧,如今的大秦,不是当年了。 不管谁与我等为敌,唯有死路一条!” 温博面色紧绷,唇角颤了颤,哑声道:“环哥儿,奔哥儿……” “奔哥无事!” 贾环声音陡然一高,看着温博再重复一遍,道:“奔哥无事。” 温博黑面涨红,大声道:“他自然不会有事…… 环哥儿,我们去迎迎他!” 苏叶、涂成、马刚等人纷纷大声附和道:“对,环哥儿,我们去接奔哥儿回家!” 贾环眼角隐隐泛红,笑了笑,道:“好啊,不过说不准用不着,过两天,他自己就回来了……” “正是!” “对,咱们可以再一起出征!” 几个人高声道。 唯有诸葛道一直垂着头,袖中的手微微颤栗着。 他并没有告诉贾环,其实他并不是接到调令就立刻回返的。 他在营地,等了足足五天。 从他的驻地巴彦,到牛奔的驻地苏赫巴托,骑快马,三天三夜不停歇,就能打一个来回。 可是,他等了足足五天,都没等到。 原以为,牛奔从别的路绕行了。 可现在…… …… “宫门将何在?缘何还不开门?!” 一众人在顺义门下等了一炷香功夫,皇城大门始终未开,焦躁气起,贾环朝城门楼上厉声喝道。 女墙边露出一人来,身着门将袍甲,对贾环拱手道:“宁侯且暂候片刻,待宫里来了旨意,末将立时开门。” 隐约见此人有些眼熟,贾环沉声问道:“你是哪个?” 宫门将再拱手一礼,道:“末将冯紫英。” 正说着,冯紫英忽然回过身,过了稍许,又探出头,高声道:“旨意已至,请宁侯与诸位将军稍待。” 说罢,闪身不见。 未几,城门缓缓打开。 贾环看了眼为首的冯紫英一眼后,率先纵马而入。 …… 大明宫,光明殿。 贾环并一众武勋大步进殿时,上方龙椅上并无人在,两阁阁臣,也都缺席。 众人先都是噤若寒蝉,可等了一柱香功夫后,依旧没人影,喧嚣声渐起。 等诸多文臣到殿后,更是喧哗不止。 “都给我闭嘴!” 贾环位于武勋之首,霍然回头,厉声一吼,恍若洪钟。 光明殿上一静。 武勋们自然都闭口不言,谁也不敢触怒此时的贾环。 但文官里总有几个有“风骨”的,颇有些桀骜的看着贾环,道:“却不知宁侯何时当上了巡殿御史?” 巡殿御史,专门管治大殿上百官仪态的,不准在金銮殿上喧哗。 此时这个文官这般问,明显是讥讽之意。 贾环没有辩驳什么,抽出腰间宝剑径直走到那人跟前,将剑架在其脖颈间,漠然道:“来,你再说一个字听听。” 那年轻文官何时经过这个场面。 或许在他曾经对自己的规划幻想中,是上马可征战无敌,下马则治国无双的文武英才。 可真当一柄散着寒气的利剑架在他脖颈上时,他登时抖成了筛子,面如金纸。 连求饶都不敢开口,只是用眼神哀求。 见他如此,贾环方收回宝剑,一人独自面对上百文官,环视了圈后,回到自己位置。 这时,隆正帝与两阁阁臣,方从后宫进殿…… …… 看着隆正帝等人入内,贾环的眼睛顿时眯起,目光却没有落在隆正帝面上,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了牛继宗。 牛继宗面沉如水,不喜不悲。 木然的站到了位置上…… 贾环心里一沉。 三通钟声罢,文臣武将俱已到齐。 隆正帝开门见山: “长城军团发八百里加急传告,九月二十三,厄罗斯南方军团十二万大军突然南下突袭……” “外蒙扎萨克图部动乱,与厄罗斯相互勾结,十日之内,席卷了整个外蒙喀尔喀……” “自诺颜以北,外蒙千里国土,尽数丢失……” “喀尔喀三部,土谢图部,车臣部悉数覆灭,长城军团八万大军损失泰半……” “令盛固守五原,内蒙告急……” 说罢,整个大殿内一片肃静。 静的,连根针都能听的见。 贾环终于明白,牛继宗为何一言不发,不喜不悲。 相比于大秦的半壁江山一夜沦陷,死伤以十万计,他不过没了一个儿子,又怎好在这个时候大呼小叫? 他不好叫,贾环好叫。 强忍心中悲痛,贾环含恨跪下,大声道:“陛下,罗刹鬼狼子野心,觊觎我大秦国土已非一日两日。 此次开战,必筹谋已久。 但,我大秦何惧之有?! 三年前,大秦内忧外患,天灾连连之时,尚能一战覆灭准格尔,逼退厄罗斯,扬威天下。 如今,我大秦国力强盛,兵马钱粮无数,又岂会惧之? 臣贾环,请战出征!!” 隆正帝坐于龙椅上,面色漠然的看着殿下跪地请缨的贾环,寒声道:“是要你出面解决,人家厄罗斯打出的出师之名,就是我大秦的宁国侯,羞辱欺凌了人家的女皇,人家这才出兵复仇。” “哗!”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贾环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面色大变,霍然抬头看向隆正帝,厉声道:“陛下,厄罗斯公主索菲亚何在?” 隆正帝面色阴沉,淡淡的道:“已经让赵师道去查了。” 贾环闻言,心中生出不妙之感,攥紧拳头。 正想再说什么,就见赵师道匆匆进了殿内,跪拜道:“陛下,黑冰台在理藩院驿馆内未发现厄罗斯公主的身影。 根据判断,那位厄罗斯公主已经有半年未露面了……” “呀……啊!” “砰!” 赵师道话刚说罢,就见一道身影怒吼而至,一拳轰到了他脸颊上,将他生生打出数丈外,倒地不起。 贾环再难控制心中的暴怒,眼睛猩红的看着赵师道,厉声道:“当初我千叮咛万嘱咐,莫要小觑此女。 若是黑冰台照看不过,就让军方来看管。 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说!” 赵师道强力挣扎起身后,跪地虚弱道:“宁侯,我……死罪。” 贾环杀意大盛,正要动手,就听前面忠怡亲王赢祥道:“贾环住手,别闹了……” 贾环正狂怒中,根本不愿理会赢祥,可脚刚抬起,还没踹出,就听到接下来一句: “牛奔还活着……” 贾环闻言,登时住了脚,霍然转身,眼睛圆睁急切道:“王爷,您说什么?您再说一遍。” 这都称呼您了…… 赢祥对这个狗脾气也是没法子,淡淡的道:“人家只是俘虏了牛奔,人还没死……” “真的?真的没死?!” “哈,哈哈哈!” “哈哈哈!” “风哥,博哥,听到了没有?你们听到了没有?!奔哥没死,奔哥他还没死啊!!” “哈哈哈!” 贾环完全失态了,根本不顾再次哗然的满殿文武,狂喜大喊道。 秦风、温博等人也个个面带喜色,只是喜色中,多少有些尴尬…… 被俘…… 原来,这才是牛继宗面色木然的缘故啊…… “陛下,臣弹劾牛继宗教子无方,身为武勋将门,竟养出卑躬屈膝之子,臣……哎哟……” 方才被贾环威胁闭嘴的那一官员,再次出列,陈奏弹劾牛继宗,可话没说完,人就惨嚎一声,捂住了嘴,满口血流不止。 大殿金砖上,半截舌头还在跳动…… 百官惊恐的看着周身气息仿佛杀神的贾环,听他一字一句道:“若遇不可力敌之强敌,保全有用之身,以图后计,是本侯再三叮嘱牛奔的话。 明知必死而硬顶者,蠢材也。 历朝历代改朝换代之时,你们文臣跪的比哪个都快,焉能有脸说出这等话来? 再敢满嘴放屁者,吾必杀之!!” 说罢,根本不理会形形色色或怒或恨的目光,贾环转头看向隆正帝,道:“陛下,厄罗斯扣住牛奔,可是想要谈判?” 隆正帝面沉如水,仿佛也没看到地上那一截舌头般,这一幕,让无数文臣心寒…… 他漠然道:“不错。厄罗斯递交国书,要与大秦谈判。 若是谈判得成,大军便退回边境。” 贾环眼睛一眯,沉声道:“他们想要什么?” 隆正帝面色愈发漠然,淡淡道了句:“他们想要,你。” 众臣哗然,贾环却昂起下巴,高声道:“好,臣就再去会会厄罗斯的十万铁骑!” 隆正帝面沉如水,缓缓吐出四个字: “放屁,不准!” …… pS:第四更…… 求点订阅,没毛病吧?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更新最快网址:m.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奉陪到底! “陛下!!” 听到隆正帝的答复,贾环面色陡然涨红。 隆正帝冷冷的看着贾环,道:“就你这般,以私念为重的心思,去了九边,自己送死不当紧,还要连累大秦将士,老老实实在都中待着吧。 你方才的话不错,三年前,大秦内外交迫,天灾**不绝之时,尚且能一战覆灭准格尔,逼退厄罗斯。 如今,大秦国库充盈,兵精粮足。 厄罗斯和扎萨克图这等跳梁小丑,又有何惧之? 用不着你再去以身犯险,以险计胜之。 这次,我大秦要以堂堂正正之师,全歼来犯之敌。 以奠定我大秦,万世太平之基!” 原本满殿惊慌的气氛,随着隆正帝这番煌煌之言,众人神色渐渐转变成慨然壮阔之色。 是啊! 三年前那种情况下,大秦尚且能一战覆灭准格尔,逼退厄罗斯。 更何况是现在? 纵然最不愿承认的文官,也不得不承认,大秦开国百年,此时此刻,方是最盛之时! 不算隆正帝深厚的没有底线的内库,只户部国库,就积存着数千万两存银。 这在过去,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正如隆正帝曾言,大秦的事,只要朝廷不缺银子,其实都不算什么大事。 大秦八大军团,就算暂时废了一个长城军团,散了一个天府军团。 但还有其他六大军团,百万大军! 只要给一段调兵时间,就足以以堂堂正正之师,硬碰硬的,全歼来犯之敌! 隆正帝有这个底气,大秦,也有这个底气。 只是…… “陛下!大秦自然能以堂堂正正之师战败来敌,可是,这样一来,耗费时间太久。 厄罗斯亦是大国,而且其国人生如奴隶,厄罗斯朝廷王公根本不在乎战死多少士兵,死光了再招就是。 一旦和厄罗斯进行国战,就会将整个大秦陷入绵延不绝的斗争中。 厄罗斯与其西边的邻居拜占庭便是如此,已经足足打了一百多年,至今还未结束。 每隔十年,就是一场惨绝的大战。 陛下,厄罗斯人生而为奴,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死亡。 大秦呢? 大秦若是每十年经历一场这样的国战,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想喀尔喀蒙古三部和厄罗斯的血仇吧! 蒙元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之久,可他们的后世子孙,依旧在为他们的祖先偿还血债!” 贾环强压着心中的焦急,只能换个角度劝说道。 效果也极好,此番言论一出,满殿文武都倒吸了口凉气,眼露骇然之色。 之前刚升起的澎湃慨然之热心,瞬时冰冷。 好些人完全没想到,大秦这千百年来,竟和一比鞑虏还要恐怖的恶劣民族为邻…… 他们甚至在怀疑,华夏这些年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是因为以前没和他们结过仇吗? 他们自然不知道,大秦和拜占庭对于厄罗斯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大秦与厄罗斯中间隔着一个年平均气温都在零度以下,最冷气温零下七十度,能将人冻成冰雕的西伯利亚。 夏季极其短暂,在西伯利亚大铁路未建成前,根本不具备常年大规模运兵的条件。 贾环认为,这也是厄罗斯那个女人想要谈判的缘故。 因为一旦陷入消耗战中,厄罗斯人面临的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一举攻入大秦,覆灭大秦,建立他们的黄厄罗斯帝国。 相信在大秦待过三年,并了解华夏文化的索菲亚,不会有这种痴心妄想。 二则是数十万人被困在草原,随着冬季的到来,断了归途,慢慢冻饿而死。 当然,他们并非完全都是劣势。 有了扎萨克图的投靠,得到外蒙无数牛马羊和帐篷,如果再攻破更加富庶的内蒙,他们就有了立足之地。 短时间内的狂攻,还是会给大秦带来极大的伤亡和压力。 甚至不乏攻入腹地的可能…… 但无论如何,像厄罗斯和拜占庭那般发生百年国战的情况,是不大可能会出现的。 喀尔喀蒙古与厄罗斯的交锋,规模其实也都不大,万人级别的都是十年难遇一次。 事实上,在原本漫长的历史中,也只有在厄罗斯学习西方进行工业革命之后,才开始将目光望向南边。 在此之前,通常都是草原上的各个霸主民族,不断的敲打他们。 纵然被大秦攻克草原后,草原民族的战力衰弱许多,可这些年,依旧能和厄罗斯布防在南边的军队打个平手。 这种规模的斗争,若是面对弓弩强悍的大秦军队,厄罗斯人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大秦之所以让他们在边境肆虐,只是为了削弱喀尔喀蒙古…… 只是这些话,没必要同隆正帝和朝臣说。 再者,贾环猜测,那个厄罗斯女人真实的目的,应该是想用战胜大秦这一战,洗刷她曾经被俘的黑名。 她不需要覆灭大秦,只要大战一场后,打疼大秦,再割占一块土地,比如北海。 那么她在厄罗斯的威名,甚至会超过她的父王,彼得大帝。 要是再能带回当初坑了她的始作俑者,克列谢夫和贾环,百般欺侮(调)羞(教)辱,那就更解恨了! 如果没有他的存在,那么索菲亚这一次的行动,说不准有八成的可能成功。 一战之后,用一个连人烟都无的北海之地,换取强敌厄罗斯二十万大军退兵,还退还占据数千里的外蒙。 哪怕再加上一些金银,也没人会觉得不划算。 只要能永结同好……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多半会赞成。 至于自此之后,喀尔喀蒙古还会不会臣服畏惧大秦,他们其实也不是很在乎的。 毕竟在他们看来,草原之地多是腥臊蛮野之族,占据那里,让他们臣服,也没多大的意义…… 也正是摸透了这些人的心思,贾环才以大言相威胁。 不过,可能威胁的有点过了,不少大臣眼中,连之前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 唯恐招惹上了厄罗斯这种动辄以百年为战争年限的疯狂国家。 “陛下,臣以为宁侯之言,不无道理。厄罗斯之国,非人之国也,皆禽兽蛮夷,残忍暴虐。 若是轻启大战,结下世仇,则大秦永无宁日! 臣等自然不惧,可大秦的百姓,和江山社稷,将要罹难啊。” 内阁阁臣陈壁隆出列苦口婆心道。 其他大臣,多有点头附和者,人人面色忧国忧民…… 隆正帝细眸眯起,目光阴森的看向陈壁隆,道:“依陈卿之意,该当如何?” 陈壁隆闻言,忙道:“陛下,既然宁侯有为天下社稷,为了黎民百姓,牺牲自我,主动身赴敌营的高义之心,臣以为,为了大秦的江山大局,何不成全其心?” 说着,又当场落下泪来,看着贾环泪眼汪汪道:“说起来,这些年宁侯何尝不是这般做的? 始终如一啊! 每每国难当头,宁侯都会主动请缨。 当年西域如此,江南水灾时亦如此,如今还是如此。 此等高风亮节,臣等先前竟没留意到。 臣分掌礼部,实在是臣的失职。 如今看来,宁侯真乃当世圣贤! 宁侯,请受下官一拜!” 说罢,陈壁隆对贾环一揖到底。 文臣中不少人眼睛发亮,也不知是不是被贾环感动的,此刻也都纷纷出列,跟随陈壁隆一起,齐齐下拜道:“宁侯高义千秋,请受下官一拜!” 武勋们大多面色铁青,秦风等人更是恨不得撕碎了这群无耻杂碎。 贾环没有回头,伸手向后摆了摆,暂时止住了身后的躁动。 面色古怪的看着一干文臣,贾环忽然笑了起来,回头对帝座上的隆正帝道:“陛下,没想到臣有生之年,还能见一次将相和的戏码,哈哈哈! 您就成全他们这群忠心耿耿的臣子吧。” 隆正帝面色漠然,根本没有理会贾环。 他缓缓起身,顺着丹陛一步步走下皇台。 走到了陈壁隆身边,微微弯腰看着陈壁隆的脸,一字一句道:“你是朕的阁辅,是大秦的相国啊! 你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壁隆闻言,面色一变,强笑道:“陛下,臣也是为了大……” 没等他将话说完,就听到耳边响起狂怒的咆哮声:“你怎么不去问问那个女罗刹,她要不要朕?! 你干脆将朕也一并送去,保全你的大局算了! 朕真是瞎了眼了,竟选出你这样厚颜无耻的混帐进内阁。 厄罗斯大军还没打进关呢,你的骨头就软成了这样。 有你这样的阁臣,大秦没亡,都是祖宗保佑! 你这个无耻的畜生!” 吼罢,隆正帝犹自不解恨,抬起一脚,生生将陈壁隆踹倒在地。 满殿惊! 国朝百余年,君王打臣子,还是阁辅之臣,这还是头一回。 往前再数二百年,都没见过这样的事啊。 然而犹自未完…… “还有你!!” 隆正帝转过身,指着贾环厉声斥骂道:“朕原当你长大了,能当大用了,谁知还是这样一副混帐性子。 为了一个屈膝投降的被俘之将,你……你竟置一切于不顾,要以身犯险! 将之前的种种江山计策统统不理,将海外征伐也一并忘的一干二净! 不堪大用!! 你……你急什么? 轮得到你去赴死,以身相替? 来来来,你当面问问牛继宗,问问他这个当老子的,有没有脸,去接那个投敌被俘之子回来! 我大秦,容不得这样丢人现眼的武勋!!” 牛继宗原本木然的脸,瞬间铁青,额前青筋暴起,眼神,却是心碎而又绝望…… 贾环甚至没有看到这一幕,面色就霍然一变,高声道:“什么叫屈膝投敌?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牛奔绝不会投敌,他只是被俘!! 他只有两千多兵马,面对厄罗斯和扎萨克图二十多万大军,难道非要一死不成?! 莫说是他,就是臣在那样的局势下,也唯有先束手就擒,以图后报。 臣不是怕死,臣经历过的生死,又岂是一次两次? 臣只愿死的更有价值,而不是为了儒家强加在我等将门身上的狗屁名声,去追求宁死不降的节气。 只要活着,就有复仇的希望。 勾践一国之主,尚且能吃屎以求保全,终成春秋霸主。 臣等武将,凭什么就一定要死? 臣再说一次,臣等不是怕死,只是不想为了别人强加给武将的虚名,死的毫无价值!” 隆正帝闻言,脸上的暴怒之色渐缓,眼神却愈发森然,看着贾环寒声道:“既然不想死的毫无价值,那你为何还要去送死? 对于你而言,一个虚名毫无价值,不值当去死。 但对朕而言,一个降将同样毫无价值,不值当朕的肱骨去死。” 贾环急道:“陛下,臣怎么会死?臣一定不会死!” 隆正帝闻言哂然,不愿再理会他,一甩袍袖,阔步回到龙椅上,细眸睁开,环视满朝文武,昂声道:“大秦养着百万大军,皆敢死敢战之士。 又焉能畏惧万里之外一罗刹鬼国?”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自今日起,再敢言畏战者,斩!” “不管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他们想战,那就来吧!” “朕,奉陪到底!!” ……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心软 以隆正帝如今的威望和权势,定下基调后,除非赢祥和张廷玉两人联合坚持反对,否则,朝中再无任何人能对他指手画脚。 陈壁隆堂堂内阁阁辅,被其踹倒啐骂为畜生。 这样的事,在三五年前,是想都不敢想象的事。 那个时候,他大概也就能骂骂贾环…… 但是如今,隆正帝就是打了骂了,谁敢多嘴一句? 随着他言出法随,大秦这座巨大的战争机器,轰然发动起来。 调兵! 调粮! 弓弩出库! 战马出栏! 温严正都再次重回军机阁,没有任何怨言,开始了繁忙的军务调遣。 甚至连牛继宗,都木着脸,抛开一切私念,着手军备。 但是,他们能放下,贾环放不下…… …… 紫宸上书房。 气氛,其实并不算太过压抑。 厄罗斯南侵,对于大秦来说固然不算好事,但也不能全算坏事。 太平数十年,喀尔喀三部尽管在朝廷百般打压下,还是茁壮成长起来。 每一部,都有控弦之士尽十万人。 这也是当初扎萨克图世子阿尔斯楞,敢在准格尔进犯大秦时,进京逼婚的缘故。 朝廷虽然没有明言,却始终将这三部视若心头一根刺。 偏生只要人家没反,朝廷还没什么法子强出手。 可真等三部再壮大下去,长城军团十万人,都未必能压得住他们,早晚成患。 如今厄罗斯南侵,反倒解决了这个问题。 车臣部和土谢图部,虽然在内蒙依旧有部分牧民,但多以老人女人和孩子为主。 青壮猎手,悉数被扎萨克图部带着哥萨克铁骑强袭覆灭。 近二十万蒙古铁骑啊! 若非有蒙奸扎萨克图带路伏击,只这二十万铁骑,就能和厄罗斯大军战个旗鼓相当! 如今二部俱去,唯剩一扎萨克图,还业已造反,早晚被灭! 如此一来,喀尔喀蒙古三部,三十年内再无忧患! 这一次,隆正帝却不会再给他们重新聚集生养的机会。 辽阔的西域,多的是地方给他们牧羊。 彻底打散开来,一百年内,别想再有大部族成型! 只要守住外蒙边境,大秦北方,也将彻底安宁。 纵然厄罗斯南侵突破了边防,但外蒙草原上始终坚壁清野,没有牛羊资敌粮草。 数千里的距离,拖,都能拖垮厄罗斯来军。 正因为盘算到以上种种,隆正帝与赢祥的心情,其实并不差。 至于长城军团战殁了大半兵马…… 大秦,死的起。 …… 贾环吊着脸,也不说话,就是看着隆正帝。 任凭骂喝驱赶,也不出去。 隆正帝被他看的发毛,恨得牙疼,对赢祥喝道:“十三弟,将这个无赖混帐给朕打出去!” 贾环见赢祥不怀好意的看他,气道:“王爷莫非就不担心赢昌的安危?” 赢祥呵呵笑道:“兴许那位索菲亚真想要你,派信使告诉令盛,本王之子乃国史也,两国交战不辱国史。赢昌如今在厄罗斯都中,还算安全。 只要交出你去,她甚至愿意再复交。 重新派一位厄罗斯王公常驻大秦都中,保持正常邦交。 怎么,你还真想大公无私一回? 贾环,别不知好歹。 若不是皇上真心疼你护着你,本王都要劝皇上交出你算了。” 贾环冷笑一声,道:“你敢!你交交试试!” 赢祥也不计较他的语气,奇道:“既然你也不愿,那你在这闹什么?” 隆正帝也侧目看来,眼神不善。 贾环沉默了稍许,直言道:“臣要去救牛奔。” 隆正帝脸色登时铁青下来,咬牙骂道:“迷了心的小畜生!你这不是想去送死,又是什么? 当年救秦梁时,朕管不到你,你也是命大,才侥幸逃出一命。 如今你这般大了,还想妄行! 却是再不能的,死了这条心吧!” 贾环看着隆正帝正色道:“陛下,您也知道如今不比当年了。 当年臣没成亲,无儿女,就一条命,豁出去也就豁出去了。 可如今臣有妻有妾,还有一双儿女,怎么可能还轻易犯险? 臣一大家子,如今都靠臣一人担着。 老的老,小的小。 臣若死了,哪怕是为了那般大的家业,也会有无数人想着害了他们。 臣死不得!!” 隆正帝冷声道:“既然你都明白,还胡闹什么?” 贾环道:“臣不是胡闹,臣只是想带人去见机行事。索菲亚不是要见臣吗?见了面不管她要什么,或金银,或珍宝,但凡世上有的,臣都给她! 厄罗斯人素来有用银财赎回贵族的传统,臣想去试试! 臣知道您不信臣,臣愿意臣儿子的名义,跟您起誓,所言绝无虚言!!” 隆正帝闻言,面色登时一变,一旁赢祥也变了脸色。 隆正帝看着贾环诚恳焦急的眼神,犹豫了下,还是缓缓摇摇头,道:“贾环,如今不比当年。若是当年,朕也就允你了。 可如今,你身上的干系太重,出不得一丝闪失。 对于大秦,一万个牛奔加起来,都抵不上你一根手指。 朕冒不得这个险……” “陛下!!” 贾环闻言,涨红脸霍然一喊,声如洪钟。 虽然突然,但隆正帝何许人也,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冷冷的看着贾环,不为所动。 贾环喊完一声后,眼圈却红了,几乎从未在隆正帝面前落过泪的他,眼神流不止。 看到这一幕,隆正帝方面色大为动容。 上一次,见贾环如此落泪时,还是……太上皇大行之时吧? 又见贾环沉沉跪下,一个头磕在地上。 相比于往日行礼的敷衍了事,这一拜,却是如此沉重。 “陛下,臣庶孽出身,自幼顽劣,不为家族所喜,所容。 年不过八岁,便被驱逐出府,赶至了城南庄子,自生自灭。 自那时起,牛奔便与臣相交,以兄长自居,处处护着臣,与臣一道习武。 臣家族武学失传,奔哥便劝说牛伯伯,将自家武学相传。 我兄弟二人朝夕相处,方熬过了最艰难的四年。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骨肉!! 昨夜景阳钟未响,臣便在梦中梦见了牛奔。 他满身是血,问臣何时去救他…… 是臣再三叮嘱他,遇到不可敌之阵,暂且束手无妨,因为臣一定会去救他。 等臣惊醒时,方听到景阳钟声。 陛下,此行臣若不去,终身心难安。 臣平生,于富贵名爵,于金银钱财,都无所求。 唯重一恩情,唯重一大义。 望陛下开恩,准臣去一趟吧!” 贾环泪如雨下,叩头不止。 看到这一幕,隆正帝面色难看,如同在看家中一倔强不听话之小儿。 一旁赢祥轻声道:“皇上,罢了,让他走一遭也好。” 隆正帝脸色又难看三分,咬牙道:“去了九边,人若以牛奔相威胁,十三弟能担保这个混账不做出混账事来?” 赢祥犹豫了下,道:“要不,臣弟一起走一趟?” 隆正帝简直气笑了:“为一竖子,十三弟还想舍弃万般朝务,陪他胡闹?” 赢祥自知失言,讪讪一笑,指着贾环道:“那这个怎么办?” 隆正帝看着犹自磕头不止的贾环,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他是真拿贾环当皇子对待啊…… 不是不能强行拘束起贾环来,只是,却不忍他一生活在煎熬中。 被这种心软激起心头火,隆正帝面色铁青,咆哮道:“混帐东西!去了九边,你敢插手一兵一卒的调动,朕不管你是哪个,等你回来,先斩了你和牛奔的脑袋!!” 贾环闻言,霍然抬起头,泪脸上满是惊喜之色,看着隆正帝荒腔走调的哈哈笑了起来。 见此,隆正帝心里又是恨的咬牙,但也不无一丝欣慰。 贾环,终究还是当年那个贾环。 情义摆中间,生死富贵放两旁。 始终没变,也好…… 正准备说什么,就见牛继宗入了上书房,许是要回什么事。 紧急国战之时,两阁阁臣都可不禀自入。 牛继宗入殿内后,就看到满脸泪痕的贾环跪在地上,额头上一片红肿,面容“狰狞”的对着上头。 见此,牛继宗心中大恸,强忍了许久,看到贾环这幅惨样,再也忍不住了,老泪纵横道:“环哥儿,不要求了,不要求了,你奔哥儿……不中用了。 伯伯,也不会让你去送死,换你哥哥回来的。” 贾环看着濒临奔溃的牛继宗,忙站起身笑道:“伯伯,陛下准了!陛下准了!” 牛继宗闻言面色陡然一变,他心里第一想的不是救回牛奔,而是想到这其中会有什么诡计,厉声道:“不许去!!” 继而转头看向隆正帝,眼神充满怀疑。 隆正帝见之,差点没气晕厥过去。 贾环怕生出变故,忙拉着牛继宗往外走,还不忘回头给隆正帝陪个笑脸。 原本想当场发作的隆正帝,看到贾环这样的笑脸,心一软,刀子样的眼神到底柔和了些,对牛继宗的诛心之言没有说出口。 等贾环拉着牛继宗出了上书房后,隆正帝气道:“十三弟,朕是不是年纪太大了,竟容得下这等混帐?!” 赢祥呵呵好笑道:“不是皇上有了春秋,是皇上胸怀天下,善待功臣。才让他们有胆量直面君王,也好……” “好个屁!” 隆正帝没好气的笑骂了声,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犹自不放心,对赢祥道:“十三弟再去警告那个混帐一番,朕不是同他顽笑。 如果他为了牛奔出了什么闪失,镇国公府一门的性命全赔进去都不够。 你让他自己思量,该如何行事。” ……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准备 “环哥儿,我不许你去!你哪都不许去!!” 出了上书房,牛继宗按住贾环,肃声道。 贾环先取出帕子,擦了把脸上的泪,然后笑着对牛继宗道:“伯伯,您放心,我不会蛮干的,我也是有儿女的人! 我若出了事,苍儿他们怎么办? 这些我都明白。” 牛继宗闻言,看着贾环,眼中闪过一抹悲色,声音嘶哑道:“环哥儿,奔儿……回来了,还不如不回来啊。” 贾环一摆手,道:“这叫什么话?!今日之耻,回来我们兄弟十倍奉还回去便是。 您放心,不拘怎样,不管他们要多少金银,我一定带奔哥回来。 只一点,伯伯先不要跟婶婶说,没的让她在家里落泪担心,再出个好歹,侄儿和奔哥回家后,怎么办?” 牛继宗看着贾环,眼眶发热道:“环哥儿……” 贾环呵呵笑了笑,握住牛继宗的手,道:“俗话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伯伯与我虽无父子之名,但感情上,丝毫不下于父子之情。 您放心就是,如今我和奔哥都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再过十年,也会照顾好您。 不会做没孝心的人,让您和几个亲长,白发人送黑发人。” 牛继宗闻言,老泪纵横,缓缓点点头,握着贾环的手,再三叮嘱道:“若事可为,则为之。 若事不可为,万不可强求!”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伯伯放心!” 说罢,又道:“伯伯,我需要一些绝对忠诚的家将亲兵,每个人至少有武道五品的武功。 不需要多,但一定够忠诚,够强。 陛下不准我调兵,我只能自己筹一些。 您手里有多少?” 牛继宗闻言,想了想,道:“绝对忠诚,武道五品……环哥儿,你拿着这个对牌,去府上调人。 镇国公府矗立都中百年,武勋爵位不倒。 没有攒下多少金银,却攒下不少死忠。 这个对牌,是镇国公府家主将令,可调五十名武道六品以上的高手。 皆是与我镇国公府同生共死之人,非张勇之流可比。” 贾环闻言大喜过望,接过牛型虎符,紧紧握了握牛继宗的手,沉声道:“伯伯,您只管在都中等好消息吧! 这一回,我和奔哥兄弟几个,一定让天下震惊!” …… “环哥儿,怎么样?” 贾环出了宫门,就遇到了秦风、温博、诸葛道数人,见他出来,忙围上来急问道。 贾环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松口了!” “太好了!!” 秦风等人无不欢欣雀跃。 贾环沉声道:“陛下虽然松口,但没给咱们调兵权。 能靠的,只有各家的亲兵家将。 只是咱们兵贵神速,又要特事特行。 寻常的精锐亲兵都用不上,只要绝对忠诚,武道五品以上的家将。 宁缺毋滥! 现在是卯时初刻,给大家一个时辰准备,辰时初刻,我在西城开远门外等大家。 一人三马,三日内,我要见到奔哥的身影。 接他回家。 有没有问题?” 众人砸破脑袋都想不出,贾环凭借什么这样说。 但想不出又如何? 秦风昂起下巴,道:“没说的!奔哥儿救过我爹,和咱们几遭生里来死里去,他如今落难了,陪上这条命,我也要接他回家!” 温博哈哈一笑,道:“小白脸儿,咱没交错你这个兄弟!” 秦风抬手给了他一拳后,笑骂了声。 诸葛道等人也没有丝毫迟疑,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回家准备。只是绝对忠诚,武道还要五品以上,家里可能只有两三个……” 贾环摆手道:“两三人足够了,记住,宁缺毋滥。” 诸葛道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放心吧,没问题的! 一个时辰后,开远门见。 咱们,接奔哥儿回家!” “接奔哥儿回家!!” 八名少年,齐齐一喝! …… 荣国府,荣庆堂。 一家人都局促不安,坐立不宁。 天未明,景阳钟响,贾环披甲入皇城,至今未归。 虽然赢杏儿一大早带着三个孩子出宫回来,安抚内宅一众老小,说宫里无事,多半是边关战事,并不当紧。 可贾环一刻未归,众人心里就一刻不宁。 总觉得,会有危险事发生…… “三爷回来啦!” 门口小角儿清脆的声音传来,众人登时打起精神来。 纷纷抬眼看去,就见贾环身披甲胄,阔步进来。 面色……欣喜。 众人看到贾环脸上的笑容,心里那块石头登时落地了,一瞬间心安许多。 贾母忙问道:“环哥儿,可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贾环哈哈笑道:“甭提了老祖宗,北边厄罗斯罗刹鬼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烧坏了脑子,这个时候忽然叩边。 长城军团的人也鸡贼,让喀尔喀蒙古三部和罗刹鬼子拼了个两败俱伤,才将人放进草原。 如今正急着让关中派大军去支援,合围了他们,再一举歼灭!! 当初还想和孙儿抢老婆的那个扎萨克图小王爷也来了,孙儿就请命出征,去会会他! 顺便再立些功劳,虽不图封王封公,也得再给以后几个儿子多积攒些,好都封爵位。” “可危险不?” 贾母听不大明白,问重点。 贾环哈哈笑道:“若是劳师远征厄罗斯,那定然危险。可在咱大秦的国土上,还将他们团团围住,孙儿怕抢不到功劳,哪有什么危险? 您老人家就等好吧,当初您不是舍不得给孙儿那件厄罗斯蓝孔雀毛斗篷吗?这回,孙儿把那群罗刹鬼的毛都薅回来,做一百个斗篷!” “呸!!” 满堂人全朝贾环啐去,这叫什么话? 厄罗斯孔雀毛做斗篷自然是好的,可你薅人厄罗斯人的毛,这不是恶心人吗? 不过,听贾环说的轻松,众人也就放下大半颗心来。 林黛玉还是有些担心,问道:“几时能回啊?” 贾环笑道:“用不了多久,兴许不用一个月,反正年前一定回来。” 林黛玉抿嘴一笑,道:“那敢情好,不过你可不要再鲁莽乱来,做大将军的,都是在后面指挥呢,你可不是先锋。” “遵命,女将军!” 贾环装模作样一礼后,惹的林黛玉横眼娇嗔,众人大笑不止。 “那多咱出发?” 笑罢,史湘云问道。 贾环道:“立刻就走,不然怕功劳都被人抢完了。 西北已定,如今北方再经过这场大战,大秦百年内再无大战。 这回武勋将门都快疯了,要不是我在陛下跟前撒泼,根本抢不到这个差事。” 众人又急又笑,道:“怎么这样快?” 贾环解释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说罢,看着贾母道:“老祖宗,家里事……” 贾母断然道:“家里的事一概不用你操心,你尽放心抢军功,给你儿子攒爵位就是。” 贾环笑着点点头,又看向赢杏儿,眼神中多了抹正色,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住在家里。” 赢杏儿自然比旁人知道的多的多,缓缓点点头,轻声道:“你当心。” 贾环笑了笑,对蛇娘道:“看好孩子,不要再打我儿子了。” 蛇娘想了想,道:“我同你一起去吧。” “不用。” 贾环拒绝道:“打仗不是江湖拼杀,武功并无大用,帮我照看好家里,比什么都强。” 蛇娘闻言,便也不再相争。 她知道贾环说的是对的,当初她与天府军团力拼,对方只用了三千人,还未出动弩阵伏杀,就让她受了伤。 真到了万人甚至十万人的战阵上,一个半步天象的作用也并不会太大。 最后,贾环又抱了抱贾苍贾芝,对贾苍道:“爹爹要出征了,你就是咱们宁国府唯一的男子汉,先不出去耍,帮爹照顾好妈妈们和妹妹,好不好?” 贾苍扬着小脸,道:“爹爹,我和您一起去打仗,我当您的戈什哈!” 戈什哈就是亲兵的意思,贾环亲兵多蒙满,和宁国亲兵关系极好的贾苍便学会了这个词。 贾环哈哈一笑,众人也高兴的笑出来。 贾环揉揉小家伙的脑瓜,道:“等你再长大些,咱们父子就一起出征!现在,帮爹照顾好家里。” 小贾苍面色严肃的点点头,道:“遵命!” …… 作别众人,出了荣庆堂,赢杏儿和白荷、董明月都跟了出来。 贾环看着赢杏儿,沉声道:“这件事背后,十有八.九可能有那位的手笔,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他极有可能对家里下手。 我走之后,青隼交给你,你知道府里的密道。 一旦有任何不对,不要有任何犹豫,立刻带家人全部下密道,往西走。 会有人一路接应你们的。 不要停歇,一直出关中,就再无人能难为你们。 有蛇娘在,你们愈发不会有难处。” 赢杏儿点点头,道:“我都省得,你自己保重。我只是想不出,老四到底想做什么……” 贾环却没时间理会此事,他又看向白荷,道:“船里的东西我都取走了,其他的事你不要多管,就算南边的作坊被人占了都不当紧,他们看都看不懂,日后,回头咱们再抢回来。 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任何事。” 白荷唬的面色苍白,道:“爷,不是没有危险吗?” 贾环笑道:“傻女人,有你给我备的那些东西在,翻天覆地都没问题,你还担心什么?我是没有任何问题,只担心你们。” 白荷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我们也会好好的。” 贾环最后看向董明月,董明月抢先道:“我和你一起去。”说罢,又补充一句:“还有我爹。” 贾环正想说什么,就见不远处庭院里,董千海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和董明月。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那好吧……” 转头对董千海谄媚笑道:“又麻烦您了呢,岳父老子……” “呸!” ……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命运的选择 二刻钟后,当贾环从镇国公府带了五十个家将赶往开远门时,乌远、韩大、韩让、韩三、赵歆带着二百亲兵,护着一百个木箱,已经提前到了开远门。 除此之外,秦风带了三十家将,温博也带了三十家将早早赶来。 这还是因为贾环要求太高,尤其是针对于忠诚。 否则,以武威公府和奋武侯府的底蕴,都是亲自执掌十万大军数十年的武勋将门,底蕴会更深。 而如今他们带出来的人,是真正的死士。 再加上随后赶到的诸葛道、苏叶、涂成等人带着家将前来,全部加起来,共一百五十人。 凑上以博尔赤为首的贾家亲兵中射术最强的五十人,一共两百骑,六百骑战马,汇聚于开远门外。 待贾环到了后,没有多说什么,从乌远手中接过尺许宽的长带,将一木箱四周捆住,然后固定到自己身后,做了一遍后,对从镇国公府带来的五十人问道:“都看明白了吗?看明白了,一人背一箱。 一定要固定牢靠,尽量减少颠簸。” 五十人都不是多话的人,纷纷上前,取长带,按照贾环的手法,将木箱背在身后。 对于力可举千斤的武道五品以上的高手而言,这点负重,几乎不算事。 秦风、温博手下的家将也都按照之前贾环掩饰的手法,将木箱背上。 谁也没问什么。 秦风等人虽然好奇,但见贾环没有解释的意思,也都没有开口。 等所有木箱都被人背起,连贾环背后的那一箱,都被乌远要求,让其徒弟赵歆接手过来后。 贾环深吸了口气,就要要求出发。 忽见一大队人马,不下三百人,带着近千匹马浩浩荡荡赶来。 “宁侯!!” 为首者,正是新武伯府世子苏武,其余者,皆为都中武勋将门子弟,这些日子以来,和靖海侯府家将学习海战之法。 看到贾环等人刚刚翻身上马,还未出发,登时高声呼喊起来。 贾环见之眉头一皱,待这些人近前后,不客气的训道:“你们来做什么?” 在这些人面前,贾环气势极大。 而在他们眼里,贾环本身也是和他们父辈算是一辈的,甚至地位更高,被训斥是理所应当。 不过这次被训斥,他们却没后退,苏武道:“宁侯,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嘛,再上战场,您一定带我们去见识见识。 您可不能说话不作数。” 新武伯府是黑辽军团出身的武勋,温博对他们极熟,不耐烦喝道:“你们凑什么热闹!我们是去作战,也是让你们见识的? 赶紧滚蛋!” 秦风对着其中一人也皱眉道:“许崇?你来做什么?” 许崇正是之前贾环和贾苍父子调笑了好几天的旱鸭子,出身西北黄沙军团,其父积功得封敦煌子。 此人有些愣,听到秦风训斥,梗着脖颈叫道:“额要跟宁侯和世子去杀罗刹鬼子!宁侯先前笑话额不会浮水,额就让他看看,额在马背上的能为!” 秦风不是当年的秦风了,脾性也大了许多,见他还敢顶嘴,眼睛登时竖了起来。 贾环伸手拦住他,沉声道:“此次所行,不比西域。 西域是武威公府经营了一甲子的地盘,所以一切都轻车熟路,有惊无险。 这一次,去的是塞北,长城军团的地盘。 你们都当清楚,我们对那个地方,失去控制已经好多年了。 而且,我们将要敌对的,是近二十万厄罗斯铁骑。 几乎十死无生! 我与风格、博哥、小道他们,都是和奔哥同生共死的兄弟,为了救他,虽死无憾,也责无旁贷。 看到他们身后的木箱了,就是为了给我们收骨灰用的。 我们做不到抬棺出征,就背着自己的骨灰盒出征。 你们却不必陪着去送死,都回去吧。” 此言一出,不少人面色一变,眼神闪烁起来。 这和他们打听到的消息,不大一样啊…… 当场有一半人,下意识的勒马往后退了数步。 许崇却是个一根筋,扬着脸倔强道:“额不回!来都来了,现在回,岂不成了没卵子的夯货?死就死罢!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贾环格外看了他一眼后,一勒马缰,调转马头,道:“愿意死的,就跟上。不愿意的,就回去吧。” 说罢,又看了眼秦风等人,才厉声一喝:“驾!!” 战马急蹿而出。 身后五十镇国公家将,五十宁国亲兵,再加上董千海、董明月、乌远、韩大、韩让、韩三并赵歆等人,齐齐跃马扬鞭,厉声一喝:“驾!” 紧紧护从而出。 秦风、温博、诸葛道等人紧随其后,带人呼啸而出。 向北! 向北! 向北!! 愣在原地的诸多武勋将门之子,最后有三分之一,一咬牙,跟在愣头青许崇之后,带着家将狂追而去。 剩余的,要么默默回家,要么气急败坏的和拼命拦住他们的家将撕扯。 眼见贾环等人的队伍消失无踪,只能怄气回家。 人的命运,就是在不断的选择中变化。 原本在同一水平线上起跑的众人,会随着不断的选择,向左,或是向右。 也就慢慢拉开了差距,越来越远。 有人向上,有人向下。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听完赵师道的描述后,面色隐隐难看。 赢祥也皱了皱眉头,道:“贾环是那样说的?” 赵师道半边脸还是肿着,伤处青紫,他闻问应道:“回王爷,正是如此。” 赢祥道:“多大个箱子?唬人的吧?我就不信他舍得去死。” 赵师道比划了一下大小后,道:“具体如何,臣也猜不透。” 赢祥还想说什么,隆正帝哼了声,摆手道:“罢了,这混帐多半是在验证人心。 结果也就那样了,一百多武勋子弟,只有三十来个敢赴死。 哼哼!等那混帐回来,我倒看他以后怎么安排…… 不提他了,赵师道,孝陵那边有何动静?” 此言一出,赢祥面色都凝重起来。 贾环能想到的事,隆正帝和赢祥又怎会想不到? 厄罗斯公主索菲亚离奇消失,半年来居然没有走漏任何风声。 黑冰台负责看守索菲亚的番子,每十日都会往上送来一切无异的消息。 直到事情败露后,那十名番子才无缘无故暴毙。 种种诡异之事,若说大秦内部没有黑手操纵,那才是笑话。 而有这个能力的,除了身居孝陵的那位之外,还能有谁? 只是…… 赵师道摇摇头,惭愧道:“臣亲自去看了番,没有任何异动。整日里,都在诵经。附近的暗子回报,孝陵内连只麻雀都没有飞进飞出过…… 臣请陛下治臣无用之罪。” 隆正帝摆摆手,道:“这不全是你的错,你的前任……就是那位柴玉关,可不是庸手。 若非他莫名被害,哼哼…… 太上皇自退政居于龙首宫以来,许是为了心安,大力发展黑冰台,积累了数十年之功,又岂是你能在短时间内能追的上的?” 说罢,隆正帝又看向赢祥,道:“十三弟,就你看来,那个畜生,到底想做什么?” 赢祥闻言苦笑道:“臣弟,实在猜不出啊。” 隆正帝知其忌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还用猜吗?按常理来看,他调贾环出京,到头来,不正是为了对付朕? 朕只是奇怪,他为何不想着用赢昌来调开十三弟? 有十三弟在,他想怎么来害朕? 用毒吗?” 隆正帝语气中充满讥讽。 言语字字诛心,惊世骇俗。 连赢祥都不敢开口相劝…… 隆正帝却丝毫不在乎,昂然而立,掷地有声道:“大秦的外患,已经不足为虑。 厄罗斯看似来势汹涌,但实不足虑。 我大秦有足够的实力,抵挡住甚至覆灭他们。 大秦最大的隐忧,从来不在外,而在内。 正是那些,太上皇留给那畜生的人手。 他们潜伏无踪…… 一个孽畜好杀,可若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如毒蛇一般继续隐藏下去,早晚会生大乱。 朕自不怕他们,可朕毕竟春秋已高…… 若那些人潜伏到朕之后,再出来搅风搅雨…… 终成祸事。 索性,就借他们这次群魔乱舞之际,彻底杀绝他们。 朕不愿给后人,留下一个满是杀机的天下!” …… “呵,呵呵呵……” “哈哈哈!” 一道尖锐刺耳的笑声,在一座深幽的宫殿内响起,笑声不断回荡着。 “收骨灰的木箱?这样的死法,倒是便宜他了。” 声音阴柔,说话之人,体量欣长,面对着一座九龙照壁,负手而立。 身着一身,明黄龙袍。 明黄之服,除了帝后可着外,只有一人,得恩准之后,亦可着配。 那就是……太子。 说话之人转过身来,面容清晰可见,正是大秦太孙,赢历。 他缓缓坐在一张龙椅上,看着殿内诸人。 这座幽暗的宫殿,以夜明珠为日月星辰,幽幽之光下,殿内人的面色,都泛青而惨白。 孝陵在太上皇登基二十年后,便开始着手修建。 足足修建了五十年! 规模浩大,地宫之繁华,甚至更胜大明宫。 隆正帝发配赢历入此“绝地”,对旁人来说,或许是真正的绝地。 可对赢历…… 众人大概都忘了,这座孝陵,是太上皇亲自下令修建的。 孝陵内的内侍,都是最忠心于太上皇的内监,甘愿世世代代服侍于他,即使死后,也要侍奉皇驾。 这种活死人,对于旁人或许最为可怖。 可是对于赢历…… 却好似,虎入深林,龙归大海。 “三日之后,朕要拨乱反正,正本朔源! 诸位大伴,太上皇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的。 保佑朕,覆灭倒行逆施之贼! 准备,发动吧……” …… ps:第四更!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腐烂 “呼……” “呜……” 秋风烈烈! 一日半已去…… 隆正二十三年,十月初九。 宜动土,祭祀。 忌入宅,做灶。 卯时初刻(凌晨五点),天还未亮。 疾驰了两日一夜,自关中神京起,相隔一千八百里,跑死战马百匹,贾环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草原城池,五原县。 长城军团十万大军,覆灭大半,剩余不到三万兵马,固守五原。 大风呼啸中,黑暗的天色里,五原如同一座怪兽一般,横坐于草原之上。 贾环勒马于一丘坡上,凝视着这座古城,眼睛明亮锋利。 看着城门楼上那个随风起舞的大旗,纵然看不清,也能猜到,上面一定是一个“令”字。 令至。 “环哥儿,我们到五原了……” 在草原上待过三年的诸葛道,小声对贾环道。 贾环缓缓点点头,又凝眸往北方看去,黑云压城,一片肃煞。 十月的草原,气温已经很低了。 再往北走,就快到了下雪的地方。 奔哥,你还好么…… “吁……驾!!” 心中默念一声后,贾环调转马头,往五原县城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数百骑紧跟而上。 …… “止步,来者何人?!” 城门女墙上,守夜士兵发现了南边来的动静后,登时从半瞌睡状态清醒过来,叫醒身边袍泽后,厉声问道。 贾环于城门下勒住了马,抬头看向城门楼上,沉声道:“通报令至,本爵宁国侯,贾环。” 城门楼上一阵骚动后,先前喊话的士卒高声道:“还请宁侯稍待,卑职这就去给大将军传话!” “速去。” 贾环自不会为难一兵卒,沉声道。 “喏!” 城门楼上传来一应声后,就再次沉寂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一刻钟后,城门后才再次传来动静。 人数不少,脚步声嘈杂…… “吱……呀……” 厚重城门缓缓被打开,就见一众将校围绕着一卖相颇佳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来。 “宁侯!” “宁侯来了!” “见过宁侯!” 众人皆面带恭敬,甚至讨好。 长城军团自被肢解以后,三十个营指挥使,四个都指挥使,皆出自荣国一脉武勋。 纵然如今的大将军令至,都出自灞上大营。 若非其女被纳入宫中,成为皇妃,且于去岁诞下龙子,令家气象大盛,几乎独成一脉。 这个长城军团,根本就是荣国一脉几大家族的附庸。 只是,人皆有好强之心,怎甘屈居人后? 原本被分过来的武勋们,并不乏建功立业之心。 且大将军令至明显被都中帝王重视,国丈一般的人物。 待日后七皇子长大成年,多半会被立为皇储。 到那时…… 整个长城军团都会因此而受益,说不得,就会变成八大军团中最强大的一个。 风水轮流转,前三十年黄沙军团出尽风头,灞上大营也因为身处京畿要地之故,兴盛之极。 如今,也该轮到长城军团大兴了。 他们这些武勋,未必就会一直为人附庸。 前途真真一片光明。 只可惜…… 一场大梦尚未进入高.潮,就被滚滚而来的厄罗斯铁骑,碾压成粉碎。 别说光明的前途,此战一败至斯,损兵折将达七万余人,若是再算上车臣部和土谢图部两倍兵马损失,足有二十多万! 数目之大,骇人听闻! 堪称开国以来最大战损! 莫再说什么光明的前景,能不能保住现在的地位都是两说。 若都中没人帮着说话,就算不治罪,可待击败罗刹鬼后,他们这些人多半也要挪出现在的位置来。 他们现在只盼能给贾环留个好印象,待来日好求情…… 贾环坐于马上,眸光清冷的与众人一一颔首后,末了,才与征北大将军,舞阳伯令至,四目相对。 令至面相极好,身上多有儒气,不似武人,若非如此,也生不出一个能让隆正帝都连续招了半月侍寝的女儿。 他面上隐有矜骄之气,或许原以为贾环会先一步免去他的礼数。 毕竟,他的身份不同…… 却没想到,贾环连马都没下,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那双平静如渊的眼神,看的令至心里隐隐生寒。 他眼眸微眯,忍住心中不悦,看着马上风尘仆仆的贾环,含笑拱手一礼,道:“本将见过宁侯,不想宁侯来的如此之速,敬佩,敬佩,不愧为名满天下的宁侯。 英雄少年,少年英雄啊……”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确实快。 寻常快马,纵然八百里加急的信使,没有五天都跑不完路程。 一来,他们没有那么多宝马可以肆意挥霍,根本不在意马匹承受力,只是一路狂奔。 二来,寻常信使没有那么坚韧的耐力,可以不眠不休,始终高速前行。 贾环一行人,用了两天一夜,如从天而降出现在五原,显然超出了令至的预料。 贾环眼眸一直静静看着令至,甚至等令至恭维的话音落罢,他仍旧沉默了稍许,居高临下,盯着令至。 直到周围气氛因之尴尬清冷下来后,贾环方缓缓道:“牛奔何在?” 语气,以上问下。 没有丝毫对等的寒暄之意。 令至闻言,一张脸登时涨红,眼中闪过一抹恼意。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这二三年来,他身居八大军团长之位,堂堂征北大将军,官居一品。 更为皇妃之父,未来太子之外祖,纵然牛继宗与他书信往来,都客气了许多。 风光无限! 贾环,一竖子尔,焉敢如此待他? 令至正想冷淡对待,却忽地发现,周围原本簇拥在他周围的将校们,不知何时,竟全部出现在了贾环身边…… 这等变故,不禁让令至又惊又怒。 岂有此理! 可等到忽然而至的一阵过门夜风拂过,冰冷刺骨的秋风,让令至瞬时冷静下来。 心里迅速认清了眼前的局势。 这些将校武勋,原本就是荣国一脉出身,靠着荣国一脉的大树,立功升爵。 之前之所以愿意跟他,听命于他,不是因为他令至有多了不起,而是人家看重他的前程,看重宫里的皇妃和皇子。 以为,有利可图。 可是,如今长城军团与厄罗斯一仗惨败至斯,整个军团都被打残了。 往日里幻想的诸多前程基本上成了水中花,梦中月。 那么,再跟着令至,显然就不明智了。 相反,身为荣国亲孙,宁国传人,在都中权势滔天,圣眷隆重的贾环,手里还握着银行那样一个聚宝盆。 远比他这个没了前途的国丈更值得靠拢。 身为世袭武勋,趋利避害几乎为本能…… 世态炎凉啊! 令至心里怒怨一声后,又冷笑不已。 这些人怕是下注下的太早了些…… 令至面色变得沉重起来,声音隐含悲痛,道:“宁侯,牛小将军,如今在罗刹鬼子手中…… 他们派来信使,说让宁侯亲至,去巴彦敖包,换回小将军。” 周围人面色微微一变,不过,显然没人相信,贾环会行此举。 贾环微侧头,问诸葛道:“五原距离巴彦敖包,有多远?” 诸葛道回道:“三百余里。以咱们的速度,半日即到。” 贾环点点头,对令至道:“让人准备热水食物和战马,两个时辰后,本侯前往巴彦敖包。” 令至闻言,甚至都顾不上贾环的语气了,惊的张大眼睛,道:“现……现在就去?” 贾环缓缓点头,道:“对,我要去救出奔哥。” 令至闻言,面色古怪,看向贾环,以为失心疯了…… 却见贾环眼神清冷的盯着他,登时回过神,忙道:“快快,快去准备热水、烤肉和战马粮草! 来人,给宁侯领路。” 贾环闻言,方收回眼神,驾马往前走了两步,前面挡道的人匆忙让路,齐齐行注目礼…… 走了两步,贾环忽然又勒住马缰,回头看向令至,道:“令将军,本侯得闻,牛奔原本所在营地苏赫巴托,位于丘陵之上,居高临下,东西两侧又有大河为屏障。若有大敌至,纵然不敌,也可及早发现,提前而退。 却不知,他是因何被俘?” 令至一直能保持正常的脸色,听闻此言后,霍然一变,眼神中闪过一抹惊慌,之后,才又恢复沉痛之色,道:“宁侯不知……末将派往苏赫巴托,通知牛小将军返京的信使,根本没见到他。 留在营地的人说,牛小将军带人去额仑打猎去了。 额仑地势三面环大河,每年秋时,都有大雁自北往南飞,在此处落脚。 想来,正是因此,牛小将军才……” 贾环闻言,眸光愈发明亮,最后看了令至一眼后,轻轻点头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 这样清寒的初晨,令至脑门上隐隐见汗。 被贾环的笑看的局促不安。 忽地,他目光落在了一些人身后的木箱上,忙岔开话题道:“快来人,帮宁侯家将抬这些……” 说着,令至顿住了,有些好奇的看向这些木箱。 贾环淡淡道:“不必了,这些木箱,是待我等战死,为我们收容尸骨用的。” 此言一出,令至直直打了个寒战,呆呆的看着贾环。 贾环却没有再理会他的心思,回过头,一抖马缰,驾驭着战马前行。 心里却充满愤怒:牛伯伯等人当真糊涂! 瓜分长城兵团,纵然是一场盛宴,可总也要调派些精兵强将来领率大军。 却不想,竟分配了这样一些……官油子气息浓重的勋贵,焉能打胜仗? 真当长城军团是安排人养老做官的地方吗? 这个令至,除了一副好卖相,巧言令色外,还有哪一点可取之处? 贾环想不通,怎会让这样一个人来当大秦的八大军团长? 果然如隆正帝所言,大秦武勋,也开始腐烂了…… ……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故人…… 五原城虽名为县城,治理一方牧民。 可自建城之日起,便规划其为一座兵营,坚城。 牢牢的钉在内外蒙之间,南束内蒙诸王,北望喀尔喀三部,以作悬梁之剑。 五原城池虽不广阔,但皆以巨石建制,牢不可破。 除非北方来敌只是打打草谷,绕过此城。 否则,若是想大举南侵,就必先破此城。 不然的话,有这样一城兵马留在后方,如钉子般刺在后路上,谁也不会放心。 这也是长城军团残部,死守五原的缘故。 外蒙暂时丢失不要紧,荒无人烟的千里大草原,暂时被占,敌人也无法立足。 等调集兵马再抢回来就是。 可若五原城丢了,令至就算再生两个女儿嫁给隆正帝,都保不住他的脑袋。 “环哥儿,那个令至,怕是有问题……” 等到了空置营房内休息时,秦风面色肃穆,小声对贾环道。 贾环轻轻点点头,道:“先忍着吧,等救出奔哥,回头再算账。 打猎…… 呵呵,真亏他狗娘能想的出来。” 诸葛道在一旁也沉着脸道:“镇国公府牛家治军之言,众所周知。奔哥儿虽然平日里与咱们爱顽闹,可一进军营,完全是两个人,和牛大将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般,怎么可能丢下兵营,从苏赫巴托跑到几百里外的额仑去打猎? 真是胡扯!” 涂成脾气最爆,咬牙道:“环哥儿,咱们干掉他,接管五原城,带兵去救奔哥儿!” 贾环忍不住笑了声,伸手朝他头上来了下,笑骂道:“一看你就知道没少和上官干仗!” 涂成瓮声笑了笑,道:“有的将军根本都不算个兵,就是个当官儿的,不理我也就罢,偏还指手画脚,说和我爹认识…… 我管他和谁认识,连个兵法也不识,瞎指挥,当场就是一拳! 打了就打了,武勋门儿里都知道我和你们交好,他敢把我怎么样?” “看把你能的!” 众人呵呵一笑后,诸葛道喝了声。 涂成抓了抓脑袋,嘿嘿笑了起来。 贾环道:“战争不是儿戏,当初在嘉峪关,我敢直接拿下岳钟琪,是因为战争有必胜的把握。 但现在……还不好说。 五原城失不得,否则战略上就会失了一招先手。 等战事结束吧,等战事结束后,咱们再和令至好好算算帐。” 正说着,忽地一人进了营帐内。 温博见之,黑眉一扬,道:“苏武,你有事?” 苏武干笑了声,道:“世子,宁侯……我就想问问,咱们几时带大军去救人啊?” 温博脸黑了下来,喝道:“你耳朵里塞驴毛了?没听环哥儿说,就咱们这些人去送死吗?这会儿子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苏武脸色一阵青白,咬牙道:“哪个怕了?孙子才怕呢!世子和宁侯都不怕死,你们命比我贵重,我怕个卵子!” “那你再这胡扯什么?” 温博脸色好看了些,道。 苏武道:“我又不是为我,是那许崇……在哭呢!” 贾环等人闻言纷纷皱起眉头,温博则嘎嘎坏笑着看向秦风,道:“风哥儿,我就说嘛,苏武虽然犹豫一下,但到底是咱黑辽军团的汉子!哪有怕死的道理? 你们黄沙军团那个许崇,哈哈,真是笑死老子了!” “少放屁!” 秦风一张脸黑的比温博还黑,骂了句后,对苏武道:“去把那个混帐叫过来!” 苏武忙应了声,没一会儿,带着果然在抽泣落泪的许崇过来。 秦风见之气的登时站起来想动手。 却被贾环拦住。 贾环看着许崇淡淡道:“许崇,你既然怕了,怎么还跟上来?” 许崇抽泣道:“额想建功立业。” “嗤!” 温博毫不客气的嗤笑了声,骂道:“就你这熊样,还……” 话没骂完,被贾环拦下了。 贾环看了看门口处的各家衙内,又看向许崇,道:“你想建功立业极好,那你哭什么?” 许崇犹豫了下,道:“额……额怕死。” 秦风脸色彻底不能看了,厉声道:“怕死就滚!哪个让你来了?” 许崇梗着脖颈道:“额为啥要滚?来都来了,再滚,额岂不是没卵子的夯货?” 秦风有些错乱了,看着许崇道:“你还想留下?” 许崇一边落泪,一边道:“额还要杀罗刹鬼子,当然要留下。” “那你这个鸟样是做什么?” 秦风气恼道。 许崇一边抽泣一边道:“额……额就是怕死,可额怕死,又不是没卵子的夯货,上了战阵,一样不比谁杀的罗刹鬼子少。 额不信,哪个不怕死。 额流会儿泪又咋地了嘛,额又没碍着你的事……” “噗嗤!” “哈哈,哈哈哈!” 看着目瞪口呆的秦风,贾环率先喷笑出声。 紧接着温博、诸葛道等人就放声大笑起来。 门口的一众衙内,也纷纷大笑起来。 …… 中军大帐。 除了二三心腹,令至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了。 就是那二三心腹,也都是面容清秀,眼神妩媚的货色。 干什么用的,不问自知…… “被那个畜生给害死了,被那个畜生给害死了……” 令至在中军大帐中不断回来的踱步,额头冒着冷汗,满脸的慌张。 想起贾环最后转身时那抹轻笑,令至打骨子深处发寒。 想起家中那个坑爹孽子,令至快将牙都咬碎了。 要不是他,鬼迷心窍收了人的银子,将那个厄罗斯女罗刹送回国,焉有今日之祸? 令家执掌长城军团,令盛为其唯一嫡子,自然水涨船高。 于塞北一路,畅通无阻。 令盛不知受了哪个的坑骗,竟瞒着他,做下如此祸事。 直到厄罗斯已经陈兵南下,就要动手时,才有人将此事告诉他,隐有威胁之意…… 令至惊怒之余,又无比惊恐。 若是这个消息真让人传了出去,别说什么泼天富贵,令家不被隆正帝碎尸万段,满门抄斩都是奇迹。 他本就不是什么坚定的性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被人一唬,就将传给牛奔的调令修改了…… 那人答应,只要按他说的办,令盛之事,就会永远无人知道。 如果真如此也就罢了,偏生那群不靠谱的竟没有杀了牛奔! 以至于,贾环那个黑了心的起了疑心。 老天爷! 可怎么办才好…… “老爷,不用怕。那些人不是连给他们自己收尸骨的木棺材都准备好了吗?他们根本活不下来的……” 一个小将军细声细气的道。 令至闻言,眼睛登时一亮,道:“着啊!罗刹鬼加上扎萨克图那群龟孙有二十多万人,他们才有两百多人,顶多三百人,还要去强攻,这不是找死吗? 反正我不会给他一兵一卒,那罗刹鬼女皇指名道姓要贾环,定是对他恨之入骨。 他再没有活下来的道理…… 等贾环自投罗网了,牛奔也就没了价值。 嘿!” 念及此,令至心中大定,转头看向提醒他的那个小将校,登时淫.笑起来,动手动脚道:“真是老爷的心肝儿,生的好一颗琉璃心,快来给老爷瞧瞧,你那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 两个时辰后。 经过一番修整,进食,放松,大家都恢复了七八成。 重新将木箱捆在背后,三百人的队伍,要了六百匹喂养妥当的战马,连令至的面都没见,就直接出了五原城,往巴彦敖包方向奔去。 天公并不作美。 天气阴沉,黑云滚滚。 似冬季的寒风凛冽,纵马狂奔时,逆风如刀子般割在脸上。 却无人顾及。 近千匹马,狂奔了一个时辰后,换一次战马。 再狂奔一个时辰后,再换一次马。 这个时候,就已经可以看到罗刹鬼的斥候先锋了…… 自然是冷酷果断的击杀! 有乌远,有董千海,有董明月在,少量敌人相遇,根本没有任何悬念,杀! 队伍几乎没有任何停留,一路向北,再向北! 等众人最后一次换马时,巴彦敖包已在眼前。 站在一处坡地上望去,铺天盖地的营帐连绵不绝。 高大的披甲骑乘无数,红白蓝旗帜无边无际。 除此之外,还有经幡飞舞。 那里,应该是扎萨克图的营寨…… 兴许没人想到,会有一队秦人能这样无声无息的闯到这里来。 毕竟一路上,斥候和警戒哨连他们自己都不知有多少。 然而这些秦人,却是的的确确,从天而降般来到了中军大营之外。 发现他们后,厄罗斯大营哨塔上的哨兵飞快的吹响了战争号角,提醒大营内有敌来袭。 随着急促的号角声响起,无数哥萨克铁骑和蒙古铁骑从四面八方冲出,发着各种尖嚎怪叫声,将贾环一行人团团围住。 如同看猎物一般,似随时能将人撕成碎片。 贾环面色淡然,其他人的面色,却或多或少都变的进展起来。 许崇,又哭了…… 边哭边骂道:“罗刹鬼子,额日你仙人……” 就当围着贾环一行人的骑乘们按捺不住,跃跃欲试,想要发动试探性进攻时,中军大营内,终于传来了一阵浩大的动静。 三十六匹高大的白马,套着金色笼头,牵拉着一架恍若白金铸就的巨大的华贵马车,如同牵拉着一座小型宫殿般,由无数森严威武的皇家卫兵护卫着,缓缓驶出了营地。 透过马车车窗,众人可以看到一身披王袍,头戴王冠的年轻女子。 看到这一幕后,无数罗刹骑兵举起兵器,纵声狂呼起来。 称其伟大! 赞其骄阳! 围绕着贾环一行人的铁骑缓缓让开一面,人群分散开后,上百名罗刹奴仆,匆匆捧着红毯,从那座高大华贵的马车脚下,一直延伸,延伸到贾环一行人的马前。 这时,有人在那架马车车门前放下一个水晶做的凳子,然后单膝跪下,恭请索菲亚女皇下车。 索菲亚姿态优雅从容的踩着脚凳走下马车,白皙的下巴始终微扬着,宝石般的蓝眼睛,遥遥与贾环对视着。 风停了,云散了。 一缕阳光照下,索菲亚清澈湛蓝的眼眸中,目光是那样的高傲,讥讽,冰冷。 恍若世间主宰。 贾环轻轻的垂下眼帘,却并不是臣服,而是想掩饰住内心的讥讽。 不过等他垂下眼帘后,才看清之前跪下给索菲亚驾车的马夫是哪个。 不是当初和他一起坑了索菲亚的克列谢夫,又是谁? 克列谢夫,似乎想用这世间最幽怨缠绵的眼神,将贾环活活缠死…… 贾环略微一想后,抽了抽嘴角。 的确,是自己这一方,将这纨绔衙内给坑惨了…… ……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撕心裂肺 “贾,别来无恙?” 索菲亚修长的脖颈如天鹅一般,她也如天鹅一般高傲的看着贾环,用秦语问道。 贾环没功夫和她扯淡,道:“牛奔何在?” 索菲亚清冷的面上,忽然绽然一笑,道:“你就不想问问我,是如何回来的,又如何从阶下囚成为女皇?” 贾环摇摇头,道:“这些都是你的能为,我只有佩服的份。我只想问,牛奔何在? 你抓了他,留着命,不就是为了引我来报仇吗? 千万不要告诉我,他已经死了。” 苏菲亚呵呵一笑,眼神依旧高傲,高傲的人,又怎么会在谈判中,跟随对方的脚步,被对方掌控节奏。 她缓缓的走在地毯上,直到十个奴仆搬来了水晶黄金打造的王座,铺上了天鹅绒毯后,她方坐下。 看着贾环,淡淡道:“贾,我这次率大军亲征,除了惩戒南方的叛徒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带你回去。” 贾环闻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垂涎我的美色?” 索菲亚呵呵,不理他的低级趣味,道:“我在你们大秦的神京,住了三年。 这三年,让我了解了足够多的事。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你。 只要你臣服于我,其他的任何事,都可以谈判。” “你想上我?” 贾环从来都是一个直接的人,正色问道。 身后的董明月,简直忍无可忍,悄悄的掐了他一下。 秦风、温博等人则都忍不住抽笑了几声。 许崇目瞪口呆的看着贾环,喃喃道:“额日……怪不得这么捞道,贼……贼额日哦!” 索菲亚高傲清冷的面色终于保持不住了,俏脸微霞,不是羞涩,是气愤的。 她狠狠瞪了贾环一眼,寒声道:“如果你还想要你兄弟的命,就请保持一个贵族的礼仪。” 贾环闻言,眼睛微眯,呵呵笑道:“原来不是……那你让我臣服于你做什么?是想让我和克列谢夫兄弟一起给你赶马车吗?” 克列谢夫闻言,碧蓝的眼睛,幽怨的看着贾环,心里问候着贾环一脉的所有祖宗…… 索菲亚不屑的瞥了眼克列谢夫,道:“当然不是,他这种废物,除了出卖我算是一件大事外,还做过什么? 但是你不同。 只要你发誓,愿意为伟大的厄罗斯效力,缅希科夫,也就是克列谢夫的父亲,我厄罗斯前任南方大公的位置,就是你的。 厄罗斯十二大国公,你排名第二。 贾,我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你为了你们国家,做了那么多,很多次,你都挽救了大秦的国运。 可是,在民间,你的名声就和下三滥一般。 你们国家所有的读书人,都视你如仇寇,诋毁你,污蔑你。 你们的官员不喜欢你,你们的百姓不理解你。 我不明白,你这样的英雄豪杰,为何还要留在那里? 臣服于我,伟大的厄罗斯,足够让你驰骋才华,鲜花和荣誉将包围你,诗歌会赞美你,无数的厄罗斯贵族小姐,会为你而疯狂。 只要你,臣服于我。” 贾环闻言,面色动容,眼神闪烁不定,想了好久,久到身后队伍里都出现了一阵骚动,隐约听到“额日你先人”的字眼…… 贾环为难的看着索菲亚,道:“索菲亚……哦不,伟大的索菲亚女皇,你能不能先把牛奔放了?只要你放了牛奔,咱俩什么事都能好好商量,关起门来商量,车里商量都行!” 身后,董明月又悄悄掐了一把。 个凑不要脸的! 索菲亚眼神直直的看着贾环,呵呵一笑,道:“你果然,是最与众不同的。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 贾环正色道:“我是说真的,不信,我先给你下跪磕头起誓都没问题。你还不放心,我可以骂骂我们皇帝! 你在大秦待了三年,当明白骂皇帝是什么罪名吧?” 索菲亚抽了抽嘴角,湛蓝清澈的眼睛看着贾环,道:“你真的……很奇葩。 换一个人,我自然会信,可是你……根本不敬畏皇权。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我在你们大秦神京,认识一个叫鄂兰巴雅尔的鞑坦公主。 他说,当初你为了取信于他,当着他的面,脱的一丝不挂,装疯卖傻和真的一样。 你以为,我知道这些后,还会相信你?” 感觉背后又被掐了下后,贾环火气上来,大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我他么连牛奔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听你瞎**!” 索菲亚被骂,却没有一丝恼意,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先手。 她气定神闲的看着贾环,道:“臣服于我,你就可以去见他。” 贾环奇道:“我不都说了,可以下跪磕头吗?还要怎么臣服?让你上我你又不干……” 索菲亚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道:“骑士臣服君主,要交出他身上所有的武器。只要你交出武器,我就认可你的忠心。 你也就可以去见你的好兄弟……”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你是我见过套路最深的女人,深不见底!” 背后又被掐了下…… 贾环不管,继续道:“索菲亚,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当初克列谢夫出卖你的事? 哎呀,你们女人真是小鸡肚肠,多少年前那么针鼻儿大小的一件小事,你还记恨? 你不是女皇吗?你心胸又如此宽广,如高山一般雄伟。 何必再计较那点小事?” 这件事,是索菲亚一生最痛恨的事,听闻贾环这种言语,她眼神凌厉,胸口起伏,咬牙冷笑道:“你想多了,我现在并不是在复仇。 何况,你以为只有我被出卖? 你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背叛!”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索菲亚,道:“你知道什么?” 索菲亚轻轻一笑,站起身,转过身,又侧过头,侧目看着贾环,道:“你只有两个选择,或者,放下武器,臣服于我。 或者……” 索菲亚修长的胳膊往北一指,那里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土山。 她面上的笑容有些冷酷,寒声道:“或者,你带上你的人,亲自去找牛奔吧。 他还活着,就在那座山上。” 说罢,索菲亚转过头,往马车走去。 一边走,一边留下一段话: “贾,我知道你多半不会臣服。 否则,你也不是你。 但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特别的男人。 即使你和克列谢夫合谋坑骗我,我也并不恨你。 只是,我无法容忍你带领着你们的国家,继续强大下去。 一片大陆,容不下两个伟大的国家。 这世上,只有伟大的厄罗斯,才能永远伟大。 所以,我会让你体面的战死。” …… 天,依旧阴暗。 乌云短暂的散开,又迅速的合拢。 草原上,秋草枯黄。 朔风凛冽。 随着索菲亚的回营,无数厄罗斯铁骑,与扎萨克图铁骑,给贾环一行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眼神木然冰冷的看着他们。 很快,这区区三百人,就要被他们撕成碎片。 贾环却没有看这些人,索菲亚还未离去时,他的目光就遥遥落在了数百丈外的那座土山上。 “环哥儿……” 身后秦风轻轻唤了声。 贾环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紧绷,眼神紧张,悲壮。 起他人,也多半如此。 许崇还在哭…… 贾环忽然呵呵一笑,道:“我贾环何其之幸,能得遇诸位同生共死的兄弟!” 温博黑脸咧嘴一笑,道:“环哥儿,还没到时间呢,等上路的时候再说。 咱们快去见奔哥儿吧,我想他了。” 到了此时此刻,不管众人心里有没有后悔,也没有丝毫退路了,反而一个个豁出去的神色。 目光,隐隐癫狂。 连秦风都是如此,他大声道:“环哥儿,咱们去见奔哥儿。 不过,不能这样没声没息,你起个头,咱们唱着那曲精忠报国去见。 也算,给奔哥儿提个醒,兄弟们来陪他了!” “对!在草原时,我就常唱给我那些兄弟,还教会了他们。 如今他们都战死了,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没抛下他们,就去看他们了。” 诸葛道也没了往日的沉稳,面色激荡大声道。 贾环哈哈一笑,反手抽出腰间剑,剑指土山,高声道:“好! 咱们就告诉奔哥,兄弟们来了,接他回家! 驾!!” 一声喝令,胯.下战马一跃而出,朝着土山方向,驰骋而去。 身后众人纷纷跟上,军旗烈烈中,荡气回肠之音,响起在万里草原之上。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旗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 土山之上,一根曾经挂着经幡的旗杆,早已荒废。 光秃秃的旗杆上,不见经幡,却挂着一个……全身是血的人。 满身战甲已破碎,无力的被吊在旗杆上,一动不动。 曾经白皙的圆脸上,满是血污。 一双绿豆眼,半睁,始终不闭,目光干枯,无神…… 若非干裂的唇角,一直在轻轻的颤着,此人身上再看不到一丝生机。 他在不停的倾诉着,倾诉着。 只是他太过虚弱,声音还未出口,便消散在风中。 他太累了,太累了,但却无法闭上眼睛休息。 他还在坚持,坚持…… 他原本以为,他会坚持到死的那天,然后闭上眼睛,尸体被秃鹫啄食,腐烂。 在旗杆上,化为一具枯骨。 然而,当天空上的乌云,透过一丝阳光,照在他身上时,他仿佛听到了,听到了那首曲声。 已经模糊的意识,让他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 直到他,费尽气力,抬起重如千斤的头颅,透过杂乱的头发,看到了山坡下,那面黑云旗,烈烈招展时。 早已干枯多时的眼睛中,缓缓落下两行泪。 看到那个日思夜想过无数回的兄弟,纵马狂奔而上,失去知觉好多日的身体里,忽然涌起一股力气,让他终于撕心裂肺的喊出了那句一直被风吹散的话: “环哥儿!” “我不怕死!!” “只是,不能被出卖啊!!!” 纵马已至旗杆下的贾环,凝望着那张脸,听闻此言后,泪如雨下! …… ps:想用这章,来求点订阅。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章 唱征服! “砰!” 贾环自马上一跃而起,脚尖点在马背上,战马凭空一矮。 而后众人就见到贾环身形一闪,攀上旗杆。 挥手间,吊着牛奔的绳索如草屑般断开。 贾环一手抱住牛奔,一手搀着旗杆,从高处缓缓滑下。 “奔哥儿……” 秦风等人一拥而上,面色动容激荡的看着贾环怀中奄奄一息的牛奔,大声呼喊道。 太惨了…… 贾环等人无不咬碎牙齿,面容狰狞,一双双虎目含泪。 贾环轻轻分开挡在牛奔面前,枯败如草的头发,露出那张灰败土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艰难的唤了声:“奔哥,我们来了!” 可是,哪里还有半点回应…… 见一众年轻人都慌了神,乱了阵脚,董千海走上前,拿起牛奔的手腕,号了片刻后,面色肃重,道:“虚乏之极,几油尽灯枯。 阴寒入体,若无大补之物救济,怕是……” 但凡实打实练武至高境界的武人,几乎都是医武双绝。 董千海虽然医术比不得蛇娘、公孙羽二人,但也胜过寻常名医。 听他之言后,贾环等人目眦欲裂,愈发慌乱起来。 这次出征走的太急,谁会备一些名贵药材随身。 这无尽的草原,一眼望不到尽头,又到哪里去寻天材地宝? 贾环将牛奔抱在怀里,渐渐感觉不到一丝体温,只有冰凉霜寒。 秋风萧瑟中,之前强睁开的眼睛,也已经合上。 干裂的嘴角,不再呢喃…… “奔哥!奔哥!!” 贾环见之,肝胆俱裂,大声呼喊起来。 “环郎,我带了参丸!” 正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董明月从袖兜里取出一个葫芦,递给贾环道。 贾环闻言一个激灵,看向董明月。 董明月抿了抿嘴,道:“是幼娘给我的,防备你再出事。 这是用几支三百年老参做成的参丸,本来我想留着给你备着,你总是受伤。 可现在……” 贾环哈哈一笑,满脸惊喜的看着董明月,激动道:“好!好!太好了!!明月,好样的!!” 董明月笑了笑,道:“快救人吧!” 董千海伸手叩开牛奔的下颌,贾环将数粒参丸轻轻放进他口中,然后接过秦风递来的水囊,让牛奔服下。 当然,牛奔毕竟是一个普通人,不似贾环这般妖孽,不会转瞬即好。 但是很明显,在众人注目中,原本微弱不可查的呼吸和心跳,都缓缓恢复了一些。 人参虽不能包治百病,但论吊命,还是一等一的好用。 更何况,牛奔身上最重的伤,就是被吊了这么些日子,导致阴寒入体,伤了元气。 人参,最补元气。 “呼……” 看着牛奔的气息缓缓恢复过来,虽然依旧极为虚弱,没有醒来,可总算平稳了下来。 贾环长出了口气。 再抬起头看众人,咧嘴大笑了起来。 谢天谢地,总算救到了人! “呵呵呵!” 秦风见贾环笑的高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笑罢,他又皱起眉头道:“环哥儿,你可有什么法子脱困? 下面已经被团团包围了,虽然我想不出怎么逃出升天,可我知道你极少做没把握的事。 你必有法子,现在总能说了吧?” 温博也巴巴道:“就是,环哥儿,哥哥们都信你! 我就不信,你带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和这丑鬼一起送死来的!” 诸葛道等人也都期待的看着贾环,等待奇迹。 他们都坚信贾环,还能创造出奇迹。 但其他人却显然不信…… 许崇看了下山脚下,被无数罗刹鬼大军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军阵。 这样的阵势,别说寻常五人,就是武宗和天象高手至此,也没什么好法子。 一人之力再大,可到底不是神仙,不会仙法。 能杀十人百人,杀不了千人万人。 到了这会儿,他反而不哭了,昂着头,看着秦风等人,用陇右秦腔叫嚣道:“你们都怕个卵子?之前让你们哭,你们都不哭,还嘲笑额哭。 这会儿要见真章了,反倒一个个痴人说梦起来。 宁侯又不会仙法,你们逼他作甚? 宁侯,你都看到了吧? 额虽然不会浮水,可在战场上,额才是一等一的豪杰哩!” 贾环见秦风等人眉头皱起的看着这个奇葩,却都失去了和他计较的心情,便哈哈大笑起来。 站起身,将牛奔交给镇国府的家将细心照顾后,大声道:“谁说额……谁说我不会仙法? 娘的,额差点被你拐跑调了!” 秦风等人见贾环愈发轻松,也就愈发相信他有法子。 兴许,这一次还有厄奸做内应…… 在贾环身上,就没有发生不了的奇迹。 因此个个放下心来,大声嘲笑起许崇来。 许崇气的面红耳赤,对贾环高声道:“宁侯还哄额? 今日你若能变出仙法来,打败球囊的罗刹鬼子,日后水里行行火里行行,额都听宁侯的!” 贾环看着他笑了笑,然后对众人拍拍手,道:“大家先坐下,听我说,咱们时间不多了。” 众人摸不着头脑,却并不违拗,纷纷席地而坐。 贾环看着秦风,道:“风哥,你可还记得当初,准格尔为何敢聚集二十万大军,攻打大秦。 要知道,那正是寒冬,战事一旦陷入持久,拖也能将他们拖死。” 秦风闻言,眼睛忽地一亮,道:“环哥儿,你是说……神火油?” 这个连许崇都知道,据说那是一种连石头和钢铁都能燃烧的神水! 众人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那一百个箱子上面。 温博咂摸了下嘴巴,道:“若是神火油,倒是…… 希望还是不大啊,这才能有几罐…… 一百灌做奇攻,会有效果,可咱们兵力太少啊!” 贾环笑道:“如果,我能将每一罐神火油,缩小成香瓜大小,威力,却增加十倍呢!” 温博闻言,登时变了脸色,蹭一下跳起身来,激动道:“环哥儿,是你那个小妾,又做出新东西来了吗?” 白荷的存在,对都中各大府第来说,都不算新鲜事。 牛奔甚至还和白荷认识见过面。 都知道,贾家那么多发财致富的东西,全是白荷研制出来的。 多少人羡慕的快红爆了眼珠子,一个个奔赴北城,搜刮会工匠的女婢。 只是他们自然想不到,白荷虽然于工学一道天纵奇才,可若没有贾环将几百年后的基础学问统统教给她。 任凭她天资再了得,也做不出那些来。 其她人,纵然是大匠,也比不上白荷的程度。 如此一来,也就愈发凸显了白荷的神奇,在都中都有了女鲁班之名。 鲁班,可是神匠! 不少人泛酸,都说贾环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混软饭的。 若是他们能有白荷那样的小妾,他们也能富可敌国! 所以,当贾环这般一说,温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白荷。 贾环笑着点头道:“正是白荷才研制出来的神器! 原本,我是打算等日后咱们兄弟一起去海外开疆拓土时,再让那些土著尝尝咱们的厉害。 可现在,呵呵……” 秦风隐隐激动道:“环哥儿,神火油的威力咱们几个都见过,已经够骇人了,若是威力再大十倍,那…… 岂不成了天雷?” 贾环笑道:“若无此等神威,我岂敢说仙法?又怎能带着哥哥来,赴此绝地?” 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一木箱打开,从中取出一个香瓜大小的铁器,拿在手中对大家道:“此物堪比传说中的掌心雷,不需点火,只要拉住此环抽开,然后立刻用力投向敌阵,即可发生爆炸。 只一个,就可杀伤无数。 威力远超弓弩! 咱们带了一百箱来,每一箱内,有五十枚掌心雷。 总共,就是五千枚!! 有这五千枚掌心雷,咱们每一个人,都能做到以一当百! 三百人,可算三万人的无敌战力。 我如今还清晰记得,当初牛伯伯给我和奔哥讲兵法时,特意讲了一个以少胜多的传奇战例,叫做: 倒卷珠帘! 这个战法,你们都不陌生吧?” “呼哧……” “呼哧……” 众人闻言,一道道粗重的呼吸声,一双双炙热的眼骤起。 险些将这肃煞的秋日草原,烘烤的燃烧起来。 大大的咽了口唾沫后,苏叶看着贾环,眼神明亮,粗声道:“环哥儿,前朝英宗,五十万大军攻瓦剌,却被也先用倒卷珠帘的战法,以二万,大破五十万,死伤无算,还俘虏了英宗…… 堪称前明两百多年来,最耻辱的战绩。 咱们……咱们也行?” 若真做到了,那…… 人人当封国公!! 这是真正的不世奇功! 贾环面色肃穆,但眼神中充满自信,看着众人沉声道:“也先能做到的,咱们如何就不行? 前明大军小觑也先,罗刹鬼如今也小觑咱们。 他们以为咱们必死无疑,心中只有戏谑,没有严肃认真。 骄兵必败。 再者,他们绝想不到,咱们会有天雷般的神器。 异地相处,若是咱们是他们,面对从天而降的无数天雷,还能维持的住阵型吗?” 涂成摇摇头,道:“若真有那样神异,绝不能。 士卒不怕死,却怕天罚,怕神灵…… 罗刹鬼子自然也怕,只怕会吓的肝胆俱裂。” 贾环点点头,呵呵笑道:“怎么样,敢干吗? 带你们出来时,我就曾对你们说过: 敢为大丈夫,当立不世功! 诸位兄弟既然信我,愿意随我出生入死,连生死都愿意交于我。 我又怎能辜负大家的信任? 这一战,我要生擒厄罗斯女皇,以倒卷珠帘法,击溃二十万大军。 让那个臭娘们,跪在老子胯.下,给我唱征服!!” …… PS:第四更!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轰!! “好!!” 众人听闻贾环之言,只觉得无比提起,纷纷慷慨激昂的叫起好来。 想起方才那罗刹鬼女皇,居高临下看他们,好似看蝼蚁一般的情形,众人就恨不得现在就生擒了她来,让她跪在贾环跨下唱那什么征服…… 其实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 今日一战,无论如何,他们都将震古烁今,在数千年的战争史上,留下最耀眼的一笔。 功成之后,这三百人积累下的军功,足以人人封侯! 三百人对二十万啊! “环哥儿,咱们现在就冲下去,捉了那个罗刹鬼女皇,让她给你跪下!” 涂成瓮声道。 贾环笑骂道:“只一个女罗刹鬼值几个钱?咱们不能这样冲!” 秦风道:“环哥儿,那你来指挥!” 贾环当仁不让,道:“那就我来指挥,我兵法虽然不如诸位哥哥,但对掌心雷的了解最熟悉。 现在,罗刹鬼女皇在他们的中军大营内,就是咱们的南面。 这座土山,在北面。 咱们不能从南面强攻,因为他们南面的护卫,一定是最强的,咱们硬往里冲,虽然应该也能冲的动,但是一定会有极大的伤亡。 都记住了,咱们手里有神兵利器在,就要学会用神兵利器来取胜。 勇武自然需要,但白白送死的事,谁都不许干。 泼天的富贵就在跟前,谁他娘的大意枉死了,别怪我骂娘! 所以,咱们不能和他们正面硬干,咱们正南面,只需要防守住就好。 留一百人,三十箱掌心雷,足够用了。 其余二百人,分两队。 待他们进攻上来时,以掌心雷猛击之,造成混乱。 再自北面而下,直插进去,而后一队往东,一队往西,不停的用掌心雷轰炸招呼! 记住,不求最大杀敌,而是要将他们往南赶,往他们的中军大帐方向驱赶。 让他们自己人冲了自己的中阵! 这就是所谓的倒卷珠帘! 等他们中阵大乱时,守在南面的兄弟,这时便可趁乱直扑而下,冲杀中军,擒拿罗刹女皇。 待生擒住索菲亚后,就可以其为要挟,逼降厄罗斯大军! 一战而下!” 战术清晰,目标明确。 众人纷纷点头信服。 秦风昂首道:“环哥儿,我带东队出击。” 温博则道:“我带西队!” 贾环没有拒绝,点点头,看着两位兄长再次叮嘱道:“一定要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杀敌。 二十万大军,真要让咱们杀,就是再来一百箱掌心雷都不够。 你们的任务,是驱赶他们冲击中军大阵。 大军一旦混乱崩营,自相残杀的人数,远超咱们所杀。” 秦风和温博没有再以兄长自居,齐齐行一军礼,沉声道:“喏!” 贾环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后,道了声:“保重!” …… 厄罗斯中军大营,女皇索菲亚更换了身衣裳,换了身戎装。 头戴金盔,身披孔雀金羚织造的斗篷,腰间悬着一柄细长的宝剑。 英姿飒爽。 原本,她是想亲自送贾环这个“奇葩”一程。 可等了许久,都不见这区区三百人有什么动静。 只能遥遥看到,他们似乎……在谋划什么。 索菲亚不由奇怪问道:“他们想做什么?” 在她身旁,是厄罗斯十二大公爵之首,诺夫哥罗德公爵费尔多。 他为厄罗斯北方军团元帅,是罗曼诺夫王朝最坚定的支持者。 索菲亚回国后,能够迅速夺回皇权,重掌军队,费尔多大公功不可没。 此人生性严谨,一双棕色的眼睛,如同苍鹰般锐利,凶猛,而又稳重。 听到索菲亚的话后,他微微躬身道:“沙皇陛下,他们或许有什么阴谋诡计。” 索菲亚闻言,缓缓点点头,道:“此人,不可小觑。他总是有许多奇思妙想,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只可惜,不能收为己用,为我厄罗斯效劳。” 费尔多赞许的看着索菲亚,道:“沙皇陛下,果然有伟大的胸怀,面对曾经的敌人,不是一味的想要杀死,而是首先想着惜才,让他为国效劳。 我相信,陛下一定会成为和彼得大帝一样伟大的厄罗斯沙皇。” 索菲亚闻言,微微欠欠身,微笑道:“费尔多叔叔,您谬赞了。” 两人这番对话,却惹恼了旁边一人。 此人明显与厄罗斯人相貌不同,黄色的脸,棕褐色的皮肤,细眸,高颧骨。 他站出来,用厄罗斯语大声道:“沙皇陛下,公爵阁下,我认为你们实在太过谨慎了。 我们有数十万大军,有数不尽的牛羊和刀箭。 他们,却只有三百人! 无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下,都是烈日下的冰雪,转瞬就化。 若是伟大的沙皇陛下允许,我愿意带着长生天的子民,勇猛的蒙古勇气,去杀了他们!” 索菲亚闻言,与费尔多公爵对视了一眼后,看向这位曾经以整个厄罗斯王国为牧场的鞑坦人的子孙,嘴角轻轻弯起,道:“阿尔斯楞汗,我为你的英勇感到骄傲。 去吧,挥舞着你们蒙古人的弯刀,去一雪前耻吧。” 听闻此言,阿尔斯楞苍黄色的面皮,登时涨红,眼睛犀利的看着索菲亚。 他从一雪前耻这四个字中,能联想到太多过往的耻辱。 毫无疑问,这位女沙皇,竟连他当年的奇耻大辱都知道。 不过,他却不敢在索菲亚女皇面前造次,因为她身旁,有无数高大勇猛的厄罗斯铁骑围护。 阿尔斯楞微微躬身,道:“多谢沙皇陛下成全。” 说罢,带着身边的护从,大步离开。 却看不到,他身后众人看他的眼神,冰冷中,带着厌弃。 费尔多对索菲亚道:“沙皇陛下,此人之野心,如同深涧一般看不到底。 车臣部和土谢图部,两部鞑坦人的汗王,连同近十万最精锐的鞑坦骑士,被他用谎言引入谷地,被我们放火烧死。 对自己的同族都如此狠毒狡诈,他是不会真正忠于厄罗斯,忠于沙皇陛下的。 他们如同草原狼一般阴险狡诈,随时会咬人一口。 沙皇陛下不可轻信于他。” 索菲亚点点头,道:“费尔多叔叔言之有理,不过,我也从未相信过他…… 费尔多叔叔,让大军合围攻杀了那伙秦人吧。 虽然不能收为己用,但相比于鞑坦人的阴狠毒辣,那些人为了朋友之情,甘愿赴死。 我不想让这样的骑士,死在卑劣的人手里。” 费尔多轻轻欠身,道:“理当如此。” 说罢,传令道:“大军进攻!” …… “砰!” “砰!” “砰!” 数万人的脚步声挪移起来,恍似能震动大地。 并不算高大的土山四周,东西南北俱有万人大军,重重叠叠的包围着。 正南面的,是扎萨克图的三万铁骑。 原本阿尔斯楞以为,厄罗斯沙皇允诺了他去杀秦人,就不会再动用其他人。 可如今一看,东、西、北三方大军,此刻也动了起来,登时大怒。 一来,为对方的不信任感到恼火。 更恼火的,却是索菲亚对贾环的看重。 索菲亚年纪很轻,和阿尔斯楞相差无几。 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女皇,她还未成亲…… 在知道这个消息,且看到索菲亚的美貌后,扎萨克图汗王妃,当夜就病故了。 他费尽力气,替索菲亚谋划,出卖了车臣部和土谢图部,虽然也有借刀杀人之本意,可更多的,却是为了在索菲亚面前表现。 原以为,他立下这样大的功勋,索菲亚便会对他另眼相待。 却不想,到头来他竟然比不过一个秦人。 而这个秦人,曾经还抢夺过他最希望得到的那颗大秦明珠。 夺妻之恨,更胜杀父之仇! 没想到,他这位草原上的一代雄主霸主,竟被一个将要死的秦人,又绿了一次…… “哇呀呀呀!!” “长生天下最英勇的勇士,跟随着本汗,将卑鄙无耻,压迫我们上百年的秦狗杀绝!” 战马上,阿尔斯楞挥舞着弯刀,面容狰狞可怖,厉声咆哮道。 “杀啊!!” 无数蒙古铁骑,骑着战马拼命的往山上猛攻。 根本不去管其他三个方向的合围进度。 其他三面大军见之,虽气愤不已,却不想被一伙鞑坦人领先,也都加快了攻伐脚步。 山上,贾环看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 他缓缓的,拿出了一个“小香瓜”。 等围攻大军狂奔至一半距离,快到可以射箭距离时,在三百人的注目下,贾环拉开了香瓜上的环,然后用尽力气,朝正南面队伍中,喊叫声最大的老熟人,阿尔斯楞投掷而去…… 其实,连贾环都不知道,在后世战争中,这种鬼子香瓜雷,还有一个用处。 那就是它可以作为掷弹筒,也就是迫击炮的炮弹…… 而作为炮弹和作为手雷的区别,在于发射的力量和速度。 普通人投掷,只能叫香瓜雷。 掷弹筒投射,就可以叫迫击炮弹…… 显然,以贾环,甚至随便一个武道五品以上的高手的力量,及发射出的准头,都不会比一个掷弹筒差。 所以,草原上伟大的汗王,长生天的子民,苍鹰一般雄才大略的扎萨克图大汗,两度被贾环“绿”了的阿尔斯楞,光荣的迎接到了这个世上第一颗迫击炮的轰击。 相比于山下疯狂进攻的人的莫名其妙,山上其他人更为紧张和关注。 虽然贾环说过,一颗小香瓜的威力更胜神火油十倍,可没见过,到底没有直接的印象。 直到这一刻…… 带着厉啸声的小香瓜,精准的进了阿尔斯楞五十厘米内,被一把弯刀劈中后…… “轰!!” ……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击溃,杀! 随着那道从天而降,不,是从秦人手中飞来的小石块,在数十名扎萨克图勇士间炸响。 火、光、巨声! 在天气阴沉的草原大地上,仿佛是一道天雷在人群中炸响…… 一瞬间,蒙古勇士们的凶戾嚎叫声销声匿迹了。 甚至连他们座下的战马,一时间都懵住了…… 人畜一起眨着迷茫的眼睛…… 歪着头,莫名的看着那一处坑地…… 长生天,是你发怒了吗? 长生天自然不会回答,然而下一刻,就有人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贾环的示范效果爆炸后,秦风、温博等人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敌人懵了,他们也懵了。 这不是仙法招来的神雷,又是甚? 神火油能和这比? 还是在贾环的厉声提醒中,众人才陡然醒来。 继而一个个激动的打起摆子来! 肾上腺素分泌超标,心跳过速,效果跟嗑了十斤风油精差不多…… 在整个战场上的敌人还在发蒙时,秦风、温博各带一百人,带着之前就每人携带好的十二枚小香瓜,被他们用袍甲前摆兜在前怀…… 从北面,如尖刀一般,狂攻而下。 第一轮攻击,就是整整两百枚小香瓜…… 不! 应该是,整整两百发迫击炮弹,精准齐射。 这一刻,才是真正的连天地都震撼了。 绝望的惨叫声,惊恐声,凄厉的哀嚎声。 还有天崩地裂的爆炸声,一瞬间充斥整个世间。 爆炸后的烟尘,笼罩了整个北面战场,造成了更大的恐惧。 这一刻,无论厄罗斯铁骑曾经多么勇武,多么悍不畏死。 可是在面对天神的怒火,死神的轰击时,他们还是恍若面临世界末日一般,如没头的苍蝇般,四处逃窜,亡命狂奔。 任何阻拦在他们面前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唯有长枪相向! 正如贾环所说,大军军阵一旦崩溃,炸了营后,大军的自相残杀,远比敌人的攻杀更恐怖。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下一刻向你杀来的人,到底是谁,来自哪个方向…… 到处都是惨叫声,到处都是哀嚎声,恍若人间地狱。 惨,惨,惨!! 然而这一刻,秦风、温博等人却无人同情。 因为这些人,是入侵大秦的敌人! 他们一个个激动的面色涨红,颤抖着嘴唇,眼神亮的吓人。 秋风的肃煞清冷,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激情,更不会耽搁他们进攻的脚步。 按照贾环之前制定好的战略,两百人分成两队,拉成两条单薄的几乎一碰就断的兵线。 然后,这两道兵线,如同天兵下凡一般,用天雷轰赶着无数厄罗斯乱兵,一往土山东,一往土山西,倒卷而去。 一道道天雷轰炸在他们身后。 一声声惨嚎响起在狂奔乱窜的溃兵身后。 仿佛下一刻,倒下惨嚎的人就是他们。 不断弥漫过来的魔鬼白雾,和那地狱的气味,更让他们发疯了般拼命往前面安全的地方冲…… 直到这一刻,已经懵了许久的索菲亚女皇,和费尔多大公,才回过神来。 两人眼神中,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尤其是费尔多大公,之前索菲亚几次三番说过贾环的神奇,说他擅长创造奇迹,费尔多大公面上不说,心里其实并不以为然。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一个带着几百人就敢来送死的人,真的看不出任何明智之处。 但这一刻,费尔多大公真的信了…… 他不比索菲亚,他执掌厄罗斯强大的北方军团二十年。 军伍经验何其丰富? 看到从东西两面不断涌过来的无数败兵,一瞬间就想清楚了秦人的意图。 不由满头冷汗流下,急忙对索菲亚道:“陛下,速速退兵!命长枪兵断后,任何冲击中军的溃兵,一律杀死!” 索菲亚闻言都愣住了,不可思议道:“费尔多叔叔,我们……败了吗?” 费尔多是虔诚的教徒,信奉上帝和神迹,目睹了之前那一幕幕,他也没了平时的沉稳,激动道:“陛下,难道您没有看到那些恶魔,竟能操纵天雷吗?那不是凡人能够抵挡的力量! 快撤退吧!不然,等溃军冲击了中军,咱们想退都退不了了!” 索菲亚闻言,面色陡然涨红。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二十万大军,席卷了数千里草原之后,被区区三百人打败。 她厉声道:“费多尔大公,清醒清醒吧!我虽然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为何物,但那绝不是天上的神雷! 还记得当初那些秦人用神火油,寻求厄罗斯出兵帮助准格尔鞑坦覆灭大秦吗? 这些东西,和那些神火油一般,只是一种武器而已!!” 费尔多闻言,眼神稍微清醒了些,迟疑道:“沙皇陛下,纵然,那东西只是武器,也必然是神器……” “费尔多大公!” 索菲亚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字一句道:“不管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都不会是无穷无尽的。 而他们,终究只有区区三百人。 二十万英勇无敌的厄罗斯骑士,难道会被这区区三百人打败? 费尔多叔叔,请您相信我的判断,他们这种武器不会太大,还记得他们随身带的那一百个木箱吗? 只要等到……” “嗨!索菲亚小妞!!” 索菲亚话没说完,就听到一道声音,遥遥的从土山方向传来。 正是之前那个几乎要给她跪下磕头的秦人…… 念及此,索菲亚心里快悔青肠子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直接命人覆灭了他们。 一时心慈手软,竟造成了现在的恶果…… “索菲亚小妞,你想尝尝老子天雷大炮的滋味吗? 怎么样,比神火油厉害多了吧? 哈哈哈! 多谢你带了这么多人来给我送人头! 我想,你一定是真的爱上我了! 为了感谢你的好意,一会儿我一定亲自送你一发! 哈哈哈!” 贾环这个半步天象,除了成了打不死的小强外,最大的能为,大概就是运用内劲,将自己变成草原广播…… 他担心索菲亚会提前跑路,故意激怒她,吊住她…… 而他的话,也的确稳住了不甘心的索菲亚。 他的话证实了索菲亚的猜测,那根本不是什么神罚,只是一种和神火油一般的武器。 只可惜,贾环是用秦语在喊,而不是厄罗斯语。 否则,战场上的溃败至少能止住一大半。 听罢贾环嚣张的话后,索菲亚气的面色涨红,对费尔多大公转述了贾环的话,又肃声道:“费尔多叔叔,你立刻让人止住东西两侧的溃兵。 再调用皇家骑士团,威逼扎萨克图鞑坦人正面进攻。 让他们,去耗尽秦人的那种武器,他们没有多少的! 鞑坦人若不听话,就只能死! 只要耗光了那些武器,随便一队骑兵,都能击杀那些秦人!” 费尔多闻言,想了想后,以为言之有理,这个时候,撤退都不好撤了…… 秦人的人数太少,神器威力太大,一旦尾随追击,连中军都有可能溃败。 索性,先挡住溃兵,稳住阵势。 他点点头,沉声道:“希望伟大的彼得大帝,能保佑伟大的厄罗斯,战胜秦人!” 索菲亚坚定道:“一定会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费尔多不再多言,开始调兵遣将,用北方军团的三万嫡系精锐兵力,去阻挡两边溃兵对中军大帐的冲击。 再调一万皇家骑士军团,去督导扎萨克图蒙古军团的进攻。 此次出征大秦的二十多万厄罗斯大军,真正从莫斯科王都带来的,只有五万精锐。 其余的,都是厄罗斯南方军团的兵卒。 也就是如今正在溃败的那些厄罗斯兵。 就精锐程度而言,这些南方兵,远不如在常年与拜占庭战争中历练出来的北方兵强兵。 正常而言,有厄罗斯沙皇陛下在此,又有强悍的数万精锐大军做底,中军军令不乱,其实是有机会阻挡住溃兵的。 但是…… 索菲亚和费尔多大公,到底还是小看了小香瓜面世的威力和震撼。 他们都是当世最聪明最精英的那一波人,见多识广,可以理解香瓜雷只是一种武器。 可寻常士卒,又哪里会有这种见识? 厄罗斯的士卒尚且以为这是神罚,而草原民族,要比厄罗斯人更信奉上有天神。 眼见吊住了厄罗斯中军,而东西两侧的溃兵冲击厄罗斯中军之势在凶狠的砍杀下,有变缓的趋势。 贾环大笑一声,道:“兄弟们……岳父老婆们! 建立不世功业,就在今朝! 随我冲杀下去,驱赶蒙古叛兵,一举冲溃敌方大帐! 生擒了索菲亚那个臭娘们! 这一次,老子看她还能不能再跑了! 跟我冲啊!!” 怒吼一声罢,贾环抬手就是两记小香瓜。 精准的投掷进了还盘踞在半山上,进退失据的蒙古大军中央。 因为之前阿尔斯楞刚一露头就被干掉,数万蒙古大军群龙无首,又被天雷所慑。 根本不知该何去何从。 再看到其他三面的厄罗斯铁骑如此凄惨后,更是心慌慌然,甚至有人跪下,匍匐在地,祈求长生天的保佑。 然而,长生天终究保护不了他们。 如今恐惧的神罚,也终于落到了他们头上了。 “轰!” “轰!!” 血肉横飞! 战马惊悚失控。 再加上贾环带来的五十个蒙古亲兵,齐声用蒙古语高吼:“这是长生天对你们的神罚!你们害死了车臣部和土谢图部! 想要赎罪,就去杀光厄罗斯人!” 数万扎萨克图蒙古大军听到这番话后,彻底没了军心。 一个个疯狂惊恐的调头,往山下冲去。 草原民族,对长生天的恐惧,远超对所谓的厄罗斯皇家骑士团的恐惧。 一个是神灵,一个只是凡人,还曾经被他们的先祖征服过,是他们的奴隶。 所以,任何挡在他们逃亡路上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溃兵,如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冲击着厄罗斯中军大营门前的皇家骑士团。 贾环等一百余骑兵在后面猛追猛杀,他们不用像秦风、温博等人还要控制溃兵逃亡的方向。 因为这些扎萨克图铁骑,只有一个方向能逃,就是背后的厄罗斯中军大帐。 在他们的东西两侧,全都是溃兵。 因此,贾环等人根本不用留情。 每一轮齐射,都相当于一百余门迫击炮齐射。 轰炸的数万蒙古大军魂飞胆丧,亡命狂奔。 只三五回合齐射后,就再没有任何正面对着他们的蒙古兵卒了。 哪怕对上厄罗斯皇家骑士团的长枪阵,都毫不退缩,疯了一般拼命冲击。 这种人.潮冲击,根本无法阻挡。 随着无数人用身体钝化了长枪阵的锋芒,数万惊恐癫狂的蒙古大军,终于冲破了厄罗斯中军营地的大门,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乱了! 乱了! 全乱了! 随着中路的突破,东西两侧的溃兵也如同得到鼓舞一般,面对营寨的击杀,也有了反抗反杀的勇气。 继而,两侧阻挡溃兵的兵阵,也随之破灭。 杀! 杀!! 杀!!! 前面的溃兵,冲击前面挡路的兵马,冲击不动,便杀。 后面的溃兵,拼命推挤前面的溃兵,推不动,便杀。 左面的溃兵,调转不开方向,就杀右面的溃兵。 右边的溃兵,被左边的溃兵袭杀,也奋起反杀! 惨嚎声,绝望的惊叫声,布满整个世界。 鲜血汇聚成河,尸首盖满大地。 尸山血海!! 恍若一修罗地狱。 眼见整个厄罗斯大营都陷入疯狂杀戮中,贾环强忍住激动之心,回头对董千海道:“岳父,请住我一臂之力!” 董千海眼神古怪的看着贾环,香瓜雷的出现,对他这样的绝世高手都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他能挡得住强弓劲弩的击杀,却也无法正面面对一颗香瓜雷的冲击。 “你还有什么用到我的?这种乱局,你可不要想让我去帮你抓人,那和找死没区别。纵然半步天象,人力依旧有尽时。” 董千海提前堵口道。 贾环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金牌,道:“劳烦岳丈拿着这道御命金牌,叫上大哥,一起去五原城调兵! 那征北大将军令至必然有问题,定不会想出兵,知道我们还活着,多半会狗急跳墙,要人拿你们。 所以,你们持金牌去五原后,见了面,二话不说,先斩杀了令至!! 有大哥在,就等于我在。 再加上这面金牌,其他人不会说什么。 必然听令! 你们去让他们所有人,除留下一千守城外,其余全部过来!” 董千海面色隐隐一变,看着贾环道:“你真要将这二十万人,全部杀绝? 贾小子,杀俘者不祥。 历代杀俘者,鲜有好下场的。” 贾环哈哈一笑,看着厄罗斯大营中愈演愈烈的乱局杀戮,道:“并不是准备杀光他们,等大军来到,就将他们全部收为俘虏。 若是杀光了,朝廷里怕是都不信。 咱们收上十万俘虏,就可让朝廷点验,谁还能昧下咱的功劳? 岳父老子,您是反贼出身,可您的孙子,却注定要当国公的!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们速去速回!!” 董千海眼睛闪烁了下,深深看了贾环一眼,道:“贾小子,记住你的话!” 说罢,与韩大两人骑马而去。 “环郎,你怎么说这样话?我可从没想过,要孩子以后承继你的爵位,家里其她人要怎样想?” 也顾不得这是什么地方了,董明月急道。 贾环笑道:“其他人自然也有!这样的大功,陛下不给我封王,还不得多匀几个国公给我! 反正日后国公也只是个头衔儿,实惠还要咱们自己去挣! 但有了这个国公衔儿,咱儿子日后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一方国主! 还能世袭罔替,称孤道寡。 明月,改明儿咱们一起去海外,给咱们儿子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 董明月闻言,眼睛铮亮,抿嘴一笑,重重点点头。 而后,小眼神凶狠的看向厄罗斯大营,抬手又是一记小香瓜。 好似在做提前演练一般…… 眼见无数溃兵冲进中军大帐,搅和成一锅乱局。 秦风、温博等人面色激荡回来汇合,他们已经投掷完每个人的香瓜雷了。 也完成了任务。 除了极少数几个倒霉蛋,被慌不择路的乱兵冲撞了正着,受了点轻伤外,无一人死亡。 这种战绩,让每一个人颤栗。 “环哥儿!” “环哥儿!!” 秦风、温博等人激动之心犹自难平,恍若梦中一般。 贾环看着众人完好无损,一个没少,也愈发高兴起来,又见众人都没了小香瓜,就让博尔赤速速去山上去取。 没用多久,博尔赤等人带着二十箱香瓜雷下来后,众人迅速瓜分之。 待众人都准备好了后,贾环对秦风等人道:“四十年前,我等先祖,率十万大军,与罗刹鬼鏖战北海。 一战击杀厄罗斯皇太子,与三大国公同归于尽。 为大秦的北疆,打出了四十年的太平! 我辈后世子孙,当效仿先祖,再建不世功,为大秦北疆,开百年太平! 方不负武勋之名。 诸位兄弟,都准备好了吗?” “惟昔李将军,按节出皇都。总戎扫大漠,一战擒单于。 环哥儿,这是我自幼的梦想! 今日,当成真!!” 秦风慷慨激昂道。 贾环哈哈大笑道:“好,那我等,就一战擒单于! 诸将听令,追随本侯,直冲中军,生擒沙皇!!” “喏!杀!!” …… Ps:五千大章啊!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数典忘祖 人山人海,所有的人,都因为惊慌恐惧,看到了神迹天罚,而变得癫狂。 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充满暴戾疯狂之气。 他们像无头苍蝇般,疯狂的逃窜。 每个人,都拼命的向前,向前。 东西向的溃兵,逃到中军大营后,依旧拼命的向前。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相遇之后,冲击在一起,唯有杀。 从北向退下来的溃兵,又与东西向的溃兵冲击在一起。 乱成了一锅粥,也杀成了一锅肉粥…… 索菲亚被最后一万北方军团的强兵,和一万皇家骑士团紧紧保护着,龟缩在一角。 她不敢相信的看到眼前那一幕幕…… 那些向着身边的袍泽,疯狂出刀,出枪的厄罗斯士兵们,他们血红的眼睛,他们疯狂的眼神…… 到这一刻,连她都动摇起来。 那不只是一种武器,那还是一种神迹,神罚。 若非如此,她的士兵,那些原本疯狂拥戴她的厄罗斯骑士们,为何都疯了。 他们不仅在自相残杀,而且,还在不断的冲击着最后守卫她的那两万人。 杀不胜杀,越杀,越疯狂! 眼见最后守卫她的士兵,一个又一个的倒下,暴兵也越来越癫狂,索菲亚真的害怕了。 她身子微微颤栗起来,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惨白,坚毅的眼神,出现了恐慌。 她不敢想象,她落入乱兵手中后,会发生什么…… 对她而言,那是比落入地狱还要恐怖的事。 正这时,费尔多大公满是血气的走过来,面色凝重难看,对索菲亚道:“沙皇陛下,我们被自己人包围了。 他们受到了远东魔鬼的诅咒,都变成了恶魔。 我们不能再坚守下去了,否则只能被他们撕成碎片。 我会带着最后一万人,拼死会陛下打通一条逃生的路。 让陛下离开这个魔鬼之地!” “费尔多叔叔!” 索菲亚湛蓝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愧疚悔恨的看着费尔多大公。 之前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上了贾环那个魔鬼的当,而是听费尔多大公的话,及早脱身,说不定,还能保全精锐力量。 也不会让费尔多大公九死一生,为他杀出一条逃生之路。 费尔多大公却没有时间再劝说索菲亚,他一双苍鹰一般的眼睛,略过索菲亚,看向她身后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那个披着一身黑袍的神秘人,沉声道:“秦人,只要你能保护沙皇陛下回到厄罗斯,那么你的那位孙子,将有一辈子享用不尽的金银财富和美人。 他会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 如果你们愿意忠心耿耿的辅佐沙皇陛下,也许十年二十年后,你们就能得到我的位置,伟大的厄罗斯大公! 你唯一的孙子当初投靠我,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向秦人报仇吗?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大秦,也是你们的敌人!” 那道黑影静静的站在那里,听闻费尔多大公的话后,过了稍许,才缓缓点头,道:“好。” 费尔多大公闻言,顿时大喜。 他虽然并不放心此人,也从未相信过这个秦人。 但费尔多还是知道这个秦人的厉害! 正是此人,帮助他救了彼得大帝最后的血脉回到厄罗斯,将那个农夫的女儿赶下王座后杀死。 那个鄙贱的农夫的女儿,原本是彼得大帝最后的妻子,厄罗斯的皇后。 却没想到,在彼得大帝死后,她勾结了原本的国师,后来的妖师拉斯普京,窃取了厄罗斯的权柄。 那位妖师拉斯普京,是极危险的人物。 他生性风.流,和不知多少厄罗斯贵族女人有染,也因此经历过无数刺杀,却始终杀不死。 不管是下剧毒,还是用弩箭,还是用刀剑刺杀,怎样都杀不死。 反倒是暗杀他的人,都被他一一杀死,无一例外。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被眼前这个秦人,一剑削去了脑袋,死的不能再死。 武功之高,惊世骇俗。 有他的保护,索菲亚能够回到厄罗斯的希望就大增。 费尔多大公沉声道:“事不宜迟,我立刻调集兵马,杀出一条……” 血路二字没有出口,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一阵鬼哭狼嚎的狂呼声。 费尔多面色骤变,霍然回头,就见数十个溃兵,竟不知从何处突破了防线,朝这边涌来。 这位大公坚毅的面色上,终于出现了慌乱之色…… 眼见这数十名溃兵,疯狂的朝这边冲来,眼神已经完全疯戾,在他们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溃兵从漏洞处涌来。 所有人都感到了绝望…… 他们虽然说不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话,却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只要一点破开,那么整个防线都会随之崩溃。 到时,成千上万的溃兵涌杀而来,天神难救……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于阴影中的黑影忽地动了。 没人能看得清他的身影,他的速度极快,披着黑色的斗篷,好似死神的使者,地狱的幽灵一般。 每飘忽一处,溃兵就死伤一片。 极短的时间内,涌进来那数十组不成军阵的溃兵们,便死伤殆尽。 而后续的溃兵,看到这一幕后,恍若又看到了一出神罚一般,惊恐的往后退去。 费尔多大公终于回过神来,趁着这个机会,立刻派了一队皇家骑士去堵住了漏洞。 眼神敬畏的看着那个重新回复黑暗中的秦人,面色复杂。 隐隐忌惮。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那恶魔般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道道不停歇的天雷,让满营的溃兵始终得不到冷静的时间。 搅在一起,杀杀杀。 最可怕的是,那些天雷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大军准备,突围回家!” 费尔多拔出背后的大剑,厉声下令道。 “突围回家”四个字,给了逐渐绝望的士卒们不少勇气。 他们到底是精锐的兵卒,纷纷上马,举起平举长枪,准备杀出条血路。 “咻!!!” 正这时,一道凄厉的呼啸声从远处闪电般疾驰而来。 众人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了,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阵型大乱。 “轰!!” 一道人群最密集处,人仰马翻。 寻常的战马饲养,都会在培育过程中,不断以战鼓和刀剑撞击声,让它们熟悉适应这种声音,不会在战场上惊马。 可再大的战鼓声和刀剑撞击声,也不及“天雷”爆炸声。 一时间,惊马无数。 “稳住!” “稳住!!” 费尔多拼命的拉住跨下战马,挥舞着大剑怒吼道。 “咻!!!” 却又是一道厉啸声,直直朝他飞来。 费尔多骇然回首,面容惊恐绝望的看着那个黑点一瞬间出现在眼前…… “费尔多叔叔!!” 索菲亚看到这一幕后,目眦欲裂,惊呼道。 那道黑影再次如幽灵般闪现,挡在费尔多身前,一只手,如同摘花一般,轻柔的接住了那道“天雷”,手一婉转,竟送了出去…… 在距离众人不远处,惊雷炸响。 效果虽然依旧惊人,但是,却是第一次失手…… “咦?” 一道惊疑声,传入众人耳中。 惊慌失措的诸多厄罗斯将校们,费尽力气安抚住坐马后,再回头看去,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站着之前被他们视若蝼蚁的那三百人。 人人身上都被鲜血浸泡过的一般,居高临下,眼神满是杀气的遥遥俯视着他们。 为首之人,正是之前那个厚颜无耻,愿意给沙皇陛下磕头下跪的秦人。 此刻,他的目光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祈求的看着索菲亚陛下,而是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黑衣人。 “你是哪一个?” 秦人的声音遥遥传来,清晰可闻。 只是大部分厄罗斯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有不少极有勇气的将军,想要带兵冲击那个土丘。 却最终都被费多尔拦了下来。 他隐约能看到,那些秦人手中的天雷。 纵然人不畏死,可战马却受不得惊。 就算想往前冲,受惊的战马,也会乱了他们的阵型。 到时候,怕又会演变成溃兵。 如今,除非之前的溃兵涌向秦人,他们已经不再随便出手了。 费尔多不想再激怒这群魔鬼…… 他选择静观其变。 “我在问你话,你是哪一个?为何会我贾家的寒山折梅手?” 贾环眼神凛冽的看着刚才让他失手的那个黑衣人,寒声问道。 方才此人使出的,分明就是《寒山折梅手》的招式。 见那黑衣人还是无动于衷,贾环冷笑一声,道:“数典忘祖的东西,竟成了罗刹鬼子的走狗! 你能接住一个,我看你能不能接住三百个! 准备破杀!!” 一声令下,贾环身后众人再次一人掏出一个香瓜雷。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厄罗斯人都感到绝望了。 实在是无可匹敌啊…… 而就在这时,始终沉默的黑衣人,终于有了动静。 他抬起头,拉下斗篷帽子,露出一张秦人的脸。 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眼神,也同样平静。 似乎并不为贾环的恐吓所动。 他静静的看着贾环,声音平淡却又清晰,道:“数典忘祖的东西?呵…… 普天之下,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 唯独你,没有资格。” 贾环看着此人,陡然想起此人是谁。 当初他从西域回京,路途上就是此人于驿站拜访,却被董千海一喝而退。 贾环面色凝重起来,眼神隐隐激荡,不敢置信道:“你是……黑云第六将,于海? 你竟然,投靠了罗刹鬼?” 于海淡淡的看着贾环,道:“正是老夫,不想少主还记得我。 只是不知,少主可还记得,曾对黑云十三将的承诺? 五年之期将至,少主,你就是这样对付坑害了国公爷的赢秦天家的? 认贼作父。 到底谁,才是数典忘祖?” …… ps:一个个的坑,都在填上了……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为友谊干杯…… 云旗十三将?! 贾环和于海的对话,让秦风等人全部躁动起来,一双双眼睛圆睁。手机无广告m.最省流量了。 好似于海的出现,是比掌心雷的出世还要惊天动地的大事。 王李郭赵孙、于周古海杨、董占黄。 自幼耳熟能详,威名传诵数代的云旗十三将,还有人活着?! 他们不是早在四十年前,就随着先荣国,都战死在北海冰原上了吗? 再加上于海所言,国公爷为赢秦天家所害…… 一个无比恐惧的阴谋,在众人心中成型,令他们不寒而栗,悚然而惊! 而从于海的话中,众人也可以听出,贾环分明是知道他们的存在! 而且,还许诺过五年之约。 这五年之约,是要做什么? 一时间,秦风等人的眼神,剧烈闪烁起来。 若在往日里,见识到大秦日益强盛的基业,他们定然不会以为,有人能颠覆大秦。 可现在,在见识到掌心雷之恐怖后…… 一种更可怕的心思,在众人心中形成。 他们看向贾环的眼神,复杂,而又炙烈!! 再大的功勋,也比不上,从龙之功! 尤其是,想起天家对自家老子的刻薄寡恩,无论是秦风还是温博,心中都有了一等变化…… 贾环没有理会身边悄然发生变化的眼神,他盯着于海,一字一句道:“于海,你勾结罗刹鬼,设计镇国公之后,还要,杀我?!” 于海闻言,眼睛微微一眯,垂下眼帘,淡淡道:“少主想多了,他们所行,与老夫无关。 云旗十三将在都中三十年的筹谋,被少主一朝毁尽。 做了赢玄老狗都做不到的事,老夫还有何能为,设计他人,伏杀少主呢? 老夫所为者,不过是接了沙皇陛下回厄罗斯,一直保护她罢了。 而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少主你的所作所为,让老夫丝毫看不见,你有为国公爷复仇的打算。 相反,你和赢正狗皇帝,情同父子。 为了赢秦的天下,出生入死,抛家舍业。 呵呵。 老夫实在不知,国公爷在天之灵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不过,你到底是国公爷亲孙,老夫不杀你。 但是旁人杀你,老夫也不会理会。 仅此而已。” 贾环闻言,寒声道:“五年之期未至,若不是你们折腾,说不得现在就已经看到成效了。 我费尽心思所为者,不过是想少杀些人。 这大秦的天下,也不是赢秦一家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我不愿因为私仇去毁灭! 百姓,何其无辜? 因此枉死者,又该寻哪个复仇? 再者,坑害祖父的凶手是赢玄,他已经死了! 赢玄最器重,视若继承人的皇孙,如今也生不如死,成为废人……” “呵……” 于海眼神隐隐古怪的看着贾环,道:“废人?生不如死? 少主哪来的自信? 老夫从神京都中,接走一国皇女,竟然一路畅通无阻。 少主难道猜不出这是谁的手笔么? 就心性和能为而言,少主若非国公爷的亲孙,继承了他老人家的衣钵,得众多荣国一脉的庇护,十个你加起来,都不是别人的对手。 你今日纵然打败这二十万大军,又能如何? 等你回去后,大秦的江山,怕已经易主了。 你根本想不到,那位皇孙,到底有多可怕。 和少主情同父子的那位皇帝,必死无疑。 若无少主阻挠,厄罗斯大军此刻已经长驱直入,彻底覆灭赢秦天下。 少主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忘记了祖宗的血海深仇。 我于海却从未忘记。” “于海,你不要再狡辩了,我已可以确信,你今日所为者,绝不只是为了给先荣国复仇! 否则,都中一旦事变,真让赢历上位,贾家满门都难逃一死。 真要如此,纵然你覆灭了赢秦天家,死后,又如何给先荣国交代? 这就是你对贾家的忠,对先祖的忠? 你连整个贾家的生死都不在乎,还敢说什么未忘先祖之仇? 说说看,罗刹鬼,许给你和李锐什么好处? 李锐自幼与你习武,情同至亲骨肉。 他生性不甘寂寞,贪慕荣华富贵。 纵然被你带去厄罗斯,也必不会死心。 我想想看…… 你替罗刹鬼子办事,多半是经不住李锐的央求,心软所致,对不对? 或许,你是为其所逼,被拖上罗刹鬼的船。 但上船之后,你也就越走越远,远到已经愿意害死我贾家满门! 那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都走到了这一步,还要给自己披一层忠心的外衣? 可是以为,罗刹鬼覆灭大秦后,却未必会在这常驻。 他们多半会扶持一个傀儡,代他们统治大秦的天下。 就如当初蒙元在厄罗斯,也扶持一个傀儡一般。 你和李锐,打的应该就是这个傀儡的主意吧? 只要我死了,罗刹鬼打入关后,你们到时再打着给我祖父报仇的名义,到那时,必然会有大秦军方的人支持你们。 先祖的余荫,甚至连我闯下来的名望,都会被你们窃取利用。 你们以为有“大义”名声在,便不算是引狼入室的狗贼!! 于海,到了此时,你还敢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给我祖父复仇?” 这一刻,贾环的心中前所未有的清明。 一切最有可能的算计,在他心中都水到渠成的推算出。 他的眼睛愈亮,他的声音愈大,最后一句,如暮鼓晨钟般,轰响在于海耳中。 揭破了他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谎言! 于海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看向贾环的目光中,多了许多厉色和杀气,缓缓沉声道:“这些,都是你的胡乱猜测,纵然真到了这一步,李锐那孩子坐江山,也比赢玄老狗的子孙坐江山强。 更比你强! 二哥为了给国公爷复仇,奔波了一辈子。 最终却死在你手里…… 这些,本就是你欠李锐的。 如此,也算是为国公爷报得大仇! 老夫,问心无愧!” “哈哈哈!好一个问心无愧!” 贾环忽然大笑起来,看向于海的眼神,再没有一丝温度,他缓缓点点头,道:“你和黄爷爷、占爷爷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人。 如此,我也就能放下愧疚的心思了。 等你死后,将这些话去同我祖父和其他十三将说,看看他们信不信!” 若非于海终于不再否认贾环之言,贾环若是强杀他,到底心中不忍。 毕竟,除了李先李锐父子外,十三将的确为贾代善复仇,奔波了数十年。 贾家,有负于他们。 可如今,于海已经和黄德等人不同,已经沦为李先之流。 对于这样的人,贾环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你能杀我?” 于海也不辩解前话,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淡淡的道。 贾环没有再和他们说下去的欲.望,回过头对秦风等人沉声道:“其他事等回京时再解释,现在听我的号令。” 秦风等人忙神色一凛,纷纷应命。 贾环道:“你们已经用了不少掌心雷了,应当发现,每次投掷出去的掌心雷,都会在空中飞一段时间,直到撞击到地面或者敌人后,再过稍许,才会发生爆炸。 现在,我们在拉开环,投掷出去前,先在护心镜上磕一下,然后在手里多持两个呼吸,再丢出去。 都记住了吗? 拉环,磕一下,等两个呼吸!” 秦风等人眼睛登时明亮了许多,明白了贾环的心思,无不为他的奇思妙想感到震惊。 如此一来,那于海纵然武功再高明,也只有败北之途。 因为他根本没有再转移的机会! 别说丢雷了,连他自己跑都跑不及! “准备!” 贾环沉声一喝后,拉开手中香瓜雷的手环,然后在护心镜上一磕,在手中持了三秒后,猛然掷向于海。 与此同时,身边众人也完成了同样的动作。 三百枚香瓜雷,三百发迫击炮覆盖齐射! 一直观察贾环等人动静的于海,下意识的就想逃开。 他自然逃得掉,可他身后的费尔多大公和一万皇家骑士团逃不开。 犹豫了下,于海还是选择救下费尔多大公。 否则前功尽弃。 他闪身出现在费尔多大公身旁,将他抓起,然后飘然飞向后方…… 只是,他到底还是不知道,掌心雷的杀伤力到底有多恐怖。 单枚香瓜雷的杀伤力,或许只能靠弹片。 可当三百枚齐射齐爆时,最大的杀伤力,就不再只是碎片金属风暴了,而是恐怖的冲击波! 于海速度是极快,但费尔多一个厄罗斯大汉的重量,到底拖累了他,让他的速度,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快。 等三百枚迫击炮弹齐爆时,他也只是勉强逃出了二十七八步,虽然速度已然极快,却尚未逃出单颗累的有效杀伤范围,更不用说三百枚雷的累加范围。 那种被无数钢钉往身后爆射,再加上好似有一座大山做锤,从背后生生锤击在身上的感觉,以于海武功之高,都忍不住一口血喷出,顷刻间就受了重伤。 随着身后不断的爆炸,这个伤势还在不断加重。 费尔多大公更是好不了多少,已经奄奄一息。 好在,惊怒骇然之下,于海的武道之力运到极致,生生又将速度提高了一截儿,带着费尔多大公,将将逃出了升天。 不过,他们虽逃出去了,可厄罗斯最后一万尚能保持军阵的精锐兵马,却完全遭了秧。 飞雷的爆杀,再加上惊马的亡命狂奔,阵型转眼间分崩离析。 四处逃散! 再忠心的军队,在末日神罚面前,都会因为惊恐而丢弃了信仰。 遮天蔽日的烟尘,笼罩在战场上,阻绝了众人的视线。 这个时候,连贾环等人都不好随意前进。 他们的人手毕竟太少,溃兵实在太多。 一旦陷入进去,再想脱身,就太难了。 如此一来,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于海带着费尔多大公,兴许还有索菲亚,逃向后方。 只要于海没死,他多半能在乱军中保护住两人。 等他们逃出了这片修罗地狱,就能回厄罗斯了…… 在漫天漫地的溃兵中,想找出三个人,太难。 贾环等人不无遗憾…… 然而就在这时,烟尘背后响起一阵怒吼厉喝声,以及刀枪碰撞声。 贾环等人登时戒备起来,警惕发生变故。 战场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过了稍许,就看到从渐渐消散的烟尘中,走出一行人来…… “贾!我亲爱的朋友!” “快来看看,我送给你一个什么礼物!” “哈哈哈!” “我要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却是从一代大公之子,厄罗斯伯爵,沦为马夫奴仆的克列谢夫,带着十数位厄罗斯溃兵,压着满脸涨红,狼狈不已,眼睛喷火的索菲亚,眉飞色舞的走了过来。 对着贾环,连连伸手欢呼着,仿佛遇见了亲人…… …… Ps:十三将的坑马上就要填完了,接下来就是京城诸事。 第四更! 看在我满满的诚意的面上,在外面看的书友到起点来订一下吧,不多了。 咱们结尾的数据好看点,下本书推荐才给的足。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放心 贾环一行人看着笑的满面春风的克列谢夫,带着人,压着索菲亚走过来时,一个个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许崇、苏武等人没见过克列谢夫,但秦风、温博和诸葛道几个却是见过的。 第一次西域大战时,他们就一起俘获了这个厄罗斯贵族。 带回都中后,也交往了几次,发现此人完全是个花花太岁,极向往大秦的平康坊。 第二次西域大战,就是他和贾环相互勾结,算计了索菲亚公主,才使得索菲亚被擒拿带往神京城。 原本以为这就是一个高衙内式的草包,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胆子! “哈哈哈!贾!再次见到你,真是美妙极了!” 克列谢夫丝毫没有认生的感觉,无视许崇等人戒备提防的眼神。 或许在他眼中,这些人都是贾环的马仔而已,不足为虑。 他大步走到贾环跟前,张开手,满脸感叹的要和贾环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贾环抽了抽嘴角,瞥了眼正满脸涨红,以土飞机式被残暴对待的索菲亚后,也哈哈大笑起来,与克列谢夫热情的拥抱了下,道:“我的朋友,每一次与你合作,结果都是那样的奇妙!” 克列谢夫闻言,笑的愈发灿烂,摇头晃脑的感叹道:“谁说不是呢?我想,是上帝让我们两个奇妙的人,奇妙的相遇……” “好了好了!” 贾环忙打断这gay里gay气的感慨,指了指索菲亚,道:“克列谢夫,这不是你老表吗?怎么这样对待?” 克列谢夫闻言,脸色登时难看起来,骂咧咧道:“别提这个疯女人了!她居然会那样对我! 她偷偷跑回莫斯科后,干掉了凯瑟琳姑姑,又整合大军,来到了南方,趁我父亲外出之际,占领了乌兰乌德,然后俘虏了他。 最可恨的是,她居然剥夺了缅希科夫家族南方大公的爵位,还剥夺了我的伯爵爵位。 居然让我给她做牵马的马夫! 若不是我担心我父亲的安危,我一定会和她进行决斗的!” “呸!” 索菲亚再也忍耐不住,啐了口后,大骂道:“卑鄙肮脏下贱的市井混混之子,你和你那无耻的父亲一样,都是天生的下.流胚子,小角色! 分明是你怕死,为了活命,主动骗你父亲回乌兰乌德,才换回了一个给我当马夫的活计。 你忘了你亲吻我鞋底的卑微德性了吗?” 被戳穿后的克列谢夫,恼羞成怒,一张脸登时涨红,碧色的眼睛都成红的了,跳起脚就要踹索菲亚。 却不想,竟被贾环身旁的董明月用剑拦住了…… 克列谢夫看向贾环,贾环看向董明月。 因为牛奔惨烈的伤势,贾环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同情心。 董明月见贾环看他,犹豫了下,道:“可以杀她,不必折磨她……” 贾环明白过来,上一次俘虏了索菲亚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董明月、薛宝琴和她在一起。 索菲亚手段了得,情商也极高,放下架子后,很快就和董明月、薛宝琴三人相处的极好。 董明月朋友不多,若是看不到也就罢了,看到了,实不愿见到索菲亚受辱。 贾环想通之后,对克列谢夫笑了笑,道:“我的朋友,女人都是谎话精,你放心,没人会相信她的话的。” 克列谢夫闻言,登时又开心起来,连连点头道:“贾,我们真是天生的朋友!刚才我也完全没听到你要给她下跪磕头……” “噗!” 刚白完贾环的董明月,忍不住喷笑出声,秦风等人也都面色古怪,看向黑了脸的贾环。 被压着的索菲亚则快气炸了,怒骂道:“你们这一对厚颜无耻的小人!” 克列谢夫又生气了,对贾环道:“贾,你杀了她吧!她差点就害死了你和牛!” 贾环笑了笑,道:“先不急,她还有更大的用处。” 克列谢夫耸耸肩,道:“好吧,我要是抓住了一个皇帝,也会到处炫耀的。咱们是一类人,你一定也会这样。” 贾环直直的看着克列谢夫,竖起了根大拇指,道:“聪明!” 克列谢夫得意的哈哈大笑道:“贾,我还可以帮你一个忙!只要你和你的人不要再召唤天雷,我就可以收拢那些溃兵。 他们大部分都是我们南方军区的……” 贾环想了想,道:“我的朋友,我只需要十万名俘虏,和草原上的牛羊。 剩下的,都可以给你。 你可以带兵回厄罗斯,重新做你的南方大公。” 克列谢夫闻言,眼睛登时一亮,大声道:“贾,你真是我见过最慷慨的朋友!你放心吧,一定不会少于十万人的! 我们总共有二十三万人,他们死的并不多,都溃散了。 至少还有十五万人,甚至还有十八万人,足够了!” 说罢,他转过头,对抓着索菲亚的那数十个厄罗斯人大声道:“去告诉我们的人,我和上帝的使者是最好的朋友! 他是为了救我,才召唤出上帝的武器。 如今,我已经得救了,他就不会再动怒了! 让大家重新回来吧!” 有一个壮汉敬畏的看了眼贾环后,对克列谢夫道:“伯爵,可是皇家骑士团的人和北方军团的人,不会听我们的。” 克列谢夫狞笑了声,道:“那还留着他们做什么?全部杀死!再派人去寻找费尔多那个混帐,我要和他决斗! 另外,下次记得叫我大公! 伟大的贾的朋友,同样伟大的克列谢夫大公!” 数十个厄罗斯南方军区将校,纷纷躬身应道:“是,伟大的克列谢夫大公,伟大的贾!” “去吧,我要和我的朋友聊一聊天神的事。” 克列谢夫高冷道。 那些将校纷纷躬身离去,四处收拢溃兵。 “你这该死的下.贱种,你父亲不过是街头的小混混,靠溜须拍马才得到了我父王的宠幸。 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下贱角色,竟敢杀害我的骑士团!” 听完克列谢夫的话后,索菲亚再次剧烈挣扎起来,满面愤怒的大骂道。 贾环对董明月使了个眼色,道:“你带她下去,看好了,别让她使坏。” 董明月白了贾环一眼后,道:“我又不是无知的孩子……” 说罢,单手牵过剧烈挣扎的索菲亚,在她身上点了点,索菲亚就不能动了,然后被董明月带向后方。 终于安静下来了。 “呼……” 贾环和克列谢夫同时轻呼了声,又一起抹了把脑门子。 让那个疯女人骂的人头疼…… 这两人没在意一样的动作,一旁处温博、秦风等人看到后,一个个再也忍不住,放声狂笑起来。 如今牛奔已经救下,二十万入侵大秦厄罗斯铁骑,就这般神奇的烟消云散。 现在更是连厄罗斯沙皇都生擒了下来。 万事如意! 众人如何能不喜? 克列谢夫和贾环看了看这些人的大笑,一起耸耸肩,觉得莫名其妙。 贾环道:“克列谢夫,如果索菲亚回不去了,厄罗斯将会由谁主国?” 克列谢夫想了想,道:“现在主持朝政的,是帝国首席大臣谢尔盖。 那个老头子可是个老狐狸,很厉害的角色。 连财政大臣伊万和内务大臣佛拉基米尔都听他的…… 我姑姑以前几次想杀他,都没找到机会。 他对罗曼诺夫王朝十分忠诚…… 哇喔,贾,你这些天雷可要多准备一些。 如今索菲亚的兄弟们,都已经死去。 或者坠马而死,或者吃饭噎死,或者被猎犬咬死…… 总之,她现在是罗曼诺夫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你俘虏了她后,谢尔盖一定会派人寻你追求议和,请求用财宝换回索菲亚。 你当然不会换,那么他一定会发动无尽的战争! 直到你肯放回索菲亚。 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 只要有天雷在,他就算派一百万大军来,也只有覆灭的份儿。 话说,你能不能卖我一些天雷? 我很需要它们,帮我稳固南方军区。 贾,你知道的,有我在,任何人想从北面进攻大秦,都是不可能的。” 贾环笑着拍了拍克列谢夫的肩膀,道:“当然可以……” 没等克列谢夫狂喜完,又道:“不过现在还不行,我只有不多的天雷了,还要回神京去解决一些麻烦。 等日后,我的人再多制作些,我就卖给你一些。” 克列谢夫闻言,大失所望,强笑了声,道:“那也行……不过最好能快些,索菲亚战败的消息,最迟八个月后传回莫斯科。 到时候,谢尔盖一定会派兵来攻打我。” “放心吧我的朋友,我不会坐视你落难的。再说,莫斯科得到消息,再组建大军开动到乌兰乌德,怕是要一年甚至两年的时间。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贾环笑道,见克列谢夫还想说什么,率先道:“我的朋友,你先去休息吧,我们还有一些工作要做。 如果你愿意,一会儿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五原城,喝酒吃肉。” 克列谢夫闻言,只好暂且作罢。 等他下去后,秦风皱眉道:“环哥儿,你真要给他掌心雷?国之利器,岂能轻与于人?” 贾环笑道:“风哥,你看我像白痴吗?” 秦风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没好气道:“我看你俩这么投契,谁知道你会不会发善心!” 贾环冷笑一声,道:“投契?呵呵,我还没糊涂到这个份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哪一个民族最需要防备,就是这些厄罗斯人。 这些人,对敌人狠,对自己人更狠。 对敌人狠的人不可怕,对自己更狠的人,才最可怕! 你们可不要以为这个克列谢夫,真是好相与的。 想想他经历过多少遭危难,能活到现在,笑到最后,又岂是糊涂种子?” 正说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无数声惨嚎声。 贾环等人闻声面色一凛,纷纷纵马上到一高地,眺望而去。 就见无数厄罗斯人,围绕着另外一批厄罗斯人,拿着长枪和刀斧,面无表情的展开着血腥屠杀。 在一旁督导之人,正是刚刚离开的克列谢夫。 他不知如何感受到贾环等人的注视,回过头,遥遥的对着贾环等人挥挥手,开心的笑着。 看到这一幕,秦风等人,无不心中一寒。 不过,等他们看到身边笑的更灿烂,将手挥舞的更欢实的贾环时,又纷纷放下心来…… 呵呵,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二爷!大爷醒了,要见您……” 镇国公府家将话没说完,贾环、秦风、温博一干人,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朝土山上狂奔而去。 …… 五原城,议事堂。 诸多武勋将校目惊口呆的看着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征北大将军,舞阳伯令至。 这样一个官居一品,执掌大秦八大军团之一的武勋大将军,就这样被人一拳杀死…… 董千海动手完毕,韩大出列,举起手中御命金牌,沉声道:“宁侯将令:长城军团所有兵卒,除留下一千守卫五原城外,其余兵马,全部出动,接收俘虏! 违令者,杀无赦!” ……...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环哥儿,咱们反了吧…… “奔哥,哈哈哈!” 贾环一行人以飞奔的速度赶上土山后,就看到牛奔已经依靠在几个弹药箱垒砌的靠背上,立刻狂欢起来。 . 等到跑到近前,看到牛奔一张脸上满是激荡,一双小眼睛通红的看着他们,众人心里虽然亦是激荡不已,却不愿让刚刚醒来的牛奔太过伤神。 纷纷指着他大笑起来。 本来听完自家家将讲贾环等人是如何九死一生前来救他,感动的无法自己的牛奔,看到这群兄弟看到他醒来,非但不和他抱头痛哭,还一个个大笑他,登时气急骂道:“都笑个屁啊! 要不是老子被令至那个老王八出卖,会轮得到你们来救你牛大爷?! 想我牛大将军在草原上,威名……咳咳咳!” “好了好了……” 贾环见牛奔气虚咳嗽起来,忙止住笑,上前扶着他给他拍背。 触手便是硌人的骨头,让贾环眼睛微微一眯,笑道:“奔哥,急什么嘛? 都是将门,谁还能保证自己没个被人坑的时候? 朝中王八蛋那么多,来之前没几天,我还被人伏杀了一回,也差点就没过去。 还是让自家老婆给救了,我这不也没害臊?” 牛奔关注点完全不在害臊上,小眼睛中浮起煞气,看着贾环厉声道:“哪个伏杀的你?咳咳咳……” 贾环忙笑道:“早被杀光满门了,还提他作甚?” 牛奔闻言,忽地郁闷起来,道:“该死的令至,老子要活剐了他!害得我哪一出热闹都没凑上……” 提到令至时,牛奔的眼神让人有些可怕,目光仿佛都是鲜红色的…… 贾环正色道:“我知道令至有问题,已经派人去杀了他。实在是大处紧急,不得不先杀他,以夺兵权。 只是奔哥,到底怎么回事?” 秦风等人也密切关注起来。 牛奔恨的咬牙,面容狰狞道:“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我爹当初将他放在这个位置,本是想假公济私一回,让他多照顾我一番。 他倒是照顾的很,一纸调令,将我调至额仑,正好调进了罗刹鬼子的包围圈。 两千多名兄弟,朝夕相处了三年,我能叫得上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为了保护我,全部在我眼前活活战死! 我发誓,我不能轻易死去,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替他们报仇!” 众人看着眼睛发红的牛奔,都默哀了会儿,以示敬意。 之后,贾环看着牛奔的状态,眼中闪过一抹忧色,问道:“奔哥,你知道不知道,令至到底怎么回事?” 牛奔摇头道:“这我哪知道……反正我只知道,他出卖了我。 环哥儿,你既然存着这么多疑问,干吗要杀了他? 拿下后仔细拷问不就得了……” 贾环呵呵一笑,道:“这些都是阴谋诡计,上不得台面。 况且我看那令至本身也是个倒霉糊涂蛋,以他的能为,估计连到底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伯伯当初怎么就选上了他。 问也问不出什么。 相比这些,咱们有更重要,更伟大的事业要做。 所以,不得不提前杀了他。” 牛奔眼睛一直看着贾环,忽地感慨道:“环哥儿,你和三年前不同了。” “不同个屁!丑鬼,被人干了回,眼睛也不好使了?环哥儿和三年前分明一模一样!” 温博见牛奔只是和贾环说话,心里不爽,找事骂道。 牛奔却是转了性儿,被骂也只是冲温博笑了笑,却笑的温博汗毛都竖了起来。 然而就见牛奔又转头看向贾环,不理他了。 温博火气上来,差点没把自己给烧着了。 就听牛奔道:“你这黑鬼,三年不见,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就没发现环哥儿站的高度越发高了? 搁三年前,还有什么事比咱们兄弟的仇怨更重要,更伟大?” 温博闻言,忽地嘿嘿一笑,道:“环哥儿,奔哥儿是在抱怨你不重视他呢!” 贾环也哈哈大笑一声,翻手将气的要和温博拼命的牛奔背到背上,道:“奔哥,走,咱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伟业!” 秦风等人自然知道贾环想让牛奔看什么,也知道为什么想让他看。 经过这次挫折,牛奔心性必然受到极大的影响。 要么,愈发有韧性,坚韧不拔,心志如刚。 要么,走向另一个极端。 暴戾,甚至癫狂。 从他刚才咬牙切齿,想要活剐了令至就能看出,他眼睛里,目光的暴戾。 不是不能杀,不是不能恨,但身为一个武勋将军,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要有基本的理智。 而刚才,牛奔没有,唯有触目惊心的杀气。 如果这股积累在心里的戾气不能化解消散,那么曾经那个乐观开朗大气的牛奔,或许就再也不见了。 留下的,只是一个一心杀戮,心性偏执孤拐,崇尚毁灭的杀人魔王。 这样的人,往往都会最终自己毁灭了自己。 这是众人不想看到的,也是贾环绝不允许的。 所以,贾环要带牛奔,壮阔心胸,化解戾气。 天空上的阴云,终于散开了。 虽然已至下午,太阳就要落山,可阳光依旧明媚动人。 颗粒般的光线,挥洒在草原上。 原本,应该是一副极美的草原阳光图。 只可惜…… 从高坡上往下看去,只有一望无际,望之不尽的尸山血海。 仿若修罗地狱。 “奔哥,看到了吗? 因为厄罗斯人用二十万大军,围杀了你二千弟兄,还将你吊在那里。 所以,我就带着这些愿意共同赴死来救你的兄弟们,杀了他们至少五万人。 另外,还有十万名俘虏等着接收。 我们还生擒了厄罗斯沙皇! 为了收好最重要的尾,为了接收那十万名俘虏和女沙皇,我不得不下令击杀了明显有问题的令至,夺去兵权。 以免再生乱事。 我们的人手到底太少了些,一旦令至那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咱们就都危险了。 相比于一些魑魅魍魉之辈的阴私诡计,相比于区区一个令至,接收这十万名罗刹鬼俘虏,打扫战场,才是更重要的伟业。” 牛奔伏在贾环背上,眼睛怔怔的看着草原上那一幕幕惨烈的场面。 这些人,都是曾经包围着他,嘲笑他,辱骂他,围杀他的人。 在今天之前,他们都还看死人一样看着他。 但是现在…… 都死了! 都死无全尸!! 兄弟们,你们看到了吗? 老子的兄弟,替你们,替我,报仇了!! 贾环温润的声音又响起:“奔哥,其实相比于这些,咱们有比杀戮复仇还要重要的事去做。 杀戮容易,毁灭也容易,但开辟和创造难。 这三年来,大秦远洋船队,在海外发现了无数比草原还要广袤的土地。 有的甚至比大秦还要富饶肥沃,上面却几乎没有什么人住。 那些地,我都跟陛下讨了过来,作为大秦武勋的封地。 日后大秦的武勋,统统分封海外。 在国朝内,不再掌控实权…… 处理完厄罗斯事宜后,大秦国内百年内少有战事,就不再是咱们武勋将门的乐土了。 继续留下来,只能与人争权夺利,进行内斗。 我不喜欢这样。 所以,你快点养好身体。 大海之外,有无尽的土地,那才是我们未来的征程。 对于那些战殁的兄弟,心怀悲痛不是对他们最好的缅怀,照顾好他们家人,才能让他们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在大秦,我们武勋不好随意施恩普通士卒,太犯忌讳。 但是等咱们打下了咱们自己的封地,你可以将他们接去,让他们过上太平安康的好日子。 让他们未来过的美好,总比让他们生活在仇恨,生活在悲苦中好。 对不对?” “呼……” 牛奔怔了好久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小眼睛里却忽然落下泪来,紧紧抱住贾环的肩膀,干瘦的身体颤栗起来,哽咽道:“环哥儿,我不是没出息放不下仇恨。 可是他们,真的死的好惨! 罗刹鬼那群畜生,杀了人,还要分尸。 我的兄弟啊,我的兄弟死的惨啊!!!” 贾环点点头,道:“我明白,我知道罗刹鬼子的尿性,所以,他们死的更惨。 我没有杀几个,我逼着他们,让他们自己杀自己!” “奔哥儿,你若不解恨,我就再去杀一万!! 只要你心里能好过来,一会儿韩大调兵过来,咱们兄弟今日就屠尽他们,又有何妨?” 温博见牛奔伏在贾环背上,嚎啕大哭,哭声凄惨,也红了眼眶,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咬牙凶狠道。 秦风也劝道:“奔哥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这世道就是这样。 你知道前些日子,环哥儿被人伏杀,有多惊险。 他被京营一营伍上千人堵截在巷道里,用八牛弩和强弓攒射伏杀。 另外还有三个武宗。 我爹和你爹他们赶到时,他人已经不行了…… 若不是他家里那两个神医,他也就不在了……” 这个时候,牛奔已经快抓狂了,刚刚才被贾环安抚下来的心,几乎爆炸开来。 面容狰狞,目眦欲裂。 然而秦风还未完,不顾贾环等人的劝阻,声音愈发巨大的道:“你知道是谁伏杀的环哥儿? 是张勇! 他是我武威侯秦家最忠心的部下,我都喊他勇叔! 在外他就是我秦家的象征,他代我爹执掌京营,他带着京营的人马,要杀了环哥儿……” “风哥,够了!!” 贾环厉声喝止道,一边使劲拦住拼命想要从他背上下来,要和秦风拼命的牛奔。 牛奔此刻整个人如同厉鬼一般,指着秦风嘶吼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这些黄沙军团的畜生!!” 温博也变了脸色,冲秦风厉声吼道:“你疯了?!” 秦风比他们二人的声音还大,眼中含泪,咆哮道:“是,我是疯了! 在听到这个信儿时,我就快要疯了! 张勇,我们喊他叔,敬其忠义。 可是,他却是天家派到我武威秦家,监视我们的内贼! 天家为了皇权的斗争,不惜起用张勇,伏杀环哥儿。 却陷害我武威公府。 让整个大秦武勋,都抵制我们。 这件事分明是他们赢家自己内乱造成的啊,宫里那位难道真不知道? 他知道,可他依旧借此来打压我武威公府! 让我爹,颜面扫地,一生威名付诸流水,愧对环哥儿! 他想要谋夺黑辽的黑土农庄,便屡屡打压温世叔,逼迫的他,连军机阁都待不下去! 令至分明是他强推给牛伯父,举荐为征北大将军的,分明是令至出卖了你,才害得你被俘。 可他还是借你被俘一事,羞辱牛世伯,羞辱镇国公府! 奔哥儿,这其中种种,又有哪一样,不比你委屈? 你要杀我,我又能去杀哪个?” 牛奔一张脸木然下来,他缓缓垂下头,一字一句道:“环哥儿,咱们反了吧!” ……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告密 牛奔一言说出,满场皆惊。 连秦风都直了眼。 反了…… 这两个简单的字,对于将门而言,却意味千军万马的厮杀。 对于世道而言,更是意味着兵灾兵祸,民不聊生。 秦风如此激荡,还亲眼见识了掌心雷之神威,都没有说出这两个字。 不想牛奔说了出来…… “傻了吧?不会做思想工作,就不要做! 哪有做思想工作把自己说嗨了的?” 贾环好笑的看着秦风,笑道。 这就是核心的魅力,贾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调笑,登时将周遭几乎凝固的气息化解开来。 众人附和着轻笑起来,秦风脸色尴尬,狡辩道:“就算真反,也不算什么!” 贾环哼了声,道:“不算什么?也不想想那要死多少人? 死这些罗刹鬼子,咱们可以眼都不眨一下。 可要是死的都是秦人,你们哪个好受? 而且死的还不都是军队,再加上必然不服的文臣,各种满门抄斩算下来,死一百万都是少的。 想想那是什么情形?一旦举起屠刀,就不得不一直杀下去。 再者,咱们就这样傻乎乎的聚在这谈谋反…… 你们别看如今兄弟们都不畏生死跑来救奔哥,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可这里面多的是大秦的忠臣! 咱们敢反,回头就有人给宫里告密……” “谁敢?” 秦风咬牙道。 “额敢!” 许崇再次出了风头。 他不怕秦风瞪来的眼睛,梗着脖颈道:“打罗刹鬼子,额不怕死。 人死卵朝天,怕个卵子! 可让额造反当逆贼,额可不干! 额在外面动手了,家里就会被抄家杀头。 等都死光了,让额当皇帝额都不乐。 你们敢造反,额就回去告密!” “哈哈哈!” 率先笑出来的,却是贾环背上的牛奔,他的面色舒朗了许多,嘲笑的是秦风:“风哥儿,你黄沙军团果真竟出好人!这莫不是又是一个张勇吧?” 秦风气的跳脚骂道:“放你娘……放你的狗屁!这二百五的混帐东西,回头我再跟他算账!” 众人哈哈一笑后,贾环对牛奔,也对大家道:“我们不反,不是不敢,而是不愿,也没必要。 天家之所以打压咱们武勋,只是因为利益,为了皇朝的安全。 我不是替天家说话,但谁在那个位置上,面对受了委屈就起造反心思的武勋,都不可能放心的下……” 此话明显调侃牛奔和秦风,两人一起笑骂了声。 笑罢,牛奔道:“不放心,那是因为他小家子气,太上皇怎么就放心的下?”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一静。 牛奔不明所以,看了看众人,道:“怎么了?” 温博口直心快,道:“奔哥儿,先荣国,就是太上皇忌惮他,才坑害的他。” 牛奔小眼睛登时圆睁,瞪着温博。 温博道:“刚才我们遇见了当年的云旗十三将,他还活着……” 说着,将方才的事说了遍。 牛奔脸色一阵精彩,回头对贾环道:“环哥儿,杀祖之仇,你也能放得下?” 贾环呵呵一笑,道:“不是我数典忘祖,只是,赢玄已经死了。 他拿着我贡献给他的假寒山折梅图,强行修练,再加上一些其他因素,走火入魔而死…… 我应该算是报了仇吧?” 见众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尤其是许崇。 贾环瞪眼过去:“还准备告密吗?” 此言一出,秦风、温博等人是真的动了杀机。 诸葛道、苏叶、涂成几个甚至缓缓移动脚步,隐隐围住了许崇。 一双双眼睛眯起,眼神如刀般看向他。 许崇对这一幕却没什么感觉,他犹豫了下,摇摇头道:“老皇帝害死国公爷,是他做的不地道…… 他又死了,额就算告了也活不过来。 算了,额放你一马。 只是现在的皇帝,比老皇帝好。 宁侯,你可不能再害了……” 贾环哼了声,笑道:“你若告也是你先倒霉!你以为我怎么知道那副图是假的? 就是陛下告诉我的。” 这句话,对众人的冲击竟比方才的话还要猛烈十倍。 诸葛道都结巴起来,道:“环……环哥儿,你……你说什么? 是陛下告诉你的?” 贾环点头道:“是,正是他说的。那副图,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假的。但赢玄已经……” 秦风简直不敢置信,道:“他就没想着给他老子报仇?” 贾环淡淡道:“怎么没报?拿鞭子抽了我一顿。 而且,假图只是一个因素,里面还有他自己的贡献,他报什么仇……” 众人闻言,这才恍然。 不过还是震惊。 牛奔感叹道:“怪道环哥儿你对他那样忠心,他居然没把你推出来顶缸。 我记得当时,他可是极受非议的。” 秦风等也连连点头。 当时这件事要是爆出来,贾环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纵然他是无意的,可致太上皇走火入魔而崩的罪名,也足以让整个贾家陪葬。 真到了那时,即使牛继宗他们,也护不住他。 更不可能因此而起兵造反…… 没有大义,师出无名,必败无疑。 推出贾环顶缸,隆正帝自己也就洗白了。 但他居然没这样做,凭白受了多少指责…… 祭天郊迎之日的逼宫,不就是如此吗? 百年之后,青史之上,他都洗不掉疑点。 想想隆正帝的性子,众人完全有些无法接受。 换做他们是贾环,想来也会忠心耿耿…… 贾环笑了笑,道:“忠不忠都是两说,咱们也没必要担心以后再受冤枉气。 我都说了,海外天地大为广阔。 咱们兄弟回去后,等奔哥的伤势好了,就出海,给咱们自己打江山。 建了封国后,就全是咱们自己说的算了,谁也欺负不得咱,给咱气受。 又不用内斗,又不用和自己人干仗,杀的尸山血海…… 还不用担心许崇这小子出卖。 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得闲了咱们兄弟去海上钓鲨鱼,玩儿够了就继续扩张! 给子孙多占些地盘! 又能青史留名,又能得利,还能自在,不比窝在大秦,和各方势力勾心斗角强多了! 对了,我看大家这几年都没闲着,武道都突破了七品,可以成亲了。 等回去后,一定要多娶几房! 咱们未来二十年最大的难处,不是打仗,而是缺人! 谁不生上百十来个孩子,都对不起我这番谋划!” “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然后又是一通笑骂。 “来了!!” 忽地,温博眺望远方,大叫了声。 众人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黑压压的数万大军,在草原上奔腾而来。 长城军团,来了。 …… “老天爷!!” 古北伯府一等男窦英本是被韩大和董千海以贾环将令和御命金牌胁迫而来,以为贾环是想让长城军团和厄罗斯人拼命,好救出牛奔。 至于韩大说的什么接收战俘,都是撞客了才会说出的狗屁大话。 只要有脑子的都不会信。 长城军团十万大军再加上喀尔喀蒙古二部十多万大军加起来,都被罗刹鬼子杀的片甲不留,凄惨而逃。 贾环一行人不过三百来人,就能干败二十多万大军? 他们已经打好主意了,一会儿见势不妙,立刻败逃,不能凭白送了性命。 可从五原往巴彦敖包走了一半,就开始看到成群的溃兵,慌不择路的往大军里冲。 一通轻易射杀后,众人这才相信了韩大的话。 先是震惊的下巴快要掉下战马,发现越往北走溃兵也就越多,全是连武器铠甲都丢弃了的,杀之如鸡犬,又杀不胜杀。 只分出两千人,就全部俘获了。 原本以为这已经是厉害的了,可等到最终抵达战场后,众人才真正震惊的眼睛爆了一地。 那惨绝人寰的修罗场,居然让不少将校都吐了起来…… 还好厄罗斯大军此刻都交出了武器盔甲,堆砌在草原上成了一座兵甲大山。 否则人家转头一个突击,长城军团也就没了…… 董千海和韩大没有理会震惊的无以复加的长城军团将校们,两人一人带了一人,直接去寻贾环,面色肃重。 “岳父,大哥,你们回来了!” 贾环背着牛奔,和秦风、温博等人迎了上去,准备命令大军接收俘虏,返回五原。 然后就看到董千海从后面抓过一人,重重的丢在地上。 韩大脸色担忧,也抓过一罗刹鬼子,扔在地上,道:“环哥儿,我们发现了他们。” 贾环看到地上之人,先是一怔,随即大喜道:“哈哈哈!再无后顾之忧矣!” 地上之人,不是于海和费尔多,又是何人? 再没想到,这两人会被董千海和韩大捉拿。 他原本还在打算,用索菲亚做文章,逼厄罗斯方面,除掉于海、李锐。 主要是于海,一个半步天象级大高手不死,隐患太大。 只一个李锐,却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没有于海护着,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两说。 现在好了…… 贾环见董千海、韩大都面色肃重,笑了笑,道:“放心吧,他们都知道了。日后,纵然宫里那位知道,也不当紧。 当然,不知道最好。 否则凭白生事。” 众人闻言,齐刷刷的看向许崇。 许崇气的跳脚:“额脑后又没长反骨,你们都看额作甚?” 贾环眉尖挑起,看着地上闭目不言的于海,淡淡道:“一路走好,记得下辈子,不要再与我贾环为敌。” 说罢,就抽出腰间宝剑,干净利落的一剑斩下。 尸首分离。 于海临死前,才睁开眼睛,满是不甘的看着贾环。 兴许他没想到,贾环会这般直接了当的杀他…… “来人,将这位厄罗斯国公看押好,都是大功,先别弄死了。” 贾环让亲兵将费尔多押走。 牛奔在贾环背上,哈哈大笑着对费尔多道:“罗刹鬼子,你也有今天?” 秦风无语道:“他又听不懂,你叫嚷什么?” “好了好了,都先别吵了。 诸位兄弟,草原之行,到此功德圆满。 大哥,带人将没用完的木箱全部封存起来,像来时一般,全部带回,一个都不能少。 回五原安置好俘虏后,咱们,回家!” …… PS:上火了,大牙肿的饭吃不下,状态不好,不知道有没有第四更。 我加油吧……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风起…… 神京西城,荣国府,大观园。 秋爽斋内,笑语欢声满堂。 草原上朔风凛冽,都中却暖和许多。 正是秋高气爽赏菊时。 恰巧刘姥姥又带了许多新鲜瓜果蔬菜来,贾母就带着一干孙女孙媳们,同刘姥姥一起,三逛大观园。 唯秋爽斋这里最爽阔,也处在园子内的高地上,视野宽阔。 贾探春又一直掌管园子里的事,因此,就将宴席安排在了这里。 众人已经都逛了一起子了,都有些乏。 此刻坐在秋爽斋的晓翠堂内,贾母与刘姥姥讲着古。 薛姨妈坐在一旁时而附和两句,笑语连连。 原本自那件事后,薛姨妈心中有愧,就不怎么再往贾家来了。 耐不住贾母大气,几次派人去请,方又请了来,一如往日般对待。 也就让薛姨妈愈发感动,再加上宝钗上回请出府,真真吓坏了她,如今再不想其她,只一心逍遥度日。 “苍哥哥,我要那个……” 堂内,贾苍、贾芝、巧姐儿和刘姥姥带来的孙子板儿一起玩耍。 适时板儿不知从哪里寻了个佛手在玩,却入了巧姐儿的眼。 她不敢同板儿讨,就向贾苍求助起来。 贾苍闻言,就想向板儿讨要,只是见他正顽的欢喜,心里不忍。 想了想后,他从脖颈处取下一个金项圈,上面镶嵌着富贵如意的宝玉,他却一点不在乎,走到板儿面前递给他道:“板儿兄弟,我拿这个同你换佛手,我妹妹想顽!” 板儿闻言,看了看手里的佛手,又看了看贾苍手里的项圈,犹豫了下,正要接过项圈,一旁照看孩子的嬷嬷赶忙拦住。 那嬷嬷对贾苍赔笑道:“小爷,可使不得! 这是镇国公府的诰命送给你的护身项圈,极金贵……” 贾苍性子极好,被拦也不恼,仰面笑道:“嬷嬷放心,不当事。 我爹说了,东西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我领了郭奶奶的心就好。 板儿兄弟是来家里做客的,我不好霸蛮。 我就拿这个项圈同他换!” 那嬷嬷哪里肯让,笑道:“小爷,您这一个项圈,能买一百房子佛手了…… 再说,下回镇国公府的诰命奶奶问小爷项圈儿哪里去了,怎么办? 东西是不当紧,可人家的心意不好辜负。” 贾苍闻言,好像也有道理,抓了抓脑袋,道:“可是巧儿妹妹想要耍子,这会儿到哪里再去寻……” 嬷嬷转头就去哄板儿,要将佛手要过来,给巧姐儿。 可板儿这会儿眼睛都在贾苍手里的项圈上,他年纪小,不懂那么多规矩,只想换好东西,哪里肯给。 听嬷嬷说了几句,就闹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 贾母让鸳鸯将几个小的叫过来,替他们断官司。 知道因果后,贾母拦住了跳起来要打骂板儿的刘姥姥后,笑道:“不过是孩子,哪里就好打骂? 莫以为我不知道,小门户里的孩子,娇惯的才紧哩!” 说罢,又对贾苍笑眯眯道:“你那项圈儿是人送的,不好再送给别人,否则就辜负了人的心意。 不过我这里还有个一样的,虽是银项圈,却也好看。 你送给他,给你妹妹换来佛手,可好?” 贾苍虎头虎脑的笑着点点头,道:“好,谢谢太祖宗!” 贾母怜爱的看着他,点点头。 一会儿,鸳鸯取来了一个银项圈儿给了贾苍,贾苍谢过后,才从板儿手里换来了佛手,给了巧姐儿去顽。 看到这一幕,刘姥姥感叹万分道:“府上那样富贵,哥儿又是侯爷的公子,如此金贵,却不想养了这般好的性子。 懂礼谦让,不欺负人。 府上的家教真真是让人没话说!” 对这个重孙儿,贾母也满意的不得了,没有客气,笑道:“别说姥姥你,就是宫里的皇后娘娘,对他这小人儿都喜欢不尽。 之前过千秋圣寿时,才刚见了一面。 这不,还不到三五日里,就赏赐下了那么多东西。 还有他宫里的大姑姑也极喜欢他,也让人送回来好些赏赐。 还不放心的叮嘱我们,说苍儿年岁还小,又那样懂事,家里不好管的太紧,别拘着他。 若非边疆正在开战,宫里太忙,早就派人接他进宫里去了。” 刘姥姥闻言,啧啧称奇。 贾苍听贾母等人夸他那么招人喜欢,也不羞,也不骄,就是咧着嘴欢喜笑。 刘姥姥夸他时,也对她笑。 如此,更让刘姥姥赞不绝口:“真真难得,没有一点轻狂,连我这样的糟老臭婆子,他都不讨厌。 日后,定有大福报!” 薛姨妈点头笑道:“这样的好孩子,又有一个好老子,日后福报想小了都不能!” 贾母却摆手道:“现在先不说这些了,他小小人儿,福报太重,怕压不住。 头两日里,我还让人抄了他的名字,四处散人,贩夫走卒都有。 等姥姥回去时,也带一些回去,让乡下人也都念念。 我话不中听,但没坏心,就是想借你们穷苦百姓的命硬,替他压一压。 当年,对宝玉也是如此……” 刘姥姥笑道:“老太太见多识广,正是这个说法。 老太太只管放心,等一会儿家去了,我就去寻一些贱婆子,一起念一念。 这些年,若不是府上照顾,家里哪有如今的日子? 没别的法儿回报,只愿在菩萨面前诚心祷念,可以保佑家里的哥儿平平安安,富贵呈祥。” 贾母笑道:“慌什么,天色已晚,一会儿吃了晚饭,在这里住一宿,明儿再派车送你家去。” 说罢,又问身边道:“厨房那边谁在张罗着?” 鸳鸯笑道:“是三姑娘。” 贾母笑道:“凤丫头呢?” 鸳鸯道:“二.奶奶的兄弟从南边儿来了,不知有什么事急着见二.奶奶。” 贾母闻言,心中隐隐有些不喜。 她是知道王熙凤弟弟王仁的德性的。 不过,到底是亲戚,上门来了总不能赶出去,想了想,道:“那就别扰她了,你们其她人多帮帮三丫头。 这二三年来,却是她多操劳了。” 正说着,就见身着一身红锦彩衣的贾探春进来,修眉明眸,神采飞扬。 贾探春进来后,林黛玉笑道:“可还有要忙活的?” 贾探春笑道:“都安排妥当了,奇了,你怎想起问这个?” 林黛玉道:“老太太方才为你鸣不平哩!说这二三年里,你功劳最大,最辛苦!” 贾探春对贾母笑道:“却是老太太谬赞了,不过是些本分事。” 贾母招手笑道:“快坐下歇歇吧,日后也是亲王妃的命格,那样贵重,偏如今在家里,还有服侍一群弟媳妇!我看她们怎么好意思吃的香!” 林黛玉也不吃醋,噗嗤一下笑出声,道:“王妃的命?老太太怕是不知,前儿荆王府的世子遇见了环儿,还问他哩!” “问他什么?” 贾母急忙道。 林黛玉抿嘴笑道:“那世子问环儿,几时能迎娶三丫头?!” 说罢,自己大笑起来。 一旁贾迎春、薛宝钗等人也无不捧腹大笑。 贾探春羞臊的满脸通红,咬牙道:“你如今和环哥儿学的愈发坏了!就会胡乱编排,你等着,一会儿我就去姨娘那里说你的不是! 你的好多着呢!” 林黛玉忙笑道:“三丫头,我若说一个谎,你尽管去告状就是。真的哩,是明月在家里说的。 那荆王世子问环儿,几时能来接人,结果……结果……哈哈!” “这玉儿,有话就说完,到底怎么回事?” 贾母心急问道。 林黛玉笑道:“结果环儿差点没拿眼睛吃了人家……说什么太上皇守丧三年才过,还有皇太后的三年呢,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若让人知道皇太后刚薨,他这个王世子就想着成亲,非弹劾他不可。” “那世子怎么说?” 贾母问道,连贾探春都轻轻扬起眉尖,想听听赢谷的回答。 林黛玉笑道:“那世子也是实诚人,竟信了环儿的话,还老实谢过了环儿的提醒,哈哈哈!” “怪道三丫头说你和环哥儿学坏了,这事也是能顽笑的?等环哥儿回来,我再同他算账!” 贾母闻言后气不打一处来,见林黛玉伏在桌子上大笑,气恼道。 林黛玉辩解道:“老太太,环儿也是舍不得三丫头嘛。 环儿以前就说,家里姑娘没出嫁前,他根本不信世上有哪个男儿配的起。” 贾母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哼了声道:“反正就是你们俩作怪!等日后你俩有了儿女,我倒看看你们还拿不拿这事顽笑。” 一番话说的林黛玉登时满脸通红,不敢再说了。 众人见之,纷纷取笑起来。 …… 秋爽斋内热闹非凡,园子里其她地方,丫鬟嬷嬷们也都喜气洋洋。 虽然国朝北边正在开战,可贾环临走前说过,那些罗刹鬼子不过是自寻死路,并不当紧。 再者,草原离关中太远,她们完全体会不到战争的压力。 这几日,宫里每回给贾苍小爷赐东西,老太太和家里几个奶奶,就轮流的发赏钱。 短短几日,大家收到的喜钱比一年的月钱都多不少。 也就愈发高兴了。 傻大姐也高兴,如今她娘在园子里厨房做事,和她一并拿两份月钱不说,还总能给她留些好吃的,让她长的愈发体肥面阔,力大无穷。 日子过的真是美滋滋的! 今日家里老太太在园子里设宴做东道,傻大姐忖夺,今日定会做好些好吃的。 家里太太小姐们都吃不多,必会留下许多。 因此,她早早的将贾母院落清扫了两遍,等干干净净后,就笑嘻嘻的去了园子厨房,寻她娘。 …… PS:第四更! 正文 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莲蓬汤 大观园的小厨房,是在园子后门附近,五间屋子里。 专门为园子里的姑娘所设,有两个特意聘请的厨娘,主管和掌勺亦都为妇人。 主管是柳家的,亦是府上几辈子的老沉人。 在贾家仆人里,柳家的势力不如当初的赖家、钱家,也不如现在的林之孝家。 但胜在稳健。 在贾母甚至王熙凤心里都挂着号,极有眼力,会为人做事。 对园子里的几位姑娘,没一个敢怠慢的。 但凡哪个想要吃什么,一准做的妥妥当当的亲自送去。 自然,园子里的姑娘们也没小气的。 哪一回都会赏下千把钱,请她吃酒。 其实姑娘们纵然想吃点什么,也不过都是素菜,不值当什么钱。 因是家里做的,成本了不得也就百八十钱,转手就能得十倍的利。 如此一来,这个厨房总管的位置,竟成了大肥缺儿。 连林之孝家的,都曾想替手下心腹婆子秦显家的夺了这个缺儿,却没成行。 要知道,秦显家的可不只是林之孝家的心腹那样简单,她还是司琪的婶娘。 司琪是贾迎春身边头号得用的大丫头,以贾迎春和贾环的关系,司琪在贾环跟前都有说话的地方。 然而即使这般,秦显家的都没能上位,只能继续留在西南角门处上夜。 缘由便是柳家的平日里孝敬贾家几个姑娘孝敬的殷勤,有这些姑娘的面子在,贾迎春又不理这些事,断不会为此事跟贾环开口,所以柳家的依旧坐稳了这个肥缺儿。 不过今日贾家贾母老太君设东道,大开宴席,与平日里姑娘们的小宴不同。 只凭两个厨娘,却是无论如何忙不过来的。 因此贾探春就从贾母大厨房,另调了四个大厨来。 大观园的小厨房是当初王熙凤设的,贾母的大厨房却是贾环亲自设的,起点就不同。 小厨房里多由园中姑娘们点餐,而大厨房里,则是预备老太太的饭。 竟把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牌写了,天天转着吃。 王熙凤都自嘲,环兄弟比她手笔了得多了。 除了调四名大厨掌勺外,另外一应的锅碗瓢盆,并看管仆妇,也都调了过来。 原本只七八人的小厨房,一下挤进了二三十人,除了操作间外,其他地方到处是人。 这还不算跑腿儿打杂,调器皿运蔬菜果肉的。 人来人往间,好不热闹! 傻大姐从前面荣国府穿过大观园,到了后门小厨房后,看到这样热闹的场景,嘿嘿乐个不停。 旁人只见她傻笑,也都跟着笑。 不过没谁去捉弄她。 傻大姐在仆婢界也是传奇人物,寻常仆婢,哪个人敢在家里三爷跟前多说一句话? 三爷对家里姊妹姑娘们柔情似水,对下面的仆婢,大方归大方,可严厉起来,真真能要人命,也要了不少人命…… 所以除了个别小丫头子,比如说角儿外,没人敢同他说话,更没人敢说他的坏话。 只有傻大姐敢! 众人还记得那一回,家里三爷同傻大姐开顽笑,要罚没她的月钱。 傻大姐先是唬的什么似得,脸都白了,却只是不给。 缘由是要给家里老子娘看病。 三爷知道后,非但没要她月钱,还派人给她老子娘看病。 二.奶奶听说这件事后,这才下令,让傻大姐的娘到小厨房里帮忙做事。 专管封盖好食盒的活计。 掌勺的厨娘将饭菜做好后,傻大姐的娘就放进食盒里。 食盒下面有一道热水层,温着饭菜,就不会凉。 活也不多,油水不少。 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偏生,这傻大姐不晓事,以为是她自己了得,抗拒了三爷的剥削,还让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在人前吹嘘了好几回,有一回连三爷都听了去。 跟前其他听着的人都快唬掉了魂儿,唯恐受到牵连。 谁想三爷却只是哈哈大笑,笑的连话都说混了,竟说什么他不如傻大姐…… 如此一来,傻大姐在仆婢界的传奇名声,也就愈发响亮。 后来还是她老子娘懂道理,狠狠教训了她一回,才让她知道家里到底承了三爷多大的恩,再不敢拿主子说事了。 还压着她去跟三爷请罪,结果寻到林姑娘那里,非但没被罚,又得了好些赏钱。 因为那日林姑娘正心情不好,三爷哄着都没哄好,偏听了傻大姐的传奇故事后,林姑娘都笑出了眼泪。 三爷大喜,自然好处多多…… 真真是羡煞旁人。 羡慕归羡慕,可大家也都明白,这位是真的傻人有傻福,入了贵人的眼。 连老太太知道后都喜欢和她说话,二.奶奶等贵人遇见了也会调笑两句。 她们贵人可以如此,其她仆婢们却万万不敢。 万一傻大姐在主子面前告一状,那岂不是要糟? 所以愈发没人欺负她。 傻大姐一路上和路人不断嘻哈招呼着,快乐的什么似得。 然而到了厨房后,傻大姐却高乐不起来了。 因为往日里姑娘们吃的少,厨房每次准备饭食又都有定例,多备些都不能少一点。 所以多出来的,就会让厨房里的分了。 传奇女仆傻大姐自然也能分一份,连柳家的都愿意行这份好。 可今天不同。 今天老太太设大宴请东道,宴请的人又那样多,谁知道哪个主子吃哪样菜喜欢了,会不会再要。 因此定好规矩,备好的菜谁也不许动,除非园子里的宴席散了才可以。 吃不得东西,又因为之前为了快点来吃东西,傻大姐拼命的做事,将偌大的贾母上房的庭院清扫了两遍,干干净净的。 费力大,饿的也就快。 这会儿子已经饥肠辘辘了。 她娘虽然心疼她,可是却严厉告诫她,不许动任何装好的菜品。 傻大姐最听她娘的话,虽饿的不行,却一个都不敢动。 正巧前面炒菜间来人,要傻大姐娘去前面亲自装一份刚出锅的菜品,因为那份菜品为了保住香味,不好用托盘端过来。 傻大姐娘只好取了份食盒,跟着去了。 临行前再三叮嘱傻大姐,万万不能碰已经封存好的食盒,也不能动备品。 傻大姐怏怏不乐的应下了。 待傻大姐娘走了后,她便在一众食盒前坐下,嗅着食盒里隐隐散发出的香气,口水止不住的流下。 但因为有她娘的吩咐在,她生性简单耿直,就算饿死也不会动一下。 偏这时,又有丫鬟送了菜品来。 却是一套银器厨具,和一个大壶。 丫鬟搁下后,笑着对傻大姐道:“等你娘回来了,让她装进大盒子里,一会儿专有人来取。” 傻大姐应下了,丫鬟就走了。 傻大姐看着这幅银器,面色愈发苦恼。 她并不陌生这个银器,上一回她就帮着她娘就用这个盛过汤。 很是繁琐,她娘这边的活计,属这个最让人磨牙。 银器分为四副,都有一尺多长,一寸见方,上面凿的是豆子大小,菊花的,梅花的,莲蓬的,菱角的等三四十样的模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好看,真正能用的,都是里面的汤水,就是那一大壶鸡汤。 傻大姐想不通,用碗喝,和用那么点小丢丢的花儿喝,有什么区别? 用大海碗喝,岂不更爽利? 她上回事后就打听过,并不是园子里哪个姑娘爱喝这个,也不是老太太、二.奶奶喜欢,竟是怡红院的宝二爷喜欢。 真真让人生恼。 可恼火也没法子,事情还是要做。 也不等她娘回来,傻大姐就用小汤勺,一点点将鸡汤度入银器里…… 傻大姐一边做事,一边还在想,听人说,银子可以试毒。 想来定是宝二爷最怕死,所以专爱用这个喝汤。 如此想来,心里的不爽利就散了,又嘿嘿乐了起来。 她手脚麻利,做事利索,等四副银器都装满了,她娘还没回来。 她自己又取来大食盒,小心翼翼的将银器放进去,固定好。 等一切做完后,鼻子里满是鸡汤的香气,肚子咕咕叫的简直停不下来了…… 她自然不敢去动其他菜品,可是,闻着浓郁的鸡汤香气,傻大姐口水吞咽不及,都快流出来了。 她开动脑筋飞快的想着,其她菜品都可以热了再送上去。 可鸡汤必是不用。 那些小模子,丁点大小,谁要用那个喝汤,喝半年都喝不饱。 主子们只是尝个鲜,再没让人再来添鸡汤的道理。 如此一来…… 傻大姐大脸上,眼睛滴溜溜的转,悄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水葫芦…… 这是她平日里装水喝用的,今日早已将水都喝个精光。 不如,就灌一葫芦鸡汤尝尝。 见她娘还没回来,傻大姐嘿嘿一乐,打定主意后,拿起汤勺,往葫芦里灌了满满一葫芦,赶紧塞进怀里。 刚塞好,就见她娘和好些丫鬟走了过来,因为匆忙,也没人理她。 为首的丫鬟急忙忙道:“快快快,里面要开席了,快将食盒都端了进去。三姑娘厉害的紧,谁要误了事,仔细没脸!” 一群丫鬟们纷纷上手,一人拎着一个食盒又急急离去。 傻大姐怕被她娘发现端倪,趁着这个机会,也悄悄的溜了出去…… …… “嗯哼哼,啦啦啦……” 出了厨房后,傻大姐又回到园子里,不和那些送食盒的丫鬟一道,而是上了柳堤,欢快的哼起曲来。 等到了一没人处,才从怀里去出水葫芦,笑的眉飞色舞,道:“莲蓬汤啊莲蓬汤,宝二爷那么喜欢喝你,今儿我傻大姐也要尝尝你的滋味!” 说罢,拔掉葫芦嘴,仰头就想喝,却不想身边忽然蹿出一道身影来,一把夺去了她手里的葫芦,大笑道:“好啊!傻大姐,我就知道你偷厨房里的吃食,不然你怎地愈发长的壮阔? 你还偷宝二爷的莲蓬汤?” 傻大姐闻言,魂儿都快飞了,待看清来人是哪个后,才戚戚然瓮声道:“芳官,你好不好不同别个说? 这汤是剩下的,不是给宝二爷的。 俺没偷……” 芳官闻言咯咯笑起来,道:“你还敢说没偷?不过,不说也可以,这汤归我了!” 傻大姐垂头丧气道:“归你就归你,喝罢了葫芦你还我……” 芳官见她这样,愈发高兴,往日里这傻大姐可是不怕她的,便当场仰头,咕嘟嘟的大喝起鸡汤来。 喝罢,也不还傻大姐葫芦,竟直接丢到了河里。 这芳官最是促狭,坏心不算,就是淘气。 她就想逗傻大姐生气。 果不其然,那傻大姐见用了好些时候的水葫芦被丢了眼圈都红了。 正要抱怨几句就走,离这个促狭鬼远一点,可抱怨的话没出口,眼睛就直了…… 芳官还在哈哈大笑着,却在一瞬间,忽地从她眼里,鼻子里,嘴巴里,耳朵里…… 溢出一道道殷红透黑的血来! “啊!!!” ……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章 云涌…… 自突然传来厄罗斯南侵的消息,并且对方指名要贾环前往后,贾家上下,其实就已经进入了外松内紧的状态。 没人会在这个时间,大意半点。 贾环走后,青隼的大部分力量,都布置在家里,并且,以荣国府和大观园为重。 之前所有查明的内贼,全部重点留意。 不是不想清除,而是像贾家这样家大业大仆婢多的,注定永远不可能清除完。 与其再让摸不着底的人进来,不如盯好现在这些“老人”。 本以为,基本上算是万无一失了。 没想到,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看着躺在柳堤上,早已死绝的芳官,赢杏儿、卿眉意面色难看之极。 得闻死了人,两人就匆匆赶来,却没想到,竟是被毒杀。 一旁的青隼押着傻大姐,道:“公主,二铛头,已经问清了,芳官是喝了傻大姐从厨房里带出来的莲蓬汤,当即就死了。” 听闻此言后,赢杏儿和卿眉意两人面色剧变,眼神中同时浮现出惊恐之色。 不约而同的同时拔步,往秋爽斋方向大步跑去。 …… “姥姥不必客气,只当在家里。” 宴席摆设好后,贾母一行人纷纷落座。 贾母先招待客人,对刘姥姥笑道。 刘姥姥忙道:“老太太不用让,托老太太的福,也不是头一回来享这神仙福气了!” 贾母等人都笑了起来,笑罢,贾母道:“如此最好,日后一年来受用一回,必能活过一百岁。” 刘姥姥最会说话,道:“那我这个乡下老婆子还能再沾老太太的光,受用一百年!” 贾母愈发欢喜,正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堂下四个孩子共用的小桌几上,几个孩子啧啧出奇的看着盛着莲蓬汤的汤具。 那些各式各样的小模具,极得孩子们的喜欢。 板儿出身农庄,认得这些东西,挨个指着叫道:“这是莲蓬,这是豆子,这是菱角……” 刘姥姥啐骂了一句,让他安静下来后,贾母笑道:“都是孩子,自然喜欢这些玩意儿。 咱们这些老厌物也别再啰嗦了,都动筷子吧。 这莲蓬汤热着喝更香甜。” 说着,又叮嘱几个孩子身后的奶嬷嬷道:“看仔细了,莫让他们吃进嘴里,不是顽笑的。” 几个嬷嬷忙应下。 贾苍一贯的照顾妹妹,先从模具上取下一个梅花小碗,只有拇指大小,递给巴巴看着的贾芝。 贾芝接过手里后,笑道:“真好顽,这么一点子……” 贾苍笑着,又取下一个菊花的,递给了着急的巧姐儿。 巧姐儿接过后也欢喜起来。 那板儿倒不用贾苍照顾,自己拿起了一个最大的莲蓬,捧在手里把玩起来。 贾苍最后才取了个菱角的,也蛮有趣的在手上顽了起来。 身后奶嬷嬷道:“小爷,里面盛着汤呢,这角下有个小银纽,一按,小盖儿就掀开可以喝了,紧好喝,有荷叶香哩!” 贾苍闻言,咂摸了下嘴巴,端起菱角小碗,寻着那出小银纽,轻轻一按,果然菱角盖儿露了出来,里面盛着盈盈一口汤…… 贾苍见之咯咯笑了起来,又帮贾芝和巧姐儿一般打开,然后举“杯”道:“芝儿妹妹,巧儿妹妹,咱们来敬板儿一杯,他是客,咱们苗寨最好客。” 贾芝和巧姐儿闻言,一本正经的举起“酒杯”,对板儿道:“欢迎你来咱们苗寨做客!” 这本是三人平日里顽的过家家游戏,这会儿耍出来,却耍的板儿一脸懵比…… 这是苗寨?苗寨是什么鬼? 一旁的嬷嬷丫鬟们早就笑坏了,上头大人们见三个小人儿这般正经,也都笑了起来。 刘姥姥见板儿还在发懵,气骂道:“上不得台面的下作黄子,没看到几个哥儿姐儿给你敬着,你也敢挺大个儿?” 旁人忙劝道:“再不能,多半还没反应过来。” 板儿被骂的面红耳赤,想要按开银纽先干为敬。 可许是用力太大,银纽被生生按死进去,起不来了,盖子也没起来。 自知闯了祸的板儿,再加上委屈,大哭起来。 众人看的好笑,还得先按住要揍板儿的刘姥姥,又从其他桌几上拿了菱角,打开后给了板儿。 板儿这才不哭了,四个小孩子在大人关注下,就要一起共饮一杯,刚端至嘴角,就见晓翠堂门前传来一声厉喝: “不许喝!!” …… 夜幕渐深,夜空阴沉多云。 皇城,紫宸上书房。 隆正帝放下手中朱笔,揉了揉眉心,问道:“什么时辰了?” 苏培盛忙应道:“陛下,已经辰时末刻了。 很晚了,陛下该用膳了……” 隆正帝闻言,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道了声:“聒噪!” 不过御案右下方的赢祥也劝道:“皇上,是该歇歇了。 灞上大营的五万精锐大军,蓝田大营的两万五千大军,再加上京营的一万,和御林军五千,合计九万兵马,昨日已经开拔。 另外,军机阁又派八百里加急,前往武威调兵三万,即刻开赴五原。 再加上原本长城军团的三万大军,共十五万大军了。 我大秦武备精良,弓弩强盛,银粮充足。 此战必胜! 皇上不必太过担忧。” 隆正帝摆手道:“朕担心的不是战事,该做的,朕都做好了。 要兵给兵,要银子给银子,草秣粮食前所未有的富足。 若如此,他们还打败仗,朕就要了他们的脑袋,然后让十三弟做大将军王,亲自领军出征。 早些年,先皇诸多皇子中,唯有大皇子和十三弟领过军,立过军功。 当初准格尔犯境,十三弟还请缨出征来着。 如今想来也不会差。” 赢祥闻言呵呵笑道:“臣弟早就没这个心了……” 隆正帝哼了声,道:“没这个心才怪!不过朕寻思着,多半也用不上你这个大将军王了。 此次领军出征的大将是平凉子王庚,此人是黄沙军团中,真正会领兵的几个将领之一,确有实才。 有他在,再加上十五万精锐大军,厄罗斯人只能铩羽而归。 朕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贾环那个混帐。 这都几天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连个信儿也不回,着实混帐透顶。 这次他要是再敢胡来,朕绝不饶他!” 赢祥哈哈笑了起来,见隆正帝恼火瞪来,方住了笑声,道:“皇上只管宽心就是,正如他自己说的,如今也是有一双儿女的人了,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任性。 他必不会有事。” 隆正帝细眉微皱道:“朕不是小儿女之人,实在是…… 贾环如今的身份,愈发重要了。 许多大事,连朕都不得不借助他的手来进行…… 削减武勋军权一事,若没有他出面中缓,几无可能。 这件事,可不是小事。 朕都有些后悔,心软放他出去了。” 赢祥点点头,道:“确实不是小事,只是…… 皇上,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等他回来后,皇上再同他好生算账吧。 您放心,定不会有……” “砰!” 赢祥话没说完,殿外忽然响起一声巨响。 赢祥细眸登时眯起,看向门口方向。 苏培盛匆忙出了内殿,去看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就见他搀扶着浑身是血的赵师道急步走了进来,两人都面如金纸。 隆正帝、赢祥二人见之,面色骤变。 赵师道单膝跪地支撑住身体,强忍伤势,道:“陛下,蓝田大营进京了,京营,也反了……” “你说什么?岳钟琪谋反?” 隆正帝霍然色变,满面震惊道。 赵师道气色愈发差了,摇头道:“不,不是岳钟琪,是……是方南天。” …… 一个时辰前…… 神京东城门外,十五里。 蓝田大营,中军帅帐。 岳钟琪面色苍白的看着帐内正中之人,素来沉稳的目光,剧烈波动着。 “东美,可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我?” 帐内之人面色淡淡的看着岳钟琪,轻笑了声,道。 岳钟琪缓缓开口,唤了声:“大将军,你……” 这世上,能让岳钟琪敬称一声大将军的,唯有一人。 那就是大秦义武侯,前太尉,方南天。 “东美,很意外吗?” 方南天身形消瘦了许多,但目光有神,道:“我也意外,不过蒙太上皇和皇太孙垂恩相救,我又活过来了。” 此言一出,岳钟琪的眼睛更是圆睁,霍然起身,惊骇的看向方南天,脱口而出道:“不可能!太上皇分明已经……” 方南天点点头,道:“太上皇是已经被昏君所害,但是,太上皇却给太孙殿下,留下了诸多奇人异士,辅佐太孙。 其中,便有神医圣手。 太孙殿下让神医,救了我。 东美,昏君弑父谋母,杀兄圈弟。 更与奸佞一起,荒唐坑害忠良! 想我长城军团一系将军,为了救他,不惜以身挡死救驾。 到头来,又落了个什么样的局面? 偌大一个长城军团,战功赫赫,就那样被他们无耻瓜分! 东美,你当知道,太孙殿下才是大秦皇统的继承人。 今夜,太孙殿下就要拨乱反正,匡扶被这群魔乱舞的江山社稷。 你是我一手带出的良将,极有大才。 可愿与我一起,追随太孙殿下,立从龙功?” 岳钟琪额头上满是冷汗,面色惨白的看着方南天,及他背后一众蓝田大营的将校们。 这些将校,多是从长城军团调过来的,也多是,方南天的老部下。 牛继宗、秦梁等人为瓜分长城军团,将这些将校全部打发到蓝田大营。 却不想,竟方便了方南天…… 如今京畿重地,原本最强盛的灞上大营,几次往外抽血,前日又将最后五万精锐调出,如今只剩下空壳。 仅有的两万兵马,也不过都是新兵,不堪大用。 虽然蓝田大营也调出了二万五,只剩下不到两万,可蓝田大营剩下的,却全是精锐。 这还不算京营的一万。 这大秦,莫非真的要再次变天? ……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浪急…… “这是怎么了?” 晓翠堂上,看到陡然出现的卿眉意,贾母等人无不纳闷。 四个孩子被那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手里的银菱角、银莲蓬、银梅花都落到了地上。 贾芝和巧姐儿当时就红了眼。 卿眉意见贾苍为了哄妹妹,又要去拿,忙几步上前打掉了他面前的莲蓬汤,道:“喝不得!有毒!” 此言登时让满堂人惊乱了起来,薛姨妈奇道:“这是银子做的模子,怎会有毒啊?” 卿眉意摇头道:“兴许就是这般,才让厨房试菜的人大意了去。可是这世上好些毒,银针根本探不出来。 园子有人因为偷喝了汤,已经死了……” “哗!” 众人这才真正惊呆了,一片哗然。 正慌乱之际,就见赢杏儿气喘吁吁的大步走来。 她没有武功,纵然身体康健,可跑了那远的路,也上气不接下气。 先让有武功的卿眉意,尽快跑来阻止悲剧的发生。 等她赶到,发现人都在时,就松了口气。 再看到卿眉意身旁的孩子和脚下的模具时,以她的心性,都忍不住一阵后怕。 “杏儿,这是怎么了?” 贾母惊虑问道。 赢杏儿面色凝重的摇摇头,道:“还不知……蛇娘和幼娘呢?还没来吗?” 贾母道:“之前喊她们,听说是在改良什么医法,今儿实在不得空,就没来。 可是苍儿他们有事?” 赢杏儿看了眼卿眉意,卿眉意摇摇头,赢杏儿舒了口气,道:“不当紧,没喝就不当紧。 蛇娘她们也快到了,我方才派人去喊了。” 正说着,就看到一道身影似凭空出现般出现在晓翠堂内,正是得信率先赶来的蛇娘。 进堂后,蛇娘目光先落在一双儿女身上,见都无恙,暗自松了口气,才看向众人。 赢杏儿沉声道:“蛇娘,你看看那莲蓬汤里,可能看出是什么毒,会让人七窍流血,瞬时暴毙而亡。” 蛇娘闻言,走到林黛玉等人桌几前的一处模具前,拿筷子沾了点汤,在众人惊呼声中放进口中尝了尝后,面色陡然一变。 她面色难看起来,点点头道:“是有毒,是一种混合毒,混杂了至少七种剧毒。 都是草叶毒,寻常银针探不出…… 不过,却不会让人瞬时暴毙而亡。” 赢杏儿皱眉道:“芳官抢了傻大姐的葫芦,喝完后当场就死了。” 蛇娘想了想,给出答案:“喝的太多了。要是用这等模具缓缓小口喝,一两个时辰后才会毒发。 若是先前没发觉,到了爆发时,神仙难救。” 赢杏儿闻言,脸色瞬时铁青,咬牙切齿道:“好狠毒的心!” 蛇娘脸色也难看,下毒者,不是想毒死一两个,而是想害死贾家内宅满门啊! 赢杏儿想的更多,下毒的人,这是对贾环恨到什么地步! 若是贾环回来,却发现一大家子全被人毒杀,连一双儿女都死了,还不生生疯了? 一辈子都要活到极痛苦的煎熬中。 想想这种痛苦折磨,就让人不寒而栗。 赢杏儿忽地眼眸一凝,肃声道:“所有仆婢,不拘是嬷嬷还是丫头,全部去前面老太太庭院里跪着,待本宫查出凶手是哪个,再放你们归来。 谁敢多嘴一句,以凶手同罪!” 正想请求的一干自忖有脸面的老奴们,可听到赢杏儿最后严厉的话,登时连嘴都不敢张一下,面色发白的出去了。 这呼啦啦一走,就空出了好大一片。 赢杏儿再对卿眉意道:“立刻去寻来府上所有的主子,老爷姨娘最重要。 一炷香的功夫,让他们全部来此。 记住,一柱香的功夫内必须赶来。 ……其他实在寻不到的,也不强求。” 贾母感觉到了什么,面色惨白道:“杏儿,这是怎么了?” 赢杏儿转过身,看着贾母,沉声道:“老太太,情况可能要变,咱们先出京。” …… 皇城,紫宸书房。 隆正帝还在震惊中:“方南天?” 如果说他对哪个臣子还有那么一丝愧疚,大概就是这个方南天了。 毕竟,不管方南天当初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去救驾,却是在拼死救驾。 结果……被贾环那龟孙给活活坑的生不如死。 整个长城军团一脉,数十年来培养出来的武勋家底儿,也赔了个干净。 但那丝愧疚,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唯有痛恨。 赢祥顾不得这些,沉声道:“皇上,先封锁皇城!宫里还有一万御林军,粮草齐备,足够守住皇城了! 只要守住数日,勤王之军就会赶来!” 隆正帝脸色难看之极,细眸中寒光如刀,看着赵师道,道:“你的伤势又是怎么回事?这样大的动静,你居然没有一丝发觉? 孝陵内那个畜生,你不是说没有一点问题吗?” 用膝盖想,都能想出这是哪个的手笔。 隆正帝有想过,那位会下毒来害他,甚至会让人来刺杀他。 可绝没想过,他会用大军来逼宫。 赵师道苦涩道:“陛下,臣该死,竟没发现,身边四大千户中,有两个都是太上皇派进来的,最核心的人手,训练了二十年的人手,三成都是太上皇的人。 孝陵内,所有的内监,全是……” 隆正帝和赢祥闻言,彻底震惊了。 太上皇…… 好一个太上皇!! 赵师道又道:“陛下,柴俊也反了,方才带人想强占西门顺义门,被臣拼死扑杀。 陛下,快警戒皇城吧!” “柴俊这个狗贼!!” 隆正帝厉骂一声,而后对苏培盛道:“立刻带朕金牌,去命神武将军冯唐,率御林军警戒皇城四门。” 苏培盛忙领了金牌,匆匆离去。 赢祥皱眉道:“皇上,这个时候,冯唐可信否?” 隆正帝一把挥洒掉御案上的朱笔奏折,怒声道:“这个时候,朕还信得过哪个? 赢历,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 “呵……” 神京东城,延兴门。 赢历一身明黄龙袍,骑于马上,看着巍峨神京都中,轻笑了声,声音有些尖锐。 但他细眸中看不出有多少喜悦,唯有深沉的恨意。 “陛下。” 赢历身后,方南天同样骑于战马上,声音,同样有些尖细…… 他躬身道:“陛下,神京九门皆已在臣等掌控中。皇城那边,柴俊虽然失手,但陛下身边的公公,都从密道进宫了。” 方南天身旁一太监呵呵笑道:“陛下,宫里逆贼们,只是将咸福宫、龙首宫和慈宁宫挖地三尺,查了个底朝天。 却没想到,去查查景仁宫。 那是明珠公主当初的宫殿,也留下一条窄窄的密道呢。 虽进不得大军,但进十数人,还是不难的。” 赢历微微颔首,侧脸看向身后马上一人,淡淡道:“十四叔放心,虽然杏儿嫁给了贾逆,但看在太上皇和十四叔对她宠爱的份上,朕不杀她。” 十四叔,正是与赢历同时守孝陵,还要早一些的“学长”,忠顺亲王,赢遈。 此时的赢遈,却早没了当初的雄心和风华,几年活死人的生活,让他心灰意冷,此刻也只是点点头,道:“臣谢过陛下。” “呵……” 赢历见此,细眸中闪过一抹不屑,然后沉声道:“随朕,回宫。” 驭马行了两步后,忽又止步,对方南天道:“太尉派两千兵马,去西城居德坊,围住荣宁府。 等到……等到里面报丧后,再进去,看守住尸体。 朕还有用。” 方南天闻言,听着赢历那淡漠的语气,心中一寒,忙躬身领旨。 数万大军,涌入神京城。 …… “陛下!” 蓝田大营毫无阻拦的入京后,消息终于惊动了整个神京城,自然也惊动了两阁阁臣。 当值内阁阁老张廷玉、胡炜、陈西樵,军机阁大臣秦梁、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齐齐入上书房见驾。 隆正帝此刻已经恢复过来神智,为了平心静气,似还在闭目诵经。 听到觐见后,缓缓睁开细眸,目光从张廷玉等人身上扫过,沉声道:“蓝田大营反了,京营反了,中车府也出了叛乱。 此刻,数万大军正要围攻皇城,弑君谋逆。 诸位爱卿以为,朕当如何?” 没等张廷玉开口,牛继宗霍然一步站出,沉声道:“陛下,臣等四人,恳请节制御林军,分守皇城四门。 御林军有一万人,皇城宫门高大,有一万人分守,短期内,逆贼绝攻不破! 只要坚守十日,勤王大军就会来援,里外夹击,平叛逆贼!” 隆正帝闻言,深深的看了牛继宗一眼,道:“朕,还能信得过你们?” 牛继宗单膝跪下,大声道:“陛下,虽天家与武勋将门稍有瑕疵,但陛下从未想过要根除灭杀臣等,尚且与臣等,留下海外生路。 可那位若上位,臣等必死无葬身之地!” 牛继宗没有大表什么忠心,而是用最简单清晰的利害关系,说明了武勋将门的选择。 隆正帝心里大为放心,哼哼笑了声,道:“也是,凭你们几家和贾环的关系,那个畜生上位后,还有你们的好?” “皇上,时间紧急啊……” 见这个时候了,隆正帝还有这个心思扯淡,赢祥都忍不住提醒了声。 隆正帝哼了声,想了想,道:“也罢,论带兵的能为,冯唐到底不如你们。 去吧,一人节制二千五百兵,务必坚守等到勤王军到来。” 牛继宗等人沉声一应。 牛继宗又道:“陛下,是否留下一千兵马,守卫大明宫?” 隆正帝一摆手,道:“有十三弟护着朕,不用担心朕的安危。只要大军不入内,些许屑小,不足为虑。 记住,不要管宫内,务必守好宫门。” “臣等遵旨!” ……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将归 大观园,秋爽斋,晓翠堂。 一炷香功夫后,贾家大半人,全都到了这里。 却独独少了两人,一是贾琏,一是王夫人。 “人呢?” 赢杏儿面色难看问道。 卿眉意摇头道:“链二爷带着他那边家里人和孩子,去春来阁听戏去了。时间不够…… 庵堂里那位,不肯走。 说什么佛祖的报应终于来了……” 贾母等人闻言,都变了脸色。 赢杏儿道:“如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杏儿……” 贾母已然落下泪来。 不过没等她说什么,贾宝玉却叫了起来:“我要带上袭人、碧痕,我要带上麝月……” “闭嘴!” 赢杏儿一喝,却没作用。 贾宝玉指着紫鹃、小吉祥几个道:“凭什么能带她们,就不能带袭人?连晴雯都带上了……” 赢杏儿眼中厉色一闪,刚想发作,就见外堂贾政三两步走进来,指着贾宝玉厉喝道:“该死的畜生,你连你娘都不顾,就想着几个丫鬟?你何不留下来去陪她们?” 贾宝玉看到贾政,登时蔫儿了,一句话不敢多说。 贾政见之,恨的牙疼,却也知道不是教训他的时候,对赢杏儿道:“常听环哥儿赞你,是巾帼里的英雄,比他还强。 今日是场虚惊也就罢,但若真有事,就全靠公主了。 家里所有人都听你的,你只管安排就是。” 赢杏儿闻言,屈膝一福,道:“谢过老爷,都是媳妇的本分。” 说罢,不再啰嗦,对白荷道:“家里密道是你设计的,只是这样的事,一定瞒不过所有人,必会露出些风声。 你可有完全的法子?” 白荷点点头,道:“早在修建之初,三爷就预备着这一天。 所以让我设计了许多死路和生路,建好后,三爷和我下去修改了番,纵然别人有图纸,也绝不会走对生路。” 赢杏儿闻言大赞,道:“家里多亏有你,事不宜迟,咱们立刻下密道! 出了城,自有人接应。 一切,等环郎回来再做计较。” 贾母闻言,满眼不舍的看着这片家业,道:“杏儿,咱们可还能回来?” 赢杏儿自信一笑,道:“老太太尽放心就是,这件事,未必就是坏事……” 一双明亮之极的大眼睛,眸光动人。 贾环对宫里那位,感情极深。 她没有。 以她对赢历的了解,那位今日,凶多吉少。 但最后胜的,一定是贾环。 …… “杀啊!!” 神京城中,半面夜空被火光映红。 杀声震天! 无数人为之惊骇,却不敢往前靠近。 满朝勋贵府第,多只能召集家将自保。 唯有少数几家,修建了密道,连夜出城…… 其余的,只能期盼,皇位的更替,不会殃及自家府第。 皇城四门,牛继宗、秦梁、温严正、施世纶接掌后,调兵遣将,从宫中武库不断运出弓弩箭矢,送上城门。 更有神火油,每每逢攻城锤攻城车靠近城门时丢下,便是一片尸山火海。 四人皆为老将,兵法高明。 沉稳应错下,虽加起来只有一万人,可仰仗着高墙重门,竟也打的不落下风。 还让蓝田大营兵卒,死伤惨重。 赢历是果决的性子,看到这一幕后,并没有责备方南天无能,而是道:“仓促之间,宫门怕是难下。不过,宫里的兵力多半已经全部集中在四门上了。 维持进攻力度,不要在乎伤亡。 朕,进宫。” “陛下!” 方南天忙劝道:“太过危险,若是宫里……” “呵呵。” 赢历面色淡漠,道:“朕所行之事,哪一桩不险?放心吧,朕自有保全之道。” …… 大明宫,紫宸上书房。 “陛下,怎好将御林侍卫都打发至宫门,万一宫中生变,如何是好?” 听着遥遥传来的攻城厮杀声,张廷玉面色凝重,诚恳谏言道。 隆正帝看着张廷玉,目光柔和许多,道:“爱卿不必顾虑朕……你们去内阁值守吧。 朕这一生,何等艰难没有经历过? 又岂会被区区一次政变打倒? 天意自在民心,不必担忧。” “陛下……” 张廷玉又唤了声,只是没说完,就被隆正帝打断。 隆正帝对苏培盛道:“派五十人,去保护内阁诸位阁老。” 苏培盛闻言登时犹豫,道:“陛下,奴婢手里,总共也只有一百人了……” “陛下,使不得啊!!” 听苏培盛这般说,张廷玉等人齐齐跪下,面色动容,眼中噙泪劝道:“陛下身负江山之重,万金之躯,这等时候,又怎能顾虑臣等?” 隆正帝不耐烦听这些,摆手道:“就这样定了,跪安吧。” 张廷玉等人都知道隆正帝的性子,不好再劝,只最后深看了隆正帝一眼后,出了上书房…… …… 景仁宫。 这里是当年太上皇,赐给赢杏儿所居的。 虽不如咸福宫富丽堂皇,却也不逊色多少。 自赢杏儿出宫后,这里暂时就空置了下来。 宫中无公主,所以除却少数几个宫人常打扫外,再无他人理会。 “吱……呀……” 殿门被打开,二十八名头戴细长高冠,身披大红太监服的年老公公,护着赢历,出现在了景仁宫内。 站在景仁宫宫门丹陛上,往北,可眺望龙首宫。 往南,可直视大明宫。 “又回来了。” 赢历看着这片物是人非的皇宫,声音淡漠的叹了声。 “陛下何须以身犯险?何不等奴婢等诛灭昏君后,再进宫登基?” 为首一苍老公公,声音尖细阴柔劝道。 赢历轻笑了声,道:“朕若不进宫,大伴等怕未必能拿下那人…… 走吧,随朕去紫宸书房,做个了结。” …… 贾家,大观园,大观楼。 十名青隼并十名梅花内卫,人人手提玻璃风灯。 贾家一大家人,乘船到了大观楼前上岸,聚集在门楼前。 白荷对蛇娘道:“劳烦姐姐推开此石。” 正是勒刻大观楼三字的大青石。 蛇娘没多言,上前将这数千斤巨石,轻轻推开…… 赢杏儿挑眉道:“白荷,若是没有蛇娘在,怎么办?” 白荷笑道:“公主不知,这里是园子中最大的入口,里面铺设最齐全。 若没有蛇娘姐姐这样的大高手在,还有旁的入口,只是没那么便利罢了。” 赢杏儿点点头,道:“如此就继续吧。” 白荷指着大青石下一条铁链,对蛇娘道:“劳烦姐姐,将这铁链拉起。” 蛇娘拉起铁链,轻轻一抖,铁链绷直,而后众人就见铁链的另一头,连着一大块青石板。 随着青石板被拉起,露出一个黑洞来。 公孙羽见之,道:“地洞埋藏日久,不好立即下去,当心地毒。” 白荷笑道:“幼娘你听听里面……” 公孙羽闻言,靠近前听了听,眼睛一亮,道:“下面有地河?” 白荷点头道:“正是,下面并非密闭不通的,和外面有多处相连,所以不虞地毒之气。” 又对卿眉意道:“一路上都有油灯备着,劳烦姑娘让人下去点灯,仔细台阶……” 卿眉意忙安排两个青隼下去,不一会儿,黑漆漆的洞口便透出光芒来。 先是一点,之后愈来愈亮。 见此,赢杏儿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刻下去。 蛇娘,看顾好孩子。 大嫂二嫂鸳鸯,照顾好老太太。 贾兰、贾菌,照顾好老爷。 小吉祥香菱,看好姨娘。 林妹妹你们几个,相互照应着……” “是!” 众人纷纷应下后,依着次序,一个个走下密道。 刘姥姥抱着板儿,也一并跟了下去。 等所有人等入内后,一道身着道袍的身影出现,用一把古拙宝剑,抵住千斤巨石,轻轻一动,将石碑移回了原位…… 好似一切都没发生一般。 荣国府门口处,蓝田大营二千兵马刚刚包围了荣宁两府,正奇怪怎地没遇到抵抗,就见一疯妇人,披头散发赤着脚,跑出来大笑大喊道:“她们要逃了,她们要逃了,哈哈哈,宝玉别走,你会承爵的,都是你的,家业都是你的,哈哈哈……” …… 草原,五原城。 三万长城军团大军,自上而下,已然将贾环视作天神。 整个城池,都弥漫在一片狂热兴奋之中。 十万赤手空拳,甲胄全无的厄罗斯士卒,被一条条牛筋捆住一只手,系成死结,前后相连。 由韩大带着五十亲兵亲自领军,带着一万持金戈,披坚甲的士卒,押着俘虏入关献俘。 数不尽的牛羊马匹,被从内蒙找来的数千牧人驱赶着,亦往关内走去。 等他们到了关中,正好冬天。 全神京的百姓,一家可分得两只羊都富余。 贾环在城门前送别克列谢夫,克列谢夫有一句话说的极对,厄罗斯方面任何想针对大秦的进攻,都要先经过他。 溃兵无数,总有人能回到厄罗斯,将这个消息传回莫斯科。 莫斯科那些忠于罗曼诺夫王朝的老臣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克列谢夫的存在,有助于大秦的缓冲。 克列谢夫再三表示不舍之情,但为了朋友之义,不让莫斯科大军征伐他的朋友,所以他还是得回到南方军区,准备备战。 并再三希望,贾环能早点将天雷卖给他一些。 贾环亦表现的情真意切,信誓旦旦一定会送给他的好朋友,足够多的天雷云云。 场面持续了一个时辰后,克列谢夫才带着五万收敛起来的溃兵,和勉强够量的军粮,往北离去。 等厄罗斯人完全消失在草原地平线时,五原城内,万众狂呼: “宁侯万胜!” “宁侯万胜!” “宁侯万胜!” 贾环面色漠然的立于城门楼,眼神凝视南方神京方向。 随手拉过身后烈烈招展的黑云旗一角,往天霍然一扬,沉声命令道: “回家。” …… pS:第四更。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一僧一道 大明宫。 虽然牛继宗等人带走了一万御林军,但宫廷内,各处宫门依旧留下了不少侍卫。 加起来,也有二三百人之多。 这些侍卫分守在各个门口,阻绝一切敌人。 然而,他们若是聚在一起,或许效果更大些。 因为他们面对的,并非寻常进攻者。 二十八个苍老的公公,头戴高冠,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惨白的脸上,眼神漠然森幽,一张口,竟是黑红之色。 恐怖如鬼魂。 他们也的确如鬼魂一般恐怖,每个宫门口布置十个披甲侍卫,对方只出动两个人,就如牛头马面一般,肆意的收割着性命。 手下无一合之敌。 招式阴狠,毒辣,招招致命。 一路向南行,几乎毫无停顿时。 一直到了紫宸书房宫殿前,才遇到了五十名中车府卫士,这些人和保护张廷玉等人离去的五十人,是苏培盛这些年辛苦培养出的家底。 连柴俊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都非弱手。 此时,二十八名大太监,出动了十八名。 那五十人结阵防御,这十八名太监亦结阵进攻。 依旧是毫无还手之力,如尖刀一般,锐气逼人。 五十人防御之阵,顷刻间崩溃。 五十名卫士,个个惨死。 随之,那十八名内监直接上了丹陛,推开了紫宸书房正殿大门…… “吱……呀……” “砰!砰!砰!” 大门刚开,最前面的三个大太监,就倒飞而出。 而后重重的摔落丹陛。 口中鲜血狂吐,眼见活不成了…… 其他十来人见此,登时退后,极度防备的看着门内。 只见一个两鬓霜白,身材高大的身影,从门内走出,干咳了两声,扫视了一圈地上的尸体和那些老内监后,目光淡淡的看着赢历,叹息了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赢历闻言,嘴角弯起一抹冷笑,道:“十三叔,你说,朕又是为了何事?” 听他自称,赢祥细眉登时皱起,看了看赢历身边人,道:“你若没带大军进宫,只这些人,是不会得逞的。” 赢历眯了眯细眸,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他话音刚落,身边又纵跃而起两大身影。 如苍鹰一般,伸出两双“鹰爪”,凌空狠狠抓向赢祥。 赢祥见之,轻咳了声后,脚一点地,亦是凌空而起,迎上两个大太监。 “砰!砰!” 又是两记交手,那两个太监身形凌空一滞,随即径自掉了下来。 赢祥飘然而下,面上多了一抹潮红。 显然,他也并不轻快。 正这时,其余二十三人,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模样怪异的手弩,对准还未落地的赢祥,攒射起来。 “咻!咻!咻!” 一阵远比寻常弩箭破空声更为强劲的破空声响起,赢祥见之面色登时一变,凭空一转身形,在危不可及时,生生将身体往一边挪移出数尺,避开了弩箭攒射。 看着地上蓝汪汪的尺许长短的弩箭,竟没入岩石地面大半,赢祥眼神凝重了许多。 好在,对方的手弩,似乎只能发射一次,就不能再射了。 二十一个苍老的大太监,如厉鬼般,扑向了赢祥。 “砰砰!” “砰!” “砰砰砰!” 二十一人摆出天罡北斗阵,全力围攻赢祥。 赢祥虽为半步天象,修为高他们一个甚至两个境界。 随手一击就能让他们吃力不已,压的他们勉强招架。 可是,因为攻击劲道被平分到二十一个人身上,之前随手一击就杀了三个大太监的战绩,再没出现。 一时间,对方虽奈何不得他,他竟也难破阵而出。 局势形成僵持,这个时候,赢历却忽然带着剩余两个没出手的内监,和刚刚从地上爬起,率先出手被击落的那两个大太监,一共四人,饶过战局,往紫宸书房内走去。 见此,赢祥爆喝一声:“竖子尔敢!” 喝罢,全身劲力大增,一双铁拳似缓实疾,一连轰击出十七拳,将对面十七个大太监击的四散飞起,摔落第一,眼看多半活不成了。 然而其余的四个大太监,却趁机从后面,将八只惨白枯瘦的爪子,抓到了赢祥后背…… “噗!” 一口鲜血喷出,赢祥面若金纸,而后身躯陡然一震,厉喝一声,身后的八只手同时发出一阵“咔擦”声,四名大太监惨呼一声,看着生生折断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倒地哀嚎。 “咻!!” 近在咫尺间,赢祥只能紧眯眼眸,看着赢历手中端着的弩箭,朝他飞射来。 赢祥正想避让,可心中一阵绞痛发作,眼前一黑,让他到底慢了半拍…… “噗!” 弩箭射入了赢祥,气海的位置。 赢祥全身身子陡然一阵,细眼中瞳孔渐渐扩大…… 赢历身旁最后四名大太监中的两位,纵跃而起,闪身出现在赢祥身边,同时出爪,印在了赢祥胸膛前…… “噗!” 再呕出一口血,赢祥缓缓,仰面倒地。 “行了,里面的事要紧。” 见那两位内监还想再补一记,似想分尸解恨,以报赢祥毙杀他们二十一名相处数十年老伙计之仇。 不想却被赢历阻止道。 就感观而言,对赢祥的好感,大概是赢历和隆正帝这一对天家父子,唯一的相似处。 两人无奈,只能收手,看了眼地上已然没了呼吸的赢祥,冷哼一声,跟随赢历,进了上书房…… …… “砰!” 苍迈的苏培盛,连一招都没过,就被一个大太监随手打到在地,挣扎不起。 从内殿,到御案,再无阻隔。 “畜生!” 隆正帝高居龙椅,细眸紧眯成一条线,眸光如刀的看着赢历,寒声骂了句。 赢历面色淡然,没有即将取得胜利的轻狂,眼神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波澜。 他轻声道:“比起你的所为,朕之行事,当得起仁义二字。” “朕?” 隆正帝闻言愈发大怒,寒声道:“你又有何资格,称一声朕? 仁义? 你设计害死赢时,害死太后,数次谋害于朕,莫非也是你口中的仁义所致? 即使如此,念在你为朕之子的份上,朕还是不杀你。 却不想,你这忤逆人伦的畜生,竟敢做出今日之事来。” “哈哈哈!” 赢历看着隆正帝,面色忽然变的古怪起来,仰头尖锐笑起,笑了好久方罢,他看着隆正帝,道:“你不杀朕? 你不是不想杀朕,你只是不想再背负一个杀子的名声罢了。 况且,你不是早就知道,朕的身体,坚持不了几年了吗? 与其再坏了你千古一帝的名声,不如让朕自生自灭。 赢正,你真真是古往今来,第一虚伪薄凉之人。 若非皇祖,你焉能登上帝位? 若无太上皇庇佑,你以为你能坐的稳二十年皇位? 你连你亲生母亲都能苛待,杀太后母族满门。 你屠戮宗室,抄家百官。 丝毫不念宗亲之亲,百官之忠。 到如今,你又开始整治一直支持你的武勋。 哈哈哈!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若非你连续整治了秦梁牛继宗,将灞上大营的精锐不断调出,十万大军的灞上大营,如今竟成了个空壳子。 掌控京营九门的秦梁麾下,也都被你贬斥西域…… 他们这些有功之臣,今日若在,朕能得逞吗? 这些,都罢了。 可算是你的帝王之术。 然而最让朕惊叹的是,你分明还有后手,却能眼睁睁的看着十三叔被朕杀了……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长成的? 纵然最冰冷冷酷的石头,也比你的心温暖一丝。 哦,是了,也不完全是这样。 你还有一个牵挂的人……” 赢历厉声指控完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古怪道:“赢正,你与贾环到底是什么干系? 你弑父,谋母,杀兄圈弟。 你处心积虑的想将朕隐藏的势力清除干净后,再将朕碎尸万段。 你不念结发之情,几乎将皇后打入冷宫。 连对你忠心耿耿的十三叔,你都能坐视其身死而无动于衷。 你对百官苛刻至尽。 可是,你偏生对一个粗鄙不堪,卑劣下贱的庶孽畜生,另眼相待…… 朕着实想不明白,他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你这样薄凉之人,另眼相待?” 隆正帝眼眸冷冷的看着最后几句话说的隐隐有些癫狂的赢历,嘴角浮起一抹讥讽,道:“你才是真正自高自大,傲慢自负的畜生。 你自以为十分了不起,可在朕眼里,你这种东西,连给朕当狗都不配。 就凭你,也能和贾环比? 你道朕胸怀狭窄,却不知,朕才是真正的心怀江山天下。 贾环虽有百般不好,却在这一点上,从骨子里像朕! 他还从不为权利所迷惑,更不会为了权利,做出你这种畜生所行之事。 这样的英才,朕缘何不另眼相待? 你还说朕愚蠢,当初若是你依太上皇所定之计,交好贾环,又焉有你后来之厄? 愚不可及,蠢不可及!” “住口!!” 赢历尖锐的声音十分刺耳,他尖声叫了声后,指着隆正帝愤怒道:“篡逆之贼,胡言疯语! 贾环,下贱坯子,也配与朕相提并论? 怪道大秦的江山,交到你的手里,除了铜臭之外,满是乌烟瘴气,群魔乱舞! 你还有什么后手,只管使出。 不然,今日就是你谢罪之日!” 说罢,赢历一挥手,最后四名大太监,也是武功最高的太监,齐齐逼向了皇台。 除了殿内倒地不起的苏培盛外,上书房内,就只有隆正帝一人了。 而以隆正帝的武功,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抵得过这四个内监…… 赢历眼神既期待能逼出隆正帝的后手,又希望他真的没什么后手。 然而就在四个年老太监逼近隆正帝之时,忽地,从御案一旁不远处的帷帐后面,传来一道佛号声: “阿弥陀佛!” 四个年老太监正要不顾一切,先击杀了隆正帝时,四颗佛珠闪电般从帷帐后袭来,精准万分的击中在四个内监的手腕处。 四腕皆断,四名内监,倒退飞出。 赢历面色铁青的看着御案上的隆正帝,咬牙冷笑道:“果然是性一这个老秃驴! 很好,等朕坐稳江山后,先拿少林开刀! 既然朕知道你有少林妖僧守护,莫非朕还能空手而来?” 说罢,在隆正帝面色阴沉中,赢历回头,朝殿外唤了声,语气隐带恭敬:“还请真人出手!”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墨绿道破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上书房内,相貌清奇,看不出年岁几何,只是眼神有些苦涩,隐隐歉意的看着隆正帝,打了个道稽。 隆正帝面色肃穆,眼神惊疑,他看不出深浅。 可从帷帐中缓缓出来的性一禅师,看到此人后,面色却骤然一变,似生识障般,无法理解道:“天机真人,不知法驾缘何至此?” 在所有隐世高手中,公认的半步天象第一人。 便是眼前这位,武当天机! 亦是,闲云道姑之父。 …… ps:咱们这本书现在是写一章少一章,忽然有些不舍,嗯,加油。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山陵崩 “真人功参造化,百年前就已臻至半步天象之境。 . 数百年来,以真人修为最高,也最有希望,突破到传说中的境地。 真人数十年来,游戏红尘,体悟至道。 今日缘何,再坠入此等皇权纷争中?” 性一禅师自知绝不是天机真人的对手,舌绽莲花劝说道。 天机真人却没有与他威名匹配的架子,苦恼的抓了抓脑袋,郁闷道:“别提了别提了,性一小和尚,你当老道喜欢跳进这个抽粪坑里掺和这些事? 都怪当初赢玄那个滑头鬼啊,几十年前就给我挖了个大坑! 当年他要敬我为国师,我自然不肯嘛! 他又说,可以推行道教为国教,让武当大兴。 当初老道道心还不如现在这么了得,多少还惦记些武当那座破山头。 哎呀,这一惦记可把老道给坑苦了。 当年答应人家的请求,人家子孙拿着老道的手迹找上门来。 我都快要羽化飞升的人了,若是赖账,心里留下瑕疵,必难过地疯水火心魔之劫难。 所以,只能跳进这臭粪坑里,替人家出手一回了!” 性一禅师闻言,面上悲苦之色愈浓,双手合十道:“原来如此,大道至高,真人愿意出手,也就不奇怪了……不过,真人当初答应赢玄的,是只出手一次,对否?” 天机真人挑了挑白眉,有些跳脱道:“对,怎么了?小性一,你又耍什么滑头啊? 少林四个小和尚,就属你鬼主意最多。 哎呀呀,你还说我?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哦,我到了,你这小秃驴,是想让少林盖过武当的风头吧? 哈哈!小和尚,你要一直抱有这等心思,武功必然再难寸进半步。 一辈子也难踏出最后一步喽!” 性一禅师又念了声佛号,道:“大道三千,贫僧与真人之道,并不同。 真人,你这一次出手,就由贫僧来接,如何?” “不准!” 天机真人还没开口,赢历厉声一喝,道:“真人,请为朕,取那篡逆之贼的人头!” 性一禅师念了声佛号,道:“望施主再三考虑,若真人对陛下出手,那么待真人离去后,贫僧不得不对施主出手。” “你敢?!” 赢历面色巨变,厉声道:“老秃驴,你若敢插手朕之事,待朕重整朝纲后,必平少林!” 性一禅师双手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此言一出,赢历脸色愈发难看了,他没想到,竟威胁不了这个臭和尚。 一旁天机真人笑道:“你这娃娃真不晓事,老道替你摆平了性一小和尚,剩下的你难道自己做不得,还非要老道做? 你这还有四个活僵尸吗? 老道只是奇怪,你既然练了他们那活僵尸的功法续命,怎地还想坐龙椅? 龙椅之上受国运烘烤,至刚至阳,不出半年你必暴毙。 不如和这些活僵尸,回死人墓里续命去吧。” “够了!” 赢历厉声喝止道:“天机真人,朕是请你来兑现先祖太上皇时的承诺的,不是让你来教训朕的。 这世上,除了太上皇,还有哪个配教训朕?” 天机真人被斥责一番,也不恼,以他的心境,让他上心的事,几乎没有。 他依旧满脸随意的看着赢历,道:“那你说,老道到底对哪个出手? 要是对那皇帝,我现在出手罢就走了。 不过我提醒你,性一小和尚武功虽然马马虎虎,但杀几个活僵尸,不比他动几个脑筋难多少。” 赢历闻言,险些气结,咬牙道:“那你就杀了这个秃驴!篡逆之贼,由朕亲自去杀!” 天机真人看了眼赢历,只觉得他额头上黑气阴红之光大盛,显然是灾厄之相。 暗自摇了摇头后,对性一禅师道:“小和尚,好生去往生极乐世界吧,说不得等老道得道后,还会遨游去西天看你。” 性一禅师闻言,盘膝坐莲花,面带悲苦众生之色,道:“还请真人超度。” 天机真人见此,叹息了声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众人眼中。 再现身时,已出现在性一禅师身前,一指点在他眉心处。 性一禅师法身一震,蓦然睁开眼睛,如洪钟大鼓般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然而,却没有当即死去,他一双老眼愈发明亮,似回光返照,看着天机真人道:“真人,贫僧坐化之前,窥得天机。 知你还有一桩人情未还,若是不还,必然难度风火心魔天劫。” 天机真人闻言,老脸陡然一变,气的跳脚道:“小和尚,你少哄老道!!快快脱去臭皮囊,去你西天耍子去吧!” 性一禅师眼睛明亮如两轮骄阳,看着天机真人道:“你游戏红尘时存下一女,如今在宁国府贾环家里安歇。 真人你行下今日之事,因果必然会落在你那女儿身上,若无贾环庇佑,她必然凄惨而死。 真人自忖,是否要欠人人情?” 天机真人闻言面色一变,旁边赢历更是面色大变,一边指使着四个断腕太监速速去杀了隆正帝,一边大声道:“真人莫听此妖僧胡言乱语!朕担保,绝无人敢追究真人今日之事。 今日真人助朕铲除奸邪,当封护国法师! 真人之女,朕亦愿以公主相待。 真人还请速速斩杀妖僧,自离去便是。” 天机真人却没理会他,抓了抓脑壳,道:“性一小和尚说的不错,这几年,我那傻女儿是跟着那个命格奇怪的人。 闲云有早夭之相,可待在他身边,竟然改了命格。 哎呀,如此说来,老道还真欠他一个人情。 这下该如何是好?” 性一禅师看到隆正帝被四大太监围攻,已经连续多处身受重创,岌岌可危,他忙道:“真人不知,那宁国侯贾环与陛下情同父子,只要真人今日救得陛下,送至贾环跟前,非但真人今日参与皇权之因果得到洗刷。 连真人女儿的因果,也一并了账。 真人女儿与宁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普天之下,再无人能真人之女幸福圆满。 如此,真人心中再无瑕疵漏洞,必然可过最后天劫,走出最后一步。” 天机真人闻言,看着性一禅师呵呵笑起来,惋惜道:“性一小和尚,你可惜了。以你的聪明天赋,若全新钻研佛法武道,成就当不下于老道。 可惜…… 不过你说的有道理,这个人情,老道还了。 你安心坐化吧。” 性一禅师闻言,两轮骄阳般的眼睛,登时黯灭了下来,缓缓阖上眼。 口中最后念了道佛偈:“心地生诸种,因事复生理。果满菩提圆,华开世界起。” 念罢,少林四大神僧,性一禅师坐化。 “噗!” 一旁处,隆正帝老迈的身体,如残布一般被重重击起,又落下。 口中鲜血呕吐不止,眼看奄奄一息,即将垂死。 “真人请自重!莫要误人误己!” 见天机真人转过身后,赢历面色大变,厉声威胁道。 天机真人哂然一笑,理也不理他,身形一闪,抓住了频临死亡的隆正帝,消失在紫宸书房内。 赢历见之面色瞬时铁青,狂追出殿门,可哪里还见得到天机和隆正帝的影子? 等他恨然一啸后,转头想回上书房,余光瞥到之前赢祥倒地毙亡之处,又是一怔。 这紫宸上书房周遭分明没了旁人,好端端的尸体,怎会没了? “混帐!!” 赢历尖声厉骂一句,身旁大太监躬身提醒道:“陛下,当以大局为重。至于那篡逆之贼,和忠怡亲王,陛下实不用担心。 老奴等人下手,自己清楚。 那篡逆之贼,纵然还能留下一线生机,也绝无康复之日。 心肺俱伤。 只能做一个活死人,对陛下毫无威胁可言。 想来也是那天机道人,故意等到奴婢等人下重手,将那人打至垂死才救。 毕竟,真要完好的救了他,事后,以那位的性子,整个武当山都保不住。 再者,宁逆贾环此次必死无疑。 天机真人又能将那位交给哪个? 至于忠怡亲王,他气海被破,纵然还未死,也已成废人。 陛下何须为他们气恼? 只要陛下即刻登基大宝,正了君位,执掌了大权。 攻守之势立刻转变,那二人根本不足为虑。” 赢历闻言,面色这才转好了些,他到底知道以大事为重,道:“多亏大伴提醒。” 说罢,几步回到上书房内殿,来到御案上,抓起传国玉玺。 又铺开几章空白圣旨,急笔书写起来。 片刻后,书写完毕,加盖玉玺大印。 赢历对为首一太监道:“大伴,去传诸四门。 皇考隆正帝,已经驾崩。 朕为东宫皇储,合该登基大宝。 告诉他们,这一场战争,结束了。 让他们放下兵器,各自回家吧。 待朕重整朝纲后,还允他们继续执掌军机阁。 有朕的亲笔圣旨在,让他们不必担心。” 大太监奇道:“陛下当真要放过他们?” 赢历闻言,冷笑一声,道:“那篡逆之辈虽然刻薄寡恩些,倒是替朕做了些好事。 将这些武勋世家的兵权,极大削弱。 放过他们? 等着吧。” 大太监闻言,会意一笑后,拿着圣旨匆匆出去了。 赢历又对另一太监道:“去吩咐外面的人,告诉他们,一旦宫城四门易手,就派人去请杨顺、陈壁隆等贤臣,让他们速速入主内阁,准备拨乱反正之事! 再派人,捉拿张廷玉、胡炜、陈西樵下天牢,等候发落。” 最后,赢历在另外两个太监的陪同下,出了紫宸上书房,往景阳宫走去。 他要亲自去敲响景阳钟,为大行皇帝,盖棺定论。 “铛!” “铛!” “铛……” 深夜子时,时隔五日,景阳钟再次响彻神京。 只是这一回,钟声足足响了一百零八回。 预示着,山陵崩! ……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出卖…… 景阳钟响。 皇城之外蓝天大营军,一片欢腾。 方南天尖锐刺耳的笑声,更是震荡不止。 在其身后,方冲,叶楚,和之前消失无踪的傅安,亦是狂笑不已。 李武依旧是落寞的模样。 皇城宫门上,牛继宗等人面色铁青。 看着断着手腕的大太监,声音阴沉的宣读了“圣旨”后。 四人齐齐向皇城方向叩首,而后带着剩余的御林军出了皇城。 再继续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隆正帝之前没有废黜赢历的皇储身份,不管他如何死,之后赢历都会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 四人若再继续下去,反而会被打为叛逆。 至于带走御林军,则是保命之为。 否则,他们出不了神京城,甚至出不了宫城,就会被乱刀杀死。 出了皇城后,四人也根本没有停留,直接出了神京城。 贾家都知道修建一条密道,通往城外,以谋后路。 像牛家、秦家这样的百年世家,更不会不做图谋。 虽然不似贾家那样,直接修在家里,也会在别院中修一条。 若是旁个豪门,定然不会有此便利。 神京城墙下都设有大缸,以防外敌掘地道而入。 但这几家执掌军权,都曾提调过京营,也才有此便利。 总之,乱事一起,四家人就全部从密道离京。 只要脱离了这个乱战之地,活下来的机会,至少提高八成。 …… “陛下!!” 听到景阳钟响,再听到前面战争声止,乱军一片欢腾,内阁内,张廷玉双目含泪,朝紫宸书房方向,跪地磕头,悲呼一声。 胡炜和陈西樵亦是满脸悲痛,跪地为帝举丧。 历朝历代,每一次皇权的更迭,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也总是充满了血腥杀戮,阴谋诡计。 只是他们再没有想到,隆正帝,就这样败了…… 一如数年前,无数人没有想到,太上皇会驾崩一般。 “砰砰砰!” 一阵急促脚步声入内,门口处又响起一阵厮杀声。 没过多久,就见一队士卒进门,为首一太监面色阴森的看着张廷玉等人,面上浮起一抹狞笑,宣旨道:“张廷玉、胡炜、陈西樵三人,虽读圣贤书,却不行圣贤道。德性浅薄,助纣为虐,祸乱朝纲,不配为相。 兹此,罢黜内阁大学士之职,押赴天牢,等候审判。” 念罢,太监收了圣旨,哼哼一笑,道:“几位领旨谢恩吧。” 张廷玉闻言,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昂声道:“逆贼也配谈圣贤之道?吾养吾浩然之气,焉能拜寡逆之贼?” “大胆!” 老太监闻言,勃然大怒,厉声道:“来人,给咱家掌嘴!” “住手!” 正有两个士卒上前,想受用一下掌捆天下宰辅的滋味,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喝止声。 老太监眉尖一扬,看了过去,想看看是谁敢拦他。 就见一个老农一样的老人,带着一群衣紫大员,一步步入了内阁。 没等他询问,老农一样的人,就自我介绍道:“老夫杨顺,字苍岩,奉陛下旨意,前来执掌内阁,复乾坤,正朝纲。” 那太监闻言,抽了抽嘴角,知道这样的人从不将内侍放在眼中,只能收敛了嚣张气焰,躬身道:“原来是杨相爷,相爷不知,此逆贼方才辱骂陛下,真真该死。不知相爷为何阻拦奴婢教训他?” 杨顺看着昂首而立的张廷玉,淡淡道:“张衡臣,世之良臣也。 虽走了错路,圣道出现偏差,但其忠于大秦之心,世所皆知。 送往天牢好生照看,不可轻易折辱。 陛下那里,老夫自会分说。 记下了?” 大太监闻言,也再没什么狡辩的借口了,目前他拿这个架势端的极高,气势极足的老农没法子,晦气一应后,带着张廷玉三人去了天牢。 杨顺环视了内阁一眼后,当仁不让的坐上了之前张廷玉的首辅之位。 却没有久坐,随即起身,对堂下诸臣道:“诸位且随本辅,朝拜新君。” …… 神京西城,居德坊,贾家。 两千蓝田大营士卒,将贾家团团围住。 荣国府门口,一疯婆子呼天喊地,本该随意打走,为首将校却颇为犹豫。 他接到的命令,是看守好荣宁二府,不许任何人出来。 直到里面传来死人的事后,再进去“相救”。 可如今里面传来的不是死人声,而是跑路声。 这位将校亦是武勋,本是长城军团出身的武勋,功封武川男爵。 原本在草原上为参将,手中带着一营人马。 偏生,好好的位置被朝中人就那样无耻的瓜分了。 虽被分至蓝田大营后,依旧带一营人,可到底视长城军团被瓜分为平生奇耻大辱。 后来打听到,提出瓜分长城军团主意的人,正是面前这座荣宁府的主人,贾环。 往日里他连靠近贾环的资格都不够,更别提报仇。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贾家要落难了,一直心存报复的武川男余成,自然不甘心就此放过,让贾家人逃遁。 因此,他等不得里面传来死人“求救”声再进去了,一咬牙,道:“来人,随本将入内,擒拿乱贼。” 余成一挥手,就要带人推开疯婆子而入。 忽地却见那疯婆子拼命往街角招手:“链儿,哈哈,链儿你也没走? 他们也不要你了! 链儿,快带他们去密道! 让那些黑了心的遭报应啊! 遭报应! 链儿,链儿你别走……” 余成闻言,登时转头看去,就见街角一人掩面急走。 他焉能让此人走掉,一扬头,两名骑兵打马围了过去,一鞭子抽在还想跑路的贾琏身上,将他打倒在地。 贾琏惨呼一声倒地后,露出一张惊骇欲绝,满是惊慌悲愤的脸。 而后,就被用马鞭子缠在脚上,拖了回去…… “原来是贾家链二爷……密道,你知道密道?” 余成眸光森冷的看着贾琏,手抚在腰间长剑上,杀意森然。 贾琏哪里耐得住这个,尿差点都流出来了,脸色惨白的点点头。 他原本在外宅里和尤二姐还有儿子贾艾看戏,无意听说家里出了事,才安顿好尤二姐后,匆匆赶来。 没想到,就看到这样一幕让人肝胆俱裂的恐怖场面。 他没那样大的能耐闯进去救人,只想先带着老婆儿子跑路,一切都贾环回来再主持。 却没想到,没被歹人发现,却被疯婆子王夫人给出卖了。 这一刻,贾琏心中对王家人的恨,已经上升到三生三世恨不休的境界。 “带我们去,敢耍花样,本将凌迟了你!” 说罢,“呛啷”一声抽出宝剑,一个剑花耍过,贾琏惨叫一声,地面多了一只耳朵…… “闭嘴,再敢叫唤,割了你的舌头,前面带路!” 余成实在太享受此时的感觉了。 想这贾琏,废物草包一个,只因出身好,是贾家人,在整个神京城都横着走。 想睡谁家老婆,就睡谁家老婆…… 出了名的浑人。 可碍于贾家的威名,谁都不敢将他怎样。 如今此人在他剑下瑟瑟发抖,余成一时心中正义无限。 数百人,随着余成,押着贾琏前往荣国府。 奢靡华贵的荣国府,让众多士卒着实眼红。 唯乱兵最可怕,一时间队伍有些溃散抢掠的趋势…… 余成喝骂道:“没出息的混帐,等做完正经事,什么东西不随你们挑? 你们先进来的,还怕没功夫得手? 这会儿子这般没出息,若是延误了本将大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这才止住了趋势。 贾琏看着家园被这般乱兵惦记,心中无限悲凉。 过了仪门后,贾琏领着他们去了贾政书房,梦坡斋。 在书房外间一角,拉开了一处地板砖,露出了一个能进一人的孔洞。 余成见之,怀疑道:“就是这里?” 贾琏忙道:“回将军的话,千真万确,就是在这里。这里是老爷,也就是环哥儿老子的书房,旁人万万想不到……” 余成想了想,也的确如此。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大小的入口,车马难入,贾家一干内眷,就只能靠走路。 追也好追些…… 便对贾琏道:“下去带路,快点!” 贾琏闻言,忍着痛,苦着脸拿过墙角一玻璃风灯,点燃后先下了洞孔。 等他将沿路的油灯一一点燃,亮光向上,一时间密道的形象,出现在了余成眼中。 这的确应该是贾家的密道,想到大功在像他招手,余成心中愈发满意。 立即打发了士卒,一个接一个的下去。 只留下了两队人马,在上面守着,以防万一。 …… 草原上,贾环背负着牛奔,与秦风、温博、诸葛道等人,纵马狂奔着。 因为与来时沉重担忧的心情不同,众人如今心思轻快,似乎连奔马都更快了些。 牛奔都喜滋滋的靠在贾环身后,吱哇鬼叫的吼着曲儿: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 虽然五音不全,黄腔怪调,奈何人家唱的动情,将自己感动的热泪盈眶。 众人笑罢之后,也不好一直嘲笑,便跟着吼了起来: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唱罢,被带回正调的牛奔还冲众人发火: “都闭嘴!你们他娘的都把老子带拐调了!!” “哈哈哈!” 众人愈发大笑。 董明月笑的差点没从马上掉下去…… 她也是一马双人,还带着索菲亚女皇。 众人正一边顽笑,一边狂奔,忽地,遥遥的看到草原尽头,黑压压的一线大军迎面而来。 …… PS:上火牙疼,吃了药,伤了胃,牙没好,胃又疼。 以前没这样啊,写了本红楼,成林黛玉了…… 努力第四更,大伙别催啊。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相救 “大家不要慌,也不要急,再往前走一段,就要出了园子范围。 过了街,就是另一坊。 那里会有马车等着,倒是就轻松了,大家就能直接出城了……” 余成猜测的没错,一家子妇孺,在这样硬实的地道中行走,哪里能快多少? 有人浑浑噩噩中,还几次摔倒。 领路的白荷一边辨识着四通八达的通道中正确的路径,一边安抚众人道。 这也幸亏走的是从大观楼下的主道,密道宽敞。 若是走支路,怕会更艰难。 最难的,反倒不是林黛玉、薛宝钗等人。 她们这三年里,跟着贾环四处走。 每日里锻炼身体不坠,修了双.修图后,体质更好了许多。 因而她们反倒能坚持。 最难的,是贾母、李纨、王熙凤、鸳鸯等人。 她们这一辈子,超过一条街的路程,都要坐上软轿车马。 今日走的又凄慌,心里六神无主,狼狈不已。 走了一段,各个就香汗淋漓,有些不支了。 莫说她们,连贾政都艰难起来,由贾兰、贾菌哥俩搀着。 赵姨娘更是被小吉祥架在肩头,半背半抱着走。 正这时,众人就仿佛听到近在咫尺处,传来一道厉喝声: “贾琏,你莫要耍花招!到底走哪条路,还有多远?” 听至此粗暴之声,众人无不花容失色,更有几人惊呼出声。 白荷忙安抚道:“老太太尽放心,这里回声极大,此人身上又带有武功,因此才传了过来,不当紧的。” 蛇娘更是笑道:“老太太,在这种地方,只要对方莫要火攻水攻,凭他来一万人,也伤不到老太太分毫。 他不追来,才好多着呢。 他若来,保管送他去重新做人。” 贾母听的糊涂,赢杏儿解释道:“蛇娘武功奇高,举世罕有敌手。 若是敌人用二三千重甲骑兵围攻,或许能拿下她。 在这种地方想伤她,除非神仙下凡。” 这话,就让贾母等人都听明白,放下心来。 贾母还有些心思道:“怪道环哥儿老说他打不过你,拿你没法子。 我就说,你那般动辄打苍儿,他这个做老子的那样心疼,怎偏拿你没辙……” “噗!” 林黛玉等人忍俊不禁,喷笑出来。 凝重的气氛终于松泛了些。 不过…… “他们抓了链儿,该如何是好?” 贾母转而担忧道。 蛇娘想了想,道:“我可以回去救他一救……” 不等别人反对,贾母就匆忙道:“不成不成,再没有这个道理。 这么一大家子都让你护着,你若有个好歹,我们倒不碍,可环哥儿回来,苍儿长大,都要和我过不去。 这就是咱们武勋的命啊…… 只盼歹人莫要伤了他的性命,凤哥儿也别太伤心。” 王熙凤自被叫回来后,神色就一直不大对,此刻闻言,还有些恍惚,强笑道:“老祖宗都说的明白,这是武勋将门的命。 环哥儿尚且一次次为了家里出外拼杀,不知能不能回来。 链儿……给人带路,我也没什么说的。” “啊!!” 正这时,后面传来一道惨叫声,正是贾琏的声音。 众人闻言,心中登时又凄慌起来。 “他娘的,还当你是贾家二爷不成?宫里昏君死了,贾环也死了,都死了,你们贾家彻底完了! 带好路,你的好多着呢。 再敢把老子往臭水坑里带,下一次就不是耳朵那么简单了!” 之前那个粗暴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边众人的腿都软了,偏生,一直安静的巧姐儿大哭起来,喊道:“爹爹!我要爹爹!爹爹……” 虽然有了贾艾,原本对巧姐儿也不怎么上心。 可被贾环教训了回后,贾琏还是每日里抽空和巧姐儿玩耍一会儿。 他性子柔顺,被巧姐儿怎样欺负都不恼,又常买些玩意儿糖人给她。 父女间的关系不赖。 此刻听出了是自己爹爹惨叫声,巧姐儿小心脏里痛苦极了,凄声喊道。 孩子的声音音调本就高,又不知压抑,登时让后面听到了动静。 “快!就在前面,快追!!” 粗暴之声明显兴奋了许多,大声道,不过随即又愤怒的吼叫起来:“混帐东西!放手!!” “啊!!” 惨叫声再起,却没有持续多久,众人便听到贾琏带着哭腔惊慌的声音传来:“老祖宗,告诉三弟,求求他替我照顾好艾哥儿……巧姐儿! 老祖宗,求求您,让三弟帮我照顾好艾哥儿,别让他死了……” 这边,贾母贾政等人整个人都站不住了,纷纷老泪纵横。 赢杏儿深吸一口气后,看向白荷。 白荷摇头道:“不碍事的,密道岔口纵横,他们绝跟不来,声音不做准的。” 赢杏儿点点头,对蛇娘道:“去,救他回来。不然……环郎回来了不高兴。” 蛇娘点点头,身形一闪,带着那条白龙消失了。 众人屏住呼吸,根本没用多久,惊怒惨叫声连连响起。 “撤,快撤……啊!!” 之前粗暴狠毒的那道声音,随着一声惨叫声,戛然而止。 稍许后,蛇娘带着一个不成人形的人走了过来。 看着贾琏的模样,众人齐齐捂住口,落下泪来。 看顾孩子的林黛玉、史湘云则赶紧将孩子眼睛捂上。 公孙羽匆忙背着药箱,带着晴雯上前救治。 好在这里旁边就有清水地河,晴雯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银盆,取了好些水,帮贾琏清洗脸上身上的血渍污渍。 露出一张血肿不堪,没了双耳的脸来。 公孙羽则匆忙用银针止住了伤势的恶化。 毕竟多只是外伤,看着凄惨,要不了性命,只是人彻底昏迷过去了。 等止住伤势,上了药后,公孙羽对满脸凄惨的贾母道:“老太太,人没事了,好生休养两个月就能缓过来。 只是耳朵……” 贾母海松了口气后,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多亏了你们,多亏了你们啊!” 正这时,前面传来一阵马蹄踩踏和车辕声。 白荷登时高兴起来,道:“必是前面的亲兵听到了动静,邀赶了马车来!” 果不其然,众人就见宽敞的密道中,几驾马车缓缓驶来。 在一处分岔口处转了方向,调了头后,一点点倒退过来。 二十名宁国亲兵单膝跪下行礼,远远的,就给了家人极稳妥的感觉。 众人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 赶紧护着贾母等人上车,队伍再次起行。 …… 神京,清虚观。 张法师面色发苦的看着客房内被安置的两人,眼神隐隐有些呆滞。 天机真人正一心烦恼,抓耳挠腮,冲张法师道:“看你这倒霉样,老道我这般倒霉,被性一那个小秃驴给算计了,都没愁眉苦脸,你别往老道跟前带晦气。” 天机真人辈分实在太高,连性一禅师这种江湖上差不多辈分最高的神僧,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小沙弥…… 张法师这种角色,给他当徒子徒孙都不够格,也不敢还口。 只能腹诽:您老人家比我也强不到哪去。 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位被道门公认为陆地神仙,称祖道宗之人,怎么就把一帝一亲王伤成了这般,还给带到清虚观来? 天地良心,他只是道门推到世俗中的一个旗帜,或者说棋子罢了。 虽说他也喜欢当这个棋子,可他不喜欢被朝廷砍脑袋,五马分尸啊。 见张法师一把白胡子了还快要落泪,天机真人没好气道:“这两人都不是老道伤的,你怕什么?老道是救人做善事!” 张法师闻言,眼睛登时一亮,道:“果真?” 说罢又忙赔罪:“岂敢质疑老祖,只是,老祖怎地插手此事?” 天机真人烦不胜烦道:“还不是性一那个小秃驴,临坐化前坑了老道一把。 哎呀呀,这回可真是亏大了。 但愿能像性一小秃驴说的那般,一次了断所有因果。 不然,可真要亏大了…… 小道童,你帮我看着他俩的伤,不死就成。 老道我出去逛逛……” 说罢,闪身不见了。 张法师哭笑不得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客房,最后目光落在了床榻上的两位天下至尊至贵的帝王身上。 虽然天机真人说是不管,可明显已经替此二人处理过伤势。 只不过…… 这两人伤的太重,虽死不了,但怕也都伤了本源。 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醒来也要废了…… 张法师忽然好像明白了些,天机真人为何不愿在这间屋子待下去。 他怕是有法子来给这双帝、王治伤,但却有不能治的理由。 维持不死,即可…… …… “哈哈哈!” “老天爷,真救出来了!” 草原上,一万灞上大营最精锐的骑兵,在万年子张兴的带领下,从关中一出,就往草原上狂飙突进着。 他是牛继宗的铁杆心腹,也看着牛奔自幼长大,怎会忍心让他丧于罗刹鬼手? 张兴也知道贾环一行人早他们一步出发,来草原救牛奔。 只是,谁都不相信,贾环能从二十多万罗刹鬼手中,救出牛奔来。 他们甚至都不希望贾环去,因为如果贾环头脑发热,用自己换出了牛奔。 那么牛奔纵然回来了,整个镇国公府也将彻底衰败。 宫里那位,绝对会让整个牛家为贾环陪葬。 这是宫里流出来分明的原话。 然而,看着被贾环背在背后的牛奔,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个奇迹。 灞上大营最精锐也是最核心的一干将校们,无不欣喜若狂。 等众人解释,牛奔之所以被俘,是因为被舞阳伯令至出卖所致,一干军头的怒吼声,险些将草原的天给震破了。 即使知道令至已经被杀,还是觉得便宜了他。 众人最后一点担忧也放下,原来,牛奔不是投敌。 他只是不甘心被出卖而死。 万人愈发高兴狂呼,贾环等人也随之大笑。 不过,等他们询问,是如何将牛奔救出,得到答案后,一个个人看疯子一般看着贾环等人。 待温博等人将被董明月带到身后的索菲亚展示一圈,并将厄罗斯王旗展现出来后,张兴等人差点给贾环一行人跪下。 没有给他们消化的时间,贾环笑道:“牛伯伯就打发你们一万人来援?” 张兴犹自发懵中,道:“怎……怎么可能?整整五万大军,剩下四万在后面。” “五万?” 贾环面色微微一变,道:“除去先前调出去的几万兵马,灞上大营可就空了……” 张兴不在乎道:“谁还能攻打到京畿?” 他在盘算着,该怎样同贾环要些好处。 这天大的功劳,注定贾环这一行人吃不下,吃一半也得撑死。 何不便宜了自己人? 然而贾环的脸色已经彻底铁青,厉声道:“所有人听令,即刻回返!!” 见张兴还想说什么,贾环抽出御命金牌,指着张兴道:“持此令者,如朕亲临!! 违逆者,斩!!” 张兴此刻也清醒了些,看到贾环忽然变色,极肃重的面色,知道必有大事发生,不敢再多言,抱拳一应:“喏!” 继而命掌旗手打旗令: “回返!” 只是,大军从这里回到神京城,最快,也要三天光景啊。 马力在来时已经耗的差不多到极限了,纵然再快,又能多快呢? …… ps:第四更!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路断了…… “啪!” “啪!” “啪!” 朝鞭连续甩响九下,百官上朝。 然而,任谁都发现了,今日武勋队伍,减少了太多太多。 除了不知怎地好起来的方南天,及其长城军团下属一系的武勋外,只有寥寥几个天府军团出身的武勋,和镇海水师出身的武勋。 加起来,也不足二十人。 不过,今日也没有谁在乎这个了。 满朝文官,业已得到了消息。 隆正帝,驾崩了。 大秦再一次进行了皇权更迭。 酷似太上皇仁厚的太孙殿下,登基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即使缺少大半武勋出席,满朝文官们在看到龙椅上的那道身影后,爆发出的山呼声,还是比往日要强盛的多。 赢历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由弯起,压低嗓音,沉声道了声:“平身。” 即使如此,声音依旧尖锐的多,不似当年温润如玉。 有些文官眉头不由微微一皱,不过随即舒展,以为赢历亦是激动所致。 等百官起身后,没等赢历开口,重入内阁的陈壁隆就率先哽咽道:“陛下!陛下啊!!臣等,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被拘押多日,就等西南事定性后,就要开刀问斩的何尔泰,更是老泪纵横,看着赢历道:“臣……臣能重见天日,皆得陛下隆恩,皆为太上皇隆恩啊!! 万岁!万岁!万万岁!” 激荡之下,百官再次山呼朝拜万岁。 看到这一幕,赢历眸光愈发明亮,再次道:“平身!” 这一次,他没有再故意压着嗓音,声音尖锐刺耳。 回荡在光明殿内,连陈壁隆、何尔泰等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赢历见之,眼中闪过一抹昭然恨意,厉声道:“诸位爱卿,可知先帝是如何大行的?” 百官忽然一静,杨顺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出声。 就听赢历继续道:“宁国侯贾环,对外勾连厄罗斯克列谢夫,在内勾结五皇子赢昼,同时发难。 一边在外集结大军,一边通过赢昼,接他那妖女小妾蛇娘,入宫袭杀先帝。 十三叔不是那妖女敌手,天下也少有人是那妖女的敌手。 朕,得到先帝心腹太监,中车府主事柴俊和朱正杰的求援,率领孝陵二十八位大太监驰援,终于还是晚了一步。 先帝和十三叔被杀后,又被那妖女掳走。 准备陷害于朕! 我赢秦天家,自太上皇起,对贾家百般荣宠不绝。 那逆贼贾环,若无太上皇隆恩,不过还在城外破庄子上烧水泥。 他…… 丧心病狂! 已贵为国侯,犹自不满,还想谋取这大秦的江山。 其罪,诸位爱卿以为该如何?” “当诛九族!!” 何尔泰厉声道。 陈壁隆亦是满身正气,昂然道:“陛下,贾环之罪,何止如此?! 他里通敌国,谋朝篡逆,戕害先帝。 他仗着先帝的无度宠溺,嚣张跋扈,连国朝亲王世子都敢随意打骂,猖獗之至,历朝历代皆为少见! 此等罪魁天下的逆贼,不诛灭十族,何以正朔朝纲?! 臣请旨,愿亲自去贾家,抄家灭族!” 此言一出,不知多少双眼睛亮了。 贾家之豪富,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 自古而今,怕是从来没有哪个臣子家族,能有如此富庶。 兰台寺御史大夫郭琇道:“陛下,朝纲紊乱多日,急待陛下匡扶。 臣以为,首先需要为者,是陛下的登基大典。 先帝和忠怡亲王既然不知去向,派御林侍卫去追索便是…… 除此之外,最重要是,当是北方的战事。 贾环勾结厄罗斯,所谋甚大。 贾环,鄙贱不文之辈,不足为虑。 然厄罗斯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臣以为,北疆战事,需要得到重视。” 赢历居于龙椅上,看着郭琇点点头,道:“爱卿此言乃谋国之言,不过,爱卿放心便是。 厄罗斯沙皇索菲亚,业已与朕书信来往。 厄罗斯南方大公缅希科夫,及其子克列谢夫,实为厄罗斯叛逆。 与贾逆勾结,南侵勾当,实在与厄罗斯无关。 为了表示歉意,索菲亚女皇决议,亲自领军出征,讨伐叛逆。 北疆战事,不需多虑。 且朝廷已经调了十五万大军前往,由太尉以军机阁下令,让他们严守北疆即可。 朕就不信,大秦十五大军,还挡不住劳师远征的罗刹鬼! 对了,为了感谢索菲亚沙皇不远千里亲征外蒙之意,朕决议,将北疆自北海一线,至喀尔喀外蒙三部,送与厄罗斯……” “哗!” 百官哗然。 纵然他们再厌恶武勋,可他们也有一个思想,盛世不割地,祖宗之土不可失。 见朝臣惊疑,赢历细眸微眯,看向了杨顺,杨顺犹豫了下,还是念及赢历之恩,出位道:“喀尔喀三部,至北海一线土地,原本皆为蛮夷之土,荒芜苦寒,不能住人,非华夏故土也。 每年徒劳耗费数百万军费于斯地,实在浪费国孥。 如今陛下能以大气魄,割断此地,实乃大智慧也!” 百官也都转过弯儿来,留着那些烂地,除了武勋每年吃的满嘴流油外,他们文臣几乎占不到什么好处。 如此,索性就丢出去,来年军费支出,就能少一大截,他们便能多分许多…… 因此人人附和起来,称赞赢历圣名。 解决完外患后,话题还是饶回到贾环身上,赢历沉声道:“朕已经派兵去围了荣宁府,暂时还没有拿人。 想等到贾逆之丧音传回后,再拿问贾家九族。 除此之外……” “陛下!” 话未说完,殿外闯进一少年将军,正是前蜀中侯府余孽,傅安。 伏杀贾环之事罢,蜀中侯府就人去楼空。 中车府、黑冰台下大气力去搜查,都没搜查到他。 没想到,却是躲在孝陵。 如今随着赢历重新出世。 赢历没有怪他扰乱朝堂,温声问道:“何事?” 看到这一幕,杨顺等人的眉头微微一皱。 武勋为首的方南天,却抽了抽嘴角。 他隐约知道些,这两人现在的超然关系…… 傅安道:“陛下,看守贾家的人传回消息,贾家满门已经从密道逃出神京。武川男余成下密道追击,却不想被苗疆妖女击杀。” 此言一出,满堂……兴奋! 没错,就是兴奋。 之前赢历所言,其实漏洞实在太多。 可不管有多少漏洞,至此,随着贾家满门的畏罪潜逃,一切都漏洞都不复存在。 若不是有罪,又何必潜逃? 这就是铁证! 再加上那苗疆妖女击杀了武川男爵,就更是罪上加罪。 “陛下,当速派大军追击!绝不可放走谋逆之贼!” 何尔泰最恨贾环,此刻怒声道。 陈壁隆亦附和道:“陛下,当立刻追击贾家逆贼。” 其他文臣,多半看贾环不顺眼,自然落井下石,人人皆曰可杀。 唯有杨顺皱了皱眉头,道:“陛下,贾逆,可能生还?” 他所顾虑者,是贾家在军中的超然地位。 若是不死,后患无穷。 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赢历笑了笑,想起厄罗斯的数十万大军,和那个武功超凡脱俗的黑衣人,再加上贾环的性格。 对方有牛奔在手,贾环绝没有任何生还的道理。 他自信道:“十死无生。” 其实,他还希望贾环能活下来。 活下来看看,满门被杀后的痛苦。 杨顺闻言点点头,道:“虽如此,还要方太尉尽快重整内阁才是。 牛继宗、秦梁等人,皆与贾逆有旧。 虽陛下仁厚,不会牵连太广,大兴牢狱,但他们也不好再在军机阁待下去,赋闲吧。” 赢历满意的点头道:“合该如此。” 浑然忘了之前让牛、温、秦、施放弃时的旨意。 若是在隆正帝敲打前的牛、温、秦、施,别说四人,无论哪一个,赢历都不敢这样做。 可如今…… 黄沙军团被拆的七零八落,元气大伤,尤其是张勇在京中伏杀贾环后,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驱逐出京。 而原本作为京畿主要战备力量的灞上大营,精锐被隆正帝有意的东拆一处,西调一折。 还不是打压,而是助其扩张。 让牛继宗拦都没法拦,否则部下必然生怨。 待北疆兵变后,如今,灞上大营更是全空…… 至于温家就更惨了,是被隆正帝利用武勋对付的,锐气不再。 黑辽距离关中太远,无能为力。 施世纶是水师将领,自然更束手无策…… 至此,大秦四座最大的山头,被削弱到了极致。 再加上,军方十五万最后的精锐,被调往北疆草原,与厄罗斯大战。 纵然能取胜,也必然死伤极惨,实力消耗大半! 正好方便赢历,趁此机会将心头大患,全部拿下! 等收拾完贾家,接下来,就是牛、温、秦、施四家。 京畿已经被蓝田大营掌控,四家虽然带着一万御林军出城,但关隘如今都在蓝田大营掌控中,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赢历正等着他们反叛呢…… 何尔泰道:“陛下,贾逆谋逆之心早起,也早做好了失败逃亡之路。 若非如此,他何必早早的去经营西域? 另外,他还在南方多省布下后路。 因此,臣以为只需派兵在通往西域的官道上设卡,及渭水码头上布防,必能生擒活捉贾逆家人。” “爱卿言之有理。” 赢历赞罢,对傅安道:“去吧,多带些兵马,注意安全。” 傅安领旨后,大步出殿。 隐患军务已经议定,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大秦的朝政方向,将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首当其冲的,就是大秦银行和商税法。 针对士人收税的商税法不用多说,国家优容养士方是正道,这种与民争利之邪法,自然废除。 而大秦银行,虽然盈利丰厚,但却是将整个文臣系统都排出在外的。 这种“丧心病狂”“倒行逆施”的做法,也该立刻废黜。 当然,不是废掉银行,而是将大秦银行收归国有。 其中大部分武勋的股份,统统都该收回。 还有一些巨贾商人的股份,简直可笑,这等人,也能和天家成为合伙人? 有后台的另说,没后台的,全部以僭越罪罚没。 随着朝会的进行,百官畅所欲言,真正有了众正盈朝,诸邪退避的盛世之感。 而就在满朝君臣磨刀霍霍向“牛羊”时,贾家一行人,也终于遇到了最大的难处…… 她们的路,断了…… ……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保住一子 自从在密道内上了马车后,贾家一行人畅通无阻的出了神京城。 居德坊本就紧挨着西城门不远。 出了神京城后,数量马车并未上了官道,而是被引入城郊一处民宅庭院内。 赢杏儿自马车上下来,眼神狐疑的看着庭院内站立之人,问道:“索先生,此为何意?” 索蓝宇面带苦笑,摇头道:“是属下的失算,前方的路,怕是过不去了。” “怎么说?” 赢杏儿没有急着发怒问罪,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索蓝宇,沉声问道。 索蓝宇叹息道:“我实没想到,灞上大营会失去对京畿的控制。 我曾考虑过一百种情况,虽也有过这种,可别说灞上大营完全失去对神京的控制,就算失去一半,家里也早就做出了其他反应,早早离开。 如今,前方关隘悉数落入蓝田大营手中。 家里人数众多,实在冒不得险啊。 皆是属下罪过……” 赢杏儿闻言,皱眉摆手道:“环郎还没出征前,就打发你去南方做事。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怨不得你。 不过,还请索先生想想,当下该如何行事? 无论如何,家里绝不能出现半点闪失。” 索蓝宇道:“在得知前路断绝后,属下就让人做了些准备。公主,您看这样行不行……” 说着,索蓝宇拍拍手,几个青隼精锐扛着几个大箱子出现,将箱子打开后,露出了满满几箱粗布麻衣。 “这是……” 赢杏儿似有所悟问道。 索蓝宇歉疚道:“属下之计,是想让家里老太太等人,换上乡下村妇的衣裳打扮。乘坐普通牛车,分几拨前往附近农庄。 这些农庄,本也是家里的产业,原是为了安置青隼人手备用的,外人并不得知。 如今家里这些马车,会派死士驾驶,或继续往西,或往南,或往北突进。 虽然现在京畿军防已经被蓝田大营执掌,但仓促之间,蓝田大营做不到严密的程度。 毕竟前十数年内,蓝田大营的势力,只能龟缩于神京城东那么一点大的地方。 他们的势力,远远没有渗透过来。 只要有一架马车突围出去,就会吸引大部分追兵的注意力。 藏在城外的家人,也就愈发安稳。” 赢杏儿来回踱步数回,忽问道:“你准备的农庄,是给内部青隼准备的,还是外围人马?” 索蓝宇闻言,面色微变,道:“是外围……糊涂了,糊涂了!多亏公主提醒,否则吾必铸下大错!!” 没等赢杏儿再说,索蓝宇深揖到底,满面羞惭道。 赢杏儿看了看索蓝宇,心里转了转,到底还是排除了他的嫌疑。 若索蓝宇出了问题,根本不用多此一举。 她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想的法子极好,但给青隼外围准备的落脚地,一定不妥。 即使是备用的,可一定瞒不过那些人手。 赢历手下的青龙番狗,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些…… 你的行踪,不会被外围青隼查知吧?” 索蓝宇苦笑道:“公主,若属下沦落到这个地步,也不用再帮公子理事了。” 赢杏儿生性大气,至此也不乱分毫,呵呵一笑道:“我不过白话一句,先生不必如此。 现在的问题是,该去哪寻个庄子暂避……” 这时,头一辆马车里传出声音来:“老太太,若是不嫌弃,不如去老婆子庄子上住几日如何?” 索蓝宇听不出说话之人是哪个? 赢杏儿也扬了扬眉尖。 马车车门推开,鸳鸯扶着贾母下车。 同车的,竟是薛姨妈和刘姥姥。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让刘姥姥的硬命压一压…… 贾母已经将赢杏儿和索蓝宇的话听尽了,她看着赢杏儿怜惜道:“这样的难事,让你来拿主意,真真为难你了!” 赢杏儿忙笑道:“老太太,不相干的,本是媳妇的本分。只怕安排的不周到,让老太太受苦了。” 贾母看着赢杏儿并不算出挑的样貌,却愈发喜欢她的大气,道:“吃点苦算什么,只要不让人捉了去,给环哥儿添麻烦,随便折腾便是。老婆子虽然是不中用的废物,但还能再折腾几年!” 赢杏儿笑道:“老太太放心,不管情况到了什么地步,咱们总还会有一战之力。 断不能让人捉了去……” 此话自然没说尽,真到了最坏之时,她们总还有自尽,或者“被自尽”的机会。 以赢杏儿的性格,绝不会让家里内眷,落到敌人手中,受尽屈辱折磨,再被人用来威胁羞辱贾环。 大丈夫敢一死,赢杏儿自然也敢。 她有这个魄力和果决,也有这个狠心。 旁人听不出她言中之意,索蓝宇却听的出。 虽面前为一介女流,可索蓝宇还是真心钦佩的五体投地。 他躬身道:“老太太公主只管放心便是,虽然灞上大营空虚了,留下了漏洞。 可蓝田大营也早不是当年宁至执掌时锐利冠绝天下的虎狼之师了。 数次大换血后,蓝田大营的战力,早已沦落二流,且一直以来,都人心惶惶。 如今再度换帅,可战之力再减三成。 若非担心老太太、姑娘小姐们受到惊扰,咱们就算用精锐强军,强杀出一条血路,也能护送老太太公主去安全的地方。 如今,只为稳妥,也让老太太们少担些险罢了。 断不会出现不可控的局势。” 贾母闻言,道:“若真如此,那就去刘姥姥家做做客?” 赢杏儿目光再次落到那个身着朴素,面对她有些拘谨的老村妇身上,打量了番后,缓缓道:“只怕,会牵连了姥姥一家。” 刘姥姥闻言,却霍然挺起身板,正色道:“公主娘娘只管放心!老婆子虽是个乡下泥腿子,没读过书,没有能为,但最知道有恩报恩! 若没有府上,老婆子家里能有今日? 上回我那女婿被人欺负了,还是侯爷发的话,救的人! 每回到府上给老太太请安,总是大包小包用车拉着往回拿。 如今终于能为老太太和府上的太太姐儿做些事了,再没有不敢的道理! 不过,老婆子寻思了下,倒是不能住我那庄子上。 不是怕担干系,今儿老婆子去了府上,多半会让人看到。 说不得就要追到我们庄子上…… 前年家里在庄子外三里处,买了几十亩地种瓜,盖了三间草房,只在秋收时住。 那里最是安静,也没人来往,还不用走大道,单有一条小道通往那里。 公主娘娘去那里暂歇如何?老婆子连家里人都不说。 板儿对那里最熟,老婆子让板儿同老太太奶奶们作伴。 若有人问起,我只说板儿被亲家接走了……” 一番话,让赢杏儿愈发对刘姥姥另眼相看。 待说完最后两句,赢杏儿的目光中全变成了激赏! 怪道这样一个乡下婆子,还是和王家有勾连的,居然能在贾家这样的公候门第内,混的如鱼得水。 真正是个有智慧,更有情义的老太太。 不给家里人说,还将板儿留下,便是为了给赢杏儿等人安心,她绝不会出卖。 因为她若出卖了贾家,板儿必然先死。 不止赢杏儿,索蓝宇等人也无不面色动容,纷纷行大礼拜谢刘姥姥之恩。 刘姥姥手忙脚乱的让大家快起来,她受了要折寿。 赢杏儿也没强求,笑道:“那一切,等环郎回来后,再让他谢谢姥姥吧。 别的不敢保证,板儿这一生,富贵无忧。” 刘姥姥闻言,激动的没多少血色的嘴唇都颤了起来,道:“事不宜迟,咱们就快去吧!” “善!” …… 神京,务本坊。 李相府。 李光地卧房内,只有两个岁数相加几百岁的老头子。 其中之一,便是天机真人。 在天机真人面前,连性一禅师都只能被称一声小和尚,可在李光地这里,天机真人却尊重许多。 不过还是抓耳挠腮,回来踱步。 “哎呀呀,李秀才,你说说看,老道我是不是被坑惨了? 老道我一生没做过甚坏事,怎地总是遇到奸诈之人? 当年那个娃娃皇帝这般,如今又被一小秃驴坑…… 我真是惨啊!” 李光地老眼幽幽的看着天机道人,眸光中隐有杀意…… 天机真人自然不会发现不了,却也不在意,笑道:“李书生,你不用这般看我,宫里那皇帝老儿又不是老道我杀的,我还救了他。 不过,他本就不是长寿的相。 以你的见识,也当明白,此人行事太过酷烈。 纵然没有今日之事,也早晚不得好死。 如今经过这番变故,日后不能再折磨人了,说不得还能换一个善终。” “你就不怕,武当满门,还有你那女儿,不得善终吗?” 李光地声音颤巍道。 即使面对天下第一高手,他也丝毫没有什么压力,哼了声,威胁道。 “哎呀!” 天机真人跳起来,道:“我说李秀才,你还讲理不讲理?老道出手是因为那个赢玄的算计,说来说去,还是他们天家自己闹腾,干老道我什么事? 再说,要不是老道我,那个皇帝和王爷都要死定了!” 李光地冷笑一声,道:“若不是你出现,有大和尚在,陛下和王爷哪个都不会有事。” “你懂个屁!” 天机真人一脸晦气道:“我方才才明白过来,今日被坑的多惨! 那个狗屁王爷,身上有沉珂旧伤,已经严重的狠了! 他几条心脉受阻,每日里受的折磨不知有多疼。 纵然能再活几十年,也是一日比一日煎熬,越到后面越惨。 老道推测,他今日八成是自己不想活了。 老道为了救他,白费了半身功力,为他打通沉珂。 虽然气海被废,武功大半消散,可日后反而不用再受那苦罪了。 这也倒罢了,最可气的,还是性一那个小王八蛋! 哎呀呀,回过头,老道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小王八蛋比那王爷还惨! 他练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腰下经脉几乎完全阻塞,都要木化了。 今日能走两步,已经是极限。 怪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让老道出手,他本就没多少活头了。 临死前,还将老道诓进坑里,少林那群秃驴,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李光地听闻此言后,面色好看了许多,他指点天机真人虽然表面放荡不羁,不拘俗礼,但内心却极为骄傲。 从来自视天下武道第一人,不会拿这个说谎,也不屑说谎。 既然如此…… 李光地笑了笑,道:“陛下,果真没死?” 天机真人撇撇嘴,道:“老道出手,还能让他死?不过也和死差不多了,就算能醒来,也是真正的废人一个。 嘿!赢玄那样算计老道,他又有什么好下场? 被他儿子坑了,他儿子又被他那短命孙子坑了。 一个比一个狠!” 李光地看着天机真人,缓缓道:“你真救不得皇帝?既然如此,何不将人送去贾家?有贾家两大女神医在,必然能救得了。” 天机真人干笑了两声,摆手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小秀才……不瞒你说,虽然老道救了他,也的确能再多缓解些他的伤势,但却不能这样办。 今日老道出手,不管如何,都必会被他深恶痛绝,记恨在心。 真让他翻过身来,老道自然不惧,可武当千年基业,必然毁于一旦。 其实那破山毁了也就毁了吧,可老道当年还留下了一个女儿,那女儿可毁不得。 那皇帝生性本就酷烈寡恩,经此一事后,心性必然再度大变,只会变本加厉。 贾家那奇怪小子,也保不住老道那女儿。 李秀才,你说说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光地闻言,缓缓点点头,想的,却和天机真人想的不同。 他本来就极担心隆正帝的心性,太过酷烈,也太过薄凉。 尤其是最近他出手打压武勋,对付温严正等人的时候,李光地真是有些心惊胆战。 不是怕武勋们反抗,而是担心隆正帝这种做法,愈演愈烈。 而正如天机真人所言,若是救活了他,即使是天机真人所救,回过头来,隆正帝就算调遣十万大军,也一定会覆灭武当,围杀天机真人,再诛他九族。 这些虽不妨,可心性大变后的隆正帝,怕会更加酷烈。 到那时,却不是社稷之福。 念及此,李光地轻轻拉了下床边的铃铛。 其老仆管家进来,看了天机真人一眼后,对李光地道:“老爷有事?” 李光地道:“告诉朝廷里面的官儿,务必保住陛下一子,别让赢历杀绝了。” …… 正文 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阴毒,猖獗 大明宫,光明殿。 大朝会还未结束。 废黜商税法一举通过后,剩余的,就是对银行的瓜分。 这个生财利器,已经让全天下的文官,整整眼红三年了。 如今,终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陛下,臣以为银行金库存于江南着实不利。 贾逆此行,本就包藏祸心。 银票推行至今,举天下之银,大半皆在其手中,其心可诛! 臣建议,立刻派人南下,收金库之银北上还都。” 新任户部尚书韩铭眼睛中压抑不住的炙热,躬身禀奏道。 此言一出,登时引来无数附和声。 只想起金库中数以亿计的金银,满朝官员,大半差点没直接高.潮…… 隆正帝待臣下苛刻狠毒,国库里存了那么银子,也不借给清贫的文官们用。 可皇太孙却和太上皇一样仁厚,只要多歌功颂德,必然再能过上当年的好日子! 对了,念及此,不少官员同时想起一件重要之事: 平康坊,还有江南的秦淮河,总该结束暗无天日的日子了,要重见光明了! 赢历看着殿内无数期盼敬仰的眼神,道:“合该如此,此事由户部并内务府一起操办。” 韩铭闻言狂喜,跪下大呼:“吾皇万岁!” 此态,连首辅杨顺都有些看不过眼。 只是…… 当满朝都再次山呼起万岁来,他刚想降温的话,只能收敛起来。 满朝文臣大势所趋之下,连帝王都能左右,更何况一个刚上位的首辅? 国子监祭酒封邵禀奏道:“陛下,新朝当有新气象。先帝之时,奸佞多行,贾逆横行倒施,欺压名教,士子苦不堪言,只盼圣君继位。 如今吾皇登基,还望陛下垂怜天下士子。” 赢历闻言,心情大悦,尽量温声道:“善!准许各省每年截留部分银行之利,赐予苦学士子。这大秦的天下,到底还是要靠他们来治理。” “吾皇圣贤也!圣道大昌,盛世可期!” 封邵眼睛明亮的赞颂道。 兰台寺御史大夫郭琇禀奏道:“陛下,如今银行之事,皆由贾逆选拔之人操纵,臣以为着实不妥。 再者,银行事大,当派遣数名兰台寺御史,如巡盐政例,进行监察考究。” 赢历想了想,正准备答允,就见首辅杨顺出列,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杨顺沉声道:“陛下,银行者,侵占百业,以刮民财也。 臣以为,当缓缓收敛之,最终,覆灭之。 恢复古礼,以农耕持国,以圣贤言教化天下,方为正道。” 而这时,何尔泰和陈壁隆两位内阁阁臣却没有附和他,何尔泰笑道:“首辅,银行虽然势大,也不算侵占百业嘛,江南许多百姓都在其下作坊做工,反倒颇为富庶。 只要不像贾逆那般,倒行逆施,欺行霸市,吾以为,还是可用的。” 陈壁隆亦是点头称是。 开什么玩笑,众人还指望能就着银行,好好过几年奢靡富贵的好日子。 最好多弄些股份,将来传诸子孙的。 文官不像勋贵,可世代传袭。 文官这一代就算能位居阁辅,可下一代资质差一点,能不能中举都两说。 一旦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家业衰败只是一代人的问题。 过两代,说不得就要去乡下种地了。 若是能捞上一份银行股份,那就不一样了。 瞧瞧满神京的勋贵,自从有了那股份,日子过成什么样了! 然而,杨顺老农一样脸阴沉着,目光扫过他二人,厉声道:“二位为内阁阁臣,万事,当为陛下,为国朝社稷之安稳考虑。 如今国朝并不缺银,江南水灾之害业已度过。 何须再用那样一个鬼怪之物,刮敛银财? 安贫乐道,恬于进趣方为君子之大道也! 人心思利,必然多**邪,不复古风淳朴。 为国朝计,当除此邪法!” 上方赢历闻言,缓缓点头,道:“相国之言,老于谋国,先帝正因不听相国之言,方致今日之祸,朕不为也。” “陛下!!” 杨顺闻言,大为感动,顿生“君以国士相待,臣必以国士相报”之心。 吏部尚书卢安道:“首辅之言自然有理,只是三年来,银行牵扯太广太深,想要废黜,非一朝一夕之事。 还请多给予些时日,毕竟,治大国如烹小鲜。” 杨顺闻言,皱了皱眉头,缓缓点头道:“如此,就以三年为期吧。” 众臣虽然不满,但也知道,强扭不过这个拗相公,只好先认了。 又自我安慰道,能发三年大财,其实也不错了…… 不过,朝堂上火热的气氛,到底降温了许多。 正这时,百官中不知缘何出现了些许骚乱,人人交头接耳起来。 看到这一幕,赢历皱起眉头,道:“殿下何事?” 兰台寺御史大夫郭琇禀奏道:“陛下,方才巡城御史传回消息来,言道坊市内多有谣言四起,还有童谣谶言传唱……” 赢历闻言,心生一股不妙,沉声道:“什么谣言?什么童谣谶言?” 郭琇道:“谣言传说,大行皇帝驾崩后,陛下必然苛待手足,将其斩尽杀绝,尤其是贾妃之子,虽是哑人,但其母为贾家之人,陛下必然容不下他,千刀万剐杀之。 童谣谶言唱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夙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 又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混帐!!” …… 咸福宫。 退朝之后,赢历心中大怒。 他自不会以紫宸书房为理朝之地,而是回到了咸福宫。 因为身体之故,其心性早已发生变化。 虽然依旧聪明绝顶,还想做一代明君,可到底偏激起来。 他容不得任何人对他皇位有丝毫威胁,如今,他活着全部的希望,只有对皇权的痴迷。 旁人他不怕,唯有先帝那几个亲子,也是他的骨肉兄弟,对他威胁最大。 原本,他是想今夜就趁机处置了他们,以免夜长梦多。 却不想,外面竟先闹了起来。 外面闹也就罢了,满朝文臣,竟也有大半,建议他善待手足! 真真是混帐绝顶! 或许朝臣们是真的希望他能得一个仁厚友善手足的美名,可在赢历看来,那些刚刚才吃饱喝足的文臣们,却是在背叛他。 说不定,他们还想给他那几个兄弟做臣子! “朕不管,朕要杀了他们!朕要杀了那些孽障!” 赢历在咸福宫内,尖声叫道。 “陛下息怒,龙体重要!” 一大太监躬身道:“陛下也并非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如今朝臣们都劝朕大度,饶过那几个畜生。” 赢历愤怒道。 大太监笑道:“可仿先帝例,让诸位皇子皆去孝陵守灵。” 赢历本以为会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是这个,他恼道:“赢昼去也就罢了,可赢福和赢惠,一个才三岁,一个才不到两岁,朕若如此,岂能掩天下人之口?” 大太监闻言讪讪,枯黄的眼睛动了动,有些骇人,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后,道:“陛下,大的,有大的整治法子。 奴婢尝闻,五殿下常去漱芳斋太孙妃处玩耍,着实不像。 至于小的……一岁多的那个,这般年幼,今天宫里又闹的这样大,难免着凉染了风寒,他小小人儿,哪里经的住?” 赢历听此阴毒之计,眼中闪过一抹兴奋,道:“此计甚妙!赢昼,丧心病狂,**辱甄氏,朕虽痛恨,却不忍伤其性命也。 派去孝陵为先帝守灵吧,他们二人,不是父子情深吗?正好! 记住送入前,施以宫刑! 对了,老五真的和甄氏有染?” 赢历也不爱戴绿帽,面色阴沉问道。 大太监闻言,忙摇摇头,道:“陛下多虑了,五皇子似不好女色,只是贪顽。他在宫里着实无玩伴陪同,才去漱芳斋寻人说话。” 赢历哼了声,道:“想必此事多有宫人知,全部找来,让他们指正赢昼。 将宗室一同叫来。” 大太监闻言,嘎嘎笑着赞道:“陛下圣明!!” 赢历尖声大笑几声后,又道:“赢惠染风寒而殁,那赢福呢?” 大太监闻言,劝道:“陛下,如今天下人目光都在赢福和贾妃身上。 陛下何不暂且放过他们一码,等过了这个风头,杀之如宰鸡! 留着他们,则天下人谁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陛下连他们都留着,自然没道理再害旁个。” 赢历闻言,恨恨然,道:“好,就再便宜他们二年!” …… 坤宁宫。 满堂悲音。 董皇后,贾元春、成妃令氏皆在。 六皇子赢福,七皇子赢惠亦皆在。 赢昼带着宫里最后几十人,守在宫门口,面色惨白,眼中充满哀伤和恐惧。 心中只念着一言: 愿来世,不生于帝王家! 时间一点点过去,赢昼心里也一点点恐惧加深。 等到不远处御道转角处,出现了一营披甲士卒,杀气腾腾到来后,赢昼全身颤栗起来,怒吼道:“站住,都站住!这里是坤宁宫,母后寝宫,你们这些混帐,站住,都别过来!!” 最后,话音中已然带上了哭腔。 带队的大太监,见之冷笑一声,一挥手,一阵弓弩齐射,赢昼身边的人纷纷惨嚎倒地。 赢昼也瘫软在了地上。 “带他走!去他该去的地方!” 大太监吩咐一声后,一对士卒拖着赢昼,前往了漱芳斋方向。 大太监忘着背影,再次不屑冷笑一声,带着士卒进了坤宁宫。 “奴婢给太后请安。” 大太监皮笑肉不笑,连跪也没跪,直视着郭皇后道。 郭皇后一干人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此刻心神俱裂,面色惨白。 郭皇后尚好些,强忍着恐惧和眼泪,咬牙道:“汝等,来赐毒酒耶?” 大太监哼哼哼的尖笑起来,道:“太后说笑了,奴婢岂敢! 只是陛下听闻七皇子殿下,染了风寒,特意让奴婢过来看望一二。” “胡说八道……没有没有,皇儿没染风寒,他好好的!” 大太监的话,让成妃亡魂大冒,斥责一声后,又连连哀求道。 大太监阴森一笑,道:“陛下金口玉言,岂能有错?咱家看过之后,就知道七殿下到底有没有染风寒。” 说罢,他一挥手。 两个虎狼一般的士卒冲上前,生生将一婴孩从成妃手中夺过,交给了大太监。 大太监目光阴森的看着诸人,一手提着赢惠的脖颈,一手扒去他身上的衣服。 身后有士卒提来冰桶,在成妃的疯狂尖叫声中,大太监将苦寒的赢惠,丢进了半冰半水的冰桶里。 成妃几尽疯狂,想要扑上来,却被士卒狠狠踹倒在地,动弹不得。 她哭求道:“放过我的皇儿,放过我的皇儿……” 见大太监丝毫不为所动,赢惠在冰桶中渐渐挣扎不动,她眼睛充满怨毒,道:“赢历最恨的是贾家,为何杀我儿,却放过那个哑巴?” 此言一出,贾元春魂飞魄散,全身颤栗着,死死抱住已经被唬的眼神呆滞的赢福。 大太监看到这一幕,心中无比满足,冷笑了声,道:“哑了,也有哑了的好处。不过,也用不了几年了。” 说罢,他从冰桶中,将已经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赢惠提出来,随手撂在地上,仰头尖笑着带人大步离去。 见他们离去后,贾元春一下瘫软下来,眼泪落下…… …… 漱芳斋,位于储秀宫,距离大明宫不远。 这里,是这三年来,甄玉嬛礼佛之地。 入宫三年,虽顶着太子妃之名,却没有丝毫太子妃之荣耀。 若非身后站着一个贾家,让宫里诸多人手忌惮,她的日子,必然更加艰难。 三年来,她看遍了宫里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除了那个混不吝的五皇子赢昼,偶尔脑子发热了,实在没人顽了,会来寻她这个皇嫂耍子说话,再没人来看她。 原本,她也以为赢昼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后来才发现,这孩子是真心寂寞无人玩耍,才会摸到这里,同她说笑。 说话内容,还多是贾环那个让赢昼大骂杀千刀的。 时日久了,她也不再太过忌讳,在她看来,赢昼真的只是一个贪顽的孩子。 再没想到,这会给赢昼带来灾难…… “砰!” 漱芳斋门忽然被打开,一道身影衣衫不整的跌落而入。 继而房门再次被关上。 甄玉嬛唬了一跳,尖叫一声,待看到是昏迷不醒的赢昼时,登时心生不妙。 连连去敲门。 可门已然从外面锁上,哪里还敲的开。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一大批人的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看到一个大太监伴同宗人府宗正孝康亲王赢甫而入,她忙后退数步。 大太监对赢甫阴森笑道:“王爷,连奴婢都没想到,今日大行皇帝刚驾崩,五皇子就会迫不及待的行下这事来……” 赢甫闻言,面沉如水。 倒是其身后的一干宗室,纷纷喊打喊杀起来: “真是丢尽了赢秦天家的颜面!” “呸!真是畜生,怎敢**.辱皇嫂?” “拉去侵猪笼!” 在一众交口大骂声中,赢昼缓缓醒来,听清局势后,面色惨白,看着唯一没骂的赢甫,哭腔道:“康王叔,侄儿冤枉啊!” 大太监在一旁冷笑一声,看着赢甫阴森道:“康王爷,您是宗人府宗正,该如何办,您给个准信儿。陛下那里,还等着呢。 您若办不了,就让能办的人来办。” 赢甫闻言,心中长叹一声,道:“证据确凿,就由……宗人府来办吧。” “哈哈哈哈!” 大太监仰头大笑起来。 …… ps:这是最后一章黑暗了…… 填的是三子当国的坑。 书友们应该嗅到了尾声,不多了……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章 神京在望 ♂! 一夜而逝,天蒙蒙亮。樂文小說| “驾!” “驾驾!!” 神京城南,武关前官道上,一架质地考究华贵的马车,被四匹宝马牵引狂奔着。 眼见到了武关关楼门前,竟丝毫没有一丝减速之意。 守关士卒厉声喝止:“停车,止步!!” 然而马车非但没有止步,反而愈发加速,驾车之人,是名鞑虏,面容狰狞,目光拼死。 早就接到阻杀命令的关门将见此,一挥手,厉声道:“弓弩准备,放箭!” 城关上数十弓手,登时发射强弩劲弓,四匹宝马虽批了坚甲,可还是挡不住八牛弩的恐怖杀伤力,惨呼倒地。 驾车车夫,亦被射杀。 等车厢翻倒后,城关门将带人前去查看,却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车厢。 不由失望一探,道:“派人去通知将军,闯武关的马车,为空车。” “喏!” …… 神京城西,大散关前。 出了大散关,便可进入河西走廊,一马平川。 这里,也是蓝田大营重兵布防之地。 因为贾家的驿站,沿着神京一直可铺通至西域。 一路上,全是贾家最亲密的关系户。 一旦贾家人出了大散关,势力范围从未触及河西走廊的蓝田大营,敢出去就可能被吃了…… 所以,大散关是重中之重。 傅安,亲自带了两千兵马,再加上原本关内的三千兵马,一共五千人,布控于此。 而南边方向,则交由了李武布控。 贾家那几艘楼船已经全部被抄没,开往了对岸,码头上更是布满兵卒,随时监控。 贾家太好监控了,只要观察哪里妇孺最多即可,因此,不虞有失。 傅安推来算去,还是以为大散关为重中之重。 果不其然,前哨飞奔来报:“将军,官道上有六驾马车驶来!皆为奢华好车马……” 傅安闻言,精神一震,面容振奋而又狰狞,大笑一声,道:“好!寻了一夜也不见露头,这会儿终于藏不住了! 来人,与本将准备,活着贾逆!!” “驾!” “驾!驾!” 哨兵报了六驾马车,可眼前却只有两驾马车狂奔而来。 傅安见之一怔,问之前哨兵道:“你不是说有六驾马车吗?” 哨兵抓了抓头,道:“将军,这必是在做试探!” 傅安闻言,狞笑一声,道:“不管是不是试探,先给我射杀拦住!!” “喏!” 城关上,士卒应命,弓弩齐开,对准两架马车上的车夫。 “放箭!!” 眼见马车飞奔闯关,傅安厉声命令道。 “咻咻咻!” 一阵弓弩射击声罢,两驾马车车夫阵亡,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虽然明知车内不会有人,可傅安还是朝城下门关前的士卒下令道:“去看看。” 一队士卒走到一驾马车前,拉开车厢门,不出意外,是空空如也的车厢。 又走到另一架马车前,一拉开车门,却多了两个东西…… 两个黑乎乎的铁球,被放在两个木箱内,上下摆着,各露出一面向车门方向。 随着车厢门打开,一阵白烟冒出…… 众人正在奇怪是何物时,就听到“轰”的一声,恍若一道天雷忽然炸响在城关前。 马车前的士卒纷纷倒地,而爆炸的,却是底下那个黑铁球,冲击力,将上面那颗黑铁球冲上空中,隐隐飞到城关前时,再次“轰”的一声,发出一声巨响。 无数将校兵卒,唬的面无人色,纷纷躲避在女墙之后。 正这时,四驾马车狂奔而过,趁着守关士卒没反应过来时,从大散关城门下突破而出,一骑绝尘! 两个天雷,杀伤力其实加起来都不到一百,但恐怖效应奇好! 连傅安都只能呆呆的伏在城关门楼女墙后,眼睁睁的看着下面马车通过。 隐约,他还看到马车车厢壁窗上,有女人的脸闪过…… 一直等到耳朵不再轰鸣作响,恢复了听觉,傅安才气急败坏的一跺脚,厉声道:“随我追击!” …… 神京城北五里,小王庄。 小王庄,便是刘姥姥女婿,板儿父亲,王狗儿的家所在。 而距离小王庄西三里外,便是王狗儿新买的沙地,专门种瓜,贩卖进城。 如今瓜果早已收完,为了防止人偷瓜而盖的三间茅草屋,也空了下来。 昨夜,却有一大家子人,匆匆赶来,在此落脚。 贾母、鸳鸯并薛姨妈、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姊妹在东间房,还带着贾苍、贾芝、巧姐儿。 西间房里则是贾政、贾兰、贾菌、贾玫、贾宝玉并贾琏一行人。 中间里,则是其她人挤在一起。 实在挤不下,赢杏儿、公孙羽、白荷、卿眉意等人则选择在简陋的马车里,对付了一宿。 好在索蓝宇到底准备的充分,从旁处寻来了好些厚棉被,都是新的,或铺或盖,虽秋日夜里湿寒,倒也挡的过去。 等到今日中午,外面探子回报,周围的搜索力度大减,而西面大散关前的计划得逞后,赢杏儿、卿眉意等人纷纷海松了口气。 因为四周皆为瓜地,没有人家,周围又有哨探警戒,若有人来,必会早早警醒,所以这里的紧张气氛,大幅度缓解下来。 赢杏儿和董明月两人,是家里除了白荷外,独独见过香瓜雷和地雷威力的人。 因此,此刻属赢杏儿最为轻松。 她随意坐在马车上,一身布衣也难掩她尊贵气度,对白荷笑道:“怪道环郎总说他天生富贵,我原只当他爱自卖自夸,如今想来,他还真真是有天命富贵。 否则,怎地在混的最惨时,还能遇到白妹妹这样天香国色的美人? 若只天香国色倒也罢了,偏生还是个比鲁班神匠还了得的女神匠! 真真是让人没法想,大秦的国运,到头来,竟会被你一个女儿家影响。 若无你,宫里那位这次还真能得逞。 不止大秦,还有那杀气腾腾而来厄罗斯女皇,这一次,环郎也保准能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天生富贵!” 听赢杏儿戏谑,白荷羞笑道:“公主姐姐取笑我!” 赢杏儿爽朗笑道:“这算什么取笑?要说取笑,也是取笑环郎! 外面传言,他是个吃软饭的。 我原只信半分,现在十成十的信!! 我若为男儿身,抛却江山社稷,也要和他争一争白荷妹妹! 谁能俘获白荷妹妹的芳心,谁就能得到天下!” 一旁的蛇娘和公孙羽都大笑起来。 她们虽不知赢杏儿为何如此自信,但她们知道,赢杏儿这样的女子,若无完全把握,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如此洒脱。 因此也都信她的话。 许是因为听到外面说笑的热闹,贾母等人在屋里也坐不住了,太拥挤…… 一家子人,老老少少,穿了一辈子锦衣华服,如今全都换成了庄稼人的衣裳。 一起走出庭院里。 赢杏儿等人忙下了马车,迎了过去。 贾母看着笑容依旧明媚的赢杏儿,心情不由也好了起来,道:“杏儿,你们说什么这样高兴呢?” 赢杏儿笑道:“老太太,追兵已经被引走了,咱们安全了!只要等着环郎回来即可!” 贾母不明白赢杏儿为何这般自信,道:“环哥儿,真能赶回来?我听说,罗刹鬼子可了不得呢,当年国公爷,也是拼尽十万大军,才和罗刹鬼同归于尽。环哥儿他……” 贾母越说越担忧,语气越沉重。 旁边人气氛也压抑起来…… 赢杏儿却爽朗的哈哈大笑,道:“老太太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家里不仅有幼娘这样的绝世高手,蛇娘这样的绝世神医,还有白荷妹妹这样的绝世神匠! 今早,只凭她造出的两个玩意儿,咱家里四个亲兵,就赶着咱们的马车,突破了大散关,将追兵全部吸引了过去,保得咱们无忧。 大散关,可是有数千人防守的雄关! 环郎身边,带了整整五千个神器。 您瞧着吧,最多再有三五天,他必然凯旋回返! 到那时…… 天下之大,再无人能欺负得了我贾家分毫。 谁都不能!!” 虽然听不明白,赢杏儿何处而来的自信,但是,看着她一双骄阳般明亮的大眼睛,众人都忍不住折服于她的自信,相信她。 …… “驾!” “驾驾!!” 风尘仆仆数百骑精骑,连行一昼夜,一人分换了三匹马,从草原突出,行至榆林。 路途,只剩一半了。 虽还有千里地,但贾环一行人,再次沿路更换了坐骑,准备继续突回。 只要沿途不停换马,甚至根本不用再用一昼夜时间…… 回时的队伍,要比去时的多了不少。 原本灞上大营最精锐的一万骑兵马,到底因为马困人乏,掉了队。 可普通士卒能掉队,队伍中的将校们,却死活不肯掉队。 非赖着要护送贾环一行人回京,再苦再累都吃得消,骂都骂不走…… 除了想要贴近贾环一行人,好分润些军功外,他们更想彻底并入这支日后注定前途无量的队伍。 即使他们日后不在大秦掌军,可分封海外,还是这群人说的算。 可以说,执掌他们的命脉。 不趁着这个时候打好关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因此从一万精锐大军中,挑选出最精锐的两百骑,身上多数有些不世袭的小爵位,强撑着跟上贾环一行人,往关中狂奔。 又狂飙突进了一白昼,中间再度换了三回马,队伍人数终于减少了不少。 有些时候,有足够的野心,没足够的体力,还是会掉队。 但是,三百余人的队伍,也终于来到了庆城方向。 至此,距离都中已不足二百里。 神京在望! ……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故人 “大伴,真的一定要喝这个吗?” 咸福宫静室内,赢历面色铁青狰狞的看着身边大太监端来的一个银盘,银盘上,是一杯血。 血气腥臭无比,非人血。 而是,五毒血。 大太监看着赢历,叹息了声,道:“陛下强练《白莲金身经》,致使一身阳元溃尽。 若不借五毒血修练五毒经,强行纳元,陛下坚持不了几天了…… 实在是,陛下去孝陵的时间太迟了些,否则也不至于此。 给陛下这套功法的人,实在太过歹毒。” “贾环!” 赢历一张脸恨意若狂,面容狰狞,咬牙切齿道。 大太监摇头道:“陛下何须为一已死之人动怒?早些练好《五毒经》,重新培本固原后,总有再塑阳元之日。 到那时,陛下就不用再饮这五毒血了。” 赢历面色木然的看着桌几上的杯中血,胃部一阵翻腾,几欲作呕。 可是,为了活下去…… 为了,为了已经到手的皇权,他不得不强忍着恶心,闭目一饮而尽…… “呕……” 到底受不得那股腥臭之味,赢历张口就要吐出,却被大太监飞快点住迎**和承浆穴,强行让他灌了下去。 然而,这只是痛苦的开端…… “啊!!” “啊!!!” “杀啊!!” 五毒血毒性何其之剧,恍若五毒在腹内撕咬蹿动一般。 以赢历的心性,都无法忍受这种折磨。 惨嚎连连。 痛不欲生的眼中,流下两道泛红的眼泪。 “呵呵呵……” “哈哈……” “哈哈哈……” 痛到极处,赢历仰天大笑起来。 “贾环……” “贾环!!!” 倾尽五湖四海之水,也洗不去其对贾环的恨意。 痛苦至极致,赢历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他看到这个世界没有贾环,他在太上皇慈爱的关注下,一步步登上了皇位。 成就了千古一帝,儿孙无数。 成为了十全老人,万寿无疆。 那一幕幕,真好…… …… 宗人府,刑事堂。 赢昼被五花大绑于一张铁床上,满眼惊恐的看着赢甫,哭腔道:‘康王叔,侄儿是冤枉的,康王叔……’ 赢甫面无表情,看了眼身旁正在磨刀的老内监,然后对其他犹自在骂骂咧咧的宗室诸王道:“行了,等办完事,再来验明真人罢。 尔等日后都切记,莫要行淫邪之事,否则,虽性命无忧,也少不了这一刀!” 说罢,不顾身后赢昼哭声哀求,转身出去。 其他宗室王公,也都跟着出去了。 监刑的大太监,看了眼还在擦刀的老内监,哼哼笑了声,道:“动作利落点。” 老内监躬了躬身,道:“公公,您还是出去吧,如今您是贵人了,不好再跟奴才一般,日日回想当年之苦……” 大太监闻言,只觉得裆下一痛,脸色隐隐发白。 老内监不说此言,他还没想那么多,兴许直观时会想。 可现在,他心里觉得毛毛的。 当日净身之苦,他三生三世都不想再尝第二回。 念及此,大太监冷哼了声,道:“动作快点。” 说罢,用帕子掩住了鼻口,看着几欲昏厥过去赢昼,阴阴笑了声后,也出去了。 刑事堂内,只留下那位老内监,缓缓的用白绫摩擦着小刀,而后,浑浊的老眼,冲赢昼阴阴一笑…… ……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从刑事堂内传出,继而就似嘴里被塞了一根木棒一般堵住,只剩下呜咽声。 听到这里,外面的大太监着实有些头晕,这个过程勾起了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没一会儿,老内监托着一个托盘,从里面走出来,要传与诸人看。 孝康亲王先摆摆手,道:“看着点,别让他死了。” 说罢,颇有些意兴阑珊的离去。 他走后,大太监只瞥了眼那根血淋淋的“宝贝”,闷哼了声,总觉得其他人好像在看他,尖锐声道:“记得别让他死了,再送去孝陵!” 说罢,也没进去看的意思,匆匆离去,回宫赴命去了。 两位大佬都走了,其他宗室王公也没有特殊的爱好,去看那一幕,纷纷掩口离去。 等众人都离去后,老内监再次折回刑事堂,看着犹自一双眼眸无神的望着屋顶的赢昼,无语的抽了抽干瘪的嘴角,道:“五殿下,割的又不是您,您怎地好似真的被割了般?” 赢昼缓缓的回过神,惨然道:“你不要哄我了,你还想再割一回不成?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说罢,伸手往下面摸了摸,果然没有,还摸到了血…… 老内监哭笑不得,从下面解开一截儿绳子,顺便将赢昼身上某个本来被勒到后面的活物儿放出来,怪笑道:“五殿下,您再摸摸……” 赢昼似有所觉的往下一摸,涣散的眼神登时一凝,始终捏了捏…… “哎哟!” 老内监嘎嘎笑道:“您可轻点吧,别自己给自己薅掉了!” 赢昼一个翻身,就要起来。 老内监忙道:“五皇子,您还得继续装下去,可不能露了马脚,也不能辜负了王爷的一番好心。 他可是冒着天险呢…… 若露了馅,王爷兴许没事,只能卸了差事。 可奴婢却要惨死,殿下您也要重割一次。” 赢昼闻言,连连点头,噗通一下重新躺回,眼神再次涣散开来,生无可恋…… 悄悄紧张问道:“大伴,你瞧瞧,这样到位不到位?要不,我表情再加深点?” 老内监险些喷笑出来,连连道:“到位了,到位了!殿下您可真了得!行了,只要保持这样,旁人必看不出来! 王爷让老奴告诉殿下,一定不能露出马脚来。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往后哇,您可好自为之吧。” …… 务本坊,李相府。 李光地奄奄一息,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窗前的大太监,含糊不清道:“啊?你……你说什么?” 大太监小心的观察着李光地,躬身靠近些,一字一句缓缓道:“李相爷,陛下请您主持登基大典!” 李光地话没听完,就缓缓合上了眼,含糊不清道:“登……基?登基好哇……太上皇,您怎么又……又登基了?唔,下棋……” 李怀德叹息了声,看了眼昏睡过去的李光地,对大太监道:“公公,家父实在是……” 大太监闻言,看了眼气息微弱如残烛的李光地,呵呵一笑,道:“不妨事,陛下自然极希望得到李相爷这样的国朝元老主持登基大典,不过既然李相身子有恙,也不强求。 陛下让咱家转告大公子,若是李相爷主持不了登基大典,也请他老人家,务必出席参加。 陛下隆恩,准许李相爷乘软轿入宫,见陛下不拜。” 李怀德闻言,正要谢恩,忽地,床上李光地剧烈咳嗽起来,李怀德连忙上前,扶着李光地干瘦如柴的后背,轻轻拍了起来,回头对大太监道:“公公,恕不能招待了。” 大太监闻言,没有法子,只能哼了声,转身离去。 等李家老仆回到卧房,告诉李家父子,宫里人已经离开后,李光地才缓缓坐起,靠着床榻软靠坐直了。 李怀德有些疑惑不解道:“老爷,缘何如此?老爷又非……” 李光地看了独子一眼,哼了声,道:“又非什么,又非司马仲达吗?” 李怀德道:“老爷,如今形势,纵然陛下尚未驾崩,可大势已经落在那边。 武勋世家被陛下打压太狠,他们自己又连连出错,着实没有造反成功的可能,师出无名,亦无大义。 这位身上到底有皇储的身份,又得天下士子的支持。 咱们现在强撑着不喊那位陛下,能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长久啊。” 李光地老眸中,闪过一抹遗憾,看着李怀德道:“如意啊,你资质平庸,不适合在官场打熬。待为父死后,就扶棺回乡,好生教导云哥儿读书,不要出来了。” 李怀德闻言,苦笑了声,道:“老爷……儿子回乡读书不算,可您一定要长命百岁……不,是长命两百岁!” 想起自家老子已经快要百岁了,李怀德匆忙改口。 李光地摇头道:“你孝心可嘉,但眼力太差。 如今那边被糊了眼,迷了心,以为胜券在握……” 李怀德忍不住道:“老爷,难道还有翻身的机会?陛下行事严苛,满朝文官,除了张廷玉、陈西樵聊聊数人,没人向着他。 武勋被他打压的忒狠了些,灞上大营尚在或许还好说。 可如今灞上大营空了,京营两万黄沙军精锐也被逼走,连御林军都只剩下一万,可这一万抵不上什么大用啊。 儿子听说,方南天调了三万大军,专门围着城外的牛、秦、施、温四家庄子,他们能自保就不错了。 只要这边登基之后,大义在手,朝廷又不缺银子,又不缺人心。 文官、宗室天下士绅都向着他…… 儿子着实想不出,哪里还有变数。” 李光地摇头失望道:“你不是想不出,而是不愿往那人身上去想。 你啊,一点胸怀都没有…… 罢了,不去说你。 你下去吧,再有人求见,只说我不见就是。” 李怀德闻言,面色复杂。 他的确不愿意往那人身上去想,他怎样都不愿承认,那人已经到了能影响到国朝更替的地步。 可他只是一个粗鄙不文的浪荡庶孽啊…… …… “驾!” “驾驾!!” 过了永庆城,贾环一行人再次往关中狂飙突进了五十里,距离神京城,只有一百五十里了。 到达了长武县。 再往前,过了永寿县,就要达到神京城范围内了。 不过,到了长武县后,队伍却出乎意料的停了下来。 因为贾环遇到了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故人…… “宁侯!!” “宁侯回来啦!!” “宁侯哇……” 太阳即将落山,队伍正准备打起火把,长武县官道路边,突然蹿出一道人影来,声音尖锐,带着哭腔,疯狂哭喊着扑了过来。 贾环队伍里唬了一跳,一时间不知多少弓弩刀剑对准来人。 贾环放眼看去,心头忽地一跳,一摆手,止住了众人,翻身下马,走到连滚带爬扑过来的那人前,一字一句道:“小胡公公? 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当初贾环一时心软,在隆正帝暴怒下要打杀这个黄门时,随手救下来的。 后来拜了苏培盛为干爹,很机灵也很懂事的一个黄门太监。 随着苏培盛,在大明宫侍奉。 他怎么会在这里? 贾环不愿想,也不敢想,因而问道。 “宁侯啊!宁侯哇! 您可回来了…… 咱们大秦的天,塌了!!” ……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咱们兄弟一起,扶你坐龙廷! “你说什么?” 看着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胡公公,贾环眼眸眯了眯,再问了遍。 身后诸人面面相觑,留在马背上的牛奔,还仰头望了望大秦的天…… 胡公公被贾环身上的煞气一阵,缓过来些,开始抽泣着说着两日前,宫中发生的剧变。 贾环自听到方南天醒来,强夺了蓝田大营起,面色就开始木了起来。 再到苏培盛临事变前嘱托他从密道中出宫来寻自己,他又在密道中听到了忠怡亲王死了,陛下好像也死了后,贾环整张脸已经彻底成了铁青色。 他看着胡公公道:“你在胡说什么? 忠怡亲王半步天象,武功盖世,谁能杀他? 陛下身边,还有一个少林神僧,亦是超凡脱俗。 铁网山之变时,就保护在陛下身边,你当本侯不知吗? 赢历那个狗杂.种,难道寻来了天象级高手,杀了他们吗?” 小胡公公磕头道:“宁侯,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是那逆贼寻来了武当的天机真人……” “轰!” 贾环闻言,脑中登时一炸。 连董千海、董明月都变了脸色。 董千海当初还是武宗时,就被尊为天下第一高手。 但这个天下第一高手,是在凡人中论的,不包括陆地神仙半步天象。 董千海自己都知道,他当初远算不上天下第一高手,晋升半步天象后都不算。 早在他初习武时,就听说过武当神仙天机真人的传说。 一直到了半步天象,依旧在听他的传说。 此人,当得天下第一之称。 这是从少林传出来的准信儿。 他若出手,宫里若无重兵防范,皇帝怕是凶多吉少。 说来也不能怪小胡公公谎报军情,实在是他只听了半截儿,就不敢再听下去了,唯恐被人发现,耽误了搬援兵。 只听了一半,赢历说赢祥死了,就以为赢祥死了。 等仓惶之间逃出了宫,就听到景阳钟响,看到牛继宗等人放弃了抵抗。 不是隆正帝驾崩,又是如何? 他这般一说,倒是轻巧,可贾环脑子里,却满是惊雷滚滚! “方南天!” “天机道人!” “赢历……” 贾环嘴里呢喃出三人的名字,眼眸隐隐泛红。 见贾环木然不动,其他人却急了,秦风急道:“我父亲武威公何在?” 小胡公公道:“秦公爷、牛伯爷、温伯爷和施伯爷四人,原本带着一万御林军死守。后来陛下驾崩了,景阳钟响后,四位大人就带着御林军,直接走了。 奴婢出宫时,听说已经出了神京城,去了城南庄子上。” 秦风闻言,稍微松了口气。 牛奔对贾环道:“环哥儿,不要担心。咱们几家,早八百年就做好过防备。都中一旦生乱,家里必然会先一步撤退。” 董明月也道:“环郎,有公主姐姐,蛇娘姐姐她们在,家里必定不会有问题。” 贾环面色依旧木然,眼神微微呆滞泛红,他缓缓点点头,却没有回应身后众人,而是看着胡公公道:“都中,情况如何?” 胡公公道:“宁侯,都中已经全落入那逆贼手里了,有方南天执掌蓝田大营,全部接管了神京防务,重新当了太尉。 路上,奴婢还听说,张相爷、胡相爷他们都被杨顺那起子逆党投入了天牢,如今连内阁也落入了他们手中。 不止杨顺,何尔泰、陈壁隆他们也都起复了。 郭琇那个白眼狼,分明是陛下提拔他于微末间,也投靠了那边。 宁侯……” 贾环并不关心这些,轻声问道:“宫里怎么样?” 胡公公落泪道:“着实太突然了些,娘娘她们都没来得及出宫……” 贾环闻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大姐,小六儿,小五,皇后娘娘…… “环哥儿,还不是难过的时候!” 牛奔等人对隆正帝的感情不深,这会儿心里,虽然也有震荡,却没多少痛苦。 但他们能想得到贾环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不止是隆正帝,还有宫里的贾妃。 温博沉声喝道:“那逆贼最是爱事事学太上皇的做派,当年就爱学。 他断不会刚上位,就大肆诛杀宫闱。 咱们抓紧时间,一定还能救出贾妃!” 秦风也满是自信,道:“咱们有神兵在手,方南天根本不是对手!” 贾环苦笑道:“在草原,和在神京高城,完全是两回事。 方南天带兵,还是有一套的,咱们兵马太少……” “那去就调兵!!” 温博道。 贾环此刻脑子有些木,想的,全是隆正帝等人的模样。 再没想到,短短数日相别,便是阴阳两隔。 那个时常骂他,打压他,偏又待他比皇子还好的皇帝,就这样,被人杀了。 “贾环,你若有个好歹,朕必然让镇国公府满门相赔!” 离别之言,犹在耳中…… 贾环垂下头,不让眼中水迹落下。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一直以来,他都不想在大秦内部起刀兵。 不想杀大秦自己人。 就连最厌恶的文官,他都愿意妥协。 可是…… 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胡公公,你可知岳钟琪何在?” 贾环勉强转动心思,问道。 胡公公哪里知道这些,摇头道:“并未得知他的消息,不过奴婢听说,领兵的人只有方南天,没有岳钟琪。” 贾环点点头,道:“岳钟琪,应该还没叛变……” 秦风最不喜此人,皱眉道:“环哥儿,你该不会是想去拉拢他吧?” 贾环摇头道:“不是拉拢他,他的兵权必然已被架空,拉拢也没用。 他离开长城军团太久,况且当初在长城军团时,也不过一个都指挥使。 如今长城军团的将校,都是方南天的老部下。 他们不会服岳钟琪的。 但是,蓝田大营的士卒服他…… 不过这都是后话,附近找不到至少一万兵马,咱们根本无能为力。” 秦风皱起眉头,道:“灞上大营的一万人马至少还有三天才能到,附近兵马都已经空了,无兵可调。 连武威,都只剩下两万,还要镇守地方。 真要调兵,只能从西域和黑辽调,那得半年……” 若不是时候不对,贾环真想大笑三声。 半年!! 别说半年,他三天都等不了了。 “明月。” 贾环深吸一口气后,准备下令。 董明月策马而出,应了声:“在。” 贾环道:“家里必然会往北面安排人手,你去前面探查一番,看看能否看到暗号。 咱们要了解些具体情况,家里人,到底如何了……” 董明月应道:“是!” 说罢,将索菲亚丢下,让亲兵看好后,叮嘱了董千海保护好贾环,便驱马而去…… 以武宗为密探,也就贾家有这份奢华。 能以武宗她爹,半步天象做保镖,同样也只有贾家能有这份奢华…… 牛奔、秦风等人看着董千海想要吃人的眼睛瞪着贾环,一个个想笑。 不过,到底不是顽笑的时候。 想起眼前这摊子乱局,秦风头疼的看着贾环,轻声道:“环哥儿,该怎么办啊?” 贾环轻笑了声,道:“怎么办?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罢了。 我要赢历这个狗杂.种,把他自己的狗头嚼碎了咽下去。 风哥、博哥,你们两人带些人手和掌心雷,去各家庄子周遭看看。 若是没有兵马包围,就去汇合义父和伯父他们…… 算了,别去了。 赢历和方南天不是傻子,不可能放任伯父他们带兵在外。 他们现在巴不得义父他们动手,然后以大兵镇压,以除后患。 义父手里那一万兵马,指望不上。” 其他人也纷纷挠头起来,寻思着到底该去哪调兵马最快…… 万年子张兴道:“宁侯,不若再等三日,我那一万兵马,准到。” 贾环想了想,摇头道:“等不了那么久,要在赢历登基前,杀了他。 最重要的是,宫里的人等不及……” 张兴皱眉道:“那该怎么办?要不,我再顺着大道,去追其余那四万兵马?” 灞上大营一共开赴出五万兵马,除了张兴这一万精锐起兵,还有四万步兵。 从官道上开往草原,与贾环等人的规程差开了。 不过,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贾环没有答他,而是反问道:“张将军,如果赢历坐稳龙庭,咱们就要去起兵造反了! 他怕是做梦都没想到,我贾环还能活下来。 你还愿跟着我等造反吗?” 张兴闻言,面色涨红,道:“宁侯莫要小觑我等,我等亦是忠义之辈。 逆贼弑君弑父,罪大恶极。 我等怎能臣服于他?” 见贾环眼睛眯起,直直的看着他。 后面牛奔也没好气道:“张叔,好好说话,说人话!” 张兴气的回头瞪了眼,转过头道:“别人降得,唯我们这种镇国公府铁杆兵马,投降不得。 否则必遭清洗,纵然不伤性命,门楣也必然转眼衰败。 我等大丈夫,岂能一日无权,蝇营狗苟的苟且而生? 再者,正如宁侯所言,那逆贼绝没想到宁侯能活下来。 如今宁侯活了下来,哪怕一时失利,只要振臂一挥,八大军团至少一半能聚拢在宁侯麾下。 就算推翻龙庭做皇帝,也不是难事。 我何苦放着从龙之功不要,去贴人家猜忌的冷屁股!” “哈哈哈!” 这番话,算是说到了牛奔、秦风、温博等人心坎里。 牛奔大声道:“环哥儿,如今陛下已驾崩,逆贼倒行逆施,昏庸无道,你难道还有什么顾忌? 不如咱们兄弟先接出家人,暂时退往西北。 让风哥儿去西北召集兵马,让博哥儿去黑辽召集兵马,我去将北上草原的五万灞上精锐聚集。 等汇集在一起,凑齐三十万大军。 咱们再杀回神京,灭了那贼厮鸟。 咱们兄弟一起,扶你坐龙庭!!” ……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锋利如刀! 牛奔的话,还真引起了一片共鸣声。 不止秦风、温博大声叫好,连诸葛道、苏叶、涂成等人都齐齐称赞。 张兴等一干灞上大营的武勋,更是感觉触手可及从龙之功,兴奋的嗷嗷直叫。 唯有小胡公公唬的面色惨白,绝望的看着贾环。 贾环先宽慰的看了胡公公一眼后,回头无语道:“你们觉得我穿上龙袍,像皇帝吗? 真要当了皇帝,立刻就是孤家寡人,最先防备的就你们这些老兄弟。 到时候弄的众叛亲离,还把自己圈在那个狗屁地方,成年不见天日,你们这是坑我还是害我? 谁爱做举个手报个名,我推他做! 然后咱们其他兄弟出海,快活一辈子! 想怎么高乐就怎么高乐,让他一个人在那个宫里流泪做皇帝去吧。” “哈哈哈!” 秦风等人既气又好笑,不过心里多的还是感动。 宁要兄弟情义,也不要做皇帝的,古往今来,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位。 张兴等人倒是有眼神闪烁的,可到底脑子还没进水,没举手表态他要做…… 牛奔被贾环嘲讽了通,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道:“你不做,那其他人做,咱们兄弟哪个服气? 先说好了,风哥儿这个小白脸肯定不成。 他要做了皇帝,我指定没好日子过。 博哥儿也不行,他要做了皇帝,非下旨封我为英俊潇洒王! 我这个人最低调,不像他那样爱出风头!” “你不要一张鬼脸!!” 秦风和温博齐齐骂道。 众人一阵哄笑。 唯有贾环还是笑不出,静静的看着大家。 众人闹了一阵后发现他的异样,也不好再笑。 牛奔干咳了声,道:“环哥儿,你也别太担心,宫里贵妃和皇子必然不会有事。那孙子最爱学他爷爷,多少还要一点脸。 至于大行皇帝…… 你也看开一点,天家那些烂事,不成天都是这样。 太上皇如此,陛下也是如此…… 你别太难过。” 贾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环哥儿……” 见他这个状态,与他相交多年的牛奔、秦风、温博等人,焉能不知他心中到底有多悲痛,纷纷不放心的唤了声。 然而没等众人开口相劝,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后方。 长武县官道上,明显尘土飞扬! 远远的,就可看到无数兵马,奔腾而来。 天色还未完全黑透,西天的落日余晖,挥洒在来兵身上。 为首者,是一脸覆铁面的男子,手持大秦戟,纵马而来。 紧跟着他的,是一个明显瘦弱许多的……女子。 亦是面带铁面,双手持着两个大锤。 再往后…… 一个身着皮甲的女子,正拼命招手: “乌……斯……哈……拉!!” 贾环眼眸登时圆睁,终于想起这支从天而降的兵马是什么人,他凝重的心里,仿佛被这抹落日的余晖照了进来,终于在黑暗中,见到了光明。 “乌仁哈沁姐姐!!” “泽辰!!!” 贾环爆喝一声,连马都不骑,迎着对方狂奔而去。 身后,牛奔、温博等人面面相觑。 秦风有些不敢信的狐疑道:“这是……宁泽辰?” 诸葛道面容激动,道:“正是他,你瞧,他身后那个,不是赵虎那小子,又是谁?哈哈哈!他们怎么回来了?!” 宁泽辰、曹雄和赵虎三人,打小和诸葛道一伙子干架。 也是从小打到大,后来一起投了贾环一伙儿,才化干戈为玉帛,打出了交情。 此刻看到宁泽辰带着至少两万大军从西面而来,诸葛道等人岂能不惊喜过望! 说罢,一众人驱马迎了上去。 “乌斯哈拉!!” 乌仁哈沁依旧如同草原上的格桑花一般,笑容是那样的灿烂甜美,远远就一眼看出是贾环后,便策马飞奔而来。 还没到跟前,就站于马背上,一跃而下,扑向贾环。 贾环哈哈大笑着飞起将她紧紧抱住,这个在如今的时代有些限制劲爆级的画面,让许多人都转过头去。 贾环抱着乌仁哈沁落地后,笑道:“乌仁哈沁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乌仁哈沁抬眼看着贾环笑脸,面色忽然一怔,道:“乌斯哈拉,你的眼睛里,怎么会那样悲伤?” 只有最爱你的人,才最懂你。 贾环眼睛微微湿润,道:“不妨事……乌仁哈沁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说罢,又看向后面赶来的宁泽辰,赵虎,方静等人。 以及浩浩荡荡的一群气息彪悍的大军们。 宁泽辰、赵虎翻身下马,以军礼单膝跪拜于贾环面前,沉声道:“请宁侯安!” 其身后,两万铁骑见此,也纷纷翻身下马,单膝跪拜,众声汇聚:“请宁侯安!” 贾环轻轻点了点头,内劲蕴入声音中,传至每个人耳中,道:“自家兄弟,都起来吧。” 这时,乌仁哈沁方解释道:“乌斯哈拉,是公主和妹妹她们回到了草原,想起兵作乱,重建准格尔汗国。 不过她们被宁泽辰和赵虎带兵打败了。 公主让我放了她们,说大秦的太子还有厄罗斯的女皇,和她都结盟了,要杀了你。 我放心不下,就让宁泽辰带着兵马赶来了……” 贾环闻言,看着宁泽辰笑道:“泽辰,你也不怕是鄂兰巴雅尔哄你!若是没这档子事,你带这些兵马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宁泽辰沉声道:“我得知消息后,没出发前,就派了快脚递哨探,前来通知你。 只是哨探进京时,环哥儿你已赴草原。 本来赶往草原,但我确定,环哥儿你必然能安然回返,因此带兵来至此地。 想在此等候与你汇合,没想到你们如此神速,已然到了。” 贾环欣慰不尽,道:“泽辰,你们来的真真太及时了!我正急缺兵用!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乌仁哈沁咯咯笑道:“乌斯哈拉,是我让宁泽辰早早起兵来援哩!” 贾环连连点头,道:“对,我乌仁哈沁姐姐,又救了我一回!” 乌仁哈沁闻言,愈发高兴。 不过一看到贾环的眼神,她就不笑了,再次担忧问道:“乌斯哈拉,是家里出事了吗?你怎么这般难过?” 她能从贾环眼眸中,看出深邃的悲痛…… 贾环想了想,道:“都中那位快要被废的太子勾结方南天造反,杀了……杀了皇帝。” “什么?” 一直高冷的宁泽辰,终于高冷不下去了,他一把摘去面具,激动问道:“环哥儿,皇帝死了?” 贾环点点头,道:“被赢历害死了……” 宁泽辰闻言,面色说不出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该欢喜,他忽然发现在他心里,听闻这个消息后,其实没多少欢喜感觉。 他父亲宁至,就是为了弑君而死。 弑的是个假君,但川宁侯府也因此覆灭。 宁至被杀,川宁侯府连根拔起,他不得不隐姓埋名,苟活于世。 直到贾环出现…… 他说不清到底该不该恨隆正帝,他父亲宁至,应当说是求仁得仁,是自己求死。 宁泽辰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重新站于人前阳光下,重建川宁侯府。 如今,终于有了希望。 “环哥儿,咱们反了吧!!” 到底是武勋将门出身,一旦有了机会,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 贾环不怪他,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泽辰,这件事,我有主意。 你不要急,我可以跟你保证,川宁侯府,一定会在你手里复兴,更胜往昔!” 宁泽辰闻言,深吸了口气,道:“我一直都信你,听你命令就是!” 贾环指着身后众人,对宁泽辰道:“数年不见,还认识吗?” 秦风对他拱拱手,笑道:“泽辰,好久不见。” 牛奔等人亦纷纷拱手问好。 宁泽辰性格冷僻,但也知好歹,拱手道:“诸位,好久不见。” 诸葛道几个就随意多了,苏叶很有些亲热的挑衅道:“喂,姓宁的,别以为你现在兵马多我们就怕你!有种来单挑啊!” 宁泽辰面色冷淡的看着他们几个,但眼神却融化了许多。 毕竟,这些人是真正从幼年,一直打到长大的。 多少次鼻青脸肿,多少次围追堵截。 算起来,吃亏的时候多,占便宜的时候也不少。 当时恨的如死敌,现在回忆起来,却是另一种童年…… 面对挑衅,宁泽辰淡淡的说了句:“蠢货。” 苏叶等人登时炸了,就想上前围殴,却见一道瘦弱的身影,提着两个大锤,挡在宁泽辰身前。 “嗯?!” 苏叶、涂成、马刚、陈阳见状,纷纷一愣,眼神狐疑的看向此人。 贾环也将眼神瞟向了宁泽辰,却见宁泽辰,开天辟地的羞赧了起来。 “喔!” 苏叶、涂成等人,看到这一幕,齐齐惊叹起来,仿佛发现了公鸡下蛋一般,挑事的围着宁泽辰和方静两人边转边哄闹起来。 见宁泽辰大臊,方静的回应就简单的多。 “嗡!” “嗡!” 两道擂锤流星般飞射而出,唬的苏叶等人怪叫起来往后退。 好在方静只是想轰开他们,没真追杀。 但硕大的铁锤,还是从他们头上堪堪掠过,带起的风,让他们头皮发麻。 “老实了?” 贾环没好气的嘲笑了苏叶等人一番后,回头看向宁泽辰,道:“泽辰,你大胆的说,你是不是被她威胁的,不得不委身于她?” “嗡嗡!!” 两个铁锤同时捶向贾环,这次却是来真的。 贾环弯起嘴角,别的能为没有,就是力气大,骨头硬。 一只手与乌仁哈沁的手一直牵着,始终没松开。 另一手握拳,随手击出两拳,将方静轰击来的一个铁锤砸落在地。 又张开五指,将另一个铁锤竟生生生生抓在手里,猛然一收,手指下陷铁锤内,抓出五个洞来…… 铁链反坠的巨力,让天神神力的方静都吃不消,眼神惊骇,止不住身体往前扑去。 宁泽辰见状大惊,忙反手将她拉住,对贾环道:“环哥儿快住手!!是我寻的她……” “哦……原来如此。” 贾环这才松开了手,丢下铁锤,淡淡笑了起来,道:“等忙完这阵,我亲自给你们主婚!” 宁泽辰面色再次大臊…… 他大臊,可他身后那两万铁骑,看向贾环的眼睛已然如同在看神灵。 若不是地面上那两个铁锤,一个变形,一个上面竟被抓出五指印来,他们甚至怀疑这是一场戏。 可是现在…… 老天爷,他们可是见过方静舞动大锤时的杀伤力。 论战力,三军之内无敌手! 多少西域马贼,甚至是玉兹、波斯方面入侵西域的敌人,面对这一双来自地狱的铁锤,都魂飞胆破! 军队之中,本不该有女人存在。 可方静却用她一双铁锤,生生打出三军伏首的战绩。 而这样的无敌神将,在贾环面前,竟当不上一合之敌!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他们臣服!! 正这时,东边方向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贾环看去,就见董明月面色激动的带着一个青帽“小厮”,骑马飞奔而来。 那个青帽“小厮”,是闲云? 贾环的眼眸,一瞬间锋利如刀! ……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挽天倾! “环郎!!皇帝和亲王都没死!!” 远远的就看到贾环的状态不对,董明月没等误会发生,就遥遥喊道。 在她身后,闲云的眼中已经快要落泪…… 她是武当上代掌门天机真人游戏红尘时,无意间留下的骨肉。 直到她出生时,天机真人心有感念,才知道了她的存在。 可找到她时,她生母已经病逝,只留下一个婴孩,险些饿死。 天机真人带她回了武当,然后就又跑路了。 武当上下虽然对她都百依百顺,可是,到底生活不便,孤独无依。 所以才会缠着师兄道成真人,带她下山历练。 没想到,甫一下山,就遇到了混帐浪荡行子。 轻薄了她去…… 再到后来,道成和她发现竟是被人诓骗,误入了天家斗争中,被当了枪。 为了不连累武当,只能给人做了看家护院的家丁。 原本,道成真人是写了信送回武当,表明他可以留下,但希望武当能将闲云接回。 可没想到,武当传来天机真人的法旨,就让闲云留在贾家,她本是早夭命格,但和贾家那位接触后,命格发生了变化。 就这样,闲云便一直待在贾家。 目睹了贾家发生的一切。 最让她沉迷的,便是贾家家人的氛围。 贾环虽然是个混蛋,可是他对家人真的好到了骨子里。 让她羡慕万分。 等到了江南,因为出行的时间多,闲云和贾环接触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 每每听他以轻松不羁的语气,随意调逗自己时,闲云虽然面上愤怒不堪,但心里,其实真的很喜欢。 那一抹让人心悸的心动,让闲云每每在深夜面红耳赤,又羞喜不已。 而且,虽然还未和贾环成就好事。 可是家里好多人,待她已经和家里人没什么不同了…… 原本以为,再过些时间,她就真能融入这个家里。 可是再没想到,事情就这样出了岔子…… 她爹杀了皇帝,还杀了亲王。 因为她爹的缘故,国朝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贾家满门被人追杀,贾琏的耳朵…… 当事情的真相,一点点被青隼和梅花内卫探查出来后,闲云差点没疯了。 想不明白,她怎会有这样一个爹。 她知道,她再也无法在贾家立足了。 不是因为贾家被人追杀,而是因为…… 她知道,贾环和宫里的关系,是多么亲近。 再加上宫里其他人的遭遇…… 闲云连逃走的心思都没有,只等贾环回来,亲自送她上路,或者拿她威胁天机真人也行…… 直到今日,奄奄一息的天机真人忽然寻到了贾家落脚的瓜地,差点与蛇娘大战一场,却对闲云出了他受人之托,救了宫里的皇帝和亲王,让贾环回京后记得接走。 这一刻,闲云才终于又活了过来。 亲自化妆成青隼,往北寻来,准备告诉贾环这个喜讯。 这才与董明月相遇…… 她虽然已经做好了被贾环冷落的打算,可看到贾环眸光如刀的看着她,闲云心里依旧心如刀绞。 不过,好在董明月喊的及时,贾环的表情瞬间动容。 “你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待董明月和闲云赶过来后,贾环急问道。 董明月抿嘴一笑,道:“让闲云同你。” 这话,令许多人对贾环的敬仰,已经上升到玉皇大帝的境界。 这得多高的造诣啊! 才能让内宅的女人,如此相亲相爱。 唯有董千海黑着脸,觉得没脸见人。 他认为他生了个假女儿,生了个真缺心眼儿! 可愈是如此,他愈发放心不下这个女儿,远走高飞。 他担心他走后,他这女儿会被贾环这孙子给坑坏了…… 贾环看向闲云,闲云眼中第一次有了些怯意,待众人安静下来后,便将天机真人对她的话重复了遍。 自然和真相有些出入…… 天机真人成了被赢玄坑骗的对象,为守信诺,不得不出手一次,但他绝不会像隆正帝下手。 等他完成承诺后,立刻在大军合围中,强行救走了隆正帝和赢祥,受了重伤不,还耗费大半内劲,救了这二人。 他不放心将帝王二人交给旁人,只能寄放在清虚观,等贾环回来后,快去接回。 他为救两人,在乱军围杀中受了重创,没几日好活了。 他还要引走正在大索神京的青龙卫,怕再无相见之日。 只希望贾环能够代他照顾好孤女。 这一切,都有务本坊李相府的李老相爷作证,若有怀疑,可去问询…… 还别,如此一,竟被这老儿圆了过去…… 等闲云罢后,贾环看着泪流不止的闲云,没有先问帝王的情况,而是温声劝道:“不要难过了,天机道人,功参造化,一身修为,旷古烁今。青龙卫的番子,奈何不得他的,你父女必有再见之日……” “环郎……” 见这等劝没有丝毫作用,闲云反而哭的更伤心了,董明月轻轻唤了声后,对贾环使了个眼色。 贾环抽了抽嘴角,又道:“不管如何,你好生在家里待着,都是一家人,我会照顾好你的……” “嗯……” 闲云这才止住了伤心,羞涩的一应。 “噗通!!” 忽地一声响起,唬了贾环等人一跳,转头看去,却见温博不知怎地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会儿子正面红耳赤的爬起来重新上马。 哄笑声顿起。 贾环懒得理会那些满脸艳羡的兄弟们,再问道:“陛下和忠怡亲王可都还好?” 闲云道:“其他的话,我爹没多。只两人性命无忧…… 还有,公主姐姐让我带话,宫里人除了成妃和七皇子外,其她人都没大事,赢历还没动她们。 五殿下也还活着…… 家里人也都好,让你放心做事。” 贾环闻言,长呼了口气,眼神明亮,点点头后,转头道:“其他人暂且就地修整。岳丈,赵虎,随我潜入神京。” …… 董千海不用多,绝世高手。 而赵虎虽然武功一般,但胜在对杀气有天生的敏感。 这些年,宁泽辰能从西域从做到大,打仗如有神助,从未中过埋伏,全为赵虎之功。 三人一起,一个半时辰后,就出现在了神京西城,归义坊,怀远子府。 这里是,岳钟琪岳家。 府内明显有诸多人监视,气氛凝重。 不过这些人在董千海的手下,毫无所觉的倒下不起,没了性命。 岳家书房。 岳钟琪正系着白绫孝服,一个人面沉如水的读着兵书。 眼中,难掩悲痛之色。 自太上皇时代起,他就一直是一枚棋子。 孤身一人,被送入虎狼之师黄沙军团内,受尽打压。 最后,更被贾环那瘪三,以莫须有的罪名拿下。 一如千年前,他的先祖岳武穆,被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拿下一样。 那个时候,太上皇没有理会,皇太孙没有理会,方南天也没有理会。 只有隆正帝悄悄派人告诉他,让他暂且忍耐,必有出头之日。 还让他不要担心家里,都有照应。 外人都道隆正帝刻薄寡恩,可岳钟琪从未以为如此。 果不其然,没用多久,太上皇驾崩。 岳钟琪迅速被起复,更是一年内不断升迁,最后甚至执掌了蓝田大营,入了军机阁。 君以国士待他,可是,他却没能以国士报之!! 隆正帝,竟因为他没看好蓝田大营而驾崩…… 念及此,岳钟琪虎目含泪,心如刀绞,悲痛之下,竟生生将手中兵书捏碎…… “呼……” 长叹息一声后,岳钟琪抬起脸,想拭去面上苦泪,可刚一抬头,浑身汗毛陡然乍起。 “贾环?!!” 他再没想到,竟会有三个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书房里,他还没丝毫察觉。 若不是地上有三人的影子,岳钟琪真以为见了鬼魂。 看着岳钟琪脸上未尽的痛苦和眼泪,贾环轻轻哼了声,道了句:“废物。” 岳钟琪面色木然,没有反击。 贾环见之,又看了眼他身上的孝服,知道他在为隆正帝守孝,面色稍霁,道:“你穿这身做什么?” 岳钟琪声音沙哑道:“你若杀,只管杀便是。我为……陛下守孝。” 贾环又哼了声,骂道:“迷了心的糊涂东西,守你大爷的孝!陛下好端端的没死,你守哪门子孝?” 岳钟琪闻言,垂下的眼帘“唰”的一下抬起,霍然起身,满面惊喜无限的看着贾环,道:“当真?” 贾环冷笑一声,道:“若非陛下没有驾崩,本侯不愿多造杀孽,此刻还在这里和你废话?早就挥军攻城了!” “陛下安在?臣……臣要去请死罪!!” 岳钟琪再次激荡起来,哽咽道。 贾环摆手道:“先不急,现在去见,只能偷偷摸摸,算什么回事? 岳钟琪,本侯与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本侯二万大军,就在大散关外长武县驻扎。 本侯希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过了大散关,再进神京城。 尽量不打草惊蛇,多造杀孽。 区区一个赢历和方南天,还不配有那么多人为他们殉葬。 你能做到否?” 岳钟琪闻言,深呼一口气,缓缓点头道:“蓝田大营,将校虽为长城军团旧部,但士卒,却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 若我一人,自然无法掌控全军。 只要有宁侯相助,辅以几名高手夺营杀将,必能重掌蓝田大营!” 贾环眼眸一睁,沉声道:“好!! 如此,就与我现在出城,去大散关夺关! 明日,本侯要迎陛下回宫! 匡扶社稷,挽天倾!!” …… p:第四更!本来想写故人来着……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等候黎明…… 大散关。 关门已经关闭,城门楼上,士气低落。 今日统共五千兵马守关,竟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生生看着四驾马车逃走。 但凡有点军心者,都视为奇耻大辱。 尤其是事后查验,除了靠马车太近前的十数士卒死去外,竟再无人死亡…… 大军也就愈发憋屈。 左将军傅安带了两千兵马去追,结果连根鸟毛都没追到。 连毁了沿途数座贾家的驿站,可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怏怏而回后,却拿城下守关士卒出气。 将整整数百蓝田军卒好一通军G吊打后,连休息都不让休息,就让他们继续坚守城关。 扬言再有差池,连家人都要一并遭殃。 并羞辱他们,是一群酒囊饭袋,是一群孬兵。 出完气,他倒是带人走了,不再回头看一眼…… 其实谁都知道,贾家的人出了关,就再不会回来了。 让人守城关,无非是继续折磨人罢了。 夜色降临,城关门楼上,遍地呻.吟。 没有伤药,连送饭的伙夫都没有…… 数百被打惨了的士卒,饥肠辘辘的靠在女墙上,欲哭无泪。 其中一人面色Y沉,忽地一捶地面,压着声音悲愤道:“若是当初大将军尚在,焉能让此等得势小儿猖獗? 我蓝田大营,锐利甲天下! 却不想,如今竟被竖子欺辱!” 旁边一人叹息道:“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别说大将军,就是后来的岳将军,也比现在强的多。 岳将军虽比不上大将军,但身先士卒,从不会迁怒咱们。 有他在,这些官儿也不敢克扣打骂咱们。 岳将军每天都会巡查军营,士卒若有不平事,即可向他汇报。 这才几天啊? 那些之前被他压制住的将校,一个个就猖獗起来。 动辄罚银打骂,咱们统共才有几两银子?” “这些将校,都是从长城军团调过来的。他们在草原上苦惯了,来到都中兴许本以为要享福,没想到岳将军压的那么严厉。 连兵血都不准他们喝,日子过的还不如在草原上。 如今得了势,还不玩儿命的折腾?” 另一个士卒,满脸苦恼道。 旁边一个年纪大的叹息一声,道:“都别说了,咱们又能作甚?楼关里还有别人留下的营指挥在,若是让他听到了,又是一顿军法。” “贼他娘的!” 最先开口的那个中年人,恨恨不平的骂了声后,咬牙道:“大将军和岳将军在时,他们哪个敢在值夜时睡觉?如今倒成了这般!” “行了,别说了!” 那个老成的兵劝道:“大将军没了,岳将军也坏事了,如今是别人的天下了,咱们这样的大头兵,又能怎样? 再多嘴,让人告了去,你又要吃挂落。 你若出了事,自己倒没甚,可你家里老娘怎么办?” 此言一出,周遭登时一静。 “嘿!” 中年兵卒满脸愤懑的发泄了声后,到底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喃喃道了声:“要是大将军和岳将军还在,就好了……” “咦,没想到你还挺受人爱戴?” 一道慵懒不羁的声音,凭空出现在众人背靠的女墙头上。 一干士卒唬了一跳,忙回头看去,看到月光下站在女墙上的四人,眼睛登时都直了。 “你们受苦了,是本将无能,连累了你们。” 看着数百军卒,一双双泛红的眼睛看着自己,岳钟琪也微微动容,抱拳叹息道。 “岳将军!!” “噤声!!” 中年兵卒刚喊出来,就被身旁年老些的老卒捂住了口。 其他正准备喊的士卒登时醒悟过来。 “闲话少说,先拿下方南天的人。” 贾环双手抱于胸前,淡淡的道。 其他士卒这时也认出了他,一双双眼睛差点没睁成牛蛋…… 这位煞星老爷怎地回来了? 继而众人一个个激荡的打起摆子来。 千万不要以为这些大头兵都是什么不懂的蠢货。 自古而今,皇城脚下的兵和百姓,都是最能八卦政事的。 一个个都是地下吏部尚书,对朝局的分析津津乐道。 他们再清楚不过,贾环忽然现身,会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到底是老军卒靠谱,他躬着身,道:“营指挥使带着十来个亲兵,正在城关里面睡觉,请侯爷和将军随卑下来。” 其他人也急了,都想做岳钟琪的马前卒。 岳钟琪摆手道:“诸位兄弟,你们先下去打开关门,放外面大军入关。 些许跳梁小丑,不用兴师动众。” 一干兵卒听闻还有大军,更是激动的无以复加,一个个不顾身上的G伤,跑下城关去开关门。 贾环、董千海、赵虎和岳钟琪四人,随着老军卒进了城关门楼里,不费吹灰之力,结果了方南天的亲信。 这时,城关外宁泽辰等人,率领大军,见城关打开后,大军缓缓入内。 …… 神京皇城,坤宁宫。 满宫缟素。 丑时末刻,正值深夜,漫天星辰。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 新任宗人府宗正忠顺亲王,孝简亲王,忠礼亲王等宗室王公,并董皇后母族国舅府来人,齐齐位于坤宁宫内。 劝谏董皇后……不,是劝谏董太后,明日于奉先殿,策立新皇!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一幕,发生在慈宁宫。 赢祥带着宗室诸王,劝说白太后,策立新君。 唯一的不同,就是如今赢祥换成了赢遈。 董皇后面色木然的看着殿内众人,就在三天前,这些人看到她,都只会卑躬屈膝的讨好。 今日,却来咄咄*宫。 这些宗室诸王也就罢了,可是…… 看着董家来人,她那个内侄董锋,也上蹿下跳的蹦跶,董皇后心里真真悲愤莫名。 这个畜生…… 反倒是忠顺亲王赢遈,守了几年皇陵,仿佛将当年的雄心大志都磨平了。 身上不见一丝斗志,仿佛宗人府宗正这个差事,都是赢历强加给他的。 他看着董皇后,语气并不激烈,平和劝说道:“皇嫂,你就应了吧。 再执拗着,凭白让天下人多看天家的笑话。 左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陛下还要称你一声太后。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董家想想。 还要为小五、小六他们想想……” 董皇后闻言,面色微变,正要说话,一旁董锋却c口道:“姑母,姑丈如今都没了,您何苦还倔着不肯松口? 不管如何,您都是太后,我董家都是后族,您……” “啪!” 董皇后伸手一耳光,狠狠的扇在董锋脸上,厉声道:“将这无耻之徒与本宫……与哀家,赶出去!! 哀家没有这样的亲戚!” 赢遈叹息了声,对一旁的内监点了点头。 两个黄门上前,将唬的瘫软,犹自大喊“姑姑”的董锋拖出了慈宁宫。 董皇后看着赢遈,道:“五皇儿何在?” 赢遈淡淡道:“在孝陵守着,皇嫂放心就是,陛下仁厚,不会杀他的。” 董皇后冰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 可是,再讥讽又能如何? 她眼神凄苦的看着这座坤宁宫,悲声道:“大行皇帝,遗体何在?” 赢遈闻言,微微皱了皱修眉,道:“听说是被人掳了去……” 见董皇后眼睛一亮,赢遈摇头叹息道:“皇嫂不要多想了,天下已在陛下手中,百官奉其为明主。 京畿之地,皆为陛下所有。 待今日登基大典后,传檄天下,社稷也就稳妥了。 纵然……也不过苟延残喘,又有何用? 你若再延迟,苦的,只有小五和小六他们。 何苦呢?” 董皇后眼睛又黯淡了下去,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她缓缓点点头道:“只要,他不杀五皇儿和六皇儿,哀家即便答允了,又何妨……” 面上,两行清泪落下。 陛下,只盼有勤王保驾的大军来救您…… …… 咸福宫。 赢历看着垂头丧气的傅安,细眉微微皱起,道:“怎会让她们跑了?一家子老弱妇孺……” 傅安面色愧疚,将那两个天雷之事说起。 赢历闻言,面色隐隐难看,道:“天雷?” 他心中隐隐有不妙感。 傅安强忍羞辱,道:“陛下,臣不敢期满。事后臣才发现,上了那伙人的当。 那根本不是什么狗P天雷,就是声音响些,唬人一些的铁西瓜。 那般大的动静,连五十人也没杀死。 臣……臣是被唬住了。 臣请陛下治罪!” 说罢,垂头跪地道。 赢历闻言,却放下心来,笑道:“起来吧,谁能想到,贾家会有那样的东西?不过,他家惯会用奇Y巧技。 只是,只要他家不会真的召唤天雷,撒豆成兵,些许小伎俩,终究上不得台面。 两个加起来都没死一百人,就算有一百个,都死不了两千人,呵呵…… 跑了就跑了吧,待朕登基之后,便传檄天下,告诉世人贾家弑君谋逆之罪。 毕竟是太平盛世,没有哪个会跟他一起谋反的。 他也不能直接调动西北大军,只要看好秦家就是。 到时候,太尉派人接掌西北诸军,大事可定。 贾家一家妇孺,跑不掉的。” 傅安闻言,松了口气,抬眼看向赢历,道:“臣只怕坏了陛下大事,若如此,臣粉身碎骨,也不能偿还万一!” 赢历闻言,细眸中清寒的目光柔和了许多,道:“爱卿平身吧,爱卿之忠义,朕深知之。日后,自有爱卿重用之时。” “谢陛下!” 傅安大喜,再叩首后,方站起身来。 看到一旁方冲、李武等人微微异样的眼神,脸色顿时一沉。 赢历却没有继续关注他,而是看向方南天,道:“太尉,重立军机阁之事,还望太尉尽早办成。 另外,最好招降城外秦梁、牛继宗等人。 可让他们在军机阁中再待一段时日,待完成八大军团重整后,再做计较。 朕以为,若非*到极致,他们也不会轻易生出起兵造反之心。 大行皇帝之前,对他们可并不友善。 太尉可告诉他们,朕与大行皇帝不同。 朕自幼受皇祖教导,绝不会行狡兔死走狗烹之事。 皇祖曾言,唯有自身无能之昏君,才会行此等昏事。 只要他们忠于朕,忠于大秦,过往之事,朕可海涵之。 此言,也赐予诸位爱卿。” “吾皇圣明!” 方南天、方冲并李武、傅安等人,纷纷跪拜。 继而,方南天出外,总理军机要务。 方冲、李武、傅安等人,则去接掌宫城防卫,分守皇宫四门。 一切封赏,都要等过了明日之后再进行。 但这天地,终究变了! 方冲等人,大步行走在宫城内,说不出的轻松愉快。 他们仿佛感受到了,当年贾环身上的惬意。 果然极爽! …… 而此时,距离神京南城数里外,两万西域大军悄然出现。 封锁官道,放出斥候。 而后,静静的等候着安化门的信号…… 天空上,夜色已经过了最黑暗之时。 静悄悄的黎明,即将到来。 …… ps:咱们又多了个盟主啊,爱吃糖蜜豆!蜜豆兄在书评区写了个醉迷人物品鉴,大家可以看看,真真地道精辟。我觉得我自己写,都未必能写的那么好,赞一个!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见君 隆正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九。 卯时初刻。 赢历身着明黄龙袍,腰系孝巾,亲扶大行皇帝皇舆,缓缓出了大明宫。 百官中,不知是何人带了头,痛哭声陡然而起。 哭声震天。 但任谁都知道,他们哭的,并不是大行皇帝皇舆中的衣冠冢,而是他们所信奉的孝道。 君父宾天,若是不哭,便为不孝,不孝即为无德。 这是他们自己定的规矩,也严厉遵守。 莫说他们,连赢历此刻都双目含泪,扶着大行皇帝皇舆,徒步随行,亲自扶至宫门。 身后的宗室王公们,嚎叫连连,如丧考妣。 皇舆最终,停在了奉先殿。 哭灵大戏,暂歇一个阶段…… 而后,于大行皇帝皇舆前,新君接受太后册封,名正言顺,登基为帝。 董皇后面色苍白,眼神木然的看着被御林侍卫抬进奉先殿的先皇棺木。 纵然知道里面装的,不是真人,只是衣冠,依旧泪如雨下。 旁边宗室诰命,纷纷劝她节哀。 待赢历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缓缓跪于其面前时,董皇后真真想不顾一切,当着天下的面,斥责此弑君弑父的逆贼。 可是…… 为了赢昼,为了赢福,她不敢。 只想想已经不行了的赢惠,和已经疯了的成妃,董皇后就忍不住心寒。 她要给大行皇帝,保下一丝血脉…… 礼乐起,钟鼓齐鸣。 两旁,两位大太监紧紧盯着董皇后。 但凡她想“胡言乱语”分毫,都会被迅速拿下,以思念先帝太盛,昏迷过去为由,送回后宫软禁。 还好,董皇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面色僵硬木然,将册立金书,交到了赢历手中…… 赢历接过金书之后,面色忍不住浮起一抹激荡。 过了这一关,再去天坛祷告上天和列祖列宗后,就正式君临天下了。 终于,终于走到了这一日!! …… 安化门上,数十名方南天旧部及其亲兵,面色惊恐的看着从天而降,夺其兵权的岳钟琪。 待其被蓝田大营的兵卒团团围住后,其中一人色厉内荏的喊道:“岳钟琪,你疯了?你敢谋反?” 喊罢,又朝周遭士卒道:“你们想明白了,跟着他这个疯子造反,是抄家灭族,诛灭满门的大罪!!” 岳钟琪淡淡道:“黄良,谋反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本将,奉陛下之命,平除叛乱!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说罢,岳钟琪举起从贾环手中得到的御命金牌。 黄良等人见到金牌上“如朕亲临”四个字后,无不惊恐欲绝,狂喊道:“不可能!!皇帝已经驾崩了,你这是假的……” 岳钟琪眼眸微微明亮起来,第一次露出笑脸,道:“谁告诉你,陛下驾崩了?自寻死路!” 说罢,不等黄良再说什么,轻轻一挥手。 蓝田大营的士卒,一拥而上,将黄良等人拿下,捆紧。 岳钟琪不知贾环为何叮嘱,要留下此人一命,还有用处。 他期冀的往城内看了眼后,沉声道:“大开城门,迎勤王大军入城!” “喏!!” 周遭士卒面色激荡,齐声一应! 岳钟琪站于高高城门楼上,看着两万浩荡精骑,不费一兵一卒,狂飙而入此天下第一雄城。 不由对那个往日时,恨之入骨的少年,产生了钦佩之心。 在面临天崩之局时,他都束手无策,毫无办法,只能坐以待毙。 然而这个曾让他鄙夷的少年,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仅从北疆顺利回归,还招来了两万勤王大军! 并设计,轻易的打开了城门,也奠定了最后的胜局。 只看他挑选入城之门,岳钟琪就心生敬佩。 原本,神京西城才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城门。 可贾环却料定,神京九门中,数西城的防备最为森严,也最不易得手。 因为西城多勋贵,赢历和方南天不会不考虑到这一点。 所以必然会布置下忠诚于他们的重兵。 倒不是不能突破,只是会打草惊蛇,让赢历等人惊觉,伤害了宫里人。 而南城,多为普通百姓居地,防备也必然松弛许多。 突袭得当,必可轻而易举的拿下! 事实,果然没出其所料。 看着潮水般涌入安化门,并迅速接掌城防的西域大军,岳钟琪心情忍不住激荡。 大步走下城门楼,与秦风等人汇合,浩浩荡荡的朝皇城进军。 …… 神京城,清虚观。 贾环带着十数人,先大军一步,再次潜回神京城,来到了清虚观内。 战战兢兢,连眼都不敢合一下的张真人,在看到贾环到来后,险些没掉下眼泪来。 贾环阻止了他大礼参拜,径自问道:“陛下安在?” 张真人此刻也顾不得言多口杂了,忙道:“宁侯请随小道来,圣上就在静室,他已经醒了……” 贾环闻言大喜,带人跟随张真人急步进了后堂静室。 推门而入,率先入目的,却是静静坐在床榻边读经文的赢祥。 赢祥面色苍白,气息虚弱,看到贾环后,眼眸一亮,想起身,却没能起来,他放下经书,惊喜道:“贾环,你回来了?” 贾环看了他两眼后,点点头,道:“王爷,臣回来了。” 说罢,阔步走到床榻边,看向之上躺着的人。 隆正帝面上带伤未愈,细眸微睁,目光不复往日的犀利森冷,黯淡无光,隐隐木然…… 看着贾环一步步到来,他嘴唇轻轻张合了下,却说不出话来。 忽地,眼角滑下两道泪来…… 看到这一幕,贾环眼睛瞬时变红,他却笑了下,跪在床榻边,拉起隆正帝僵硬的手,道:“陛下,您瞧您这…… 臣这不是带兵回来了吗?别担心了! 臣什么人啊?天生富贵! 怎么打都赢! 您还担心臣?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多亏了您之前对臣发展西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宽纵了臣,臣今儿才能带兵回来……” 见隆正帝目光隐隐焦急,知道他担心宫里的形势。 贾环却偏不说,反而继续拍着胸口自卖自夸吹嘘道:“您放心,厄罗斯五十万大军已经被臣尽数击溃。 击杀四十万,俘获溃兵十万,牛羊以千万计。 连厄罗斯女皇,就是那个索菲亚那个臭娘们儿,也一并被臣俘虏了。 还抓了他们一个国公,如今就在城外,您若想见她,一会儿臣让人送他们过来…… 不过陛下,这次咱说好了。 臣立下这样大的功,您不给臣封王就算了,可日后臣的儿子,可得一人一个国公。 封侯爵都不行……” 隆正帝苍白的脸色渐渐铁青,目光喷火,嘴唇张合的大了些,似乎在说…… 你娘希匹! 一旁赢祥见贾环归来,就料定大局将反复,这会儿见他如此无赖,气笑道:“贾环,陛下毕竟还未好,你再气他,仔细气出个好歹来。 等皇上龙体大安后,你的好多着呢。”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看着隆正帝凄惨的模样,眼角到底挤出了点泪水,帮他掩了掩被,埋怨道:“谁让您先前不听臣的建议,让你早早杀了那个王八羔子,你就是不听。 这会儿遭了这么大的罪,舒坦了吧? 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您也不怕真有个好歹!” 话虽如此,可看着连动也不能动一下的隆正帝,贾环还是宽慰道:“陛下尽放心就是,大军这会儿已经入城,不费吹灰之力。文官中也就罢了,可在军方,没有他们说话的地方。 臣下了令,一会儿取了宫门后,先救宫里的娘娘、皇子们。 然后再去拿那个鳖孙! 咱们就要在他最志得意满时,将他打落尘埃。 您看解气不解气? 就他这种角色,魑魅魍魉,竟施阴毒伎俩,怎么可能上得了台面,成得了大事?” 隆正帝闻言,面色却没变好,眼睛依旧焦虑,嘴巴轻轻张合着。 可他张合的幅度太小,贾环着实看不出他想说什么。 他看不出,赢祥却看得出,赢祥担忧道:“皇上不行啊,您这身子,动弹不得!龙体重要!” 隆正帝却不理这好心,眼神死死的盯着赢祥…… 赢祥无奈,只能对贾环道:“贾环,想个法子,皇上想亲自送那个孽畜一程。” 贾环闻言,登时急了,对隆正帝道:“陛下您开什么玩笑?安心养伤才是正道!” 隆正帝虽说不出话来,眼神却无比坚定。 贾环见之,还想反对,可看到隆正帝变得隐隐哀求的目光,到底心软了。 也多少理解隆正帝的心思。 他被这个儿子一辈子瞧不起,到头来,还真的险些被他给翻盘。 如今,他要在赢历最志得意满时,去看他摔落天坛。 告诉他,朕不给你的,你永远抢不走! 或者,这就是一个帝王,和一个父亲的心思吧。 贾环想了想,对张真人道:“可能寻一轮椅来?” 张真人闻言,忙道:“正巧,小道这里有一个上好的,是原先……” 话没说完,见贾环眼睛刀子一般看来,赶紧闭上嘴去寻。 这会儿也的确不是卖乖的时候…… 未几,张真人带着两个道童,推了一个宽大的轮椅。 实木制成的车辕椅身,椅背上,铺着锦被。 贾环将隆正帝抱起,放置在轮椅上后,对闲云道:“保护好陛下。” 闲云点点头。 贾环又看向赢祥,道:“王爷,您如何了?” 赢祥轻笑一声,道:“虽然武功废了大半,腰下还有几条经脉不通,不良于行,不过也快好了。 连之前的暗伤,也一并都好了,再不用受日日凌迟之苦。 贾环,不必理我,你自去做你的大事吧。 照顾好皇上就是。 对了,仔细赢历手中有一种力道极其惊人的手弩。 虽为小弩,但劲道堪比八牛弩,杀伤威力极大。 短距离内,武宗都难抵御。” 贾环闻言点点头,又看了赢祥一眼后,道:“那王爷保重,待平定乱局后,臣再来接您。” 说罢,对身边人沉声道:“出发,护送陛下回宫还朝!” …… Ps:本来写的有点煽情,最后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算了,适度即可。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大哭 “咚!” “咚!” “咚!” “呜……” 巨鼓隆隆,角号鸣鸣。 大明宫西,奉先殿南,皇城至西侧,设一巨大的祭天神庙。 即天坛也。 帝王,天之子。 登基之日,当祭祷上天。 自奉先殿得太后金书,正名顺位后,赢历便由宗室王公,文武大臣相护,来至天坛祭天。 在祷天文书上,会书明帝号,即年号。 譬如太上皇的贞元,譬如大行皇帝的隆正。 赢历定的年号,为乾元。 天地之大,乾为首。 众生之始,谓之元。 可见其气魄之大…… 除了帝号外,还有皇太后之名,皇后之名,皇太子之名…… 当然,他目前还没子嗣,就只能空着。 等日后册封太子时,还需祭天。 皇太后有两位,一为圣母皇太后,便是董皇后。 一为生母皇太后,便是其生母,在宫里被冷落多年的皇妃,熹妃。 除此之外,皇后之名空缺。 因为太子妃甄氏,有与五皇子赢昼私.通的嫌疑,不能定为国母。 时至今日,赢历再不会委屈自己分毫。 在宗室诸王及内阁阁臣的陪同下,赢历踩着通天御道,一步步迈上了神庙…… …… 大明宫北,天牢。 遥遥听闻天坛处传来的祭天礼乐声,本就阴森压抑的天牢内,气氛愈发悲伤。 事情,似乎正在往无可挽回的地步发展。 分管户部的前内阁阁臣胡炜,面色悲戚,目光沮丧,对牢房对面的张廷玉道:“衡臣啊,难道这天,真的就这么变了?” 张廷玉面沉如水,听着遥遥传进天牢的声音,素来坚毅的眼中,也不禁隐隐泛起一抹颓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样? 谁能想到,方南天会活过来? 实在是忘了这个已经“死”了多年的人了。 若非如此,也不会将长城军团那些将校指挥使,全都调到蓝田大营去。 陛下太急了些,太想彻底掌控京畿所有的力量。 蓝田大营内原本的将校指挥使,终于摆脱不了荣国一脉的影子。 索性,就全部换掉。 原本计划中,会将灞上大营的力量渐渐疏散。 最终由蓝田大营与灞上大营的力量达到平衡,甚至超过灞上大营。 如此一来,京畿重地,从内而外,就将全部掌控在陛下手中。 若不出意外,这不能不说是高招。 可偏偏,就让方南天给活了过来。 长城军团那些将校,大多出自其麾下。 实际上,连岳钟琪都为方南天一手提拔而起。 若没有这等能为,方南天当初也入不了太上皇的眼,对他寄予重望,平衡荣国一脉。 他的复苏,轻而易举的从岳钟琪手中拿走了蓝田大营。 陛下的种种辛劳,反倒为人做了嫁衣。 兵权一旦丧失,京畿之地也就落到了赢历手中。 再加上文官的支持,宗室的支持。 张廷玉想不出,谁还能站出来重挽天倾。 到了这个地步,纵然隆正帝复生,都难再夺权。 另一间牢房内,陈西樵忽然道:“张相,宁侯,不知能否归来?” 张廷玉闻言,摇摇头,缓缓道:“逆党行事,布局缜密。 他们算死了宁侯的性子,绝不会置镇国公世子于不管,必然会奔赴草原。 草原上,至少目前为止,罗刹鬼大军还占有绝对优势。 逆党既然能说动罗刹鬼南侵,就必然没有放过宁侯的道理。 要知道,罗刹鬼现在这个女皇,对宁侯的仇恨,不比逆党少多少。 对方又有人质在手…… 凶多吉少。 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 张廷玉眼中,闪过一抹迷茫。 胡炜咬牙道:“贾环若是知道陛下被害,一定会起兵造反! 他是荣国亲孙,这些年与武勋将门的关系,一年近似一年。 连陛下想要削藩夺兵权,都要靠他在中间打缓和。 他又不缺银子……” 张廷玉苦笑道:“没用的,陛下不在了,那位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就好像……当初太上皇驾崩一样。 宁侯若反,一则失了大义。 二来,那位必然会宣扬,陛下宾天,为宁侯所害。 天下文官在逆党那边,宁侯名声本就不佳…… 他也就没有民心。 士林不支持,百姓受欺骗也不支持,文官不支持,宗室也不支持。 如此一来,怕是连武勋都未必支持……” 陈西樵沉默了稍许,道:“张相所言,皆在规矩中。若无意外,必会如此。 但纵观宁侯行事,从来不在规矩之内。 或许这一次,还能带来不同。” 张廷玉连苦笑都没了力气,国朝气运,竟只能寄托在这个异数身上,他苦涩的点点头,道:“希望如此……” “砰!!” 话没说完,就听不远处天牢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道爆响声。 继而几声惊叫惨呼声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看见来人后,以张廷玉的沉稳,都不禁猛然站起身,抓住栏杆,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 …… 皇城东门。 宫门将李武率两千兵马,守在这里。 他背对城门而立,神色一如既往的落寞。 眼中带着忧郁。 方冲等人常劝他,让他放开心结,以大事为重。 李武却总是沉默以对。 自从方静死后,几年来,他一直这样。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怀念方静,还是在怀念其他。 他只是总忘不掉那道千军万马中的身影,还有那句: “武哥哥,杀!” 但是,自西域归来后,方静再也不见他,再也不找他,也再不叫他武哥哥了…… 她成了太子侧妃,然后,死了…… 他没能再见她一面。 傅安说,他这只是因为求不得,所以才放不下。 李武觉得,不是这样。 他没有想过得到方静,他其实并不喜欢方静的容貌,那并不美。 但是,他还是放不下,忘不了,满心满脑,都是她…… 他多想,再见方静一面。 多想再听她,唤一声“武哥哥”…… 只是…… “将……将军!!” 武哥哥没听到,却听一旁的亲兵颤声唤了声。 李武本来不耐,不想理会,只是听他语气不大对,方问了句:“何事?” “将军,你快看,快看城外……” 李武亲兵声音激动中带着恐惧,急道。 李武闻言,缓缓转过头看了眼,只一眼,却再也移不开视线。 纵然在千万人中,他依旧第一眼,就发现了那个瘦瘦弱弱,却拎着两个大锤的身影。 是她! 真是她!! “静儿!!” 数年相思化成这一句,李武脱口而出。 城外,越来越近的大军。 为首之将听闻这道呼唤后,瘦弱的身子轻轻一颤,却随之坚定。 她面覆铁甲,只留出一双细眼。 清冷的看向城门上那人,心里却已将贾环全家问候了三百遍。 他必然知道,李武守在这里,才让她带军,自东门而入。 有了进神京城之前事,众人无不信服于他。 却没想到,到底给他坑进去了…… “静儿!!” 李武再次唤了声。 方静目光漠然道:“请自重,我已是,他人妇。” 李武显然误会了,身子一颤,落寞道:“是啊,你早就是太子侧妃,马上,就要封皇妃了……” 方静没有想辩解的意思,淡淡道:“开门。” 李武浑浑噩噩,对身边亲兵道:“开宫门,放她进来吧。她必是陛下的后手……” 李武傻了,他亲兵却没傻,看着城外大军,跳脚道:“将军!!她根本不是太子侧妃了,你看他们大军的旗帜,上面写的是贾!! 这是贾家的兵马,贾环的兵马!” 李武闻言,悚然一惊,猛然抬头看去,果不其然,大军当头,甚至有一面黑云旗! 李武第一个想到的,却并不是这些人是来造反的,而是看向方静,不可思议道:“你做了贾环的女人?!” 方静抽了抽嘴角,道:“不是,他这种坏人,我恨不得杀了他!开门!!” 最后一喝,让李武从醋缸里爬了出来,又陷入了自我欺骗中,连连点头,道:“对,你不会嫁给贾环,他那样的人,你怎么看得上? 开宫门。” 李武亲兵急道:“将军,他们分明就是贾家的……” “闭嘴!我让你不要再说了,开门!!” 李武强忍眼中泪水,厉声喝道。 他不在乎真相如何,他只在乎,方静说的是什么…… 只要她说没有嫁给贾环,不是贾环的女人,那她就不是。 她连贾环都看不上,还会看上其他人吗? 这便是李武,自己的安慰。 亲兵不敢再多言,也怕城外至少一万大军的攻城。 匆匆下到城门楼里,命人打开了城门。 就这样,最后一道关卡,在贾环“卑鄙”的伎俩算计下,除了消费了下方静的初恋外,再次没费一兵一卒,就通过了。 潮水般的大军,拥入了皇城! …… 内城,凤藻宫。 数次浮沉后,凤藻宫再次陷入了无人问津的冷清境地。 除了宫门外两个看守的内监外,偌大一个贵妃宫,竟再无一个服侍的内侍昭容。 殿内,贾元春面色惨白。 眼神中藏不住的惊忧恐惧,抱着小六儿赢福,一刻都不敢松开。 延禧宫的消息昨夜就传来了,七皇子赢惠已经殁了,尸首都被人草草收卷了出去。 这位曾经被无数人寄予厚望,以为皇储的天皇贵子,甚至连懂事的年纪都没熬到,就凄惨夭折了。 而这二三年来,在后宫不可一世的成妃,也疯了。 大哭大喊闹腾不休,结果被人送去了冷宫。 冷宫里,最多的,就是这样的疯妃…… 贾元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她,但她知道,以赢历对贾家的恨意,她和小六儿,只会比成妃和赢惠更惨。 念及此,她抱着赢福,就止不住的颤抖。 “你们是什么人?啊……”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厉喝声,继而又传来一道惨呼声。 然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 闻此,贾元春几乎要唬的昏厥过去。 小六儿赢福清澈的眼中,亦满满都是恐惧。 那一夜,大太监整治赢惠的场景,给他留下了无法弥补的心理恐惧。 好几天来,一闭眼就做噩梦。 他说不出话,只能“啊啊”的叫着,以表达害怕。 为母则强,贾元春强忍着恐惧昏厥感,紧紧抱住赢福,哼着跑调的小曲儿,哄着他。 心里打定主意,拼死也不能让人像对待赢惠那样,对待她的儿子。 绝不! 然而,正当她全身心的紧绷心神时,也终于看到宫门外出现了身影。 恐惧的眼泪模糊了她的目光,一时还未看清来者是谁。 当眼中眼泪缓缓流下后,她才看清,竟是董明月着一身戎装,大步进来。 看到贾元春和赢福无恙后,登时笑了起来,道:“娘娘,环郎带兵进宫了! 没事了!” “啊!” 劫后余生后的莫大惊喜,一下在贾元春心中炸开。 冲击的她惊呼一声后,眼中泪水瞬间流下,抱着赢福,大哭起来。 “福儿,你舅舅来了!你舅舅来了!” …… PS:哈哈,你们猜的都不对,三子当国不是你们那样解的。不是外甥像舅啊……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轰! “方将军,宁侯有令,请将军去城南,与宁将军汇合,收取城南三万蓝田大营士卒! 此处,就交给末将了。” 方静入城之后,正欲入内,却被韩让拦下,传贾环将令,接掌兵权。 方静闻言,面色微变。 倒不是因为被夺了兵权,而是因为,她知道贾环为何这时将她调开。 因为宫里有方南天,和方冲。 心情沉重之下,方静垂下眼帘。 尽管当年从西域归来后,方南天对她父女情绝,冷落不理。 方冲更是为了维护方家的权势,不顾她的死活,将她送进宫。 亲人情绝。 可是,让她亲眼看着父亲和弟弟被杀,她还是……难以承重。 而贾环此时将她调开,也就注定了方南天和方冲的结局…… “静儿!” “静儿!!” 正这时,皇城东宫门已被西域大军拿下,李武等人被俘。 李武被押下城门楼后,路过方静,大声呼喊起来。 方静眼中缓缓落下两道泪,不知为谁。 她没有理会李武,将手中虎符交与韩让后,带了四个亲卫,转身离开。 “静儿!!我好想你啊!!” 李武嘶声裂肺的喊着,泪流满面。 方静的身子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再回头,翻身上马,出了宫城。 过去的,毕竟是过去了。 方静已死,她现在,是宁方氏。 待方静离开,韩让接掌了一万西域大军。 宁泽辰治军极严,也方便韩让迅速接手。 而后,韩让命人立刻接掌宫城四门。 从外面攻城门,自然千难万难。 可从内部去攻,却要简单的多! 因为宫门城墙防外不防内。 另一万西域大军,并韩三重新接掌的五千五城兵马司士卒,已经去接掌整个神京城。 待宁泽辰以蓝田大将军宁至之子的身份,再接掌城外那三万蓝田锐士后,整个京畿关中,就都在贾环的掌控下了。 大局已定! 皇城其他三门,杀声四起! …… 坤宁宫。 董皇后木然的坐在凤榻上,心如死灰。 外面传来的钟鼓礼乐声,在她闻来,却如丧音一般。 天家。 这就是天家啊…… 她十五岁为亲王妃,十七岁为后。 在宫里待了整整二十三年。 过的顺心的日子,加起来都不到三年…… 一辈子,都在目睹经历着天家的阴私诡计,恶谋毒算。 为了那个位子,所谓人伦,所谓亲情,所谓夫妻情…… 竟都顾不得了。 累啊! 苦啊! 清冷的坤宁宫内,一些陌生的宫人在替她收拾行囊。 这里,是中宫皇后所居之地。 如今,她已是太后,自然不能再居此地。 然而讽刺的是,太后所居的慈宁宫,已经有人占下了…… 便是赢历生母,熹妃。 却不知,她这个太后,又会被安排在哪里? 董皇后并不在意住哪,如今,她只求那位多少还有一丝人性。 不要杀了人畜无害的小五,和哑口不能言的小六。 若如此,她纵然死,也能去九泉之下,见先帝了…… “什么人?!” 正这时,坤宁宫外忽然传来一道厉喝声。 继而响起一阵刀兵交战声。 宫内昭容内侍闻声,纷纷变了脸色,眼神恐惧。 董皇后却渐渐明亮了眼睛…… 这个时候发生变故,总不会有利于那位…… “啊!” “噗!” 一阵惨叫声后,短暂的交战结束。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董皇后眼帘内。 “杏儿?!” 董皇后不敢相信,滕然站起,颤声道:“你如何还敢回来?” 赢杏儿身后带着数位眉心绣着梅花的女子,和卿眉意一起进殿。 她看着董皇后盈盈一笑,明亮的大眼睛神采飞扬,道:“皇后娘娘,驸马带兵进宫勤王了。 不,他是护送着陛下,回宫还朝了。” 董皇后闻言,身子晃了晃,眼中落下泪来,激荡道:“当真?!” 赢杏儿呵呵一笑,点点头道:“来人,取金凤銮驾来,护送皇后,与陛下会合。” …… “杀!!” “顶住!给我顶住!!” “杀啊!!” 皇城西门,方冲阴沉的脸上满是狰狞,手持利剑,拼命厮杀。 可是,他现在手中统共不过一千五百多士卒,又被人从背后攻打,仓促不及下,损失惨重。 任凭他连连厉吼咆哮,也无法阻止士气低落的士卒抵抗无力。 方冲根本想不通,这些相貌奇异,大半都不是中原人士的兵卒,到底是从他娘的哪个鬼地方出现的?! 看着这些士卒,如同地狱恶鬼一般拼命冲杀,眼见守门士卒连连后退,甚至还有跪地投降的。 方冲急的差点吐血。 可是,看着无穷无尽的士卒涌来,他也只能在几个家将的拼死力杀下,杀出一条血路,往天坛方向逃去。 那里还有兵,还有希望。 …… 天坛处,终于到了最后的高.潮阶段。 在隆隆礼乐,和白象白马冲天嘶鸣声中。 经过礼部官员一重又一重的礼仪后,身着明黄龙袍的赢历,孤身一人,终于踏上了天坛至高处。 立于神庙皇庭中,望着正中直冲云霄的天帝神碑。 赢历心中,当真有了身为上天之子的感觉。 天高云阔,岿然不动。 亿万众生,唯我独尊! 将祷天文书,并太后所赐金策,缓缓递入九龙青铜大鼎。 看着熊熊火焰燃起,隐有金丝闪现。 似将祷天文书并金策,送上天宫,呈天帝御览。 而后赢历跪于蒲团上,面对天帝神碑,行三拜九叩大礼。 礼毕,起身。 从神碑前的金盘中,取下传国玉玺,拿于手中。 转过身,高高举起。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在场的宗室王公,文武百官,并五千蓝田士卒,纷纷跪地,山呼万岁。 这一刻,赢历为乾元帝,君临天下! “杀啊!!” 然而就在这一刻,从天坛四面八方,冲天杀声骤然而起。 无数蛮兵,如修罗鬼刹一般,张着血盆大口,冲向了天坛中央。 五千蓝田大营士卒,若以军阵相列,许还能支撑一阵。 可他们在此根本是用做礼仪兵。 按照儒家礼仪之法排兵布阵,这一刻,根本组织不起丝毫有效抵抗。 “本侯宁国贾环,奉皇命调兵讨逆!跪下投降者不杀!” 一阵突袭砍杀后,杀的蓝田士卒眼见就要溃散成乱兵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遍沙场。 随着第一个蓝田士卒放下大秦戟后,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多的士卒放下了抵抗,跪地投降。 原本还担心蛮夷疯狂,不懂得的收敛,杀红了眼就会乱杀。 可他们一投降后,那些蛮兵果真不再砍杀,也就有愈发多的士卒投降。 “贾环!!!” 看到这一幕,天坛之上,赢历的眼睛登时冲满血色,凄厉的尖声厉啸一声,状如疯魔。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贾环贼子,出来!!” 赢历的声音愈发尖锐刺耳,在这等乱局中,都引起了不少人侧目。 随着西域大军迅速控制住局势,除了少数一些人,如方南天等人,还在拼死抵抗外,其他人都已跪地投降。 这时,大军让开一条道路。 一身披金甲的年轻将军,骑于一匹纯白马上,随着“哒哒”的马蹄踩踏青石板的声音,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贾环,你敢引蛮夷祸患中原?!你这个华夏的逆贼罪人!!” 杨顺率先踏出一步,指着贾环厉声斥骂道。 贾环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这些人,皆是我大秦子民。” 杨顺面色铁青,厉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汝不读书,不知安史之乱! 若汝还有一丝天良,当速速退兵领罪!! 陛下仁慈,当宽恕你无知之……” 杨顺话都没说完,就听上面再次传来赢历凄厉的尖叫声:“贾环!贾环! 你怎么还不死? 你怎么不去死?! 你这个魔鬼,你该死!!” 贾环提了提马,就想纵马上天坛。 却被杨顺死死拦住。 杨顺厉声道:“你敢?! 贾环,大行皇帝已宾天,太孙殿下为皇储,已登基为帝! 你敢弑君?!” 贾环怜悯的看了眼杨顺,没有回答,只是回头往后瞧了眼…… 他此刻为满场中心,所有人宗室王公和百官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随着他这回头一瞧,数千人的目光,也齐齐看了过去。 这一看,众人就差点没把魂儿唬掉。 “陛下!!” 孝康亲王赢甫,昨日才被下了宗人府宗正职务,成了一赋闲亲王。 因为他是宗室中屈指可数与隆正帝关系密切的亲王,可以预想到,他的苦日子即将到来。 却没想到,还有今日之变! “胡说!” 何尔泰跳了出来,厉声道:“那不是先帝!先帝已经驾崩了!这是逆贼贾环使的障眼……啊!!” 一道利箭,直直贯穿了何尔泰的喉咙。 原本还想附和的百官,登时通通闭口。 这时,张廷玉、胡炜、陈西樵三大内阁阁臣,牛继宗、秦梁、温严正、施世纶,四大军机大臣,齐齐出现在隆正帝身后。 张廷玉大声道:“吾等奉陛下回宫还朝,尔等还不跪拜?!” 百官犹豫了下,一个,又一个,缓缓跪下……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天坛上,看到隆正帝被人推在轮椅上缓缓出现,百官跪拜后。 赢历心中最后一抹希望破灭了,仰头疯笑起来。 “该死!” “你们都该死!” “朕才是皇帝!” “朕是太上嫡孙,万民共主!” “该死!” “你们都该死!” “大伴,杀了他们!” 嘶吼到最后,赢历披头散发,状若厉鬼,两行血泪,从他眼中生生挣出…… 数十名身着大红蟒袍的太监,鬼魅般出现在贾环对面,人手一短弩,对准贾环一行人,扳动机关。 “咻咻咻!” 一阵刺耳的弓弩厉啸声响起,贾环瞳孔收缩,却浑然不惧。 他闪身下马,猛一跺脚,地面青石板碎成无数石块,震动飞起。 而后,贾环怒吼一声,双拳,猛然击出。 无数碎石块带着更尖利的呼啸声,冲着弩箭迎了上去。 “砰砰砰!” 一阵碰撞声响起后,终究,弓弩无力落地。 见大杀器被破,数十老太监面色阴沉,目光阴毒而绝望。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后,决绝的冲上前。 似乎准备拼死,也要将贾环杀死,为赢历最后出一口气。 看着他们上前,贾环呵呵一笑,从怀里取出了两个小香瓜…… 不过没等他丢香瓜,就见三道身影从他身后跃出。 一为与赢杏儿一同赶来助阵的蛇娘。 一为董千海。 一为董明月。 两大半步天象,一个武宗。 招招绝杀! 一柱香功夫后,前方再无一人阻拦。 贾环,一步步踏着通天台阶,登上了天坛。 “猪狗一般的东西,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见赢历貌若厉鬼般死死瞪着他,贾环声音清寒的问道。 赢历咬牙切齿尖声道:“你才是连猪狗都不如的东西,区区一鄙贱庶孽,也敢侮朕?!” 贾环呵呵一笑,说出了一番让原本就崩溃混乱的赢历,更加癫狂疯乱的话来。 贾环轻声道:“你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吧? 黄畴福,是我的人。 薛痕,也是我的人。 他们是先祖荣国麾下,未死的云旗十三将。 赢玄练的功法,是假的。 赢玄中的毒,便是他们搞到的……” “啊!” “啊!!” “啊!!!” 赢历目眦欲裂,整个人如同快要炸开了般。 自古而今,怕是从未有一人,会如赢历这般,生出倾尽三江四海,都洗刷不尽的仇恨和怨毒。 他原本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隆正帝所为。 他恨归恨,可也只怪隆正帝太过卑鄙阴狠。 但是这一切,尚在天家争斗的范围内。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是眼前这个从来都没让他看得起的庶孽所为。 这个鄙贱如猪狗一般的庶孽,竟将他害成了今天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他怎么敢?! “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赢历张开双手,十指成爪,扑向了贾环。 贾环面色淡漠的看着赢历扑来,等他近前后,忽然伸出一手,将手中的小香瓜,生生砸进了赢历口中。 最后道了句:“你若不生那么多事,贾家与赢玄的仇恨,只会止步于他。 念在他曾对我的关照,我未必不能保你一命。 可惜,自作孽,不能活! 记住了,下辈子,不要与我为敌。” 说罢,拉开拉环,举起赢历,丢进了青铜大鼎中。 “轰!!” …… PS:第四更。 正文 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颁令! 那一声惊雷,真真唬住了所有人。 不止因凭空生雷而恐惧,更让他们惊骇的,是贾环的胆大包天! 他怎么就敢,弑君? 就算赢历不为君,为逆。 可他终究还是隆正帝的皇子,太上皇钦定的太孙。 纵然要杀,也该由隆正帝来杀! 也只有隆正帝能杀! 他怎么敢? 可是,贾环就是杀了。 满场鸦雀无声。 直到…… “陛……下! 陛下您可终于回朝了!! 臣终于将您盼回来了!” 文官中,户部尚书韩铭忽然跪倒在地,以膝前行,爬向隆正帝,涕泪横流。 此举,提醒了其他人。 一时间,数百文武大臣,纷纷以膝前行,爬向隆正帝,表诉衷肠。 宗室诸王也不慢,号丧声再起,边哭边大骂赢历奸佞,胁迫他们…… 贾环看到这一幕,缓缓从天坛上走下,走至隆正帝身前。 隆正帝眼睛半眯着,根本没有看任何人。 张廷玉眼睛担忧的看着隆正帝,对贾环道:“宁侯,陛下他……” 贾环叹息了声,道:“送回宫去,静养吧。总不会有性命之……” 话没说完,就听到隆正帝嘴里发出一阵“呜呜”声。 贾环见之大惊,垂头看去,就见隆正帝面色涨红,嘴唇开合着。 他忙蹲下,看着隆正帝道:“陛下,您别急,有什么事,等养好龙体再说。您放心……” 隆正帝却“呜呜”的摇着头,僵硬的手万分吃力的缓缓抬起,对着前面依旧哭天嚎地的宗室王公和文武大臣,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贾环见之,多少明白了些,他急劝道:“陛下您放心,臣放不过他们!您别急,先修养好!” 张廷玉见隆正帝面色都涨到发紫了,忙跪下,泪流满面道:“陛下,万万保重龙体啊!” “呜呜……” 隆正帝身子剧烈颤抖起来,抬手指着前方,血红的眼睛瞪大,看着贾环,终于低吼出了一个稍微清晰些的字,却让所有人面色大变: “杀!!” “陛下!!” 张廷玉等人纷纷跪地,贾环则愣在了那,看着隆正帝。 隆正帝细眸血红,全身颤栗,显然已经痛心到了极致。 兴许…… 他认为,是眼前这些人,教唆坏了赢历。 而后,又被这些人眼前的无耻德性,生生给气成了这样。 “杀!!” 隆正帝眼睛再瞪大一分,看着贾环再次低吼出声。 眼见贾环缓缓站起来,张廷玉面色大骇,大声道:“宁侯,杀不得啊!” 陈西樵也大声道:“宁侯,这是满朝文武,和所有宗室王公啊! 若都杀尽,大秦还有什么?” 贾环没有理会,他看着隆正帝,轻声道:“您别急,臣这就去杀,大秦离开谁,都能过的很好。 凡是卑躬屈膝者,皆杀之。 您看成吗?” 隆正帝这才粗喘着气,僵硬的点点头。 贾环不顾张廷玉等人的拼死阻拦,转过身,对着带兵在前的秦风、温博、诸葛道等人,一挥手,道:“杀!” 秦风等人根本不顾张廷玉等人的阻拦,纷纷拔剑怒吼:“杀!!” 满场的文武官员都唬的忘了逃窜,宗室王公们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隆正帝疯了,贾环也疯了吗? “啊!” “啊!!” “饶命啊!!” “投降了,饶命啊!!” 虎狼之师,对上这群软骨头,还能有什么悬念? 一道道惨嚎声响起,一道道求饶痛哭声响起。 血流成河! 秦风、温博、诸葛道等人,个个身如杀神,将这些厚颜无耻之徒,斩杀在地。 三年的历练,他们连妇孺都能下的去手,更何况这些人? 杨顺看到这一幕,全身颤栗着,目眦欲裂。 正想说什么,却被一道飞射来的利箭,生生钉在了地上。 临死前,杨顺老眼怔怔的望着苍穹,吐血的嘴里,喃喃的道了声:“大秦,完了……” “宁侯,快住手,快来看陛下!!” 正这时,张廷玉惊恐的声音传来。 贾环忙转身,就见隆正帝双目圆睁,直直的看着前方,目中恨意昭然,却已凝固…… “陛下!!” 贾环大呼一声,三两步上前,隆正帝却没有丝毫反应。 “蛇娘!!” 贾环急唤道。 一道身影从后闪现过来,抓起隆正帝的脉搏号了号,一旁张廷玉等人面色还有些不大自在,但这个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过了稍许,蛇娘对满脸紧张惊骇的贾环道:“不能再受刺激了,本就重伤未愈,今日惊怒太甚,中风了……” 贾环对中风的概念不是太清楚,只关心问道:“性命可无忧?” 实在是,隆正帝这会儿看起来和驾崩没两样。 蛇娘摇摇头,道:“抬至静室,我以金针施之,性命暂能保全。但绝不能再受惊怒刺激,否则……” 贾环海松了口气,在他看来,不死就好。 一旁张廷玉却面色沉重道:“敢问夫人,陛下,可还能识人识事?” 贾环闻言一怔,就见蛇娘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贾环问道。 蛇娘抽了抽嘴角,看着贾环道:“他日后,多半人事不知……” 贾环觉得很可笑的笑了声,看着蛇娘道:“蛇娘,你在胡说什么? 人事不知还怎么刺激他?你刚不是说不能再刺激他了吗?” 蛇娘摇头道:“好好休想,会有恢复些的可能。但恢复后,就再不能受惊怒刺激之恼了。 否则,神仙难救。” 贾环又大呼了口气,道:“真真被你吓死了!只要还能救好恢复就好……” 说罢,回头道:“诸葛道,护送陛下回宫修养! 让皇后娘娘多请御医看护。 敢无事惊扰者,不论哪个,皆斩!!” 诸葛道领命上前,带了一营士卒,护送着隆正帝往后宫去了。 等众人目睹隆正帝被送走后,张廷玉拉住贾环,苦口婆心道:“宁侯,真真杀不得了!” 贾环冷眼看他,不解道:“你留下这些东西干什么?” 张廷玉道:“除了少数厚颜无耻者外,其他多是被胁迫而行。宁侯,不是每个人都像您这样…… 朝廷,天下,毕竟还要靠他们! 一旦杀尽,朝廷就瘫了! 宁侯,国事为重,相忍为国吧!” 贾环只是不理,看着在钢刀下唬的面色惨白,跪地求饶的百官,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大秦靠这些玩意儿,早晚败坏! “贾小子……” 正这时,一道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贾环忙回头看去,道:“李相爷,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李光地。 他盛着软轿,干瘦的身子骨,畏缩在一件皮裘内。 李光地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着天坛下皇庭内杀的血流成河的修罗场面,满地哀嚎,叹息了声,道:“收手吧,陛下在重病激荡中,心思不清醒,才下此旨意。 他心思不清了,你心思也不清了吗? 治理天下,不是非黑即白。 这个道理你不懂?” 贾环闻言,想了想,道:“那也断没有这样简单放过的道理…… 我现在可以收手,但严查之后,但凡这几日有丧心病狂,猖獗行事者,一样要杀!” 李光地闻言,恼火的瞪了贾环一眼,却见他并不畏惧。 其昏老的目光,落向了贾环周遭那些少年虎贲身上…… 李光地叹息了声后,劝道:“不要杀太多了,这样的人,你杀不尽的。 杀了一批,提拔上来的,说不得还不如这一批。 可要耽误多少国事啊! 百姓,没过几天好日子。”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老爷子,您身子骨若还能撑得住,能不能先出山镇一镇? 张衡臣个球囊的废的紧,眼睁睁的看着那一伙王八贼羔子造反成功。” 张廷玉闻言,差点没把脑袋塞进裤裆里,面红耳赤。 李光地却气骂道:“你懂个锤子!衡臣乃文臣,管得了武事? 你怎么不骂牛继宗秦梁他们一群废物? 掌管军机阁,连个蓝田大营都看不住…… 小王八羔子!” 贾环被骂,脸色难看起来,道:“您到底出不出山?说好了出山再来骂,您要不是不出山,就快家去吧! 在这添哪门子的乱……” 李光地气的笑了起来,声音幽幽道:“如今,京畿大权皆在你手中,你还想让老头子出来理事?做你的傀儡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张廷玉等人目光陡然变得锋利起来,直直看向贾环。 贾环哈哈一笑,道:“老不死是为贼! 别人说这话还行,你也说这话? 这破烂摊子,你让我来收拾,你先问我管不管? 你要现在肯出山,小子立刻出宫,再不管事,我还得去接我家老祖宗呢! 你以为呢?” 李光地却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我老喽,管不动喽,也出不得山喽! 你啊,还年轻,甭想偷清闲! 陛下待你隆恩之重,纵观古今,哪朝帝王有过? 这个时候,你要是敢撂挑子,老头子啐你一脸! 那才是真真的没心没肺!” 贾环闻言,没好气道:“你别光说我,那你老呢?文臣这边还得你看着,张衡臣还是有点迂……” 李光地得意道:“太上皇驾崩时,若不是老头子鼎定江山社稷,有你们后来的逍遥日子?呸! 如今老头子老的牙都没了,剩下的事,就由你们折腾去吧! 张衡臣是个干臣,你别轻视他。 虽然忠厚,可省点心也好,不用你防着! 哈哈哈! 其他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来福,咱们家去!” 李光地身后老仆,忙命人抬起软轿,护送着李光地颠颠儿的出宫离去。 贾环目送离去后,无奈的叹息一声,见张廷玉还在看他,恼火道:“看什么看?你觉得老子要谋朝篡位就直说! 你现在开口说一句,愿意接下这摊子事,我现在立马就出宫! 当老子爱管这些破事?” 无数人期盼的看着张廷玉,想让他赶紧开口应下。 可张廷玉目光在满朝武勋身上晃了晃,忽地醒悟过来李光地的用意,惊出一身冷汗之余,忙赔笑道:“宁侯说笑了!下官断不敢有如此作想!” 如果没有贾环在这镇着,谁还能制得住这满场煞气腾腾的武勋? 隆正帝生死不明,就算活着,短时间内也清醒不过来。 况且赢秦皇家威严,在短短的半年内,几乎悉数扫地。 这段时间内,一旦让武勋坐大失控…… 那才是叫真正的社稷危矣。 好在贾环也没时间和他多费口舌,他也不可能真在这个时候放手,便当仁不让的颁布起命令来: “牛奔、韩让!!” “在!!” 牛奔已经勉强能行走,与韩让出列,昂然而立。 贾环道:“带一万御林军,并五千五城兵马,戒严宫城内外,搜拿不轨! 但有反抗者,斩!” “喏!!” 牛奔、韩让领命。 一旁,牛继宗、秦梁等人却都微微面色一变。 现在,他们四人手中唯一的兵马,就是那一万御林军。 如今被贾环直接收回。 不过,却也没人说什么。 虽然他们为军机大臣,但方才李光地的话,却生生打在他们脸上。 此次叛乱之源,就是蓝田大营反叛。 尽管究其根源,是隆正帝造成的。 可锅却背在军机阁身上…… 因此此时,他们无话可说。 “秦风、韩三、苏叶、涂成!” “末将在!” “你四人带一万京营,一万西域大军,戒严神京一百零八坊,提督神京九门,严行宵禁! 未得本侯将令,任何敢带兵马入京城者,以谋逆罪论,杀无赦!” “遵命!” “温博、泽辰!” “末将在!” “你二人各领五千西域大军,一万蓝田锐士,与马刚、陈阳、苏武、许崇等人,分守灞上大营及蓝田大营,并两大防区诸多关隘。 无本侯将令,敢带兵擅闯关隘者,以谋逆罪论,可先斩后奏!” “得令!!” 看着一众众煞气腾腾带兵而去的年轻将军们,这一刻,许多人才意识到,这些曾经在神京城内章台走马,打架斗殴的衙内们,如今终于以不可挡之势,跃上了神京权利中心的大舞台上。 而中间站着的那位核心领袖,也终于开始展现出他的力量。 幸存,和苟存下来的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中间那位声名狼藉的最大衙内。 从今日起,京畿之地,便以此人为首了…… ……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章 理清 “张廷玉,胡炜,陈西樵!” 吩咐完军务后,贾环又看向张廷玉等人。 张廷玉三人面色变了变,他们何其清贵? 若在往常,怎肯对一武夫低头? 可如今……终究还是应了声:“下官在。” 贾环呵呵一笑,道:“不用担心,本侯素来严厉要求武将不能干政,这是大秦的立国之基,任何时候,本侯都不会去毁了它。 国朝一干政务,先由你三人统领。 一会儿本侯再接了十三王回来,由他总理。 如果有哪个武勋将门,寻你们提什么要求,想要安插什么人,你们只管报与本侯。 不管是谁,本侯都会让他知道,什么叫铁律不可违!” 张廷玉三人闻言,心神大定! 对贾环的印象瞬间转好,心中也终于明白,方才李光地为何这般说…… 纷纷诚心躬身领命。 “但是,清理工作,你们三人一定要抓紧! 不要怕得罪人! 去芜存菁,除去腐坏,才能让我大秦,永葆青春! 为了朝廷的长治久安,必要的阵痛,是在所不惜的。 如果让本侯发现,你们因为心软,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放过一些该杀的人,到那时不要怪本侯翻脸不认人。 明白吗?” 三人闻言凛然,道:“是。” 贾环深深看了三人一眼,道:“今日被杀之奸佞臣子,其家族,悉数抄家,家人流放黑辽,以罪民之身,开垦国有农场,替他们赎罪吧。” 三人闻言,面色骤变,这是要大肆株连啊! 张廷玉抬头看向贾环,对上那双锋利的眼神,到底没说出反对的话来,叹息一声,道:“是。” “那就去忙吧,朝廷其他公务,皆由你们三人与十三王总理,本侯不会干预。” 贾环点点头道。 三人面色这才好看了些,起身告退。 临行前,将还活着的,剩下的三分之二文臣,全部带了去。 那些文臣真真是快唬掉了魂儿,恨不得生出八条腿,跟紧张廷玉等人赶紧离开了这片修罗地狱。 等三位宰辅带文官离去后,贾环看向秦梁、牛继宗等人,笑了起来。 牛继宗最为激荡,眼睛微微泛红,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伯伯谢谢你,带回了你奔哥。你伯娘知道了,更是感谢你啊! 她还骂我,有眼无珠,竟相信了令家……” 牛继宗最感谢的,其实是贾环替牛奔洗刷了被俘之耻! 被俘投降,苟且偷生。 和因出卖被俘,坚韧不屈,是完全两个概念。 贾环不仅救了牛奔,更救了镇国公府的威名。 若是让人将牛奔定罪为被俘投降,苟且偷生,整个镇国公府,都将成为笑柄。 但如今,连牛奔都正式上位了。 贾环一摆手,笑道:“伯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又道:“伯伯,还要劳您和义父,还有温叔父三人,坐镇军机阁。 厄罗斯二十大军覆灭,北疆喀尔喀三部悉数皆亡。 北疆长城军团该如何彻底重建,您三人还要多费心。 侄儿的意思是,派去的那十五万大军,除却武威军团的三万,和灞上大营的两万折返外,其余的,就都留在北疆驻扎。 如今那里物资极其丰富,唯一缺的,就是框架。 您三位看呢?” 牛继宗闻言,面色微微变了变。 灞上大营可是出去了最核心,也是最精锐的五万大军,若是只回来两万,那…… 灞上大营的位置,真的要换人了…… 可是,见贾环眼神灼灼的看着他,牛继宗心里一叹,自我安慰道,镇国公府的前程,总要落在牛奔身上。 贾环亏待谁,都不会亏待了牛奔。 否则也不会没等牛奔养好伤,就将宫中防务这样重要的差事交给他。 想清楚这点,他点头道:“这主意极好,就如此办吧。” 秦梁和温严正也点头称是。 对贾环愈发满意,也愈发感叹。 看之前那一番调令,大小相制,生熟相辅。 西域大军多异族,因此彻底拆分开来,以秦多异族少为本。 一番切乱重整,将这十万大军,尽握于手。 环哥儿,真的长大了。 又闲话两句后,三人赶回军机阁。 贾环又对施世纶道:“施世叔,您的事务依旧最重。海外扩张之策,一刻不能停! 那才是我大秦千年旺盛之基业,小侄拜托您了!” 施世纶这等人,一辈子大权在手,不怕没事做,只怕赋闲。 因此见贾环相拜,哈哈笑着将他扶起,道:“叔父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动弹几年,替你把把关,出出力! 环哥儿,好生做你的大事,有什么要叔父相为的,只管吱声便是,放心吧。” 贾环笑的灿烂,再次拜谢。 施世纶心情大好的离去。 “宁……宁侯!” 眼见贾环已经重新划分完最大的蛋糕,跟着贾环出北疆的那些衙内,个个吃的膀大腰圆。 连他们往日里极看不起的许崇,水都不敢跳的货色,居然也上了台面,正经的开始领上千兵马。 其他没跟着出塞的人,真真肠子都悔青了,看着贾环巴巴的问候了声。 他们已经多少听说了些北疆的动静,虽然一万个不肯相信,可这时又不得不信。 因为据说一万长城军团旧部,已经开始压着十万俘虏回关,最多年关前就要到。 这般说法,根本不会有假。 他们虽然不知怎么做到的,可依旧阻止不了他们内心的忏悔,真真体会到什么叫悔青肠子! 贾环看着这些将门世家的人,缓缓点点头,道:“之前都有哪几家来参加废逆的登基大典?” 此言一出,不少人登时变了脸色,眼神闪烁起来。 不过大部分人却急忙撇清,道:“宁侯,我们可没来!我们是看到发生了变化,看到宁侯的兵进城,夺了西城门后,才知道宁侯回来了,这才带着亲兵来宫里支援! 不信,您只管查! 谁来了,谁没来,根本瞒不住人!” 贾环道:“所以,我现在问的是谁来了?” 几道跪地的“噗通”声响起,贾环眼睛眯起,就见城阳子府、固原伯府、广元伯府几家勋贵承爵人跪地哭诉: “宁侯明鉴,是太……是废逆派人逼我们来的啊!” “极是极是,我等本也不想来啊!” 贾环懒得听他们废话,一摆手,沉声道:“武勋之耻,给我拿下!” 贾环身后始终跟着一营兵卒听令,听其言,登时上前,将这七八家武勋缉拿。 眼见求情不得,城阳子府袭二等男杜先大声道:“宁侯,你虽为贵爵,可凭何拿人?吾亦为武勋,若想拿我,需有宫中旨意!” “对!我等亦为武勋,想拿我等,去请旨来吧!” 其他人反应过来,大声呼喊起来。 虽色厉内荏,也不敢不破釜沉舟一搏。 真要这般被拿,日后再无起复之日。 贾环冷笑一声,厉声道:“对你们这样的无耻投机之徒,还需要陛下旨意? 看我杀不杀得你们。 来人,与我斩!!” 厉声一喝后,身边士卒轰然应命。 就当着满场将士和武勋的面,手起刀落,将这七八家武勋除爵。 贾环眼睛灼灼的看着其余人,一字一句道:“咱们武勋将门,想谋富贵,就去沙场拼杀。 军人,永远不要丢了军伍的骨气! 哪个想靠溜须拍马,改换门庭上位,本侯就成全他们。 去地府,寻赢历效忠去吧!” 其他武勋,皆被贾环煞气所慑,纷纷躬身称是。 唯有几个少年,当初本也要和贾环一起出塞,偏被身边的家将死死拦着。 这会儿大哭道:“宁侯,我们冤枉啊!!” 贾环认出了哭声最大,也哭的最伤心的那个,是安康伯父袭三等子庄鸿之子,庄杰。 当初他在西城门,为了跟贾环一行人走,都和家将厮杀放对起来。 可到底干不过家将,只能被擒了回去。 这会儿…… 的确冤枉。 其父庄鸿在一旁,面色尴尬,满是悔恨,垂头叹气,没脸见人。 贾环哈哈笑了起来,看着庄杰几个道:“行了,又不是只这一回能立功。 日后大好前程多的是! 哭甚?” 庄杰还是不甘,泪流不止,冤屈道:“宁侯,连许崇那个怂人,整天‘额’‘额’‘额’,跳个水都能哭,如今都抖了起来。 我辈大好男儿,却被自家爹坑…… 我等不甘啊!” “我等不甘啊!” 其他几个也越想越伤心,纷纷嚎了起来。 别说贾环,连他身后的董千海都忍不住好笑的摇起头来。 这就是命…… 贾环笑罢,道:“这次就算了,等下一次,就算你们老子不让,我也带上你们,总行了吧?” 庄鸿等武勋忙躬身道:“宁侯,都是卑下的错,真真是瞎了眼了……如今悔之晚矣,只再不敢拘着犬子,日后生死富贵,皆由他们自己定夺,若他们能为宁侯稍尽犬马之劳,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贾环看了他们一眼,道:“本侯理解你们当初的心思,谁又能想到,本侯能活着从塞外归来? 他们都是好苗子,你们若放心,就交给本侯吧。 生死不敢保证,但只要活下来,就必得富贵。” 庄鸿等人闻言大喜,纷纷拜谢。 贾环点点头后,对庄杰等人道:“家祖母尚在城外,我这会儿着实走不开。拨你们一千兵马,务必保护我家人安全回城。 如今难免有漏网之鱼,准备行鱼死网破之事。 不可大意。 能做到吗?” 庄杰等人闻言,登时不哭了,个个抬头挺胸,怒吼道:“若有半点闪失,必提人头来见!” 贾环笑了笑,道:“去吧。” 其实只是找个事给他们做罢了,暗中怎么可能会没有高手防备? 只蛇娘留下的那条白龙,就能抵一个半步天象,谁能伤的了贾家? 庄杰等人不知,以为极受贾环信任,一个个嘴巴快咧到下巴根儿,立刻点齐兵马,连自家老子都不理了,个个神采飞扬的离去。 他们走的开心,其他武勋还在眼巴巴等着贾环。 然而这时却见从后宫跑来几个内侍,高声道:“宁侯安在?宁侯安在?” 贾环以为出了何事,忙沉声道:“本侯在此,何事?” 内侍忙下马跪地,道:“皇后娘娘懿旨,请宁侯速去坤宁宫!” 贾环微微焦急道:“可是陛下有恙?” 内侍唬了一跳,忙道:“奴婢不知,不过……似不是坏事。” 贾环这才松了口气,对其他人道:“都散了吧,好生做事,日后总有出路。 诸位骨气不失,虽趋利避害,但人之本性,本侯不会苛责。” 听他这样一说,其他武勋们纷纷松了口气。 只是没等他们说什么,贾环已然翻身上马,往宫中走去。 余人见之,皆叹息一声。 虽不见责,却也不会轻易再重用。 亲疏已分,可以想见,未来数十年内,如今这些武勋世家们,便会渐渐拉开层次了…… 只是,路都是自己选的,又能怪谁? ……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监国 皇城,坤宁宫。 贾环还未进宫,便听闻哭声阵阵。 宫门前下了马,贾环回头先看了眼跟随的内侍。 不是没出坏事吗? 被贾环这个绝世凶人瞪了眼,三四个内侍腿都打起颤来。 其中一人哆嗦道:“宁……宁侯,是……是喜极而泣!” 贾环闻言,哼了声后,大步入内。 在宫门转角处,看到了诸葛道正带人守护着。 见贾环到来,诸葛道赶紧迎了过来。 贾环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骂道:“自家兄弟,你还行礼不成?小道,我虽让奔哥和让哥戒守宫城。 可奔哥的身子你也清楚,怕是做不了什么事。 所以,严守宫城的任务,实际上由你和让哥来管。 让哥管后,你管前。 务必替我看好这里,搜查仔细每个角落,不让余孽残生,再行乱事。 这个时候,万万大意不得!” 诸葛道闻言,深吸了口气,道:“环哥儿,放心吧!” 贾环笑了笑,道:“咱们这帮兄弟里,数你有头脑,帮我盯好了!” 说罢,又拍了拍诸葛道的肩头,贾环阔步入内。 …… 宫殿内,隆正帝正躺于凤榻上,人事不知。 蛇娘已经收了金针。 一旁处,董皇后、贾元春还有其她几个妃嫔等人,却是哭一阵笑一阵,果真不似悲事。 赢杏儿和董明月也在,两人却另坐一旁,不知在说着何事,一直在低语。 不过看到贾环到头来,众人登时纷纷起身,连董皇后都站了起来。 “贾环……” 未语泪先流。 贾环忙笑的灿烂,上前请安道:“臣给娘娘请安! 哎哟!娘娘,可见这坤宁宫该修了,屋子里都有风沙迷眼了!” “你……” 好端端的感人场景,生生被这孙子给搅和了,董皇后一边抹泪,一边责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虽如此说,还是亲自躬身,将他扶了起来。 贾环顺势起来,笑道:“什么时候啊?还不是都一样! 就是陛下受了点伤,多养养也就好了。 如今黑了心的都被臣杀干净了,再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碍眼。 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董皇后闻言,看着贾环自信的笑脸,心神大定,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后面传来贾元春的声音:“福儿,快回来,仔细摔着!” 董皇后回头一看,就见小六儿赢福迈着小腿,蹬蹬蹬的跑了过来,在众人诧异中,抱住了贾环的腿,“啊啊啊”的说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面色微微一变。 贾环却哈哈大笑起来,弯腰将赢福抱起来,道:“福儿,舅舅听说,坏人来了,你保护了你母妃?” 赢福不会说话,只能用手比划,一双小手在眼前摸了摸,又摇摇手。 贾环笑道:“你都没哭?” 赢福连连点头,咧开嘴笑着。 不过又比划起来,将身上的小衣裳扒了扒,双手比划来比划去,清澈的眼神中露出惊恐之色,身子微微颤栗。 贾环忙抱住他,安抚道:“福儿乖,不怕不怕,舅舅在。” 赢福紧紧抱住了贾环。 贾环看向身旁的董皇后。 董皇后见之,又落下泪来,咬牙道:“是赢历那个畜生!! 他……派人将赢惠的衣服扒光,丢进了冰桶里! 赢惠才不过一岁多,就殁了。 成妃也疯了…… 福皇儿也在,看在眼里,唬坏了。 听贾妃说,这几日都没睡好……” 贾环闻言,低头看向赢福,却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刚走来的贾元春看到这一幕,也红了眼,看着贾环道:“三弟,你可来了。我和福儿,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贾环点点头,道:“没事了,大姐放心就是。” 贾元春用帕子拭了拭泪,看着在贾环怀中睡的踏实的赢福,道:“这孩子竟跟他舅舅最亲,也没见几遭……我哄了多会儿都睡不安稳。 三弟,日后怕是要你多照看他些了……” 此言一出,一旁的董皇后又变了变脸色。 贾环恍若未觉,呵呵笑道:“定是大姐平日在福儿跟前说我说的多了,才让他记下了我。你放心,我是他亲舅舅,自然会照看他,不过有陛下和娘娘在,他也吃不了亏。 日后当一个安乐贤王,平安康泰的过一辈子,就是最大的福气。” 贾元春闻言,面色微微一滞,不过看到贾环瞥过来的清淡眼神,心中一凛,登时将之前那点小心思浇灭,忙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贾环点点头,抱着赢福,对董皇后道:“去看看陛下吧。” 董皇后这一刻真真无比亲近的看着贾环,点点头,道:“陛下有您这样的臣子,是他的福气。” 贾环哈哈一笑,道:“娘娘这话却是说反喽!” 说罢,大步上前,登上凤台,看着闭目不醒的隆正帝。 蛇娘在一旁轻声道:“性命稳妥了,只是何时能清醒,却不好说。 皇帝不只是伤势和病情,还有之前亏损劳耗也太重了些。 虽有良药辅助,可到底一直在耗着本源,几斤油尽灯枯。 如今这般养着,说不得反而能延寿些。” 贾环点点头,道:“只要性命无忧就好。” 说着,他轻轻伸出手,替隆正帝掩了掩被角。 看到这一幕,许多妃嫔都面色动容。 贾环回过头,道:“忠怡亲王还没来么?小五也该到了吧?” 他之前已经派人去接。 正说着,外面传来动静。 几个内侍推着轮椅,送赢祥入内。 贾环先看了眼怀里的赢福,见没醒,轻轻的抱着他,将他送到贾元春怀里,道:“先在宫里待两天,等一切都安稳了,我再来接你们回家省亲,多住段时间。 让福儿和苍儿他们多顽耍些日子,就会忘了不好的事。 大姐,福儿一生富贵安泰,就是最大的福祉。” 贾元春闻言,俏脸红了红,忙道:“三弟你放心吧,我再不会胡乱想了。过两日,我就和福儿回家省亲。” 贾环笑了笑,道:“那去吧,带着福儿好生去休息,你也熬坏了。” 贾元春点点头,然后在一群嫔妃的簇拥下,从后门去了偏殿。 刚才是情急,董皇后又视贾环为晚辈子侄,这才没有避讳。 不过这会儿赢祥来了,后宫妃嫔,就不好多见面。 不然闲话太多…… “十三弟!” 劫后余生,董皇后看到皇室内最亲近的亲王到来后,心情再次激荡,语气哽咽起来。 赢祥终归还是正常人,不似贾环那般非人类,亦是感慨唏嘘不已,看着董皇后唤了声:“皇嫂,可还安康?” 董皇后一边抹泪,一边点头,道:“我还好,十三弟,你怎么也伤成这样了?” 赢祥苦笑的摇摇头,道:“终归还是大意了……皇嫂,皇上现在如何了?” 董皇后叹息一声,道:“性命总算保住了,只是……如今中风了。人事不知……” 赢祥闻言,眉头登时一皱,看向贾环。 贾环无奈道:“看到赢历后被气了一阵,结果又被满朝文武给气成这样……我说了不让来,非来。 结果让我将那群不要脸的东西杀了一起子后,就成这样了。” 赢祥闻言,眼睛睁的更大,道:“你屠戮了朝臣?!” 贾环有些不耐道:“陛下当时差点没气死过去,要是不杀一起子,他连现在这样都撑不住! 那些之前跪拜赢历的,见我杀了赢历,转过头来又拜起陛下来,说什么都是被迫,身在曹营心在汉之类的……” “你杀了赢历?” 赢祥再次震撼。 贾环掉了脸,道:“王爷,你几个意思?嫌臣多事是不是? 嫌臣多事早说啊!” 赢祥见他尥蹶子了,没好气的瞪了眼,道:“你少胡扯!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大的胆!” 贾环冷笑一声,道:“我要是早点大胆,干掉那个黑了心的,哪有今天之事? 偏你们束手束脚,握着那么好的牌,打成了这个熊样儿……” 赢祥哭笑不得,道:“你少胡说,国朝大事,事关皇统,哪有你这样的! 一旦背负上弑子之名,如何了得? 你让天下人怎么看皇上?” 见贾环讥笑不已,赢祥来气,难得爆粗口道:“我跟你这个粗坯说个屁!” 骂罢,转动轮椅,去看了看隆正帝,把脉诊了诊,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 赢祥叹息了声,道:“短时间内,皇上怕难以康复过来。” 说着,又看向贾环,道:“贾环,国不能一日无君。 陛下虽尚安,但也当选出一个皇子,暂时监国。 你怎么看?” 贾环失笑道:“监个屁!” 见赢祥皱起眉头来,贾环摆手道:“王爷,小六且不说,让他监国简直荒唐。 再有,小五儿的性子,是能监国的?” 赢祥看着贾环,缓缓道:“可陛下如今只有此二子嗣,总要有一人克承大统。” 贾环道:“克承大统,小六儿肯定不合适,没有不能开口的皇帝。 而且,我有份私心,不想让他背负太沉重的负担,他本就够苦了。 所以现在看来,如果没意外,肯定是五殿下了…… 不过也难说,等陛下好了,日后未免不能再有子嗣,现在不好说,也不该我们说。 至于监国,臣的意思,还是请王爷多操心些。 之前臣就对张廷玉讲明白了,武勋不得干政,这是死线,谁敢插手,让他来寻我。 除了清算逆党一事外,其余的事,连臣也绝不过问。 一切,由王爷回来后,和内阁三位阁臣总理朝政。 没必要再多此一举,选个监国。” 赢祥闻言,眉头拧着,正想说什么,就听殿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父皇,母后,儿臣回来了!!” 话没什么问题,可声音…… 怎么那么怪? 公鸭子似得,竟和公公一样…… 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之事,董皇后、贾环、赢祥三人,面色齐齐大变! ……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相逼…… 听那声音,三人都联想到不妙。 等看到赢昼迈着鸭子步,行动不便,泪流满面的进来,别说董皇后面色惨白,晃了晃身子。 连赢祥都细眸圆睁,神情激荡。 贾环亦是面色铁青,眼中煞气惊人。 不过这时,蛇娘忽然凑到他跟前,耳语了句:“装的,面上阳气未失。不过装的极像……” 贾环闻言,登时黑了脸,三两步上前,将泪眼把擦,想要跟他说什么的赢昼踹倒在地。 “啊……” “贾环!你做什么?” 董皇后惊呼一声,赢祥则厉声喝道。 贾环没理会,看着赢昼道:“没事儿你装什么不成,非装太监? 装就装吧,你装那么骚干什么?” “装的?” 董皇后和赢祥都顾不得生贾环的气了,登时睁圆眼,看向赢昼的裆部…… 赢昼还在哭,大骂道:“贾环,你这个黑了心的! 我要是不装的像些,还不被孝陵那些死太监发现破绽? 赢历要我做太监,是康王叔救了我。 可他也只能救一次,去了孝陵,还不得我一个人? 你还踹我……呜呜,父皇!” 本来还气赢昼胡闹,可听他这样一说,董皇后登时心疼不已,也后怕不已。 上前拍了贾环一下,道:“还不快扶起来!” 贾环讪讪一笑,道:“娘娘,臣也没想到是这样……可小五也太骚了吧,您瞧他刚那样,分明就是个妖艳的**……” “噗……你还胡说!!” 董皇后又气又笑,涨红脸嗔怒道。 赢昼不用贾环扶,自己跳起来和贾环拼命。 贾环一把按住,正色道:“小声点,陛下身子有恙,至今没醒,你还有心思顽闹?” 赢昼闻言,登时不闹了,丢开贾环的胳膊,往前跑去。 路过赢祥时,眼泪就落下来了,哭道:“十三叔,你怎么成残废了?” 赢祥抽了抽嘴角,道:“我还没残,只是伤了几条经脉,过些时日就好了。” 赢昼听说没事,就哦了声,绕路上了凤榻…… “父皇……” 这次没有大哭大闹,赢昼看着人事不知的隆正帝,面上还有伤痕,眼泪扑簌扑簌的不停落下,跪在凤榻前,小声的呜呜哭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董皇后又落起泪来。 赢祥则看向了贾环,贾环点了点头…… 虽然荒唐,但纯孝可佳。 “昼儿莫哭了,你父皇只是病了,养些时日,就能好过来。” 董皇后宽慰道。 赢昼闻言,回过头来,看向董皇后,道:“母后,当真?” 董皇后点点头,道:“神医说了,你父皇积劳太重,这次多休息一段日子,说不得还能补得好些。” 赢昼闻言,这才不哭了,只是还是抽泣。 一旁蛇娘看到这等情景,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之前,分明说是有一定希望醒过来。 但这个希望……并不大啊…… 只是,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说这些。 “贾环……” 赢祥重续方才的话题,他面色肃穆,眼神正色的看着贾环,道:“既然日后多半是小五,何不让他现在就熟悉熟悉? 只我和内阁理政,名不正,言不顺。 也不是长久之计。” 贾环想了想,轻松笑道:“那你问小五自己吧,我是没意见。” 赢祥闻言,却摇头道:“你不能没意见,如今都中事,你都先掌起来。 皇上信你,我也信你。 至少,一切等皇上醒来后,你才能放手。 贾环,你大了,该有担当了。” 贾环奇怪道:“王爷,朝政有您和内阁掌着,军事……处理完厄罗斯的事,大秦百年内都未必会再有国战,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至于武勋,交了兵权,臣带着他们出海后…… 更没机会生事。 王爷还让臣担当什么? 臣担当的还不够吗?” 赢祥叹息一声,歉意的看着贾环,道:“贾环,没那么简单。 朝堂上,各方博弈只会越来越重,斗争绝不会消失。 越是这个时候,风险也越大。 现在都中有你强力压着,他们怕你开杀戒,还闹不起来。 可天下文官的势力,远比你想的强大,也顽固! 他们一定会有反弹! 历史证明,最终的胜利者,多半是他们…… 还有军方…… 更是只能缓缓的交接,不可操之过急。 今日之事,便是前车之鉴。 真要提拔上来一些藏着祸心的,到头来,出了事,你莫非还要再回来一次? 再者,我的旧疾虽去,可是……到底毁了根基,伤了本源。 时日已是不多。 小五他……心性纯善,可也容易被人诱导。 皇上何时醒来也不知,你若撒手去了海外,这大秦的江山社稷,该如何是好啊?” 贾环沉着脸,是真不高兴了,赢祥这分明是看他不会造反,所以强给他挖坑。 他瓮声道:“王爷,臣总不能在京里守一辈子。 臣是武勋,又不能干政,也不想干政。 你把我困在都中做什么? 您现在还在,就立好规矩。 小五……以后按规矩来就是。 再说,陛下总还能醒来……” 赢祥正要再劝,没想到,这才听明白过来的赢昼,面色苍白的连连摇头,道:“十三叔,您快别说了。 父皇还好好的,侄儿可不敢监国,不还有您吗? 等父皇好了,再过些年,小七也长大了,该他担当了…… 侄儿想和贾环去海外耍子去,侄儿也想要个小灰猴儿……” “混帐!!” 这还是贾环第一次见赢祥发这样大的火,他面色铁青,细眸死死盯着赢昼,厉声道:“赢惠被赢历杀了,赢福又口不能言! 你父皇何时能醒来尚不可知,纵然醒来,也…… 这个时候,你身为皇上的长子,怎能连一点担当也无?!” 赢昼又落下泪来,巴巴看向董皇后,瘪嘴道:“母后,小七他真的……” 赢惠虽然只有一岁,他也想过和他做朋友的…… 尽管被成妃防备着,没交成朋友。 可赢昼还是喜欢这个幼弟,小孩子这点大本就是最可爱的时候。 董皇后再次落下泪来,道:“五儿,小七被害了,你就听你十三叔的吧……” 赢昼愈发伤心落泪,道:“母后,可是儿臣……儿臣真的不想坐那个位置。 看到四哥成了那样,儿臣心里和刀子割一般…… 儿臣被抓走时,心里只想着一事。 就盼死了后,来生不再生在帝王家。 那样就可以像贾环一样,逍遥自在,想去哪就去哪。 家里兄弟姊妹也都相亲相爱。 儿臣真的不想一个人待在宫里了,母后……” 看着赢昼委屈的落泪,董皇后更是泪如雨下,抱住赢昼的头,泣道:“那个孽畜,若是能像你这般想,天家又怎会到这个境地? 你们兄弟,一个拼命的想坐那个位置,一个又拼命的不想上位。 可是,这都是命啊! 昼儿,你不能撒手不管哪。” 赢昼想起未来几十年,都孤苦一人待在宫里,跟他父皇一样处理奏折,一宿一宿不睡觉,只想想脑袋都快炸开了。 他呜呜哭道:“母后,父皇又不是只有儿臣一个儿子,还有小六儿。他虽然不能说话,可他有舅舅。贾环又不会是杨坚……” 董皇后闻言,生生气笑,道:“你还知道杨坚? 那你同贾环商议吧,你们啊,一个个的都野了心了,只想往外跑……” “贾环……” 赢昼泪眼把擦的看着贾环,瘪嘴道。 贾环断然拒绝:“你少做白日梦!想都不要想。 就没听说过让外戚当权的。 汉朝外戚当权,差点连江山都丢了。 我带武勋出海,是早八百年和陛下商议好的国朝大政。 谁也不能更改!” 赢昼还想说什么,却被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赢祥厉声喝住:“够了!” 赢昼害怕他爹,却不怕赢祥,还敢顶嘴:“十三叔,侄儿……” 赢祥一拍轮椅,生生臂手拍折,脸色气的发白,道:“小五,你当皇上昏迷不醒,孤王就奈何不得你吗? 再敢胡言乱语,孤王现在就罚你去上书房处理折子!” 赢昼闻言,登时不敢再言。 贾环看着他那怂样,呵呵笑了起来。 赢祥却又瞪向他,只是不好再厉言厉语,他深吸了口气,看起来有些焦虑,道:“贾环,你不要觉得现在已经万事大吉了。 纵然皇上没昏迷,现在都会很棘手…… 这一出出闹剧,让天家威望大减。 若无强力中枢,外省都未必稳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天下自古不缺野心之辈! 这个时候,朝廷和天家,都需要你出面,维持局势不乱。 毕竟,你刚取得一场举世瞩目的大胜。 贾环,皇上待你不薄……” 贾环听的刺耳,皱眉道:“陛下待臣不薄,臣也没负天家吧。 再者,臣也不是今天就走,总要等一二年,局势稳定下来后再说。 王爷,你现在急什么?” 赢祥叹息一声,苦涩道:“不是我急,我只怕皇上要是醒不来…… 我再有个好歹。 这都是极可能发生的事。 到时候,大秦的江山,该如何是好? 仓促之间,必生大乱。 张廷玉本是稳妥的,可他手里到底没有兵权。 而且,人也迂了些。 索性,赢昼早些监国学习理政。 你也早早断了出海的心思,辅助于他…… 不需你干政,只要你在这里,京畿就乱不了,军方也乱不了,大秦便不会乱。” 贾环面色隐隐难看的看着赢祥,道:“王爷,过分了吧? 欺负我不会造反,就可劲儿的压榨是不是?” “贾环……” 赢祥面色变了变,歉疚道:“孤王没有恶意。” 贾环瞪眼道:“你把我拘在都中,跟坐牢似的,这不叫恶意什么才叫恶意? 再说,靠我来威慑天下,别说我有没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就算有,可那像话吗? 差不多就行了…… 要我说,赶紧立好妥当的规矩,就像武勋不得干政这样的,这才是正道! 靠哪个人来威慑,都是扯淡! 太上皇当年威望之隆,恍似天神。 他威慑住了吗?” 赢祥一点不恼,一扬手道:“所以,孤王现在就让你辅助小五立规矩啊! 皇上现在是这个样子,孤王也老了,都没多长时间了…… 贾环,现在只能靠你。 你立好规矩,再多花几年时间验证验证,看有效没效。 有效后,你大可继续出海嘛! 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是半步天象,绝代高手,可称陆地神仙! 寿元数倍于常人。 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说着,赢祥还给董皇后递了个眼色。 董皇后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遭昨夜之耻辱,犹记听说贾环带军回来时的激荡。 她会意之后,流泪道:“贾环,你不看王爷和本宫的面,你就当看在陛下的面上,多帮帮小五吧。 他就你这一个朋友……” 贾环闻言,长呼了口气,使劲搓了搓脸,咬牙道:“我一定想法子赶紧救醒陛下!! 这世间太危险了,人心不古,到处都有人给我挖坑…… 行了,先这样吧,臣先家去了。” 说罢,贾环转身就想走。 这次不用赢祥提醒,董皇后就急忙道:“贾环,你不能走……” 贾环一脸憋屈的回头道:“娘娘,臣连家都不能回了?” 董皇后眼泪又落下来,道:“宫里还没肃清,你这时走了,十三弟还未好,万一再生出事来,该如何是好? 我等无用的妇人出个差池也就罢了,死不足惜…… 可天家的威望,必将扫地,陛下也将受难…… 贾环,本宫和陛下做过你的高堂父母,你就当,敬敬孝心吧!” 董皇后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在杞人忧天。 如果今夜宫里再发生乱事,闹的纷纷扬扬,那天家简直就成了破鼓了,谁都能来捶两手。 这时,就连一旁始终冷眼旁观的赢杏儿都开了口,道:“环郎,既然皇后和十三叔都想你留下,你今夜便安歇在宫里吧。 家里那边有我,我先回去,照顾好老太太她们。” 董皇后闻言,根本不给贾环开口的机会,一连串的赏赐了一大堆东西,让赢杏儿带回去,给贾母压惊。 贾环只好作罢,对董皇后道:“娘娘,既然如此,那臣今日就先留下。 宫里的确还不肃清,趁这个机会,臣替娘娘好好清扫一番吧。 有什么动静,您在这里别慌。” …… 待蛇娘、董明月随着赢杏儿出宫,贾环也离了坤宁宫后,董皇后有些不解的看向赢祥,道:“十三弟,何苦这般逼贾环? 我看他,似真不想留在都中拘着。 再者,吾虽为女流,却也读过些史。 十三叔这般,岂不是将贾环往权臣上逼?” 赢祥笑了笑,道:“皇嫂,贾环但凡有半点这个心,哪里还用臣弟逼他? 如今京畿权势尽在他一人手中,十万大军唯他一人所用,天家又出了这样的事。 他若想取而代之,谁能拦他? 他却一心想出海外,开疆拓土。 这般心思,若再疑之,就太多虑了。” 董皇后闻言,红了红脸,忙道:“我哪里是疑他?陛下清醒时都不疑他,我又怎会? 我只是担心,别逼的狠了。 我瞧他不高兴呢。” 赢祥歉疚的笑了笑,道:“为了江山社稷计,臣弟也是没有法子。 而且,这孩子重情义,其实纵然臣弟不多说,只要陛下没醒来,他也断不会撂手不管的。 小五有这样的人扶持着,虽比不得皇上,也必会平稳一生。 皇上这一生,严己严人,唯独对贾环宽纵,终得来这般福报。 小五好福气。” 董皇后闻言,又落下泪来。 一旁处赢昼,却没觉得好福气。 他生性好顽,却偏偏一直被拘在宫里,连一岁半的赢惠他都想交朋友,可见他有多孤独。 再加上上回去江南,见识过天下之大,有那么多有趣好顽的事。 在旁人看来至尊至贵的皇位,在他眼里,远不及外面的世界。 此刻他连反对的资格都没有,就被定了未来,心里充满了沮丧,也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 暗暗的想着主意…… …… ps:第四更。旧式的帝王,其实真没什么爽的,也就女人多一点外,但古代不当帝王,一样好多女人,还不用当金身菩萨。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声势已极 神京皇城。 除却坤宁宫、凤藻宫少数几个已经被赢历清洗干净的宫殿,现在安宁外,其他各宫各殿,都面临着层层清洗。 皇宫,本就是世上最危险的地方。 再加上,今日起刀兵,到底出现了不少溃兵。 这些人不知隐匿在了皇宫何处,必须要将他们一个个查出来。 否则早晚成患。 “搜,快搜!!” 一队队御林军把守各个宫门。 他们本就分守各宫,熟悉宫中地形。 然后让管事太监拿着各个宫中内侍宫女黄册,挨个点名排查,相互辨认,再入宫进行拉网式搜查。 如此一来,极快就将一个个躲藏起来的溃兵和漏网之鱼抓住。 “奔哥,你身体没好,这会儿折腾什么?” 贾环从坤宁宫出来后,顺路寻了过来,就看到牛奔拄着一根大秦戟,站在那里亲自看着,就上前责怪道。 牛奔绿豆眼觑起:“环哥儿,翅膀硬了,瞧不起哥哥了是不是?” 贾环笑骂了声:“屁!” 又道:“伯娘还在家里等着,不定多担心,你这要是再碰撞到哪一下,昏了过去,我可怎么交差?” “放屁!” 牛奔扬起大秦戟就要砸,骂道:“我成姑娘了怎么着?还撞一下就晕过去。你让哪个撞我试……” 话没说完,就见贾环身形忽然一闪,挡在了他身前。 一道人影从宫门处飞射而出,“砰”的一声,与贾环对了掌后,就又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重重撞在宫墙上,而后摔落在地。 牛奔唬了一跳,还真差一点…… 没想到,漏网之鱼里还有这样的大高手。 这时,里面又传来一阵厮杀声,显然还不止一人。 贾环没有在意里面,而是走向了那个之前被他打飞出去的人。 连他都没想到,宫里还会有武宗级顶级高手的存在…… “咦,方南天?” 用脚将此人拨正后,露出奄奄一息的颜面。 宫灯之下,贾环认出了此人。 他是知道方南天一伙还没被抓住,但没想到,当初不过是九品高手的方南天,如今居然也突破到了武宗。 贾环看了看手心处那抹对掌后留下来的灰败色,气息阴毒,不过他轻轻甩了甩,也就驱散了…… 而后,他看着地上正眯眼看他的方南天,轻笑了声,好似闲聊般道:“这不是方太尉么?好久不见啊。 说起来,本侯一直都想同方太尉说一声抱歉……” 似以为方南天听不明白,贾环好心解释道:“啧啧,方太尉真是贵人多忘事。 本侯所言之事,就是当初在铁网山,为了试探太尉您一伙儿的忠诚,劝陛下让你们去拦叛兵的事…… 说实话,本侯是真真没想到要坑你们,至少没想过要将你们坑成这样,我发誓!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天宁至会动手。 然后,太尉你们还如此忠诚,宁死不退…… 哎哟,真是敬佩敬佩啊! 不过事后,本侯被陛下骂惨了。 但天地良心,本侯真是无心的啊! 我冤枉啊……” “噗!” 方南天一口郁血呕出,看着贾环,眼睛中能喷火,尖声吐出两个字:“畜生!” 贾环也不恼,正好这时看到一队士卒押着两人出来,正是方冲和傅安两人。 他愈发高兴起来,抚掌道:“哎哟,这都谁啊? 怎地这样面熟? 该是故人吧!” “贾环狗贼!小人!!” 方冲如同一头猛虎一般,挣扎着想要冲向阴险卑鄙的歹人贾环,撕碎他。 可周身伤口,却让他挣脱不得。 贾环还没笑,一旁牛奔却哈哈大笑起来。 牛奔拄着大秦戟走到贾环身边,挤眉弄眼道:“环哥儿,你连他都不认识了? 这不是咱们方太尉的公子,义武侯府的世子爷,大名鼎鼎的冲哥儿吗?” “哎!” 贾环一拍脑门,叹息了声,道:“这些年忒忙了些,要到处游山玩水泡妞,还要赚银子,连奔哥你的老相好都忘了! 不该不该,实在不该!” “放狗屁!” 牛奔朝贾环屁股上踹了脚,笑骂道:“他是你的老相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让咱们方太尉的大姑娘,冲大兄弟的好姐姐帮你赚开了宫城,这才让你这般轻易进宫得手的。 对了,连你那两万西域大军,都是人家闺女姐姐帮你在西域辛辛苦苦拉扯起来带过来的。 要没这二万大军,你能有现在? 还有脸子在这说风凉话,不好好感谢感谢人家的爹和兄弟……” “噗!” “噗!” 方家父子,齐齐呕出一口血来。 一旁御林军们,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两大衙内,不由心里打起寒战来。 真狠啊。 这是要杀人诛心,活生生将人气死啊! 笑罢,贾环弯起嘴角,道:“昨天这个时候,你们也是我们这种心情吧? 想着我们已经死了,然后该怎么拾掇我们家人?呵呵。 当时有没有大好人生刚刚开始的感觉,嗯?” 言罢后,见方家父子都目眦欲裂的看着自己,贾环摆摆手,道:“罢了,就这样吧,再说下去我都不落忍了,觉得上天待你们太不公平了,哎!拉出去,斩了吧。” “喏!” 一队士卒将三人用牛筋捆死后,往外拖走。 方冲也就罢了,愤怒之极。 可傅安却似比方冲更怒。 他没想到,贾环连理都没有理他。 真真让他感到奇耻大辱! “贾环狗贼,你少得意!你的家眷被老子追的跟狗一样四处逃窜,你还有脸在这说话!她们不定死在哪了!哈哈哈哈!” 傅安面容狰狞吼道。 贾环却和牛奔齐齐大笑起来,但就是不理他。 傅安真真要呕出血了:“你笑你娘啊!” 牛奔怜悯道:“环哥儿,还是告诉他真相吧……” 贾环摇头道:“就这么着吧,他原不配知道。” 说罢,又挥挥手。 一营士兵拖着快要吐血,拼命嚎叫的傅安等人下去了。 “奔哥,你变坏了……” 等漏网之鱼被拖下去后,贾环看着牛奔,语重心长道。 牛奔快要炸了:“我靠!你还要不要一张脸?!” “哈哈哈!” 兄弟二人说罢,齐齐大笑起来。 “这里是哪里……” 笑罢,贾环看了眼宫门问道。 抬眼看去,却门楼上写着三个字: “储秀宫!” 贾环无语的看向牛奔:“奔哥,你可别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放狗屁!” 牛奔气的大骂道:“你才起不该起的心思,你……” 正骂着,忽地,宫门口走出一小昭容,怯怯的道:“宁侯安在?” “嗯?” 牛奔看向贾环。 贾环摸不着头脑,道:“你哪位?” 那小昭容看着贾环,道:“奴婢是太子妃……是……” 她怯怯的表情上,多是畏惧。 话说了一半说不出口了,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家主子的身份。 贾环却已然明白,他面色微变,道:“你是……四妹妹的人?” 小昭容也是个伶俐的角色,连连点头,道:“舅爷,主子让奴婢瞧瞧舅爷可得闲否?” 贾环闻言,犹豫了下,看向牛奔,正色道:“是江南奉圣夫人托我照顾的甄家姑娘,与我义结金兰。 我不得不去探望一下……” 牛奔面色木然,理也没理这孙子,拄着大秦戟,一挥手,道:“撤,去下一处搜!” “喏!” 一营军士应声而去。 …… 储秀宫,漱芳斋。 自从与赢历悄然成亲后,甄玉嬛便被安置在这里。 无人问津,也无人理会。 除却不知如何摸上门来的赢昼外,漱芳斋三年来,几没人上门。 好在,许是有贾家在,也没有不开眼的奴才欺负。 平静的日子,一晃而逝。 甄玉嬛这三年来,读书写字,修身养性。 若有诗书藏于心,岁月从不败美人。 三年的时光,没有在她面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增添了许多韵味。 这几日的宫变,虽然让她受了极多惊扰。 但万幸的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连之前方南天等人,都因为怕被发觉,没有惊动储秀宫的人。 虽然又起刀兵,让甄玉嬛心中吃了一惊,可很快就平复了下去。 直到听说,贾环来了…… 斋门打开,一身素衣白服的甄玉嬛,身量较三年前高了些许,愈发昕长。 乌青长发,柔顺的垂于腰间。 明眸闪动,星泪点点。 “三哥哥……” 待小昭容送入贾环,又悄然出门,带上了斋门后,甄玉嬛颤声一唤。 贾环怜惜的看着她,轻轻一笑后,张开双臂…… 甄玉嬛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如玉的脸滑下,扑身投进了贾环的怀中…… …… 神京西城,金光门。 一千披挂齐全的大秦兵卒,阵列严密,护送着中央数驾马车,缓缓驶进门内。 一路戒备森严,沿途街道坊口,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房屋高地,皆被人占据查看。 此等严密布防,一直到居德坊,公侯街,荣国府门前。 明珠公主赢杏儿,宁**师索蓝宇,青隼铛头卿眉意,并身后浩浩荡荡一众家奴仆婢,恭候于门前。 待当头马车停下后,黑压压一大众人,齐齐拜下,口称:“恭迎老太太回府!” 马车车门打开,两个嬷嬷忙上前放置脚凳,搀扶贾母下车。 贾母面色激荡的下了马车后,第一眼看的,却是荣国府正门上那块书刻“敕造荣国府”的大匾,见其还在,便松下了口气。 再垂眼看去,只见家里一种嬷嬷仆婢,竟然多还在,也没发觉少了哪个,更是惊喜交加,又满是不解。 在她原想来,过了兵灾的荣国府,还不毁于一旦,人物皆亡? 可如今却…… 赢杏儿已经含笑过来,亲自扶着贾母,解人心意的笑道:“老太太,想来是那位好颜面,想在登基大典之后,再清算咱们贾家。 如此,也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他本就是这样虚伪之人。 却没想到,环郎连给他登基的功夫都没留下,在塞北大捷后,星夜赶回,在祭天大典上,当场除了他。 如此,家里竟保全了下来,分毫未动! 全是老太太的福祉庇佑!” 贾母闻言,真真激动的落下泪来,连连道:“好啊,好啊!” 一些老嬷嬷想要上前和贾母说话诉苦,可碍于赢杏儿的威仪,终究没人敢动。 无人打扰,贾母又问道:“杏儿,环哥儿呢?” 赢杏儿先与从后面下车走过来的贾政屈膝一福后,对贾母笑道:“宫里死活不肯放人,皇后娘娘都落了泪,非让环郎在宫里再留一宿,护卫宫禁。 环郎本不愿,是我的不是,劝他留下了。 他还再三叮嘱我,让我跟老太太、老爷赔不是。” 贾母、贾政忙道:“这才是正理!” 赢杏儿笑道:“那老太太,咱们赶紧家去吧。 方才满神京的公候府第都递来了拜帖,想要来给老太太、老爷请安。 我做主拒了些,可有些人家着实不好推却。 一会儿还要劳累老太太、老爷待客呢。” 贾母闻言欢喜道:“这不妨事,老婆子还能动一动,能帮你们一点,就帮你们一点。” 赢杏儿笑道:“倒也不必,除了武威公府、镇国公府几家外,其他人家,拒了也不当什么事。 孙媳之前就说过,待环郎这次回来,就再无人能将咱们贾家如何了! 老太太只管随心就是。” 贾母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反而变得有些伤感,握着赢杏儿的手道:“杏儿,你是明白人,记得告诉环哥儿,这做人做事,都要当心物极必反,当年先荣国在时,家里何尝不是这般……” 赢杏儿爽朗笑道:“老太太尽放心就是,这么些年来,环郎一直忌讳走上先荣国的老路,但如今,真的不同了。” 贾母这才放心下来,随着赢杏儿往里面走去。 她是上了年纪的,不必避讳外客。 其她姑娘媳妇们却不成,只能过了二门才下车。 刚迈过门槛,贾母却再次顿住了脚步,犹豫了下,看着赢杏儿道:“杏儿啊,这次走的匆忙,家里独独落下了二太太。 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赢杏儿想了想那口被填上的井,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贾环碍于贾母不好做的事,她可以替他做。 不过面上却叹息一声,道:“家里寻了几遍,都没见着人。 许是……自己去了哪里,也不一定。” 贾母闻言,沉默了会儿,道:“个人有个人的运道…… 再派人去找找吧,若是实是找不得……也就罢了。” 赢杏儿笑着应下后,一行人再往府里走去。 之后,其他马车缓缓跟随入内,过了仪门,换了小厮健妇引车,到了二门垂花门前,众人下车。 短短数日,却恍若隔年。 一家人刚回家不久,公侯街上,就出现了满满当当的各家府第的车马骡轿。 备上了数不清的厚礼,往贾家赶来。 车水马龙,声势已极! ……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欺负人 “唰,唰,唰……” 翌日清晨,当神京一百零八坊百姓起床后,打开家门,听到的,多半就是这等声音。 若是再出门一看,便可看到一队队士卒,穿行在神京城各个坊间,街头巷尾。 昨夜,整个神京城的地痞流氓,都遭到了从天而降的横灾。 这一场史无前例的严打之狠,让人胆战心惊。 但凡有一点黑名单的,轻者流放三千里,去黑辽或者西域种田劳动改造。 重一点的,譬如夜敲寡妇门,坑蒙拐骗偷,还有一些拐小孩的,根本连审判都不经审判,一律斩杀! 恢复治安,防备屑小,其实只在其次。 充实边关,也并非主因。 将赢历和一些人家,藏于市井中的暗手打掉,才是关键。 若是往日里,早有御史叫嚣起来,雪花一般的折子飞入宫中,将贾环弹劾成筛子。 可今日…… 出奇的冷清。 以贾环为核心,以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苏叶、涂成、陈阳、马刚八人为主干的武勋体系,将京畿之地的十万大军,牢牢掌控在手里。 包括皇城四门,神京九门,京营,灞上大营,蓝田大营,及关中四大雄关,皆在贾环等人的掌控中。 此等掌控,绝不是之前赢历靠方南天的稀松掌控。 方南天一睡数年,麾下军队早已被瓜分殆尽。 虽然依靠蓝田大营的一干旧日将校指挥使,将蓝田大营控制住。 可那等控制力,简直就是筛子。 虽不至于兵不知将,将不识兵,可将在兵心中的威望,几近于无。 因此才被岳钟琪一下收回。 这等军心,又谈何战斗力? 可现在却不同,不说岳钟琪颇得军心,再加上前大将军宁至之子的出现,更是让蓝田大营的老卒们感到振奋! 蓝田锐士甲天下的威名,便是由宁至亲自打造。 这支部队上,深刻印有宁家的烙印。 再加上宁泽辰亲自带出来的西域大军,更是一等一的天下雄军。 都是在西域和马匪,和波斯、莫卧儿等国交战打出来的。 论战斗力,灞上大营都未必及得上。 这些兵马加起来,将整个神京城,将整个关中大地,如铁通般牢牢掌控。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贾环一再表示,武人不得干政,也不愿理会。 可是哪个要是脑子抽了,去和他作对,那才是真真的作死。 昨日,贾环带人一口气几乎杀绝了宗室诸王。 还有赢历认命的内阁三大阁臣,杨顺、何尔泰、陈壁隆。 兰台寺御史大夫郭琇,亦被乱刀分尸。 户部尚书韩铭,工部尚书项和,礼部尚书杜雄,兵部尚书赵崇,大理寺寺卿阮秀…… 一连串的朝堂大佬,皆被斩杀殆尽。 昨日虽因李光地现身,到底阻止了贾环一杀到底的魔鬼冲动,最终只杀了三分之一。 可这三分之一,却满是衣紫的一二品大员。 六部尚书空出四部,三寺九卿空出一大半。 真正的尸山血海,天崩地裂! 昨夜侥幸逃得一命的文官,回家后敢闭眼的,加起来没有十指之数。 这种情况,谁还敢捋那暴虎之须? 因此,整个神京城都一片安宁。 除了两地…… …… 皇城,武德殿。 “贾环……” 一大早,赢昼就跑到贾环睡房里,哼哼唧唧哼哼唧唧个没完。 贾环昨夜巡视宫城回来,都已经丑时末刻{凌晨三点}了,现在才卯时初刻{凌晨五点},他正睡的香,结果就有一只苍蝇……不,就有一头猪在旁边哼唧个没完,气的他差点没炸了脑袋。 顶着一脑袋鸡窝乱发,贾环怒道:“叫鬼啊叫?老子……我十天前出发去草原,到昨天回来救你全家,连眼睛都没合一下,这会儿才睡一个时辰,你就叫啊叫啊叫,脑子里进水了?滚一边儿去!” 赢昼红了眼,眨了眨眼睛,选择性的听了些话,又忘掉一些话,直接说他的事:“贾环,十三叔让我一会儿去上书房,听他和内阁议政……” 语气沮丧悲伤。 贾环活生生被气的没脾气,骂人家人家都完全听不见…… 他拱手道:“小五,五哥,五大爷,五爷爷!!您去听听成吗?正好给我点时间,好好补个觉,骑马很累的,知道吗?” 赢昼哭丧着脸,又选择性的听了些,哭丧着脸道:“可我不想去啊!贾环,我真不想和父皇一样,一年来全都窝在那个小屋子里批奏折,一辈子都没出过京城…… 贾环,父皇还有十三叔陪着,我连个兄弟也没有……小六儿还那么小。” 贾环无语道:“你到底想干吗?要不,你别去听了?” 赢昼更沮丧,道:“可我毕竟是父皇的儿子,这个时候要是撂手,父皇醒来后,不定多伤心……” 贾环冷笑道:“你是怕你老子醒来后捶你吧?” 赢昼只当没听到,号丧一样叫道:“贾……环……” 贾环脑袋快炸了:“你她娘的有话说话,有屁放屁!再敢跟猪一样号,信不信我揍你?” 赢昼登时爽快了,道:“你和我一起去。” “我靠……” 贾环目瞪口呆的看着赢昼,道:“你能不能要点脸?!这和我有鸡毛关系?!” 赢昼正色道:“怎么没关系?你要不干掉四哥,我不就……喂喂,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贾环跳下床,一手拎起赢昼,一手握拳比划,威胁道:“你走不走?” 赢昼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贾环的拳头,然后色厉内荏道:“我乃陛下五子,岂能屈服于你的淫威下?我……我不走!” 说罢,就赶紧闭上眼睛,怕的要死。 贾环恼火,举起拳头就想捶。 偏这时,董皇后带着两个昭容,推门而入。 看到这一幕,登时急道:“贾环,你做什么?” “母后,贾环欺负我……” 贾环还没说话,赢昼就大声喊冤道,带着哭腔。 见董皇后竖起凤眉,贾环气的将他放下,道:“娘娘,这孙子……这小子忒不讲理。昨儿臣忙到半夜,刚回来没睡一个时辰,他就进来哼哼唧唧没完,非让臣陪他去上书房听政。 先不说臣困的紧,十来天都没睡了,再说,那国事是臣能听的吗? 他这不胡闹吗?” 董皇后闻言,看向赢昼。 赢昼打小就是癞皮狗,在董皇后面前眼泪说下来就下来,哭道:“母后,父皇当年还有邬先生,后来还有十三叔作陪,偏儿臣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母后,儿臣好惨啊……” 赢昼虽非董皇后亲生,却真真是她一手养大,和亲子无异。 她也熟悉赢昼的套路,真哭假哭还能分的清。 原以为他是胡闹。 可听着听着,却发现赢昼是真哭的伤心,一时间忍不住,也跟着落下泪来,道:“昼儿,贾环今日太辛苦了。 再者,武勋不得干政,这是祖法啊。” 赢昼一边伤心落泪,一边道:“儿臣记得,上书房里面有一小隔间,贾环可以去那里睡觉。只要他不插口,就不算干政……” 董皇后闻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谁说她儿子傻? 这还是她那傻儿子吗? 眼见赢昼眼巴巴的落泪不停,模样可怜之极,好似幼时跟在她身后,想要讨糖糕吃一样。 董皇后到底心软了,也不说话,只是泪眼汪汪的看着贾环,眼泪落个不停…… “我的天哪!” 贾环拿脑袋撞了撞床榻柱子,无语的哀鸣了声后,随便将床榻上的床单抽起,往身上一裹,对赢昼怒声道:“带路!!” 赢昼眼泪登时收尽了,一张脸都放起光来,对他娘狂眨了眨眼后,撒腿往外跑。 董皇后忍俊不禁,可看到贾环赤着脚,披着一身床单往外走,忙道:“贾环,你倒是先更衣啊!让人瞧见了不像……” 贾环满是怨气的声音遥遥传来:“再管我,不去了啊! 讲不讲道理了,一家子欺负人,连披个衣裳都管! 还让不让人活了?” “噗嗤!” 董皇后和随身两个昭容,已经笑弯了腰。 …… 神京西城,荣国府,荣庆堂。 一大早,园子一干姊妹们都来至此,给贾母请安。 贾母却是刚刚起床,鸳鸯正在给她梳头。 听说孙子孙女们都来了,便出了西暖阁,到了正间软榻上坐着,一边说话,一边让鸳鸯梳头。 一众女孩子福罢请安后,众人有说有笑起来。 见贾母气色虽然极好,可眼圈儿还有些沉,林黛玉笑声问道:“老太太该不是在那瓜地庄子上睡惯了,回到家来反而认床了? 怎地没歇息好?” 众人好笑,贾母也笑道:“玉儿这张嘴,愈发和环哥儿还有凤丫头像了。 如今倒是连我也敢打趣了!” 林黛玉忙笑道:“再没有的事,孙女儿只是关心老太太呢!” 贾母笑道:“好,好!倒不是回来了反倒认生,是昨夜那一屋子诰命,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人家在外面等了半宿,也不能让人见不上面不是?” 史湘云奇道:“老太太,怎地才回来,就有那么些人登门拜访?也不合礼数啊……” 贾母闻言,笑的有些深意,从那些诰命口中,她才明白过来,贾环如今的权势,到底何等滔天! 她笑了笑,道:“环哥儿在外面做下了好大的事业,先在塞北,带三百兵击溃了厄罗斯二十万大军,连他祖父先荣国都未曾有的功绩。 只身转战三千里,一剑可当百万师! 继而,又连夜折返都中,勤王保驾,于贼子登基大典之上,亲手将他斩杀。 如今,整个关中,整个神京,都由他一手掌握。 你们说说,外面那些官儿,还不疯了一样巴结咱们?” “嘶!” 众人闻言,齐齐倒吸口凉气,惊讶不已。 一双双妙目中,神采连连。 “三哥哥好威风,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贾惜春喃喃问道。 ……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湍流激射 神京皇城,大明宫。 紫宸书房。 “砰!” 一道粗暴的开门声,让内殿诸位大员都皱起了眉头。 等他们看到得意洋洋的赢昼,和顶着鸡窝头,满脸晦气,披着床单赤着脚的贾环后,都愣住了。 “贾环,你这是……” 赢祥面色古怪的问道。 贾环眼神不善的看了赢昼一眼,道:“你问他!” 说罢,就往里面走去。 路过一公公时,却住了脚,道:“小胡,你爹老苏怎么样了?” 正是之前逃出宫给贾环报信的小胡公公,为苏培盛义子。 当日苏培盛被一击昏倒,身受重伤,昏迷过去。 醒来后已经被丢入死人堆里。 因挂念隆正帝,辛辛苦苦的爬出去。 爬了一半,又昏迷了过去。 等再醒来,一切都结束了,他也被人搜到,这才救了下来。 如今在家里养伤,小胡公公因功得赏,如今暂领大明宫总管一职。 因此身在此处伺候着。 听贾环相问,小胡公公眼中闪过一抹感激之色,忙躬身道:“奴婢替义父谢宁侯关心,义父他身子正在修养中,已无大碍了。” 贾环闻言,“嗯”了声后,再不理旁人,径自去了当初邬先生,后来性一禅师待着的帷帐后的那间静室内,继续大睡起来。 外面,赢祥看向赢昼。 赢昼干笑了声,道:“十三叔,是侄儿拉他一起来的……不,是母后让贾环来陪侄儿听政的。” 赢祥皱起眉头没说话,一旁张廷玉却沉下脸子,对赢昼道:“殿下,武勋不得干政,乃大秦铁律! 殿下肩负皇统,责任重大,焉能如此儿戏?” 赢昼看着张廷玉的脸色,好像有些隆正帝的影子,有些畏惧,讷讷辩解道:“他不开口,就睡觉,不算干政…… 十三叔昨儿也说,让贾环帮我。” 张廷玉一时还真掰扯不开这个歪理,但他不是董皇后,哪里肯这般轻易退让。 武勋不得干政,是他最后坚守的底线,也是最后的武器。 张廷玉面色愈发严厉,沉声道:“殿下此等诡辩,实非王道。紫宸书房,乃议政重地,岂能让人睡觉?荒唐!!” 张廷玉从不是多话之人,更不是作威作福的跋扈性子。 之所以如此待赢昼,只是因为感念隆正帝之君恩。 所未得托孤,但他自觉担任起辅助赢昼之责。 打定主意,为此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怎能看到赢昼将国朝根本国策,视之儿戏? 因此疾声厉色的训斥道。 却没想到,他到底不是隆正帝,也无托孤大臣的身份。 赢昼也不是三岁稚童,任其训斥。 被教训的面红耳赤,唯恐贾环一怒之下不跟他顽了,赢昼气急败坏道:“我都说了不愿来听政,非让我来。 来了后,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干脆,你去让别个来听政吧! 我不听了!” 说罢,撂挑子就准备走人。 张廷玉见之,心里一时沉重到了极点,又担心赢昼当真撂挑子。 隆正帝只此一成年之子,也只此一健康之子,若是他不干,那…… 真让六皇子赢福坐了皇位,贾环就不是在上书房睡觉了,他是要坐在这当摄政王了! 念及此,张廷玉颓然一叹,无力的看向赢祥。 赢祥紧皱着眉头,喝了声:“小五,坐下!如何同张相说话?皇上知道了,有你的好!” 赢昼闻言,又红了眼圈儿,道:“十三叔,昨儿分明是你让贾环帮我的。今儿我好不容易才叫了他来,母后也帮我,这会儿再赶他走,日后怎么办?” “你……” 赢祥也拿这个糊涂皇子没法,赢昼现在身份真的不同了。 隆正帝至今未醒,赢昼不是皇储,胜似皇储。 若是以前,他还可以以叔王的身份教训甚至动手两下。 可现在,他都不能。 只能耐下心来,教诲道:“小五,事关国朝根本,不是顽笑!一旦传出去,对贾环自己也不好。” 赢昼振振有词道:“十三叔,武勋不得干政,不就是为了防备武勋造反吗? 可贾环这样的人,你给他皇位坐,他都躲的远远的! 何必担心他? 再说,用不了二年,国朝武勋都要出海了。 侄儿以为,这条政令再这般要求,就不大合时宜了。 不若改成军方不得干政! 武勋日后交出军权,就不再算是军方了。 稍微知道点政事,也不是不行。 您说呢?” 赢祥闻言,面色渐渐古怪起来,看着眼巴巴看着他的赢昼,道:“小五,这番话,是哪个说给你的?” 赢昼气结,道:“十三叔,侄儿难道就不能自己想? 昨儿听了您和母后的话后,侄儿一宿都没睡。 您和贾环都说,建好规矩最重要。 所以侄儿就打算从这方面下手,想了一宿,便想出这个…… 十三叔,父皇批折子时,还有您作陪。 可侄儿怎么办?” 见赢昼又要落下泪来,赢祥眼中到底多了分怜惜,迟疑了下,看向张廷玉,道:“若是能让武勋交出军权,这个严令,是可以换一换了?” 张廷玉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看。 打心底里,他是半步都不愿退让。 可是…… 看着赢昼一意孤行的面色,张廷玉心里叹息了声,缓缓点头,道:“先……对宁侯这般吧。” 不等赢昼高兴,张廷玉声音再次严厉起来,道:“但是,在没交出兵权前,宁侯也只能听,不能参政! 更不能和殿下商议任何政事!” 赢昼满脸不喜的看着张廷玉,不过到底知道分寸,只冷哼了声,没有多言,气呼呼的寻了张椅子坐下。 赢祥道:“小五,不要使性子。坐到你父皇位置上吧,代为观政。先好生学着……” 赢昼瓮声一应后,只觉得这间屋子里压抑无比。 坐到鎏金龙椅上,也没半点激动。 竖耳听到小隔间里隐隐有鼾声响起,真真羡慕不已。 耳朵里听着赢祥和张廷玉等人商议如何选人做官,选哪个人做官,为何选此人做官…… 只觉得听天书一般。 因为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鬼知道他们是哪个。 听着无聊,又因为昨夜一宿没睡,随着若隐若现的鼾声,赢昼也渐渐合上了眼…… …… “哈哈哈哈!” “哎……哟……喂,我的娘诶!” “呜呼呼呼呼……” “别动手啊!再动手我还手了……” 坤宁宫前皇庭,贾环已经换了身衣裳,不过不是他的,是从上书房小隔间里寻到的。 不管怎么说,都比床单强。 实在是,昨天他穿的衣裳,因为某些缘故,实在不能再穿了,有点味道…… 此刻,他笑的前仰后合,和面红耳赤的赢昼打打闹闹。 兴许是里面听到了动静,董皇后和贾元春并几个妃嫔忙走出来,就看到赢昼追着贾环要打。 贾环却只是大笑着跑。 董皇后奇了,道:“贾环,你怎么又欺负小五了?” “我……” 贾环哭笑不得,大声夸张道:“娘娘,天日昭昭,六月飞雪啊!” 董皇后并数位妃嫔都笑了起来,贾元春身边的赢福也咧着嘴,跟着无声的笑着。 贾环一把按住从后面偷袭过来的赢昼,告状道:“娘娘,您看到了吧?是您的皇儿,伟大的吾皇陛下的亲子,大秦的五皇子殿下,未来大秦的希望…… 在追打臣啊!” “你还说……” 听贾环说了那一串头衔,赢昼又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想和贾环拼命。 贾环则再次大笑起来。 董皇后一脑门子官司,喝住了赢昼后,问贾环,道:“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强忍着笑,道:“臣不是去上书房睡觉,陪小五了吗? 结果,臣一觉醒来,就……哈哈哈! 就听到张廷玉在像臣刚才说的那般训斥小五。 小五他,小五他……哈哈哈!” “昼儿到底怎么了?” 董皇后皱眉道。 “不用你多嘴!长舌妇!” 赢昼怒声对贾环吼了声后,又垂头丧气的对董皇后道:“母后,儿臣,儿臣着实太困了,所以睡着了,睡了一天……” “噗!” 贾环喷笑道:“只睡了一天?” 眼见赢昼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贾环到嘴的话到底变了…… 若是只有董皇后也罢,可还有其他人在。 他总不能告诉大家,他是被一阵怒吼声惊醒的。 因为赢昼睡迷糊了,以为是在他的武德殿寝宫内,尿急了,就习惯性的走到殿内**壶的地方,嘘嘘了起来。 那叫一个湍流激射。 飞流直下三千尺,刚刚好溅湿了张廷玉一身…… 这一幕,让张廷玉直接炸了! 虽然弄明白是无意的后,赢祥几人都下了禁口令,再不许任何人提,绝不能让赢昼背上昏庸的名声。 可贾环显然不会理会,私底下还是嘲笑…… 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娘娘,据说臣睡了多久,小五也睡了多久。 陛下的御案上,流了一大滩的口水,哎哟喂,娘娘您真该去看看,那叫一个壮观! 那就是黄河啊,差点连张廷玉都淹没了……” 贾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噗……呸!” 先喷笑了声后,见赢昼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董皇后忙又啐了口,道:“小五以前从未接触过政事,刚开始哪里听得懂?你还不如他呢! 再敢笑试试?” 贾环摆摆手,道:“不笑了不笑了,臣肚子都快笑破了! 娘娘,没事的话,臣看过陛下后,就家去了。 昨夜带人扫荡了大半夜,宫里基本上都肃静了。 今天他们再搜查一天,必不会有事。” 董皇后闻言,虽还不想放人,可也知道没老拘着的道理,点点头道:“你去看陛下吧……” 赢昼忙道:“明儿记得早点来!” 贾环正色道:“想都别想,我一天多少事?哪有功夫天天和你在上书房一块睡觉?” 赢昼耍赖道:“我不管!你要不来,我也不去!” “爱去不去!” 贾环没好气道:“你就折腾吧小五,等陛下醒来,你的好多着呢。” 赢昼闻言,无助的看向董皇后,委屈道:“母后,那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今日做了那样的事,明儿若没贾环陪着,他死都不肯再去上书房了。 “胡说八道!” 董皇后忙喝了声,可见赢昼眼里居然带上了分绝望,心里顿时一凛,柔声道:“昼儿,那里不是和在景阳宫读书一般吗? 你怎地这般难挨?” 赢昼摇头落泪道:“母后,十三叔和张廷玉总拿折子给儿臣看,可儿臣哪里看的懂? 十三叔还好,那张廷玉最可恨,看儿臣和看傻子一样,虽没说出口,可儿臣也明白,他看不起儿臣,觉得儿臣不配做父皇的儿子…… 母后,儿臣真不想去……” 董皇后闻言,道:“要不母后和你十三叔商议商议,不让张廷玉管你?” 贾环在一旁笑了声,却没说话。 董皇后瞪他一眼,就听赢昼沮丧道:“母后,不关张廷玉的事,换哪个,都不会看儿臣睡觉的…… 儿臣不是想睡,实是半点都不想看那些折子,一看就觉得眼睛疼,脑袋疼……” 董皇后觉得事情真有些棘手,赢昼太抗拒去观政了。 可她又有什么法子? 后宫素来都不许干政,她也没经验啊。 只能无奈,也无助的看向贾环,隐隐哀求道:“贾环,你就再陪赢昼去几回吧。” 贾环抽了抽嘴角,黑着脸看赢昼,道:“记住,欠我一个人情!早晚让你连本带利还上! 你说你和我差不多大,也不是孩子了,你还不如小六呢!” 赢昼登时乐了,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不如小六,你让他去观政啊!” 此言一出,让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贾环却笑道:“你要点脸好不好?你多大,小六多大?你都受不住,还让他去受?你这哥哥当的真行!” 赢昼这次真羞愧了,忙道:“我不过是白话!哪里真想如此?偏你当真!” 贾环摇摇头,道:“行了,不和你棉话了。我去看看陛下后,就出宫了。外面事多着呢,就你最烦人!” 说罢,和董皇后一并入了殿内。 看望完面色好看许多,却依旧昏迷不醒的隆正帝后,贾环出了宫,在数百亲兵护卫下,朝家赶去。 …… pS:努力第四更,我加油。 渐到尾声,心情有些复杂。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归府 “驾!” 从皇城出来后,贾环便发现神京城内的氛围完全不同了。 煌煌百万人之巨的神京城内,今日较往常,安静的太多。 但这种安静,又不是萧瑟。 人流依旧在拥挤走动,川流不息。 只是众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好在,大多数百姓的脸上,并没有惊慌和怨气。 他们应该单纯是被昨夜军方的雷霆行动,给唬住了。 并非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民怨…… 一队队士兵在各个坊市间穿行戒严着,却并不扰民。 到了西城,戒严的程度愈加严厉。 神京格局,东富西贵。 阁老和六部尚书的赐宅,多在西城。 诸王王府虽多座落于皇城东门外的十王街,但也多在西城置办了别院。 这个庞大的抄家工作,至少要维持半月。 为防人作乱,西城便一直是重兵镇守中。 一路上,凡贾环率亲兵经过之地,所遇将校兵卒,皆行军礼参拜。 目光狂热而崇拜! 贾环三百骑破二十万,斩首无算,俘获十万,生擒厄罗斯女皇的传奇神话,已经在军中大肆传播开来。 年关大朝会时,将会当着满神京人的面,进行太庙献俘。 虽然感觉是天方夜谭,可厄罗斯女皇业已押回神京。 厄罗斯王旗做不得假。 更没人会以太庙献俘当幌子。 而且,贾环数次上沙场,皆为以少胜多,擒贼擒王闻名。 众人只当他这次再次重演了火烧龙城,覆灭准格尔的神话。 再加上,他不避生死,带领神京一百单八少年衙内,万里赴戎机,只为救生死兄弟牛奔。 当真是义薄云天,情义无双的少年豪杰。 怎能让军中男儿不敬不佩? 每每遇到沿途兵卒将校行礼,贾环都会于马上以拳捶胸,颔首以军礼还之。 并不倨傲桀厉。 如此,也就愈发迎得军心。 “吁!!” 至居德坊坊门前,贾环勒马。 看着面色肃穆,守在坊门前的庄杰和诸多兵马,贾环奇道:“庄杰,你小子在这做什么?” 庄杰大声道:“回禀宁侯,卑下在执行军令。” “在我家门口?谁给你的军令?” 贾环摸不着头脑问道。 庄杰大声道:“宁侯,是你命末将带兵护送太夫人归府。军令未消,末将不敢擅离职守!” 贾环抽了抽嘴角,笑骂道:“你就浑吧!行,愿意站,你们就接着站……” 他焉能看不出这小子的小心思。 同一辈一起干架的许崇、苏武等人,因为和贾环一起去了塞外,如今个个飞黄腾达,手握雄兵,执掌一方雄关了。 何其威风! 可他们这些人,却还只能待在都中当纨绔。 这差距拉的着实太大了些。 若说当初他们和其他人一样,不敢跟着赴死也就罢了。 可当初他们分明也想跟着贾环去塞北,是家将死命拦着,才没能成行。 如今泼天战功毛都拉不着,只能看着许崇、苏武那几个怂人威风八面,真真怄也要怄死。 再不抓住机会,在贾环跟前表现表现,赶紧找个活计做,难不成还真当一辈子废物纨绔不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之前被他们京中一脉的衙内们嘲笑成孙子的许崇等人,都居于他们之上了。 人活一口气,哪里还能再忍? 眼见贾环识破了他们的心思,就要进坊内,庄杰等人忙赔笑拦道:“宁侯宁侯,今儿末将算是交将令了,您瞧瞧,还有什么活计要做,您只管下令! 刀山火海怎么都成,末将等要是皱皱眉头,都是小妇养……咳咳!” 话没说完,面色陡然煞白,腰眼儿上被旁边人给捅了。 就算没捅,他自己也惊醒过来了。 平日里骂人小妇养的,是在恶心人。 可当着贾环这样骂,就他娘的是作死! 果不其然,贾环还没动静,其身后一家将一马鞭抽下,挥到肩头。 庄杰连躲都不敢躲,一脑门子冷汗。 贾环倒没真的生气,呵呵笑道:“再口无遮拦?” 庄杰也是伶俐人,听出贾环没真恼,心里海松了口,单膝跪下,赔罪道:“都是末将猪油蒙了心,请宁侯责罚。” 贾环笑道:“行了,下次说话多动动脑子。 你们也别在这守着了,让人知道了成什么样子…… 你带队去西城外十五里小铺,距离灞上大营五里外,伐木扎营,建出一个能让十万人暂居的营地来。 为年关前入关的那十万俘虏准备。 能不能做到?” 庄杰闻言,登时抬起头来,激动道:“末将敢立军令状,若不能完成任务,甘愿提头来见!” “去吧,好生做事。只要有这份上进的心,迟早能赶上来。许崇他们,也不过先行一步罢了。” 贾环宽慰道。 实际上,任谁都明白,那绝不是先行一步。 待到那十万俘虏入关,献俘太庙奉先殿后,论功行赏,许崇等人至少都是伯爵,这还是压着封。 否则,封一个侯爵都不为过。 而庄杰等人…… 怕再难有这种机会。 不过,愿意上进,总是好事。 庄杰等人也不怕,他们认为,只要死死跟随贾环,就一定还有机会迎头赶上。 因此个个满怀雄心壮志,带兵离开了居德坊。 …… “三爷回来啦!” 二门垂花门口,一道惊喜万分的声音响起后,整个内宅迅速惊动了。 四面八方的仆婢丫鬟们都丢下了手中的活计,扬头垫脚,想看看比戏里战神关二爷还厉害的三爷,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不止她们,连贾母等人听到动静后,竟也一起迎出了荣庆堂,站在廊下台阶上,满面喜色的等着。 贾环远远看到这一幕后,三两步走了过来,笑着跪下行大礼道:“老祖宗,您这可真真折煞孙儿了! 都是孙儿的不是,让家里人跟着受惊担忧了。” 贾母连连摆手,一迭声的叫起后,拉过贾环,上下打量了好几回,眼泪就落了下来,哽咽道:“再不想,国公爷会有你这样的好孙子!” 贾环哈哈笑道:“这值当什么?主要是老祖宗教诲的好!对不对?” 说着,贾环目光缓缓滑过贾母身边诸人。 除了薛姨妈、李纨、娄氏等人外,重点在鸳鸯、赢杏儿、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白荷、幼娘、蛇娘、王熙凤等人面上流连…… 王熙凤最会捧哏,高声笑道:“到底三弟会说话!难怪老祖宗整日里惦记着你,倒把我们这些都比下去了!” 贾母也满面欢喜,拉着贾环的手,喜欢不尽。 贾环一边往里面让贾母,一边收回目光,却又环顾了一圈后,奇道:“苍儿他们呢?” 贾母笑道:“果真也是当老子的人了,最是挂念心头肉。 你尽放心,丢不了。 苍儿、芝儿、巧姐儿,还有板儿,跟着小吉祥在园子里疯呢。 你那个丫头啊……” “板儿?” 贾环挑了挑眉尖,岔开话题笑道:“这回可是欠刘姥姥大人情了。” 贾母正色道:“环哥儿,你可不许亏欠了人家。 虽说没有她家,也未必就会坏事。 但只看人家当时那份心,就真真难得! 但凡出一点岔子,她一家都要跟着遭难。 就那样,人家也眉头都不皱一下。 杏儿也给人许下了,必保板儿一生富贵。” 贾环笑道:“这是自然的,行了好事,必有好报。” 贾母笑道:“我不过白话一句,你自能做好。你素来知恩图报……” 一行人入了堂内后,一一落座。 贾环随贾母坐下后,看着贾母面色,道:“老太太,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贾母笑道:“昨儿来了那么些客,熬到了半夜,自然没睡稳妥。” 贾环呵呵一笑,看向下方的赢杏儿。 赢杏儿道:“已经拒了大半了,剩下的,有镇国公府、武威公府、奋武侯府几家的诰命,还有诸葛家、苏家、涂家几家。 再加上孝康亲王府,荆王府几家王府。 不好都拒了。” 贾环点点头,道:“如此也罢了,不过除了这几家外,其他的就都不必见了。” 赢杏儿笑道:“这个时候,低调点也好。” 贾环笑道:“不见才是高调,不过,高调就高调吧,总不能为了谦逊,就让老祖宗连觉都睡不好。” 贾母昨夜没睡好,又熬了一白天,这会儿贾环也回来了,心里最后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真瞌睡连连起来。 贾环笑道:“老祖宗,您先去里面歪一会儿吧,熬的狠了伤身子。往后啊,好日子还长呢!” 贾母也不坚持,道:“如此也好,我是有些困的慌,你们先去吧,好些日子没见面了。 等晚上大伙再聚。 对了,环哥儿去看看你链二哥吧,这一起子,除了二太太出走了外,就他受了大罪了。” 贾环闻言,与赢杏儿对视一眼后,缓缓点点头,道:“好。” …… “大嫂二嫂,你们这可不行啊! 听说逃亡时,你们还没林姐姐跑的快! 真让追兵追上了,你俩岂不糟糕? 了不得!” 出了荣庆堂,众人眼眸色彩都变的微妙起来。 看着贾环的眼神,让他有点害怕…… 因此拿李纨和王熙凤开涮。 李纨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那样的大英雄,还是胡说。” 见贾环笑吟吟的看着她,俏脸一红,不知想起了什么,就先一步告退了。 薛姨妈、娄氏等人也齐齐含笑告退。 林黛玉看着贾环,奇道:“环儿,你这身衣裳是哪个的?不是你的哩!” 贾环扒开袖边,露出一截儿金丝描龙绣案,道:“在上书房里寻到的,就换上了。那一身穿了十来天了,都馊了……” “咦~” 林黛玉嫌弃的扇了扇鼻风,笑道:“看过链二哥,你快寻个地儿去沐浴吧,你人也馊了呢!” 说罢,一双蒙着层薄雾的眼睛,婉转清灵,似笑非笑的,满是深意的看了贾环一眼后,转身离去。 史湘云见之,看着贾环“冷笑”了声后,也离去了。 其她人或好笑,或摇头的告辞。 这个时候,她们就别跟着添乱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后,赢杏儿附耳对贾环说了几句话。 贾环面色微微变了变,皱起眉头,轻声道:“令家满门抄家,成妃就圈在冷宫里,拿了令盛后,斩。 董家,先拿了董锋吧。 其他的,我去宫里再议议吧。 总要给皇后留几分体面,她也不易…… 甄家……甄頫绞,甄应嘉……圈禁起来,闭门读书思过。 甄家其余人,悉数流放西域。 至于王子腾和王仁……” 听及最后一个名字,王熙凤面色大变,一双丹凤眼中顿时充满泪水,哀求的看向贾环:“三弟……” 贾环看了王熙凤一眼,见她满面泪水,叹息了声,道:“王子腾斩,王家抄家。 王仁…… 看在二嫂的面上,留他一命吧。 但是大秦不能再待了,送他一家去海外,让他们在海外生存。” 王熙凤此刻只盼着能留她兄弟一命,至于在哪,此刻倒不重要了。 听闻王仁可以不死,已经万分知足了。 却没有看到,贾环回过头看赢杏儿时,眼中闪过的一抹厉色。 赢杏儿见之,会意点点头后,轻声道:“王仁本也不是关键,算不得罪大恶极,流放远一点也就是了。 没其他事,我先去了。 二嫂,保重好身子。” 王熙凤感激不尽…… …… ps:第四更。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家事 荣国府,东路院。 左厢房。 廊下,贾环看了看地方,挑了挑眉尖,道:“链二哥住在这里?” 王熙凤闻言,没好气道:“敢情你以为我虐待你贾家兄弟?” 贾环笑了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正说着,就听里面传来脚步声,屋门打开,一个面向柔美的妇人走出,看到贾环和王熙凤后面色微微变了变,福身道:“请太太、三爷安。” 贾环这下知道贾琏为何住在这里了。 王熙凤脸色不大好看,眼神清冷的看了妇人一眼后,对贾环道:“环兄弟你进去看看罢,我先回屋了……一会儿你到那边看看,巧姐儿想你的紧。” 贾环嘴角轻轻抽了抽,面色不变的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见了鬼了,巧姐儿分明在和贾苍他们在园子里疯呢。 王熙凤走后,贾环对那妇人道:“二姐,带我去见见二哥吧。” 这妇人,正是之前求入门而不得的尤二姐。 却不想,这次却进了门。 怪道贾琏身为家主,却住在一偏厢房内。 尤二姐轻轻点头,让开了门,道:“三爷里面请。” 贾环没有多言,往里走去。 尤二姐忽又问道:“三爷,不知家姊如今如何了?” 贾环淡淡道:“大嫂正在江南到处礼佛游顽,日子过的倒也自在。” 尤二姐听出贾环语气淡淡,以为他是因为她入府内才不喜,面色稍稍黯淡了下来,不再言语。 穿过外堂,进了里间卧房,还未入门,就听到里面的嬉笑声。 “好儿子!哈哈!” “咯咯!咿呀,爹爹……” “诶!真是好儿子!” 贾琏显然极爱贾艾,言语中充满了欢喜。 “爷,三爷来瞧你来了。” 走到门前,尤二姐收拾好心情,进门通秉道。 “哟!三弟来了!” 宽大的拔步摇床上,贾琏正半躺着和贾艾顽闹。 听到尤二姐的话后,连忙坐起来,准备起身。 “诶……” 贾环摆摆手道:“自家兄弟,哪有那么多虚礼,躺下吧。” 贾琏身子确实还没好利索,便没有强求。 见贾环脸色不大好看的看着他已经没了的双耳处,强笑了声,道:“三弟,不碍事,并不妨碍听声儿……三弟快坐!” 贾环点点头,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后,看着贾琏道:“日后,等南洋那边有胶送来,让白荷给你做一双模子耳,虽不似真的,但看起来也差不多。” 贾琏闻言,脸色好看许多,笑道:“有没有都行,如今我也极少出门,和艾哥儿顽闹一起子,日子过的倒也自在。” 说着,对一岁多的贾艾道:“艾哥儿,快给三叔请安!” 贾艾哪里懂这个,明显有些畏生,怯怯的看着贾环。 贾环见之,笑了笑,道:“还是送老太太跟前调理调理吧,二哥你根本不会带孩子,好好孩子别宠溺出小家子气来。” 贾琏闻言,挠了挠脑袋,打哈哈道:“老太太到底上了春秋,不好再劳烦她老人家。 我虽不成器,不过没关系,等再大些,就送三弟那边,将来能比他老子强就成,咱不贪心!” 贾环哑然失笑,点点头道:“好。” 小贾艾被打量了几眼,忽地哭了起来,尤二姐趁机赶紧抱起来,似唯恐贾环抢走一般,留下句“艾哥儿许是饿了,该喂奶了”,说罢,就匆匆出门离开。 这点小心思,连贾琏都瞒不过,他干笑了声,对贾环道:“三弟寻思的是有道理,艾哥儿以后别跟他娘学的小家子气了……” 贾环轻轻摇头,笑道:“倒也不至于,心善就好。” 贾琏这点太赞同了,忙道:“三弟这话说的极是,二姐虽出身不显,也没读过甚书,可只温顺善良这一点,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贾环呵呵笑道:“二哥自己觉得好就成,过日子,自己舒坦最重要。” 说罢,不再搭理这茬,道:“伤了二哥的余成,已经被蛇娘斩杀,其余人也都被当成乱兵清剿了。 幕后的赢历一干人,也全都被我杀了。 二哥大仇得报,好生养好身子就好。 其他的,不要多想。” 贾琏闻言,面色一变,咬牙道:“不敢瞒三弟,其他人,我倒是不算太恨,连那球囊的余成,死了也就罢了。 到底是敌人,下狠手我也能理解。 唯独那王家妇……” 想起这茬,贾琏气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道:“三弟不知……那日我听到风声,本是赶紧回家来,带老太太她们下密道离开。 听说老太太她们已经走了,正想离开,本也没人发觉。 可谁成想,那王家妇竟那样心狠! 一边让外面的大军进去抓人,一边还认出我来,这才让我落入敌手。 三弟,你说说我贾家何曾亏待过他王家? 那王家为了攀富贵,将一个个女儿都嫁进我贾家门儿来。 那些年,从贾家得去多少好? 没我贾家照拂,他王子腾能上位? 却一点良心都没有,狼心狗肺! 她是想害死我,还要害死我贾家满门啊!! 三弟,你说说,咱家怎地就那么多这样的破亲戚? 忒晦气了!” 贾环无奈笑了笑,道:“行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贾琏恨得咬牙,道:“她一走了之,倒是便宜她了!早晚落我手里,非让她尝尝我的手段!” 贾环轻声道:“已经死了。” 贾琏闻言一怔,道:“不是说,走丢了吗?” 贾环道:“为了不让老太太伤心,也不让家里难看。 杏儿让人,填后面一口废井里去了。 连井也一道埋了。 你不要说出去。” 贾琏闻言,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干笑了声,道:“杏儿……公主真厉害!” 贾环呵呵笑了笑,道:“日后家里这些事,都归她管,我外面还有大事要做。 二哥,行事周到点,别让她抓住马脚。 杏儿自幼在宫里长大,和赢历对抗都不落下风。 你要是犯到她手里,我都不好给你求情。 别怪我没提前给你打招呼。” “三弟,我最近挺规矩的啊……” 贾琏有些茫然道。 贾环顿了顿,直接将话讲明白:“你和尤二姐,就这样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和和美美的挺好。 让她就不要惦记二嫂的位置了。 二嫂自嫁入贾家门儿里,上照顾老太太,下照顾一大家大姑子小姑子。 里里外外都是她张罗,还跟着你服过丧。 虽说如今夫妻情绝了,相敬如冰就是。 不要将最后一点脸面都撕破。 老太太那里不高兴,杏儿也不会高兴。 纵然日后老太太百年了,杏儿不点头,她也进不得贾家门。 惹恼了杏儿,到头来,受牵累折腾的还是尤二姐和艾哥儿。 你们都聪明些,不要做傻事。” 贾琏闻言,面色一阵青红,过了稍许后,颓然道:“三弟,如今我看到王家妇,就想起那日被出卖后差点被害死的事,就恨的牙根儿疼! 好好的夫妻,如今比仇人还恨。 三弟,王家人,就他娘的没一个好东西!!” 贾环想了想贾琏的遭遇,是挺憋屈的…… 他往前靠近了些,轻声道:“这一次,王家卷入了叛乱中,王子腾当时接掌了京营,替赢历卖命。 王仁和其他王家子弟,也都不干净。 想趁乱洗劫贾家…… 所以,从今日之后,王家就绝了满门……” 贾琏闻言,又爽利又骇然的看着贾环。 贾环盯着他,道:“二哥,我是为了宽你的心,才告诉你的。 这件事还瞒着二嫂,她要知道了,非疯了不可。 她到底是王家人,我只告诉她,送了王仁一家去了海外。 你万万不可走露了风声。 到时候惹出乱子来,我找你算账。 你最好连做梦都不要提这件事,让尤二姐知道了,万一传了出去,到时候,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她断不能在我贾家门儿里待了。 你记住了?” 贾琏闻言,哭笑不得,道:“三弟,你还不如不同我说呢。” 贾环哼了声,道:“你也是小家子气的紧,也不想想,我被王家史家那些坑货坑了多少回! 我又能怎么办? 为了老太太,为了云儿她们,还不得忍着? 别说他们,二哥你也没省心多少! 我忍你几回了? 也就这几年你才少惹事。 居家过日子,算那么清,计较那么狠做什么?” 贾琏闻言,讪讪点点头,道:“也是,我记住了,三弟放心吧。 日后,我不同你二嫂计较了,眼不见心不烦就是。 何苦你一句刀子我一句刀子的扎来扎去,干脆都不说话。” 贾环呵呵笑道:“这就是了……成了,我也不耽搁你休息了。 好好将养身子,过些日子该出门照样出门。 只是家里如今不比往日,你不要太招摇,让人当了枪使。” …… “哟!可见是自家兄弟,说了这么久的话!别是看兄弟是假,看新二嫂是真?” 贾环进了东路院正堂内宅时,一路上的仆婢都被打发了出去,进了内宅后,就见已经换了身衣裳,重新梳妆过的王熙凤,语气幽怨的说道。 贾环哈哈笑着过去,道:“这叫什么话?我去了只说了句,别把艾哥儿养的小家子气,还是放老太太那里,就唬的人赶紧抱着孩子走了。 然后就一直同链二哥说话,给他说,想和那女人过日子,就好好过,但让那女人不要惦记二嫂的位置。 二嫂这些年在贾家劳苦功高,照顾完老太太照顾大小姑子,一家子事都她张罗。 她的位置谁也别惦记。 纵然老太太百年了,还有我在。 若是再和二嫂闹,我不答应。” 王熙凤闻言,一双丹凤眼登时微红了起来,咬了咬艳红的唇角,看着贾环,走了步上前,挤进贾环怀里,仰着头看着他,轻轻惦起脚,靠的极近,呼吸吐在贾环鼻口处,道:“算你有良心,不枉我……随你折腾,嗯……” ……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落水 从左厢出来,进了正堂,再从正堂气定神闲,面色肃穆的出来。 贾环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这让个别有心人,很是纳罕。 难道神武非凡的三爷,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不能啊! 早就有传闻,他一夜赶几处场子,房第间的功夫,威猛的一塌糊涂…… 可今日怎地那么短…… 难道他和王熙凤,真的没什么? 这话传到贾琏耳朵里,贾琏没好气的瞪了眼尤二姐,道:“原道你是个本分的,又去管这闲事做什么? 怪道三弟特意嘱咐我,好生管好你,不让你生事。 那边公主在掌家,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若落在她手里,三弟都不好求情。 我说你偷偷观看三弟,该不会也想给爷的帽子上点颜料吧?” 尤二姐又羞愧又气,道:“谁偷偷看他了?不过正巧关窗户才看了去。 我又何曾不安分过? 再说,分明是你之前同我说,他和你家里的有一腿…… 我是替你想着,偏爷不识好人心!” 贾琏哼哼了声,拉过尤二姐,手伸进怀里肆意揉搓起来,道:“你懂个屁!这是为我好? 那王家妇,我早就不当她是我正妻了。 不过碍于她给我家老子守过孝,正在五不出里,家里老太太又喜欢她的紧,所以才不耐烦理她。 她最会溜须拍马,对下狠毒强势,对上谄媚,将家里老太太和一干姑娘小姐们哄的高兴体贴,竟比我还亲。 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若是寻事闹起来,想夺她的位,那才是自寻苦恼。 家里哪一个不比你聪明?尤其是那公主,那是太上皇亲自教出来的金枝玉叶,你敢使脑筋,她就敢发作你,把你赶走。 你别不信! 薛家那位姨妈,在老太太跟前都有体面。 可还不是让人家叫过去罚跪,一顿排揎,自此再不敢为她家姑娘出谋划策了。 你自忖,你的面子比她还大? 你的这里倒是比她还大……” “爷啊!” 尤二姐被他折腾的面红耳赤,媚眼如丝,心里却又惊又怒,她嗔了声,强忍着湿意,道:“我何曾是为了自己争?还不是为了艾哥儿! 艾哥儿是你唯一子,你就忍心让他顶着一个小妇养的名声?” “放屁!” 贾琏在她肥硕的臀上抽了一巴掌,又瞬时抓住,让尤二姐眼中媚意愈重,贾琏却忍着冲动,正色道:“什么嫡庶小妇,自从三弟袭爵后,家里再不讲这些。 你满天下打听打听,那个正太太养的,能比我三弟还有能为? 日后有没有出息,不在这个。 只要艾哥儿跟紧了他三叔,日后,必比我这个老子有出息的多。 等他承袭了荣国公的爵儿,哪怕只当个二等伯,日后都是一等一的富贵。 到时候,你就是伯太夫人! 你现在耍小聪明,惹厌了三弟和公主,再迁怒到艾哥儿身上,你的好多着呢! 到时候,爷看你有没有地方哭!” 尤二姐闻言,想想那后果,登时打了个寒颤,忙道:“到底爷英明,奴再不敢算计了,以后都听爷的,只是,现在还不妨事,不会让他牵累到艾哥儿身上吧?” 在尤二姐面前,贾琏自信心前所未有的满足,面上浮起一抹淫笑,道:“今儿你把爷伺候好了,爷自会在三弟跟前多说好话,总不能坏了艾哥儿的前程不是。” 尤二姐闻言,俏脸通红,妩媚的看了贾琏一眼后,缓缓俯下.身去…… 她却不知,贾琏此刻脑海中,想的却不是她,也不是自己,而是王熙凤正这般待贾环…… 强势泼辣的王熙凤,在神武威名的贾环跟前,许也是这般乖巧伶俐吧…… …… “快去拿胡萝北,快去拿胡萝北!” 大观园内,四个孩子一窝蜂的跑着欢呼着。 为首的是贾苍,其次是板儿,然后是贾芝和巧姐儿。 每个人都是红扑扑的脸,孩童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喜悦和兴奋。 四人身后,则气喘吁吁的跟着好大一群奶嬷嬷和丫鬟,个个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近乎口吐白沫,欲哭无泪。 寻常贵门的小公子小姑娘们,这般大,正是老老实实学规矩礼数的时候,哪个敢逾越规矩,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如此一来,小公子们小姑娘们便会乖巧懂事。 奶嬷嬷和丫鬟们照看起来也轻松方便。 贾家,原本也是如此。 直到这一代…… 由贾环做主,让八岁前都随意玩耍,不许拘着。 这下可好了,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狂欢之地。 上山撵仙鹤,下水追金鱼。 钻竹林里抱猫熊,爬半坡上逮兔子。 就没有他们不会玩的。 不过,由于史湘云和林黛玉忒厉害,不许他们去折腾山上的仙鹤和竹林里的猫熊。 蛇娘又严令贾苍不许带妹妹下水摸鱼,于是,现在他们的活动就是满山坡的撵兔子…… 逮住后,就要胡萝卜喂,争取让长耳兔听话,不再跑了,陪他们游戏。 虽然从来没成功过,可他们还是乐此不彼,欢笑无限。 “爹爹!!” 一伙子人正呼啦啦的要从沁芳亭北面的花阴跑向后门厨房,去寻胡萝卜,结果最前面的贾苍眼尖,看到了正从竹桥上缓缓走来,笑意吟吟看着他们的贾环,惊喜之色登时在小脸上炸开,大呼一声,连抱在怀里的长毛兔都顾不得了,往一边一丢,连连闯开嬷嬷丫鬟的拦挡,跑上竹桥后,朝贾环狂奔过来。 “小祖宗慢些,仔细脚下!” 身后,专门呵护贾苍的赵嬷嬷看到他迈着一双小腿跑的飞快,真真心惊胆战,顾不得贾环当前,高声喊道。 贾苍哪里肯听,跑的反而更快了,咯咯笑着。 然而乐极生悲,总是有道理的。 因为跑的太用力,使得竹桥上原本密闭的竹板间,露出些缝隙。 大人自然不碍,可小孩子脚丫那么小一点,又跑的那样快,就容易绊住…… 也不知贾苍怎么用力,用脚在间隙里歪了下,整个人往竹桥一侧倒了下去。 他和贾环距离还有些距离,这一突发变故,连贾环都赶不急,贾苍就在嬷嬷丫鬟们惊恐欲绝的惊叫声中,直直摔落池子里…… 赵嬷嬷当场昏了过去,几个跟着的丫鬟也个个面色惨白,眼泪淌河水一般的流下。 贾环都为之一惊,身形闪了两下,才出现在贾苍落水处,正要跳下去,却见小家伙竟正在水里浮水,露出头后,吐出了一口池水,然后满脸笑意,冲贾环响亮的唤了声:“爹爹!!” 贾环又气又笑的看着他,道:“苍儿,你就淘吧!等你嬷嬷告到你娘那里,爹看你还淘不淘! 哪里摔着了没有?” 贾苍摇摇头,咧嘴笑道:“哪里都不疼……”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 这个儿子的体格,了不得啊。 刚才他分明看到贾苍的脚明显崴了下,唬了他一跳,换个人,脚腕不断都难,可贾苍却连半点事都没有。 这个孩子,日后必有大福报。 念及此,贾环笑道:“不疼就上来,这个天儿,你还准备浮水耍子?” 贾苍一边咯咯笑,一边往案边游,还别说,游的像模像样。 一会儿游到岸边,在一众丫鬟嬷嬷提心吊胆抹泪中被“救”了上去。 然后根本不理其她人摸来摸去,又跑向贾环。 这会儿,贾环已经一只手抱起了贾芝,见他咯咯笑着跑来,也满心欢喜的将他抱起。 “爹爹,大英雄!” 贾苍浑身湿漉漉的拍马屁道。 贾环没多想,就准备和他聊聊…… 刚刚醒来的赵嬷嬷却过来跪下哭求道:“三爷啊,让奴婢快带哥儿去换身干净衣裳,喝点热汤祛祛寒吧。 小爷到底还小,若是有半点闪失,老婆子死一万回也挡不过罪啊!” 贾环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起来吧,这事不怪你,我都看在眼里。” 说罢,又对贾苍道:“你以后,多少照顾一下嬷嬷丫鬟们的辛苦,好不好?” 贾苍有些羞赧的抓抓湿哒哒的头发,点点头,道:“爹爹,那我以后跑慢点,让她们跟上……” 贾环哈哈一笑,对赵嬷嬷道:“你们先去吧,我带他去换衣裳就是了。” 说罢,又看到巧姐儿和满脸畏惧的板儿走了过来。 巧姐儿小小屈膝福了福,乖巧道:“给三叔请安。” 贾环见之喜欢,大笑道:“好,好!怪道老太太她们都喜欢女儿家,就是比小子们乖巧听话。 和三叔去潇湘馆耍子吗?” 巧姐儿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道:“三叔,侄女儿不去了,一会儿还要去探望爹爹……” 贾环笑道:“那行,让嬷嬷带你回去,改明儿到三叔家里顽,三叔送你好礼,好不好?” 巧姐儿乖巧应下后,让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带着送走了。 贾环又看向板儿,目光淡淡的观察了起来,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农家少年。 虽然穿着一身兴许是贾苍的锦衣,脖颈上带着名贵的项圈,但他极拘束。 不敢抬头看人。 见贾环没说话,贾苍帮玩伴出头,小声道:“爹爹,板儿以后可以做我的戈什哈。 前儿在瓜地里,我就带他给太老祖宗站警戒哩。”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好,那就让他日后做你的戈什哈,你当大将军。 你若有能为,立下大功,板儿也能封个伯爵当当,好不好?” 贾苍忙挺起胸脯,点头应道:“好!我要跟爹爹一样厉害,当大英雄!” 父子二人说着,一旁赵嬷嬷快急疯了。 这时,就见从不远处秋爽斋方向,匆匆赶来一大群人。 待走近些一看,正是贾探春和李纨、娄氏等人,还有一群婆子丫鬟。 看她们焦急的模样,多半是听说贾苍失足落水的消息…… 果不其然,到了地方,一看到贾苍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几人就变了脸色。 贾探春当场竖起眉毛,就要发作赵嬷嬷一干人。 被贾环和贾苍爷俩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结果又把战火引到他们自己身上。 贾探春才不管贾环在外面多威风,好一通数落。 孩子落水了,不赶紧救起来,还让人自己游水上岸,是何道理? 李纨看贾环抱着个落水的孩子站在凉风里说笑,也气的不行,觉得忒不靠谱,就上前抢了过去…… 贾探春一面打发人去请幼娘,一边带着一大群婆子丫鬟,围成一个不透风的圈儿,带着贾苍、贾芝走了,连板儿都一并带走。 贾环虽无奈,贾苍也不愿和爹爹分开,奈何都敌不过这伙人多势众的妇人。 父子二人,只能遥遥作别。 …… 正文 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盛世必将来临 大观园,潇湘馆。 “哟,这是怎么了?” 见贾环湿了半边身子的衣裳走进来,林黛玉先是一喜,又奇问道。 贾环笑道:“刚才从东路院过来,在沁芳亭那边碰到了苍儿他们。 苍儿看到我,就疯跑过来,在竹桥上摔倒,掉池子里了……” 林黛玉腾的站起,唬的俏脸霜白,急道:“苍儿可还好?怎地就落水了?这样的天,池子里多冰凉……” “好了好了!” 见林黛玉就想往外走,去看贾苍,贾环忙拦住,笑道:“苍儿体格像我,虽还没练武,但已经极厉害了。 落进池子里,我都唬了一跳,他却没事人一样,自己游上了岸,又大笑着跑到我这边,让我抱住,这才沾了一身的水。” 林黛玉将信将疑道:“真无事?那苍儿呢?” 贾环笑道:“要有事,我还能说笑?苍儿被三姐大嫂子她们夺了去,埋怨我抱着孩子在桥上吹风了。 她们哪里知道,男孩子就该粗糙些教养。 不然,养成宝二哥那样的,以后还不得悔死。 林姐姐,咱们儿子以后你可不能太宠溺……” “呸!” 林黛玉俏脸羞红的啐了口后,眼波流转间,却又抿嘴笑了起来,轻声道:“他要和他父亲一样,成为国之大英雄! 最好能和苍儿一样,小小年纪就有担当。 极像你……” 贾环柔声一笑,揽过林黛玉入怀,道:“这般崇拜我?” “不要脸!” 林黛玉骂了句后,到底没挣扎,依偎在贾环怀里,轻声呢喃道:“是崇拜呢,历朝历代,何曾出过你这般的大英雄? 不过老太太说,你这样的大将军,在沙场上杀戮太甚,动辄杀个尸山血海,身上的煞气就重。 所以,要多纳些妻妾,多寻些女人,才能化去戾气灾厄,保平安。 让我们不要使小性儿,同你闹,就是害了你…… 老太太还说,当年她要是早明白这一点,先荣国兴许就不会战殁了。 历朝历代,鲜有盖世武将能善终的,就是因为煞气难消……” 贾环没想到家里那么和谐,还有贾母的功劳,他哭笑不得道:“这个话,听听也就罢了,不要当真……” 林黛玉摇头道:“可不敢不当真,好些人都这样说,张真人也这般同老太太说过,哪里是顽笑的? 再说,我们要不当真,有你的好果子吃?!”妙目没好气的横着贾环。 贾环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好道:“这话怎么说的?我的江湖匪号,可是诚实可靠小郎君啊……” “呸!” 林黛玉从贾环怀里起开,皱了皱鼻子,嫌弃道:“偷完嘴也不知道洗干净,都是味道,恶心也恶心死了!” 贾环眼神变得格外怜惜起来,再将林黛玉揽进怀里,歉意道:“是我委屈你了,以后我……” 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口,林黛玉眼睛微微泛红,看着贾环道:“你在外面做那样大的事,我们在家里若是还不识大体,那成什么了? 再说,你待我们还那样好。 要是因为好妒,就害了你的性命,这样的人,原也不配和你一起。 所以,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和你闹。 再者……再者……” 本来听的感动惭愧,可见素来爽利的林黛玉红着俏脸忸怩起来,娇羞的模样让贾环心动,紧了紧胳膊,道:“再者什么?” 林黛玉声音轻不可闻,道:“再者,我们哪一个也经不起你,你一晚上跑几处,我们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呢……” 这种感觉,可能就和男子无力满足女人一样…… 贾环真真好笑,拿额头顶着林黛玉的额前,轻轻摇了摇,笑道:“你快打住吧,说的好像我是色中恶魔一样! 我其实很纯洁的…… 就是想尽可能的多陪陪你们。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呼啦啦的都带回家了。 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等下辈子,就咱俩,也不求富贵,一间草屋,三亩薄田,咱们相厮相守一辈子……” “呜……这个时候,别乱摸……” “讨厌……” “你纯洁个锤子……哎哟!别咬,大锤子!” …… 翌日清晨。 又赶了一夜场,辛苦耕耘的贾环,扶着腰出了门。 自从贾苍、贾芝回家后,家里女人想孩子的心思,一日胜似一日。 尤其是贾苍,家里一应女人,真真稀罕到了骨子里。 又活泼又懂事,爱顽闹却不似贾玫那样顽劣。 摔着了磕着了也不哭,爬起来先冲人笑。 因此,每次蛇娘打孩子,都有一群妈妈前来救驾。 一大家子,甭提有多热闹。 可越是这样,她们就越想也有个贾苍一样的孩子。 经过几年耕耘,大家的承受能力都大大增强了。 除非贾环不管不顾的莽干,才会让她们经受不起,但凡温柔小意些,有人甚至能主动梅开二度…… 一晚上下来,饶是贾环一身精钢铁骨,还是爽中带着疲惫。 好在,如今大事都交代清楚了,除非极重要的事,其他的,都交给下面去做就是。 正好在上书房里睡觉…… …… 皇城,大明宫。 早早的,赢昼就候在了大明宫宫门处。 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贾家的黑云车进宫。 待看到贾环黑着眼圈,满口哈欠下车后,赢昼满脸鄙夷道:“就知道声色犬马,还能爬得起床来?” 贾环理也不理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半眯着眼往里走。 赢昼见之气急,刚想发火,又转了转眼睛,赔笑讨好道:“贾环,你明儿把小灰带来吧?要不你一个人在上书房里也无趣啊!” 贾环嗤笑道:“我疯了我带它?我看是你想和它顽吧!” 赢昼嘿嘿笑道:“中午时能歇一会儿,正好可以和小灰耍一耍。” “那张廷玉非把我干掉不可……少做梦了,再坚持一阵,等陛下醒来了,你就解放了。 日后陛下再给你生个弟弟,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海外,那里不止有小灰,还有其他各种猴子,还有比人高的大猩猩……” 贾环随意的扯着淡,往上书房晃去,却没见到,赢昼满脸的期盼神色。 等贾环进去后,赢昼抬头看了眼冷冷清清的上书房,没有一点趣味,心里满是厌烦。 之前那点憧憬幻想消散,垂头丧气的进去了。 可进去后就乐了,因为今日贾环偷不了懒了! 今日上书房议政,议的却是军机。 刚进门儿,就听到牛继宗、秦梁等人在好言相劝,让贾环节制一点,还年轻…… “哈哈哈!” 看到贾环丢人,赢昼陡然爆发的笑声,吓了众人一跳。 赢祥教训了一通,牛继宗等人行礼罢,赢昼又坐上隆正帝的位置。 听政。 “长城军团的骨架已经搭起,从西域调定军伯府袭三等子韩德功,为征北大将军。 原本残留的三万大军,调往西域屯边。 四万灞上大营,两万五蓝田大营,一万京营,五千御林,合计八万人,重建长城军团,戍卫北疆。” 秦梁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上书房内。 赢祥的眉头却一直皱着,等秦梁说罢后,他顿了顿,看向有些精神不振的贾环,道:“军机之事,本王不大了解。 不过贾环,你先前与陛下说的,是军队去武勋化。 如今重建长城军团,不正好是一个契机? 若再调韩德功为征北大将军,是不是没这个必要?” 此言一出,牛继宗、秦梁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起来。 贾环抬起眼帘,看着赢祥道:“王爷,厄罗斯虽然被一举摧毁二十万大军,但可以想见,此事若解决不好,大战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时候如果在长城军团去武勋化,大军实力一定会被极大的削弱。 一旦大战,与国不利。 再者,当初臣与陛下相商,是十年内完成去武勋化,征伐海外。 军机之事,王爷一直没有接触,不大了解,可以尽量放权给军机阁。 臣等武勋不是为了抓权揽权,只是想为大秦站好最后一班岗。 王爷当明白此心。” 赢祥闻言,面色有些阴沉的看着贾环,他心里第一次有些佩服起隆正帝对贾环的容忍和信任来。 不到那个位置,不担那份责任,永远不会明白,这份容忍和信任,有多么可贵。 他与贾环对视了会儿,见他寸步不让,叹息了声,道:“如此,军机之事,本王就尽量少过问吧。” 贾环也未谢恩,反而点点头道:“理当如此。” 秦梁和牛继宗对视一眼后,眼神都变了变,惊讶贾环今日的犀利。 秦梁继续道:“因为李武参与谋反一事,所以镇海侯府李家被除爵。 为防备镇海侯李勋谋反,朝廷当尽快派黑冰台缇骑,前往东海拿人。 命东方军团军团长诸葛靖配合,缉拿李勋及其党羽。 由施大人自南海水师调配将领,接手东海水师。” 见赢祥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身上,贾环揉了揉眉心,道:“军方容不得一个四处打压勒索海商,白天军伍晚上海盗的水师。 对东海水师的清洗整肃,刻不容缓。 这件事,施世叔掌总,他本就是分管水师的军机大臣。 王爷不必这样看我,大秦想要走出去,想要开拓,就一定先得把水师打造成无敌利器。 不能为了平衡牵制,就刻意制造矛盾。 这种帝王之术,已经不适宜这个时代了,也没必要。” 赢祥闻言,想了想,看着贾环沉声道:“贾环,既然皇上相信你,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希望你能对得起这份无价的信任。” 贾环抓了抓头发,打了个哈欠道:“别人当权臣,是为了造反。 我不得不当这个权臣,是为了早点清理完国内事,去外面逛逛。 王爷放心吧,若不是感念君恩,想为陛下将江山立平稳了,我也不会理会这些事的。 等事情早点稳妥了,我们武勋就早点交权,都去海外潇洒去了。 谁耐烦留这里和人勾心斗角? 真有贪权的,去海外建立封地,称孤道寡岂不更痛快,还不用背负逆名。 您放心吧。 现在,咱们是怀菩萨心肠,施霹雳手段。 这一点动荡,很快就会平息了。 王爷,盛世必将来临……” …… ps:很快就要结束了,就这两天。 完本后应该会发一些园子戏到番外,都是比较细腻的家事玩乐,喜欢的可以看,不喜欢的就over! 今天没了,最后几章认真酝酿一下,收好尾。 另外友情推一本书:《环保大师》,挺有新意的,书荒的可以去瞅瞅。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章 传召 隆正二十三年,腊月二十三。 小年。 今日,是贾环的生儿。 一大早起,贾环与贾母、贾政并赵姨娘磕了头请安后,又受了贾苍和贾芝的头。 再有薛姨妈并李纨、娄氏、王熙凤、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等人送了针线衣鞋等礼。 待换了一身新衣后,还吃了林黛玉等人亲手做的长寿面,足足八大碗! 满堂人快笑岔气后,贾环方得意洋洋,好似得胜大将军一般,告别亲长妻儿,在亲兵家将扈从下,出发去了宫里。 十万厄罗斯俘虏,数不尽的牛羊,山一般高的盔甲兵器,军旗营帐,业已被押送至西城外十五里小铺旁兴建的营地里。 满神京百姓,就没有人没去看过的。 这半年来,都中风云变幻。 抄家灭族,皇权更迭,光景阳钟就响了两回。 再加上两月前,贾环大肆诛杀朝臣宗室,严打神京,抄家流放。 两月来,神京始终处于戒严状态,各坊市街道门前皆有兵丁把守。 人心惶惶! 但,所有的不安定,都在这场旷世大胜中,烟消云散。 每日里,在贾环特意安排的“托儿”的带领下,俘虏营周遭,万人级“大秦万胜”的呼喊沸腾声,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更有“好心商贩儿”,供水供茶供馒头。 好些百姓甚至带着全家老小,去看“西洋景儿”。 看着人高马大的罗刹鬼,被威严的大秦士卒拘押着四处展示。 士兵们“保家卫国”的口号又一套套的…… 一时间,强秦的心思,在百姓心中生根发芽。 当朝廷决议,以极便宜的价格,出售战争所得的战利品,那数百万牛羊时,满神京城都为之沸腾喜悦。 民心遂安。 …… 皇城,紫宸书房。 随着贾环和赢昼的入内,诸人看过来的目光,变得有些奇异…… 当初听说贾环百骑破二十万,兴许是太过虚幻,反而没太多的震撼感。 可等诸位大佬,目睹了那如山的物资,十万健壮的罗刹鬼俘虏,无穷无尽的牛羊后,他们才真正被震撼的无与伦比。 回过头,再看整日里吊儿郎当,萎靡不振,和赢昼打来闹去的贾环时,眼神无比复杂。 什么叫做武功盖世? 什么叫做功高难赏? 莫过如此。 可献完俘,就要大封赏了。 实在拖不得了。 然而这样的大功,让朝廷怎样封赏? 封王吗? 开国四大异姓王,经过百年后,才刚刚消散无踪。 若再封一个异姓王,又掌控这般大的军权,威望比天家还重…… 这天下,这朝中还有何人可制? 念及此,张廷玉等内阁阁臣们,看向贾环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贾环恍若未知,和赢昼推推搡搡进殿后,给赢祥行了礼,就准备去睡觉…… 这两个月,他差点累断了腰。 随着用蛇娘教的和.合图不断双.修,家里女人虽没有个个成为武功高手,但体质真的是进步了太多太多。 身子坚韧度强了许多,承受力也呈直线上升。 贾环的舒爽程度随着可以适度用力而增加时,劳累程度也直线飙升…… 若非每日里白天都会在上书房大睡一觉,在家里再加加班,他还真有些吃不消…… 唯一遗憾的是,至今家里女人,还是没有动静。 蛇娘幼娘检查后,大家都极健康,那就只能是时运的缘故。 一时间,家里香火大盛。 一边如是想着,贾环一边往小屋里走。 却没想到,走到半道却被拦了下来…… “咳咳……” 赢祥干咳了声,道:“贾环,今日之事,与你也有些相干,你留下来听听吧。” 贾环打了哈欠,道:“王爷,臣在里面听着呢,天天听……” “你听个屁!” 赢祥没好气道:“每天鼾声吵死个人!” 说罢,直言道:“今日商议的,是你们的军功封赏问题。” 贾环闻言,瞅了瞅,眉头微皱,道:“王爷,您和内阁商议军功封赏?和他们商议的着吗?” 赢祥闻言苦笑,道:“你急什么?牛继宗他们马上就到……” 正说着,就见牛继宗、秦梁、温严正并施世纶四人入内,岳钟琪也来了。 不过因为蓝田大营之过,虽有后来将功赎罪之行,但目前依旧被撸成了白衣。 以布衣身份,行走军机阁理事。 待隆正帝醒转后,再做计较。 一番行礼罢,牛继宗看着贾环,和煦道:“今儿是你的生儿,准备如何过?” 秦梁几人也笑呵呵的看着贾环。 这一幕,让赢祥等人暗暗拧眉。 也十分不解…… 贾环一直以来,都是军队去武勋化的推手之一,是要向牛继宗等军方巨头夺权的。 他不是只说说,而是已经在实践了。 灞上大营从草原上回来的那一万精锐大军,直接被贾环分成几部,填充于麾下各部战力中。 牛继宗居然什么话也没说…… 尽管都知道牛家世子牛奔,与贾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贾环为了救牛奔,更是不惜性命,甘冒奇险远赴北疆。 可是,任何品尝过权利滋味的人,都知道想舍弃它,是多么痛苦艰难的事。 但由此也可见,这几家关系亲密到何等地步。 贾环抓了抓脑袋,笑道:“要不,小侄请个东道?” 牛继宗笑骂道:“你说呢?你伯娘她们这会儿早到你家里去了。 我听说,你还不许别人去你家给太夫人请安?” 贾环笑道:“那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闹哄哄的,我让杏儿全赶走了。” “哈哈哈!” 赢祥都跟着忍俊不禁。 秦梁道:“好了,说完正经事,再闲聊吧。” …… “依据战功而言,宁国侯贾环率三百余骑,横扫草原,覆灭厄罗斯并喀尔喀蒙古叛部,扎萨克图部,合计二十六万大军。 生擒厄罗斯女皇索菲亚,国公费尔多,并侯爵三人、伯爵二十八人,子爵以降不计其数。 此功非分王不可偿。” “余者,如武威公世子秦风,镇国公府世子牛奔、奋武侯世子温博,康宁侯府世子诸葛道等八人,俘虏大军十万,物资无可算,牛羊百万计,收复喀尔喀三部。 此功,非国公不可偿。” “另有苏武、许崇、王铭等三十六人,亦在巨功中,非国侯不可偿……” “另有……” 秦梁以太尉之位,念着军功簿,声音低沉,然而赢祥的眉头却渐渐皱起,张廷玉等人的面色更是难堪之极。 这可不是当初分封西北时,虽也大把爵位撒出去,可大都是男爵子爵,甚至是不可世袭的贵爵。 如今,武勋军方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了八名国公,三十六名传国候,贾环更是要直接封王! 虽说军功的确如此,可真要这样分下去,武勋之势顿时权势滔天! 谁人可制? 秦梁念罢军功簿后,就不再出声,也不好出声。 若真按此酬功,继贾家以后,大秦又要出现一家一门双公的武勋豪门。 老实说,这有些犯忌讳了…… 若不是有贾环的王爵顶在前头,秦梁自己都不敢要这封赏赐。 可是不要,又觉得亏的慌…… 索**由贾环去谈。 无论是秦梁还是牛继宗,都不好和赢祥、张廷玉等人对着干,也只有贾环没有这个顾忌。 上书房内沉寂了会儿后,赢祥率先开口,他面色有些迟疑,看着贾环,道:“贾环,论军功,你们的确够了,甚至只封一个王爵,都有些少了。 只是……你们着实太年轻了些。 再者,皇上现在还未醒来,别说王爵,就是公候之位,也需要他来点头。” 贾环想了想,道:“那就先记档吧,等陛下醒来后,再由他封……若是就我自己,封不封都无所谓。 但若是有功不能酬,我对不起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也没这个道理……” 张廷玉见贾环没有主动退让或者降爵的意思,忍不住道:“宁侯,献俘大典后,如果没有军功赏爵,恐会引来非议,朝廷不体面啊。” 贾环道:“那就封,让小五代陛下赏爵。” 张廷玉道:“由监国皇子代封,不是不可以。只是……若国朝一下封出如此多高爵显位,怕太引人侧目,让人不安哪……” 贾环没有怒,平静问道:“那依张相的意思?” 张廷玉犹豫了下,道:“可否,先封宁侯?晋爵国公,其他人,暂且押后,待陛下醒来后,再做定论。” 此言一出,牛继宗秦梁等人脸上明显都浮起一抹怒意。 不是因为牛奔秦风等人的功劳要被压下,而是因为张廷玉如此做,分明是在坑贾环。 三百人一起出生入死,立下不世战功,到头来成全了贾环一人,这算什么? 传出去,也不好听。 其他人心里,总会生疑。 贾环目光淡淡的看着张廷玉,道:“张廷玉,好生管好朝政,朝廷上的事管好了,地方上的事才好处理。 大秦也就无事。 你要觉得自己过的太素净,想寻点乐子,本侯可以成全你。 你不是姜尚,也做不了诸葛亮。 本侯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 “你……” 张廷玉面色陡然涨红,眼中愤怒羞愧兼有。 “诶……” 赢祥出面打圆场,先对张廷玉道:“衡臣,此法不妥,如此做,朝廷是有了体面,可贾环怎么办?” 张廷玉沉声道:“既然宁侯口口声声为大秦计,就该为大局做出点牺牲,做好表率。” “我表率你一脸!” 贾环不客气骂道:“张廷玉,你脑子是不是抽了?这种不要脸的话也说的出口! 文臣果然都是一个鸟样! 不想和你一般见识也就罢了,我就想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 朝廷的颜面是靠这个来装裱的? 你看看你当首辅当的,出了那么大的乱子,狗屁用都没有。 你管不住蓝田大营也就罢了,可满朝文官,大都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结果呢,到头来全投敌了! 为了朝廷的颜面,你该不该自尽以谢天下?” “贾环!” 眼见张廷玉面色煞白,身子摇晃了两下,坐之不稳,赢祥忙喝断了贾环,道:“你少说两句!打算清算后账还是怎么?你要不要把两阁一起清算了?” 贾环哼了声,先瞥了眼御案后,见张廷玉挨骂后一脸酸爽的赢昼,无语的抽了抽嘴角,然后道:“人善被人欺,果然没错。 军功封赏的事,不劳内阁操心了,原也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 我的封赏先押后,待陛下醒来,再由他定夺该怎么封,封还是不封,我本人是无所谓的。 除此之外,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等八人,国公爵压下一级,让小五代封一等传国候。 其他人,再次一爵。 等陛下醒来后,再行升爵。 不要怕武勋势大,我等又不干政,又不扰民,又不兼并土地,又不搜刮民财。 连宅子都不用朝廷封,不过是给个名号,也是为了出海后建封国好用些。 这有什么? 莫名其妙!” 又瞪了面色木然的张廷玉一眼,哼了声:“小家子气!” “行了!你有完没完?还说人家小气,你自己……” 赢祥见张廷玉实在下不得台面,帮忙打下圆场,只是话没说完,就见上书房正殿大门砰的一下被打开,跑进来的人,却是养好伤,重新侍奉起隆正帝的苏培盛。 见他气喘吁吁跑来,众人纷纷面色大变,以为出了不可言之事。 却听苏培盛激动的颤声道:“传……传陛下旨意,召十三爷,皇五子赢昼,内阁军机阁大臣,并宁侯贾环,入坤宁宫觐见!!” …… 皇庭,内宫,储秀宫。 漱芳斋。 甄玉面色煞白,双目紧闭,人事不知的躺在绣榻上。 临昏迷前,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叮嘱随侍昭容玲珑万万不可声张。 玲珑见甄玉昏迷在床榻上,一两个时辰也没醒来,不由害怕的嘤嘤哭了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都要哭肿了,方听到一声虚弱的叹息声。 玲珑慌忙抬起头,看着床榻面色苍白的甄玉,已经缓缓睁开了眼,不由大喜,腾的站起来,慌张道:“主子,您醒了?太好了!您渴么?奴婢给您倒水……” “玲珑……” 甄玉唤住了小昭容,她双手轻轻覆盖在腹部,极美的杏眼中,闪动着别样的光芒,道:“那日,我让你收起来的东西,可还在?” 玲珑闻言,登时变了脸色,有些不安道:“在是在,就在妆奁里收着……可是主子,那是五皇子的……” “不要说了,你去坤宁宫,告诉皇后娘娘,我不舒服,想请个妥当的太医……” 甄玉垂下眼帘,轻声道。 ……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娘娘有请 坤宁宫,鸾凤阁。 自隆正帝昏迷后,就一直被安置在这里,由董皇后亲自照顾。 一辈子夫妻,患难与共,虽说临老了,因为一些缘故,闹出了些寒心事。 可看到隆正帝成了这个样子,董皇后还是亲力亲为的悉心照料。 兴许正是因为她照顾的极好,才让蛇娘都没把握短期内醒来的隆正帝,只用了两个月,就醒了过来。 只是,隆正帝终究还是那个性子的隆正帝,不会因为一次受创而改变。 在醒来后,不用一刻钟恢复了神智后,第一件事,就是向苏培盛询问如今朝中局势。 等详细听了一遍后,隆正帝闭目休息了足足两刻钟,才再次半睁开眼睛,又问了些细节,面色因为答案而变化。 最终,让苏培盛去传召众臣。 而后,又陷入闭目休息中…… 从头到尾,也没理会董皇后一言,甚至都未看一眼。 他本就是这个性子…… 董皇后心里默念一句后,嘴角浮现一抹苦笑。 苦笑罢,还得上前关心:“陛下,可要用点膳?” 隆正帝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十分费力的摆摆手,力道虚弱,眉头紧皱,面色严峻。 见此,董皇后知道他心情沉重,不敢在这时忤逆他的意思,但到底吩咐昭容去准备御膳。 没过多久,就听到一阵密集匆忙的脚步声进殿。 董皇后站起相迎,就见赢祥、赢昼、贾环并两阁阁臣,在苏培盛的引领下,大步进来。 行至凤榻前齐齐跪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披……森……” 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隆正帝口中溢出。 原本惊喜满面的众人,面色纷纷一滞。 不过随即又都转好,猜测兴许是刚醒来的缘故,毕竟两个月没开口了。 再将养些时候,也就恢复了。 众人起身后,上前数步。 对上的,就是隆正帝那张消瘦了许多,面色严峻的脸。 隆正帝的头,似乎还不能转动…… 只是转动着清冷的眼珠,扫向众人。 “皇上,可醒来了!” 赢祥最先开口,满面笑容道。 隆正帝眨了眨眼,以示知道了…… 赢昼排第二,跪于凤榻前,泪眼汪汪的看着隆正帝,道:“父皇,儿臣日日盼您早日龙体康复……” 所有人都相信,赢昼说的是真心话…… 隆正帝眼神柔和了下,再次眨眨眼,以示他知道了…… 赢昼退开。 接下来便是贾环,他对上隆正帝明显多了些深意的目光,忽然咧嘴笑的灿烂起来,上前道:“陛下,您好点了没?” 见隆正帝不说话,也不眨眼,只是眼神莫测的看着他,贾环“噗嗤”一下笑了起来,见隆正帝面色渐渐铁青,眼神也愈发锐利,忙摆手道:“诶诶诶,您可千万别动怒,仔细着点…… 臣笑的欢实,一是为陛下醒来高兴,二嘛,臣闲暇时,多次想过,陛下醒来后会怎样看臣。 得! 刚才一瞧,和臣想的一模一样! 哈哈哈!” “贾环……” 一旁董皇后和赢祥一起唤了声,隆正帝脸色着实不好看。 贾环干脆坐在了凤榻边,看着隆正帝,笑道:“您放心!臣对您的江山,一文钱的兴趣都没有。 之所以一直戒严都中,严控关中,就是为了等您醒来。 您不醒来,臣总要防着一手,不能让前事再生一回。 如今好了,您也醒来了,再将养几天,等再恢复些,您就快快的接过兵权去,也能睡的踏实了,哈哈哈!” 见隆正帝眼神变了变,他熄了笑声,温声道:“如今都中已经下雪了,冷的要命。琼州这个时候却还是夏天,光着脊梁都刚好。漫山谷的果子,正香甜,臣真的是做梦都想带着一家人,去南边避寒。 最近两个月,臣天天白天被拘在上书房睡觉,一睡就是一天。 臣知道,小五或许是真想让臣陪他,其他人,却是为了将臣困在上书房,他们眼皮子底下,不然,他们怕是一刻不得安宁。 臣原本不爱受这委屈,最后想了想,罢了,只当为了陛下,让他们监视就监视吧……” 此言一出,赢祥、张廷玉等人,纷纷变了脸色,满脸愧然。 他们没想到,贾环竟然看破了他们的心思,而且还没有抗拒…… 隆正帝的面色,却缓缓舒缓起来,费力的张口,含混不清道:“哦路死……真么回系……” “哦路死……真么回系?” 贾环重复了遍,不明白,一旁苏培盛忙翻译道:“宁侯,陛下问您,厄罗斯大军,您是如何打败的?” 贾环呵呵笑了笑,道:“这个啊,是因为臣的小妾白氏,发明了样威力极大的武器,和传说中的掌心雷一般……对了,就是那天臣往那废逆口中塞的那物什。 臣带了一百箱,也就是五千枚去草原。 就用了这个,以倒卷珠帘的兵法,击溃了厄罗斯的二十万大军。 臣准备,用此物去开拓海外。 日后,等大秦国内再稳妥些,军中也可以装备一些。 其实也就是唬人厉害些,并不是没有防备的手段。 等陛下您好了,看几眼就明白了。” 隆正帝闻言,缓缓闭上了眼,休息了好一阵后,才再次睁开,道:“宁……捉成,慌挣……” 贾环闻言,眼角跳了挑,看向苏培盛,苏培盛也变了变脸色,声音都变轻了些,道:“宁侯,陛下问您,宁泽辰和方静,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变色。 贾环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道:“陛下,宁至的事,臣就不多说了,他死已经死了,还是被臣亲自送上路的。 但宁泽辰……臣当初不忍其身死,就想法子救了出去,送到了西域。 他虽然父死家消,可心中依旧怀着忠义。 在西北察觉了鄂兰巴雅尔的阴谋,并问出缘由后,不避回来后被捉拿杀头的罪名,带军回来救驾。 这回也真多亏了他了,不然,臣就是再有五千个掌心雷,也炸不开神京高城啊! 所以,臣请陛下能宽容他。 当然,宽容不了也不当事,臣送他去海外,总成了吧? 至于方静…… 这个,是因为她和臣小妾,就是那个女神医,自幼便是手帕交。 方静自西域归来,其实已经成了废人。 方南天和方冲父子,为了维持方家富贵,执意送她入宫。 等方南天出了事,她自己也快死的时候,最多还有一天活头,臣想法子救了她。 这可不是为了她啊,只是为了臣小妾…… 救了后,被臣打包一并送去西域了,保护臣另一个小妾,替臣经营西域,也算是臣的一条退路。” 秦梁、牛继宗等人,都为贾环的坦诚,感到震惊。 为他言语中的事,感到震怖! 想不明白,贾环是不是糊涂了,怎么敢直接说破? 宁泽辰,弑君犯罪宁至亲子。 方静,同样是弑君反贼之后,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当初她薨逝时的身份,是正儿八经的太子侧妃啊!! 老天爷! 他们震惊震怖,赢祥等人也皆是面无表情。 张廷玉、陈西樵两人,更是眼神犀利之极,看窃国贼子般看着贾环。 然而相对而言,隆正帝本人,却似乎早就熟悉了贾环这种态度,和这种混帐事。 面色不喜不悲,眼神直直的看着贾环。 贾环见之,轻松的笑了笑,还伸手替隆正帝掩了掩快掉落地上的被角,而后道:“陛下,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足挂齿。 您真的不用担心。 臣虽无治国之能,也没处理过什么政事,不能替您看着朝堂。 但是,臣却能替您看着这大秦的江山,不被人觊觎糟蹋。 谁都不行! 如今,大秦最重要的事,就是您的龙体早日康复。 您好了,一切事都不叫事了。 小五还是太小,坐在上书房里和坐在监牢里差不多。 十三王爷理事还行,可比起您来,决断力却差的太多。 至于张廷玉,就更不行了,干脆染上了文臣那些臭毛病,如今倒是算计臣算计的溜溜的…… 您看,宁泽辰和方静的事,陛下您刚醒来就问了,这都两个月了,他们分明知道,却问也不问。 但背地里一定在算计着什么…… 不过您放心,不到万不得已,臣也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都是小家子气的熊毛病! 只是也难怪,毕竟,他们比起陛下您来,相差太远。 如今啊,臣就等您好了后,带着一干兄弟,早日出海打天下。 朝中武勋势大这个最大的难题,也就简单解决了。 您轻松,臣也轻松。 臣是一心想着,和陛下全了这段君臣之义。 最好能够名垂千古,成为后人典范。 所以啊,臣这里,您真的什么都不用担忧。 要反早反了,还等现在?哈!您别瞪眼…… 至于武勋方面,您也不用多疑,都是识大体的,不识大体的,臣也能压得他们识大体。 所以,您只管养好身子就是。” 满殿人,就听着贾环用温润的声音,如劝说一名亲长好生养病般,劝说着隆正帝。 没有人开口打岔,即使被贾环当面打脸的赢祥和张廷玉等人,也都一言不发。 隆正帝面上肃穆的神色,彻底缓解了,他眼神隐隐有些激荡的看着笑的灿烂的贾环,眼角微微湿润。 贾环却轻轻拍了拍隆正帝干枯消瘦的手,笑道:“您可别太激动,如今你激动不得呢!” 隆正帝闻言,竟听他的,轻轻呼出了口气后,似真的放下心来,说话也清楚了许多,道:“祭天……献俘,尽快举办。” 贾环先是一喜,随即一怔,道:“陛下,不等大年献礼了?” 隆正帝动不了脖颈,挤了挤眉头,道:“不……等了,最好,后日举办。” 贾环闻言,转头看向赢祥他们。 他一直没有操办过具体政务,献俘大典礼数繁多,要看赢祥他们的。 赢祥眉头皱了皱,与张廷玉对视一眼后,点点头,对隆正帝道:“好,皇上,那就后日办。” 隆正帝闻言,瞥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又落回贾环脸上,眨了眨眼后,缓缓闭上了眼,干枯的手,费力的轻轻摆了摆…… 苏培盛在一旁悄声道:“王爷,宁侯,诸位大人,退安吧。” 赢祥点点头,带着众人与隆正帝悄然一礼后,率众走出了坤宁宫。 出宫时,见董皇后身边的一昭容,行色匆匆的路过他们,进了宫内,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过这会儿也没人在乎这些,隆正帝醒来后,众人肩头的担子,一下轻松了太多。 整座江山压在他们头上,让他们如履薄冰,心惊胆战。 出了宫门后,张廷玉忽向贾环躬身,致歉道:“宁侯,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汗颜!还请宁侯见责!” 贾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免了,以后少算计老子……” “贾环!” 赢祥皱眉喝道:“衡臣诚心致歉,你有点度量才是。怎地满口市井秽语,成何体统?” 贾环呵呵笑道:“王爷,臣是武勋,就会直来直去。 之前是因为陛下没醒,臣不想惹出乱子来,才忍你们,装作看不懂你们的算计。 你们可别真拿臣当傻子了!” 赢祥气结,也有些心虚…… 陈西樵却忽然言道:“宁侯,下官有一事不解,实在不吐不快。” 贾环对这个官,感观挺好,觉得他挺像陈廷敬,因为问道:“什么事?” 陈西樵正色道:“便是方才宁侯所列的酬功名单中,为何会有镇国公府世子牛奔? 下官已经知道,他被俘乃是被令家出卖所致,对其坚韧心性毅力也感到敬佩。 可这却不是将其列为一等功的理由。 宁侯,您以为呢?” 此言一出,一直在一旁旁观的牛继宗,面色登时铁青起来,眼神不善的看向陈西樵。 但陈西樵丝毫不惧,昂首挺胸,不卑不亢的看着贾环,等候答案。 贾环抽了抽嘴角,对陈西樵的顺眼瞬间没了,看着他道:“所以说,你们文官少掺和武将的事。不懂就算了,还瞎咋呼! 你也不想想,若没有牛奔坚毅不屈,死死的挺在那,会给我们创造机会,深入二十万罗刹军当中,再给他们来个中间开花,倒卷珠帘吗? 这就是大功!” 见陈西樵还是不大满意,想说什么,贾环摆摆手,道:“你真真是死脑筋!牛奔的军功,不止涵盖了这个,还涵盖了镇国公府百年来对大秦的殊勋! 为了大秦的长治久安,牛家甚至不惜舍弃在大秦百年的基业,远赴海外重新开拓。 就凭这点,难道抵不过一个名头?” 陈西樵闻言,恍然大悟,满脸愧然,面色羞惭,转身对牛继宗一揖到底,道:“牛伯爷,下官着实糊涂!!请伯爷见责!” 见他如此,牛继宗自然不能像贾环那样无礼,亲自将陈西樵扶起,道:“陈相与镇国公府并无私仇,只因公事,岂能见责?” 赢祥趁机鄙视贾环:“好好跟人家长辈学学!看看你……” 贾环理直气壮道:“等臣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一定也会这样。” 赢祥竟无言以对,秦梁温严正呵呵笑出声。 正这时,后面匆匆跑来一个宫女,跑到贾环跟前,微微喘息,道:“宁侯,娘娘有请!” ……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三子当国! 坤宁宫,东暖阁。 贾环被带入此地后,就看见赢昼正垂头丧气的跪在正中。 董皇后则面带薄煞,眼神中,隐隐带有惊恐震怒之色。 贾环见之,心中一凛,瞧了瞧左右,竟连个侍奉的宫女昭容都没有…… “娘娘,您这是……” 贾环礼罢,试探问道。 董皇后见到贾环,好似见到了家里顶梁柱般的后辈,心中一定,眼泪却落了下来,用绣凤丝帕拭了拭眼角,声音中竟带有哭腔,道:“贾环,出了桩天大的丑事,本宫也不知该寻哪个商议,只能将你叫来……” 贾环看了眼赢昼,而后笑道:“娘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陛下都醒来了,其他的,都不当紧!” 董皇后闻言,张了张口,脸色却泛起红来,眼中薄怒的看着赢昼,斥骂道:“该死的孽障,你做下的好事,还不快说! 不赶紧解决了,等你父皇知道了,还有你的活路?” 赢昼满脸沮丧,道:“母后,儿臣真不知啊……” “到底怎么了?” 贾环心里有些不妙,面色好奇问道。 董皇后见赢昼耷拉着脑袋不搭腔,恨的牙疼,可又没法子,只能自己道:“这个孽障,往日里总往储秀宫跑,我只当他是做做客,寻人说说话,却不想,竟做出了那样的丑事!! 怪道那个废逆要把你…… 原来他也知道你做下的好事! 你敢做不敢当,还敢抵赖?” 赢昼脑子里都成浆糊了,一张脸皱成菊花,道:“母后,儿臣若真做下了,儿臣自己难道不知?” 董皇后一拍桌几,站起身厉声道:“若不是你,你的小衣和玉佩怎会在漱芳斋?!人家跑到武德殿偷来的吗? 别人连你屁股……连你身上的印记都知道,这个时候,你还抵赖?! 好好好,你不承认是吧? 那就等你父皇来审! 天家出了这样的丑事,你当能瞒得过谁? 你父皇本就恨那位恨的巴不得挫骨扬灰,宫里谁也不敢靠近漱芳斋,偏你胆大包天! 我倒看看,你父皇审你时,你还敢不敢再说个不字!” 赢昼闻言,唬的面色发白,一旁的贾环脸色也发白起来…… 他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是,甄玉嬛,有孩子了…… 看到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贾环,都被唬成了这样,董皇后更是眼泪不绝,道:“贾环,可怎么办啊?陛下如今的身子,丁点刺激都不能再受。若是知道赢昼做出了这样的畜生之事,非打死他不可! 若是朝臣们知道,谁还会奉这样一个失德之辈为人主? 赢昼,不是唐太宗皇帝啊!” 贾环脑子有点懵,咽了口唾沫,道:“娘娘,漱芳斋那位,真的有了骨肉?” 董皇后点点头,道:“这还有假?若不是她,是旁个,是赢昼宫里的跟前人,本宫也只有高兴的道理。 可偏偏是她…… 贾环,你当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出去,该成什么样! 外面的人一定会说,赢历造反,就是为了此事。 赢昼倒成了淫.辱兄嫂,盗嫂窃国之辈。 到那时,他非得活生生气死陛下不可! 天家颜面何存?” 贾环深吸了口气后,蹲下.身,看着赢昼,道:“你……真记不得了?” 这话其实是白问的,那一夜贾环自然知道,甄玉嬛是处子之身。 赢昼哭腔道:“贾环,我……我没做过啊。我又不是畜生……” 贾环抽了抽嘴角,点点头,道:“那你的东西,怎么会在那里?” 赢昼忽然一拍脑袋,激动道:“我想起来了,那日宫变,我被那个该死的太监拖走,直接拖去了漱芳斋,他们把我扒光打晕后,丢了进去!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董皇后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贾环干笑了声,回头看向董皇后,正色道:“娘娘,内宫宫闱之中,除了五殿下外,可还会有其他男子……” “胡说八道!” 董皇后勃然色变,道:“除了陛下和赢昼外,其他人何人能入内宫? 也就是那日宫变,才会生出一些乱子。 待你带人清查完毕后,连你都入不得,其他人又如何能入?” 这件事,真真半点不能松口,否皇宫就要成粪坑了…… 董皇后这一点,是绝不会吐口犹豫的,她凤目严厉的看向赢昼,道:“储秀宫有本宫眼线在,三年来,除了你爱往那边跑,连个黄门都不会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耍赖!!” 赢昼正想解释,贾环忙道:“小五,你说,那日你之前昏过去了一段时间?” 赢昼闻言,眨了眨眼,道:“啊,是昏过去了会儿……贾环,你该不会是说……” 贾环道:“八成是这段时间的事,你可能被人喂了药,迷迷糊糊中做出了错事,非你本意。” “还能这般?!” 赢昼瞠目结舌道。 贾环看向董皇后,道:“娘娘不妨去问问太子妃……甄氏。” 董皇后闻言,狠狠瞪了赢昼一眼后,折身出去了。 等董皇后出去后,赢昼满脸哭丧的看着贾环,道:“贾环,这回你可得帮帮我,不然让父皇知道了,我就死定了……” 贾环点点头,他自然明白这一点。 不过赢昼未必能死,甄氏和未出生的那个孩子,却一定会死。 这个女人啊,聪明是有的,但到底小瞧了隆正帝,也小瞧了这个世道。 只凭她废太子妃的身份,任谁都不可能许她子嗣上位的,贾环都不许! 否则,早晚闹出贾家子嗣,清算贾家的人伦惨剧。 贾环看向赢昼,正色道:“小五,你老往漱芳斋跑,不会心存不良吧?” 赢昼恼火道:“放屁!!我又不是你!那是我四嫂,我怎会心存不良?不过看大家年岁差不多大,她又不像寻常女人那般忸怩,就是说说话,解解闷儿!” 贾环暗自放心,只要不是狗血的暗恋就好,他道:“说到底,都是你行为不检点,这才让赢历误会了,惹出事来。 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帮定你了!!” 赢昼闻言,大为感动,正要开口,就见董皇后满脸厉色的进来,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董皇后对贾环道:“果然和你料想的一般,赢历那个畜生!!” 甄玉嬛虽因为环境所限,还比不上赢杏儿。 可她也绝非寻常闺阁女子。 既然想投机赖到赢昼身上,又怎会想不到这个破绽? 因此才有了贾环方才的引导…… 贾环笑道:“可能未必是赢历,多半是下面的奴才想出的恶毒法子。 娘娘,臣出个主意,您看成不成……” 董皇后忙道:“你说你说,贾环,本宫就知道你定会有法子。” 贾环道:“因为赢历之事,陛下一定不愿再看到任何和他有关的人和事。 索性,咱们请甄氏出宫……” 董皇后摇头道:“纸里包不住火,一旦让她回了甄家,更是风风雨雨不绝……” 贾环笑道:“谁说让她回甄家?娘娘别忘了,臣也是甄氏的兄长! 当初在江南,是奉圣太夫人亲自将她托付给臣的,臣是甄氏义结金兰的干哥哥。 臣之前已经从宫里偷出个太子侧妃来,陛下也没多恼…… 再偷出个废太子妃,想来陛下知道了,也只会将臣痛骂一顿! 以为甄氏的孩子是臣的。 娘娘,以臣和小五的关系,他儿子和臣儿子没多大区别。 而且,为了防止有人翻后账,臣会带他们出海。 此事,也就这般了结了,任谁也没法兴风作浪。 您看呢?” 董皇后闻言,长长出了口气,看着贾环欣慰道:“如此最好,小五真真好福气,有你这样的好友……” “呵呵……” 贾环笑的有些心虚,道:“好说好说。 娘娘,如果便宜的话,臣去看看甄氏吧? 总要说通了她的心思…… 最好,今日就出宫!” 董皇后闻言,缓缓点点头,道:“也好……” “贾环,你去告诉她,我是真不知道……之前不是我没担当。 贾环,你以后要好好对待我的孩子,我还未出生的孩子……” 赢昼忽然抹起泪,语气伤感的说道。 一旁董皇后也叹息连连…… 贾环闻言,却黑了脸。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 储秀宫,漱芳斋。 玲珑打开门,看到来人竟是贾环,面色一变,居然就想关门…… 见门被贾环挡死,玲珑急的快落泪,哀求道:“侯爷快离了去吧,皇后娘娘随时会派人来的。” 贾环哭笑不得,对她道:“我就是奉娘娘命前来,接四妹妹回家。” “啊?” 玲珑闻言,睁大眼,不可思议道。 这时,甄玉嬛缓缓出现在门前,眼中噙泪的看着贾环。 玲珑最机灵,见之,忙出了门,将门反手带上…… 贾环看着甄玉嬛,温柔一笑,道:“你也是傻,既然有了骨肉,不赶紧寻我说话,怎地还赖人家小五身上? 小五是老实人,咱别欺负他。” 甄玉嬛落泪道:“是我的不是,我只是想……我只是想……” 她想什么,贾环自然知道。 贾环不好说什么,但对于自己的女人有雄心壮志,他并不厌恶,更谈不上忌惮,笑了笑,上前揽住她,笑道:“等日后咱们全家出海,会打下比整个大秦还要大的地盘。 你若想让咱们的孩子当皇帝,咱们就让他当皇帝。 我的儿子,自然有我来打江山。 要别人的做什么?” “真……真的?” 甄玉嬛泪眼汪汪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笑道:“不然你以为这些年我在忙什么?世界何其之大,大秦不过是万国中的一国。 日后我的子嗣众多,就争取一人一块封地。 但凡想当皇帝的,都有! 保证满足你当太后的心思!” 甄玉嬛落泪道:“三哥哥,不是我权欲熏心,只是,因为甄家的变故,我实受够了被人主宰命运,阖家性命和兴衰皆握于他人之手的日子。 我可以忍,却不愿让我的孩子再这样过。 三哥哥,对不起……” “呵呵,这有什么的? 跟着我,你的命就掌握在你自己手中,谁都不能再主宰你。 最多再过十年,我就让你过足了当太后的瘾! 不过到那时,我想你也不稀罕这个太后了,保管随着一家人到处游山玩水,那才快乐!” 贾环轻抚着甄玉嬛的肚子,温柔笑道。 这个还未出身的孩子,正是贾环的第三子。 因为母亲的缘故,早早定下了国主之位。 六年后,在北美大陆,贾环抱着一个和他貌相极其相似的孩子,坐上了皇位。 只是连贾环都想不到,因为今日哄骗董皇后、赢昼的谎言,让他们误以为甄氏的孩子,真为赢昼骨肉,并在百年后留下了两道密旨。 这才有了数百年后,北美大陆上的大宁帝国,顺利合并亚洲大陆上的大秦帝国,及欧洲大陆上的大荣帝国,并数十中小国家,成立了强绝天下的超级联邦帝国,在数百年后,走向了星辰大海,进行了新的开拓征程…… 原本,应该最难合并的大秦帝国,就是因为发现了两份绝密遗旨,才让赢秦皇族坚定的以为,大宁帝国的皇族,与赢秦帝国的皇族,实出一脉,同宗同源,最终,才轻易点头通过。 贾环三子一脉的后人,雄才大略,面皮极厚,根本不在乎到底姓贾还是姓赢,只要能成事,别人以为他姓什么都好。 在大宁帝国和大荣帝国,他姓贾,去了大秦,他姓赢…… 正好,他亦排行老三…… 这一切,岂不是正合了当初那份推背图衍: 贾非贾,赢非赢,三子当国。 只是这个国,却不是区区一个大秦。 而是寰宇周天之下,最强之联邦大帝国。 …… 入夜时分,一架普普通通的宫中马车,从皇宫内缓缓驶出。 直接从大观园后门,秘密入了大观楼暂居。 等贾环好生安顿好甄玉嬛休息后,回到荣庆堂,给贾母请安时。 甫一进门,就听到惊喜之声,此起彼伏。 “怎么了这是?这样高兴?” 贾环进门后,一时间都没人理会他,不由让他更好奇。 却见小贾苍满脸欢笑的跳出来,大声道:“爹爹,林妈妈、云儿妈妈、薛妈妈、琴儿妈妈、白荷妈妈、明月妈妈、幼娘妈妈…… 这么多妈妈,全都,全都有宝宝啦!!” ……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敬酒 “哈哈哈哈!” 荣庆堂上,一群妇人的笑声,快冲破了屋子。 今日的贾环的生儿,镇国公府诰命郭氏,武威公府诰命张氏,奋武侯府诰命刘氏,靖海侯府诰命李氏…… 几家极相熟的诰命,拖家带口的全来了。 连牛继宗、秦梁等人,原本等放衙之后,也要前来。 可因为后日就要举行献俘大典仪式,一下提前了五六天,打乱了布局,因此今日才来不得。 但牛奔、秦风等人全部来了。 不过因为突然而来的喜事,贾环去不得前面,被一群诰命留了下来,却让贾苍代他去招待一群叔伯。 牛奔等人好似更喜欢…… “瞧瞧,环哥儿的嘴巴到现在都没合拢过!” 武威公诰命张氏绣帕掩口,指着贾环笑道。 众人看到贾环咧大的嘴,登时又哄堂大笑起来。 “真真好福报!” 镇国公府诰命郭氏对贾母道:“贾家二府人丁不旺,尤其是环哥儿这边,连我家老爷都时常担忧。 如今却好了,这一下,子嗣大昌! 太夫人要做曾祖母了,一下多出那么多重孙儿来,这等富贵气象,真真让人羡慕!” 贾母笑的开怀,看了眼犹自在傻乐中的贾环,道:“是好福报,也是你们几家呵护长大的。 说起来,你们几家帮他的,倒比我们自家人给他的帮助更大呢。 我也常告诉他,万万不可忘了几家府上的大恩……” “诶……” 众人纷纷摆手。 提及此事,郭氏那样爽利的诰命,都忍不住红了眼,微微哽咽道:“太夫人不说此事,今儿我原都不好提,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之前我家奔哥儿出事,被舞阳伯府那起子畜生出卖给了罗刹鬼子,调他进了罗刹人二十万大军的包围圈里。 奔哥儿忍辱负重,为了报仇,竟生生煎熬了下来。 可是,消息传入都中后,满朝人不知原委,竟指责奔哥儿没有宁死不屈,丢了大秦武勋的体面。 别说他们,连我家老爷都…… 他都要放弃啊!” 说至此,郭氏眼泪根本止不住的落下,满脸后怕,众人劝了劝后,她拭去眼泪,让贾环近前后,怜爱感激的抚着他的脸,道:“伯娘真没有白疼你啊!” 贾环老实的嘿嘿一笑,郭氏又对贾母道:“是环哥儿,给皇帝跪着不起,无论如何都要去救奔哥儿。 那是二十万大军啊! 当年先荣国面对二十万大军,都是带着十万大军出征,最后还同归于尽。 可朝廷,根本不可能给环哥儿十万大军。 我家老爷都严厉命他不准去,说那就是奔哥儿的命! 可环哥儿还是强带了几百人,三日夜奔袭上千里,人家罗刹鬼子都以为他们是自投罗网,让他们去见奔哥儿,这才给他们机会救下了奔哥儿。 而后,一战击溃罗刹鬼,生俘罗刹女皇。 此战之赫赫威名,更胜先荣国当年北海一战,必当青史留名。 荣国在天之灵,见有此佳孙,也当含笑了。 说偏了…… 晚辈的意思是,环哥儿这样的孩子,我真真爱到骨子里去了。 对我而言,他和奔哥儿,没甚区别,府上也一直备着他的宅院,一应家俬摆设,和奔哥儿一模一样。 不止是我,连老家老爷,都疼的跟什么似得。 如今环哥儿想做大事,要收了武勋的权,然后带年轻一辈,出海打天下,打咱们自己的封地。 好些从灞上大营出来的武勋,都上门找老爷,说这事不怎么靠谱。 我们老爷明白的告诉他们,哪个觉得不好的,哪个就自己去拼杀。 封王封侯的,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但是往后,少上我们镇国公府的大门,也不要再打荣国旧部的招牌。 就此两清。 我们老爷说,既然环哥儿筹备了这么多年,想做这件事,咱们就给他出把力,帮他做成。 纵然做不了别的,可扎扎营地,护护家盘,还是能做到的。 也相信,凭着几个哥儿的能为,一定能做成他们想做的事。 我也同奔哥儿说,环哥儿是你亲弟弟,你的命都是他救的,一定要记住了! 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否则,我也认不得他!” 贾母闻言,笑道:“夫人说的太过了,他们几个小辈,上了战场,哪个不是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回? 也正是因为如此,军中出来的交情,比和外面人的交情,强的多。” 郭氏摆手道:“太夫人,话虽如此,可真真能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个? 那舞阳伯府令家,能成为征北大将军,还是我们老爷点头推荐的。 结果,他却那般轻易的出卖了奔哥儿…… 罢了,这些晦气事不提了,左右他们都被环哥儿斩绝了! 今儿啊,咱们就是来高乐的。 原本以为,今儿是环哥儿的生儿,已经够喜庆了,没想到,来了后就听到这样的大喜事! 环哥儿,你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就让这么多妻妾,一下都怀上了,嗯?” “哈哈哈!” 见贾环脸色唰的一下变红,一屋子妇人登时大笑起来。 好在林黛玉等人被以安胎的名义,早早送回去休息了,不然更要羞出个好歹来。 这些过来人的话,真真让人接不住。 贾环自己都忘了,多少年没脸红过了…… “环哥儿,如今你是要子女满堂了,可你几个哥哥,却连媳妇都没说呢。你是他们中间的元帅,他们都听你的,反倒不听我们这些娘老子的了。 这件事,你是不是要上上心啊?” 秦梁夫人张氏笑言道。 此话,登时引起了一众赞成。 郭氏道:“我们哥儿,总觉得落后其他人一大截儿,发誓不追上来,绝不成家!老天爷,我这把年纪,就等着抱孙子了,他倒好,死活说不通,我们老爷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赞他有志气。 如今他一心扑在军务上,从草原上回来两个月了,除了养伤的那十来天外,统共回来没住过三晚上。 真真是气死人! 环哥儿,伯娘可不管,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你奔哥若不娶妻生子,到时候,伯娘就从你家里抱一个孙子回家! 别的也不要,就要苍儿!” “那可不行!今儿我就打算接苍儿回家住几日呢!” 张氏忙笑着争抢道。 奋武侯府的刘氏也不甘其后,忙道:“我们老爷再三叮嘱,今儿说什么也要接苍儿家去。 上回接到家去,也没住两天,却把我们老爷心疼的不得了! 在家里从没给哥儿们笑着说过话,却把苍儿抱在肩头,又逗又笑。 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孩子! 小小年纪,又不顽劣淘气,又不恃宠骄狂,心思还善。 跑倒了摔着了,连哭也不哭一声,抬起脸来先冲人笑。 哎哟哟! 甭提有多招人喜欢了!” 众人纷纷称是,这二月来,贾苍在家里住的日子,都没在这几家待的时间长。 一家轮几天,很快就没了。 贾母觉得自己孩子给大人争脸了,笑的愈发高兴,却道:“如何不淘气?在家里却是成日里被她娘打!” 郭氏等人登时不愿意了,道:“这样好的哥儿,还要被打,那还想要什么样的孩子?” 蛇娘不在跟前,她们便发作贾环。 贾环这个时候却不能出卖蛇娘,只是连连点头称是。 是,是,是…… 大佬们说的是…… 这般“顽劣”态度,自然又被好一通排揎。 等一干诰命过足了瘾后,才终于善心大发,放过了贾环,许他去了前面。 然而等贾环离去没多久,郭氏就对贾母道:“太夫人,上回请太夫人帮忙说的话,可曾说通了? 环哥儿那里应当没多大问题,只要二姑娘自己应允了,他绝对赞成。 他也在愁他的姐姐…… 但环哥儿也同我讲明白了,这个姐姐性子柔顺,不喜变化,她若想在家里待着,他也绝不会往外撵。 过的好不好,她自己知道,外人强求不得。 不过若是二姑娘自己答应了,就不成问题。 咱们自己家人,若是二姑娘能进我家门儿,我旁的不敢保证,一定能担保她丁点儿委屈都不受。 四十岁前,奔哥儿绝不许纳妾,想都不要想。 四十岁后,若万一老天不佑,还没有子嗣,再说其他。 就算收了房里人,有了孩子,也只能留子去母,抱在二姑娘膝下养着。 这一点,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下口,必说到做到!” 看着郭氏这般郑重,许下这等承诺,莫说贾母,连抱着同样心思的张氏、刘氏等人都被镇住了。 这哪里是在娶儿媳妇,这是在娶祖宗啊! 她们自忖,就绝做不到这一点。 她们可以担保对待亲闺女一样对待贾家二姑娘,但只不许纳妾这一条,就极难接受。 哪个将门,家里不是一堆的妻妾? 去煞气业障的说法,不只在贾家才有。 牛家一般如此,牛继宗后宅里也有不少妾室,可郭氏却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要知道,郭氏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贾母动容的拉着郭氏的手,道:“你的好心,我岂能不知?可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这倒也罢了,只是…… 唉!实在没法提。 家里老少齐齐上阵劝她,好言相说,可就是不点头,也不言语。 哪个也不敢逼的紧了,不然环哥儿恼火起来,谁能担待的住?” 郭氏闻言,苦笑了声,道:“看来果然是缘分不到啊……太夫人也不用愁,现在二姑娘还没这个心思,只想在家里安逸平静的生活,可等看到环哥儿一个接一个孩子的降生,她一准会心动。 女人家,这一辈子除了夫君子女外,还有什么盼头?” 贾母笑道:“只盼如此啊!” 张氏道:“老太太,二姑娘这般也就罢了,有环哥儿护着,无论如何,日后都有她的福祉。 府上三姑娘许了荆王府世子,日后是一等一贵重的铁帽子亲王妃,也是好的。 那四姑娘呢? 论起来,她才是环哥儿嫡亲的胞妹,同出宁国门下。 她可许了人家?” 众人目光又亮了起来。 贾母苦笑了声,若没迎春之事,她也就推搪过去了。 可有了前面的事,再推搪,就着实不好看了,伤人心。 不得已,她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你们可别说出去,让环哥儿知道了了不得…… 上回进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她就跟我提了这事。 听她的意思,等如今监国的五皇子被立为太子后,她就给皇帝提议,迎娶家里四姑娘为太子妃…… 可环哥儿的脾性你们也都知道,护家里姊妹护的跟什么似得,哪里就肯让四丫头进宫? 纵然是日后母仪天下的太子妃,怕也入不得他的眼。 到时候,又是一场闹腾。 皇后也这般寻思,说先别露出口风,怕他知道了闹。只等皇帝醒来后,让他们爷俩儿自己去打擂……” 郭氏等人闻言,既遗憾,又感慨,道:“能撇下后族的泼天富贵,也要保家里姊妹一世富贵安乐,环哥儿,真真是个好兄长。 府上的姑娘,都有福啊!” …… 荣禧堂! 喊声雷动,笑声震天。 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苏叶、涂成等人,再加上韩家兄弟,还有许崇、苏武等数十个一同赴北疆的武勋衙内,个个面红耳赤,围成一圈儿。 或说笑吵闹,或打骂讥讽。 但最热闹的,依旧是贾苍所在之处。 他们这些做叔伯的,一人拿着一个酒瓮,端着酒盏,和贾苍碰杯。 贾苍自然不会与他们一般喝烈酒,秦风专门使人去寻来了果酿,就是纯果汁。 但贾苍显然不认为是纯果汁,学着大人的模样端着酒盏,在认真的帮贾环待客。 小模样真真让一干杀坯们稀罕到了骨子里。 也不知哪个促狭鬼出的主意,让贾苍挨个敬酒。 规矩是贾苍一个陪三个,他干一杯果酿,其他人喝三大盏烈酒! 板儿真成了贾苍的小戈什哈,在后面帮他抱着一个小酒瓮跟班。 贾苍干一杯,他忙倒满,也乐的跟什么似得。 看着一脸正经,双手端着果酿敬酒的贾苍,哪个人好意思拒绝? 不仅不好意思,还得干的豪迈! 哪怕肚子里翻江倒海,面上依旧得保持大将风采…… 唯有许崇,看着被一群叔伯哄的头晕眼花,分不清谁是谁的贾苍,再次带着跟班转到他面前,端起酒盏,许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咽了口唾沫,道:“小侯爷,额……额……你不是和额喝过五回了吗?怎地又来了?” “哈哈哈哈!” “吁……” 爆笑声和吁声差点震翻荣禧堂。 好在这时贾环出现了,想打个圆场,只是话还没开头,就被一群衙内们轰赶!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快去内宅里厮混去吧,这里是纯爷们儿的地盘!” 牛奔毫不客气的讥讽道,众人哄笑。 连秦风都赶:“你自去看你老婆去,苍儿比你有意思多了!” 众人再次大笑。 待贾苍一脸严肃的说道:“爹爹,您去看妈妈们吧!我来帮您招待伯伯们,我在陪酒呢!这位伯伯喝酒很厉害!” 许崇闻言,真真是再说不出一句话,仰头连干了三大海碗烈酒。 众人差点没笑绝倒。 贾环也哈哈大笑起来,拱拱手道:“好,那你们继续高乐!” 说罢,在众人哄笑声中,去了园子里…… …… ps:还有些没交代完啊,我昨天有说完本了吗?没有啊…… 不过更新放缓一点,一边写番外,一边慢慢结尾吧。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落寞 入夜时分,天空飘起了冬雪。 临近年关,贾府处处都透出了年味儿。 东西两府都换了门神,联对,新油了桃符,俱是焕然一新。 连贾苍、贾芝这几日,都天天穿新衣,那么多妈妈每人送一套,一天穿一身都能穿到年下也穿不完。 不管什么时候,小孩子穿新衣裳,总是欢喜不尽。 连贾苍都是如此。 看着几个孩子童真童趣,家里的女人们也愈发心动和期待…… …… 潇湘馆。 相比于往日里清静的竹林小院,如今潇湘馆却热闹的紧。 在得知林黛玉和紫鹃同时有孕后,贾母又亲自挑选了几个可靠的老沉人,有嬷嬷有丫鬟,送了过来。 待郭氏、张氏等人来后得知,又一家送了一批过来。 如此,小小一套精巧别舍内,服侍的人竟有十来个之多。 若在往日,林黛玉自然不耐烦这么些人挤进来。 她骨子里到底还有清高之气,更喜欢孜然而立,孤芳自赏。 但如今,她这样爱清静的人,却主动让人收拾好院落,请这些嬷嬷们入住。 不为其他,只因为母则强。 她自知身子底子差,打娘胎出来就不强健。 虽然这些年经过公孙羽和蛇娘的细心调养,又与贾环双.修后,身子好了太多。 可她依旧担心,会因为当初的弱身子,连累到孩子。 因此,她不厌其烦的挨个请教那些年老的嬷嬷,有哪些需要注意的,有那些食物要忌口。 该吃什么,该怎样作息…… 等贾环进门时,林黛玉和紫鹃正听的认真,林黛玉甚至还拿了纸笔,留心记着。 准备明儿再问问幼娘,有什么需要补充修正的…… 真真当头一等大事对待。 因而在看到贾环进来后,一群婆妇忙起身行礼,被中止了育儿大业,林黛玉杏眼没好气的嗔了贾环一眼,道:“好端端的前客不招待,这会儿子跑来做什么?” 话虽如此,心里还是有许多欢喜。 正逢查出了身孕,哪有不想让自家夫君相陪的? 贾环先和颜悦色的让那些婆子起身,又打量了两眼。 这些婆子,都是各家千挑万选,连祖宗八辈都查个底朝天,确定清白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派过来的。 但凡出了丁点差错,他们都是再没脸见人的。 不是几辈子老沉人不选,不是家底清清楚楚的不选,没有儿孙子女的,还不选…… 总要有人握在手里,才算真真放心。 因此贾环看到的,都是本分老实,身上不带一丝戾气的老妇人。 发现看不出什么后,才对林黛玉笑道:“我倒是想去待客,可伯娘她们打趣完我后,让我去前面。 结果奔哥他们居然更喜欢苍儿待客,一群叔伯和苍儿干杯正干的起劲,又把我轰一边儿去了。 我索性就来你这儿了。” 林黛玉闻言,却急了,道:“苍儿才多大一点,怎能饮酒?” 贾环摆手笑道:“他们哪有这样不靠谱,不过是一些果酿,酸酸甜甜的,还用小盏喝。” 林黛玉这才放下心来,没好气白了贾环一眼,道:“分明是你没说明白了。” 贾环拱手道:“是是是,如今你是老大,说什么都对!” “呸!” 见一群妇人又吃惊又艳羡的看着她们,林黛玉羞恼的啐了口后,对妇人道:“嬷嬷们辛苦了,先下去喝点茶,吃些点心吧。” 又对身旁小丫头子道:“雪雁,取些银钱去厨房,告诉她们今晚多做些好菜,我请嬷嬷们东道。” 雪雁“诶”了声后,出门而去。 一群嬷嬷们忙躬身谢过,然后退出门外。 等屋子里只有三人时,贾环上前揽住林黛玉,柔声道:“可欢喜了?” 林黛玉伏在贾环怀中,满面温柔的笑意,点点头,道:“真真是最大的惊喜,再没想到……” 贾环嘿嘿一笑,道:“也该想到了,这两个月来,我日日操劳,得空还偏心你一些,给你多加一班儿! 就想让你早点如愿。 瞧你看苍儿芝儿的眼神,都泛着光呢! 再怀不上,我怕你把苍儿抢过来!” “哼!” 林黛玉俏脸羞红,咬牙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还说加什么班儿…… 分明大伙一起都有了! 连紫鹃也有了……” 贾环哈哈大笑,道:“紫鹃是跟着你沾光,每次你受不住的,都便宜她了……” “呸!” “真真是疯了!” 林黛玉满面羞红的狠狠啐了口,紫鹃也气的跺脚! 一转身,出了里间。 等紫鹃出去后,林黛玉嗔道:“你怎能当着紫鹃姐姐的面这样说?” 贾环哈哈笑道:“没事,一会儿再去哄哄她。” 说着,贾环抱着林黛玉坐下,大手抚上了林黛玉的腹部,轻轻摩挲了起来。 林黛玉臻首靠在贾环胸前,呢喃道:“也不知,会是女儿,还是儿子?环儿,你喜欢哪个?” 贾环笑道:“都喜欢!要是女儿,定会和她娘亲一样,清美动人,好似天宫仙子一般。 若是儿子,也必会和他爹爹一样,武功盖世,顶天立地!” “咯咯咯!” 林黛玉一边忍不住笑的欢实,一边扬起手在贾环脸皮上捏了捏,笑道:“真厚!” 不过感觉到贾环的手不老实,林黛玉登时起身,从贾环身上起来,正色道:“幼娘和嬷嬷们都交代过,头三个月万不敢再乱来!” 贾环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笑道:“放心,这个我懂!头三个月安宫保胎嘛!放心,我只是和你亲近亲近……” “那也不行!” 林黛玉较真儿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兽性大发……” “噗!” 贾环大笑道:“天地良心!这二月来,哪回不是你们强上我……” “你还敢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林黛玉又羞又气,上前揪住贾环的嘴角,往两边扯了起来。 贾环硬顶着一张大脸往前凑,林黛玉惊笑起来,使劲阻挡…… 紫鹃听到动静,又走了进来,没好气道:“爷,如今不比往日了,你仔细着点,可不敢伤了姑娘! 若是没事,还是去别的地方坐吧!” 贾环气笑道:“林姐姐,瞧你这丫头,倒是赶起我来了……” “就赶你!” 林黛玉抿嘴一笑,侧着脸道。 贾环见其可爱俏皮,飞速往前一亲,在她唇上啄了口后,不等林黛玉追打,就大笑着跑了出去。 路过紫鹃时,竟在她日渐丰腴的胸前飞快的摸了把,主仆二人登时气骂起来,看着小贼一溜烟儿的跑走,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 皇城,坤宁宫。 鸾凤阁。 隆正帝半倚在锦靠上,眼睛半眯,看着赢祥。 白日里,两阁阁臣并贾环一行人都离开了后,没过多久,隆正帝又传召了赢祥觐见。 君臣叙了许久,多半是赢祥在说,隆正帝在听。 只有到了极重要处,隆正帝才会缓缓开一言…… 将近来发生的事详细完整的说了遍后,赢祥见隆正帝长久不言,忍不住道:“皇上,臣弟也知贾环忠义,绝不会有不臣之心。 否则皇上昏迷之时,他早就有所动作了。 可是,他再怎样忠义,神京和整个关中的军权,长久把持于他一人之手,都不是长远之事。 还请皇上尽快将养好身子,收回兵权!” 隆正帝闻言,眯起眼,眼神难测,过了半晌后,他方缓缓道:“十三弟,朕的身子,怕是难好起来了。” 赢祥闻言,面色骤然一变,失声道:“怎么可能?皇上不是已经好了许多了吗?” 隆正帝眼睛眯了眯,因为他如今连摇头都做不到…… 他沉声道:“如朕这般,一日里只能清醒三四个时辰,连动也不能动一下,算什么好?” 赢祥忙道:“皇上,万万不可心急!龙体慢慢将养就是了,大秦名医众多,总有能养好的时候!” 隆正帝面色漠然,说话依旧缓慢沉重:“朕,已经寻过数位太医为朕瞧看过。 皆束手无策。 苏培盛,带了神京城最出名的三大神医,蒙眼入宫,为朕瞧看,同样无能为力。 此为天命,人力无可回天。” 赢祥闻言,道:“皇上,何不请贾家那二位女神医来瞧?那日皇上昏迷过去,正是贾家神医及时相救,才得以保全!” 隆正帝缓缓摇头,道:“朕也问过其他人,他们皆言,朕之身体,无关医术高明与否。 除非大罗神仙下凡,否则…… 最好,也只能如此。 还需静养。 其实,贾家那两个女神医,之前也这般对你皇嫂说过。” 赢祥闻言,登时沉默了,面色难看之极。 他之前也曾听过这样的风声,只是,见贾环都不当真,一心等着隆正帝痊愈…… 忽地,赢祥悚然一惊,道:“皇上,这件事,贾环不知道?” 贾环知道还是不知道,完全是两个概念。 隆正帝见赢祥脸都发白了,不知为何,有些想笑,扯动了下嘴角,道:“他如何知道?当日那位苗疆圣女不过说了句朕怕是不能醒,贾环就掉了脸子。因此,他家那二人都不敢再说什么。” 言及此,隆正帝细眸中,闪过一抹欣慰。 随即,他沉声道:“十三弟,待献俘大典之后,朕就准备禅位,传帝位于,皇五子赢昼。 十三弟为总理王大臣,张廷玉、胡炜、陈西樵、岳钟琪,为辅政大臣。” 赢祥闻言,面色一变,想了想,道:“皇上若想修养一段日子,为太上皇亦可。 只是,岳钟琪为辅政大臣,那武勋一脉……” 隆正帝淡淡道:“贾环赐王爵,加九锡。 封国海外,准其开府建牙,称孤道寡。 待其彻底解决完厄罗斯之事后,准其领水师出海。 ……朕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何苦再拘着他。” 语气中,说不尽的落寞。 ……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朕该如何是好…… 夜色愈发深了,已过了子时。 汇聚于贾家的宾客,渐渐都散了。 连一开始帮父亲待客,最兴奋的贾苍,最后也伏在牛奔怀里,撅着屁股呼呼大睡起来,被嬷嬷接了回去。 贾环重回荣禧堂时,众人大都喝的东倒西歪。 唯有牛奔、温博、秦风等几个武道高强的,还在撑着。 “呵呵呵……” 看着一个个兄长眼神涣散的模样,还有满地狼藉,贾环笑出声来。 “笑个屁!” 秦风身上不知被哪个“不小心”泼上了菜油,颇为狼狈,他素来最喜洁净,这会儿还在拿帕子使劲擦着。 听到笑声,以为贾环在笑他,没好气骂道。 贾环也不理会,绕过呈“大”字躺在地上的许崇,走到牛奔跟前,道:“身子还没好利索,喝那么多干什么?” 牛奔斜眼觑视贾环,道:“你懂个屁!我越喝酒,身子好的越快!哪跟你一般,整日里就知道生娃娃!” “哈哈哈!” 也不知这话有什么好笑的,牛奔说罢,一群衙内放声大笑起来。 连地上桌子上那些醉的晕七倒八的人,估计连话都没听见,可听到笑声后,居然也跟着大笑起来。 甚至还捶胸顿足砸地…… 看的贾环既无语,又好笑。 不过也理解。 兄弟们在一起,说什么不是乐子? 更何况,如今在这里的,都可以说的上是功成名就,甚至是青史留名了。 家里原本虽是公侯伯府,但现在家主,也就是他们老子们承袭的爵位大都不高。 譬如诸葛道,虽是康宁侯府出身,他父亲诸葛靖还是东方军团军团长。 可诸葛靖承袭的,不过是一等开国子的世爵儿。 按常理来说,到了诸葛道这一辈,爵位只会越来越低。 降等承袭。 然而,如今诸葛道甚至都不用再承袭康宁侯府的爵位,论战功直接就能封国公! 二十六万大军,再加上厄罗斯女皇,大公,侯爵等等一系列滔天功勋,分配到不到三百人身上。 自然也就将这个爵位,无限的拔高。 哪怕从外面风声传言,他们会被压功酬爵,但依旧至少是一个侯爵。 如此一来,倒比他们老子的封爵更高,直追甚至超过先祖。 若不是贾环依旧有极强的开拓进取心,可以说,他们现在已经别无所求了。 哪怕躺在军功簿上睡觉享福,他们也能受用一辈子都受用不尽。 所以,哪怕是醉倒在梦里,听到兄弟们的笑声,他们也会乐出声。 高兴! 看到这一幕,别说贾环,连牛奔等人都无语的笑骂了起来。 笑罢,牛奔看着贾环道:“环哥儿,如今宫里皇帝也醒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动身去海外了? 如今神京无事,关中无事,整个天下也无事! 日子都快淡出鸟来了。 你看看这些人,一个个醉生梦死,再不给他们找点活计,他们就都废了!” “放屁!” 秦风笑骂道:“我看是你眼红我等大功,等不及想追上来才是真的。 咱们这些人,哪天不在带兵巡查,严密看守每一处,不敢有半分大意。 也就今儿趁着环哥儿的生儿,才清闲一天。 怎地到你嘴里,倒成了酒囊饭袋混日子的了?” 牛奔梗着脖颈道:“查归查,可有什么成就没有?不过是东瞧瞧西看看,一点意思也没!” 温博附和道:“这事我站奔哥儿……” “诶!” 牛奔闻言大喜,一双绿豆眼睁的溜圆,看着温博笑道:“黑鬼,这次你倒是明白人!” 温博冷笑一声,粗黑的眉头一挑,道:“现在的日子,和我们三百人倒卷珠帘击溃二十万罗刹鬼大军自然不能比。 奔哥儿在马上看风景,自也不如在杆子上看的明白……” “噗!” 诸葛道等人正在饮醒酒茶,听温博这般一说,纷纷喷笑出声,一口口茶喷的到处都是。 牛奔眼睛都红了,跳起来要和温博放对。 贾环忙哈哈笑着按下他,温博也自知说的过了,对牛奔的破口大骂,只是冷笑对之…… 贾环岔开话题,对牛奔道:“别急别急,快了,就快了。 很早之前我就让南边的船厂起造大船,如今已经造的差不多了。 等过些日子,陛下再好些,咱们把军权移交过去一部分,空出时间来,去靖海侯府学习海战。 最多一年半,等大船晒装好了后,咱们就上船实践一下。 任何时候,咱们都要严肃的对待战争,尤其是在大海上,出了任何差池,武功通天都难逃死路一条。” 牛奔本来听说至少还有一年半,就想跳起来,可听到后面,到底安静下来,有些默默寡欢的喝了口酒…… 温博在一旁笑道:“丑鬼,你少矫情!这次要不是你坚持的久,忍辱负重活下来,没有脑子一热就去送死。 我们也没机会混到罗刹鬼子中,上演中央开花,倒卷珠帘的戏法。 所以,你不是因为环哥儿的原因才领的军功,是你应得的。 再矫情,就恶心人了!” 秦风也呵呵笑道:“没想到奔哥儿也有娘娘腔的时候……” “放狗屁!” 牛奔圆脸涨红,面色愤怒,可目光却掩饰不住的欣慰和感激,然而嘴里依旧不饶人:“老子还不是为了你们操心!一个个不长进,就知道沉迷于富贵受用。” “哈哈哈!” 温博、秦风大笑起来,道:“是是是,大佬说的是……” “他娘的!” 牛奔自己也气的笑了起来,一口饮尽杯中酒后,站起身来,大声道:“待日后海外开疆拓土时,咱们再见高低!到时,老子也救你们一人一回,算是还帐!” 说罢,就要离开。 不过走了两步,又顿住脚,看着贾环,沉声道:“环哥儿,我们都听你的,将手中军权交出。 但你要记住,除非等我们出海那一天,否则,绝不能一次交尽。 那次经历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罢,用力拍了拍贾环肩头,大步离去。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堂门后,秦风叹息了声,道:“草原之事,到底让奔哥儿变了许多。不过好在,有你上回耐心开导,才没让他往极端处变。 如今……倒也是好事。” “吃一堑长一智,老话说的果然不错。” 诸葛道将茶饮尽后,起身笑道:“如今的奔哥儿,更有大将气度。以前,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些。 再有下次,想来他就绝不会相信令至那种狗屁调令。 不过奔哥儿方才的话说的极对,环哥儿,不要太相信人。 尤其是这种事,半点马虎不得……” 贾环哈哈一笑,道:“你们放心,我又不是傻子,焉敢儿戏的交权? 再说…… 咱们就算交了虎符,难道就真的调不动军队了?” 秦风等人闻言,眸光一闪,话不言明,纷纷打了个哈哈,拱手告辞而去。 至于躺在地上的醉鬼们,则由各个府上的家将亲兵送回。 …… “宝宝宝宝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买豆腐。 二十六,买斤肉。 二十七,宰只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天色蒙蒙亮,还未大明,宁国府宁安堂卧房外间,就传来两道脆生生的童音,唱着童谣,将卧房里面的人唤醒。 贾环睁开眼,看着一身麦色肌肤的蛇娘起身,披上衣裳,将姣好的身材春光遮掩住后,哼哼笑了起来。 蛇娘回头,抿嘴一笑,道:“你笑什么?” 贾环叹息一声,道:“唉,枉我世之大豪杰,英雄一世! 武功惊天动地可通神! 可谁能想到,在床第间,竟干不过自家老婆……” “呸!” 蛇娘苗女出身,这方面极看的开,没好气啐了口,却并无羞恼,反而讥讽道:“是你自己银样镴枪头,还有脸说?”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忽然道:“蛇娘,咱俩修练你那和.合图,对你到底有没有好处? 我怎么觉得,每次我受益极多? 你该不会做损己利人的事吧?” 蛇娘闻言,面色一滞,见贾环眉尖轻轻挑起,面色恢复自然,道:“你别多想,本也没想瞒你。 武道到了我这个地步,基本上是升无可升了。 所以,我用自己的内劲,来调和你的身子。 虽不能助你武道和境界并齐,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半步天象,而不是现在的徒有虚名。 但也能不断强化你的身子,遇敌时,以蛮力暴破之……” 贾环闻言,皱眉道:“你这不是才半步天象吗?继续往上升,不还有天象吗?” 蛇娘苦笑一声,摇头道:“别说多少老怪物都迈不出那一步,纵然能迈出,我也不会迈。” 贾环奇道:“这是为什么?” 蛇娘道:“传说中,踏出最后一步,就能破碎虚空,白日飞升,只是谁也没见过。 我曾在苗寨里翻过一些古籍,虽然不全,多少也能猜透些。 想要踏出最后一步,应该必须要做到太上忘情的地步。 就是斩尽世间一切牵绊,一切亲情和夫妻之情,忘却所有后,才有机会踏出那一步。 可我有芝儿和苍儿,还有你…… 又怎么可能太上忘情?” 贾环闻言,抓了抓脑袋,道:“这都什么狗屁玩意儿!连自己亲人孩子都要忘了,那就算能长生不死,成神成仙,又有什么意思? 蛇娘你做的对,没有辜负我的教诲! 今晚咱们再加把力,你多给我度一点,省得你哪天脑子不清楚,丢下我和苍儿、芝儿跑去当神仙了……” 蛇娘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 收拾好衣衫后,打开了门,外面一双儿女听到开门声,登时欢呼着跑了进来。 贾芝自然最喜欢蛇娘,扑到了蛇娘怀里。 贾苍给蛇娘打了个招呼后,则奔向了里面,奔到床榻上和贾环打闹成了一团…… 好在昨夜完事,贾环体力不支睡了过去后,蛇娘游刃有余的换了床单,因此不虞被孩子们发现什么。 看着床榻上欢笑顽闹成一团的父子二人,蛇娘抱着女儿在一旁含笑看着,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相比于虚无缥缈的天象仙道,这种家人气氛,才是她最想要的。 …… 大明宫,紫宸书房。 虽然董皇后和赢祥都极力反对,可还是劝不住隆正帝,执意从坤宁宫鸾凤阁,搬回了上书房。 只是依旧不能理政。 软榻也不设在议事殿内,而是安置于贾环之前睡觉的小隔间内。 隆正帝一天大半时间都昏睡着,只有三四个时辰醒来。 早早打好招呼,这个时间,会让赢昼将一天的听政心得,同他说一遍。 因此,当贾环习惯性的又来陪赢昼听政,顺便方便那群孙子监视时,看到的就是赢昼生无可恋的模样…… 天地良心,这两个月的听政,赢昼最大的收获,就是听着贾环的鼾声,然后睁着眼睛睡觉。 这种盖世奇功,也就他能练成。 至于所谓的听政的心得…… 亲娘嘞,那是啥啊!! 看到这一幕后,极不厚道的贾环,简直笑的无法自己,在各色眼神中,他撩起帷帐,进了隔间。 放下帷帐后,看到一张软榻上,消瘦苍老,昏沉入睡的隆正帝,贾环刚才升起的好笑心情,登时无影无踪了…… 暗自叹息了声后,贾环走到床边,轻轻掩了掩隆正帝的薄被,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小榻上,一时间,却没了睡意…… “朕,还没沦落到让你可怜的地步?” 一直闭目的隆正帝,竟忽然开口,声音很小,也很低沉,淡淡的道。 贾环见之眉尖一挑,喜道:“陛下,您醒来了?” 隆正帝细眸微张,看到满脸惊喜的贾环,眸光波动了下,却蹙起眉头,道:“噤声,不要打扰外面的政务。” 贾环“哦”了声,咧着嘴嘿嘿一笑,小声道:“陛下,您今儿身子感觉如何了?是不是好多了?” 隆正帝轻轻哼了声,不屑回答。 贾环看了看一旁小几上有茶壶茶盏,走过去摸了摸壶壁,见是热的,就斟了一盏。 隆正帝目光又暖和了些,谁知转眼就见这小畜生一杯喝干,又干了一杯…… 隆正帝脸色登时铁青了下来,那是他平日里都舍不得喝的大红袍! 贾环似有所觉,回过头见隆正帝面色不佳,反应过来后忙赔笑道:“臣昨夜在家做东道,喝酒喝多了,这会儿渴的紧,陛下您见谅……臣在给您倒一杯!” 说罢,忙又拿起一个茶盏,斟了一半,却发现茶壶里没水了,这下有些尴尬了,他回过头讪讪一笑,道:“苏培盛那老奴才,愈发不像了,连茶水都苛待陛下……” “放……屁!” 隆正帝咬牙骂了句。 贾环也不恼,端着那半盏茶过来,递到隆正帝嘴边,笑道:“来,陛下,臣服侍您喝点茶。 哎哟,这茶可真是好茶! 您放心,臣不赖您的,回头把家里搜刮搜刮,再给您送半斤来。” 隆正帝这才哼了声后,张开口,贾环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了几口。 看着曾经百折不挠,心如钢铁般的一代帝王,如今却连喝水都不能自己,虚弱憔悴,也不知怎地,贾环眼睛忽地就红了,落下泪来…… “没出息的东西!” 见贾环如此,隆正帝面色也动容起来,却咬牙骂道:“朕还没死,哭什么?” 贾环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拿袖子擦了把眼泪,笑道:“您要想不让臣等担心,就快快好起来吧。” 隆正帝闻言,眼睛微微黯淡起来,看着贾环,沉声道:“贾环,赢昼这个样子,朕该如何是好啊……” ……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猪队友 听闻隆正帝的话,贾环放回茶盏的手微微一滞。 赢昼厌倦政务至斯,其实也超过了他的想象。 不过…… “陛下,五皇子这般,只是因为之前没接触过政务。 忽然将一座万里江山,亿万生民全都压在他肩头,他心存畏惧,继而想逃避开,也是有的。 人非圣贤,帝王也不是生而知之。 人之常情嘛! 不过也不妨事,等陛下养好身子后,亲自调教几年,总能教成一代明君。 论心性,就臣所知,史上也没几个帝王比小五更好。 他并非骄奢残暴之主,只这一点,就能保得大秦江山无恙。” 贾环安慰道。 隆正帝岂能如此被说服,摇头道:“一个对朝政半点心思也无的人,又怎能坐住那个位置? 纵然是前明武宗,也想过要当一个肖先祖勇武之帝。 可赢昼……” 隆正帝细眸中,满是苦涩和无奈。 贾环沉默了稍许,道:“陛下,您……” “贾环!” 没等贾环再老调重弹,隆正帝就打断道:“你不用指望朕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 能苟延残喘,再活几年,都是得天之幸。 朕没有精力再去调教出一位合格的帝王。 朕虽自负,却不会盲目。 这个局面,十三弟那边也束手无策,同样担忧不已。 你素来古怪,脑子不受世俗规矩约束,天马行空,稀奇古怪的想法不少。 朕不信,这两个月来,你就只在这里睡觉。 你哄的过他们,却骗不了朕。 说说看,对于这个局面,你有什么想法?” 贾环闻言,迟疑了起来…… 隆正帝见之,声音低沉道:“贾环,若你为朕子,朕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负担。 纵然立刻山陵崩,都可以瞑目。 因为朕放心得下这天下和百姓。 可惜,你不为朕子。 但是,朕依旧视你为骨肉。 诸般禁忌,朕都可宽容你。 只因你生就一副赤子忠心。 天下人都道朕刻薄寡恩,朕独待你宽厚。 朕不负你,望你也莫负朕……” 贾环闻言,笑了笑,道:“陛下言重了,臣这不正在想嘛,哪里就辜负陛下了?多冤呢……” 见隆正帝静静的看着他,到底不好耍嘴了,干咳了声,道:“陛下,这段日子,臣是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 说出来,要是不对,您先别恼,尤其是别激动。 不然龙体出了问题,臣非倒大霉不可……” 隆正帝闻言,既期待又恼火道:“快说!” 贾环顿了顿,道:“陛下,臣之前一直在想,史上那么多王朝,为何鲜少有能超过三百年的? 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通常来说,都极英明。 可到了后面,帝王养于深宫妇人之手,渐渐平庸,甚至昏庸。 国事,随而败坏。 臣在想,有没有法子能避开这个缺憾,让主政天下的人,始终贤明……” 隆正帝叹息一声,道:“你能想到这一步,也算难得了。只是,你能想到的,历朝历代开国帝王何等贤明,如何想不到? 唐朝太宗皇帝,甚至亲自写下了一书,告之太子:饬躬阐政之道,皆在其中,朕一旦不讳,更无所言。 然而,又有何用?” 贾环干笑了声,道:“陛下,单天家一脉所出子弟,虽承国运,但总难避免出现平庸甚至昏庸之辈。 可是,如果是从亿万百姓中选出来的呢?”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变,眼神凌厉的看向贾环。 贾环见之,就知道他误会了,忙笑道:“臣所言不是陛下想的那般,臣说的不是帝王,而是首辅!” “首辅?什么意思?” 隆正帝隐隐觉得猜到了贾环所想,只是还是想不破,沉声问道。 贾环道:“陛下,臣之意,何不将理政大权,悉数交于内阁? 天家除保留认命首辅的权利外,其余时间,并不需要一定参政。 首辅定下任职年限,或五年一期,满一任,观政绩,若合格则继续留任。 但至多只能任两界,期满退位,受朝廷奉养,但再不许干政。 而且,想要入阁,必要经历地方。 从县令做起。 陛下,您知道我大秦未来三十年,甚至五十年、一百年内,最重要,也最艰巨的任务,是什么吗?” 隆正帝没有回答的意思,他完全被贾环大逆不道之言给震惊,甚至惊骇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贾环之意,竟是要剥夺帝王的君权! 若非贾环说的是让权于内阁,而不是让权于武勋,隆正帝完全可以确定,他想要造反! 只是,这更让他震惊。 贾环对文臣的不屑和厌恶,他从未怀疑过,他怎么会这样想呢? 贾环见隆正帝不答,还满是震惊的看着他,笑着继续道:“陛下,咱们大秦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繁衍子民! 臣出海外后,会打下很大很大的疆土,甚至远超大秦的国土地域。 不是臣多有能为,而是外面真的太大太大了。 而相比于煌煌大秦,外面的人又太弱太弱。 所以,臣有必胜之心。 然而想要将这些地,真正变成我大秦人的国土,却只有一个法子。 那就是让那些土地上,生满大秦的子民! 前朝各代,虽也视百姓为财富,可到了王朝后期,因为土地兼并之故,百姓成了流民,反而成了祸患。 但我大秦,绝不会出现这样的祸患。 因为我们只会缺人,永远缺人! 因此,谁能让百姓修养生息,繁衍后代,谁就是好官。 从县令,到知府,到巡抚,到总督,再到内阁。 一层又一层,以政绩说话。 当然,肯定不会只这样简单,除了人口数量的繁衍外,还要保证百姓的生活质量,也就是民生。 天下百姓之所以会造反,只会因为一个问题,那就是活不下去了,到了易子相食都活不下去的地步,他们只能造反。 所以只要解决了百姓的生计,大秦的天下便可传承万万年! 陛下,朝廷遴选天下英才,最终不就是为了为朝廷所用,治理天下么? 既然选出来了,就该好好的用。 给他们平台,施展抱负。 做的好了,就赏。 做的不好,就撤,再换新人。” “一旦臣子坐大,如何保证天家的无上威严?” 隆正帝淡淡道。 贾环笑道:“只要天家永远保证军权即可。 军方不得干政,同样,文官也不得插手军权,否则,就是图谋不轨! 要做到绝对的军政分离。 除了军机阁外,唯一能干预军权的,只有皇帝。 如此,纵然文官势大,也不会危及至高皇权。 其实陛下根本不需要担心文官会一统坐大,因为他们一定会为了权利,展开党争。 帝王只要定好规矩,限定党争的范围和死线,基本上就可以无忧。” “那,如何保证军队的可靠?” 隆正帝面色淡漠,眼神莫测,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想了想前世,道:“军队自然还是由军机阁负责,太尉之职,一如前例,任期或五年,最多不超过十年。 不过军机大臣的分管,却不能再像现在这般,一人分管一个或两个军团。 而是划分成分管后勤,分管训练,分管军需运输,分管军纪,以及分管斥候等具体的军务。 如此一来,就能杜绝重新出现新的军中寡头。” 隆正帝闻言,冷哼了声,道:“你倒是说的直白,军中寡头,哼……” 话虽如此,隆正帝半眯的眼睛,眸光却亮的骇人。 虽然贾环的主意,漏洞繁多,但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一个新思路。 一个前所未有的,也极危险的新思路…… 隆正帝并没有再说什么,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在贾环的注视下,缓缓合上了眼…… 坚持了这么久,他的脑筋已经越转越慢,隐隐跟不上了,他需要休息。 况且这种事,本就不可能一拍脑袋就作数。 贾环见之,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倒也不急。 疲乏感涌了上来,倒身躺在自己的榻上,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如今家里女子大半都有了身孕,本该清闲。 可耐不住有一个可以全力放开火力的蛇娘…… 只她一人,贾环就处于绝对劣势的地位。 被调教了一宿,这会儿正好补觉…… 然而,就在贾环呼呼大睡时,已经闭目好久的隆正帝,却悄然的睁开了细眸。 勉强侧过脸来,看着不远处正睡的香甜的贾环,心中说不出的遗憾: 恨天不公,使此麒麟儿,不为朕之爱子…… …… “混帐……” “孽畜……” “愚不可及……” “朽木不可雕……” “皇上,保重龙体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喧闹声,将沉睡中的贾环吵醒。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思维还有些僵硬,茫然的看向吵闹之处。 这一幕,让其他人都忍不住抽起了嘴角…… 小隔间内,帷帐已经被拉开。 隆正帝软榻前跪着垂头丧气的赢昼,旁边站着赢祥和张廷玉,后面苏培盛和其义子小胡公公躬身侍立。 看清楚人后,贾环总算想起这是哪里。 他大大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赢昼忍不住抬起头,眼神幽怨嫉妒的看着这孙子,心里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嘿嘿嘿……” 贾环揉了揉眼,看着赢昼那一副倒霉脸,不厚道的乐了起来。 “贾环……” 赢祥都看不下去了,皱眉道了声。 贾环摆手道:“臣是在笑,你们逼的太狠了。小五从前二十年也没接触过政务,突然让人一下掌控一个帝国,实在强人所难。” 隆正帝哼了声,脸色难看之极。 虽然已经预料到赢昼不会有什么听政心得,却没有想到,会差到这个地步,狗屁都答不上来。 他寒声道:“朕有让他立刻接掌朝政吗?他不是蠢,只是连一丁点上进心也无!连听到了什么都说不出……这个畜生!” 见隆正帝脸色铁青,显然动了真怒,贾环笑劝道:“陛下,慢慢来,这又哪里是一朝一夕,短短两个月就能改变的事? 其实不懂便不说,也是好事。 换成了志大才疏,刚愎自负的,满口胡说八道,不懂装懂,那才真真是灾难! 就让他慢慢学呗! 陛下荣养龙体才是要紧的……” 忽地,贾环觉得只要赢昼还在隆正帝的视线内,让隆正帝放宽心,就几乎是不可能的。 脑中灵光一闪,他道:“陛下,您看等翻过年,臣请您去江南逛逛怎么样? 您甭怕花费,臣做东道! 关中还是严寒地,可江南的花儿都快开了! 您说您御宇二十多年,连个神京城都没出过几趟,天下大半都没过过眼。 亏不亏啊? 臣护着您和皇后娘娘出去散散心,心情一好,对龙体的恢复也有帮助啊! 那首诗怎么说的来着,腰缠十万贯,烟花三月下扬州? 臣有的是银子!” 连张廷玉都被这孙子气笑了,这两首诗也能背串了…… 隆正帝显然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皱起眉头看贾环。 正要说什么,却见下面刚刚还一脸垂头丧气的赢昼,来了精神,眼睛差点没瞪圆溜儿,兴奋道:“父皇,儿臣去过江南!儿臣护送您去,江南好耍的地方,儿臣都知道!!” “啪!” 贾环一拍脑门儿,不忍直视这个猪队友的下场…… ……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和女皇的孩子…… “哈哈哈!” “吼吼吼!” “你笑你大爷!!” 赢昼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小眼睛里满是泪和愤怒,看着笑个二傻的贾环,怒声咆哮道。 “抱……抱歉!其实我不想笑,可是……可是我憋不住,哈哈哈……” 之前隆正帝原本是要斥责贾环异想天开,想一出是一出。 谁知道一直没精神的赢昼,听到下江南去顽,倒是来了精神。 还要陪他一起去耍子…… 勃然大怒下,隆正帝差点没气出个好歹。 当时就让赢祥给他一大嘴巴子。 赢祥怕隆正帝气出问题来,只能打了一巴掌。 因为赢昼如今身份到底不同,隆正帝都不好再折腾太过,就让他快滚,连带罪魁祸首贾环也一并滚…… 出了紫宸书房,贾环看着一脸懵逼的赢昼,就开始笑不停。 才有了之前的闹剧…… 见贾环还笑,赢昼一腔怒火澎湃而出,豁出去了,厉声道:“我和你拼了!” 吼罢,发起死亡冲锋。 贾环撒腿就跑,还不跑太快,就吊着赢昼。 饶着大明宫跑了一圈儿,又跑进坤宁宫,只跑了半圈儿后,赢昼就同热死狗一般,吐着舌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再没心思报仇了…… 他坐在花池边上大口喘息着,也不嫌雪渍冻了屁股,贾环正想调笑两句,就见他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中滑落,脸上的悲伤让人动容。 贾环不好再笑了,靠过去坐下,肩膀撞了下赢昼的肩头,道:“喂,没意思了啊! 不就……不就当初没带你去秦淮河上耍一耍,这会儿还记仇呢?” “放屁!” 赢昼气骂了声后,极委屈的擦了把泪,道:“当初我想那个位置时,是你和父皇,一起把我那点心思打没了。 我把身边那起子文臣都赶走了,外面的名声也越坏了。 坏了就坏了,我也不在乎。 能一年出去顽一回,见见各地风情事物,也极有趣。 偏这个时候,你们又让我接那个位置。 我如今真真是一点都不想当皇帝,我听到那些政事,就觉得想吐…… 贾环,当初是你同父皇说我,望之不似人君,才让父皇灭了我的心思。 如今你得想法子,帮我一把!” 贾环闻言,哭笑不得道:“若有其他选择,你当谁稀罕你做皇帝?这不是实在没法子嘛……” 见赢昼面色登时涨红,怒不可揭,贾环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陛下如今成了这个样子,连喝水都得让人伺候。 小五,你说说,他现在不指望你,又能指望哪个? 你如今也大了,六儿又不能开口。 但凡他能开口,多一个余地,我绝不逼你! 可你总不能让六儿去接陛下的位置吧? 那样的话,你还想让陛下认你做儿子?” 赢昼闻言,满面沮丧,垂头丧气道:“贾环,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再这般下去,我真的会死的……” 贾环想了想,犹豫了下,道:“也不是没有法子……” “嗯?” 赢昼闻言,登时抬起头,露出一脸的泪水,看着贾环激动道:“贾环,我就知道你准有法子!!你快说,你快说……” 贾环递了个帕子给赢昼,道:“先把你脸擦擦行不行,那是鼻涕还是啥玩意儿?” “放屁!” 赢昼怒道:“鼻涕能上眼睛下面吗?我不用你的帕子,恶心!” 说罢,抽出自己的帕子,盖在脸上搓了搓…… 贾环哈哈一笑,收回帕子塞进袖兜里,道:“谁稀得给你。” “快说,到底啥办法?” 擦完脸后,赢昼亟不可待问道。 贾环便将之前同隆正帝说的那套法子说了出来,又道:“这样做,能极大可能的保证江山的延续。 就算天家后世中,再出现你这样的不肖昏君,也不会危及到社稷。 当然,陛下还有他自己的思量,会不会采用不一定。 但如果采用了,你这未来的皇帝就酸爽了。 一年到头,都可以去大秦各地巡视。 太上皇一辈子也不过六次巡视江南,你可以巡视的更多。 天南海北都可以去。 既能让各地百姓目睹天颜,壮大天家威望。 你自己也能顽的痛快…… 我靠,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赢昼腾的一下站起身,喘着粗气,来回快速踱步起来,又忽地一下顿住脚,回头看向贾环,满脸惊喜道:“贾环,你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纵然父皇不允,可等我真做了皇帝,也一定要办成此事。 到时候,你一定来帮我!!” 贾环摇摇头,道:“陛下同意我才能帮你做这事,陛下不同意,我却不好违背他的意志。 这件事,事体太大…… 具体成与不成,就要看你爹的意思了。 不过你别高兴狠了,就算成了,你该学的东西一样也少不了。 小五,你也不小了,以前也就罢了,总不能真想顽一辈子吧? 你叫小五,不叫废物啊!” …… 理藩院,驿站。 自从有了上次之失,理藩院从上到下被清洗了一遍后。 这一回,理藩院的驿站小院,大概是满神京城,防备最森严的地方。 就连贾环如今入内,都经过了四五道关卡,验证身份。 直到最里面一座小小的二进宅院。 厄罗斯女皇索菲亚,如今就住在这里。 “咚咚咚。” 三声门响后,贾环没等里面应声,就推门而入…… “等等……该死的!谁让你进来的?” 一个沐桶上,索菲亚一条腿在里面,一条腿外面,身上,水淋淋湿漉漉的,自然什么也没穿…… 看她满面愤怒,眼神喷火的看着贾环的模样,羞涩显然是不存在的,应该是在恼火没经过她的允许,就入内,才这般愤怒。 贾环也没怎么大惊小怪,上下打量了番后,挑了挑眉尖,道:“如果你还没洗好,可以进去继续洗,没关系,我不会介意你失礼的!” “@#¥%&amp;amp;……” 一连串的厄罗斯语从索菲亚红润的薄唇中机关枪般吐出,即使不懂,贾环也能猜到,索菲亚大概在问候贾家的先祖。 他耸耸肩,道:“你若想这个样子,我也不会怪罪,真的。” “哦,该死的!” 索菲亚无力而愤恨的咒骂了声后,从沐桶上下来,恍惚间,贾环似乎看到了一片金色的森林…… 索菲亚一把拉过床单做浴巾,又骂道:“你的屁股后面长了尾巴吗?就不知道把门关上?该死的冬天……” 贾环脚往后一伸,笑道:“这里难道会比莫斯科更冷?” 索菲亚恨了贾环一眼,道:“你懂什么?” 说着,昂起修长如天鹅的脖颈,骄傲道:“我的冬宫,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也一样温暖如春,鲜花绽放。” 然后又看了看周遭,一脸的嫌弃。 这间普普通通还有些漏风的屋子,着实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千万别觉得生长在寒冷地带的人就能耐寒,恰恰相反,一年到头,有半年时间在供暖取热的北方人,才是最不耐寒的。 贾环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又往里走进些,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下后,看着索菲亚道:“我可以给你装一套取热装置,再安排人替你烧着,保证不比你的冬宫差多少。 话说,你想念你的厄罗斯么?” 索菲亚本来见贾环不请自坐,还在恼火,可听他这般一说,登时眼睛一亮,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的盯着贾环,道:“你什么意思?你愿意让我的帝国首席大臣赎我吗? 他会给你无数的金银财宝,还有美丽的贵族少女……” 贾环嗤笑了声,道:“你看我是缺钱的穷人吗?再者,论富庶,你们厄罗斯,好像也比得上我大秦? 怎地听你的语气,你们倒成了有钱人?” 索菲亚闻言,非但不恼,宝石般的蓝眼睛反而愈发明亮,又靠近了几分,死死盯着贾环,道:“贾,你是愿意放过归去,对吗?” 贾环看着近在咫尺天使般容貌的索菲亚,嗅着刚刚沐浴罢的清香,可耻的致敬了…… 索菲亚并不陌生这种眼神,嘴角弯起一道弧线,随手将床单做的浴袍来开,脱落到地上,道:“只要你肯放我回去,我愿意做任何事!” 贾环闻言,眼中的浴.火缓缓熄灭,恢复了清明,看着索菲亚,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这样一个女人,应该极明智才是。 怎么会做出带兵南下,攻打大秦的愚蠢勾当? 莫非你以为,凭借你那二十万大军,就能覆灭大秦? 还是你单纯的,在为上次被俘的事报仇。 千万不要告诉我是这样的,否则,我真真瞧不起你……” 索菲亚精明的超乎了想象,她瞬间识破了贾环的陷阱。 换个人,怕多半会装疯作傻,让贾环真的瞧不起,如此岂不是更容易回国? 可索菲亚却摇头道:“你放心,无论什么原因,只要我回国,就会颁下铁律,无论是我,还是后继沙皇,都绝不许再南顾半步。 你们大秦人,有那样的天雷武器,又有你这样的男人,我不会再犯傻,和你计较拼命。” 贾环深深看着索菲亚,道:“那你这次是为了什么?” 索菲亚坦诚道:“很简单,我需要用一场大胜,洗刷我作为沙皇的耻辱,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沙皇的威严。 除此之外,就是要惩戒缅希科夫和克列谢夫父子二人,他们一定要死。 虽然继续南下的目的中,不乏有拿你出气的成分,但我最希望的,还是通过里应外合的方式,对大秦一战,树立我本人的沙皇形象。 四十年前,我从未见过面的皇太子哥哥,与大秦作战时,被你们,也就是你的先祖给杀了。 而我,希望通过对大秦的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虽为女皇,却同样伟大! 若是再能拿回贝尔加湖,那么我在厄罗斯的威望,将会如日中天! 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将会实现。 贾,跟我去厄罗斯吧。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成亲,你可以成为厄罗斯的亲王,摄政亲王! 我们两个联合起来,可以让整个世界颤抖! 我们的太子,将会成为君临整个世界的太阳王!” 随着索菲亚慷慨激昂的陈词,她裸在外面的身躯,也在微微颤抖着,尤其是胸前…… 贾环抚了抚额头,轻声道:“索菲亚,你……还是先将床单批上吧,我有些晕奶……” 索菲亚激动的面色一滞,看着摇头晃脑,好似真的头晕的贾环,她眼睛狠狠一瞪,从地上捡起床单,再次披上。 等披上后,却发现贾环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挡在眼前的手,正看她看的意犹未尽…… 索菲亚此刻,只有一个感觉,心累…… 面对这样凑不要脸的人,她还有什么办法呢? 索菲亚深吸一口气,看着贾环,道:“贾,你到底何时才能放过我?” 贾环笑了笑,道:“再等等吧……你先别急。” 他见索菲亚一张脸登时涨红,以为他在戏耍她,笑道:“我并非是托词。 正如我方才所言,厄罗斯和大秦,作为当世最庞大的两大帝国。 很难从根本上,一方灭掉一方。 纵然暂时能做到,可只要灭不掉民族,就会出现无穷无尽的战争泥沼,将两个帝国,同时拖入深渊。 这个道理我比你明白,所以并不想与厄罗斯,展开不死不休的国战。” 索菲亚闻言后,缓缓平静了下来,看着贾环道:“那你为何还不放过我?” 贾环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真的,你也别为难我。 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好不容易才俘获了你,总不能连屁股还没坐热,就把你送走吧? 你是战败一方,给我们大秦带来了沉重的伤害,你还要补偿。 否则,我们大秦如何会甘心?” “你们想要割地,还是想要赔款?” 索菲亚冷静问道。 贾环笑了笑,道:“整个西伯利亚,原本就属于我大秦,是你父皇在位时,趁着大秦内战,无暇北顾,才夺了去。 如今自然要拿回来……” 见索菲亚面色一沉,贾环笑道:“至于赔款,暂且就算了。我大秦不缺银子,不必去敲诈你们一笔过年。 不过,你们若是愿意继续与我大秦通商,互通有无,自然是更好的。” 索菲亚看着贾环,道:“通商不是问题,可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们大秦可以暂时不去派兵派民入驻。 但在厄罗斯与大秦的外交文书和地界划分地图上,却一定要标明,西伯利亚为我大秦的固有领土。 这个条件,是你能回厄罗斯的先决条件。 如果你不签,我会去和克列谢夫签。 相信你也看得出,克列谢夫,绝不是表面上那样,只是个志大才疏的花花公子。 他的志向,怕比众人想象的,大的多。” 贾环的话,让索菲亚面色一变。 她眼神中再次浮现出焦虑的神色,看着贾环,道:“如果我答应,你可否立刻放我回厄罗斯?” 不是克列谢夫,更厉害的是他老子缅希科夫。 那个老狐狸,是在厄罗斯经营了数十年的大贵族,根基发达强壮。 若是他们趁着莫斯科不备,勾结一些被打压的贵族,率先出手。 罗曼诺夫王朝的江山,真的有可能易主。 连帝国首席大臣和内务大臣,都很难压得住。 见贾环还是为难的缓缓摇摇头,索菲亚再一次拉开了床单,露出身子,主动靠进了贾环怀里,双臂攀上他的脖颈,宝蓝色的眼睛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道:“只要你愿意帮我尽快回到莫斯科,我可以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厄罗斯的皇太子! 如此,你就当相信,我绝不会再对大秦出手了吧?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会爱上你,我也不信。 但是,你应当相信,我为了结盟,为了得到你的支持,为了重新坐稳沙皇的宝座,绝不会欺骗于你! 你不是认清两大帝国的战争会将国家都拖入深渊吗? 那就来吧! 要了我,让我有了你的骨肉,厄罗斯和大秦,就再不会发生战争! ……” ……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贾苍杀人事件 子时时分,贾环才从理藩院驿站里出来。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斗篷后,看到亲自来接他回府的董千海,眼睛里带着杀气…… 贾环干笑了声,想说什么,却见董千海杀气更重了,便迅速收敛笑容。 一言不发的从亲兵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纵马往西城赶去。 上了马,心里还在嘀咕,有一个眼睛这样贼的老丈人,也不是好事啊…… 不过想想方才那个毛妹…… 唔,也值得了。 就当是……为国捐躯? 当然,他这样做,并非色令智昏。 他是真的为了解决厄罗斯问题。 只是索菲亚的选择,比他想象的还超前优渥了许多…… 相比于这个更理智些,还算有底线的女人,贾环更忌惮,其实是那个和他极像,但比他更无底线的克列谢夫。 为了活命,克列谢夫能毫不犹豫的出卖他老子,给索菲亚当马奴。 只这一点,贾环就永远不会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连一个字都不会信。 先为马奴苟活,可当抓住机会时,又果断的出击,一举翻盘。 就证明他绝不如他表现出的那样平庸,他有极大的野心。 从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如今缅希科夫和克列谢夫父子二人,正在积极备战。 并不断的派人去长城军团,想要求见贾环,获取香瓜雷。 条件丰厚之极,割地、赔款、和亲,一切不平等条约,都可以签订! 只要贾环愿意提供香瓜雷,最好能提供制作方法,一切都不是问题…… 在罗曼诺夫王朝最后一个继承人落入了大秦手中,“绝无可能”再生还后,只要抵挡住罗曼诺夫王朝最忠诚的“走狗”,帝国首席大臣谢尔盖,财务大臣伊万和内务大臣佛拉基米尔的进攻,并覆灭他们。 缅希科夫和克列谢夫父子,甚至能席卷整个厄罗斯。 建立属于他们的王朝。 这样为了成事无底线,不择手段的人,贾环还真不想,也不敢让他们成事。 他们才是真正的厄罗斯人的典型代表…… 贪婪,阴狠,毒辣,狡诈。 所谓的条约,对他们而言,只是随时可以撕碎的废纸。 只要让他们找到机会,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撕咬过来。 相比之下,索菲亚才是更合适的选择。 在见识过香瓜雷的威力,甚至在她心中被扩大了十倍百倍的威力后,贾环不信她还敢再带兵来侵犯。 哪怕她的后继之君想要复仇,可只要给大秦三十年的时间,厄罗斯就算调遣百万大军来袭,都不足为虑。 而且,放归索菲亚,还能一举解决现下北疆的问题。 如果将希望放在缅希科夫父子身上,他们若是抵挡不住来自莫斯科方面的大军征伐。 大秦势必要再次和厄罗斯发生大战。 获胜是肯定的,但大战一起,就太耽搁贾环的大事发展了。 而且,大秦也没有心思,去跃过茫茫的西伯利亚,统治厄罗斯的国土。 得不偿失。 所以,还是等段时日,放归了索菲亚和费尔多,顺便干掉李锐,接回赢甫。 有让克列谢夫和他父亲缅希科夫都忌惮不已的厄罗斯几位大臣相助,索菲亚一定会再次覆灭南方军团。 一举除患。 再加上喀尔喀三部皆灭,百年之内,大秦北疆,再无战乱。 …… “嗯?” 回到家中,照理先去荣庆堂,给贾母请安。 晨昏定省这一项,贾环从未忘过。 不过与今早离去时,阖府欢快的气氛不同,今天进了府后,怎地感觉气氛这般古怪? 下人仆婢们面色上都没了之前年节的喜气,行走匆忙,不敢多言。 连荣庆堂廊下打门帘儿的小丫头子,也都绷着脸,看着贾环欲言又止…… 贾环有些心虚:莫非和索菲亚的事,东窗事发了? 还是和哪个的事事发了…… 不过等进了荣庆堂,看到跪在地上趴在那儿的小贾苍,贾环登时明白过来,定是贾苍又挨打了。 看着连腰背都直不起来的贾苍,弓成一团跪在那里,小身子还在颤栗,贾环眼睛都因愤怒隐隐泛红。 马勒戈壁!! “谁又打我儿子?!蛇娘,你给我滚过来!!” 贾环黑着脸厉声骂道。 跪在地上的贾苍,这才艰难直起身,回过头看着贾环,眼泪哗哗的流下来,瘪嘴唤了声:“爹爹……” 贾环看到贾苍脸上的巴掌印,直觉得脑袋都炸开了,那种感觉真真是…… 看见听到动静,从里面出来的一群人里的蛇娘,贾环两步上前就扬起了手…… “环哥儿!你住手!!” 贾母严厉的喝斥声从后面遥遥传来,小贾芝大哭声也响起,这才让贾环堪堪住手。 他面色铁青的看着蛇娘,一字一句怒吼道:“你脑子坏了吗?!有这样打孩子的吗?” 旁人都被贾环狰狞的脸色唬住了,一旁一直抹泪的赵姨娘见贾环这个模样,都有些不敢掉泪了。 林黛玉等人都在心疼贾苍,不吭声。 倒是贾探春叹息一声,替蛇娘说话,道:“三弟,你也别全怪蛇娘,她也是气急了……” “你这叫什么话?气急了就能打成这样吗?他才多大?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要被打成这样?!” 贾环见蛇娘只是不吭声,贾探春撞过来,满肚子怒火朝她冲了过去。 贾探春气白了脸,声音也大了起来,道:“有你这样的爹,可不就惯的他杀人了!!” “……” 贾环闻言一怔,看了看贾探春,再回头看了看又悄悄垂下头的贾苍,回过头不敢置信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家里哪来的敌人给他杀? 家里那些护卫都干什么吃的?怎么把坏人放进来了? 都一群废物!” “你……” 听贾环张口就把事情定性成这个样,贾探春差点没气吐血,指着瞪她的贾环想给他一嘴巴子。 这会儿赵姨娘不得不开口了,哭道:“环哥儿,苍儿杀的不是敌人,是你亲弟弟啊……” 贾环闻言,本就心虚的心忽然炸开了,头皮发麻,声音有些颤抖起来,道:“娘,你别开玩笑啊……” 赵姨娘大哭道:“今儿若不是蛇娘跑的快,救的及时,玫哥儿就要淹死了……” 贾环闻言,听到没死,真真海松了口气。 贾苍真要杀了贾玫,不管有意无意,都是人伦惨剧。 幸好,幸好! 怪道被打成这样…… 贾环看着赵姨娘道:“娘,您先别哭,苍儿是什么样的孩子,您还不知道? 贾玫那熊孩子指不定是自己落水的……” “你还护!!” 一直不吭声的蛇娘,突然高声喊了声,倒是唬了众人一跳。 贾环底气不足,也不好再开口…… 贾母这会儿才走了过来,先对蛇娘道:“好了,到底也是意外,你也别这样恼了…… 苍儿只是想唬他一唬,才把他举起来丢进池子里,又不是诚心的。 如今你打也打狠了,再罚下去,他老子就真火了……” 劝罢又指着贾环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咱们这样的人家,都讲究抱孙不抱子,哪家父子间不是仇人一样? 唯恐骄纵了孩子,成了纨绔子弟,不肖先祖。 偏你成天护的跟什么似得……” 贾环看了眼还在生闷气的蛇娘,对贾母道:“老祖宗,其他的先不忙说,苍儿的伤幼娘看了没有?” 贾母气的不想理他,不过见他着急,还是没好气道:“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再说了,蛇娘是当娘的,打在儿身上,疼在娘心里。 她真能下死手? 都是皮外伤,给孩子长记性的。” 贾环嘟囔道:“真真是疯了,哪有这样长记性的……” 说罢,又瞪了蛇娘一眼,回头几步,将小贾苍抱了起来。 贾苍被抱起后,伏在贾环肩头呜呜的哭了起来,抽噎道:“爹……爹爹,我没想……我没想杀四叔,是他欺负妹妹……呜呜,疼……” 看到儿子这般,贾环转过身就想骂,却被几双眼睛盯死,赵姨娘哭惨了:“环哥儿,玫哥儿是你亲弟弟啊……” 贾环气闷道:“娘,不是说了少让他们凑一起吗? 你又不让我管教贾玫,养成那个无赖样儿,还欺负芝儿? 也就是他是我亲弟弟,不然我非奖励苍儿不可!” 赵姨娘闻言,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若非小吉祥搀着,站都站不稳,小吉祥悄声道:“三爷,您少说两句吧。” 贾环一摆手道:“去,送娘回去,好好劝劝!我不是对贾玫不好,若想让他好,就好好收拾收拾,日后少不了他的富贵前程。 他是我亲弟弟,我还能亏了他? 可若再往现在这个样子发展,日后爱咋样咋样,再过几年出府拉倒! 因为他苍儿挨几回打了? 烦人鬼……” 小吉祥不敢让赵姨娘再气下去了,招呼着香菱赶紧架了赵姨娘走…… 被教训了一天的贾苍,见老爹回来了果断站他,还准备奖励他,哭了一起子,委屈也散尽了,虽然身上还疼,可心情好了许多。 贾环见贾苍不哭了,问道:“苍儿,到底怎么回事?” 贾苍看着贾环道:“爹爹,今儿我和妹妹们去撵长耳兔,捉住了一只后,妹妹们就想先回去教兔兔说话,我就让她们先回。 没一会儿,就听到竹桥上妹妹在哭。 我跑过去,就看到贾玫把妹妹的长耳兔给抢了,还推倒了妹妹。 他见儿子来了,就跑,还把兔兔丢池子里了。 我看妹妹哭惨了,就把他也举起来,丢池子里去了…… 爹爹,我没想到四叔不会浮水,等他被嬷嬷们救上来后,就已经在吐水了。 娘来了后,就…… 爹爹,我不是故意想杀人……” 贾环闻言,轻轻抚了抚贾苍脸上的巴掌印,笑道:“你做的对……” 话没说完,就感到身后一道厉气传来,不用看他也知道是哪个,忙干咳了声,道:“不过呢,下次贾玫再抢东西,欺负妹妹,你也别……也别太…… 就狠狠揍一顿,打的他再不敢欺负妹妹了就好。 苍儿,那竹桥还是有点高,池子上还结了一层薄冰。 贾玫本来就够傻的了,你再把他摔的更傻,有点……有点不大好,对不对?” 贾苍闻言,咧开嘴,点点头道:“对,爹爹,那以后我再不摔他了。” 贾环哈哈一笑,回过头看蛇娘,道:“看到没有,这才叫教儿子! 苍儿又不是不听话,这么听话的孩子你非动手? 不会教我儿子就别教,再动手我和你没完!” 说罢,对贾母道:“老祖宗,算是给您请过安了啊!孙儿带您重孙儿先回去了……” 再对强忍笑意的林黛玉等人挤挤眼,道:“今儿都早点休息,回头去瞧你们。” 林黛玉等人羞红了脸,没好气道:“快带苍儿回去,好好教你儿子去吧!”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一声,抱着也笑的欢实的贾苍扬长而去。 隐隐有话声传来: “儿子,你还真够厉害的,你能把贾玫举起来丢池子里,这……么大的力道?” “咯咯,爹爹,儿子当时看到妹妹哭,很恼火的,才有那……么大的力道!” “哈哈!好儿子,再过二年,苍儿就可以和爹爹一起早上起来练武喽!到时候你可别贪睡哦……” “爹爹,今天我和妹妹在外间顽了好久,爹爹和娘亲才起床的……” “咳咳,好儿子,这话可千万别对外人说,记得了吗?” “……” …… 8} 正文 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慈父严母 翌日,天将明。 一大早,再次听到外间房屋传来轻快的童谣声后,贾环心情大好的睁开了眼。 揉了揉发酸的腰,看见身旁蛇娘正在起身,没好气的嘟囔了句:“这婆娘真真疯了……” 昨晚回来,哄着贾苍睡着,贾环就出去“转”了一圈。 看着林黛玉等人一一入睡,又去了大观楼看了甄玉嬛,最后还去看了看巧姐儿。 只是巧姐儿早已睡下了,贾环就陪王熙凤说了会儿话…… 最后回来,原本以为蛇娘已经睡下了。 谁知道还没睡…… 贾环又理直气壮的训了通,警告了回,蛇娘也不还口。 能动手的,蛇娘从不吵吵…… 等到两个时辰剧烈运动后,贾环就认输了。 强干干不过,只能讲道理…… 他坦诚自己是护贾苍护的过了些,那是因为他自认在贾苍小的时候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尤其是看到贾苍那么一点,就不远千里来京寻父,能活下来都是得天之幸。 还那样懂事,所以真不想看到他挨打。 蛇娘也讲道理:苗寨的男娃,都是从小被打到大的,越打越结实,也越懂事…… 贾苍现在是懂事一点,那都是她揍的功劳。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揍多了自然就都知道了。 讲道理能教好的男娃,反而是没出息的…… 贾环无言以对下,只能爆起鞭挞。 只是再次失败…… 折腾了大半晚上,饶是蛇娘一直在帮他调理着经脉,激发他身体内的潜力,让他身体不断强大。 可还是没法消除腰酸背痛…… 理好衣裳,正准备开门的蛇娘,回头瞥见贾环龇牙咧嘴的模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上前一掀,把贾环掀趴过去,然后替他揉按了起来,道:“日后苍儿若是养成你这般娇气的性子,才可恼!” 贾环被按的酸爽,嘿嘿笑道:“蛇娘,你说苍儿是不是遗传了我的体质,听听,昨天差点被你打毁了,这会儿就能和芝儿比谁的声音大了!哈哈哈!” “还笑!” 蛇娘没好气道:“昨儿就跟他说了,以后不许那样大声音吵人清静。 都是你纵的,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这不是在家里吗?他还是个孩子……” 贾环辩解道。 蛇娘气的狠狠按了下,就听贾环疼的哎哟了声,继续道:“就是在家里养成好习惯,在外面才能不惹人厌! 他是孩子不懂事,我们也是孩子不懂事吗? 苍儿和芝儿都是苗寨里出来的,越是这般,我才越不能让人笑他们是野孩子……” “放屁!” 贾环翻过身来,不悦道:“谁敢?” 蛇娘不吃他这套,一拨拉,又把他翻了过去,道:“人家面上怕你不敢说,难道在背后不说?就算背后不说,心里不说?” “行了行了!” 贾环不耐烦道:“管管管,以后你管行了吧? ……其实我以前也挺能管教孩子的,贾兰、贾菌哥俩,还有贾芸贾荇,一个个都出息了…… 可看着你打苍儿打的那么狠,心里就是不落忍。 说好了,你管归管…… 不过可不能再打狠了! 你那套其实也不高明,意思意思得了…… 打出个好歹我看你到哪哭去!” 蛇娘闻言,抿了抿嘴一笑,道:“你少管!我还没有轻重? 你自己都是个孩子,能教出来什么好!” 贾环噌一下翻过身来,指了指下面,道:“你见过这么大的孩子?” 蛇娘瞥了眼后,瘪瘪嘴,不理他,起身去开门。 贾环忙不迭的穿起裤子来,然后又趴窝了…… 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间房子,贾苍“哎哟”“哎哟”“爹爹救命”的喊叫声。 贾环忍了又忍,见还没完,终于忍不住叫道:“差不多行了!” 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未几,就见贾苍泪眼巴巴的跑了进来,跳到贾环床榻上,委屈的看着贾环。 贾环见之又心疼又好笑,却趴在那里“哎哟”“哎哟”的叫…… 贾苍登时不哭了,小手小心的抓着贾环的肩膀,着紧道:“爹爹,你怎么了?” 贾环欣慰不已,面上却苦涩道:“苍儿,都怪爹爹学武不精,打不过你娘亲,才没能救你…… 唉!往后咱们爷俩,还是多忍忍吧!” 贾苍闻言,见贾环趴在那里,身上还有些红印子…… 顿时信以为真,不过他极懂事,没有嘲笑自己老爹没用,反而安慰道:“爹爹,我不当紧,你可别再和娘打了。 娘亲本来就是最厉害的,寨子里的人全都打不过她。 她还有白龙,大爷爷说,娘亲和白龙一起,天下无敌! 除非白龙叛变了帮爹爹,不然…… 爹爹,咱们以后小心点就是……” 贾环忍着笑点点头,道:“好,那咱们以后就小心点,听你娘亲的?” “嗯!” 贾苍脸上的泪还没干,就又笑了起来,道:“爹爹,我和妹妹给你踩背吧?踩踩就好了!” 这是之前贾环和一双儿女顽的游戏。 贾环哈哈一笑,道:“好,你和芝儿给爹爹踩踩!” 贾苍忙回头招手,喊道:“妹妹,快来给爹爹踩背!” 贾芝咯咯笑着跑了过来,脱掉小鞋袜,赤脚上了贾环宽厚的背,和贾苍一起踩了起来,一边踩,一边唱着童谣。 贾环趴在下面哈哈笑着打拍子…… 蛇娘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她倒成了唱黑脸儿的了。 不过没法子,贾环不靠谱,她只能继续唱黑脸下去:“苍儿,一会儿你和妹妹去奶奶屋里,给奶奶和四叔道恼。” 贾苍闻言,登时不动了,小心的看了蛇娘一眼后,又看向贾环…… 贾环侧着脸道:“蛇娘,这就不必了吧……” 见蛇娘又沉下脸来,他忙道:“我的意思是,给娘道个恼可以,贾玫那里就算了。 我这其实还不算惯,娘那边才真真惯的紧。 她对贾玫骂归骂,可也只能她骂,其他人谁敢说一句,立刻就能翻脸。 你瞧贾玫都惯成什么样儿了? 抢芝儿的东西,还推倒她,熊孩子! 我打算借这个机会,把贾玫要过来,你一起管着,行不行? 不狠下心来,日后贾玫非成祸害不可。” 蛇娘闻言,却犹豫了,道:“我管,怕是不合适…… 我管苍儿都算是僭越了……老爷姨娘在,更没有管教小叔子的道理。 咱们不去管旁人做的对不对,可自己孩子一定要做到位。” 贾环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他叹息一声,道:“是不合适,婆媳之间本来就微妙…… 别说是你,连老太太那边都不好说话,这才养的贾玫成了那个熊样儿。 罢了,等晚上回来,我再同她说吧。 这家事……倒比上战场还复杂,真是学问。 对了,娘昨儿可骂你们了?” 蛇娘摇头道:“这倒没有,就是哭的厉害。 她老人家哭成那样,我也不能不打。 后来还是林妹妹她们见劝我不住,才求的姨娘,让她开的口。” 贾环点点头,让贾苍贾芝下来后,道:“都换了新衣裳,走,咱们去给奶奶请安!” …… 荣国府,东路院。 天将将亮一点,屋子内就点了灯。 小吉祥和赵姨娘从旁边贾玫的屋子里出来,回到东暖阁里重新歇下。 “唉,真真是孽障啊!” 赵姨娘叹息一声,道。 小吉祥倒没所谓,道:“奶奶,您就放心吧,有幼娘姐姐在,四爷定不会有事。 照我说,您干脆将四爷交给三爷管教得了。 老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四爷昨儿怎么会抢芝儿的兔子,还推倒她?” 赵姨娘“呸”了声,道:“谁知道那个小畜生被什么迷了心了,做出这种没面皮的下.流事来! 不过,我也用不着你三爷管。 如今他了不得,都快和皇帝一样了,还将我这个奴几出身的娘看在眼里? 往后我也不去攀他的高枝儿,只当没了这个儿子!” 说着,又落下泪来。 小吉祥忙笑劝道:“奶奶这才是糊涂话! 三爷哪日不来给您请安,您随便骂他,他也呵呵笑着不恼。 这世上但凡有的好东西,他都想法子给您弄来。 您喜欢吃海里那小鱼儿,他就让人出海,专门给您打这种小鱼儿。 我听杏儿姐姐说,如今满天下,也只有奶奶有这份体面呢! 昨儿三爷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到蛇娘姐姐把苍儿打了个半死,才动了真火儿。 您见苍儿被打成那般,不也骂了蛇娘姐姐糊涂吗? 可见您也心疼亲孙儿! 再说了,四爷日后没有三爷照应,前程可怎么得了? 贾家这样大的大家子,一门儿里还有高低贵贱,您不让三爷管,他若真不管,日后总不能让四爷成了那些苦哈哈吧? 而且,不是奴婢多嘴,四爷真真越发不像了……” “放屁!” 赵姨娘骂道:“他能比你三爷当初更孬?别人不知道环哥儿以前什么模样,你还不知道?” 小吉祥语结,干笑了声,道:“那是远远不如…… 不过奶奶,如今和往常又不一样了嘛! 三爷同你说了几次,让他管教,您就是舍不得。 您想想,日后四爷若是也能跟三爷一般,封公封侯,不是更体面? 我听说,这回同三爷一起去草原打仗的人,能封七八个国公,一大串儿侯爷呢。 了不得!” 赵姨娘闻言,顿时心动了…… 不过她还是拉不下脸面,不愿低头,对小吉祥小声道:“那你去跟你三爷说说,这次给玫哥儿也封个爵位? 别说封公,能当个一等候,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吉祥好笑道:“怎么可能?这回肯定没四爷的份儿,不然那成什么了? 我的意思是,只要四爷跟着三爷学,您还怕他不照应自己的亲弟弟? 连那些跟他亲的外人他都那样照应。” 赵姨娘闻言,犹豫再三,道:“可昨儿,我瞧着那小畜生是真的恼了。 这蛇娘也是,意思意思得了,还真把苍儿打成那般。 这下倒好,我倒成了坏人了…… 小吉祥,你说环哥儿该不会真不管他弟弟了吧? 你去帮我探探口风。 你就同他说,哪有跟自己娘和亲弟弟生气记仇的道理? 算了算了,你不行,人家都怀上了,就你没用,蛋也没抱一个。 回头,我还是找林丫头去劝劝吧,他听林丫头的……” 小吉祥闻言气结! 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外面廊下传来小鹊的声音:“哎呀,三爷来啦! 小爷和姐儿也来了? 呵呵,小爷,你怎么来了?” “给奶奶和四叔道恼……” 听到这,赵姨娘面上登时泛起光来,忙对小吉祥道:“快快快,帮我捣施捣施,别落了老太太的气派!” 小吉祥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帮赵姨娘收拾起来…… …… ps:这两章的灵感,来自隔壁邻居家,闹的轰轰烈烈,最后皆大欢喜,看着挺有趣,就融了进来。 我不大认同贾苍未来会和李锐一样,毕竟他出手,算是正义的。 当然,有些书友是实践派,都有儿女,我这种只凭想象的,可能不实事求是…… 唉,说起来都是心酸……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章 献俘大典 处理完家里事,再出门时,天已大亮。 骑在马上,想着之前的事,贾环觉得很有趣。 也许,这就是家的味道。 赵姨娘依旧不放心将贾玫交给贾环,尤其是听说要如同贾苍一般,交给蛇娘带。 她害怕贾玫会被活生生打死。 但对于昨天的事,她也不再提起。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疼爱贾苍、贾芝。 等贾环再带着贾苍、贾芝看过蔫儿吧唧的贾玫,又去给贾母请了安后,新的一天,照常开始了。 但今天,却又注定了,会与众不同。 …… 卯时末刻,贾环自家门而出,西出金光门,与同赴北疆三百骑相汇,共往西城十五里外小铺,新建的营地。 安康伯府世子庄杰于二月前带一千人在此地,营建了一座足以安下十万俘虏的营地。 在韩大、乌远并原长城军团都指挥使窦英率领一万大军,押送十万俘虏入关前完工。 起名,天俘营。 今日,朝廷行献俘大典,先以贾环为奏凯大将官,于城外天俘营前,奏告天地、宗庙、社稷、岳渎、山川、宫观及在京十里以内神祠,大军凯旋! 以酒脯行一献之礼。 天俘营外,早早就挤满了百姓。 待辰时二刻,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公服,脚踩朝天靴的贾环率领三百铁骑刚刚出现时,满场雷动! 莫说牛奔、秦风等人,连贾环都为这一幕感到动容。 这些百姓,多是神京百姓。 他们难进午门楼前观礼,索性来此先看个痛快。 但是,若心中无王朝和民族自豪感,他们绝不会如此狂热! 贾环与牛奔、秦风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神中的激动: 我大秦的百姓,壮哉! 民心可用! 这一点,对日后大秦开拓海外,极为重要。 等贾环登上一简单祭坛,叩拜天地、宗庙、社稷、岳渎、山川宫观及在京十里以内神祠,以清朗的声音传遍四野,告明大军王师,凯旋归来时,满场数十万百姓,狂呼“大秦万胜”! 声冲云霄,地动山摇! 天俘营内十万罗刹俘虏,都被这等声势惊骇的面如土色。 这等国民,谁人能胜之? 待奏凯礼毕,贾环率三百骑,并两千兵马,押着从十万俘虏中选出的一千被俘敌酋,以白练捆缚,赶往神京城。带往太庙、太社作象征性的告礼,然后在皇城南门五凤楼前行献俘礼。 一路上,数十万百姓紧紧相随。 虽然入不得皇城宫门,百姓们却都在朱雀门外候着。 等贾环一行人祭拜过太庙、太社后,再次出来时,欢呼声再次洞彻天地。 隆正帝在皇城南门朱雀门五凤门楼前楹当中,设帐立座。 忠怡亲王赢祥并监国皇五子赢昼,立于其左右。 武勋亲贵及文武百官,在楼下左右班立,楼前稍南,设献俘之位。 贾环率大军押赴俘虏来后,首献凯旋虎符将令。 侍臣苏培盛用红丝绳袋提升上楼,报知皇帝。 隆正帝就座,百官三呼万岁行礼。 苏培盛宣布“引献俘”! 当着无数武勋、百官、将士及数万百姓之面,贾环亲自押着白练捆缚双手的厄罗斯女皇索菲亚,一步步登上五凤门楼。 在这过程中,索菲亚将贾环好一顿问候…… 这是昨天在“交好”过程中,达成的交易之一。 但索菲亚绝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动静,会有那么多的百姓观看。 高傲的索菲亚,此刻愤怒的面红耳赤。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别无选择,除了“亲切的问候”贾环…… 等在无数的人注目下,“敌酋”罗刹鬼婆子上了五凤楼,在隆正帝御座下单膝跪下,低下头时,莫说那数十万百姓,连满朝武勋亲贵及文武百官,和数万大军,都激荡的难以言喻。 唯有山呼海啸般拜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地间,唯余此音! 隆正帝用尽全身力气,扬起下巴,细眸轻眯,望着五凤楼下的寰宇周天,亿万臣民。 这一刻,他不再是瘫痪于床榻间,苟延残喘的老人。 而是千古一帝,百世圣皇,隆正大帝!! 赢祥站于其身后,不露痕迹的搀扶他起身,并用巧劲,助隆正帝缓缓举起手,对着下方臣民。 亿万臣民的欢呼声,登时再高三分。 看着面色激荡的隆正帝,贾环担忧的给赢祥使了个眼色。 隆正帝现在的身体,最忌激动。 赢祥在隆正帝身后小声道:“皇上,注意龙体啊!” 隆正帝似未有所闻,虽勉强站着,艰难的举着手,却无比贪婪的看着城下万民。 这些,都是他的子民! 在位二十三年,即使在最艰难之时,都未忘百姓生计。 这一刻,他终于得到了回报。 见隆正帝激动的不能自已,赢祥又劝不住,赢昼根本不敢劝,没法子,贾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陛下,臣这边还等着呢!您稍微快点……” 厌恶的声音,终于打断了隆正帝的自嗨…… 他侧过眼,极为嫌弃的瞪了贾环一眼后,却到底缓缓平静下来,重新坐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赢祥等人纷纷松了口气…… 隆正帝用礼部官员书写的文书,说了一通连贾环都不明白的话后,最后还得示意迷迷糊糊的贾环可以起身了…… 贾环这才小声让索菲亚谢过上皇天恩,一起站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城下百官和士卒百姓们,再次激动的呼喊起来。 隆正帝刚刚又被引出了帝王兴致,可余光瞥到一旁那个碍眼的人,就登时兴致全无…… 哼了声后,隆正帝命赢祥,代他致辞万民。 也不知是礼部哪个龟儿子写的,依旧是贾环听不明白的骈文。 他不懂,城下百姓将士们也没几个能听懂的,百姓自然也不懂。 除了一些文官如痴如醉外,也就不咸不淡的过去了。 而后,到了最后的环节。 酬功封赏! 此程,由监国皇五子赢昼代为主持。 用意,不言而喻。 迟钝如赢昼,都能感受到这背后隆正帝对他的关爱之心。 罕见的脸上没了惫赖之色。 “国逢忧难思良将,社稷倾危有忠良!” 赢昼虽然紧张不已,可却极为认真的读着诏书。 其每读一句,楼下自有人传诸于外。 所以,他的语速极慢。 这一篇叙文,相对之前赢祥所宣之言,要简单朴实的多。 显然,并非礼部文臣所作。 城门楼下,不少文官听到这样粗陋的旨文,不由皱起眉头来。 再听到旨意中对武勋极示赞美之言,就更不悦了。 不过,武勋亲贵们,却都因为赢昼所宣变得激动起来。 这和后世的红头文件差不多,算是一个风向。 之前隆正帝辣手打压武勋的风头,变了…… “敕封昌宁伯府世子赵胜承袭昌宁伯、威宁伯府世子王越承袭威宁伯、兴宁伯府世子李振承袭兴宁伯、宁晋伯府世子刘举承袭宁晋伯、顺义伯府世子罗忠承袭顺义伯……” 一连串长长的名单,让下方武勋亲贵和文臣百官们纷纷动容。 武勋亲贵们既有吃惊,也有惊喜。 文臣百官们,则只有阴沉的脸色…… 武勋亲贵吃惊之处在于,这些将门衙内的封爵,竟是在原本出身府第的基础上承继。 如此以来,他们的老子……该何去何从? 不过相比这个,到底还是惊喜更重。 他们日后本就会传承爵位给世子,而且,他们身上的爵位多不过三等子,甚至连子爵都少,多是二等男。 他们几乎没想过,有朝一日真能重现先祖荣光! 因此,在得知自家世子承袭的是祖宗爵位时,无不激动慨然。 甚至还有满面落泪者。 光宗耀祖,真正的光宗耀祖! 而文臣们,显然就极心忧这个局势。 原本他们给出的意见,是先给贾环一个国公打发了,其他人,暂时压制。 如果一定要现在就酬功,为了避免年纪太幼,封赏过重于成长不利,最好降袭一等甚至是两等。 该封国公的,封个伯,该封侯的封个子,该封伯的封个男爵。 等日后长大些,到了三四十岁,再缓缓提上来,更合适。 这当然是文臣们的“好心”,他们担心本就势大难控的武勋一脉,再次剧烈膨胀。 没想到,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然而,他们却没有看到,比他们想的更深,更长远的张廷玉、胡炜、陈西樵三人,面色比他们更难看许多。 “元辅,陛下之意……真真难测啊。” 连素来圆滑的胡炜,都语气艰难,可想而知,他们想到的事,有多恐怖。 陈西樵见张廷玉面沉如水,眉头紧皱但不说话,压低声音沉声道:“元辅,此事……怎能如此?” 张廷玉面色变幻了数次后,长叹息一声,道:“天心难测……陛下,许是不愿在这个时候,发生太多变故。 武勋去军权,这一步,如今变成了去爵留权…… 或许,也是好事。” 武勋亲贵们和百官们想不到的事,这三位内阁阁臣,人中龙凤,又如何想不到? 这些府第的世子,如今就承袭了各家门第爵位,而不是另开一支。 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老子身上的爵位,自动终结。 当然,他们各家老子不会有半分怨言,因为爵位都大大提高了不止一等。 但这只是表象…… 这些如今执掌军权的武勋,原本是要逐步退出军界的。 这是原本就规划好的,武勋去军权的大政。 可现在…… 这些人身上没了爵位,交出军权的时间,怕是要大大推迟了。 这个变故,别说他们,连贾环都没预料到。 等转过弯儿后,满面诧异的看向隆正帝,眼中全是不解…… “金城子世子许崇封一等金城候,开远伯世子苏武封一等开远候,高阳伯世子李元封一等高阳候……” “哗!” 此等封赏一出,朝下登时一片哗然! 虽然军功的确当如此分封,可军功是一回事,实封又是一回事。 论军功,贾环早可以封两个王爵都打不住了,可依旧压在一等候的位置上。 为何? 为防功高盖主,封无可封。 这不是前面文官的好心,是真正为了保全。 所以,实封通常比军功理论计算的,要低一等甚至是几等。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一次,竟是实打实的实封! 一口气,封了十二个一等候! 当日随贾环一同北上的衙内,共三十六人,前面二十四人尽数封伯,这十二人,居然全部封为一等候!! 别说文官们一个个肃静下了,面色阴沉。 连武勋亲贵们,一时间都有些接受不了…… 自从四十年前先荣国战殁北海,大秦数十年来,除了西北准格尔外,再无大战,因此爵位始终在减少降袭,几乎没有增加过。 有,也只是西北一脉。 但就算覆灭了准格尔,大肆封爵,封的也不过是些子爵和男爵,子爵都极少。 唯一的鲜亮,就是秦梁晋升为国公。 只如此,勋贵一脉就极眼红了。 谁曾想,如今竟展开如此大规模的分封。 他们嫉妒都嫉妒到无力啊…… 庄杰那些原本准备一同北上,却被家将死死拦住的十数个衙内,此刻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可是一等候啊!! 老天爷嘞!! 这种好事,八辈子都碰不上一回。 好不容易碰上了,还被自家老子打发的人给坑了! 庄杰父亲庄鸿等人,此刻心里的滋味也极不好受。 百年富贵,就这般让他们亲手毁了,悔青肠子都不足以阐示他们此刻的心情。 “武威公世子秦风承袭一等武威公、镇国公世子牛奔承袭一等镇国公、奋武侯世子温博晋一等奋武公、康安侯世子诸葛道晋升一等康安公,象阳伯府世子苏叶晋升一等象阳公,江城伯府世子涂成晋升一等江城公,定远伯府世子马刚晋升一等定远公,景武伯府世子陈阳晋升一等景武公,定军伯府世子韩让,晋升一等定军公!” 饶是众人都已猜到了后续,可等赢昼当真念出了这新鲜出炉的九大国公! 还是震荡的满朝皆惊,连哗然声都没了,五凤楼下一片寂静。 唯有一列列黄门捧着斗牛公服、紫金冠出场,赐予跪拜城门楼下的诸多衙内。 最后,赢昼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洪亮: “朕尝闻,国难得良将,危时有贤良,乃社稷之福也。 朕得宁国贾环,常支奇策解危祸,数度扶鼎罹难中。 只身倾覆准格尔,一战溃败百万师! 更重其居功而不傲,侍朕如赤子! 卿以无双国士待朕,朕焉能吝啬天家名爵? 宁国侯贾环,积功无数,今封,一等忠义亲王!” “哗!” …… 公告:免费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进入下载安装!!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忠怡亲王!! 听到这里,张廷玉霍然色变! 亲王,怎么会是亲王?! 国朝之初,也不过封下四大郡王。 那可是亲王爵啊! 称孤道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贾环为国侯时,张廷玉等人还能与其勉强分庭抗礼。 客气时自称一声“下官”,不客气时自称一声“本官”都无妨。 可贾环为亲王后,他开恩时张廷玉等人可以不跪拜,不开恩时,张廷玉等人见面,都要行跪礼。 国朝已经有一个忠怡亲王了,如今再出一忠义亲王。 还是异姓! 这如何使得,又如何得了? 然而,依旧未完…… “加九锡!” 最后三个字,连赢昼都是目光闪烁的大吼出声。 “轰!” 如此一来,莫说文臣武勋,就算是城门楼下的兵卒,甚至是百姓,都震动起来。 自古而今,加九锡都是臣子谋反的第一步。 王莽加九锡,继而篡汉。 曹操加九锡,继而囚天子以令诸侯。 司马昭加九锡,取魏而代之。 南朝四朝开国皇帝刘裕、萧道成、萧衍、陈霸先都曾从前朝受九锡,然后创立新朝。 李渊加九锡,随有大唐之始。 但凡臣子加九锡,逆多忠少。 贾环怔怔的看着隆正帝,一旁五凤城门楼上,一行皇宫御林,以八匹黄马牵引来一架金车大辂。 又有内侍捧上衮冕之服,加上配套的赤舄(鞋)一双。 另有卫士携戟、铩一双,寓为虎贲。 再则赤黑宫矢,以征不义。 巨斧大钺,能诛有罪。 最后则是乐则、纳陛、朱户及禾巨鬯。 合为九锡! 这是,赢祥都未得之重遇。 通常而言,一国帝王最贵。 次之太子,次之未出宫之皇子,次之亲王,次之郡王,次之镇国公、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 但是,当亲王加封九锡,地位便一跃而上。 仅次于帝王,贵在皇子之上,与皇储不相上下,甚至,隐隐高之…… 王莽曹操,皆可见君不拜,可行废立之事,名义上低于帝王一筹,可实际上,更重之。 也正因为如此,城门楼下的张廷玉等人,甚至都顾不得此处何地,此时何时,就要往城门楼上闯。 拼死劝谏! 然而还未行动,就被四个黄门拦了下来,不知说了什么,张廷玉等人犹豫再三,到底按捺住了焦躁的心思。 “陛下,您这……” 张廷玉按捺的下,贾环自己却有些毛骨悚然。 心里怀疑:这不是要坑咱吧? 隆正帝靠在御椅上,细眸半睁,今日的大典,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精力,隐隐开始难撑了…… 不过,看到贾环不加掩饰的狐疑眼神,隆正帝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想骂几句,只是顾忌会昏过去,只能珍惜精力,勉强解释道:“贾环,朕虽念你大功,但能为你做的,并不多了。 日后你率众出海,开疆拓土。 随着封国起,人之野心亦起。 你待人太诚,日后必遭人背叛…… 朕予你王爵九锡,赐你大义,日后,你也……你也好,多层约束于他们。 好些人……好些人都不喜欢你,都劝朕,防着你。 但朕喜欢你,朕信你。 贾环,你……好自为之吧……” 勉力说罢,隆正帝已摇摇欲坠。 他虚弱的摆了摆手,苏培盛便忙带着一干力士,口中念着“快快”,一行人就抬着隆正帝速速回宫。 隆正帝之前就交代过,他不能在天下臣民面前,昏厥过去。 也不能露出疲软之态…… 因为他是,隆正皇帝! 贾环跪在那里,看着匆匆离去的御驾,却已然是泪流满面,一字一句道: “臣!谢主隆恩!!” 城门楼下,数十新封武勋,齐声呐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曲终人散。 隆正帝回宫,俘虏被押回营,百官还朝,十数万百姓心满意足的或各回各家,或寻个茶馆酒楼,再议今日盛事…… 而两阁阁臣,和新进武勋,则一起进宫等待隆正帝的消息。 看着川流不息的宫人和御医往来于大明宫,不少人心里都颇为沉重。 或许,在今日之前,武勋将门世家,对隆正帝的感观,已经快到了生出恶念的边缘。 但一切不满,随着今日之大封,全都不复存在。 这就是皇权时代下,人们的思想。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在行完霹雳雷霆后,再施雨露,臣子之心,就多半由怨望,变成感恩。 今日隆正帝施下如此前所未有之隆恩,满朝勋贵之心,都从之前的动荡不宁,转换成了坚定的支持。 看着那一张张关心沉重的脸,牛继宗秦梁等人相互看了眼,眼中唯有苦笑…… 到底是御宇二十多年的帝王啊! 帝王之术,超凡不俗。 今日之前,贾环若起事反秦,这里的大半武勋都会相随。 但今日之后,贾环若再起事,这里的大半武勋都会反目。 原因很简单,就算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随贾环起兵造反,得到的,多半还不如今日之多。 既然如此,谁还会反? 不仅不会反,他们还会拼死维护大秦皇朝。 因为大秦若是没了,他们身上的名爵富贵,也就没了。 相比于赢祥、张廷玉等人的提防防范,诓骗贾环入上书房监视,隆正帝此法,何等大气,也何等高明! 当然,若隆正帝身体无恙,他应该不会行此等封赏。 以他隆崇的威望,只会行削藩夺权之事。 毕竟,今日之举虽高明,可多少会留下一些不小的隐忧。 但现在…… 隆正帝已经没有他法了,他是在为赢昼收人心! 一旁处,泾渭分明的站着内阁三位大佬。 张廷玉、胡炜和陈西樵,三人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可余光从未放松对武勋的观察。 待看到这群武勋,多半在担忧隆正帝的安危时,动荡了一天的心,总算稍微得到了些慰藉。 牛继宗秦梁能想到的事,他们自然不会想不到。 但是,他们依旧担心,此举会饮鸩止渴。 皇庭众人正各怀心思,就见贾环红着眼,阔步走了出来。 众人忙围了上去…… 贾环微微扬了扬下巴,道:“陛下无事,只是受了些劳累,修养几天就好。 未来几日,依旧由皇五子赢昼监国,总理王大臣赢祥摄政。 军机要务,由军机阁处置。 其他的,待陛下醒来后再说。” 说罢,没理会还想问什么的张廷玉等人,而是看向许崇苏武等人,淡淡道:“这个时候,好些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你们。 都收敛点,不要得志就猖狂,让人小瞧了去。 哪个敢仗势欺人,胡作非为,不要怪孤王不念旧情。” 许崇、苏武等人凛然,忙躬身领命:“谨遵王爷谕旨。” “散了吧。” …… 军机阁。 推了几次没推掉,贾环到底上了主座。 国朝礼法如此,牛继宗等人也不敢违背大义。 不过,贾环却无论如何都不让一群长辈喊他王爷。 除非在君前,其他的,一切照旧。 牛继宗等人自然欣慰无比。 只是,贾环随即之言,却让他们有些为难…… “牛伯伯,义父,您几位回去后,写辞爵折子吧。” 牛继宗、秦梁等人都陷入了沉默,牛奔、秦风等认反倒急了,牛奔看着贾环正色道:“环哥儿,这世上没有以子逼父的道理。 若是让父亲辞爵才能受爵,我情愿不受此爵。” 秦风、温博等人也点头称是。 秦风道:“父亲原本就是国公,如今我承袭的,亦是国公。 若非让父亲辞爵,我才能获封,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一幕,让牛继宗等人心里痛快了许多。 牛继宗瞥了牛奔一眼,沉声道:“混帐东西!你那爵位是靠我辞爵才得来的吗? 原当你长进了,还这般糊涂!” 秦梁也皱眉喝道:“若无环哥儿,等我百年之后,你能承袭国公?” 牛奔和秦风都不说话了。 他们开口,是应有之义,否则传出去不像。 虽然武勋都厌倦儒家那一套,可生存在这个世间,大势如此,他们也不得不随波逐流。 贾环笑道:“不是因为你们的缘故,才逼得伯父义父他们去爵,这里面还有更重的意义。 如果没有意外,等陛下养好些后,就会行禅让之事。 陛下退位成太上皇,五皇子登基继位。 这个时候,陛下希望朝事尽可能平稳些。 哪怕是去武勋军权的大政,也要减缓脚步执行。 去了几位长辈的爵位,为的是让他们继续执掌军机。 如此,也算是在去武勋军权上,进了一步,开了个好头。” 听贾环这般一说,牛奔、秦梁等人顿时高兴起来。 既然各家爵位都有了极好的继承人,也得到了更好的爵位,那么他们最在乎的事,就是手中的权利。 原本以为马上就要赋闲在家,成为废人了。 这让手握大权一辈子的几人,心里其实都不是滋味。 却没想到,还有这等转机! 贾环道:“日后两阁阁臣,都有任期年限限制,多以十年,甚至是五年为期。 伯伯、义父,您几位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 最多也就五年时间。 这五年,希望你们能选好合适的接班人。 让大秦军方的权利交接,平稳稳健的过度。” 牛继宗点点头,沉声道:“陛下以国士待吾等,吾等自不能辜负君恩!” 牛奔则眨了眨眼睛,看着贾环,道:“环哥儿,咱们就快出海了吧?” 贾环呵呵一笑,道:“是快了,不过得先和施世叔学好海战本事。” 秦风等人又嘲笑起牛奔来。 秦梁看着这些后辈,面色有些慨然,道:“日后,就看你们的了! 希望你们弟兄们,能同舟共济,一往无前。 不负我大秦武勋的威名!” ……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一直没变 “娘,这件事,就算完了?” 荣国府,东路院,东厢卧房内,贾玫一口咬着一个水灵灵的蜜桃,一边斜着眼看着赵姨娘,眼不眼嘴巴不是嘴巴的道。 赵姨娘见之生恼,啐骂道:“你这小畜生又没短两根毛儿,还想怎样?” “噗!” 贾玫吐了口桃皮,吊着眉毛道:“娘,我是你亲儿子,差点被那小东西给摔死,没摔死也差点淹死,你这就完了? 你可想明白了,如今贾小三儿是宁国府的,不算你儿子了,顶多算你一大侄子! 大侄子也没认姨娘做婶娘的…… 他如今,和皇帝老头儿是一嘎达的,连老爷都靠不近边儿。 我跟你说,如今,你可就我贾老四儿一个儿子! 日后,准得是我给你养老送终。 你别忘了,那贾小三儿是一心要出海当神仙的。 他能带你?! 上回不就丢下你了,我劝你也别做那白日梦。 赶紧给我讨个公道回来,才是正经!” 赵姨娘闻言,犹豫了下,竟觉得挺有道理,迟疑道:“可小吉祥说,日后你的前程得靠你三哥啊。 如今跟他一班好的,那都要封国公做侯爷了! 你是他亲弟弟,你要巴结巴结他,日后就算做不了国公,做个侯爷也成啊!” “吸溜……呸!” 贾玫最后啃掉一口桃肉后,一口吐出桃核,嗤笑了声:“嘁!小吉祥的话你也能听? 那小蹄子……哎哟!” 贾玫吊儿郎当话没说罢,脑袋上就挨了下,气急梗着脖颈叫道:“娘,你做什么?我昨儿可差点就死了,你还动手打我?” 赵姨娘眼神不善道:“小蹄子也是你说的话?让你三哥听到了,肠子给你踹出来! 小杂毛,毛儿还没长齐,也不知跟哪个学的这个浪样儿! 该不会是钱槐那个小畜生教坏的你吧?” 钱槐便是赵姨娘长兄钱启留下的独子,其娘刘氏和贾琏还有过一腿儿。 后来贾琏被收拾了回后,就老实了。 可刘氏天生不是个老实的,倚在后街宅门口,卖弄风骚。 贾环实在没法子,总不好对一个女人如何,干脆就嫁了出去。 钱槐却留了下来,放在贾家族学里念书识字。 只是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儿,念了没二年,被夫子赶了回来,只道愚不可及,顽石不可教也。 然后就在贾家前院当个小管事度日。 贾玫稍微长大些后,赵姨娘就指了钱槐给他当跟班。 说起来,贾玫能成现在这样,赵姨娘最多占四成功劳,剩下的六成,倒是钱槐的功劳大些。 贾环不是不知道此事,只是当初为了治眼睛,钱启被牛继宗干掉,钱槐才没了爹。 后来他娘又成了那个样子,好好一个家家毁人亡。 贾环心中终究有些歉疚,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太过分,让他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也就是了。 只是贾环也没想到,赵姨娘会让钱槐当贾玫的跟班儿。 如同前世,钱槐做他的跟班儿一样。 一饮一啄,许是天定。 听了赵姨娘的话,贾玫不耐烦道:“你别管谁教的,娘我给你说,小吉祥那丫头是一心一意向着贾三儿的,她的心可不在你这儿! 她是糊弄你,替小三子说话哄你! 娘,别看你整天高声的吱哇乱叫,其实你不是个明白人。 像我贾四爷这样的,寻日里不怎么说话,可肚子里却全明白!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爱叫唤的狗都不咬人,咬人的狗都不叫! 你是前面那个,我是后面那个!!” 看着贾玫竖起猴爪子似的小手指了指她,又比划了比划他自己,赵姨娘一张脸变的扭曲,抡起巴掌,“pia”的一大耳刮子朝贾玫脸上糊了上去。 不过临了还是去了七分力…… “你个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小畜生! 倒是把自己想的高明的不得了,可你再高明,不就一条会咬人的狗吗? 还得了你的意了,我呸! 小吉祥还敢同我说谎不成? 不像你个小畜生,花点子巴狗大,成日里没一句实话! 少在这瞎扯你娘的臊!” 赵姨娘叉腰骂道。 贾玫气急败坏,也顾不得装垂死的病人了,梗着脖颈,额前暴着青筋,咬牙瞪眼道:“你还不信我? 什么狗屁国公侯爷,贾三儿自己也不过是个侯爷,他还能封别人国公? 他要能带一堆国公侯爷,他还不成王爷了! 我看你就是被人哄的迷了心了! 我把话搁这,他贾三儿要是能成王爷,我贾四爷就把门口那摊狗屎给吃了! 可要是成不了,娘你就去给我讨份银行股份回来。 最好多讨几分,有了那些,咱娘俩儿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贾苍那野孩子有什么好的,你也稀罕? 那又不是你孙子…… 赶明儿我娶一百房老婆,生的儿子才是你正儿八经的亲孙子呢!” 赵姨娘哼了声,讥笑道:“就你这熊样儿,还想惦记银行份子?” 贾玫闻言,登时又装起死来,哭道:“我都快被那野孩子给打死了,你这当娘的也不像着我? 我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儿子,日后你不指着我? 你若敢说日后自己活,我就伏了你……” 赵姨娘闻言,还真怕了,正想说什么,就听到“砰”的一声,外间屋门打开,继而东厢门帘挑起,身量高挑的小吉祥一步蹿了进来,虽气喘吁吁,但一张脸满是激动的红润,看着赵姨娘道:“快,快,奶奶快点,三爷他……三爷他……” 赵姨娘却以为贾环出了什么事,脸都唬白了,颤声问道:“环哥儿他怎么了?” 她这点其实并不糊涂,知道如今的日子,说到底都是靠贾环得来。 至于贾四爷……就当小小年纪吹牛皮吧。 小吉祥忙跳脚笑道:“不是,奶奶,快,三爷封王了!!东边府上,正在换门匾,忠义亲王府!!” “胡说!” 赵姨娘还没来得及高兴,贾玫急眼道:“小吉祥,你就是个谎话精!!贾三儿……三哥怎么可能封亲王?你扯的太……哎哟!” 话没说完,就被小吉祥“啪”一巴掌怼在脑门上。 小吉祥可不是赵姨娘,临了心软还抽回七成力。 她是实打实的一巴掌怼了上去,练武数年,已有小成。 这一掌,当场把贾玫给怼的摇头晃脑,晕了过去…… 唬了赵姨娘一大跳! 小吉祥却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边笑道:“奶奶放心吧,这点子力气跟挠痒痒似的,四爷又在装死呢…… 走走走!咱们快去看王爷回府啦!!” …… “铛!铛!!” 金锣开道,礼乐奏起,王府旌旗招展。 一架金车大辂,为天子规制,高大庄严。 马车上,贾环早已换下斗牛公服,着一身玄色衮冕之服。 气象煌煌,贵重非凡。 衮冕之服由玄衣、黄裳、白罗大带、黄蔽膝、素纱中单、赤舄配成。 玄衣之上,并不再绣斗牛或蟒龙等案,而是肩部织日、月、龙纹。 背部织星辰、山纹。 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 衮冕之服,乃王之吉服也。 宽大华美,庄重威严。 宁国亲兵也已换装成三百亲王虎贲,执戟、铩、斧、钺和宫矢。 行王谕旨,可征不义,诛有罪! 威武森严。 再有乐悬,奏王之礼乐。 气象真真贵不可言,远非公候可及。 王驾停于原宁国正门前,此刻,已然换成了忠义亲王府的赤金大匾。 贾政、贾琏、贾兰、贾菌并其他各房贾族族人,再加上新任王长史索蓝宇,与大管事、二管事,及众家将亲兵,齐于王府门前,见贾环从金车大辂上缓步下来后,众人齐齐下拜,以国礼拜王驾。 贾环三两步至贾政前,未等拜下将其搀扶而起,笑道:“只有子拜父,焉有父拜子之理?” 贾政看着一身衮冕之服的贾环,嘴唇哆嗦了下,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满眼担忧之色。 这种衮冕之服,寻常亲王都没资格穿,唯有帝王及加九锡王爵,才能着身。 真真是富贵已极。 可贾政想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这背后的寓意。 自古鲜见加九锡而不反者,若不反,多半坏事…… 贾环自然看得出贾政眼中的担忧之色,笑道:“父亲放心,这亲王九锡,并非是给儿子在大秦所用。 而是陛下准许我,日后在海外开疆拓土建立封国,可以王上尊之。 和前人的加九锡,并不相同。” 贾政闻言,这才放下心来,转而又激动开来:“王爷……” “爹你快拉倒吧……” 贾环哭笑不得道:“你跟着喊哪门子王爷,该怎样还怎样!” 说着,又对仍行跪拜国礼的众人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谢王爷!” 除了贾琏、贾兰、贾菌外,如今在都中的贾家族人,都已是老实本分人。 但凡有坏心肠的,都在这几年都中风雨浮沉中,被打磨冲刷没了…… 又与索蓝宇对视着点点头。 自从草原归来,以雷霆手段除去赢历,而隆正帝又昏迷不醒后,贾环收拢关中军权于一身,为避免不必要的反弹,他始终置身于紫宸书房,位于赢祥、张廷玉等人的视线内。 其余各般事务,都由索蓝宇在暗中经营。 稳妥缜密,功不可没。 哪怕为了防范几乎不可能出现的那万一概率,索蓝宇还是做好了出现不忍言之事后的各般准备。 贾环如今权利太大,整个神京城,整个宫城,整个关中大地,都被他一手掌握。 谁敢保证,赢祥和张廷玉等人就没想过做点什么…… 要知道,他们已经做了不少动作。 真若他们脑子一热,发生了不忍言之事…… 索蓝宇随时能以贾环的名义,第一时间调动各方大军。 万幸,这种事没有发生。 “王爷……环哥儿,先去宗祠祭祖,上告列祖列宗吧。” 贾政依旧难掩激动,说道。 光宗耀祖,始终是这个时代最光荣的事。 贾环虽过继至宁国,可到底为贾政所出。 如今天赐亲王爵,贾政觉得他功劳不浅,有颜面面对列祖列宗了…… 贾环点点头,笑道:“理当如此。” …… 开宗祠,挂先祖神像,上供品,大摆香炉后。 贾环身为贾族族长主祭,贾政为亲长陪祭,贾琏献爵,贾菌献帛,贾兰捧香。 贾菖贾菱展拜毯守焚池。 贾环上香之后,持王爵丹书铁劵,奉于祖宗神位前,祷告数语后,携众人行跪拜之礼。 一时礼毕,众人退出。 等出了宗祠,贾菖贾菱等告退。 索蓝宇率管事并家将亲兵等人亦告退,他们多有繁忙俗务要处置。 待外人走罢,贾政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看着贾环道:“环哥儿,去西府看看老太太吧。信儿传回后,她真真高兴的了不得。” 贾环点头应允,一行人遂前往西府。 …… 从王府而出,至荣国府。 一路上,各般仆婢小厮,纷纷跪拜行礼。 到了荣国府二门后,远远的,就见一群丫鬟围在一处,叽叽喳喳激动的小声议论着: “快看!来了来了……” “可了不得,听说那就是皇帝老子才能穿的衣裳!” “真真富贵啊!” “快噤声,仔细被拉去杀头……” 待贾环、贾政等人过了垂花门后,众多仆婢嬷嬷匆忙行大礼跪拜:“王爷千岁!” 这时,就见远远的贾苍、贾芝携手跑来。 “爹爹王爷!” “咯咯!王爷爹爹!” 两个小人儿还不懂得王爷是什么,只是听人说了又说,觉得很了不得,也就很光荣。 身后,还有人在叫:“苍儿、芝儿快跑慢些,记得你们娘怎么教你们的……” “给王爷爹爹请安!王爷爹爹千岁!” 贾苍贾芝自然记得,跑到贾环跟前后,贾苍拉着贾芝的手一起跪下,一本正经的磕头请安道。 贾环见之大喜,哈哈一笑,就要弯腰去抱,便听身旁贾政连连干咳了几声。 贾环诧异回头看去,就听贾政压低声音道:“环哥儿,如今你身份不同了,人后也就罢了,人前需注意王驾威仪……” 贾环轻轻一笑,道:“爹,我尝闻一言,觉得极有道理……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儿子征战天下,纵横无敌,所为者何? 非称王称霸,只是想让家人过的好一些,自在一些。 儿子的威仪,从来都是对外的,不是对内的。” 说罢,弯身将还撅着屁股请安的一双儿女抱起,父子女三人哈哈大笑着,一起走向迎面赶来的赵姨娘、小吉祥等人。 身后,贾政却面色动容,既复杂又欣慰不已。 一旁贾琏小声道:“老爷,这就是咱家的环哥儿啊,一直没变! 兴许也正是如此,才让宫里的皇帝老子,这般喜欢他! 他这般的性子,也真真让人喜欢……” ……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满堂喜 “环哥儿,你……你真成王爷了?” 赵姨娘看着一身衮冕之服的贾环,恍似神人般,却觉得愈发陌生,颤声道。 贾环抱着的两个孩子已经被赶来的蛇娘接下了…… 他对赵姨娘呵呵一笑,点点头,道:“今日才封的亲王,忠义亲王。” 赵姨娘只觉得有些眼晕,身子都晃了晃…… “哎,奶奶当心!” 小吉祥忙扶住她。 赵姨娘回过神后,却推开了小吉祥,仓惶的学着戏里的做法,要给贾环跪下磕头。 这一刻,也不知怎地,她心里非但不高兴,反而难过的紧。 她从来都不信,自己能生出这样了得的儿子。 当个侯爷已经是极限了,王爷…… 那还是她的儿子吗? 不是了…… “唉唉……” 贾环哭笑不得的将赵姨娘挽住扶起,笑道:“娘你做什……你哭什么?” 看到泪流满面的赵姨娘,贾环大惊道。 赵姨娘难过的不知说什么,一旁小吉祥告状道:“都是四爷,老在奶奶跟前说三爷是过继出去的,如今又做公做候了,还能认她这个姨娘当娘? 他还装死,让奶奶同三爷闹银行份子……” “小吉祥!” 赵姨娘又惊又吓,连连瞪眼小吉祥,她没想到,刚才小吉祥竟然偷听…… 眼见贾环掉下脸来,赵姨娘都顾不上抹泪,忙道:“环哥儿,你弟弟还小,不懂事……” 贾环看了她一眼,回头对贾政道:“爹,那王八羔子你到底管不管? 前儿怎么没让苍儿淹死他个王八蛋! 这么点子大就黑了心了,长大还了得?” 贾政气的吹胡子,贾玫是王八羔子王八蛋,他成了什么了? 他捏了捏胡须,道:“环哥儿,不是为父不想管……只是,玫哥儿和你当初极似,其实还差一些…… 你当初那样,如今却成了这样。 为父也拿捏不好啊……” “噗!” 从后面迎上来的王熙凤、李纨等人,听闻此言,再看看贾环一脸尴尬,生生喷笑了出来。 可不就是,当初赵姨娘和贾环两人,拼命找一切机会说贾宝玉的坏话…… “爹,一码归一码。您要能说服娘,等贾玫八岁的时候让他出府去城南庄子历练,不历练出个人样不回府,那我也不说什么了,随他去造。 要是不能,就趁早给捋直溜了,省得日后我再亲手清理门户。” 贾环讲道理道。 贾政不用说也知道赵姨娘不可能答应,想了想对赵姨娘道:“还是让他哥哥去教吧,我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顽劣的孩子了……” 赵姨娘闻言,犹豫了下,对贾环道:“环哥儿,你弟弟还小,做错了你只管啐他骂他,可别打他啊……” “呵呵呵,不打不打……” 贾环皮笑肉不笑的应下后,揽着赵姨娘往里去,边走边笑道:“娘,你摸摸我这身衣裳,看看什么料子做的? 我给你说,这衣服,也就看着好看,穿起来能唬唬外人,其实根本没娘用细布做的衣裳穿的舒服! 哎哟喂,可折腾死我了……” “真的?” 赵姨娘当真了,用手拎起贾环袖角,搓了搓,然后满脸认同道:“这么硬的料子,可不就咯人吗?那天家也是坑人……” “咳咳咳!” 跟在一旁的贾政忙咳嗽起来,道:“不可乱说话。” 小吉祥在后面笑道:“奶奶,那袖边儿是用金线织的,自然硬一些。” 赵姨娘不好拿贾政出气,就朝小吉祥来:“小浪蹄子,你懂个屁!还没找你算账呢……” 想了想,又觉得还是不要再提贾玫的事了,别再惹出火来,便道:“蛋也孵不出一个,还挑老娘的毛病!” 小吉祥登时泪眼巴巴的看向贾环,贾环忙点头道:“快了,快了,就快了!” 小吉祥立马得意的看向赵姨娘…… 一旁王熙凤、李纨等人看着,觉得这才是真真一家子…… 荣庆堂门前廊下。 贾母、薛姨妈、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白荷、董明月、公孙羽并一堆嬷嬷丫鬟,满满当当的挤满了游廊下的空间。 看到贾环一行人过来后,除却贾母外,连薛姨妈在内,所有主子都福下.身,所有仆婢嬷嬷都跪下,问安道:“王爷千岁,给王爷见安。” 贾环忙叫起,先对薛姨妈道:“姨妈也来折煞人!” 又对林黛玉等人嗔怪道:“都是双身子的人,还胡闹!” 然后跪下,对贾母道:“老祖宗,孙儿回来了,万幸,没有辱没祖宗的威名。” 贾母早已泪流满面,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连连摆手叫起。 等贾环笑着起身后,她才拉着贾环的手,上下打量着他的王服,一迭声道:“好!好!好哇!!环哥儿,今儿是你的大喜之日啊!” 贾环笑道:“也是老祖宗的大喜之日。 陛下那里还有恩旨,追封荣宁二公及先祖荣国公三人为王。 老祖宗不日也将晋为荣王太妃,恩旨最多三日就降下来。 孙儿提前为老祖宗贺!” 追封先人为王是意料中的事,本也是惠而不费的好事。 第一代荣宁二公,本就有封王资格。 只是一门双公已然显赫之极,再晋王爵,天下诽然。 第二代荣国公同样如此,功高盖世,活着封王,恐碍君权。 这三人如今追封为王,没多大问题。 功劳本身也够。 其他人就不好封了,哪怕贾环出继给宁国府,可追封一个一等将军,和一个吃金丹闹死的白衣为王,就太儿戏了些。 毕竟王爵还不是帝王,帝王可追封先人为帝,王爵倒不一定。 然而饶是如此,对众人来说,依旧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喜讯。 一旁处,王熙凤刚刚才费了好大的气力,好不容易从贾环那一身衮冕之服上挪开眼。 心里盘算着,下一次,一定让贾环穿这身衣服去看她…… 才回过神,就听到这样一个消息,真真羡慕的丹凤眼都红了,高声对贾母笑道:“老祖宗,大喜,大喜啊!!” 说着,屈膝福下,一迭声道:“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 其她人也醒悟过来,再次福下行礼,口出吉言! 这边鸳鸯也是笑的合不拢口,道:“看来今儿喜钱还是准备少了!” 说罢,对身后一嬷嬷道:“再去准备两大簸箩!” 众人大笑起来,没一会儿,就见四个健妇抬了两大筐金灿灿的铜钱来。 贾母大笑道:“赏!看赏!” 而后漫天金钱雨撒下,满院子闻讯赶来的小丫头子们惊叫着抢了起来! 其实这些赏钱并没多少,两箩筐加起来也不到二百银子,可这份喜庆却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 那些穿着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小丫头子,多只有十二三岁,最是天真烂漫时。 又都机灵,知道什么时候该安静,什么时候该嬉闹。 这会儿嬉闹起来,愈发烘托的满堂喜,贾母等人也就愈发高兴。 贾环见了也喜欢,道:“一会儿东府管事来,每人多发一年的月钱做喜钱。” 这下,满院子小丫头子们更是惊叫连连,一张张稚嫩的财迷小脸,看的众人笑弯了腰。 王熙凤却高声道:“不用王爷破费,我们这边的,就我们自己发!!当谁是穷亲戚不成? 如今您虽是王爷了,可我们老祖宗还是王太妃呢!” 贾母笑的合不拢嘴,道:“你这猴儿啊,就会拿官中的银子做好事,收人心!” 王熙凤自己笑的不得了,道:“老祖宗说笑了,这点银子我还发得起!!我自个儿掏私房钱,替老祖宗散喜钱,还不成?” 贾母闻言,愈发欢喜。 她自不是真的心疼那点银子,只是打趣王熙凤,也喜欢她这份孝心! 贾环又笑道:“那二嫂发二嫂的,我发我的。 不只老祖宗,皇后娘娘之前对我说,会下懿旨,册封林姐姐和云儿为东西二王妃,其她人皆为侧妃。 都是在宗人府玉碟上能刻名的…… 如此,咱家不止有王太妃,还有孤王的东王妃和西王妃。” “……” 众人先是一静,然后就彻底炸开了锅了。 一群仆婢们这次更熟了,纷纷磕头道喜。 贾母等人也都惊喜的了不得,看着又羞涩又欢喜的林黛玉和史湘云二人,说起恭喜话来。 王熙凤的眼睛是彻底红了,先是趁着众人惊呆的空档,无比幽怨的看了贾环一眼后,然后就走到林黛玉和史湘云身边,只是喊着要她们请东道! 还得一请一整年的东道! 从早到晚,三餐都请! 这番闹腾,连贾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黛玉才不怕她呢,抿嘴笑道:“你先来拜我再说东道!跪下,磕头!” 众人惊笑起来,看着目瞪口呆的王熙凤,气氛愈发欢快! 贾环趁机对贾母道:“老祖宗,咱们屋里去吧,外面到底寒气重。” 贾母笑道:“也不妨事,都披着斗篷,又这般热闹!”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随着贾环一行人回了荣庆堂。 王熙凤、贾探春却没回,两人带着管事婆子去厨房张罗了,今日必然要做大席。 待贾环携着贾母等人进了荣庆堂后,贾政在后面才沉下脸,对贾兰道:“你宝二叔呢?” 贾兰忙道:“祖父,二叔在园子里,没来。” 贾政沉声道:“混帐东西!去告诉那个孽障,家里得了这样大的喜事,他不来给老太太道喜,白疼他了吗?” 贾兰应下后,悄悄和贾菌往园子里去喊贾宝玉了。 待吩咐罢,正要进去,就见赢杏儿沉着面色,匆匆阔步进来。 路过贾政时,也不过点点头,问了声安,就急着入内。 见此,贾政心里一紧,顾不得寻思到底发生了何事,就赶紧跟了进去。 甫一入门,就听赢杏儿道:“环郎,皇后命你速速入宫!” ……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不傻 “怎么回事?” 见赢杏儿匆匆而来,面阴沉,贾环就心生不妙,再听她这般说,就更紧张了。 隆正帝今日的状态,着实不好。 他正中风,最忌激动,今日这般一冲,状态本就极不稳,也极易出事。 可太医用针后,已经稳定了下来,怎么还会有事? 赢杏儿皱眉叹息了声,道:“是小五……太不懂事了。 那位醒来后,就非要去紫宸书房。 叫起了内阁阁臣并礼部尚书,左右侍郎,还有康王叔。 议禅位之事。 也不知小五怎地想的,忽然哭求不想当皇帝。 那位今日心态本就不稳,见小五哭成那样,当场就昏了过去。 再救醒…… 彻底不会动弹了,连话也……” 贾环面铁青,唇角颤了颤,模样骇人。 转身就要出去…… 赢杏儿却唤了声:“环郎……” 贾环顿下脚看她,赢杏儿犹豫了下,道:“天家之事,到底还是不要掺和太深为好。 以防日后……” 这本是善言,可贾环心中却猛然一惊,眼睛轻轻眯起,看着赢杏儿道:“杏儿,这件事里面,有没有你的干系?” 赢杏儿明亮的大眼睛垂下眼帘,轻声道:“能和我有什么相干?” 贾环闭上了眼,皱起了眉头…… 深吸一口气后,他睁眼走到赢杏儿跟前,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轻声道:“看着我。” 周围人见之,都唬的变了脸,贾母紧张的唤了声:“环哥儿,你……” 贾环没有理会,和赢杏儿那双眼睛对视起后,用只有附近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梅花卫一直在运作着什么,我甚至知道,你曾经和赢历互通过消息。 郊迎祭天,谁都以为那是赢历的手笔,我却知道真正的推手是哪个…… 我理解你,也可以包容你。 我知道你是被太上皇养大的,备受宠爱。 而且,你始终都有自己的底线,没有在大事上糊涂。 所以我可以容忍你的作为,并默默的替你善后。 但是请答应我,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止。 他已经成这个样子了……生不如死!! 你放过他,好不好?” 赢杏儿明亮之极的大眼睛上,浮现出一抹水雾,轻声道:“我若不答应呢?” 贾环轻笑了声,看着赢杏儿道:“你不答应,我又能怎么办? 谁让我是你的驸马?” 赢杏儿闻言一怔,不敢置信道:“你……你会帮我?” “少做梦!” 贾环没好气道:“我会先送你出海,等收拾完家里的事,咱们一家再汇合! 到时候,海外随你折腾!” 赢杏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更多的,却是欣慰。 这个男人,终究没有哄骗她。 他若说出会陪她造反,那才会让她感到失望,因为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轻轻叹出了口气后,赢杏儿看着贾环,点点头道:“知道你和他的情义,就算你没发现,一切也都到此为止了。 我不会因为报仇,就伤害了你的感情,让你难过。 放心……” 贾环闻言,心中大悦,灿然一笑,当着众人的面,给了赢杏儿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赢杏儿抿嘴一笑后,贾环对公孙羽道:“幼娘,带上药箱,随我进宫。” …… 大明宫。 紫宸书房殿外,御林军戒备森严。 自隆正帝醒后,贾环就先将皇城禁军兵权交出。 但如今御林军总管,依旧是诸葛道。 因此,贾环得以带着公孙羽及助手晴雯,顺利入宫。 到了紫宸书房,贾环携公孙羽、晴雯入内。 甫一入殿,就看到跪在外殿的赢昼,正伏地哭着。 贾环罕见的没有再戏谑,甚至没有和他打招呼,直接带人进了内殿。 殿内,董皇后正在软榻边掉泪,御医正在诊治。 隆正帝面如金纸的躺在软榻上,动也不动…… 其他人如赢祥、张廷玉等人,无不面紧张阴沉的注视着御医…… 看到贾环带着蒙着面纱的公孙羽和晴雯进来后,赢祥面一喜,其他人中,却有人皱起了眉头。 与董皇后点点头后,贾环对那御医道:“下去。” 那御医自然认得贾环,可是没有董皇后的命令,他哪里敢住手。 董皇后正要说话,后面文臣中,礼部尚书马枫开口道:“宁侯……王爷,此举与礼不合。” 贾环回过头,目光凌厉的看着他,淡淡道了句:“出去。” “你……” 马枫面陡然涨红,羞恼愤怒的看着贾环,他没想到贾环竟如此霸道,连一点异见都容不得。 他一辈子在礼部当值,整个人就是一部礼仪大典,行为举止从不出错。 也正因为如此,朝中那么多风波,都没有波及到他。 只是这个人虽是好人,可学礼学的有些迂了。 眼见贾环眼中凶光都露了出来,他还梗着脖颈想要硬顶…… 张廷玉是真担心贾环这个杀坯将他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礼部尚书给斩了,那他再到哪去找人做官。 便忙对马枫道:“马大人,宁侯……王爷所带之人,乃是世间少有的神医。虽稍擅逆礼数,但毕竟陛下龙体重要。 若有失礼之处,待陛下醒来后,本官自请罪。 马大人先去外间候着……” 马枫得了个台阶,叹息一声,对董皇后和赢祥一躬身后,退了出去。 御榻这边,太医也得了董皇后的懿旨退了出去。 公孙羽当场诊脉,听了稍许,就皱起了眉头。 显然,情况并不乐观。 莫说董皇后、赢祥、张廷玉等人,连贾环都随着浅眉轻蹙,吊起心来。 好在,公孙羽没有说出让人魂飞魄散的话来,而是让晴雯打开药箱,取出金针,开始施起针来。 还让晴雯按压隆正帝眉心及左右两处太阳**。 这一幕,看得董皇后等人都心惊胆战起来…… 不过这会儿子救人要紧,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而且就算说,怕也拦不住此刻一身煞气的贾环…… 过了许久后,众人心情越来越沉重时,终于看到公孙羽轻出了口气,开始收针。 待她将隆正帝眉心处的最后一根金针收起,她抬头对贾环道:“之前昏了两次,绝不能再有第三次了,否则,神仙难救。” 贾环刚刚点头,在众人紧紧的注视下,隆正帝面恢复了许多,双眼缓缓睁开…… “皇上!!” 董皇后赢祥等人惊喜万分的围了上来,然而隆正帝茫然的眼睛,在聚焦后,却渐渐又变得激荡起来。 众人心惊胆战,纷纷变了声调劝道:“陛下,保重龙体,保重龙体啊!!” 然而,隆正帝的目光反而愈发激荡,他口不能言,目光只是死死盯着贾环。 贾环看了会儿后,忽然大喝一声:“都闭嘴!!” 众人被这雷霆一喝给喝住后,惊骇的看向贾环,贾环却弯下腰,对隆正帝道:“您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且稍等……” 隆正帝眨了眨眼后,在众人没反应过来前,贾环大步出了内殿。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哭声,和马枫的怒吼闷哼声…… 董皇后、赢祥、张廷玉等人闻声,登时眼睛睁圆,面剧变。 没等他们赶出去,就见贾环一手拖着赢昼一只腿,将他从殿外拖进内殿来。 “贾环,住手!” 赢祥面惊骇,上前就要救出赢昼,然而他如今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绝世半步天象了,哪里是贾环的对手。 贾环胳膊一挡,就将他挡开来。 张廷玉等人上前,也纷纷被推倒。 见贾环“跋扈”至此,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见贾环将赢昼一直拖到隆正帝御榻前才丢开手,然后拿着从腰间取下的玉带,又抽打了起来。 赢昼被隆正帝打的时候,都惫赖的哭爹喊娘,更何况是贾环? 叫声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赢祥等人见此,又拼命上前阻拦,然而哪里拦得住。 最后还是董皇后扑身到赢昼身上,回头对贾环大哭道:“你要打他,先打死我!” 贾环这才粗喘了口气收了手,狠狠瞪了赢昼一眼后,回头对隆正帝道:“陛下,好些了吗?” 众人闻言一惊,再去看隆正帝,却见隆正帝长长的吐出了口气后,张了张口,竟说出话来: “真真气煞朕也!!” 这下,众人顾不得还在大哭的赢昼了,连董皇后都起身靠了过来,惊喜无限道:“陛下!!您终于好了!” 隆正帝素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因恼董皇后方才呵护赢昼的行为,眸光森冷,刀子一样瞥过她,冷哼了声。 董皇后面一白,贾环忙笑道:“没事了没事了,娘娘您也休息一会儿。 您说您也是,护孩子也得挑准时候再护。 小五脑子里进水抽风了,将陛下气成这样,您不说狠狠揍他一通,给陛下出出气,这会儿还护着,那不生生将陛下气毁了?” 董皇后这才明白过来隆正帝的心思,心里真真哭笑不得…… 这…… 这这……简直是孩子气! 再看看贾环,心里就更郁闷了。 风雨同舟,同甘共苦了一辈子的夫妻俩,到头来还没这个小赤佬了解圣心。 贾环这边又对隆正帝劝道:“陛下,您也是,小五脑子容易发浑,许是被人哄糊涂了,您打清醒了就是! 您同他生气,气坏了龙体,多不值当? 不信您看臣问他……” 贾环蹲在赢昼身边,拨拉了下他脑袋,笑道:“小五,这个皇帝你当不当?不当你就说,这种好事,谁还勉强你了?咱都是讲道理的人……” 娘了个蛋,差点没把我打死,还说不勉强…… 赢昼抽泣着,悄悄狠瞪了贾环一眼后,倒也识时务…… 他抬头看向隆正帝,道:“父皇,儿臣只是没想到那样快,儿臣自忖,远不及父皇万一,怕误了父皇的天下。 儿臣不是没担当…… 若是父皇因此而气坏了龙体,儿臣万死难辞其疚。” 隆正帝闻言,面稍霁,又哼了声,却没有理会赢昼,而是看向贾环,开口艰难,声音沙哑低沉: “开年大朝,帮朕,行禅让大典。” 贾环点点头,笑道:“好好好,都按您的意思办…… 您放一万个心,一切都会妥妥当当的。 大秦的江山,文有内阁理政,武有军机阁掌军,牛继宗、秦梁等人的辞爵折子,明儿一早就送到上书房。 咱们武勋去军权的大政,也算大大往前迈进一步。 臣都同他们说好了,暂时留在军机阁,长则五年短则三年,为的是让他们做好军权交接工作。 陛下如此隆恩,做臣子的,也要知进退。 几位大将军都深以为然! 陛下,您就是高,比臣高明多了! 如今大秦各地又都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 食有米,穿有衣。 都中的百姓今年更是能过个肥年,家家户户天天都有肉吃。 陛下,如今是太平盛世呢。 所以您啊,就好生将养龙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动怒了。 如今大秦,除了您的龙体外,还有什么大事吗? 没有啊!对不对? 所以,您的任务极重,就是早早养好身子!” 若是在以往,贾环敢用这种语气说话,隆正帝能把玉镇纸塞他嘴巴里,让他咽下。 当哄小孩儿吗? 可现在…… 真的不同了。 隆正帝全身不能动,连说话都艰难如此,短短数日,头发业已霜白如雪。 心态,早就发生了变化…… 他真真是老人了…… 看着贾环关怀备至的眼神,隆正帝缓缓的眨了眨眼,目光欣慰而感动。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却都无比复杂。 连张廷玉这样的儒臣,都忍不住在心里爆句粗口: 他娘的,这都叫什么事儿!! 贾环灿然一笑后,转过身,看着张廷玉,沉声道:“陛下待你之信任,古来少见,却不是让你做孤臣义士的。 处理好国朝政务,才是对陛下最好的回报。 其他那些有的没的的狗皮倒灶事,你以后少掺和。 老子真要反,也是你个酸书生能拦得住的? 比起李光地,你差远了! 糊涂,迂腐!” 张廷玉闻言,又羞愧又惊怒,满面涨红。 其实贾环也是错怪他了,张廷玉毕竟受儒家教诲至今,能对贾环这个外道之人容忍至此,已经算十分破格有容量了。 换做史上任何一个贤相,都绝不可能允许贾环这样一个超然到能危及皇朝命运的人,安稳存在。 在许多文臣看来,贾环就是个迷惑君王的彻头彻尾的奸佞幸臣。 李光地那是老了,出局了,成了旁观者,所以他才能冷眼旁观。 他若在张廷玉的位置上,怕是早就想尽法子将贾环打压下去…… 只是这些,张廷玉都没法说。 而今唯一让张廷玉放心的就是,贾环从不干政。 他从没想过往朝堂上安插文臣,也从不干涉官员选拔任用。 不仅他不这样做,还严禁其他任何武勋豪门这样做。 这是唯一让张廷玉心安的现象。 罢了,事已至此,连隆正帝都只是眼神温和的看着他,却并没有责备贾环,张廷玉还能说什么? 只能叹息领命。 贾环又对赢祥道:“王爷,臣……我曾在这间上书房内说过,只要这间大殿内的人,都一条心,那么无论遇到什么难事,大秦也只会愈发强盛,所向无敌! 你以前挺明白的一个人,怎么如今陛下暂时不能做主了,你就六神无主了? 我看你也就只能做个辅臣,陛下指哪儿你打哪儿,勉强算个贤王。 没了陛下指引方向,你水平也有限的很……” 赢祥只觉得冤枉,苦笑道:“我不过护了护小五,怎就六神无主了?” 贾环摇摇头,不多言。 护赢昼是小事,方才赢祥、张廷玉等人对他流露出的忌惮和猜疑,触目惊心。 不过没有关系,他在京中的时日不多了,随他们怎么想…… 贾环最后又回过身,看着隆正帝,笑道:“陛下,那您好生休养着。 现在呢,就先这样。 等翻过年,小五登基当了皇帝,慢慢适应后,臣就奉着您和皇后,去江南逛逛。 不用心疼银子,一应花销,都算臣身上,臣有的是银子! 江南气候好,花儿也快开了,咱们君臣到时候,喝着酒,吟着诗,也好好松快松快! 这些年,都够累的了……” 隆正帝闻言,又感动,又好笑。 感动的是,换个君王,落到他现在这个地步,怕是只能在冷宫中等死了。 古来多少帝王,活着时皇威浩荡,垂死时却比谁都可怜卑微,任人摆布。 之前赢昼悖逆时,董皇后、赢祥、张廷玉等人却不罚他,只是让他出去,不就因为赢昼注定要成新皇,而他快死了吗? 可因为贾环在,他依旧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无人敢怠慢。 只这一点,隆正帝就认为,贾环没有辜负他多年来的宽纵宠爱。 好笑的是,贾环竟然也想吟诗作对? 隆正帝说话艰难,不好开口,却还是哼哼的不屑笑了两声。 贾环见之,不仅不恼,反而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 隆正帝身体毕竟还虚,没坚持多久,又陷入了沉沉昏睡中。 赢祥、张廷玉等人决定去内阁议政,董皇后则留在紫宸宫内照顾。 贾环则带着公孙羽回家,不是平常,如今公孙羽有了身孕,自然不可能留在宫里服侍,而且,宫里颇为忌讳孕妇入宫。 已经平稳下来的隆正帝,只要不再受刺激,就不会有事。 等出上书房后,贾环极“巧”的又和赢昼碰面了。 赢昼细眸阴沉的瞪着贾环,让一旁的公孙羽和晴雯都有些担忧。 “啪”…… 贾环照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没你爹的威望,就别学这套唬人!画虎不成反类犬……” “我和你拼了!!” 离开紫宸书房宫门,不虞惊扰到里面人后,赢昼跳起来要和贾环拼命。 贾环这次没再揍他,挡了挡,故意放了点水,挨了他两下后威胁道:“再打还手了啊!!” 赢昼气呼呼道:“贾环,你别以为我傻!我才反应过来,今儿这出子,都是因为之前杏儿姐姐同我说的那些话,才唬的我不想一辈子被拘在那间书房里。 我打小怕她,她又故意唬我…… 你说,我要是给父皇说了此事,他会不会以为,杏儿姐姐是故意这样做,好为太上皇出气的?” 贾环闻言,瞳孔猛然收缩…… ……...“”,。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做主 “放屁!!” 贾环回过头,面色肃穆骂道:“杏儿若是有什么想法,早让我替她报仇了!还用她自己谋划? 她有这个心思,之前赢历造反,我就把你脑袋摘下来喂那金水河里的王八! 你好日子过的太舒坦,想搞事是不是? 信不信我再捶你一顿? 用不了二年我就要出海了,就算你当了皇帝,我还怕你派大军去海外拿我?” 见贾环真生气了,赢昼反而没脾气了,垂头丧气道:“反正今儿我是受了杏儿姐姐的话,才脑子发抽的…… 贾环,你翻年奉我父皇母后去江南,能不能也带上我? 连我父皇母后都离了宫,那么大个宫里,我还不闷死?” 贾环好笑道:“你急什么?等陛下去江南散完心,养好了身子,回来多半就会筹备之前我同你说的事。 小五我跟你说,这件事,只有陛下亲自做才能做成。 若是我辅助你来做,那你看着吧,大秦不遍地烽烟才见鬼了! 他们一准儿以为是我贾环谋反!” 赢昼想了想,忽地狐疑道:“不对吧,他们怎会以为你谋反?政事权分给内阁,军权分给军机阁,你哪个都不沾边儿。 就算外省怀疑,也只会怀疑张廷玉吧? 贾环,你是不是又哄我?” 贾环笑道:“你这不傻啊……” 赢昼闻言登时大怒,道:“我就知道你又唬我!!” 说罢,又扑身上前,和贾环扭打起来。 贾环为了替赢杏儿消弭后患,只好让赢昼得逞,一脑袋头发被他挠成了鸡窝。 “哈哈哈!” 和贾环放对,赢昼还是第一次占到上风,因此激动的大笑起来,这倒霉皇子真是缺少玩伴,这会儿功夫就高兴的不得了。 贾环心中暗叹一声,一甩头,把额前乱发甩到一边…… “我……靠!” 这也是跟贾环牛奔一行人学的口语,赢昼怔怔看着贾环,然后下意识的模拟起贾环甩头发的动作。 只是傻不愣登的,怎样都做不出那种不羁的潇洒飘逸感。 “噗嗤!” 却是跟随公孙羽一起入宫的晴雯见之可笑,笑出声来。 也是因为见贾环在宫里太随意,也太霸道的缘故,才让她少了敬畏感。 不过一笑出,见身旁公孙羽变了脸色看了过来,晴雯才反应过来这是何处,登时唬的面色煞白,垂下头来。 果不其然,就见那马上就成皇帝的皇子,羞恼之下勃然大怒,回头怒吼道:“你笑什么?” 赢秦天家的人,除了荆王一脉多情种外,其他的,真没听说哪个将女人当一回事的。 晴雯长的是好看,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赢昼也不在乎这个。 晴雯当初在怡红院里能称王称霸,可到了宁国府被贾环收拾了两遭,就彻底老实了下来。 这会儿在宫里,更是紧张的不得了。 眼见那般尊贵的皇子朝她发怒,晴雯好险没唬晕过去。 就在惶恐不安,双腿颤着,就要下跪请罪时,却听贾环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小五,那是我家女人,你再吼一声试试…… 看你那点能为,也就能冲女人叫唤两声了。” “放屁!” 赢昼气骂道,却不好再跟嘲笑他的晴雯计较,想起正事来,对贾环正经道:“贾环,我的死活就全靠你了。 你一定照顾好我父皇,让他早些养好身子,然后要么回来重新主政,要么就搞你那劳什子大政。 我在上书房里再睡几个月还成,若再让我睡几年,你不如现在就打死我!” 贾环听这话头疼,想来之前隆正帝就是被这样气的昏了过去,他无奈道:“小五,你就不能稍微上进点?” 赢昼却差点跳起来,道:“上进?这算什么上进? 我听到那些勾心斗角的政事,就觉得臭不可闻! 又要拉拢,又要打压,又要平衡,这算什么上进? 我真真一点都听不得,听了就头晕眼花,心里恶心想吐! 贾环,你是不是想耍赖,不想帮我了,你……” “行了行了!” 听赢昼叽叽呱呱个没完,贾环只觉得有三百只鸭子在叫,没好气道:“我多咱要耍赖了? 看你这德性,倒是和我家二哥一般。 你放心,经过今日之事,陛下心里八成已经准了我的意见。 不然,他也不会让我主持禅让大典。 你难道想不到,他这是在托孤? 一旦他有个好歹,就让我辅助照顾你。 这般良苦用心,舐犊之情连我都动容。 偏你一点都不用心,连一年半载都忍不了。 你若再顽劣下去,陛下就只能拖着病体理政,不用几个月,怕就要山陵崩塌。 到时候,就如了你的心了!” 赢昼闻言,没有再和贾环叫骂,反而如遭雷击,眼泪大滴大滴流下,一副愧疚难当,生无可恋的自责自怜模样。 贾环见之无语,好笑道:“行了,真是受不了你,还哭…… 你害臊不害臊? 放心吧,过了年我就侍奉帝后下江南,边游玩边散心。 这边也正好预演一下,看我说的那条路到底行的通行不通。 等在南方养好身体后,就回京来。 规矩一颁布,你就彻底轻松了。 日后打着视察大秦的名义,可以转遍大秦十八省。 有的是你高乐的日子!” “贾环,你可千万记紧了你的话!” 赢昼巴巴的道。 贾环竖了根中指…… …… 出了皇城西门顺义门,贾家马车就停在外面。 不是御赐九锡之金车,那个真的只能当个样子货。 又慢,又不舒服,除了好看一点外,真真没一点优点。 所以这次入宫,公孙羽、晴雯乘坐的是贾家的黑云马车。 因为有白荷特意设置的防震装置,实在要比那金车舒服的太多。 贾环是骑马来的,不过公孙羽和晴雯正要上马车,忽地,晴雯顿住了,犹豫了下,对公孙羽耳语了几句。 公孙羽眼神颇有深意的看了晴雯一眼后,对贾环道:“爷,你也一般上车吧,头发都被挠乱了。” 贾环闻言,又一甩头发,道:“不潇洒吗?没瞧见赢昼羡慕的不得了?” 公孙羽笑道:“极潇洒,只是路人见爷这个样子从宫里出来,怕会多想。” 贾环想了想,还真是,便竖起拇指对公孙羽赞道:“没想到幼娘如今这般细心,连这等事都留意到了。” 公孙羽又看晴雯一眼后,笑道:“这个功劳我可贪不得,这是晴雯留心的。” 贾环看了眼俏脸微霞的晴雯,呵呵笑道:“你的丫头,还不是你调理的好?” 说罢,把马缰丢给亲兵,随公孙羽和幼娘一并上了马车,朝西城驶去。 “哎哟,这一出一出的破事啊……” 贾环眉心处浮现起一抹疲惫,靠在车内短榻上,闭目养神。 公孙羽忙替他按起眉心来,柔声道:“爷,歇歇吧。” 贾环“嗯”了声,然后就感觉有人在按他的腿,微微抬起眼帘看了眼,就见晴雯跪坐在地板上,替他按摩双腿。 贾环呵呵一笑,却受之无愧。 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丫头,这一世,总不会再在病榻上,被人草草拖了出去,没两日就病夭了吧? 当初让她跟公孙羽学医,其实就抱了这个心思…… 忽地,感觉到公孙羽在看他,贾环侧眼看去,就见公孙羽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他。 贾环哑然失笑,单手揽过公孙羽的腰,低头吻了上去…… …… 待贾环带着公孙羽和晴雯重新回到荣庆堂时,家里人还在焦急等着。 看到他头发披散着进门,都唬了一跳。 不过见他面色轻松,又都放下心来。 王熙凤和贾探春这会儿也都在。 见贾环进门后,靠近门口的王熙凤抢先问道:“三弟,没什么大事吧?” 贾环笑了笑,道:“有咱家女神医在,能有什么大事!” 众人闻言,都看向了落后贾环身后半步的公孙羽,每个人都面色和善,因为都受过公孙羽的医治。 见她面色泛红,以为是羞涩所致,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那你这是……” 王熙凤靠的近些,又是过来人,自然能看得出公孙羽面色那叫潮.红,不叫羞红,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后,看着他披散的头发,疑问道。 贾环笑道:“刚和赢昼打了一架,闹的,不当紧。” 可如今家里人都知道贾环报喜不报忧的习惯了,不全听他的,贾母将公孙羽招到跟前,关心问道:“幼娘,你说,环哥儿没闹出什么祸事吧?” 公孙羽闻言,却看向了贾环,贾环哈哈一笑,道:“本来就没什么,老祖宗让你说,你就说!” 公孙羽这才抿了抿口,轻笑了声,道:“没有。” “……” 贾母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忒老实了些。他没惹事,怎地头发也乱了,身上的衣裳上还有脚印?” 公孙羽想了想,道:“我们爷……进宫后,把五皇子从上书房外殿拖进内殿,打了一遭……” “噗!” 下方坐着正饮茶的贾政,一口茶水全喷出来。 他本来以为真没什么事,谁曾想…… 这叫没事? 如今朝野谁人不知,五皇子赢昼,已经是板上钉钉嗣君了。 贾母也唬了变了脸色,公孙羽忙道:“不过皇帝却极高兴,他本来被气着了,一口郁火闷气憋在心头,再气昏一次,谁也救不得。我们爷打了皇子后,皇帝出了口郁气,龙体就大好了许多。” 贾母等人闻言,海松了口气,若是这样,倒不妨事了…… 可还是奇道:“那他身上怎么成了这样?好好的王袍,都快成了叫花子了!” 公孙羽笑道:“是出了上书房后,五皇子听说我们爷翻过年要奉帝后下江南游玩,他非要我们爷带他一起去。 我们爷不答应,让他上进些,当个好皇帝,这才打了起来。 不过后来又好了……” 贾母顾不得打不打皇子了,忙看向贾环道:“环哥儿,你又要出门?” 贾环哈哈笑道:“这一回咱们都去逛逛!三年前孙儿就说了,回来后接老祖宗去江南,金陵老家看看。 如今就要兑现许诺了! 咱们先在家好生过个大年,好好高乐高乐。 等过了年,暖和一些,咱们一家都上大船,去江南游顽! 扬州那边才造好三艘比先前那艘船还大还好的大船,几千人都装的下。 家里但凡有想出去逛的,都去!” “哎呀!” 这下子可好,家里人全都高兴兴奋了起来。 贾母更是欢喜不尽,对一旁薛姨妈道:“多少年了,终于能回金陵老宅去看看了!” 薛姨妈也笑容满面,道:“谁说不是呢,莫说老太太,连我都想念的紧。 都中什么都好,就是少了江南的翠湖鱼!” 贾母大笑道:“那个鱼好,不过啊,我就念着老宅后院里那几株桂花树。 刚嫁进贾家门儿里,一到秋日桂花开,我就带人去采桂花折桂花叶,做桂花糕,吃桂花蜜! 那个香甜,一辈子都想念着。” 李纨都笑着对王熙凤道:“这下可如了你的愿了,不用再见天想着去南边儿逛逛了,跟丢了魂儿似得……” 王熙凤俏脸莫名一红,哼了声,道:“你不也一样想去南边看看?” 贾探春靠的近些,看着贾环笑道:“你这一大家子都有身子,你就敢带着她们跑?” 贾环看了眼正欢喜满面的林黛玉等人,而后对贾探春笑道:“这怕什么,就算出发,也要下了正月。 到时候她们身子也就安稳了,再说还有幼娘、蛇娘在,哪里会有事。 三姐,一道去逛逛? 我跟你说,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赢谷那小子脸皮厚的跟城墙拐弯儿一样,不管在哪碰到我,一准儿就问啥时候能成亲。 气的我几次想一巴掌抽过去……” “你敢!” 贾探春修眉竖起。 贾环又气又好笑道:“这天儿聊不成了!也不知那二呆子哪里就入了你的眼……” 贾探春哼了声,不过到底红了脸,道:“懒得理你!我去厨房看看……” 说罢,一转身就要出去。 贾环忙唤住,道:“三姐,有一事还要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 贾探春顿住脚,回过身问道。 贾环道:“荆王府,虽是世袭罔替的****府,可说到底,不过是被圈在荆州城里的一座大宅子,没多大意思。 你要是愿意,日后也跟家里一起出海吧。 在外面圈一块封地,再接一下百姓过去做子民。 自己做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也不用再给哪个磕头。 而且,到时候家里都在外面,想探亲,开船就到了。 若是留你一个人在国内,太多不便,我们也不放心。” 贾探春闻言,大为意动,只是到底踌躇难定,道:“这件事……我怕是做不了主……” 贾环嗤笑了声,道:“如何做不了主?你点点头,自然就能做主!荆王府哪个敢跟我说半个不字。” 贾探春却摇头道:“不好霸蛮,仗势欺人。” 贾环笑道:“倒也不是,只要赢谷舍得放弃那个世子爵位,荆州那边一定同意。 三姐我跟你说,荆州那边世袭罔替了几辈子,人口繁多,破事烂事多的让人恶心! 我在大秦国内,自然没人敢给你脸子看。 等我带军出海了,到时候你娘家不壮,谁给你撑腰? 赢谷那小子,老实的让人头疼,你指望他能护着你? 索性丢了那份狗屁不是的空架子家业,一起随咱们出海。 既然赢谷那呆子入了你的眼,我也不会亏待他。 分你们一块封地,好生过日子,既自在又清静,不比留在那个臭坑里强一百倍?” 贾探春闻言,嘴唇颤了颤,垂下眼帘,轻声道:“那就,由三弟做主好了。” 说罢,转身出门。 面上两行清泪落下…… ……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想见 喧闹纷乱的一天,随着日落,终于安静了下来。 晚饭罢,林黛玉、史湘云等人都打起瞌睡来。 那场面,稍微有些壮观…… 有身孕的头三个月里,妇人常会困倦。 贾母、王熙凤等人,就安排健妇和软轿,将她们都送了回去安歇了。 告别了贾母后,贾环本想去园子里看看她们,却又被喊去了东路院。 不过,这一回招呼他的,不是赵姨娘,也不是王熙凤,而是贾琏…… …… “三弟来了,快里面进!” 贾琏早早的就候在黑油大门前,虽披了件灰鼠猩猩毡斗篷,可站在这数九寒天里,依旧冻得面色发青。 贾环见之,笑道:“自家兄弟,又在一个门儿里过活,你这是候的哪门子客?” 贾琏闻言,登时笑的欢喜起来,道:“要是往日里,也就罢了。 可如今不同了,三弟成了一等亲王,换别的王府里,堂兄弟见了王爷,还不得跪下磕头? 三弟重家人,免了我们这番礼,可我们也得有自知之明才是。 若是当真骄纵了去,那就忒轻狂了!” 贾环闻言,又上下打量了贾琏一眼,道:“二哥这些年,倒是愈发老成了…… 可想出来做点事,去兵部寻个实缺儿干干?” 贾琏闻言,面色一滞,干笑了两声,道:“三弟,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 我这嘴上功夫说些好听的还成,真让我去当个侍郎员外郎,非得误事不可。 到时候,我自己吃挂落是小事,坏了三弟的威名,那才罪该万死……” “好了好了……” 贾环笑道:“不想做事就不想做事,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我的威名,也不是这样就能败坏的。 你们既然都不想做官,那就都在家安享富贵吧…… 行了,快里面去吧。 我说你得空也锻炼锻炼身体,正是火气最壮的时候,你冷天儿里站一会儿都抖成这样。 节制一些……” 贾琏闻言讪笑了声,道:“是该锻炼,是该锻炼……” 又怕贾环再把他丢进亲兵队去练,忙补充道:“如今我见天和艾哥儿锻炼身体。”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一同进了左厢。 …… “奶奶,二爷怎地将三爷请了去?” 正房游廊下,远远的看到贾环贾琏一同入屋后,平儿心生纳罕,进了正屋里,同王熙凤道。 王熙凤想了想,冷笑一声,道:“还能有什么? 不过是今日听说,年后环儿要接家里都去南边儿逛逛,他就动了心思。” “他动什么心思?” 平儿想不通。 王熙凤没好气白了平儿一眼,道:“你跟我装糊涂是吧? 不过是不想走,想和那个小***留在都中过他们的逍遥日子。 没了老太太,没了三弟,连我们这些碍眼的都不在了,那起子奸夫**,还不得意死? 如今满神京城都给咱们贾家几分薄面,到时候,他们日子不比跟着大家一起去江南好过一百倍。 更重要的是,家里人若要南下,那个浪蹄子也有资格去? 你担心的二爷,如今想的都是给他生儿子的那个贱人! 你想也是白想,不如死了这条心,跟你三爷吧!” 平儿闻言,面色一变,羞恼的瞪了王熙凤一眼,道:“都快被你害死了,你还胡说!” 王熙凤却叹息一声,道:“你当我是那不知廉耻的贱妇吗? 但凡你二爷的心思在咱们身上一点,我又何尝会走这一步? 平儿,我如今也不到三十。 离死,还要几十年。 因为王家史家的事,再加上我性子本身就刚强,你二爷看我,别说当夫妻,连普通人也不如,那是仇人啊! 若是我今天就死了,你以为他会为我掉一滴泪? 不会,他只会高兴,发自心里的高兴! 如只这般也就罢了…… 可是,没有老太太和环儿护着,我又没了娘家,那我和巧姐儿还有你,非被那贱人给折磨死不可! 这样的人,你让我如何去守? 纵然我不顾我自己,可巧姐儿怎么办? 你又怎么办? 咱们虽名为主仆,可这些年来,我何曾拿你当过奴婢来待? 我死了也就死了,可我死后,你和巧姐儿不用半年,就能被人害死啊!” 说到伤心处,王熙凤泪如雨下,放声大哭起来。 平儿本就是心思极善极软的人,见素来要强的王熙凤,竟说的这样可怜,又哭成这般,心里那股恼气早就不翼而飞了。 陪着落泪道:“奶奶,快别哭了……何以能到这个地步?许是奶奶自己想左了……” 王熙凤捧着平儿的脸,看着她气道:“你真真是个傻丫头! 你也是在这样的人家活过这么些年的,你什么样的事没见过? 你还想骗自己! 连大嫂子那般菩萨一样的人,对先珠大哥那些跟前人,是什么样的手段,你难道都忘了? 人人都赞老太太怜贫惜弱,最是心善,可先荣国留下来的那些可怜妾室,还活着几个? 平儿,别管什么样的女人,真要起了心思对付起旁的女人,那手段要多阴毒,就有多阴毒! 要是连自己爷们儿都不待见咱们,咱们再没个可靠的人护着,死后真真连骨头都没人收啊!” 平儿闻言,想想这些年在贾家的见闻,俏脸都唬的发白。 一入豪门深似海,贾家也就从贾环起家后,狠狠收拾发作了通后,家里才渐渐多了些人情味儿。 在此之前,真正过的畅快的,许是只有贾母、贾宝玉,再加上王夫人几个。 其他人,又有哪个真能活的踏实? 念及此,平儿长叹一声,又落下泪来。 王熙凤见之,拉着她的手,劝道:“你三爷,也并不是贪咱们的色,他那样的身份,要多少女人,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我厚着面皮不要,勾引了多少回,才算是勾住了他,为的,也不只是想寻个靠山。 平儿,咱们女人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好男人不容易。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这满世间你去寻寻,可还能再寻到第二个环哥儿这样重情重意的人不能? 你大嫂子今儿还嘲笑我,翻过年就要下江南了,不用再整日里魂不守舍的惦记着南边儿。 我是魂不守舍,能和你三爷那样的男人相好,别说魂不守舍,就算被人骂被人打,被人拉去砍头浸猪笼,我都无怨无悔!” 听王熙凤这般说,平儿动容道:“奶奶,你就稀罕到这个地步?” 王熙凤缓缓点点头,道:“我稀罕到骨子里,哪怕丢了命,只要能和他好,我也认!” 平儿闻言,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往日里这般要强,天下没几个男人能入你的眼。再想不到,你会为一个男人到这般地步。” 王熙凤苦笑一声,道:“女人要强,那是因为男人没用。 但凡遇到的是硬气的,有能为的,哪个女人愿意要强拼命? 平儿,你就听我的吧。 虽然那夜是阴差阳错,可到底环哥儿要了你的身子。 他也常与我说,亏欠了你,极喜欢你的温婉善良。 你二爷那边,是真真指望不上了。 过了年家里就去江南,他不跟。 再二年家里去海外,他更不会跟。 到时候,莫非你想留下来服侍那个贱人?” 平儿摇摇头,道:“奶奶在哪,我在哪……只是……” 王熙凤闻言,笑道:“你比我还小二岁,我就不信,往后你再不想男人了! 就听我的,跟了你三爷吧!” “呸!” 平儿羞臊满面,啐道:“愈发不像话了!爱跟你跟,少拉我!” 说罢,一转身出了门去。 背后传来王熙凤得意的笑声,平儿气的一跺脚,往右厢走去,看看巧姐儿。 出了正门,外面正在飘雪,下意识的,平儿往左厢看了眼,看到倒映在玻璃窗上的那个影子,一时间,心里五味混杂。 想起那夜的滋味,腿软的,快要站不住道…… …… “二哥,你一个人留在都中,怕不大好吧?” 果然没出王熙凤所料,贾琏请贾环来商议之事,正是想留守都中。 贾环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思,却还是不放心道:“这几年,皇权、军权交替,再加上其他一些变化,都中很难素净下来。 咱们家又在风口浪尖上,难免有不开眼的盯上。 我带家人南下,也有避避风头的心思。 独留你在家,怕不大安宁。” 贾琏胆子本就小,听这样一说,顿时犹豫起来。 不过这时,尤二姐端着一壶香茶进来,给贾环添了茶后,眼神温柔无比的看了贾琏一眼,好似在看盖世英雄一般…… 贾琏见之,心中豪气大壮,对贾环笑道:“三弟,你是顶天立地的无敌大将,我自然不能和你比,但是,我亦是先荣国的亲孙,身上袭着先荣国的爵儿。 若是本本分分的待在家里,还能被人害死,那也活该去死。 三弟只管放心就是,我并不出去乱逛惹事。 只要三弟照顾好巧姐儿她们娘几个,我就感激不尽,后顾无忧了。” “……” 贾环本还想再劝劝,甚至不惜发作在背后出幺蛾子的尤二姐。 告诉她小聪明真是用错地方了。 可是,听完贾琏的话,贾环心里只能叹息一声。 他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后,道:“二哥,你若执意想留下来,那我也不好勉强你。 走时我会从镇国公府、武威公府和奋武公府借三队亲兵,驻扎在家里,保护你们的安危。 也方便在你遇到难处时,他们去那几家公府求助,都能得到帮助。 只要你不仗势欺人,让人顶着你的名头胡作非为,没人能动得了你。” 贾琏闻言,真真是大喜过望,和同样喜出望外的尤二姐对视了眼后,就想说好话感激贾环一番。 然而却发觉贾环面色忽地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贾琏有些慌,不知该说什么。 就见贾环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二哥,我们是兄弟,是一家人…… 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一个人,终究不如和家族在一起。” 言罢,贾环往外走去,路过尤二姐,看到她眼中那抹得意后,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直言不讳道:“尤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再有下一次,你自以为聪明,迷惑我二哥做出糊涂决定…… 你是女人,我不方便出手,但我会让杏儿来和你谈。 到那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聪明绝顶之人的手段。 人贵有自知之明,记好你的身份。 就你这点伎俩,呵呵。 若是我二哥被你蛊惑的出了什么闪失,我保管你比上辈子死的更惨!” …… “呼……” 出了东路院,贾环有些郁闷的呼出了口气。 虽然贾琏和王熙凤早已名存实亡,若非这个时代离婚是捅破天的大事,在后世,这二人怕早就领了离婚证多少年了。 两人的性子天差地别,贾琏喜欢的,是温柔小意型的,偏王熙凤好强的比寻常男子更胜一筹。 再加上王家那些事,使得两人连基本的相敬如冰都做不到。 真真快成了仇人。 就算没有贾环在,在前世红楼原著里,两人也因为尤二姐之死,成了仇人。 贾琏在尤二姐棺木前,当着贾蓉的面说道:“我忽略了,终久对出来,替你报仇!” 到了后来贾母死去,贾家败落,王家也败了,贾琏终于完成了他在灵前的誓言,休了王熙凤,最终让她哭向金陵事更哀,最后惨死短命。 所以,哪怕贾环没有和王熙凤行越礼之事,这一对夫妻,也注定反目成仇。 但是…… 叹息了声,不管是矫情,还是自寻烦恼,贾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毕竟,前世的那些事都还没发生过。 而王熙凤和尤氏及秦可卿也都不同,因为贾琏并没死。 留下贾琏一个人在都中,再加上一个不省油的尤二姐,贾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若不是因为他和王熙凤的关系,贾环自然不会答应让贾琏留下,可如今,他却不好再强求。 生活啊,总是留一些缺憾于人,让日子无法十全十美……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人生。 …… 今夜多云无月。 细碎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飞落世间。 贾环仰头望天,伸手接了几粒雪花,待慢慢融化后,从袖兜里掏出帕子,擦干净手后,紧了紧脖间的斗篷领子,大步往大观园走去。 虽不知这会儿是否还有人没睡,但是,贾环很想见她们。 ……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一如当年 临近新年,整个大观园好似一座不夜城。 各色玻璃风灯点缀各处,恍若星辰。 辉映着雪景,更是美轮美奂。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响声。 愈发衬托出夜色的静谧…… 走过沁芳亭,过了竹林,遥遥看着潇湘馆,业已熄灯安睡。 贾环停留了稍许,眼神温柔的注视了片刻后,又绕过潇湘馆,上了半山。 上,同样一片黯色。 唯有大青石旁老榕树上的风灯,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在片片雪花中,看起来很美…… 从半山下来,顺着方向,贾环又去了大观楼,蘅芜苑。 也都熄了灯,睡下了…… 其实天并不算晚,只是有身孕的人,都安歇的早。 既然已经逛了大半个园子,贾环索性将剩下小半也逛遍。 出了蘅芜苑的游廊,往北走,没隔太远,遥遥可见稻香村。 稻香村里的屋子,倒是燃着灯。 隐约可见不知是李纨还是她丫鬟的身影,在窗子上的倒影在走动。 不过贾环不好进去,小叔子半夜里去寡嫂屋子做客,实在不像…… 顺着稻香村,绕过那半亩稻田,度过蜂腰桥,路过蓼汀花溆…… “咦?” 隔着沁芳溪往东望去,一座东临水,西靠山的宅院,依旧灯火通明。 隐隐有欢声笑语传来。 那一处,不是贾迎春所居紫菱洲之缀锦楼,又是何处? …… “哟,是三爷……是王爷来了!” 从翠烟桥上了紫菱洲后,贾环就被守夜的婆子发现。 四个两个婆子慌忙行礼。 其中两个,是紫菱洲上的嬷嬷。 还有两个,却是原宁国府那边的…… 贾环先叫起后,看着两个东府的嬷嬷,奇道:“你们怎么在这?” 两个东府嬷嬷忙赔笑道:“是姐儿要来寻二姑娘,奴婢们便送过来耍子。” 贾环闻言,笑道:“是芝儿啊,她喜欢姐姐?” 见贾环对她们笑,几个嬷嬷当真受宠若惊。 外面都道贾环对家人好的不得了,一点架子也不摆,说话前不笑不开口,却不知那是对真正的家人。 除了那几个主子外,贾环待家里奴仆婆妇们,是出了名的严厉。 大方归大方,银钱米粮比哪家的都多,可规矩也比哪家的都严。 西府这边倒罢,东府那边,真真容不得半分差错。 那是地道的军法治家。 从没听说,他对哪个婆妇笑过。 因此此刻几个嬷嬷都惊喜莫名,抢着答道:“王爷不知,姐儿最喜欢二姑娘了! 二姑娘那样温善体贴,最有耐性,又心灵手巧,做了许多玩意儿,似布偶啊,小鸟小花儿啊…… 所以姐儿和小爷跑累了,最喜欢到这边来顽。” 贾环哑然失笑,道:“那苍儿呢?” 嬷嬷笑道:“小爷性子活泼,却耐烦不得这些。送了姐儿来这后,就去别处耍子了。 这两日和那板儿,一个做大将军,一个做亲兵,在后面半坡处打仗,敌人就是那几头鹿…… 原本蛇娘奶奶不许,还要打小爷。 是公主夫人发了话,说小爷以后就是大将军,早点演习演习也好,不许蛇娘奶奶打。 还专门选了几个会武功的丫鬟伺候着,防备着出了事。 蛇娘奶奶又拦,说男孩子摔打摔打不妨事,不用人伺候。 不过公主夫人到底安排了两个,说只保护不出大事,寻常磕着摔着都不理。 这才算了账!” 嬷嬷这十几年来加起来都没同贾环说过这些话,见贾环爱听,就捡好话说了半篓子。 贾环听罢,笑道:“你们辛苦了。” 几个嬷嬷忙又谦卑的行礼客气。 待又客气了两句后,贾环顺着抄手游廊,进了缀锦楼。 …… “呀!三爷来了!” 门口处不知准备要做什么的司琪,刚出门,就碰到了贾环,登时唬了一跳,继而惊喜叫道。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一阵动静声。 贾环正被司琪引了进去,就见穿着一身并不厚薄衣的贾迎春,带着同样穿着一身小衣,小脸红扑扑的贾芝,一起笑眯眯走来。 缀锦楼里十分温暖。 贾环进门脱去了鞋子,因为屋里铺着地毯。 进门后,他笑道:“嚯!姐姐这里真和春天一样温暖!” 小贾芝亲切的过来,甜丝丝的唤了声:“爹爹!” 贾环哈哈大笑着抱起她,道:“我说怎么找不到芝儿,原来到姑姑这里耍子来了?” 小贾芝有些羞赧道:“姑姑极好……” 贾环哈哈一笑,就听贾迎春温婉笑道:“林妹妹她们如今都有了身子,蛇娘不准芝儿和苍儿再去闹。 我就将芝儿接了过来,让人将暖炉烧的旺些,又铺了地毯,让她顽。 芝儿乖巧懂事,自己顽的高兴。” 小贾芝搂着贾环脖颈,道:“姑姑和芝儿一起顽,姑姑极好……” 贾环笑道:“那你有没有淘气惹姑姑生气?” 贾芝摇头,抿嘴笑道:“芝儿不淘气,哥哥淘气。 前儿在姑姑屋子里骑大马打仗,把瓶儿都打破了。 哥哥说用他的金项圈给姑姑赔,姑姑可好了,也不气,也不要哥哥赔。 还让哥哥别怕,说不告诉娘亲。 哥哥也极喜欢姑姑,保证再也在姑姑屋子里骑大马了。” 贾环闻言愈发高兴,道:“那你有没有告诉娘亲?” 贾芝忙摇头,怕怕道:“可不能说哩!娘亲狠打哥哥的!” 众人闻言,都大笑了起来。 笑罢,贾迎春让贾环往里面坐,又道:“环弟,将外裳去了吧,屋里热的紧。” 贾环放下了贾芝,贾迎春带着司琪将贾环的斗篷和外面大褂都取下,叠好放好。 绣桔准备了茶水来。 等都落座后,贾芝就靠着贾迎春坐下了,姑侄俩坐在一张椅子里,竟也不挤。 地上地毯上,摆着各种丝布制作的小布偶,有娃娃,有小兔,有小鹿,有小狗,还有木头作的小屋子,小篱笆…… 贾环扫了圈儿后,对贾迎春笑道:“姐姐有心了。” 贾迎春温婉一笑,声音轻柔道:“这值当什么?环弟怎么来了?” 贾环道:“过来看看姐姐,好些日子没来坐坐了…… 姐姐喜欢孩子?那过不了一年,家里满地都是孩子了。” 贾迎春笑弯了眉眼,道:“环弟好福气呢!到时候,芝儿也能多些弟弟妹妹陪伴玩耍。” 贾环看着依偎靠在贾迎春身边的小贾芝,笑着点点头,忽地道:“芝儿,先去和司琪姐姐玩耍一会儿,爹爹和姑姑说些话。” 小贾芝乖巧的应了声后,就跳下椅子,去和司琪顽了。 贾迎春有些不解的看向贾环,柔声道:“环弟,可是有什么事吗?” 贾环犹豫了下,还是看着贾迎春那双温柔可亲的眼睛,笑道:“姐姐这般喜爱孩子,可曾想……自己也……” 话没说完,见贾迎春变了脸色,忙道:“这可不是往外赶你,别说姐姐,今儿我还和三姐说,别让她嫁去王府了,咱家现在自己就是王府……” 贾迎春闻言,更急了,道:“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不准人嫁了?三妹好似极中意那个世子呢。 环弟,你可不许霸道,坏了三妹的喜事。” 贾环笑道:“瞧姐姐说的,我又不是坏人! 我是跟三姐说,让她不必去管荆王府,若真想和赢谷那二呆子一起,等家里出海后,就带他一起出海罢了。 海外那么大,到时候我送一块地盘,给她当嫁妆。 如此一来,既比嫁到荆王府实惠,还没那么些烂事。 而且跟家人也近,还想以前那样见天儿住一起都成。 姐姐您瞧,这是不是好事?” 贾迎春闻言,海松了口气,又惊喜道:“若真能如此,自然是极好的事!只是,人家世子愿意吗?” 贾环嗤笑了声,道:“荆王府不过是被圈在荆州城里的一个豪华大牢罢了,行动处都有人监视着。 荆王府家大业大人口多,各种破事层出不穷。 赢谷那小子老实的让人拽掉头发,也不知三姐瞧上他哪一点。 能到海外自由自在的当王,他还不乐意? 我捶不死他……” “噗!” 贾迎春笑道:“环弟还说不霸道!三妹能容你?” 贾环闻言,意兴阑珊道:“是容不得我,之前同她说时,她胳膊肘都拐出去了,不许我捶赢谷…… 瞧这破名儿,二呆子似得,比我贾环差远了!” 贾迎春听他胡说八道,笑的花枝乱颤,道:“你敢当着三妹的面这般说,我就伏你!” 贾环撇嘴道:“三姐不行,跟我不亲,要是换了姐姐,还不随我捶姐夫……” 贾迎春闻言,登时不笑了,俏脸晕红,轻轻一叹,道:“我知环弟好心,老太太她们也都劝过我。 可我总觉得,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如今这般,我真的极满足,极快活了。 再让我换个活法,我自己未必高兴,还要徒生出那样多的事来。 如今,我只想在家里待着,不想那些事,也讨厌…… 除非哪一天,环弟嫌我碍眼了,我……” “好了好了好了!” 贾环见贾迎春红了眼圈儿,心疼的不得了,忙打断道:“姐姐你快打住吧! 你说的对,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生事,就不会惹出事。 姐姐说的都对!都是我多嘴…… 瞧我这张破嘴,该打!” 说着,轻轻往嘴上抽了下,然后“痛呼”一声:“哎哟喂!” 贾迎春见他又耍宝,顿时破涕为笑,伸过手,在他眉心处轻轻点了下。 贾环冲贾迎春嘿嘿一笑,一如当年落魄时…… ……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众卿,平身 隆正二十四年,大年初一,正旦元日。 “过……大……年……啦!!” 一大清早,宁安堂后宅游廊下,两道满是喜悦的脆生生的童声,打破了晨初的宁寂。 往日里肃穆非常的宁国府,多了许多生气,和朝阳般的活力。 节日的喜庆,瞬间充满了这座深宅豪门。 随着这道声音,宁安堂正宅左右暖阁,左右厢房,耳房,倒座房里,都纷纷开了门。 昨夜,赢杏儿住正卧,林黛玉、史湘云住东西暖阁,白荷、董明月在东西厢房,蛇娘、幼娘、乌仁哈沁住倒座,薛宝钗、薛宝琴住左右耳房。 一大家子,全都住在宁安堂。 这会儿听到贾苍、贾芝兄妹俩的欢喜声,梳妆罢了,众人都走出门来。 赢杏儿身披一件雀金裘,乃是当初贾母所赠她和贾环的,这些年,她一直留着,只在年节时才穿。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朝阳下,愈发动人。 林黛玉紧跟其后,披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一双云雾般的美眸,似笑非笑,荔脂般的腮边,挂着一抹令人沉醉的晕红。 史湘云又在之后,她并未披上斗篷,而是拿在手中,是一件玄青色貂绒大雪氅。 好似刚刚起来,此刻还有些起床气,“眼神不善”的看着小贾苍和小贾芝。 另一边的薛宝钗和薛宝琴姊妹俩,则穿的是一模一样的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的鹤氅。 两人都目光柔和疼爱的看着抿嘴笑弯了眼的贾苍、贾芝小兄妹俩。 其她人的斗篷,都是一色的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亦都是极精美华贵。 而小贾苍则披了件宝蓝色的小斗篷,踩着双鹿皮小靴子,腰间别了把小小精致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宝石。 小贾芝披了件粉红色的茸毛斗篷,踩着一双云红羊皮小靴。 等人都出来后,兄妹二人手拉手跪下,依足了礼数,给那……么多妈妈,挨个行礼问安。 虽然词都一般,可是看着这般大点的两个小人儿,脆生生的请安。 一群准妈妈们,心里既欢喜,又充满向往。 因为避免麻烦,所以昨儿夜里,一家人都早早的将年礼发给了小兄妹俩,这会儿子就没了,不然抱一捧,还得送回去。 可两个小人儿似乎还没过足瘾,磕完头请完安后,都巴巴的看着众人。 以赢杏儿为首的一群妈妈们,见之纷纷笑出声来。 蛇娘却瞪向贾苍,道:“一大早,怎敢大呼小叫,扰了妈妈们的清静?” 小贾苍抓了抓脑瓜儿,被头上的小金冠拦着了,往日里都不戴,今儿是大年初一方戴上,还有些不习惯。 他朝蛇娘咧嘴笑了笑,道:“是林妈妈教的我……” 林黛玉走过来,替贾苍理了理被碰歪的金冠,对蛇娘笑道:“好姐姐,今儿这样的好日子,你就别做严母了!” 蛇娘闻言一笑,赢杏儿道:“人齐了,就去西边儿,给老太太请安吧。” 随着她话落地,游廊下早就罗列了一排软轿和健妇。 赢杏儿见之,笑了笑,道:“天儿还早,今儿咱们也别乘轿子了,一起从天香楼后面那条甬道里走过去吧。 幼娘、蛇娘成日里劝咱们多动一动,今儿新年,就多走两步。 日后,希望儿女们都和苍儿、芝儿一般健康可爱。” 众人皆笑着应是。 史湘云道:“也不知那处小门儿开了没开。” 底下管事婆子忙赔笑道:“天不亮就要打开,扫净落雪呢。” 史湘云道:“那就不妨了,咱们走吧。” 一群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更大一群婢妇的护拥下,从后院往西府而去。 “林妈妈,爹爹呢?” 贾苍被林黛玉牵在手中,仰头问道。 林黛玉好笑的点了点贾苍的眉心,道:“小糊涂,从昨儿开始,你都问几回了?” 话虽如此,还是耐心道:“爹爹前儿就进宫了,天下有极大的事,要等着他去做。 虽然不能和家里一起过大年,可爹爹做成大事后,天下许许多多和苍儿一般的小孩子,就能每年和家里人过好年。” “爹爹真了不得!!” 贾苍昂首挺胸,大声道。 众人见之一笑,这话也说了好几回了。 这一对父子间的感情,还真是极好。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贾环和贾政,或者说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当爹的一样,见了儿子如同见了仇人一般,不是打就是骂,那她们心里才会糟心…… 还没到甬道,西府早就得了信儿,又派了好大一群人过来接,还是王熙凤亲自带队。 王熙凤甫一露面,就笑的灿烂又无奈,高声道:“到底都是王妃,比我们这些百姓们会耍子! 大年初一起来就有这等兴致,游起园来! 民妇给娘娘们请安啦!” 众人大笑,林黛玉没好气啐道:“正月初一还是泼皮破落户,有能为跪下磕头!” 王熙凤哈哈笑道:“好妹妹,如今你吃了我们家的茶,做了我们家的媳妇,哪有让嫂子给弟媳妇磕头的道理? 快走吧,老太太那边等着哩! 也不知,三弟今儿能不能回来,老太太从昨夜起就念叨了……” 赢杏儿淡淡的看了王熙凤一眼,道:“今日开元正旦,宫里又要举行禅让大典。 王爷身为主事亲王,要提点文武百官并数万大军。 这几日内别说睡觉,怕是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如何能归?” 王熙凤敢同林黛玉拌嘴,却打心底里敬畏赢杏儿,尤其是那双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她虽然自命不凡,巾帼不让须眉,可也自知和赢杏儿差的不止一筹。 之前赢历谋反,贾家动乱,王熙凤慌的六神无主,又惊又惧,没有半点主意。 赢杏儿却始终神情自若,指挥调度。 连贾环的军师都听她的,在她命令下,只用几架马车就引开了追击大军,使得一家人平安无事的等到了贾环凯旋归来。 这样的人物,真是如骄阳一般耀眼,天之骄女。 王熙凤连使用内宅手段和她斗一斗的心思都没有,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再加上她心里发虚,以为赢杏儿必是发现了她和贾环的事,更不敢多说什么,笑道:“公主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咯咯!” 其她人都不好开口时,林黛玉却笑道:“公主姐姐好威风呢,这是替我报仇了?瞧二嫂以后还敢不敢乱说!” 赢杏儿闻言,噗嗤一笑,伸手在她腮边捏了下,道:“怪道环郎最疼你,你还真是护着他…… 行了,走吧!” …… “呜!” “咚!” “咚!” “咚……” 礼号呜咽,钟鼓悠扬。 今日,注定不同。 自腊月二十七开始,神京城就被阴云笼罩,小雪不断。 人们心中本还忧虑,以为天象不善。 却不想,到了今日,天上连续数日的阴云一扫而空。 晴空万里! 数日不见的旭日阳光,普照大地。 笼罩着整座皇城。 气象更新。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从昨夜起,就一直坐在这里。 哪怕有贾环相劝,都不肯去休息。 到了今日钟鼓礼乐声响起,他依旧僵硬的坐着,面色阴沉。 赢祥等人皆束手无策,只能再将在外面主事的贾环请来…… 隆正帝康健时,尚还能听进赢祥、张廷玉等人的话。 如今偏瘫了,却是愈发偏执。 根本不理会任何人的意见,也只有贾环才能说两句…… 贾环闻讯后,匆匆赶来,看到隆正帝的气色不好,想了想,轻声道:“陛下,小五……还太年幼,不若再让他监国几年。” 此言一出,赢祥张廷玉等人的面色登时不好看起来。 禅让大典已然昭告天下,又是隆正帝亲自决定的。 这会儿箭都到弦上了,再作罢,他们倒是无所谓,可让天下人如何看隆正帝? 然而,赢祥等人本是好心,在切实为隆正帝着想。 可这一会儿,他们面上色变,落在隆正帝眼中,却成了巴不得他立刻禅让。 这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再看到贾环关切的眼神,心里愈发以为,谁才是真正的忠臣。 隆正帝冷笑一声,语速缓慢,道:“还等什么?有人早就迫不及待,想换新君了。” 此诛心之言一出,赢祥等人都承不住,跪了下来。 贾环却哈哈一笑,道:“甭管什么新君不新君,就算小五当了皇帝,陛下不还是太上皇吗?还是最大的! 谁敢小瞧您,臣捶不死他! 陛下,您发个话,要是不办了,臣立马让人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过年去吧!” 隆正帝到底没糊涂,瞪了贾环一眼,骂道:“混帐!国朝大事,岂是儿戏? 走吧,赶紧给人腾出位置,省得碍人眼。” 说罢,让贾环推动金车,往大明宫光明殿而去。 …… 早在寅时时分,贾环并诸多朝臣,就已经护着赢昼,去了奉先殿,拜过赢秦天家的列祖列宗。 又由礼部官员相引,去了皇城西边的天坛,祭拜了天地。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流程: 新旧君王更替。 隆正帝,交出玉玺金印,百官护赢昼登基为帝。 原本,这一仪式也是要在天坛进行。 礼罢,赢昼直接去光明殿升朝即可。 可隆正帝现在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奔至天坛,让万千人关注他瘫痪的模样。 他自己不许,贾环也不许。 所以,贾环做主,将最后一步,置于光明殿上。 百官已经列朝,宗室、武勋、文武百官,俱已正位。 在万众瞩目中,贾环推着隆正帝,从御道丹陛上,缓缓上了龙庭皇座。 接受最后一次百官跪拜。 贾环背着众人,将隆正帝抱上龙椅上后,倒退数步,退下御台,撩起王袍前摆,引领等候多时的赢昼,及宗室、武勋、文武百官,跪地叩首,万众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缕阳光照进殿门,辉映在隆正帝身上。 隆正帝靠在龙椅上,有些艰难的抬起下巴,眯起细眸。 迎着晨曦的光芒,看着这宫,这殿,这臣子…… 二十四年帝王生涯,如流水般一一涌过心头。 前二十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夜不能寐。 其酸、其咸、其苦、其辣,唯有他一人自知。 二十四年弹指间,人生几许悲与欢…… 至此,为终。 千秋功过,就留与后人评说吧。 “众卿,平身。” …… 正文 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欢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自临御以来,日理万机,兢兢业业。 虽不敢谓乾惕之心足以仰承天贶,然敬天勤民之心时切于中,未尝有一时懈怠。 一切机务,必皆躬亲,从不敢稍自暇逸。尽天下大小事务,皆朕一身清理。 …… 今朕龙体微恙,难御宇内…… 幸得皇五子赢昼,人品贵重,身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于丹陛之上,念完禅让诏书后,贾环引赢昼上御阁。 赢昼含泪跪于御前,贾环持隆正帝双手,捧玉玺相传。 待赢昼接过玉玺大宝印后,贾环再将隆正帝抱起,空出了龙椅大位。 忠怡亲王赢祥,扶新君赢昼登基。 贾环抱着瘦骨嶙峋,全身无力的隆正帝,送回了金车,却发现,这一刻隆正帝前所未有的苍老,虚弱。 在百官山呼万岁,朝拜新君时,贾环红着眼,对隆正帝笑道:“陛下,恭喜您,终能得自在了! 臣多早会儿就担心,您会被这江山社稷给累死。 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 陛下必能长命百岁,福寿延年。 陛下,新年快乐!” 隆正帝半眯着眼睛看着贾环,在他泛红的眼圈上顿了顿,忽然扯起嘴角,声音轻不可闻道:“这世上,多捧高踩低的精明人。 越是地位高,越是如此。 却不想,竟还有你这样的傻子……” 贾环咧嘴笑道:“臣若不是这样的傻子,焉能有今日之幸?” 隆正帝哼哼一声,瞥了眼朝堂之上,不管是有不舍还是有不甘,这一刻,他都丧失了继续留在这的合理法统。 除非如太上皇一般,明退暗摄。 但隆正帝早就吃够了那等苦痛折磨,不愿让后继之君,再罹受那等滋味。 他绷起脸,沉声道:“贾环,送朕回去吧。 这里,是别人的了……” …… 历朝历代,每一次皇权的更替,几乎都伴随着阴谋、诡计、血腥和杀戮。 大秦,同样也不例外。 从太祖高皇帝起,到太上皇,到隆正帝,哪一回皇权交接,不是腥风血雨,人头滚滚。 到了第四代,更是险绝人寰! 因赢历之祸,整个宗室诸王,几乎被屠戮一空。 如今除了孝康亲王府、荆亲王府和忠怡亲王府三家王府外,神京都中,竟再无王府…… 宗室中,只余一些镇国公、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皆是旁支庶出。 已然不成气候。 满朝文武,三品之上亦被杀绝。 还死了一个皇子,又差点阉割掉一个…… 赢秦天家没有毁在敌人或是权臣手中,而是差点毁在了父子兄弟之间。 唯一的一个例外,也许,就是赢昼了。 这个曾经也想凑热闹夺嫡,后来被一顿讥讽棍棒教训,打击的差点失去了人生自信心后,再也提不起当皇帝之心的皇子。 却偏偏被皇冠砸在了脑门上,拼命挣脱而不得…… 这番皇权交替,唯一的风波,也许就是赢昼拼命哭求不想当皇帝,才引起的那场乱子。 也不知他故去的两个兄长赢时和赢历,在九泉之下有知,会是何等感想…… 兴许,这就叫造化弄人吧。 …… “陛下回来啦!” 坤宁宫,董皇后与贾妃等妃嫔,早早候立殿门口,见贾环带人,护送皇舆上的隆正帝到来,都堆起笑脸迎了出来。 然而众人虽都带着笑脸,但这一番再见面,感觉毕竟不同。 自今日起,他们一个是太上皇,一个是皇太后,其她人则是皇太妃。 虽然名分上都更上一步,好似更贵重了,实则通通退居二线了…… 不止隆正帝不能再居大明宫,董皇后也不能再居坤宁宫,嫔妃们也都要挪地儿,给新君后宫让位置。 一时间,总有些人心失落。 隆正帝不重女色,心情不大好下,自也不会给这些后妃什么好脸色看。 靠在金车上,面对众后妃,竟理也未理。 董皇后等人早已习惯了隆正帝的性子,心里虽然不大好受,却也不会多想什么。 只是气氛,多少有些萧索…… 不想正这时,殿门口忽地响起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小六儿,想舅舅了没?” 众人侧目看去,就见贾环不知何时已将六皇子赢福高高举起,舅甥俩人都笑的无比欢快。 小六儿重重点头,咧着嘴,还用小手拍了拍心口,示意是心里想。 贾环见之,自然愈发眉开眼笑,将小六儿往宽厚的肩头一放,然后往怀里摸索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前儿给我的小六儿准备的礼,也不知还在不在了,还在不在了呢,可别被猫儿给叼走了……” 小六儿紧张的看着贾环在那摸索,小手紧紧扶着贾环头上的紫金王冠。 好似真怕贾环送他的礼,被猫儿给叼跑了。 好在没一会儿,贾环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玩意儿来,竟是一个精巧的小木马! 活灵活现,连皮毛都好似真马一般! 贾环见小六儿眼睛放光,哈哈一笑道:“先别急,你看看啊!还有妙处哩!” 说着,竟盘膝坐在了皇庭地上,然后把藏在马尾里的一个小钥匙,转动了两圈儿后,将小马放在地上,小马竟然“踢踏踢踏”的跑了起来! 见此,小六儿激动的“啊啊”叫了起来,从贾环肩头跳下,追着小马而去。 贾环见之,又哈哈大笑起来。 回头对面色阴沉的隆正帝眉飞色舞道:“陛下,臣专门在船上弄了个匠作坊,就是为了给娃娃们弄些玩意儿! 改明儿下江南,咱君臣好生切磋切磋手艺,看谁弄的小玩意儿,更招人喜欢,怎么样?”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他如今连脖颈都不能动弹,能做个锤子! 董皇后也连连给贾环施眼色,贾环笑道:“娘娘放心,陛下现在是心忧国事,根本没心思将养龙体。 等出去游顽后,那龙体恢复速度自然是一日千里! 不用两个月,说不定还能和臣过两招。 做个小玩意儿,自然没问题!” 董皇后是活泛的性子,闻言先去看隆正帝的脸色,见他竟没有发怒,面色还融化了些,登时转变风向,笑道:“若如此,贾环自不会是陛下的对手!” 贾环嗤笑了声,道:“娘娘您这是在拉偏架!若论治国,臣自然远不是陛下的对手。 可论做木工…… 您也不去打听打听,臣老婆是什么水准! 不是臣吹,这满天下,就没有比臣老婆更有能为的木匠了! 可臣老婆的手艺,却是臣教的! 臣让陛下一只手,都比他强!” “放屁!” 不用董皇后帮忙,隆正帝自己就反击起来,冷笑道:“就你?! 没你那个小妾,这会儿你还在城南庄子种那二亩烂地呢! 还敢大言不惭! 吃软饭的混帐东西,还敢言比朕强?” 贾环嗤笑了声,将以为吵架了,小心靠过来的小六儿往肩头一抗,对隆正帝道:“陛下,咱都别嘴上逞能! 有能为的,三月里咱们龙船上见真章!! 到那时候,您就知道谁才是神匠了! 臣先告退!” “把朕的皇子放下!” 隆正帝沉声喝道。 贾环却忽然跑的飞起,哈哈笑道:“臣带回家去,和臣儿子一同耍子去喽! 陛下,拜拜了您呐!!” “混帐!!” …… 出了宫城,早有贾家马车候在外面。 贾环本想将小六儿赢福放在马车里,可赢福不乐意,只是抓着贾环的袖子不松手。 贾环就将他抱在怀里,用大氅包紧了,舅甥两人都骑在马上,小六儿这才欢喜起来。 贾环哈哈一笑,在二百王府侍卫的护从下,打马往西城奔去。 一路上,兵戈密布。 连贾环都对皇权更替的惨象发憷,即使赢历已经死了,觊觎皇位的人,几乎都死绝了。 可他还是不敢有半点大意。 调集了五万大军,陈列于神京一百零八坊各个坊口。 尤其是东西二城,每个街道都有兵丁把守。 虽然民间怨言不少,但这种戒严,还是会保持到正月之后…… 二刻钟后,贾环一行人回到了荣国府。 三日未归,此刻归来,自然引起了无数人的欢喜。 贾环起初还没将小六儿抱出,等进了二门,上了荣庆堂外的游廊,见到不少人都迎出门外。 贾苍、贾芝、巧姐儿在最前。 靠近前来,他才猛然揭开斗篷,大变出一个小人儿来。 “哇!!” 别说贾苍、贾芝、巧姐儿几个小的,连后面迎出来的林黛玉等人,都惊喜的捂住了口。 小六儿也满脸激动,睁开眼张大嘴,“啊啊”的大笑着。 贾环哈哈笑着,将小六儿放下来,道:“和哥哥姐姐们耍子去吧!” 贾苍多懂事,搂住小六儿就要带去园子半坡去打仗狩猎…… 过年了,他的戈什哈板儿回家几天了。 这几日里,他都没人耍。 除了又揍了贾玫一顿,然后又被蛇娘揍了通外,生活太过平淡。 如今又来了个男孩儿,自然喜出望外。 小六儿又向往又畏惧的看向贾环,贾环笑道:“先给太祖母拜完年再去。” 小六儿忙欢喜的应了,给赢杏儿、林黛玉等人像模像样的作揖请安后,又和贾苍手牵着手,往荣庆堂内走去。 等一众人回到荣庆堂,贾环给贾母见礼后,当着众人面,宣布好消息: “如今大事已定,剩余的事,就是老祖宗的事了! 指派好嬷嬷丫鬟们,把该收拾的行礼都打包收拾好。 该宴请的人要开始宴请了,该赴的宴也都要开始准备了。 忙完这两月,到了三月,全家出发下江南! 咱们全家,游山玩水去!” ……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章 告别 光阴无刃,抽走留痕。 越快乐的时光,流走也就越快。 转眼间,两个月就要走尽…… 隆正二十四年,二月二十八,夜。 渭水码头。 往日里千帆蔽日的情形,从三日前就终止了。 渭水码头的商家们,终于又迎来了那个霸蛮不讲道理的人。 只是当初人家是侯爷惹不起,如今人家是一等亲王,手握整个关中的十万大军,更是他们惹不起的。 所以,一个个都乖乖的让路清场。 从三日前,无数箱笼,流水一般从宫里开始送出,送上码头上排头第一的那艘大龙船上。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箱笼,从西城贾家送出,送上了第二艘大楼船上。 更有不知多少宫人侍卫仆婢,早早的上了第三艘楼船。 看着几乎日夜不停往船上送箱笼送人的队伍,距离码头数百米外的一座不高的小河崖上,一群年轻将军,个个睁大了眼。 河崖上点着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几只大黄羊。 周围雪地里,摆满了酒瓮。 今日,是牛奔一伙子兄弟,给贾环送别的。 明日一早,贾环就要带着全家老小,侍奉帝后下江南巡游。 这一走,怕至少要一年的光景。 众人都有些不舍…… “从草原回来,不过才两个月。弟兄们相处的功夫加起来,也没见几次面。 原想着兵权渐渐又回到父辈手里,咱们就要得闲,该好好聚聚了。 谁曾想,你又要走了。” 牛奔声音低沉,坐在一草蒲团上,一手搭在贾环的肩头,心情有些低落的说道。 其他人也多不大高兴。 贾环笑道:“要得闲?嘿嘿!做你们的白日好梦吧! 昨儿我才宴请完施世叔,他老人家说了,东海水师已经调配得当。 镇海侯李家清算完毕,他也终于抽出空来了。 往后一年里,是真真要往死里操练你们! 他老人家还想早日见到靖海侯府的封国呢…… 诸位兄长,海战和陆战,完全是两码事! 大海之上,波涛汹涌,战船起伏不平。 想在上面作战,学问极深! 哈哈!奔哥,你们瞧好吧,你们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老一辈们训起人来,那做派和咱们自己根本不是一回事!” 牛奔等人闻言面面相觑,却是另一个篝火堆边儿的许崇插话道:“额就不信,能有多大不同?” 他如今也是封侯的人了,气度端的颇为不凡,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大口撕咬着黄羊肋骨,啧啧出声,一边豪气道:“只要打仗不怕死,还有打不赢的仗? 当初额同王爷去塞北,就是抱着必死的人去的。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额可不是没卵子的,到了大海上,也一样! 跟着王爷,只要不怕死,就有富贵! 额可不是蠢虫虫……” 说着,还瞥了正抱着薪柴过来,往篝火里添柴的庄杰一眼。 这番话听的庄杰真真咬碎牙,恨到骨子里。 论出身,庄杰出身老牌武勋世家,安康伯府。 许崇家却只是他老子这一代刚封爵,也不过是个三等子,和庄杰老子庄鸿一个级别。 可一个底蕴深厚的开国伯府,一个爆发户般新封的三等子府,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说起来,在草原之战前,庄杰比许崇金贵多了…… 然而就因为被爹坑,使得庄杰如今在神京城的武勋将门里,根本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来。 当初大家都差不多,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 可现在,当初一伙儿在渭水里泡着的人,赵胜、王越、李振这一伙子,都成了正儿等伯! 许崇苏武那几个王八贼羔子,更是个个成了一等候! 他娘的…… 别说庄杰,就是庄杰的老子,庄杰的祖宗复生,见了许崇苏武都要行大礼参拜。 如今小伙伴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这也就罢了,谁让当初是自家老子命令亲兵死命拦住的? 大秦以孝治天下,他总不能怨恨他老子去。 可许崇这孙子,却得势不饶人。 三番五次的刺他一下,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仗势欺人,以报当日被嘲笑之仇。 其实庄杰也不是真恨许崇,换了他他也一般,他只恨这狗日的造化! 他真真不服啊!! 不服!!! 心里快憋闷炸了,看着一群大佬们吃香的喝辣的,他却只能带着一伙同样的倒霉鬼,垂头丧气的在一旁侍候。 就这份活计,还是他们拼命抢来的,只求日后贾环再“发财”,能稍待上他们。 虽是如此盘算,可真到临头,还是都觉得委屈的不得了…… “诶,环哥儿……” 秦风坐在对面,正好能看到弯腰给篝火里上柴的庄杰,愣了下后,提醒了下贾环。 贾环之前没有理会许崇那个浑人,正和牛奔在说着海战之事,听到秦风的招呼后,侧脸看去,就见庄杰涨红脸,满脸泪水。 贾环瞥眼看向心虚的闭上嘴,嚼羊骨头的许崇,许崇做贼心虚,看到贾环看他,忙摆手道:“和额不相干!!” 贾环淡淡看了他一眼,等许崇老实的闭嘴后,他从地上捡起了根木棒,砸向庄杰,骂道:“有出息没有? 他再扯淡就往死里揍,在我跟前没那么多上下尊卑,拳头硬的才是老大。 就会哭哭啼啼,看你那点出息! 以后灭国的仗多的是,你还怕没个爵位? 再掉马尿仔细我捶你!” “谁……谁哭哭啼啼掉马尿了?” 庄杰嘴硬,抹了把脸,道:“我……我是被烟呛的! 王爷,这可是您说的,在你跟前没上下尊卑,许崇那王八羔子再仗势欺人,我可要和他这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拼了!” “打!武勋子弟,能动手就**!” 贾环看了眼满脸不屑看着庄杰的许崇,补充了句:“去远点打,别祸祸了老子的烤羊。 一点心性也没有,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 我要是你,就先忍着,好生学习海战。 等日后指挥战船,横行四海,灭国无数,论功封公封王后,再回头收拾他。 也好让他彻底伏你! 你说你哭个什么玩意儿……” “哈哈哈!” 牛奔等人都不是厚道人,见庄杰被贾环调理的欲仙欲死,都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庄杰羞愤的面红耳赤,却迎着贾环的目光,咬牙道:“好!我就依王爷的话! 好生学习海战,日后灭国无数,不敢指望王爵,能封个国公,日后让许崇这狗.日的给我下跪! 他个旱鸭子,连水都不会浮,上回还是我救了他,以后绝比不过我……” “谁说额不会浮水?” 许崇得意洋洋道:“上回王爷同额说,多淹几回,只要淹不死,就是头猪也会浮水。 额就让亲兵看着额浮,虽然淹了那么一两回,可额现在浮水浮的比鱼还快! 等下一回,上了战场额救你一回,咱们就扯平了!” “行了,叽叽歪歪没完了!哪那么多废话? 该干嘛干嘛去……” 温博脾气暴躁些,喝退了相爱相杀的许崇、庄杰后,对贾环道:“环哥儿,我们都要受训,学海战兵法,你怎么办? 要我说,干脆留下来一起训练得了! 兄弟们在一起,才更快活! 你和天家那位牵扯那么深干什么?” 最后一句话,温博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 其他人都为之一静,看向贾环。 许多人都不明白,贾环为何还会亲近,而且愈发亲近一个“废人”…… 没错,在绝大多数人眼里,隆正帝如今地地道道的成了一个废人。 连手都抬不起的人,不是废人又是什么? 虽然他给武勋大肆封爵,大家都尊敬他。 但也只是尊敬。 毕竟,大家的爵位是实打实用军功换来的,不是谁施舍的。 隆正帝只是没有打压,实封而已,并非抬高了封。 所以,尊敬罢了,也就罢了。 若隆正帝依旧为帝,他们自会效忠。 可他已经退位成了太上皇,又成了这个样子,情况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越是上层政治,越无情。 人走茶凉是规则…… 贾环笑道:“我下江南,并非全为了陛下,还要再理一理银行。 早点做好准备,提前立好规矩,再摘几颗人头敲打敲打,免得翻过年,咱们出海后,大后方让人给抄了老窝儿。 再者,咱们纵然日后要纵横海外,可咱们的根,却永远在这里。 除非等咱们的封地上生满了秦人,和这里无二。 只是到那时,也就更割舍不开了。 和天家相处好关系,方便日后大规模的移民。 博哥,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天家和咱们武勋的矛盾,随着咱们出海,将完全不再对立! 天家没有道理,也没有动机,再对咱们怎样。 等到五年后,伯伯他们交出兵权时,咱们也已经强大到任何人都对付不得了。 所以,不要担心。 我能有今日,除了几位叔伯倾心呵护外,实离不开那位的纵容和信任。 这是我的幸运,也是大家的幸运。 我贾环行事,利益从来位于第二位,情义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希望他能有个美好些的晚年……” 众人闻言,都沉默不出声了。 连一旁的篝火圈子周围的衙内们,都静静的看着贾环。 一双双眼睛在篝火的火光照耀下,都十分闪亮,也都透着敬意…… 过了好一会儿,坐的最近的牛奔才拍了拍贾环的肩膀,却对第二堆篝火圈子边的人问道:“若环哥儿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会相信他,甘心跟着他去草原上救我?” “能追随王爷,是我等毕生之行!” “愿为王爷效死!!” “死个屁!” 贾环没好气骂道:“海外虽然土地广袤,远超大秦,但那里的百姓,多连草原上的鞑子都不如,和这样的对手交战,哪个负伤了,就说明平日里偷懒了! 要是哪个敢死,我就把你们从地府里揪出来暴打一顿,再踢回大秦! 这种蠢货,老子不认他做兄弟!” “哈哈哈!” 众人大笑,心里暖和。 秦风指了指还在不断上箱笼的大船,咂舌道:“环哥儿,这都上了多少了,还没上完?大船这么能装?” 贾环呵呵一笑,道:“风哥,可曾想到些什么?” 秦风没好气白了贾环一眼,道:“怎么着,还想考校考校我?” 牛奔叫道:“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拉倒! 你说这些风凉话有个屁用!” “哈哈哈!” 众人大笑,秦风懒得和这粗坯一般见识,草原之事后,一般兄弟们,都下意识的呵护着牛奔的心思。 虽然牛奔愈发和当年一般,但最熟悉他的几个兄弟们,都知道,他还未彻底从被出卖后兄弟死绝的重创中走出。 大家都理解他,也关心他,所以愿意容让他…… 想了想后,秦风道:“船运,居然能装下那么多,这是我以前没留意过的。 又是靠大船和河水行走,不用太多牛马人力,损耗也就减少了太多…… 军中运粮,每运十石,至少也耗费三四成,远些的,耗费五六成甚至七八成也是有的。 这还不算大量征伐劳役付出的代价。 若是都能用船运来解决,那…… 了不得啊!” 秦风惊讶的看向众人。 诸葛道笑道:“大秦的船运本来就兴盛,自古就盛。 只是一条河上,沿途吸血的关卡着实太多,要上供的地方也太多。 这样合算下来,其实也并不便宜。 再者,大秦多内陆, 不过…… 大秦沿海线极长,一周圈,有大量城池百姓。 若是能走海运,省去清理河道的花费,那可真真了不得!”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贾环点头道:“河水尚且如此,大海的航运能力,就愈发恐怖,因为大海容得下更大的船! 运输,看起来不起眼,却能真正的改变这个天下的规则。 爆发出无穷的能量。 只要咱们占住并控制住了大海上的航道,这个世界,实际上就由咱们说的算。 相比于眼前短暂的离别,和一些小小的委屈……” 说着,贾环目光看向庄杰等人,道:“我们的未来,实在太广阔无垠!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放开你们的胸襟,站在更高的位置看问题,想事情。 你们会有不同的收获。” 最后,贾环对牛奔等人举起酒瓮,道:“各位兄长,好生随施世叔学习海战本领。 一年之后,咱们兄弟们再相聚时,就是扬帆出海,开疆拓土之日。 到时候,小弟还要仰仗各位哥哥们的大力相助。” 牛奔等人亦纷纷举起酒瓮,大声道:“环哥儿,放心吧!闲话少说,咱们干了! 你放心游山玩水处理银行事务去罢,家里都由我们照应。 干!” “干!” …… 过了子时,一群人都散了去。 并相约,明儿不再相送,太婆妈。 等回到神京城,各自散离后,贾环却没有直接回贾家,而是在亲卫的护从下,打马了去了理藩院,驿站。 那里,也有游人准备远行。 另外,贾环还要处理最后一桩公案,天机真人…… …… 8〗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一路保重 过了亥时末刻,神京城就已经宵禁。 寻常百姓及官员一律不得再在街上坊间游荡。 当然,贾环不在此例。 放肆点说,如今偌大一座神京城,与贾环后花园无异。 一路畅通无阻,来至理藩院驿馆。 防备森严的驿馆门口,韩让带兵亲迎。 贾环下马后,韩让道:“人在里面,不过一直不大高兴,骂骂咧咧的……” 贾环闻言,没说什么,大步入内。 …… 驿馆庭院内,积雪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几株松柏苍翠。 一个道人,正在廊下来回踱步,面色不渝。 看到贾环入内后,登时瞪起眼来,叫了起来:“哎呀!你这个小王八蛋还有脸子露面? 你给老道解释解释,你让人去清虚观威胁,我要是今日再不露面,就要杀人封山,是怎么回事? 你当老道我是吓大的么? 亏老道还救了那皇帝小子,还把女儿放你那里,保护你家小。 你居然敢威胁老大?” 贾环面色阴沉,看着这个装疯卖傻,或是游戏红尘的天下第一道人,轻声道:“天机,若不是闲云跪着与本王哭求,饶你一条老命,本王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道人正是天机真人,天下第一高手。 十日前,贾环命人去清虚观传话,十日内命天机真人来理藩院驿馆内见面,否则,后果自负。 今日正好是第十日。 天机真人听闻贾环之言,简直气的笑了起来,他上下打量了贾环几眼,又看了眼贾环身后的董千海,嘲笑道:“贾小子,你可以让这个白莲教主试试,也可以将你那小妾和那条白蛇一并叫来,看看能不能将老道我千刀万剐。 你要做的到,老道也认命了。” 贾环眼睛眯起,道:“本王生平最恨者,就是你们这些不事生产,只会愚弄百姓的化外之人。 你一日不就死,本王杀一千道士,毁十座道观。 你十日不就死,本王杀一万道士,毁百座道观。 你百日不就死,本王杀十万道贼,毁千座道观。 天机,你是死还是不死?” “你敢?!” 听得出贾环清淡语气中凛冽疯狂的杀意,以天机真人道心修为,都忍不住变了脸色,脸上再没有玩世不恭的笑容了,沉着脸看向贾环,冷声道。 “我敢?” 贾环哈哈一笑,眼神森然,满脸讥讽道:“本王自起家以来,在西北,在草原,哪一次不是杀的尸山血海,修罗地狱? 本王连宗室诸王,连满朝朱紫大员都敢屠戮,还不敢杀你们这些狗屁臭道士? 天机,你好大的狗胆!! 竟敢随废逆潜入皇城,谋刺君王! 你以为你那套狗屁说法能瞒得过哪个? 要不是本王压着,全天下的道人,都要因你而死。 自老子以来,传承了数千年的道家,也要因你而绝! 你这道门的老祖宗,当的真是极好!” 天机真人闻言,脸上冷汗都流了下来,面色隐隐苍白的看着贾环,如同在看一个暴虐的疯子。 他心境修养极高,甚至可以坐视武当被封,因为再兴盛的家业,终究不过沧海一粟,总有覆亡时。 武当因他与太上皇之约而兴,自也可因此约而败。 他可以没有心理负担。 但若是整个天下道人,甚至是天下道统,都因他而亡…… 天机真人的道心怕是顷刻间就要魔化,别说迈出最后一步,突破天象,不走火入魔而亡,都是好的。 一瞬间,天机真人眼中杀意大盛!! 不过,在看到贾环眼中不加掩饰的森冷讥讽后,天机真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继而长叹一声…… 哪怕他这个天下道门老祖宗,武道天下第一人,在面对权势第一人时,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他自然可以杀贾环,也可以一走了之。 可且不说能不能杀了贾环,就算杀了,又能如何? 不管事成还是事败,天下道门都将因他而亡。 天机真人,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不过他到底光棍儿,只一瞬间,就恢复了心智。 抓了抓乱糟糟的发髻,一甩手道:“哎呀呀!我真真是被赢玄那个娃娃皇帝给坑死了! 贾环,你说怎么办吧! 既然你没有直接动手,那肯定是有你自己的算盘了。 只要不过分,老道……老道我认了! 不过你可别得意,我不是怕你,我只是给我自己当初的贪念还帐。 道祖说的真真太对,贪不得,贪不得啊!” 看着捶胸顿足悔恨非常的天机真人,贾环嘴角弯起,轻轻哼了声,道:“看在闲云的面上,我可以饶你不死。 但是,你不要在大秦待了,去厄罗斯吧。” “什么?!” 天机道人跳脚道:“你要把我流放到罗刹鬼子的地方去?不去不去,我可不去! 那里都是腥膻骚气,碧眼金毛的罗刹鬼子,老道可不去!” “你当本王在跟你商议吗?你要不去,就让满天下的道门去,自己选择!” 贾环冷笑道。 天机真人闻言,登时不跳了,大哭道:“你让我去那里做什么?那里一点都不好顽……” 旁人看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可笑。 然而贾环身后的董千海看着想笑就笑,想怒就怒,想哭就哭的天机真人,却满满的敬意。 心境修到了这个境界,正是孔夫子当年所言,“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地。 儒教虽被念歪了经,可孔夫子当年的境界,着实已然成圣。 而天机真人,虽未必有此高度,但也不远矣。 他距离最后一步,真的只有咫尺之遥。 相比之下,无论是董千海,还是蛇娘,都差的太远。 更不用说满腹私念的贾环…… 贾环看着大哭的天机真人,道:“本王帮你压下了这桩滔天祸事,也算是你的恩人了。 所以,需要你替本王办一件事。” “什么事?” 双手捂着脸大哭的天机真人,忽然岔开指缝,从指缝中看着贾环,小心提防问道。 贾环指了指之前就走出来站在门口处的索菲亚,对天机真人道:“这个女子,是厄罗斯的女沙皇,也是我的女人。 她有了我的孩子,日后,将是厄罗斯下一任沙皇。 我希望你能护送她们回厄罗斯,并做我孩子的皇太傅,教他中原文化。 另外,保护好她们母子的安危。” 天机真人简直目瞪口呆,看鬼怪一样惊恐的看着贾环…… 道爷有句妈卖批不知该讲不该讲…… “贾环,你……你太会顽了吧?” 天机真人都有些崇拜的看着贾环,喃喃道。 贾环抽了抽嘴角…… 天机真人忽然一拍脑门,激动道:“我终于想明白了!!” “什么?” 被这一惊一乍的老道唬了下,贾环皱眉问道。 天机真人面色放光,道:“这个问题我都想了百十年了,今天终于想明白了!” 贾环也起了好奇心,道:“到底什么?” 天机真人得意道:“当年我还是孩童时,听人说书,讲三国,就有些事想不圆润,今儿总算都想通了! 贾小子,你想想,那曹刘大战,关羽杀了曹操多少大将? 可曹操抓了关羽后,居然对他那么好。” “这叫英雄惜英雄,你不懂么?” 贾环没好气道。 天机真人嘿嘿一笑,笑的有些猥琐,道:“可是,关羽带着刘备的老婆入了曹营。 后来,曹操竟又放了关羽和刘备的老婆走。 曹操什么样的人,心狠手辣啊,关羽杀了他那么多大将,他就放人? 你也是大将,想想这样的人,捉了后会放? 然后……阿斗就出生了! 长坂坡赵子龙七进七出,曹操竟不让人放箭。 我当初就想不明白,让一个敌将杀成这般,曹操又不是昏庸之主,怎会不让放箭? 嘿嘿嘿…… 现在才终于想明白,曹操舍不得的不是良将,舍不得的是孩子呀! 唉,怪道刘备要摔孩子啊…… 哎呀呀!贾环,原来你和曹操一个心思啊! 哈哈哈哈! 好顽,好顽,真好顽!!” 看着笑的前仰后合好不痛快的天机真人,满场人都石化了。 这尼玛还是德高望重的道门老祖宗吗? 老瘪三心思居然这样猥琐,这也能琢磨一百年? 贾环哭笑不得,道:“这个任务,你到底接还是不接?” 天机真人想了想,道:“去厄罗斯逛逛也行,不过总有个时限吧?” “三十年。” “三年。” “二十九年。” “三年半。” “……” 贾环眼神阴沉不善的看着天机真人,道:“本王不和你磨叽,一口议定,十五年。十五年后,我孩儿也算长大成年了,能自强自立了。 老道,用你十五年,换天下道门的生机,你觉得亏吗?” 天机真人抓了抓脑袋,道:“人在屋檐下,唉,罢了,十五年就十五年吧。 不过老道我还要个帮手,你把道成还给我,孩子小的时候不好顽,就让他先教!” 贾环点点头,道:“可。” 天机真人转了转眼圈,道:“把蛇娘那条白龙也给我……” “做梦!” 贾环断然拒绝。 天机真人惋惜的叹息一声,道:“算了算了,真小气。 什么时候动身?” 贾环看了眼索菲亚后,道:“现在就出发,会有一营队伍护送你们,从西域绕路,北边天寒地冻,过不去的。 老道,保护好她的周全,若是厄罗斯有变,保住人是第一位的。” “好吧,那你也照顾好闲云,等我回来,要看到你们的孩子叫外公!” 天机真人难得认真的道。 贾环点点头,道:“很快了。” 说罢,又折身走向不远处门边的索菲亚,索菲亚投身入怀。 贾环在她耳边轻声道了句:“一路保重。”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网址:m.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齐了 隆正二十四年,三月初一。 . 宜祭祀、远行。 忌破土、开市。 “踏!踏!踏!” 一列列铁骑,密布巡视在神京西城金光门至渭水码头间。 自皇城顺义门,至金光门间,沿途各坊市街道,亦都布下了兵丁。 严防密守。 尽管隆正帝再三严令,今日不许任何人来送。 但嘉德帝赢昼,依旧亲率宗室、勋贵及百官,前来渭水码头送行。 看着满脸依赖眷恋不舍的赢昼,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丝毫没有帝王相,若不是赢祥死死拉住,就要扑上来求带走…… 隆正帝也顾不得对他发怒了,而是瞪向赢祥等人,道:“朕不是说过,不许你们前来吗?” 赢祥等人看着眼泪模糊双眼,委屈的不行的赢昼,一个个也都头疼的紧。 换个人在赢昼的位置上,这会儿心里怕指不定多高兴。 压在头顶上的大山走了,终于可以享受大权在握,至高无上的滋味了,不用再被人戏谑为日月双悬照乾坤…… 可到了赢昼这里,什么都不好使。 众人看得出,这厮不是在装纯孝,他是真想罢工,然后跟隆正帝还有那始作俑者贾环,一起去江南耍子。 何曾见过这样的皇帝…… 内阁与礼部给赢昼上尊号,本是想用这个尊号来激励一下赢昼。 嘉德者,美德也。 汉代崔于《缝铭》中言:“惟岁之始,承天嘉德。” 便是如此。 可谁曾想,这嘉德非但没有帝王之美德,还往正德方向发展…… 真真毁了嘉德之号! 赢祥苦笑道:“皇上……太上皇,非臣弟不劝拦。只是……皇上心性纯孝,太上皇初次巡幸天下,皇上无论如何都要前来送别,此为诚孝之心,臣弟实拦不得。” 赢昼愈发哭的稀烂,就差抱住隆正帝腿不放了。 隆正帝喝骂不住,赢祥等人也都劝不住,隆正帝正心情烦闷,坐于金车上,余光却瞥见某人正在幸灾乐祸的看戏,登时大怒道:“都是你这混帐行子惹出的勾当,还有脸子笑,你惹出的事,你来解决!” 贾环满脸无语,道:“陛下,和臣什么相干?” 见隆正帝要急眼,他只能认输道:“行行行!是臣的锅还不行?臣来背……” 说着,捏着拳头,一脸狞笑的走向赢昼。 “贾环,你别胡来!” 有了上回在上书房贾环暴打赢昼的经历,赢祥等人见贾环又犯坏过来,纷纷紧张道。 赢昼也顾不上耍赖哭鼻子了,小心堤防的看着贾环…… 贾环却没理会赢祥等人,回头朝贾家队伍里喊了嗓子:“苍儿、小六儿过来!” 没一会儿,贾家那一长溜马车中的一辆有了动静,几个亲兵护着,车门打开,两个小人儿从直接上面跳下,看的不少人都心惊胆战。 然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贾苍,根本不畏生,拉着明显有些紧张的小六儿的手,一起咯咯笑着跑向了贾环。 等贾苍和赢福跑来,贾环先让他们给隆正帝行了礼,然后道:“苍儿、六儿,这里有个比你们还小的小盆友,天天哭鼻子,他爹爹也哄不好他,只能让你们来哄……” “贾环,你少放屁!!” 听贾环这般一说,再见两个豆丁儿大的孩子看了过来,赢昼一把把脸蒙在龙袍上,把鼻涕眼泪蹭干净后,跳脚朝贾环骂道:“你才是比他们小的小毛孩子呢,你才是你爹哄你也哄不好……” 贾环见之,哈哈一笑,对隆正帝道:“陛下,瞧见没?都是最近惯的!臣要是您,狠狠朝屁股上踹两脚,早好了!”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后,眼神确实不善的看向赢昼…… 赢昼见之,忙哭丧着脸,道:“父皇,儿臣只想服侍父皇母后,儿臣自落草以后,就从未离开过父皇母后。 如今父皇和母后远行千里,留儿臣一人在家……” 说着,又红了眼圈,瘪起嘴,眼泪花花起来。 隆正帝心态到底不同了,若是换了三年前,见赢昼如此惫赖,此刻一准儿让人拿下去打板子了。 可这会儿…… 他却一脸的动容,眼中怜子之情大盛。 他现在只是一个血亲丧尽,只余二子,且瘫了的老人…… 赢祥、张廷玉等人见这对天家父子如此父慈子孝,也都感慨不已。 这种场面,对天家来说,古今难见几回。 偏这等感人时,又传来一道可恶的声音:“苍儿,小六儿,快看快看! 就是这个爱哭鬼! 又跟他爹撒娇呢,我的天姥爷!” 小六儿因为贾环笑话的是他五哥,还有些不好意思。 贾苍却不管那么多,听他父亲说的有趣,一边咧嘴笑,一边跟着学感叹了声:“我的天姥爷!” 赢昼那点稚子无赖心,在这句童言下,登时灰飞烟灭。 一张圆脸涨红到发紫,看仇人一样怒视着贾环! “哈哈哈!” 贾环大笑了几声后,正色道:“你少来这套!真想孝顺陛下,就替他老人家看好江山,做好你的本分事,别让陛下再挂心你! 这样,他才能尽快的将养好龙体。 小五,别看你现在是皇帝了,你再敢胡闹不晓事,让陛下激动出了岔子,我一样捶你! 毛病!” 赢昼被教训的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眼睛泛红的瞪着贾环,可到头来,到底还是颓唐了。 他终于认清了现实,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随着隆正帝等人一起南下了…… 念及此,赢昼走近隆正帝,跪下后强撑起笑脸,却比哭还难看,道:“父皇,您放心去南边耍子去吧……” 看着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隆正帝抽了抽嘴角,就听赢昼继续有气无力道:“儿臣会给您看好江山的,您可千万别担心京里,有十三叔和张廷玉他们在,再没旁的难事。 儿臣望父皇能以龙体为重……” 这几句话说的还像话,隆正帝点点头,道:“朕知道了,昼儿,做个好皇帝……” 隆正帝心里还是有些期盼,若非万不得已,他都不愿行贾环所言之法。 垂拱而治的皇帝不是圣君,那是傀儡啊。 赢昼这般心性的会极喜欢,可后世子孙呢…… 只可惜,这番苦心用错了地儿。 赢昼根本体会不到这番心意,他只关心“重点”:“父皇,等您在江南养好了龙体回来后,儿臣能不能下一趟江南?”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隆正帝,道:“儿臣不多留,贾环他们不是要出海么?儿臣送他们到琼州岛,等他们走了,儿臣就回来。 很快的…… 到时候,儿臣去贾环那岛子上再寻摸寻摸,看能不能再寻摸出一个小灰猴儿。 上回走的太匆忙了,没找仔细…… 贾环那只小灰猴可有灵性了,贾环打个嘘哨,那小灰猴就能帮他拿鞋。 ……儿臣不是自己贪顽,是打算送给小六儿,儿臣偶尔和他一起顽……” 隆正帝面色木然的看着跪在他跟前,兴致勃勃的畅想着以后捉猴儿的赢昼,心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哀,只有怜惜。 他不怪赢昼这般,从赢昼极幼时起,就有人故意在其身边引.诱他嬉戏玩乐,教他一门心思的贪耍好顽。 隆正帝也知道,却从未干预过。 因为那个时候,连他都以为,这大秦未来的江山,一定是赢历的。 未免再生出惨烈的夺嫡,兄弟骨肉间自相残杀,让真龙之外的龙子,安乐生活,并不是坏事。 这才使得,十几年来,养成了赢昼这般的心性。 这是赢昼的罪过吗? 他没有被人教黑了心,依旧保持着这种纯孝的赤子心,已经极难得了……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再不敢贪顽了……” 这边,见隆正帝眼神“漠然”的看着自己的赢昼,却心惊胆战的请起罪来。 “贾环,替朕扶起赢昼来。” 隆正帝回过神后,淡淡道。 贾环在一旁小心看着他的脸色,笑道:“陛下,您别恼……” “少嗦。” 隆正帝皱起细眉,不耐道。 贾环闻言闭嘴,搀扶起赢昼来。 隆正帝看着赢昼,道:“你好好在都中待着,等朕回来后,你就能自在了……” 此言一出,身后赢祥、张廷玉等人面色纷纷大变! 贾环的那套说法,在他们看来与歪理邪说没什么区别,简直大逆不道! 尽管按照贾环的理论,日后朝廷大权会交到内阁,而不是武勋手中,他自己也要出海,谋逆造反的罪名无论如何都安不到他头上。 可是与君父夺权,这种想法,着实太过惊世骇俗,也太过大逆不道。 他们几次三番同隆正帝提过此中大害,万万使不得。 况且皇权天下之复杂深晦,根本不是贾环这样不学无术的人能掺和的事! 原以为已经劝服了隆正帝,却没想到…… 赢祥倒也罢了,可张廷玉真正有些骇然了。 只有他知道,作为内阁首辅,他如今手里掌控着多大的权势。 若是再往他身上加权…… 他真能主宰无数人的命运,包括无数官员的命运。 到那个时候,天下便只知有首辅,不知有君父。 真遇到心生草莽之心的贼臣,再勾结住兵权,天家大权旁落之下,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 社稷危矣! 念及此,大急之下,张廷玉顾不得尊卑,一把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赢祥,踉跄上前,跪倒在隆正帝三步之前,激动的颤着嘴唇…… 只是没等他开口死谏,隆正帝就先开了口:“张爱卿,你的忠心,朕从未疑过。 只是…… 朕希望你能放下戒心和疑心,再多想想贾环的法子。 那个法子,自然有颇多破绽。 所以朕给你和内阁一年的时间,好生想想该怎么弥补。 贾环有一句话,虽然大逆不道,但朕以为,说的极真。 这万里江山,亿万黎庶,大秦之国运,不能始终寄托于帝王之贤明之上。 因为,不可能每一任帝王,都英明圣贤。” 赢昼惭愧的低下头,心里却依旧念着猴儿…… 这时,贾环插话道:“张相,你最大的问题,不是对我的戒心,有这个戒心才是正常的,毕竟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陛下的胸襟和气魄。 你最大的问题,是还没有转变过来看这个天下的眼光。 你想想看,三年之前,朝廷税负中,商税才占多少。 现在,朝廷税负中,商税又占多重的分量? 而按照这个增速,三年后,十年后,商税会占多重的分量…… 整个天下都在剧烈变革中,百姓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 可你还有你的那些下臣们,却只能被动的接受,然后用老眼神看新问题。 从没想过这个变革,会带来什么,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朝廷又该怎样去适应。 我是没读过什么书,但我却知道,故步自封者,不与时俱进者,必然灭亡! 你的资质,或者说,任何一个能入内阁的阁臣,资质都是出类拔萃的。 我希望你们能用你们的聪明才智,引导天下的变革,并引用之,从而造福天下。 不要怕变革,不变革只能死气沉沉,继续三百年一个轮回。 王安石、张居正虽然变法失败了,却都为王朝注入了活力,延续了国运。 只有不停地变革前进,才能让天下始终保持活力……” “好了,这些道理,他比你懂,还用你教? 只是人家信不过你个粗鄙不堪的孽障!” 隆正帝哼了声,止住了贾环的说教。 贾环耸耸肩,乐呵呵道:“随便他好了,总之,一年之后,不换脑筋就换人。 谁跟不上这世道的变化,谁就下台。” “……” 满场皆静,连隆正帝都没想到,贾环能随口说出这样霸道绝伦的话来。 不换脑筋就换人,谁跟不上谁下台。 这还是臣子能说的话么? 直到这一刻,许多人才深切的体会到,眼前这个嬉笑轻松的年轻人,手中到底掌握着多重的权势! 面对一朝元辅,都敢不加半点遮掩,威胁换人下台。 “臣开玩笑的!” 然而,就在众人噤声时,贾环却话音一转,忽然对隆正帝灿然道。 隆正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后,道:“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贾环闻言点点头,眉开眼笑的应了声:“!” 然后推着隆正帝往第一艘大龙船上上去,还对其他几队人马下令:“上船,出发!” 早就等候多时的众家将亲兵闻言,同时高声应命:“喏!上船,出发!” 等贾环推动隆正帝,上了第一艘龙船后,码头上一架架马车,才开始川流不息的顺着通道驶向三艘大船。 而正这时,从神京城官道方向,一个老仆驾着一架老马车,视沿路无数戒严士卒为无物,飞快奔来。 眼见众人都上了船,那老仆高声叫道:“等等,等等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也要去……” 看到这一幕,赢祥、张廷玉等人面色微变,然而刚将隆正帝推上龙船的贾环却瞬时满面惊喜,对隆正帝大笑道:“哈哈!陛下,是李相爷,他也来了! 之前邀请他一块去,他还跟臣装客气! 如今不也来了?” 隆正帝看着那架老马车丁零当啷的赶来,细眸中闪过一抹轻松的笑意。 如今的大秦,地位最超然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一文、一武。 武的,自然就是贾环了。 文的,却是这个活过一百岁还不肯死的李光地。 说起来,此人甚至比贾环的影响力,更深厚,更莫测。 如今,三人都离开了,神京城,也就再无变数了。 可以彻底放心了…… ……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男儿当自强 “老爷子,您不是不来吗?” 等贾环亲自下船,将李光地的四轮小木车推上船后,哈哈大笑道。 李光地已经瘦成了一把枯柴,但怪异的是,他浑浊的眼睛,看起来却很有神。 整个人虽然瘦,但极有精神。 甚至,比隆正帝看起来要好许多…… 先与隆正帝行礼请安后,听贾环戏谑,李光地嚯嚯笑道:“老夫又不是要同你们一般游山玩水游江南,不过是想搭个顺风舟,回故里安溪,落叶归根,自贞玄十八年中试离乡,至今已逾一甲子。 连双亲仙逝,也被太上皇夺情,不准归乡奔丧。 然而至今,老夫依旧记得,当日进京赶考,老父母送吾于乡竹河边,叮嘱吾不要记挂家里,要以君父和苍生为重……” 说着,李光地陷入了沉思中。 贾环看了眼隆正帝,不知该不该下令开船,但这样可能会打断老李的沉思…… 隆正帝什么性子的人,怎会等一臣子? 哪怕这个臣子德高勋著,但依旧是臣子。 他看着李光地,哼了声。 贾环眨了眨眼…… 然后就看到李光地老眼中眸光重新凝聚,看向隆正帝,嚯嚯笑道:“老臣着实太老了,上了年纪,就喜欢想些陈年旧事……” 隆正帝皮笑肉不笑道:“无妨,老相国看起来,倒比朕还硬朗。” 李光地咧着没牙的嘴巴,笑的却和孩子般,说出的话却能吓死人:“这还真说不准,陛下还是好生将养将养吧,让贾小子那个小妾好生给您瞧瞧,不然若是走在老臣之前,老臣就送走几任帝王喽……” 隆正帝闻言,脸色登时黑了下来,细眸喷刀子似得看着李光地。 贾环见势不妙,忙大声请示道:“陛下,人皆已登船完毕,是否现在起航?” 隆正帝狠狠瞪了李光地一眼,却拿这个闭目装死的老头儿没法子,只能冷哼一声,沉声道:“那就出发吧。” 贾环笑呵呵应了声后,对一旁处站着,四处打量甲板船楼的贾苍道:“苍儿,去喊一声,太上皇有旨,开船了!” 贾苍闻言,应了声,蹬蹬蹬跑到甲板边缘,冲着下面高声喊道:“太上皇有旨,开船啦!!” 下面数百水师齐声应命:“遵旨!!” 为首将领打出旗势,风帆缓缓升起,后面两艘船亦是如此。 船锚拉起,大船缓缓启动…… “臣等恭送太上皇!!” 这时,码头岸边,再次哭成泪人的赢昼,率领宗室、武勋,文武百官,齐齐跪下。 贾环将隆正帝推至栏杆边,高声转达隆正帝的话:“朕无事,都回去处理朝务吧。 朕社稷交给你们,好生用心。” “臣等遵旨!” 码头上诸人依旧跪着领旨,久久不起。 看到这一幕,隆正帝眼神微微荡漾。 李光地不知何时自己滚动小车过来,呵呵笑道:“陛下虽行事手段酷烈,用宠幸奸佞,但是,陛下勤政爱民,不好奢靡女色,万事以百姓生计为念,才使得大秦这些年来蒸蒸日上,国力恢复。 任谁来看,都要赞陛下一声明君。”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却扬起了嘴角。 他身旁的贾环却黑了脸,当谁听不出,李光地口中的奸佞是哪个? 贾环冷笑道:“陛下,有人这些年屁事不干,只会明哲保身,隔岸观火。 如今倒还有老脸来说三道四,指桑骂槐! 您说这等倚老卖老的老家伙,是不是可恨的紧?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老而不死是为啥?” 隆正帝闻言原本晦暗的面上都放起光来,大声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也!” 对于李光地这个老滑头,隆正帝真真是又爱又恨。 心里对他的忌惮,其实犹在贾环之上…… 贾环虽然手中掌控着强悍的军权,但他头脑简单,心思单纯,且无邪念。 然而李光地…… 隆正帝始终看不透。 这世上,敢当着李光地的面,骂他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大概也只有一个贾环。 赢历气焰最嚣张时,也只能派内监毕恭毕敬的去请李光地出面为他站台。 还准其宫中乘轿。 当初太上皇在时,李光地是唯一能在太上皇跟前坐下喝茶下棋的臣子。 隆正帝就更不用说了…… 前二十年,隆正帝跟李光地说话,都得用敬语。 就是为了让李光地能庇护他这个泥塑菩萨一些。 可这个老滑头,从来不会向贾环那样,旗帜鲜明的站在他一边,冲锋陷阵,为他效力。 顶多敲敲边鼓,在最关键的时候,稍微出把力。 要说隆正帝心里没意见没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有怨气也只能忍着,李光地三朝元老,全天下的臣子,都能和他拉上千丝万缕的瓜葛。 最可怖的是,他在武勋将门中,都有极高的威望。 再加上他毕竟帮过隆正帝,隆正帝又能拿他怎么样? 只怕稍微露出些意见,都会有朝臣当面指责他,刻薄寡恩! 所以隆正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臣子在他跟前嘚瑟来嘚瑟去,偏偏无能为力。 却不想,今儿李光地好死不死去招惹贾环这个滚刀肉,被贾环当着面好一通骂,隆正帝心里那叫一个酸爽痛快!! 李光地斜着老眼看贾环,忽然咧嘴道:“贾小子,天机真人走了?” 贾环瞳孔猛然收缩成针:“……” 隆正帝先是一怔,随即细眸都泛起血色来,看向贾环。 贾环赔笑道:“别恼别恼,天机老儿当初欠太上皇一个人情,答应出手一次,这才被赢历要挟。 不过他出手之后,又救了陛下和十三王,这才能让臣及时回来救驾。 他能救出陛下和十三王,也身受重创。 再者……” “老夫怎么听说,是你贾环上了人家的闺女,做了人家的女婿,这才不得不送人去了厄罗斯……” 李光地在一旁幽幽的插了一刀。 显然,天机真人在临走时,见过李光地。 兴许是托付他,照看一下闲云…… “贾环,你他娘的!” “李老头儿,你他娘的!” 隆正帝快气炸了,看着贾环破口大骂道。 贾环则气急败坏的对得意洋洋的李光地破口大骂道。 “噗嗤!” 正这时,三人身后传来一道笑声。 三人同时侧目看去,却见竟是董皇后,带着两个昭容,端着两个宫盘,走了过来。 董皇后不能说隆正帝什么,也不好说李光地,只能嗔怪贾环,道:“真真是不像,小六儿和你家苍哥儿还在,你就口无遮拦? 赢昼惹陛下生气你要打,你自己将陛下气成什么了?” 贾环垂头丧气道:“娘娘,臣只是遇人不淑,被个老家伙给坑惨了!” 李光地却得意的哈哈笑道:“贾小子,这就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罢,又对隆正帝道:“如何,陛下?这就是你的好臣子,比皇子还亲的臣子!” 隆正帝闻言,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后,看着李光地冷笑道:“那又如何?天机狗贼……虽谋逆在先,却到底救驾有功。 害朕至此者,废逆也。 朕若连这点都认不清,岂不成了昏君? 倒是老相国,真真心思狠毒,离间手段,不逊当年!” 这下轮到李光地瞠目结舌了,这都行…… “陛下,您不怪臣?” 贾环腆着脸,笑兮兮问道。 “给老子滚那边站好!” 隆正帝见李光地根本不接招,贾环又好死不死撞了上来,一肚子火登时发泄了过去。 贾环没法子,只能老老实实站到了三层甲板头里。 还一本正经的对一脸担心的贾苍和小六儿解释道:“咱们要尊老爱幼,对于长辈火爆的脾气,能忍就忍。” 贾苍和小六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光地嚯嚯笑道:“陛下,您这板子打的也忒轻了吧? 不让他长点记性,下回指不定还要怎么着呢!” 隆正帝目光森然的看向李光地,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李光地撇了撇干瘪的嘴,看了看周遭奢华的不像样的甲板,道:“这船是好船,什么都好啊! 老臣当年出去公干乘的船,和这一比,连块木板都比不起。 可,老臣却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 差了些什么呢? 哦……有了! 还差个唱曲儿的! 嚯嚯嚯! 老臣可是早就听闻,咱们这位小王爷,可是出了名儿的会唱曲儿! 不如陛下让他给咱们唱一曲儿,解解闷儿!” “老相爷!您可真是坏透了!” 董皇后都听不下去了,指挥着内侍摆好几案后,忍不住笑道。 李光地仰头大笑了声后,摆着枯爪般的手,道:“娘娘这话可说错喽!若论坏心眼,十个老臣,都比不过那个贾小子! 不信您数数看,这小子,为了私情,放走了多少谋逆要犯了?” 本来还想护犊子的隆正帝一听这话,又涌上怒气来,冷笑一声,对甲板头里靠着栏杆站着的贾环喝道:“站好了! 就按老相国说的,唱吧! 敢唱成鬼哭狼嚎,朕再连本带利算账!” 贾环哈哈一笑,道:“陛下,那臣要是唱的好了,咱们就把这篇儿给翻过去,如何? 咱不能中了李相爷的奸计啊! 这老头儿,打当年起就贼阴贼阴的,最善使借刀杀人的计策!” “先唱了再说!” 隆正帝没好气道。 气归气,恨归恨,可事已至此,他也没甚其他好法子,只能日后再说…… 贾环大笑一声,道:“好,人家家里有彩衣娱亲,臣也做一回,不算丢脸,怕什么? 拿鼓来!!” 不一会儿,就有数名内侍,小心翼翼的搬来鼓和鼓槌。 贾环又让人取来两个小号的,贾苍和小六儿人手一只,一人握着一对小鼓槌。 贾环对两个激动的小儿道:“跟着我学,慢慢来!” 俩小儿都连连点头。 贾环站于甲板最上,迎着旭日初升的朝阳,当着隆正帝、董皇后、李光地并宫婢内侍的面,还有底下两层将士的面,摩拳擦掌,拿起鼓槌,擂起鼓点,“哈”的一声呼喝后,高声唱道: “傲气傲笑万重浪 热血热胜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如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誓奋发自强,做好汉! 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 热血男子汉 热胜红日光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 去开天辟地 为我理想去闯 看碧波高涨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 既是男儿当自强! 昂步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 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 ……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 去开天辟地 为我理想去闯 看碧波高涨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 我是男儿当自强 ……” ps:写到了这个地步,唯一想的,就是尽量完整完善的完本,尽量少留遗憾,将能写到的都写尽,不留烂尾的骂名。 压力不小,但我会努力。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龙舟议政 “词虽粗气,但意却不俗,倒是符合贾小子的身份……” 待贾环唱罢,李光地看起来还算满意,点头点评道。 隆正帝细眸微眯,看着笑的阳光的贾环,和贾苍赢福两个小儿一一击掌。 贾苍倒罢了,隆正帝不熟悉。 但六皇子赢福…… 他从未见过,赢福笑的这样欢快过。 在那座皇宫里,在赢福的家里,他都整日里怯生生的坐着,安安静静。 然而此刻,却激动的小脸上满脸通红,咧着嘴笑的欢实,用小手和贾环击掌庆祝。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有些僵硬的转了转脖颈,看着缓缓行驶的龙舟,渐行渐远的码头,两岸的青山白雪…… 相比于那座皇城,那间紫宸阁…… 一切,都是那样的鲜活。 怪道,赢昼如此抗拒为帝,不愿一辈子被困在宫里。 这一刻,隆正帝心中似明白了缘由。 不止赢昼,眼前那个顽的和傻子似的少年,不更是这般吗? 换做任何一人,有他这样的条件,想不谋反称帝都难。 唯独他…… 视皇帝为世间最苦的差事,避之不及。 原来,宫外的日子,果然舒爽…… 出了渭水码头,距离那座巍峨的神京城越来越远,周边的百姓也多了许多。 隆正帝身上盖着董皇后亲手披上的厚厚的狐裘,静静的看着他的江山。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他以这样的心态,来看天下…… 正看着,忽地,眼前多了个玩意儿,挡住了他的视线。 隆正帝细眉登时皱起,眼神凌厉的看向作怪之人。 却见贾环嬉笑道:“陛下,好东西!您用这个瞧……” 贾环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金色的铜管,放到了隆正帝眼前。 隆正帝不晓得他做什么怪,不过因为对贾环的信任,才一时没发作,睁眼看去,登时唬了一跳…… 方才只能遥遥相望的河岸边,此刻好似忽地移到了眼前般,真山真水真人,竟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 隆正帝避开了铜管,面色惊诧的看向贾环,道:“这是千里眼?!” 贾环呵呵笑道:“不算千里眼,最多只能看个几里。这是臣那个妾室,给孩子们做的玩具。” 隆正帝闻言一怔,转头看向贾苍,果不其然,就见他和赢福人手一个小号的千里眼,正趴在船舷上看的高兴! 一时间,隆正帝竟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李光地在一旁哼哼笑了笑,也举了举手中的铜管,道:“陛下莫听他鬼扯,这个玩意儿,贾小子若没用在战场上,老臣给他倒写个伏字!”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顺便,顺便用到了战场上……” 隆正帝闻言,瞪了他一眼后,喝道:“整日里满口胡言!给朕拿来!” 贾环笑道:“这个是给娘娘的,臣单给您准备了一个别样的!” 说罢,同苏培盛点了点头,苏培盛一张老脸笑的跟菊花褶子似得,转身离开了半柱香的功夫不到,就亲自举了个架子回来。 架子上,正有一个比贾环手里拿的千里眼更大更长的。 贾环接过架子,安放在甲板上,对着隆正帝坐在轮椅上的高度,调整了下支架的高度后,对他道:“陛下,您再看看!” 隆正帝见这个这般大,心里便知是好东西,满意的点点头,凑过脸去看,果不其然,千里眼中的人物更加清晰鲜活。 听着一旁李光地不满的怒哼声,隆正帝心里甭提多爽快。 不过看着看着,他脸上的得意就渐渐消失了…… 原本偏瘫正在努力恢复的身体,竟生生板直起来,贾环见之忙道:“陛下,快放轻松,这阵儿可绷不得!” 一边说,一边将隆正帝往轮椅靠背上扶。 隆正帝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了,回过头看向贾环,眼神阴沉。 贾环莫名其妙,一旁的李光地和董皇后也都噤声不解。 隆正帝眼神微微激荡,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道:“岸边的百姓,怎会清苦至斯?!” 贾环闻言,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了看,只见岸边有不少百姓,大概有三四十名,却都是衣衫褴褛,这样的天气,好些人穿着单衣不说,还不能遮蔽尽身体。 一个个拿着铁锹,在挖着什么,看起来,都有些吃力,很是辛苦…… 贾环看了稍许后,没放下望远镜,道:“陛下,看他们的脸色。” 隆正帝深深看了贾环一眼后,再回过头,对着镜桶,看向那群百姓。 只是这一看,他铁青的面色微微一滞…… 一旁,李光地也举着他手中的望远镜看着,忽地笑了笑,道:“虽然生活辛苦多艰,可百姓脸上都带着笑意。 这便说明,他们的日子,有盼头……” 贾环放下望远镜,对隆正帝道:“陛下,百姓艰难了几十年,这三五年来,虽然渐渐开始休养生息,得了喘息,但想让他们短短二三年里,就摆脱贫穷,成为富庶之家,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只要他们愿意出力劳作,最多再有二三年,他们的日子就会大变样。 当然,臣所言的大变样,不是躺在家里就有饭吃,有银子花。 他们依旧会像今天这样,辛苦劳作。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身上一定有完整的衣裳,家里米仓里有存粮,箱笼里有压箱底的银子。 百姓最苦的不是劳作,最苦的,是看不到希望,找不到出路。” 隆正帝闻言,叹息一声,道:“这些道理,朕难道不比你懂? 只是…… 这两年国库日益丰盈,商税一年比一年足,朕原本以为,至少关中百姓,生活会大大加好…… 却不想…… 贾环,前几年你都在南边折腾,是不是越往南走,百姓生活反而越好?” 隆正帝有些希冀的看向贾环。 贾环却摇头道:“陛下,您最好准备好心思。 就算是江南,真正富庶之地,也多在少数的几块。 其他地方,顶多也就是温饱。 再加上这几年商业最发达的,都是水陆交通便利的大城名城,照顾不到许多小城和村落。 所以他们依旧过着极贫苦的生活。 他们的日子,甚至比关中百姓还苦…… 如果不做出改变,他们的艰苦,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 哪怕朝廷不收他们的税,他们依旧苦难。 这不是臣信口开河,李相爷秉国多年,他应该知道,江南有太多小县城,穷成了什么样。 真真是全家只有一条裤子穿…… 无论是盛世中,还是灾年内,他们都一般穷苦。”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隆正帝这一刻,真的震撼了,他没有去问李光地,也知道贾环说的真的。 只是,他从前竟从不知道!! 他能看到的数据,最低一级都是一省一省的粮税数据。 偶尔能出现一个府的,就一定是出现了很了不得的大事,多半是天灾。 至于县一级的,他从未见过。 也根本不知道,大秦境内,竟还有这样的事。 贾环笑了笑,道:“因为他们的家乡,土地太贫瘠。再加上越贫瘠的地方,越是混乱。 天高皇帝远,贪官恶绅相互勾结,欺压的百姓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苟延残喘,一辈一辈的熬。” “你还笑的出来?!!” 隆正帝真真震怒了,这一刻,他都有命龙舟折返,回京彻查此事的心思了! 他不重宗室,不重武勋,不重百官,唯重百姓。 却不想,他最最重视的人,竟生活成了这个样子! “陛下陛下……不要急! 臣不是说了,如果不能做出改变,他们只会永远的沉沦受苦,可如今大秦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的日子,自然会发生改变! 不然您说,这几年咱们君臣在折腾什么?” 贾环好言宽抚道。 若是其他事,隆正帝也就让他哄过去了。 可事关他最重视的民生,他如何肯随意糊弄过去。 隆正帝看着贾环正色道:“朕为何不知,你有安排这些穷苦百姓的打算?” 贾环讲道理:“陛下,想让这些百姓过上好日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脱离这片穷山恶水! 至少,在现在来说,那些地方就是穷山恶水! 留在那里熬,只能越熬越穷!” 其实何止是现在,就算几百年后,国家不仅分文的税不收,每年还财政拨付大量的扶贫钱款至贫困县,却越扶越贫。 那样好的情况下都无法解决的难题,这个时候又能有什么法子? 只能将这些地方的桌子,全部掀翻! 隆正帝闻言,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将那些地势不美的百姓,都迁移到好地方?” 贾环点点头,道:“对,就是这样! 别说江南那些穷乡僻壤,连关中都一样。 关中的人口已经太多了,经过百余年的过重耕种,关中土地愈发贫瘠,养不了那么多人了。 还有河南、齐鲁、湘西等省份。 这世上多的是肥沃的土地,咱们的百姓何苦非要待在那贫贱的地方苦熬?” 隆正帝这下就彻底反应过来了,道:“你是想,将他们都迁徙到海外吧?” 李光地好笑的看着这一对君臣,眼见隆正帝被贾环一点点引到坑里去,故意使坏道:“陛下,可万莫被贾小子哄骗了。 黑辽之地开垦出来,再加上商贸大兴。 大秦这点子人口,自己都不够用。 这还没算西域之地…… 若是让贾小子将人口都诓走了,大秦自己就坐蜡了。” 贾环皱眉狠狠瞪了李光地一眼后,对隆正帝笑道:“这老头儿真阴险! 他倒也不想想,臣怎会做那样的事!” 隆正帝狐疑的看着贾环,道:“你到底准备怎么做…… 贾环,正如你所言,天下正在剧烈变革中,朕和老相国,都是即将老去的人了,头脑不如你灵活。 你究竟如何作想,说仔细了。” 贾环道:“臣开拓海外,不能只一味的依靠武力征服。 强如成吉思汗,打下了大半个世界,最终也不过是分崩离析的下场。” “那你打算怎么做?” 这次开口的是李光地,他捏了捏残须,难得正经道:“你那套法子,老夫平日里也琢磨过。 但正如你所说,强如一代天骄,都难免身死国灭。 你又能怎么做呢?” 贾环笑道:“刚柔并济吧,尽量做到师出有名。 先派人去做买卖,咱们大秦在别处是外国人,越是那种落后的蛮夷之地,人的贪婪也就越不加遮掩。 咱们金山银海的流着,必有人眼红…… 到时候,就有正义的借口派兵护商。 然后再谈判,争取获得驻兵权。 获得租界,再通商移民…… 不止咱们往外面移民,也可以从外面引进许多仰慕天朝上邦,想来大秦赚银子的外国人,比如倭国和新罗国人。 大秦境内,许多道路都艰难险阻,需要理顺。 许多苦寒之地的土地开垦不易,如黑辽西域。 若让大秦自己的百姓来开垦,怕是会累死很多很多人…… 大秦的每一个百姓都十分珍贵,可以勤劳劳作,却不必将命送在艰险之地。 因此,咱们可以从国外多招一些苦力劳工回来,让他们来做。 咱们付出真金白银,便不算压迫,当然,他们要比大秦的百姓便宜的多…… 如此有来有往间,而大秦始终占据主动。 用不了几年,咱们就能控制住他们的金银命脉,武力又远远强盛过他们。 又不是粗暴的奴役压榨他们,反而给他们带去好处…… 臣相信,他们的百姓,终究会认可我们。 随着他们国内的秦人越来越多,影响势力越来越大,将异国变成秦土也就水到渠成了。 到那个时候,臣以为,臣打下的疆土,要比成吉思汗占领的江山,稳固太多。 蒙古人只懂得毁灭,肆意剥削压迫,却不懂得创造财富。 所以,注定会失败。 臣却不然。” “那你还不是要打量迁徙大秦的百姓?” 隆正帝听的怦然心动,不过到底还能压抑住,回到最初的疑点。 丁口,在过去的几千年里,都是朝廷最大的财富。 若是让丁口大量流失,那朝廷便会流失大量的财富,这是隆正帝不想看到的。 贾环笑道:“至少三五年内,不会大规模的迁移百姓。 臣希望内陆贫瘠之地的百姓,最好都能迁徙到沿海城市。 臣会让银行在沿海之地,兴建大量的工厂作坊,招手大量的劳力为工。 到时,百姓们不需耕种,只要在工厂作坊里劳作,就能养家糊口,还能过的很好。 陛下,这些百姓,在现在的家里,一家能有二三亩薄田就不错了。 他们一家多则十来口,少则四五口,全靠那点田地吃饭,怎能不穷苦? 一大家子人,只要几个人就能种完田,其他人只能闲着,无事可做。 这样的情况,不穷才是怪事。 可去了工厂,一家十口人,就能做十份工,这样的家子越大,赚到的工钱也就越多。 臣在外面不停开拓海外市场,根本不需担忧商货无处可卖。 如此,大秦国内可以不断加大工厂作坊的扩建。 也就能将越来越多的穷苦百姓解救出来,让他们能够凭借劳动过上富庶的生活。 朝廷还能收到更多的税负。 至于迁移百姓出海…… 短时间内,会以银行体系下的商贾力量为主,去异国经商。 而朝廷这几年,要尽最大的努力,让百姓多生孩子! 可以以减免税负,减少徭役的方式,来鼓励百姓。 谁家生养三个孩子,奖励一只羊,生五个,奖励一头牛! 臣相信,大秦的人口,在二十年内,会出现爆炸性的增长!” “你能等二十年?” 隆正帝不信道。 贾环哈哈一笑,道:“最多五年!等国内的百姓生了那么多孩子,只在国内打工,怕是养不好那么多孩子,只有去外面,去海外拼搏,才能赚取大量财富,养活好孩子。 陛下,大秦如今有一亿多人口啊! 十年内迁徙出一千万,留下的人口至少还有两亿,甚至三亿! 非但不会减少,只会更多!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时代,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时机。 只要抓好了这个时机,大秦就会屹立千年不倒,无敌于世! 咱们君臣必须抓住这个时机,这是咱们君臣的历史使命! 所以臣之前才对张廷玉直言,换不了眼界就换人,不能与时俱进就下台! 事关国朝气运,任何人都不能拖后腿! 谁都没有这个分量! 至于眼前的这点苦难,陛下根本不必放在心里。 只要咱们君臣齐心,继续努力下去,百姓们眼下的这点苦难,只会让他们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日后努力奋斗! 非但不是坏事,还是好事! 当初若没城南庄子的数年历练,焉能有臣今日? 陛下就更不用说了,最地道的宝剑锋从磨砺出! 所以,陛下万不可因此而坏了心情,那就太小家子气了……” “放屁!” 隆正帝骂了声后,平息了下因为激动神往而起伏的胸口,转头对一直给他揉按肩头的董皇后,道:“让御膳房准备些酒菜,今日,朕与贾环……还有老相国,一起喝几杯。” …… Ps:常在想,如果明清时期,中国不是闭关锁国,而是选择走出去,那现在的世界格局,会是什么样的……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成精 三月的关中,天气犹有些阴冷。 渭河初化,湿气有些重。 但这对贾环备下的三艘大楼船不是问题,船楼中自不用说,有温暖的供热系统。 甲板上,则立起玻璃大插屏,点燃熏笼,一样暖意自在。 “论起受用,贾小子真真是做绝了!” 李光地夹了一筷子糖醋河鱼,放在没牙的嘴巴里,闭目咕哝了会儿,一脸享受的感叹道。 不过咽下口后,又一脸忧国忧民道:“民众穷苦,贾环却富比石崇,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这尼玛! 贾环差点把那盘子河鱼叩这老棺材瓤子的脸上! 又担忧的看向隆正帝,别被这老货给忽悠了。 隆正帝哼了声,瞥了贾环一眼后,对李光地道:“老相爷家的膳食,也不比这些差多少…… 石崇? 那等搜刮贪敛巧取豪夺的货色,也能和贾环比? 老相国未免太看不起我大秦的忠义亲王了吧!” 李光地见挑拨不成,也不在意,嚯嚯一笑后,果断转移话题,他老眼觑着贾环,道:“贾小子,《司马法》言:国虽大,而好战必亡! 此不破之至理也。 你如此好战,虽常胜,却难免有一败之时。 你怎解?” 隆正帝闻言,顾不得寻李光地的麻烦,也看向了贾环。 在国人千百年来的固有思维里,战争,就意味着国力的大幅度消耗。 意味着劳民伤财,穷兵黩武。 如强汉之盛,也因数十年连绵不绝的对匈奴战争而衰。 汉武刘彻一代伟帝,不得不下轮台罪己诏。 还有前明时的战争,皆是亡国之音。 好战必亡,几为真理。 贾环闻言,却笑道:“此好战,非彼好战。 开战的动机不同,结果自然也不会相同。” “怎么说?开着船去战争,和骑马打仗不同么?” 李光地夹了块酥烂东坡肉,却不急着放口中,挑了挑稀疏的白眉,问道。 贾环笑道:“不是战争的方式,是战争的动机,也就是战争的目的不同。 千百年来,发生在中国的战争,多半是为了争夺皇图霸业,还有一部分,是为了抵御外敌。 这两者,就占了九成九。 而无论哪一种,都属于消耗战争。 其动机和目的,终究属于政治范围。 但如今的战争意义已经变了!” “怎么个说法?” 李光地和隆正帝都极有兴致,感觉有意思的紧,追问道。 贾环笑道:“臣率军出海,开疆拓土,首要的任务,是开辟商路。 海外虽多小国,但数十个小国加起来,人口就远超大秦。 这些国家国小民寡,物产稀少,正好,可以让大秦出产的商货大量卖出。 每卖出一件商货,咱们大秦的百姓,就能多一份收入,朝廷,能多收一份税负。 这就叫战争财,以天下各国之利益,奉养我大秦子民。 战争,只是手段。 战争最终的目的,是打开商道,为我大秦换回各种需要的物品。 如粮食,如金银,如矿产,如香料木材,如劳力…… 如此一来,非但不会随着战争,让国家积弱拖累,反而会因为战争,产生大量的利益! 民富而国强!” 隆正帝奇道:“那些地方,以后不都是你们武勋的封国吗? 你们愿意供养大秦?” 隆正帝怎么想,都不觉得贾环有那么伟大……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陛下,当封地的百姓,以秦人为主时,我们的封地也是大秦之地啊! 到那时,还可以继续往外拓展嘛……” 隆正帝闻言,脸色一黑,方才他还感动的不行,搞了半天,原来人家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说不准,到时候大头还被这群人给吃干了,留点渣滓给大秦…… 李光地想的却是:“这天下虽大,可总有尽时。贾环,且不说你能不能打遍万国,就算能,打完了之后呢?” 贾环哈哈笑道:“那都得是几百年后的事了!到那个时候,自有子孙后代去谋他们的出路。 有能为的,就和咱们一样,喝酒吃肉。 没能为的,活该被人干掉。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为他们打下了那么好的底子,占尽了世间最好最肥沃的土地,留下了那么好的政策。 他们若还是不争气,那谁也没办法! 不过,到那个时候,我估摸着不管谁胜谁输,多半都还是咱大秦的后裔。 也无所谓了不是……” 李光地咂摸着老嘴,眼睛挤在一起看着贾环,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和别扭,道:“大秦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怪胎? 说你异想天开吧……可感觉你还真能做到,也正在做了。 别人做不成的事,你总能办到。 三百人冲击二十万罗刹鬼大军,你都能赢,老夫想不出你还有什么赢不了的。 可是…… 你这套歪理,又和祖辈的法度经验,完全不同啊! 好多原本是至理的规矩,到了你这里……怎么就不灵了呢?” 贾环得意笑道:“这就叫天降圣贤!!哇哈哈哈!” “呸!什么圣贤,分明是妖孽!” 隆正帝和李光地齐齐啐了口后,隆正帝讥讽骂道。 一旁的董皇后和后面侍立的苏培盛等内侍,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光地感叹道:“老夫是真希望,能活着看到你开疆拓土,助我大秦开万世不遇之盛世之日啊!” 此言一出,气氛微微一滞。 不止李光地,连隆正帝都有这等悲哀心思。 他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贾环却笑道:“其实人能活多久,不全是看天意,也看自己。” “……” 对贾环层出不穷的歪理邪说已经麻木的隆正帝和李光地,这回都不开口了,侧目看着他,想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董皇后却感兴趣的很,道:“贾环,这是什么说法?难道人,还能和阎王讲价还价?” 贾环哈哈一笑,道:“娘娘,这人的生命,不、一半是掌在阎王手里,还有一半,是掌在自己手中的。 掌在阎王爷手中的那一半,且不说。 但要是能将掌在自己手中的这一半经营好了,人有八成的可能,可以长命百岁……” 看了眼李光地,已经过了一百了,贾环补充道:“可以长命百五十岁!” 董皇后掩口笑道:“贾环,你真真是能胡诌!” 隆正帝和李光地哈哈嘲笑起来。 贾环一本正经道:“娘娘,陛下这种情况,若是换个人身上,您以为他能活多久……” “贾环!” 董皇后闻言,凤颜大变,厉喝了一声。 隆正帝却似看开了一般,讥笑道:“你让他说,朕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狗屁道理来!” 贾环一摆手,道:“绝不是狗屁道理,是真正的大道理,真道理! 臣家里有两大女神医,都是臣的妾室,嘿嘿嘿……” “奶奶的!回头老夫和你家老祖宗好好说道说道!” 见贾环浪笑,李光地气的拈起一粒盐花生米丢他,隆正帝也瞪眼。 董皇后却笑得不行,讥笑:“贾环,你儿子就在那边耍子呢,让他看到你这幅模样,怕是不好吧……” 贾环闻言,忙收敛起来,一本正经回到正题,道:“臣的两个妾室都是杏林圣手,在给臣家老祖宗养护身子时,曾言: 人至迟暮之年,身体器官,五脏六腑便开始衰弱退化。 壮年时一餐能食二斤米的,到了晚年,能吃二两就不错了。 若只是衰弱退化,其实还有法子保养,使其延缓衰老。 最难的,是內腑发生了病变。 多以心、肝、胃、肺、肾为主。 通常,若此五处不发生病变,人多能长命百岁! 而只要注意避开一些对此五处內腑伤害极大的恶习,注意休息和饮食,人就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健康。 纵然是阎王,也不易夺去。 娘娘甭看陛下如今好似龙体极差,远逊于常人。 但幼娘与臣言,只要陛下从此不再轻易动怒,不再熬夜处理朝务,不再总将心神紧绷,好生将养二三年,补补元气后,长命百岁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这才是臣一定要拉陛下出来,离开那座被整个江山压在上空的皇城,去江南散散心,透透气的缘故。 臣相信,只要陛下放下政务,好生休养一二年,身体必然大为好转! 到那时,陛下若是喜欢,带着娘娘再去海外见见别的国家是怎样的,也可以! 人活一世,总是拘在一片狭窄的天空下,那活个什么劲儿,对不对?” “贾环,你可知道,朕若死了,大秦再无人能制你。 你的那些想法,那些伟业,都能更好的去实现…… 你也不必非要待在皇城里。” 在李光地和董皇后静默时,隆正帝看着贾环,淡淡的道。 听他这般说,董皇后和李光地的面色都变了变。 李光地没有开口的意思,与隆正帝一起看向贾环。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这个阅历,其实不敢说出口的话,已经极少了。 在人前,他们需要端着身份,注意体统。 但此刻,不需要。 董皇后虽然惊骇欲绝,可张了张口,劝谏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只能与其他人一起看向贾环,想听听,他怎么说…… 贾环却很轻松了笑了笑,道:“陛下,臣素来将理想和生活,分的极开。后者的重要性,远远高于前者。 臣是在能保证后者的前提下,才愿意开展前者。 文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穷能干啥,富能干啥?” 隆正帝等人生生被气笑了,连董皇后都忍不住捂额前,不忍直视的提醒道:“是先圣孟子所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贾环毫不知耻,反而得意道:“瞧瞧,臣这就叫不学而有术!没启蒙过怎么着,照样懂大道理,还比读过书的人,更懂! 嘿嘿嘿! 臣得先让自己和家人过的快乐,有个好生活,才能去管旁个。 若是让臣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山陵崩,臣心里只会痛苦,再加上见死不救的悔恨,臣一辈子都不会痛快。 这样的人生,绝不是臣想要的。 所以,哪怕日后行事多一些干碍,臣努力去排解干碍就是。 至少,臣能活的问心无愧! 再者,臣相信,有陛下坐镇,非但不会有干碍,反而会让臣毫无顾虑的在海外拼杀征伐。 不是因为陛下宠爱臣,而是因为,陛下心中始终以天下苍生为重。 只要陛下看到,臣之所为,能让大秦一日强盛一日,陛下就一定会支持臣! 对吧,陛下?” 隆正帝一直看着贾环,待他说罢后,缓缓点头,沉声道:“你放手去做,有朕这个大义在,没人能翻浪阻拦你。” 贾环闻言,灿然一笑。 一旁的李光地,盯着贾环不放开,心里翻起巨浪。 这个小子,要成精啊! 哄着一个皇帝心甘情愿替他站台,他能省出多大的力气,减少多少内耗啊…… 他到底是诚意为之,还是…… 看着贾环那张干净阳光的笑脸,李光地蹙起的白眉,到底还是缓缓舒展开。 他终究还是选择相信,贾环不是个野心人。 没道理的…… “哗……” “哗……” 龙舟船身下,传来阵阵的河水荡漾声。 蔚蓝的天上,云卷云舒。 有些醉意熏然的李光地,靠在轮椅背上,眯起眼仰头望天,枯老的手指,轻轻叩在身边小几上,口中含混不清的吟唱起了前朝杨慎的那阙《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更新最快网址:m.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自豪 “陛下,您也去歇息会儿?” 用过午膳,李光地就被推至船楼里休息去了,这个老头儿极会养生。 隆正帝则始终用那台望远镜,观察着渭河沿岸的景色和人情,似怎么也看不够…… 见他面带疲惫,贾环劝道。 之前董皇后劝了两遭,反而被训斥了几句后,就不敢再多言了…… 隆正帝想了想,点点头,道:“也罢,将这千里眼与朕收好了…… 贾环,今夜能至何处?” 贾环早已熟悉行程,笑道:“托陛下洪福,咱们如今是顺风顺水。 若无意外,到了夜里子时前,就能到达洛阳。 陛下,洛阳是个大城。 咱们逛两天?” 隆正帝闻言,细眸微亮,道:“洛阳?那是该去瞧瞧,朕还未去过那里……” 忽又语气一转,道:“洛阳,距离少林很近吧?” 贾环听他语气忽然有些唏嘘,知道隆正帝必是想起了性一禅师,他点点头道:“百十里路,不远,只是山路不大好走……” 隆正帝沉默了下,道:“到了洛阳,去何处下榻?” 贾环忙笑道:“早为陛下准备好了行宫……其实就是一个大园子。” 隆正帝点点头,道:“你去后面船上看你家人去吧,朕歇息半天,到了夜里,下驾洛阳,停留三天。 明日,朕去少林,送性一禅师的金身归佛门。” 贾环看了看隆正帝的脸色,见其眼神怅然悲伤,手里默默坚定的滚着念珠,没有多说什么。 性一禅师用生命换回了隆正帝和赢祥的生机,也该得到回报和尊重…… 念及此,他点了点头,应声道:“遵旨。” …… “三爷回来啦! 呀!小爷和六殿下这是怎么了?” 楼船正堂门口,鸳鸯带着两个丫头满面笑容,正要出去甲板上做什么,刚好遇到了贾环一左一右抱着贾苍和赢福进来。 本来极为欢喜,可看到贾苍和赢福两张激动的有些癫狂的小脸,登时唬了一跳。 贾环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道:“鸳鸯姐姐做什么去?” 鸳鸯笑道:“今儿老太太欢喜的紧,难得一回想吃鱼,平日里她老人家吃的少…… 二.奶奶撒娇说,今儿不想动弹,求告假一日,也受用一回。 老太太高兴,就放了她和三姑娘的假,让我去准备……” 贾环义正言辞道:“那怎好安排鸳鸯姐姐跑腿儿?就算不好让大嫂子动弹,林姐姐、云儿她们不也在吗?” 本是顽笑的话,却见鸳鸯杏眼幽幽的看着贾环,婉怨道:“三爷,奴婢就与王妃们不同吗?” 贾环多机灵,忙小声道:“你也是王妃啊,我这不是心疼你嘛,平日里累的紧……” 鸳鸯闻言心中登时大喜,正想说什么,就见贾环怀里那两个小东西,齐齐捂住嘴,两双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看着她。 鸳鸯俏脸登时大红,窘顿的差点没哭出来,话也不敢说了,看了贾环一眼就带人匆匆离了去。 往后两天,怕是都不想见到这两个小鬼头。 贾环没好气的看着贾苍和赢福,笑骂道:“人小鬼大!” 说罢,见俩小儿吐舌头做鬼脸,他哈哈一笑,带着两个小人入内了。 不是贾环惯他们,非要抱着,实在是…… 这俩小家伙儿这会儿腿还是软的,站都站不住。 刚才,贾环带着这俩小子,从前面大龙船上,直接踩着两船之间相连的铁锁上,飞了过来。 两艘大船相距颇有一段距离,这般飞过来,其中的刺激,根本不是后世的摩天轮和过山车能比的。 换个大人都能吓晕过去。 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贾苍,上了甲板后都腿软的站不住,胆子小一些的小六儿,就更不成了。 所以,只能让贾环一直抱着…… 好在,俩小儿心中的激动兴奋,多过惊恐畏惧,此刻尤在激动中…… …… 贾环这次准备的三艘楼船,除了隆正帝的大龙船为五层外,其余两艘一艘为四层,一艘为三层。 贾家为四层,最后一艘为兵船…… 贾家楼船,第一层是大厅及贾母、薛姨妈的暖阁卧房。 贾母年岁已高,自然不可能爬上爬下。 薛姨妈正好可以作陪。 二层则是侍奉的丫鬟、婢妇、厨娘之流的卧房。 三层为贾政、赵姨娘、贾玫,贾宝玉一家,还有李纨、王熙凤、贾家三春等人的卧房。 楼船极大,整个二楼环绕大厅一圈,虽然为同一层,实则间隔的极开。 最高一层,则是贾家一家人的住地。 虽为楼船,其实与一套宅院也没什么区别。 同样有正室、左右暖阁、左右厢房、耳房间,倒座房…… 加起来足有几十间房间,虽然精巧一些,却也足够使了。 贾环带着贾苍、赢福入内后,就见大厅正中间,厚厚的波斯羊绒地毯上,高台上陈列着一席软榻,与贾母在家中所用的一模一样。 软榻边是一个带锦靠的椅子,这是为薛姨妈准备的。 下面两排,则是两溜云白色的沙发…… 老一辈坐不惯这个,他们终归还是喜欢规规矩矩的硬椅子。 可林黛玉等人,之前三年都坐这样的,极喜欢这种舒适的软椅。 今年回府几个月,反而不习惯硬椅子了。 此刻都极高兴…… 一大家人出来顽,和一小家人出来顽,还是不同的。 连贾宝玉都眉开眼笑着…… 此刻除了贾母、薛姨妈、贾政、赵姨娘还坐着外,听到鸳鸯的声音后,其她人都站了起来。 没长辈在前,家里人还可随意些。 有长辈在,礼数还是需要讲的。 贾环如今挂着亲王爵,国礼重于家礼。 不拘是姊妹还是妻妾,都要起身相迎。 贾政原本亦是要起身的,不过之前被贾环等人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 “说什么呢,都这样喜庆?” 贾环先扬了扬下巴,让众人落座后,一边往里走去,一边笑道。 贾母见贾环回来欢喜道:“说你之前唱曲儿呢,那么金贵个王爷,还扯着嗓子嚎!” 众人大笑。 贾环也不羞,道:“小六儿和苍儿给孙儿打的鼓。” 两小人儿闻言,都下意识的昂首挺胸起来。 众人这才看出不妥来…… “这是怎么了?” 赵姨娘走过来,看着咧着嘴口水都快流下来,也不自知的贾苍,担忧道。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没事……” “什么没事?” 赵姨娘瞪了眼后,回头叫公孙羽:“幼娘,你快来看看,我怎么瞧着,苍儿怎么有点二愣子了……” 她不叫蛇娘,担心蛇娘又上手…… 这个儿媳妇管起儿子来,赵姨娘看着都心惊。 公孙羽忙过来,看了看小贾苍还在扩大中的眼瞳,抽了抽嘴角,道:“受了些惊悸刺激,之后又一直极喜……安分两天就好了。” 说罢,在人前素来清淡少言的公孙羽,忍不住在贾苍小脑瓜上敲了下,嗔道:“苍儿愈发淘出圈儿了,这又是顽什么了?” 小贾苍和小六儿都嘿嘿一笑,仰头看向贾环。 贾环干笑了声,道:“不干苍儿和六儿的事……” “环郎,这船好像也没停过,你是怎么带着孩子回来的?” 赢杏儿坐在左排上座,穿着简单但气场不俗,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两船之间不是有条通道嘛……” 众人愣了愣,想了好久才想起那条位于船头中间的铁索,登时都变了脸色…… “环哥儿,你……这还了得?” 贾母唬的都站了起来,其她人的脸子也都沉了下去。 那岂是顽笑的? 这样的天,这样湍急的大河,万一掉下去,人还不眨眼就冲没了…… 想想都骇人! 不过,蛇娘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并不妨事,男娃儿多摔打摔打,长长胆子也好。” 林黛玉没好气道:“蛇娘姐姐,这要是掉下去了,看你怎么办!” 蛇娘笑道:“掉下去了,他爹下去捞。” “噗!” 林黛玉又好笑又好气的白了蛇娘一眼,不过还是佩服:“好姐姐,这份心态,旁人真真比不了。” 换做她,就万万做不到蛇娘这种境界。 虽然林黛玉也知道,贾苍这般懂事,都是蛇娘教导之功。 也极羡慕贾苍这样的孩子,希望自己的孩儿,日后也能长成这般。 可真让她去打孩子,那却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让贾环带去那样危险的地方逛一圈,那还不要了她的命? 蛇娘笑了笑,方道:“男孩子越是娇惯着养,越不好养。索性让他自己摸爬滚打,不让长歪了就成。” 林黛玉闻言,撇撇嘴,接受不来这套理论,上前摸了摸贾苍的小脑瓜,道:“可怜的小毛头。” 贾苍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自己哪里可怜了,一脸迷糊。 众人呵呵笑着,贾探春过来抱走了赢福。 贾母对薛姨妈道:“蛇娘虽然出身苗寨,但到底是做圣女的,身上带着一股大气。 不似旁的小门小户里的孩子,反倒娇生惯养。 其实咱们这样的人家,哥儿多是打小要读书,教规矩。 还有天家…… 那些皇子世子们,倒比寻常读书人还要苦熬。 那么丁点儿大,就要去景阳宫里读书。” 薛姨妈点头道:“哥儿到底不好长于妇人手,我家那个,就是被我惯坏了啊……” 贾母等人忙劝道:“如今也好了。” 听她们这般说,林黛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对贾环小声道:“若是儿子,以后你教。” 贾环点点头,笑道:“好,我教!” 林黛玉抿嘴一笑,又揉了揉小贾苍的脑袋,回到座位上。 贾苍被蛇娘接过后,贾环上了高台,坐在贾母身边,见她笑的慈爱,也笑道:“老祖宗可有不适的地方?” 贾母摇头道:“这般好的船,又大又舒服,一点不颠簸,还能看看景儿,听听水声,好的不得了!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你有心了!” 贾环呵呵一笑,道:“这可不是孙儿的功劳,船只的设计,都是按照白荷的图纸来的,船里那般暖和,也是她专门加了套取暖的玩意儿。” 贾母笑着看了抿嘴轻笑的白荷一眼,喜欢道:“都是好孩子!” 一旁处,王熙凤高声笑道:“可见老祖宗是愈发偏心了,我和大嫂子伺候了这么些年,也没得到这样的赞! 不过也不能怪老祖宗,谁叫咱们没个好人,给咱们讨个公道?” 这话别人是万万不能说的,贾琏不愿陪同南下,反而选择和尤二姐贾艾母子留在了都中。 这其中的含义,任谁也明白。 和李纨差不离儿,不,比李纨还惨。 李纨是没法子,天人永隔,但至少夫妻之义尚在。 可贾琏的选择,却让王熙凤连一点退路都没有。 众人一直避免说这个话,如今见她自己倒是一点不在乎的说出来,众人陪笑之余,心里也怜惜的紧。 贾母也心疼嗔道:“这些年才是白疼你了!” 王熙凤闻言,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道:“我不过是顽笑话,这些年若不是老太太当孙女一样疼着护着,怕连骨头都见不着了。哪里能忘?” “诶……” 众人纷纷嗔怪的劝了起来:“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王熙凤没等贾母感伤来劝,自己即刻抹了眼泪,又笑了起来,道:“还不兴我也撒个娇? 你们瞧三弟,也是做老子的人了,不也常在老祖宗膝下做孩子气? 还给他媳妇讨功劳呢!” 贾环哈哈笑道:“下回连二嫂……还有大嫂的功劳一并讨了,省得二嫂子在落泪和老祖宗撒娇。 这二嫂子素日里看着刚强泼辣,猛一落泪,还真怪唬人……” “哈哈哈!” 众人大笑。 王熙凤闻言,啐笑道:“我是老虎不成?哪里唬人?” “嗷呜!!” 一直老实坐着的贾苍,什么也听不懂,可听到老虎两字时,他却眼睛一亮,张口叫了声。 叫出口后才后悔,有些担心的看向蛇娘。 果然,就见蛇娘在瞪他。 众人却已经大笑起来,既笑贾苍,也笑王熙凤。 贾环则看了林黛玉一眼,林黛玉最懂贾环心思,见之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后,笑道:“蛇娘姐姐,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老太太心情也好,你可别再教训苍儿了。 他刚受了惊吓,原本就是无心的,你要怪,就去怪环儿。” 蛇娘好笑的看着林黛玉,又见贾苍双手合十讨好的给林黛玉作揖,林黛玉笑的抿不住口,道:“这次就罢了,日后可不能再惯他。” 贾环见之,冲贾苍挤了挤眼后,对贾母笑道:“今儿夜里到洛阳,明儿孙儿送陛下上少林。 老祖宗也可去这座名城各处逛逛。 孙儿听说这里有座白马寺,是中国佛门祖庭,第一座佛寺。 老祖宗去瞧瞧?” 贾母欢喜道:“倒是极好,只怕太过麻烦……” 贾环笑道:“一点不麻烦,皇太后方才还同孙儿说,她明儿和大姐也要去逛逛,正好和咱家的王太妃做个伴! 明儿白马寺会戒严,不会有其他香客叨扰。 家里姊妹们也都可以去看看,应该有趣。” 众人闻言又笑了起来,贾母也高兴,道:“既然如此,那就一道去逛逛。” 贾环又道:“皇太后再三叮嘱,不让家里太过多礼,反而失了自在。 如今她身份不同了,不是皇后,需要时刻母仪天下,注意礼仪言行。 还望老祖宗和家里姊妹们都自在些,让她也轻快轻快。” 贾母闻言,愈发高兴了。 谁也不想出来顽耍,还要做个磕头虫。 贾家的日子,如今过的愈发自在了。 普天之下,只要隆正帝和董皇后开恩,准许她们不跪,实际上,这世上也没谁再有资格让她们去跪拜。 走到了这一步,贾环都为之自豪。 ……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至洛 “爹,你和兰哥儿这下欢喜了吧? 读书人不都喜欢游学吗? 明儿是跟着皇驾去少林寺瞧瞧,还是跟老祖宗一起去白马寺? 这洛阳,也就这么点儿东西吧?” 贾环看着贾政笑道。 贾政哼了声,语气不善道:“人家每次看到我都不喜,我又何苦自讨没趣?” 语气酸的惊人,好些儿媳妇都忍不住掩口轻笑起来。 如今满天下谁不知道,隆正帝对贾环宠到天上去了,常将“恨汝不为朕子”这句话挂在嘴边。 相应的,对于“夺”去了贾环的生身父亲贾政,从来没有好脸子。 家里人也都知道,因此觉得有趣。 贾政见在儿媳妇晚辈们跟前失了面子,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冷笑道:“我也不去攀龙附凤,洛阳十三朝古都,还没我们逛的地方?” 贾环才不在乎被人冷嘲热讽,反而惊叹道:“十三朝古都?真的假的? 金陵不才是六朝古都么?” 这种事涉帝王史的问题,贾环自然看向了赢杏儿。 赢杏儿见之,呵呵一笑,道:“帝喾都西亳,夏太康迁都斟鄩,商汤定都西亳。 武王伐纣,八百诸侯会孟津。 周公辅政,迁九鼎于洛邑。 平王东迁,高祖都洛,光武中兴,魏晋相禅,孝文改制,隋唐盛世,后梁唐晋。 相因沿袭,共十三朝先后建都洛阳,因而誉为十三朝古都。” 贾环皱眉道:“西亳、斟鄩、孟津……这都什么地方?” 赢杏儿哈哈一笑,道:“都是洛阳的别称。” 众人一起大笑,嘲笑贾环的无知。 贾环嗤笑了声,道:“谁知道真的假的?这都几千年的事了,文人最喜欢杜撰吹牛……” “胡说八道!” 贾政斥责道:“此等煌煌史记,焉能作假?” 贾环自不会自讨没趣和贾政争论这些,笑道:“爹,这十三朝古都,可有什么典故?有什么名人名事没有? 说出来,让苍儿小六儿他们长长见识。” 贾政哼了声,对赢杏儿笑道:“还是公主来讲吧,你讲的极好。” 赢杏儿闻言,灿然一笑,轻轻俯了俯身,行了一礼后,道:“论典故,洛阳这一处,可比关中神京多的太多,也有名的太多。 老子于此,书下五千言之《道德经》,道家因此而生。 孔子入周问礼于老子、学乐于苌弘,因而儒学弘大于此。 东汉明帝永平求法,修建了史上第一座官办寺院,白马寺,至今仍被视为中国佛教‘祖庭’,佛教首传于此。 再有魏晋时,何晏、王弼等人在此创立玄学,宋时程灏、程颐在此开创理学。 可以说,天下显学,皆诞于河洛大地。 《诗经》之开篇《周南·关睢》,左思之《三都赋》、曹植之《洛神赋》、贾谊之《过秦论》、班固之《两都赋》、张衡之《二京赋》,司马君实之《资治通鉴》,皆成于此。 因此,河土洛水,实乃文华之始也。” “好!!” 听赢杏儿不急不缓的娓娓道来,微带沙质的声音,极为好听。 众人纷纷喝彩。 没有矫揉造作之气,但又不失女子的温润。 连林黛玉、史湘云等人,都极亲近的看着赢杏儿,目光中满满是钦佩赞叹。 贾政更是赞道:“公主学识典故之娴熟,非饱读圣贤文章,解意入木三分而不能也。 贾家满门上下,能与公主一般文华者,屈指可数也。” 说罢,目光看向了贾宝玉、贾兰等人。 贾宝玉慌的忙低下头,若问他史上有哪些奇女子,哪些清新不俗的雅人,他或许知道许多。 至于什么帝王都城的变迁…… 罢罢罢,交与俗人去了解吧。 奈何家有严父,眸光如刀,唬的贾宝玉直不起头来…… 好在有贾母打圆场,笑言了几句,才解了他的危局。 贾政道:“明日宝玉、兰儿、菌儿随我一道去瞻仰一下先贤故地,若能吸取一些文华之气,也不枉来此一遭。” 贾环笑道:“我派人保护你们……” 贾政不领情,哼了声道:“用不着,我等又非王公贵人,不过是寻常文人踏青采风,带一群持戈亲兵作甚?也没那样的气派。” 贾环耸耸肩,笑道:“您高兴就好,活的自在最重要。” 不过话虽如此,眼睛还是给董明月使了个眼色。 董明月微微颔首…… 自少不了青隼人手在暗处密切保护。 贾环权倾天下之余,名亦满天下。 只是到底是美名还是恶名,还真说不准。 至少在士林文人,地方乡绅豪强眼中,他多半是个十恶不赦的恶贼。 那些人拿他没什么法子,却保不准有脑子发热的,去寻“送上门”的贾政等人的晦气。 当然,这种可能性,基本没有。 因为河南府的一干大佬,此刻多半已经做好了全部警戒…… …… 子时之前。 船队于洛阳城外数十里外的孟津渡口停泊。 虽是夜晚,但整个渡口码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原本多年失修,残破不堪的渡口码头,早已被水泥青石修建的平整宽阔,气派非凡。 不知多少着官袍大员,还有河南府大营总兵及八千兵马,严格封锁码头至洛阳古城之间数十里道路的每一寸土地。 当贾环推动隆正帝,缓缓从龙舟上下来时,扑面而来的,便是漫山遍野的朝拜山呼声: “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隆正帝坐于龙椅上,看着迥异于神京的江山和臣子,面色淡漠。 贾环运以内劲,将清朗之声传诸众人,道:“朕躬安,诸卿平身。” “谢上皇!” 万人起身。 河南总督师顾言、河南巡抚汤丰、河南布政使左明、河南总兵赵铮等文武大员,率河南省百官觐见。 除了为首的四位巨头外,其余官员,多一辈子都没有面圣的机会。 金榜题名时,随百余名进士入殿朝觐时,也只能遥遥相望,望之不清。 今夜得此机会,许多人真真是感到了莫大的皇恩。 目睹圣颜时,甚至打着摆子,感激流涕。 换做一般的帝王,好虚名的帝王,此刻一定施恩雨露,收揽人心。 如太上皇六次南巡时所为。 但隆正帝,显然不是一般的帝王…… 他细眸眯起,看着河南总督顾言,声音阴沉道:“朕几次三番下严旨,此次南巡,绝不可惊扰沿途地方百姓官员。 不可为朕之私事,乱了官府政务。 你可是以为朕已经禅位了,说的话就不算旨意了?” 顾言闻言,脑门上的冷汗唰唰流下,跪地请罪道:“臣本不得志一小吏,浮沉宦海数十年,蒙上皇简拔于微末中,焉敢悖逆皇恩,藐视上皇?若敢此为,必为畜生。 得上皇圣旨,臣便严令各府、道、县官员,约束百姓,不可轻动。 官员亦是如此。 只是诸多官员,一辈子也没机会面见圣颜。 为了今日,早早的几日几夜不眠不休,提前处理完政务,就为今日能目睹圣颜,也算不枉此生。 待一会儿,他们就连夜赶回各府县衙门,绝不会耽搁公务!” 要不说,论嘴皮子,一百个武勋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文臣。 这番话说的,别说隆正帝,贾环听的都觉得很有道理,也很感动…… 果不其然,隆正帝看着那一双双濡慕的有些肉麻的眼睛,脸色舒缓了些…… 不过,当看到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直通向看不见的远方时,脸色又沉了下来。 顾言不等询问就忙解释道:“上皇,这可不是臣等所建。这是宁侯……哦不,这路是忠义亲王特意命大秦银行所铺。 并不需要臣等征伐徭役,耗费藩孥,而是由大秦银行出银,招收附近农闲百姓做工,日日结算工钱,还管伙食。 因这条路,附近数千家百姓因此而受益,过了个丰年! 他们都感上皇皇恩呢! 除此之外,因为这条官道的铺就,还有码头的修建,使得孟津渡口的商货转运量大增! 为此,又为许多船工百姓增加了受益。 因此,上皇南巡洛阳,非但没有给本省增加分毫负担,还带来了无数益处,让万千河洛百姓沐浴浩荡皇恩。 臣等并诸多百姓,只盼上皇能年年南巡!” 一旁河南二号大佬巡抚汤丰亦凑趣道:“原本河南士绅们,感激皇恩,想为上皇修建一座行宫……” “嗯?” 隆正帝闻言,登时皱起眉来,汤丰忙赔笑道:“可有上皇圣谕在,又有忠义亲王严厉警告,臣等只好违逆了士绅乡老们的好意。 由大秦银行在洛城之西,修建了一座行宫,并不奢靡…… 但因为王爷不许征伐徭役,只以银钱招工,所以又让许多百姓寻到了生计。 好些名流名士,都写文章称赞上皇的圣行。” 隆正帝闻言,脸色好看了许多,僵硬的转过脖颈,看了眼身后的贾环。 贾环笑道:“这都是陛下再三要求的,功劳可记不到臣头上。 陛下,咱别在这耗着了,如今他们也目睹圣颜了,就不招待大宴了,让他们都回去吧。 明儿他们还要赶着上衙呢。” 此言一出,许多人登时变了脸色。 这…… 场面话难道也当真? 这贾家子当真可恨! 多少人希望在隆正帝面前露一手,留个印象。 谁人不知,虽然隆正帝已经禅让,可一言依旧能掌九鼎。 若能给他留个好印象,那升官发财还不指日可待? 这可不是白日做梦,当初多少人因为这样的事而生发! 只可恨,好事被黄口小儿给坏了。 果然,贾环在隆正帝身旁的影响力无与伦比,隆正帝听了后,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准了。 见隆正帝点头后,顾言、汤丰等人虽然为难,却不敢违拗,只等遣散了百官。 有官员仍不死心,跪地哭的涕泪横流,不忍告别。 看到这一幕,贾环冷笑一声,对身旁韩大使了个眼色后,御林军出动,开辟御道。 到了今时今日,无论是隆正帝还是贾环,都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再向所谓的世俗规矩低头让步了。 再说,就算给了这些人好处,回过头,他们一样该骂的就骂,该指责的指责,“忧国忧民”,“一身正气”。 所以,还不如眼不见心为净,都滚蛋! 煞气腾腾的御林军出动后,之前还准备死赖不走,以表忠心的文官们,仓惶避让,让出一条御道来。 龙舟上已经送下了皇舆金辂,贾环直接将隆正帝的金车推上了皇舆内,才上去将他安置于御座上,避开了让他不便露于外人眼中。 随后,队伍缓缓朝洛阳古城出发。 ……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一唱一和…… 太上皇皇舆龙辇,与皇太后的凤辇,并皇贵妃、荣王太妃、忠义亲王王驾等一大行队伍,在一千御林一千虎贲军的扈从下,沿着新修的平坦御道,从千年古门丽景门,直入洛阳城。:3. 太上皇行宫,位于鼓楼西大街,当头第一坊,皇宁坊。 一座占地并不算太广的行在。 “陛下,臣想着,没必要为了只住三两天,就大兴土木。住的稳妥舒适最重要,您说呢?” 到了皇宁坊前,贾环骑马侍卫于皇舆外,对里面的隆正帝笑道。 隆正帝点点头,沉声道:“嗯,勤俭为佳,朕从不讲那些气派。 天下人,也不会因为一座行宫奢靡而高看朕。” 贾环嘿嘿一笑,一旁官轿上,李光地撩开轿帘,休息了一下午的老脸上颇为精神,一边笑着打量这座千古名都,一边嚯嚯笑道:“怪道人都说贾环是个奸佞,果然不假。 将陛下的心思都揣摩透了……” 这老乌龟睡醒了就戳事,不然似乎寂寞的很。 贾环冷笑一声,道:“刚才在你那些徒子徒孙面前怎么不露面,好好看看你教给他们做官的能为! 真是儒家的好弟子,孔圣的好学生!” “诶……” 比斗嘴,李光地怎会输,他不以为然的摆手道:“不过是一起子官迷罢了,做了磕头虫,就想做更高一层的磕头虫。 这等货色,怎能算是儒教子弟,孔圣门生? 说起来,你也就比他们多一个好出身。 若不然,保准他们比你做的好……” “老相国这话偏颇了……” 隆正帝淡淡道:“贾环若是学着揣摩朕的心思,他也就不是贾环了。 朝野上下,二十年来,敢与朕跳脚对骂的,只有他一个。 他虽然性子油滑贪顽,但骨子里很有自己的坚持。 比所有人,都有坚持。 从不迎合朕。” 没等贾环得意大笑,李光地就打了个哈哈,道:“陛下,天儿不早了,早些进去歇息吧。 明儿老臣还要去瞻仰瞻仰先贤旧地,读一读古都的文华之气。 唉,后面那些官儿虫们又赶来了,去休去休……” 隆正帝哼哼一笑,到底没和这老货一般见识。 能在他跟前这般随意的人,满天下数下来,也不过两人。 他倒希望这老货能活的久一些,不然,他会很寂寞…… “贾环,告诉顾言他们,不用时时陪着朕。 朕已经退位,不再理会国事了。 让他们好生做好自己的事就是……” 隆正帝吩咐罢,就命皇舆驶入了行在。 贾环骑马倒退,朝后面乘官轿匆匆赶来的顾言、汤丰等一干河南大员迎了上去。 “王爷……” 见贾环赶来,顾言忙下轿,拱手笑道:“不知上皇可对此处满意?” 贾环眯起眼,看着顾言,道:“自然满意,陛下命本王传口谕于尔等……” 待顾言等人匆忙跪下后,贾环淡淡道:“陛下口谕:朕已为太上,不再理会国事。尔等好生办公,莫要辜负了朝廷的托付。 朕这里,就不必再时刻伴驾了。” 顾言等人闻言,面色微变,眼神隐隐难看,但面上不敢显露分毫,领旨起身后,对贾环苦笑道:“王爷明鉴,臣等虽然知道,上皇体恤下臣,心中更重社稷朝政。 只是……上皇毕竟在河洛之地,万一有什么需要,臣等却不再跟前,着实担待不起啊!” 贾环点点头,道:“本王也不为难你们,这三天里,白日里你们选两人陪伴即可。 其他的,却用不着你们操心。 一应用度,本王都准备妥当。 记下了?” 顾言、汤丰等人闻言,犹豫了下,到底点点头,应道:“臣等遵王爷鈞旨。”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陛下的事说罢,正好,本王还有一事和你们说道说道……” 听贾环这般一说,几个河南省府大佬面色都变得微微有些不自然。 当然,只是一闪而过。 顾言赔笑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贾环淡淡道:“本王听说,河南府衙门内,从上到下,对于银行的银钞,都极为抵制。 贵公子还曾放言,旁的地方他管不着,但河南府,哪个敢用银钞,就是和他过不去。 听到这个消息,本王极为震惊。 本想派人来寻寻这个好汉,带他进京见见本王,说不定还能面面圣。 可念及顾大人是李相门生的份上,犹豫再三,本王还是没有动手。 这样吧,明日大人可以携你家那好汉,前来见见本王。 如何?” 顾言闻言,面色登时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流下,眼神震惊,看着贾环道:“王爷,此事,臣着实不知啊!” 贾环冷笑一声,道:“知不知,又有什么关系?明日带来一问,不就知道真假了? 不过,顾大人现在未必能寻得到令郎。 本王花了三年时间,才勉强取缔完江南省府大城的秦楼楚馆,烟花柳巷之地。 却不想,这千古名都洛阳城内,倒是没二年就又兴起了一座比之前最大的青楼还要奢华的风流之所。 顾大人你猜猜看,谁是这家大名鼎鼎的闻香阁的背后东家,嗯? 你不会告诉本王,此事你也不知道吧? 要知道,半个月前,顾大人办寿酒时,不就在那大宴宾客吗?” 此言一出,顾言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求饶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顾言之前还一直疑惑,为何他得到消息,他的恩师李光地分明随着龙舟一同南下了,今日却始终没有露面见他。 原以为是老恩师寿数太高,不便露面。 可刚才却遥遥看见一老人和一帝一亲王谈笑风生,虽看不真切,可普天之下能有此资格的,还能有谁?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他倚为靠山,并借其威望威压河南府的老师,不愿见他…… 因为他已经被抛弃。 “带他下去吧,不要惊扰了圣驾。” 随着贾环这句话,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几个身着玄色鹧鸪锦衣的黑冰台番子来,先对贾环施一礼,再将彻底瘫软在地的顾言缉拿下,转眼带走。 顾言被当场带走后,贾环对满头大汗的河南巡抚汤丰道:“这几年,虽然汤大人也多有失职之嫌,不检点处也不少。 但念及为顾言所凌,罪由可原。 陛下,愿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几日就由你先暂代总督之职,等候朝廷所命吧。 只是若再有差池……” “臣绝不敢辜负上皇和王爷所托!” 汤丰又惊骇又激动的跪地谢恩道。 看到他这般,贾环心里也是无奈。 莫说现在,往后推几百年,让人直接成为封疆大吏,下个跪磕个头,激动成这样,都不算新鲜事。 给所谓的“大师”下跪的大佬也不是没有…… 那时如此,更何况现在…… 这就是世道,永远不可能有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只有相对清廉,和彻底腐化两种。 所以,这种取舍和斗争,也绝不会消失。 正因为看破这一点,贾环虽然叹息,但并不沮丧。 若真的人人秉公守法,自廉自律,那还要朝廷做什么? “汤大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贾环多问一句。 汤丰闻言,咬牙道:“王爷您尽管放心,银行之事,在河南绝不会再出任何岔子!” 贾环呵呵一笑,道:“不是说不许出岔子,也不只是银行的事…… 你们抗拒银钞,无非是因为火耗之事。 没了杂银劣银为借口,官府怎能收得上火耗银子? 没了火耗银子,你们吃什么? 又拿什么去养幕僚,去宴宾客,去吟诗作对? 本王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们,拿着民脂民膏,去养一屋子的清客相公,整日里吟诗作对,饮酒宴席,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一去不复返。 谁再抱有这等心思,谁就在往自己脖颈上套绞绳,是自寻死路。 朝廷会大幅度提高你们的俸禄,但相比于你们搜刮起的火耗银子,自然是远远不如。 这个官你们想当,就安分的当。 不想当,有的是人想当。 本王不过提前多嘴说一句,具体的朝廷政令,用不了许久就会下来。 因为陛下下驾河洛,有一分香火情在,所以本王提前与你们说一声。 记住,最好不好生侥幸之心。 你们文人对文人的阴狠…… 张廷玉当年的手段,你们自己应该都知道。” 说罢,不再理会那几位大汗淋漓的河南府大员,贾环纵马折返回行在。 …… 天子正堂。 隆正帝端坐在主座御椅上,正由皇后服侍着喝茶。 李光地则打量着身后暖气,显得很有兴趣。 贾环曾也想派人去李相府安一套,被李光地的宝贝儿子婉言拒绝了…… 不一会儿,就见贾环笑容满面的大踏步进来。 身后还带了十数内侍黄门儿,捧了不少东西。 隆正帝示意董皇后让开茶盏后,打量着贾环道:“事情办妥了?” 贾环笑道:“那点子小事,没甚难处,如何办不妥? 陛下,瞧瞧,臣特意让人不惊动当地,寻来的一些土乡土色的土特产! 虽不值钱,可还真怪有趣! 您和娘娘都瞧瞧……” 说罢,让内侍展开他的收获,一一介绍道:“陛下您瞧,这是洛宁竹帘和洛绣! 是不是比寻常竹帘,和苏绣、蜀绣都不同,有趣的多? 还有这个,叫洛阳宫灯! 样式很多,比都中的宫灯好看多了! 听说都是从隋唐时传下来的老手艺…… 臣跟您说,可别小看这些小玩意儿,臣可不是随便拿来献宝,这些东西,能卖出大价钱! 不说别处,只神京一地,您瞧好吧,喜欢新鲜东西的有钱的多的是,有的是人买。 把这几样推广一下,河洛之地,就不知要有多少百姓受益。 日后再推行海外…… 河洛之地上,但凡愿意做事的,再不复有穷人。 这才是陛下下驾洛阳,给当地百姓带来的真真益处! 那个码头和那条路算什么? 还有这个,梅花玉,这个,洛阳牡丹…… 这牡丹是臣送给皇后娘娘的…… 嘿嘿,有一千多种牡丹呢! 也能行销天下! 不愧是千年古都,好东西真多啊。 这么好的东西,只要能流转起来,就能解决无数民生。 所以…… 就更没有放过顾言那种混帐的道理!” 听他话音一转,又将话题转向政事,董皇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打发宫人内侍将东西都收了起来,让闲人出去。 她自己倒没有出去,不是想听政,只是放心不下隆正帝。 隆正帝淡淡道:“顾言,是老相国推荐给朕的。 这些年,兢兢业业,也算得上是干吏了。 比他好的,还有几个? 你就这般拿下他?” 贾环正色道:“正是因为如此,这顾言算得上陛下的心腹,又是李相的弟子,跟脚如此之硬,所以才应该先拿他开刀! 连这样的人,因为倒行逆施,肆意妄为,都要被果断拿下。 那么日后张廷玉他们,就知道该以怎样的尺度行事了。 不给他们开个好头,怕是张廷玉日后也难打开局面。” 隆正帝叹息一声,道:“朕虽然心痛,却能理解你,只是老相国这里……” 李光地听至此,心中真真是又气又好笑。 他这辈子什么样的幺蛾子没见过,什么样的政治手段没经历过? 这一对君臣,连人都拿下了,竟还在他面前一唱一和的演戏! 难道是日子过的太单调,这两人准备下海唱戏? 李光地之前就纳闷儿,贾环分明一早就说过了,这次出门,只为给隆正帝散心,不理闲事,如今怎么又折腾起来了。 现在想来,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的折腾。 这一对君臣路过河洛,本就是为了办顾言! 这会儿子,只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罢了。 在隆正帝眼中,一个为他出过大力的顾言,分量怕是还没贾环刚送上的牡丹更重…… 念及此,李光地叹息一声,看着隆正帝道:“陛下,顾言小节有失,但罪不及死……” 隆正帝细眸半张合着,看着李光地,道:“老相国说错人了,顾言之事,真与朕不相干。” 李光地闻言,看向贾环。 贾环忙笑道:“老爷子放心,如今秦人最值钱,小子怎会轻易开杀戒? 这个要是都杀,那岂不是逼张廷玉把全天下的官儿都杀绝了! 您放心,您这弟子是有真能为的。 这几年河南之地能够平静无事,顾言的确出了大力。 只是他适合在艰苦混乱之地做官,不适合在繁华之地为宦。 因此,广阔无垠的海外大地,等着他和他的同伴们,一边改造,一边出力。 我怎么会杀人? 笑话……” “阴险狡诈的小兔崽子!” …… ps:身体快成破筛子了,哪哪出毛病。 前阵子牙疼,所以就一直用不疼的一边吃饭。 结果因为长时间单侧咀嚼,出现了颞下颌关节紊乱,一张口左耳就出现哒哒的软骨摩擦声。 大家引以为鉴啊…… 正文 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杀鸡儆猴 怒骂一声后,李光地又心平气和下来,正色道:“贾环,一个顾言,只要不杀他,其他的都无足轻重。 他这几年是走的太顺,老夫提点过他,如今看来,却是没甚作用。 吃这一次教训,也是好事。 只是…… 正如陛下所言,在那么多天下督抚中,顾言还算是好的了。 他都要被拿下,那其他人怎么办? 你就不怕,弄的人心惶惶,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 贾环简直不屑到了极点,嗤笑一声,道:“此刻非皇朝末年,而是正值盛世。 朝廷不缺银不缺粮,没有天灾战乱。 军权高度集中稳定,一切不安定因素,全已被拿下。 还怎么天下大乱? 靠那些吃喝嫖赌,耍嘴皮子的东西? 若不趁着这个时候,重新立好规矩,往后才会更难。 就要在国之盛时,打掉这些人的清高气,告诉他们,他们没有自以为的那样清贵,也不配那样高高在上,那样不可或缺。 谁要是和顾千秋那样,自以为是什么大家文宗,圣人子弟,就敢生乱造事,那就是在逼朝廷开杀戒!” “贾环,你侍奉陛下南巡,到底是想干什么?” 李光地面色肃穆,盯着贾环道。 贾环嘿嘿一笑,道:“当然是将养龙体! 不过,搂草打兔子,顺手除掉几个败类,也是好事。 事关国运,总要摘几顶官帽祭旗。” 李光地哼哼了声,道:“你将读书人的清高气打没了,也就辱没了他们的气节,临国难时,老夫倒要看看你怎么办?” 贾环一挑眉尖,道:“老爷子,您说说看,读书人要这个气节,有什么用? 杨嗣昌有没有气节,史可法有没有气节? 都不畏死。 可这气节有用吗? 党争祸国,将国朝那点气运折腾干后,留下个破烂摊子,一死了之,倒成就了美名。 这种气节,要他做什么?” 李光地直起腰身,老眼死死盯着贾环,道:“你只说这两人,怎么不说说文天祥有没有气节,陆秀夫有没有气节,阎应元有没有气节,吴麟征有没有气节?” 贾环正色道:“他们有气节,我从未否认过,也敬佩之。 但是,败了就是败了! 不管是著天地有正气,还是负少帝投海,不管是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还是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慷慨悲壮之气有,惨烈赴死之义有。 只是李相爷,他们身为执掌国朝权柄者,统治阶层一份子,需要的不是他们的气节和惨烈悲壮啊! 需要的,是他们治理好国家,不让黎庶蒙难! 这,才是他们的本分! 否则,光靠这几人的气节,有用吗? 没用! 唯有咱们整个民族,亿万百姓,全都有这种气节,才能让任何都欺负不得,欺侮不得! 然而想让全天下百姓都能有此气节,不是靠‘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能做到的。 只有国朝不断强大,百姓生活一日比一日好,才能培养出这种民族自信心,自强心和凝聚心! 然而想要国朝不断强大,就不能要顾言这样的官员。 他们已经过时了,已经落后了,已经不再合事宜了。 若能听招呼还好,本分做事也就罢了,偏生还自行其事。 这样的官,做的越大,危害越大!” 李光地皱起白眉,看着贾环,道:“贾小子,老夫素来都知道你有大气魄,只是没想到,你的气魄竟这样大。 你是想,毁了儒教的根基啊…… 圣人之言,你也敢毁谤?” “哈哈哈!” 贾环忙摆手道:“老爷子,你可别与我扣大帽子! 儒教传承几千年,能长存,必然有其道理。 我也承认,经义中许多学问,也都是正确长远的。 我还没有妄自尊大到想要毁灭一门学教的地步。 但是,儒教弟子想要继续做官,就一定要转变思想。 整日里吟诗作对,养着清客相公,饮酒作乐,自诩无为而治,到了灾难束手无策,只能让百姓等死。 这样的人,绝不能再为官。 至于有气节的,和百姓一起去死的…… 即使是这样的人,也一定会被清洗掉。 想要做官,就要动脑筋。 考虑如何改善民生,如何让百姓富庶,如何让百姓活的更好,如何让国家更强大! 这才是好官。 谁做不到,谁就下台。 谁再用愚民之策去养猪,谁就该死!” 大堂上沉寂了许久后,李光地老眼看着贾环,幽幽道:“道理是好道理,老夫也相信,你是一片赤诚爱国之心。 只是……何其艰难呐!” 贾环哈哈一笑,道:“老相爷,若是不难,这等事还轮得到小子来做?” “你不是就要出海吗?” 李光地奇道。 贾环点点头,道:“出海打江山容易,十分力里,出三分就够。 可想要守江山,却要使出十三分的力。 出海的目的,本身也是改革的一部分。 对军权的改革! 改革完军权,将天下军权收归中央,也就奠定了改革的基础。 接下来的事,虽然艰难,但只要上下一心,却是水到渠成的事。 无非是杀一批祭旗罢了。 虽然我极不想让大秦的百姓见血,但为了我大秦万世强盛之基,摘几百颗人头,也是值得的。” “那你同老夫说这些,是何意?” 李光地心生不妙,问道。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老相国虽年已逾百,但小子观您,极善保养之道,身体康健的紧。 所以小子希望,老相国修养闲暇之际,帮朝廷给您那些徒子徒孙们吹吹风儿! 享福受用了那么多年了,该换个脑筋,给百姓们出出力了! 别再他娘的阳奉阴违,明着不敢,就暗中阻挠百姓进工厂作坊做工。 不管心存怎样忧国忧民的念头,他们这样做,都是自寻死路!” “就这样?” 李光地挑了挑稀疏的白眉,道。 贾环看着隆正帝笑了笑后,对李光地道:“老爷子,这话你去说,还有几分效果。 若是朝廷下旨意公文去说,和放屁没什么两样。 文人嘛,素来崇敬白衣傲王侯的狂生。 当了官,就更恣无忌惮了。 江南各地的工厂和作坊,这些年因为各地文官的阻挠使坏,很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们若再继续下去,耽搁了海外大业…… 到那个时候,陛下和我不想开杀戒,都不得不动手。” 李光地叹息了声,苦闷道:“老头子这棺材板儿都快盖过头了,还被你这王八贼羔子拉上了贼船…… 唉,等我死后,你不送我一副上等的楠木棺材,老头子我都闭不上眼! 罢了,既然你和陛下有此等雄心壮志,老头子就豁出这把骨头,又能如何? 往后,你先别忙着杀…… 嗯?不对! 贾环,你个小王八羔子,是在杀鸡儆猴?” “哈哈哈!” …… 东苑,贾家住地。 虽然舟车行走了一天,但富贵人家出行,坐卧处与家中又有什么不同? 吃穿用度都是世上第一等的,因此没谁感到疲倦。 贾环归来时,众人正讨论着明日去白马寺上香,要不要叫几台戏…… 不过到底夜了,贾环与贾母请过安后,笑道:“老祖宗还是按点歇息吧,若是混乱了休息的时点,对身子骨可不好呢。” 贾母正与薛姨妈说着越来越近的旧居金陵,说着枕霞亭和荣宁街,哪里有什么困意? 一别数十载,即将归故里,近乡情怯之下,更睡不好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听进了贾环的话,与薛姨妈作别后,就由鸳鸯护着回了卧房休息。 只是也有不听话的…… “我要去看看司马光写资治通鉴的那个地洞……” 史湘云眉飞色舞的和赢杏儿等人呱唧呱唧的说着。 贾宝玉却在一旁道:“还是去看洛水好!” 贾探春嘲笑道:“二哥哥还想遇到一个洛神吗?” 众人一笑作罢,薛宝钗也凑趣道:“我倒想去龙门石窟瞧瞧,龙门十二品,是魏碑的精华。” 众人大赞。 贾环跟智障一样,东看看,西看看,凑到林黛玉跟前,道:“都说啥玩意儿呢?龙门十二品,好吃的吗?” 虽然明知道贾环在故意逗趣,林黛玉还是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满脸欢喜,啐了口道:“都说了是魏碑,魏碑的字!” 贾环不屑的嗤笑了声,道:“我的字比魏碑的强多了!他算老几?” “哈哈哈!” 这下,连贾宝玉都绷不住笑了起来。 林黛玉嫌丢人,拉着贾环要走:“我带你去好好瞧瞧,魏碑到底是哪个!真真笨死了!” 贾环一本正经对赢杏儿、史湘云等人道:“你们先回去,等我看清楚魏碑是哪个,锤死他后,就去看你们!” “呸!” 对于这一双“狗男女”的借口,众人嗤之以鼻,抱以讥讽。 林黛玉羞不可耐中,被贾环牵着手离开。 之后,众人也都纷纷散了。 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明日的出行…… …… “环儿,你怎么做到的?” 看着这一套和潇湘馆内布局陈设几乎一模一样的宅子,林黛玉依旧在惊喜中,对贾环“审问”道。 贾环从背后环着林黛玉的小腰,下巴在她脖颈间轻轻摩挲着,笑道:“这有什么难?让人照着潇湘馆的图纸布置就是! 我担心林姐姐认生,所以无论是船上,还是各处行在,都照你最喜欢的地方布置。” 林黛玉转过身,灵动的眸眼中,水意蒙蒙,看着贾环,感动的似要落泪。 贾环哈哈一笑,在她娇润的红唇上吻了吻,柔声道:“这算什么? 到了江南,差不离儿就要到清明了。 你有身子,不便去墓地。 我代你去给岳父岳母扫墓,我给他们磕头,告诉他们,林姐姐过的极好,他们就要有外孙了……” 林黛玉闻言,眼泪到底落了下来,将臻首伏在贾环胸前,呜呜的哭道:“环儿,你是故意的,专门骗我眼泪……” “哈哈哈!” …… PS:我没想到,有这么多同病相怜的人! 哈哈! 正文 一千四百章 一家地主 “铛!” “铛!” “铛……” 晨曦,天将将明。m.。 洛阳古城内,白马寺悠扬的钟声,穿破晨雾,传遍整座古都。 一如千年。 只是,今日到底又有些不同…… 洛阳城的许多百姓,从昨夜起,就难以入眠。 盖因天下最尊贵的数人,昨夜子时,全都来到了洛阳。 这对洛阳的百姓而言,是一种难得的殊荣。 自宋之后,洛阳城的地位,早已不复千年前的盛况。 南有金陵,北有神京都中,再往北,还有燕都…… 这是政治地位,论富庶,曾经富甲天下的洛阳城,也已经被江南远远抛在身后。 因此,洛阳城的百姓,是落寞的。 然而,太上皇、皇太后、忠义亲王、李光地老相国南下巡幸天下,第一处落脚处,就选在天下中城,洛阳。 这让洛阳城内的百姓,内心中的荣誉感,极其满足。 这还不算,为了准备迎驾,大秦银行专门将城外的孟津渡口码头修整一新,码头至丽景门的道路,更是用水泥沙石漫灌了一遍,修成了一条比青石板路还要平整的长路。 这对洛阳城的百姓来说,真真是难得的皇恩! 不知多少人想去见见,心里始终装着天下百姓的太上皇,到底是什么模样。 好些书生私下里都说,太上皇是青面獠牙,眼如刀芒,腥口一张就要吃人的! 他是条恶龙! 百姓们起初也相信那些身着青衿的读书相公的话,以为那会儿还是皇帝的太上皇,是个大昏君,刻薄寡恩! 但是随着岁月一点点流转,百姓们却缓缓回过味儿来了…… 曾经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一点点消失不收了。 曾经繁重的徭役征夫,也被用银钱招工取代了。 这可是完全两个概念,一种是连饭食工具都要自备,去黄河边儿上修河道,一修就是二三个月,苦累不堪,还吃大量粮食。 每年累死饿死的不知有多少。 可这几年,去修河道不仅给工钱,还管饭食。 别管好吃不好吃,哪怕是糟糠,能管饱都是极好的。 干上二三月,苦累归苦累,却着实能落下不少银钱! 这种变化,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后来百姓们寻衙门里的衙役亲戚打听了,才知道这是都中皇城里皇帝老爷的皇恩恩旨。 有些衙役们学的活灵活现的,好似他们都见到了皇帝老爷一样。 说是皇帝已经派下了黑冰台的锦衣秦军,暗中巡查天下。 但凡再有虐民盘剥下民的恶事,不管多大的官儿,哪怕涉及到总督巡抚,也一例杀头! 有这样的皇帝,百姓的日子才愈发好过起来。 回过头再一想,百姓们也能猜透那些读书人为何那般诋毁皇帝。 那位他们越发不好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了! 皇帝老爷,心里装着咱老百姓哩! 这便是民声! 只是兴许那些官老爷们,担心百姓们会拦在御道上告御状,坏了他们的好事,竟严令百姓不得出城迎驾。 真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没关系,都是不知多少辈子的洛阳城老人了。 府衙主官不是咱的人,可衙役胥吏,哪一个不是咱洛阳人? 根本不废气力,就打听到了。 今日一早,太上皇就会去洛阳城外数十里外的嵩山少林寺瞧瞧。 虽不知太上皇去那里做什么,但这又有什么紧要的? 太上皇自有太上皇的用意,重要的是,百姓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 “老苏啊,你这一大把子年纪了,该荣养就荣养吧。 我看你拿着陛下的大氅都费力……” 行在西苑,一大早,贾环就过来侍驾,看到苏培盛有些吃力的举着隆正帝的狐裘大氅,忙接过来笑道。 苏培盛谢过后,摇头道:“王爷,老奴一辈子侍奉陛下,从潜邸之时,就侍奉着陛下。 如今陛下是太上皇了,老奴还要侍奉陛下。 什么时候,老奴动不了了,再换人吧。 其他人,老奴实在不放心啊……” 贾环看了他两眼,道:“回头我让幼娘给你也瞧瞧,也好多活个几年。” 苏培盛闻言,一张老脸笑成菊花,忙谢道:“多谢宁侯……王爷了!” 贾环一摆手,笑道:“这值当什么?” 说罢,见董皇后推着隆正帝的金车缓缓出来,忙迎上前,笑道:“陛下,准备妥当了?” 今日他要护送隆正帝,送归性一禅师的骨灰回少林。 其实,那是不是性一禅师的骨灰,谁也不清楚…… 毕竟,当日性一禅师坏了赢历的大事,事后隆正帝和赢祥被救走了,可性一禅师的遗体却落入了赢历手中。 以当时赢历已经变态的心理,性一禅师的法身,很难保全下来。 贾环只是命人尽量收敛,火化了一罐灰后,安慰隆正帝说,这就是性一禅师坐化后的金身骨灰。 也算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吧…… 隆正帝点点头,由贾环和董皇后一起,穿好大氅后,沉声道:“准备出发吧。 大和尚助朕良多,朕要亲自送他归寺……” 贾环见隆正帝面色沉重,便劝慰道:“陛下,神僧心怀忠义,舍己救驾,应该算是求仁得仁。 陛下亲送其法身归寺,便是莫大的隆恩。 当然,这还不够,臣愿意出金千两,让人修成性一禅师的金身。 少林能容得下就容,容不下,臣再出银子,给他修个寺庙,供奉他香火。 也好住他早登极乐世界…… 您看成不成?” 隆正帝闻言,面色好看了些,不过却摇了摇头,道:“大和尚一心惦念少林,他为少林四大神僧,定不会愿意成佛之后离开少林。 谁也不能阻止大和尚的金身,重归少林。” 贾环笑道:“这当然……虽然陛下不愿因私谊,升佛教为国教,以免佛教坐大,成梁朝之佛祸。 但等到海外封地打下来后,臣可以邀请少林寺,去海外开建分寺,传播佛法和少林武功。 如此以来,应该也算是光大了少林的门楣,使之威名传天下。 这样,多少可以弥补一些陛下对神僧的追忆,成不成?” 隆正帝闻言,脸色彻底轻松下来了,看着贾环缓缓点头笑了笑。 正如贾环所言,隆正帝知道性一禅师当日为何会拼死救他。 佛家向来讲究舍身饲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而性一禅师所求者,并非是立地成佛。 而是救了隆正帝后,对少林的益处…… 太上皇赢玄笃信道教玄学,因而敕封道家为大秦国教。 正是这个缘故,才使得天机真人欠了他一个海大的人情。 数十年来,道家都死死压着佛教一头,少林也被武当压在身下,"jiao chuan"吁吁…… 性一禅师此生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帮少林翻身,重新骑到武当头上。 这些,性一禅师从未隐瞒过隆正帝。 只是…… 隆正帝却不好和太上皇一般,为了一些个人利益,就坏了朝廷的规矩。 因为当初敕封道教为国教,这些年道教大兴,生出了多少乱子! 藏污纳垢,仗势欺人之事,屡闻不鲜。 更有大量为非作歹的市井混混,为了躲避王法,就想法子混一身道袍护身。 有时,竟连官府都奈何不得…… 因为这些思量,所以隆正帝一直以为,都极为犹豫。 一方面受了性一禅师的泼天恩德,另一方面,又害怕刚打压下去道教,又坐大了佛教。 这些化外之人,却六根不净,总爱圈买田地,蛊惑信众捐赠香火银子。 甚至多还有武道传承,在寺庙道观里养着僧兵道兵。 这样的势力,已经是不安稳的势力了。 隆正帝绝不允许这样的势力坐大! 不过,虽然能保持冷静,可心里到底还是觉得亏欠了性一禅师。 一直以来,都是心头一块疙瘩,难以解开。 没想到,贾环竟想出了这样的法子,让隆正帝连连点头。 如此一来,也算是将少林发扬至海内外,日后会增加无数信众! 又避免了佛门在国内坐大。 一举两得! “嗯,贾环,这个法子不错!” 隆正帝难得当面褒赞贾环,可见那块石头在他心里有多沉。 贾环笑道:“臣素来都聪明的紧!” “噗嗤!” 董皇后实在忍不住,看着得意洋洋的贾环笑出声来。 隆正帝对于贾环的不要脸却早已麻木,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道:“准备皇舆,出发吧。” 又对董皇后道:“凤辇出行,尽量不要扰民。没事少出去……” 没等董皇后郁闷的应道,贾环就哈哈笑道:“陛下,您这就不讲道理了。 难得出来一次,哪里还让人困在行宫里不出门的道理? 再说,娘娘又是贤德之后,怎会去扰民? 臣以为,非但不能让娘娘困在这里,还得让她多出去转转,让洛阳百姓,沐浴皇恩。”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没有再说话。 董皇后忙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什么可逛的?陛下安心就是,绝不叨扰百姓。” 隆正帝反倒不好意思了,叹息一声,道:“民生依旧多艰难,朕实不忍再惊扰他们,皇后体谅一二吧……” 董皇后笑道:“陛下快别说了,臣妾焉能不识大体?” 贾环道:“那娘娘今儿先去白马寺逛逛就罢,等臣护送陛下回城后,赶明儿再一起微服私访。 总要让陛下亲眼见见百姓过的什么日子才行。 到时候陛下和娘娘扮成地主老财和地主婆子,臣扮成账房书生……” “哼哼!” 隆正帝毫不掩饰的冷笑了声,讥讽道:“看你那副德性,哪里像是文弱书生?还是做你的本色,扮成整日里祸害丫鬟的纨绔子弟吧! 就扮成地主家的混帐儿子!” “噗嗤!” 见贾环一脸郁闷样儿,董皇后咯咯笑出声。 …… 正文 一千四百零一章 百姓知朕心 从行在出门,至西城丽景门一段距离的民宅,其实都已经被河南府大员移空,换成了河南大营的兵卒装扮成百姓。喜欢就上 这件事,连贾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着实是街道两边屋宅古屋高大,容易隐藏弩手。 纵然他能护得隆正帝无恙,可后面还有不知多少驾马车。 无论哪驾上面出了事,他都能心疼死。 所以,只能享受一下特权。 这一切,隆正帝自然被蒙在鼓里。 从行在出发,透过皇舆珠帘往外看,能看到街道边忙碌的“百姓”,但这些百姓竟对皇舆无动于衷…… 这让隆正帝的心里,颇为失落…… 贾环透过珠帘,看到隆正帝又阴沉下了脸色,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尖,撇了撇嘴…… “贾环,外面那些人,都不是百姓吧?” 忽地,隆正帝的声音从皇舆中幽幽传来,唬了贾环一跳。 他自不会再扯淡,而是小心翼翼问道:“陛下,这您也能发现?” 隆正帝先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道:“普通百姓,见朕皇驾,必心生好奇,纵然不敢近前,也当远远眺望。 再看看这些人,齐齐背对着朕,头也不敢回。 除了军伍之人,谁能有此做派? 朕一想,就知道是你这混帐的手尾!” 贾环忙赔笑道:“不敢欺君,臣这般安排,倒不是为了陛下您。 您有臣护着,任什么贼子屑小都不能害之。 但除了陛下您,不还有皇后娘娘,和臣的家眷吗? 臣只能护住陛下您,却护不住她们。 只能假公济私一回……” 隆正帝闻言,见贾环将他排在最前,面色松缓下来,哼了声,没再说此事。 不过未几,又皱了皱眉,道:“该称呼太后了,赢昼虽然顽劣,但毕竟已经登基为帝。 你不要瞧他不起……” 贾环哈哈笑道:“不存在!怎会瞧不起?只是臣觉得,臣已经是两朝老臣了。 当了那么多年陛下的臣子,现在再改口,有些难。 慢慢适应吧……” 听风华正茂,年不过二十的贾环,扯他娘的什么两朝老臣,周围的御林军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隆正帝更是笑骂道:“放屁!你算哪门子老臣?哈哈哈!” 在皇舆后面骑马跟随的苏培盛,听到笑声后满面感慨。 自隆正帝偏瘫之后,在宫里几乎再听不见笑声。 原本就严厉肃穆的脸色,根本不会有任何变化。 在董皇后面前如此,在赢昼面前如此,连曾经亲密无间的赢祥面前,也基本上不会有笑容…… 唯独在贾环跟前…… 对这个以一己之力挽天倾,于天崩之时用双肩再次扛起大秦江山的少年,隆正帝真真是喜爱到了骨子里。 当然,贾环的所作所为,也对得起这份圣眷。 莫说旁人,连苏培盛有时都想不通,在那样的情况下,贾环为何还不篡位…… 不过,听着前面皇舆传来阵阵笑声,还有贾环得意的笑语,苏培盛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历朝历代,何曾见过这等君臣相得的佳话…… …… 出了洛阳城,天地登时广阔起来。 虽然从洛阳至少林的这一段路,没有经过水泥沙石铺垫,但依旧有黄土垫道,还算平整。 这是昨夜贾环出银子,以双份工钱,让河南代总督征发十万百姓,连夜做出的成果。 路修的平整,皇辇的速度也就快了许多。 从洛阳至少林,将近百里路。 按这个速度,大概到了午时,皇驾就能到达少林…… 不过,到底还是出了意外。 “怎么回事?” 前方队伍忽然止步,皇舆顿下,贾环面色一沉,见前方韩大纵马飞快回来,沉声问道。 韩大道:“王爷,前面出现了许多百姓,人数至少过万数,跪于路边,想为陛下献礼!” 贾环闻言一怔,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想了想,道:“找几个内侍去接了,回头再给陛下看,让他们都各回各家吧……” “等等。” 韩大正要去传命,皇舆中传出隆正帝的声音。 韩大先看向贾环,贾环点点头…… 韩大下马,单膝跪下,道:“臣韩大,拜见太上皇。” 韩大因功封伯,执掌京营,此次随驾南下,因而称臣。 隆正帝不在乎这些,他沉声道:“前方,都是何样百姓?” 韩大道:“回太上皇,为首的,是一些耋耄老者。 他们捧着一些土产,或竹帘,或丝帛,或宫灯,想敬献给太上皇。” 贾环见隆正帝有些动容,劝道:“陛下若想见他们,不若回来后,招进行在去见……” 隆正帝却断然拒绝道:“民心不可轻忽,贾环,带朕去见见这些乡老。” 贾环无法,只能命皇舆前行。 往前行了三十丈,终于在路边,看到了黑压压的无数百姓。 为首的,是十七八个白发苍苍的老丈。 虽衣着俭朴,但看得出,多是新衣…… 看到皇舆到来,无数百姓都隐隐激动起来,竟有往前冲涌的迹象。 看到这一幕,御林军都变了脸色。 民潮一旦涌动,这两千御林军不下杀手根本止不住。 可隆正帝爱民如子,谁敢杀戮百姓? 眼看就要生乱,为首的韩大额头冷汗就要落下。 却见这些百姓还没上路基,就在道路两旁的荒土上跪下,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这一幕,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隆正帝则面色动容,他声量有限,只能示意贾环。 贾环运用内劲,声音清朗道:“传陛下旨意:朕躬安,诸臣民平身。” “谢皇上!” 百姓们有些乱糟糟的应道,声音都在飘忽打颤。 隆正帝见之,对贾环道:“朕行动不便,贾环请几位乡老,近前说话。” 说罢,又肃声补充一句:“客气点,别惊吓住了他们。” 贾环好笑的点点头后,翻身下马。 他一身玄色山河蟒龙袍,头戴王冠,虽不如九锡中的衮冕天子之服气派,但依旧十分威武。 衮冕之服那个真真只能在家里放着,以示尊崇,其他时候不好穿,太招摇。 一身寻常亲王王袍就够了。 贾环本身身材高大欣长,卖相极佳,脸上再带上亲和的笑容,当真如一翩翩浊公子般,人畜无害。 任谁都以为,他是哪个皇子,而不是那个臭名满天下的刽子手,杀人魔王…… “诸位老丈请了!” 贾环文绉绉的拱手请礼道。 一群老者,哪里见过他这样的金贵人,一时间慌的不知该怎么。 幸好人群里有识货的年轻人,似读过些书,知道贾环那身衣裳代表着什么。 忙给为首的一个老者耳语了两句后,老者面色顿变,立马又要下跪。 贾环抢先一步上前拦道:“陛下有旨,我大秦以孝治天下。 诸位老丈皆耋耄老人,各赐御制龙拐一支,日后可免尊卑之礼,见官不拜。” 这一见面就是一通厚赐,还是戏文传说中的可见官不拜的厚礼,一众老者,当场激动的老泪纵横,又要跪拜。 贾环连拦着,道:“陛下知你们的心意,特让本王带你们去陛见。 陛下最爱子民百姓,诸位老丈不必担忧拘谨,纵然说错什么,陛下也绝不见责。” 十数名老丈闻言,登时激动开来,一个个从各家后辈手中抢过准备好的献礼,相互搀扶着,随贾环上了路基,来到了御辇前。 虽已有恩旨,可还是再次跪拜。 贾环将御辇前的车门全部打开,珠帘撩起,如此,御辇就成了一座临时的龙椅。 隆正帝端坐其上,面色肃穆的看着众人,亲自开口道:“诸位乡贤平身。” 贾环与一众内侍将十来个老丈搀扶起后。 当首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举起手中的一盏宫灯,颤声道:“草民……草民感念皇恩,擅自……擅自拦驾,虽……虽罪该万死,但若能……能将献礼,敬献给皇上,也……也死得其所!!” 看着激动不已的老者一直流着热泪,诚恳满满的说道。 隆正帝面色动容,道:“乡贤何罪之有……朕,又有何德何能,可受此礼啊?” 老丈激动道:“皇上受不得,何人还能受得?” 老丈又道:“草民今年九十有三了,自国朝鼎定以来,就开始记事。 这么多年来,大秦起起伏伏,虽然战乱少了,可百姓的日子,着实算不得好啊。 草民一生子女八人,饿夭三人,其余五个,两个因苛捐杂税被逼亡,还有两个,被征发去运送军粮,一去不回…… 原本草民也早该死了,只是心中不甘啊! 衙门整日里称颂盛世,可草民为何感觉不到盛在何处? 日子,只能一天天的苦熬。 草民原以为,只能这般熬到死。 却不想,临了临了,竟真盼到了转机,迎来了好日子! 这三年,苛捐杂税少了太多,徭役更是大大减少。 草民一家靠扎灯为生,原本扎一年,也只能够勉强糊口,甚至还要闹饥荒,落亏空。 可如今扎一个月的灯,就比过去扎一年挣的还多! 身上有新衣,米仓有米,碗里有肉! 听说码头修好后,大船能停泊洛阳,日后还能卖出更多。 眼见更好的日子,就要来了哇! 这一切,都是托皇上隆恩! 草民虽是乡野粗民,却也听说过,先些年,皇上是多么不容易…… 如今皇上终于掌权了,第一件事,就是善待我等百姓。 让我等百姓,活成了人样儿,活出了希望! 草民就是立时就死,也心甘情愿了。 平生唯一的余望,就是能见见圣君,为圣君敬献一份草民扎的灯。 唯愿圣君,万古长存哇!!” 这一番话说到最后,老者满面老泪纵横,激动的嘶声大吼道。 其他老者,也都个个激动的落起泪来,颤巍着胳膊,高高举起他们手中的献礼。 或竹帘,或洛绣,或梅花玉,或牡丹…… 看着这些老丈,隆正帝面容动容到了极致,往日里刻薄的薄唇,颤抖着,细眸眯起,也颤着眼角。 心中只一言: 百姓知朕心!! …… 正文 一千四百零二章 送归 “诶诶诶……” 贾环看着一群激动的了不得的老头儿,和隆正帝都快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激荡中,他忙连连拍手,口中出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些,而后笑道:“诸位老丈,诸位老丈,都别激动!啊,咱都别激动! 你们年事已高,激动不得! 万一出了点事,这喜事都变成了不好的事了……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一会儿啊,我派人送你们回家。 后日晚上,再派轿子去你们各家,接你们进城,到陛下的行宫中赴宴。 到时候,你们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觉得朝廷没做好的事,都只管跟陛下说。 陛下一定给你们做主! 也算是陛下,了解民情。 可好?” 这话,让后面匆匆赶来的河南府代总督汤丰,并洛阳府尹刘旺冷汗直流。 官府治民,怎么可能没有疏漏…… 平日里都算不上什么事,可要是捅到御前,那就是泼天的大事了! 轻则乌纱摘去,重则人头落地。 真计较起来,杀哪个都不冤…… 好在,一群活出了智慧的老人,都会说话。 为首老丈用袖口抹去了脸上的老泪后笑道:“没什么不平事了,咱们百姓,最是知足。 托皇上洪福皇恩,如今朝廷减轻了税负,减少了徭役,又给咱们寻了这么多好活路…… 还不知足,那是要遭报应的! 都有手有脚,只要肯做事,就有活路。 知足了,知足了…… 也不用王爷送,各庄的子弟都在下面哩……” 贾环闻言,回头看了眼隆正帝,隆正帝微微颔首。 贾环又转过头来,笑道:“既然如此,那后日晚上,陛下派人来接你们,去赴陛下的东道。” 一群老丈闻言,又激动起来。 又不知到底该做什么,只能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向了贾环…… “诶诶,慢点慢点!” “哈哈哈!” 见这么尊贵的年轻人,却这般和善,一群老丈笑的不行。 最后,再次冲御辇上的隆正帝跪下磕头后,由一些内侍御林搀扶护送着,交到了他们各家后辈手中…… …… “陛下,缘何不高兴?” 再次上路后,贾环看见隆正帝的脸色,非但没有喜悦,反而阴沉着,因而发问。 隆正帝细眸看了贾环一眼,目光深沉,道:“朕该高兴吗?” 贾环挠了挠头,想了想后,多少能猜到隆正帝的心思,试探道:“陛下可是认为,百姓们过的太苦。 只因有条活路,就感恩戴德,因此心生不悦?” 隆正帝闻言,又看了贾环一眼,目光显然多了抹赞许,他轻叹一声,道:“不是朕矫情,只是,大秦的百姓,着实是世上最好的百姓! 年过九旬的耋耄老人,还要为了生计奔波。 只因不再受苛捐杂税和徭役之苦,就感恩成了这般…… 那些官员们,自以为是善政。 可是朕却以为,再耻辱不过!! 百姓凭借自己苦干,能有条活路,难道不是应当的吗? 就这样,他们都煎熬了多少年才等到。 大秦立国,已逾百载了!” 隆正帝显得有些激动,他眼神愤怒,面色铁青,咬牙道:“这起子混帐官吏,朕恨不能将他们都斩尽杀绝! 最可恨的是,朕偏偏还要靠他们来治理天下。 唉……” 贾环笑道:“陛下,您又心急了不是?臣如今和陛下谋划的,不就是开始改变吗? 虽然一时半会儿的难见成效,但过上三五年,一定有成效! 李相爷今儿怕是要写不少信给他那些徒子徒孙,他也怕陛下再拿下一个顾言。 这老爷子,心里精明着呢! 只要那些官员转变了头脑,咱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为了百姓,他们哪怕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官帽子,追求上进,只要他们愿意转变头脑,大力支持工厂作坊的建立,动员百姓去工厂作坊里做工。 那么,百姓们的日子就会得到大大的改善。 时间一长,不用官府动员,他们也知道该怎样更好的生活了。 民智一开,大秦便会一日千里的进步。 陛下,臣敢和陛下打赌,后日陛下做东道摆的宴席,最多五年,您再来洛阳,这些百姓也能请得起你!” 隆正帝显然不信,道:“你那套法子也用了三年了,朕看百姓们虽然改善了一些,但也有限的紧。 再过五年,他们就能暴富? 痴人说梦!” 贾环哈哈一笑,道:“您瞧好吧!旁的地方臣不敢都担保,毕竟大秦太大,想要全部致富,还是需要不少时间。 但河洛之地的百姓,臣是准备选大量青壮去沿海做工的。 除此之外,之前有手艺的那几家人,臣会支持他们建立自己的作坊工厂。 由大秦银行借贷给他们银子,或者以银子入股,帮他们发展起来。 根本不用五年,他们就一个个都成为了大财主了。 到时候,还请不起陛下的东道?” 隆正帝闻言,并不惊喜,道:“如此行为,只能扶持一两个富翁,又有什么意义?” 贾环一边驱动坐骑,一边笑道:“陛下,之前臣不是说过嘛,可以先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这些人勤劳苦干,手里又有技术,只差一个契机。 咱们轻轻扶持一把,就能起来。 这些人起来,就需要大量工人,不就提供了许多人做工的位置? 这些工人成不了巨富,但可以成为一般的富户嘛! 陛下您可别小瞧这种方式,只要政策成型,咱们替他们找到了铺货商路后,那些工厂作坊就会同雨后春笋般出现,也就需要海量的工人。” 隆正帝闻言,捏了捏眉心,手臂还是有些僵硬。 他有些疲倦的道:“贾环,你说的这些事,超过了朕的想象。历朝历代,也都未曾出现过。 听你说的,像是极不错的样子。 可朕心里总觉得有些虚幻,不真实。 河南的百姓,你不要调走太多。 自玉米铺展开后,河南之地,已是大秦最大的产粮地。 虽说黑辽三省的单亩产粮更高,但毕竟还未完全开发出来。 至少十年内,依旧无法和河南相比。 农为国之本,你抽调人员做工的前提,是要保证河南的粮食产粮不受影响。” 贾环郑重点点头,道:“陛下放心,这些事臣会专门告诉银行理事会的掌柜们的,他们会注意的。” 又笑道:“陛下,其实您如今根本不用担心粮食问题。 臣之前问过张廷玉,他说这两年大秦的粮食年年丰收,产的粮完全超出了百姓的消耗需求。 大秦各地常平仓都堆满了,黎阳仓、广通仓几大粮仓,去年也都堆满了。 他还问臣,要不要收一批粮食,酿造烈酒。 哈哈哈! 臣要不是收了他三大仓粮食,酿成烈酒卖往厄罗斯,张廷玉今年就要头疼,新粮往哪存喽! 这还是黑辽之地的粮食没运进关,直接被酒庄在黑辽就烧成了烧酒,卖往厄罗斯。 要不然,张廷玉就更愁了!” 隆正帝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些事,可听贾环兴高采烈的又说了遍,还是觉得高兴,他看着贾环道:“朕有时真跟做梦一般,想想三年前,江南水患,朕为了粮食都快愁破了头! 那一阵,和十三弟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想想江南百姓易子相食,朕落泪了都不止三回…… 何曾想过,能有今日?” 贾环哈哈大笑道:“陛下,您别高兴的太早!粮食少了有少了的难处,多了有多了的难。 连年丰收后,尽管有常平仓大量收粮储备,拉高粮价,可粮价还是止不住的跌个不停。 今年的粮价,只有往年正常年间的三成不到。 谷贱伤农…… 好些百姓明明丰收了粮食,可卖了粮,居然交不齐田税…… 真真让人头疼!” 隆正帝恼火的瞪了贾环一眼,道:“这个道理朕何尝不知,可又有什么法子? 朕知你鬼主意最多,既然敢同朕开口,就必然有你的法子,你说!” 贾环嘿嘿一笑,道:“陛下圣明!臣还真想出了个好法子,保管能解决粮多的难处。 甭管再多,都能搞定!” “哦,你快说,怎么做?你歪脑筋最多!” 隆正帝来了兴致,忙问道。 贾环嗤了声,道:“陛下,您可得说公道话!臣实打实的就是治国能臣,比张廷玉他们强多了!” 隆正帝笑骂道:“你要是愿意做首辅,朕回头让你当!你可敢说话算话?” 贾环闻言,干笑了声,忙道:“陛下,臣不过顽笑一句,您可别当真!” 开什么顽笑,也不看看张廷玉累成什么孙子样儿了。 四十多岁的人,如今看起来和六十多一样。 贾环根据后世经验,扯扯淡还行,真让他去实干,一准拉稀! 放在后世,他就是个键盘侠! 不同的是,他现在多是根据后世的成功经验在嘴炮,倒不是完全瞎扯。 隆正帝根本不意外他的德性,笑骂了句:“看你这熊德性!你还有脸子骂赢昼,你又能强多少? 朕把你困在大明宫里一辈子,你怕是比他还熊! 快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贾环想了想,还真是那样…… 真让他数十年如一日的窝在那座宫城里,哪怕美女如云,他也能闷疯了。 摇摇头,将那恐怖情景驱逐出脑后,贾环对隆正帝道:“陛下,臣打算在内蒙建立十个超大牧场,专门牧养牛羊,然后贩卖给中原的百姓。 粮食,就是用来育肥牛羊的!” “用粮食喂牛羊?这行吗?” 隆正帝简直被贾环的想法惊呆了,这不是在造孽吗? 贾环嘿嘿一笑,道:“陛下,如今黑辽的土地还没开发出一成,等黑辽土地全部开发出来后,大秦虽有亿万人口,也吃不完黑辽加河南两处的粮食。 还有山东之地呢? 还有江南诸省呢? 这些也是产粮大省啊! 只要再连续三个丰年,种粮百姓能被低的比草还低的粮价活活逼死。 收的越多,赔的就越多! 这个时候,何不将粮食大量收来,催肥牛羊? 如此一来,既能起到常平仓的作用,拉升粮价,又能再将牛羊低价贩卖给百姓。 马无夜草不肥,人不吃肉就会瘦弱。 儒家那些官儿以为,只让百姓吃饱饭饿不死就算是盛世了。 可臣却以为,让大秦的百姓都吃上肉,才是真正的盛世!” 隆正帝闻言,怦然心动,只是…… “朕虽不如你通经济之道,但是……贾环,你这样做,不会亏空吗?” 一面拉高价格收粮,一面低价卖肉。 怎样算都不对劲。 贾环哈哈笑道:“陛下,收到的粮,并不会全部饲养牛羊,其中一部分会酿成烈酒,卖往厄罗斯。 这一部分,是暴利。 另外,育肥出的牛羊,和正常长大的牛羊,还是不同的。 正常牧养出的牛羊,是吃草慢慢长大。 可用粮食喂养出来的,是一两个月内,催肥长大。 就肉质而言,正常长大的牛羊肉更有嚼头,更精道。 育肥长大的牛羊,就差了许多。 周期又短…… 所以,并不会亏空。” 隆正帝闻言,狐疑的看着贾环,道:“你就打算拿坏肉给百姓?” 贾环“啧”了声,道:“陛下,您可别冤枉臣! 您想想,若不用这法子,百姓们想大量吃肉,得要多少年才行? 就算有银子,他们舍得那么贵的钱,去买肉? 虽然催肥出来的牛羊肉口感不好,可依旧能养壮人的! 臣这是好心,您以为呢!” 隆正帝看他愤愤不平的模样,感到好笑,不过还是道:“等你那牛羊养好后,朕先让人给你炖一锅! 你吃完没事后,再给朕的百姓食用。” 贾环笑道:“那等陛下和臣一起吃才行,不然太多了,臣吃不完!” 隆正帝哼哼一笑,瞪了贾环…… 正这时,韩大再度策马而来,禀报道:“太上皇,王爷,少室山已到! 少林方丈法相禅师,并性衡、性悲、性禅三大神僧,及少林寺僧众,于山门前迎驾。” 隆正帝闻言,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沉声道:“贾环,你代朕抱着大和尚的骨灰瓮,送他回归山门吧。” 贾环闻言,正色应道:“臣遵旨!” 翻身下马后,贾环从后面接过一个半大瓷瓮,抱在怀里。 叮嘱苏培盛照顾好隆正帝后,便大步往前走去。 在山门迎客松前,看到数百僧人齐齐而立。 僧人们看到贾环怀中瓷瓮后,忽地齐齐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南无阿弥佗佛!” 之后,又一起诵起经文来: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 阿弥利哆。 悉耽婆毗。 ……” 这是,往生净土神咒。 …… 正文 一千四百零三章 弘法 一遍往生净土神咒诵罢,少林方丈法相禅师道:“法圆、法正两位师弟,请迎回性一师叔的法身,送入功德塔林。x 三日后,做水陆法会,恭送师叔证道西方极乐。” “谨遵方丈法旨!” 两位中年僧人出来,行至贾环身前,先躬身一礼后,接过瓷瓮。 往山门而去。 之后,方丈法相率领三位老的不知年岁的少林神僧上前,对着贾环双手合十,躬身道:“少林今日能得太上皇和王爷驾到,乃少林之幸。 劳请王爷恩准,贫僧等觐见太皇。” 贾环点点头,道:“诸位大师请。” 四人随贾环身后,行至御前。 自元魏沙门法果以“我非拜皇帝,实为礼佛也”为由,跪拜君王后,至两宋时期,僧人跪拜君王已为常事。 因此,法相并三位少林神僧,也都屈膝跪拜。 待其跪下后,隆正帝方吩咐道:“诸位皆德行隆重之高僧,不必拘于俗礼,请起。” 四位老僧也就不再多礼,起身后,合十行礼道:“贫僧法相,见过太上皇帝。” 隆正帝微微颔首,道:“朕此次南巡,特意行至少林,只为送归性一大和尚的法身。 性一大和尚出身少林,却助朕良多,亦师亦友。 朕知其始终心念少林,故此送其归寺。” “阿弥陀佛!” 四位老僧齐念佛号,最老僧人性衡神僧颤巍道:“性一师弟能得上皇如此隆遇,也不枉其在红尘修行一场。” 隆正帝叹息一声,道:“大和尚因废庶人谋逆,救朕而坐化,朕实心痛之。 因知其心念佛法弘扬,故命忠义亲王贾环,处置此事。 诸位高僧若有疑惑,可寻贾环。” 四位老僧闻言,老眼都明亮了起来…… 不过到底会做事,法相方丈躬身道:“性一师叔所修入世佛,最高境界便是辅助圣君。 能得圣君而行,乃性一师叔及少林之幸。 师叔虽已坐化,却并非身败而亡,只是修行有成,荣登极乐。 太上皇不必心痛。 至于弘扬佛法…… 还请太上皇与王爷,先入陋寺,用些斋膳,休息稍许再言罢。” 贾环看向隆正帝,隆正帝轻轻颔首,道:“善。” …… 少林寺位于少室山半山密林中,因而得名。 千年以来,少林寺几经焚毁,但每每却愈发宏达。 到了今朝,少林寺正殿大雄宝殿,巍峨雄伟。 两侧各有一楼,东为钟楼,西为鼓楼,同样气势非凡。 每日晨昏,皆有晨钟暮鼓声响起。 肃穆而祥和。 入了大雄宝殿后,可见大雄宝殿上供奉着三尊金佛。 分别为供释迦牟尼、药师佛、阿弥陀佛。 屏墙后壁为观音,两侧则供奉着十八罗汉。 贾环推着隆正帝的金车,如游览自家后花园一般,看过一周后笑道:“听说天下武功出少林,也不知这大雄宝殿内有没有藏着什么神功秘笈。 藏经阁让不让进?” 见贾环转头问自己,方丈法相禅师淡然一笑,道:“少林从来都开方便之门,迎普渡之客。 王爷一身神功超凡入圣,更号称天下第一炼体神功。 不过若是对鄙寺强身健体之武功有兴趣,观之又何妨?” 事关佛法弘扬,佛教大兴,别说让贾环看,就是让贾环抄录一份,都不当紧…… 贾环哈哈一笑,没再说什么,而是看向隆正帝,道:“陛下,让少林准备些斋膳,您用过膳后歇息歇息?” 经过几个时辰的车马劳累,再加上路上那一出,隆正帝的确也累了,点点头,道:“可。” 贾环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大事……”说罢,将众人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他看向法相,道:“大和尚,本王听蛇娘说,论修固本培元,修骨易筋之术,天下无有能过少林者。 陛下之前被屑小暗算,伤了筋骨,你们少林给瞧瞧? 放心,绝不会让你们吃亏就是。” “阿弥陀佛!” 法相方丈闻言,和三位神僧对视一眼后,缓缓点点头,道:“贫僧不敢打妄语,虽的确有些小道,但不敢言良效……” 隆正帝眉尖一挑,沉声道:“无论成败,少林皆有大功。” 法相闻言,躬身道:“如此,待斋膳之后,还请性禅师叔出手。 鄙寺上下,以师叔之造诣最深。” 性禅神僧面色似已干枯,看不出年岁到底多长,缓缓点头,颤巍道:“便依方丈之言。” …… 静室外,贾环来回踱步,面色有些凝重。 见他如此,法相方丈劝道:“王爷只管放心,性禅师叔一身功参造化,修枯荣禅法近百年,杏林之术,不在当世任何人之下。 实有肉白骨,活死人之奇术。 虽未必能解得了上皇忧难,但一定能善养上皇龙体,绝不会有失。” 贾环闻言,点点头道:“本王也听蛇娘说起过性禅大师……” 法相方丈笑道:“蛇娘为苗疆圣女,历代蛇娘,皆为当世武林至强高手之列。 只是历代苗疆圣女都有诅咒之厄,难长存于世。 不想,今世蛇娘,竟能得王爷贵气相助,解了蛇娘之厄。 过度此劫,蛇娘白龙合一,当为天下无敌!” 贾环一挑眉,道:“真的假的?那些时候,武当天机真人还说,让蛇娘带着白龙一起上,他都接得住……” “哼!” “呵呵……” “善哉善哉!” 看来佛道之争还是严重的紧,听贾环这般一说,一直面色古波无澜的几位高僧,竟都发出了嘲讽之声。 最年长的性衡禅师颤巍道:“若论单,武当天机真人的确为当世第一,是距离羽化登天最近一人。 但是苗疆那条白龙,早已成为灵兽数百年,几近化龙。 再加上和蛇娘以苗疆秘法配合,举世无敌,绝非妄言。 若老衲没猜错,天机道人所言,一定不是以一敌对蛇娘和白龙二人……” 贾环想了想,也没想太清,无所谓的摇摇头,道:“随便他,管他有多厉害,敢乱来,就得承受后果。 武功高强又如何?他敢跑一步,本王杀一双道士,敢跑两步,本王杀十个臭道士! 若不是他那女儿成了本王侧妃,这一回,非让那老头子自尽不可!” 这番话的信息量就太大了…… 一句为天,一句为地。 最后一句,真真不知是好还是坏…… 三位高僧面面相觑,眼中又有兴奋,又有担忧…… 兴奋的是,道门老祖似闯了天祸。 尽管赔了个女儿,可这位王爷对他依旧不满。 担忧的是…… 今日朝廷能这般对天下武林至尊天机,那明日岂不是也能这样对少林? 少林武当虽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之尊,可在皇权面前,真真不堪一击啊…… 真要以天下僧众沙门的性命相要挟,少林这几位高僧,也只能和天机道人一般,舍身饲虎…… 贾环侧目扫了眼,将三人面色收览入目后,心中满意,有敬畏才好。 又笑道:“之前那些年,道门昌盛,胡作非为者众。 如今陛下决定进行清算,重新收录冠鲽,并清查道门中一些狂悖王法者。 从今年起,天下道士人数会一年比一年少……” 听闻此言,几位高僧差点没咧嘴笑出来,满满的惊喜啊! 不过,贾环接下来的话,却又给他们浇了盆冷水。 “鉴于此,国朝日后都会严格控制僧道数量。 佛门……因为性一禅师的缘故,就不再减少了。 道门就惨多了,至少要还俗一半还多……” 几个高僧面面相觑,这和预想中的,完全不同啊。 虽然道门更惨…… 可大家活着,不是比谁惨呐! 再说,刚不还在说,要弘扬佛法吗? 贾环极为善解人意,笑道:“当然,若只这般,与陛下交代的弘扬佛法不大合。 所以,本王另想他法。 想来诸位高僧也有所耳闻,最多一年后,本王将率军出海,建立封国基业。 海外有诸多华夏遗民,有的是元末明末年间,民不聊生,才出海求生。 更远的,甚至能追溯到汉末。 总之,我们的百姓不少。 可他们在外面过的,并不安宁。 多有土著暴虐之辈,欺压压迫。 巧取豪夺他们开垦出的土地,家业,甚至妻女。 殊为可恨! 本王就是要带大秦王师,去解故民于水火,并为他们,夺回家业财产,建立封国。 本王想着,不能让百姓一直在被动保护中,所以想请少林,在各个封国建立分寺。 传授百姓一些拳脚功夫,不需要高深,只要不被寻常屑小欺负了去就成。 如此一来,也能助少林弘扬佛法于海内外,功德无量。 诸位高僧,以为如何?” …… 洛阳城,行在。 经过昨夜议事后,李光地今日一早就动静起来。 他让随身老仆将河南学政并提学使找来,做其刀笔吏,写了整整一天的书信。 一直到了傍下午,才让两个副省部级大佬揉着手腕离去。 又让人往四面八方去送信…… 待利落后,跟了他几十年的老管家奇道:“老爷为何要自污?” 李光地呵呵一笑,道:“何来自污?” 老管家道:“老爷分明在信里说,银行下属的工厂作坊,都有老爷的干股,让那些人给予方便,攒一些养老之银。 这岂不是自污?” 李光地摇头道:“这不是自污,只是没法子的法子。 若给那些官儿讲贾小子的那些大道理,必然会被斥为歪理邪说,引起他们的厌恶和恐惧,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 干脆,用他们能想明白的路子去办。 虽说动机不同,但最终结果一般就好。 不然,按贾小子那个法子蛮干,死的人又何止万千? 还是慢慢来吧,让那些人慢慢习惯。 总有滴水穿石,让那些人不得不接受的一天…… 唔,老夫困顿了,去歪一会儿。” ……r 正文 一千四百零四章 颔首一笑 少林寺净室外,三位老僧犹豫不定。 若是之前贾环这般提议,三位自然毫不犹豫的婉拒了。 虽是僧人,却也是中土僧人,要去海外番邦,也是圆寂之后,再去西天…… 越是老僧,越有老死故里的心思。 不然隆正帝也不会依照性一大和尚的心愿,将其送归少林了。 只是…… 若是朝廷日后都严待僧道,限制僧道人数,不发放冠鲽。 那…… 在大秦境内,佛道二门,势必再难有所发展。 瞧瞧这位凶名满天下的王爷之前那番态度,很明显,不会因为性一禅师对隆正帝有恩,就有所让步。 若是如此…… 见三个老和尚为难成这般,贾环笑道:“大和尚可别以为海外皆荒凉之地,许多地方都有我华夏故民。 而且,海外诸多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绝不下于你们这座少室山。 否则,本王也不会出征海外。 你们若能以少林武功,教导海外百姓自强不息,不再受外人欺侮。 这份功德,当不下再造十座少林。 望大和尚好生思量。 如果不便,本王就只好去武当,把机会让给他们了……” 法相方丈听贾环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与二位神僧对视一眼后,缓缓点头,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若海外遗民,亦是我华夏百姓。 少林将武功传诸他们,又有何妨?” 贾环哈哈笑道:“好!如此一来,也算完成性一大和尚的遗愿了。 大和尚你们只管放心,跟着本王的人,从来都是吃香喝辣的,你们去打听打听,本王多咱让自己人做过亏本的买卖?” 法相方丈闻言,面色苦笑,道:“贫僧化外之人,亦尝听闻王爷虎威。” 贾环闻言,忽地挤眉弄眼道:“既然大和尚也相信跟随本王能够发财,何不先谢过本王? 本王听蛇娘说,少林大还丹对于洗筋伐髓堪称一绝! 大和尚你也知道,本王王妃不日将有麟儿诞下。 而且还有一双儿女已经到了快要从武的年纪。 所以…… 嘿嘿嘿! 本王怪不好意思开口的…… 借百十颗大还丹给我!” 三位老僧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简直“花容失色”! 这样直白霸道还叫不好意思开口,什么才叫好意思开口? 法相方丈吞咽了口唾沫,艰难道:“王爷,论洗筋伐髓,天下莫过于苗疆白龙血。 相传当日连武当天机真人,都刻意为其爱女求得一滴白龙血。 王爷又何必舍近求远?” 贾环“诶”了声,摇头道:“大和尚知其一不知其二…… 白龙血的确了不得,可是白龙血太过暴躁。 那条白蛇不同于寻常属阴性的蛇,它被雷劈过好几次了,再过几百年说不定真能成龙。 全身血脉都是爆阳雷气,只有女孩子才能中和一二。 可本王有不少王子,所以这个…… 不得已而借之啊…… 快,借我百十颗大还丹!” 法相方丈到底实诚,退无可退之下,只能道:“王爷,大还丹是本寺至高武药,炼制殊为不易。 需要以达摩洞轮回花为本,一甲子年,也不过能炼区区三十六枚……” “那就三十六个吧,本王也不为难你们,总得给你们留些存本儿。 少林千年古寺,想来积存下来不少。 不然也太对不起你们这招牌了…… 你们放心,本王只借一次,日后再不惦记着了……” 贾环颇为解人意的讲道理道。 法相老脸都快纠结到一起了,苦笑道:“王爷,大还丹……” “大和尚,本王不是小气的人。 除了那达摩洞的轮回花外,其他还要什么药材,你只管开口。 本王十倍给你! 你若是能给几颗轮回花的种子,本王让人好生培育,说不定就能得到轮回花。 到时候,也还给你们。 本王不是小气霸道之人……” 贾环拍着胸口保证道。 法相再无言以对,只能解释道:“王爷,鄙寺上一甲子轮回花因故丢失,不知去向。 这一甲子所存大还丹,只余二十三枚。 还要给达摩堂留下八枚,所以……” “十五枚就十五枚吧。 本王为人最是讲道理,只要十五枚。 想来应该勉强够用了……” 说罢,见三个老和尚都面带苦涩,贾环表情诚恳了些,笑道:“你们只管放心,本王不白要你们的。 你们少林虽然家大业大,可想来银子远不如本王。 回头本王派人送三十万两银票给你们,再送给你们一批黑辽老参。 都是用银子买不到的真品。 这下不算赔本了吧?” 法相闻言,脸色总算舒缓过来。 倒不是他们贪银子,而是练武着实太耗费银子。 文僧还好,只茹素。 武僧却要吃肉食,不然哪来的精气。 那么多武僧,一日里吃掉的肉食,就是个天文数字。 再加上从武需要的补药…… 少林寺香火那样旺盛,又有寺产良田,也不过是勉强能做到收支平衡。 有这三十万两银子,却能松快几年。 性悲禅师道:“大还丹在藏经阁,老衲去取来吧。” 贾环灿烂笑道:“哟,那辛苦大和尚了! 对了……” 贾环又补充道:“本王听蛇娘说,论开筋炼骨锻皮的入门功法,少林寺绝对是个中翘楚! 咳咳! 这个……” 法相方丈有些忍无可忍道:“且不说王爷身上的《白莲金身经》,还有那天下第一武学《寒山折梅手》,传闻有鬼神莫测之威。 王爷又何必让小王爷练少林武功?” 贾环尴尬的笑了笑,道:“不瞒方丈你说,那《白莲金身经》,是前白莲教主,我现在的一个岳父相传。 人家愿意传给自己的外孙,未必愿意传给别人的外孙,对不对? 哎呀这家大了,事情就多,本王实不好意思拿这些红尘事叨扰几位大德高僧…… 所以还请大和尚你帮帮忙,务必帮帮忙!” 法相方丈听闻这强大的理由,抽了抽嘴角,无奈的看向另外两位神僧。 性衡神僧想了想,道:“就老衲所知,《白莲金身经》虽为天下第一炼体宝典,但对根骨资质要求也极为严苛。 而且,修行颇为艰难,稍有不慎,就会落下残疾之苦。 历代白莲教主,挑选传人,都会一选七人。 最后能练成《白莲金身经》者,不会超过两人。 可见,此功法之艰难。 想来王爷亦有此顾忌…… 如此……也罢。 不知王爷和那位苗疆圣女,想要本寺哪门功法?” 贾环干笑了两声,眨了眨眼,道:“易……易筋经?还有洗髓经……” 此言一出,连性衡禅师这等功参造化的绝世大高手,都不禁晃了晃身体。 如果说《白莲金身经》是白莲教一脉的不传绝学,那《易筋经》和《洗髓经》就是少林寺的千年镇寺之宝。 他们不怕大还丹外传,是因为没有轮回花,别说得到大还丹,就是得到药方,也没用。 可若《易筋经》和《洗髓经》被传了出去,那…… 少林寺寺本动摇。 见三个大和尚为难的差点落泪,贾环哈哈一笑,道:“罢了,你们忒过小气! 本王不要了,瞧把你们难为的。 这样吧,你们看着什么武功筑基最善,就给什么吧。 只要平稳妥当,是不是那种盖世奇功都无所谓。 反正只是先筑练武道根基,平和些最好。” 三个大和尚见贾环这般好说话,没用强取,心里总算平稳了些。 性衡禅师想了想,颤巍道:“王爷宽宏大量,老衲不胜感激。 若非《易筋经》和《洗髓经》二经实在干系太重,老衲等不可做少林寺千百年之罪人…… 若王爷真想让王子修习鄙寺《易筋经》和《洗髓经》,日后可送王子来寺中,由老衲亲自教导。 两部功法虽不似《白莲金身经》霸道,也不似《寒山折梅手》可容入天下武学,进而克制天下武学。 却最能调理筋骨,疗养弱体…… 只要王爷应承,不将功法外泄就好。” 此言倒是让法相方丈和性悲神僧都吃了一惊…… 贾环却并不大在意,虽不知这老的不像话的和尚为何变了心思,但总归是好事。 他笑道:“那可真谢过大和尚了,日后若有需要,一定叨扰大和尚! 看大和尚你年纪忒大了些,山上天冷,本王有一件上好的斗篷,是野鸭子毛做的,十分暖和。 还是当年我家老祖宗赠我的,今日本王高兴,送你了!” 性衡神僧闻言,看着贾环的脸色,忽然一笑,白眉颤了颤,微微躬身道:“如此,老衲就谢过王爷了。” 活的通透的高僧,自然明白这个斗篷的意义。 甚至比先前十五枚大还丹的回礼更重,因为这是一份人情。 对于贾环这个层次的人,极少欠人人情。 因为对他们而言,金银反倒轻贱,人情最贵。 不一会儿,性衡禅师归来,一手拄着禅杖,一手捧着一个木盒,并两本薄薄的册子。 法相方丈先接过木盒和册子,将木盒捧献给贾环,道:“此木盒是由少林后山达摩洞外一株千年苍松枯败后所制,受数百年佛香薰制,可保药效不失,亦为一桩宝物。 盒内装有十五颗大还丹,王爷王府内有苗疆圣女这般绝代高人,想来会用此丹。 以此丹辅以开筋,可免除大部分苦痛。 且不虞根基不壮。” 贾环接过木盒后,闻言面上笑容又盛几分。 没习练过武功,绝难想象当初贾环在城南庄子受的是什么罪。 一年到头,身上就没一块好肉。 夜里睡觉都要小吉祥扶着,不挨到床上睡才行。 几年砸练下来,几经生死,才有了他后来的入门…… 这也就是他体质异于常人,灵魂异于常人。 换个人,即使身体受得住,精神上也未必承受得住。 多少人因为开筋锻骨之骨,心智失常成为疯子。 不到万不得已,贾环不愿他的儿女们,再走那样的路。 谁都知道梅花香自苦寒来,但没有当父母的人,是绝难体会到“我愿我儿愚且鲁,无忧无难到百年”的心境。 说到底,贾环也是个寻常人,不会溺爱孩子,但也当不了狼爸…… 当然,到底服用不服用大还丹来开筋锻骨,他还是会征求孩子自己的意见。 再根据蛇娘和幼娘对孩子根骨的判断来定。 比如贾苍,天生体质强悍。 又受其母蛇娘的影响,在他极小时,就常告诉他,他爹爹是大英雄。 所以贾苍很早就立志要做大英雄,极有志气,他是断不愿用丹药来开筋的。 对于这样的孩子,贾环不会勉强,心里骄傲,但面上不会鼓励。 因为未必每个孩子都能有贾苍那样的体质…… 万一日后都效仿起他这个大哥来,强行修行,出了问题,到时贾环还不懊悔死。 这个时代的豪门,除了嫡子外,其他庶子的性命,并不多重要。 关键时候,故意牺牲掉,以求家族利益,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但贾环却舍不得,他的子嗣,哪怕平平凡凡,资质不佳…… 他也会教导他们,善良正直的长大成年。 一个都不能有事。 想起已经开始显怀的家里女人,贾环面色温柔的让人惊讶。 一旁处,看见贾环面色柔善,目光纯和,法相与两位高僧眼中都闪过一抹满意和放心。 果然传言不能当真,这位王爷,虽然有些不着调…… 但心质到底还是善良的。 少林大还丹和武功,没有所托非人…… 念及此,法相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册子,道:“果不出贫僧所料,师叔所选者,便是这二门功法。 一为《混元一气功》,一为少林长拳。 此二法虽无通天彻地之威能,却最善开筋炼皮锻骨。 尤其是《混元一气功》,练至深处,可壮內腑。 常练则免病,可得长生。” 贾环闻言大喜,哈哈笑道:“好,好! 佛门多高寿僧人,想来都是因此二功。 没说的,本王承你们的情了! 无论是日后出海,还是在大秦境内,只要少林僧人不作奸犯科,违背律法,任何人都动不得你们。” “阿弥陀佛!” 三大高僧得到了这句承诺,终于欣慰的放下心来,念了声佛号。 而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净室,却忽然从内部打开。 贾环霍然回首看去,看到隆正帝负手立于门前,眼睛登时圆睁,狂喜呐喊一声:“陛下!!” 隆正帝扬起嘴角,轻轻颔首一笑。 …… 正文 一千四百零五章 险 “陛下,您好了?!” 贾环真真是惊喜过望,原本只打算让隆正帝轻快一些就好,他从后世来,是知道中风后遗症有多麻烦。 涉及到脑部血管,在后世都是近乎无解的医学难题。 却没想到,隆正帝竟然这般快就能站起来了! 贾环三两步走近前,激动的几乎语无伦次,道:“太好了太好了!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陛下您……诶诶!!” 贾环许是激动太过,脑子抽了,就想轻轻拍拍隆正帝的云肩…… 结果只轻轻一碰,隆正帝就往后倒去,唬的贾环登时变了脸色,忙搀扶住。 隆正帝造假被揭破,气骂道:“混帐东西!大师是神僧,又非神人,岂能一日就全好?” 贾环低眉顺目的任打任骂,等隆正帝出够气后,贾环道:“臣以为,请这位性禅神僧陪驾比较妥当。 少林不是想要弘扬佛法吗? 正好让这位神僧给陛下和臣一起弘扬弘扬,陛下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法相等高僧都微微色变。 净室内走出性禅神僧,相比于进去前,他的气色差了许多…… 隆正帝哼了声,道:“大师年岁逾百,只能在少林静修。 今日费大气力为朕疗养,已经动了根本,焉能贪心不足?” “阿弥陀佛!” 数位老和尚齐齐念了声佛号,道:“上皇有慈悲佛心。” 贾环闻言却微微皱起眉头,道:“那你们把医治的方子说说,总要将陛下治全好了吧?” 性禅神僧声音有些虚弱,颤巍道:“王爷,纵然老衲再度施术,也只能是如此了。 日后上皇不需用药,只要少食咸食,少近荤腥,不要劳累,不要大喜大怒,常诵佛经…… 三年之内,当可如正常人般行走。” 贾环闻言,见老和尚气色越来越差,便知能做到这个地步,他费了极大的气力和心神。 贾环恭恭敬敬一礼后,诚恳道:“谢过大和尚出手相助之恩。” 见此,几位老僧的面色总算舒缓放心下来,性禅神僧道:“王爷言重了,为圣君出点力,亦是少林本分。” 这话,让隆正帝对少林的好感,成倍飙升。 贾环让苏培盛将隆正帝金车推来,搀扶他重新坐下后,笑道:“陛下放心,之前臣已经同几位高僧商议过了。 日后但凡有大秦百姓,华夏故民之地,就有少林传习武道。 教导华夏子民自强不息,不受外侮。 如此,也能将少林佛法,弘扬天下。” 隆正帝闻言,见法相方丈并几位神僧都面带笑意,点头道:“理当如此。” 这时,有知客僧来禀报,斋膳已经妥当,设立于天王殿。 贾环便推着隆正帝的金车,一路说笑着,去了天王殿…… …… 洛阳城,白马寺。 往日里香火信众无数的天下第一佛门祖庭,今日方圆三里,全部戒严。 除却六十岁的老僧,十岁以下的小沙弥外,其他僧众,也都隐于斋房中闭门诵经。 白马寺主持玄英法师亲率三名老僧做知客僧,引导今日下驾白马寺的一应贵人,游寺进香。 因为来寺之前,董太后已经与贾母等人相熟。 董太后得隆正帝叮嘱,再加上和贾环关系极亲近,所以在贾母等人面前,并不摆一国太后的尊架。 说话时好似话家常一般亲近。 而贾母等人也都得了贾环的嘱咐,不愿让董太后再时时讲国礼累着,一个个也都很自然。 只比平日里安静许多。 于白马寺山门下落了凤辇王驾后,由玄英法师等高僧,引着众人入了山门。 入了山门后,董太后笑道:“咱们人多,都跟在一处,也看不清尽。 不如分了几处吧。 再者,有些佛像主降魔除恶,面容难免狰狞。 小孩子不好进去,免得被冲撞着了。 贾环这一双儿女是他的心头肉,若是出了点差池,他回头又跟本宫闹。 讨厌的紧!” 众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贾母忙道:“环哥儿万不敢对太后不敬。” 董太后没好气道:“他连太上皇都敢对着吵,偏太上皇还纵着他,倒比待皇子还亲,本宫又有什么法子? 好在贾环虽圣眷第一,却从不猖狂。 外面看粗些,可心里极细。 只要不涉及到他家里人,就不出岔子。 帮了上皇许多,于社稷有扶邦定鼎之勋…… 所以,本宫得提前考虑到前头。 再者,这些年轻女孩子,跟着咱们也不自在。 不若就由本宫,和王太妃几个上了岁数的,一起去看看这佛门祖庭吧。” 贾母闻言,笑道:“也好,就听皇太后的吧。” 如此,队伍便分散开来。 董太后由皇太贵妃贾元春并两名昭容服侍着,贾母则由鸳鸯和李纨服侍着,薛姨妈带着两个丫鬟,再加上一路上小媳妇似规规矩矩的赵姨娘带着两个丫鬟,一共十来人由玄英主持引领着,往天王殿走去。 天王殿供奉着四大天王并韦驮天将像等泥塑,的确有些狰狞。 小孩子看了,怕会受到惊吓。 入殿需进香,玄英法师等人亲手将香点燃,交给内侍,再转交给董太后、贾母等人。 因为自宋祖赵匡胤拜佛,有了“见在佛不拜过去佛”的典故,至此而后,帝王之家拜佛不跪就成了俗礼。 因此除了赵姨娘、薛姨妈跪拜外,董太后和贾母并不用跪。 董太后一路上都在暗中观察赵姨娘,见其不带一丝骄色,本本分分,心中缓缓点头。 是个有福气的…… …… 和董太后、贾母等尊长分开后,其她人果然自在了许多。 再怎样说随意,可面对一朝太后,贾家人若真随意起来,反而成了轻狂的了。 好在董太后知人心,主动带着贾母、赵姨娘等人离开。 否则,连赢杏儿都得约束着,其她人就更得时时注意礼节了。 等董皇后等人离开后,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赢杏儿看着眉开眼笑的小吉祥,没好气道:“憋闷坏了吧? 刚就见你一个劲儿的看山门口的那两匹石马,好似看什么宝贝,就那样好看?” 小吉祥低眉顺目道:“奴婢听三爷说,那是唐僧骑过的白马……” “孙猴子?” 小贾苍眼睛也亮了起来。 众人一笑,却也不解释。 赢杏儿笑道:“去吧,看看那两匹白马是不是孙猴子骑过的。” 小吉祥立马眼睛放光,连连对小贾苍使眼色后,带着香菱和几个孩子一溜烟儿跑没了。 如今,也就她还保持着一颗童心。 等闹人的家伙都走了,赢杏儿看着林黛玉等人笑道:“如今都是双身子的人,进香时就别跪了。 咱们虽称不上见在佛不拜过去佛,勉强也当得上见在的菩萨。 若是哪个跪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回头王爷回来,还不把这地儿给拆了? 咱们还是少给佛门惹事了。” 众女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林黛玉笑道:“杏儿姐姐好大的胆!” 赢杏儿没好气道:“说的就是你! 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福气,这样单薄的身子,偏怀了一对双生! 到底是王爷最疼你……” “哎呀!再胡说,我可就恼了!” 林黛玉羞容满面,轻轻跺脚嗔道。 只是眼中,却满满都是喜色。 这已经是第五个月了,公孙羽几乎每日里都给家里人诊一回脉。 其她人都好,只能听到双份脉,一为大人的,一为小孩的。 偏林黛玉这里,能听到三份,杂的不得了。 经过有过经验的蛇娘确认后,家里除了贾苍、贾芝外,又将有一对双生子。 这个消息,真真让众人又惊喜又担忧。 林黛玉的身子骨,经过这些年不间歇的调理,其实已经与正常人无异,甚至还要比普通女子好一些了。 可是…… 这个时代,产关就是鬼门关。 生一个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双生? 在后世双胞胎很多见,三胞胎四胞胎甚至都常听说。 可在古时,几乎极少听说双生子。 就是因为,普通人很难顺产下来。 太难。 也因为如此,家里人羡慕的有,嫉妒的却一个都没有。 看着林黛玉明显比众人大一圈的肚子,家里人心里只有悄悄的担忧。 无论林黛玉在什么地方,蛇娘、幼娘两大神医,都会跟着她。 见林黛玉跺脚,赢杏儿只觉得眼晕,抚着前额道:“好妹妹,你快别跺脚了! 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 惹不起,惹不起啊!” 旁人纷纷大笑。 林黛玉虽然羞恼之极,却不再动怒跺脚,她哼了声,道:“再过几个月,再与你们算账!” 说罢,低头瞧了眼自己腹部,眼神温柔如水。 贾环告诉她,不要有一点心理负担。 宝宝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降生,一定会! …… 少林寺山门前,方丈法相并性衡、性悲、性禅三大神僧,率领满寺僧众,恭送隆正帝出寺。 临别时,隆正帝才赐下赏赐: 锦襕袈裟四副,九环锡杖四根。 沉香佛珠四对,金玉佛像四尊。 宫藏秘本佛经十卷,少林失传绝技八种…… “陛下,这样丰厚的赏赐,您怎么不提前赏下?” 归途中,贾环于皇舆旁问道。 隆正帝气色好了许多,也精神了许多,他淡然道:“不如此,怎观人心? 性一大和尚曾对朕言,佛道二门,是最近仙佛之人,却也因此,最不信仙佛。 无论是求佛还是问道,修到最后,拜的都是自己。 朕想看看,佛门对天家,可有敬畏之心? 还不错……” 贾环闻言,登时就觉得,当初那个隆正帝又回来了,正想笑着说什么,忽地豁然抬头看去,面色骤变,只见车队行至一段山路间,山路上头,一座险峰上,一块巨石呼啸而下…… “混帐!!” …… 正文 一千四百零六章 撞客 眼见巨石从皇舆正上方滚滚落下,贾环厉吼一声,自马上凭空而起。 半空中接过韩大射来的大秦戟后,于厉啸声中,狠狠朝巨石侧壁抽去! “啊!!” “砰!!!” 方圆丈许的一块巨石,在滚落过程中,被贾环一戟抽中侧壁。 贾环之力何其之巨,这一击下,众人只见火星四溅,碎石纷飞,竟被他生生抽碎了小半块石头。 在这一击下,巨石终究改变了方向,朝前方滚落而去。 尽管前面人已经再三躲避,可到底还是发生太快,有两名御林军,躲避不及,被从天而降的巨石压在石下,成了肉泥…… “我要活的!不要放走一人,岳丈,活的!!” 贾环落回马背后,冲已经腾空而起的无数人中,最先头的那道身影厉吼道。 贾环出奇的震怒! 然而这个时候,隆正帝居然“噗”一声笑出声来。 贾环黑着脸瞪着眼看过去,就见隆正帝忽然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 贾环黑脸道:“陛下,您笑什么?臣也不知道居然还真有脑壳坏掉的,想学韩信刺秦王! 这都他娘的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 隆正帝笑的涨红了脸,笑骂道:“贾环,谁当你岳父谁倒霉!不学无术的混帐东西,分明是张良博浪沙刺始皇帝,和韩信什么相干?” 贾环气急败坏道:“臣管他哪个? 这起子贱皮子,非逼得臣大开杀戒不可! 好! 想死,臣就成全他们!!” 隆正帝见贾环一双眼睛隐隐泛红,煞气冲天,便不再笑了。 哼一声,淡淡的道:“朕当年要大开杀戒时,你死活拦着不准杀。 宁泽辰、天机贼道这等心腹大患,都一个个被你远远的送走。 如今不过几个狗急跳墙的跳梁小丑,你气急败坏个什么? 也值当?” 贾环咬牙道:“陛下,这绝对不同! 前面那些,心中并无反意,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旁的缘故,才走了岔路。 臣不过把他们拉回正道,也能担保他们再不敢乱来。 可如今这些…… 他们是咱们大政的根本大敌! 不斩尽杀绝,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朝廷的威严!” 凶手是什么人,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 除了极利害的利益相关,什么人会去谋杀一个已经禅位了的太上皇…… 若是隆正帝在贾环照顾下被杀,贾环纵然再强势,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带着家人远赴海外。 没了隆正帝,没了贾环,用不了五年,大秦运行的规则,就会再次回到从前。 既得利益的根基,也就不会再被动摇…… 隆正帝细眸微眯,轻蔑一笑道:“左右不过是那些人,不过,偏生那些人才是世间的大势…… 你杀一两个,也无关痛痒。 真要铁心往下追索,牵连起来,范围就太广泛了。 你下得了手?” 贾环冷笑了声,道:“陛下,没这回事,臣也要寻个由子,好生整肃一遍。 之前二十多年来,积累下了太多沉珂杂碎! 朝廷若不将这些王八羔子弄死弄残,您信不信,咱们想法子给百姓增添的营生,到头来都能被他们给搜刮了去,成了他们的挥霍之资。 现在是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咱们君臣要断他们的活路,才出此下策。 等他们反应过来,哼! 就是他们阴谋篡夺咱们努力果实的时候。” 隆正帝闻言,蹙起眉头来,道:“果真会如此?” 贾环道:“防范未然吧,正好趁这个时机,先抓一批,流放一批,再杀一批! 不如此,不能震慑贼心!” 隆正帝缓缓点点头,道:“这件事你看着吧…… 朕目前还看不出有这个苗头,那些士绅们,未必会放下土地,来正经行商事。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等他们看到行商变得简单,获利极丰时,必然坐不住。 已经将他们逼到了刺杀朕的地步,可见,他们已经急了眼……” 贾环长出一口气,道:“这一次,臣再不留情!” 隆正帝闻言,讥笑道:“朕听皇后说,你那个平妻怀的,是一对双生? 怪道最近你急躁许多…… 那些人也是倒霉,正巧撞到你火气头上了。” 贾环闻言,没好气道:“陛下,和这个不相干……” 话没说完,就见一阵呼啸声响起,没一会儿,只见董千海并乌远,带着十数人归来。 乌远手中提着一白衣书生,董千海手中则提着一个丈许高的大汉,极高壮。 只是此刻整个人都萎靡成一团烂泥。 想来,正是这个壮汉,方才将巨石抛下。 再看看那白衣书生,贾环冷笑一声,等他被带进后,当面啐了口:“就你这样的货色,也想学张良刺秦王? 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本王只给你三息时间考虑,过了之后,本王从河洛之地的府学杀起。 只到杀出有人认出你为止。 府学杀尽,就杀县学。 咱们一个省一个省的杀! 老子连顾千秋都杀得,还杀不得你们这些杂碎?” “呸!” 一直不出声的白衣书生闻言,面色陡然涨红,狠狠朝贾环啐了口,脸上却被乌远一巴掌打偏,一瞬间肿胀起来。 贾环冷笑一声,道:“时间到,考虑好了,到底说还是不说?” 那白衣书生傲然昂起头,斜视贾环。 贾环一摆手,道:“拖下去……” “等等!” 白衣书生登时慌了,以为贾环不想听他说,要借机大开杀戒,忙顾不得摆弄风骨了,大声道:“我乃琅琊王朗王玄通! 昏君亲信奸佞,倒行逆施,动摇国本! 长久以往,必成秦之乱事,陷百姓于战乱。 呜呼,吾国百姓罹难久矣,万不能因昏君奸臣,再陷苦难之中。 祸国奸臣,你想杀就杀吧! 我王玄通乃琅琊王氏子孙,一心为国,焉能惧死?” 贾环看弱智的眼神看着他,淡淡的道:“谁给你的陛下皇舆路线图?” 王朗面带讥讽,昂然而立,看样子是不肯出卖盟友…… 贾环笑了笑,道:“不说也没问题,带你回城后,就从接触过你的人开始杀起。 从河南,杀到山东琅琊。 但凡和你接触过的人,尽数杀绝! 无非是一些读书人,杀不到五百个,就必然能杀出来答案来,你信不信?” “你……你这个刽子手!!除了杀人,你还会做什么?” 王朗真真气的面色发紫,颤着嘴唇道。 看贾环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黄泉地狱中来的恶魔。 贾环似懒得理他,铁了心了要大肆杀戮,一挥手,就让人将他拖下去。 看着贾环眼中的杀意,王朗是真的怕了。 不只为自己的命运怕,更为洛阳城和山东的故友。 他可以为了理想舍弃性命,却不能连累千百同学。 王朗拼命挣扎喊道:“奸佞,有能为就朝我来!牵连无辜算什么?奸佞!昏君!!” 看贾环理也不理,就要吩咐人清空道路,重新上路,王朗愈发害怕,一时间甚至都有了尿意,眼见就要被拖下,王朗彻底崩溃了,痛声哭喊道:“是左思言给的我路线图点,是他,你不要杀别人啊!” 贾环闻言,眼中厉芒一闪,看向隆正帝,道:“左思言,是河南布政使左明之子。 嘿!好的很,极好! 陛下,就从这个左明开始吧!” 隆正帝想了想,道:“先拿下左明,然后传旨都中,命赵师道赶赴洛阳,展开追索。” 贾环点点头,道:“嗯,从左明开始,主犯杀头,九族流放黑辽,进行劳动改造。 不管涉及到哪一个,也不管是什么名门望族。 一律严打,除恶务尽。 除此之外,将各省的地痞流.氓,市井混混,也一并清扫掉。 罪行严重的,可杀可不杀的,一律杀! 可流放可不流放的,一律流放! 从重从严! 但凡过往有劣迹的,不管出身门第如何,全部发往黑辽农垦兵团,由黑辽监军,让他们开荒改造。 也算是废物利用。 敢包庇阻挠者,以同罪名,罪加一等!” 隆正帝闻言,挑起眉尖道:“这般大的动静,怕是要有不少冤假错案。 贾环,你在士林中的名声已经成了臭狗屎。 再这般折腾下去,在民间也不会好。” 贾环想了想后世八三年那场新中国最后一场全国性的大运动,事后,的确有许多人翻黑点,骂天骂地骂祖宗。 尤其是在看了些海外“进步”人士的绝密揭露后,更以为生活在九幽地狱中,黑暗无光。 但是,他们却不愿相信,正是那最后一场大运动,将积累了数十年戾气的社会垃圾渣滓们,全部清理了一遍,才保得之后数十年的社会安稳。 的确也有不少冤假错案,但在大势之下,只能无可奈何…… 若没有那场严打,乌烟瘴气的乱势之中,又会有多少人枉死受侮? 贾环眼睛眯起,沉声道:“臣从未想过能够千古流芳,也不在意这个虚名。 若能以臣一身污名,换回大秦二十年顺利发展,臣心甘情愿! 至于名声…… 嘿! 以臣的境界,还在乎什么名声? 无所谓了…… 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 隆正帝坐在皇舆中,听到贾环大义凛然的说完这番话后,眼神怪异,面色更是诡异…… 他看着贾环,道:“贾环,你……你是不是撞客了? 这幅对子,朕只在心里想过,还未写出来,也从未示之于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环:“……” ……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铁骑踩踏青石板声,响起开封府布政使衙门外。 此时,夜已斑斓。 “什么人?” 作为从二品大员,一省三号大佬的衙门及官邸,布政使衙门口是有厢兵布防的。 往日里,除了总督和巡抚标兵营外,布政使厢军是数的上的体面官兵。 然而此刻,为首校尉看着疾驰而来的一对骑乘,刚一开口,一道马鞭就呼啸而来…… “啪”的一声,继而响起一道惨叫声,校尉便被打翻在地。 惊呆了的布政使厢军还未来得及集结,就听为首一锦衣亲军大声道:“御林军奉旨拿人,敢阻拦者,一律以谋反罪论! 丢下兵器,通通跪下!” 见这个架势,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布政使厢军如何还敢阻拦,纷纷丢下兵器跪地,唯恐惹祸上身。 数十骑铁骑翻身下马,为首之人见厢军乖觉,冷哼一声后,大手一挥,道:“进去拿人!” “干什么的?” 外面这样大的动静,门房里自然不会听不到,开始有了反应。 可连一营厢军都挡不住,里面的仆役们就更挡不住凶威赫赫的御林军了。 或被打倒,或狼狈而逃,匆匆往里面去报信。 不一会儿,等一队御林军便行至二门前时,河南布政使左明,也终于出面。 一身常服的左明,看着一营身着御林军服的士卒,眸中瞳孔微微一缩,他对为首将校拱手道:“不知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为首将校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上书一“御”字,沉声道:“本将京营节度副使,扬远伯韩大,奉皇命,缉拿谋逆弑君反贼左思言,并其父左明。 左氏九族,先由河南总督衙门代为收押,等候朝廷发落。 左大人,你儿子的事发了。” 左明闻言,如遭雷击,面色登时煞白,他看着韩大,满脸不信,颤声道:“将……将军,犬子始终在家中,不曾出门,他……他怎会犯下谋逆弑君之罪?” 这可是十恶不赦,连带九族满门抄斩的巨罪! 韩大眼神淡漠的看了左明一眼,若非有青隼的暗手早就打听清楚眼前之人是什么货色,还真被他这幅惊骇到极点,人畜无害的斯文模样给哄骗了。 怪道贾环总给他说,论做戏,一百个武将都不是文臣的对手。 他们能做戏做的连他们自己都信。 韩大冷哼一声,道:“证据就在洛阳,废话少说,左明,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罢,手一挥,麾下走出两名悍卒,将惊骇欲绝的左明拿下。 又有四人拿着左思言的画像,在布政使衙门一“仆婢”的带领下,直接去了左思言的屋子,将一个年轻人也带了出来。 韩大根本不多话,只道了声“带走”,一众人就风一般离去。 身后,河南总督衙门的标兵营匆匆到位,包围住了布政使衙门…… 风波骤起! …… 正文 一千四百零七章 混帐儿子 以隆正帝皇舆遇刺为契机,以河南布政使左明、左思言父子为突破点,在短短一个晚上,整个河洛大地上,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 十七府,八十九县,除却行在所在洛阳城暂时宁静外,其余各城各县,皆是一夜间疾风骤雨,惊雷滚滚! 八位知府,十三位同知,三十六位知县,四十八位县丞,六十二位县尉,并其各自家族…… 若只这些官儿,其实算不得什么。 天下最不少的就是官儿。 但每个官儿背后,都牵连一个地方豪强家族! 这些官儿都是在基层手握实权的强官,每个人都能拉起一个大家族,雄霸一方。 为政不难,不罪巨室。 所谓巨室,便是这些家族。 一夜之间,本已阳春三月的河洛大地,仿佛又回到了数九寒冬。 寒冽逼人! 若只发作一个人一个家族,这会儿必定有不少人蠢蠢欲动,说情拉关系。 可一次发作这么多人,这么多家族,整个河南省的大半地方豪强名门望族几乎全被拉下马,一时间风声鹤唳。 哪个还敢多嘴? 再加上,河南大营出动,配合各府、县通判、县尉,将各府、县有恶名劣迹的纨绔衙内、所谓的帮派豪侠,并欺行霸市的市井混混、破皮无赖,还有那些坑蒙拐骗的下九流一律锁拿归案。 大兵压境! 这般动静,恍若九天神雷般,炸的河洛大地,噤若寒蝉! 唯一没有被波及的“净土”,就是洛阳城。 但风声到底传了过来,一时间,过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地方豪强,“我就是王法”的纨绔子弟,天不怕地不怕的市井泼皮,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别说出家门儿,一个个都躲在被窝里,只求别祸从天降…… …… 洛阳城,行在,东苑。 温暖如春,欢声笑语。 “哎哟喂!陛下,您这成了地主老财啦,啊?哈哈哈!” 看着隆正帝换了身员外服,贾环在一旁,一手按着一个小孩儿的脑瓜儿,起哄大笑道。 董皇后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斥道:“贾环,不许胡说!” 又见贾苍和小六儿赢福都咧着嘴傻乐,又道:“你就不好好教孩子吧!” 隆正帝哼了声,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身上的员外服后,缓缓坐回金车,鄙夷的看了吊儿郎当的贾环一眼,讥讽道:“你这幅打扮倒是本色,天生一个纨绔子弟,连扮演都不用扮演。” 再看了看贾环身旁,两个小“土豪”打扮的小孩子,抽了抽嘴角。 “陛下,臣妾也出去吗?” 董皇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青衿,扶了扶头上的尖帽,有些犹豫道。 隆正帝淡淡瞥了眼,道:“这个混账说一起去逛逛,那就一起去逛逛。” 贾环哈哈笑道:“娘娘,您担心什么? 把自家内眷深藏家里,不让露面,那是那些脑子进坑的儒生做的事。 寻常百姓,家里的妇人一样要下地劳作的。 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大兴时,妇人也都能上街逛街,还不是逛女儿街。 老把人拘在家里有什么意思?那和坐牢有什么分别? 凡是把老婆拘在家里不让见人的男人,都是那种没出息的恶心男,唯恐老婆被人抢了去。 娘娘您得做个表率,将那些被拘压的妇人解救出来。 让天下人知道,妇人能顶半边天!” 董皇后和贾元春在一旁听的都变了脸色,半边天这种说法,是武则天时的口号了,可不是什么好话啊…… 董皇后看向隆正帝,笑道:“陛下,贾环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臣妾是号不准他的脉,只能让陛下来拾掇他!” 隆正帝有些得意的哼哼一笑,道:“皇后说的是,这混帐又在打鬼主意。 他瞧上了藏在民间的妇人,想让她们也出来做工。 这些年他一直在鼓噪,可百姓们都以为让妻女抛头露面,是件丢脸的事,因而效果颇微。 就是普通百姓,人家让妻女在家做事,在地里耕田,也不准她们去工厂作坊里做事。 这个混账没法子了,所以将主意打到皇后身上。” “好你个贾环!你竟这般狡诈阴险!” 董皇后半认真半做戏的叉腰斥责道。 这般做派,倒真和百姓家的妇人一般。 隆正帝看着都笑了起来。 贾环报天屈道:“娘娘,臣真真是冤枉啊!臣这还不是为了娘娘您们这些妇道人家叫屈? 想想盛唐时,想想前宋时,妇人们随意上街逛街。 什么胭脂水粉,丝绸锦帛,随意去逛! 想下馆子,出个门儿点俩菜叫壶酒,就能悠哉悠哉的过一天。 那多快意? 对不对? 再者,天下一半男子,一半妇人,那么多人,都拘束在家里做什么? 要是能出来做事,既能给朝廷出力,又能给自家增添家用,多好的事啊! 这怎么能叫阴险狡诈呢?” 董皇后不信道:“我就不信,本宫出去逛一圈儿,人家就让自家妻女出来做事?”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自然不止这样……臣寻思着,娘娘能当一个名誉掌柜的…… 往后陛下时常去各地巡视,娘娘就去各地的织造厂视察,当一天掌柜的,看看厂里的女工…… 臣相信,用不了二三年,百姓们就能渐渐转变心思了。 您想啊,连娘娘这样母仪天下的尊贵人儿,都出来做事了,普通百姓还有什么可拿乔的?” 董皇后闻言,没好气道:“那你说说,请我这个太后当掌柜,给多少工钱?” “哈哈哈!” 隆正帝觉得热闹有趣,大笑起来。 贾元春并一些内侍嬷嬷们,也纷纷笑了起来。 贾环抓了抓脑袋,道:“娘娘,您这就见外了…… 谈钱多伤感情哪!” “咯咯!” 董皇后忍不住掩口笑了声,然后绷起脸来啐骂道:“贾环,怪道人说越有钱的越小气,我看这话半点不假! 铁公鸡,一毛不拔! 小气!” “行了……” 隆正帝道:“回头你再教训他吧。 先出去看看,当了这么些年皇帝,民间到底如何,却从未亲眼见过。 今日朕就微服私访一回,看看百姓们,是不是真的活在太平盛世中! 贾环,推朕出门。” “遵旨!” 贾环拱手一应后,就要推起隆正帝的轮椅出门。 隆正帝却忽又道:“等等……” 贾环一怔,道:“怎么了陛下?” 隆正帝似笑非笑道:“贾环,就要去微服私访了,朕便不再是皇帝,你也不是王爷。 是不是该改改口了?”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道:“那臣就斗胆,称呼您一声掌柜的?” 没等掉下脸来的隆正帝骂人,董皇后就连连摆手,笑道:“不成不成,这可不成! 哪有活计推着掌柜的出门的? 还是像之前安排的那样,陛下当员外爷,本宫当个账房,贾环你就做员外爷家的混帐儿子吧!” 贾环:“……” …… 古代的城市,和后世在网上流传着的清朝的照片,是两回事。 黑白照片,再加上渣像素,让整个世界都蒙上了层土,自然怎么看怎么土鳖。 实则不然。 早在两汉时乃至先秦时,华夏城市建设,就用上了各种颜色。 灰瓦、青砖、白墙。 再加上主街上的条石路,和沿街的朱门大户。 古香古色,韵味非常。 贾环推着隆正帝的轮椅,还带着俩拖油瓶,再加上士子打扮的董皇后和贾元春,在周围若隐若现的侍卫保护中,漫步在洛阳城的街道上。 隆正帝坐在轮椅上,细眸中的目光,近乎贪婪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匆匆而过的行人,车马骡轿。 沿街两边的商铺。 挑着货担叫卖的小商贩。 在街上嬉戏的顽童…… 他在看着路人,路人也在看着他,眼神好奇…… “陛下,这回臣没作假吧?瞧瞧,大秦九成的官儿都没目睹过圣颜,这些百姓倒是看了个仔细。” 见不时有人打量着这一行陌生的行人,尤其是注重轮椅上的隆正帝,贾环小声笑道。 隆正帝眉尖却忽地扬了起来,口中发出不满声:“嗯?你叫朕……你叫我什么?” 贾环顿时有些别扭起来,不过他脸皮厚,就当演戏,左右不过一天时间。 他嘿嘿一笑,道:“叫老爹,这总行了吧?” 隆正帝气道:“叫就好好叫,加个老字做什么?朕很老吗?” 贾环无奈,只能憋出一句:“爹……” 隆正帝表情那叫一个酸爽,嘴角高高扬起,细眸中满满都是笑意,整张脸似乎都多了许多生气,口中却哼了声,道:“你还不自在?想认我当爹的,不知有多少!这是你的福气!” 董皇后在一旁见隆正帝这个表情,心里都有些泛酸,心里揣测,若是她给隆正帝生个皇儿,都未必能让隆正帝这般喜欢满意。 不过想想也是,贾环若真是隆正帝的儿子,隆正帝早就能安心荣养了,何须再受这般苦,这般痛…… 董皇后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贾环,你有什么不自在的?这普天之下,哪个臣子不认陛下作君父?” 贾环撇撇嘴,低头却给一直咧嘴偷乐的贾苍道:“苍儿,家去可别给你爷爷说,不然就糟了!” 贾苍一边捂口,一边笑着点头。 董皇后等人又纷纷笑了起来。 隆正帝又看了圈儿后,道:“这里不用多看了,都是商贾之家,自然不会短了生活。 贾环,推我去南城看看。” 天下大城格局,多是东富西贵,南穷北贱。 南城生活的,才是真正的老百姓。 …… 正文 一千四百零八章 坏人 ♂! “轰隆!” 春雷惊人。 首发哦亲 神京,大明宫,紫宸上书房。 气氛肃煞。 嘉德皇帝赢昼,平身第一次用这般肃穆的神色处置公务,赢秦天家特有的细眉细眼,赢昼亦有。 他眯着细眸,眸光中满是煞气,看着赢祥咬牙道:“十三叔,你们在犹豫什么? 那起子混帐行子,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谋刺父皇! 这等谋逆事,不诛他们十八族,难道还请他们继续做官老爷不成?” 昨日洛阳之事,贾环已派人八百里加急,连夜将消息传回都中。 一来招赵师道南下,继续加深搜索范围。 二来,让朝廷提前做好准备。 这次打击活动,范围绝不会只局限于河洛。 越往南,打击越重。 真想大肆株连,简直太容易漫延过去了。 后世有个著名的六度空间理论,是说一个人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 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中间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更何况,名流仕宦的圈子,其实远比想象中的小的太多。 滔天大火,顺着他们之间明明白白勾连的枝蔓,毫不费力的就能焚烧过去…… 赢祥闻言,看了眼面色隐隐苍白的张廷玉,叹息了声,道:“皇上,您先别急。 琅琊王朗还有左明左思言父子,自然是斩立决,株连九族。 只是…… 贾环圈定的株连范围,着实太广了些。 加起来,怕得有百万之众啊。 臣担心……” 赢昼都被这数字唬住了,眨了眨眼,道:“十……十三叔,多……多少?” 张廷玉声如金戈,沉声道:“陛下,王爷所言不差。 按忠义亲王的株连法,整个江南士绅阶层,几乎留不下什么了。 此乃乱命,绝不可从也!!” 赢昼唬的脸色发白,吞了口唾沫,目光发直道:“贾环……贾环疯了吗?他要杀一百万人?! 他……他不是从来都不许多杀大秦百姓吗?” 赢祥抽了抽嘴角,道:“不是杀……是,发配黑辽军垦农场,劳动改造……” “呼……” 赢昼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海松了口气,笑道:“我就……朕就说,贾环怎么会这般嗜杀,他不是这样的人!” 说罢奇怪的看着赢祥和张廷玉,道:“那你们为难什么?那些人既然牵连在弑君谋逆大案中,又不杀他们,不过流放黑辽去种地,你们也不准?” 说着,脸色又难看起来。 赢祥苦笑,张廷玉则沉声道:“陛下,左明、王朗等人死有余辜,臣绝不手软! 但是,株连如此之广,分明是以莫须有之名而为之。 天下民心不服! 此乃动摇国本之乱命!!” 张廷玉愤怒道。 赢昼哪里说的过他,不耐烦道:“朕不管!只要别杀太多人就是了……” 忽地,赢昼小眼睛转了转,一下跳了起来,惊呼道:“哎呀不好了!” 这番动静,倒唬了赢祥、张廷玉一跳,赢祥忙道:“皇上出了何事?” 赢昼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哽咽道:“十三叔,贾环如此疯狂,定是因为父皇被伤着了! 不行,我要……朕要亲自去看看!” 赢祥和张廷玉闻言,一起抽了抽嘴角。 赢祥没好气道:“皇上是怎么看密折的……密折上不是写的明白,太上皇根本没被伤着。 非但没被伤着,龙体在少林高僧的医治下,已经大为好转,如今甚至已经能站起来了。” 赢昼闻言,小眼睛里的眼泪登时止住,有些悻悻道:“是这样吗? 都怪贾环,也不说清楚…… 那好端端的,他发什么疯?” 他想不明白,就愈发不耐烦,往御椅上一坐,恼道:“不管了,他要这般做,想来父皇一定是同意了。 如此,你们谁也拦不住! 照朕说,还不如你们来办这事,还少些粗暴。 不然贾环让大军去抓人,还不把那些人给折腾死?” 回到原话题后,气氛登时又肃煞下来。 张廷玉简直忍无可忍,沉声道:“陛下,这是在动摇国本!绝不可行!!” “动摇国本?” 赢昼挑起细眉,面上带了分讥讽之色,道:“朕之前听贾环说过这样一番话,觉得极有道理。 他说:天下四民,士农工商。 这个排位有没有问题? 没有。 士人嘛,说白了,就是做官的。 一个好官,效用的确极大,也极重要,有资格在其他三民之上。 剩余三个,农为粮本,工和商也不必多说。 大秦今日之盛,便是以农固本,以工商为富。 农与工、商都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这三者虽然都很重要,实际上并没什么特权。 唯独一个士,需要说道说道。 士重要不重要,极重要。 但是,这不是让这部分人地位超然的理由! 考个秀才,就免了税赋和徭役。 考个举人,干脆就能免去所有托付给他的田地的税赋和徭役。 见官不拜,寻常官府连审问的权利也没有。 与县太爷以朋友相称。 一旦成了乡绅,其实也根本不用再去做官,在乡里就能成为一方豪强。 只是这样的人,对于朝廷又有什么益处? 于公,他们非但不能缴纳分毫税赋,还使得原本应该上缴朝廷的田税,落入他们的腰包。 使得国朝税银日益亏空。 前明不就是被这些人给掏空的? 丁口日多,开垦的田地也一年比一年多,可朝廷的税银却一年比一年少。 于私,这些人在乡里肆意兼并土地,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横行霸道! 这样的人,又有何德何能位于农工商之上? 又凭什么享受朝廷的特权? 他们也能算是国朝根本? 张相,贾环说,随意去民间抽十个乡绅大族,这里面只要有三个家族,从未做过恶,从未仗势欺过人,他认打认罚。 砍他的脑袋都行! 你敢不敢保证,随意抽十个乡绅豪族,都是良善士绅? 不,不用十个,你能保证五个都是清白的,从没做过恶事的。 朕就支持你,驳回贾环所奏。” 张廷玉闻言,面色陡然涨红,有一种被人赤.裸裸扒光,晾晒于天下的感觉。 只是,他张了张口,激动的颤着嘴唇,却到底说不出话来。 他保证不了…… 作为读书人中的一员,他太清楚这个阶层中的利益了。 实际上,自古而今,所有人都清楚……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只要读圣贤书,那么就要良田就有良田,要银子有银子,要女人有女人,要随从奴仆,就有随从奴仆! 然而即使真的中了举人,朝廷其实并不会发良田,发银子,发女人,发奴仆的。 那么良田、银子、女人和奴仆,又从何而来? 答案就如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 就是用朝廷给予的特权,去光明正大的侵占,剥削! 只是这种事,从来都是一种潜规则。 从未有人讲明过。 尤其是,从未从一个天子口中说出。 今日,却从赢昼口中,不加一丝遮掩的说了出来。 道尽了这世间读书士绅们的无耻和下作! “轰隆!” 又一声春雷炸响。 张廷玉不禁晃了晃身子,面色苍白。 他隐隐感觉到,一场数千年未有之大变革,就要发生了…… …… 洛阳城南。 相比于神京都中的春雷阵阵,洛阳城还在艳阳天里。 春日暖煦。 只是,相比于神京南城早已铺设整洁的基础道路,又有五城兵马司每日巡视卫生,洛阳城的城南,就着实脏乱的太多。 道路崎岖不平,经久失修的石板路,坑坑哇哇。 路边甚至还有粪便…… 杂草和乱石随处可见。 贾环见之,挠了挠头,看着隆正帝那张阴沉的脸,笑道:“陛下,都说仓廪足而知礼仪。 想来如今百姓们正忙着将自家家底儿弄满,没功夫收拾这些。 只要将各个路段,分包出去,最多大干三天,整个街头巷尾都会干干净净。 还有一个法子,就是由衙门出面,招一些清洁工人。 每月给些银子,让他们每日负责清扫街道。 当然,先要把城里的路都修缮好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好了些,道:“这个法子,能管用吗?” 贾环忙道:“怎能不管用?说来也是百姓们走了大运,让陛下能看到这一幕。 如此一来,不止洛阳城的百姓,天下其他大小城池的百姓,都可遵此例而行。 其实也费不了多大的劲,只要……” 话没说完,忽地听到前面不远处坊间第一街道拐角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贾环话音登时止住,与隆正帝等人一起往前面看去。 周遭负责保护安全的便装侍卫们,手都纷纷放在腰间,并准备第一时间布成人盾…… 贾环对人群中的韩大使了个眼色。 韩大大步上前,没一会儿就回来,先对周遭隐秘的侍卫打了个放松的手势后,对贾环道:“是桩民事。” 贾环听着前面凄哀的女人哭声,皱眉道:“什么民事?” 韩大道:“有个赵秀才,四十多了,没别的生计。 为了继续举业,要将女儿嫁给一乡绅豪富为妾。 其妻阻拦,被秀才打骂。 对了,他们家的生计,都是靠秀才之妻浆洗缝补,做家用。” “怎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女扮男装的董皇后闻言,气的脸色怒红,斥道。 贾元春同样气的不行。 “去看看。” 隆正帝倒是面色不变,对贾环说道。 论大男子主义,隆正帝属当世第一。 对他而言,女人确实不重要……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不对那个秀才厌恶。 只是厌恶的原因,是因为这个秀才太没出息,并不是卖女儿。 论卖女儿…… 大秦开国百年,往喀尔喀三部,嫁了不知多少宗室贵女。 连隆正帝都有一个二公主,嫁给了车臣汗做王妃,却早早夭折了…… 这和卖女儿,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卖女儿是不得不为之,为了给施恩外蒙诸汗,让他们在边境和厄罗斯人血拼。 而这个秀才,就太操蛋了…… 贾环近乎半举着隆正帝的轮椅,带着董皇后、贾元春还有贾苍、小六儿等人走到了坊间街头。 就看到一个粗衣妇人趴在地上大哭,脸上鼻青脸肿,隐隐见血,却顾不上,拉着一个气喘吁吁,犹对她大打出手的青衿秀才的腿,对他哀求道:“老爷啊,那户人家嫁不得啊! 他家哪年不死一个小妾? 都是被活活折磨死的啊! 咱们小葵那般老实,若是进了他家门儿,活不过半年呐!” “呸!” 那赵秀才虽已经四十,声音却还尖锐无比,气的跳脚骂道:“你这蠢妇,你这蠢妇那般无知! 有了这笔银子,用不了半年,老爷我就能高中举人了。 到时候,小葵就有一个当举人的爹。 苗老爷看在老爷的面子上,还不抬举她一个正室的身份? 偏你什么也不懂,只会闹,闹的街坊看笑话!” 那妇人却还是不松手,哭道:“老爷你十六就中了秀才,我嫁给你二十多年了,算上恩科,也考了将近十回了,次次落第……哎哟!” 听她说这般“丧气话”,赵秀才自觉丢了颜面,恼火之极,竟朝妇人脸上踹去,妇人惨叫一声后,却再次缓缓抬起头,目光绝望道:“那苗老爷,今年已经六十八了,自丧偶之后,年年纳妾,年年死妾。 老爷,小葵若许给他,必没活路啊!” 赵秀才闻言,气的浑身打颤,就要再打,就听旁边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阴沉一笑,道:“赵相公,怪道你多年都不能中试。 人都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 你这贤妻却是连你也瞧不起,坏了你的气运,你能中试,那才是怪事呢!” 管家身后十来个家仆打扮的仆人们,纷纷大笑起来。 见此,赵秀才脑门子都红了,一张干瘦的脸愈发狰狞起来,恨得咬牙道:“原来如此,这些年,都是你这个贱妇妨的老爷我!今天我要休了你!! 放手,放手……” 说罢,死命踹着妇人拉着他腿的手。 眼见那妇人绝望之下,快被赵秀才踹死,董皇后实在忍无可忍,厉声喝道:“给我住手!!” 旁观众人听这女人声一惊,刚转过头来看,然后就见一个小身影飞快的跑进人群里,飞起一脚,踢在了赵秀才的大腿上。 赵秀才惨叫一声,弱不禁风的身体朝一边倒下。 “呸!坏人!!” 贾苍小脸涨红,狠狠啐了口后,稚声骂道。 …… 正文 一千四百零九章 木马 “贾环,你的说法有道理。朝廷养士的政策,国士没养出几个,蠹虫养出无数。 这些人,都被养废了,养魔怔了。” 对于两口子打架,隆正帝并不在意,在意的反倒是人性。 赵秀才的人性,和苗举人的人性。 一个为了举业,一辈子读死书,就为了考上举人后,能够作威作福,改换门庭。 一个,则守着举人的业位,作威作福了几十年。 这些人,对于国家而言,便是最大的害虫! 他们在蛀国朝之根本,吸国朝之气运。 贾环呵呵一笑,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读书高不高?自然高。 但并不是只有读圣贤书才高。 大秦银行准备在各省建立工学学堂和商学学堂。 招手身家清白的良家子,教他们一些基本的手艺技艺,和算学做账的能为。 这些人,就是大秦高速发展的血液。 至于那些圣贤书…… 作为一门学问,一门国学,有些内容是极好的。 但却已经不能再作为天下发展的大势。 否则,尽养出来些这样的东西,朝廷如何发展,百姓如何富庶,国家如何强大? 所以,即使这波打击中,难免牵连无辜,也是一种代价。 到了黑辽,朝廷会根据他们过往的名声事迹,进行甄选。 从中选出清白的,能做事的,出来主事。 像赵秀才这样的,好生劳作三年,多咱忘了科考发财,知道唯有踏实劳作方能成事,多咱才算转了性儿了。 到时候,再给他们分田,让他们在黑辽安家。” 隆正帝想了想,道:“昨晚你和李光地谈了一晚上,朕听说老相国气的差点想拿龙拐砸你,他最后可愿意?”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他给了份名单,说不许动名单上的那些人,都是读书种子,文人骨气,也都是好官。 我寻思着,对于反动派,偶尔的妥协还是要有的……” “哼!” 隆正帝不屑的瞥了贾环一眼,讥讽道:“也有你怕的人?” 贾环撇撇嘴,眼睛却闪烁了下,道:“老爷,不是我怕他,只是不想再惹风浪。 不过,那老爷子,能量的确是大的很呐……” 隆正帝又讥讽的哼了声,看了眼闹剧圈子里,道:“你那儿子,倒是颇有狭义之心。 朕看你对他也疼爱之极,如何? 可愿朕钦定了他世子之位?” 贾环忙笑道:“不用不用,倒不是臣舍不得给他一个世子之位,臣想看看,他长大后自己喜欢做什么,愿意做什么。 若是好权,就在海外给他打一片封地,当个小国主。 若是好别的,也随他。” 隆正帝侧目道:“他要是想当个专门打抱不平的江湖豪侠呢?” 贾环哈哈一笑,道:“那又有何不可?人生是他的,等他长大后,若是喜欢如此,自然就该如此。 是他过自己的日子,又不是给臣过。” 隆正帝闻言,有些动容,深深看了贾环一眼后,道:“朕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奇葩! 行了,赶紧处理好这摊子破事,再往前看看去吧。” 贾环点点头,给身旁韩大使了个眼色后,就推着隆正帝离开了。 韩大悄然打了个手势后,进圈子里三两下将准备围攻贾苍的几个苗举人家的家仆打倒在地,抱起贾苍后转身离开。 几个壮汉随即入内,将赵秀才和苗家的管家仆役拿下。 交给了远远坠在后面的河南代总督汤丰、洛阳府尹张望等人…… 昨夜河南省遍省惊雷,早就将汤丰、张望等人惊的魂飞魄散。 处处小心,唯恐触怒龙颜王驾。 没想到,千防万防,却在这里出了事。 那位连面都没露的苗举人,还有赵秀才的结局,也就注定了…… …… 对于这些人的下场,隆正帝不在乎,贾环也不关心。 毕竟都上不得台面。 然而董皇后却深思了好一会儿后,对贾环质问道:“贾环,你是不是只关心你贾家的内眷?” “娘娘,怎么了?” 贾环一怔后,问道。 董皇后咬牙气道:“刚才你就看着那个混帐男人打他老婆?还不如一个贾苍!” 贾环抽了下嘴角,正要开口,就见隆正帝转过头,目光清淡的看着董皇后,道:“你让他管什么?” 董皇后见隆正帝开口,面色一滞,不好再开口了。 贾环忙劝架,笑道:“老爷老爷……哈哈,娘娘这是心软,心善,不相干。” 等隆正帝哼了声,念了声“妇人之仁”后,贾环对董皇后道:“娘娘,您知道这种事,全天下有多少? 不,臣换个说法…… 您知道,为何会有那么多这种混帐事吗?” 董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凄色,轻轻一叹,却不言。 还用问吗,男尊女卑,乾坤有序。 这是理学定下的规矩。 贾环正色道:“不是天命使然,很简单的一个原因,是因为男人在养家。 离了男人,多半要被饿死。 当然,赵秀才那种王八混帐就算了。 读书人清高天成,自以为是的很。 除却这种人外,普通百姓家里,打老婆也极常见。 就是因为男人以功臣自居,在外面做事,养活一家老小。 这种情况下,男人的地位自然高许多。 所以,除非有一天女人能做到经济独立,可以自给自足。 否则,臣能救一个妇人,又有什么用? 天下千千万万的妇人,依旧改变不了这般遭遇。” 虽没听过经济独立为何物,可董皇后还是一瞬间明白过来,看着贾环道:“你的意思是,要是家里女子也出去做事,赚钱养家,男人就不敢再打女人了?” 贾环讪讪一笑,道:“只怕不能完全杜绝,但臣敢保证,随着女人出来做事的时间久了,眼光高远了,再有像赵秀才这样的下贱东西,女人是绝不会再跟的。 这种事,也只会越来越少。 自己都能养活自己和孩子,何必再跟那样一个东西? 总不会被世道逼死! 您说对不对?” 董皇后深吸了口气,道:“好!等你那织造作坊建好后,本宫就去当一日女掌柜!” 贾环闻言,高兴的哈哈大笑。 若能解放出女人生产力,将会对社会生产力起到一个极大的推进作用! 这个时代,正是跑马圈地的最佳时代。 毫不夸张的说,每增强一分生产力,就增强一分气运。 为此,哪怕隆正帝频频冷眼相对,贾环也厚着面皮视若无睹…… 越往南走,离城中心越远,也就越荒凉脏旧。 这可是天下名城,洛阳啊! 隆正帝的面色,也愈发难看…… 贾环道:“老爷,咱们别光看,找个人家,进去瞧瞧?总要看真切了。” 隆正帝没有说话的心思,点点头。 贾环对贾苍道:“苍儿,去那家叫门,就是柴门上没锁的那家。” 贾苍应了声后,小跑过去敲门。 董皇后笑道:“他倒不畏生。” 贾环道:“要是畏生,也不能这般点大,就跑到都中来寻臣。” 隆正帝道:“看你那没出息的德性,这件事你说过多少回了?人家都是慈母多败儿,到你这里倒成了慈父多败儿。” 贾环撇嘴道:“臣的儿子,臣自己有数!” 董皇后忘恩负义,这会儿又站起隆正帝,笑道:“贾环,这会儿子你可不是臣,你是财主员外爷的儿子呢。” 贾环闻言,登时目瞪口呆…… 隆正帝却得意的哼哼一笑,不过没等讥讽,见那家柴门打开,注意力便转了过去。 “你们找谁?” 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头发黄稀,看到敲门的贾苍,先是一怔,松了口气,但看到后面众人后,又紧张起来,小声问道。 “姐姐,我家太爷和老爷,还有皇……奶奶,想在你家歇歇脚。” 贾苍主动道,见小姑娘犹豫害怕,他抓了抓脑袋后,一拍小脑瓜,道:“姐姐放心,我们不白吃白喝,我给你这个!” 说罢,从脖颈处取下一个金项圈,递给小姑娘。 这个金项圈倒不是当初镇国公府诰命郭氏送给他的那个,那个被蛇娘给他收起来了。 有鉴于苍哥儿的豪迈手段,家里特意打了一批金项圈儿给他戴。 不如郭氏相赠的那个极有名头的值钱,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 不用再尴尬的阻拦,伤了“苍哥儿”的体面…… 见他如此,董皇后、贾元春等人都笑了起来。 小姑娘看着一脸诚恳的小贾苍,再加上后面几个彬彬有礼的大人,吊起的心终于放下些,将贾苍递上来的金项圈轻轻推了回去,小声道:“家里大人不在,只有我和弟弟,你们……你们进来歇息吧,不用这个……” 说罢,将柴门打开。 露出里面一个并不宽敞的小院儿,远比外面干净许多。 贾环推着隆正帝入内,见贾苍一直跟在小姑娘身旁,居然不回来,有些挠头…… 这个,应该不是受他的影响吧? 其他人显然也看出了这点,一个个讥笑的看着贾环。 贾环干咳了声,不以为耻,根本不管。 他推隆正帝进了小院儿后,就见小院内铺着一个粗布毯子,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子,穿着一件薄袄,在毯子上趴着耍。 见到这么多人进来后,明显有些害怕。 这时,小六儿赢福忽然上前,掏出一个尺许长的小木马。 他不会说话,就动手,将马尾后的转纽转了下,将小木马放在地上,小木马“踢踏踢踏”的跑了起来。 那小孩儿见之,登时眼睛亮了,也不顾那么多陌生人来,“咿咿呀呀”的追着小木马爬了起来。 赢福见他喜欢,回头冲众人咧开嘴。 贾环对他竖起一双大拇指,贾元春则红了眼圈儿。 曾经那个一直静静坐在凤藻宫里,能坐一天都不动一下的儿子,终于活的快乐了。 ……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章 一句话 “小姑娘,不要怕,朕……我们不是坏人。x” 隆正帝见那小姑娘面色拘谨害怕,微微笑道。 只是他天生一张黑脸,笑的比哭还难看,小姑娘眼泪都快下来了。 董皇后就和蔼可亲的多,她从后面昭容手中接过一个食盒,取出一盘点心来。 红红绿绿的香甜点心,极为诱人。 别说小姑娘,连跑了一天的贾苍和小六儿都想吃了。 苏培盛忙从一旁寻了个小矮木桌上,帮董皇后摆好点心盒子,并将那一盘点心放在上面。 董皇后对那小姑娘道:“带你弟弟吃点吧。” 又对贾苍和赢福道:“你们俩也吃点?” 贾苍嘿嘿一笑,谢罢董皇后后,对身旁小女孩道:“小姐姐,你家洗手盆在哪里?我娘和好几个妈妈都跟我说,吃东西前要净手,不然会得恶疾的。 小姐姐你要不要也净净手? 可以让你先洗,我和小六儿后面洗。” 小女孩子闻言,登时红了脸,不敢再看贾苍,忙去屋里取水盆…… 看到这一幕,董皇后啼笑皆非的看向贾环,道:“你教的好儿子!” 贾环讪讪一笑,道:“臣忽然发现自己老了,儿子都会泡妞了……” “噗!” 隆正帝正在贾元春的服侍下喝水,结果听到这句话,一口茶没咽下,全喷了出来。 贾元春顾不得去笑,颤着肩头给隆正帝擦拭衣裳前襟。 贾环则无辜的看着“横眉冷对”的董皇后。 只是董皇后虽然竖起了凤眼,可眸中的笑意,简直压抑不住。 “贾环,你真真是个混帐东西!咳咳咳……也有你这般做老子的?” 隆正帝稍微平息了点后,找了个茶盅盖子向贾环砸去。 其他人这才纷纷笑了出来。 贾苍有些羞赧的挠挠头,又咧着嘴看着端了盆水出来的小姑娘傻乐。 还别说,这小家碧玉细细一看,还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小姑娘出来,见贾苍还盯着她笑,又红了脸。 总觉得这小屁孩看她的眼神,有点像她爹看她娘的眼神…… 好在贾苍没真那么复杂,只是在家耳濡目染下,见惯了他爹看他妈妈们的眼神,这会儿对喜欢的小姐姐现学现卖。 见水来了,就叫来小六儿,等着洗手。 还等小姑娘先洗…… 小姑娘却道:“我已经洗过了,小弟弟你们洗吧。” 贾苍这才和小六儿一起围在木盆边净了手,然后各人掏出各人的手帕,擦干净手。 那小姑娘看了眼贾苍和小六儿的帕子,面色忽地一黯…… 这一幕自然没逃过众人的目光,只是多有些不解。 贾苍都发现了小姑娘的面色不对,因而问道:“小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小姑娘忙摇头,轻声细语道。 贾苍急道:“小姐姐,可是嫌弃我们的手污,脏了你家的木盆?” 小姑娘也急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知道你们都是贵人……” “贵人?” 贾苍和小六儿对视一眼,他们自然知道他们的身份,和旁人不同。 可这身份他们也没法子改变啊…… 两人目光懊恼茫然。 贾环这时呵呵笑道:“小姑娘,贵人又如何?贵人,也不全是坏人嘛。” 话了,这才反应过来,忙低下头,缓了缓,见旁人似乎都在等她回话,才小声道:“我爹娘说,贵人,有贵人的活法。和我们不同…… 我们遇到贵人,要……要避让开,不可靠近,更不可亲近。” 客观说,这是在生活中,或许是在经验教训中,得到的大道理。 很实用。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中,门第出身,犹如一道深如天堑的鸿沟,几乎不可逾越。 纵然以贾环的“悖逆”,他都喊不出人人平等的口号。 莫说这个时代,就是后世,人人平等也只是一个连小学生都不相信的口号罢了…… 不过,这不妨碍权贵们用来遮羞…… 贾环笑道:“小姑娘莫怕,你爹娘的话,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对的。 但是你今天运气极好,遇到的是世上最好的贵人,非但不用避开,还得好好亲近…… 给你弟弟也净净手,带他一起吃吧。 瞧他口水都流出来了……” 小姑娘闻言,赶紧转头看向她弟弟,果然,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只是巴巴的看着那盘红绿相间的点头,站起身,想去吃又害怕,便看向他姐姐…… 小姑娘还在害怕,贾苍则豪气的多,上前拉过小舅子……哦不,拉过小孩子,带他净了手。 就要用自己的锦帕给他擦手,小姑娘忙拿出自己的一条小小的细布帕子,给弟弟擦了手,还谢过贾苍。 贾苍不用谢,还带着小六儿,领着他们姐弟去吃点心,给了小姑娘一个红花儿的…… 隆正帝董皇后等人见之,又嘲笑起贾环来。 真真是家学渊源…… 贾环这次真挠头了,道:“怪道都说不能让孩子在妇人堆里长大,还真是…… 回去后让苍儿去亲兵队里顽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然,日后别成他二大爷那样了……” “三弟!” 听贾环这般说,其他人倒罢,贾宝玉的亲姊贾元春却有些不乐意了,嗔怪了声:“二伯就二伯,什么二大爷,难听死了。”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是是是……” 等几个小孩子吃罢后,隆正帝也打量完这个人家。 房屋破败,屋内简陋。 他挑了挑细眉,看着小姑娘,道:“小丫头,你家大人呢?” 隆正帝威严天成,多少衣着朱紫的大员,在他面前都战战兢兢,小姑娘哪里又能受得住这般威严,唬的不敢说话。 董皇后忙柔和哄道:“小姑娘不怕,老爷是好人呢。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怯生生道:“我叫桑娘……” 董皇后代隆正帝问道:“桑娘啊,真是个乖巧的好姑娘。 你爹娘做什么去了?” 名唤桑娘的小姑娘犹豫了下,道:“爹爹去河边扛活儿,娘……娘去给大户李家做浆洗了。” 最后一句话,桑娘说的极气虚,明眼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谎话。 董皇后执掌后宫,识人无数,怎会看不出,便呵呵笑道:“桑娘啊,长者面前,说谎可不好哟……” 果不其然,桑娘闻言,小脸登时羞愧涨红,眼泪都快落下。 旁人见之倒罢,小贾苍居然有些心疼了,眨了眨眼解释道:“皇……奶奶,小姐姐可能是记差了,不是故意说谎的。” “噗嗤!” 董皇后真真觉得好笑,瞥了眼无地自容的贾环,呵呵笑道:“苍儿说的不错,我想也是这样呢。” 桑娘见董皇后识破了她的谎话,还不见怪,心里愈发惭愧,犹豫了下,只好实话实说,道:“娘亲……娘亲去了东城的洛绣作坊做工去了……” 董皇后闻言一怔,又看了眼贾环,笑道:“这是好事啊,桑娘为何记差了?” “好事?” 桑娘虽隐隐已经懂事,但到底见识太少,她眼神闪过一抹茫然,道:“可是,大伯娘说,妇人在外面抛头露面,是不知廉耻的事……” “这才是真真蠢言呢。” 董皇后凤眉一竖,冷笑道:“你娘凭自己气力做事,哪里就不知廉耻了? 再说,去做绣工,哪里比去大户人家做浆洗差了?” 桑娘一脑子浆糊,想不明白,自也回答不上。 贾环笑道:“桑娘,你娘去做绣工后,家里有什么改变没有?” 桑娘看了贾环一眼,小声道:“爹爹和娘亲都出去做事,家里如今可以十天吃一回肉。 弟弟最爱吃肉了…… 以前,家里只有过年时才吃的起肉。” 这话让贾环眉开眼笑,对隆正帝道:“老爷,听见了么?以前啊,这家是单职工家庭。 就靠一个男人做苦力,养一家子。 可如今是双职工家庭了,哈哈! 您可别小瞧多出了这一份工钱,这可是凭白多出来的。 有了这份工钱,家人就能活的松快的多了! 做绣工,也比做浆洗女仆工钱高的多。” 隆正帝没有搭理贾环,看了眼桑娘的弟弟,小孩子虽也是一身粗布衣裳,可长的黑胖。 显然是不缺吃食的。 作为一名最底层的百姓,能活到这个份上,应该算是好的了。 隆正帝暗自点头…… 贾环却笑道:“老爷,您可别觉得这样就是极好的了。这才到哪? 等顺着孟津码头处,再开几座工坊,桑娘他父亲不用再做最简单的苦力,也去做手艺活儿。 不用二年,他家就能起新宅子,攒下一份家业。 纵然日后有个天灾水患,也不相干。 做工的活计,可是旱涝保收! 什么叫政通人和,什么叫太平盛世? 臣……我以为,莫过如此。” “自卖自夸!哼!” 隆正帝嗤之以鼻,但面色却好看了太多。 虽然这间宅院依旧破败不堪,桑娘和她弟弟穿的衣裳是粗陋布衣,但是,这一切却充满了欣欣向荣的希望。 就好似这春天一般。 一直以来,隆正帝对贾环主张的这一系列变革,其实心里并没有十分的底气。 只是因为贾环一意为之,再加上这三四年来,的确为朝廷收敛了许多银财税赋,解了朝廷的大难,他才试着推行。 如今看来,他终于能彻底放心了。 不管什么法子,只要能让底层百姓的生活有希望,越过越好,那么大秦的皇统根基,便只会更加壮大。 自古而今,皇朝少过三百年者。 往往前一百年,是锐意进取盛世之时,奠定了盛世之基。 到了中间百年,则是平稳期。 最后几十年,则是暗无天日的腐朽衰亡期。 然而,实际上到了皇朝中期,虽亦称盛世,实则颓败之意,已经显露无疑。 太平百年,人口渐多,土地兼并日益严重。 朝廷里,党争基本已经开始显现,军队军纪败坏,战力退化严重。 底层百姓虽过着太平犬的日子,但出头之日艰难。 阶层固化。 只不过日复一日的熬着日子,难有什么改变。 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多半便会化身为奴…… 这还只是起初,等到百姓们连卖身为奴求活命的机会都没了,只能化身为流民时…… 也就到了皇朝的末期了。 原本,大秦已经几乎走到了这一步。 好在…… 在他和贾环的联手施为下,不禁稳定了江山,又开疆拓土,扫平外患。 更别出心裁,从海外运回大量米粮,平息了内忧。 将原本已经大规模出现的流民,送去黑辽开边,开垦出百万亩良田,收获颇丰,甚至已经能反哺关中。 再加上前所未有的工商兴邦之策,让百姓们从死水般波澜无惊的日子,变得欣欣向荣,绽发生机。 这一切,让隆正帝打心底感到喜悦。 他看了眼乐呵呵的贾环,道:“李光地那边的事,你怎么办? 真要是有干碍,就由我去同他说。 为了江山大局,纵然是他,也不能阻绊。” 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淡漠。 让董皇后、贾元春和苏培盛等明白人,都变了脸色。 贾环却笑了笑,道:“老爷,倒不是完全迁就他。 说到底,不可能将士林一网打尽。 总还要留下些做事的。 有那位老爷子在,剩下那些人的反弹,反而容易控制些。 这场行动展开后,剩下的那些人,纵然心里再不甘,也不敢再轻易翻浪了。 他们顶多会蛰伏起来,以图后事。 只是,他们怕不知道,相比于滚滚大势而言,他们那些小算计,又能算得了什么? 难道,他们还能再将百姓赶回去,重新过那种靠天吃饭,浑浑噩噩当草民顺民的日子? 这些人惯是高高在上,视民如草。 却从没想过,为了生活的希望,百姓会爆发出怎样强大的力量。 任何开历史的倒车,企图阻拦百姓通往富强的人,最终都会被淘汰。” 隆正帝闻言,深深看了贾环一眼,顾不得早就云山雾绕的桑娘等人,直言道:“朕不知道你从哪来的这些奇思妙想,朕既然敢让你放手施为,就必定信任你。 只是,你若开启民智到连官府都不畏惧的地步,他们可还会敬畏朝廷,敬畏王法,敬畏天家?” 儒家千百年来,都在帮助天家牧民。 一个“牧”字,道尽个中真意。 然而按照贾环所言,百姓难以被“牧养”时,担心的,就是天家了…… 贾环却笑道:“这一点,老爷尽管放心就是。 大秦的百姓,永远都是最良顺的百姓,只要不逼到极致,他们极少会心生妄念。 再者,我打算,日后让这些小家伙们启蒙读书时,不是先学礼,而是让他们学会一句话。” “什么话?” “我是一名秦人,我为自己的祖先和血脉感到骄傲。 我爱我的国家,我要为民族的强盛,而读书!” ……r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让路 从桑娘家出来后,贾环又推着隆正帝在洛阳南城转了转,走访了几处人家。 除了个别几家人懒混死的人家外,只要肯出力做事的,生活都在改善中。 如此,隆正帝的心情也愈发好了。 到了傍晚时分,一行微服私访的贵人们,才折返回行在。 劳累了一天,隆正帝由董皇后服侍着睡下了,贾苍和小六儿被接去了西苑。 贾环,则被叫去了李光地住处…… 今日李家老仆对贾环的态度,明显恶劣许多。 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贾环本还纳闷,可在看到李光地那一刻,就明白了…… “老爷子,您这是怎么了?” 看到一日未见,精气神好似完全垮掉的李光地,贾环大惊,三两步上前,关心问道。 李光地面色发青,呼吸有气无力,有些吃力的抬起眼皮,看向贾环,老眼中遍布血丝…… 他气虚的哼哼了声,道:“贾小子,老夫……老夫真真是看错你了。 你这是……要毁我儒家根基啊!” 贾环“诶”了声,道:“老爷子这话怎么说?所谓毁根基者,一焚书,二坑儒。 小子我何曾做过此等暴行? 儒教传承依旧在,科举依旧存,顶多让儒生们再学一些其他实用些的学问。 哪里叫毁儒家根基嘛!” 李光地侧着老眼看贾环,道:“你还想哄老夫? 日后百姓要么学手艺去做工,要么学经济之道去做买卖赚银子。 谁还学儒家经典? 学之何用?” “怎么没用,学会做人啊!” 贾环笑道:“老相爷您想啊,不管是学手艺,还是学经济做买卖,都是为了养家糊口,为了赚银子。 这无可厚非吧? 俗话说,一文钱逼死英雄汉。 没银子,家里人吃什么喝什么,有了病怎么办? 对不对? 但只顾着赚银子,也不妥,还要学会做人。 一学孝道,二学爱国,三学忠君。 这些都是你们儒家的拿手好戏! 您瞧,小子心里明明白白的,陛下心里也明明白白的,怎么会毁灭儒家?” 李光地面色晦暗,叹息道:“贾小子,你这番话,能糊弄的了旁人,却糊弄不了老夫。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百姓看到学工能做工赚银子,学经济之道能做买卖做银子,谁还会耐心学儒家经典? 再过数十年,儒教在世人心中的地位,便会一降再降。 哪怕是儒生,当了官后,也不得不改习工法,和经济之道,好做出政绩,升官发财。 儒教式微,已是定局。 再想如之前千百年那样,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却是不能。 唉! 不想我李光地,数次助你,竟是养虎为患,断了我儒教的前程。 日后,纵然我死去,也无颜面见孔孟二圣啊。” 贾环闻言,有些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不理旁边老仆怒目相对,笑道:“老爷子,您这境界可不行啊! 孔孟二圣,不是一生都在为国富民强,百姓安乐而奋斗吗? 他们写书立传,教诲子弟,为的难道不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让国家强大? 他们想做的事,你们这些徒子徒孙做了几千年,都没做到,也没做好。 你们非但没让百姓安居乐业,没能让国家富强,还一次又一次的让天下动乱…… 这些再多说没意思了,小子的意思是,如今我能做到让大秦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只此一点,符合不符合孔孟先圣的理想?” 李光地闻言,沉默了稍许,方声音苍迈嘶哑的道:“你这是……少正卯之法。”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道:“老相国,你这可是在给你们圣人脸上抹黑啊。” 李光地闻言,惨笑一声,摇头道:“罢罢罢,你去行你的大道吧。” 贾环见李光地又老朽了许多,心中有些不忍。 毕竟,当初这位老爷子数次相助。 否则,今日的情况,怕决然不同。 他拉过一把小杌子坐下,与李光地面对面,笑道:“老爷子,您怎么了? 我说了,不会覆灭儒教,就一定不会。 虽然现在腐儒横行,儒教门徒都是清高自傲,自以为人上人的脑子,可儒教本身是有可取之处的。 您也说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没有一门好的学说规范百姓思想,百姓心中就会只有一个利字。 道德不存,礼仪不再,甚至连孝道都淡漠了。 到那时,人还算人吗? 对不对? 所以,小子只是想把儒教从独尊的位置上拉下来,但绝不会毁灭它。 不仅不毁灭它,反而会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再发扬光大。 譬如,我就很喜欢那句话: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小子以为,只有做到这一步,儒家才能光风霁月的万世长存。 您抛开成见,想想小子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李光地闻言,脸色舒缓了许多,只是依旧皱着眉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株连百万儒门子弟?” 贾环淡淡道:“因为这百万人中,腐朽者占大半。 送其去黑辽,劳作改造。 就譬如烈火练真金! 在最艰苦最艰难的条件下,依旧不放弃自己信仰的,才是真正的大儒。” “你还会重用他们?” 李光地忙问道。 贾环笑了笑,道:“我会建议陛下建立一个国学鸿儒馆,厚遇他们,让他们继续穷钻故纸堆,研究儒家经典,衣食无忧。 他们若想出来做官,就要转换思想,学着怎样为百姓谋利益。 但若他们愿意妥协,也就坚持不到最后了……” 觉得智商被羞辱了,被贾环戏耍了,李光地老脸都气白了。 贾环忙笑着安抚道:“您先别急,我实话跟您说。 之所以这样做,根本原因,就是为了压一压当世豪强大族,给底层百姓争一口缓机。 您想啊,如今是天下这些乡绅豪强们还没转过弯儿来。 他们一心想着这番变革,会让他们手里的田地不值钱,损失颇重。 所以才拼命反弹,甚至不惜弑君谋逆…… 可等他们转过弯儿来,不再反对,反而积极融入进来。 虽然小子极不愿承认,却也得认清事实。 这些人才是当世的真正精英阶层,他们有银子,有势力,还有智慧。 一旦开始大规模的经营工厂作坊,立刻就能从地主化身为资本家…… 这绝不是我想看到的,也不是我的初衷。 所以,我才将这些人压制下去,给最底层的老百姓争取十年时间,扶持他们先行一步。 其实纵然是我,也只能勉强做到这一步。 等那些残余下的士绅们回过神,一定会后来居上。 但到那时,底层百姓们便不会再任其压榨了。 海外无限天地打开后,出路也就更多了。 还是那句话,儒家并不一定要灭亡,只是要先为已经在底层煎熬了上千年的普通百姓们,让几年路。 当然,若是有人执意作死,本王也顾不得老爷子你的面子了。 相比于天下大势,国朝万世之气运,任何人的面子,都无足轻重。” …… “爹爹回来啦!” 贾环刚入西苑,就见贾苍和小六儿两人在庭院里和小灰猴疯顽。 小灰猴见贾环进门,三两下爬上他肩头坐下。 贾苍和小六儿也欢喜的迎了上来。 贾环笑呵呵的揉了揉小六儿的脑瓜,然后看着贾苍,道:“可跟你娘说了?” 贾苍闻言,有些羞赧的抓了抓后脑,点点头道:“儿子给娘说了,要请桑娘姐姐到家里做客。” 贾环笑道:“你娘怎么说?” 贾苍咧嘴笑道:“娘答应了,不过其她妈妈们都很笑,我也不知道为啥子哩……” 贾环哈哈一笑,道:“苍儿,你不是一直想跟你韩大伯去虎贲营里耍子吗?明儿起,就带着小六儿一起去耍耍?” 贾苍闻言,登时欢喜应道:“好!” 贾环点点头,也揉了揉他的脑瓜,一抖肩头,将小灰抖下来,对俩小儿道:“继续耍子去吧。” 贾苍和小六儿便笑着去追逐小灰了,贾环进了正堂。 …… “咦,老祖宗,你们这是……” 进了西苑正堂,贾环就觉得今日之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 虽没什么压抑,可却安静的出奇。 放眼看去,竟发现自贾母起,好些人手里都有不少信。 薛姨妈自不必说,连赢杏儿甚至是林黛玉、史湘云等人手中,都有不少信。 见贾环进来出声,众人才回过神来。 贾母神色有些感慨,看着贾环笑道:“也是奇了,自从当年从金陵老家搬至都中,几十年了,好些没联络过的旧交,竟又写信来,问咱们何时归乡。 不止是我,还有你姨妈,也有好些人给她写信。 这倒也罢了,咱们就要下江南,有人听到信儿不足为奇。 可连杏儿她们也有人来信…… 你林姐姐的林家族人那边,也打发了人来…… 环哥儿,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贾环自然知道是什么缘由,他见众人都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道:“老祖宗,是这样…… 昨儿个,孙儿奉陛下去少林寺还愿。 本来一切都顺利,只是不想,在回程时,遇到人效仿张良博浪沙刺秦般,行刺陛下。 本孙儿拿下后,那人招出了幕后主使者,便是江南士绅。” “什么?!” 贾母等人闻言,无不骇然变色。 …… 。 a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因为我不准! “环哥儿,你是说江南士绅谋逆弑君?” 贾母惊骇问道,手里原本紧抓着的信,却如同烫手山芋一般,一把丢了出去,再不见之前的惊喜…… 作为执掌贾家多年,保全贾家多年的国公太夫人,贾母若是个好管闲事的心思,贾家早不存矣。 莫说只是些几十年没联络过的旧交,就是贾族中人,非荣宁二府嫡脉近支,都不会被她放在心里。 她只是个老妪,没那么大的能为,去庇佑那么多人。 见贾母如此,贾环笑了笑,道:“咱们家建了那么多厂子作坊,百姓们发现去厂子作坊里做工,赚的银子远比给乡绅地主们做佃户赚的多,日子好过了,自然不会再去种地,给乡绅们做牛做马。 如此一来,那些以万亩良田为基业的乡绅们,没了劳力,荒芜了田地,自然急了眼。 狗急跳墙之下,就想要除去太上皇和孙儿。 只可惜,这种货色,焉能媲美张良? 张良尚且失手,更何况他们? 孙儿随手除去后,接下来便要清算后账。 总不能被他们算计暗杀一回,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这些人本想杀陛下和孙儿,杀之不能,如今算盘倒是打的好,又想托庇于老祖宗等家人手下。 真真是小觑我家啊,殊为可恨。 呵呵。” “这起子混帐东西!” 贾母闻言,勃然大怒,一把将桌上的信都洒落在地,面带薄煞道:“他们焉敢如此?欺人太甚!” 林黛玉等人也纷纷丢了手中的信。 这和以前完全是两回事…… 那些人,竟然想杀贾环,杀之不得,又来求情,把她们当成什么了? 蠢妇吗? 真真让人生气。 贾环却笑道:“老祖宗,和这些人生气多不值当! 这些读书人出身的家族,多有一些臭毛病。 自视甚高,总以为满天下唯他们是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 殊不知,在咱们眼里,那些人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为他们生气,根本不值当! 不信您问我爹和兰儿,是不是都有同年写信来求救? 旧交拉扯一堆不说,还满口仁义道德,得饶人处且饶人…… 关中离洛阳几百里地,快脚递连夜不休的跑马,也要跑一夜。 难道就是为了叙旧,为我家仁义之名着想? 呵呵,可笑之极。” 贾母闻言,看向下面,果不其然,贾政和贾兰都是一脸为难之色。 贾母登时撂下脸子来,她可以为了家人跟贾环求情,但那也是因为王夫人、贾宝玉、贾琏当初并没有谋杀贾环。 若不然,她也不会轻易让贾环放过。 可放过贾琏等人,是为了家和万事兴。 外面那起子自以为是的小人,又算什么阿物儿? 贾母沉声对贾政道:“你致仕多年了,受用了这么些年清福,要明白是靠哪般来的。” 到底儿媳妇孙媳妇跟前不好多说贾政,就又对贾兰道:“你在族里算是不错的,有出息的了,可你要记得,你这些是怎么来的。 族学里原本不过是让代儒公做夫子,是你三叔特意请来了翰林,来教你们读书,还专门给你开了小灶,让你同当朝宰相做学生。 若不是看在你三叔的面上,你当人家会要你? 这会儿子要是犯了糊涂,胳膊肘往外拐,我可是不依的。” 贾兰闻言,忙跪下道:“太祖宗,重孙儿岂敢亲疏不分? 再者,这二三年来,重孙儿受三叔命,随芸二哥四处游历观看,行万里路,涨了许多见识,也明白了许多道理。 三叔做的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圣人伟业。 比王安石、张居正变法之路更广阔。 重孙儿亲眼所见,各地百姓们的生活,因为三叔所建之工厂作坊,大为改善。 最为可贵者,在工厂作坊劳作的百姓,纵然遇到天灾之年,竟也丝毫不影响!! 无论旱涝,皆有收获。 此实乃数千年未有之善政也! 纵观史书前贤,也无此类。 重孙儿唯有敬佩至五体投地,只盼能为三叔效犬马之劳,纵然牵马坠蹬,亦与有荣焉! 他日,必将随三叔之伟业,而青史留名。 又焉有拖三叔后腿的道理! 敢谋害三叔者,非但吾贾家之仇寇,亦为国之大贼也! 重孙儿焉能与他们善罢甘休!!” 贾环见贾母等人面面相觑,被慷慨激昂的贾兰给镇住了,便呵呵笑道:“老祖宗,瞧见了没? 当初孙儿让兰儿随着芸哥儿他们四处游历,历练历练。 您和大嫂子唬的什么似得,只是不让。 如今再看看,是不是比当初那读书读迂了的傻小子,成长了许多?” 贾政老怀甚慰,捋须道:“兰儿当为吾家千里驹也!” 贾母这才笑道:“的确是大有长进,出息多了!” 李纨俏脸激动的泛红,杏眼微微湿润的看着贾环,道:“环兄弟,兰哥儿还小,你多教导他……” 贾环冲李纨点点头,笑了笑,然后看向贾兰,道:“你有什么想法?” 贾兰犹豫了下,道:“三叔,侄儿以为,刚一开始,忌眼高手低,所以侄儿想先从低处做起。 至于该怎么做,侄儿还没头绪,请三叔指点。” 贾环笑道:“先下去管一个作坊吧,若是凭你自己的能为,能将这个作坊做大做强,再有重用。” 贾兰还没开口,贾母就有些不乐意道:“我听说贾芸都是大总管级的人物儿了,手下管着不知多少财力和人手,都是你侄儿,兰儿还是亲的,你就给他个小作坊?” 贾环哈哈笑道:“老祖宗,两回事。 芸儿自幼艰难,饱尝世事之苦,行事圆润有手段。 孙儿起家时,他就在手下磨砺了。 如此算下来,也磨砺了十来年。 无论眼界还是能为,都打磨的极出色,所以能当大任。 兰儿自幼长在蜜罐子里,读的是圣贤书,对经济之道根本不通。 所以,孙儿先给他一个作坊,让他去边学习边管理。 当然,会给他安排一个好先生。 等他学出来了,也磨好性子了,孙儿自还有更大的事业交他去做。” 贾母闻言,这才转嗔为喜,道:“如此还像话……” 贾政却不大乐意,道:“商贾之道,到底为小道。 兰儿经学天赋颇佳,不举业科道,着实可惜。” 贾环笑了笑,道:“爹,若是科举为大道,你手里那些人还用的着派加急信来求你? 等着吧,过了今年,实务才是大道。 兰儿能有下去实干的心思,算是极聪明的了。 先行这一步,日后步步为先。 即使到了海外,亦大有用武之地。” 贾兰重重点点头,应道:“是,三叔!” 贾政闻言,知道说服不了,只能作罢。 不过,又觉得手中的书信沉甸甸的,虽明知说出来不讨人喜,还是忍不住道:“环哥儿,为何连都中的官儿们,都心惊胆战,似朝不保夕? 莫不是连他们都牵连在内?” 贾环淡淡道:“牵连不牵连在内,我说的不算,证据证人说的算。” 这话连贾政这种夫子都哄不过,真要想大肆株连,证据证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他再问道:“被牵连的人,会怎样?” 贾环道:“不会怎样,杀不了几个。除了首恶外,其他人不过流放至黑辽,让他们当百姓去种地罢了。 这个时候,太上皇的意思是,尽量少些杀戮,少生是非,多做实事,让百姓过好日子。 我也是这个意思……” 这般一说,贾政就信了。 这也的确和贾环一如既往的想法无二。 唯有赢杏儿,面色古怪的看了贾环一眼,却没多说什么。 尽管她收到的信,才是最多的…… 贾环不愿让气氛被破坏,这次出门,终归是要轻松玩乐的。 至于外面那些事…… 早在三年前,当初的那一千五城兵马司锐士营的兵卒,就被全部打散开来,分散到大秦各省、府、县城,做兵备。 有这些手握地方兵营的底子在,对于某些人来说,天塌地陷的崩天之事,对于贾环而言,其实不过顺手为之罢了。 贾环对蛇娘笑道:“苍儿可跟你说了,他要做个东道,宴请一位今日才认识的小姐姐?” “噗嗤!” 此言一出,沉闷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林黛玉等人纷纷笑出声来,一个个没好气的白向贾环。 蛇娘看了贾环一眼,道:“说了,他答应了人家,自然要做到。” 贾母等人一边点头,一边嗔怪贾环,道:“环哥儿,你如何不教好?也有你这样做老子的?” 贾环自己乐的哈哈大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苍儿才几岁,什么也不懂…… 不过,孙儿是准备,明儿起,让他去亲兵营里顽耍,不好再在内宅里疯了。” 贾母闻言登时变色,道:“他才多大一点,就让去亲兵营?” 亲兵营里是什么样的,贾母不知道。 但她知道,当初贾琏到她跟前,求她给贾环说情时,哭的差点没昏死过去。 那叫一个凄惨,好似贾环的亲兵队伍,和阎罗地狱一般恐怖。 故此贾母有此担忧。 贾环笑道:“没事,不相干。又不是让他们去当亲兵训练,就是在演武场上玩耍……” 说着,又挠了挠脑袋,道:“不去不行啊!这小家伙就爱跟我学,今儿对那个桑娘好的不得了,把太上皇和皇太后看了差点没笑死。 都说是孙儿的家学渊源,虎父无犬子……” “噗嗤!” 众人闻言,又气又好笑。 看贾环那副得意模样,难道这是好话不成? 不过,终究没人再阻拦贾苍去亲兵营玩耍了。 就像贾环曾经所言,长于妇人手的孩子,终究难有大出息。 “明儿老祖宗们再去逛逛,洛阳古都,好吃的好顽的多的是。 逛够了,后日一早,咱们再乘船,直接南下。” …… “平日里你都不争,今儿怎么专门把我提点过来了?” 贾环宅院,后宅正堂,贾环坐在香塌上,轻轻环着赢杏儿微微鼓起的腰腹,一边摩挲着,一边笑道。 从贾母院散了后,归来时,赢杏儿第一次当众点了贾环的“牌”,带他回了自己屋子。 这还是头一次,故而贾环有次调笑。 赢杏儿嘴角弯起,明亮的大眼睛看向贾环,道:“我为何要你一起回来,你当真不知道?” 贾环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知道**这方面,就别指望赢杏儿了。 实在调不过她…… 贾环轻轻抚着赢杏儿的肚子,轻笑道:“可是为了向你求救的那些官儿?” 赢杏儿轻轻一叹,道:“我真真没想到,你竟会有此等魄力。 这比你夺下那个位置,更让人吃惊! 谁能想到,你居然会有这般心思…… 你就不怕天下大乱吗?” 贾环呵呵一笑,道:“谁敢乱,我杀谁。” 听他说的这般直白霸道,赢杏儿垂了垂眼帘,又抬眼看他,道:“为何这般急?以前不是说,要徐徐图之,尽量少杀人吗?” 贾环闻言,伸手将赢杏儿眉角处的一缕青丝撩起,束于耳后,而后单手捧着她的脸,笑道:“我多咱说要大开杀戒了?” 赢杏儿却没那么好骗,道:“都中的消息就和筛子一样,你把密折呈了上去,根本没用两个时辰,整个神京差点没燃了起来…… 整个河洛之地的士绅望族,被你一网打尽。 犹不罢手,还要求山东巡抚颜锡桐以琅琊王氏为点,全面清查,从严从重。 再加上河洛之地除恶未尽,还要继续往南蔓延清查…… 环郎,你这不是在缉拿凶犯,你这是在掀桌子啊! 你要将所有的人,不分敌我,全部得罪尽! 哪怕这个法子,真能富国强民,可日后一旦反弹,你将举世皆敌! 你就不怕,没个好下场吗? 你又不反!!” 这是第一次,赢杏儿用焦虑、担心还有一丝愤怒的语气,对贾环说话。 用历史的眼光来看,用所有的官场经验来看,贾环的所作所为,都和自杀没区别。 等到墙倒众人推的那一天,难道他还指望天家那位“重情重义”的来救他? 这得多天真…… 贾环用了些力度,握住赢杏儿的手,眼中满满都是自信,他笑道:“杏儿,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智者,远不及你聪慧。 数次运筹帷幄,结果总是漏洞百出…… 多年来,跌跌撞撞走到今日,能有今日成就,幸运占了许多。 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一点,今日被扫入尘埃的那些人和那些势力,绝不会在大秦这片土地上,有东山再起,向我复仇的那一天。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准!” …… 正文 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又赢了…… “因为我不准!” 这五个字,让赢杏儿怔怔的看着贾环,心中震动非常。 这是,何等的霸道,又是何等的自负…… 赢杏儿早就知道贾环霸道自负,但从前,贾环的霸道自负,多体现在他的争强斗勇,和战场厮杀上。 从未出现在政坛上啊…… “你不用多想,你只要知道,我不是只简单的靠军队,靠金银,靠圣眷才有把握。 至于我靠什么,下江南的日子里,杏儿你可以去下面走一走,看一看。 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根本不用我多嘴,一看就能明白。” 贾环抚平赢杏儿蹙起的修眉,柔声笑道。 赢杏儿闻言,轻轻呼出了口气,看着贾环道:“我相信你,必有十全的把握。只是……” 赢杏儿面上,忽地有了分羞赧…… 要知道,连当初洞房花烛夜时,赢杏儿都没露出过这等神色。 贾环多善解人意,笑道:“可是想保几个人?” 赢杏儿被揭破后,反倒不忸怩了,看着贾环点点道:“有几个人,着实舍不得舍弃,都有无双国士之资。 并不比李光地张廷玉差多少……” 贾环闻言笑了笑,道:“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把需要重用的人,给我一份名单。 等他们去了黑辽之后…… 哈哈!别恼别恼!” 见赢杏儿听说还是要发配黑辽,眉头登时竖了起来,贾环忙笑哄道:“你急什么?” 赢杏儿眉尖一挑,道:“总要留一批人手下来,给你们做事吧?我却不知,我的人比别人的差在哪里!” 贾环“啧”了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 如今留下来的这批,都是一群应声虫罢了。 注定,只能当几年的过度角色。 你难道想让你的人当这种角色?” 赢杏儿却不好糊弄,道:“你之前不是说,被扫进去的人,再无起复的可能了吗?” 贾环笑道:“既然是你的人,自得另说啊。 当然,还要看他们被改造的情况…… 一年的功夫,如果他们能够接受并学习作坊工厂模式,等咱们出海的时候,就带上他们。 在大秦内折腾不算能为,若是能在封国内,折腾的风生水起,做出一番事业,才对得起他们的国士之名。 至于大秦国内的官,真不需要再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 按部就班不捣乱,做个应声虫太平官就是了。” 见赢杏儿还有些不大满意,贾环道:“这样,你将你手中人手的名单给我,我会让黑辽方面照顾一二的。 至少衣食无忧。 如果他们在工厂作坊里表现极好,学习极快,提前出来历练也不是问题。 但过程,一定要有这样一个过程。 不然你指望他们能放下身段,去学习工厂作坊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不可能的。” 赢杏儿闻言,缓缓点点头,道:“你如此推崇工厂作坊,想来必有它难得之处。 待下了江南,我一定多去瞧瞧,看看这些新生物儿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 “环儿,你起来了?” 翌日清晨,贾环从林黛玉房中起床,林黛玉杏眼半睁半眯,微微有些肿。 有孕之后,起床气也重,看着贾环道。 昨夜赢杏儿要筹备好她的手下名单,就大度的让贾环来林黛玉屋了。 不止是爱屋及乌,在家里,赢杏儿对生有七窍玲珑心又心思纯净灵动的林黛玉,好感最佳。 贾环套好衣衫后,俯身在林黛玉唇上吻了吻,笑道:“今儿苍儿和小六儿要去亲兵营里,第一天,我带他们去转转。 而且他还要做东道,请他的小姐姐,我也得打发人去接他的客人。” “噗嗤!” 林黛玉闻言,喷笑出声,那点子起床气也没了,侧着臻首,伏在鸳鸯锦被上,咯咯笑道:“你这样的爹,还真是极少见哩。” 贾环笑道:“孩子嘛,自尊心从小要竖起,也要培养他说话算话的习惯。 再者,也鼓励他多交朋友…… 日后咱们一双孩儿,亦当如此。” 林黛玉闻言,星点般的明眸,登时浮起一层雾气,看着贾环道:“环儿,你要做个好爹爹……” 贾环灿然一笑,俯身用额头顶了顶林黛玉的额前,道:“我不仅要做个好爹爹,还会做个好相公。” 说罢,又亲了亲林黛玉樱桃般润泽的红唇。 这时,紫鹃从外面进来,端着一个铜盆,上耷着一条巾帕。 进来后见贾环又在腻乎林黛玉,没好气笑道:“可不敢胡来呢!姑娘现在是三身子…… 也没见你这样的,好似一辈子腻乎不够。 多咱见,多咱都没做好事!” 贾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那是自然!我要腻乎林姐姐到两百岁,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一样腻乎!” 紫鹃闻言,只想了想那个画面,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将铜盆放在架子上,道:“行,腻到八百岁最好! 快来洗脸吧,服侍完你这大老爷,还要服侍姑娘起床走步呢! 可不敢耽搁了……” 这是幼娘安排的,是为了生产时孕妇有力气,贾环也知道。 他看了眼同样大着肚子的紫鹃,道:“我和林姐姐说你多少回了,如今你也是双身子的人,哪里就还用你亲自做这些? 雪雁呢?” 林黛玉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外人不知道的,还不定猜着我怎么虐待你哩!” 紫鹃摇头道:“那些丫头哪里知道姑娘的习惯?姑娘漱口要用正温的水,烫一点凉一点都不好,不然嗓子不受用,牙也酸。 洗脸要稍微凉一点的水,早饭里也多有讲究…… 这般多规矩,我哪里放心让旁人来做? 她是三身子的人,可不敢有一点闪失……” …… “爹爹!” “啊啊……” 贾环从林黛玉西厢出来,就看到贾苍和小六儿俩已经在庭院里玩耍了。 眼见他出来,一起欢喜的跑了过来。 他抬头看了眼天…… 才蒙蒙亮…… 贾环好笑道:“你们多咱出来的?” 贾苍嘿嘿咧嘴笑道:“刚出来一会儿。” 贾环又看了看贾苍的打扮,一身紧身短打的武装,连一双小腿都被细布捆住了裤脚,干练的很。 小六儿赢福也一般打扮,乐呵呵的看着贾环笑。 贾环笑问道:“这是哪个给你们穿的?” 贾苍不好意思笑道:“是吉祥姐……” 贾环哈哈笑道:“我猜也是她!你娘没这么不靠谱!” 贾苍和小六儿一起咯咯笑了起来。 贾环一手抓着一个脑瓜儿,道:“走,咱们去找你韩大伯去!” 说着,带着两个小儿往虎贲营方向走去。 …… “环哥儿,你这是……” 韩大正在行在演武场,和几名家将打熬筋骨。 他突破七品没多久,正是稳固根基时。 不远处,兵卒们三三两两的从营房出来,准备出操。 见贾环带着贾苍和六皇子赢福来,韩大纳闷问道。 都多久了,再没见过贾环晨练过。 过了武宗,晨练其实也就没必要了。 因为这个境界,更重意境。 尽管贾环什么意境也没有,也可以理所应当的逃课…… 贾环对韩大笑道:“从今往后,这俩小子多在演武场上顽耍,少在内宅里混了。 苍儿这小子,年纪一点子大,已经学会认小姐姐了,还带着小六儿一起。 这就有点太早了,所以我让他来军营,多沾染些阳刚之气。” 韩大闻言,目瞪口呆的看着羞赧的贾苍,忽地仰头大笑起来,笑了好久,才对贾环道:“真像你当年!” 又道:“你放心吧,不会让他们出事的,也不会特别照顾他们。 让他们在演武场里摸爬滚打耍子去吧。” 贾环笑道:“就是这个意思,在内宅不管去哪里,身后都跟着七八个嬷嬷丫鬟,没必要。 就让他们在这顽,吃饭的时候和你们一起吃。 晚上让他们自己回去。” 韩大笑道:“也好。” 贾苍却有些急了,对贾环道:“爹爹,今天儿子还要做东道,宴请桑娘姐姐和她弟弟哩!” 小六儿赢福也着急的连连点头。 贾环没好气道:“知道,一会儿爹就派人去请她们,中午吃饭前准到。 今儿就破个例,往后就不行了。 记下了?” 贾苍和小六儿闻言,今天还是能宴请小姐姐的,登时又都咧嘴笑了起来,一起重重点点头。 …… 神京,皇城,大明宫。 紫宸书房。 嘉德皇帝赢昼,毫无形象的趴在御案上呼呼大睡。 赢祥、张廷玉、胡炜、陈西樵等人,却个个面色凝重肃穆,一双双眼睛上都泛着血丝。 张廷玉执笔的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长长的折纸上,那一个个被打了红叉的名字,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在折纸上向他咆哮喊冤。 那一个个鲜艳的红叉,如枷锁和锁链一般,捆在那些曾经名动天下的儒门弟子脖颈之上。 耻辱! 大劫! 数千年,前所未有之大劫! 贾环,这是要生生挖掘断儒门根基啊! “衡臣……” 眼见张廷玉气息不稳,面容隐隐狰狞,执笔之手剧烈颤抖,赢祥叹息了声,劝道:“你也不要太过激动,这事并非贾环一人能定的。 太上皇和李光地老相爷都已首肯,这说明,事情的确到了不能疏忽的地步。 若无确切的人证物证,太上皇和李相爷怎会允许掀起这般大的株连风浪? 可见,江南那些人,的确做的太不像了。 让太上皇和李光地都忍无可忍。 弑君谋逆,罪无可赦!” 张廷玉闻言,目光痛苦之极,缓缓的闭上了眼。 如今,连总理亲王赢祥都推却了。 贾环,又赢了…… 只是…… “王爷,若真如此大肆株连,天下,还剩下几个官啊?” ……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不远矣 自洛阳城出来,已有十日了…… 龙船从渭水,改至黄河。 又从黄河,改至运河,最后,行入了滚滚长江。 至此,便至江南。 三月中,塞外依旧是冰天雪地,关中尚且只有一层蒙蒙的绿意,而江南,却已是满目青翠。 十日前,隆正帝在洛阳行在宴请了当地的诸多乡老百姓,贾苍也宴请了他的小姐姐桑娘和桑娘的弟弟。 其她人也都逛遍了洛阳古迹,开了眼界,顽了个痛快! 这个时代,内眷能在外面随心所欲的尽兴游顽,几乎不可能。 越是深宅大门,规矩越森严。 譬如李纨,自幼长在闺中,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待出阁后,又常年深居贾家内宅,同样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多咱有机会见识外面的世界? 纵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王熙凤,除却偶尔有大事要做,同样也出不得门。 如今托太上皇南巡之福,整个洛阳城,但凡她们想去的地方,通通戒严,不许寻常人进出。 也就方便她们逛个痛快了。 其实贾环并不介意她们换成男装,出去游顽一番。 便如赢杏儿当年那般。 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赢杏儿那种藐视天下的气魄。 在赢杏儿眼中,天下男人,或者说,天下万民,都只是臣民。 被人看去了,就当他们在敬仰皇威。 林黛玉等人却没这个气魄。 不管怎么说,洛阳城里的三日,众人都逛了个新鲜。 只可惜,只逛了三天。 自洛阳城登船后,沿途也路过许多名城。 如,开封。 但是大船并未停泊。 这一行,便是十日。 …… “啊!呜!” “啊!呜!” 贾家楼船三层甲板上,小贾芝和巧姐儿两人趴在栏杆处,探着头往下看,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二层甲板上,两个小男孩正扎着马步,像模像样的练拳。 因为其中一个不能吐出正常的发音,譬如“嘿,哈”。 另一个极懂事,便与他一起发着“啊,呜”的音。 在两个小男孩一旁,还有一个差不多大的男孩儿,明显瘦许多,浑身没劲的靠在栏杆处,站不是站相,坐不是坐相,打着哈欠。 不过却没人理他。 三层甲板内里些,贾家诸人都坐在软椅上,或喝茶闲话,或看江景,或读书,或下棋,或作画。 数名身着红绿纱衣的婢女,如猫儿一般轻轻穿梭着,备着水果点心,也有人在支起遮阳伞。 贾探春正与贾贾迎春下棋,她笔力强盛,书法精湛,倒是围棋上的天赋平平。 贾迎春旁的上面都不出彩,读书作诗联对,样样不精,唯独在赶围棋上,有几分天赋,下的有模有样。 再吃掉贾探春一个子,围了对方的大龙后,贾迎春抿嘴一笑,看着贾探春。 贾探春挑了挑眉尖,也是哑然失笑,道:“竟又输了,真是讨厌的很…… 唉,前几日在洛阳城逛的时候,抽空还赢了一局。 如今又闷在家里了,果然又输了。” 一旁李纨正在做针线女红,笑道:“三妹妹这是逛上瘾了?” 因为船上有专门的厨娘,也不用人照看,因此连王熙凤都得闲的很,坐在一旁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江景儿,得空和一旁的林黛玉逗一句嘴,这会儿听到这边的话,转过头来插嘴道:“这可不得了,日后三丫头是要做亲王妃的,管着那么大一座****府,连睡觉的功夫都少,哪有机会去外面逛?” 听出她在调笑,贾探春瞪眼道:“你还有脸子说? 本是该你当的家,却撂挑子给我和大嫂子,自己跑去江南快活。 这会儿倒来笑话我?” 王熙凤闻言,又好气又好笑,道:“真真是一朵带刺的花儿!却也得讲点道理才是! 论长,上面有大嫂子在。 论贤,老太太那里见天夸她的三孙女有能为,是孙女辈里拔尖儿的。 怎么就非把担子压在我这个苦命人身上? 老天爷,可没处伸冤了!” 贾探春气笑道:“你少兴!尽胡搅蛮缠! 论起来,你是荣国府的正经诰命太太,你不当家,哪个当家?” 王熙凤闻言一滞,心里转了个圈儿后,面上浮起了凄苦之色,道:“好妹妹,你瞧瞧,我还算是荣国府的诰命太太吗? 你那好哥哥,怕是巴不得我这个王家人早早死了……” “真真该死!又来这套!!” 贾探春气恼道:“一次两次我们还上当,你回回说不过都来这套,诓得我们来哄你! 这回再不饶你!” 说罢,要起来揪打王熙凤。 王熙凤见露了相,忙跳起来绕着小圆几躲避起来,道:“快别追了,好妹妹,我错还不成?你追我不相干,万一我摔倒了碰到哪一个,那可是罪过哟!” 说着,王熙凤随手一笔,就是壮观的一圈孕妇…… 贾探春闻言,气的不行,道:“真真是没法子了,怎地这般泼皮?”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王熙凤高声笑道:“想出去逛,你急什么? 听环哥儿说,最多今天下午,船就能靠岸了。 洛阳名头大的惊人,却都是唬人的! 什么十三朝古都,还没江南一个县城繁华。 等到了金陵,还有姑苏扬州,你们再去逛逛看看,那才是世上有名的富贵乡,繁华地! 三丫头你好好去见见世面!” 贾探春恨得咬牙,道:“不过比我早二年出来转转,瞧把你兴的! 字也不识一筐,你转也是瞎转!” “噗!” 旁边观战的诸女闻言,纷纷喷笑出声。 王熙凤什么都好,就是不识多少字。 当年掌家厉害时,骂人都是动辄“野牛攮的”…… 劲爆之极! 被人当面揭了短,王熙凤气个半死,却真真不敢再招惹三丫头贾探春了。 这朵带刺的玫瑰,是一点面子都不让她,亦是泼辣的紧。 王熙凤最是圆滑,她娇声笑道:“你懂什么?当年我爹娘见我如此聪慧伶俐,心想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若是再让我读书,聪慧太过,不是好事,因此才没让我念。 否则,我家里又不是苦哈哈,难道还读不起书?” 这话,竟让贾探春都无言以对…… 王熙凤见之得意之极,正想高声笑言几句,忽地,从江面上传来一阵阵哭泣声。 众人闻之,皆面色一变,看了过去…… …… “贾小子,这些都是你造的孽啊!” 大龙舟上,李光地颤巍巍的站着,遥遥看着相隔数十丈外那座缓缓相对而过的舟船上,哭声阵阵,叹息道。 那艘船能够从龙舟边划过,自然提前报备过了,因此船上都知道这艘船是做什么去的。 实际上,这三五日来,这样的船,远不止一艘…… 从洛阳而出,之所以连续十日都不曾靠岸一回,这就是原因。 如今江南大地上,满是抄家拿人声。 处处是哀鸣。 贾环面色却漠然之极,淡淡道:“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一路哭,何如天下哭。 再者,我又没杀他们,不过是让他们从今而后,自食其力。 只如此,其实都便宜了他们。 那些士绅们,挖着朝廷的根基,吸着百姓们的血汗而生。 富庶受用了不知几辈子了,如今只是平平安安的换个地方去劳作,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哭什么? 读几年书,考个功名,就能富贵一门。 靠这样的人治天下,前朝不亡都没天理。 哼!” 李光地颤声道:“好!老夫豁出去了,也要再咬牙多活几年。 老夫倒要看看,清空了我儒教门人,你忠义王靠什么人来治国!” 贾环哈哈大笑道:“老爷子,可不是我贾环要靠哪个来治国,而是百姓们,需要什么样的官,来治国。 至少,这个官得懂百姓们在做什么,更要懂得怎样帮助百姓们更好的安居乐业,变得富庶丰足。 否则,百姓们凭什么要奉养父母官? 难道是为了让他们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吗?” “行了,愈说愈不知道敬老……” 见李光地如风中残烛般打起了摆子,一直负手而立于前的隆正帝回头瞪了贾环一眼后,道:“老相国的思量,并不是没有道理。 百姓虽然醇厚,但毕竟见识浅薄,未免短智。 读书人熟读史书经义,可与古人学修国。” 贾环笑道:“所以臣才留下了一批官儿,让他们继续主政。 至于其他的,再等等吧,有的是功夫…… 哎呀,老爷子,您别只顾着心疼这些倒霉蛋。 不过是受几年苦,又不杀他们。 只要踏实劳作,用不了两年,他们就又能过上吃的饱穿的暖的好日子。 哪里就这般伤感? 我跟您说,看这些没用,也没必要。 您不如准备准备,等到了金陵,让人抬着您去看看百姓们的变化。 在洛阳还不明显,可在金陵…… 不是小子跟您吹,在金陵,除非是那种混吃等死的懒汉,否则只要愿意出力做事的,就没有一个穷人!” 李光地闻言面色微变,老眼轻觑贾环,道:“贾小子,你可别吹大气。 金陵虽然自古便是繁华胜地,可有富就有贫。 这世上还有没有穷人的地方? 更何况是百万人的天下大城。 真当老头子快死了,就好糊弄?” 隆正帝也回首,看向贾环…… 贾环微微扬起嘴角,得意道:“老爷子,您当小子之前三年,真是带着老婆在江南嬉戏快活不成? 自打小子发现了工商之利后,便将之实践推展开来。 以大秦银行为根,在江南四射铺展。 但核心处,却始终在这座金陵古城。 不,金陵城的生命活力,不在金陵城内,而是在金陵城外。 就在这条长江沿岸! 说多了没用,口说无凭…… 瞧着瞧着,就快了,很快老爷子您就能见到了……” 满满的自信,让隆正帝、李光地等人,侧目而又隐隐期待。 …… 群山屏障,大江横沉。 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使得金陵,自古便为东南形胜之地。 名副其实的六朝古都,千百年来,皆是繁荣昌盛之地。 然而,纵然在过去千百年来,金陵为神京帝都最昌荣之时,都比不过今日之盛。 真真叫初次相见的众人,瞠目结舌!! “贾环,那些是……” 看着沿江两岸上,高高林立的烟囱,吞吐着滚滚白烟,恍若走水,隆正帝和李光地都顾不得其他,端着手中的千里眼,边看边激动问道。 连董皇后都吃惊不已,也举着一枚小千里眼,看着道:“瞧起来,怪唬人呢。” 贾环却得意的笑的合不拢嘴,唤了声:“苍儿小六儿……” 俩小毛头闻声,蹬蹬蹬跑了过来,贾环从袖兜里掏出两枚白纸包裹好的方块物什,递给两个眉开眼笑的小人儿。 两人当场剥开,就见竟是两块雪白的方块糖。 两个小家伙一起长大嘴,然后故意“啊呜”一声,将方块糖填进口中,登时甜的弯起了眼睛。 贾环哈哈笑道:“陛下,老爷子,这种白糖,就是从那些烟囱下的工厂作坊中生产出来的。 您二位喝牛乳时,都喜欢放这种糖,好喝吧? 哈哈! 不止您二位贵人觉得好喝,全天下的百姓都觉得好喝! 瞧见了没? 沿江那十八家烟囱,正全力开工,日夜不停的生产白糖。 有多少卖多少! 除此之外,瞧南边那边…… 那里还有香胰作坊,染织厂,织布厂,煤油工厂,胶鞋工厂,还有……罐头厂! 所有的工厂作坊,满负荷运转,即使一天十二个时辰三班倒,产出的商货,都始终处在供不应求的状态。 大秦有亿万百姓啊,这些才有多少…… 一个中型的白糖厂,一班四个时辰,就是二百多人。 三班倒,再加上做饭的,洗衣的,清洁的,一天至少需要一千个工。 一共十八家,有大有小,合起来一天需要近两万个工。 这两万个工后面,就代表着两万个家庭,至少大几十万人。 这还只是糖厂,再加上其他工厂作坊…… 金陵城莫说只有一百多万人,它就是有两百万人,三百万人,都未必够用! 除去老人孩子和内宅,只青壮,其实并没多少…… 但是一大家子百姓,只要有两个人在工厂作坊里做工,就能保证一家人都能活下去。 有三个人做工,那么这一家人都能过的很好,吃的饱,穿的暖。 纵然遇到天灾之年,却和工厂不相干。 百姓依旧做事拿钱,朝廷,依旧收税。 老爷子,您现在该知道,小子为何总是告诉你,天下不一样了,这世道,已经变了吧…… 过去的几千年来,有过这样的景象吗? 您说说,你们儒家那一套,若不学习这些‘奇淫巧技’,能跟得上这种变化吗?” 前面隆正帝身体都微微颤栗着,没有回头,死死的端着千里眼看着沿江的一幕幕不可思议之变化。 用千里眼遥望,他甚至能看到工厂里繁忙的百姓在做工。 那一张张,疲惫却高兴兴奋的脸,他怎样都看不够…… 而李光地却满脸的无法想象,看着贾环道:“老夫常年在都中,没见过这些变化也就罢了。 可江南的士绅,难道看不到眼皮底下这些东西,他们都无动于衷? 他们就没想过,也跟你学着做这些事,于民有利,于己有利,于国有利?” 贾环冷笑一声,道:“那些人一个个都清高的很,又怎会屈尊降贵来学这些奇淫巧技? 他们满心仇视一切工厂作坊,因为大量的招工,使得他们祖辈几代人攒下的田地,连佃户都招不到了。 阻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种深仇大恨下,他们只会视这些工厂作坊为奸邪之物,还会‘自甘下贱’做这些? 不过老爷子你也不用万念俱灰,等我将他们那一幅幅清高德性给敲烂了敲碎了,他们也就变聪明了。 不然,就只能眼看着当初瞧不起的匠人、草民,一个个过的比他们还富贵体面,他们如何能接受得了? 穷则变嘛…… 等他们没了那副清高,放下身段开始学习工法和经济之道后,便是你们儒家重生之时。 若能以忠孝仁义之心,行富民强国之法…… 天下可大治! 老爷子,这些年您助小子良多。 贾环一生行事,独重情义二字,又怎会忘恩负义,欺负您老?! 呵呵,您就放心的看着吧。 大秦之盛世,就在后面呢,已不远矣。” ……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其心可诛 ??“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舟靠岸金陵码头,两江代总督葛荣率领江苏代巡抚赵程,代布政使李蒙,两江总兵河海,并诸多代知府、代县令,迎接隆正帝圣驾。 只是…… 气氛显然敬畏多于欢喜。 甚至,百官脸上,隐隐有惊恐不安的神色。 大株连之下,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最恐怖的,是一人犯难,阖族牵连。 这种大恐怖环境下,也没人能欢喜的起来…… 看着一张张战战兢兢的脸色,隆正帝端居龙撵上,细眸眯起,淡漠道:“平身吧。” 葛荣、赵程、李蒙等人谢恩之后,站起身来,一个个面色肃穆紧张。 他们多是临时从外省调派而来,葛荣原本是吏部侍郎,张廷玉心腹之臣,却也是三年前临时提拔起来的。 因为原本的吏部尚书、吏部侍郎,都被贾环杀了个精绝。 身为当年在场之人,对于当年事从未或忘。 然而越是了解那年发生的事,如今越是惊恐。 好些人都以为如今的抄家流放,只是流放黑辽。 葛荣却以为,未必有那样好过。 说不得,就是拉到黑辽满门杀绝。 当年连满朝朱紫都能下的了手,大半宗室诸王都被斩尽杀绝,更何况现在这些人? 越是如此想,心里越是惊恐不宁。 一滴滴冷汗,在这三月天里,缓缓流下。 “呵呵……” 贾环策马立于御辇之外,笑道:“诸位大人不要惊忧,太上皇不喜的是,三番五次下旨交代,不许百官来迎,耽误了公事。 结果你们还是摆出这种大动静…… 算了,不为难你们。 这次太上皇南巡,不理公务朝政,只为散心荣养。 诸位如今拜也拜过了,都散了吧。 如今情况特殊,不好怠慢了政务。” 众人闻言,见隆正帝并未反对,葛荣心里海松了口气,便躬身道:“谨遵王爷鈞旨。” 说罢,转头对近百江苏官员道:“太上皇心系百姓,皇恩浩荡,准诸臣功免去随驾朝拜之礼。 诸位当铭记圣心,归去后好生勤于公务,不可怠慢。” “下臣不敢。” 近百官员恨不得立刻就飞走,远离这对人间最恐怖的帝王和王爷。 听到此言后,心里欢欣雀跃。 最后在贾环挥挥手中,一个个步履加快的远去…… “贾小子,这不是常法!” 一直没露面的李光地,撩起了车帘,看着贾环,面色肃穆,眼神凝重,道:“强权不可恃,暴政必难久。” 隆正帝闻言,瞥了李光地一眼,没有出声。 贾环则打了个哈哈,笑道:“老爷子说笑了,哪里有什么强权暴政? 有也是张廷玉的事…… 如今大秦大半官员都出自他门下,是他的门生。 政令顺畅,中外一心。 若是再有差池,就是他张衡臣的问题了。 陛下和小子,却不会再理会那些琐事。” 隆正帝淡淡道:“此言有理。” 三人这番交谈,落入葛荣、赵程、李蒙三人耳中,简直犹如! 他们不是蠢人,哪里听不出这番话便是一个宣示…… 大规模的清洗,就要终止了。 …… 连葛荣等人都一并打发走后,贾环对隆正帝笑道:“陛下,咱们去慈园? 臣不是夸口,那慈园本就以玄武湖为内湖,以紫金山为后山,又经臣拾掇了二年,那叫一个舒坦! 和慈园比,您那大明宫就一寒酸!” 隆正帝瞪了贾环一眼后,却道:“其她人先去行在,贾环,带路去工厂作坊。 朕要看一看,你到底捣鼓的什么名堂。 你这样的德性,居然能弄出这般动静来,也是奇了。” 贾环闻言差点气厥,却还是让人护送皇太后并诸位嫔妃,还有贾家诸人,前往慈园。 他则带人护着隆正帝的皇辇,前往了沿江两岸的作坊处。 贾环知道,不让隆正帝第一时间目睹这世道的变化,他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根本不用近前,远远就能看到高高的烟囱,不断吞吐着白烟,然后消散在天际间。 官道上,来来往往载满商货的车辆,川流不息。 人声鼎沸。 待龙舟上的车马皇舆都下了船,入了金陵城后,城外码头上的戒严散去,几乎一瞬间,无数车马骡轿涌入码头。 数不清的苦力牙行出现,江面上则是千帆林立,皆是货船。 在官道上,回首看到这一幕,不论是隆正帝还是李光地,都感慨非常。 尤其是李光地,他是做过地方主官的,焉能不知百姓曾经是什么样的?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悠然自得,便是盛世。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这般繁华地,可顶多是几家百年老店,旺铺。 才能见如此忙碌之景。 然而眼前,却是人山人海,人人忙碌啊! 隆正帝和李光地都抽了抽嘴角,对这一幕,震撼中带着一分麻木…… 队伍顺着官道,一直往南走了数里地后,停在了一座大门前。 说是大门,实则与当世的大门皆不同。 因为不封顶。 只有两边砌着两道门垛,中间大门也只是用铁管扎成铁栅栏般。 其中一道门垛上,有一木匾,书刻着“大秦银行第一白糖厂”九个大字。 门前,站着一个年轻人,衣着朴素但颇为体面。 满面笑容,形容干练。 “草民贾芸,叩见太上皇万岁,拜见王爷,拜见老相爷。” 此人正是贾环族侄贾芸,今年不到三十,但周身气度平和稳重。 “贾环,这就是你那族侄,帮你打理银行?” 隆正帝看了眼贾芸后,微微颔首,对贾环问道。 贾环笑道:“是,贾芸是三房子弟,自幼家境贫苦,很是吃了不少苦。 为人至孝,颇有担当,处事圆润。 他如今掌管着银行下属诸多工厂作坊,职责甚重。 芸哥儿,起来吧。” 贾芸闻言,站起身来,依旧满面笑容的看着众人。 隆正帝还没开口,李光地忽然醒悟了什么一般,挑起白眉道:“贾环,这个大秦银行第一白糖厂,是何解? 这个工厂作坊,和大秦银行有什么相干?” 贾环呵呵笑道:“老相爷,白砂糖的技术,是为贾家所有。 不过我贾家不愿一家独食天下,因此将方子贡献到银行,换取了些股份。 如此一来,便是由银行注资开办了这些白糖厂。 你可别以为大头是贾家赚了,那可真是冤枉我了。 大头都让陛下的内务府赚去了。 若不是这二三年来,赚到的利润全都开设分厂,或是在江南铺设甘蔗农场,只这一项,内务府一年就有数百万两银子的进项。” 隆正帝闻言,满意点点头。 他哼哼一笑,道:“内务府的银子,朕也没用多少,前年本是要大修宫殿,后来朕得知有个混帐东西修了个园子,花费百万两银子之巨,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有这百万两银子,朝廷可以铺设多少路?修多少座桥?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方是正理。” 贾环讪讪一笑,这方面,他才不和隆正帝比,傻不傻…… 李光地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他沉声道:“如此说来,这沿河那么多工厂作坊,尽为银行所有?” 隆正帝闻言,这才回过神来,面色微微一变。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银行若是完全拥有这些工厂作坊,也就掌控了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百万计的百姓工人。 这个数量,着实有些骇人。 贾环却摇头笑道:“这怎么可能?若是如此,却不符合银行建立的初衷。 银行大量鼓励手中有技术,也就是方子的百姓人家,建立作坊和工厂。 当然,也欢迎这些人家,以技术入股,银行以银子入股,合营工厂。” “那么合营作坊,哪个说的算?” 李光地皱眉问道。 贾环道:“由技术方自己决定。” 李光地不信道:“他们还愿意交出话事权?” 贾环笑道:“看人怎么想……交出控股权,也就是话事权,由银行占大头,那么作坊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大肆扩张。 最重要的是,银行下属有个技术研发部,收集了整整十八名大匠,还有许多经验丰富的匠人。 有他们在,就能大幅度的优化技术,提高方子的效率,也就能保证盈利。 如此一来,方子持有人的股份虽然少了,但实际上事业却做的大了。 若是他愿意自己掌权,那也不妨,银行只管分红就是。 甚至,银行还提供贷款,以极低的利钱,贷银子给有信心的百姓,让他们去建工坊作坊。 百花齐放才是春的道理,小子还是懂的。 怎能让银行一家吃干喝尽,那吃相就太难看了。” 李光地图穷匕见道:“那么,若是乡绅士绅,也想要这般做,银行会支持否?” 隆正帝闻言,眉尖轻轻一挑。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这个嘛,目前的银行内部政策,还在讨论。 老爷子别急,等讨论完后,小子一定告诉您!” “扯你娘的腿!” 李光地怒骂一句,道:“在老夫面前还打官腔? 老夫打官腔的时候,你爹还在撒尿和泥呢! 我道那些士绅们,纵然是瞎子,也不该看不到这等变化。 他们就算和你有仇,可和银子没仇,怎会不参与进来! 现在老夫明白了,你压根儿就没想过让那些人进来,你用这劳什子银行,将他们都排除在外。 他们就算做,可方子没你们的好,也会很快被你们挤垮! 你从一开始,就盘算好了,要将那些人,全部流放了! 还道他们不愿学…… 其心可诛!” …… Ps:左边牙不疼了,右边开始疼,我了个去啊!说是上火上的,难道是因为没有女盆友的缘故? 本来准备请假一天,可为了早日彻底解放,坚持吧!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骨气 给贾芸递了个带路的眼神,队伍再次往糖厂内启行后,贾环策马对李光地笑道:“老爷子,您这叫什么呢,就叫屁股天生坐在儒家那一边,有失公允…… 您别急,以您老的智慧,应当很容易想到小子为何这般做。 您先跳出这个局,以旁观者的身份想想,如果士绅们也来参与这些工厂作坊,他们会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做? 他们会把工厂作坊当成主业来经营吗? 显然不会! 他们只当这些工厂作坊,是个敛财的器具。 奇**巧技嘛! 他们顶多打发个管家,或者是庶子,来经营打点。 如此一来,他们会安心来搞技术,投入大量银子做技术优化开发吗? 绝不可能! 他们只会利用高高在上的身份,巧取豪夺!! 到头来,陛下和我君臣二人这几年花费的心思,倒成了给他们敛财用的了。 这才是生生逼我大开杀戒! 所以,我才要在没杀人前,先把他们那身清高臭架子给打掉。 就读了几本书,考了几场事,狗屁不干的人,凭什么就成了人上人? 这种事,再不会有! 现在的局面就不同了…… 不管是银行下属的工厂,还是百姓们自己建的作坊,他们是当成自己的事业在经营,不单单是敛财的器具。 所以,他们会不断革新技术,会发展! 让努力学技术,研发技术,并辛勤劳动的人,获得财富,这才是天理和王道。 只有这个道理成为大势,成为人们心中公认的真理,天下才能不断取得进步和发展。 李老相爷,您说小子说的有没有道理?” 李光地沉默不语,恍若未闻,却透过车帘,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工人。 隆正帝满意的瞥了贾环一眼后,问道:“贾环,这糖……” “糖厂。” “这糖厂里的百姓,怎么都穿着这种衣裳?” 所有的工人,都不是宽衣大袖,前襟衣摆遮腿。 而是后世的褂子和裤子。 都是呢子所制,放在后世,都极有型。 只是这个时代,却超前了太多…… 贾环哈哈一笑,道:“陛下,这样穿干练啊! 再者厂房里有不少机器转动,万一将衣摆袖口卷进去,那是要出人命的。 不止工厂如此,臣打算在军中也如此推广。” 隆正帝忽地眉尖一挑,似笑非笑道:“朕记得,你贾环也不是真的善财童子,事事都发财,你也赔过。 当初你从西域弄了好些羊毛回来,垒在一起怕是和一座山一样高。 这几年却没甚动静了,那羊毛也压在了手中。 莫非如今想翻本?” “嘿嘿嘿……” 后面的苏培盛阴声笑了起来。 贾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对隆正帝道:“陛下,像臣这样的有钱人,那是白玉为堂金做马,早就不稀罕金银了。 臣如今是以梦为马的少年郎……” “少扯淡!” 隆正帝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臣不是说假话,的确是因为这般穿干练,适合劳作。 咱们身上这样的长衫衣裳,可做礼仪之服,因为华美好看,但并不适合劳作。 再者,冬日秋寒之时,也没呢子衣服防风防寒。 尤其是在北方。” 隆正帝点点头后,见皇舆停止,便住了口。 贾环翻身下马,搀扶隆正帝下了龙撵。 经过十数日的调养,不再熬夜,隆正帝已经能进行简单的步行了。 不过不知距离到底多远,贾环还是请他上了轮椅。 另一旁,李光地面色肃穆的在老仆的陪伴下,也下了马车。 贾环笑道:“老爷子,甭生气了,最后总是个好结局,好下场。 走,一起进去瞧瞧!” 李光地哼了声,却也没反对。 一行人往高大的厂房里走去,一进大门,铺面而来的就是隆隆的轰鸣声。 众人就见不知多少工人,扛着一抱一抱的长甘蔗,在往一面石壁上的一处处洞口里填。 就着光,分明可看到洞口内有似巨刃的钢铁之器在转动。 在石壁之后,则是一盏巨大的钢碾,恍似半座小山一般,在缓缓碾转。 青黄色的甘蔗汁,不断从磨间流出,汇成一条小溪,顺着管道流到后方…… 看着这一幕,贾环笑道:“陛下,咱们吃的白砂糖,方块糖,就是这样产来的。 其实很简单,先将甘蔗榨成汁,再烧火将将汁水煮沸,浓缩。 最后遇冷成块状。 然后再以秘法提炼,就成了白糖。” 隆正帝缓缓点点头,这样简单一说,这座制糖厂的面纱,似乎就被揭开,不再那样神秘莫测了。 不过,他关心是不是怎样制糖…… “去唤个百姓过来。” 隆正帝淡淡道。 贾环忙吩咐贾芸去随便叫一个,然后对隆正帝道:“陛下,这些百姓进了作坊,就叫工人。” 隆正帝不置可否的“嗯”了声。 不一会儿,贾芸就喊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过来。 看起来四十来岁,躬着腰,明显拘谨紧张。 这还是隆正帝、贾环等人都穿着常服,没穿正装,贾芸也隐瞒了他们的身份。 但再隐瞒,这人也看得出,隆正帝一行人的气派。 “你不要怕,朕……正好今日老夫得闲,携不肖犬子出来,见识见识世面,让他也知道知道世间疾苦,不要整日里醉生梦死,章台走马。 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隆正帝坐在轮椅上,语气尽量和善的说道。 此言一出,其他人倒罢。 唯独贾芸惊的差点没瞪出眼睛来…… 不过待看到贾环有些无奈的施眼色过来,忙醒悟过来,压下心里的惊骇,对那工人道:“这位是皇老爷,最是仁善。 有几句话问你,你只需本分回答便是。” 那工人忙点头,道:“是是……” 隆正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工人回道:“黄老爷,小的叫张牛,是滁州南桥人。” “不是金陵本地人?” 隆正帝奇道。 张牛道:“不是,小的二姐夫是金陵人,他去年去信给小的,说在这里做工,工钱给的极高,还不用担心水涝干旱,比给人当佃户种地强多了。 小的便来了,做了一年工,把家小老人也都接来了。” 隆正帝闻言,有些动容道:“金陵重城,居大城不易。你将家眷都接来了?” 张牛憨厚一笑,却又有些骄傲,道:“俺在厂子里拼命干,别人干一班,俺干两班。 俺干的用心,就……” “咳咳!” 张牛没说罢,就听一旁贾芸咳嗽了两声,瞪眼看他。 张牛一怔后,忙回过神来,惊恐的弯下腰,卑微道:“小的,小的……” “你咳嗽什么?” 见隆正帝看到方才这一幕,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细眸中柔和的目光变得刀子一般看向贾芸,贾环也面色不喜的出头训斥道:“有毛病早点请郎中去看,你哪那么多小动作?” 贾芸八面玲珑,自然知道贾环训斥他是为了他好,刚才的动作惹怒了那位天下至尊,便低头请罪道:“三叔教训的是,侄儿却是染了不少毛病,定好生改过。” “哼!” 隆正帝冷哼一声,收回眼神,目光重新变得柔和起来,看着张牛道:“你不要怕,就说俺就是了。说起来,咱们还是半个老乡呢,当年祖上乡音便是如此,听着亲切。 你继续说,老夫想让犬子,多听听你们这些事,长长见识和世面……” 张牛闻言,悄悄看了眼面带微笑看着他的贾芸,见他点点头,终于松了口气,继续道:“俺因为干的好,所以被提拔当了个小头目,叫小队正。 厂子给俺长了工钱,还在城外分了套宅院,不大,够住。虽然还不是俺的,但只要俺在厂子里干够十年,房子就是俺的了。 如今俺一月的工钱,是三两八钱六分,正好可买三石米,都够一家人吃半年的了。 所以,能活下去,还能活的好哩!” 隆正帝闻言,与李光地面面相觑。 又问道:“你刚开始做的时候,多少工钱?” 张牛道:“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一吊钱,等干熟了,转正了,就有一两二钱。 要是本本分分的干,第二年有一两八钱。 听说是一年比一年多,有奔头哩…… 俺准备让俺家大小子也来厂子里做工,先从小工做起,他要不好好做,俺锤死他…… 做好了,家里就有两个做工的工人了,拿两份工钱。 那日子……” 见张牛憨厚的脸上,满是光彩和对生活的向往,隆正帝笑着点点头。 …… 从白糖厂出来,贾环当着隆正帝等人的面,教训贾芸:“什么毛病?当个掌柜的就以为做官了,非要人家躬着腰低声下气的说话? 人家是清白良民,又不是贱籍。 凭劳动吃饭,不欠你的,你凭什么让人家低三下四?” 李光地揪了揪白须,见贾芸被骂的抬不起头,便道:“贾小子,上下尊卑,总还是要有的……” 贾环直言道:“想让人尊敬,不能只靠身份去压。 陛下让人敬仰,是因为他披肝沥胆,勤政多年,心怀天下万民,带领着大秦走向了繁盛,所以天下臣工,亿兆黎庶,才敬仰陛下。 您李相爷同样如此,这些年鼎定朝纲,稳定危局,您老人家功不可没,这才值得人敬仰。 在朝中如此,在厂子里同样也要如此。 别讲究官僚官位,也别论资排辈,哪个能干,哪个对厂子有益处,才值得尊敬。 贾芸,我告诫你,这不是在太上皇跟前逢场作戏,你最好听到心里去。 在工厂,我绝不允许再见到驱使工人如奴仆的现象。 要从开始就杜绝这种事情发生,否则你们和那些作威作福的官老爷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让你们惯着他们,纵容他们,他们若犯了错,不听号令,你们当然可以按照厂规惩罚,严惩。 但不要想着打断他们的脊梁,一劳永逸。 没有了心气的工人,那还叫工人吗?那叫奴才。 你难道想靠着一群奴才做大事?” 贾芸听的满头冷汗,面红耳赤,躬身道:“三叔,侄儿记下了,回头就去整改,定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贾环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芸哥儿,我知道此事极难,连老相爷都认为上下尊卑天经地义。 但你要记得,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是只在大秦作威作福吗?” 贾芸闻言,面色霍然一变,醒悟过来,道:“三叔,侄儿全明白了。三叔曾说过,日后到了海外,绝非一番坦途。 唯有秦人精诚亲爱,团结一致,才能立足于海外,扎根于海外。 否则,纵然强横一世,终不过也是蒙元的下场。 若让咱们的工人,都成了软骨头,在大秦没事,可到了海外,风高浪急,必难长存。” 贾环笑道:“行了,明白这点就行。只有有骨气的,才能有开拓进取精神。” 听到这里,隆正帝面色带着薄薄的骄傲,对若有所思的李光地道:“老相国,看到了吗? 贾环的心思,从来都不止在大秦这片天地里。 他打压儒家,并不是因为这些年儒家对朕和他的冷嘲热讽。 他是要率强国之民,开疆辟土! 所以,你就不要再想不开,在后面使绊子了。 事关国运,和国朝数千年未有之大变革,朕不想有人拖他的后腿。 哪个都不成!” …… “爹爹回来啦!” 在慈园梅堂廊下正和巧姐儿玩耍的贾芝,看到贾环阔步而入,站起身来脆声声唤了声。 贾芝天性柔和善良,声音稚嫩,惹人怜爱。 贾环抚了抚她的发髻,笑道:“芝儿真乖!哥哥呢?” 贾芝闻言,微微有些噘嘴,道:“到了这里,哥哥和小六儿就急着去亲兵营耍子去了,他说不能带我去那里。哥哥那般喜欢,那里一定好顽……” 贾环笑道:“那里可不好顽,都是些叔伯在那练武,有的还不穿衣服,臭烘烘的!” 巧姐儿笑道:“三叔,苍儿哥哥不洗澡,也臭烘烘的。” 贾环哈哈一笑,对两人道:“这是你们芸大哥。” 贾芝和巧姐儿忙像模像样的给贾芸屈膝行了一礼,一起念道:“芸大哥好。” 贾芸慌得什么似得,要掏袖兜荷包寻摸点礼。 贾环笑道:“好了,都是自家骨肉,哪有那么些虚礼,下回补上就是…… 走,去给老祖宗和老爷请安。 因为今年是你爹的十五年忌辰,你娘说什么也要在都中给你爹过完清明再过来。 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了人,等时间一到,就送五嫂过来,让你一家团圆。 贾荇他娘正好和你娘作伴。 对了,荇哥儿如今还在太平府(马鞍山)么?” “是,三叔。 不过贾荇上个月才从徐州回来。 徐州那边又发现了一座大煤矿,总算解了贾荇的燃眉之急。 如今江南各处工厂作坊不断扩大,对钢铁的需求简直就是无底洞。 铁不怕,有那样大一个铁矿,再采一百年都不怕。 可是江南少煤,徐州出了煤,真真让贾荇乐的跳了起来。 如今正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回! 说这回一定要让那些逼着他要铁要钢的人都闭嘴,呵呵……” ……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团聚 “重孙儿贾芸,给太王妃请安。” 官宦人家,就算嫡脉至亲,若非恩准,寻常时候也只能以礼名相称。 譬如称呼母亲为太太,称呼父亲为老爷。 贾芸是支脉子弟,自然无法同贾苍、贾兰等人称呼贾母为老太太,太祖宗。 只能以礼名相见。 “芸儿如今算是大出息了!三房老五若还活着,定然会高兴。” 贾政在一旁笑着言道,眼神却扫向了一旁的贾宝玉。 唬的贾宝玉忙低下头。 贾母笑道:“他三叔愿意拉扯他,多大一点时候,就跟着做事。 这些年,族里不少妇人都同我抱怨,说环哥儿只认这么一个侄儿,其他的都不算他侄儿。 呵呵,快起来吧。” 贾芸站起身来,红着眼圈,动.情道:“若非三叔照顾怜爱,重孙儿连母亲碗中餐都请不起,实在不当人子。” 贾环笑道:“行了,这般大的人了,孩子都有了,还这般作态,让人笑话。” 贾母嗔道:“芸儿也是懂道理,知恩义。” 贾环道:“孙儿是族长嘛,总要照顾好知上进的族人。” 贾芸却道:“当年三叔让侄儿管菜庄赚银子时,还不是族长……” 贾政不爱听扯皮,脸上有些发热道:“芸儿,当日三房与你爹分家时,我做的中人,记得也有几亩地,一处宅。 怎地会连你娘碗中餐都请不起?” 既然是中人,就担了公正之名。 若是三房将分出去的田宅又收了回去,欺负贾芸孤儿寡母,那他这个中人的颜面就丢大了。 因此不得不问,语气中夹着震怒。 贾芸叹息一声,躬身道:“老爷不知,我父亲故去时,侄孙年纪尚有,一应丧事,皆由侄孙舅舅操持。 因为家中贫寒,所以就卖了地和宅……” “真真混帐!” 贾政气骂道:“这是什么放屁话? 我贾家人,若无长男成丁,丧事自有族中操办。 你父亲之事,当初我叮嘱珍哥儿好生办,不可薄待了你娘和你。 他难道没办?” 贾环在一旁笑道:“爹,不要急。珍大哥当初倒是办了,只是丧事被芸哥儿的舅舅卜世人揽了过去。 珍大哥正好还有其他大事,就给了他二百两银子,不算少了。 可恨那卜世人两头吃,吃完族里,又坑了芸哥儿家的田和地。” “真真了不得!” 一时间堂上叫骂声起,如今贾家人的心气都高的很,当年就高,如今更高。 家里亲王都出了,王太妃也有了,追封的王爷都有三位。 这样的人家,竟被一腌臜之辈给坑了去。 “环兄弟,那贼厮定然没得了好吧?” 王熙凤咬牙切齿道。 贾环笑道:“没死……我这个人最是善良,他不是爱银子吗,寻了个银矿,让他全家一起去挖矿了。” 众人:“……” 贾环哈哈一笑,岔开话题,对贾母道:“老祖宗在这住的还习惯?” 贾母闻言,也转过神来,笑道:“这里不好,哪里还好?竟比荣国府还要气派的多!” 贾环道:“这本是太上皇为奉圣夫人所建,规格更在亲王府之上,自然比国公府宽敞。 孙儿前些年带着林姐姐她们入此,又修缮了一番。 方有这种仙境之处。” 贾母笑道:“好是好,不过,我还是想回荣宁街的老宅去看看,几十年啦……” 贾环笑道:“一直让人在收拾,老祖宗明儿去瞧吧。 不过那里空的时日太久,不好直接住进去。 不如留着当年的模样,也算是个好念想?” 贾母想了想,道:“如此也好。” 贾环看了圈儿后,又道:“我道总觉得少人,姨妈不在?” 贾母笑道:“她家的哥儿来了,想的紧,去团圆了。 你也去看看吧,毕竟是客。” 贾环应了声,与众人作别后,带着贾芸出了门。 …… “芸哥儿,我当初与你说的废水废渣,你们做的怎么样了?” 出了梅堂,贾环边走边正色问道。 工厂作坊沿江所建,若不注重污染,短时期内长江还能自净,可若不在开始就立下规矩,严防死守,时间一长,这条繁衍了华夏种族的生命之江,最终必然会沦为阿三的母亲河,恒河。 闻之作呕。 贾芸不敢轻视,忙道:“三叔放心,如今已经按三叔所想,建立起了一连套的相干作坊。 糖厂后建有一连片的猪舍,糖厂的塘渣渍水,全用来养猪,绝不会排入江水中,他们也舍不得。 猪舍的粪便,用来养鱼,也是一绝! 染布厂的过槽滚热水,则流入锅炉厂。 因为水里有燃料,所以不怕人偷去用。 总之,一切按三叔所言,尽可能的利用好废物,变废为宝。” 贾环笑了笑,住足,看着贾芸有些消瘦的脸,道:“让你媳妇多给你准备些好吃的,别太操劳了。 上位者,最重要的不是自己多干,最重要的是要学会发现人才,知人善用。 你一个人,劈成十个又能做多少事?” 贾芸连连应是,不过到底能不能明白过来,谁也不知道。 看了眼他离去的身影,贾环心里一叹。 这小子看起来处事油滑圆润,但心思最知忠义。 为了报恩,真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摊子越铺越大,他也越来越忙。 今日百忙里挤出点时间来接待隆正帝,又拜会了贾母等尊长,就实在没功夫了,匆匆而去。 尽管他现在已经配了整整八名助手,还有一整套班子听从调遣,但依旧忙的昏天暗地。 一天到晚,睡觉吃饭都是急匆匆的赶时间。 这些,贾环都知道。 不过也没法子,不止贾芸,还有贾荇,三李,索蓝宇等人,哪个都是如此。 事业初创,不忙才是完蛋…… 贾环看着贾芸匆匆离去后,自觉得聪明非凡…… 若不是早早的调理出几个忠心可靠的族人出来担大任,他自己全扛在肩头,那还不非得累死不可! …… 慈园,兰院。 满堂喜。 薛姨妈真真是喜的无可无不可,坐在正位上,怀中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幼儿,稀罕到了骨子里! 看那小孩子大脑袋,眉眼间竟满是薛蟠的模样。 “真真和你哥哥小时候一模一样!他这般大时,就是这个样子,我觉得极好看,老爷却总嫌他丑……” 薛姨妈一边稀罕,一边对一旁含笑而坐的薛宝钗、薛宝琴,和另一个相貌温顺的女子说道。 那女子出身内务府世家赵家,与薛家门第相仿,门当户对。 当初贾环出过面,没别的要求,嫡庶不论,只需一点,要性格温顺知礼。 若再让薛文龙娶到河东妻,日后麻烦事倒不至于,总会有些讨厌。 虽然赵氏为长嫂,但薛宝钗和薛宝琴贵为亲王侧妃,地位尊崇。 所以可与薛姨妈同排而坐主座。 赵氏居下,薛蟠乐颠颠的到处走走看看…… “王爷驾到!” “哎呀!环哥儿来了!” 薛姨妈抱着孙儿,惊喜起身,走了两步又顿住脚,忙对薛蟠叮嘱道:“环哥儿如今是亲王,我能叫他名讳,是因为他敬老,特意嘱我这般,不然生疏了。 你却不能放肆了去,记下了?” 薛蟠已经蓄起了胡须,不过眼神依旧跳脱,他大大咧咧笑道:“妈你放心,等他进来,我就给他下跪磕头……不过以妹夫的为人,断不会让我跪下,哈哈哈,如此机智!” “……” 薛姨妈和薛宝钗、薛宝琴三人无言以对。 未几,就见身材高大的贾环阔步入内。 “大哥,几年未见,倒是富态了许多。” 贾环看着迎上来的薛蟠,呵呵笑道。 薛蟠听闻贾环唤了声大哥,眼睛都冒光了,喜的一张嘴咧到了耳根,竟先回头对薛姨妈和妻儿等人挤眉弄眼,气的薛姨妈连连使眼色…… 回过神后,薛蟠才忙要下跪行大礼,跪到一半被贾环用内劲托住,重新站了起来。 “自家人,不必多礼。这二三年来,大哥在江南过的还快活?” 贾环与薛姨妈致意后,又看了薛宝钗、薛宝琴姊妹俩,问道。 薛蟠到底会说话,哈哈笑道:“怎地不快活?托环哥儿……王爷的福,日日高乐! 人家知道我亲妹妹是王爷侧妃,个个都说好话哄人。 不过我可不傻,面上附和他们,说是是是,其实心里笑话他们都是傻帽! 哈哈哈! 当我不知道他们背后骂我薛大傻子?这群大傻帽!” 贾环哈哈大笑起来,道:“是是是……” “噗嗤!” 薛宝琴笑出声来,薛宝钗则嗔了句:“王爷啊!” 薛蟠不在乎,道:“妹妹,妹婿是在同我顽笑!” 又回过头,对贾环道:“王爷,今儿咱们家人都到齐了,连我没出生的俩外甥也在! 我做东道,请大家好生吃个团圆饭,怎么样?” 贾环看了眼眼神希冀的薛姨妈和薛宝钗、薛宝琴,点点头道:“应该的。” 众人闻言大喜! 薛蟠更是觉得极有面子,高兴的不得了,脑子可能烧糊涂了,挤眉弄眼道:“王爷,这二年自秦淮河被扫空了,好些人都没地高乐了。 可我是谁?顺着腥味儿都能摸到鱼窝子! 我知一处,那是绝对极品! 小凤仙儿是头牌里的头牌,花魁中的花魁,如今还是清倌人,没人得手。 王爷您去了,保管能***……哎哟!” 话没说完,脑后被重重敲了下,薛蟠跳了起来。 回头就见薛姨妈手里拿着一根野鸭子毛掸子,并薛宝钗、薛宝琴二人一起,怒目相视! 看着这奇葩,贾环笑呵呵的眯起了眼…… ……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儒劫 秦淮南岸,乌衣小巷。 琼楼玉阁,舞榭歌台,鳞次枳比。 李白,崔颢,刘禹锡,杜牧,李商隐,韦庄,唐时最著名的诗人曾来此一游。 王安石,周邦彦,朱敦儒,萨都剌,宋时最出众的词人曾来此怀古。 千古名巷,几经兴衰…… “唉!” 一穿着儒衫、气度非凡的老者,面色淡然,眼波微悲的看着自家灰瓦粉墙,雕梁画栋的宅院,长叹一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声音,颤巍。 此人,乃天下文宗,儒林大家黄道益。 幸运躲过了上次祸及江南的大清洗,原本以为可以消弭灾厄。 却不想,终究还是躲不过…… 其女嫁入山东孔家,孔家与琅琊王氏为旧有亲。 只因这一点干系,横难便再度从山东烧回了金陵。 刚刚平息了没二日的大清洗,再度燃起。 作为“灾源”的黄家,第一个,被抄家流放。 满府悲声。 唯一值得庆幸的,这一轮抄家,与上一轮抄家相同。 除非死赖着不走,反抗闹事,否则,只要在限定的时间内离府,就不会有人催逼。 更不会有人打骂。 甚至,连私藏财产都不理会,在限定时间内,也不禁出入…… 只要不带箱笼,不要再想着变卖财产,不跑路即可。 也没机会带了,各家的账房银库最先被控制住。 其余的一点私房,又值当什么…… 也正因此,黄道益才有时间,再度凭吊一番祖宅…… “父亲……” 忽然,一个同样穿着儒衫的中年人,步履踉跄的走过来,双眼通红,面色哀绝。 “我儒家修身齐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虽离故土远行乃哀事,然黑辽亦是华夏之土。 耕读传家,亦可为也。 汝缘何悲戚至斯?” 黄道益淡淡的道。 中年人为其子,名唤黄昌,他躬身哽咽道:“父亲,岳丈,岳丈他老人家,去了……” 黄道益闻言,波澜不惊面色终于发生了变化,眼眸眯起,沉声道:“沧月公虽好杜康,然身体素来康健。 上旬日,我尚与其相会,他怎会忽然故……” 话未说完,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滞…… 黄昌悲戚道:“岳丈他老人家留绝笔言,生于乌衣巷,长于乌衣巷,不求功名利禄,只爱读书喝酒。 一生足矣,焉能受辱于匹夫之手?” 最后一言,黄昌悲绝吼出! 黄道益闻言,面色苍白,一瞬间,又老了许多。 倒不是因为老友故去,而是因为他在独子眼中,看到了死意。 儒家尚死,敬死。 死者为大。 只是…… 黄道益看着资质绝佳更甚于他的儿子,叹然道:“昌儿,生死是小,道统为大。 张子言:我辈儒生,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往圣之绝学,总归需要儒生来传递。 此儒家浩劫之日,沧月公以身死为快,却也埋没了多少圣道。 若黄家真要有人,需一死而证清名,为父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父亲!!” 黄昌闻言,听出黄道益言中之意,震撼的看着黄道益,悲痛道:“儿子岂敢逼老父去……父亲乃天下尊崇的大儒,当可传继往圣绝学。” 言语中,存着浓浓的殉道死意。 黄道益笑的沉重,道:“昌儿,你难道还看不透吗?活着,要比死去更难啊。 你就忍心,让为父一人,扛起圣道之重? 黄家藏书阁内的孤本,为父一人,无论如何都记不全啊。” “父亲……” 黄昌泪流满面,看着黄道益道:“我等从未为恶,友善乡民,连官也不去做,不争权夺利,只耕读传家,修身养性。 黄家满门皆君子! 缘何,要罹此厄难?” 黄道益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茫然,摇头道:“我观慈园那位,虽行事跋扈张扬,不敬儒道。 可是…… 并非暴虐之人。 实在想不出,为何他会行此株连之事。” “老爷,老爷……” 父子二人正说着话,就见老管家黄钟仓惶跑来。 黄家之辈,纵然仆役婢女,都能熟读经典,管家更是通晓四书五经,堪称大家。 行事言谈,从来遵礼。 何时见过这等姿态? “何事?” 黄道益惊问道。 黄钟老泪纵横,身子颤栗,眼中大惊恐,哽咽道:“老爷,隔壁赵家、李家、公羊家的几位老爷,还有夫子庙街的仇老爷、王老爷、孙老爷……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 黄道益声音颤抖问道。 黄钟大哭道:“这些老爷,他们,他们本想趁着出门祭祖之时,乘舟远去,寻一桃源之地藏身,等倒行逆施之贼死绝了再出来。 却不想还未上船,就被那些恶人抓住,这些老爷,悉数……悉数被杀了头啊!” “噗!” 黄道益闻言,一口鲜血喷出,落在白色的儒衫上,恍似朵朵梅花,凄然…… 这些人,都是当世大儒,天下文华所在啊!! 他们,何罪之有?! 苍天,不公!! …… “贾环,非要如此吗?” 在沿江工厂巡视的隆正帝,负手立于长江边,叹息一声问道。 一次斩杀如此多天下名望的大儒,连他心里都有悸动。 退二十年,这些人联手上书,甚至都能左右太上皇赢玄的主意。 满朝当朝诸公,都要尊重他们的意见。 可如今…… 竟被贾环下令,尽数斩杀。 贾环站于隆正帝身旁,落后半步,轻声道:“陛下,这些人名望越高,越留不得。 他们对新政之敌视,深入骨髓,百般诋毁。 再加上影响力太大,若是放任,必埋党争祸根。” “可是你这般杀,岂不是让其他人更怕你,也更恨新政?” 隆正帝挑眉道。 贾环淡淡一笑,道:“他们若投入新政倒也罢,若不然,最多三五年,他们再看人间,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世间了。 到那时,无论他们恨不恨,都没什么关系。” 隆正帝闻言,看了眼沿江两岸林立的工厂作坊,点点头道:“这倒也是,百姓们愈发富足了,对他们的敬畏心也就不存了。” 贾环讥笑了声,道:“他们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们何罪之有。口口声声耕读传家,家风清正。 却从未想过,他们的耕读,是靠免税赋徭役的功名,收投献之土地,招佃户奴仆去耕。 这些人不事生产,只理直气壮的寄生在朝廷和百姓身上,吸血滋养,还整日里故弄玄虚,指摘朝政,清谈误国。 这样的人不亡,皇朝焉能不败? 一代又一代,总是这样循环。 臣不怀疑若有外敌踏破中原时,他们中有人会跳江殉国,或是举家反抗,宁死不降。 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风骨人物。 臣钦佩之。 但是,却也奇怪为何从没人想过,这些人,也是致使国运衰败的那群人之一。 一码归一码……” 隆正帝道:“那你又为何将他们的典籍,都让人好生收藏起来?一把火烧了不更好?” 贾环呵呵笑道:“书中的道理其实许多都是没错的,都是我华夏文明的瑰宝…… 陛下不用这样看臣,臣承认典籍之正,和杀那些人并不矛盾。 前明圣人王阳明,宣知行合一,与宣知易行难的朱熹对立。 讲道理,谁心里都知道王阳明说的对。 实践和真理并行才是王道,才是正道。 可是您看看这世间,到底还是朱熹的理学大兴天下。 缘何? 就是因为他们读书人,大都读的明白,却做不到。 而且他们读书科举,只是为了书中的黄金屋,颜如玉和千斤栗。 千里做官只为财嘛。 所以,尽管书里的道理其实大都是正确的,但读书人本身却从没做到。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三岁稚童都会背,可哪个士子真心悯农? 便是这个道理。 从他们的根儿上说,朱熹为什么宣知易行难? 因为他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结果自己个儿又招惹尼姑,又招惹儿媳,所以就叫知易行难。 他知道,但做不到,知行不一。 而臣之所以让人将典籍收好,是希望日后能对万民的教育有利。 安排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工厂作坊可以使百姓富庶,这些典籍用的好,却可教化百姓德行。 两者不可偏颇。” “这么说来,你还是要让儒家子弟做官?” 贾环点点头道:“就目前而言,只能如此。但肯定和之前的儒家子弟不同……” 隆正帝讥笑道:“朕还以为,你会打算让那些工厂作坊头头参政。” 贾环面色肃然道:“臣从没这种打算,也不允许他们参政。 尤其是那些私人工厂作坊,更不可放纵! 前朝晋商之祸,臣一日不敢或忘。 商人天生谋利,这是本质。 所以,不可托付于权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想,灌输了华夏千百年。 不能给有钱的人再加权,否则,必生乱事。 可以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给他们尊严,但政事,最好少参与。 尤其是商贾!” “你能想到这一点,朕就放心了。” 隆正帝面色满意的看着贾环,叮嘱道:“不止大秦要如此,去了海外,同样如此。 你啊,太过重情义。 是好事,但亦有隐忧。 将好处一点不保留的分给了那几家…… 你在时,自然极好。 他们那几家感你情义,受你恩惠良多,自然拥护于你。 可再过百年,你不在了,怎么办? 朕断言,若不从头羁縻,到时候必生大乱! 需记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以,海外的规矩,从开始就要立好。 大秦内,以赢秦天家为主。 四海外,则以你贾家为主。 哪边都不能乱,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贾环啊,事关亿万百姓的命运,不可心慈手软,更不可儿戏。” 贾环点点头,从后面苏培盛手中接过斗篷,替隆正帝披上后,笑道:“陛下放心,臣心里有数…… 陛下,臣准备以银行的名义,将官府抄家得来的田宅,全部以正常市价买下来。 再多建些宅子,用来安置从外省迁移过来的百姓。” “外省?” 隆正帝皱眉道:“你要从哪里移人?” 贾环笑道:“从关中,或者,八桂之地。反正,多是贫苦之地。 那里的百姓,只能靠着几亩贫瘠劣田为生,苦不堪言。 咱们这里如今空出来了那么多宅子田地,何不惠及于民? 又可解工厂作坊用工荒的难处。” “贾环,那可不是小数目啊?” 隆正帝被贾环的计划惊住了,道:“而且,你将那些高官士绅的豪宅,给百姓住?”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的臣民,但这里面涉及国礼。 他爱民,但却不能看着天下秩序混乱。 贾环摇头笑道:“那些大宅子是留出来,做奖励的。 譬如,谁能改进工艺,提高生产。 或是谁能发明出好技艺,再者谁能管理好工厂…… 都是给杰出的人住。 寻常工人,就只能在城外普通宅第里住。 绝对的公正,反而是一种不公正,丧失了进步的动力。 陛下您想啊,从外面迁移来的百姓,一开始对居住要求肯定不高。 原本能宽宽绰绰住三五人的四合院,现在可住十几人。 如此就能安置一大批。 臣另外再让人建一些,那么百万人可置! 金陵如此,其他大城亦如此。 将贫瘠之地的百姓,接入繁华之地。 不用几年,整个大秦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日子好了,就会多生,人口便会暴涨……” 隆正帝抽了抽嘴角,道:“贾环,一座城池的容纳量,终究是有数的。 金陵移民百万,差不多已至极限。 再生百万,怕是会拥挤非常。 不要出了乱事。” 贾环嘿嘿笑道:“陛下,您当臣真是菩萨心肠,给大家免费分房啊? 住了咱的房,就要听指派! 到时候会有大批人被调去海外出差的…… 要是没这些房,好些人都会觉得故土难离,不愿出海。 有了这些房,他还能不去? 他敢! 等到了海外,会发现原来海外之地如此宽敞富饶,还有大屋子住。 嘿嘿,便能在外面安下根来。 有秦民在,那里便是大秦的封国。” “好奸诈的混帐!” 隆正帝瞪了贾环一眼,笑骂道。 贾环哈哈一笑,从后面推过轮椅,道:“陛下,该歇会儿了,久站对您龙体不好。 您啊,就安心在江南巡视受用吧。 看看大秦秀丽的江山。 其他的事,先让臣去办,办差了您指正指正就是。 臣可指望着您老长命百岁,还想让您替臣在后方掠阵呢。 不瞒您说,这世间除了陛下您信臣,纵着臣这般干,其他人怕都以为臣是疯子…… 没您看着,臣一离开大秦,大秦一准生乱。 不管是十三王还是张廷玉,怕都等着咱们君臣完蛋,然后拨乱反正呢。 咱可万万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啊! 所以,您可一定要好好将养龙体! 这工厂作坊看的差不多了,明儿臣侍奉您去金陵名景逛逛? 总要尝遍金陵名菜吧?” “哼哼!怪道你这般孝顺,朕原看你这孝心就不纯! 果不其然,原来你是想指使朕给你做事,怕十三弟和张廷玉出手对付你。” “天地良心啊陛下!臣这样的盖世英雄,还怕他们那种小喽啰?” “放屁!你敢动他们,天下立刻大乱! 如今这天下的一半骂名在你身上,一半,不,一大半骂名却在他们身上呢! 清理儒教的骂名,都让人家给你背锅了,你还说人家? 厚颜无耻! 张廷玉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遇到了你这么个妖孽!” “陛下,您真真是……夸赞臣了啊!” “快闭嘴!块被你气死。去,推朕去那边瞧瞧……” “陛下,那边看过了啊,就是几个泥腿子挑了自家种的菜在糖厂门口卖。 您说这些刁民,也不知从哪学到的法子,这分明是臣当年卖菜时用的法子,他们居然学到了。 臣一会儿抢他们一娄菜,出口气! 忒不讲道理了……” “再放屁老子捶你,快走!” “哈哈哈!得勒,咱们走着!” ……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儒劫 秦淮南岸,乌衣小巷。 琼楼玉阁,舞榭歌台,鳞次枳比。 李白,崔颢,刘禹锡,杜牧,李商隐,韦庄,唐时最著名的诗人曾来此一游。 王安石,周邦彦,朱敦儒,萨都剌,宋时最出众的词人曾来此怀古。 千古名巷,几经兴衰…… “唉!” 一穿着儒衫、气度非凡的老者,面色淡然,眼波微悲的看着自家灰瓦粉墙,雕梁画栋的宅院,长叹一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声音,颤巍。 此人,乃天下文宗,儒林大家黄道益。 幸运躲过了上次祸及江南的大清洗,原本以为可以消弭灾厄。 却不想,终究还是躲不过…… 其女嫁入山东孔家,孔家与琅琊王氏为旧有亲。 只因这一点干系,横难便再度从山东烧回了金陵。 刚刚平息了没二日的大清洗,再度燃起。 作为“灾源”的黄家,第一个,被抄家流放。 满府悲声。 唯一值得庆幸的,这一轮抄家,与上一轮抄家相同。 除非死赖着不走,反抗闹事,否则,只要在限定的时间内离府,就不会有人催逼。 更不会有人打骂。 甚至,连私藏财产都不理会,在限定时间内,也不禁出入…… 只要不带箱笼,不要再想着变卖财产,不跑路即可。 也没机会带了,各家的账房银库最先被控制住。 其余的一点私房,又值当什么…… 也正因此,黄道益才有时间,再度凭吊一番祖宅…… “父亲……” 忽然,一个同样穿着儒衫的中年人,步履踉跄的走过来,双眼通红,面色哀绝。 “我儒家修身齐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虽离故土远行乃哀事,然黑辽亦是华夏之土。 耕读传家,亦可为也。 汝缘何悲戚至斯?” 黄道益淡淡的道。 中年人为其子,名唤黄昌,他躬身哽咽道:“父亲,岳丈,岳丈他老人家,去了……” 黄道益闻言,波澜不惊面色终于发生了变化,眼眸眯起,沉声道:“沧月公虽好杜康,然身体素来康健。 上旬日,我尚与其相会,他怎会忽然故……” 话未说完,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滞…… 黄昌悲戚道:“岳丈他老人家留绝笔言,生于乌衣巷,长于乌衣巷,不求功名利禄,只爱读书喝酒。 一生足矣,焉能受辱于匹夫之手?” 最后一言,黄昌悲绝吼出! 黄道益闻言,面色苍白,一瞬间,又老了许多。 倒不是因为老友故去,而是因为他在独子眼中,看到了死意。 儒家尚死,敬死。 死者为大。 只是…… 黄道益看着资质绝佳更甚于他的儿子,叹然道:“昌儿,生死是小,道统为大。 张子言:我辈儒生,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往圣之绝学,总归需要儒生来传递。 此儒家浩劫之日,沧月公以身死为快,却也埋没了多少圣道。 若黄家真要有人,需一死而证清名,为父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父亲!!” 黄昌闻言,听出黄道益言中之意,震撼的看着黄道益,悲痛道:“儿子岂敢逼老父去……父亲乃天下尊崇的大儒,当可传继往圣绝学。” 言语中,存着浓浓的殉道死意。 黄道益笑的沉重,道:“昌儿,你难道还看不透吗?活着,要比死去更难啊。 你就忍心,让为父一人,扛起圣道之重? 黄家藏书阁内的孤本,为父一人,无论如何都记不全啊。” “父亲……” 黄昌泪流满面,看着黄道益道:“我等从未为恶,友善乡民,连官也不去做,不争权夺利,只耕读传家,修身养性。 黄家满门皆君子! 缘何,要罹此厄难?” 黄道益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茫然,摇头道:“我观慈园那位,虽行事跋扈张扬,不敬儒道。 可是…… 并非暴虐之人。 实在想不出,为何他会行此株连之事。” “老爷,老爷……” 父子二人正说着话,就见老管家黄钟仓惶跑来。 黄家之辈,纵然仆役婢女,都能熟读经典,管家更是通晓四书五经,堪称大家。 行事言谈,从来遵礼。 何时见过这等姿态? “何事?” 黄道益惊问道。 黄钟老泪纵横,身子颤栗,眼中大惊恐,哽咽道:“老爷,隔壁赵家、李家、公羊家的几位老爷,还有夫子庙街的仇老爷、王老爷、孙老爷……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 黄道益声音颤抖问道。 黄钟大哭道:“这些老爷,他们,他们本想趁着出门祭祖之时,乘舟远去,寻一桃源之地藏身,等倒行逆施之贼死绝了再出来。 却不想还未上船,就被那些恶人抓住,这些老爷,悉数……悉数被杀了头啊!” “噗!” 黄道益闻言,一口鲜血喷出,落在白色的儒衫上,恍似朵朵梅花,凄然…… 这些人,都是当世大儒,天下文华所在啊!! 他们,何罪之有?! 苍天,不公!! …… “贾环,非要如此吗?” 在沿江工厂巡视的隆正帝,负手立于长江边,叹息一声问道。 一次斩杀如此多天下名望的大儒,连他心里都有悸动。 退二十年,这些人联手上书,甚至都能左右太上皇赢玄的主意。 满朝当朝诸公,都要尊重他们的意见。 可如今…… 竟被贾环下令,尽数斩杀。 贾环站于隆正帝身旁,落后半步,轻声道:“陛下,这些人名望越高,越留不得。 他们对新政之敌视,深入骨髓,百般诋毁。 再加上影响力太大,若是放任,必埋党争祸根。” “可是你这般杀,岂不是让其他人更怕你,也更恨新政?” 隆正帝挑眉道。 贾环淡淡一笑,道:“他们若投入新政倒也罢,若不然,最多三五年,他们再看人间,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世间了。 到那时,无论他们恨不恨,都没什么关系。” 隆正帝闻言,看了眼沿江两岸林立的工厂作坊,点点头道:“这倒也是,百姓们愈发富足了,对他们的敬畏心也就不存了。” 贾环讥笑了声,道:“他们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们何罪之有。口口声声耕读传家,家风清正。 却从未想过,他们的耕读,是靠免税赋徭役的功名,收投献之土地,招佃户奴仆去耕。 这些人不事生产,只理直气壮的寄生在朝廷和百姓身上,吸血滋养,还整日里故弄玄虚,指摘朝政,清谈误国。 这样的人不亡,皇朝焉能不败? 一代又一代,总是这样循环。 臣不怀疑若有外敌踏破中原时,他们中有人会跳江殉国,或是举家反抗,宁死不降。 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风骨人物。 臣钦佩之。 但是,却也奇怪为何从没人想过,这些人,也是致使国运衰败的那群人之一。 一码归一码……” 隆正帝道:“那你又为何将他们的典籍,都让人好生收藏起来?一把火烧了不更好?” 贾环呵呵笑道:“书中的道理其实许多都是没错的,都是我华夏文明的瑰宝…… 陛下不用这样看臣,臣承认典籍之正,和杀那些人并不矛盾。 前明圣人王阳明,宣知行合一,与宣知易行难的朱熹对立。 讲道理,谁心里都知道王阳明说的对。 实践和真理并行才是王道,才是正道。 可是您看看这世间,到底还是朱熹的理学大兴天下。 缘何? 就是因为他们读书人,大都读的明白,却做不到。 而且他们读书科举,只是为了书中的黄金屋,颜如玉和千斤栗。 千里做官只为财嘛。 所以,尽管书里的道理其实大都是正确的,但读书人本身却从没做到。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三岁稚童都会背,可哪个士子真心悯农? 便是这个道理。 从他们的根儿上说,朱熹为什么宣知易行难? 因为他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结果自己个儿又招惹尼姑,又招惹儿媳,所以就叫知易行难。 他知道,但做不到,知行不一。 而臣之所以让人将典籍收好,是希望日后能对万民的教育有利。 安排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工厂作坊可以使百姓富庶,这些典籍用的好,却可教化百姓德行。 两者不可偏颇。” “这么说来,你还是要让儒家子弟做官?” 贾环点点头道:“就目前而言,只能如此。但肯定和之前的儒家子弟不同……” 隆正帝讥笑道:“朕还以为,你会打算让那些工厂作坊头头参政。” 贾环面色肃然道:“臣从没这种打算,也不允许他们参政。 尤其是那些私人工厂作坊,更不可放纵! 前朝晋商之祸,臣一日不敢或忘。 商人天生谋利,这是本质。 所以,不可托付于权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想,灌输了华夏千百年。 不能给有钱的人再加权,否则,必生乱事。 可以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给他们尊严,但政事,最好少参与。 尤其是商贾!” “你能想到这一点,朕就放心了。” 隆正帝面色满意的看着贾环,叮嘱道:“不止大秦要如此,去了海外,同样如此。 你啊,太过重情义。 是好事,但亦有隐忧。 将好处一点不保留的分给了那几家…… 你在时,自然极好。 他们那几家感你情义,受你恩惠良多,自然拥护于你。 可再过百年,你不在了,怎么办? 朕断言,若不从头羁縻,到时候必生大乱! 需记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以,海外的规矩,从开始就要立好。 大秦内,以赢秦天家为主。 四海外,则以你贾家为主。 哪边都不能乱,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贾环啊,事关亿万百姓的命运,不可心慈手软,更不可儿戏。” 贾环点点头,从后面苏培盛手中接过斗篷,替隆正帝披上后,笑道:“陛下放心,臣心里有数…… 陛下,臣准备以银行的名义,将官府抄家得来的田宅,全部以正常市价买下来。 再多建些宅子,用来安置从外省迁移过来的百姓。” “外省?” 隆正帝皱眉道:“你要从哪里移人?” 贾环笑道:“从关中,或者,八桂之地。反正,多是贫苦之地。 那里的百姓,只能靠着几亩贫瘠劣田为生,苦不堪言。 咱们这里如今空出来了那么多宅子田地,何不惠及于民? 又可解工厂作坊用工荒的难处。” “贾环,那可不是小数目啊?” 隆正帝被贾环的计划惊住了,道:“而且,你将那些高官士绅的豪宅,给百姓住?”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的臣民,但这里面涉及国礼。 他爱民,但却不能看着天下秩序混乱。 贾环摇头笑道:“那些大宅子是留出来,做奖励的。 譬如,谁能改进工艺,提高生产。 或是谁能发明出好技艺,再者谁能管理好工厂…… 都是给杰出的人住。 寻常工人,就只能在城外普通宅第里住。 绝对的公正,反而是一种不公正,丧失了进步的动力。 陛下您想啊,从外面迁移来的百姓,一开始对居住要求肯定不高。 原本能宽宽绰绰住三五人的四合院,现在可住十几人。 如此就能安置一大批。 臣另外再让人建一些,那么百万人可置! 金陵如此,其他大城亦如此。 将贫瘠之地的百姓,接入繁华之地。 不用几年,整个大秦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日子好了,就会多生,人口便会暴涨……” 隆正帝抽了抽嘴角,道:“贾环,一座城池的容纳量,终究是有数的。 金陵移民百万,差不多已至极限。 再生百万,怕是会拥挤非常。 不要出了乱事。” 贾环嘿嘿笑道:“陛下,您当臣真是菩萨心肠,给大家免费分房啊? 住了咱的房,就要听指派! 到时候会有大批人被调去海外出差的…… 要是没这些房,好些人都会觉得故土难离,不愿出海。 有了这些房,他还能不去? 他敢! 等到了海外,会发现原来海外之地如此宽敞富饶,还有大屋子住。 嘿嘿,便能在外面安下根来。 有秦民在,那里便是大秦的封国。” “好奸诈的混帐!” 隆正帝瞪了贾环一眼,笑骂道。 贾环哈哈一笑,从后面推过轮椅,道:“陛下,该歇会儿了,久站对您龙体不好。 您啊,就安心在江南巡视受用吧。 看看大秦秀丽的江山。 其他的事,先让臣去办,办差了您指正指正就是。 臣可指望着您老长命百岁,还想让您替臣在后方掠阵呢。 不瞒您说,这世间除了陛下您信臣,纵着臣这般干,其他人怕都以为臣是疯子…… 没您看着,臣一离开大秦,大秦一准生乱。 不管是十三王还是张廷玉,怕都等着咱们君臣完蛋,然后拨乱反正呢。 咱可万万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啊! 所以,您可一定要好好将养龙体! 这工厂作坊看的差不多了,明儿臣侍奉您去金陵名景逛逛? 总要尝遍金陵名菜吧?” “哼哼!怪道你这般孝顺,朕原看你这孝心就不纯! 果不其然,原来你是想指使朕给你做事,怕十三弟和张廷玉出手对付你。” “天地良心啊陛下!臣这样的盖世英雄,还怕他们那种小喽啰?” “放屁!你敢动他们,天下立刻大乱! 如今这天下的一半骂名在你身上,一半,不,一大半骂名却在他们身上呢! 清理儒教的骂名,都让人家给你背锅了,你还说人家? 厚颜无耻! 张廷玉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遇到了你这么个妖孽!” “陛下,您真真是……夸赞臣了啊!” “快闭嘴!块被你气死。去,推朕去那边瞧瞧……” “陛下,那边看过了啊,就是几个泥腿子挑了自家种的菜在糖厂门口卖。 您说这些刁民,也不知从哪学到的法子,这分明是臣当年卖菜时用的法子,他们居然学到了。 臣一会儿抢他们一娄菜,出口气! 忒不讲道理了……” “再放屁老子捶你,快走!” “哈哈哈!得勒,咱们走着!” …… 正文 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布局妥当 “轰隆!” 五月初五,入夏第一雷。 神京,皇城,大明宫。 紫宸上书房。 年不到五十,业已头发花白的张廷玉,双目隐隐赤红。 他手中拿着的,是江南各省呈上来的第一季度的税赋财政报表…… 数据惊人! 只第一季度,隆正二十四年,前三个月各省所收税赋,竟已相当于去年半年的税赋。 从过去三年的增长速度来看,他能想到今年会有一个大增幅,却没想到,增幅会如此之大。 更没想到的是,在贾环倒行逆施之法,横行江南之时,江南各省非但没有处于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中,反而,反而欣欣向荣,兴盛至斯! 而根据两江、两湖、两广总督、巡抚等各省大员的上奏,后面的情形,还要大好…… 怎么会这样? 千百年来,儒家传承,难道真的是错的? 张廷玉承认,如今的文官大都太过腐朽混帐,但是…… 前贤无数,在他们的年代,也没有这样国富民强啊。 哪朝哪代,朝廷会收到如此多的税赋? 花出去的,竟没有进的多,也没有进的快…… 这简直…… 不可理喻! “啪!” 隐隐含怒的将手中折子丢在桌几上,张廷玉面沉如水。 分管户部的胡炜,脸色也不大好看。 尽管户部的入账又要多了许多,可说到底,他亦是儒教门人。 原本已经和张廷玉、陈西樵密谋,若是江南生变,无论如何,都要劝说太上皇,拨乱反正! 哪怕死谏! 可谁曾想…… 他们不会怀疑江南各省的大员做假,因为这些大员,都是张廷玉一手挑选出来的。 可越是如此,越让他们心里不是滋味。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正在这时,在这亿兆黎庶的主宰之地,一言可为天下法的神圣之所,竟响起了乐声。 还非礼乐。 众人侧目看去,就见嘉德皇帝赢昼,正面色激动喜悦的摆弄着手中的一巴掌大的木盒。 乐声,便是从他手中响起。 “皇上……” 赢祥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唤了声。 赢昼回过神,见众人都看着他,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还分享喜悦道:“十三叔,你瞧这个,八音盒! 前些年贾环就有一个,是南面的商贾送他的,从西洋而来。 他宝贝的不得了,只给他老婆顽,竟碰也不让朕碰。 没想到,如今咱大秦也能做出来了! 十三叔您听,这声音多脆! 就是忒黑心了,一个要二十两银子……” 张廷玉闻言,抽了抽嘴角。 他官居一品,食双俸,一月也不过三百六十两。 只能买十来个这个小玩意儿。 寻常庄户人家,全家一年的吃用,也不过二十两。 这还是不错的人家了。 不过即使如此,张廷玉也能想到,这个八音盒……将会极快的风靡大秦。 寻常百姓受不起,可官员受得起,商贾受得起,大家闺秀们,更是受得起。 只此一项,那个人,不知又要赚多少金银…… “西樵公,黑辽之地,现在如何了?” 拿这个皇帝无法,根本水火不进,反而会被他堵的有口难言,张廷玉索性不再对牛弹琴,问向陈西樵。 陈西樵闻言,轻叹一口气,面浮悲色,道:“不大好啊……” “怎么了?” 张廷玉急问道,眉头一扬,沉声道:“可是黑辽军团行暴虐之事?” 声音肃煞。 贾环两度清洗江南,并蔓延天下,然而骂名大半被张廷玉招去,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从明面上看,张廷玉就是最大的赢家。 之前不管因为地利还是理念,造成的名党,在大清洗下,再不复存在。 如今天下九成督抚,皆出自张廷玉手中。 历朝历代,几再无权重更胜于他之权臣。 真有如他般者,也必篡位。 如今,张廷玉虽不会篡位,但说话行事的气度,却也强横了太多。 言出法随的感觉,让他可以俯视黑辽军团。 调不动,却可敲打。 陈西樵摇头苦笑道:“黑辽军团焉敢做耗?有那位的口信,谁也不会乱来。 只是…… 那些高官大家,名门望族,没一个愿意种地啊。 如今,还在僵持着……” 对于流放之人的处置,便是安排入黑辽军垦兵团农场中劳作。 贾环取其名曰:劳动改造。 其实也就是,种地。 没有打压,也不会优待。 种出的粮食,一半归农场所有,上交农垦兵团。 一半归他们自己所有。 其实与世间佃户相仿,不同的是,佃户是给地主家种地,而他们,则为朝廷种地。 不过即使如此,对于曾经连看一眼都觉得脏的高官士绅们而言,种地,也是绝不可接受的下贱事。 岂是清贵读书人所能为? 耕读传家,是让佃户去耕,不是亲自去耕。 张廷玉闻言,面色一滞,他没想到,竟是如此…… “那,他们吃什么?” 陈西樵摇头笑道:“抄家时,并未抄没各家内眷的嫁妆。 如今,他们多在典当自家妻女儿媳的嫁妆……” 言至此,陈西樵有些笑不下去了。 “哈哈哈哈!” 正这时,一直在一旁开心快乐顽耍的赢昼,忽然大笑起来。 倒唬了满腹心事的众人一跳。 大家侧目看去,就见赢昼细眸中满是讥讽,道:“到底全让贾环猜中,他之前就说,若没朝廷供养,那群人,连妇人都不如! 也是邪性了,都被抄家流放了,还端着大老爷的谱。 要朕看,就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陛下,这不妥吧……” 张廷玉等人闻言,全都变了脸色,忙劝道。 “不妥?” 赢昼讥讽的看着张廷玉,直呼其名道:“张廷玉,你有没有看过下面呈上来的案宗? 那些人到底都做过什么事,你不知道? 罢了罢了,朕懒得理会这些事。 只是提醒一下你,作为大秦首辅,太上皇和朕将大权交于你手中。 不是为了让你护卫你的儒教的。 朕不是要灭儒,只是,真儒朕敬之,朕亦是儒家弟子。 可腐儒臭儒,靠女人嫁妆苟且而生的放屁儒生,这样人的名字,朕不希望再在上书房听到。 脏了朕的耳朵!” 说罢,嘉德皇帝赢昼,从龙椅上站起,又俯身,从御案上抱起了一堆……玩具,除却那个八音盒外,还有发条小马,发条青蛙,发条拉力车…… 然后昂然离去! …… “哈啊……” “哈啊……” “西湖美景,三月天哩!” “春雨如酒,柳如烟哪!” “噗嗤!” “哈哈哈!” 杭州西湖,雷锋塔下,断桥之侧。 一页乌篷船,漂浮于湖水上。 摇撸的年轻人,仰天高唱着,自己面色陶醉…… 船舱内,一个头发霜白的老人,由一贵妇服侍着喝茶,听此狼音,齐齐笑了出来。 抿一口大红袍,赏西湖美人景。 在听那曲儿…… 其实听曲儿真的无所谓,主要是唱曲儿人把自己陶醉了,那副浪样,实在好笑。 “有缘千里来相会……” “噗!” 突然变成女声,再加上满身的骚气,这变化实在太突然了,隆正帝一口茶水喷出,咳嗽了两声后,大骂道:“快给老子闭嘴!” 一旁董皇后已经笑的快跪坐不住了。 今日这艘扁舟乌篷上,只有三人。 贾环戴着船夫的斗笠,回头叫屈道:“陛下,您讲理不讲理啊? 臣这又做船夫,又做唱小曲儿的,您不给赏银也就罢了,怎还骂人?” 隆正帝细眸中带着笑意,言语却刻薄:“你看看你那德性!让人看了去,非得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不成! 不要一点臊,你唱就好生唱,怎唱成那样?” 贾环理直气壮道:“陛下,您难道就没听过戏?这叫旦角!” 隆正帝讥讽道:“旦角用的着扭腰晃臀,卖弄风.骚吗?” “噗!” “哈哈哈!” “哎哟喂,真真是……” 董皇后彻底坐不住了,被这一对逗比君臣给逗的,笑的肚子疼,全身发软,伏在了小几上。 贾环被教训的满脸无语,再看董皇后笑成这般,自己也笑了起来,道:“陛下,娘娘,西湖好玩吧? 赏着美景,一会儿咱们逛够了,去大船上,上面准备好了西湖醋鱼,东坡肉,龙井虾仁! 吸溜…… 那都是一等一的鲜美啊!” 隆正帝不好口腹之欲,但董皇后喜欢啊。 没有哪个女人不好吃的,她被贾环勾出了馋虫,却不好意思说,对隆正帝道:“陛下,当初贾环南下,臣妾还为他求过情,道他受了委屈。 如今看来,到底是陛下慧眼如炬,看透了他的本性。 他哪里是能受委屈的主儿? 这世上再没哪个有他会受用! 您听听他,连菜名儿都记得那样熟,这等美味,不知吃了多少了!” 隆正帝哼哼一笑,瞥了眼洋洋自得的贾环后,淡淡道:“这混帐,倒是天生富贵。 不过,这些都是小节,吃喝一点,算不得什么。 反正又不是民脂民膏。” 董皇后气笑道:“陛下,您还护着他!” 隆正帝淡淡一笑后,没有理会这茬…… 他起身站起,看着缥缈浩荡西湖,负手而立道:“贾环,你在大秦的布局,算是妥当了吧?” 贾环笑了笑,道:“臣还等那起子人狗急跳墙,看看能不能翻盘呢……” “狗屁!” 隆正帝骂了声,讥讽道:“太平盛世,百姓思安。 再加上,大秦八大军团,悉数被你影响。 谁还能狗急跳墙?” 贾环嘿嘿一笑,道:“臣说的是朝廷里,张廷玉那一拨……” 隆正帝摇头道:“张衡臣虽亦是儒臣,但却与腐儒绝不相同。 只要看到江山社稷,愈发稳定兴盛,他纵然恨你入骨,也绝不会做什么不智之举。 更何况,京营、五城兵马司、灞上大营、蓝田大营,京畿所有军权,皆在武勋一脉手中,张廷玉就算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 贾环笑道:“陛下,您可别指望在臣全家出海前,臣会将军权交出来。 万一哪个脑子发浑,趁臣出海时在都中搞事,伤了臣家人。 那臣就不会只流放百万人那么简单了。 不杀干屠尽,筑成京观血海,焉能除恨? 所以,您先别急!” 董皇后闻言噤声,眼睛转向隆正帝,隆正帝哼了声,道:“看你没出息的德性,那你就留在手里面吧! 要是海外进展不顺,再回来当你的军机阁大臣。 在外面,能成则成,不能成,也不必死逞强。 大秦的万里江山,还容不下你一个?” 贾环闻言,大笑道:“陛下,您忒小瞧臣了! 您等好吧,过几年,臣接您去臣封地上看看,保管让您大吃一惊! 下一回,臣请您去马尔代夫晒太阳! 哈哈哈!” …… 神京城西,渭水河上。 春夏之际,河水汹涌湍急。 大河之上,一艘兵船上下颠簸。 靖海侯施世纶站在点兵台上,厉声训斥道:“这点风浪就受不住了,和大海相比,这点动静连屁都不是! 不要对抗颠簸,要让自己身体去适应! 全部都有,绕着甲板,再跑二十圈,快点!” 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等一干最新出炉的顶级国公、侯爵,此刻一个个再没马上的威风,面色煞白,绕着甲板,缓缓跑动起来…… …… Ps:园子戏在完本后会写番外免费放给大家,这样一些书友就不会说水了。这次是真的快结尾了,国内已无事……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章 杞人忧天 过六月,进入流火七月,炎热仲夏,杭州金陵等火热之城自然没法待了。. 尽管豪门大宅多可以用冰窖中的藏冰来解暑气,但因为贾家有那么多孕妇,所以哪怕将冰以壁墙贮之,总不如清爽的空气好。 再者,几年的赏玩游逛下来,让家人躲在一个宅子里消暑,那过的肯定不快意。 于是,贾环就带人继续南下,寻了一处深山古刹,避暑逍遥。 湘西,少华山,三清宫。 少华山又名三清山,集黄山之秀丽、峨嵋之壮观、庐山之灵气、华山之险峻于一身,东险西奇,北秀南绝,中峰巍峨。 山上怪石嶙峋,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三清宫的庙祝道人,早早被打发到山下挂单云游去了,偌大一三清宫,成了隆正帝、贾家一家人的避暑之地。 按后世的说法,在杭州金陵气温高达近四十摄氏度时,三清山上,竟只有十来度。 一众人从火炉中,转眼进入了需要穿背心坎肩的初冬…… 隆正帝并贾家人,要在此处待过九月。 等江南彻底解暑,也等贾家一众孕妇全部生产完毕,做完月子后…… 虽然时日不短,但好在三清山上有无穷景色,千奇百怪之山石,还有无穷无尽之珍奇动物。 所以家人们都不觉得闷,反而过的极惬意。 …… “哟!这是怎么了?” 傍晚时分,踩着落霞伴着鹤鸣,贾环回到三清宫宫苑门前时,就看到贾苍和小六儿哥俩儿,齐齐垂头丧气的跪在门前,满面沮丧,因而调笑道。 一旁处除了有小哥俩儿的嬷嬷,还有坤宁宫里的昭容在。 由此可见,处罚他俩的人,并非蛇娘。 况且,蛇娘也不能罚小六儿跪…… 见贾环笑咪咪的看着他俩,贾苍仰脸道:“爹爹,我们闯天祸了……” 一旁小六儿赢福也连连点头,懊恼不已。 “哈哈哈!” 见状,贾环大笑,道:“还闯天祸,闯什么天祸了?” 贾苍叹息了声,道:“儿子和小六儿,把三清福地元始天尊的鼻子给了下来……” “哈!” 贾环忍俊不禁,道:“好端端的,你俩抠人家鼻子干吗?” 贾苍羞赧道:“儿子总听人说,牛鼻子老道牛鼻子老道,便以为道士是牛鼻子……” 贾环道:“那你看道士的鼻子不就完了?” 贾苍看着贾环咧嘴笑道:“爹爹,我想寻常道士的鼻子要是牛鼻子,那他们的老祖宗,那可不得是大象鼻子? 要看就看最厉害的,擒贼先擒王!” 小六儿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贾环哈哈大笑道:“那你们看的如何?” 贾苍闻言,登时又垂下脑袋,摇头道:“儿子被人哄了,根本不是牛鼻子,也不是大象鼻子……” 小六儿也有样学样的垂下脑袋,难过的摇摇头…… 贾环笑道:“那你们也不吃亏啊,虽然被罚了一通,可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言不可轻信。 对不对? 下回要有人同你们说,和尚是秃驴,你们会不会再去庙里看佛则的脑袋?” 贾苍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摇头道:“肯定不会了!” 贾环笑道:“对,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不算吃亏。 可是太后奶奶罚你们跪的?” 两小人齐齐点头。 贾环笑道:“还要跪多久?” 贾苍嘿嘿一笑,响亮道:“跪到吃完饭!” 贾环俯身揉了揉他的脑瓜,道:“那就再跪一会儿吧,做了岔事,就得挨罚。” 说罢,笑着就要往里走。 贾苍忽然又道:“爹爹……” 贾环住脚,转过身,笑道:“怎么了?” 就见贾苍茫然的抓了抓脑袋,道:“爹爹,儿子将太后奶奶叫奶奶,可小六儿却将太后奶奶叫母后,儿子又是小六儿的哥哥,这些……好像不大对吧?” “哈哈哈!” 见俩小儿都是满脑门子官司,理不清,贾环大笑道:“若是在平常人家里,这样论自然是不对的。 可是涉及到天家,这样就不能较真儿了,只能各论各的,不然论不清。 咱们也不去管他,该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不相干的,明白了?” 贾苍点点头,不好意思咧嘴笑道:“明白了!” 小六儿也乐呵呵的点点头。 贾环又一人揉了下脑瓜,然后大笑着转身入内。 …… 路过正殿时,本以为隆正帝不在。 最近他和李光地两人迷上了三清山林间的一种“神物”,四不像神兽。 没错,正是封神传说中,姜太公的坐骑,四不像。 此兽犄角像鹿,面部像马,蹄子像牛,尾巴像驴,但整个看上去,却似鹿非鹿,似马非马,似牛非牛,似驴非驴。 端的神奇。 当然,贾环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当年看封神榜时,他专门查过,实际上就是麋鹿。 但隆正帝和李光地却还是以为它们就是姜子牙的坐骑。 再加上这里是三清道场,也就愈发蒙上了层神秘色彩。 因此一太上皇,一三朝相国,常结伴观察,早出晚归,很是自在。 通常这个时候,他们正在看四不像归林…… “哟,陛下,老爷子,您二位今儿怎么提前回来了?” 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再装作没看到,贾环拐进正殿,笑呵呵的与两人请安。 隆正帝哼了声,道:“朕道为何今日神兽似受了惊,早早奔走。 回来方知,原来是你那宝贝儿子做下的好事! 姜尚是元始天尊的徒弟,四不像就如同元始天尊的徒孙。 你那好儿子将元始天尊的鼻子给割了下来,四不像就惊走了。 你还有脸子问朕为何早归?” 李光地幽幽补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个不敬圣人,一个更是连神人也不敬了……” 贾环没好气的白了这个老瓤子一眼,没搭理他,看向隆正帝道:“陛下,有事儿您直说!臣家里还有一屋子媳妇儿等着哄呢,还有一个月就都要生了,心里都慌的很。” 隆正帝闻言,抽了抽嘴角,狠狠瞪了眼后,道:“朕就不信你没得到消息……你搞的那个分税制,让地方工厂作坊缴纳的商税,直接经银行入户部商税司。 你可知道各省督抚如今都要炸锅了?! 尤其是偏僻贫穷些的省份…… 你大肆清洗天下时,那些人都坐得住,如今却一日三封折子往中枢里发。 张廷玉吃不准,派了八百里加急,问朕的主意。 朕能有什么主意啊?” 贾环闻言,皱起眉头来,道:“陛下,甭惯他们毛病! 五年前有什么商税? 那会儿他们都活下来了,还活的那么滋润。 如今倒活不下来了?” 李光地幽幽道:“贾小子,你把人家的丁口都迁移完了,总给人留条活路吧……” 贾环淡淡道:“怎么没活路?全省若不够百万人数,那就撤省换府。 不够二十万,就撤府换县。 如此一来,就能空出大量吃闲饭的俸禄。 再者,如今各省的士绅清扫一空。 空出来多少土地啊? 原本不纳税的田,现在都开始纳税。 只此一项,就比先前多出不知多少进项来。 还敢叫苦? 无非是看到那么大一块肥肉在眼前,却不能过手沾一手油,心里痒的慌。 眼见着当初卑贱的泥腿子们一个个都去了繁华地做有钱人了,他们心态失衡了呗!” “水至清则无鱼啊。” 隆正帝淡淡的道。 贾环闻言,抓了抓脑袋,笑道:“陛下,这话可不像是从您口中说出来的……” 隆正帝没开口,李光地就冷笑道:“贾小子,你少装糊涂。 你的心思,太上皇和老夫都明白。 无非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将最重要的财政税收权收回中央。 这是极好的事,你当我们就看不透,就你一个明白人? 可你要想明白喽,想让马儿跑,就不能连一口夜草都不留。 不是我们藏污纳垢,是这世道就是如此。 你贾环难道就那么清清白白? 不过是太上皇宠着你,旁人不愿触怒你罢了。” “老头子,我好吃的好喝着奉养着你,你吃灶灰迷了心了?怎么怼起我来了?” 贾环恼羞成怒瞪眼道。 他自然不可能清清白白,隐瞒的事多了去了。 不说别的,只秦可卿的身份,就是一个大污点…… 李光地见贾环羞恼,嚯嚯一笑,道:“你也知道急了?” 贾环见此大恨,就要反击,隆正帝一摆手,道:“老相国在教你为政的经验,长点心眼子,好生受着。 也是奇了。 要说你不懂吧,你一套一套的新奇法子,如同灵丹妙药一般,可解危难。 可要说你懂吧,有时候真的……幼稚可笑! 如今各省农业势衰,粮价居低不升。 你再把商税全扣了,让其他人怎么活? 至于撤省成府,更是狗屁不通。 你知道其中涉及到多少人的身家干系? 你把儒家上下清洗了遍,还想再清洗一遍胥吏?” 贾环想了想后世的法子,道:“陛下,商税归中央,这点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如今一切初起,商税看起来很多,实则不然。 这才多一点? 若现在就给分出去,等日后金山银海的进账,难不成中枢还能再从外省地方夺回来? 纵然能夺回来,也会极为艰难。 也要经历惨烈的斗争,付出不菲的代价。 若是挣不回来,地方必然尾大不掉,影响中枢权威。 这是根本问题,不容动摇。 至于地方的活路…… 罢了,工厂作坊,可以每年缴纳一定比例的城市建设银子和教育银子。 就按照商税的五分比来交。 这笔银子,用来修建道路,兴办教学。 想来,足够让那起子人吃饱了…… 真真是混帐!” 隆正帝和李光地对视了眼,两人想了想,心里算了算数目,倒也不是小数字。 隆正帝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回头,你给上书房递个折子…… 这里真是安静啊,朕自记事以来,便在景阳宫里读书。 再到后来,参与夺嫡之事。 又做了二十年的泥塑菩萨,日日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本以为,此生不是被人算计而死,就是崩于奏折案牍中。 何曾能想过,有朝一日,能这般安静清闲?” 李光地呵呵笑道:“太上皇的气色,比先前着实大好了。” 贾环附和笑道:“确实如此,陛下,要不您一年出巡一次?” 隆正帝淡淡道:“你若在大秦内,朕出来自然可以。” 贾环若不在大秦,军权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稳。 朝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即使含怒含恨,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忍着。 他们怕贾环这个杀人魔头道理都不讲就杀人。 这种情况下,若没有隆正帝镇着,中枢极可能出问题。 贾环自然也明白,他笑道:“没事,也不用几年,最多三五年,等世人习惯了这种制度,体会到了甜头,就不相干了。” 隆正帝摇头道:“罢了,还是等你下次回大秦,再奉朕与皇后南巡吧。 只朕一个,却也没多大意思。 行了,去看你老婆去吧。 也不知你弄什么名堂,一下生那么些做什么?” 贾环得意的哈哈笑道:“陛下,这是臣的能为,也是臣的福分! 那您和老相爷先聊,臣告退了!” “嗯。” …… 待贾环离去后,李光地看着面色有些落寞的隆正帝,忽然笑道:“真真是千古奇事,太上皇为国之君,竟对一权臣宠爱至斯。 贾环权倾天下,无人能制,却又因为对太上皇的忠义之情,甘愿出海征伐。 老臣活了快百年了,还从未见过这等奇事。 不仅老臣没见过,史书上,也从未出现过。 却不知百年之后,青史中又该怎样描绘您这对君臣……” 隆正帝淡淡道:“朕,必为千古明君。贾环,则是朕之贤王。” 李光地没有反对,点点头,道:“竟还真让您君臣二人走到了这一步,国富民强,更胜秦皇汉武,纵然盛唐也不及也。 这还只是开始…… 太上皇,您若舍不得贾环出海,留下来就是。 由他在大秦遥遥指挥,亦能成事。 还不用担什么风险。 您还能四处游顽,修养龙体。 然而若是贾环在海外出了变故,事情怕就难说了。 不是顽笑的。” 隆正帝闻言,细眸中瞳孔猛然收缩如针。 于惊醒中,霍然起身。 是啊,若是贾环出海,有个闪失。 那么…… 一切改革的根基,也就消失。 因为执掌军权的牛秦温施四家,绝谈不上亲密无间。 有一万种办法,使得四家心生嫌隙,斗争起来。 军权一旦不定,则国朝不宁。 最重要的是,他虽然将养好了身体,看似与常人无恙,但他心中明白,他拖不了太多年了…… 一旦他驾崩…… 局势势必崩坏! 这千古未有之盛世,也将分崩离析! 念及此,隆正帝抬脚就要去找贾环。 不过走了急走了几步后,又顿住了脚,站了片刻,转回身,重新稳稳坐住。 端起香茗啜饮了口后,放下茶盏,哼了声,道:“你这老狐狸,一天到晚闲得慌,就会没事找事。 贾环这样的人,机灵多智,更有一身鬼神莫测的保命功夫。 又能出什么闪失? 哪怕全军覆没,只要他平安无事,大秦依旧稳如泰山! 老东西,杞人忧天!” “哈哈哈!” …… ps:应该就在这两天收尾,海外征战就不详写了,偏离红楼太远,身体也是真吃不消了…… 园子戏应该会在完本后,以番外的形式免费发。 这样可以避免不喜欢的书友订阅,也不用被说水,想写多少就写多少,两全其美。 我如此机智,点个赞……。 a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生了 “噼啪!” “噼噼啪啪!” 贾苍带着小六儿,跟着一脸倒霉样的贾玫,一起举着棍子,挑着爆竹。 一阵爆竹声响起后,欢喜的小孩大声喊道:“接新娘子喽!咯咯咯!” 随着清脆的孩童嬉戏声传遍贾环所居宅院的天井,两个穿着大红喜服的小小姑娘,有些羞赧的抿嘴笑着,一人捧一束花,走在前面。 两人身后,穿着喜色衣裳的香菱,搀着蒙了红盖头的一个女子,缓缓走着。 论礼,这位新娘,决计是没有资格穿红的。 除了正室外,实际上也没哪个侧室可以衣红。 但是在贾环这里,一切都不算事。 其她人也都没有计较,因为她们当初也一般这样。 今日,是贾环迎娶小吉祥之日。 除了贾环一家人外,就没有外人了。 隆正帝、董皇后还有李光地等人,都打发人送了礼过来。 娶妻他们自然会露头,可纳妾,再惊动他们着实不妥。 莫说他们没来,贾母、贾政、薛姨妈等长辈,也一个没来。 贾家有一个离经叛道的就足够了…… 这些人虽没来,却纷纷带话,让贾环适可而止。 这纳妾之礼,他们都赔出去不知多少了。 这必是最后一份! 紧接着要来的,还有滚滚而来的生子之礼。 家底薄一点的人,都快赔不起了…… 连李光地那个老狐狸,一次写一副字,都觉得有些词穷了…… 不过外人怎样,贾环一家人管不着,自己高乐就成! 贾苍、小六儿放完爆竹后,就跟在接亲人之后,笑个不停。 贾芝和巧姐儿亦是抿嘴笑不停,捧着花朵,做花童带路。 这个新鲜的“职务”,让两个小女孩子都特别新奇喜欢。 若是没有后面那个新娘子,不住的小声催促“走快点”,就更美好了…… 进了正堂,入目处,就是颇为客观的两溜孕人端坐。 主座上自然是赢杏儿。 左右首座则是满面笑意的林黛玉和史湘云。 再往下,则是薛宝钗、薛宝琴姊妹。 然后是白荷、董明月、公孙羽、蛇娘、乌仁哈沁…… 最后,则是紫鹃和晴雯…… 纳妾之礼,却是不用拜天地和父母高堂的。 但有一礼,倒是必须要走。 “入门新妇与王妃敬茶!” 赢杏儿身后的昭容面带笑意,脆声念道。 声音刚落,一群身着锦衣彩服的丫鬟们个个抿嘴带笑,端着茶盘现身。 嬷嬷们将贾芝、巧姐儿并贾苍、小六儿四个孩子带下。 贾环现身,看了看这场面,无语的抽了抽嘴角,然后将小吉祥的盖头取下。 取下红盖头,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来。 一对可爱的毛毛虫眉下,是一双明亮动人的大眼睛。 笑容满面,眉飞色舞! “三爷!!” “噗!” 随着新娘子这一声欢喜的叫声,满堂人都喷笑了起来。 这也是新妇? 到底谁娶谁啊…… 贾环却笑容可亲的点点头,心疼的抚了下小吉祥的侧脸。 小吉祥眼睛湿润了下,又嘿嘿一笑,将贾环手中的盖头取过,一下又盖到了香菱头上…… “哎呀,看不到了……” 香菱的第一反应,是受到了惊吓…… 众人笑喷。 小吉祥喝道:“不许动!” 等香菱抓着小吉祥的胳膊老实了,小吉祥对贾环道:“三爷,你给香菱也揭一回吧!” 贾环笑着点点头,伸手再次揭下了红盖头。 如果小吉祥的千娇百媚,是可爱成分居多。 那么香菱的千娇百媚,娇羞无双的模样,就是真真的绝色之姿了! 刚才站在后面低着头还不显,如今露出模样来,登时将小吉祥给比下去了。 换个旁人,心里一定不舒坦。 可小吉祥却给贾环挑着眉毛,挤眉弄眼道:“很好看哟!” 后面赢杏儿都绷不住笑了起来…… 贾环却笑道:“就比你差一点点。” 只有香菱点头附和…… 小吉祥闻言一怔,随即瘪了瘪嘴,大眼睛看着贾环,然后一头扑入怀里,哭道:“三爷,你真是太好了!呜呜……” “哈哈哈!” 贾环抱着小吉祥,心里难得的感慨无限。 这个她来到世上接触的第一个丫头,与他一般大,从始至终都陪着他的丫头,早已成了他的心头肉。 即使身份卑微,相貌不出众。 知道内情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觉得美好。 贾环是真的没有因为身份的变化,就忘记了当年…… 这样的人,更值得信赖托付。 “好了,大喜之日,哭个什么? 小吉祥,快点敬茶,我们都坐了好一会儿,等着呢。” 赢杏儿笑言道。 小吉祥这才在贾环衣襟里擦了擦脸,再抬起头,脸上的脂粉都糊成了一团,成了花猫儿。 众人大笑。 小吉祥也不在乎,对香菱道:“先给公主姐姐敬完,你敬东边儿的姐姐,我敬西边儿的姐姐。” “哟,小吉祥,你还想偷懒不成?” 林黛玉瞥了眼东边儿的薛宝钗,满脸好笑道。 小吉祥理直气壮道:“林姐姐,这都极晚了!要是挨个敬完,都要到天明了!还洞房不洞房了?” “呸!” 说的人不害臊,林黛玉自己却羞红了脸,狠狠啐了口后,笑骂道:“要不是看今儿是你的好日子,非撕了你的孬嘴!再让你口无遮拦!” 贾环打圆场,笑道:“这个主意极好,不过你林姐姐素日里待你极好,你可得给她敬茶。” 小吉祥连连点头道:“极是极是!嘿嘿嘿!” 林黛玉眼波流转,瞪了贾环一眼,道:“古人所言果然不虚,从来负心薄幸儿,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说罢,作泫然欲泣状。 贾环登时头大,和小吉祥商议道:“要不,今儿让给你林姐姐?我先和她再成次亲?” 小吉祥没说话,林黛玉气骂道:“放屁!” 众人早已大笑起来。 史湘云调笑道:“林姐姐,你说的果真不假!那一对狼狈为奸,要给你戴上不贤好妒的帽子哩!” “行了!” 赢杏儿适时出声,将话题圈在了可控范围内,笑道:“快敬茶吧,都不好久坐。” 小吉祥便和香菱一起,先个赢杏儿敬茶,然后一个东面儿,一个西面儿开始敬茶。 大家都是含笑接过,抿了一口。 紫鹃和最后进门的晴雯则站起身接过,并回了一礼。 敬完茶后,赢杏儿对巴巴看着她的小吉祥笑骂道:“怪道林妹妹骂你,你也忒急了吧? 行了行了,去吧! 洞房去吧!” 小吉祥垂下头,用脚尖划地,悄声否认道:“没急……” 而后,悄悄的推了推贾环…… …… 东厢洞房内,红烛点燃。 满屋喜色。 小吉祥已经洗罢脸,和局促不安的香菱坐在床榻上,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香菱,你要生儿子还是要生女儿?” 小吉祥一双腿在床边荡着,笑嘻嘻的问道。 香菱俏脸大红,看了眼外间不知在做甚的贾环一眼,小声道:“姐姐,你都说了好几百遍了,你想要双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小吉祥得意笑道:“就是!香菱,你说要是生女儿,以后嫁给我儿子好不好?” 香菱闻言大惊失色,惊恐道:“吉祥姐,你儿子是我女儿的亲哥哥啊!” “啪啪啪!” 小吉祥轻轻抽了抽自己嘴巴,讪笑道:“脑子进水了,糊涂了,忘了这回事……” 为了转移香菱注意力,她嘿嘿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册子,对香菱道:“我给你瞧个好东西!” 香菱俏脸愈发大红,无语道:“姐姐,这个……昨晚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小吉祥挤眉弄眼笑道:“你昨儿不是没瞧仔细吗?快,再看看,一会儿好用! 这可是我从奶奶那里摸来的……” 说罢,打开册子,只见上面画着各种神仙打架的姿势。 很有几幅,是两凤一龙的,被小吉祥重点推荐。 香菱看的,整张脸都红透了…… 正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坏笑声:“看什么呢?” “呀!” 香菱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一张原本雪白的俏脸,红的快要滴血一般,不敢抬头看一眼。 双手捏着一个帕子,捏啊捏啊捏…… 连小吉祥都害羞起来了,她也只是嘴上把式,到了要动真格儿的时候,也怵了起来,眼睛左闪右闪,嘿嘿傻笑。 贾环从床榻上捡起册子一看,登时乐了,笑道:“这画工不错啊!唔,姿势也可以…… 不过没我的好,给你们看看我的!” 说罢,从一旁床头柜里取出一副厚厚的册子,递给小吉祥。 小吉祥哪里好意思接,低头嗔了句:“三爷啊……” 贾环闻言哈哈一笑,道:“好吧,留到日后再学,今晚简单一些! 哼哼哼,我要来了啊!” 说罢,就要朝两人伸出罪恶之手。 小吉祥和香菱两人,手拉着手,竟都紧张的瑟瑟发抖。 正当贾环手触碰到二人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贾环眉尖一挑,心知必然有大事发生,不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敲门…… 就见小吉祥抬起头,虽然大眼睛里满是媚意,却道:“三爷,你快去瞧瞧吧,别是有什么急事。” 贾环点点头,大步出去。 打开门,却见竟是晴雯。 晴雯额头隐隐见汗,看着贾环道:“王爷,兰舍的那位,生了……” 贾环闻言,眼睛猛然一睁。 兰舍的那位,便是甄玉嬛。 …… 记住网址: ,!!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什么鬼? 三清宫后苑,有天地洪荒,梅兰竹菊八舍。 前四舍为帝后所居,后四舍为贾家所居,分为梅堂、兰舍、苦竹精舍并菊斋。 在兰舍中所居之人,一为东厢的秦可卿,一为西厢的甄玉嬛。 这一轮,唯独秦可卿没怀上,想来是因为缘分还未到。 所以兰舍生了的,只能是甄玉嬛。 是个儿子,贾环的三子。 …… “真丑!” 早已备好的婴孩床边,贾环俯身而立,看了又看后,轻声说道。 一旁的蛇娘、幼娘并晴雯,一起笑了出来。 甄玉嬛的产期本来还有将近十天,今日突然肚子痛,丫鬟玲珑就赶紧找来了公孙羽。 公孙羽自己都挺着个大肚子,如何能接生? 便又让晴雯找来的蛇娘,如此,才使得甄玉嬛平安无事的生下了孩子。 听贾环所言,蛇娘笑道:“孩子刚一出生,都是这般,过两三日就好看了。” 贾环闻言点点头,起身走向床榻边,看着面色苍白的甄玉嬛,道:“辛苦你了。” 甄玉嬛抿嘴一笑,道:“给孩儿起个名字吧。” 贾环笑道:“早就想好了,我的第三子,名唤贾苻。 秦王苻坚的苻。 既然你心怀大志向,那就好生教养他。 日后他有出息,我就给他一块大些的封地。 若是一般能为,就给他一块小的。 能有什么样的造化,就看你如何教养了。” 甄玉嬛闻言,垂下眼帘,道:“三哥哥,你其他子嗣,怎么安排?” 蛇娘等人闻言,纷纷挑了挑眉尖。 这个女子,果真和家里人不一样…… 不过也和普通人家争风吃醋攀比的女人不同,她没有藏着掖着背地里比。 是当面比。 贾环笑道:“其他儿子啊,看他们自己。 对我来说,只要能健康长大,做他们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 如果他们愿意,自然也能当国主。 若是不愿做这些,和赢昼一般想到处顽耍,我也觉得挺好。 他们的人生,自己过的快乐就好。” 甄玉嬛抬起眼帘,看着贾环,幽幽道:“那你为何让我那般对待贾苻?” 贾环笑了笑,道:“我让你散养他,让他天天和苍儿疯顽,你愿意吗?” 甄玉嬛语结。 贾环坐在床榻边,将甄玉嬛额角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捋到耳后,温柔笑道:“不要多心,不是说你不好。 你是我儿子的母亲,若是我有不满,难道还和你忍着? 只是,我肯定是要做慈父的。 只要孩子本性好,只要他们肯上进,那么他们想做什么都无所谓。 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需要他们去钻营财富权势。 他们有足够的资本,去经营他们自己的理想。 或侠客,或将军,或冒险家,或是工匠。 但我也知道,我自己这种想法,太过……完美。 因为人活于世,总还是要争一争的。 所以,我也不拦着蛇娘对苍儿的严加管教。 对你,同样也是这般。 不管你怎么教养,都要保证苻儿的身体是好的,学的是快乐的。 他是在为他自己的理想努力,而不是为你的。 你要做不到这一点,我必然会插手。” 甄玉嬛闻言,心里好过了许多,看着贾环点头笑道:“他会好好的。 我非是让他追求权势富贵,只是不愿让他……再如同他的母族那般,任人宰割。” “好了好了……” 贾环见她落泪,笑言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也理解你。 靠天靠地靠爹娘,不如靠自己。 放心吧,他是我的儿子,你是我老婆。 子不嫌母穷,夫不嫌妻丑……” “呸!” 本来满满情绪的甄玉嬛,破涕为笑,啐了声,嗔道:“你才又穷又丑!” 见她满面疲惫,贾环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好生歇息,你现在也是为人母了。 俗话说,为母则强。 为了苻儿,你好生爱惜自己的身子骨。 你还要看着他长大成年,顶天立地。” “嗯,三哥哥,你和姐姐们都回去歇息吧。有嬷嬷和玲珑在,不碍事的。我睡一会儿……” 甄玉嬛说道。 贾环点点头,道:“好,明儿我再来瞧你,有事让玲珑立刻招呼。我……” “砰!” 贾环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剧烈的推门声,他眉头一皱,回头看去,却见雪雁满面焦急,大汗淋漓的跑过来,带着哭声道:“三爷,快去看看我们姑娘吧,她……她摔了一下,要生了!” 贾环闻言,面色陡然一白,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 “幼娘,你也有身子,不要慌张,不能再出意外了,我先去看着。” 蛇娘拦住了抬腿就要跑的公孙羽后,亦是身形一闪,消失在屋子内。 深吸一口气后,公孙羽对晴雯道:“速速收拾药箱,咱们走!” …… 相比于无声无息就顺利生出贾苻的甄玉嬛,林黛玉这边的动静,就着实大的多。 帝后虽未至,却也派了苏培盛和一个昭容并四个嬷嬷过来。 除此之外,贾元春亲至。 贾母、薛姨妈、赵姨娘并家里诸姊妹也全都来了,呼呼啦啦一大群人,皆站在廊下候着。 面色焦急紧张。 “老祖宗,林姐姐如何了?” 贾环几乎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飞奔而至,蛇娘比他还快些。 两人来至后,贾环焦急问道。 贾母摇摇头,亦是焦急万分,道:“稳婆在里面,还不知情况……” 贾环闻言,目光扫过旁人,落在紫鹃身上。 紫鹃正在落泪,见贾环看向她,哽咽道:“三爷,姑娘不知怎地就摔倒在地上了……” “还敢狡辩?!” 贾母震怒道:“你当我不知道,玉儿待你如同姊妹,你也愈发不知尊卑,不用心侍候了! 若非看在你也有了身子,我必不能饶你!” 紫鹃面色惨白,满脸痛苦。 蛇娘开口道:“老太太,许是冤枉了紫鹃。 双生子本就会提前一个月,原算着也就是这几天了。 之前我还在和幼娘说,该准备了。 想来正好在今日,忽然阵痛,王妃才倒地了……” 贾环对贾母道:“老祖宗先别急,孙儿和蛇娘进去瞧瞧。” “这可使不得!” 贾母薛姨妈等人齐齐阻拦道:“屋子里血气秽气重,男人进不得。” 贾环却铁了心,对贾母道:“老祖宗,林姐姐身子骨到底比旁人弱,又是双生子,孙儿着实放心不下! 这个时候,孙儿一定要陪着她! 至于其他的,哪里还顾得?” 说罢,让人取来早早准备好的烈酒和沸水煮过的白衣裳、鞋袜,与蛇娘一并进了屋子。 …… 进了外间,还隔着一个屋子,贾环就已经隐隐听到林黛玉的痛呼声。 声声凄厉,如针般扎在他的心头。 没有啰嗦,贾环先用烈酒净手消毒,用白帕子包裹好头发,换上衣帽鞋袜后,与蛇娘一起过了小厅,进了暖阁。 地面早已被烈酒消过毒,几个稳婆面色凝重的忙碌着。 见贾环进来后,纷纷一惊,竟怔住了。 贾环没有理会她们,对蛇娘道:“蛇娘,看你的了。无论如何,都要林姐姐平安无恙。” 蛇娘点点头,犹豫了下,道:“环郎,若真有万一……保大,还是保小?” 贾环闻言,面色铁青,道:“都保!” 蛇娘闻言,叹息了声,点点头,往里走去…… 就听贾环低沉道:“真到危及时,保大。” …… “林姐姐,我来了!” 床榻上,林黛玉面色苍白,满是汗水,眼泪也止不住的流,眼睛已经无神…… 从记事起,她就备受宠爱,到了贾府,也有贾母和贾环疼爱着,何曾受过半点罪? 今日,却陡然来到了鬼门关。 阵阵疼痛,快要撕裂了她。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后,她已经神智恍惚了。 双生子,痛楚亦比寻常孕人大的多。 看到贾环突然出现,林黛玉模糊的眸眼弱弱的亮了亮,艰难的哽咽呼唤了声:“环儿……” 贾环真真心疼欲裂,面上却强笑道:“林姐姐,今日到时候了,咱们的孩子要出来见爹娘了! 他们这样顽皮,将你折腾成这样,回头我一定饶不了他们!” “不要!” 林黛玉一边痛呼,一边摇头道。 贾环的话,在后世可能只是一句顽笑话,可在这个时代,却绝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多是女子,在产关时,受尽苦楚,几乎活活疼死,因此迁怒于孩子,视为讨命鬼,冷淡甚至厌恶之。 但林黛玉不想让贾环因此迁怒到还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她艰难的伸出手,贾环忙握住,就听林黛玉虚弱道:“环儿,若是……若是我熬不过去,你要……你要照顾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贾环到底忍不住落下泪来,笑道:“林姐姐,瞧你说的什么话啊…… 你忘了,忘了咱家两大神医在? 有蛇娘和幼娘在,我包管你和孩子都平安无事!” “爷,不要让林妹妹睡过去,千万睡不得!” 公孙羽已经带着晴雯“消毒”入内了,她打开药箱,取出金针,先连续在林黛玉身上几处大穴扎下后,对贾环道:“林妹妹身子太娇贵了,没受过这般疼,如今疼成这样,受不住了,早早没了力气。 我们现在先用金针锁穴,再用巧劲一点点逼出婴孩。 虽不用林妹妹再用力,可她若睡了过去,孩子没出来就要在肚中窒息,到时候大人也保不住了! 一定不能让她睡过去……” 贾环闻言,脸色煞白,再见林黛玉杏眼缓缓阖上,气息缥缈,心如刀绞! 他紧紧握住林黛玉的手,急喊道:“林姐姐,林姐姐! 不能睡,不能睡! 你没听到幼娘说吗? 你若睡了,孩子就保不住了,你也保不住了! 你若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 林姐姐,睡不得!” 一向口齿伶俐的贾环,此时竟也词穷,只是在林黛玉耳边翻来覆去的说这几句话。 万幸的是,不知是哪一句话,震动了林黛玉,真的让她再次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贾环,绝望道:“环儿,我……我快要疼死了……” 贾环许是昏了头,眼睛泛红,道:“林姐姐,要不咱们不生了,把肚子里那一双孽障打扁了取出来,你就不疼了!!” “不要!” 林黛玉刚才还是勉强清醒,这会儿却陡然惊醒过来,惊恐的看着贾环,道:“环儿,你……你疯了!” 贾环见她如此,心里大喜,面容却愈发狰狞可怖,状若疯魔,咬牙切齿道:“我没疯!你死了我才要疯!! 若是这两个孽畜害死了你,就算生下来,也要打死了账! 谁敢害死我林姐姐,我就要他的命!” 林黛玉小脸上满是痛楚,可眼睛是死活不敢再闭上了,嘴里哭道:“环儿,你真真是我的魔障!你是想生生痛死我…… 你不许伤害孩子,你这个坏蛋,你怎么能这样? 那是咱们的孩子啊……” 贾环拉着林黛玉的手,柔声道:“林姐姐,有你,才有孩子。 没了你,我的世界里,便少了最明亮的一颗星星,我还在乎什么?” 林黛玉可能已经疼麻木了,脑筋也有些跑圈儿,看着贾环道:“环儿,我……我只是一颗星星?可天上有那么多星星啊……” 贾环闻言,看着林黛玉惨白的脸,既心疼,又好笑,道:“林姐姐,你学识不如我丰富,不知道天上最亮的星星是哪一个。 白天,最亮的星星就是太阳。 到了夜里,最亮的星星就是月亮。 没了你,我就没了太阳和月亮,整个人生,都是黑暗的……” 林黛玉闻言,哭一阵,笑一阵,忽地握紧贾环的手,眉头蹙起,惨叫一声:“啊!!” “生了!!” 公孙羽惊喜声传来,贾环回头看去,就见她抱出了一个血淋淋的肉球…… “还有一个,林妹妹,再加把劲儿!你身子其实极好,有力气呢!之前就是太娇气了些,如今受得住了,能生出来! 快一些,不然孩子在里面时间久了,会有问题!” 蛇娘也变了策略,哄不如激,往严重里说。 还别说,真被她拿住了,林黛玉闻言,听蛇娘说她娇气,又气又羞,可听到后面,听说孩子有干碍,一时间,好似之前真的只是因为她太娇气了般,再次咬牙,用力…… “哇!” “哇!!” 两道有力的啼哭声响起,公孙羽抹了把头上的汗,让晴雯抱稳了婴孩,左右看了看后,笑道:“爷,恭喜您,又得了两个小王爷!” 贾环闻言,看向红着皮肤紫着手,尖着脑袋皱褶脸的两团肉球,纠结着脸,道:“这都是什么鬼?” 本来费尽力气生产完,缓缓要合上眼的林黛玉,听到这句话后,气的差点没炸起头发来,瞪眼怒喝一声:“贾小三儿!!!” ……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出师之名 “哇……” “哇……” “咯咯……” “咿呀……” “哇……” 嘉德元年,四月初三。m.。 金陵慈园,春晓堂内。 厚厚的地毯上,没有任何家俬摆设,只有十来个白白嫩嫩的婴孩,或躺、或趴、或滚、或坐、或爬行…… 一会儿这个哭了,一会儿那个笑了,还有的咿咿呀呀的说不停…… 暖煦的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颗粒状的阳光挥洒在孩子们身上。 周遭恭恭敬敬的站了十数个老陈嬷嬷,个个面带怪异笑意,看着堂中间,头上顶着厚厚一叠尿布的贵人,苦着脸,挨个的给婴孩们换尿布…… “嘻嘻!” “咯咯!” “哈哈哈!” 春晓堂外,玻璃窗外,站着一长溜姹紫嫣红,个个千娇百媚,看着堂内那张苦脸,这会儿都笑得不成。 “三爷!错啦错啦!你给小四儿换了两回,小五还没换呢!三爷,你怎么总是弄混啊?” 一个毛毛虫眉大眼睛的漂亮丫头,双手捧在嘴边,大声提醒道。 继而又引起一阵大笑声。 屋子里的宝宝们听到笑声后,有的哭的更响亮了,也有的试图往这边爬…… 头顶尿布的贵人,自然就是大秦的忠义亲王,贾大官人。 因为去年每个孩子出生时,都说了句丑,就被记账了。 如今每天都要还帐,给孩子们换尿布。 已经换了几个月了。 原本还算轻松的活儿,随着孩子们一天天、一月月的长大,学会爬行后,就变得“艰难”起来。 尤其是小四贾苏和小五贾芮,因为是双生子,长的一模一样,偏生又都好动的紧,早早的学会爬行后,再没一刻钟安生功夫。 从睁开眼起,就好似装了一对小马达般,嘟嘟嘟的满世界乱爬…… 偌大一个春晓堂改造成这般,一大半是为了这俩小子。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当初“丑鬼”之仇,小小年纪就会作弄他们老子。 每次换尿布,冷不丁的就打个滚儿,互相换个位置。 让贾环出丑了好多次…… 贾环原本嘱意贾迎春,让她帮着缝制一批身上绣着编号的衣裳,好辨认。 可林黛玉却不许,说带上编号的,和牢里囚徒一般,忒不像! 于是,贾亲王再次中招了! 看着咧着两张小嘴,露出小小乳牙的两个小孩儿咯咯傻乐,贾环抱过一个拔掉包屁股的尿布一瞧,果然“有料”,是没换过的,登时咬牙切齿! 不过没等他发作,就听外面传来一道满是威胁的唤声: “环……儿~” 贾环闻声,动作瞬时变得轻柔起来,低眉顺目的对怀里的不知是小四还是小五道:“宝贝儿子,好顽吗?” 听到他的话,连周围的嬷嬷们都绷不住笑出声来。 费了好半天力气,贾环才终于把脑门子上顶着的尿布换完,自有嬷嬷上前收走。 他也终于可以出门,给监工们交代了…… “呼……” 贾环装模作样的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呼出口气后,迎上的就是众女似笑非笑的眼神。 去年六月,林黛玉先生二子,半月后,赢杏儿再生了一子,而后史湘云生一子,薛宝钗生一女,薛宝琴生一子,白荷生一子,董明月生一子,公孙羽生一子,乌仁哈沁生一子,紫鹃生一女…… 除却薛宝钗和紫鹃两人各生了一女后,倒是生了一屋子的“和尚”。 “好了,今儿算结束了!诸位夫人,还请回去收拾行囊吧。 明儿一早就要回返都中了。 等下次南下,就要等一年后,我从海外归来时,接大家一起出海。” 离京已经一年多一些了,也该到回京的时候了。 贾环说罢后,众人纷纷一静,面上的笑容也都收敛起来。 因为这也意味着,即将长达一年时间的分别。 至少,也是一年。 赢杏儿最先回过神,笑道:“你们也别这般作态,说到底,咱们都是将门内眷。 此等分别,天经地义。 不要让出征将军,带着牵挂出发。” 听她这般一说,其她人纷纷收起了心思,又笑了起来。 林黛玉道:“环儿,这回出征,你要带哪个一起走?蛇娘姐姐还是幼娘?” 贾环想了想,道:“不用了吧,都有孩子,哪里割舍的下?” “那你是想带晴雯?” 林黛玉一针见血道。 众人好笑了起来。 贾环幽怨的白了林黛玉一眼,道:“海上风高浪急,哪个也不带!” 蛇娘道:“我去吧,海外多蛮荒之地,瘴气横行。 我苗疆医法,多有救治之术。 环郎虽然不惧,可其他人不到武宗,未必能受得住。” 贾环想了想,也有道理。 他不怕那些敌人,却担心因为身体伤病减员。 要是牛奔秦风等人因为瘴气或者其他的缘故挂掉,那岂不把人活活怄死…… 便点了点头。 董明月有些愧疚道:“环郎,我……我让我爹保护你。” “噗!” 和董明月关系最密切的赢杏儿当场喷笑出来,伸手捏了捏董明月羞赧的俏脸,道:“这话要是让董家叔叔听到,非要气坏了不可!” 其她人也都笑了起来。 贾环叹息一声,道:“唉,有了儿子,我这做老子的就要往后排喽!” “人家本来就难过,你还说!” 见董明月真难过了,史湘云仗义出头。 贾环哈哈一笑,道:“顽笑话,明月虽然留在大秦,但却不清闲,在家的时候没几天,任务极重的。 好了,这些话咱们回头再说,你们先去收拾东西吧。 我去东苑看看。” …… 经过一年的清闲放松的修养生活后,隆正帝的身体要比预料中好了太多。 此刻,已经完全能够自己行走,无异于常人了。 为了克服手颤的后遗症,他每日里都要写几篇大字。 写了几个月后,情况再次好转。 如今除了每天读读朝廷的邸报外,隆正帝不再理会任何政事。 尤其是当他发现,即使没有他插手,大秦也在一日千里的飞速发展。 大秦面貌,日新月异。 如此一来,他每日里用来思考的时间,远比处理常务的时间多的多。 东苑,明斋。 贾环赶到时,隆正帝刚写完一副字,接过董皇后递过来的帕子,擦拭了下手。 瞥了眼笑着进来的贾环,淡淡道:“都准备好了?” 贾环点头笑道:“龙舟已经停在码头上,一切准备妥当。明日一早,辰时初刻出发。” “一月时,施世纶就带着牛奔、秦风等人,去了琼州海岛,秣兵历马…… 贾环,自古征战,皆需有出师之名,方为正义之师。 这不仅是对外,亦是对内。 对天下臣工和百姓们,一个交代。 你准备以什么名义出师?” 隆正帝看着贾环,淡淡道。 贾环正色道:“陛下,臣之前就说过,安南、暹罗、吕宋、天竺等地,多有我华夏遗民。 他们在那里,备受欺凌!! 华夏之民,多吃苦耐劳,勤俭持家。 因此,只要有块土地,二三十年,就能积攒下一份家业。 而安南、暹罗、天竺等民,却多好逸恶劳,靠天吃饭。 却眼红我华夏百姓之财富,因此,每过二三十年,就会暴虐洗劫抢杀一番。 犯下累累血债! 这还只是一部分,再往西方,有一块孤悬大海中的大地,比我大秦更大。 那里,有一批自殷商时期,就避难而去的华夏故民,蚩尤后裔。 因多出自安阳,所以他们自命为殷地安人。 经过数千年的繁育,人口数量,已至数千万人。” “哦?当真?!” 这个数量,却是惊呆了隆正帝。 顾不得之前的怒火,连忙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隆正帝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道:“莫非这些遗民,也被人欺凌抢劫?” 贾环缓缓摇头,道:“远比这更惨。 自一百多年前,西洋人发现了那片土地后,就不断移民到那片大陆上去。 然后,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在他们看来,这些华夏遗民,竟与牲畜无异,不配拥有那片土地。 他们杀了整整一百多年,如今,除却凋零在荒山野外中的少数部族外,那些华夏遗民,竟被他们悉数屠绝!” 贾环说的时候,语气虽然沉重,但内心……其实感观不是特别沉重。 这个说法,在后世也不是主流。 他只是想找个正大光明的借口…… 但这番话,听在隆正帝和董皇后耳中,却真真如灭世之雷一般,恐怖绝伦。 屠灭数千万!! 这种恶行,令人发指! 不过,隆正帝到底了经国二十多年的帝王,震怒之余,看着隆正帝道:“你有证据吗?” 贾环挠了挠头,道:“不敢糊弄陛下,证据现在肯定找不到……不过臣找了个‘证人’,写了封血书。 臣想着,有这两个,朝廷上那起子文臣,应该没话说了。” 一下就听出了猫腻后,隆正帝狠狠瞪了贾环一眼,道:“这种事,你也敢信口开河?” 贾环忙解释道:“陛下,这事还真不是臣信口胡说。 那殷地安人真有几成可能,是华夏故民。 被屠杀近乎绝种,也是真的。 若有人不信,只管去寻个西洋人问问。” 隆正帝闻言,面色稍霁,却又阴沉下去,看着贾环道:“你准备了封什么血书?” 贾环嘿嘿一笑,从袖兜中取出一个旧黄的羊皮卷。 隆正帝瞥了眼,讥讽道:“你惯会捣鬼!朕倒要看看,你那十来个儿子,日后会长成什么样!” 说罢,接过羊皮卷打开一看,瞳孔猛然一缩。 只见羊皮卷上,只有十四个斑驳的血字: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 Ps:明日就要大结局了,起点给咱们搞了个完本大典活动。 凌晨时开始,可以提问,各种关于本书的问题。 排名前十的书友,可以得到一份起点的礼品。 另外,麻烦书友们帮忙收藏一下书单。 还有,跪求大赏啊!!! 正文 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终章! 嘉德元年,四月十八。. 三艘巨船,缓缓停靠在神京城外,渭水码头。 相比于一年前,渭水码头变得愈发阔达了。 嘉德帝赢昼,亲率忠怡亲王赢祥、内阁首辅张廷玉、内阁大臣胡炜、陈西樵、傅义伦、赵正阳,并军机阁大臣牛继宗、秦梁等文武百官,武勋亲贵,前来迎驾。 当众人看到静静立于甲板之上的那道负手而立的高大身影时,赢昼激动跪下拜道:“儿臣赢昼,恭迎父皇龙体大安而归!” 赢祥、张廷玉等人亦是激动不已,高声道:“臣等恭迎太上皇龙体大安归京!” 隆正帝乘于御辇上,缓缓从龙舟上而下。 面色,沉重。 随行护驾的贾环,更是面带愤慨激荡之色。 见此,原本激烈的气氛,登时为之一静。 等众人看到,一群百姓模样的陌生人,从龙舟上下来,一个个面带畏惧悲戚之色时,更摸不着头脑。 但毫无疑问,是出了问题。 不过没等他们开口发问,相隔一年多,隆正帝阴沉的声音,再次进入众人耳中: “回宫再叙。” …… 皇城,大明宫,光明殿! 钟鼓礼乐声起。 文武百官上朝。 嘉德皇帝赢昼局促不安的坐在龙椅上,眼睛却不时的往东边瞄,形成一个滑稽的神色…… 在其东侧后方一些,另安置一个龙椅,隆正帝坐于其上。 百官就位,结果赢昼还是时不时的瞄一眼隆正帝,没有反应。 下方赢祥和张廷玉等人见之,都面露无奈之色。 直到隆正帝细眸刀子般看了过来,赢昼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先赔笑了下,却又被瞪了眼,然后慌忙道:“上朝上朝,快上朝!” 一旁大明宫总管小胡公公尖声道:“天子上朝!” 百官下拜:“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隆正帝见赢昼又在瞄他,气的拳头攥起,哼了声后,道:“平身。” 赢昼这才再次回过神,忙道:“平身平身!” 见此,隆正帝心里一叹…… “太上皇此次南巡,历经一载光阴,但臣弟以为,实在值得!臣弟观太上皇气色,实在已经大好了!” 赢祥作为总理王大臣,先开口言道。 隆正帝点点头,道:“朝中政务,辛苦十三弟和诸位臣工了。” 赢祥等人忙躬身道:“臣之本分。” 话音一转,提及今日之事,赢祥道:“不知太上皇因何而不喜?可是臣等做差了什么?” 隆正帝闻言,先面无表情的看了贾环一眼,配合到这个地步,他觉得已经仁至义尽了,道:“让贾环与你们说吧。” 贾环干咳了声,出列,无视形形色色的目光看来,道:“招华夏遗民进殿。” 此言一出,百官纷纷一怔。 随着一道道传召声传出殿外,未几,数十名衣着俭朴的百姓,被带入殿内。 为首一老者,须发皆白,面色凄苦,领着众人拜下:“海外遗民赵忠,拜见故国太上皇,拜见故国皇帝陛下!” 隆正帝看了赢昼一眼,赢昼睁大眼睛,忙道:“平身!” 又问道:“这位老人家,你们是……海外遗民?” 赵忠等人谢恩平身后,道:“陛下,草民等,是前宋末年,少帝投海后,漂泊至海外,苟且于安南的遗民。” 说罢,取出随身文书,道:“这是臣等先祖,带至海外的身份文书。” 百官闻言,忙侧目看去。 就见苏培盛下了御台,从赵忠手中接过文书,展于百官面前。 近前的官员,可清晰看到上书“大宋景炎元年,粤州肇兴府人,赵慈良”等字迹。^^^百度&搜索@巫神纪+@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张廷玉心里其实已经猜出隆正帝并贾环此举之意了,极有深意的看了贾环一眼后,开口道:“原来是华夏故民,那亦是我等同根同源的血脉同胞。 不知你们,在海外可还安稳?” 此言一出,赵忠等人纷纷落起泪来。 贾环介绍道:“这位是大秦内阁首辅,放在宋朝,就和蔡京一样,都是宰相。” 张廷玉:“……” 赵忠却忙道:“蔡京如何能比得过这位相爷?蔡京当权时,搜刮无度,民不聊生。 前宋灭亡,此贼当担七成罪过。 可如今,大秦强盛富饶,百姓比宋时更富。 皆陛下与相国之功也! 令我等遗民,好生羡慕!” 贾环面色不豫,道:“老丈,有事说事,你乱拍什么马屁? 都拍得不准!” 百官:“……” 赵忠忙躬身赔不是,却精明的不再提这一茬,开始讲述起他们海外遗民的血泪史来…… 勤劳善良的华夏百姓,只要有一片土地,就能很好的活下去。 只是善良的人,却总被虎豹豺狼欺侮。 种出的粮食被人抢走,牧养的牲畜被人夺去。 妻女被糟蹋,男人老人,被随意杀害…… 如同轮回一般,每二三十年,必有一次。 赵忠等人,便是这一次的受难者…… “若非遇到王师突临,我等必不得活!” “田庄没了……” “妻儿死了……” “那群畜生,连有孕妇人都不放过……” 声声哭泣声,点燃了满朝文武的怒火。 饶是知道这些人多半是贾环寻来了,张廷玉还是不禁义愤填膺。 他知道,这些人的经历,必然是真的。 贾环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张廷玉深吸一口气后,道:“老丈,既然每二三十年就要经历一遭,那你们为何不回来?” 赵忠抹了把泪,摇头道:“先前几百年,草民等人的祖辈,根本不知故土早已变了王朝…… 祖上口口相传下来的消息,那群蒙古鞑子,却是比畜生好不了多少哇! 到了后来,大明王朝更迭,收了安南。 草民等已经在海外安下了家,拖家带口,再想回来,已是不易。” 张廷玉点点头,看向贾环,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 贾环看着张廷玉,淡淡一笑,对赵忠道:“老丈,将你父祖留下的血书,给这位相爷看看。” 赵忠闻言,也不知怎地,老脸有些不自然,应了声后,从怀取出一卷羊皮卷来…… 隆正帝见之,也隐蔽的抽了抽嘴角。 赵忠将羊皮卷恭敬的奉给了张廷玉,张廷玉打开一看,眼眸瞳孔登时一缩! 斑驳的血迹涂抹出十四个大字,字字泣血!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张相,安南本就为我华夏故土。 当初趁着黑辽女真南侵时,被一群乱臣贼子给割据了去。 祖宗之土不可丢,祖宗之民不可弃! 敢明犯我强秦者,敢害我血脉同胞者,虽远必诛!!” …… 神京西城,荣国府。 沉寂了一年多后,这座神京城内最顶级的公府豪门,再次热闹喧哗起来。 “可算是回来了!” 车驾行至荣国府正门处停下,留守的贾琏将贾母迎下车后,贾母看着门匾上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心里无比舒坦念道。 贾政也行至此地,笑道:“老太太旅途劳苦,进屋去罢!” 贾母笑道:“咱们累不累,你还不知道? 这世上再没那样受用的旅途了!” 贾琏是上了船的,附和道:“三弟断不能让老祖宗受半点累,那条船竟那样好! 孙儿也算见识过不少船了,就没见过有一艘能跟得上的! 连三弟当年那艘,都不如老祖宗这艘好!” 贾母哼了声,道:“这会儿子后悔了,当初让你一并去,你倒是想留下!” 贾琏讪讪一笑,忙岔开话题,道:“老祖宗,镇国公府、武威公府几家公府,都早早的递了帖子过来,说今日晚些时候要过来给老祖宗请安,还要见见三弟那些孩子!” 贾母闻言,大笑道:“她们哪里是来见我这老太婆,见那些孩子才是正经! 罢了,咱们进去吧! 用不了一会儿,就都来了。^^%搜索@巫神纪+@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言罢,由贾政、贾琏并贾宝玉等人护着,进了荣国府。 没多久,整整一条公侯街内,就满是宝车软轿。 与贾家相亲的世交大族,都上门请安来…… …… 大明宫,紫宸上书房。 隆正帝坐在御案后,赢昼侍立一旁。 眼睛却不住的瞄往御案底下,脸色有些发虚…… 天地良心,昨晚他可是带着伴当收拾了一宿,将他那些玩意儿分明都收拾利索了。 可谁曾想,竟没发现桌子角下,还落了一个发条小青蛙…… 可别让他老子瞧见了…… 他却不知,他在御书房里的动静,不说一日一报下江南,但十日里必然会汇总一次。 这位新君的所作所为,早就在隆正帝心中一清二楚。 这会儿子,已经麻木的不想和他计较了…… “张相,我就不明白你在怕什么?” 贾环看着短短一年功夫,老成了五六十岁人的张廷玉,叹息了声道。 张廷玉沉声道:“前明永乐何其雄武,却因为安南之事,险些坑害了整个帝国。 王爷若想为华夏遗民复仇,或者与安南通商,可以。 但若想占地为王,成为封国,不可! 万一有失,整个大秦都要被陷入进去,重蹈前明永乐覆辙!” 贾环挑眉道:“你的意思呢?” 张廷玉道:“大秦如今处处缺人,大片田地荒芜。 可派船接那些华夏遗民重归大秦,朝廷可分田分粮。 下严旨,告会安南王朝,命其交出残害我华夏遗民的凶手,严惩不贷。 王爷需记一言:好战必亡!” 贾环摇头笑道:“张相,你这种想法,太过时了…… 罢了,还是按照老规矩,军不涉政,政不涉军吧。 立个规矩,大秦的对外战争,由武勋集团商议后,再由陛下签发旨意,和内政不相干。 张相你也放心,对外战争既然是武勋去外打封国的,自然不会用国孥为军费。 一应军费开销,皆为我武勋将门自己负责。” 见张廷玉还要说什么,贾环一摆手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用多说。” 不理会面色陡然涨红,目光愤怒的张廷玉,贾环对隆正帝道:“陛下,明日下午,臣就启程下琼州,与水师大军汇合了。 早一日走,早一日归。 就不再来陛辞陛下了……” 说着,贾环拜倒在地,看着隆正帝道:“陛下,臣离去后,还请陛下继续保重龙体!万勿再如从前那般操劳…… 只要陛下在,就无人能截断臣之后路。” 隆正帝闻言,面色不喜不悲,一双细眸看着贾环,眸光微微闪动,沉声道:“朕知道了。” 贾环闻言一笑,毕恭毕敬三叩首后,起身,最后看了眼这座发生了无数浮沉的紫宸上书房,大步离去。 …… “王爷回府啦!!” 回到荣国府,在贾琏陪伴下,刚行至二门前,里面丫鬟们就将消息一层层传了进去。 没一会儿,黑压压的一群人就迎至了门口。 贾环行至廊下,满面灿烂笑容的拜下,道:“侄儿给伯娘、义母、诸位婶婶请安!” 话没说完,就被镇国公府诰命郭氏一把拉起,一群诰命围上来,喜不胜喜道:“环哥儿,大喜啊!” 赢杏儿、王熙凤等人陪伴着众诰命,赢杏儿笑道:“诸位长辈们已经看过芾儿他们了,都极喜欢。” 郭氏大笑道:“杏儿,你是自小就在我们府上顽耍的,芾儿那孩子,我可是直接认成孙子了! 等再长大些,我就接过去住! 我算是看透了,指望奔哥儿,还不定到哪一年呢!” 赢杏儿多大方,笑道:“赶明就给您送过去稀罕!” 众人愈发大笑,郭氏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贾环对王熙凤道:“二嫂,让人准备大宴,宴请诸位亲长。 一会儿,牛伯伯他们也来。” 王熙凤忙笑着去准备了。 贾环与众人重回荣庆堂。 与贾母见礼完后,贾环笑道:“刚已经陛辞完陛下,今日修整一天,明日下午,就启程出发,去琼州与奔哥、风哥他们汇合,征伐海外!” 将门内眷,到底不同寻常妇人。 郭氏大声笑道:“环哥儿,伯娘明白你的意思,你只管放心出征! 家里有老太太坐镇,还有你叔伯们都在,我和你其她婶婶们也在,你们一万个放心! 之前你奔哥离京时,你牛伯伯还因上回草原之事,心里有些不大舒坦。 我就告诉他,不用担心。 咱们将门虎子,合该如此。 代代富贵,皆从此来。 况且,草原那回那样艰险,他都挺过来了。 如今环哥儿他们与他一起出征,再平安不过。 老太太,您说呢?” 贾母闻言,笑道:“我这边倒是不用劝,杏儿那丫头和夫人一般,都是极明白的人,说辞也一般。 家里人早被她安抚妥当了。 再者,如今家里多了那么些孩子,也没空管环哥儿去哪了!” 众人闻言,大笑起来。 夜色渐渐降临,面对即将的离别,家里却没有什么悲伤的气氛。 待牛继宗、秦梁等人到来后,气氛更加宏烈。 贾环与众大佬密议了一个多时辰后,大宴开始,觥筹交错…… 连最沉稳的牛继宗、秦梁等人,都对未来的封国之地,充满了向往和激动! 没有封国的爵位,只是一个虚名。 若非贾环横空出世,到了太平盛世,身家性命都要掌控在文臣手中。 这又算什么贵族? 只有有了封国,有了军队,有了地盘,那才是真正的世袭贵族! 他们连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然而,梦幻一样的未来,距离他们却只有一步之遥…… …… 嘉德元年,四月十九。 晴空万里! 渭水码头侧,停靠着一艘不大的战船。 码头上,人头涌动。 一身戎装的贾环,无语的看着身旁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却是满脸神采飞扬,看起来若不是还有些顾忌,都要仰天狂笑了。 “贾环,快快快啊,军情如火,你磨叽个啥?” 见贾环不断的和前来送别的武勋大将告别,坐于御辇上的嘉德皇帝赢昼,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憋在皇宫里一年多不曾出门的赢昼,终于得到了放假的喜音。 他代表天家,代表隆正帝,至琼州主持大秦皇家水师的出征仪式。 此时的心地,颇有久在牢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心境。 贾环没有理会,与上前送别的诸多勋贵大将一一告别后,最后,才在赢昼碎碎念的埋怨中,登上了战船。 一面绣着“贾”字的黑云旗,迎风招展。 “起航,出发!” 立于甲板前,贾环沉声吩咐道。 “拔锚!” “扬帆!” 一声声号令施发下去,随着一面巨帆升起,战船缓缓始动。 码头上,牛继宗、秦梁等人,纷纷挥手致意。 贾环昂然而立,抱拳相对。 眼看距离码头越来越远,忽地,他的目光一凝。 渭水沿岸的一处半崖高地上,一道孤傲的身影挺然而立,一身明黄龙袍赫赫入目。 “陛下!!” …… 嘉德元年,五月初五。 大秦忠义王贾环,率领战船十八,大军三万,携秘密武器,自琼州海岛出发。 三日至安南,一战而下! 依靠手榴弹及火器之利,十日内,踏破升龙城。 时时安南西山王朝阮氏暴虐,不得人心,王朝已岌岌可危。 贾环废黜之,将安南国土,重新纳归大秦。 诛杀大量反抗有野心的安南贵族、官员,又将土地财富,大肆分散于普通安南百姓。 大秦银行将早已备好的大秦商货,用数十艘大货船运至。 物美价廉的商货,畅销寻常百姓家。 不过七日,安南遂定。 数十万大秦百姓,源源不断的移民至安南,开始繁衍生息。 没有大肆诛杀,没有横征暴敛,大肆搜刮,一种全新的开拓模式,从安南起始。 又过三月,至嘉德元年八月初九,大军平暹罗。 至十一月十三,大军平吕宋。 至嘉德二年,二月初二,大军兵发天竺。 于恒河河畔,尽数歼灭莫卧儿王朝最后一支军团。 天竺与他国又不同。 种姓制度深入人心,仿佛天经地义。 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并首陀罗,阶层永固。 在天竺,贾环不再大肆诛杀贵族,而是在征服后,将秦人列为婆罗门之上的贵族。 天竺百姓见秦人皆能引发天雷,惊恐拜服不已,以为神人。 天竺遂定。 至此,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等人,皆习得经验,以大秦将士为主干,以从各国招手的仆军为辅,分散开来,四面出征! 至嘉德四年,牛奔率五千大秦将士,三万天竺仆军,征至英吉利海峡…… 在此期间,贾环不断以战争红利,从安南暹罗等国招收士卒和移民,迁徙至新的殖民地。 每攻克一地,便迁移一部分,另其混居。 如此一来,除天竺外,其余各国皆以各国移民为主,民粹势力便缺少发育的土壤。 各国皆安。 至嘉德五年,贾环亲率三万大秦将士,并十万仆从军,迎风破浪,跨过大洋,行至北美大地。 吊民伐罪! 以收复华夏遗民故土,及为华夏殷商遗民复仇为号,覆灭美利坚合众国。 一年内,从各仆从国,移民两百万。 至此,伟业终成!! …… PS:还有个完本感言,及新书计划,后面发。 另外网站专门给咱们做了个完本活动,在手机端的活动中心,点开后可以提问,也可以选择番外的内容,比如想看贾环和谁的番外,是林黛玉的,是王熙凤的,还是秦可卿的……然后票数最高的我会写。也可以提问,热门提问我回答后,网站有奖品啊!! 正文 完本感言,兼新书计划! 以前常看到一句话,叫“千言万语,难诉诸口”,当时是体会不到这种心情的。 直到现在。 从15年的10月20号开书,到今天,17年8月16日完结。 跨度三年,六百多个日夜。 咱们几乎一天不落的一起度过。 直到现在…… 这种感觉,真的太微妙了,微妙难言。 这六百多天来,我们每天见,天天见。 因为即使请假,我也会发个请假条。 我相信,这种见面神交的频率,比大家和你们女朋友见面的频率都频繁。 包括没女朋友的,和你们的左右手…… 尤记当初,好多书友甚至定着闹钟追更。 然而大家不可能定着闹钟,半夜起来见女朋友…… 咳咳!我压力山大的同时,心里也非常高兴。 因为我深夜爬起来更新的时候,我知道,我并不孤独。 虽然我没有女朋友相陪,但在天南地北,我还有一群书友兄弟,也在这个时候起床等更新,哈哈哈! …… 这一路走来,咱们真的不容易。 红楼文,是一种极小众的文。 因为读红楼梦的文本来就极少。 在咱们之前,起点压根儿也没有这种红楼文。 太小众。 在我原本的计划中,是准备写三四本其他小说,磨砺好文笔后,再写红楼文。 是的,我从很久之前,就计划过写一本红楼小说。 因为我太喜欢红楼梦了。 06年高考时,同学们有各种减压方式。 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而我,就是靠一本红楼梦来减压,最终考进了武汉大学。 我不知道书友们读红楼时有没有这种感觉,我随便翻开一页,就能很享受的读下去。 而且读的时候,每每感觉口齿留香。 所以,在15年老书被封,网文界形势严峻,实在不知该写什么时,我选择了提前写一本红楼文。 但开局并不好,甚至很不好。 还是因为太小众的缘故。 咱们在每天的会员点、推荐票都不低的情况下,收藏却以龟速前行。 到了五十万字,也只勉强有三千收藏,安慰上架。 这个数目,在当时上架书里不能说绝无仅有,但毫无疑问,是非常扑街的成绩。 大神作者一般二十万字上架,寻常作者顶多也就是三十来万字。 咱们熬到五十万字,才勉强达到上架的标准线,三千收藏。 然而,就是这三千收藏,咱们却拿到了四百均订的开局。 收订比之高,在那一期排名前三。 咱们安慰上架,却比许多强推上架的书,成绩还好。 但毕竟基数太低,也难见推荐,努力写了一个月,都没见多少起色。 随后,幸运降临,起点改革,书重新分了组,换了责编。 就是现在的徐徐老大和虎牙美妞了。 从那时起,在不断的推荐下,咱们的书,一步一个脚印,生生在起点历史文里,为红楼文开辟出了一片天地。 这样小众的书,却是16年起点历史分类热销前十的成绩。 我很自豪,但我知道,这绝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没有广大的书友支持,没有两位责编大大的推荐,醉迷根本走不到今天,早就夭折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屋凉在此谢谢大家的厚爱! 谢谢! 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想说,但终究,还是落在这两个字上。 犹记从最开始的清风秦缘、良辰、天涯、魔皇、点点,到中间的“自省吾身总结狮城濠江乌拉永远大俠拎壶冲苏三耶三点水晶末幕浪漫”,还有后面来的“爱吃糖蜜豆ells?ta?r”等等、等等。 太多书友,一路相随,不断加入。 我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陪伴,谢谢! 只是到了今天……终于结束了。 兄弟们,咱们完本了。 很高兴,非常高兴,因为终于可以休息了。 很难过,真的难过,因为,十万分百万分的不舍。 我舍不得大家,舍不得这么多的好书友。 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情,混杂在一起。 让我深夜难眠,写下这篇感言。 不过咱们还是跟着文风走吧,不伤感了,毕竟,这不是绝笔…… 下面说说新书计划。 在原本的计划中,我准备了两本。 一本北宋末年的,文风与醉迷相同,也是居高而下。 一本还是北宋末年的,但主角不同,文风也不同。 从醉迷中期开始,我就开始查了许多资料,买了许多书。 准备的应该说还算不错,也自信能写出比醉迷成绩好一些的、大众些的文。 但最终,我还是决定再写一本红楼。 原因很简单,因为醉迷没尽兴! 醉迷时,为了订阅,妥协了太多次,也留下了太多遗憾。 这一次,我想稍微任性一些。 多写些自己想写的内容,比如园子戏,比如让二姐姐嫁人…… 即使在订阅上会不尽人意,我也会坚持写完。 字数肯定不会和醉迷一般多,因为园子戏写不了太长。 完全不同的风格,完全不同的定位。 但一定更精良。 新书大概是在九月中下旬与大家见面,所以咱们也就分开个把月不见。 最后再请求大家一事。 因为编辑徐徐推荐,网站给醉迷办了个完结大典。 这是起点史上第一次给一本书办完结大典,哈哈哈! 谢谢网站大大们! 入口处就在手机端活动中心,点开进去就能发现。 从16号到20号,为期四天。 书友们可以选择番外的主题投票,投票最多的,到活动结束后我开始写,尽量多写点。 还有书友们有什么问题想问,都可以留言,我基本上会回答。 请求大家的事,就是希望大家能帮忙将醉迷收藏进大家的书单里。 活动的三个要求,打赏数基本够了,盟主数也够了,就差一百书单了。 高v和初v书友都可以建立书单,免费的,不用花钱。 拜托大家了! …… 正文 强力推书 昨天到处求书单,得到了一票作者好友的支持。 今儿咱们上了推荐,得还个人情! 首先是二宝天使萌妹纸,帮咱吆喝了好多书单,万分感谢。 若不是二宝已经结婚,咱说什么也要以身相许之,恨不相逢未嫁时,垂泪中…… 恩,请大家多多支持她的精品快穿书:《咸鱼翻身的正确姿势》。 第二个是睡晨{吃瓜的人},平日里打交道并不多,但昨天却仗义解难,四处帮忙张罗书单,义薄云天! 也是老作者了,只是以前的书都被和谐了,希望大家多去支持他的新书:《海贼王之枪炮玫瑰》 第三个是丹尼尔秦兄,以前推过,群里的好哥们儿,昨天一直帮咱刷屏看书单,平日里也玩的极好,他的精品文《恶人大明星》很有趣,书荒的书友们可以一看。 第四个是大江入海,他的书一直都有一种豪迈的大气,为人豪爽,江湖人称武侠半壁江,因为金老爷子指点他,不要再用老子的书发财了,所以半壁江只能封笔武侠,跑来都市,写了本《郭大炮的文娱生涯》,豪气依旧,当月精品! 第四个是默冬章{明月}的《大叔的文娱》,明月是个好朋友,昨天在山里钓鱼,得到我的穿云箭求助信后,立刻帮忙建了书单,加了书单。 第五个是赞公公的《荣耀宗室》,赞公公……主要是我和他女朋友白菜的关系极好,白菜的大名叫风吹小白菜。 咳咳,个中深意,大家自己体会。 赞公公古道热肠啊,知道我要书单,二话不说,立刻加上。 在我看来,他和贾琏一样,都是好人…… 希望大家去支持一波。 篇幅有限,其他还有好些朋友支持,咱们以后再来。 另,番外在二十号活动结束后发,还请大家多帮忙支持参加一下啊! 正文 番外一:十年之小十五 “欧……” “欧……” 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阵阵,几只海鸟盘旋鸣叫。 沙滩边,一排椰子树下,一张吊床架在两棵树干上。 一个年轻女子,身着翠色纱裙,躺在吊床上,手中翻着一册书。 一双冬泉般清澈凛冽的眼眸中,似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眨眼间,便能动人心弦。 她聚精会神的看着书,唇角边弯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晨曦的阳光温暖和煦,并不炙烈,伴着暖暖的海风吹拂过后,椰子树的叶子哗哗作响。 远处海浪声传来,一切显得那样的惬意。 “冲啊!” “杀啊!” “干掉他!” “救……命……啊!!!” 一阵嘈杂刺耳的哄闹声响起,从沙滩的尽头,呼啦啦的跑来一群孩童,人人手里拿着一把木剑,追逐着前方狼狈逃窜的少年。 女子听到这阵闹腾,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阵无奈的恼怒,捏了捏眉心,从吊床上下来。 “三嫂!!” “三嫂救命啊!!” 前面逃窜的少年哭爹喊娘的扑过来,摔倒在沙滩上打滚儿,鼻青脸肿,一副无赖样。 “贾芒、贾芦!!” 年轻女子皱眉看了地上的少年一眼后,蹙起淡若云烟的眉毛,眸光凌厉的看着追杀过来的两个孩童,沉声喝了声,质问道:“才好了几天?怎么又闹起来了?” “娘……” “娘啊……” 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半大小子,被训斥后,垂头丧气的唤了声。 倒是身后几个小子中的一个,对女子道:“林妈妈,不是三哥和四哥的错,是四叔又欺负小十五了。 十五弟身子弱,四叔推他一跟头……” 年轻女子闻言,面色登时变了,看向最后面一个气喘吁吁,面色发红的瘦弱小子,他年岁明显要小一些,看起来不大康健。 女子急切问道:“十五可还好?” 瘦弱小男孩儿点点头,平息了下气息后,笑道:“林妈妈,我还好。” 这个身着翠色裙裳的年轻女子,便是林黛玉。 这群半大少年,都是贾环的子嗣。 前头倒地的无赖,则是贾环的胞弟,贾玫。 距离贾环出海至今,业已十年逝去…… 贾芒和贾芦是林黛玉所生的双生子,自贾苍习武长大,一身武功出神入化,继而于一年前开始跟着贾环行走天下后,家里的孩子,就以这一对小霸王为首。 林黛玉天生身子骨柔弱,病怏怏的,后来还是由蛇娘和公孙羽两大圣手调养了过来。 可谁又能想到,她竟生下了这样一双一刻钟都不肯消停,龙精虎猛的淘小子。 精力之旺盛,连贾母这样活了近百岁的老人,都称从未见过…… 林黛玉更为之伤透了脑筋。 而小十五,则是小吉祥所出的孩子,名唤贾芜。 八年前出生。 当时,贾环一家内眷,举家乘海船迁往海外。 却不料,途中遭遇海上巨寇。 数百艘海盗船围住了贾家大舟,虽有董明月、道成、闲云三大武宗高手,并数百精兵在,但当贼寇看到了海船的奢华而发了疯后,不计代价的从四面八方用火攻,到底突破进了内层。 关键时刻,怀着身孕的小吉祥亲自披甲持戈,挡在门前。 拼死杀了十数人,才等来了董明月的回救。 最终道成、闲云大开杀戒,董明月取出手雷,将上万海盗生生杀绝,众人才得救。 只是,小吉祥却因为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不足月的贾环十五子,贾芜。 贾芜因为落草不顺,打出生就带着一股病气。 也亏着贾家有两大神医,各种奇珍药草救治着,才算养到今天。 换个人家,哪怕是富贵人家,没有蛇娘、幼娘这样的杏林圣手,也决计活不了的…… 此事都是因为小吉祥舍命拼死救大家所至,所以全家上下,都对这个瘦瘦弱弱的贾环幼子格外疼惜。 林黛玉亦是如此。 此刻见贾芜并无大碍后,到底还是恼了,回头瞪向见势不妙就要溜走的贾玫,斥道:“玫哥儿,是不是上回你三哥打你打的轻了,让你记吃不记打?! 上回你欺负了小十五,你三哥将你打成了那样,要不是姨娘哭求着拦住,你都不能活。 因你顽劣,闹的阖家不宁。 你今儿还敢动手?” 贾玫闻言,哭丧着脸道:“哎哟三嫂,我贾玫又不是傻蛋蠢货,记吃不记打,哪里还敢再欺负十五侄儿? 我就是看他一个人在海边儿站着,瞧着怪可怜的。 芒哥儿、芦哥儿他们又不带他耍,我这才想去和他耍耍,也好化解化解我们之间的恩怨…… 天地良心,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想吓吓他,谁曾想他就绊倒了…… 三嫂,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三哥。 不然他非得把我肠子给踹出来不可。” 林黛玉恼火道:“你还敢扯谎! 你也忒不成器了,为了你的事,你三哥和姨娘都吵了几回了。 你要是和苍儿、芒儿他们打,打赢了我们给你叫好。 你怎好每次都欺负小十五?” 贾玫见林黛玉不信,跳脚叫道:“三嫂,你倒是先问问小十五啊,我是不是同他耍子的? 他要说我故意使坏,我认了,现在就去跳海! 我也不活了,省得三哥回来打死我…… 他倒了,倒唬了我一跳,我慌不及的趴到地上给他垫着,怕他摔伤喽。 要不是因为这样失了先手,也不能被贾芒他们胖揍一回! 你瞧瞧我这脸被捶的…… 不信你倒是问问啊! 哎哟,可冤死我了!” 林黛玉闻言,看向贾芜,道:“十五不怕,是这样吗?他要说谎,等你爹回来,狠狠收拾他!” 贾芒大声道:“娘,不用爹回来! 爹出海走前就叮嘱儿子,谁敢欺负弟弟,就狠狠揍! 敢欺负十五的,直接往死里打!” “对!敢欺负弟弟,往死里打!” 一群十来岁的半大少年齐齐呼喊起来,一双双眼睛瞪向贾玫。 贾玫唬的小脸儿惨白,噗通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贾芜哭腔道:“我的亲娘勒,小十五啊,你倒是快说啊! 四叔快被他们给冤死了!” “咯咯咯!” 贾芜到底还小,见贾玫这般,只觉得好笑,便咯咯乐起来,对林黛玉道:“林妈妈,四叔推了我一下,我摔倒时,他是趴到我下面,让我摔到他背上了……” “三嫂,听听,听听!三嫂你听听啊!” 这个眉眼间和贾环有六成相似,但鼻青脸肿一脸赖模样的少年,听贾芜这般说,登时叫嚷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道:“三嫂,你看看我让贾芒、贾芦他们给打成什么样了,我容易嘛我? 他们就是小霸王啊! 忒狠心了!” 若换个人,比如蛇娘。 贾玫这般和她告贾苍的状,那贾苍少不得要被一通好揍。 只可惜,林黛玉不是蛇娘! 林黛玉先瞪了一群孩子,尤其是贾芒和贾芦哥俩儿一眼后,又看向哭的稀里哗啦的贾玫,没好气道:“行了,你推倒小十五,你还有理了你? 再哭我就不管了,让人去喊小吉祥! 让她来治你!” “嘎!” 贾玫闻言,瞬间闭嘴! 说来也好笑,真真一物降一物。 贾玫害怕,倒不是因为他推倒了小吉祥的儿子。 而是因为…… 其她人多少都要顾忌赵姨娘的颜面,不好对他出手。 惹了祸,了不起也是让人喊了赵姨娘来。 可赵姨娘哪里能真打贾玫? 打也打不了多重。 唯有小吉祥…… 这个“疯女人”根本不在乎他是赵姨娘的儿子,兴许她以为,她和赵姨娘的关系比贾玫这个亲儿子的关系还好。 再加上她会武功,揍起他来,真真是往“屎”里揍! 赵姨娘见了,就算心疼,也只是把小吉祥骂一通。 可小吉祥脸皮那么厚,哪里在乎这个…… 嘻嘻哈哈也就完事了。 所以贾玫在家里使坏淘气,他的一众嫂子们后来都不找赵姨娘了,直接找小吉祥来。 有一回小吉祥气急了,差点没吊着他去喂鲨鱼。 唬的贾玫看到小吉祥和看到杀人疯子一样,连做了几天的噩梦…… 因此,贾玫最怕的人,除了贾环以外,就是小吉祥。 这会儿子被林黛玉这样一威胁,贾玫登时不哭了,悄悄爬起来,用袖子抹了把脸,瓮声道:“那三嫂,我走了。” 说罢,歪着脖子斜着身子,颠儿颠儿的走了。 这一出戏法看的贾芒、贾芦等小子们哈哈大笑起来。 贾芒搂住贾芜的脖颈,笑道:“他还想骗我娘?做梦吧!谁不知我娘最聪明! 十五你别怕,等爹和大哥从大秦回来,请了少林神僧来教你易筋经后,你就能和我们一样了!” 贾芦道:“不一样也没事,我们做哥哥的,保护你! 爹和大哥临走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将你托给了咱们……” “你们还有脸子说!” 林黛玉开口斥道:“那你们怎么不带小十五一起顽?就知道自己疯!” 贾芒和贾芦小哥俩登时垂头丧气起来,其十来个孩子也都面带愧色。 倒是贾芜抓了抓脑袋,开口笑道:“林妈妈,不是哥哥们不带我耍子,是我想看看爹爹和大哥回来没,才一个人到海边看着…… 林妈妈,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爹爹了。” 林黛玉上前揉了揉贾芜的头发,柔声道:“爹爹很快就回来了,他去请少林神僧回来,治好了你的身子骨后,十五以后就能和哥哥们一起玩耍了。” 贾芜乖巧的点点头,见周围哥哥们都看着他笑,有些害羞的抓了抓后脑。 然后自己也咯咯乐了起来…… “看!有船!!” 老八贾苏是薛宝琴的儿子,最是眼尖。 忽地发现大海上隐隐有一黑点出现,在海边长了这么多年的他,岂有不知是什么的道理,登时惊呼道。 林黛玉等人闻言忙转头看去,附近的灯塔上,已经有号角声响起。 那里架着高倍数的千里眼,一旦有敌人入侵,就会鸣笛报信。 但此刻的号角声,显然不是警报声。 再等到看到灯塔上摇起了一面黑云大旗,林黛玉明媚的脸上,立时浮起了惊喜之色。 贾芒、贾芦、贾芜等人,更是惊喜的跳脚尖叫起来,连连招手! 林黛玉轻轻揉着贾芜的头,笑道:“小十五,你爹爹回来了!你马上就能好了!” “爹爹,大哥!!” “爹爹,大哥!!” 一道道少年的欢喜呼喊声回荡在大海之上,随着桅杆越来越近,巨大的海船终于渐渐出现在众人眼中。 等到距离不足百丈时,众人已经能看到甲板上的几道身影。 最前面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不是他们日思夜盼的父亲贾环,又是何人? 在贾环身旁,则站着一个瘦一些,但同样挺拔高大的负剑少年,冲着海岸边挥舞着手。 另一侧,则站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 贾环负手而立于甲板前,目光先遥遥与林黛玉对视了片刻后,又落在了她身旁笑的极灿烂,但脸色有些苍白的贾芜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怜惜。 待收回目光后,贾环对身旁的老僧道:“禅师,我们就此下去吧,大船还要前往深水港卸货。” 老僧正是少林四大神僧之首,性衡禅师,他苍老的不知年岁,此刻闻言,念了声发号。 贾环笑了笑后,从甲板上拔地而起,身形飞落大船。 而后在海面上轻轻一点,几个纵跃,便飞上了岸。 身后,少林神僧更加不带烟火气。 随身袈裟左右一摆荡,人就上了岸。 倒是少年贾苍的动静极大,在海面上踩踏出“砰砰砰”的巨响。 “给爹爹请安!” 一群少年郎齐刷刷的跪下,迎接贾环。 一张张小脸喜之不尽。 贾环目光扫过一遍后,点点头,“嗯”了声,笑道:“都起来吧。 见过少林性衡神僧。” 贾芒等人忙起来,给性衡行礼问安。 平日里顽皮淘气,但在人前,这些子弟们却半点礼数都不会少。 等他们围上贾苍时,贾环看着过了十年也不见一丝变化的林黛玉,笑道:“林姐姐,我回来了。” 说着,要去给个拥抱。 林黛玉脸皮却没那么厚,眼神虽然留恋万分,可还是赶紧将贾芜推过去,见贾芜被贾环抱住后,笑道:“小十五天天来这边等你,你可回来了!” 贾芜被贾环抱住,亲近濡慕的笑道:“爹爹,我就想你早点回来,接不来神僧也不当紧的。” 贾环哈哈笑道:“我的芜儿,天生要做大豪杰,爹爹怎能让你失望啊? 你大哥在少林,连闯十八铜人阵,一百单八罗汉大阵,又许下除恶扬善的大愿,最终替你请来了神僧。” 贾芒、贾芦等孩子闻言,一个个崇拜的看着他们大哥。 贾苍哈哈一笑,道:“爹,少林寺那些师兄们,都是看着您的面子,让着儿子呢。 不然儿子哪里真能毫发无伤的出来?” 贾环呵呵一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我还担心你心生骄躁之心,不错,保持好心态。” “是!” 贾苍朗声一应。 周围贾芒、贾芦等人见贾环已经是用和大人说话的语气在和贾苍说话,一个个艳羡不已。 孩童时代,最期盼的不就是长大么…… 贾环抱着贾芜,对性衡神僧道:“还劳禅师看看,犬子的身子骨,可能修行易筋经?” 性衡神僧没有推脱,上前号了号脉搏,忽地白眉一扬,老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可思议之色。 到了他这个境界,应该极少露出这种动容之色才对。 贾环和周围的人见之,心里都是一揪。 然而性衡神僧却没有顾得上理会,号脉完毕后,从贾环手中近乎抢夺般,将贾芜抢下,开始摸起骨来。 从头到脚,没露过一处。 越摸骨,性衡神僧的面色愈发震惊动容,到了最后,长念一声佛号,犹如洪钟大鼓。 但众人却可以听出他苍迈声音中的喜色。 “禅师?” 贾环微微皱眉,唤了声。 性衡老和尚看着贾芜,犹如在看一块绝世美玉,对贾环道:“王爷勿怪老衲失态,若只是一般的上等根骨,老僧不至于此。 再没想到,小王爷身怀的根骨,竟是武祖达摩之骨! 王爷只管放心,这种根骨,天生为易筋经而生!” 贾环闻言,看着还有些惊慌的贾芜的小脸,大笑起来! 其他如贾苍、贾芒、贾芦、贾苏等人,更是纷纷欢呼起来。 看着贾家一个个俊朗丰神的俊秀子弟,相亲相爱,以性衡神僧的禅心,都忍不住感慨一声: 上天待贾家,何其厚也! 再看看贾芜,身上也是一点骄奢之气也无。 腼腆的似个姑娘…… 只是,连他也没想到,再过短短十年后,这个腼腆羞涩的孩童,就以一身少林易筋经为根基,身兼苗疆、白莲、少林三脉武功,融会贯通,成长为盖绝千古的无敌高手! 威压当世。 凭借一艘普普通通的海船,于大海之上,与大海搏击,与风暴搏击,与天地搏击。 只身周游七大洋,一剑斩尽四方盗! 他的兄长们,称王于大地。 而他,却独尊于四海七洋之上。 为他的兄长们保驾护航。 因为除恶扬善,行侠仗义,救人无数,因而被世人共敬之为: 海皇! …… PS:这几篇番外是完本大典大家投票的结果。 感谢大家的捧场,也感谢网站将起点第一次完本大典给了醉迷。 受宠若惊! 谢谢责编徐徐老大的厚爱,谢谢主编锐利大大的支持,也谢谢运营编辑金宇章和Sama的大力帮助。 这几篇番外发完,醉迷就算真正结束了,VIP章节会被锁住。 但后面应该还会在公众章节,陆续发一些免费的番外,一直到下一本新书开始。 内容多是醉迷的一些后续交代,比如建国,比如贾环子嗣的交代,比如贾环林黛玉等人的晚年…… 如果被锁定后不能发,也会在群里发。 有正经的,有不正经的…… 嗯,就这样子~ 正文 番外二:十年之黛玉 “小吉祥,如今可开心了?” 自少林神僧来了贾家岛半年后,小十五贾芜的身子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健康起来,这么多年来,人前装作无所谓,嘻哈依旧,背地里常常一坐一整天不出声的小吉祥,脸上多了许多笑容,林黛玉调笑道。 看着小吉祥的眸光中,有许多怜惜。 小吉祥依旧豪迈,笑道:“林姐姐,我多咱不开心了?前儿还带着芒儿、芦儿去海里摸鱼! 咱们这岛真真太好看了,那海水都是透明的!” 贾家如今待着的这片海岛,放在后世,名唤马尔代夫。 四季如夏。 岛周围的海水,呈淡蓝色,清澈透明。 可以看到海底的白沙滩,和各种颜色鲜亮的珊瑚、海鱼、海龟…… 每日的晨曦和夕阳,让整个岛屿美到令人不敢置信。 这也是为何,贾家众人在经历过那么多海岛后,选择在此落脚的缘故。 当然,这是因为贾环还没带她们去北美大陆。 在铁甲船还没研制出来前,横跨整个大西洋的风险,让贾环不敢承担。 因此,贾环便着人在这座后世称之为天堂岛的海岛上,费大力气,又建了一座大观园。 除了稍许花木外,与大秦神京城荣国府的大观园,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如今的阁楼成了抢手货,因为每日里起来,在楼上看日出,夜晚看日落,简直让人沉醉不肯自拔。 小吉祥有些不同,她好动,所以海岛周遭的浅水湾,才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林黛玉闻言,捏了捏小吉祥的脸,笑道:“瞧瞧,以前的胖嘟嘟的脸蛋儿都没了。 这几年看你这般,我们都心疼的不得了。 如今总算好了,小十五是个好的。 咱们这样宠,性子也不骄奢暴躁,和女孩子一般。 都知道是你教的好,和蛇娘姐姐有的一拼。 以后贾芒和贾芦也一并归你管教了,不听话的,该怎么拾掇就怎么拾掇。 别当着我的面就好……” 小吉祥闻言,噗嗤一笑,起身瞧了瞧新潇湘馆内的布景,感慨道:“林姐姐,家里属你最柔弱,天凉一些,你就得加一件薄袄,三爷也最疼你。 可谁能想到,芒儿和芦儿竟会那样结实,那样顽皮! 苍儿小时候算是淘的了,可也没那俩活宝能闹腾。 加上这二年开始开筋炼骨,跟着蛇娘姐姐习武,愈发了不得了。 你可头疼坏了吧?”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小吉祥一眼,然后伸了个懒腰,朝后仰倒在贵妃榻上,无力呻.吟道:“小吉祥啊,咱俩真真是颠倒了! 那两个小王八蛋,也不知随了谁。 从出生起就在我肚子里折腾,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林姐姐,你可知足吧!” 小吉祥“嫉妒”道:“家里这么些人,就你生的时候三爷陪着你!” 林黛玉闻言,虽然极想忍着笑,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当然,话不能这样得意,她眼角眯起,绷着脸抿嘴道:“耶,这话是怎么说的?我那会儿分明是快不行了,环儿才进来陪着我。 后来你们一个个哪个都没受什么罪,老太太这才拦下了环儿。 怎地还这样说呢? 呵呵,呵呵呵。” “啊呀呀呀!” 见林黛玉一本正经睁着眼睛说违心话的模样,小吉祥双手握拳举过头,压低嗓音大叫道:“真真气煞老夫也!” “噗嗤!” 林黛玉见状,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高兴的自然不止是贾环对她的偏宠,还有,小吉祥终于恢复了阳光快乐…… “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林黛玉笑声戛然而止,眉心都跟着颤了颤。 见此,就轮到小吉祥大笑起来。 没等她笑罢,两个满头大汗的臭小子,赤着上身,小老虎一样跑了进来,齐齐开口道:“娘,我渴了,我们要喝椰汁!” 林黛玉看着俩儿子,咬牙切齿道:“说了多少回了,不许光着满处跑!都没进耳朵么?” 贾芒、贾芦闻言,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又一起道:“娘啊,我们在山崖下看少林神僧在教十五弟易筋经呢。 十五弟一会儿这样,一会儿这样,极有趣! 老和尚抠门的紧,只肯教十五弟一人,说什么法不可轻传…… 我们就在山崖偷偷的学!” 林黛玉倒没什么,可小吉祥却唬了一跳,忙道:“哎呀你们两个臭小子,武功也是能偷学的? 没有内劲的运行法门,偷学出了岔子,瘫了可就好顽了!” 贾芒见林黛玉也沉下脸来,忙笑道:“娘,吉祥姐,你们放心,我和弟弟哪里会真练? 就是去逗十五弟顽…… 五弟的外公说过,易筋经虽然了不得,可《白莲金身经》也不差! 放对起来,谁强谁弱还不定呢! 五弟不喜练武,喜欢写字,他外公也拿他没法子,就教我和弟弟。 还教了我们一套合击之法! 上回四叔欺负十五弟,我和弟弟就用合击之法,把他揍成了狗熊! 嚯嚯哈!我打!” 想起了辉煌的往事,贾芒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挥舞起拳脚来。 一旁的贾芦也被感染的嗨了起来,跳起来翻跟头,凭空击拳踢脚。 两人没一会儿就开始发疯,相互过起招来…… 好好一处幽静的潇湘馆,顷刻间成了演武场。 “都给我住手!!” 林黛玉只觉得头大,咬牙喝了声。 贾芒和贾芦闻声忙停下来,看着沉着脸的林黛玉,和快笑岔气的吉祥姐,不好意思的嘿嘿乐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正当林黛玉掏空心思,想着该怎么教训这顿淘破天的孽子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两个战战兢兢的小子眼睛登时一亮,转过看去,齐齐惊喜喊道:“爹爹!” 贾环揉了揉二人的脑瓜,笑道:“又淘气惹娘生气了?” 两人闻言,嘿嘿傻笑…… 贾环道:“你们娘亲好静,身子也不大好,以后不许在这里打闹顽皮了。 贪顽不是坏事,但若不懂孝道,爹就要下狠手收拾了。 记住了?” 贾芒、贾芦忙敛起笑容,一起乖乖的点点头。 听贾环话说的重,林黛玉反而有些舍不得了,悄悄给贾环使了个眼色…… 贾环笑道:“去吧,找嬷嬷去拾掇拾掇……” 贾芒和贾芦应了声后,就要出去,却又被林黛玉叫住。 两人苦着脸,以为还要挨收拾,没想到林黛玉却倒了两杯椰汁给他们,见他俩嘿嘿傻乐,一人脑门上点了下。 贾芒、贾芦喝完离开后,小吉祥笑道:“我去看看芜儿。” 说罢,还给林黛玉挤了挤眼睛,咯咯笑着离去。 个中深意,让林黛玉俏脸飞霞。 “这个疯丫头!” 待小吉祥离去后,林黛玉气骂了声。 不过骂罢,却走到贾环身边,看他眉心有些抑郁之气,便问道:“环儿,你回来半月了,我一直都觉得你不大对劲,可是大秦那边出了什么事?” 贾环坐于床榻边,将林黛玉揽入怀中,笑道:“怎么这么说?” 林黛玉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平了贾环眉心处的拧皱,道:“我还看不出你的心思?” 贾环呵呵一笑,将鼻子埋入林黛玉的秀发中,嗅了嗅后,缓缓道:“焦老太爷,去了。” 林黛玉闻言,大吃一惊,抬头仰起脸,看向贾环。 怪道她一直觉得,贾环这次回来,眼底深处总有抹淡淡的哀伤。 她是知道贾环对焦大的敬意的。 当初若非这个宁国府的老仆,贾环连从武的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他素来知恩必报,这些年一直对焦大恭敬有佳。 却不想…… “环儿……” 见贾环如此,林黛玉刚开口,就红了眼,落下泪来。 贾环反而笑了,轻轻吻去林黛玉的泪珠,笑道:“没事的,老爷子走的安心,没受什么苦。 与我喝了几盅酒,睡过去的。 我还答应了他,选一个儿子取名叫焦傲,继承他家的香火。 呵呵,老头儿到底还是把他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儿,都给了我。” 言语间,当年的一幕幕,好似就在眼前…… “太爷,您说说,人攒那么些银子做什么?像我,一向都是视钱财若粪土。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腌臜物,藏着有什么用? 不如拿出来咱们爷俩高乐高乐……不,拿出来做实事,办大事! 唉,不是我不孝,惦记着您老的养老银子,实在是……说出来都是泪,命苦啊! 我一个姨娘生的,连饭都……” “太爷,您得听我解释,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半点玩笑都没有。唉,苦啊,真苦……” “太爷,您到底藏了多少梯己银子?您这老绝户,日后定是要赖上我了,还不赶紧把银子拿出来,等什么? 仔细我将来记仇,不养你啊!” “呵呵……” 心思转过一圈后,贾环笑出声来,对落泪的林黛玉道:“要不咱们再生一个?” 林黛玉闻言,登时不哭了,连连摇头道:“你可饶了我吧!有芒儿和芦儿俩混世魔王,我都快活不成了! 再生一回,还不要了我的命? 再说,宝丫头和琴儿不是又快生了吗? 让她俩的儿子去叫焦傲吧,这个名字真好! 嗯,非常好! 比董超、占雄和黄耀都好!!” 占雄和黄耀,是贾环当初答应给十三将最后二老承继香火的孩子。 董超则是给董千海的孙子。 不过因为这小子不知怎么长的,一心喜欢写字,不喜练武,董千海有点想“退货”的心思,一直催着贾环和董明月再生一个。 为此,他亲自教导家里其他孩子武功…… 看着林黛玉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点头赞道,眉眼间满是幸灾乐祸的灵动之气,贾环哈哈一笑,用力吻了吻她樱红的唇口,道:“先别管那些,我走了这么久,咱俩的双.修之法落下了一大截儿。 十年过去了,林姐姐容颜还一如当年,丝毫不变,这都是此功法之劳。 咱们可不能耽搁了……” 说着,动手动脚起来。 林黛玉闻言,美眸中似欲滴水一般,媚意如丝的白了贾环一眼后,折过身,用竹美人轻轻一扫,窗帘帷帐落下…… 远处,遥遥传来海鸟鸣叫声…… …… PS:明天还有最后一章,另外友情推荐一本书:《大明小官人》。 正文 番外三: 十年之夜宴(上) 荣庆堂。。 虽然此荣庆堂非彼荣庆堂,但一砖一石,都与神京都中的那座荣庆堂,没有丝毫差别。 堂内布景,也一模一样。 若非空气不似都中那般干燥,而是总带着一抹湿润柔软,另也总有海浪声隐隐可闻,说不定一觉醒来,真的分不清到底身在何处…… “老祖宗,昨夜里睡的可还香甜?” 走上高台,看着正满脸慈爱笑容的贾母,已经由银白彻底变成霜白的头发,贾环笑着请安道。 他刚刚才带着十二个儿子,沿着海岸线跑了十里路。 在海水里涮了涮,又用清水冲干净后,父子十数人,就来此给贾母请安。 不过担心孩子们太吵,吵到已了过九十大寿的贾母,所以待他们请完安后,就都被贾环轰走了…… 他们还要去给贾政请安。 此刻听闻贾环问好,贾母笑的愈发慈爱。 有蛇娘和幼娘在,贾母的身体保养的极好,虽然已是九十高龄,可眼不花耳不聋。 除了牙齿脱落完了,不能吃硬食外,其她的都极好。 她笑道:“好,怎地不好! 昨下晌,苍儿还推着我去外面看了看海,唔,极好,极好! 真是好看啊!” 一旁的薛姨妈也笑道:“是好看,从前没出来前,总担心外面是蛮夷荒野之地,瘴气弥漫,虎狼丛生。 哪里能想到,不在大秦,外面也能有这样好的景儿!” 贾环闻言笑了笑,对薛姨妈道:“姨妈,蟠大哥可来看望你了?” 薛姨妈笑道:“我说那个孽障怎地会想起带着晨哥儿来瞧我这老太婆,都二三年没来了…… 前两个月,不年不节的却都来了,莫非是环哥儿的功劳?” 贾环道:“这次回大秦,我发现了个问题。 如今百姓们虽都富庶了,却还是一心想着挣钱,挣不够。 赚银子自然没错,有上进心也是好的,却不该忽视了孝道。 人不孝,与禽兽何异? 好些人只知道给家里寄钱,却几年不回家看看自己的老子娘,对于这种风气,我让人下狠手,严厉的进行处置和惩罚。 蟠大哥八成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没见着我,就提前带着一家人赶了过来。 链二哥也是如此,带着艾哥儿没见我就跑来了。 只是没想到,我还回来,他们又跑回去了,呵呵……” 见他笑的有些恼,贾母忙道:“环哥儿,你链二哥就是怕你熊他,他没听你的话,到底把那个女人扶成了太太,忒不像话,这才不好意思见你…… 不过凤丫头如今也不在乎这个了,她带着巧姐儿和平儿跟着我过,比跟着那个孽障强多了! 环哥儿,你可别和他一般见识,艾哥儿也长大了,须给你链二哥留几分体面……” 贾环看着贾母笑道:“老祖宗还怕孙儿捶他不成?您放心,捶也捶不着啊,这么远…… 再说,如今也懒得理他。 今儿天气不错,孙儿做东道,在前面岛上摆了大席,专门儿宴请老祖宗,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如何?” 贾母闻言,却未像以往那样欢喜应下,她拉起贾环的手,笑道:“我听说,东府的焦大,去了?” 贾环闻言一怔,不过看贾母面色并未感伤,方点点头,道:“啊……是,那位老爷子是去了。” 贾母笑道:“说起来,咱们贾家能有今日的光景,多亏了他当年教你。 不过呢,这些年,你也没亏待过他。 日子过的,倒比寻常大户人家真正的太爷还自在。 所以,你也不必太难过。 人呀,都有老去的一日。 前二三年里,李光地去了,你就难过了好些日子,也不怎么说话。 你林姐姐、云儿和宝丫头她们,还有苍儿那些孩子们,都为你担忧。 要我说,却是不必的。 别说他们,就连我死了,你都不必如此……” “老祖宗!” 贾环微微变了脸色,忙道:“老祖宗何须说如此不吉利之言,您身子骨还好着呢!” 贾母笑道:“你啊,还是万人敌的大将军王呢,倒没我这老太婆看的开…… 总要有那么一天,是不是? 我如此,姨妈如此,连你们这些小的,将来不也如此? 哪里还看不开…… 人活一辈子,有的人活的憋屈,贫苦。 有的人活的富贵,也憋屈。 可我不同,活了一辈子,最初的那些年,多少还受了些委屈。 可后面这几十年,事事顺心! 到了你起来执掌贾家后,我也跟着愈发享福受用了。 如今更是活成了老寿星,这世上但凡有的,就没有我没见过,没吃过,没穿过,没受用过的。 难道还不知足? 我如此,焦大那老仆是如此,李光地也差不多。 既然如此,我们老去了,也就老去了。 若是临了,还累得你难过,闹的阖家都不欢喜,那才不遂我们的心愿呢! 我今年都九十来岁了,古往今来比我活的长的也没多少。 那焦大比我还大,怕有一百多岁了。 这样的老厌物,去了也就去了,是喜丧! 你一难过,反而让地下的人不安。 不是好事,对不对?” 贾环连连点头,一迭声道:“对对对对,老祖宗说的是,是孙儿小家子气了。 不过老祖宗,李光地老爷子可是活到了一百零三,焦老太爷更是活到了一百零八,他们身边可没有蛇娘和幼娘两大神医在。 咱家有两个神医在,保管能让老祖宗再活一百年!” 贾母闻言,欢喜不尽的笑道:“这会儿就算谁赶我去死,我也舍不得! 昨儿苍儿那小猴子还同我说,他在外面相中了一个姑娘。 改明儿娶回家来,还要让我见一见,再替他抱一抱玄孙呢!” 周遭众婢女嬷嬷们闻言都跟着大笑起来。 贾环闻言却是一怔,道:“有此事?孙儿都不知啊!” 贾母愈发得意,道:“他担心对方的家境不好,门槛儿太低,怕你们不愿意,才先到我老太婆这里打打前站。 这么好个哥儿,真真是又懂事,又上进。 身上竟没一点子骄奢之气。 偏你们两个老子娘,要求愈发严厉。 当年你还好些,怎地孩子越长大,反而越严格了呢? 环哥儿啊,我可同你说好了,让苍儿带人家姑娘回来给我过目,要是好的,这事啊,就成了! 这么些年了,难得这孩子求我一遭。 我是定要给他做主的! 你们可不许瞧不上人家的出身……” 贾环与贾母身后鸳鸯对视了眼,哭笑不得道:“老祖宗,这真是从何说起啊?孙儿多咱也不是这种人,蛇娘更不是。 只是,苍儿才那么大一点,就动了这种心思? 怪道他那么急着突破武宗,好他个臭小子!” 贾母瞪眼道:“你还有脸子说?苍儿今年都十五六了,也到时候往屋里进人了。 你忘了你当年多大点,就腆着脸问我要云儿了? 那会儿你才十一二吧?” “诶诶诶诶……” 贾环闻言,老脸一红,忙一迭声的笑着止道:“老祖宗,可千万别在芒儿他们跟前提起这茬。 他们如今可都马上十一二岁了,万一早早的给您老领一群重孙媳妇回来,又有您老做主,那孙儿头都大了! 孙儿今年还不到三十,还不想那么早做爷爷啊!” “噗!” “哈哈哈哈!” 满堂人都笑弯了腰,不过心里,却也都感慨时光的飞逝…… “哟!这是笑什么呢? 可见是亲孙子回来了,三弟出海时,老祖宗多会儿都没这样痛快的笑过了!” 正当众人说笑时,堂外传来一阵高声调笑声。 倒是把渐渐平息下来众人的大笑声都盖过了。 大家不问自知,在贾家敢这样大声说笑的,除了那位凤辣子外,再没第二个。 刚刚平息的笑声,又渐渐起来。 不过等王熙凤进门后,那些婆子婢女们,却都收敛了笑意。 虽然一大家子都是依靠贾环而生,但内宅的事,贾环的众多女人却没哪个愿意揽权。 赢杏儿自不用说,根本看不上这些小事。 她高屋建瓴,这些年一直替贾环统筹安排各封国的势力平衡。 并源源不断的从国内调来可用实干的人才。 放眼世间英才,她都属于最顶尖的棋手,惊才艳艳。 又怎会有心思理会府中这些家长里短? 林黛玉、史湘云等人自不去说,也没有这份心情。 董明月白荷等人更是躲的远远的,一人一大摊子自己事还忙不过来呢。 也只有薛宝钗薛宝琴姊妹,偶尔会帮王熙凤一把。 除此之外,整个岛上的庶务,里外几千人,除了安全防务外,都由王熙凤一手掌握。 倒比当年在贾府还要风光十倍,当年贾家也不过三四百人罢了。 这也是贾母为何对贾环说,王熙凤跟着她过,比跟着贾琏强多了的缘故。 王熙凤生性要强好权,过这样威风的日子,再顺心不过。 瞧着那脸面,和十年前都没什么变化。 当然,真正让她能保持如此的原因是什么,其实谁也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操持贾家内府大权的王熙凤,都让那些婆妇们感到忌惮和敬畏,她一露面,就没人再敢笑了。 对于这种效果,见惯世面的贾母自然不在乎,贾环更是纵着,其她人也都不会说什么,如此一来,愈发得了王熙凤的意。 就像只骄傲的花孔雀,时常开屏自赏。 贾母是个好热闹的,最喜欢这种场面,见王熙凤这般热闹,笑道:“都多少年了,巧姐儿都十五了,你还这样?” 王熙凤一扬雪腻的下巴,笑道:“那又如何?再过八百年,我也还要在老祖宗膝下彩衣娱亲哩!” 贾母闻言大笑道:“那咱俩岂不成了两个老妖婆?” 贾环在一旁呵呵笑着,看着俏美动人的王熙凤,道:“前面都准备好了?” 王熙凤美眸看了贾环一眼,顿了顿后,才笑道:“您这大国主吩咐的鈞旨,我还敢不认真准备? 放心吧,请老祖宗的东道,自然准备的妥妥当当的! 就在水晶岛上,老祖宗最喜欢那座岛上的沙子。 画舫都备好了呢!” 贾环如今已经是海外建立的数十个大大小小封国的共主,当年他与隆正帝相商,大秦内,以赢秦天家为尊,海外,则以贾家为王。 所有武勋的封地,都以贾环为尊。 故此,王熙凤如此调侃。 至于水晶岛,则是一座海沙雪白细腻,海水透明似水晶的岛屿。 在后世,这里被称之为梦幻岛。 风光极美。 最著名的,便是岛上的水上屋。 不过由于湿气太多,不宜长居,所以就成了贾家人度假之地。 也有的时候,孩子们淘气,一溜烟儿的被赶到那里过一夜。 随他们折腾个天翻地覆,翻山倒海。 王熙凤又道:“三妹妹和四妹妹都提前派人打了前站,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她们两家子也都要到了! 这回可真真是团圆宴呢! 只可气宝玉,除了初一十五来给老祖宗请安,平日里就待在他那个幽谷里和一众丫头们自己快活……” 话没说完,贾母就忙对贾环道:“是我不让他过来来回跑的,这些年,难得见他过的快活,就让他在那里待着吧。 他身子骨也不好……” 都这样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心疼她的命根子心头肉,贾环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呵呵笑道:“好好好,就让宝二哥在那里好好静养。 多咱老祖宗想他了,再唤他过来就是。 那老祖宗,咱们现在就坐船过去那边岛上吧? 一会儿让三姐姐、四妹妹她们两家人,直接过去就是。” “好!” …… Ps:汗,没写完,可能还得一章,把夜宴写完,交代一些事,争取今天能写完,写不完明天肯定完,咳咳…… 另外推几本书,写我要做皇帝的要离巨的新书,两本都市爽文,和。 正文 番外四:十年之夜宴(终) 日落西海。 漫天五彩云霞,在天与海交际之处,勾勒出一幅不该出现在人间的美景。 海浪轻涌,渡鸟归巢。 水晶岛上,遍布宫灯。 或椰树上,或山石间,甚至是海沙堆起的小小灯塔上。 天色还未完全黯下去时,整座水晶岛上,已经如仙宫一般,满是灯火。 “还记得头一回这般热闹,是你大姐姐回家省亲那年……” 被一顶软轿抬着,从画舫上了岸,看到这幅富贵奢靡的场景后,满头银霜的贾母,脸上尽是回忆之色的笑言道。 那段日子,已经远远留在了岁月里。 贾环闻言笑道:“老祖宗可是想大姐姐和小六儿了? 这次回去,我和陛下商议过了,再过一年,就接小六儿和大姐姐到咱们这住段日子。 小六儿已经长大,他喉咙里的横骨,差不多也是时候取下了。 到时候,又是阖家团圆呢。” “哎呀!果真?” 贾母喜出望外道。 贾环笑道:“老祖宗若是不信,就问问幼娘和蛇娘。她两人这些年,医术愈发高明了。 前些年就有把握,不过那会儿小六儿还太小,身子骨也不壮。 如今成年了,她两人的医术基本上能保证不出任何意外。” 贾母闻言,眼圈都有些泛红了,道:“当年送你大姐姐入宫,让她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一个人苦熬了这些年,我心里就不落忍。 生下小六儿成那般,就更让人心疼了。 天可怜见的,让她娘俩儿遇到了你们! 好,好啊!” 说着,又回头对后面侍行的公孙羽和蛇娘叮嘱道:“可要用心呢,你们都是小六儿的亲舅母!” 公孙羽和蛇娘忙笑道:“都是本分事,老太太放心。” 贾母笑着赞了她二人两句,这才转过身,对贾环笑道:“你啊,是个天生富贵的,找老婆都能找出这样难得出彩的来。 还有白荷、明月那几个丫头,都是一等一灵气钟秀的好丫头。 寻常人能得一个就是烧高香了,偏你都得了来。 也多亏有杏儿给你掌总,不然,我看你也忙不过来! 这样的女孩子们聚在一起,真要闹腾起来,可比你打一场打仗还辛劳!” “哈哈哈!” 薛姨妈、王熙凤、李纨、尤氏、娄氏等人纷纷大笑起来,嘲笑贾环。 除却薛姨妈外,其余几人站在一起,就明显显出差距了。 虽然李纨和娄氏的日子也过的极快意爽心,各自的儿子也都被贾环调理成才,贾兰和贾菌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也都成家立业了。 可她们二人还是极显眼的看起来比王熙凤和尤氏老上不少。 要知道,尤氏甚至比她二人还大几岁。 可尤氏看起来,却依旧面带桃花,艳色无双。 尤氏也在几年前,“领养”了一个小姑娘,日子过的轻快,日日面上带笑。 内中缘由,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但这样的人家里过日子,真真是要难得糊涂。 左右就这一个在折腾,也不只是好淫。 也没强迫哪个,都是自许的。 李纨和娄氏就愿意过平淡的日子,也好…… 贾环看了眼一旁嘴角弯起,明亮大眼睛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赢杏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道:“老祖宗您可别夸她,咱家里那些媳妇儿,已经一个个都觉得她比孙儿好了。 又比孙儿有文化,又比孙儿会作诗,还比孙儿会说话。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连外面有啥事,人家都能操办的好好的。 要不是孙儿看的紧,您那些孙媳妇,都要被她拐跑了!” 听他说的荒唐,众人愈发大笑。 尤其是贾环一众女人,都没好气的白他。 “咦,孩子们呢?” 贾母忽然住足,回头看了眼后问道:“我道今儿怎么这样安静,芒儿和芦儿他们哪里去了?” 贾环笑道:“他们二姑母领着,一起去接他们三姑母和小姑姑去了。” 贾母忽然轻叹息了声,道:“这个二丫头啊,真倔。既然那般喜爱孩子,家里的孩子都同她最亲,怎地就……” 话没说完,瞪向贾环嗔道:“偏你护着她!” 贾环无奈苦笑道:“老祖宗啊,这过日子,是二姐姐自己过。 她这些年过的轻快,自在,也欢喜。 如此就够了。 您放心,有孙儿在,不论她何时想出阁,孙儿一准替她找个妥妥当当的人。 若是不想,孙儿也一辈子护着她快乐安康。” “你啊!!” 贾母闻言,摇头叹息一声,却不再多言,由众人护着,走上了高处的阁楼。 等送了贾母一行人上去后,贾环则又折返回了靠大海的码头这边…… “爹爹!!” “爹爹,爹爹……” 贾环出现后,一大群孩子欢喜的围了上来请安。 贾环一路揉着脑瓜上前,走到贾迎春身旁,笑的唤了声:“姐姐!” 贾迎春一如当年的温婉可亲,满面笑容,她伸手替贾环抚平肩头的一点皱褶,笑道:“环弟怎地过来了?” 贾环道:“几个宝贝闺女在这倒也罢,我担心这些臭小子们太闹腾,扰着姐姐了,所以过来镇一镇。” 已经亭亭玉立的贾芝、巧姐儿,并薛宝钗所生的女儿贾薇,紫鹃所生的女儿贾蔚,都咯咯笑了起来,看着周围一干面色讪讪的兄弟们,目光嘲笑! 贾迎春却嗔了句:“环弟说哪里话,芒儿、芦儿他们闹归闹,极懂事的。再说还有苍儿在……” 贾环闻言,却冷哼了声,瞥了眼贾苍。 贾环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早已执掌亿万苍生的命运,内在威势何其重也。 这一眼,就让心里本就有鬼的贾苍面色一白,只能目光闪烁,嘿嘿傻笑…… 见他这般,周遭小子丫头们都敛起声息,担忧的看向他们的大哥。 贾迎春更是急道:“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贾环回过脸来,对贾迎春笑道:“没甚大事,只是这个混账小子,才这么一点大,在外面就相中了个姑娘。 担心人家门槛低,不敢同我和蛇娘说,就求到了老祖宗那里,之前老祖宗才教训了我一通……” “哎呀!” 贾迎春真真又惊又喜,看向早已臊的满面通红的贾苍,道:“苍儿,你父亲说的可是真的?” 贾苍到底没有让贾环失望,没有推卸,当然,也不排除他选着贾迎春在的好时机,噗通一下跪下,道:“爹,是儿子的不好,不该瞒着爹! 只是,儿子真的喜欢桑娘,求爹爹成全……” “你再说一遍,谁?” 贾环脑子一个恍惚,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便拧眉问道。 见他如此,贾苍脸又白了分,贾迎春忙道:“环弟,快别唬着孩子了,有话好好说……” 贾环摇头道:“不是,我就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贾苍忙道:“爹,就是当年您侍奉太上皇南巡,在洛阳城遇到的那一家子,桑娘啊!!” 贾环闻言,面色古怪起来,微微俯身看着贾苍,道:“那年,你才五岁啊……” “噗嗤!” 贾迎春忽然笑了起来,周遭早已快这段八卦憋爆掉是大笑不已。 贾苍恼羞成怒,回头狠狠瞪了那群弟弟妹妹们后,又幽怨的看了眼大救星贾迎春一眼,方对贾环正色道:“爹,儿子不是浑赖纨绔,是真心的。” 贾环冷哼了声,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你三姑母他们到了,准备迎着吧。” …… 遥遥两艘海船,顺着灯塔的光亮,缓缓行驰而来。 贾环负手而立,目光温和的看着前方。 后面,贾苍愁眉苦脸的对着贾迎春,贾迎春小声笑道:“莫慌,你爹不是势力人,不会因为对方出身低就反对。 你让他派人去查清楚对方的家里,只要身家清白,女孩子的心性好就成。 苍儿,你要明白你爹爹的苦心。 可不能心生埋怨……” 贾苍忙道:“姑母,侄儿怎敢生此等不孝之心。 只是…… 嘿嘿!还请姑母多帮侄儿说好话,爹爹最能听进姑母的话!” “真真是小坏蛋,一会儿看你小姑母怎么笑话你!” 贾迎春慈爱的点了点贾苍的眉心,笑道。 贾苍闻言,登时又垂下头去,道:“小姑母嫁给小姑丈后,愈发和吉祥姐像了……” “噗嗤!” 贾迎春见贾苍懊恼的模样,再度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声嗔怪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仔细让你老子听到了!” 贾苍闻言,忙吐吐舌,看了眼前方静静而立,却如山岳之势的父亲,再不敢多言。 …… “三哥哥!!” 当最后的晚霞消失在天际边,海船稳稳停靠在码头边,铺好道板后,一道活泼的身影飞奔而下。 贾环大笑着迎上前,张开手,那道身影就扑进怀里,唤了声后,就哽咽了。 不是贾苍口中和吉祥姐性子愈发像的贾惜春,又是哪个? 贾环之前回大秦,再加上其他一些事耽搁,和贾惜春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 这还是头一回兄妹俩分别那么久未见。 贾环回来了贾惜春来不及赶来,就又走了。 贾惜春回娘家时贾环又正巧不在。 这让贾惜春想的不得了…… 可贾环见她这般伤心,以为是受了委屈,探过一只胳膊,直接将后面满面带笑,正准备请安的男子单手举了起来:“小道,你吃了豹子胆了,敢让我四妹妹受委屈!!” “我……” 迎娶贾惜春的,正是贾环当初一干核心兄弟中的诸葛道。 他为人儒雅聪慧,对贾环忠心耿耿,如今替他镇守海上要道马六甲,封为吉隆坡国主。 这些年来颇有功劳。 此刻却无可奈何,有言难明。 “哎呀!三哥哥,快放下来!” “环弟,快松手……” 见诸葛道被贾环吊打,其他人都慌了,忙劝过来。 贾惜春急道:“三哥哥,我就是特别特别想你,不曾受委屈呢!” 贾环“将信将疑”道:“果真?” 贾惜春连连保证道:“自然是真的!我是你妹妹,谁敢给我委屈?” 贾环哈哈笑着放下诸葛道,道:“也是!” 说罢,这才和诸葛道狠狠拥抱在一起。 贾惜春见之就知道被耍了,气道:“也不知到底是妹妹亲还是兄弟重要!” “你呀!孩子都笑你呢……” 贾迎春在一旁笑道。 贾惜春当头就看到贾苍,眼神不善,不过到底哼了声,道:“你大了,不好再欺负你了……” 说罢,不等见势不妙的贾芒贾芦溜走,就一手抓住一人的耳朵,狠狠欺负起来。 这边,诸葛道笑着对贾环道:“听说你这次回去,将那些不安分的人狠狠收拾了回?” 贾环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道:“好日子过的舒坦了,有些人就想走邪路捷径。 商贾好利,欺压工人,又与官府勾结,为祸不浅。 借这次大开杀戒,建立起工会制度,给予工人根本保障。 长久以往,却也是好事。” 诸葛道笑道:“那就看看国内的情形,然后在各地都效仿建立。 这些年,你所有的指示方针,从没错过。 指点着诸多封国,亿万黎庶不断强大壮大。 天下百姓都快将你奉为神明了。” 贾环笑道:“所以除非必要,我现在极少露面插手世务…… 行了,这些话留到三个月后的联邦会议再说吧。 走,迎迎三姐一家去!” …… 观涛楼。 满堂欢喜声。 不过相比于十年前贾环是绝对的话题中心,今日却不一样了。 众人除了调侃林黛玉那一双淘气魔王外,最热闹的,就是贾苍和那个桑娘的故事。 看着面红耳赤的贾苍吭哧吭哧的交代他和桑娘重逢相识的经过,众人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大笑。 身着彩服的仆婢们用水晶盘端着天下珍馐流水般的送上,小孩子们又另在一处,却更加热闹。 贾探春和贾惜春的儿子也都来了,都是至亲骨肉,不一会儿就顽的熟当起来。 不过七八十来岁的孩子,到底还是孩子。 贾芒、贾芦也不负魔王威名,没一会儿就一人欺负哭一个。 然后引来厉害的三姑姑和四姑姑的联手镇压…… 看着被欺负反而嘎嘎大笑的贾芒、贾芦,林黛玉扶额头痛,众人大笑。 看着这一幅幅家人亲爱的场景,看着明月高悬,倒映入海。 漫天星辰垂落海中。 宫灯闪烁,幔帐飘飞。 贾环倚靠栏杆处,竟有些熏然醉意。 自八岁穿越至今,正好二十八岁。 匆匆二十年间,弹指而过。 历经多少辛酸苦辣,血泪伤苦,终究换回满堂至亲欢语笑声。 更挽救了多少红楼凄梦。 还引领炎黄之血,遥先于世,执掌天下兴衰事。 一言可为天下法,匹夫而为万世尊不枉此生,不负此世。 接过女儿奉上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看着漫天星斗辉映,贾环食指轻轻叩在朱红栏杆,嗓音低沉的缓缓唱道: “道不尽红尘舍恋诉不完人间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缘 留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 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 爱江山更爱美人 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好儿郎浑身是胆 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 Ps:亲爱的朋友们,剧终了!!! 嗯,下个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