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辞》 正文 001. 饮恨 严冬，大雪时节。 凄厉的冷风折腾了一宿，到了清晨的时候，终于消停了些。 时辰尚早，赵府主母穆朝云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身边空空的，一丝温度也无。 朝云的眼神黯了黯。看来，赵郎昨儿晚上又去许姨娘那儿了吧？这样也好。天儿正冷，她的身子又不好，赵郎身边有人照应着，她到底放心些。 屋子里静悄悄的。朝云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却听得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朝云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抬眼看去，却是她的贴身大丫头立夏撞开门，踉跄着冲了进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立夏满身尘土，发髻也歪了，然而她却满脸焦急，抓起一边的衣裳就往朝云的身上套。 “立夏。”朝云的胳膊被紧张的谷雨掐的生疼，然而她却连眉头也不曾动一下，“不要着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奴婢听到老爷和许姨娘的对话了，他们想要……” 立夏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的帘子突然被掀了起来。一阵冷风袭来，朝云忍不住轻咳一声，又立刻压下。 赵凌的表妹许玉英带着几个身材壮硕的丫头婆子快步走了进来。 才一进门，许玉英就将手中的一碗药摆在了朝云的床前。 立夏立刻紧张地望着那碗药。 “许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朝云轻轻扫了一眼摆在自己面前的药碗，心中一动，脸上却没有显示出分毫。 许玉英一眼就看到了正披衣坐在床上的穆朝云。由于病了一段时日，以往穆朝云那种夺人心神的艳丽倒是清减了些。然而，脸色苍白了些的朝云却另有一番风味。一眼望去，倒像是楚楚动人了些。 许玉英眼神一闪，将心中的嫉妒压了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上又露出些微笑容来，“夫人最近不是病得厉害么？所以啊，妾就按着老爷的吩咐煎了这碗药。只要姐姐喝了这碗药，便再也不会感觉到不舒服了。” 说到最后，许玉英的尾音有些奇怪地上扬。 朝云心中皱眉，扫了一眼她的身后，声音淡淡地，“大清早的，什么事情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跟在许玉英身后的众人闻言，心中一惊，忍不住退后两步，眼睛也都盯着自己的脚尖，再没有那刚进来时的威风劲儿。 许玉英心中暗恼，脸上的笑意却又深了些，“她们都是老爷吩咐过来恭贺夫人大喜的。” 朝云一愣，心中犹疑，却只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喜从何来？” 许玉英到底没有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夫人您还不知道么？您啊，马上就要和贵人做姐妹了。这难道不是喜事么？” 朝云眼神一动，面上却维持着镇静，“这种喜事，夫君可未曾告诉过我。” “那是老爷心善，又看您病着，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和您开口罢了。”许玉英撇了撇嘴，“不过，贵人到底是贵人，自然是不可能做妾的……” 说到这里，许玉英顿了一下，看向朝云的眼里就有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您做这赵府的主母也已经快三年了罢，荣华富贵享了这么久，也应该够了。日后虽然不是主母，但是，该给您的，老爷也一样不会少。” “许氏，乱说话可是要割舌头的。”朝云望了一眼许玉英，眼神锐利，“夫君若是真的这样想，怎么他自己不来见我？” 许玉英早就领教过朝云的手段，闻言，倒是真有些被吓住了。脸色白了白，忍不住后退两步。 然而，她很快又恢复过来。用袖子捂住嘴，许玉英轻声笑道，“夫人，您也别不乐意了。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老爷没有休弃您，您就应该烧高香了！您啊，还是乖乖地，伺候好了贵人，您也一样会有好日子。” 不能生孩子？怎么会不能生孩子呢？ “我可是说过了。许氏，乱嚼舌根，可是要被绞了舌头的！”朝云面色一肃，冷冷地看着许玉英，“再妖言惑众，老爷也救不了你！” 被朝云的气势所震慑，许玉英忍不住又退了两步。“妾，妾可没有乱说。您的药可一直都是老爷经手的。” 见朝云不信，许玉英就扭过头去扫了立夏一眼，“夫人的这位贴身丫头可是将老爷和妾的话都听的一清二楚。夫人不相信妾，难道还不相信您的这个丫头么？” 朝云慢慢回过头去，她看向了立夏。 咽了一口口水，朝云只觉得嗓子发紧。虽然这许玉英一副坦荡的样子，然而，朝云心中却仍然抱着一丝希望。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吧？这个许氏也太可恨了些。竟然编出这样的戏码来。 赵郎怎么会这样对她呢？赵郎不会这样对她的！ “立夏？”朝云轻唤。立夏一定会大力否认的。赵郎可不是那样的人。 见到朝云的样子，立夏心中十分难受。然而，她却缓慢而坚定地朝着朝云点了点头。 她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朝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整个人瘫软在床上，脸色更加苍白了。 许玉英却仍然没有停下来，她的嘴一张一合，“老爷说了，您陪着他这么多年，在他最艰苦的时候也没有离弃，所以，即使那位贵人过了门，您变成了妾，却也是贵妾。他让妾，还得叫您姐姐。” “您若是自愿下堂，就是贵人进门，也会敬您几分。” 穆朝云闻言，心中不禁冷笑。 好一副深情的样子！若是没有她，赵凌哪里会有今天！他不过只是空有雄心罢了，才学智谋一点儿都没有。若不是她帮着他，提点着他，赵凌哪里能够混到今天的地步！ 贵妾！贵妾！若是真想要做贵妾，她又何必嫁给赵凌！ 为了能够顺利娶到贵人，赵凌竟然对她下了狠手！单凭着“无子”这一条，她就不得不同意。 好一个赵凌。好一个赵凌！ 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朝云忍不住露出讽刺的笑来，“若是我还是不同意自请下堂呢？他可是要休了我？” 当朝律令规定“糟糠之妻不下堂”，更何况，她还是有着诰命在身的，除非她自请下堂，不然赵凌就算是娶了贵人，也讨不了一个好名声。只要她不肯自请下堂，贵人就是进了门，也得叫她一声“姐姐”。 “哎呀，夫人，您怎么这么不开窍呢？”许玉英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你非得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许玉英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丝毫尊敬了。 “您还是早些用药吧。”许玉英嘴角翘起，慢慢地朝着朝云走进。 立夏冲上前去，想要抢过药碗。然而，她才一动，便被婆子们缚住了手脚。 “夫人，不能吃。那是毒药！” 她亲耳听见，老爷交待许姨娘，若是夫人不妥协，就灌夫人吃下这药。 “放开我。”立夏挣扎着，又看向朝云，“夫人，不能吃！” 许玉英皱了皱眉，朝着婆子们大声喝道，“你们都是死的么？还不快些将这个丫头拉下去，乱棍打死！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老爷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个都跑不了！” 原本有些迟疑的婆子们听了，立刻就咬了咬牙，堵住了立夏的嘴，将她押了下去。 开始的时候还有挣扎声传进来。不一会儿，立夏便再无声息。 许玉英侧耳听了一会儿，脸上就露出怜悯来，“夫人，你还是快些用药吧。这药可是老爷亲手抓来的。” 赵凌，他竟然想要杀她！ 穆朝云突然笑出声音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竟然已经成了阻碍他前程的绊脚石了么？竟然已经这样碍他的眼了？ 所以，他不仅夺去了她做母亲的权利，甚至要夺去她的性命！ 好一个赵凌。好一个赵凌！ 穆朝云笑得太过渗人，许玉英有一瞬间的犹豫。然而，想起表哥在她耳边的温声细语，她又狠了狠心。正要抬步走向朝云，却见她一把抓起那碗药，瞬间就喝了个底朝天。 将空碗狠狠地投掷在地，朝云眼中的恨意越来愈强烈。 赵凌。赵凌！ 瓷碗发出清脆地碎裂声，一如她的心，渐渐碎裂成齑。 朝云面上露出笑容来，她温和地看着许玉英，招了招手，“我还有些话想让你带给老爷。你也知道，我好歹也做了赵府主母三年，府中有些事情也只有我清楚。” 许玉英心中一动。然而却又有些犹豫。 朝云也不急，依旧笑盈盈地看着许玉英，“有几本账……” 闻言，许玉英再不迟疑，朝着朝云走了几步，又将耳朵凑近朝云。 “不出三年，赵府必败。”一把抱住许玉英的脖子，穆朝云狂笑出声，直流下泪来，“你告诉他，我会在阴间张大眼睛看着，看着他如何一步步走向衰败！” 话音刚落，她的嘴角便浸出血丝来。不一会儿，朝云的眼睛和耳朵出也流出血来。 七窍流血。 许玉英打了一个寒颤，她紧紧闭着眼，身子也忍不住颤抖起来。良久，直到再感觉不到朝云的声息，许玉英这才挣扎着逃脱，又扬起声音来，“主母，殁。” 正文 002. 重生 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噬骨的冰冷蔓延，穆朝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阵高过一阵的咳嗽便冲口而出。 外间立刻就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姑娘？”一个小小的身影快步走过来，一边蹲下来，一边轻轻地为她抚着后背。 又有人贴心地奉上一杯热茶来，“姑娘还是喝口热茶缓缓吧。” 朝云也没有多想，接过热茶便往嘴里灌去。 一杯热茶下肚，暖意顺着四肢蔓延开来。良久，朝云才缓过劲儿来。 谷雨和立夏正一脸担心地望着她。见她望过来的眼神，立刻又挂起笑容。 朝云心中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死了吗？她们不应该都已经死了吗？ “我……”朝云张了张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我怎么了？” 虽然极力掩饰，朝云却仍然敏锐地看到谷雨和立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们在担心什么？” 谷雨皱了皱眉头，露出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 立夏却仍然是一贯的直爽性子，闻言，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姑娘忘了？昨儿个姑娘回来的时候一身冰霜，晚上就有些发热……” 说了半天，也只是这些。 朝云才醒过来，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所以，虽然眼前是熟悉的人，她却不能够冒冒然露出端倪来。首先要弄明白的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又怎么会这个样子？ 看了一眼谷雨，朝云不动声色，“你可知道些什么？” 谷雨的性子一贯严谨些，她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应该就是发现了什么。 “三姑娘和五姑娘昨儿个从太太那儿回来之后唤了您一道儿出去过，您并没有带着奴婢和立夏两人……”这样说着，谷雨脸上又露出哀求的神色来，“姑娘，您别再去太太那儿告状了。现在您手中也没有证据，即使太太知道了，也只会斥责您。” 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盯着朝云。姑娘的性子一向火爆，若是想起了前因后果，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是怕姑娘突然不管不顾地冲出门去。 朝云闻言，伸手轻轻揉了揉额头。 听了谷雨和立夏的话，她的心中就隐隐地有了一个念头，只是还有些不确定。 “谷雨，你今年多大了？” 听朝云这样问，谷雨立刻大惊失色，然而嘴里却仍然恭敬地回道，“姑娘，奴婢今年十五了。” 她五岁开始就随身伺候着姑娘，今年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姑娘这样问，难道，昨儿个还伤到了头？ 朝云一眼就看出了谷雨的担心，然而，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却太过复杂，她朝着谷雨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谷雨都不会相信她重生了一回吧？ 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回到自己十三岁的这一年。 这个时候，她还没有遇见赵凌，也还没有完全和家里撕破脸皮。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想起赵凌，朝云又忍不住愤恨起来。误将狼人当良人，她一副玲珑心思算是全白费了。枉她自诩聪明，却到死都没有看穿过他的心。 她掏心掏肺爱着赵郎竟然是这样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当面和她情意绵绵，背后却又笑里藏刀！ 想来，像她这样没有娘家支持的妻，他也已经委屈很久了吧？就算不是永安郡主，随便一个世家嫡女都是可以将她从那赵府主母的位置上挤下来的。 穆朝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脸，眼中又落下泪来。 她为了他不顾名声，又日日殚精竭虑，只为他能够奔一个好前程。然而他呢？回报给她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下场。 十年陪伴，施舍与一个贵妾之位。 真是好大的胸襟！ “姑娘，您可是不舒服？怎么哭了？”谷雨和立夏见到朝云突然流下泪来，都有些慌张。 姑娘昨儿回来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吓人，小脸都已经冻到青紫一片了，人也有些昏沉，回来却是什么也不说，爬上床就阖上了眼睛。 本来她们是想要出去请大夫的。然而时辰太晚，当她们说尽好话终于进到太太的院子中时，却被告知太太已经睡下，想要对牌，只能明儿个再过去。 匆匆忙忙回到院子中，却又见到姑娘发了热。 折腾了一宿，到了天快要亮的时候，高热总算是退了去。 然而，到底没有看过大夫，谷雨和立夏仍然不能安心。 朝云却是吸了吸鼻子，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笑道，“不，不是难受。我是高兴。” 她是太高兴了。还能够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谷雨和立夏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也看出姑娘是真心在高兴。她们也忍不住笑起来。 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朝云就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天已经开始渐渐亮了起来，就勾了勾嘴角，“时辰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这个时辰去请安刚刚好。 谷雨就有些担心，“姑娘，您……”她有些不放心。姑娘一直都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儿，昨儿个和三姑娘与五姑娘出去之后弄得那样狼狈回来，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立夏闻言，大吃一惊，“姑娘，您才好些，不如今儿告假吧。” 刚刚还咳嗽地那样厉害，外面才下过一场大雪，姑娘又没有什么御寒的衣服，这样出去，只怕不好。 朝云哪里会不明白两个丫头的心思。闻言，她笑了笑，“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 见朝云如此坚持，谷雨和立夏只得转身出去准备洗漱的用具。 朝云却是有着自己的思量。她不过是庶女。在府中众人眼中看来，这样的身份不过是比丫鬟们高了一点儿罢了。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就这么一点儿小毛病，若是不去，只怕会让太太更加不喜。也会让众人觉得她不知礼数。时间久了，名声也就毁了。 以前是她不懂事，仗着自己的聪明以及父亲的些微关心，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收敛自己的锋芒。 只是当初她年纪太小，心气又高，完全没有想到不加收敛的后果。 就像这一次，三姑娘和五姑娘对她下手，就是身后有人指点。也算是给她一个警告。警告她不要太过嚣张。 然而，前世的她并没有能够读懂这个信息。又加上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导致她彻底和娘家的决裂。 经过那艰辛的十年，朝云算是明白了，在这个世间，若是没有身份背景的支持，一个人爬得越高，最后就会摔得越惨。 就像是她。直到死前一刻，她都没有想过，等待她的竟然是那样一种结局！ 而且，就算她现在不去，太太一会子也会逼着她今儿个跟着出门去。倒不如她自己动身过去。好歹不会难堪。 立夏和谷雨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她们便又回来了。 谷雨捧着熏好的衣服，而立夏则是端着一盆水，胳膊上搭着干净的帕子。 “姑娘，这件已经是您最厚的衣服了，然而今儿这天……”谷雨的脸上就有些尴尬。 姑娘以前从来都没有在这么冷的天出门过，所以没有厚衣服，倒也没有什么。 也不知道太太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明明在做衣服的时候，也有绣娘过来帮姑娘量过身量，最后发新冬衣的时候却独独少了姑娘的。 “那就这件吧。”朝云并不在意，“等会儿出去的时候再系上披风也没有什么大碍。” 算算时间，太太为了带她出门而特意赶制的新衣裳也应该好了。这个时候穿什么过去，都不打紧。反正到了太太那儿，都是要换下来的。 谷雨也不好再说什么，熟练地帮朝云更衣。 立夏绞了帕子，轻轻帮朝云擦着脸。 “姑娘今儿个想要梳什么样的发式？可是还要像前几日那般？”谷雨一边用梳子轻轻通着朝云的长发，一边问道。 谷雨前几日学会了京中闺秀们最时兴的发式，给朝云梳过几次。 朝云就偏过头想了想。前几日她梳着那样的发式，府中的姊妹们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也难怪。那样的发式太过张扬了，还是收敛些比较好。从现在开始，她要韬光养晦。 然而改变也不应该太过突兀，不然会引起旁人的疑心。 这样想着，朝云就摇了摇头，“就梳一个府中姊妹们经常梳的吧。” 谷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就带了一丝笑意。 看来，这一次过后，姑娘也懂事些了。 那发式是姑娘刻意让她去学了回来的。学的时候，她就觉得那发式太过张扬。若是嫡女的话还好说，以姑娘的身份来说，梳那样的发式却有些尴尬了。曾经她也劝过姑娘，然而，姑娘却一直都不肯听。 立夏不明所以，她在一旁帮着挑选首饰，“姑娘，今儿个要戴哪一副？” 因着老爷的宠爱，所以姑娘虽然只是一个庶女，手中的首饰却并不少。 朝云轻轻瞟了一眼，眼神就凝住了。露出些许怀念的表情，朝云伸手指了一副，“就这副翡翠的吧。” 谷雨见了，心中就更加高兴了。这副翡翠的还是上一次老爷送给姑娘的生辰礼。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太太只怕也有所耳闻，今儿个必然会对姑娘发难。戴着这一副头面，太太或许会再三斟酌，不至于偏信了三姑娘和五姑娘的说辞。 朝云也有些这样的想法。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太太就借着这件事情大肆发挥了一通。这一次，她倒是不会再给太太这样的机会。 虽然是不起眼的小事，然而，父亲对她的疼爱也就在这些小事中一点一点流失掉了。 用钗固定住最后一丝头发，谷雨松了一口气，“成了。姑娘，您瞧瞧。” 朝云随意看了两眼镜子中的自己。转过头，她朝着谷雨笑了笑，“你的手巧可是出了名的。”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立夏机灵地为朝云系上披风，脸上就露出委屈来，“姑娘偏心。” 朝云点了点她的鼻子，也没有说话。 又看了一眼谷雨和立夏，朝云深吸一口气，“走吧。” 正文 003. 定省 正值大寒，接连几天的大雪将穆府渲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明明是昨儿个才走过的道路，不过一夜，又被大雪覆住了，似乎从来都没有被留下过痕迹。覆了雪的小道儿和周围的景色融在一起，让人难以辨认。 才一推门，穆朝云便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眯起了眼睛。她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门口堆积到几乎和门槛一样高的积雪，敛了眼，不动声色地抬起脚来，重重地踩到了积雪之上。 雪地上立刻陷下去了一块儿。 谷雨就有些担心地看了朝云一眼，声音也有些小心翼翼的，“姑娘……” 这些粗使丫头虽然过分了些，然而到底是太太拨过来的人，若是姑娘真就这样闹腾起来了，只会被人说道。 到底也是位姑娘，好歹是府中的主子，却连自己院子中的丫鬟都管不住。遇见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只会闹腾，只能说明没有本事。自己院中的事情，偏偏要闹腾到主母面前去，那是不知礼数。 不管怎么说，都是姑娘不占理。 老爷虽然现在不在府里，若是日后知道了，就是再疼爱姑娘，恐怕也会感到失望。 然而，谷雨虽然心思百转，到底只是个下人。有些事情，她作为姑娘的贴身丫鬟，虽然可以隐晦地提出来，委婉地劝说一下，但是却不能够越矩。若是姑娘执意不听，她也是没有法子的。 立夏向来性子直爽泼辣，倒也没有谷雨这般思量，她看了一眼门前厚厚的积雪，扬起嗓子就要开骂。“吃饱饭不做事的……” 然而还没有说完，就被朝云一个眼神给拦了下来。 “和那起子小人较劲有什么用？”朝云淡淡地笑道，“这院子中向来不养那些吃白饭的人。若是做的不好，直接轰出去就是了。不过是粗使丫头，就是换了，母亲也不会说些什么的。” 朝云的声音不大，然而却能够清楚地传进粗使丫头的屋子里。 立夏先是一愣，转了转眼珠，立刻就明白过来，她抬高了声音附和道，“姑娘说的极是。太太对姑娘们的起居向来挂心，若是知道了，也不会轻易饶过她们了去。吃白饭，不干事，还以为自己有多金贵……” 立夏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谷雨见她越说越不在点儿上，急忙拉住了立夏的袖子。 被古雨打断，立夏就吐了吐舌头。她有些讪讪地看了朝云一眼，见朝云没有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立夏的话音刚落，粗使丫鬟的屋子中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朝云看了立夏一眼，勾了勾嘴角，转身向着院子外面走去。 立夏出了气，心中也舒坦了不少，脸上就带了笑容。 谷雨有些惊异地看了朝云一眼，回身将主屋门锁住，快步追了上去。 路上铺满了厚厚的积雪，踩上一脚便会发出“咯吱”的响声。穆朝云踏着步子，伴随着单调的咯吱声，一路走向大太太的嘉兰院。 虽然时辰尚早，穆朝云到达正房的时候，三姑娘和五姑娘却已经到了。太太秦氏坐朱漆描金的雕花椅子上，背倚着一只碧底银丝勾勒的大迎枕，两边的交椅上分别坐着穆三和穆五，脚踏上坐着陪房刘嬷嬷。 几个人正说得热闹。 见到穆朝云一身寒气地掀帘进来，几个人便立时住了声。三姑娘和五姑娘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都没有想到穆朝云今儿个会过来。她们仔细打量了穆朝云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顿时，心中就有些犹疑。 昨儿个，她们明明亲眼看到穆朝云的狼狈。天儿又冷，就算当时没事，今儿个也应该会卧床不起吧。怎么瞧着穆朝云跟个没事人儿似的？ 穆朝云看着她们两人的小动作，忍不住勾起嘴角来，“怎么？不过一夜不见，三姐姐和五姐姐怎么就像不认识妹妹了一般？还是姐姐们没有料到妹妹今儿竟然能下床？” 听朝云这样说，三姑娘和五姑娘立刻就变了脸色，强自笑道，“七妹妹哪里的话？妹妹又没有病，怎么就不能下床了？” 这样说着，到底眼神躲闪了起来。 倒是刘嬷嬷，立刻热情地站了起来，笑道，“七姑娘今儿个怎么来了？”话音刚落，却又惊觉自己失言，忙着改口道，“七姑娘怎么穿的这么薄？这大冷的天儿，姑娘身子向来不大好，若是病了，太太可又有得忙了。” 秦氏便在刘嬷嬷的话音落下后看了朝云一眼，目光中就有些不悦，口气也带了些埋怨，指了一边的火盆，道，“快些过去烤烤火。真是让人操心。” 刘嬷嬷便瞟了一眼一边站着的谷雨和立夏，冷哼道，“真是不知进退，还不快些给你们主子解了披风？当太太的话是耳旁风呢。” 谷雨和立夏闻言，立刻俯身告罪，又快手快脚地将朝云身上的披风解开。 待谷雨和立夏做好了这一切，刘嬷嬷这才笑着拉着朝云的胳膊，将她引到火盆边上去。一边走一边笑道，“姑娘还是先烤暖和了，再给太太请安吧。” 刘嬷嬷虽然笑着，然而说出的话却是肯定又不容辩驳。 朝云偷偷望了一眼秦氏，却见她正笑吟吟地看着这边，脸上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样子，心中便有些明白了。 刘嬷嬷的话正说到了太太的心坎上。 这秦氏，不过是想着做给旁人看看，又怕她身上带着的寒气冲撞到自己，这才让她过来烤火。 心中再怎么不喜欢她，面上也是要做的好看的。 以前的她不屑于和秦氏虚以委蛇，什么都是直来直去的，倒是落下了个不知好歹的名声。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和秦氏硬碰硬。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名声，更是为了让太太放松警惕。现在的她还很弱小，想要和太太斗，只能智取。 这样想着，朝云敛着眉眼，乖乖地跟着刘嬷嬷走到了火盆边。 外面的确很冷，她的棉袄又太薄，走了这一段路，她连四肢都感到冰冷了起来。 秦氏见她乖巧，心中就有些奇怪。皱了皱眉头，秦氏看着朝云问道，“昨儿大晚上的，你的两个丫头不是吵着要给你请大夫么？怎么回事？” 三姑娘穆芳娇和五姑娘穆珞茵所做的事情，太太并非毫不知情，这样说，不过是想要引诱她罢了。故意提起她的委屈，好让她闹腾起来。 秦氏就是想要让她闹腾，闹地越大，她的名声也就会越差。父亲若是知道了，便会越加失望。 若是以前的她，听了这话，只怕真的就闹腾起来了。 然而，穆朝云却并不上当。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穆三和穆五，脸上就带了些讪讪的笑，“让母亲受惊了。是那两个丫头大惊小怪了些。” 秦氏见她这样不开窍，眼中就闪过了一丝厉色。又皱了皱眉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昨儿也太晚了些，我都已经睡下来，今儿早上才听说这件事情。我瞧着，你那两个丫头也不是乱来的。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若是你爹知道了，恐怕不会这样轻易就算了。” 一边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边就叹息道，“罢了罢了，你这孩子一向就和我不大亲近，不愿意说也是自然的。” 刘嬷嬷闻言，连忙走上前去，拍着秦氏的胳膊，笑道，“不说京城夫人们的圈子中，就是这将军府，上上下下的，谁不知道您仁慈？您啊，就是太仁慈了，巴巴地凑上去，还有人不领情。” 一边说着，一边瞟了朝云一眼。 谷雨和立夏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被太太这样逼迫着，就是平素没有性子的人也会觉得生气吧。更何况姑娘向来都是个受不了委屈的。好不容易姑娘这一次决定要忍下来。 她们紧张地盯着穆朝云。 鎏金的青铜大火盆在通红的炭火映照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辉，朝云莹白的双手离着火盆一尺有余。她静静地烤着火，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通红的火光将她眉目精致的小脸镀上一层金辉，漂亮地摄人心神。 这个朝代的女子讲究的是如山水画般清淡的美，像朝云这样浓墨重彩的美只会被冠以“妖”字。 然而，妖媚从来都能比清秀更能够夺人目光。 穆珞茵看了，心中就泛起了嫉妒，嗤笑道，“果然一副蠢样子！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屋子中的人全部都能够听见。 朝云趁着这个时候抬起头来，脸上就露出委屈的神情，“五姐姐，不是你昨天让我不要告诉母亲的吗？怎么现在反过来说我蠢笨？” 穆珞茵立刻就通红了脸，指着朝云愤愤道，“我什么时候要你这样说过了？昨儿个我明明是和三姐姐一道儿走的。” 本来在一旁看着好戏的穆芳娇没有想到自己也被供了出来，脸色就有些变了，“可别扯上我，我怎么知道你们之后又说了些什么？” 穆五闻言就有些着急，她盯着穆三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三姐姐，你怎么能够……” 话没有说完，见穆芳娇一个冷眼投来，这才有些清醒过来。 太太是想要朝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现在倒是让她一个人全给说了出来。 穆珞茵怯怯地看了一眼秦氏，低下头来，再无言语。 朝云就有些惋惜。没有想到穆芳娇竟然这样快就反应过来了。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她想要的效果也算是达到了。 “不是朝云不告诉母亲，只是昨儿个不过是姊妹间的玩闹罢了。”朝云转过身来，走近几步，朝着秦氏盈盈下拜，“朝云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在朝云做来格外好看。 穆珞茵见了，脸色就更加通红起来。她才讽刺朝云不知礼数，现在立刻就被朝云不轻不重地还了回来。 秦氏被朝云的话堵得一窒，心中憋地慌，然而却又找不见朝云的话柄。想要发作一番，又见到朝云头上的那副翡翠头面，到底顾忌着穆老爷，心中便愈加烦躁起来。 “好了好了，不过是些玩笑话，你这孩子，也忒认真了些。”秦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脸来。“快起来吧。” 说话间，外院又传来一阵响动，府中其他的姑娘们陆陆续续地都进来了。 正文 004. 换衣 一阵请安声过后，秦氏就朝着众人摆了摆手，“这么冷的天儿，难为你们都过来了。也不必多礼了，快起来。” 这样说着，又看了看底下候着的丫头们，笑着吩咐道，“好了，人都到齐了，传饭去罢。这天儿冷，路上又不好走，也别折腾了，就在这儿吃了，早些出去也是好的。” 闻言，就有小丫头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姑娘们都垂手站在一边，神情恭敬。 秦氏见了，眼里就闪过一丝满意，嘴角露出笑意来。身子动了动，就要下地穿鞋。 刘嬷嬷眼明手快，将那双白地云纹织金缎绣鞋端端正正地放在脚踏上，帮着秦氏提上鞋后帮，又麻利地站起身来，微弯着腰，朝着秦氏抬起一只胳膊。 秦氏就在刘嬷嬷的搀扶下慢慢地踩着脚踏走下地来。 含笑地扫了众人一眼，秦氏的眼神最后又轻飘飘地落到了朝云的身上，轻声细语地，“瞧着你的脸色，倒也没有什么大碍。既然身子舒爽了，想来，出门子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那么今日就按照原定的，随着我们一道去侍郎府吧。若是不带你去，恐怕你爹回来知道了又要说道。” 朝云自然知道秦氏真正的意思。然而，这话却接不得。脸上露出些许娇憨来，朝云眨了眨眼睛，“母亲说得是什么话？母亲一向都对姊妹们尽心尽力。姊妹们一直都心中感激。父亲想来也是知道的。” 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是在冷笑。就算她今儿个借口生病，秦氏也不会就这样放任她在家。就像前世的她，虽然病得不严重，然而到底身子不爽，却也被硬是拖了过去。 秦氏，是打定主意要将她带过去的。 见自己的话被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偏生却又找不出什么毛病来，秦氏只暗暗咬牙笑了笑，心中却是有些犹疑。 朝云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按照她往日的性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这样想着，秦氏便又悄悄打量了朝云一番。 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太太，您瞧着，这七姑娘的衣裳……”刘嬷嬷顺着秦氏的目光看了朝云一眼，突然小声提醒道，“若就这样让七姑娘出去，只怕有些不妥。” 在秦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朝云的衣裳时常不到位。今儿个朝云穿的虽然不算寒碜，然而，用那样一身出去做客却是不妥。 已经有些泛白的玉涡色对襟滚边缎袄配上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本来就有些旧的衣裳被这样配着，更显出小家子气来。 秦氏皱了皱眉头。若真带着这样的朝云出门，恐怕不消半日，她苛责庶女的名声就会传遍京城。 这样想着，秦氏的脚下就慢了下来。 刘嬷嬷见了，悄声提醒道，“太太莫不是忘记了？想来，针线房应该也赶制好新衣了罢。” 秦氏就想了起来。为了今儿朝云的赴宴，她可是早早就安排了下去。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朝云竟然会来和她请安。昨儿晚上听到三丫头和五丫头带回来的消息，她还有些担心，今儿个朝云会借口生病连宴会都不去。 她虽然也有将朝云给带去的法子，但是到底有失身份。朝云主动过来，倒是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这样想着，秦氏就抬手招来了一个小丫头。 朝云一直都留意着秦氏的动作。见秦氏这样，嘴角就露出笑容来。看来，秦氏要行动了。 又走了几步，一个小丫头就出现在朝云身边，“七姑娘，太太请您跟着奴婢走一趟。” 朝云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疑惑的表情来，“母亲吩咐的？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小丫头闻言，只摇了摇头，“奴婢只负责传话，其余一概不知。” 言毕，小丫头就带着朝云来到了一间空着的屋子中。屋子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用具倒是一应俱全，角落处还摆着一面打磨光滑的大铜镜。 “还请七姑娘稍待一会子。太太马上就到了。”小丫头留下一句，转身离开了。 没有等多久，朝云就听见屋子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刘嬷嬷的声音首先传了进来，“动作都快些。太太还等着出门呢。” 朝云抬头，果然就见着刘嬷嬷带着一群手捧着各种衣裳的丫头走了进来。 快走两步，朝云连忙迎了上去，指着丫头手中的衣裳疑惑道，“嬷嬷这是做什么？母亲叫朝云过来可是另外有什么吩咐？” 刘嬷嬷瞧了朝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嘴里却笑道，“太太哪里会有什么吩咐，不过是瞧着七姑娘今儿的衣裳有些不妥，吩咐老奴过来帮姑娘给打扮打扮。”这样说着，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请恕老奴直言，七姑娘，这衣裳可不能乱穿。” “就好比您今儿的这一身，也太素净了些。若是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是太太怎样虐待您了呢。” 话里话外全都是讽刺。 朝云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闻言就通红了脸，嘴里却是不服输的，“这一身怎么不好了？那日我瞧着四姐姐就是这样穿的。嬷嬷难道觉着四姐姐不会穿衣裳？” 听了这话，刘嬷嬷就冷笑两声，“七姑娘，不是老奴说，您还是不要跟着四姑娘学的好。四姑娘模样又好，气质也出尘，穿这样淡色的衣裳自然是极好的。但是，若按照您这样的模样……” 刘嬷嬷说着，眼神就落到了朝云脸上。 和穆清菀的清淡比较起来，穆朝云的确太浓重了。即使不装扮，那如远山的黛眉，那无时无刻不闪烁着水光的杏眼，再加上两颊淡淡的绯红，朝云好似那开放地正盛的牡丹。肆意地妖娆着。 只一眼，刘嬷嬷便觉得心神一震。她急忙转开目光，朝着身后的小丫头挥了挥手，指着小丫头们呈上来的衣裳，“这些都是针线房新做的衣裳，你快瞧瞧，好好选上一件换上吧。” 刘嬷嬷对她这样的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朝云微笑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只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朝着小丫头手中的衣裳看去。 芙蓉紫，石榴红，烟罗紫……大多都是艳丽的颜色。虽然都是上好料子的衣裳，然而这些衣裳的颜色却是大家闺秀挑衣料时极力避免的。 太过艳丽的颜色，便恶俗了。自持身价的闺秀们自然不会选择。 唯一一件颜色清淡的，然而，尺寸却有些小了。 朝云记得前世的时候，她就是选了这件淡色的，反而是给了那群人可趁之机。 “七姑娘还是快着些，太太和姑娘们可都等着您呐。时辰晚了，就是侍郎夫人不说什么，太太的面子也……”见朝云久久没有动作，刘嬷嬷就皱了皱眉头。“这些衣裳都是还没有新做的，七姑娘不必顾忌。” 秦氏这一次带着她们出门就是要上侍郎府去。 明面上说着是为侍郎府的老太太祝寿，然而秦氏真正的目的，朝云却是一清二楚。 侍郎府的公子们个个年轻有为，均是尚未娶亲…… 带着她们一群庶女过去，也不过是为了掩饰秦氏真正的心思罢了。 朝云一点儿也不想重蹈覆辙。经过上一世，她已经深刻了解到了，一个女人就是再聪明，若是没有强硬的娘家支撑，在夫家也站不住脚跟。 所以，即使困难重重，朝云这一次也绝对不会再傻傻地和府中脱离关系了。 上一世的时候，她脱离出穆府，除了有赵凌的原因，更多的也是因着她和府中众人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朝云清楚地记得，前世打扮清淡的她，在这次的宴会上竟然被好几个纨绔子弟看中了。甚至还曾大打出手。 秦氏后来想要送她去做其中一个的妾。虽然到底没有能够将她送走，却为她以后的悲惨埋下了隐患。 重来一次，朝云是怎么都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了。 她的长相艳丽，虽然不符合贵妇人们的审美，却是很符合纨绔子弟的口味的。又加上她当时打扮地素净，瞧着性子绵软，不过是抬回去做妾，贵妇人们也不会太过反对。 这是朝云之后才想通的。 所以，若是长相妖媚的她打扮地也妖娆，就算是做妾，贵妇人们也不会允许她这样的“狐媚子”进门。 秦氏知她一向喜欢素净的颜色，故意这样安排，逼着她非选那件尺寸不合的。 那素净的颜色虽然很衬她，却又因为尺寸的关系，看着显得有些别扭。 她若真的穿上那件，倒也不会将穆清菀的风头给盖过去。 “那就这件吧。”朝云指了指那石榴红的，又恭敬地朝着饭厅的方向福了福身，“多谢母亲了。” 刘嬷嬷见了，心中有些讶异，却也没有说什么。只示意丫头们将手中的衣裳收起来，留下两个丫头来，“你们帮着七姑娘换衣裳。”又催了一句，“动作都快着些。” 交代好一切，刘嬷嬷就冲着朝云微微屈膝，“老奴就在外边等着姑娘了。”不待朝云答应，径自带着剩下的小丫头，退了出去。 被留下的两个小丫头手脚果然很快。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朝云就焕然一新。 快步走到墙角的铜镜面前，朝云快速地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见到两个小丫头呆愣的模样，朝云满意地弯了弯唇角，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刘嬷嬷正皱着眉头盯着朝云所在的屋子。见门突然打开，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好表情就愣在了原地。 她的嘴张的大大的，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陪在太太身边这么多年，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能够将红色穿得这样服帖。 朝云原本就艳丽至极的颜色，在这石榴红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张扬了。整个人就像是花间妖精一样。 刘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 朝云见了，心中大定。能够让刘嬷嬷吃惊，这样的打扮，一定不会入得贵妇人的眼去。 一瞬间的尴尬之后，刘嬷嬷立刻就反应过来。“太太的眼光果然是好的。”她装模作样地将朝云从头打量到脚，笑道，“这样才是我穆府的姑娘。” 这口气已经是越矩了。 朝云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感叹半晌，刘嬷嬷这才带着朝云走向饭厅。 “姑娘先等一会子，老奴进去禀告一声。”在饭厅门口，刘嬷嬷头也不回地留下这样一句，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正文 005. 问答 天色还未大亮，除却早起的小商贩们，街上的行人并没有多少。 穆府的马车因此行的很快。“辘辘”的车轮声划过空旷的大街，直直撞向经过的每一家店门。 朝云阖着眼，将穆芳娇和穆珞茵放肆打量的眼神隔绝在外。 谷雨就坐在她的身边坐着，和三姑娘、五姑娘的丫头一样，见马车中气氛有些紧张，并不敢多言。 良久，马车中一丝声音也无。 然而，穆珞茵到底是静不下来的人。马车跑过一条街之后，她最终没有能够忍住，冷笑一声，哼道，“七妹妹真是好手段。” 朝云只当没有听到。五姑娘穆珞茵一向和她不对盘，又是一个争强好胜的，若是理会了，穆珞茵反而会更加起劲。 然而，朝云的退让却并没有能够让穆珞茵心中舒坦。她望着朝云身上簇新的石榴红长裙，十分不是滋味，出口的话便有些酸溜溜的。“敲了母亲一条长裙，你倒是得意了。” 穆芳娇适时地劝阻道，“五妹妹说什么呢。这条裙子可是母亲送给七妹妹的，你可别会错意了。不然，母亲知道了，定然是会伤心的。” 穆珞茵闻言，脸上就忍不住露出讽刺来，“这条裙子可真是母亲‘送’的呢。”她一字一顿地说着，“穿成那个样子出现在母亲的面前，不是故意的是什么？母亲心善，自然不会放任她穿得那样寒碜。” “五妹妹可千万别那样说。母亲是万万不想看到我们姊妹间出现间隙的。若是母亲知道了这一条裙子造成了姊妹之间的不和，指不定会怎么样伤心呢。”穆芳娇这样说着，眼睛却是闪过一丝快意。 对于朝云的装扮，穆芳娇自然也是眼红的。然而，她却并不像穆珞茵那样冲动。 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谷雨听着穆芳娇和穆珞茵之间的对话越来越过分，止不住涨红了脸。然而，车上说话的却都是主子。她就算是心中再不舒坦，也无法做出什么事情来。只能紧紧攥着手掌，极力忍耐着。 朝云始终没有张开眼睛，她的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早在进入饭厅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料到了马车上的这一幕。那个时候，穆珞茵和穆芳娇眼中的嫉妒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这里又没有旁人，她们两人自然肆无忌惮了。 这样无谓的口舌之争，她倒是没有兴趣参与。 穆芳娇和穆珞茵说了半晌，见朝云没有搭理她们的意思，便也只能有些尴尬地住了嘴。然而，眼神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朝云的身上。 她们两人的衣裳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素净雅致的颜色更能够村托出她们的颜色。 若是平素，那样艳丽的颜色，她们是连眼角余光都不屑于扫过的。然而，艳丽恶俗的颜色穿在长相妖媚的朝云身上却是那样合适，就连同为女子的她们见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心中虽然鄙视着，却也忍不住嫉妒。 “狐媚子！”穆珞茵狠狠地啐了一口，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才勉强将眼神从朝云的身上移开。 穆芳娇也一直都在心中安慰着自己。那样的场合，朝云这样轻浮的装扮想来是不会入得了各位贵妇人的眼的。毕竟，谁都不想自己的府中出现一个魅惑男人的妖孽。 经历过那么一遭，接下来的时辰里，马车中就安静多了。 谷雨轻轻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偷偷觑了朝云一眼。 心中也止不住犹疑。以往，姑娘可是最爱那些素净的颜色了，对于石榴红这样显眼的颜色，姑娘向来都是不顾一屑的。 最奇怪的是，以往的姑娘虽然也没有将三姑娘和五姑娘放在眼里过，却也不会像这样忍气吞声。 也不知道姑娘最近怎么了。 快要到侍郎府的时候，朝云终于张开了眼睛。 穆芳娇和穆珞茵没有想到朝云会突然睁开眼睛，一时没有来得及将眼神转开，不小心和朝云对上了眼睛。 穆珞茵最直接，冷哼一声，留给朝云一个大大的白眼。 穆芳娇却是有些尴尬。她愣一会儿，嘴角动了动，朝着朝云扯出一个微笑来。 朝云也露出一个微笑来。 穆芳娇就张了张嘴。然而，还没有等她说出话来，马车却停了下来。 侍郎府，到了。 这个时候也不是谈话的好时机。穆珞茵和穆芳娇相视一眼，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仔细注意着马车外的动静。 朝云也拨了拨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垂下眼来。 除了打破秦氏的算盘，朝云今儿过来，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若是真正想要报仇，她还需要一个助力。而这个助力，今日便会出现在这个宴会上。若是她能够得到那人的青眼，以后的事情，便会简单多了。 然而，朝云也没有天真以为只一面就可以取得那人的青眼。她今日的任务只是要能够让那个人记住她就好。只要给那人留下一个印象，其余的，她便可以从长计议。 只是，那人的性子向来没有一个定数。朝云忍不住心中叹了一口气。就算是真的见到了，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让那人对她产生兴趣。 正理着思绪，马车微微摇晃了一下。同时，谷雨的声音轻轻响起在她的耳畔，“姑娘，该下马车了。” 穆芳娇和穆珞茵正弯腰站起，朝着马车外走去。 朝云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谷雨点了点头。 她心中明白，除了想法子接近那人以外，最重要的，她还得时刻注意着秦氏的动作。秦氏毕竟手段不低。好在，这是外宴，好面子的秦氏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她发难。 她虽然是庶女，却也是穆府一员。在穆清菀还没有嫁出去的这个时候，秦氏是绝对不会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出丑的。 然而，却也不得不防。 秦氏心思缜密，虽然不会让穆府的声誉受到损伤，却也有可能让她个人颜面尽损。只要这宴会没有结束，便一切都有可能。 马车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朝云收敛心神，掀起帘子，跨出了马车。 扶着谷雨的手，朝云姿态轻盈地走下马车。 才站稳，朝云便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打量的眼神。 她早已料到这样的情况，自然不会慌乱。抬起头辨认了一下方位，朝云自若地走向秦氏的身边。 秦氏正好和侍郎夫人寒暄完毕，见她走了过来，眼中就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 “你们待会儿可要好好守规矩，别到处乱跑。”秦氏象征性地叮嘱了几句，便转身带着她们，跟着带路的丫头，走进了侍郎府中。 由于穆府隔着侍郎府有些远，即使出门比较早的她们，到达侍郎府的时候，也不算早的了。 在通向后院的途中，每隔几步秦氏便会和一个贵妇人打招呼。路程才走上一半，身边的人却已经越来越多。 穆清菀随着秦氏出门的机会多，自然也有几个手帕交。此刻，她正和自己的小姐妹们说笑。穆芳娇和穆珞茵便跟在穆清菀的身边，偶尔插上一两句话，也能逗得闺秀们捂嘴微笑。 朝云静静地走在她们身后，隔着三步左右的距离，既不过分接近，也没有显得疏远。 走了一会儿，朝云发现，除了穆芳娇和穆珞茵，穆府的六姑娘和九姑娘也都像她一样，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并没有围在穆清菀的身边。 朝云心中一动，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微垂了头，慢慢跟着人群向前走去。 她虽然没有多少心思比较，然而，有人却不肯放过她。 “清菀，这个也是你妹妹？”笑闹了一会儿，一个贵女忍不住开口问道。她的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朝云。即使在和穆清菀说话时，眼角的余光也一直都放在朝云身上。 有人开口，其他同样疑惑的人便纷纷应和道，“是啊，清菀，怎么感觉没有见过她？难道是第一次带出来的？” 见众人注意力都放在朝云身上，穆清菀就有些不高兴。然而，她心中明白，这里不是她穆府，出门在外，她也不能够太过任性。 到底因着心中有气，穆清菀扫了低眉顺眼的朝云一眼，轻笑道，“是呀，那是我家七妹妹。怎么着，可觉得艳光四射，迷了你们的眼去？” 清菀俏皮的话让贵女们掩嘴一笑，看向朝云的眼神中就多了些随意。 朝云不动声色。仿佛她们谈论的并不是她一样。 之前问话的那个贵女见了，眼中就闪过一丝惊异。她故意朝着朝云走近几步，笑道，“古有褒姒妹喜，又有妲己祸国，可见这艳色不过是俗物。穆家妹妹，你觉得如何呢？” 这话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这下朝云可无法装作听不见了。 她抬起头来，望了问话的贵女一眼，笑了笑，四两拨千斤，“皮相不过是身外之物。沧海桑田，白衣苍狗，不管是妖还是魅，是仙还是俗，多年之后也不过白骨一具罢了。” 贵女闻言，脸上的惊讶遮都遮不住。她瞪大眼睛认真看了朝云一眼，冲着她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开去。 人群再次移动起来。朝云手里却是濡湿一片。 刚刚那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涉及颇深。一个不小心，她便有可能再也无法接近贵女圈。 不被贵女圈接受，后果可不简单。朝云吃过一次苦头，自然行事万分小心。 穆清菀并未料到那贵女这样轻易地就放过了朝云，脸色就有些黑。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便见到带路的小丫头们恭敬地朝她们福身，“请贵客们歇息。” 这便是到了。 正文 006. 端倪 带路丫头的话音刚落，朝云便抬起头朝屋子里看去。 屋子正对着大门方向的墙壁上悬挂着四幅字画，梅兰竹菊各一。画的下方是一张半人高的红木雕花桌，两边各放着栽种着的大型盆栽。东西两侧各有一溜雕花木椅，椅子边上又各自配好小方桌。 此时，那些小桌子上早已备好了精美的点心。 领路的丫头将众人带入屋子中，冲着众人恭敬地福了福身，轻轻退了下去。 就有穿着鸦青色竖领收袖夹衫的丫头们捧了热茶上来，温言细语地服侍一番，又静静地退到了屋子中不起眼的角落。 朝云跟着秦氏随着穆府姑娘们坐到了一起。 因着侍郎夫人还未到来，座位相近的主母们便笑着轻声交谈。不过说些听来的趣事儿打发时光罢了。 “啊呀呀，我来迟了。怠慢之处，还请各位夫人包涵。”话音刚刚落下，梳着近香髻，绾着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上穿月白缎面掐花对襟外裳，下着素雪绢云形千水裙的侍郎夫人便由丫鬟婆子簇拥着走进了屋子。 见正主儿到了，众人便纷纷起身。相互见过礼后，侍郎夫人又带着众人来到了今儿寿星老太太的院子中。 见到众人，老太太虽是一脸喜气，语气中却有些埋怨，“我原是不想这样折腾的。倒是麻烦了各位夫人为我这个不相干的老太太来回奔波。” 众人听了，便又是一番推辞。 你来我往几回之后，老太太便笑道，“得，既然各位夫人赏脸过来了，我便也不再说那些讨嫌的话了。”指了指侍郎夫人，老太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这个媳妇儿，也没有什么大本事，不过，她来招待大家，我却是信得过的。” “姑娘们也都别拘着自己了。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告诉她。” 听了这话，就有声音笑道，“老太太也别谦虚了。谁不知道您的媳妇儿是个能耐的，猴儿精似的。”顿了顿，又接道，“不过，她那只猴儿再怎么机灵，也翻不出您的手掌心去。” 这话说得俏皮。周围的人便都笑了起来。 老太太也笑得眯弯了眼，指着那说话之人，半天喘不过起来。 朝云就抬头看去。只一眼，她便心中清明。那位夫人和侍郎府是世交，说起话来自然随意了不少。 又笑闹了一番，丫头来报，说是戏台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众人过去开戏。 老太太闻言，便又含笑看了众人一眼，“……说是请了京城中最好的班子来。今儿个就听个尽兴！” 一面说着，一面扶着丫头的手站了起来。 一群人便又浩浩荡荡地向着戏台位置走去。 院子中一丝积雪也不见，干干净净的，还点缀了好些盆栽。倒是将冬天的寒意驱走了不少。看台周围都用采光性好的薄纱挡住了，既挡住了寒风，又不至于显得黑漆漆的。角落里摆着的火盆烧的旺旺的，暖意扑面而来。 才落座，立刻就有丫头将戏折子呈了上来。 “你们想看什么就点什么罢，不用顾忌着我。”老太太指了一出《打金枝》，笑道，“文戏武戏，爱看什么就点什么。” 这样说着，就让身边的丫头将手中的戏折子递给了侍郎夫人。 侍郎夫人抿了抿嘴，指了一出《蟠桃会》。“小时候最爱看这出了。这些年却一直都没有再听过。正好借着老太太的光，媳妇儿也能乐上一把。” 老太太那样说了，夫人们却都多了一个心眼儿，虽然不知道老太太的喜好，却也都跟着点了喜庆的戏。 待戏折子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小丫头便记下点过的戏名儿，快步走了下去。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戏台上便敲起锣打起鼓来。 戏，开演了。精心装扮好的戏子们一个接一个登上台去，咿咿呀呀地开始唱起来。 听见声音，贵妇人们便都收敛了心神，往戏台上看去。虽然不知心中到底怎么想，单从面上看去，却是极享受的。 闺秀们到底不同。大部分跟着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聊起来。 穆清菀向来不喜欢那些咿咿呀呀的东西，静了一会儿，扭了头，和身边的闺秀小声说起话来。 朝云虽然对戏并不反感，却也谈不上喜欢。跟着看了一出，见身边的闺秀们都心不在焉的，便也偷偷开起小差来。 从进门到现在，除了开始那一段问答，其余的细节都和她记忆中的没有丝毫差错。 朝云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却也不敢太过放松。 按照她记忆中的走向，事情马上就要变得麻烦起来。这一次，她得要慎重选择才好。 深深吸了一口气，朝云收回心神。果然就看到穆清菀和几位贵女正拉着自家母亲的袖子在撒娇。 “也别拘着她们了。正是好动的年纪，难为她们了。”张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就让她们去吧。” 朝云心中一动。 事情果然还是向着原先的轨迹发展而去。 接下来，穆清菀和她的那帮小姐妹就会带着一群闺秀们离开了。 这一次，她要不要也跟着离开呢？ 朝云有些犹豫。她已经被带过来了，秦氏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吧？那么，她离不离开应该都是没差的。 只要不离开秦氏的身边，她自然就不会碰见那群纨绔子弟。那么，之后的麻烦事儿也就不会发生。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暗示，秦氏就是想将她送人，也少了一个正当的借口。 只是，若是不离开的话，她便也不能够见到那人了。 正在纠结，朝云却突然听见了秦氏的声音。“……你也跟着你姐姐们去耍吧。只是，不要忘了照顾好你的妹妹们。” 秦氏指的是同来的六姑娘穆月笒，和九姑娘穆歆璃。 这便是一定要让她离开了。 朝云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应了下来。 “是，母亲。” 朝云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愿意留下来的几位姑娘，心中就有些疑惑。明明是可以留下来的，秦氏为何一定要让她离开？ 难道……她和那群纨绔子弟的相遇也是秦氏暗中动了手脚？ 朝云微微皱眉。 现在回想起来，也确实有些奇怪。一群人当中，怎么就只有她被丫鬟绊住了？ 想来，那其中大概是有蹊跷的。 不过，朝云却也没有十分担心。这一次，她是万万不会如了秦氏的意的。 即使那件事情是秦氏的手笔，只要她不按着预定的轨迹走，结局自然也会不同。 然而，她却也不能够做的太过明显。若是发现计划有变，秦氏只怕会一计不成再施一计。那个时候，才是真正麻烦了。 这样盘算着，朝云就安静地跟着穆清菀一行走了一段路。 路上一丝积雪也没有，应该是仔细清理过了，也不湿滑。 朝云本来想要走进人群之中，奈何根本就挤不进去。姑娘们都是相识的。三个两个一起，说说笑笑的。 她仍然如同上一世一般被留在了最后。 这个她倒是没有办法改变。毕竟想要融入闺秀之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么，她便只有小心那个小丫头了。 又走了一段路，朝云果然就被一只手拉住了袖子。 她正要大叫，却突然闻到一丝淡淡的香味，人就有些迷糊。 等到她再回过神来，眼前却又没有人了。 前世可不是这样发生的。没有想到，小丫头竟然还带了那样的东西。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将她留在这里了。 看着眼前的两条路，朝云心中冷笑。 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退回去是觉得不可行的。秦氏若是真参与了这件事情，断然不会这样简单就放过她去。 所以，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没有丝毫犹豫，朝云抬步朝着另外一条路上走去。 两条道路，其中一条上的危险她已经领会过了，想要避开它，便只剩下了另外一条道路可走。 才走两步，朝云心中便升起奇怪的感觉来。 与另外的一条花团锦簇的道路不同，这一条道路明显冷清多了。抬眼望去，只觉得漫长没有尽头。而且，路上还有着零散的积雪。 也不知道究竟是通向哪里的。 然而，她已无路可退。再过不久，那群纨绔子弟便会通过那条路来到花园中。 只需要一个照面，精心设计的陷阱便会栓了她去。 她绝对不能够再重蹈覆辙！ 朝云咬咬牙，又加快了脚步。 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雪，大概走了一刻钟的样子，朝云终于来到了路的尽头。 没有想到，这条路竟然通向了一座院子。 朝云紧走几步，来到院子门前。 虚掩着的朱红院门已经斑驳，似乎已经有些年岁。 朝云透过门缝往里看去。 院子并不大，不远处便是正房，左右各一间耳房。院子里有几棵柳树，光秃秃的枝桠随着寒风飘摇。 这似乎是一座已经废弃了的院子，然而院子中却是被打理过的，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儿积雪的痕迹。 瞧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朝云便决定退开。 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府邸，有些辛秘还是不要探知的好。 然而，她刚刚转身，便听见院子中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再仔细听去，朝云便忍不住变了脸色。 男女交合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的，然而在此时却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碰见这样的事情！ 朝云低了头，正准备往原路返回去，却又赫然听见前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不是说了就在这里的吗？怎么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这个声音，朝云永远不会忘记。 正是那纨绔子弟中的一个！ 那件事情果然不简单。 朝云皱紧了眉头。这真是前有豺狼后有饿虎。 “说是比那烟柳楼的小凤仙还要骚媚，爷却是不信的……” 声音越来越近。朝云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身后的院门，快速闪了进去，又仔细地将门阖上。 院子中，男子和女子正打得火热。 朝云忍不住红了脸，屏住呼吸，悄悄地往耳房位置走过去。 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能够被发现的！ 正文 007. 千钧 离得越近，男女的声音便越发清晰起来。男子的低吼交织着女子的娇喘，绘制出一片糜烂。 快要接近房门的时候，朝云停了下来。她有些迟疑。 男子和女子的声音是从正房传出来的，这个院子又太过空旷，除了屋子，便再没有其他地儿可以躲藏。 然而，这屋子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可以让她躲藏的地方，她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纨绔子弟们虽然朝着这里逼近，却也不一定就会进到这座院子中来。 若是为了逃避那群人，被屋子里的人发现了…… 就怕那群人一点不知趣，即使听到了声音，也要硬闯进来。若是不抓紧将自己藏好了，一旦被发现，她仍然是无法逃脱前世的命运。 朝云咬了咬下唇。她快速思索了一下。 且抛开那群人的性子不说，若这件事情真是有预谋的，那么那群人不管不顾地闯进来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些。 他们都已经寻到这里来了，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座院子去。 听着纨绔子弟的声音又近了些，朝云咬了咬牙，朝着左边的耳房走了过去。 现在，也只能搏上一搏了。 轻巧地闪进耳房，朝云毫不迟疑地开始搜寻起能够让她躲藏的地方来。 然而，一进到屋子里，朝云便有些后悔。这耳房竟然和正房是相通的！偏门处挂了一副水晶帘子，两间屋子便算是隔开了。一眼望去，正房的景象一览无余。 连扇遮挡的门都没有，正房中的声音毫无阻隔地传到了朝云的耳朵中。 朝云忍不住朝着正房之内投去一眼，目光穿过水晶帘子，落到正交叠在一起，意乱情迷的两个人身上。 只一眼，朝云便忍不住凝了眼。 这件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麻烦。 皱了皱眉，朝云悄悄地将自己往屋子角落藏了藏。然而，心中却像鼓擂似的。 她认识那个正抑制不住轻吟出声的女子！ 在看到女子侧脸的一瞬间，朝云心中便是一凛。那可是个难缠的人。性子狠绝不说，做事手段更是狠辣。再加上过不了几年，那个女子便会越发的厉害…… 前世的时候，她就听说过，曾经和那女子不对付的人最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朝云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虽然她并不怕那个女子，然而，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被人看到，也不是一句轻轻几句解释就能够解决的事情。 被撞破了这样的令人羞耻的事儿，屋子里的两个人必然不会放过她去。 而且，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人小力薄的。真在这个时候被发现了，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深吸一口气，朝云努力忽略屋子中的两人，又侧耳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屋子外面的声音。 她的心中十分明白，这个时候，除了想到一个可以令自己脱险的法子，其余的事情都不重要。 朝云仔细打量了屋子好几遍。心中就叹了一口气。 这屋子果然和她料想的差不多。到底是一座已经废弃了的院子，耳房中并没有留下多少东西。除了一扇已经有些破败的屏风，一扇封得紧紧的后窗，屋子中甚至连一把椅子都没有。 这屋子，根本就藏不住人！ 站在屋子中央，朝云的心有些发凉。时间慢慢流逝，朝云的呼吸缓缓变得急促起来。 虽然是仍然有些凉意的天气，汗珠却是逐渐在朝云的额头上聚集。 她的后背已经有些濡湿了。 难道，结局真的是不可逆转的吗？已经定好的命运，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无法偏离轨迹？ 这厢朝云心急如焚，那厢，男子和女子却是享受得紧。 似乎快要攀上欢愉的高峰，女子的声音逐渐高亢起来，又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啊，轻点儿，轻点儿……” 还没有等自己的话音落下，女子又轻哼道，“冤家，再快点，再快点。啊……” 莺啼婉转，似乎要酥掉旁人的骨头。就连同为女子的朝云听了，也忍不住面红耳赤。 估摸着纨绔子弟们已经到了院子门口，朝云心一横，快速朝着那扇破败的屏风后面走去。 蹲下身子，努力将自己缩小成一团，朝云尽量伏贴着地面，好让屏风下方的雕花木能够遮住自己的身影。做好这一切，朝云又格外注意了自己的衣裳，收拢了裙子的下摆。 刚刚藏好，朝云就听见“吱呀”一声。尖锐刺耳的开门声突兀得响起，像是铁器划过砂子般。纨绔子弟们立刻就开始咒骂起来。 屋子中的男女也被惊动了。交欢的声音立刻歇了下来。 “……不错，不错，这里果然是一个幽会的好地方。没有想到，侍郎府中竟然还有如此美妙的景致。也不知道成全了多少对野鸳鸯。”咒骂声停，一个声音笑道。说到最后，他的尾音上扬，显出十分的暧昧来。 立刻就有人接道，“曾经有多少对，我们可不知道，然而，今儿个我们倒是运气不错，碰上了一对。” “这小娘子的声音可比那烟柳阁的凤仙儿娇媚多了。听得爷我骨头都酥了。” “今儿个没有捉到那骚媚的穆姓小娘子，能够会一会这位小娘子，爷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 谈到女人，纨绔子弟们的用词越来越粗俗。就在他们扯着嗓子笑闹的时候，屋子中的男女也终于动作起来。 只是，他们却远比朝云想的要镇静。 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之后，朝云就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直奔她所在的方向。 朝云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 这屋子可只有着屏风算是可以遮挡的。男子不会让女子也躲在这里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朝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脚步声仍旧没有停下。 就在朝云以为自己再也藏不住的时候，脚步声却突然停了下来。 男子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却不见一丝慌张，“我去挡住外面的人，你快些从这里离开。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你就会回到之前的那座花园中。” 听到这话，朝云心中就是一动。 竟然，还有生路可以走？！ 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朝云谨慎地扒着屏风，悄悄地寻找着两人。她也想知道，那条生路到底在哪儿。 朝云侧了侧眼，一眼就发现了正站在后窗前的两个人。 也不知道男子究竟是如何动作的，那道看似已经被封死了的窗子被他摆弄了一会儿，竟然松动了，正好留下一个可以供人通过的缝隙。 “屋中的兄台，你也别藏着掖着了。爷几个也不想为难你，就想看那小娘子一眼。”大概久不见人出来，纨绔子弟们也有些不耐烦了。 男子闻言，微微皱眉，正准备向外走去，却被女子拉住了袖子。 朝云屏住了呼吸。她清楚地感觉到，那些人就要接近正屋。 不待男子发问，女子就拧了细眉，十分肯定道，“这屋子中有人。” 听了这话，朝云的心就快要跳出喉咙来。大概她之前的眼神太过灼热，被女子察觉了。 男子却是有些不耐烦，“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这样疑神疑鬼的。你若不想走，那就和我一道儿出去。” 女子顿时就没有了声音。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现在就出去拖住他们。你快着些。”见女子沉默，男子的语气就有些放缓，又叮嘱道，“自己照顾好自己。” 一阵脚步声之后，屋子外面很快就传来了男子和纨绔子弟的寒暄声。 相比之下，屋子中倒是静悄悄的。 朝云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她知道，既然那女子开始怀疑，便必然不会轻易离去。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女子倒也不会太过坚持。毕竟，她现在更要顾及着自己。 女子的确身份高贵。然而，若是她此番行为被人发现了，就算她娘家再有势力，世人的唾沫也足以淹死她。所以，她必然不会铤而走险。 朝云静静地等待着。 好像过了很久，又似乎只不过一瞬间，朝云终于听到了轻微的响动。 这一次，朝云再不敢像上次那样打量过去。 她悄悄地扫了一眼，果然就见到女子离去的背影。 屋子中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朝云轻轻松了一口气。 一个危机已经解除。她算是安全了一半。 然而事情到底还没有结束，那些纨绔子弟仍旧还在，朝云便不敢完全放下心来。 又听着男子和纨绔子弟们拉扯了一会儿，朝云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 这个时候，女子已经离去一会儿了。她再出去，想来是不会被那女子发现的。 悄悄移动到窗前，朝云快速打量了一下。 窗子外果然就像那个男子说的那样，是一条小路。 应该就是通向之前那座花园的。 朝云没有犹豫，撩起裙子，将其绑在腰间，又打了一个结。 双手撑着窗棂，朝云先是抬起一条腿来，跨过窗子，又快速抬起另外一条腿来。 屋子外，纨绔子弟们再没有耐心。男子已经拖不住了。 朝云听见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床铺是凌乱的。” “果然是野鸳鸯。” “啊，这里还有耳房。快搜，那个小娘子绝对跑不远！” 接着就有脚步声向着耳房而来。 朝云屏住呼吸，双手用力一撑，轻盈地跳下窗去。 她才落地，那群人便冲进了耳房中。 男子的声音依旧平静，似乎还带了些笑意，“都说了没有人了，怎么都不相信呢？” 朝云机灵地将自己缩在窗沿之下，后背紧紧地贴着墙角，整个人僵硬着，一动不敢动。 头顶上不时飘过男子和纨绔子弟们的声音。 折腾了好久，那些人终于没了兴致。 “罢了罢了，人都跑了。回去吧，这寿星的宴席也应该要开始了。” 一阵嘈杂之后，屋子终于静了下来。 直到屋子再无声息，朝云这才动了动已经僵直的脖子。 这一劫，她算是过了。 正文 008. 试探 又过了好一会儿，朝云才松了一口气，慢慢从窗棂下走出来。 她放下系在腰间的裙子，又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整了整头发，挺直了脊背，顺着小路朝着花园走去。 这一次，再无岔道。 似乎早已有人打理过。这样偏僻的小路上，竟然也是干干净净的。走过去，一个脚印都不会留下。 路的尽头果然是花园一角。朝云先是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了一会儿，见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这才快步朝着园子中走去。 园子中的茶花开得正盛，然而朝云却一点儿赏花的心思都没有。每走一小段路程，她都会转换一下方向。待走到园子中间的时候，她才完完全全放下心来。 这次是她大意了。只着眼于前世的经验，却没有自己谨慎判断。所以，她差点陷入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 原来，另外一个选择也不一定就能够保她安全。 朝云有些心惊。 这样一来，她重生的优势倒是没有那么明显了。不过是多了些警示而已。真正应该怎么做，还得再三思索。 这样想着，朝云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不过，她的这幅神情在外人看来，却不过是盯着花朵发呆而已。 “这侍郎府的花倒也像是比别家的好看些。”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竟然能够让人看呆了去。” 话音一落，周围便响起了轻轻的笑声。 朝云回过神来。她抬起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却见之前和她搭话过的贵女带着闺秀们从另外一条路上走了过来。穆清菀也在其中，见到她，就狠狠地翻了翻眼睛。 三姑娘，五姑娘和九姑娘都在穆清菀的身边。只是，却不见了六姑娘穆月笒的身影。 还没有等朝云再仔细寻找一边，那贵女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 “妹妹可真是吓人，不过一转眼，竟然就不见了，可让我们一通好找。”贵女脸上带着笑容，又朝着朝云走近几步，“原来是被这开得正盛的花儿们迷了眼。” 贵女声音刚刚落下，周围便又响起了一阵轻笑。 朝云脸上便露出羞怯来，“让姑娘见笑了。朝云不过是看着这花儿开得好看，便多看了两眼，谁知，一抬头，却不见了姑娘们。”这样说着，朝云的耳朵也有些红了，“原本想着回到戏台那边去，却又忘记了回去的路。便想着不如就趁着机会看个够，也好等着大家回来。” 贵女闻言，眼中就闪过一丝笑意，“那你倒是运气好，我们没有从另外一条道儿回去。” “还有另外的路？”朝云的眼里就露出疑惑来。 贵女却是抿嘴一笑，没有再接下去，“既然又碰到了，便一道儿回去吧。宴席也快要开始了。” 朝云朝着贵女福了福身子，后退几步，小碎步走到了穆清菀的身边。 “真是笨死了。”穆清菀没有好气，“穆府的脸面可都被你败光了。走个路也能够走丢！” 朝云闻言，也不反驳。待到穆清菀说累了，她这才扬起脸来，“四姐姐，怎么不见六姐姐？” 穆清菀就皱了皱眉，小声叱道，“谁知道她去了哪里？”又看了朝云一眼，眼中的不满越积越多，“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朝云只当没有听见。她朝着三姑娘穆芳娇和五姑娘穆珞茵看去，“三姐姐和五姐姐可知道六姐姐去了哪儿？” 五姑娘穆珞茵冷笑一声，“我们怎么会知道老六到哪儿去了。难道你们不是一道儿离开的？” 朝云一愣。“五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六姐姐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 “这可得问你自己。我们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老六也不见了。你们不是一起走的是什么？”穆珞茵脸上的讽刺更加明显，“怎么，两个人也能够走丢？” 对珞茵的嘲讽充耳不闻，朝云就有些沉吟。 穆月笒和她一同走丢的？可是，她当时被留下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过月笒。 那么，月笒究竟上哪儿去了呢？ “或许六姐姐自己走回去了。”九姑娘见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打圆场，“到了母亲身边，我们就知道了。” 穆珞茵轻哼，“到了母亲身边？若是我们回去了也没有见到老六，那应该要怎么办？” 一边说着，语气中就有些抱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也生出这么多事来。说出去，只怕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又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竟然连跟着人都会走丢。” 九姑娘的脸上就露出些尴尬起来。现在周围这么多闺秀，自家姐妹不管不顾地就吵起来，这才是让人羞愧的事情。 她紧张地看了一眼朝云，见朝云并没有生气，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七姐姐不用担心，六姐姐不会有事的。她大概是和其他人在一起。”见朝云似乎有些担心，九姑娘穆歆璃就弯了弯眉眼，安慰道，“除了六姐姐，还有几位姑娘也是突然就不见了。” 朝云心中一动。 她自然知道不止她一个，就像被她撞见的那位贵女，之前也和她们是在一起的。穆清菀那样说，不过是在借题发挥罢了。 又走了几步，走在最前头的贵女又停了下来。 朝云朝着她那儿看了一眼，心中就是一跳。 那位先她一步离开的女子，现在正站在队伍的最前头。 这个时候，朝云就听见身边的穆珞茵小声和穆芳娇咬着耳朵，“这位赵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穆芳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原来，赵家姑娘竟然走到了这里。难怪她没有在花园中发现赵姑娘。 朝云和她们的距离并不远，因此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赵姑娘，你怎么也不见了？说起来，你怎么也不至于迷路吧？” 赵姑娘笑了笑，“走到半路上肚子有些疼，也不好麻烦你们，便自己去找了丫头。” 贵女闻言，脸上就露出关心来，“那你现在可是感觉好多了？” “已经好多了。休息了半天，估摸着你们也应该回来了，就等在了这里。”赵姑娘这样说着，脸上又带了一丝疑惑，“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迷路来。可是有哪位姑娘走丢了？” 贵女闻言，笑了笑，眼神就瞟向了朝云所在的地方，“是清菀的妹妹。她被这府里花园中的花给迷住了，忘了跟上我们。” 朝云就感觉到赵姑娘的眼神朝着她看过来。 前方又传来几句笑谈，然后，闺秀们再次朝前走动起来。 朝云心中一惊。 这样一来，只怕那赵姑娘就会怀疑上她了。只怕，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 这位赵姑娘磨人的功夫可不是盖的。若是她想要知道的事情，不问个水落石出，恐怕不会罢休。 朝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果然，没有走几步，朝云的身边便多了一个人。不用看，朝云便知道是谁。 穆清菀的声音中就带了一丝疑惑，“灵菲，怎么了？” 灵菲今儿可是第一次见到朝云，怎么会走到朝云的身边去？ 赵灵菲就弯了弯嘴角，“清菀，你这位妹妹的长相……真奇特，我有些好奇，想要和她说说悄悄话罢了。”一边说着，脸上又露出俏皮来，“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不会将你家妹妹生吞活剥，你这样紧张做什么？” 清菀就回过头去，摆了摆手，“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回了一大堆。罢了罢了，你想做什么都由着你。谅你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虽然穆清菀十分讨厌朝云，然而，她却也知晓分寸。且不说为了维护穆府的面子，在外人面前，她也是决计要做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来的。 果然，清菀的话音落下，周围就有闺秀赞道，“谁不知道清菀对她姊妹的爱护？真是嫉妒她的妹妹们，竟然有这样好的姐姐。” 朝云心中冷笑。然而，她的面上却是配合的露出感激的神色来。 赵灵菲仔细地将朝云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眼中闪过一丝嫉妒，赵灵菲的脸上却是笑着的，“瞧着也不是个蠢笨的样子，穆家妹妹怎么就走丢了？” 她紧挨着朝云站着，声音又轻，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两家姑娘在说着体己话罢了。 众人眼神扫过，瞧了新奇之后便又拉着身边的姐妹说笑起来。 谁也没有再注意朝云这里。 “不过是贪看花朵，留在了花园中罢了。”朝云面不改色。 她知道赵灵菲正在试探她。这赵灵菲也是个聪明的。一个不小心，只怕会被她绕进去。若是这个时候露出了马脚的话，她便算是暴露了。 朝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需小心应对才是。 赵灵菲闻言，挑了挑眼角，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哦？我在来到这里之前也是去过花园的，怎么没有看见你？” 朝云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时候。然而，脸上却露出迷糊来，“赵姑娘是什么时候去的？我一直都在啊。怎么没有见到姑娘？” “那倒是奇了，我也算是将花园整个都逛了一遍，并不曾见过你。”赵灵菲突然后退一步，指了指朝云的后背，小声惊呼，“你背后怎么会有尘土？” 赵灵菲是故意这样的。假若躲藏在那样破旧的屋子里的人是朝云，那么她的身上一定会沾上尘土。虽然可能事后清理，但突然被指出来，朝云一定会表露出慌张来。 这样想着，赵灵菲一眨不眨地盯着朝云。她就是想看朝云下意识的反应。 听到赵灵菲的惊呼，朝云心中一顿，然而脸上却未显露出丝毫。她抬起眼来看了赵灵菲一眼，“赵姑娘，恐怕是您看错了罢。朝云一直在花园里，后背怎么会有尘土？”眼中闪过疑惑，朝云接着说道，“您刚刚也和那位姑娘说，自己是直接来这儿等大家的。怎么会有时间逛花园？大概那个时候朝云正蹲在花园中，被花遮住了身影，所以姑娘才没有看到吧？” 赵灵菲回视着朝云。良久，她移开了眼睛，笑道，“我在说笑呢。你不必在意。” 这样说着，赵灵菲朝着朝云摆了摆手，走到了穆清菀的另一边，和她说笑起来，再没看朝云一眼。 朝云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暂时，算是躲过去了。 正文 009. 意外 众人走了不到一会儿，便见好几个神色慌张的小丫头正匆匆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见到她们，小丫头们的脸上明显就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来。 “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这样急匆匆的，是做什么？”领头的那位贵女皱了皱眉头，然而声音却是柔和的，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小丫头们闻言，心中一惊，立刻就反应过来。刚刚因为慌张，她们失礼了。 连忙福下身来，小丫头们恭敬地朝着众人行礼。站在最前头的那个小丫头张了张嘴，应道，“回众位姑娘的话，奴婢们是奉命出来寻姑娘们的。夫人们正等着众位呢。” 小丫头虽然极力保持着面色的平静，朝云却敏锐地发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心中一动，朝云就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有主人家自己派丫头来寻客人的？楞地让人心中有些不舒坦。侍郎夫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然而却依然派了丫头过来…… 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不然，也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来。而且，小丫头们刚刚露出的神情也不像是作假的。 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朝云偏头想了想，她想要搜寻一下相关的记忆。然而，半晌之后，她却颓然地发现，她根本就想不起来类似的事情。 这也难怪。毕竟，前世的她这个时候正被那群纨绔子弟纠缠地焦头烂额，哪里会有心思来关注这些。这一世，若不是她终于甩掉了那群纨绔子弟，恐怕同样不会注意这个消息。 看侍郎夫人的反应，似乎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是让一些小丫头们来简单寻寻，虽然让人有些不舒服，却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从看到小丫头们起，朝云心中便始终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已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样。但是，现在却还不能肯定，毕竟她什么证据都没有。 而且，她之前也看得分明，直到看到她们，一直显露在小丫头们脸上的担心才逐渐褪去。 应该真的是有什么不简单的事情发生了罢。 只是，若真是不简单的事情，那么，就算她上一世再怎么焦头烂额，也应该有所耳闻才是。然而，她却没有一点儿相关的记忆。 朝云皱着眉头，眼神不经意扫过穆清菀，却惊讶地发现她的神色明显有些慌张。 她在慌张些什么？ 她可是知道些什么？ 朝云心中一动，再定睛看去，却见穆清菀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似乎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前方，领头的贵女又问了小丫头一些话，便不再说什么，带领着众位闺秀跟着小丫头朝着回去的路走去。 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侍郎府为了老太太的寿宴可谓是费尽心思，一路上，景色都十分美丽。到处都盛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儿，弄得整座府邸倒像是春天一般。 若不是迎面的风还有些刺骨，倒真不敢说现在还是冬天。 只是，因着心中有事，闺秀们倒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美景。反而，因着未知的事情，都有些忧心忡忡的。接下来的路程，闺秀们的速度提高了不少。 小丫头们将她们再次带到了之前休息的厢房去。还没有进到厢房里，朝云便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气氛。 原本心中担忧的闺秀们见了，脸色便都有些发白。她们被这样的氛围吓到了，再不敢像之前那样谈笑风生。轻声和身边的手帕交告别，各位闺秀纷纷向着自己母亲所在的地方走去。 穆清菀也是如此。一进屋子，她便带着穆府的姑娘们走到了秦氏的身边。朝云站定，悄悄打量了一眼屋子中的情况。 侍郎府的老太太不在，侍郎夫人面上虽然仍然带着笑意，然而，眼神却有有些严肃。 朝云就听见穆清菀悄悄地和秦氏咬了咬耳朵，“娘，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很紧张？” 秦氏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穆清菀还准备再问，却听侍郎夫人扬起了声音，“各位姑娘可是都回来了？还有没有没有回来这里都姑娘吗？” 听这话，倒像是哪家姑娘出了问题一样。 朝云不动声色地看了周围一眼，还是没有见到六姑娘穆月笒的身影。 九姑娘穆歆璃也发现了这件事情。她悄悄地拉了拉离她最近的朝云的袖子，语气就有些担心，“七姐姐，六姐姐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朝云看了穆歆璃一眼，却见她小脸雪白一片。歆璃和月笒是一母同胞，这个时候，自然是担心的。 朝云朝她露出一抹笑容来。正要安慰她，却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压低声音，轻轻问歆璃，“你最后见到六姐姐，是什么时候？” 朝云记得，之前那位贵女好像就说过，她和六姑娘是一同不见地。然而，当时她着了那有心人派来的小丫头的道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其他的人踪影。根本就不知道其他人发生来什么事。 歆璃闻言，身子轻轻颤了颤，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脸上也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见歆璃有些犹豫，朝云也不强求，她慢慢直起身来，声音仍然是轻轻的，“看你这样子，大概也知道六姐姐到底去了哪里。不过，既然你不想说，那么也就算了。” 见朝云似乎有些不高兴来，歆璃就有些慌张。她摇了摇头，急道，“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六姐姐去了哪里。当时，我一回头就已经不见了你们两人的踪影。我本来想要告诉姐姐们一声，然而，姐姐们都在和别家都姑娘们说话，我根本就插不进去……” 歆璃的神色坦荡，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朝云就有些疑惑，刚刚看歆璃都样子，明明像是知道什么似的，怎么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刚刚只是想起来，之前六姐姐好像说过她要在这宴会上要找一个人……”歆璃偏着头，仔细想了想。 半晌，歆璃颓废地低下头来，“具体要找谁，我却是想不起来了。不过，六姐姐当时说得也很模糊。” 朝云就皱了皱眉。穆月笒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也不认识什么人，怎么就会跑到这宴会上来找人？若是找的是女子，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大多数女子都是有着一两个手帕交的。然而，穆月笒想要见的人真的是女子，那又为什么要用“找”字呢？ 况且来参加这宴会的女子大多都在一起，并不需要刻意去找。 除非……穆月笒想要见的，根本就是男人！而且，她事先并不知道她要见的人在哪儿…… 朝云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然而，她却很快就平静下来。 现在下定论，太早了些。指不定根本就不是像她想到那个样子。 朝云一点儿都不希望事情是她想到那个样子。 若是月笒真的做出什么有违礼法的事情来，她们穆府可讨不了好去。 毕竟，月笒也是穆府的姑娘。所谓一损俱损，若是月笒真的做出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情来，她们穆府姑娘的名声也就毁了。 先不说太太会不会饶过她们，单是名声被毁这一点，她以后就永远别想得到贵女圈的承认。 名声这个东西虽然无形，拥有的时候也没有觉得什么。但是，若真没有，世人的闲话就可以将好好的一个人给逼疯了去。 名声不好了，以后想做什么事情便都会难了。 朝云想了想，就准备先安慰安慰歆璃。然而，她还没有张嘴，就见到穆珞茵狠狠地朝她翻了一个白眼。不过，因着在外面，身边的人也不少，穆珞茵的声音就压制了些，“吵吵嚷嚷地，说些什么呢？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 穆歆璃闻言，立刻就垂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地胆子一向很小，听穆珞茵这样一说，便有些惭愧起来。 朝云也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和穆珞茵争个输赢也没有多大意思。 她轻轻拍了拍歆璃地肩膀，再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侍郎夫人也已经知道屋子里地情况了。她看了众人一眼，眼中的神情就更加严肃起来。 轻声朝着几个丫头吩咐了些什么，侍郎夫人就抬起头来，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现在还有三位姑娘没有回来，众位姑娘们若是想起了什么，还请告诉一声。” 朝云闻言，心中一惊。 竟然有三位姑娘行踪不明？她可是对这样的事情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啊。 难道，因为她重生了，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连带着另外都事情也被改变了吗？ 朝云有些惊疑不定。这样一来，她以后做事还得更加谨慎小心才是。就像不久前都那件事情一样。虽然已经知道了其中的一条路会有危险，在后路已经被堵死的情况下，也并不见得另外的一条路便是安全的。在那未知的前方，很有可能潜伏着更加可怕的危险。 朝云这样想着，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打扮和其他丫头都不一样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直直地走向侍郎夫人，对着她轻声禀告了几句。 朝云就看到，侍郎夫人眼中地严肃逐渐褪去。 看来，是好消息。 还没有等侍郎夫人开口说话，门外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众人便都向门外看去。 只见两位姑娘由侍郎府的公子们陪着，慢慢走了进来。然而，月笒并不在这两位之中。 歆璃见了，脸色就更加苍白起来。 秦氏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焦急。她还没有表现出来，就听到歆璃轻轻欢呼起来，“是六姐姐，六姐姐回来了！” 穆月笒慢慢走到秦氏身边，恭敬地福下身来，“月笒来迟，请母亲原谅。” 说话间，朝云就看着月笒对着秦氏轻轻摇了摇头。 秦氏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却很快遮掩了过去。又做出一副慈母表情来，“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正文 010. 真相 见到外男进来，屋子中一下子就如炸开锅了一般。闺秀们纷纷转过身子，又抬起袖子将脸给遮住。 穆府的姑娘们因为聚在一个角落，倒也不需要像其他府邸的姑娘们一样张皇失措。 好在，侍郎夫人当机立断，朝着屋子中的各位夫人告了一声罪，带着儿子们快步走到了一边的厢房中。 那由侍郎府的公子们陪伴着回来的两位姑娘似乎还有些惊魂不定，小脸惨白一片，即使是听到有人唤了她们的名字，也没有多少反应。 留在屋子中的众闺秀们见侍郎府的公子们离去，便也逐渐平静下来。 朝云看了一会儿，就从屋子中间收回了眼神。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秦氏和穆月笒，再回想之前秦氏和月笒的对话，朝云的心中就直觉有些奇怪。 倒不是她太过大惊小怪，实在是秦氏和穆月笒的动作太过怪异了。 在那样嘈杂的情况下，若单单只是听到她们的声音，还不会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然而，朝云却是一直都在关注着月笒的神情，自然不会放过她那微小的动作。 而且，秦氏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朝云却是清清楚楚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怒意。秦氏掩饰的功夫也不是盖的。若不是朝云早就开始怀疑她，只怕会疑心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现在再看来，不过是一位担心府中子女的主母在关心刚刚回归的庶女而已。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 朝云冷笑。然而，心中却又止不住地疑惑。 穆月笒现在才回来，到底是去做了什么？看她和秦氏之间的动作，难道，月笒的这番行为是受了秦氏的指示？ 那么，秦氏到底吩咐月笒去做了什么？ 太多的疑问浮上心头，让朝云一时心乱如麻。 穆歆璃却是十分高兴的。她等月笒和秦氏见礼完毕，就笑着扑到月笒的怀里，兴奋地满脸通红，“六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月笒顺势接住歆璃，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嗯，我回来了。” 穆珞茵见此，却又冷哼了一声，“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羞耻。” 她是在讽刺歆璃。突然见到自己担心了好久的人回来，歆璃就有些控制不住，拉着月笒的手蹦跳了几下。 到底还只是个孩子，一时有些忘形。 然而，穆珞茵这话却是有些过分了。 歆璃闻言，小脸惨白了一下，眼中就噙了泪花。她慢慢地放开月笒的手，轻轻地退到了一边去。 月笒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她轻轻揉了揉歆璃的头，又抬起眼来，狠狠地瞪了穆珞茵一眼。 穆珞茵见此，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她看不惯月笒很久了。 明明她暗中也替秦氏做了不少的事情。然而，在秦氏的眼中，她却远远比不上不如她听话的月笒。都是庶女，凭什么？月笒凭什么能够得到秦氏的重用？ 她就是不服气！ 月笒看出了珞茵挑衅的意思，皱了皱眉头，又张了张嘴。然而，她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执了歆璃的手，走到了秦氏的另外一边，没有再看珞茵一眼。 珞茵见她这样，心中的火气就更大了。好在，她也还是知道分寸的。明白这是在外面，不能够胡乱闹腾，继续下去，秦氏只怕也要生气了，便涨红了一张脸，恨恨地背过身去。 朝云就看了一眼秦氏。 刚刚闹腾得这样厉害，秦氏竟然什么表示都没有。这可是在外面，事关穆府姑娘的面子，她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朝云仔细地瞧了秦氏一眼，却见秦氏的眼中闪过笑意。 秦氏似乎十分乐意见到这样的场景！所以，她刚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看着穆珞茵和穆月笒吵嘴。 朝云又悄悄看了看周围的贵妇人们。 每家都在紧张地清点着带过来的姑娘，又小心盘问着姑娘们刚才的行踪。她们都在忙着自己府中的事情，倒也没有那闲功夫来关心旁人府中的情况。 场面虽然有些混乱，每位夫人的脸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她们的神色十分平静，只是偶尔眼中闪过不同的情绪。这样一来，从旁看去，倒也显得从容。 朝云心中就有些明白。 怪不得秦氏刚刚的反应如此。她根本就不担心漏了馅儿去。 虽然这样说，然而，若是刚刚月笒或者珞茵再闹腾一些，秦氏也不会放任不管的吧？刚刚的吵嘴，在秦氏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而且，她们这样的吵嘴，对秦氏也有利。秦氏自然不会阻止她们。 想明白这一点，朝云心中就更加谨慎起来。 前世的时候，她自诩清高，对秦氏的手段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也不乐意和其他的娇娇女交往，所以，她对闺阁之争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而已。她将闺阁时光全部都投进了兵书中。也因此有了满腹才学。 虽然嫁人之后，她也学会了一些手段，然而，现在看来，她所会的对于秦氏来说，根本就不够看的。 秦氏，要比她想象地更加厉害。 不过几件事情而已，朝云便已经有些体会到了。 正在朝云心思百转之时，屋子中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来做客的毕竟都是些有身份的夫人们，大多都是当家主母，遇到这样的突如其来的事情，混乱那一会儿，也够了。 而且，刚刚那一段也不能算是混乱。不过是各府夫人在询问自家闺女们一些事情罢了。 朝云见了，心中就暗暗有些佩服。 多看多学才是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凭着她现在的段数，想在府中站稳脚跟，还有些困难。 在厅堂里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侍郎夫人那边，也从自家儿子那儿知道了一个大概。 照理说，在这样多女眷面前，她的儿子不应该出现的。然而，事急从权，儿子们并不是故意冲进来，又被她十分迅速地带离了，想来贵客们也不会说些什么。 听到事情的经过，侍郎夫人先是惊讶了一会儿。然而，她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老太太虽然现在已经被她劝回去了，然而对这已经发生的事情也应该有所耳闻了。她若是不给出能够让众人都满意的交代，只怕，老太太心中也不会舒坦。 那么，她撑到现在的努力便都算白费了。只怕，名声也会损了去。 这样想着，侍郎夫人又强打起精神来。她也算心中有数了。 不过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处理得当，倒也不会就此闹腾起来。 只是，刚刚的动静实在是有些过大了。屋子中的那些夫人们也不是傻的，就算她想要轻描淡写地将事情揭过去，她们早晚也会明白。到时候，可就没这样简单了。 侍郎夫人揉了揉额头，想了一会儿，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 和儿子们交代一番，侍郎夫人整了整衣裳，重新站了起来。由着丫头婆子簇拥着，侍郎夫人再一次走进了厅堂之中。 “犬子不才，让众位贵客受惊了。”才一进厅堂，侍郎夫人就朝着众位夫人们行了一个礼。 再抬起身来的时候，侍郎夫人的脸色却又变了一变，“想来各位夫人已经大致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虽然没有造成真正的伤害，然而，到底是侍郎府的不是。请诸位放心，侍郎府一定给出一个能够让大家满意的交代。” 朝云就看到，听了这样一番话之后，众位夫人们脸上的神情便都缓了缓。 三言两语，便安抚了众人情绪。这侍郎夫人，也是个厉害的。 刚刚听着身边的夫人们交换消息，朝云也算明白了个大概。 好像是最后回来的那两位姑娘一道儿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怎知却碰上了一群纨绔子弟，被口头上占了便宜。 虽然没有真正造成伤害，然而，名声上到底是有污了。 …… 侍郎夫人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情，在场众人却也都心知肚明。 鉴于侍郎夫人的迅速反应，众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人家态度也很诚恳。事情又不是侍郎府的人做出来的，自然也怪不到人家头上。 要怪，就只能怪那群纨绔子弟。 然而，提起那群纨绔子弟来，众人也是十分头疼。因着那群人雄厚的家世，她们也不过只能头疼罢了。只要自家的人没有事儿，她们也就嘴上声讨声讨而已。 而且，真正说起来。来做客的姑娘们也不少，为何就单单只有她们两个碰到了那群纨绔子弟了呢？想来她们自身才是最大的原因。 侍郎夫人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又笑着请众位夫人姑娘入席。 这个时辰，恰好是饭点。 众人经历一番惊吓之后，虽然并没有多少胃口，然而，到底好奇着结果，又碍着侍郎府老太太的面子，便也没有反对，跟着带路丫头一道儿去了宴席。 朝云就注意到，那两位姑娘的家人被留了下来。 想必，是商量解决法子去了吧？ 老太太再次被请了出来，见众人都在，眼中就闪过一丝了然，却丝毫没有提之前的事情。 宴席过半的时候，两家的夫人也带着闺女过来了。相比之前的惊吓，她们脸上好看了很多。 大概对那处理的结果也很是满意。 消息永远都传得飞快。 在宴席结束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两位受惊的姑娘，马上就要进入侍郎府做妾了。 这样的结果，众人议论纷纷。不得不说侍郎夫人处理地漂亮。众人根本就生不出一丝不满来。 倒有嫉妒的。毕竟，那两位姑娘也只是庶女罢了。以着她们的身份，进了侍郎府做妾，倒是长脸了。 朝云不动声色地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着。眼睛却四处搜寻着。 身边有人，突然说道，“听说，是那位倾城少将军帮忙解得围呢。” 朝云心中一跳，忍不住抬头看了那位说话的姑娘一眼。 那位姑娘离着她很近。所以，虽然声音很小，却也够朝云听得清楚。 “少将军的风采仍然是一如既往……”那闺秀说着，脸上就露出神往的表情来。然而，没有一会儿，却又变成了失望，“只可惜，听说少将军还有事儿，早早就离开了……” 朝云心中就有些失望。接下来的对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只知道，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这次，她算是见不到他了。 正文 011. 探听 饭宴过后不久，夫人们便纷纷带着自己府中的闺女们告辞。 这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一般说来，出门赴宴，午膳过后，便都是要回的。侍郎夫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也只是象征性地留了留，你来我往一番，又亲自送了众人去到门口。 秦氏也带着穆府姑娘们随着众人的脚步。等到了门口，和侍郎夫人笑着告别之后，秦氏便率先上了马车。 穆清菀和秦氏一辆。 朝云仍然是和穆珞茵以及穆芳娇一辆。 月笒和歆璃一辆。 等人坐定，马车很快就跑动起来。 然而，这个时辰，大街上人正多，熙熙攘攘的。又加上前方的马车也多，穆府马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马车走了不多会儿，眼见着再看不到侍郎府的大门。穆珞茵就翻了一个大白眼。她先是看了闭目养神的朝云一眼，见朝云没有反应，就回过头去，和穆芳娇说道起来了，“要我说啊，那两个丫头一定就是打着那样的主意。” 她指的是那两个被侍郎府收入做妾的姑娘。 “不明不白的，怎么单就她们两人被那群纨绔子弟碰见了？”穆珞茵有些不屑，“只怕是她们早已打听好了，自己巴巴地跑过去的。不过是想制造出一个事端来，好让侍郎夫人不得不松口。” 穆芳娇闻言，皱了皱眉头，“行了，就你爱说道。别人的事情，你再怎么说出一朵花儿来，也是没用的。既然侍郎夫人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你就是心中再不舒坦，也没有辄了。”这样说着，却又感叹了一句，“那也是人家命好。” 穆珞茵就撅了撅嘴巴，“那是她们两个自甘下贱。我瞧着啊，就算是被抬进了侍郎府又怎么样？就是侍郎夫人亲自吩咐的又怎么样？等她们进了侍郎府，那就是侍郎府的人了。现在虽然逼得侍郎府做出这样的决定，然而以后就说不定了。” 朱门大院的，一年死上几个人也不会让人大惊小怪。 穆芳娇却并不认同，“侍郎夫人倒也不像是那种刻薄的人，说不定，人家进去了，过的是好日子呢？毕竟，这侍郎府的妾的位置，原本就是她们高攀了。” 朝云一动不动地听着她们两个人谈论，心思却飘到了其他的地方去。 她这一次出门来，最主要的就是为了能够见到那个人，并且引起那个人的注意。然而，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连那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她明明记得，上一世她是见过那个人的。 朝云皱了皱眉。好像，当时，那个人也是在她被那群纨绔子弟纠缠的时候出现过…… 想到这一点，朝云心中突然一惊。 这一世，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她记得前世的时候，侍郎夫人可是没有提出这样的解决法子。那群纨绔子弟被赶走之后，当天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在事后找上门来。 然而，事后的那一切，却都再和侍郎府无关。 而且，在她被纠缠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过侍郎府的公子。只有那个人，突然出现，在纨绔子弟们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来之前，将他们赶走了。 而她，也因为太过害怕，甚至连道谢都没有，直接就跑回了秦氏的身边。 也因着屈辱，她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委屈。 时隔多年，她才知道那人竟然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然而，他们却再也没有正面交集。 朝云心中叹了口气，被袖子挡住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 她竟然就这样浪费了一次机会。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人这一次好像也是在那群人调戏姑娘们的时候出现的。不过，这一次，他好像离开地更早。前世的时候，好歹他也护送了她安全回到秦氏身边。虽然只是远远跟着，却也没有像这一次一样，立刻就离开了。 这又说明了什么？ 朝云心中有些疑惑。 难道，想要见到他，就一定得身陷麻烦才行吗？ 因为她这一次没有被纨绔子弟纠缠，所以，她甚至连和他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朝云咬了咬嘴唇。 这个时候，穆珞茵的声音却又一次飘入朝云的耳中，“啊，我还听说了，那位倾城少将军也出现了。好像就是因为那位少将军出手，那两个姑娘才得救的。听说，身姿比传说中的更加美好！” 这样说着，脸上就露出惋惜来，“可惜，我却没有亲眼见到那位倾城少将军。若是今生能够见着一次，我也就圆满了。” 穆芳娇被她的话逗乐了，忍不住点了点珞茵的额头，“瞧你这点儿出息。见人家一面就圆满了？” 穆珞茵却是认真点了点头，“我觉得能见一面就好了。传言说，那位倾城少将军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就连京城第一美人见到他，都会自惭形秽。所以，只要能够见一面，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不然，见多了，我怕自己承受不住。” 朝云听着，又忍不住陷入回忆来。 虽然他们两人之后再无正面交集，她却是又见过他几次的。每一次都只是远远地望着。然而，对于他的长相，她却是烂熟于心的。 他的确当得起“倾城”这样的称号。 明明是清淡的模样，却偏偏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好像只要他一出现，眼中就再也望不进其他人一样。 也不知道能够陪在那样的人身边的，究竟会是怎样一个女子？ 朝云有些好奇。 前一世，至少在她死之前，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身边出现过女子，甚至连贴身的侍女也没有过。 这也是朝云选择他作为自己目标的原因之一。一个不多情的人，一个身边没有女子捣乱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正好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复仇之路漫长，她并不需要儿女情长。只要能够看到那些仇人一个个生不如死，她便已经满足。 只是，不知道，她要怎么样才能够让那个人肯对她施以援手。 那个人什么都不缺，她身上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东西……这样看来，那人又凭什么答应她呢？ 记忆中，那个人连性子也是清淡的。那个时候，她已经成为赵府主母，偶尔赵凌也会拿些朝廷中的事情来问她，自然少不了提起那人的名字。那个时候，她最常听见的，就是那人又拒绝谁人的要求了…… 所以，想要让那个人帮忙的道路，也是艰难的。 然而，即使是再艰难的道路，她也要咬着牙走下去。因为，也只有那人，才是最合适的。 朝云咬咬牙，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她还需要知道更多有关他的消息才行。 穆珞茵正和穆芳娇说得高兴，猛地见朝云睁开了眼睛，就是一愣。半晌，穆珞茵才反应过来。捂住心口，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你做什么！突然这样睁开眼睛，吓死人了！” 穆芳娇也被吓了一跳，然而她的表现却不如穆珞茵那样明显。 朝云也没有料到会吓着她们，又想着要从她们的嘴里套出消息来，脸上就带了些歉意，“刚刚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想要问问姐姐们罢了。朝云没有恶意的。” 听朝云这样一说，穆珞茵的气便消了大半。她向来都是个直爽性子，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再加上她现在的心情也不错，见朝云道了歉，便大度地挥了挥手，不再纠结。 然而，穆芳娇心中却是十分奇怪的。 她感觉，朝云好像突然就变得有些不同了起来。然而，到底是哪里不同，她却又说不出来。 “三姐姐？可是朝云脸上有什么？”芳娇看着她的眼神太过直接，朝云自然察觉到了。心中明白芳娇的疑惑，朝云就冲着她笑了笑。 朝云的眼神太过坦荡，芳娇忍不住移开了眼神。 朝云便也没有在意，她又转过脸去，看着穆珞茵，“五姐姐，我听着，大家好像都在谈论着那位倾城少将军，你可以多说一些他的事情吗？下一次再有人谈论，我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朝云的脸上布满了好奇，看着她的眼神也十分真挚，珞茵就忍不住有些飘飘然。被人捧着的感觉十分好，珞茵难得地没有讽刺朝云，又加上她擅长交际，倒也真收集了不少有关那人的消息。 听朝云这样说，珞茵就打开了话匣子，笑道，“其实少将军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不过，你少被母亲带出去，又一直都只在屋子里不出来，不知道也是自然的。那少将军啊……” 说了好半天，珞茵才停下来。 朝云适时递上一杯茶水，笑道，“五姐姐知道的真多，朝云今儿个算是开了眼界了。多谢五姐姐解惑。” 被这样夸赞，珞茵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接过朝云递过来的茶水，笑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些陈词滥调了。” 穆芳娇在一边看着，心中更加疑惑起来。 因着朝云的长相，穆珞茵一向都是讨厌她的，然而，今儿个，她怎么和朝云谈笑起来了？ 只是，刚刚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怎么穆珞茵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是她自己太过敏感了？ 穆芳娇心中越来越慌乱，她仔细打量了朝云和珞茵半晌，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朝云因着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心中也舒坦了不少。虽然被穆芳娇盯着，却也没有觉得反感。 她快速在心中消化着刚刚听来的消息。 原来，那人竟然还有这样多的癖好。 幸好，她提前知道了，以后再碰见，她可得小心些。不然，做出让他讨厌的事情来，只怕会和她的希望越发背离。 看来，回去之后，她还得仔细整理一下自己的记忆才好。经过这一次，她已经知道了，她的记忆并不是万能的。若是仗着经历过一次，便有恃无恐，只怕到了最后，哭都哭不出来。 现在的她，拥有的是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 朝云在心中暗暗打算着。 穆珞茵说了一路，也有些乏了，便沉默下来，闭目养神。 穆芳娇垂着眼，也不知道在考虑着些什么，眼神不时在朝云和珞茵之间转来转去。 剩下的路程便在三个人各异的心思中很快走到尽头。 马车缓缓停下。穆府，到了。 正文 012. 处置 才下马车，便又上了软轿。过了半炷香的工夫，众人才算走下地来。 此处已经离着众人的院子不远了。 秦氏的脸上就有一丝疲惫。她朝着众人摆了摆手，“行了，今儿个也都累了一整天，都回去歇着吧。晚上也不必再过来了。” 众人便都顿住脚步，福下身子来，恭敬地等秦氏带着丫头婆子离开。 穆清菀的院子和秦氏的嘉兰园是同一方向，便也跟着离开了。 等秦氏走得没影儿了，余下的人这才直起身子来。 穆珞茵就抬起手，扯了穆芳娇的袖子，笑道，“三姐姐，我们也回去吧。”一边说着，就白了一眼穆月笒，冷哼道，“没的站在这儿，污了眼去。” 穆月笒早已习惯穆珞茵的冷言冷语，闻言也没有做声。倒是一边紧紧牵着姐姐袖子的穆歆璃涨红了脸，眼中含了一些泪花。 “你这性子！”穆芳娇见了，轻轻摇了摇头，“都是姊妹，何必这样剑拔弩张的。仔细母亲捶你。” 话是这样说，语气中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穆珞茵便也不在意，笑着吐了吐舌头，“三姐姐可别拿母亲来吓唬我。母亲才不会为了这鸡毛蒜皮的事就惩罚我。” 说着，又摇了摇穆芳娇的手，“三姐姐，我们回吧，出门一整天，你难道不乏吗？” 穆芳娇也的确有些乏了，闻言，便朝着朝云等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来，“妹妹们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姐姐身子有些不舒爽，便先回去了。” 朝云几人听了，纷纷摇头，笑道，“三姐姐客气了，妹妹们也正要离去呢。” 穆芳娇便又朝她们轻轻点头，任穆珞茵牵着手，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了。 直到再看不见两人的身影，穆歆璃才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六姐姐何必每次都让五姐姐说道？我们怎么就碍着她的眼了？” “五姐姐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都是自家姊妹，也不会少了一块肉去，爱说道就让她说道吧。五姐姐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穆月笒掏出帕子来，轻轻擦掉歆璃的泪水，又揉了揉她的头。 话虽然有道理，歆璃的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月笒一个眼神止住了。 “七妹妹今儿个也受惊了，早些回院子中歇息也好。咱们就在这儿道别吧。”穆月笒朝着朝云扯了扯嘴角。 这话说的奇怪。然而朝云却只是笑了笑，看着她们离开。 穆府大房的姊妹中，三姑娘和五姑娘的院子是在一处儿的。六姑娘和九姑娘也是住在一道儿。只有她，院子是和姊妹们分开的。 一路安静地走回到自己的院子处，还没有进门，朝云便发现了气鼓鼓等在院子门处的立夏。 一见到朝云，立夏便快步迎了过来，也没有请安，张嘴就想抱怨。 谷雨见了，忍不住皱了眉头。这立夏，倒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冒冒失失的，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正要阻止，谷雨却见朝云抬起手来，朝着立夏轻轻摆了摆，“有什么事情，进了屋子再说罢。” 朝云的神情淡淡的，却让人感受到一股压力。 立夏的怨言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立夏垂着头跟在朝云的身后走进了院子。 直到进了屋子，又让谷雨服侍着解了披风，朝云这才回头看向立夏，“说吧，是什么事儿？” 立夏性子虽然泼辣，却也不会不管不顾地就闹到她的面前来。看她之前的样子，恐怕是气得急了。 朝云心中是明白的。父亲虽然比较宠爱她，却是正处于外任，并不在府中。秦氏是当家主母，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对她的不喜，却也有那些丫头婆子察觉出来。 所以，经常有些捧高踩低的丫头婆子们给她院子中的丫头脸色看。 看立夏的反应，大概是今天的事太过了。 见姑娘终于开口问话，立夏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今儿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朝云听着听着，就逐渐明白过来。 原来，虽然大部分丫头被她早上的一番言语吓到了，却也有那些胆子大的。见她出了门子，便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活儿都丢在一旁，什么都不做。只磕着瓜子谈着闲话。 立夏提醒了好几次，却也没有什么效果。甚至还有一个，指着立夏的鼻子骂道，“不过是一个庶女，还真将自己当成这穆府的正经主子了。说起来，这身份也比她们高不了多少。凭什么对着她们指手画脚的？” 说到最后，立夏气愤难当，声音也忍不住提了起来。 “姑娘，您看看，她们这都说的是些什么话！若是再不整治整治，只怕都要上房揭瓦了。”立夏狠狠地望了一眼丫头们住的地方，“这样诛心的话都说出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谷雨有些担心地望了朝云一眼。 这些丫头果真是过分了。然而，这院子中的，大部分却都是太太拨过来的。若是姑娘真的想要整治，便是直接打了太太的脸。在这府中，和太太对着干，并不是什么好事。 “姑娘，”谷雨张了张嘴，声音中就有些犹豫，“奴婢瞧着，这件事情，还是等回过太太之后再说吧。” 虽然说是姑娘院子中的事情，却也得先掂量掂量。 立夏闻言，冷笑一声，“谷雨姐姐，这些丫头都已经踩到姑娘的头上了，你还让姑娘忍着？禀告太太？禀告太太有什么……” “好了。”朝云点了点头，截住了立夏的话，“我已经知道了。你将那个丫头带过来吧。” 立夏脸上就带了一丝喜色，欢快地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谷雨脸上就露出忧色来，“姑娘，您这样……” 难道姑娘真的要直接将那丫头给打杀了去？若是太太知道了，只怕脸上过不去。 朝云没有说话。 谷雨虽然一心向着她，然而顾忌太多，性子就有些懦弱。 若是她真的就这样放任不管，等到明儿个去禀了太太再回来处置，恐怕只会让人戳脊梁骨。 好歹也是府里的正经主子，整治自己的院子倒也合理。若是小小的丫头踩到她的头上，她还能忍下去的话，不说秦氏会怎么想，单是其他下人，只怕也会在心中轻瞧了她去。 这样，倒是自甘下贱了。 再说了，她之前的性子一贯张扬，虽然决定收敛一些，却也得有个过程。突然就软弱下来，只会让秦氏生疑。 然而，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朝云却不准备和谷雨一一解释。谷雨太过守礼，又有些死板，即使解释了，她只怕也不能够接受。 “谷雨，倒茶。”朝云轻轻吩咐一声，又随手取了一本书来。 谷雨奉上茶来，还欲再劝，却见到立夏已经领着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想了想，便也住了嘴。 “姑娘，就是她。”立夏指了指小丫头，语气中就带了些幸灾乐祸。 姑娘既然过问了这件事情，便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小丫头去。 朝云似乎没有听见，只捧了手中的茶盏，轻轻地啜着，眼睛也没有离开过手中的书。 立夏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以为朝云没有听见，张了张嘴，正欲再唤一声，却见到谷雨轻轻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立夏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再尝试着唤朝云。 小丫头见了，心中的惊慌便有些平静下来。原本立夏气势如虹地闯进她的屋子的时候，她还有些惊慌。 果然，这庶女就是庶女，将她叫过来，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她可是太太拨过来的人，老子娘在府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这庶女想要办她，还真得掂量掂量。就算这一位向来是个跋扈的，也免不得俗。毕竟，办了她可就等于打了太太的脸。 得罪了太太，这一位就是再狂，也不会有好日子。 这样想着，小丫头便更加放心了。她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屋里中的摆设。 良久，就在小丫头几乎完全放松的时候，朝云却突然抬起头来。 小丫头正在打量朝云身上的首饰，不经意就和朝云的眼神对上了。然而，她却不躲不避，直直地盯着朝云瞧。 谷雨见了，面色就有些不好看。 朝云却不动声色，只开口问道，“今儿你可是说了那些话？” 小丫头心中一动，然而见着朝云脸上一丝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她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微垂了头，小丫头压低了声音，“难道奴婢说的不对？姑娘可是觉得奴婢哪儿说错了？” 闻言，立夏便竖起眉头来，指着小丫头的鼻子骂道，“姑娘是主子，你是丫头。丫头就应该有丫头的样子！” 小丫头却讽刺地笑道，“口口声声说着姑娘是主子，你可将姑娘放在眼里了？句句都抢在姑娘前头，你就有丫头的样子了？你自己一样，做什么挑我的刺？” 立夏气得手直抖，然而，却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她的确是逾越了。 朝云便又打量了小丫头一眼，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来，“倒是个有趣的。”又问了一遍，“你今儿可是真说出了那样的话来？” 小丫头见朝云对着她笑，心中更是不屑起来，“奴婢的确说了那样的话。”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藏着掖着。 朝云却是一下子冷下脸来，大声喝道，“来人。” 就有几个身材壮硕的粗使丫头走了进来。 “将她押下去，今儿晚上不得送饭！” 粗使丫头们相互看了一眼，都犹豫着不敢上前。姑娘要关的可是太太院子中一个管事妈妈的闺女。平日里张扬惯了，她们也不敢得罪。 小丫头就有些得意，挑衅地看了朝云一眼。 朝云也不动气，淡淡地加上一句，“若是不动，便都随着她进柴房吧。这院子里也供不起你们这些菩萨。” 听到这话，粗使丫头们心中着慌，也不再顾忌着小丫头的身份，咬了咬牙，一拥而上。 小丫头这才变了脸色。然而，她还来不及说话，便被粗使丫头们堵了嘴，押了下去。 正文 013. 发落 清晨的时候，下起了大雾。银杏悄悄将房门打开一点儿，伸出头去，谨慎地四处瞅了瞅。见没有人，这才推开房门，快步走了出来。 穿过院子门，银杏十分小心地走着，时不时停下脚步，回过身去，仔细瞅着来时的路。直到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继续抬步朝前走去。 天气很冷。不一会儿，她的睫毛上便凝了一层薄薄的霜花。她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只伸手胡乱抹了一下脸。 弯弯绕绕了半天，又穿过一座小桥，继续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银杏终于停了下来。 她抬起手来，朝着面前的门上敲了三下，又退开几步，安静地等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就响起脚步声来。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个披着衣裳的年轻媳妇子看了银杏一眼，就让开了身子，低声道，“进来吧。” 才进屋子，银杏被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陈妈妈现在可在？出大事了！” 年轻媳妇子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此时还有些迷糊，闻言，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心中有些着慌，年轻媳妇子张大了眼睛，“婆婆还没起呢，怎么了？” 银杏就跺了跺脚，“是连翘姐。昨儿晚上，七姑娘将连翘姐给关了起来。” 话音还没有落下，内房的帘子就被猛地掀开，披散着头发的陈妈妈冲了出来，“什么？你说连翘被七姑娘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陈妈妈又有些疑惑，“好端端的，七姑娘这是做什么？” 这位七姑娘虽然性子张扬，然而人却傲气，从来都不屑于和丫头们争辩什么。而且，她家连翘好歹也是太太做主拨过去的，七姑娘虽然私底下和秦氏不对付，却也从来都没有撕破过脸。 只怕，这其中另有隐情。 这样想着，陈妈妈拢了拢头发，却是对着银杏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待了这么一会儿，银杏脸上的霜花又逐渐融化了，汇聚成一颗颗小水珠，顺着她的脸庞，慢慢流了下来。 然而，银杏也只是抬起袖子来，随便抹了抹便算完事。 她咽了一口口水，朝着陈妈妈走了过去，“妈妈有何事？” 这陈妈妈可真是奇怪，她的闺女都已经被关了一夜，不快些去太太面前求情，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就是知道了那些有的没的，又能怎样？难道七姑娘还能主动将她闺女给放出来不成？ “我且问你，七姑娘为何要将我家连翘给关起来？可是连翘犯了什么事儿？”陈妈妈在秦氏身边服侍多年，心思自然也比一般仆妇活络。 这件事情处处都透着蹊跷。若是她不管不顾地就奔向太太，只会惹得太太生厌。 银杏闻言，言辞间就有些躲闪，“是……是连翘姐昨儿说了些难听的话，被立夏姐添油加醋一番，告诉了姑娘……” 陈妈妈听了，心中就有些明白。银杏这丫头，说得这样躲闪，想来连翘那丫头真是昏了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吧？ 这样想着，陈妈妈心中就有些暗恨。她早就告诉过连翘那丫头，嘴上把着门些。那个丫头一直都当耳旁风。这一次，到底是出事了！ 然而，心中再怎么恨，却也事关自己的亲闺女，陈妈妈便转身回房，“好了，我知道了。”又朝着年轻媳妇子使了一个眼色，“春红，替我送银杏出门。” 年轻媳妇子闻言，就从袖子中掏出一个铜裸子出来，塞到银杏的手中，笑道，“银杏姑娘，多谢了。”一边说，一边亲自将银杏送到门口。 银杏也不推辞，抓了铜裸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裂开嘴角，沿着来时的路快步消失在晨光中。 年轻媳妇子再回到屋子中的时候，陈妈妈却已经收拾好了。 撇了撇嘴，年轻媳妇子就有些不屑，“婆婆，那银杏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您就赏她那么多，这也太不值当了吧？” 陈妈妈闻言就勾了勾嘴角，也没有多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我先去一趟嘉兰院。你收拾收拾，也该起身了。” 年轻媳妇子就恭敬地应了一声。见陈妈妈走得远了，这才朝着她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又拢了拢衣裳，打了一个呵欠，慢慢走进屋子里去了。 此时，秦氏早已醒了过来，正端着一碗燕窝粥慢慢喝着。 听见丫头禀告说陈妈妈求见，秦氏就有些奇怪。陈妈妈不过是她身边的一个二等管事。只因着是她的陪房，便也对陈妈妈多了一丝亲厚。然而，二等管事却是不用这个时候来回话的。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秦氏问道，轻轻喝了一口燕窝粥。“可是有什么事？” 陈妈妈就涎着笑脸，“太太果然厉害，只一眼就瞧出了奴婢心中想的。” 秦氏就抬头看了陈妈妈一眼，“也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你这么早过来，想来也是有事求我。直说吧，怎么了？” 陈妈妈闻言，便知道秦氏是有些不耐烦了。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又听得外厅的丫头禀道，“太太，七姑娘求见。” 秦氏心中一动，又看了一眼陈妈妈，便明白了一个大概。 她记得，这陈妈妈的闺女好像是在朝云院子里伺候着的。这个时候，两个人一前一后到来，大概也只是为了那个丫头吧。 “让她进来。”秦氏将手中的燕窝粥递给身后立着的刘嬷嬷，朝着回话的丫头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朝云便随着小丫头走了进来。 “你这又是为了什么？”秦氏似笑非笑，眼神扫过一边的陈妈妈。 打从听到七姑娘也过来的消息，陈妈妈便安静了下来。 朝云看到陈妈妈，心中却是一点儿惊讶都没有。她早就料到院子中会有人通风报信了。 “给母亲请安。”朝云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朝着秦氏恭敬地福了福身。 秦氏笑了笑，抬手虚扶了一下，“说吧，你又怎么了？” 朝云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嘴里却道，“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母亲罢了。朝云知道母亲事务繁忙，便想着早点过来。”说到最后，声音中又带了一丝惴惴不安。“可是打扰母亲了？” “瞧你这孩子，怎么和母亲这么生分？”秦氏扯了扯嘴角，心中却是有些疑惑。朝云可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是何事？” 朝云脸上就露出些愧疚来，“说来惭愧，是朝云院子中的一个丫头。”这样说着，朝云就看了一眼陈妈妈，“就是母亲身边陈妈妈的闺女，名字叫做连翘的。” 果然是关于连翘的。秦氏点点头，继续问道，“她怎么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她说了朝云几句罢了。”朝云脸上带了些淡淡的笑意，“朝云当时气急了，便下令将她关在了院子中。只是，那个丫头是母亲赐的，朝云过来便是想请教母亲，下一步应该要怎么做。” 秦氏就明白了朝云的意思。绕了这么半天，原来还是向她来告状的。 她还以为朝云真的长进了，原来还是那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倒是她高看朝云了。 然而，陈妈妈闻言，心中就是一凉。没有想到，这七姑娘竟然以退为进。 本来是自己院子中的事情，处理了也就处理了。毕竟七姑娘也是府中的正经主子。 只是连翘到底是太太赐下去的。七姑娘不过是先施以小惩，随后就过来请示了。过来便先请罪，倒也不算是打了太太的脸。 只是，这样一来，太太却不好从轻处理了。 秦氏闻言，心中皱眉，脸上却不显，“她说了你几句？” 这样说着，秦氏就轻飘飘地看了陈妈妈一眼。“她说了什么？” 朝云的脸上就露出委屈来，“那丫头说朝云不过是个庶女罢了，摆什么主子的谱儿！还说，既然没有那样的命，就是端出架子来，也只是个摆设。白白让人看笑话而已。”这样说着，看着秦氏的眼神就有一丝哀怨，“想来她说的也对，只怕是说出了这府里大部分的人心思。” 秦氏心中就有些怒气。那个丫头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心中的确这样想着，然而说出来，岂不是让人戳脊梁骨？若是传了出去，她的脸都没处放！若是不严惩这个丫头，只怕没有几天，说她苛责庶女的话就会传遍京城了！ “你做的不错。”秦氏点点头，“那些丫头真真可恨，竟然打着我的名头来为非作歹。你不是主子，难道她还是主子了不成！好大的胆子！” 秦氏大怒，又看了一眼陈妈妈，声音就冷了下来，“你若是想要求情，那就免了。” 陈妈妈闻言，哪里还敢触霉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太恕罪。太太恕罪。都是奴婢教导不利。”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打着自己的脸。 秦氏没有说话，仿佛什么都没有瞧见似的。 良久，秦氏才挥了挥手，“行了，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吧。”说着，又回过头去，看着刘嬷嬷，吩咐道，“就打二十板子吧。” 这一通板子打下来，也只剩半条命了。 陈妈妈心中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却只得做出感激的样子来，“奴婢多谢太太，多谢七姑娘。” 秦氏又看向朝云，脸上就露出欣慰来，“难为你没有想岔。这也不是我的意思。以后再要遇见这样的，也不必报给我，直接打杀了去！” 朝云就笑了笑，应了一声。 又说笑一会儿，院子里陆续传来脚步声。其他姑娘们，也到了。 正文 014. 安排 当天晚些时候，刘嬷嬷伺候秦氏躺下，就轻轻退了出去。嘱咐了守夜的小丫头几句，刘嬷嬷就快步朝着嘉兰院外走了出去。 走了好一段路，刘嬷嬷这才停了下来。 “老姐姐，你可在？”刘嬷嬷轻声唤道。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这个地方空荡荡的，刘嬷嬷的声音被放大了，在这夜色中显得有些渗人。 过了半晌，也没有人出来应答一声。 夜黑风高的，为了避人耳目，刘嬷嬷也没有带着灯笼出来，此刻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正转身准备离开，她的衣角却被一只手给拽住了。 刘嬷嬷的心差点就吓得跳了出来。好不容易看清楚来人的模样，这才呼了一口气，语气中就有些不高兴，“老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你自己将我唤出来的，却在这儿装神弄鬼。我可是哪里得罪过你？” 那拉住刘嬷嬷衣角的人，赫然就是陈妈妈。听得刘嬷嬷的话，她就露出些许尴尬的笑来。急忙往刘嬷嬷的手中塞了一些银子，陈妈妈涎着笑脸凑上前来，“好妹妹，多谢你让她们都手下留情了。” 若不是刘嬷嬷的暗中帮忙，只怕她家那个小丫头早就去了半条命。现在倒好，只不过是卧床而已。 掂了掂手中的份量，刘嬷嬷的眼中就闪过一丝不屑。她将手中的银子塞回给陈妈妈，哼了哼，“这可不是件小事……” 陈妈妈也是个机灵人，自然明白刘嬷嬷的意思。闻言，连忙将银子推回，又从袖子中拿出一个荷包来，恭敬地呈到刘嬷嬷的面前，“好妹妹，你误会了。刚刚的那个是麻烦您带给那几个婆子们的。好歹也是出了一份力不是。您的这一份，我单独列出来了。” 刘嬷嬷就接过荷包，掂量了一下，又打开看了一眼，嘴角就露出些许笑意来。 又哼了哼，语气中就有些教训的意味，“老姐姐，要我说，你家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些。那种话怎么也能够当着那位主儿说出来？虽然那个丫头是太太赐下去的，却也不能这样仗着太太的名头作威作福吧？太太仁慈，那是咱们的福气。然而，下人们却不能失了分寸去。” 被刘嬷嬷一通训，陈妈妈的脸就有些挂不住，然而，她现在却是有求于人。就是心里不舒坦，也得忍着。 “你也别怪我说的话不好听。”刘嬷嬷哪里不明白陈妈妈的想法，撇了撇嘴角，又说道，“我也只是看在咱们是同根，才特意提醒你一声。不要以为靠着了太太，就没有顾忌。你们不顾及太太，时间久了，就是再深的情分也被糟蹋干净了。” 这话倒是一番好心。陈妈妈闻言，脸上就露出感激的神情来，“多余感谢的话，我也就不说了。这件事情多亏了妹妹你。等连翘能够下床了，我一定让她亲自给您磕几个响头。” 刘嬷嬷神色淡淡的，摆了摆手，“磕头就不必了。让她好好将养着，等她以后有出息了，别忘了我这个老婆子就是了。” 话是这样说，然而刘嬷嬷却也没有想着连翘能成个什么大事。 陈妈妈连连答应，“不会忘的，不会忘的。您放心，就是不给我养老送终，也是要惦记着妹妹你的。” 刘嬷嬷“嗯”了一声，看了陈妈妈一眼，神色突然变了变，“事情发展成这样，你心中也有怨吧。” 陈妈妈心中一惊，却是明白了刘嬷嬷的意思。连连摆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不过为奴为婢的，哪里就会记恨主子了。” 刘嬷嬷听着陈妈妈言不由衷的话，语气就有些冷，“你们暂时都不要轻举妄动。就是心中有再多的怨气也先给我憋着，别坏了太太的大事。” “那位现在只管张扬着，以后哭都没地儿哭去。”刘嬷嬷勾了勾嘴角，又叮嘱陈妈妈，“那位聪明地紧，你可别自作主张惊动了她。” 陈妈妈点点头，“我省得的。” 刘嬷嬷见她这次再没有敷衍的意思，点了点头，转过身急匆匆地去了。 直到刘嬷嬷的身影再看不见，陈妈妈这才直起腰来，往地上啐了一口，“呸，还真将自己当个东西了！不过也是太太的一条狗。” 愤愤地说了两句，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刘嬷嬷回到了嘉兰院，轻手轻脚地进了秦氏的屋子，压低了声音回禀道，“太太，已经成了。” 屋子里只有清浅的呼吸声。秦氏，似乎早已睡熟了。 刘嬷嬷等了一会儿，就又轻轻地转身，正准备出去，却听见秦氏清醒的声音，“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 相比于秦氏嘉兰院中的寂静，朝云的风轻园却仍然是灯火通明。 立夏激动地涨红了脸，整个人兴奋地不能自已，“姑娘，姑娘，真是太解气了。您不知道，那个丫头一直都仗着自己的娘是太太的陪房，在院子中颐指气使的，好不威风。听说这一次，她至少三个月不能下床。真是让人高兴。” 谷雨就皱了皱眉头，“大晚上的，这样疯疯癫癫也不怕吓着姑娘。” 立夏正在兴头上，哪里会听劝，闻言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笑道，“谷雨姐姐，你就是太畏手畏脚了。明明是那个丫头欺人太甚，你竟然还劝姑娘忍着。” “难道忍着，她们就会收敛着些吗？”立夏翻了一个白眼，“你看看，以前姑娘不屑于和她们计较，结果呢？她们倒好，以为姑娘好欺负，竟然想爬到姑娘的头上去。姑娘的善良，她们都当成了是软弱。” 谷雨没有说话。这一点，她的确无法辩驳。 立夏就得意起来，“所以啊，要我说，她们都是皮痒了，需要敲打敲打。” 想必今日之后，这个院子会消停一段时间了。 立夏一个人说笑了半天，却一直都没有听见朝云的声音。她转过眼去，却见到朝云手捧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姑娘根本就没有听她说话…… 立夏正准备再说些，好让姑娘也能够高兴高兴的时候，谷雨却抢先一步上前，“姑娘，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朝云虽然拿着书，然而她却完全都没有看进去。 今天的事情太过顺利，反而有些诡异。 虽然被她拿话堵着，又抓着了把柄，秦氏也不至于完全还不了手才是。怎么就会顺着她的意思处理了这件事情呢？这岂不是在帮着她长威风？ 秦氏会有这样好？ 朝云皱了皱眉头，“谷雨，今儿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突然提问，谷雨先是一愣，随后就反应过来，“奴婢觉着，太太只怕也没有咱们想的那样。恐怕以前的事情中，有些也是误会。” 朝云点了点头，又看了立夏一眼，“立夏，你觉得呢？” “奴婢和谷雨姐姐想的差不离。大概之前的事情也有那些胆大包天的丫头们自作主张的。太太不一定完全知情。” 朝云听着，心中就有些明白了。 原来如此。 这才是秦氏这样做的真正目的。表面上看着，是秦氏吃亏了。然而，秦氏却经过这件事情在府中赢得了更高的口碑。 而且，这件事情还有一个遗留的问题。朝云揉了揉额头。 恐怕这件事情之后，连翘和陈妈妈算是正式恨上她了。以后，只怕也不会消停。 想到这一点，朝云这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过来。 这样一来，秦氏才算是名利双收。 秦氏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 连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都开始有些犹疑，可想而知，府中还有多少这样想的人。 不过，她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她算是在她院子中说得上话了。有了连翘这个前例，以后丫头们再想翻天，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听说，今儿个连翘被抬出来的时候，裤子都被血给湿透了。吓坏了一群小丫头。 然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朝云完全不后悔被两个人记恨。她心中清楚地很，就算是她什么都不做，好吃好喝地供着陈妈妈和连翘，她们也是不会感恩的。 前世的时候，她对连翘还是很好的。然而最后呢，她又换得了什么？不过一匹喂不熟的白眼狼而已。 还有那个陈妈妈也是。朝云想着，心中就有些愤恨。那个陈妈妈的口舌可真是了不得，黑的都能够说成白的。 朝云回忆着，嘴角就勾起一朵冷冷的笑来。 “你们在这院子中可是有着相好的姐妹？”朝云抬起头来，看了谷雨和立夏一眼。 她记得，立夏和谷雨都是家生子，从小在内院长大的，认识的人也不算少了。 立夏和谷雨相互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虽然交好的不多，却也是认识一些的。姑娘可是有事？” “我需要有人能够注意着陈妈妈。留意她每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越详细越好。”朝云想了想，这样吩咐道，“你们可有信得过的人？” 谷雨就摇了摇头。她的好姐妹都和她一样，性子木讷，哪里敢做这样的事。 倒是立夏，只微微想了一下，就笑着拍了拍胸脯，“姑娘放心。奴婢认识的人中倒是有一个可以胜任您说的这件事情。而且，她的身份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样说着，又多问了一句，“姑娘想要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奴婢好找一个时间和她好好说说。” 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好像马上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样。 立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窗外，“今儿个天色晚了，她肯定也睡下了。明儿一早，奴婢就找个时间和她说说。她和奴婢从小就交好，一定会答应的。您就放心等着消息吧。” 解决了心中的一件事情，朝云也算是暂时放下心来，点点头，由谷雨和立夏服侍着，睡去了。 正文 015. 消息 朝云醒过来的时候，谷雨和立夏已经候在一边了。 见到朝云睁开眼睛，谷雨便捧上一杯热茶来。“姑娘，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朝云睡了一夜，嗓子倒是真的有些渴，便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啜着。 而立夏，则立在一边。她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又压低声音，小声禀道，“姑娘，您昨儿个吩咐的事情已经成了。她一定会随时都留意着陈妈妈的动向的。” 朝云抿了一口热茶，闻言点点头，又叮嘱道，“让她小心着些。陈妈妈可是精明地很。”立夏就咧开嘴来，“奴婢已经和她说过了。姑娘放心吧，她机灵着呢。” 朝云见立夏答应地利索，便点了点头，不再过问。 立夏却又上前几步，声音更加低了些，“姑娘，今儿早些时候，奴婢不小心听见了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谷雨听见立夏的说法，皱了皱眉，“不能确定真假，说出来做什么？没的污了姑娘的耳朵。” 立夏却是撇嘴，“就是觉得重要，所以才想着说出来，让姑娘心中有个数。是真的，姑娘留意着些。若是假的，姑娘就当个笑话，听听就好了。” “若那消息是假的，姑娘却当成了真的，闹出笑话来，那可怎么办？”谷雨依然不赞同。 “姑娘有着自己的判断，怎么就一定会闹出笑话来？”立夏不高兴了，“谷雨姐姐，你这样说，可是觉得姑娘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 谷雨听了立夏这样的话，心中就是一惊。她连忙跪下来，朝着朝云磕了一个响头，“天地作证，奴婢对姑娘可是一片真心。若是有那龌龊的心思，天打雷劈。” 立夏没有想到，谷雨竟然做出这样的动作来，一时愣住了，也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反应。 她其实也没有想到要怀疑谷雨。只是一时口快说出了那样的话，话才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又见到谷雨这样，心中就更加内疚了。 立夏也跪了下来，“姑娘，是奴婢嘴快。谷雨姐姐只是谨慎了些，真的没有那样的心思。” 朝云见了，心中就有些好笑。 哪里有立夏这样的。明明是她在指责别人，下一刻却又为那个她指责的人说好话。 她是知道立夏和谷雨的。前世的时候，即使是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她们两个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她们两人的忠心，她已经体会过了，哪里会随便怀疑？ 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朝云就摆了摆手，“瞧瞧你们两个，我又没有说什么。大早上的，也不嫌地上凉的慌。以后若是腿疼了，可不许怪我。” 见两人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朝云就故意板了脸，“行了，还不快起来。”又看着立夏，“说说看，你听到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消息。” 闻言，立夏就得意地看了谷雨一眼。她站起身来，再次朝着朝云凑近了一些，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奴婢听见，她们都在说，老太太要回来了。” 看立夏的样子，分明早就忘记，刚刚她还在为谷雨求情的事情。 谷雨见了，心中也有些哭笑不得。 朝云却是心中一动。 是了，她倒是忘了这一茬儿了。这些天，她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缠得头疼，竟然忘记了。在她这个年岁的时候，老太太是还没有离开人世的。虽然已经不管府中事务了。但若是遇见了大事儿，秦氏却也得向老太太禀告一声。 这府里，还有着不少老太太的人。 只是，老太太每年都会在岁初时，由家里人陪同着，去庙里住上一段日子的。 或许十天，或许半个月。 到底住多长时间，全凭着老太太的心情。 而在她十三岁这一年，老太太正好在前不久的时候，带着三房的女眷去了庙中。 再加上这些天，算算日子，老太太也已经出去了近十天了。的确应该要回来了。 也就是说……三房的太太和姑娘们，也要回来了。 朝云心中大定。 她记得，三房太太和秦氏从来都是貌合神离的。若是三房回来了，秦氏便不会安宁了。 至于穆府的二房，因着娘家那边出了些问题，才过完年，请示了老太太之后，便赶去了外地。 所以，现在，这穆府才会显得有些空荡。 想了想，朝云就有些沉吟。 “你在哪儿听见的？”这消息，倒是有一定的真实性。老太太肯定是要回来的。然而，最重要的是，老太太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越早回来，对她便越有利。现在府中都没有人来吸引秦氏的注意，她一旦有所动作，秦氏肯定会发现。 立夏就偏着头想了想，回道，“好像是路过嘉兰院的时候听到的。” “你跑到那儿去做什么？可是被人瞧见了？”谷雨吓了一跳，脸色就有些发白。 大清早的，不等着伺候自己的姑娘，却在府里乱跑一气。看见立夏的人，只怕都会起疑。 朝云也是这个想法，轻轻地看了立夏一眼。若立夏真的被人看见了，只怕用来监视陈妈妈的那个人，便不能用了。 被两个人同时这样盯着，立夏就涨红了脸，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奴婢一路上都很小心，绝对没有被人看到。”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而且，奴婢是躲着听的。等她们离开了好久，奴婢才偷偷溜回来。一路上也没有碰见其他人。” 原来是这样。应该是没有被人看见。 朝云就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又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她掀被下床，“时辰差不多了，洗漱吧。再晚，只怕就赶不上请安了。” 谷雨闻言，快步将早已熏好的衣裳给取了过来。 整理一番，朝云便带着谷雨和立夏出了门。 院子中，那些粗使丫头们早已经起了，正在努力扫洒着。院子中倒是比以往干净多了。 见到朝云出来，丫头们便纷纷屈身见礼。 朝云目不斜视，慢慢走出了院门。 离开院子老远，立夏就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瞧瞧她们的样子。” “你收敛着些。仔细别人听见。”谷雨瞪了她一眼。 虽然这样说着，谷雨嘴角的笑意却是显出了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看来，杀鸡儆猴的效果不错。这些丫头们到底也有了顾忌。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敢随便偷懒了。 一路笑闹着来到嘉兰院。还未进门，谷雨和立夏便都肃了肃脸色，垂眉顺眼地跟在朝云身后。 朝云含笑看了她们两个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抬脚进了嘉兰院。 时辰已经不早了，姑娘们已经到了大半。 好在秦氏还没有出来。 见到朝云进来，姑娘们便又收回了眼神，扭过头去，继续之前的谈话，也没有人理会朝云。 朝云也不在意。她自若地走到自己常坐着的那个位置。 才坐下，朝云左手的袖子便被人扯了扯。 朝云回过头去，却发现是穆歆璃。见到朝云回过头来，穆歆璃就朝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歆璃是在向她示好。 朝云便也回了一个笑。就在她转过眼神，扫过坐在歆璃身边的月笒的时候，朝云却发现，月笒也是向她笑着的。 只是，那个笑并没有维持多久。只一眨眼，便消失了。 朝云眨了眨眼，心中就有些奇怪。 上一次侍郎府赴宴的时候，月笒还有对她不利的嫌疑。这才过了几天？月笒怎么会对她示好呢？ 只怕，是她看错了吧？ 然而，她刚刚却是实实在在看到月笒的笑容。 朝云有些头疼。 也许，那件事情中，有些什么误会吧？ 正在朝云纠结的时候，秦氏由着刘嬷嬷扶着，走了出来。 “都来了？”秦氏点了点头。“最近天气变化，都小心着些，不要着凉了。” 朝云就注意到，秦氏的头上围了一个镶着玛瑙的抹额，脸色也有些苍白。 恐怕，秦氏已经着凉了。所以，今儿才会出来的这样晚。 果然，朝云就听到秦氏小声的咳嗽。 然而，秦氏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着凉了？朝云皱了皱眉。 虽然说昨儿晚上有些变天，前半夜冷，后半夜热的，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就着凉了吧？ 只怕……这其中还有些隐情。 朝云正想着，却听见秦氏的声音飘了过来。 “老太太近日就要回府了，大家都注意着。最近午后，便都不要小睡了，老太太随时都可能回来。一旦得到消息，我便会遣了丫头们去通知你们。你们到时候就直接去二门处等着。”又叮嘱她们，“得到消息之后，便早些去等着，不要晚了。” 姑娘们便都应了一声。 穆清菀上前几步，脆生道，“母亲，您着凉了，可是请了大夫？祖母要回来了，您的身子可也不能垮了啊。”这样说着，又回头怒斥身边的小丫头，“一个个都是怎么伺候着的！” 秦氏听了，心中便有些暖意。她摆了摆手，笑道，“不碍事的。只说躺几天就好了。汤药正吃着呢。在你祖母回来之前，我便可以痊愈。放心吧。” 这样说着，秦氏就又扫了众人一眼，“这几日你们便也不用来请安了，免得也着凉了。好生养着精神，好迎接老太太回府。” 又清咳几声，接道，“行了，今儿个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便都散了吧。”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刘嬷嬷的手站起来，向着厢房走去。 朝云便随着其他姊妹们一道儿站起来，朝着秦氏的背影行礼。 直到再看不见秦氏的身影了，朝云才抬步随着其他姊妹们朝着门外走去。 心中松了一口气，朝云脸上就露出些许笑意来。接下来的几天，她倒是可以好好歇上一歇了。 正文 016. 迎接 接下来的几天，朝云过得十分惬意。 每日辰时一刻，由谷雨和立夏服侍着洗漱，用过早膳之后，接下来的时光，朝云便会捡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做。 虽然用不着请安，然而，朝云却早已习惯早起。每日辰时不到，不用人唤，便会自己睁开眼睛。像这几日一样，能在床上多躺一刻钟，朝云已经很满足了。 更何况，院子中还有这么多双眼睛，若是起得太晚，只怕又会传出说法。 早膳之后的大部分时候，朝云或是拿着一本棋谱，仔细品读，或是自己摆上一局残局，认真琢磨。 棋盘和棋谱都是谷雨找出来的。她原想着，让姑娘在无聊的时候消磨时光，却没想到，姑娘竟认真起来。 因着空闲多了起来，朝云每日都会在棋盘上消磨大量的时光。累了的时候，她便就会拿了棋谱看。 虽然前世的她最擅长的是兵法，然而，普通闺秀们会的东西，她却也有涉及。虽然算不上大家，倒也不至于被人耻笑。 朝云心中明白，这个世间向来以这些东西来评判女子，若是没有这些技艺傍身，她永远都不会争得一个好名声。 谷雨自然是高兴的。以前她也曾劝过姑娘，让姑娘不要小看这些技艺。只是姑娘却怎么都不肯听，还说那些东西差不多就行了，精通也没用。现在能够想通，当然是好的。 其实，朝云也是有心要练琴的。 只是，兴致高昂地让谷雨将琴也找出来之后，只是一曲，她便放弃了这个练琴想法。 虽然也有琴声太惹眼的考虑，最主要的，是朝云觉得再练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那些学过的技巧她都没忘，大部分曲子她也都很清楚地记得。所以，若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再让自己提升一些，是不可能的。 她的指法已经算是达到顶峰，剩下的便只有心境的提升。 然而，心境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升的。 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朝云便再次让谷雨将琴给收了起来。 偶尔，朝云也会临摹字帖。兴致来了的时候，也会随意画上两笔。只是，这些都只是偶尔罢了，大部分时间，朝云都扑在了棋谱上。 这一日，朝云正在棋盘上摆弄着，一个小丫头却匆匆走了轻风院。 “七姑娘可在？”小丫头扬声唤道，“七姑娘？” 一旁伺候着的立夏赶忙走了出去。 姑娘在下棋的时候，最讨厌人大声吵闹了。 “姑娘在屋里呢。”立夏将小丫头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你小点儿声。” 小丫头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翻了一个白眼，声音不减反大，“老太太快要到了，太太吩咐姑娘们快些出门迎接。” 传完话，也不等立夏答应，转身就走。 立夏知道，这个传话的小丫头是四姑娘身边的，向来眼睛长在头顶上，便也没有计较。 快步赶回屋子，立夏正准备禀告，却见朝云已经站起身来。 “姑娘已经听见了？”立夏翻出一件夹袄，比划几下，又展示给朝云看，“姑娘觉得这一件如何？”话没说完，又拿起另外的，“哎呀，这件好像更好一些。” 朝云不在意地点点头。 其实，穿什么都是无所谓的。老太太并不在意姑娘们的穿着打扮。只要不是穿得太过张扬，老太太一般都不会注意。 然而，见着立夏兴冲冲的样子，朝云便也随她去了。 等立夏选好衣裳，朝云就看了一眼。 正好也是她前世去迎老太太时身上穿的那件。 快速地换了衣裳，朝云便朝着二门处赶去。 好在，她到的也不算太晚。 穆清菀和秦氏都还没来。 朝云松了一口气，又偷偷打量了众人一眼。 果然和记忆中一样。 其他姊妹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就连最小的歆璃，也将过年才做的新衣裳翻了出来。 相比之下，朝云的打扮反而是最不起眼的。 立夏见了，就有些后悔。她应该选择另外一件衣裳的。或许再多花些时间，姑娘就不会被其他姑娘给比下去了…… 朝云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老太太也不讨厌她身上的这件衣裳。 在朝云的记忆中，老太太根本就没有注意众人的穿着。反而只有穆清菀，因着打扮太过张扬，被老太太隐晦地指责了一番。 正这样想着，朝云就看到穆清菀远远地走了过来。 头上插了好几支金钗，身上穿的是簇新的衣裳，盛装打扮的穆清菀一出现，便将所有姊妹都比了下去。 看了一眼其他姊妹，穆清菀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得色。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秦氏，也到了。 相比前几日，秦氏的脸色已经好多了。也没有再带抹额。 想必，风寒已经好了。 然而，秦氏到底有些担心，穿得就比众人都厚了些。 “都来了吧？”秦氏扫了众人一眼，“可有还未到的？” 穆清菀笑着上前两步，挽着秦氏的手臂，笑道，“女儿们可是早就到了呢，就等母亲了。” 摇晃两下秦氏的胳膊，穆清菀又问道，“母亲可是身子大好了？” 听着清菀用绵软的声音关心她，秦氏的心柔地快要滴出水来。揉了揉清菀的额头，秦氏就笑，“早说了不是什么大病，养几天就好了。你这丫头，只怕一直都惦记着吧？” 清菀吐了吐舌头，“母亲身子不适，做儿女的自然会担心。” 穆芳娇和穆珞茵也走近几步，纷纷附和清菀的话。 几个人说笑着，场面倒是热闹起来。 朝云就在心中冷笑。 穆清菀虽然现在得意，等会儿，只怕就要哭出来了。 在那么多人面前没脸，穆清菀大概羞愤欲死吧。 又听秦氏和穆清菀扯了一会儿的闲话，朝云便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近了，朝着众人歪歪斜斜地行了一个礼，禀道，“太太，各……各位姑娘……老……老太……老太太，到，到了。” 大概是跑得急了，说话就有些断断续续的。 然而众人却都听清了。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秦氏冲小丫头点了点头，又回过眼来，看了众人一眼，“都站好了。” 零零散散的，也没有个章程，老太太瞧见了，只会不喜。 众人明白秦氏的意思，也不用她细说，按着自己在府中的排行，工整地站到了秦氏的身后。 才站好，三顶青幔软轿便映入众人的眼中。 等了一会儿，轿子就近了。 没多久，老太太便扶着婆子的手，从软轿里走了出来。 紧跟着，三房太太白氏和二姑娘穆清苓，八姑娘穆安容也走出了轿子。 秦氏急忙带着大房的姑娘们迎了过去。 “老太太可算回来了。”秦氏露出笑脸来，“若是再住几天，只怕，姑娘们就要吵着去陪您了。” 穿着石青色金线万福缎子袄的老太太淡淡地应了一声，再没有其他反应。 秦氏的笑脸就是一僵。 朝云却并不意外。记忆中，老太太一直都是这么个冷淡性子，不管对谁，从来都没热乎过。 秦氏只愣了一会儿，立刻就又堆起满面的笑，向着三房太太打招呼，“三弟妹回来了，可是乏了吧？热水和吃食都是备好了的，屋子也都打扫好了，想吃想歇下都随着你们。” 白氏闻言，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来，“长时间的赶路虽然让人感觉疲乏，然而陪着老太太却也觉得值了。大嫂的心意，我们是感激不尽的。” 秦氏闻言，心中暗恨。这老三家的，果然还是那么牙尖嘴利，竟然将她的意思曲解成这样。 急忙扭头看向老太太，秦氏解释道，“媳妇儿，媳妇儿可没有那个意思……” “大嫂，这就奇了，我也没说什么啊。你怎么突然就紧张起来了？”白氏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又看向自己房里的两个姑娘，吩咐道，“还不给你们大伯母行礼问安？” 秦氏未尽的话就被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气得她胸口生疼。偏偏，却又不能发作。 拧着一口气，秦氏受了三房姑娘的礼。 朝云等人也陆续上前给老太太，白氏见礼。又相互和穆清苓，穆安容厮认过。 “老太太和三弟妹，还有姑娘们的东西，我都派人送到了院子里。”秦氏说着，又看向老太太，“您是想先用饭，还是先歇会儿？” 老太太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也不用那么拘束了。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们了。缺什么，我们自然会吩咐下人。” 秦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弯下腰来，行了一礼。 老太太就转过脸去，带着丫头婆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快要经过穆清菀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 “四丫头，以后还是多读些书吧。”扫了一眼穆清菀的衣裳，老太太面无表情，“多花些心思在诗词上。” 穆清菀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再看一眼老太太身后的穆清苓，她就明白了。 穆清苓的头上只有一支莹润的玉簪，身上是一件半旧的月白色小袄。 而她的头上有三支金钗，身上却是簇新的湖蓝色缎袄。 心中羞愤，穆清菀眼中就闪现出泪花来。然而却又不让它流下来，只颤抖着声音应了一声，“多谢老太太，清菀省得了。” 老太太又看了她一眼，再无其他话，往自己院子走去。 正文 017. 安容 回到自己的院子中，朝云换下衣裳来，便又抓起了棋谱。 立夏不知道去了哪里，谷雨静静地坐在屋子门口，借着光亮，分着手中的线，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屋子中的朝云。 除了偶尔的翻书声，整个屋子再无一丝声响。 朝云靠着宝蓝色银丝缠宝瓶的大迎枕，斜斜地歪在临窗的美人榻上，膝上覆着银线勾勒出大朵牡丹的缎被，整个人惬意得紧。午后的阳光穿过窗子，懒洋洋地洒在朝云的身上，像是往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 就在朝云觉得睡意袭来，眼皮开始沉重起来的时候，屋子外面却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是立夏回来了。 脸上满是喜气，立夏小跑着闯进屋子，大声笑道，“姑娘，姑娘，奴婢刚刚听说……”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夏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走近朝云，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奴婢刚刚听说，四姑娘在她的院子中摔了好些东西了。” 被立夏一闹，朝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然而，立夏的消息却只让她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 穆清菀刚刚失了面子，这样发泄也而是在预料之中的。 立夏的声音虽小，却也让谷雨听了个清楚。 起身端了一杯茶上来，谷雨看了立夏一眼，语气中就有些埋怨，“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早和你说过了，说话之前先注意一下。姑娘才有些困意，你就跑进来了。” 这样说着，心中到底有些疑惑，又问道，“你哪里来的消息？四姑娘院子中的事情，你怎么就知道了？” 四姑娘若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就不怕老太太知道么？这样想着，谷雨就有些不信。 然而，立夏却只是含笑看了谷雨一眼，难得地没有和她争辩。“我自然有得到消息的法子。谷雨姐，你爱信不信。” 一边说，又回过头来，看着朝云，语气中就露出些欢欣来，“姑娘，八姑娘马上就要过来了，您不准备准备？” 朝云正要喝茶，闻言，动作就是一愣。 八姑娘，穆安容。 算起来，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见到过安容了。久到她几乎都快要忘却。 前世的时候，安容是府中唯一一个和她交好的姑娘。虽然是三房的姑娘，却也不妨碍她们玩耍在一起。 也只有安容过来了，朝云才会练琴，下棋，绣荷包，做些女儿家常做的事情，不再整日整日抱着兵书研究着。 两人的感情虽好，但是到底受着身份限制。安容虽然大部分日子都会想法子过来，然而每次待的时间却并不会很长。 不过，她们的感情倒也没有受到过影响。 有时候朝云会想，或许，她们两个是一母同胞，只是被人抱错了，才会分开。 安容在家中的排行虽然在她之后，却也只比她小上一刻钟罢了。 然而，和她的性子不一样，安容可是要讨人欢喜多了。虽然也是庶女，在府中的口碑却是极好的。就是老太太看着安容，眼里也比看着其他人的时候多了一抹柔和。 前世的时候，朝云并不懂这些，便也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倒是她蠢笨了。有这样的好的朋友，若是她再努力些，想要得到老太太的青眼，应该也不难。有了老太太这个靠山，秦氏再想暗中动手脚，便也要掂量着些了。 朝云正在回忆着，却听见屋外小丫头的禀告，“姑娘，八姑娘过来了。” 穆安容已经到了。 立夏就得意地看了一眼谷雨，勾了勾嘴角，服侍着朝云穿鞋下地。 才站起身来，门口的帘子便被掀了起来，安容的脸就露了出来。 大概是在寺庙中住的久了些，安容精致的下巴，倒像是显得更加尖了些。然而脸色却是好的，眼睛中也是神彩飞扬。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见，然而感情却还是在的。朝云才看到安容的脸，便觉得熟悉的感觉袭来，笑着就迎了上去，“一回来就来我这儿了？怎么也不歇会儿？”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她的下巴，“瞧瞧，瞧瞧，若是再尖些，就可以直接用它来敲栗子了。” 安容闻言，作势转身要走，哼道，“难得我才回来就想着你，不想却是讨人嫌了。罢了罢了，既然不想见到我，那我走便是了。” 话是这样说着，然而她脸上的笑容却是泄露了心底的想法。 笑闹了一会儿，朝云便拉着安容的手，坐到了美人榻上。仔仔细细打量了安容半天，朝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这才去多少天，整个人就又瘦了一圈。现在，只怕一阵风都能够将你吹走了。” “哪里就有那么夸张了？”安容点了点朝云的额头，“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也是有数的。回来养几天便好了。” 安容一边说着，一边也仔细将朝云从头看到了脚。看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就有些变化，“我听说，就在前几日，三姑娘和五姑娘又欺负你了？” 这个事情在府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安容知道也不奇怪。 朝云点点头，不在意地道，“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又勾起嘴角来，“只是，我这一次却没有上她们的当。” 这一次，她不仅忍了下来，还让秦氏碰了个软钉子。 “这个我也听说了，你倒是变了不少。”安容点点头，眼里就露出欣慰来，“若是早听我的劝，只怕你现在的情况还要再好些。” “你和我还有些不一样，毕竟没有亲娘在自己的身边，路是更难走的。虽然大伯偏爱些，然而，大伯大多数时间却都是不在府里的，他的偏爱倒是让你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安容叹了一口气，“好在，你现在醒悟也还不算晚。” 朝云静静地听着，心中就暖暖的。安容果然还是如同前世一样，对她掏心掏肺地好。 曾经，在她谋划着要脱离穆府的时候，安容也曾经来劝过她，苦头婆心地对着她说了好一通话。还说要想办法帮着她缓和和府里的关系。只是，当时她的心已经都扑在了赵凌的身上，自然就没有领会安容的好意。 然而，即使是在脱离穆府的最初，安容也常想着法子来见过她，给她送来吃的和银钱。然而，到底被身份所限，又因为后来朝云随着赵凌去了另外一个县城。慢慢地，两个人便断了联系。 现在再看着安容的脸，又回想起前世的种种，朝云的心中就有些酸涩。一时没有控制住，朝云的眼中就闪现出泪花来。 安容正说着话呢，看到朝云这样，心中就是一惊。急急忙忙掏出帕子来，安容轻轻为朝云擦了擦眼角，“怎么了？可是我的话太重了？” 朝云狠狠地摇头，拉了安容的手，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隐藏了太久的情绪，在见到安容的这一刻终于有些爆发。 前世的最后，虽然她如愿嫁给了赵凌，却也常常想起安容。那个时候，她就认识到，这个世间恐怕再没有另外的人，能够像安容这样对着她好了。所以，她有苦有泪都往心里咽。又加上她性子好强，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情绪不外露。 现在再见到安容，朝云只觉得格外珍惜。记忆中的人再次和眼前的安容重合，朝云心中又酸又涩，一时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安容也有些反应过来。她笑着拍了拍朝云的手，故意曲解朝云的意思，“我不过去了十天而已，你就已经这样想我了么？” 朝云被她逗得忍不住笑起来，心情倒不如之前那般沉重。 “你现在既然明白了，心中可有计划了？”安容又看了朝云一眼，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我们既然是庶女，那便得步步小心。大伯母表面上虽然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来，然而，却也有那起子卑劣的人，为了讨好大伯母，故意来给你难堪。” “这么多年，你也应该体会到了。”安容看了一眼窗外，又朝着朝云凑近了些，“我还是以前那句话。若是想要出头，那你就得先忍着。好好忍着。记住，既然要做便要做到最好。不出手则已，出手便要一击即中。” 安容以前也经常对她说这句话。然而，朝云却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经历了如梦般的前世，现在再听来，却是格外有道理的。 朝云点了点头，张了张嘴，终于发出声音来，“我省得的。” 这还是朝云第一次正面在这种问题上给予回应。安容见了，心中便十分高兴。 “你想怎么做？”安容问道。 朝云这些年在府中的行为，她也看到了。因为性子张扬，朝云已经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虽然现在想要重头来过，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改变地猛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唯有徐徐图之。 朝云也没有隐瞒，干脆地表明自己想要靠上老太太的想法。 安容一愣，随即脸上就浮起笑容来，“你总算是开窍了，这个主意甚好。”这样说着，却又皱了皱眉头，“只是，你也知道，想要靠上老太太，这条路并不好走。” 朝云早就想好了，闻言并没有露出失望来，只是含笑看着安容，“我心中明白的。只是，还需要你从旁协助才是。” 这便是早已做好了打算。 安容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 两个又坐得近了些，相互讨论着一些细节问题。 不知不觉间，天色竟然黑了下来。 谷雨就掌了灯过来，又轻声问道，“快要到晚膳时间了，姑娘们的决定是……” 朝云和安容同时一愣，看了一眼窗外，相互看了一眼，便又笑起来。 “罢了，今儿个就到这里吧。也不急于这一时。”安容说着，站起身来，“我也该回去了，不然，我那位‘好姐姐’，可是又要找我的茬儿了。” 这样说着，安容朝着朝云眨了眨眼，带着小丫头朝着外面走去。 正文 018. 祖母 因着老太太回来了，再晨起请安，便要去到老太太的慈安园中了。 清晨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谷雨便轻手轻脚地走进朝云的厢房，来到她的床边，小声唤道，“姑娘，姑娘，时辰差不多了。该起了。” 相比秦氏的嘉兰院，老太太的慈安园倒是距离得更远些。若是不早些起来，只怕要请安就要晚了。 朝云慢慢睁开眼睛。 窗外还是黑的，然而院子中却已经有丫头们洒扫的响动了。 朝云睁眼躺了一小会儿，便拥被坐起来。 一旁放着的镀金镂空熏炉烧了一晚，到了这个时候，早已变得冰冷。朝云见了，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触手冰凉，倒是让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谷雨正好将熏好的衣裳拿了进来，见了这一幕，就捂着嘴笑，“姑娘清醒了？外面可冷着呢。” 朝云收回手，轻轻打了呵欠，笑道，“我瞧着这熏炉，倒是没有前几日的时候冰冷，想必天儿也逐渐回暖了吧？这大寒都已经过了，立春眼看着就要来了。外面再冷，也冷不过前几日去。” 前几日是大寒，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谷雨一边服侍朝云穿衣，一边笑着应道，“是啊。等立春过了，这天儿可就要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了。那个时候，姑娘也就不用再遭这份罪了。” 朝云的冬衣大多是薄的棉衣。虽然上一次之后，秦氏又补过一些冬衣来，然而，能穿的却也只有那么两件。好在，这冬天已经到了尾声，又不用经常出门，两件倒也能够凑合着。 闻言，朝云就转头看了谷雨一眼，“这种话，你以后可别再说了，被人听见了不好。” 谷雨的最后一句话，有些过了。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指不定要怎么闹腾。 谷雨心中一惊，立马就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应是。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朝云摆摆手，又说道，“你向来是个谨慎的，再多注意些就是了。” 谷雨听了，心中就更加难受起来。然而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收拾好了，谷雨就出去端了水盆进来，又绞了帕子递给朝云擦脸。 “立夏呢？怎么不见她人？”朝云有些奇怪。每日可都是谷雨和立夏一道儿过来伺候的。 谷雨就弯了弯嘴角，“那个丫头，昨儿晚上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一直在闹肚子。一个晚上往外跑了七八趟，直到早些时候才算是停歇了。只是身子虚的很，奴婢便没有让她过来。” “闹肚子？”朝云皱了皱眉，“怎么回事？立夏的吃食和你的应该是一样的才是。” 谷雨也有些疑惑，“确是这样。立夏昨儿晚上用的吃食和奴婢向来都是一样的。”这样说着，也皱起眉头来，“然而，奴婢却什么事都没有。” 那就不应该是晚膳的问题了。 “她可是还吃了些别的什么东西？”想了想，朝云又追问了一句，“服过汤药了吗？” “汤药倒是服过了。”谷雨说着，又摇了摇头，“除了晚膳，她还吃过什么，奴婢就不清楚了。等请安回来，奴婢再回来问问她。” 朝云点点头，走向梳妆台，“今儿个梳个简单的，再加上一套珍珠头面就好。” 谷雨应了一声，也跟着走过去。 将最后一缕发丝用簪子固定住，谷雨轻轻松了一口气，“姑娘觉着这样可好？” 的确是最简单的发式。然而，细细看去，却又觉得繁复无比。配上珍珠头面，显得整个人都娇俏起来。 朝云往打磨光滑的铜镜中看了一眼，笑道，“你的手倒是越来越巧了。” 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 “姑娘可是要先垫垫肚子？”谷雨紧走几步，跟在朝云身后，轻声问道。 看了一眼已经逐渐开始发白的天边，朝云就摇了摇头，“暂时不了，等去完老太太那儿之后再说吧。” 今儿个可是这么多天来，众人第一次去老老太太那儿请安，若是去得晚了，只怕不好。 谷雨心中也明白，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跟着朝云出了院子。 走了一段路，朝云便听见身后传来小丫头的叫声，“七姑娘，请等上一等。” 这声音倒像是安容身边的杜鹃的。 朝云停下步子，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就见到安容带着杜鹃快步朝她走过来。 “既然碰上了，那便一道儿走吧。”安容笑吟吟的，眼中却是闪过赞赏，“你这装扮倒是不错。” 朝云的长相如同浓墨重彩，这样简单的装扮倒是能够将她艳丽的光芒掩去一些，瞧起来也柔和温润了些。 “你的打扮一向都是好的，跟你学了那么久，就是再笨，我也能学到一两招。”朝云笑道。 安容虽然没有上等姿容，然而，她那清淡的气质却能够让人久久移不开眼。像是夏日的一阵甘霖，能够安抚一切焦躁。 今儿个，安容穿了一件淡粉色棉袄，上面用银线细细勾勒了芙蕖，下面是一条烟霞色的长裙，腰间佩着一条同色系的腰带，又挂了些香包，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地如同三月的露珠。 “这样的打扮也只能穿在你的身上。”朝云打量一番，笑道，“若是我学着你这样，只怕俗不可耐。”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任何红色只要穿在朝云的身上，都会显得妩媚万分。 安容知道朝云并没有自嘲的意思，便笑了笑，“别人倒也穿不出你那种味道来。” 两人笑闹着，路途倒似没有那么漫长了。不一会儿，老太太的慈安园便到了。 老太太喜静。 朝云和安容相互看了一眼，都肃了肃脸色，这才抬步朝着园子内走去。 她们来得不算早了。穆芳娇和穆珞茵正坐在厅里喝着热茶，见到她们进来，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又转过头去。 安容和朝云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才坐下来，就立刻有小丫头奉上茶来。 等了一会儿，穆府其他姑娘便也陆陆续续到了。 穆清菀到的也不算晚。相比昨儿，她的打扮倒是清淡了不少。头上只用了一根银簪，腰间也只挂了一个香包。 清菀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然而，当她见到也是才进来的穆清苓的时候，却是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色也沉了下来。 穆清苓见了，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在意。 又等了一会儿，秦氏和白氏便也到了。 见到她们，众人便都站起身来，朝着她们行礼。 老太太就在这个时候扶着丫头的手，慢慢走了出来。 穆府的老太太张氏虽然已经年逾五十，然而因着保养地好，看起来倒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一头有如墨缎似的青丝总是梳的整整齐齐，额头上竟然连一丝纹路也无。腰不弯背不勾，精气神儿倒是比秦氏她们还好。 “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万福。”见了老太太，众人便又齐齐整整地弯下腰去。连秦氏和白氏也不例外。 老太太便摆了摆手，“都起来吧。”一边说着，一边在正中间的那张雕花红木椅上坐下来。 秦氏上前几步，笑道，“这冬日也快要过去了，天气就要暖和起来，再过不久，那牡丹宴便要举行了。您瞧着……” 秦氏的话一落，朝云便敏锐地感觉到，身边的姑娘们都微微紧张起来。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牡丹宴是京城中的一个大型宴会。据说，若是在那个宴会上表现地出众，姑娘们便不愁没有好的亲事了。只是，牡丹宴向来都是有人数限制的。像她们穆府，虽然是二等将军府，每年却也只能带上三个姑娘罢了。 然而府中的姑娘却是人数众多。虽然今年的二房赶不及了，然而单是大房和三房的姑娘，便已经有了八位。 八位中只能够选出三位，这的确是个难题。 只是，朝云却有些疑惑。秦氏怎么现在就将这个问题给抛了出来？她记得前世的时候，秦氏可是晚了好几天才问的。 不过，早问晚问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老太太闻言，便抬起头来，扫了众位姑娘一眼。 虽然心中十分期盼，然而，脸上却也是不能显出来的。老太太的眼神扫过之处，便只见到姑娘们微微垂着的头。 朝云其实也是想要参加的。前世的时候，她因着侍郎府中的事情，惹怒了刚回来的老太太，被禁足了。所以，那一次的她，并没有获选的资格。 然而，这一世却是不一样。虽然机会渺茫，却也还有着一丝希望。 “既然二房的都不在，那便只有从我们房里和三弟妹的房里挑了。”秦氏笑着，“三弟妹意下如何？” 白氏心中冷笑。她房里统共也只有两位姑娘，秦氏这样说，不过是想让她自己做出退让罢了。 “媳妇儿全听老太太的吩咐。”白氏面上露出笑容来，又看向秦氏，“老太太就是让我屋里的姑娘一个都不去，我也没有意见。” 这便是拒绝了。 秦氏碰了一个软钉子，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那是自然。”顿了顿，又说道，“这牡丹宴，总不能全部带着庶女去吧？至少得有一位嫡女。” 秦氏这样说着，眼睛就扫过穆清苓，“清苓已经定亲了吧？” 白氏的声音就有些冷，“我倒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规矩。牡丹宴何时不准已经定亲的姑娘参加了？我记着，前年的安郡主可就是定了亲的。” 能够在牡丹宴上博一个好名声，日后嫁到夫家去，腰杆也是直的。 秦氏张了张嘴，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然而，却听见一阵清脆地碰瓷声。 老太太重重地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秦氏和白氏一下子便垂了头，再不敢说话。 “嫡女就让清菀去吧。”老太太似笑非笑，“让她出去见识一下也好。” 秦氏还未勾起的嘴角，硬生生地僵在了那里。 “三房也应该要出一位。”老太太指了指安容，“让安容跟着去。” 白氏虽然心中不爽，却也只是柔声应道，“媳妇省得了。” 三个名额中已经决定了两位，现在，便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大房的姑娘们一下子更加紧张起来。朝云甚至能够听到身边咽口水的声音。 “这第三位嘛……”老太太又看了众人一眼，眼神突然就落到了朝云身上，“让朝云也跟着去吧。她和安容年纪差不多，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正文 019. 出事 老太太的话音才落下，朝云便感觉到不停有目光闪闪烁烁朝着她望过来。 秦氏似乎也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会选朝云，心中就有些不高兴。然而之前她已经将话给答应地满满的，现在就是想要反悔也不行了。 愣了半天，秦氏这才挤出一丝笑容来，应道，“是。” 老太太见秦氏和白氏都答应了，便也不再说话，半眯着眼，拿起茶盏慢慢喝了起来。 朝云完全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这样简单就选上她了，一时之间就有些愣愣的。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老太太最后指的，是穆清苓。秦氏当时还为这事发过一通脾气。没想到这一世，竟然变成了她！ 安容却是十分高兴。她用袖子挡住自己的手，悄悄将朝云的手握住，小声地笑道，“太好了，我们可以一道儿去牡丹宴了。” 她是真心为朝云感到高兴。 然而，安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朝云便听见自己的左边传来了一声冷哼，“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去？” 声音虽然不大，却刚刚好够朝云听见。 不用转头，朝云便知道，这是五姑娘穆珞茵的声音。 朝云只当自己没有听见，不动声色地和安容小声说着话。 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她们的老太太见了，眼中就闪过了一抹赞赏。 不骄不躁，不喜不悲。这个朝云，果真倒似长大了不少。 坐在不远处的九姑娘穆歆璃，就有些伤心自己和六姑娘穆月笒没有被选上。然而，当她转头看向朝云的时候，脸上却仍然是露出一抹笑容来，“七姐姐，恭喜你。” 朝云闻言，便也笑了笑，朝着歆璃点了点头，“谢谢你。” 坐在朝云另一边的月笒，脸上的笑容虽然有些僵硬，却也仍然向着朝云道了一声“恭喜”。 安容见了，脸上虽然不显，心中却是奇怪的。然而，这里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想了想，安容便将满腹的疑问都压了下去。 又坐了一会儿，老太太的脸上便露出些疲惫来。“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大媳妇儿还要对账，再晚就要迟了。”这样说着，老太太就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朝着内屋走去。 众人便都起身恭送。 直到再瞧不见老太太的身影，众人这才慢慢直起身来。又结伴散去。 朝云和安容一道儿向外走去。 才出老太太的院子，朝云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就她这样的，出去了估计也只会给我们府里的姑娘丢脸。三姐姐，你说是吧？” 说话的还是穆珞茵。忍了那么长时间，她也算是到极限了。 “五妹妹可别那么说，你忘了，七妹妹的琴技可是一绝呢。”穆芳娇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然而嘴上却是这样说着。 清菀被选上，她们无话可说。毕竟清菀是嫡女，她们就是想争也争不过。安容被选上，她们也无话可说。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太太对安容是不一样的。然而朝云被选上，她们却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说起来，朝云也没有什么地方比她们出色，长得还不如她们。都是庶女，凭什么就让朝云跟着去了？ 心中不服，说起话来，自然格外尖酸刻薄。 “说不定，老太太只是想要证明，就算是长成这样的，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穆珞茵冷笑，“毕竟，她也是我们府中的姑娘，总不能永远嫁不出去不是？让她多跟着出去，也好多长长见识。” 朝云的长相并不符合时人的审美，也因此穆珞茵常常拿这一点来取笑她。 安容闻言，皱了皱眉头，“你们若是不满，大可以去找老太太。这样说话，也太伤人了些。” 听到安容提了老太太，穆珞茵就哼了哼，“你别拿老太太来吓我们。我说的可是实情。” 话是这样说着，然而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狠狠地瞪了朝云一眼，穆珞茵就拉着穆芳娇转身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在经过朝云的时候，又故意用胳膊肘撞了朝云一下。 朝云没有站稳，整个人就朝着一边歪去。 “你没事吧？”安容急急扶住朝云，面上就露出不满来，“她们竟然还敢变本加厉？！” 这也不是三姑娘穆芳娇和五姑娘穆珞茵第一次找朝云麻烦了。然而以前的时候，她们却也没有这样明目张胆。今儿个，估计是受了刺激，才会这样不管不顾的。 “这样下去可是不行。”安容摇了摇头，“再没有人管管，也不知道她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又叹道，“都是一府的姊妹，何必就要弄得这样势同水火呢？” 朝云勾了勾嘴角，笑了出来，“你在寺庙中住了一段日子，说话也变了味道，倒像是超然了一般。你难道已经得道了？” 一府的姊妹们，弄成这样势同水火的可多着呢。穆芳娇和穆珞茵并不算是过分的。 安容心中也明白。然而，见朝云取笑她，便故意露出怒容来，“你这没良心的丫头，我明明是在为你打抱不平，你反取笑起我来！” 两个人闹了一路。到了早上两人遇见的地方，安容先是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这才肃了肃脸色，“我倒是有些疑惑想要问一问你。” 安容压低了声音，“你什么时候和六姑娘还有九姑娘那样熟悉了？” 月笒和歆璃对她的恭贺都是真心实意的。安容可不记得朝云什么时候变得和她们那么要好起来。 朝云偏着头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大概……是从上一次侍郎府寿宴回来之后吧？” 歆璃确实是那个时候开始对她亲密起来的。然而月笒…… 朝云也不明白月笒怎么就突然对她示起好来。明明在侍郎府的寿宴上，她还对月笒去了哪儿有着疑惑呢。也不知道那些纨绔的公子哥儿是不是月笒给找来的。 难道……月笒是因为歆璃？因为一母同胞的妹妹，所以才会对她态度缓和起来？ 只是，这样也说不太通…… 听朝云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安容也皱起眉头来，“月笒有可能做了那样的事情？若是真的，你就更应该小心了。说不定，月笒这样，也是带着目的的。” 朝云点了点头，“我心中有数，必然不会让她给害了去。” 安容却是有些不放心，“你可别小瞧了她。不然真被坑了，就是想哭都没地儿哭去。” 正这样说着，就听见不远处的杜鹃清咳几声。 这便是有人来了。 “你记得回去之后好好练琴，其他的也不要忘了。今儿怕是不成了，改日我再过来和你讨教讨教。”安容最后这样叮嘱了一句，带着杜鹃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朝云便也带着谷雨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安容说的很是，离着牡丹宴还有这些天，她要加紧练习才是。 牡丹宴可不是好玩儿的地方。京城中的名门闺秀都十分重视这个宴会。为了能在宴会上扬名，闺秀们常常自发地比试琴棋书画。若是能在这牡丹宴中被人们记住了，用不了几天，那个姑娘的名字便会被传遍京城。 正是因为这样，闺秀们便都憋了一口气。 而牡丹宴，也并不仅仅只是闺秀们参加的宴会。世家有为的青年才俊，也都在牡丹宴的邀请之列。按照以往的经验，那些扬名之后的闺秀们大多会嫁进这些才俊的府中。 这样一来，倒也不难解释，没有被选上的穆芳娇和穆珞茵为何会心中不平衡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人……也是属于京城青年才俊中的一员吧？ 那么，那人可会去这牡丹宴？ 突然想到这一点，朝云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 上一次，她甚至连那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这样回来了。这一次呢？这一次，她可是会见到那个人？ 朝云皱了眉，努力地回想着。 前世的时候，安容也是去了的。只是因着怕她伤心，所以回来之后，也没有怎么和她提过牡丹宴的事情。 朝云回想了一会儿，就有些颓然。 她根本就想不起任何有关牡丹宴的消息。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会出现在牡丹宴上。 然而，颓然不过是一瞬间而已。朝云很快就振作起来。 只要在牡丹宴上好好表现，以后再见到那人，和他谈判的时候，倒也能够底气足一些。 打定了主意，朝云心中便对这次的牡丹宴更加期待起来。 快步带着谷雨走进轻风院，朝云就转头向着谷雨吩咐道，“你先去看看立夏的情况，若是情况还是不好，便去回了太太，拿了牌子出门抓药去吧。我这里就不用你伺候了。” 谷雨就有些犹豫。然而她心中到底是担心着立夏的，闻言就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她们住着的屋子走去。 然而，才走两步，谷雨却又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来，“姑娘，奴婢还是先给您张罗了早膳再说吧。” 见朝云有些皱眉，谷雨连忙解释道，“立夏早晨的时候已经好多了，现在只怕睡得正熟呢。您已经饿了一个早上，现在离着午膳还有好几个时辰，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朝云也有些饿了，闻言便也不再反对，点了点头，“那你便快些张罗，之后便去看立夏吧。”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叫住了谷雨，“你待会儿去我屋子里找找看，我记得药箱中还备着些治闹肚子的药丸。记得找出来给立夏带过去。” 谷雨便应了一声，又朝着她行了一礼，快步朝着另外的方向走了。 朝云也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她将棉袄外面的披风解了，随意地搭在那雕花椅子上，又抓起那还未合拢的棋谱看起来。 然而心中到底惦记着立夏，看了两页，朝云便又放下棋谱，站起身来。 还没有等朝云开始寻找药丸，外面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谷雨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子里来，脸上是少有的慌张，“姑娘，姑娘，不好了，立夏，立夏的脸色都绿了。她，她好像中毒了！” 正文 020. 急救 朝云就是一愣，“中毒了？你可确定？” 谷雨已经彻底没有了主意，她点着头，“是啊，姑娘，立夏的脸都已经泛青了。” 听到这话，朝云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跟着谷雨往立夏所在的屋子走去。 “不是说早上的时候看着还好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朝云皱了皱眉头。 谷雨眼中闪着泪花，然而却强忍着，没有让它流下来。“奴婢也不知道。早上看着的时候，立夏的脸色确是只有些发白而已，精神却还好。然而，刚刚奴婢路过立夏的屋子，心里不放心，就走进去看了一眼，却看到立夏的脸色隐隐发青。奴婢心知不好，所以……” 所以就马上跑来通知她了。 朝云点了点头，再没有说话。她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快步走进立夏所在的屋子，朝云便由谷雨带领着，直直朝着立夏的床铺走过去。 立夏已经昏迷了，脸色确实有些发青，四肢也在微微抽搐着。 朝云一见，心中暗道不好。 立夏这幅样子，的确是中毒了。应该是食物中毒。 “快，快去厨房拿些细盐过来。不要太多。然后再烧点热水。记住，不是茶，是水。动作要快。”朝云翻了翻立夏的眼皮，立刻吩咐道。 前世的时候，她跟着赵凌走南闯北，自然也知道食物中毒应该要怎么急救。 立夏的症状是从昨儿个晚上开始的。听谷雨的说法，立夏早些时候还是好的，精气神儿也足。那么，立夏中毒的情况应该还好，不算太深。若是救急的动作快一些，立夏便不会有事，只要再养些日子就行了。 谷雨听朝云吩咐地利索，心知立夏还是有可能救回来的，心中便也没有那样慌张了。却也不敢耽误，谷雨小跑着向着厨房去了。 没过多久，谷雨便带着东西冲进了屋子。 “先倒一碗水来，兑成温的，然后将少量的盐加进去，搅拌一下。”朝云一边指挥着，一边轻轻将立夏给扶起来。 “姑娘，还是奴婢来吧。”谷雨见了，心中就有些惶惶然。 怎么能够让姑娘做这样的事情呢？ 朝云自然明白谷雨的想法。皱了皱眉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分这些？若是不快着些，立夏真出了事，我可不管。” 谷雨闻言，心中就是一惊，再不敢多说。这个时候的确是救立夏比较重要。 这样想着，谷雨低下头，仔细按照朝云的吩咐兑好加了盐的白水，这才端着碗，快步朝着朝云走过去。 “快，灌她喝下去。”朝云将立夏的嘴掰开，冲着谷雨快速说到。 谷雨也来不及多想，倒了点儿水，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觉得并不是很烫，就朝着立夏的嘴里倒去。 因着心中没底，开始的时候，谷雨灌得就有些急了。盐水洒出来不少，顺着立夏的脖子流下去，沾湿了她的衣领。 见到谷雨微微颤抖的手，朝云就有些失笑。她放缓了声音，轻声安慰道，“没事的。谷雨，你慢着些，让立夏将这碗水都喝下去。” 朝云的声音十分平静。 立夏现在是缺水的，这样加了盐的水更有利于她的恢复。 被主子的镇静所感染，谷雨一直砰砰乱跳的心，便也逐渐安定下来，手也稳了些。 到了最后，谷雨更是一滴不剩地将淡盐水全部灌进了立夏的嘴里。 “姑娘，成了。”谷雨就松了一口气。她算是让立夏将整碗水都喝了下去。 这样折腾一番，谷雨的额头就冒出点点的汗珠来，脸也变得红通通的。做好了第一步，谷雨便不再那样慌张，脸上的神情也变得缓和了些。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谷雨有些期待地看着朝云。 朝云皱眉想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看相谷雨，“你先净手吧。” 谷雨闻言，愣了一下，“净手？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心中虽然有疑问，谷雨却也十分迅速地去净了手，然后又跑回来，“姑娘，奴婢已经净好手了。” 朝云就看了她一眼，指了指立夏的嘴，吩咐道，“将手放进去。记住，要放到喉咙那里。” 她要让立夏将吃进去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谷雨见朝云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便也没有犹豫，上前几步，将手指伸进了立夏的嘴里。 “一定要让她吐出来。”朝云看了谷雨一眼，“让她吐得越多越好。” 若是立夏能够将那有毒的东西给吐出来就好了。虽然这样想着，朝云却也没有做太大的希望。毕竟，立夏昨儿晚上已经闹了一阵的肚子了，那么，那些东西或许都已经差不多不在体内了。只是，能够再多吐一些也是好的。吐不出来了，那便麻烦了。 好在，谷雨才将手伸进去一会儿，立夏就开始吐起来。 “姑娘，要不然，您还是出去等着吧。”谷雨的脸上就有些尴尬。 其实，她是想要让朝云回去歇着的，然而若是她一个人在这里，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却毫无头绪。只是，立夏吐成这样，气味也有些熏人。 姑娘是主子。怎么能够让姑娘受这种罪呢？ 朝云闻言，笑了笑，“不碍事的，你就忙你的吧，反正也快要结束了。” 前世比这更糟的环境她都忍受过来了，现在不过是她的贴身婢女吐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气味的话，她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若是身上沾了气味，那便等事情结束之后换一套衣裳就行了。 谷雨见朝云十分坚持，心下更是感动，只希望快些将立夏救回来，好让姑娘早些去歇着。这样想着，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做着手中的事情。 等到立夏再吐不出东西的时候，朝云就点了点头，“再灌她喝一碗兑了盐的水。这些天别让她喝茶了，若是渴了，就让她喝这样的水。” 谷雨点头记下。 朝云说着，又想了一想，问道，“府中可是有大黄之类的药材？” 她记得中毒之后，还需要服上几帖这样的汤药，才能彻底将体内的余毒给清出去的。 然而，话音才落，朝云却又摇了摇头，“罢了，还是去请示太太，找个大夫进来给立夏看看吧。” 她记得的到底只是偏方，也不知道记错了没有。 又看了立夏一眼，见她的脸色已经好些了，朝云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立夏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剩下的，还是等大夫进府之后再做决定。 谷雨闻言，就应了一声。见朝云还待在屋子里，脸上便又露出惶然来，“姑娘还是回屋子歇着去吧。剩下的，奴婢来就行了。这屋子里的气味难闻，仔细熏着姑娘。” 立夏已经没有危险了，接下来也只有用汤药养着，的确再没有什么她可以做的事情。又一次听到谷雨这样说，朝云便没有再拒绝。 她将立夏轻轻地放下去，又给她掖了掖被角，便站起身来，朝着屋子外走过去。到了门口，却又转头叮嘱道，“还是快些禀了太太，求了牌子去请大夫吧。立夏体内残余的毒也得快些排了才是。” 谷雨就点点头，又冲着朝云福了福身，“奴婢替立夏谢姑娘的救命之恩。等立夏自个儿醒了，再让她去给您磕头。” 朝云就笑，“不急，让她好好养身子。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 立夏这些天是没有办法再伺候她的，那么谷雨就要受累了。 又冲着谷雨安抚一笑，朝云再不停留，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一边走着，朝云一边回想着整件事情，然而却越想越觉得奇怪。 立夏怎么会中毒呢？ 若是说她自己主动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那倒是不可能的，毕竟立夏也不是个嘴馋的。 晚膳也不可能有问题才是。立夏的吃食和谷雨的向来一样，若真是有人想要对立夏不利，也不会选择在吃食里动手脚。毕竟，谁都不能保证，那一份饭菜到底会被谁吃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朝云就皱了皱眉头。 立夏中毒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人怎么处理。若是真上报给秦氏处理，恐怕只是立夏落个贪吃的名声罢了。到底是谁下的毒，秦氏必然不会关心。 所以，真想要找出真凶，只有靠着她自己才行。 朝云正梳理着思路呢，却见谷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走了进来。 “不是让你去找太太了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朝云惊讶地看了谷雨一眼，“可是取到牌子了？” 谷雨垂着头，没有说话，然而眼睛却红了。 朝云心中一动，又问了一句，“可是取到牌子了？” 谷雨仍然只是沉默。 等了半晌，就在朝云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谷雨终于出声了。 “奴婢，奴婢没有见着太太。”带着浓重的鼻音，谷雨眼睛红红地抬起头来，“奴婢按着您说的，去了嘉兰院，却连太太的面都没有见到。是个小丫头出来回的话，说是太太正忙着，没有空见奴婢。” 看来，秦氏今儿个是不会见谷雨了。 不过也是，一个小丫头而已，秦氏见不见都是无所谓的。 想来，也只有靠着那个土法子，撑上一段日子了。等过几天，她再想法子请大夫进府来。 “既然这样，那便照着我说的去做吧。”朝云想了一会儿，吩咐道，“你去找管事妈妈，就说我需要一些大黄。拿回来之后，煎成汤药给立夏服下，一天三次。” 谷雨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回身向外走出去。 朝云却又叫住了她，“若是立夏醒了，你记得告诉我一声。我有些话要问她。” 现在在这里思来想去也没有用，只有等立夏醒了，让她自己好好回忆一下，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朝云想要知道，那想要对立夏不利的人，究竟是谁。还有，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存在另外的黑手。 谷雨应了，冲着朝云行了一礼，转身下去了。 正文 021. 真凶 快到傍晚的时候，立夏醒过来了。 听到消息，朝云连忙站起身来，向着立夏的屋子走去。 “姑娘。”见到朝云，立夏就挣扎着要起身，“怎么能够麻烦姑娘过来？您吩咐一声，奴婢就会过去的。” 这样说着，立夏又看向一边站着的谷雨，语气中就有些抱怨，“谷雨姐姐怎么也不拦着姑娘些？” 这里可是她们下人住的地方，让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谷雨就有些无奈。姑娘想要做的事情，谁能够拦得住？ 趁着两人说话，朝云仔细瞧了瞧立夏。见她精神不错，朝云就安心了许多。虽然立夏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然而却已不再泛青。想来应该是好多了。 然而，立夏到底是病着，身上并没有多少力气。挣扎了一会儿，立夏的脸色便更加苍白起来，额头上也逐渐布满了汗珠。 “你别动，躺着就好。”朝云摆摆手，并不在意，“我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过来看看你，顺便问你些话而已。” 立夏已经没有力气，闻言便也不再挣扎，只有些疑惑地抬起眼来，“姑娘想要问些什么？” 姑娘这些天可没有吩咐她去打听消息。 “你可还记得昨儿个你都吃过什么吗？”朝云的眼睛闪了闪。 立夏闻言，仔细回忆道，“早上啃了一个馒头，喝了几口小米粥。中午的时候，夹了几筷子的鱼，吃了一小碗米饭，喝了一碗汤。晚上的话……”立夏顿了一下，喘了口气这才接道，“晚上奴婢和谷雨姐姐吃的是一样的。” 都是厨房送来的，连装着的盒子都是一样的。 朝云心中一动。果然和她设想的一样。立夏应该不是因为吃食才中毒的。 “那你可喝过什么东西？”朝云又问道。 既然吃的东西没有问题，那么便只有喝的东西了。 “喝过的东西？”立夏皱了皱眉头，“奴婢向来都只喝水的。” 那便是说，没有喝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怎么可能呢？吃的没有问题，喝的也没有问题，那么，立夏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不，不对，奴婢想起来了。奴婢向来只喝水没错。然而，昨儿个的时候，因为嘴馋，便找丫头讨了一杯花茶来喝。” 立夏说着，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对，没错，奴婢昨儿个就多喝了一杯花茶而已。” 花茶？朝云沉吟了一下，“你可还记得是什么花茶？” “应该是桃花茶吧？”立夏就有些不确定，“那花还是挺漂亮的。” “桃花？这个时候会有桃花？” “应该是桃花没错。”立夏又仔细想了想，“想来是春天摘了之后晒干的吧？奴婢记得当时那个小丫头也是这样告诉奴婢的。” “不过，那桃花茶也真是难喝。奴婢实在受不住，便只喝了一小杯。” 谷雨就有些哭笑不得，“你说你。若是觉得不好喝，直接放下就是了，何必非要喝下去？” “毕竟是找人讨的，不喝一点儿也太说不过去了。”立夏抓抓头发，脸上就有些尴尬，“明明闻着挺香的，怎么会这样难喝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想着这个问题。谷雨又好气又好笑，白了立夏一眼。 朝云闻言，心中就有一丝念头闪过。 若那真是桃花茶，想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那茶真的就是由干桃花瓣泡成的吗？ 前世的时候，她随着赵凌走南闯北，也算是走过不少地方了。她记得在一个地方见过一种花。长得和桃花十分相似，然而花期却是在夏天的。据说，那种花就是有毒的。 但是，因着那花长得漂亮，也有药用，人们便没有十分排斥。 只是一般都是不会去触碰。 若是立夏喝的是那种花泡的茶…… 那么一切便都可以解释地通了。 只是，那种花从来都只生长在南方，这院子中的小丫头又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你还记得那小丫头是谁吗？”朝云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将人给找出来。 立夏点点头，“当然记得。就是姑娘院子中那个叫银杏的。” “银杏？”朝云想了想，却是对这个名字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立夏就笑了笑，“姑娘不记得也没有什么。毕竟银杏只是一个洒扫的小丫头，也不常出现在姑娘的面前。” 就是银杏当面走过，姑娘也不见得认出她来。 “一个粗使小丫头的东西，你也讨，真是没羞没躁的。”谷雨面上就露出不满来，“我瞧着，大概是你这番行为连菩萨也觉得看不过去了，所以才惩罚你呢。” 然而，朝云的心中却更加疑惑起来。 一个扫洒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呢？就算是真的桃花，市面上的价格也不低吧。那个小丫头是怎么弄到手的？ “谷雨，你待会儿将那个叫银杏的小丫头叫到我屋里去。”有些事，她需要好好确认一下。 见朝云这样慎重，立夏总算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姑娘，您，您是怀疑银杏她……” 谷雨也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姑娘大概不是怀疑银杏，只怕银杏身后还有人。就是她身后的那人，用这花茶害了你。”这样说着，又看了立夏一眼，“你最近，可是得罪什么人了？”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下了这样的狠心。若不是姑娘聪明，只怕立夏这条小命早就交代了去。 立夏翻了一个白眼，“得罪了什么人，我哪儿会知道？” 若是她心中真的有防备，下场也就不会这样惨了。 朝云就笑了笑，“不管是为什么，到时候问了那个小丫头就知道了。” 只怕，那个银杏不肯轻易见她身后的人给交代出来。 立夏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坐起来，“啊，奴婢想起来了。那个叫银杏的，往日的时候和那连翘走得比较近。奴婢曾经还看着她去找了陈妈妈好几次。” 连翘就是那个不久之前被朝云撵出院子的小丫头。 原来是这样。 朝云心中就明白了。 “行了，具体的等见到了那个小丫头再说吧。”这样说着，朝云就走出了立夏的屋子。 才回到自己的屋子不久，谷雨便带着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 “姑娘，银杏来了。”谷雨上前几步，小声禀告。 朝云便点了点头。她不慌不忙地打量了银杏几眼，也没有着急说话。 见主子不说话，谷雨便也没有说话。 银杏心中本来就打鼓。她可是听说了立夏中毒的事情。姑娘这个时候将她叫过来，她就有些心虚。 一进门她就朝着朝云跪下行礼。见姑娘没有让她起身，她便一直跪着。 跪了一会儿，膝盖就疼起来，后背也逐渐被冷汗沾湿。 良久，就在银杏的身子都快要颤抖起来的时候，朝云总算是开口说话了，“你就是银杏？” “回姑娘的话，奴婢就是银杏。”银杏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她的腿已经有些酸麻了。 朝云自然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继续问道，“我听说，你昨儿个泡了桃花茶？” 银杏的心中就是一惊。 她泡桃花茶的事情，怎么就被姑娘知道了？然而，随即她便想到了立夏。立夏昨儿可是喝了那杯茶的，她就是想要抵赖也不行。“是。” 朝云的眼神就落到了她的身上，“我倒是有些好奇，这市面上的干桃花恐怕也不便宜吧？你是怎么得来的？” 闻言，银杏就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姑娘只是在质疑那桃花的来源。 “那可不是桃花。”这样想着，银杏的声音便轻快起来，“是一种叫夹竹桃的花瓣。价格比桃花可便宜多了。” 朝云就故意装出疑惑的样子来，“夹竹桃？立夏却说，你那就是桃花。” “长得的确像是桃花，然而却不是桃花。”银杏笑了笑，“奴婢也是觉着新奇，这才拿回来的。” 朝云就挑了挑眉，“拿？你从哪儿拿回来的？” 银杏也没有隐瞒，“是陈妈妈给奴婢的。见奴婢喜欢，她就包了一些送给奴婢。” “你知道那个是夹竹桃？”朝云盯着银杏，“你可喝了那茶？” 见朝云突然有些变脸，银杏就吓出一身冷汗来，“奴婢的确知道那个就是夹竹桃。陈妈妈也没有说不能用那泡茶啊。昨儿奴婢正准备喝，听立夏姐姐说不好喝，奴婢便只沾了沾唇。见味道的确不好，便将剩下的倒了。” 这样说来，倒是立夏自己的原因了。 朝云便又不说话了。又等了一会儿，朝云就朝着银杏摆了摆手，“罢了，你先下去吧。” 银杏见朝云不再问话，心中一块大石头就落了地。她朝着朝云又磕了一个头，这才从地上爬起，朝外退去。 只是跪得太久，她的腿就有些僵硬，走的也慢了些。 朝云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快要到门口的时候，才突然出声道，“你可真是因为不好喝，所以才没有喝的？” 银杏的动作就是一顿。她连忙转过身来，微垂着头，“奴婢不明白姑娘的意思。奴婢不喝那东西，自然是太难喝的缘故。” “是这样吗？”朝云勾了勾嘴角，“前儿个，我无聊翻书，正好就在一本书上见到了关于这夹竹桃的介绍。” 闻言，银杏的手指就颤了颤。 “你知道那夹竹桃是用来做什么的吗？”朝云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脸上仍然是带着笑意，“据说，用它来杀人，可是再好不过的了。” 银杏脸上就露出惊慌的表情来，“奴，奴婢可不知道这些。姑娘，姑娘可不要吓唬奴婢。” “是不是吓唬你，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朝云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来，“你说，夜深之后，立夏会不会突然就过来找你？冤死之后，可是会变成厉鬼的。” 银杏的身子抖了一下，立刻就惨白了一张脸，“立夏姐，怎么会来找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 “做没做过，立夏自然会知道。人死之后，可是什么都知道了。”朝云面无表情，“那个时候，自然会知道是谁害了她。” 银杏便再也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大声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陈妈妈，是陈妈妈。我只是收钱办事而已。立夏姐若是有怨，那就去找陈妈妈。” 谷雨闻言，脸色就是一变。 事情原来是这样。 朝云的眼中却迅速闪过一丝冷光。 果然，银杏的身后是有人的。 正文 022. 解决 银杏才说完不久，自己很快也反应过来。 她立刻上前几步，朝着朝云就跪了下来。“姑娘，姑娘，这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是陈妈妈，是陈妈妈，是她将这包东西给了奴婢。陈妈妈说，要给立夏姐姐一些教训，让奴婢将那茶给立夏姐喝下去。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奴婢，这东西是有毒的。” 银杏满脸泪水，使劲吸着鼻子，“姑娘，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若知道那是害人的东西，奴婢，奴婢是怎么都不会答应陈妈妈的。” 谷雨却是不信，“你会不知道自己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立夏可说了，那茶闻着很香。你要是不知道那东西有毒，你会不喝？” 银杏眼光闪烁，然而却咬着牙，梗着脖子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既然陈妈妈都说了，她要给立夏姐一些教训，那么这东西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奴婢自己不敢轻易尝试。” 一边说着，银杏便又向着朝云膝行几步，“但是奴婢真的没有想到，这东西竟然会害了人命去。姑娘，请相信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朝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低下头，看着狼狈不堪的银杏，声音轻飘飘的，“你说，你是拿钱办事。想来，你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不然，她院子中有这样多的丫头，陈妈妈怎么谁都不找，单单就找上这个银杏了？ 被朝云透彻的眼神一瞧，银杏的心中就是一惊。她也不敢过多隐瞒，便只含糊答道，“以前也的确帮着陈妈妈做过一些事情。”这样说着，却又立刻举起三根手指来，对天发誓道，“但是，奴婢可以发誓，奴婢从来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奴婢只是帮着陈妈妈传递了一些消息而已。别的，奴婢也没那个胆儿。”银杏的眼睛红红的。她是真的怕了。 早知道这件事情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陈妈妈就是给再多银钱，她也是不会接下来的。 谷雨闻言，心中大怒。她走上前去，指着银杏的鼻子，皱着眉头叱道，“你果然还帮陈妈妈做过其他的事情。”这样说着，就转过头去，看着朝云劝道，“姑娘，这样的丫头可不能留。” 银杏虽然也是太太派过来的，却做出了这等害人的事情。若是放任她继续留下去，也不知道将来会做出什么对姑娘不利的事情来。 “姑娘，奴婢真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啊。”听谷雨说要让姑娘将她给赶出去，银杏心中便有些着慌，“请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边说着，银杏就开始狠狠磕起头来。 额头撞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回荡在屋子中，显得有些渗人。 “请姑娘原谅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犯了。再也不敢了。” 谷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姑娘，所谓有一就有二，这丫头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么，保不齐她会做出第二件，第三件……”谷雨顿了顿，眼睛中就露出十分坚定的神色来，“这个丫头，坚决不能留下。” 不能让这个丫头留下来继续害人。 朝云就皱了皱眉。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谷雨这样。只是这件事情却很麻烦。 这个叫银杏的丫头，算是陈妈妈的爪牙。随便就处置了，只会打草惊蛇。 陈妈妈既然下定决心要对付立夏，这次虽然失败了，肯定也会有下一次。若是银杏不再了，她便会找第二个“银杏”，第三个“银杏”。 除非她们能够现在将陈妈妈给解决了，不然，以后的事情只会防不胜防。 只是，陈妈妈到底是秦氏的陪房，想要动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而朝云现在，还太过弱小，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和秦氏硬碰硬。 照这样来考虑，现在并不是动银杏的好时候。 而且，就算她现在将银杏给交出去，也不会伤了陈妈妈的分毫。秦氏必然是会护着陈妈妈的。 想来想去，真将银杏处置了，她们这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只是，却也不能这样轻易地就放过银杏了。 既然她能够为了拿钱而害人，想来也不是一个十分可信的人。若是不想办法将她给震住，只怕后患无穷。 朝云想着，就扫了仍然跪在地上不停向着她磕头的银杏。 能够对自己这样狠。这个丫头，也是一个狠角色。 朝云的眼神闪了闪，心中就有了一个念头。 现在看来，银杏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小命。若是让她觉得，自己的小命被握在了别人手中，那么，银杏便也再不会翻出什么大浪来。控制住了银杏，想要知道陈妈妈的动作，便简单了。 这样想着，朝云就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中。 银杏见朝云离开了，却也不敢擅自停下，仍旧大力磕着头。 好在，没过多久，朝云又走了出来，“你先停下。”朝云直直地走到银杏的面前，伸出手来递给她一颗药丸，“若是你能够将这颗药丸吃下去，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银杏抬起头来，她的额头上已经狼狈不堪，红肿了一片。盯着朝云手中那颗红红的丹药，银杏就有些迟疑，“姑娘，这是什么？” 朝云也不隐瞒她，“这是毒药。是我偶然得到的。若是你听话，我每隔一个月便会给你一颗暂缓毒性的解药。若是你不听话，这颗毒药便会逐渐腐蚀掉你的五脏六腑。到了最后，你就会变成一滩血水。” 朝云说着，嘴角就露出一抹笑容来，“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吃。不过，那样的话，我便只有将你交给太太了。” “我这里可是证据确凿，陈妈妈就算是想护住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朝云将手中的药丸向上抛了抛，“就算你想要反咬陈妈妈一口，也是不能的。毕竟陈妈妈可是太太的陪房。你觉得，你能够斗得过她吗？” 银杏听了，心中就有些绝望。姑娘已经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若是吃了姑娘给的毒药，她便还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若是不吃，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咽了一口口水，银杏抬起头来，“姑娘，你可真的会每隔一个月都给奴婢一次解药？”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朝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现在，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 一边说着，朝云就动了动。她是想要向后退几步，坐到椅子上去的。 然而，银杏却是以为朝云反悔了。她一把站起身来，抢过朝云手中的药丸就朝嘴里扔去。 努力将药丸咽下，银杏就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奴婢全听姑娘的。” 银杏突然的动作让谷雨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上前查看朝云的身子，谷雨的脸上就露出担心的神情来，“姑娘，您可是还好？” 朝云也被银杏吓了一跳。然而，她却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听到谷雨的问话，朝云笑了笑，又安抚地拍了拍谷雨的手，“放心吧。我没事。” “姑娘，奴婢已经按着您的要求吃了药丸。”银杏紧紧盯着朝云的眼，“奴婢可是没事了？” 银杏还是担心朝云会反悔，再次向着朝云确认道。 谷雨闻言就没有好气，“真是没有规矩！你以为自己在和谁说话？姑娘像是那样出尔反尔的人吗？” 银杏却没有理会谷雨，只是看着朝云。 “我说话算话。”朝云不以为意，又朝着银杏笑了笑，“当然了，以后你也不必避开陈妈妈。她若是想要让你继续帮忙做事，你也是可以答应的。” 银杏听了就有些疑惑。姑娘这样到底是要做什么？竟然还同意让她继续为陈妈妈办事？ “不过，你心中也得有个数儿，这院子中究竟什么是能够说的，什么是不能说的。”朝云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而且，以后不论陈妈妈要你办什么事情，你都得上报一声。” 被朝云的眼神扫过，银杏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凉。心下一阵战栗，银杏也不敢再玩什么花样，老实地点了点头，“奴婢省得了。以后只要陈妈妈吩咐奴婢做什么，奴婢都先来禀一声。您同意了，奴婢再去回话。” 朝云就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你下去吧。记住，不要让人看出端倪来。” 这样说着，又看了谷雨一眼，吩咐道，“我屋里还有一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你去找了出来，给银杏拿了去吧。” 银杏磕头太用力，额头上红肿地厉害。 谷雨心中虽然不乐意，然而姑娘都已经这样吩咐了，她便也没有说什么，转身进了屋子。 再出来的时候，谷雨的手中就多了一个白瓷瓶。将瓶子塞到银杏的手中，谷雨的声音中满是不情愿，“一天三次，直接敷在额头上就行了。” 银杏心中大喜过望。姑娘虽然只是庶女，却也好歹是府中的主子，她的东西一定都是好的。想必，这瓶膏药也不会便宜。 “奴婢多谢姑娘。”银杏感动，又一次跪下来。这一次，她倒是真心实意多了。 朝云就挥了挥手，“罢了，也没有其他事儿了，你先下去吧。额头上的伤，你好好养着，别留下疤了。” 银杏闻言，头就微微垂了下去。她紧紧握着朝云赏给她的白瓷瓶，慢慢退到门口。就在要跨出门去的那一刻，银杏又停了下来。也不知道从怀里掏出了什么，银杏就回过头来，大步走向了朝云。 谷雨立刻就挡在了朝云身前，戒备地盯着她。 “姑娘，这就是陈妈妈给奴婢的。”银杏也没有走的太近，距离朝云还有五步的时候，她便停了下来。 在银杏伸出来的手上，静静地躺着一小包东西，包裹地十分严实。 谷雨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拿了过来，又轻轻地拆开包裹。 朝云就看了一眼。正是那包晒干了的夹竹桃的花。 “是奴婢剩下的。姑娘您留着吧，以后或许会有用。”银杏快速说完，又朝着朝云福了福，转身退了出去。 正文 023. 琴艺 直到再看不见银杏的人影，谷雨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着那样狠毒心思的人，她打从心底不敢信任。 朝云看了她一眼，脸上就露出些许笑意来，“怎么？你对我的做法，感到很疑惑？” 谷雨早已满腹疑问，却没有问出口。此刻，听到朝云自己问起，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姑娘，奴婢实在不清楚。那样狠毒的人，您怎么就能够继续放任她留在院子中？” 若是下一次那个丫头将矛头指向了姑娘，可要怎么办？ 朝云眼中就飞快地闪过一丝光芒，她的心中自然是有着打算。只是，那种打算，她还不能和谷雨说。 并没有回答谷雨的问题，朝云反问了一句，“见我这样处理，你可是觉得失望了？” 那个时候，谷雨的态度可是十分坚决的。那是谷雨第一次如此坚持一件事。 只是，她现在还无法满足谷雨的要求。 “姑娘是有主见的。既然那样处置，必然会有自己的考虑。奴婢虽然觉得有些惊讶，却并不感到失望。毕竟，立夏也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这样说着，谷雨突然就变了口气，“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够胡乱吃喝的。” 说到最后，谷雨的脸上就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奴婢私底下早就提醒过她很多次了，可是她就是不听。” 谷雨如此表现，倒像是真的不介意。朝云见了，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屋子里就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谷雨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听见院子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外面就有小丫头禀道，“姑娘，八姑娘过来了。” 朝云心中就有些奇怪。 明明安容早上的时候，还说过今儿没有空闲的，怎么现在突然就过来了？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心中这样想着，脚下却是不停，朝云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怎么突然过来了？”朝云看着安容，弯了弯眉眼，“不是说了今儿没空的么？” 安容反常地没有回话。她一脸严肃地抓了朝云的胳膊，快速朝着屋子中走去。 安容带来的贴身丫头，就十分聪明地站在门口把风。 谷雨见此，便也跨出门来，陪着杜鹃站在了门外。 “怎么了？”见安容弄得这样紧张，朝云脸上的笑意也敛了下来，“你这样紧张，是做什么？” 直到走到屋子中央，安容这才放开朝云的手臂，“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中不是很清楚吗？”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然而朝云却是听明白了。 “你怎么这样快就知道了？”朝云并不在意，笑了笑，“这轻风院中果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听着朝云有些讽刺的语气，安容的声音便缓和了下来，“立夏现在怎么样了？” 她是知道的。立夏算是朝云身边的老人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久了，也就有感情了。立夏中了毒，想必朝云的心中也是不好受的。 朝云就舒了一口气，“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剩下的就只能养着了。这一次，她至少得在床上躺半个月。”这样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她那样的性子，只怕觉得这样才是酷刑吧？” 见朝云还能说笑，安容就觉得自己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朝云既然这样说，那么立夏便是没有问题了。 “怎么会这样？”安容压低了声音，“你可已经查清楚事情的经过了？” 听安容这样问，朝云便也没有隐瞒，“能够解决的部分都已经解决了。余下的，就是我想，也没有那个能力。” 语气中颇有些自嘲。 安容的心就柔软下来，她拉着朝云的手，眼神坚定，“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总有一天，我们都不用再如此忍气吞声。” 这样说着，到底觉得话题沉重了些。安容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罢了，反正来都已经来了，不如让我再听听你的琴声吧。说起来，倒是有些怀念了。” 朝云就摇了摇头，“那有什么好怀念的。你也知道先生当初是如何评价的，听我的琴声，也不怕污了你的耳朵。” “我就记得先生夸你，说你的琴技是他所教学生中最好的。”安容不容分说地将朝云的琴拿了出来，“来吧，为我奏一曲。反正你也要为牡丹宴做准备。让我瞧瞧，你这些天，可是偷懒了没有。”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的话，就太不近人情了。 朝云看了安容一眼，无奈地坐了下来。“丑话说在前头，没有听完，你可不许捂着耳朵就跑了。” “行了，你就弹吧。我绝对不会逃走的。”安容说着，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距离她上一次弹琴又过了好几天。朝云先是试了试琴音。几声清脆的响动之后，朝云这才慢慢将手放在了琴弦上。 她要开始了。 深吸一口气，朝云缓缓扬起手指来。 下一刻，流畅的音色如同潺潺流水般，从朝云的指尖倾泻而出。屋子仿佛一下子就被乐声充满了。 安容只听了开头的一连串调子，心中就不可遏制地惊讶起来。 果然不愧是朝云。就算放眼京城，她的指法也算是登峰造极了的吧。 单就这一技法，朝云便可以弥补弹不出情的缺点。若是在众人的面前演奏，只怕大多数人都会被朝云这样熟练的指法给迷惑了去。只要不是大家，想来也不会听出些什么来。 安容眼中闪过一抹赞叹。只怕她的琴艺，永生都是不能超过朝云的。 随着曲子的推进，昭华的手指也越来越快。乐声流淌，霸道地占据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时缓时急，倒是营造出一股别致的意境来。仿佛让人走进了另外的世界。 听了一会儿，安容脸上的神情就越来越震惊。 谁说朝云的琴声是没有情的？她的琴声分明是声声含情。乐声时而密集如鼓点，声声敲打在人的心尖上，时而却又如同天边飘荡着的白云，闲适写意，给人十分轻松的感觉。 一曲结束，安容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朝云也不催她，只随意拨动着琴弦。 就在刚刚一瞬间，她好像又有所顿悟了。 前几日，她第一次触碰琴弦的时候，挑选的是一首十分激昂的曲子。因着心中的怨恨，朝云虽然也成功将那首曲子演绎了出来，只是，那样的曲子，给人却是十分压抑的感觉。 今儿个却是不一样。她随手挑选出来的这首曲子，是十分富有技巧的，一曲之中的曲调变了又变。若是没有一定的技艺，想要将这首曲子演奏好，无异于痴人说梦。 朝云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成功了。 她不过是想着，要让安容高兴而已。朝云奏曲从来都不缺技巧，就算曲调中没有情，也能完整地演绎乐曲。安容想要听她弹琴，那么她就弹给安容听。 抱着这样的心思，朝云在弹琴的时候，心境便十分平和。 怪不得，先生曾经说过，琴声就是一个人心境的反映。直到这一刻，朝云才明白了先生说这话的真正含义。 “太好了！”安容总算是回过神来，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大力拍着手掌。“这可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一首曲子了。我就说你不会有问题的。” 这样说着，安容就向着朝云走近了几步，“若是先生听到了你的琴声，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先生也一定会为自己曾经对朝云的评价而感到后悔。 朝云就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就有你说的那样厉害了。”经历了那样大的变故之后，她的心境若是再不成熟起来，便枉费她重生这么一回了。 只是朝云却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心境竟然会对她的琴声产生这样大的影响。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我敢打赌，牡丹宴过后，你一定会扬名京城的。”安容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只要闺秀们开始琴艺比赛，最后胜出的，一定会是朝云。 安容心中十分肯定。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朝云笑着摇了摇头，“这京中比我厉害的闺秀，可是多了去了。” 安容就撇了撇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瞧着，那群有着‘才女’头衔的闺秀们，并不见得就比你厉害了多少。指不定，有些人根本就比不上你的一根小指头。”这样说着，安容就真的伸出小指头来比了比，“所以，你绝对可以的。” 听了安容的话，朝云就有些哭笑不得。后面半句是为她打气的。然而安容的前面半句却是有些夸张了。能够参加牡丹宴，那些闺秀们肯定都是很厉害的。 只是她心中明白安容的好意，便也没有说什么。 “对了，这牡丹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对于牡丹宴，朝云是十分好奇的。 两世加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去参加牡丹宴，心中就充满了一股莫名的期待，同时，也有些紧张。 这倒不是安容第一次参加牡丹宴了。去年的时候，老太太还亲自将安容给带去过一次。 然而，乍然听到这样的问题，安容还是有些发愣。等她反应过来，安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问题倒是难倒我了。在我看来，牡丹宴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这倒是事实。朝云也是听过这样的说法的。 只是，这样说，到底有些不明白。 安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想了好一会儿，安容也想不通到底要如何解释，便挥了挥手，“我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解释。反正，过几日，你亲自去看了，就明白了。” 这样说着，安容又朝着朝云挤了挤眼，语气中就有些幸灾乐祸，“听说，名满京城的少将军这一次也会在牡丹宴上露面。这下子，闺秀们可是要挣破头了。” 名满京城的少将军。 是那个人。 那个人也是要去牡丹宴的。 朝云的手心一下子就变得冰冷起来。 她终于要见到那个人了！ 正文 024. 争执 又过了几天，举行牡丹宴的日子终于是到了。 已经入了春，天色便也逐渐亮的早了。 一大清早，东方还只有些微微发白，谷雨就唤醒了朝云。“姑娘，是时候起了。” 老太太昨儿可是特意吩咐了，今儿是要早起的。牡丹宴举办的地点离着幕府有些远，早些出门，也不至于迟了。 朝云就揉了揉眼睛，披着衣裳，慢慢坐了起来。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朝云就逐渐清醒过来。 “立夏可是好多了？”接过谷雨递过来的茶水，朝云一边漱口，一边问道。 谷雨脸上就露出笑来，“回姑娘的话，眼见着立夏一天比一天好了。估计再养几天，就可以下床了。” 闻言，朝云却并未因此松一口气。 过了这些天，朝云仍然没有找到机会，请来大夫为立夏仔细检查一番。因着牡丹宴的事，秦氏最近也忙。每天和老太太请安过后，她便带着丫头婆子匆匆离开了。朝云并没有机会和秦氏提出请大夫的事情。 “你可问过立夏，她是否偶尔还是会感到头疼和恶心？”朝云仍然是有些不放心。 谷雨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姑娘放心，立夏可是最受不得痛的。既然她没有说，便是没有这些症状了。” 听到谷雨这样说，朝云才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因着立夏还在静养，这些天，朝云便只靠着谷雨一个人伺候。 虽然谷雨十分能干，然而接连几天下来，她的眼下也逐渐有了阴影。 “这些天，辛苦你了。”朝云说得真心实意。 谷雨就有些不好意思，“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本分，哪里就会觉得辛苦了？只要姑娘好了，奴婢心中就高兴，自然也不觉得累。” 知道谷雨的性子，朝云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以她们之间的情谊，再多说，便矫情了。 收拾了一番，朝云就带着谷雨向着慈安园赶去。 秦氏已经到了。穆清菀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一副乖巧的样子。 因着天气暖和了起来，穆清菀也换了春衫。今儿个，穆清菀是刻意打扮过的。一件淡黄色的春衫，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芙蕖，下身是一件澹澹色的长裙，腰间佩着一条水蓝色的腰带，上面只挂了一个香包。 穆清菀的打扮，简单中透着华贵。 整个人鲜嫩地如同刚刚冒出尖头的小荷。 见到朝云进来，她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迅速低下头去。 然而，穆清菀的那一眼中，却明显包含着不满与嫉妒。 朝云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她上前几步，朝着老太太恭敬地福下身去，“朝云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万福。” 老太太见了朝云，眼中就闪过一丝惊艳。 和穆清菀不一样，朝云并没有刻意打扮过。她心中十分明白。就算再怎么费尽心思，她妖艳的长相也不会让她显得清新如雨露。于是，朝云便只让谷雨随便帮她收拾了一番。 然而，就是这种随意，反而让她显得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虚抬双手，老太太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好，好，来了就好。起来吧。” 秦氏和穆清菀都是一愣。这老太太对朝云的态度…… 朝云就冲着老太太露出一抹笑容来，又向着秦氏福下身去，“母亲万福。” 秦氏便咽下心中的疑惑，随意摆了摆手，笑道，“快起来，快起来。” 又和穆清菀相互见过礼，朝云这才走到秦氏的另外一边站好。 等了没多久，安容也带着杜鹃来了。和众人一一见礼完毕，安容也站到了朝云的身边。 老太太就点了点头，“行了，人也都到齐了，你们就早些去吧。就不用等其他人了。记得带些糕点，路上垫垫。” 秦氏便应了一声，带着朝云三人退了出去。 马车是早就已经备好了的。 秦氏和木清菀带着贴身丫头坐上了前一辆，而朝云则是和安容带着谷雨和杜鹃坐在另外一辆上。 因着天色尚早，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走了一些路程，安容就觉得有些无聊。她笑着和朝云搭话，“是不是觉得很紧张，很期待？” 这是她去年第一次参加牡丹宴的感觉，今年倒没那么激动了。 朝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安容就有些迷糊了。若是朝云仅仅只是点头，或者只是摇头，她还能够明白。然而，这又点头又摇头的，是什么意思？ “你……”安容张了张嘴，看着朝云，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你该不会也和那些闺秀们一样，很期待见到少将军吧？” 若是这样的话，她倒是可以理解了。 点头，是因为朝云期待少将军会出现。而摇头，则是朝云根本就不因牡丹宴感到紧张。 朝云没有笑。 听了安容的话，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喂，朝云，不是吧。”安容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这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朝云静静地坐着，还是没有说话。她不想欺骗安容。 察觉到朝云没有玩笑的意思，安容就肃了肃脸色，直直地盯着她，“告诉我，朝云，你并不是为了少将军，才会感到紧张和激动的。” 她不能看着朝云就这样往火坑里跳。 朝云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迟疑，却依然没有说话。她看着安容的眼神，不闪不避。 “朝云！”安容忍不住低吼起来，“你知道你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吗？” 眉头皱的更紧了，安容的语气也严肃起来，“那少将军虽然风姿卓然，但是，朝云你也得好好看看他的性子啊。你瞧瞧，这京中被他伤了心的闺秀还少吗？你怎么也要做这样愚蠢的事情？” 虽然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然而，那少将军的性子却是让人不敢恭维。 大概在军中待得时间太久，在那少将军的眼中，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分。只要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不管男女，他均会不给面子的训斥。 也因此，少年将军得罪了很多人。 只是，少将军到底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那些受了气的人，虽然心中有恨，却也不敢有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这样的人，只适合远远欣赏，并不适合近处相处。 “告诉我，朝云，告诉我，你不会去招惹他。你和那群闺秀是不一样的。对不对？”安容的手紧紧握成拳，盯着朝云的眼睛一眨不眨。 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朝云选择这样的路。 朝云眨了眨眼，依旧沉默，然而她的眼神却十分坚定。 “朝云，若你是为了能够让自己争得一席之地，所以才想着要靠近那个人，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我们还有许多其他的路可以走，并不一定非要靠着他啊。”见朝云不为所动，安容急得脸都白了。 那个人，她们惹不起啊。 朝云心中明白，安容是真心为她好。然而，有些事情，她却永远无法向安容坦白。 比如，她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朝云。比如，她靠近少将军，并不是因为少将军的皮相。而是，只有少将军，才能够帮着她，更加彻底地将那个人毁掉！ 那个她已经恨之入骨的人。 赵凌。 “安容，抱歉。”朝云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安容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她重重地扭过头，再不理会朝云。 马车中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谷雨和杜鹃也变得十分紧张，她们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朝云心中就叹了一口气。 她不想让安容伤心，然而，有些事情，她也是身不由己。 轻轻合上眼，朝云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街道上的人就逐渐多了，马车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安容生了一会儿气，心中到底惦记着朝云，便回过头来，透过睫毛，偷偷看了朝云一眼。 “朝云。”见朝云眼角似有泪光闪过，安容立刻就心软了。轻轻拉了拉朝云的袖子，安容的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朝云。” 刚刚是她太激动了。朝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她却一个人在那边自言自语个不停。 仔细想想，从头到尾，朝云都只是在听她说话而已。直到最后，被她逼得急了，才说出一句道歉的话来。 看朝云现在的样子，恐怕，是伤心了吧？ “朝云，对不起。”又道了一声歉，安容尝试着拉起朝云的手来。 好在，朝云并没有拒绝。然而，眼睛却一直都合着。 安容的心中便更加歉疚起来。 张了张嘴，安容正想再说些道歉的话，却见朝云慢慢睁开了眼睛。 “安容，你不用道歉。你说的，都是我心中所想的。所以，你骂的没有错。我的确该骂。”朝云的声音十分平静。 或许在世人的眼里，她想靠近少将军的行为根本就是自不量力。她也知道前路茫茫，然而，她却有着不能放弃的理由。 这一次，她要亲眼看着那些人，那些伤害过她的人，生不如死。 然而，她不过是一介庶女，不靠上一些势力，单靠她自己，必然是不行的。 少将军，就是她的目标。 安容并没有说错。 见朝云这样直接，安容就是一愣。她没有想到，朝云竟然承认了。 然而，她仔细打量了朝云半天，却并未从朝云的眼中看出娇羞来。 朝云对少将军，好像无关情爱。 朝云不是冲动的人，想来，这事是有隐情的。 “朝云，你，其实不是因为喜欢少将军，才想着要接近他的吧？”安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语气有些迟疑，“你，到底在想什么？” 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我的确有着自己的理由。然而，我却不能将理由告诉你。安容，抱歉。” 安容的眼神就慢慢黯淡下来，她握着朝云的手渐渐放松，又无力地垂下。这一次，安容不再说话。 马车中又一次安静下来。 朝云就叹了一口气，将眼神转向了其他的地方。 这一次，她不能再将安容扯进来。 正文 025. 预谋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小贩响亮的叫卖声穿过窗户，传到马车中。 时光一点一滴地溜走，然而马车中却始终安静。 朝云叹了一口气。安容，恐怕是彻底被她伤到了。 正这样想着，朝云却见到安容突然抬起头来。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选择这样的路。但是，我相信你也是不得已。”安容张了张嘴，声音平静。安静了一会儿，安容也想通了。 朝云并不是那虚荣的女子，这样做，一定有苦衷。 她这样坚信着。 安容直直地盯着朝云，眼神中透露出坚定来。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顿了一顿，安容接着说道，“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激进了？” 朝云没有想到，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安容仍然满心是她。一时，朝云心中就有些感动。然而，听了安容的话，朝云却是一头雾水，“激进？” 安容点了点头，“是的，你的想法有些不妥。”她看向朝云的眼，面上就露出些担心来，“你可是考虑好了退路？若是少将军没有理会你，你应该要怎么做？” 朝云闻言，就是一愣。 若是那个人没有理会她，她应该要怎么做？ 她应该要怎么做呢？ 朝云背后就冒出一阵冷汗来。 自重生之后，她便一直都告诫着自己，不管是什么计划，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再加上，到现在为止，她的计划还从来都没有失败过。所以，她便从来都没有考虑，若是失败了，应该要怎么做。 安容一直都盯着朝云的脸，因此，她并没有错过朝云脸上神情的微小变化。 “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是不是？”安容心中了然，叹了口气，“那么，你现在就应该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不要以为，努力做过就会有回报。这个道理，你早就明白。”见朝云的嘴唇动了动，安容抢着说道，“若是你现在还不考虑，那么，等到事情真正失败了，你将会更加受打击。” 安容故意说得很不客气。 朝云是聪明没有错。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朝云却是思虑不周的。少将军并不见得会按照朝云计划的来。 所以，朝云必须将事情给准备全面了才是。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好好走下去。 朝云就有些沉吟。 假如这条路真的行不通，她应该要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束手无策下去？ 不，不行。她要报仇！ 算算时间，她应该很快就会见到赵凌了。 若是现在不把握住机会，难道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赵凌一步步向上爬吗? 单单只是想着，她便觉得不甘心！ 看着朝云紧皱的眉头，安容就有些心疼。然而，她却强迫自己扭过头去。 若是不逼着朝云认清这个问题，只会后患无穷。 突然被安容尖锐地指出这个问题，朝云便心烦意乱了一阵。 然而，她到底不是无知少女，很快，她便平静了下来。 其实，就算那个人不帮她，她也是有办法修理赵凌的。 就像安容说的那样，她果真偏激了。一直都想着最稳妥的法子，所以朝云倒是忽略了，前世的赵凌之所以能平步青云，她可谓是功不可没。 赵凌不过资质平平，更是没有什么智谋，若不是她从旁协助，赵凌是不可能那样出人头地的。 这一次，她已经打定主意不相帮，赵凌的官途，一定道阻且长。 若是能够让自己扬名，日后她说出的话，应该也会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那个时候，她想要毁掉一个人的名声便会容易多了。 一个没有口碑的人，即使再有才，也不会得到重用。 想到这里，朝云突然心中大定。 她也不算是完全没有退路。 安容瞧着朝云轻轻松了一口气，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这样看来，你已经想好后招了?” 这样说着，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就算是之前的想法失败了，你的目的也不会受到影响，是吧？” 朝云就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正说着，马车却是逐渐停了下来。 她们到了。 安容突然就抓住朝云的手，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计划着什么，但若是你有需要，只要说一声，我一定努力帮你。” 安容说得认真，她并没有在开玩笑。 朝云张了张嘴，还没开口，马车的窗棂便被轻轻敲响。小丫头清脆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 “姑娘们，请下马车。” 这是秦氏遣来知会她们的。 朝云和安容就相互看了一眼，应道，“知道了。” 话说开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便再次融洽起来。 谷雨和杜鹃就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她们可真不好受。两位姑娘剑拔弩张的，她们也跟着吓得不轻。现在看来，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听见小丫头的传话，谷雨和杜鹃立刻就站起身来，率先出了马车。 随后，她们又小心翼翼地伺候朝云和安容，慢慢走下马车。 秦氏和穆清菀已经等着了。朝云和安容也不敢耽搁，快步走了过去。 秦氏就轻声嘱咐，“该说的规矩我就不多说了。你们须得记住一点。牡丹宴上，你们都是穆府的姑娘，相互之间，都照应着些。” 朝云和安容都垂头应是。 穆清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刚刚嘱咐完毕，就有接应的女官走过来。 由于牡丹宴的发起人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所以牡丹宴虽为私人宴会，举办的地点却是皇家别院。 在皇家别院里伺候的，自然是宫中女官了。 跟着女官一路走去，眼睛所到之处，尽是繁华。虽不至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却也是楼阁林立。 又有似锦繁花点缀其间。清风拂来，花香扑鼻。让人只觉神清气爽。 朝云敛眉顺眼，目不斜视，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安静地跟在秦氏身后，似乎没有见到身边美景一样。 安容也是如此。眼中一丝惊讶也无，倒像是见怪不怪。 秦氏心中暗暗点头。 这两个丫头，倒也是聪明的。露出这样的气度来，也不至于让人轻瞧了去。 走了一会儿，转过好几栋阁楼，女官终于带着她们来到了会场。 一大片桃花林就这样闯入了她们的视线。 饶是朝云再镇静，也忍不住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这样大片的桃花林，也只有皇家别院才养得出来了。 牡丹宴，就在这桃花林中举行。 此刻，桃花树下已经设好了许多小帐子，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清风袭来，扬起轻纱，卷起花瓣。又有不少盛装女子穿行其间，倒让人疑心来到了仙境。 心中这样惊叹着，脚下却也没有停歇。 走了一会儿，她们停在一处小帐子前。 女官朝着她们福了福，“这便是了。” 一边说，一边打起帘子。 秦氏带着她们走了进去。 帐子中安置了好几张雕花红木椅，旁设备好了吃食瓜果的小桌子。又有案几一张，文房四宝放置其上。 还有一架上好的凤尾琴静静躺在一边。 穆清菀就忍不住啧了一声，“到底是皇室。这样大的手笔。” 她去年虽然也来过，然而，却仍然忍不住感叹。 秦氏就白了她一眼。 穆清菀扬了扬下巴，笑道，“打什么紧？我又没有说什么。” 的确没有说什么，却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然而，到底是在外边，秦氏也不好说教，只低低地警告了一句，“你给我收敛些。” 穆清菀不在意地笑了笑，虽没有再说话，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朝云和安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不过一会儿，穆清菀便有些坐不住了。她悄悄地扯了扯秦氏的衣裳，脸上就露出讨好的笑来，“母亲，这里好闷啊。” 秦氏轻轻啜了一口茶，“我倒是没有觉得。” 这样说着，又放下茶盏来，“别动那些歪心思，好好坐着。一会儿就该开始了。” 穆清菀便撇了撇嘴。 然而，一阵脚步却突然停在了她们的帐子外边。 女官告了一声罪，小心翼翼地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穆大太太，平安郡主过来了。” 秦氏就眼中就闪过一丝惊讶，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清菀，果然就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得意。 “麻烦姑娘了。快请郡主进来。”秦氏连忙站了起来。 不久，平安郡主就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带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神情怯怯的，似乎有些害羞。她躲在平安郡主身后，怎么都不肯出来。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小脸就有些发红。 “平安，这位是……”清菀快步走了过去，好奇地打量着小姑娘。 小姑娘就往后缩了缩，脸更加红了。 秦氏皱了皱眉，轻唤一声，“清菀！” 又回过头来，朝着平安郡主笑，“郡主恕罪。” 穆清菀做的有些越矩了。 平安却是丝毫不在意，她挥了挥手，笑道，“不碍事。清菀性子直爽，我倒是喜欢。” 这样说着，看了秦氏一眼，“趁着牡丹宴还未开始，想借您家姑娘……” 秦氏嘴角就露出笑意来，“既是郡主开口……”转头看着朝云三人，“那你们便去吧。” 平安郡主脸上笑意更深了，“多谢穆大太太，家母晚一会儿就会过来。” 秦氏心中一喜，脸上的笑意就更真切了。 见姑娘们都走了出来，女官就想要跟过来。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平安郡主制止了，“我们不过到处逛逛，一会儿就会回来。” 女官闻言，便停住了脚步。 一群人慢慢走着。 到了桃花林深处，清菀才笑着回头看了平安一眼，“叫我出来，做什么？” 竟然还带了好几条尾巴。 平安是知晓清菀的想法的，听了她有些抱怨的话，就勾了勾嘴角，“不是你吵着要见少将军么?他已经来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自然是掩护越多越好。 反正不过是庶女，就算是想争，也是争不过的。 清菀就明白过来。脸上闪过兴奋，清菀又问了一句，“我们，接下来要去见那个人？” 正文 026. 见面 朝云听了，心中就是一动。 安容却是迅速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太过激动。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够让穆清菀察觉到朝云的想法。不然，以着清菀的性子，朝云之后的计划只怕会进行的十分艰难。 朝云明白安容的意思。然而，她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来，不过就是在听到消息的瞬间，眼神闪了闪而已。 穆清菀激动不已。她看着平安郡主，笑弯了眉眼，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朝云的小动作。 平安郡主虽然察觉到了，却没有过多在意。毕竟那位少年将军名声在外，是京城中大多数闺秀心中的良人。清菀的两个妹妹有这样的表示，也不奇怪。 “好了，你也别光顾着激动了。若是去得晚了，看不到那个人，你可别找我哭。”平安郡主打趣道。 来参加牡丹宴的，自然不止她一个贵女。能够得到那人已经到了的消息的人，肯定也不会只有她一个。所以，这一路过去，她们肯定会碰上很多抱着同样目的的闺秀。再加上像朝云这般被拉去打掩护的，最后聚集到那个地方的女子，只多不少。 清菀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闻言，就连忙催促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便走快些吧。” 一边说着，一边又看了朝云和安容一眼，冷哼道，“你们两人，等下可要走快些，不要拖了我的后腿。” 朝云和安容纷纷低头应是。她们也想着快些过去。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清菀便又转向平安郡主，笑道，“平安，我们走吧，我们快些走吧。” 心焦之情溢于言表。 平安了然地笑了笑，也不多话，带了她们就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朝云看着平安郡主的背影一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位平安郡主，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之前跟着秦氏去侍郎府参加寿宴的时候，朝云也见过她。 就是那位事事为清菀出头的贵女。 没有想到，清菀竟然和她的关系这样好。 若是她也能够有一个这样的手帕交…… 这个想法才冒出头，朝云就自嘲般地笑了笑。 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最是不靠谱的。她怎么会想出这样的念头来？ 这样想着，心里终于平静下来。 一行人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平安郡主才终于是停了下来。 “行了，到了。” 穆清菀就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来，脸色便是一变。 几乎是在她们停下的同一刻，一道清晰的声音就从她们不远处传了过来。虽然不大，却是刚好够她们听得清楚。 “呀，又来了一批。少将军的魅力果然是大。”这样说着，声音却又是笑道，“平安已经是定了亲的，想来也只是来过过眼瘾罢了。至于那真正有想法的，恐怕还是她身边的那位。” “真是的，出门前也不知道先照照镜子。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抛头露脸。” 这话就是针对清菀的了。朝云和安容跟在清菀的身后，并没有站在平安郡主的身边。至于平安郡主身边的另外一位小姑娘，因为年纪太小，直接被对方给忽略了。 朝云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就有些了然。看打扮，那边领头的也是一位贵女。此刻，那位贵女看向她们这边的眼神十分挑衅，似乎并不将平安郡主放在眼里。 那位贵女的身后也跟着四五位姑娘。有的是朝云见过的，有的却并没有。 匆匆扫了一眼，朝云便又将眼皮垂了下来。 这里并没有她说话的份，她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好了。 安容也是一样的想法。她眼观鼻鼻观心，只是低眉顺眼地站在郡主和清菀的身后。 小姑娘似乎被吓着了。忍不住松开一直都拽着的平安郡主的衣角，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 平安郡主果然也是认识那位贵女的，闻言，就笑着挑了挑眉，“是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这边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庆安，你说是吧？” 平安郡主的声音还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是尖锐地厉害。 那位名叫庆安的贵女听了，脸色就涨得通红。“平安，你！” “我怎么了？我可是说了什么？不过就是在附和你的话罢了。”平安笑了笑，冲着她身后的闺秀们点了点头，“既然这块地方已经有主儿了，那么，我们便也不打扰了。免得阿猫阿狗怒极咬人。” 庆安身后的一群姑娘闻言，便都低下头来。 这是两位贵女之间的事情，和她们并不相干。平安郡主也是个不好相与的，她们不想惹祸上身。 庆安气得指尖都哆嗦起来。她忍不住指着平安的鼻子，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平安你什么时候也对那个人感兴趣了？你都已经定亲了，怎么，还想反悔不成？” “我可不像有些人。”见庆安一直都强调她已经定亲了的事情，平安皱了皱眉头，话语就更加不客气起来，“若是看一眼就算是喜欢，那你喜欢过的人，岂不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听到这些话，朝云就有些咂舌。没有想到，贵女吵架也是这样的。 这位平安郡主倒是个高手，句句话都是一针见血的。再看看那位庆安郡主，脸色都已经有些发白了。 一个脏字都没有带，就将对方的气势打击地丝毫不剩。 朝云见了，心中就十分佩服。 庆安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平安带着她们走到了不远处。 才站定，清菀脸上就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来，“庆安怎么也回来？她之前不是喜欢小王爷的吗？” “她哪里会有个定数。就是因着这性子，才会到了这岁数都没有定下来。只是她母亲宝贝，父亲也溺爱，都任着她胡来。皇祖母都已经说了好多次，却还是这个样子。只怕，今年是一定要给她定下来了的。” 这样说着，又拍了拍清菀的手，笑道，“你不必担心，庆安只是胡闹罢了。就算是她满心欢喜，皇祖母也不会同意的。你自己好好把握。” 心知平安是在为她解释，清菀的心中就舒了一口气。 若是庆安真的打定主意要和她争，她是绝对争不过的。 心中大石头落地，清菀便也有谈笑的心思了。她又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着的小姑娘，好奇地问道，“平安，你还没有介绍过这位呢。她是谁？” 小姑娘似乎被吓了一跳，闻言，才恢复正常的脸色便又红了起来。 平安就露出笑意来，张了张嘴，刚准备解释，却眼尖地看到几个身影，远远地朝着这边走过来。当下也顾不得解释，只拉了清菀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快看，他们来了。” 清菀没有防备，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好容易才站稳了脚步。 然而，她却没有心思去责怪平安。顺着平安的手指，她果真就看见了心中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即使还隔着一些距离，清菀也忍不住脸红起来。 所有到来的闺秀都看到那个人了，激动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朝云也忍不住呼吸加快。然而，她的脸色却是十分平静。安容抬头看了一眼，却只见到众人黑压压的头。 “你准备怎么做？”安容转过头来，看了朝云一眼，“要上前去吗？” 此刻，平安郡主和穆清菀已经被湮没在了人流里，根本看不见人影。若是现在想要跟着冲进去，已经迟了。 朝云原本就没有想着要冲进去，闻言，便摇了摇头，“咱们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就算这个时候见到了，也没有什么作用。她又不是喜欢他，没有必要硬去凑那个热闹。 安容笑着点了点头。她也不赞成冲进去。这样问，不过是想看看朝云的反应。看她到底整理清楚思绪了没有。 朝云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打定了主意。两个人就闲适地站在原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正说笑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前方响起一声尖叫。 抬头看时，就见刚刚还好好的闺秀们乱成了一团。 朝云和安容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见到了惊讶。 一个穿着粉红色长裙的小姑娘，突然就被挤出了人群。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正好向着朝云的方向歪来。 朝云也来不及多想，紧走几步，快速伸出手来，帮小姑娘稳住了身子。 “没事吧？”朝云低头柔声问道。刚刚真是危险。若是她慢了几步，小姑娘现在就已经摔倒了。虽然底下是软软的草地，然而摔倒到底不雅。摔伤事小，丢了脸面却是大事。小姑娘们的脸皮都薄，只怕后果不好。 听到问话声，小姑娘就转过脸来，脸上满是泪痕。见到是朝云，她便抬起手来，牵了朝云的袖子，一句话都不说，眼泪却是越流越凶。 正是之前跟着她们一道儿过来的那个小姑娘。 这一下恐怕是吓得不轻。 朝云就从怀中掏出帕子来，轻柔地帮着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和安容一起哄了她半天，才总算是将她给安抚下来。 身边的尖叫声不知何时停了。闺秀们纷纷红了脸，娇羞不已。 朝云抬起头来，却不小心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双眼睛越过众人的头顶，直直向她看来，见她抬头，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 朝云就有些惊讶。然而再定睛去看时，却又什么都望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双眼睛才收回视线。 朝云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虽然并没有对视多长时间，朝云却感觉到了一股无比大的压迫力。大概是那人在军中呆久了的缘故，身上所带的气势就和一般的公子哥儿不一样。 而那双眼睛，更是深不见底，似乎能够将人的魂都吸进去。 怪不得这么多闺秀都沉迷了进去。单是这双眼睛，恐怕就不知迷倒了多少闺女。 刚刚，应该只是意外吧。 朝云撇了撇嘴，又低下头去查看小姑娘的情况。 正文 027. 贵人 直到女官们纷纷来请，闺秀们也没有能够平静下来。 她们见到了。她们终于见到了！ 那个人果然就和传说中一样。比明月更加耀眼的颜色，好似从天上下来的神仙。不过看了一会儿，她们便有些受不住。 在那样的颜色身边待得久了，只会自惭形秽。 穆清菀也有同样的感觉。此刻，她的心中除了激动，更多的，是沮丧。 在那样的人面前，她就像是一颗卑微的尘土，根本连头都抬不起来。 平安见她十分沉默，便捡了好些逗趣的话来和她说。直到她露出笑脸来，这才安慰道，“大家都是一样的。你哪里就会比别人差了。站在那人的身边，不论是谁，都会觉得卑微的。” 这也是她放弃那人的原因之一。 她向来高傲，哪里会让自己受到这样的委屈。 只是好友看不开，她便略尽绵薄之力。若是能够成全美事，她也算是对得起好友了。 在安平的安抚下，穆清菀才终于有些放松。 她四处看了一眼，心中就是一惊。“那个跟着你来的小姑娘呢？” 安平就是一愣，“她不是在我的身后吗？” 小姑娘生性羞涩，是绝对不会乱跑的。 “不在了啊。”清菀皱了皱眉头，“去哪儿了呢？” 应该是刚才太过混乱，一个不小心，小姑娘便被挤出去了。 这倒是有些不好了。 安平的眼中就闪过一丝惊慌，急道，“赶快将她找到。” 清菀点点头，一边帮着安平寻人，一边疑惑地问道，“她到底是谁啊？” 能够让安平这样紧张的人，恐怕来头也是不小。 然而，安平满心焦急，又不想细说，便只含糊道，“是一个不常来往的亲戚。只是在牡丹宴上碰到了，这才一道儿过来。” 听到这样的解释，清菀便不再追问。怪不得安平一直也没有将那个小姑娘带出来过。应该是不大亲近吧。 这样想着，清菀心下便有些松懈。她便抬起头来，朝着远处看去。 周围的大多数闺秀们都已经回到宴席上去了，留下的人并不是很多。视野倒也开阔。 “你们快点帮着找一下那个小姑娘。”见朝云和安容走过来，清菀就皱了皱眉头，“也不知她到底去哪儿了。郡主很是着急，你们别偷懒，都来帮忙……” 话音没落，清菀便忍不住张大了眼睛。她盯着朝云身后的小姑娘，一时倒是说不出话来。 见清菀愣住，安容就笑了笑，“四姐姐可说的是这位小妹妹？请转告郡主，不必担心，小妹妹没事。” 安平郡主听到响动，也跟着走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她的心中一片慌乱，语气就有些不好。 小姑娘听到安平的声音，就从朝云的身后露出脸来。看了安平一眼，又立刻缩了回去。 朝云就有些哭笑不得。 自从小姑娘不哭之后，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怎么劝都不肯出来，只抓着她的衣角，也不说话。 安平心中一松，脸上却是露出惊讶的神情来。她当初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这位认可她的，没有想到，清菀的这个妹妹，竟然这么快就得到了这位的青睐。 这样想着，看着朝云的眼光就带了些打量，“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朝云敏锐地感到安平郡主的变化，也不居功，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给带了过去。 闻言，安平郡主心中的疑惑就淡了一些。然而，她看向朝云的眼神，却仍然有些不善。“行了，既然人都齐了，我们便回吧。” 剩下的一些闺秀们，也都准备回宴了。 按着原路返回，到了穆府的帐子前，安平郡主就笑着和清菀道别。又看了一眼朝云，安平这才牵着小姑娘的手，向着自己府中的帐子走去。 清菀带着朝云和安容目送着郡主，直到见到安平进了帐子，这才收回视线。 才一进帐子，秦氏就迎了过来。“可算是回来了。马上就要开宴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来这样晚？” 清菀就笑了笑，“哪里发生事情了？不过是贪看了一会儿桃花，忘了时辰罢了。” 一边这样说，一边就向着朝云和安容她们投去警告的一瞥。 秦氏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却也没有拆穿，又问道，“郡主可说了她带过来的那位小姑娘是谁？” 刚刚安平郡主的母亲安王妃过来的时候，也未曾介绍过那位小姑娘。 然而，若是那位小姑娘的身份真的上不了台面，她们只怕不会将她给带出来。 清菀有些不在意，“安平说了，只是一个不常来往的亲戚罢了。说是在这宴上碰到了，这才一道儿的。” 秦氏闻言，心中就有些不以为然。安平郡主根本是在敷衍。若真是随意碰见的，那位姑娘怎么会和她们在一顶帐子里？ 然而，这样的话却不好说。安平郡主摆明了不想多说。若是再追问，便有些越矩了。 这样想着，秦氏便也按捺下满腹的疑惑。看来，只等着事后再去打听了。 “既然回来了，便好好歇上一歇，待会儿，你可不能再这样随意了。” 秦氏说的是比试的事情。 清菀心中就有些烦闷，然而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抬起脸来，朝着秦氏撒娇道，“知道了，知道了。”又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母亲，我饿了。” 秦氏就瞪了她一眼。然而心中到底不忍。 清菀一大清早便起了，又只在路上吃了些小点心…… “吃吃吃，就知道吃。”秦氏嗔道，却是亲自牵着清菀的手来到桌边，“想吃什么？” 又唤了贴身侍女过来服侍。 “你们也过来吃些吧。”照顾好了清菀，秦氏便淡淡地看了一眼朝云和安容。 谷雨和杜鹃就上前来，端了水，服侍朝云和安容净手。 一路上，她们两个只顾着斗气，并没有吃点心。现在，倒真是有些饿了。 然而，才吃了几块，她们便听见外面的女官扬起声音来，“牡丹宴，正式开始。” 牡丹宴虽然说是宴会，其实不过是给闺秀们举办的一场才艺比试会。 最开始是诗词比试，分成三轮。 第一轮，是不限主题的。由帐子中的姑娘们各自写出一首诗来，并提下自己的名字，交给候着的女官们。时间为一刻钟。 第二轮则是限制主题的。只有第一轮胜出的姑娘们才能够参加。同样限时一刻钟。 第三轮也是限制主题的。与第一二轮不同的是，到了第三轮的时候，前两轮胜出的姑娘需要另外去到一个帐子，在众人面前作诗。 最后只取前三名。 接下来便是歌舞比试。 这一轮倒是比前一轮更加复杂。 若是选择乐器和歌唱，姑娘们便不用出帐子，只要等到叫到自己的时候，表演就行了。 然而若是选择舞蹈，姑娘们便需要跟着随侍女官走到所有帐子的中心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演。 因着所有帐子都是呈圆形排列的，所以，姑娘们即使出了帐子，也不会走得很远。 当决出了歌舞比赛的胜者，牡丹宴便就已经到了尾声。 最后的一项围棋比试，并不像前两项一样，是非要参加的。姑娘们可以随意。 然而，牡丹宴的特色，便是在这最后的一场比试上。 唯独只有这一场比试，是男子也可以参加的。也只有在这一场比赛中，参加牡丹宴的闺秀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围观自己心仪的男子。 因着牡丹宴的特殊，闺秀们这样的行为并不会损害她们的名声。 随着声音的落下，朝云便见到一直在外站着的女官，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请姑娘们开始吧。”女官说着，开始记起时来。 朝云随着安容走到案几之前，提起笔来，很快便写了一首出来。 她的长项并不在诗词上，所以便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提下自己的名字，朝云率先放下了笔。 谷雨立刻就走上前来，将纸上的墨迹吹干，交给了女官。 不一会儿，安容和清菀也都写好了。两人的贴身婢女也如同谷雨一般，将各自主子写出的诗，交给了女官。 秦氏拉了清菀在一边说话。安容便小声笑着问朝云，“我瞧着你那样快，可是早有准备？” 因着第一轮比试是不限主题的，闺秀们便可以提前准备。 朝云闻言，就瞪大了眼睛，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提前准备？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还有这个法子？” 安容不过是打趣她，见朝云也配合，便忍不住笑弯了眼。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女官便再次进了帐子，不仅带来了上一轮的结果，也带来了下一轮的主题。 穆府的三位姑娘都没有被淘汰，全部都进了第二轮。 第二轮的命题是，百花。 朝云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等女官开始计时，她便提起笔来，随意写了四行，提上大名，又让谷雨交给了女官。 接下来的时间，她便坐在一边喝茶。 秦氏也忍不住有些惊讶起来。然而，她是知道朝云底细的，便也没有太过在意。 这一次，直到女官叫停，清菀和安容才算是停下笔来。 因着第一轮已经刷掉了一些人，第二轮结果出来的速度倒是快了一些。 安容才喝完一杯茶，女官便又回来了。 出乎朝云的意料，她竟然是进了第三轮。 安容和清菀自然也是进了的。 向着秦氏行了一礼，清菀便带着朝云和安容跟在女官身后，朝帐子外面走去。 等到了地方一看。果然就没有见到几个闺秀。 朝云也想不通，自己如何就进了第三轮。她平日里看的都是兵书，诗词歌赋倒是看得很少。虽然也有先生教过，然而却并不擅长。 糊里糊涂地写完第三轮，朝云就跟着安容一道儿回到了自己的帐子中。 比试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竟然是获得了第三名！ 还没等朝云反应过来，女官却又朝着她笑了笑，“穆七姑娘，有贵人相邀，请随奴婢来。” 正文 028. 公主 。　　女官话音落下良久，朝云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在这里又不认识人，怎么会有人点名要见她，而且还是贵人？ 到底是什么贵人，怎么会这样快就注意上她了？ 然而，朝云虽然心中疑惑，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来。她悄悄看了秦氏一眼，却见秦氏的眼中也露出疑惑来。 看来，秦氏也应该听到了。这个时候，就算秦氏再不喜欢她，也是要帮着她的。毕竟，她这个时候，可是穆府的姑娘。 女官就笑，“穆七姑娘请放心，奴婢已经和穆大太太知会过了，您只要随奴婢来便可。” 朝云就又看了秦氏一眼。却见秦氏微微朝着她点了点头。 意思便是让她跟着去了。 想来，在这牡丹宴上，没有人会乱来才是。 反正连秦氏都拒绝不了，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样想着，朝云便也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跟在女官的身后。 走了一会儿，朝云便惊讶地发现，她们竟然已经走出桃花林了。女官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朝着楼阁走去。 朝云就皱了皱眉头，脚步也慢了下来。 “穆七姑娘？”女官见了，就有些疑惑地转身，“您怎么了？” 朝云仔细打量了女官半天，却见她神色坦荡，心中便也没有那么紧张。然而，却依然不肯再朝前走。 “你先告诉我，你要带我去哪儿？”朝云警惕地看着女官。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就有人用这样的方式骗过她。就算是在皇家别院，她也不能够随意相信别人。 好在，这里距离人群也不远，若是真发觉不妥，大声叫喊，倒也能够引起人们的注意。 女官闻言就是一愣。她很快就明白了朝云的意思。 脸上露出笑容来，女官就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来，“穆七姑娘多虑了。我家主子可不是什么登徒子。” 朝云仔细打量了那块玉牌半晌，见与记忆中宫中的玉牌相同，这才松了一口气。 女官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穆七姑娘可是相信了？” 这位穆七姑娘果真有趣，难怪主子也点名想要见她。 朝云面上就露出些尴尬来，“姐姐莫怪，是朝云大惊小怪了。冒犯之处，还请姐姐宽恕。” 不能怪她这样多疑。有好些事情，若是不多长一个心眼，只怕连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而且，她这样做也是有用意的。 以她庶女的身份，突然就有贵人要见她，不容得她不多想。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呢，怎么就突然有人注意到她了？若是那贵人只是想试探试探她，她这样的行为，倒是有助于打消贵人对她的 她不过是个傻丫头而已，并没有多少心眼。 朝云想要表达出这样的意思。 女官嘴角上扬，带着再无异议的朝云来到了一处屋子前。 “穆七姑娘，请进去吧，我家主子就在屋子里。”女官这样说着，后退了几步。 倒是没有走远。 朝云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推开了屋子的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无。 朝云轻轻走进屋子中，清了清嗓子，脆声道，“穆氏朝云拜见贵人。” 一连叫了三声，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反应。 朝云心中就有些没有底。她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女官依然站在原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朝云正想扬声再唤一次，却听见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听见你的声音了。先将屋子门关上吧。” 又小声嘟囔着，“明明写出来的诗句那样豪放，怎么作诗的人竟然这样迂腐。” 那声音还带着些许稚嫩，却又偏偏故作老成。朝云闻言，心中就忍不住发笑。 依言将门给合上，朝云就朝着内室走去。 屋子里燃了香炉，寥寥的白烟盘旋而上，整间屋子洋溢着甜腻的味道。 转过身，朝云就看见了一个眉目如画的盛装少女。少女正懒洋洋地靠着宝蓝色云纹大迎枕，见朝云进来了，就抬起眼来细细打量。 “长得倒是不错。和书中画着的美人是一样的。”看了半晌，少女就点了点头，“比那些所谓的美人倒是好看多了。” 少女指的是那种清秀的美人。看的多了，便也觉得淡了。 充满兴味地冲着朝云招了招手，少女的声音中充满了好奇，“你就是穆朝云？之前救了小九的那一个？” 朝云闻言就是一愣，“小九是……” 她可不记得自己救了什么小九。 看朝云震惊的样子不像是作假，少女反而愣住了，“你不知道小九是谁？” 朝云老实地摇了摇头。她从来都不认识一个叫小九的姑娘。而且，她今天也没有见到过一个叫小九的姑娘。 少女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又小声嘟囔道，“既然这样，就不能照着计划好的来赏你了。” 朝云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却是一头雾水。 这个少女好生奇怪。也不知道叫她来到底是做什么的。不过，看她的装扮，应该也是宫中的人。大概是一个公主吧？ 朝云正想着，却又听见少女的声音，“那你今天可是救了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小姑娘？” 少女仍然是在纠结之前的救人问题。 朝云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也不算是救。”她不过是顺手扶了一把而已。 少女自动忽略了她的声音，见她点头，就拍手笑道笑道，“行了，那便是你了。” 这样说着，又清了清嗓子，“既然你救了小九，又做出了这样合我心意的诗句……你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少女的话题实在跳的太快，朝云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俯身行了一礼，“请恕朝云冒犯，您是……” 说了这么久，朝云甚至连少女的身份都不知道。 听了朝云这话，少女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你竟然不认识我？！” 语气中满是惊讶。 朝云就很认真地回忆了半晌。她才重生不久，见过的人并不多。所以，不认识这位姑娘也是正常的。至于前世的记忆……朝云想了半天，她的确不认识这样一位贵人。 或者说，若不是她今儿机缘巧合“救”了那位小姑娘，恐怕，也不会见到这位贵人。 见朝云想了半天，脸上的神情仍然十分疑惑，华服少女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天下竟然还有不认识我的人。” 这样说着，再看向朝云时，气势却是突然一变。“本宫是当今皇后之女，安宁。” 朝云心中就是一惊。 竟然是安宁公主。 这位安宁公主可是皇后的掌上明珠，自小伶俐非常，十分得宠。 “朝云眼拙，冲撞了贵人，还请公主恕罪。”朝云立刻就跪拜下来。 她可不想得罪了这位公主。 安宁的气势瞬间散去，看了一眼正朝她行着大礼的朝云，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若是我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一定就会这样。” 这样说着，语气中就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能够写出那样句子的你也是不同的，没有想到，你也是一样的。” 这已经是安宁第二次提到她写的诗句了。 朝云就忍不住有些汗颜。其实那不是她作的诗句。她不过是将兵书中的一些词语组合了起来，就是看着新奇了些。没有想到，竟然会引起安宁公主的注意。 然而，朝云却也明白，若是不将这个机会抓住，以后，她恐怕再没有接近公主的机会了。 这样想着，朝云就开了口。“安宁公主，其实朝云所做的那首诗并不是这样的意思。” 朝云决定从安宁感兴趣的地方开始入手。 果然，安宁闻言，就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那你说说，你那首诗，是个什么意思？” 朝云便将她如何作诗的过程说了一遍。 对于安宁公主，她其实是有记忆的。前世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见到过安宁公主，却也听到过不少有关安宁的事迹。 这位公主向来喜欢新奇的事物，最讨厌循规蹈矩。 朝云作诗的过程也算是新奇了，想来，公主也不会讨厌。 “竟然还能这样！”安宁闻言，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我就说，你的诗绝对是与众不同的。” 这样说着，看着朝云的眼神中就柔和了些。 “你还是先起来吧。反正跪也跪过了，也不算是没有守规矩。”安宁摆了摆手。 她虽然讨厌规矩，心中却也清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随便打破规矩的。特别是像朝云这样身份低微的庶女。 朝云闻言，便也不推辞，十分爽快地站起身来。观察了这么久，她也算是摸清了安宁的性子。这个时候，她是千万不能够拖拉的。 果然，安宁见她这样，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你倒是对我的口味。” 朝云就抿着嘴笑。 又说了一会儿话，安宁就站起身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一道儿过去吧。” 朝云自然不会有异议。 安宁扬声唤了一句，屋外候着的女官，立刻就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 “准备准备，过去吧。” 女官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女官便带了一群宫女走了进来。有捧着水盆的，有拿着帕子的。 看来，公主是要梳妆了。 宫女们都是做惯了的，不一会儿，公主便又换了一套衣裳。 她看了朝云一眼，笑道，“行了，走罢。” 朝云便点点头，随在安宁身边，跟着她朝着桃花林走去。 出了屋子，安宁便像是变了一个人。连身上的气势也完全不一样了。 朝云心中明白，面上倒是没有显出十分的惊讶来。 一路无言。 快要到桃花林的时候，安宁却突然冲着朝云挑了挑眉，小声笑道，“我依然说话算话。日后若是想到了要求，随时来找我。谢谢你救了小九。” 这样说着，带着宫女们率先向着另外一边走了。 正文 关于更新 因为木有存稿，所以这周剩下的几天请允许我从下午开始更哈。我早上基本都是满课。 所以这星期的暂定更新时间为下午六点第一更。下午八点第二更。晚上十点以前第三更。 我正在努力存稿。 下个星期开始，更新正常。 上午八点第一更，下午三点第二更，晚上九点第三更。 加更在晚上七点。 若亲们觉得哪里有问题，请指出来哦。我会改正。 另外，请多多留言，不管是章节回应还是评论都行。 我一直以为自己单机中。 我会努力加油。谢谢陪伴。 正文 029. 小九 直到再看不见安宁的身影，朝云这才直起身来。她笑着转过头来，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官，“我们也回去吧。” 已经出来这么久了，想来安容也有些着急了吧？ 女官就抿嘴笑了笑。福身告了一声罪，这才带着朝云沿着原路返回。 然而，还没有走几步，她们便被一群人给拦住了。 为首的正是庆安郡主。 她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华服贵女。 朝云扫了一眼，心中就是一惊。 赵灵菲正赫然也在其中。见朝云看过来，她就勾起嘴角，朝着朝云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来者不善。 朝云心中动了动。然而，她的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任何波动来。 “朝云见过庆安郡主，郡主万福。”朝云恭敬地朝着庆安行了一个礼，又冲着其他的贵女屈了屈膝，“各位贵女安好。” 庆安脸上就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来，“你倒是比你那个姐姐懂事多了。” 她指的是清菀。 先前的时候，她被安平弄得很是没有面子，自然不会对清菀有什么好印象。 “四姐姐性子耿直，冒犯之处，还请郡主多多包涵。”朝云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就想要将话题给揭过去。 清菀再怎么不好，也不能够任着庆安在这里诋毁。毕竟都是穆府的姑娘。若是听到这话，她还什么都不说，传出去，倒是她的不是了。 只是，庆安任性惯了。她向来不喜欢被人顶嘴。见朝云这样回了，就皱了皱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三品将军府，倒是威风得紧。” 这话就有些不妥了。 一直沉默着的女官，脸上就闪过一丝焦急。 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就十分严重了。然而，她到底只是一介女官，这群人中的任何一个身份都比她要高。就算她阻止，恐怕也没有什么效果。 只是，若是放任下去，她们不仅会赶不上接下来的歌舞比试，很可能还会引起一系列其他的问题。 到那个时候，就是她的失职了。 想到这里，女官的背后就惊出一身冷汗来。 事情若是真的发展成那样，长公主只怕不会轻饶了她。 这样想着，她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朝云。却惊讶地发现，朝云的脸上依旧维持着淡淡的微笑。 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家父的确是驻守在小小的三品武将。”朝云声音十分平静，“不过家父此时还在边关，希望郡主海涵。” 人都不在，哪里就会耍威风了？ 女官听了，嘴角就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 庆安却撇了撇嘴，十分不在意，“戍守边关又怎么样了？他既是武将，戍守边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拿了朝廷的俸禄，自然要为朝廷办事。” “郡主的话不错。食君之禄自然要为君分忧。所以，皇上让家父去边关，家父也无二话。”朝云脸上的笑意突然就淡了，她抬起眼来，直直看向庆安，“可是父亲只是小小的武将，自然不如在京里为君分忧的驸马爷操劳了。” “小小的武将怎敢在驸马爷面前‘威风’，郡主定是误会了，我们小小的将军府是万万不敢担这罪名啊。” 一边说着，朝云朝着庆安一揖到底，“造成郡主的误会，错都在朝云。请郡主大人大量，放过我们穆府。” 竟然还能将话解释成这样！女官见了，脸上就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庆安张口结舌。 她原本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只是，眼前这个小小的庶女不过三言两语，竟生生将她的意思曲解成这样。 虽然朝云口口声声都在服软，却个个都是软钉子。若是有心人听见了，只怕会牵扯到驸马府和将军府上去。再说开一些，就是文官和武将之间的问题了。 反应过来，庆安的心中就有些着慌，“谁，谁说本郡主是这个意思了？” 见庆安已经怯了，朝云眼中就闪过一丝光芒。 然而，她也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庆安郡主的身份到底比她高，若是她继续逼问下去，只怕结果反而不好。 “那便是朝云理解错了。”脸上再次浮现温顺的神色，朝云笑着弯下腰来，“郡主莫怪。” 朝云适时地给出一个台阶。 话说到这个地步，庆安也知道再说不下去了。见朝云还算识趣，她便微微缓和了神色，又冷哼一声，“巧言令色。” 瞪了朝云一眼，庆安又叮嘱道，“记得回去告诉你姐姐，不属于她的东西，还是不要妄想的好。” 这样说着，带着一群贵女，转身浩浩荡荡地离开。 然而，在她们转身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赵灵菲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倒是更加深了。 朝云心中就是一惊。然而她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微笑着目送她们离去，面色始终恭顺。 见贵女们终于走了，女官就松了一口气。她看了朝云一眼，眼中就露出些赞赏来。 不损一兵一卒，三言两语，便将对方给逼了回去。 这样想着，女官的语气就比之前恭敬了些，“姑娘，时辰快到了，您还是快着些吧。” 朝云就回过头来，笑着点了点头。 好在，剩下的路程中，朝云再没有遇到什么拦截的人。她随着女官顺利地回到了穆府的帐子。 出乎意料的是，穆府的帐子中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且不说秦氏，清菀和安容，就连杜鹃和谷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好在，安容还是留了一张字条的。 说是安王府有请，她们先过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朝云拿着字条站了一会儿，随意吃了几块点心，便朝着一边放着的凤尾琴走过去。 马上就要进行歌舞比试了。她自然是要选择奏琴的。 下午的比赛，她可不想再像早上那样糊里糊涂了。 只是，她的手指还没有碰到琴弦，袖子却被一只横空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扯住了。 “不行。”清脆的童声响起在朝云的耳边。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次，又是什么？ “不行，你不能用这张琴。”见朝云没有动作，声音便又强调了一边，“这张琴被人动过手脚了，你不能用这张琴，还是让人换一张吧。” 朝云心中动了动，这才低下头来，看了看说话的人。 原来是她早上救的那个小姑娘。 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你怎么来了？安平郡主呢？” 小姑娘一直都是黏在安平郡主身后的，所以看到她，朝云便反射性的想要寻找安平。同时，心中也有些奇怪，怎么这个小姑娘进来了，门口的女官却是没有通报呢？ 小姑娘摇摇头，脸上就露出十分焦急的神情来，“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是快些让女官帮你换一张琴吧。” 朝云见小姑娘的神情严肃，心中便也有些怀疑起来。 她俯下身来，将琴弦仔细检查了一番。果然就看见，好几根琴弦都被人割过了。那人割得角度很巧妙。若是用了这张琴，开始的时候，还不会有什么事情，随着曲子进行到高潮，琴弦便会因为受不住力道而断裂。 琴弦在曲中断裂，这是极为不吉利的。 朝云眼神闪了闪。 “我原是想要过来找你玩的。”小姑娘的脸涨得通红，“却看到她们将琴弦弄成了这样……” 所以，她才会一直等在这里，只为了提醒她一句。 朝云心中软成一片。蹲下身来，笑着看着小姑娘，真心实意地向她道谢，“谢谢你。” 见朝云这样，小姑娘的脸便更加红了，她拽了朝云的衣角，声音轻轻的，“不，不用客气的。” 一边说着，小姑娘就指了指一个角落，脸上露出笑容来，“我一直都在这里，她们，她们没有看到我。” 朝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忍不住失笑。 那个地方刚好摆了一张大的雕花红木椅，小姑娘身量也小，站在那里，自然是会被挡得严严实实。想来那群人心中也虚，只想着快些完事走人，并没有四处打量。 然而，朝云却仍然有些心惊。 若是小姑娘被那群人发现了……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朝云摇了摇头，“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恼羞成怒之下，那群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仰起头来，小姑娘丝毫不在意，“小九才不怕。就算是被发现了，她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朝云一愣。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小九？ 这个小姑娘刚刚自称小九？ 早上的时候，她的确是扶了小姑娘一把…… 难道，安宁公主所说的小九，就是指……这个小姑娘？ “你，你就是小九？”朝云瞪大了眼睛。 这个小九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连安宁郡主也那么紧张。 看着朝云惊讶的样子，小姑娘的脸上就露出疑惑来，“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我叫清凝，因在家中排行第九，所以大家都叫我小九。” 竟然是清凝公主！传说中皇上最疼爱的九公主！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安平郡主不肯随意说出小姑娘的身份。想来，也是不愿别人知道吧。 传言清凝公主生性极为害羞，又加上从小身子不好，一直都是深居简出的。没有想到，竟然会被她给碰上。 朝云忍不住睁圆了眼。她竟然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这位公主。 安宁公主寻她的原因，就在这位小九姑娘身上。 “那安宁公主……”朝云咽了一口口水。 小九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嗯，是我大皇姐。” 正文 30. 初鸣 因为太过震惊，小九走了好久，朝云都没有回过神来，甚至连秦氏一行回来了都不知道。 安容见了，就有些奇怪。她走过去，扯了扯朝云的衣角，轻轻唤道，“朝云，朝云。你怎么了？” 被唤了好几声，朝云这才反应过来。 见到秦氏看过来的目光，朝云急忙走上前去行礼，“母亲。” 秦氏点了点头，眼里就带了丝探寻的目光，“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您前面不久。”朝云低头应道。 秦氏心中就有些不高兴。 真是个榆木脑袋！这个朝云明明知道她最想要问的，却偏偏没有说出来。 秦氏皱了皱眉头，正准备明说，却听见清菀抢先一步的声音，“刚刚，是哪位贵人叫你过去的？” 见秦氏和朝云说了半天，也没有提这件事情，清菀就有些着急。只是，她心中虽然好奇地紧，脸上却是摆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来。 连问话的声音都是极为随意的。 秦氏就看了一眼清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朝云也没有打算隐瞒，闻言，便笑了笑，回道，“是宫中的安宁公主，不过是个误会而已。” 安宁公主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对朝云产生兴趣？大概确实只是个误会。不过，朝云既然这么快就能回来，那便说明应当不是大事。 这样想着，秦氏和清菀便没有再在意，转了头，自顾自地说话去了。 倒是安容，心中一惊，快步走过来，拉了朝云的手就走到角落去。“怎么回事？什么误会？你没吃亏吧？”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让朝云听得有些发愣。 然而，安容却是担心地紧。她见朝云半天都没有说话，心中便更是焦急，忍不住扯了扯朝云的袖子，“朝云，我问你话呢？还是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这牡丹宴中，贵人可是多了去了。就在不久之前，她们还和一位贵人相互不对付过呢。只说是贵人，谁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找朝云？ “我没事。”朝云拍了拍安容的声音，凑近安容的身边，小声笑道，“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而已。” 这便是说，她没有什么事了。 又仔细打量了朝云半天，见她精神的确不错，安容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和安容说了一会儿的话，朝云便又想起之前小九的提醒来。若是要换琴的话，还是趁着现在。 这样想着，朝云便站起身朝着秦氏走过去。 “母亲，朝云有一事禀告。”朝云福了福身。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还是先和秦氏知会一声比较好。 秦氏正在和清菀说笑，闻言，就抬起眼皮来，轻轻看了朝云一眼，“怎么了？” 秦氏的脸上还带着未曾消退的笑意，神情也有些慵懒。 指了指放在案几上的凤尾琴，朝云肃了肃脸色，“母亲，朝云想要请女官姐姐帮忙换一张琴来。” 牡丹宴中也不是不允许换乐器。 秦氏也不笨，挑了挑眉，心思转动间，她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可是琴出了问题？” 若真是这样，那便真是大问题了。 朝云点了点头，神色仍然十分严肃，“朝云刚刚检查过了，已经有三四根琴弦出了问题。” 以前也的确出现过类似的问题，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秦氏便也没有怀疑朝云说的话。 “那你便去罢。”秦氏点了点头。 真让朝云在这场宴会中出了丑，丢的也是她们穆府的脸，甚至还会连带清菀的名声。 出于这样的顾虑，秦氏便也没有阻止朝云的动作。 得到了秦氏的允许，朝云便请了女官进来。 “麻烦姐姐换一张琴来。”朝云脸上露出些尴尬来，“这琴弦有些紧了。朝云的技艺不精，只怕会损了这样精致的琴。” 女官久在宫中，哪里会不明白朝云的意思。再联想之前遇见的事情，女官的心中便有些明白了。 点了点头，女官笑道，“是奴婢们疏忽了。姑娘请稍后，奴婢这就差人去换琴。” 一边说着，一边抱着琴，退了下去。 清菀就翻了翻眼睛，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来，“定是你四处张扬，将人给得罪了。” 所以才会遭到别人的报复。 这屋子里，也就朝云才会用到琴。 秦氏看向朝云的眼神也有些不满。 朝云便低了头，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来，“朝云，朝云回来的时候，正好见着庆安郡主带着一群人走出我们的帐子。” 闻言，清菀的脸色便是一变。她哼了哼，再没有说话。 安容就露出十分了然的笑容来。招惹上庆安郡主的，可只有清菀一个人。 秦氏心中就是一动。又看了看清菀有些不自在的神情，秦氏便有些明白过来。 大概，这件事情是针对清菀的。 虽然心中明白，秦氏却也不会让清菀受委屈的。她清了清嗓子，含笑扫了众人一眼，“行了，过去的事情也不用再提了。下午的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还是准备准备。” 秦氏这样说，便是将这件事情给揭过了。 朝云和安容纷纷低头应是。 不一会儿，女官便抱着一张新的琴过来了。 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已经没有凤尾琴了。七姑娘您看……” 朝云笑着接过，摇摇头，“不碍事的。” 只要琴弦没有问题，就算是最普通的琴也是没有问题的。 见朝云是真的不介意，女官就松了一口气，又冲着朝云一笑，“姑娘放心，这张琴的弦，可没有那么紧。” 这便是说，没有问题了。 朝云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转身抱着琴，走到了案几之后。轻轻拨动琴弦，朝云试了试琴音。 虽然没有凤尾琴那样珍贵，然而皇宫中出来的，又怎么会有次品？这琴虽然名声不如凤尾，音质却也十分纯正。 听了几个音，朝云就点了点头。 她是十分满意这张琴的。 又坐了一会儿，歌舞比试便正式开始了。 穆府的三位姑娘才艺各自不同。 除了朝云的琴，安容选择的是舞，清菀的则是歌。 下午的比试只有一轮，姑娘们便都卯足了劲头。 女官给了每个人一块写着号码和各自名字的木牌，又细细讲解了一番规则，便又退了出去。 朝云瞅了一眼，给她的牌子上写的是十一。 看来，还有一阵等。 秦氏见三人都领到了牌子，便问了一句。 清菀的是三号，朝云的是十一号，而安容的，则是十五号。 安容算是比较靠后了的。 清菀排在前面，整个人就有些紧张。 好在，她并不用出帐子。 秦氏便安慰她，“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只当在家里便是。” 话是这样说，清菀却依然十分紧张。 这个时候，第一位的闺秀已经开始了。和清菀一样，她也是选择的唱歌。 大概是有些紧张，声音并没有放开，唱到最高处的时候，声音竟然一下子就没了。 清菀听了，脸色便白了一白。 那位姑娘竟然暂时性失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出现这样的状况。 接下来，是第二位。 待礼官叫了第二位闺秀的名字之后，只停了一会儿，朝云便听见一阵十分顺畅的乐声。 看来，第二位闺秀选择的也是奏琴。 第二位闺秀大概心态调整的不错。整首曲子下来，一处错儿都没有。 接下来，便是清菀了。 意识到这一点，清菀的脸色便更加白了一些。她十分紧张，甚至连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秦氏见了，便也跟着担心起来。只是这个时候，就算秦氏心中有再多的话语，也说不出来了。这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清菀只怕都听不见去了。 清菀的脸色还没有恢复，礼官便念了她的名字。 一阵惊慌之后，清菀闭了闭眼，又深吸了一口气。静默一会儿，清菀便张开嘴来。 上下唇相碰间，动听的曲调便溢了出来。清菀的声音十分悦耳，有如山涧淙淙。 虽然开始的时候，清菀还有些把握不住，然而两句之后，她便进入了状态。到了最后，更是整个人都放开了。 帐子里只余清菀的歌声。 秦氏的嘴角就露出笑容来。 清菀到底还是镇定下来了。 一曲歌尽，桃花林中再无其他声响。良久，掌声从不远处出来，逐渐地，掌声越来越大。 朝云和安容相互看了一眼，也跟着拍起掌来。 清菀歌的确不错。 直到比试完了，清菀才算松了一口气。听到掌声，她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得意之情来。 掌声持续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接下来便是其他的闺秀们的表演了。闺秀们的能力参差不齐。虽然都说得过去，然而却也有那好坏之分。有些闺秀的表演的确让人忍不住大声叫好。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朝云了。 秦氏就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笑容来，“别紧张。” 安容也拍了拍朝云的手，眼神中闪过一道光芒，张了张嘴，小声道，“朝云，你可以的。” 朝云深吸一口气。 她明白安容的意思。 等了那么久，她终于是等来这一刻了。 那个人既然也在这牡丹宴中，那么，便也是能够听到她的琴声的吧？ 深吸一口气，朝云慢慢将手指放在了琴弦上。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阵尖锐的音符便从朝云的指尖倾泻而下，突兀地让人忍不住一愣。 和其他闺秀不一样，朝云刻意选了一首军中的歌曲。相比一般的小桥流水，这样的曲子更加磅礴大气。 然而，却也是要更大的功力。 朝云勾了勾嘴角。她可是上过战场的人，自然明白要如何将曲中的情感还原。她要演绎的，不仅仅只是一首曲子。她是借着琴声，在向众人描述一副战场图景。 这样的曲子，更加能够勾起那些真正上过战场的人的回忆。 那人听了，应该也会有感触吧？ 朝云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亮光，手指动的更加快了。 琴音低沉，又密集如鼓点，竟是生生产生了一股势不可挡的压力。 轻挑最后一根琴弦，朝云停下手来。 她的表演，结束了。 正文 031. 相见 这一次，静默的时间前所未有地漫长。 朝云瞧了一眼帐子中的各人脸色，眼中就闪过一丝笑意。 看来，她算是成功了。 这样气势磅礴的曲调若是演绎成功了，是十分震撼人心的。就算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听了，也只会感到心惊。 看了一眼清菀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朝云吐出一口气来。 她慢慢站起身来。 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门口候着的女官竟是一把掀开了门口的帐子。仔仔细细扫了一眼帐子中的众人，见没有外人，女官这才告了一声罪，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又过了好一阵子，众人才纷纷回神。掌声经久不息。 安容也醒悟过来。她扯了扯朝云的袖子，拍着胸口笑道，“刚刚那曲子到底是什么？竟然这样吓人？” 一边说着，偷偷看了秦氏和清菀一眼，安容就挤了挤眼睛，“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挑选这样的曲子来吓人。 朝云也笑了，“哪里就有那么多心眼。” 然而却也没有否认她的别有用心，“的确是刻意挑的。这首曲子，你难道不觉得耳熟吗？” 安容回忆了一会儿，就有些惊讶，“这是……大伯经常弹的那首？” 见朝云点头，安容就有些不可置信。若不是朝云提醒，她哪里就会想到那里去？明明大伯才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朝云曲子中所描绘出的意境，却是比大伯的更加宏大。 “真有你的！”安容想了一会儿，也明白了朝云的用意。 这样的曲子，少将军必然不会陌生。朝云演绎地又是这样完美。想来，少将军现在已经开始对朝云感兴趣了。 朝云笑了笑，走回安容的身边坐下。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礼官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比试继续。 回过神来的清菀，就恨恨地瞪了一眼朝云。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讨厌朝云的。明明不过是一个庶女，却不管做什么都比她好。连父亲也是更喜欢她些。 这叫她如何不恨？ 不用说，单看众人的反应，她便明白，她的风头又一次被朝云给抢走了。 朝云自然感受到了来自清菀的不善。只是，她并没有回头。 似乎受了朝云琴声的影响，接下来的闺秀们都有些萎靡。 只有安容发挥正常。她给众人奉献了一场视觉盛宴。 朝云早就知道安容的舞蹈很美。时隔这么多年再次看到，朝云便有些感叹。 想来前世的时候，安容在牡丹宴上也是这样耀眼的吧？只是，她当时却没有机会亲眼看到。 比试完毕，闺秀们便只用等结果了。 与此同时，最后一场比试也开始了。 安容就冲着朝云笑了笑，“你定是要去参加的吧？我瞧着你这些日子一直都抱着棋谱。” 众所周知，少将军的棋艺可是一绝，鲜少碰见敌手。 朝云这样做，估计也是为了引起少将军的注意。 安容心中就有些好奇。不知道朝云在这最后一场棋赛中到底可以走多远。 参加这最后一场比赛都是些高手。去年她就见识过，只觉得心惊。 朝云回了安容一个笑容，便向着女官走去。 然而，还没有等她抬脚，女官却是突然朝着她走了过来。 “穆七姑娘，赵家姑娘向您发起挑战。” 话音一落，朝云便是一愣。 安容却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也是这最后一场比试和前两场不同的地方。闺秀们可以自由挑战另外的人。只要对方同意，两个人便可以对弈了。 朝云听了解释，便点了点头。 她倒是无所谓。只是心中免不了好奇。不知这赵家贵女是谁呢？ 安容向着秦氏禀告一声，陪着朝云跟着女官朝着即将进行对弈地方走去。 好在地方也不是很远。 走了大概一刻钟，女官便停了下来。 对弈的地方仍然是在桃花林中。一棵棵桃花树下早已设好了精致的石桌石凳。石桌上是刻好的棋盘，桌角边上则放着上好的玉质棋子。 朝云一眼就看到了赵灵菲。 还没有等她张口问话，女官便笑着回过头来，“穆七姑娘，赵家姑娘已经等在那里了。” 果然就是赵灵菲。 不知道她这一次又是要做什么？ 安容并不知道朝云和赵灵菲之间的事情。她只是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然而，现在却也不是问话的好时候。 安容按下心中的疑问，陪着朝云向着赵灵菲走过去。 相互见过礼，朝云便和赵灵菲一起坐下。 “穆七姑娘可是觉得奇怪？”赵灵菲笑了笑，将黑子递给朝云，又自己解释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听了姑娘的琴声之后，心中钦佩，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和七姑娘好好交流一下罢了。” 朝云心中就笑了笑。 赵灵菲这样的借口还真是站不住脚。若是仅仅只想和她交流一下，大可以和她谈话，像寻常闺秀之间说笑一般。何必非要和她比试棋艺？ 不过是在歌舞比试上输给她了，心中不服罢了。 朝云知道，赵灵菲的琴艺也是一个厉害的。若是她真只是一个豆蔻少女，赵灵菲或许还能够和她一较高低。然而，她到底多了一世，赵灵菲自然难以追上。 心中明白，朝云却也没有点破，只是笑了笑，“多谢赵姑娘抬爱，朝云惶恐。” 一边说着，一边先下子。 她是见过赵灵菲下棋的，知道赵灵菲的招式就和她的人一样，又准又狠。当下也不敢松懈，只全副身心地扑在棋盘上。 不过，赵灵菲的棋招也不算是没有路数的。朝云早就研究过了，心中倒也没有那样慌张。 反而是赵灵菲。她自诩棋中高手，却从来没有碰见过能够将她压制地如此厉害之人。 半柱香之后，赵灵菲的额头上便聚满了冷汗。 就算满心不甘，赵灵菲也不得不承认，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表面上看，她的白子占了上风，然而，仔细琢磨，朝云的黑子却是将她所有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前方已经没有了路，她已经进退不能！ 赵灵菲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脸上却是露出笑容来。“穆七姑娘果然厉害。今儿个我算是见识了。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朝云也跟着露出笑容来。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一盘到底赢得有多艰难。 虽然早已摸清赵灵菲的路数。然而，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对弈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赵灵菲快准狠，在气势上便已经领先了她一大截。若不是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她早已想好对策，也只会溃不成军。 “赵姑娘承让。” 女官在一边记录结果，一边看向朝云，“穆七姑娘，还有一位想要和您比试比试。” 女官这样说着，脸上却是闪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来。 朝云就有些疑惑。 赵灵菲就伶俐地站起身来，“我也该让出位置来了。穆七姑娘，你不介意我旁观吧？” 这场比赛本来就是随意让人围观的。赵灵菲其实并不用询问。她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气度而已。 朝云无所谓地笑了笑。她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趁着众人不注意，朝云偷偷朝着安容看了一眼。 来之前，她便告诉安容，小心留意着那人的行踪。 她早就打听好了。那人是个棋痴，只要他没有离开，便一定会出现在这最后一场比试上。 然而，棋艺比试才刚开始，朝云便一直都被不同的人缠着。才打发走一个赵灵菲，现在又不知道是谁要过来。 虽然说是可以拒绝挑战的人，但是人们一般却都不会这样做。毕竟能够出现在这牡丹宴上的，身份都不低。没有人想要给自己树敌。 朝云也不例外。尽管她的心中十分焦急，却也只能答应下来。 来这儿的人越来越多。然而真正比试的却没有几个。安容仔细瞧过了，并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 见朝云看过来，她便轻轻摇了摇头。 朝云心中就有些失望。 那样喜欢棋的人，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难道那人又像上一次一样，提前走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朝云心中便有些不确定起来。 不会……那人连她的琴声也没有听到吧？ 这样想着，朝云就有些失落。 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她所有的一切准备都像是一个笑话？ 正主儿都不在，她到底在努力些什么？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朝云便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变化。 原本三三两两说笑着的闺秀们，这个时候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安容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看着朝云愣愣的，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安容就忍不住出声唤道，“朝云，朝云！” 喊了好几声，见朝云还是没有反应，安容心中就忍不住有些埋怨。 这个朝云，到底在想什么？！明明一直想要见到的人，现在都已经到她面前了，她还在想些什么啊？！ 朝云并不知情，她越是那样想，情绪便越低落。 然而，头顶突然传来的声音，却将她从思绪中硬拽了回来。 “穆七姑娘好像并不乐意和在下对弈。” 声音十分陌生。 然而朝云的身子却忍不住抖了抖。她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含笑看着她。朝云几乎可以从那双眸子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不，不……”突然回神，朝云就有些手忙脚乱，“不，没有什么。”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然而，只有一点，朝云却是可以肯定的。 她终于见到那人了！ 正文 032. 对弈 朝云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毕竟是她重生之后，就一心想要见到的人。现在终于见到，朝云根本就无法抑制心中复杂的情感。 “穆七姑娘，请。”这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 然而，朝云却清楚，在那样温润的表象下，隐藏着的是怎样强大的智谋。 想要仅仅凭着小聪明来吸引那个人的注意，并不会成功。 朝云深吸了一口气。 她仍然执黑子。 那人在让她。 朝云心中明白，却是一点儿都不生气。她的棋艺的确没有那个人高，用不着逞强。 只希望不要输得太难看就是。 朝云先落子。 前世的时候，她虽然从来没有和这人对弈过，却是研究过他的残局。 他的棋艺太过高超，每每流传出一种残局，人们都会竞相去求来琢磨。 朝云也曾经琢磨过。不过，那个时候，她想的却是，从棋局中揣摩出这人的想法。当时赵凌正盘算着和这人正面对上，她为了知己知彼，收集了不少有关这人的资料。 棋局是最容易了解一个人的东西，自然也是朝云研究的对象。 只是，当时朝云的棋艺不过尔尔。虽然比寻常闺阁女子高出不少，却也算不得高手。拿着那人留下的残局，朝云揣摩了好久，也看不透。 几次尝试性的交锋，她都败下阵来。往往开始的时候，她还占着上风，却在最后一刻，被这人翻盘。 就好像这人在逗弄着她玩儿一样。 几次三番之后，朝云便已经明白，想要和这人斗，单凭她一个，是不可能赢的。 不得已，她让赵凌避开了这人的锋芒。 从记忆中回神，朝云盯着眼前的棋盘。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下棋。因着前世的阴影，朝云忍不住就有些紧张。 一子落下，朝云便飞快地开始盘算，这人所有可能的走法。 白子落下。 朝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她猜对了。这人的棋风一如从前。这样看来，她也许可以不用输得那样难看。 朝云咬了咬唇，落下第二子。迅速在心中勾勒出接下来要走的步骤，朝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棋盘。她在思考着，若是想要在这人手中输得不难看，到底应该要怎么做才好？ 正想地认真，朝云却突然听见这人声音传来，“七姑娘的琴技令在下大开眼界。只是，不知道姑娘一个闺阁女子，怎地好似亲临过战场一般？” 这正是他所疑惑的地方。 最初听到她名字的时候，他以为她会和普通的闺秀们一样，弹些高山流水，阳春白雪。然而，第一个曲调传来，他便忍不住挑眉。 没有想到，这位穆府的七姑娘竟然会选择这样的曲子。 开始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心中也是十分怀疑的。毕竟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想要准确地将曲子中的意境表现出来，到底太勉强了些。 然而，若是没有意境，这首曲子便也没有了优势。单论指法，比这首曲子难的多了去了。所以，真如他所猜测一般，这七姑娘，是无法取胜的。 只是，前奏才过，他便开始有些期待起来。 她竟然成功地将战场的压抑气氛给描绘了出来！ 这弹琴的姑娘，真的只是一位身居深闺的女子吗？ 一曲尽，所有人都震惊了。他当然也是不例外的。所以，他才会刻意来寻她。 他想要知道，能够成功演绎出这样的气势来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性子。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再次抬头看了她一眼。 朝云正思考着接下来的下法，闻言，便只装作没有听到。感受到对面打量的眼神，面上也没有露出分毫来。 现在，她整副心思都已经扑在了棋盘上。 能正面和那人交锋的机会可是不多，若是好好利用，也应该能够引起这人的注意才是。 从内心深处来讲，朝云仍然是不愿意放弃自己一直都在盘算着的目标的。 她想要引起这个人的注意。 她想要利用这个人的身份来帮着自己谋划更多的东西。 虽然靠着她自己也可以报复赵凌。但是报复之后呢？成功报复了，她也仍然只是一个庶女而已。秦氏若是看得不爽了，随便拿她配一个人，她的这辈子也就算完了。 若是嫁得好，她还可以将希望寄托在相夫教子上。或者相公纳妾，她也能使出主母的手段来，拿捏姨娘们。但若是嫁的不好呢？她应该要怎么办？ 重生了这么多天，朝云心中终于是有了一个清楚的想法。 这一世，她不仅要报仇，而且还要好好活下去。 让那些曾经将她踩在脚底下的人，都好好看看。她能够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然而，这一切，单单靠着她一个人是完成不了的。 她现在的势力太过单薄，在府中都还没有站稳脚跟，秦氏也还没有安抚好。就算是她快要见到赵凌了，又能怎么样？内忧未定，难道就去治理外患？内外交加之下，她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啊。 因此，如若可能，可借之势越多越好。 好在，这次的牡丹宴，她也没有算是白来。至少，安宁公主和清凝公主对她的印象都不错。 若是再能够入得这个人的眼…… 朝云这样想着，心中就更加谨慎起来。 见朝云小心翼翼地落下棋子，好似并没有听到一般。男子嘴角便闪过一丝笑意，闲适地举起棋子，看似随意地落在一角，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朝云却是躲不过去了。 “家父也是武将，经常在府里奏曲。小女不过是斗胆一试罢了。”这样说着，朝云的脸上就露出一丝羞赧来，“好在，小女也算是没有辱没父亲的名声。” “单单只是听了令尊的乐声，只怕是不能够演绎成这样的吧？”男子又落下一子，抬起头来，直直看向朝云，“姑娘的琴声倒是勾起了在下的回忆。” 两个人因着坐的近，谈论的声音自然就有些小。旁观的众人只能见到他们一张一合的嘴唇，却并不能听清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然而，在外人的眼中，两个人的样子倒是极为亲密的。 周围的闺秀们见了，心中便有些不高兴。 然而，“观棋不语”是一直以来的规矩。闺秀们虽然心中不舒坦，却也不敢随意破坏了这样的规矩。 朝云敏锐地感受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又加多了不少。 “公子谬赞。”朝云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向后移了移身子，“小女惶恐。” 看了一眼棋盘，朝云的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为止，这人所落下的棋子都和她记忆中的大致相同。若照着这样下去，她不仅不会输得难看，指不定还能勉强取胜。 不会……是这人在放水吧？ 念头闪过，朝云微微皱了皱眉，却依然是照着原定的路线走下去。 男子看了一眼朝云，脸上就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他抬起手来，将手中的棋子轻轻放了下来。 朝云心中就是一惊。 就在刚刚，棋盘上的局势一下子就变了。不过只是变动了一个子的路线而已，然而棋盘上的格局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他又摆出了另外一个棋局。 原来这两个棋局竟然是相通的，她之前可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样事情。 朝云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来。 然而，最初的震惊过后，朝云很快便又恢复了过来。 这个棋局，她曾经也是研究过的。所以，倒也难不倒她。 稍微思索了一下，朝云便再次落下子来。 刚刚还呈现一面倒态势的黑子，随着朝云的这一手，一下子就起死回生起来。 男子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惊异。 他不过是随意逗弄了她一下而已。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跟上他的步伐。 嘴角高高地扬起，男子的脸上显出兴味来。他看了一眼朝云，再次落下一子，将才呈现出和平态势的棋盘再一次打乱。 这一下，朝云就忍不住心中嘀咕了。 原来，这人的每一种棋局竟然都是相通的么。明明每一种残局所表现出来的格局都不一样，但是他不过是随意改变了其中的一个棋子而已。 他甚至都没有怎么思考过。好像，突然就想到这里了。 虽然到了现在，她还算能够应付。然而，朝云却再没有之前的那种轻松了。 逐渐地，她的额头渗出汗水来。衣裳也逐渐有些湿了。 随着棋局的深入，朝云越来越感到心惊。 怪不得前世的时候，她没有能够参悟这人的所有残局。 怪不得那个时候，她没有办法帮着赵凌取胜。 此人智谋已高到一个凡人难以企及的境界，纵使她一向自诩才智过人，亦无法望其项背。 时光慢慢流逝，放在桌角的棋盒，逐渐空了下来。 棋盘上摆满了黑子和白子。 表面上看，黑子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然而，朝云的脸色却根本就轻快不起来。 只要男子愿意，她好不容易构建的江山立刻就可以倾塌。而她的手中已经再没有棋子。 败局已经注定。 朝云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她输了。 男子手中还剩一颗棋子。 朝云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来。 挣扎了那么久，她还是没有能够成功。 盯着男子的手势，朝云闭了闭眼。 一切都要结束了。 “穆七姑娘，在下佩服。”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 棋局已经结束。周围立刻就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讨论声来。 女官扬起声音记录道，“陆公子，胜两目。” 只胜了两目？那岂不是险胜？可是不应该啊。若是他落在那个地方的话…… 朝云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果然就见棋盘上黑子和白子僵持不下的局面。 他放水了！ 他竟然落在了另外一个地方，放了她一马。没有让她输得太难看。 周围的赞扬声不断。然而，朝云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抬起头来，看着已经站起身来的男子。 “你……”张了张嘴，朝云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男子轻轻笑着，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安容激动地走上前来，拉着朝云的手笑道，“朝云，你真厉害！” 正文 033. 回府 朝云愣住了。 旁观的人也过了半天才算是醒悟过来。 两目！少将军竟然只胜了这位七姑娘两目！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再看向朝云的眼神就有些不同。 又等了半晌，也没有人再敢来向朝云挑战。 朝云便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来。 她看了安容一眼，朝女官点头示意，先行退了下去。 众人都只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地谈论着，却没有跟过来。 走了一段路，周围再没有其他人了，朝云这才垮下脸来。 安容就有些不解，“朝云，我瞧着那人倒是对你十分感兴趣，你怎么反而有些不高兴了？” 照理说，完成了自己的目标，朝云应该会兴奋起来才是啊。 “哪里，我是很高兴啊。”朝云说着，脸上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安容哪里会被她骗到。皱了皱眉，她拉过朝云的手，眼神就变了变，“怎么？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事情好像和她想象的有些不大一样。朝云似乎又有了另外的想法。 看着安容担心的眼神，朝云也不再隐瞒，她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事情并不是我原本想的那个样子。” 那人，好像之前就已经开始注意起她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好像在她表演奏曲之前，那人就已经注意到她了。看来，之前碰面的时候，那人的眼神的确是望向她的。 只是，为什么呢？ “这……是什么意思？”安容皱了皱眉头，“不一样了？那原本的样子又应该是什么样的？” 朝云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刚刚，他放水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然而安容却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安容语气中就透出惊讶来，“你是指……刚刚的棋局？” 那人可是少将军啊。本朝性子最不好相与的人。他竟然会对一个才见面的姑娘放水？ 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这些年来，对少将军投怀送抱的女子也不在少数。然而，那人却从来都没有亲近过女子。甚至那些女子中被当面斥责的也不在少数。 那样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竟然放水了？ 真是……不可思议。 安容瞪大了眼睛，求证似的看向朝云。 “若不是他放水，我输得会更加难看。”朝云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那人真的是太强了。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他要放弃那一步，反而走了对她伤害最小的一步。 她的失败已经注定。按着那人的性子，完全不用顾忌她的脸面的。 “大概……你的琴声起了作用？”安容推测道，“因为你的琴声合了他的口味，所以，想要给你留一些面子？” 只是，这样的话，就连安容自己也不会相信。 真是奇怪。 皱眉想了一会儿，安容却又笑起来，她拍着朝云的手臂，安慰道，“不管少将军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反正，你的目的是达成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少将军这样做，便也能证明，他已经开始注意到朝云了。 朝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然而，有一点，朝云却是能够肯定的。那人绝非等闲之辈。 也不知道，被他注意上，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样想着，朝云便又叹了一口气。 反正，这也是她自己追求的。现在算是搭上线了。至于以后的事，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朝云刚刚整理好思绪，才一抬头，便又见到小九朝着她走了过来。 这一次，小九仍然是独自过来的。 看见朝云，小九的脸上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朝云。” 一边说着，小九就提着群子朝着朝云跑了过来。 “公……”朝云张了张嘴，想到了什么，立刻就换了一种称呼，“小九。” 小九就松了一口气。她扭过头，朝着安容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你一个人就过来了？”朝云四处看了看，并没有见到跟着的女官，眉头就皱了皱。“怎么一个女官都没有带？” 安容听了，心中就有些疑惑。然而，又想到这个小姑娘和安平郡主的关系，心中就有些释然。 想来，这个小姑娘也是身份高贵的人。由女官伺候着，倒也不奇怪。 闻言，小九的脸就有些红，声音轻了些，“带了，她们在外面候着。”顿了一下，她却又急急抬起头来，“朝云，牡丹宴马上就要结束了……” 这样说着，脸上就露出些不舍来。 朝云见了，心中就有些柔软。就为了这个，小九竟然带了女官到处寻她。 “以后又不是不能再见面了。”脸上带着笑容，朝云安慰道，“总会再见到的。” 然而，小九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失望。 朝云只想了一下，心中便明白过来。 宫中的规矩只怕更多，就算是最得宠的小九，想要随便出宫，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以后能够找你玩儿吗？”沉默一会儿，小九就抬起脸来，紧张地看着朝云。 朝云一愣，立刻就点了点头。“当然。你若想要来，随时欢迎。” 若是秦氏知道了小九的身份，只怕欢喜都来不及。 只是，小九到底是公主，能不能够过来，还是一个未知数。答应着，倒也没什么。毕竟，她也真的是很喜欢小九。 见朝云同意了，小九脸上便又一次扬起笑容来。“那一言为定。” 这样说着，小九眼角扫到了逐渐接近的女官，心中明白时间差不多了，便有些不舍地和朝云告别，“那，我先走了。” 朝着朝云挥了挥手，小九走了几步，却又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朝云，你的琴声真好听。” 说完这句话，小九再没有回头，带着女官朝着林子外走去。 直到再看不见小九的身影，朝云这才和安容一道朝着穆府的帐子走过去。 牡丹宴已经进行地差不多，众人陆陆续续地告辞了。 她们回去的时候，秦氏也正准备遣人去找她们。 “准备准备，我们也要告辞了。”秦氏点了点头，带着丫头率先走出了帐子。 清菀也带着丫头，跟着走了出去，经过朝云的时候，冷冷地哼了一声。 谷雨和杜鹃就欣喜地迎了上来，朝着两人行礼。 “姑娘姑娘，歌舞比试的结果出来了。”谷雨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见眉不见眼的。 杜鹃也是一脸的兴奋。 “快，快说，谁是第一名？”安容扫了朝云一眼，笑着问道。 果然，谷雨就笑着看向朝云。 秦氏当时得到结果的时候，虽然脸上是在笑着，然而那笑却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勉强。 “姑娘的舞也不错，长公主还特意赏了东西下来。”杜鹃笑着附和道，“不过，太太先收着了。” 安容倒是无所谓，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朝云便和安容站起身来。“行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 一会儿，秦氏就该遣人来寻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该带走的东西，秦氏都带着人收好了。 四处看了一眼，见的确没有东西遗落了，朝云就和安容带着谷雨和杜鹃朝着帐子外走去。 秦氏正站在不远处，和几个贵妇人说着话，眼角扫到她们，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 朝云和安容等了不过一会儿，就见秦氏带着丫头走了过来。 “可都准备好了？”秦氏问了一句。 见她们点头，便带着她们去向长公主辞行。 和长公主告辞过后，秦氏便带着她们登上了自家府邸的马车。 折腾了一天，总算是可以休息休息了。 朝云松了一口气。 马车开始慢慢行进起来。 她撩起帘子，最后看了一眼皇家别院。正准备放下的时候，却又见到了那双深邃看的眼睛。 是那人！ 那人正坐在马上，见她望过去，眼中便又闪过一丝笑意。 朝云心中一惊，连忙将手中的帘子放了下来。 安容有些惊讶，再揭起帘子去看时，外面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想来，是她多心了吧？安容这样想着，又看向了朝云。 不过一天，她的心中却是积累了越来越多的问题。 此刻马车上也没有外人，正好是问话的好时候。 清了清嗓子，安容就向着朝云又坐近了些。 “朝云，之前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安容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朝云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没有想着要隐瞒安容，朝云便捡着重点说了一些。 安容却是有些不可置信。然而，到底是顾忌在外面，安容便捂了嘴，小声惊呼道，“你的意思，那个小姑娘就是……清凝公主？” 传说中最神秘的九公主，竟然被她们给遇见了。 而且，看九公主的样子，好像还挺喜欢朝云的。 不仅安容，就连朝云自己也十分疑惑。 还没有等安容回过神来，朝云便又主动将安宁公主见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因为之前已经出现了小九的事情，再听到安宁公主召见的内容，安容反而镇静下来。 “安宁公主，清凝公主，还有少将军。”安容朝着朝云挤了挤眼睛，笑道，“这一趟，倒是没有白来。” 正文 034. 风起 转过两条街，马车就有些走不动了。没想到路上行人那么多，熙熙攘攘的，想快也快不起来。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赶回了穆府。 才下马车，秦氏便带着她们匆匆去向老太太请安。 到达慈安园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到了。 秦氏便上前告罪，“……路上的行人多了些，又有各府的马车，便迟了些。” 老太太点了点头，脸上倒是没有显出不快来，“也没有必要这样赶的，回来了就好。” 见老太太是真不在意，秦氏就悄悄松了一口气。 白氏却是笑道，“母亲，大嫂也是一片孝心。您瞧瞧，大嫂怕您担心，连衣裳都没有换，就直接赶过来了。” 这话表面上听着像是在为秦氏说话，实际却是不然。白氏是在讽刺秦氏不懂规矩。 才从外面回来，竟然连衣裳都不换，也不收拾一下，就过来了。 又不是什么急事，也不用非要这样紧巴。秦氏这样，这是对老太太的不尊敬。 秦氏就暗暗咬牙。 这不过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被白氏这样刻意说出来，就有些变味了。 好在老太太并不在意。她随意地摆了摆手，看了白氏一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回来了就好。” 这便是不欲追究了。 白氏哪里会不明白，心中虽然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咬了咬牙，再没有说话。 老太太向来都是偏着大房的。 笑着看了一眼上前来行礼的朝云等人，老太太的语气和缓，“出去一天了，都累了吧？” 清菀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老太太一眼，见她心情不错，便娇笑着走上前去，脆声道，“不累，一点儿都不累。清菀今儿个，算是开了眼界了。那么多厉害的人，清菀真是自愧弗如。” 老太太听了，眼里就闪过一丝满意。 秦氏也在一边笑，“这几个丫头，今儿可算是给我们府大大的长脸了。” 老太太就挑了挑眉，“哦？这话怎么说？” “先是诗词比试，这三个丫头都进了第三轮。”秦氏笑着，指了指清菀三人。 白氏就看了安容一眼，脸上露出得意来，“安容这丫头，向来都是喜欢这些东西的。进了这第三轮，倒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秦氏听了，转过脸来，看了白氏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安容丫头的确不错。只是她和清菀都没有取得前三名。” 白氏的脸色一僵，却仍是强自笑道，“那么多的闺秀，能够进入第三轮，也是好的。得不得的到名次，也没什么要紧。” 这样说着，又夸张地叫道，“呀，怎么连清菀丫头也没有得到名次？我记得清菀丫头的诗可是做的极好的。” 这个白氏，就是吃亏也要拉人下水。 秦氏心中暗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清菀只是瞎折腾罢了。不过，朝云却是不错的。长公主钦点她为第三名。还赏赐了不少东西。” 白氏闻言，脸上的笑几乎就要维持不住。见到秦氏嘴角的讽刺，心中就更加不舒坦了。 恨恨地瞪了一眼安容，白氏低下头去，一时也没有再说话。 老太太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她看了看朝云，笑着点头道，“没有想到，我们的朝云丫头竟然还得到了赏赐。不错，不错。” 见白氏吃憋，秦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还不止呢。第二轮的歌舞比试，这几个丫头表现地也不错。” “清菀歌地不错，安王妃很是喜欢。”秦氏笑着看了清菀一眼，继续说道，“还说以后让清菀多多去王府玩儿呢。” 老太太就又点了点头。 “安容丫头也舞得不错。是第二名。”秦氏依然笑着，语气却不如之前热络。 白氏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来，“我就说，安容丫头是个有能耐的。” 这样说着，看向秦氏的目光中就含了一丝不屑。 这秦氏虽然说得好听，然而清菀丫头到底没有能够拿到前三名。有什么好炫耀的？还不是比不过她们二房的安容？大房的嫡女还比不过二房的庶女…… 这样想着，白氏便更加得意了。 见到白氏脸上的笑，秦氏只觉得刺眼。然而，她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 “安容丫头的能耐，我们都是明白的。”这样说着，秦氏又看了朝云一眼，“反而是这个丫头，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在牡丹宴上倒是大放光彩。” 秦氏一边说着，一边亲热地拍了拍朝云的手，“这个丫头的琴可厉害着，一曲结束，倒是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长公主甚至还特意问起过她。” 白氏这一次倒是不以为意，“朝云丫头的琴艺一直都厉害着，大嫂怎么像是才知道？我记得大伯就赞赏过不知道多少次！” 这样说着，又笑道，“啊呀，我倒是忘了，大嫂可是个大忙人，哪像我，日日无事，也只瞅着这些姑娘们的吃穿了。” 这白氏，竟然扯到府中姑娘们的吃穿上去。 秦氏脸色一僵，口气就有些不好，“朝云丫头以前的琴声虽然厉害，却只是空有架子罢了。夫君也曾这样说过。” 看了朝云一眼，秦氏的脸色就缓和了些，“到底还是有长进的。” 老太太难得笑眯了眼。也跟着夸奖了朝云两句。 安容就趁着众人不注意，朝着朝云挤了挤眼。 连一向冷淡的老太太都夸奖起她来，朝云这一次，做的真的不错。 朝云心中也是一喜。她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老太太对哪个姑娘这样亲热过。 这一次，她算是开了先例了。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老太太的脸上就露出些疲态来。 “好了，你们也都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着吧。”这样说着，老太太就站起身来。 然而，才走两步，老太太却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瞧我这记性。”她看着秦氏，笑道，“老二来信了，说是已经启程，过几天就要到了。你好好准备着。” 秦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应了，又低下头来，恭送老太太离去。 直到老太太走得没影儿了，秦氏这才站起身来。 “三弟妹，安容丫头得到的赏赐，我已派了丫头送到你屋里去了，回去记得清点清点。单子也放在其中，可不要忽视了。”秦氏看了白氏一眼，笑道。 秦氏这是话里有话。偏偏听上去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白氏闻言，忍不住咬碎一口银牙，却又丝毫发作不得。 “大嫂这说的是哪儿的话，都是一家人，大嫂又是个惯会当家的，哪里就会出问题了?”白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一边说着，也不愿再和秦氏说什么，带了清苓和安容就朝外走去。 秦氏眼中就闪过一丝讽刺。 低下头来，她看着朝云，吩咐道，“你先别回院子了，且随我来。” 牡丹宴上的赏赐，她也要交给朝云才是。 见秦氏面色平和，朝云便也没有想那么多，她点点头，轻声应是，跟在秦氏身后，也走出了慈安园。 等到从秦氏的屋子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朝云就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事儿，秦氏也没有拿话敲打她。 谷雨抱了大大小小的东西，整个人都有些不稳，然而，她又不肯让朝云帮忙，只一个人走得艰难。 朝云向来知道谷雨的性子，便也没有说什么。只不动声色地照看着谷雨，防止她摔倒。 心中却也在考虑着老太太说的话。 二房，要回来了。 恐怕秦氏忧心的便是这个。 三太太白氏虽然也和秦氏不对付，然而却只是小打小闹罢了，真正厉害的，是二房的太太。 那才是个笑里藏刀的高手。 秦氏，有得头疼了。 朝云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正文 035. 波澜 离着轻风院还有一段距离，朝云便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下一刻，她便瞧见立夏的脸出现在院子门口。 “姑娘，您可回来了。”快走几步，立夏笑着迎了上来。 又回头看了一眼谷雨，见她的脸几乎被怀中的东西挡得看不见，立夏脸上就露出无奈来，“谷雨姐，我来帮你。” 还没有等谷雨回应，立夏便不由分说，从谷雨的怀中抱了一半的东西过来。 少了一半的东西，谷雨就显得轻松多了。 朝云见了，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又看了一眼立夏，“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可是好全了？” 立夏的脸色红润，想来也应该没有大碍了。 “哪里就有那么娇弱了？”立夏吐了吐舌头，“奴婢早就得劲儿了，只是谷雨姐怕奴婢笨手笨脚的，给您添麻烦，非得让奴婢再在床上多待几天。” “谷雨说的倒是不错。”朝云点了点头，“身子不好，就是做事也不利索。” 谷雨立刻就瞪了立夏一眼，“奴婢说了她不知道多少次，但是她就是不肯听。现在竟然还跑到您的面前来告状。真是……” 见到立夏生龙活虎的，谷雨心中其实也是高兴的。然而，她却也不想让立夏太过得意，面上便故意露出不高兴来。 立夏倒是不怕。她和谷雨在一起久了，早就摸清了谷雨的性子，自然知道谷雨是在说笑。只冲着谷雨笑了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转了转眼睛，立夏就朝着朝云撅嘴，“这么多天没有见着姑娘，奴婢可是思念地紧。” 在屋子里躺了那么多天，可是把她憋坏了。 几人说着，就走进了院子中。 虽然留在院子中，立夏却也听说了姑娘在牡丹宴上大放异彩，长公主也赞不绝口的事情。现在又亲眼看到长公主赏赐下来的东西，立夏就忍不住咋舌。 “若是将这些东西全部都换成银钱，可够姑娘吃一辈子的了。” 长公主赐下的都是些玩的，用的东西，并不是实打实的银钱。 谷雨就白了她一眼，“再这样乱说，仔细你的舌头。” 这些可都是皇宫中赐下来的，府中也是入了账的。私自拿去兑钱，后果难以想象。 立夏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一时愣住，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听到谷雨的话，立夏立刻就反应过来，她看着谷雨，脸上露出讨好的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再说了，这屋子中也只有姑娘和谷雨姐你，怕什么？” 谷雨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祸从口出！小心隔墙有耳。” 朝云见了，只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立夏这是在屋子里憋得久了，终于出来，自然见到什么都是新奇的。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说了一会儿话，谷雨就开始收拾赏赐下来的东西。有些贵重的，就放入库中，小心锁好。至于其他一些小玩意儿，像是头面之类的，就放入了姑娘的梳妆盒。 立夏也跟着帮忙。 刚刚收拾好，外面便有小丫头禀道，“姑娘，银杏求见。” 谷雨和立夏闻言均是一愣。 姑娘收服银杏的时候，立夏并不知道。此刻，她的心中就有些奇怪。银杏不过是一个粗使丫头，怎么跑到姑娘面前来了？ 朝云听了，只点点头，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银杏这个时候过来，应该也是有事的。 谷雨和立夏便相视一眼，纷纷垂手立到了朝云的身后。 银杏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屋子里一丝声音也无，银杏见了，心中就是一惊。 “姑娘万安。”咽了一口口水，银杏先朝着朝云服了一个万福。 朝云便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是忍不住思索。 银杏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陈妈妈？陈妈妈又要有动作了？ 虽然心中思绪万千，朝云的脸上却是丝毫不露，连声音也是淡淡的，“可是有事？” 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她来的目的一样。 银杏心中又是一惊，也不敢隐瞒来意。 “回姑娘的话，陈妈妈今儿个又过来找奴婢了。”银杏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看了朝云一眼。 果然是陈妈妈。朝云挑了挑眉，“哦？可是说了什么？” 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 银杏心中只觉后怕。之前她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过来禀告。现在看来，她过来倒是万幸。 就算她不说，姑娘大概也已经知道了。 心中一沉，银杏的语气就更加恭敬了，“回姑娘的话，陈妈妈今儿个说的话倒是有些模糊。好像说着，让奴婢最近注意着些，若是有机就将姑娘的贴身物件偷上一件。含含糊糊的，奴婢也不明白她到底想要让奴婢做什么。” 这样说着，又学着陈妈妈的语气将话重新说了一遍。 那番话果然就如同银杏说的一样，有些含糊。朝云只听见了有“帕子”，“银钗”，“小衣”之类的词。 这个陈妈妈，到底想要做什么？朝云有些沉吟。 屋子中又一次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见姑娘沉默，银杏也不敢胡乱打扰。她站在原地，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连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朝云才张了张嘴，“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若是有其他消息，再过来禀报。” 倒是没有再说其他的事情。 闻言，银杏就松了一口气。她应了一声，慢慢向外退去。 然而没有走几步，她却又被朝云给叫住了。 “你过来的时候，可有人瞧见了？”陈妈妈在她的院子中或许还有其他的眼线，若是瞧见银杏的动作，只怕会打草惊蛇。 “奴婢小心着呢，路上倒是没有人发现。”明白朝云的意思，银杏面上便露出笑容来，“姑娘放心，陈妈妈就算知道了，也没事。” 她自然有办法让陈妈妈不怀疑。 “你还是小心着些。”朝云见她胸有成竹，便也没有再多在意，“外面的那个小丫头……” 若是路上没有人瞧见的话，那么便只有刚刚通报的那个小丫头知道了。 银杏却又摇了摇头，“那个小丫头也是不会说出去的。” 这样说着，却也没有解释。 朝云明白，这丫头们之间也是有一套交往的规矩的。银杏既然这样说了，便是没有多大的问题。 点了点头，朝云也没有再追问。“那便没事了。你下去吧。” 银杏又福了福身，这才退了下去。 再见不到银杏的身影，立夏就疑惑地看了谷雨一眼，“这个银杏，怎么突然就跑到姑娘面前来了？”粗使丫头是不能随便见主子的吧？ 谷雨正不满着，闻言便没有搭理立夏，只看着朝云，语气中就有些抱怨，“姑娘，那个银杏也太没规矩了些。” 银杏到底只是个粗使丫头，没有受过训练，这规矩就差多了。面上虽然露着恭敬，然而那双一直都在四处打量的眼睛，却是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见那样的人，倒是污了姑娘的眼。 朝云就笑了笑，“那倒是不要紧的。”反正也不用天天见她。 谷雨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立夏听了半天，脸上的疑惑就更加重了。她看着谷雨，又问了一遍，“那个银杏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怎么还说到了什么陈妈妈？难道……是大太太院子中的那个？ 只是，银杏怎么会和陈妈妈扯到一起？ 立夏只觉得一头雾水。 谷雨就叹了一口气，拉着立夏走到一边，仔细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在谷雨和立夏小声说话的时候，朝云也在想着事情。刚刚银杏带来的那一番话，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这个陈妈妈……好像又在策划些什么。 她的那番话，粗粗听上去，倒真是不知所谓。然而，若是多揣摩几遍，却又能体会出另外的一番意思来。 陈妈妈，好像是在敲打着银杏。说马上就会有人来让她倒霉了，要银杏趁早认清事实。又吩咐银杏乖乖做事，寻着机会偷拿些她的贴身物品出去。 不知道陈妈妈的这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马上就有人会来了……那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会盯上她了？ 朝云皱了皱眉头。 老太太才说二房一家子要回来了，陈妈妈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难道……是二房中的人？ 只是，她向来都没有和二房中的人结过怨，二房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过来找她的麻烦吧？ 越想越觉得复杂，朝云就觉得有些头疼。 谷雨正好和立夏解释完，回过头来，就瞧着朝云这番样子。 “姑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妥？”谷雨轻声问道。 姑娘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便是说明，事情有些麻烦。 不知道姑娘究竟在担心着什么。难道是银杏刚刚那番不清不楚的话？ 这样想着，谷雨就张了张嘴，“姑娘，您也别多想了。那银杏自己也没有弄明白，就拿那话来向您禀报，指不定，那话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银杏自己想多了而已。” 有些事情，倒是真没有那么复杂。 闻言，朝云就抬起脸来，朝着谷雨笑了笑。她也希望是这样。 想了想，朝云又扭头看向立夏，“对了，今儿个可有人过来找你？” 立夏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姑娘问的是，她那个监视着陈妈妈的手帕交。 既然银杏说陈妈妈过来找她了，那么她的手帕交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才是。 立夏摇了摇头，“她今儿个并没有过来找过奴婢。”顿了顿，立夏又加了一句，“不过她们最近好像都挺忙的。所以，找不到机会溜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谷雨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若是嘉兰院中真忙，那么陈妈妈又是怎么溜出来的？姑娘您瞧，或许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 朝云却并不这样觉得。陈妈妈毕竟是个管事，想要找机会溜出来，倒也没有那么困难。然而，一个小丫头却是不同了，想要溜出来，倒是极为不易的。 朝云皱了皱眉，再一次沉吟下来。陈妈妈应该不会随便说出那番话来。 或许，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看来，她也应该要早作防备才是。 正文 036. 心忧 因着心中有事，晚上的时候朝云就有些辗转反侧。 才有些犯困，耳边便传来了谷雨的声音。 “姑娘，姑娘，该起了。” 朝云就动了动，只是眼皮太沉，她根本就睁不开。 一旁候着的谷雨，见朝云半天也没有动作，心中便有些奇怪。她上前几步，向床上的朝云看过去。 然而，这一看之下，谷雨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的眼下，两团阴影极为明显。 “姑、姑娘，您……”张了张嘴，谷雨却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愣愣地看着朝云，心中就有些酸涩。 只怕姑娘还是将银杏那丫头的话听进去了，昨儿晚上根本就没有睡过。 朝云挣扎了半天，总算是将眼睛给睁开了。 谷雨就发现，姑娘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见到愣在床边的谷雨，朝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状况。扯了扯嘴角，朝云笑道，“今儿个就用凉水吧。” 不然，只怕她请安的时候会失态。 听到朝云的声音，谷雨这才有些回神。她点了点头，连忙反身出去张罗。 朝云就披上衣服，慢慢坐起身来。头沉得厉害，单是这样坐着，她也觉得眼皮止不住地往下。 就在朝云再次快要睡着的时候，谷雨和立夏终于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一见到朝云的样子，立夏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姑娘，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可是昨儿睡得不好？” 这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听到立夏的声音，朝云就努力抬起眼皮来，笑道，“没事，只是昨儿睡得晚了些。” 话是这样说，其实她昨晚根本就没有怎么睡。自然形容就狼狈了些。 立夏也不再多话，急忙绞了帕子递给朝云。 冰冷覆上她的脸，朝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人也清醒了些。 又敷了好几次，朝云才总算是清醒过来。 她将帕子递给立夏，又转头向着谷雨笑了笑，“今儿个的茶泡得浓些。” 谷雨点点头，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奴婢已经准备好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了朝云。 果然泡得很浓，朝云喝了一口，只觉得舌头都有些发麻起来。 然而效果却是不错的。 喝完一杯浓茶，朝云这才下地穿鞋。 谷雨急忙服侍她穿衣。 折腾一番，总算是收拾齐整了。为了掩住眼下的青色，谷雨还刻意往朝云的脸上扑了一些粉，又淡淡地扫了一些胭脂。 这样打扮，倒是再看不出朝云的疲态了。 将最后一根银簪固定在朝云的头上，谷雨就松了一口气。 终于是可以出门了。 朝云也不多话，带着谷雨和立夏就朝着慈安园走去。 由于早上折腾的久了一些，朝云过来的就有些晚了。走进屋子的时候，朝云就发现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到了。 清菀见到她，照样是一声冷哼。然而，到底是在老太太的屋子，清菀也没敢说什么。 五姑娘穆珞茵却是不一样了。她冷冷地看了朝云一眼，语气中就有些酸意，“既然要折腾，那便早些起。来的迟了，也不嫌害臊。” 她站的离朝云也近，声音虽然不大，却是足够让朝云听得清清楚楚。 朝云只当没有听到。脸上带着笑意，她向着众人一一行礼，又和其他姊妹相互见礼。 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安容，仔细瞧了瞧她的脸，眼中就闪过一丝担心。 等朝云和众人见礼完毕，安容就拉了朝云，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即使有粉遮掩，安容也没有漏过朝云眼底的疲惫。 “没事，就是昨儿个睡得不怎么好，起来的时候，就狼狈了些。”一边回着，朝云抬起袖子来，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 安容却没有被朝云给糊弄住。她又看了朝云一眼，追着问道，“怎么会睡得不好？你可是在担心什么？”这样说着，她也微微皱了皱眉，“可是为着二房的事情？” 二房的那个嫡女，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是看她们不爽，整天盯着她们几个，讨厌极了。 然而却又都是府中的人，身份也比她们要高，朝云她们就算心中不乐意，也不能怎么说，只好每次见了都避着走些。 只是，就算是她要回来了，朝云也不应该会担心成这样才是。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安容想着，就对朝云使了一个眼色。 等下请安完毕之后，她要去朝云的院子中。她要弄清楚，朝云，到底在担心什么？ 才示意完，老太太就由丫头扶着，走了出来。 众人便纷纷起身，朝着老太太问安。 说了一会儿闲话，老太太就着看了秦氏一眼，“昨儿才和你说老二一家要回来，可巧儿了，今儿又收到了老二传回来的信，说是快要到了。” 这样说着，又笑了笑，“大概是前一封信在路上耽搁了，所以延迟了些日子。没想到竟然和第二封信差了没几天。” 秦氏就笑着站起身来，“媳妇儿昨儿个便已经吩咐人开始收拾屋子了。那屋子平常就有人收拾着，整理起来倒也不费事儿。就算二叔他们今儿回来，也是没有问题的。” 老太太闻言，眼中就闪过一丝满意。 朝云却是心中一惊。这话的意思，二房一家今儿个就要到了？那陈妈妈所说的那个人…… 正这样想着，朝云就见到老太太又吩咐了一句，“多准备一间客房，老二说了，有个远房亲戚要过来借住一段日子。仔细招待着些，可不要亏待了人家。” 秦氏闻言，就愣了一下。等了一会儿，才福身应是，“媳妇儿省得了，待会儿就带人去收拾屋子。”又问了一句，“不知那远房亲戚是男是女？年纪大小？” 来客是女子或者是年纪小的男子，住在内院都是无妨的。但若来客是已经成年了的男子，便只能够住在外院了。 秦氏多问一句，也是为了谨慎行事。 朝云见了，心中就是一动。看秦氏的样子，应该事先并不知道会有这样一个人要来。 只是，连秦氏都不知道的事情，陈妈妈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朝云心中更加疑惑了。 “是位已经成年了的男客，你就在外院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吧。”老太太想了想，这样吩咐道。 秦氏便点了点头，再没有多问。 又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便让众人散了。 秦氏因为有事，带着丫头婆子，率先走了。 朝云等众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和安容走出了慈安园。 一出园子，安容就拉了朝云的手，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你到底怎么了？”整个早上，朝云都有些心不在焉。 朝云心中绝对是有事！ 朝云便看了一眼周围，将昨日的事情跟安容小声说了一遍。 “……陈妈妈这样说，应该也不是无中生有。”朝云皱了皱眉，“只是，我不明白，那个什么外客，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听陈妈妈的话，好像那个外客认识她一样。 只是她一直都只居在深宅，也不过是最近才出去了几次，并没有见过多少男客。怎么就会认识一个什么远房亲戚？ “会不会……是小时候见过的？”安容闻言，心中也有些疑惑。 朝云出门子的次数比她还少，照理说，不会认识什么外人才是。 若是真是远房亲戚，那便更不可能见过了。每次远房亲戚过来拜访的时候，她们都是避开的。根本就不可能见面。 这样的说法，就是安容自己也不能相信。 “……也许陈妈妈是在吓唬银杏呢？”安容猜测道，“或许是为了警告银杏，才故意编排出的这样的话来。” 那番话的确有敲打的意思。 倒也有这样的可能。朝云就点了点头。 见朝云也犹豫起来，安容就指着朝云的眼睛笑道，“你看看你，情况都没有弄清楚，倒是将自己折腾成这样了。没根没据的话，你也瞎琢磨。是骡子是马，等到出现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朝云闻言，也没有话来辩驳。这一次，或许真是她大惊小怪了。 只是，她一直都觉得，既然察觉到危险的逼近，若是不早些准备，那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然而，安容这样说，也是为了宽她的心，朝云自然是要领情的。 “行了行了，回去好好睡一觉，看看你这样子，也亏得大伯母心中有事。不然你可跑不掉一顿说。”安容指着朝云的脸，脸上就闪过一丝笑意。 虽然不过是淡妆，却是将朝云的颜色衬得更加艳丽了些。秦氏一直都不大喜欢朝云这种长相，若是注意到了她今儿的打扮，自然是要说道的。 朝云就露出一丝苦笑来。这也不是她的本意。可是，若是不这样遮掩一下，只怕她的脸色会吓到其他姊妹。 听到安容的话，她就点了点头，“也好。听老太太的口气，二叔二嫂他们今儿个应该就会到了。若是赶得早，只怕下午就会到府。” 安容也是这样想的，闻言就催促朝云，“正是这个理儿，你还是整饬整饬，下午迎接的时候，可别再这样了。那个时候再出错，可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 这样说着，又转头看向谷雨，“伺候好你们姑娘，回去之后，别让她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二房向来就和大房不对付。若是被二房的人抓到了把柄，秦氏的脸色可是要万分难看了。到时候，只怕朝云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我晚些时候再过去找你。”若是二叔一家真的下午过来，也正好和朝云一道儿去迎接。 话毕，安容也不再耽搁，带着杜鹃就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朝云应了一声，带着谷雨也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正文 037. 表兄 朝云是真的很困。回到院子中，也来不及再说其他的，甚至连衣裳都没有来得及脱下，朝云便直直往床上倒去。 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午后。 等朝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照到了床前。屋子里一片静悄悄的。 谷雨正坐在门口的小杌子上，借着外面的光，仔细分着线。立夏则是坐在谷雨身后不远处，拿着竹筐，熟练地打着络子。 朝云静静地看了半晌，这才张了张嘴，“谷雨，立夏。” 正在做活的两人闻言，立刻就放下东西站起身来。 “姑娘，您醒了？”谷雨一边说着，一边就递过一杯茶来。 睡了那么久，嗓子倒真有些渴了，朝云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现在什么时辰了？”朝云看了窗子外一眼，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谷雨就笑，“辰时二刻了。”一边接过朝云手中已经空了的茶盏，一边问道，“姑娘可是饿了？饭菜一直都温着，您可要吃些？” 听谷雨这样一说，朝云倒是真的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点了点头，就要掀被下床。 不待谷雨使眼色，立夏便转身出去张罗吃食。 谷雨便又从箱子中翻出一套衣裳来，重新给朝云更衣。因着是和衣而眠，朝云早上穿的那一套已经皱皱巴巴的了。别说是出去见人，就是在自己的院子中穿着，也是极为不妥的。 朝云便张开双手，任着谷雨忙碌。 收拾好了衣裳，谷雨又打了一盆水来。“姑娘擦把脸吧。” 早上的时候，八姑娘可是没少嘲笑姑娘的装扮。睡了一觉，姑娘的脸色也已经好多了，现在就算是不扑粉，也是没有问题的。 朝云便就着水盆细细洗了脸，又重新梳了妆。 做好这一切，立夏也正好走进来，笑道，“姑娘，吃食已经备好了。” 朝云便站起身来，带着谷雨和立夏朝着外面走去。 虽然腹中空空，但真正看到吃食，朝云却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动了几筷子，她便不想再吃下去了。 强自塞了些下肚，朝云觉得差不多了，便摆了摆手，让小丫头将吃食撤了下去。 谷雨虽然担心，却也知道姑娘大概是饿过了。饿过了是不能多吃的，这样想着，谷雨便也没有劝说。 立夏见了，转身走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又笑着端了几盘香气四溢的小点心来，“奴婢早就料到了，姑娘若是没有胃口，便拿这小点心垫垫吧。”这样说着，就将盘子放到了朝云的面前。“天气越来越暖和，花儿也都开了，奴婢这些天闲着，便收集了一些。这些糕点就是由花瓣做成的。” 被糕点的香气吸引，朝云便捏起一小块来。 没有想到这糕点闻起来香，吃起来却是更加诱人。入口即化不说，又甜而不腻。只一口，属于花的香气便占据了整个味蕾。 朝云接连吃了好几块。 立夏见了，就笑眯了眼。 “你这丫头，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话音刚落，朝云就听到安容的声音传了进来，“什么手艺越来越好了？” 一边说着，安容就带着杜鹃走进了屋子。 一直待在外间的小丫头，也一脸惊惶地跟着走了进来。“姑娘恕罪。” 她原本是想要禀报的，然而，还没有等她张口，这八姑娘便带着贴身丫头闯进了屋子。 只希望姑娘不要生气才好。 朝云摆了摆手，笑着让小丫头下去了。 是安容的话，根本就用不着通报。 见朝云没有在意，小丫头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多待，垂了头静静地退了下去。 安容就笑了笑，“这小丫头倒是有趣。” 她都来了这么多次，小丫头却始终按着规矩办事。 朝云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她朝着安容招了招手，“你快过来尝尝，立夏做的，味道真不错。” 安容还没有进屋子就已经闻见了香气，心中早就有些蠢蠢欲动。见朝云指了指盘子，眼睛就是一亮。 她极为感兴趣地走上前去，尝了一小块。 下一刻，安容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来。“你说，这个是立夏做的？” 朝云点了点头。 安容又接连吃了好几块，这才转头看向立夏，赞不绝口。 立夏就有些脸红。 说笑一番，安容又打量了朝云一眼，点头笑道，“你现在才算是好多了。” 朝云早上的脸色，真的很吓人。现在这个样子，才算是正常。 朝云就笑了笑，“也不知道二叔他们什么时候到。”一直不到，这件事便还没有结束，就是想要专心做其他的，也没有心思。 “已经到了。我就是特意过来通知你的。”安容笑了笑，又往嘴里塞了几块糕点，“收拾一下，准备出去迎接吧。” “这么快？”朝云愣了一下。虽然她满心想着快些结束这件事情，却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快。 “是呀，二叔他们马上就要到了。你还不快些？”安容眼中就闪过一丝兴味。 朝云一直都是十分镇静的，能够看到她手忙脚乱的时候并不多。 然而，朝云却直接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我们便走吧。” 安容就惊讶地打量了朝云一眼，“这样就好了？” 这样说着，却也不觉得朝云的装扮有什么不妥。 安容撇了撇嘴。到底也不敢耽误，她拉着朝云的手，就朝着屋子外走去。 两个人再次向着慈安园走去。 她们来得也不算晚。屋子中不过寥寥数人。 相互见过礼，朝云这才和安容坐了下来。 等了不到一会儿，其他人便也都陆陆续续地来了。 老太太也出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就有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走进来，脸上却是笑着的，“禀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已经到了二门。” 已经到了二门，那便也快了。 老太太就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秦氏和白氏虽然一直都笑着，然而，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大概一刻钟之后，院子门口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母亲。”二老爷大步走了进来，“儿子回来了。” 老太太脸上微微扬起一丝笑容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二房太太王氏也跟着走了进来。盈盈朝着老太太下拜，“媳妇儿回来了，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也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然而这笑容，却淡了一些。 朝云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又不动声色地将眼神移到了一边去。 王氏又跟着二老爷朝着秦氏行礼。“这些天，辛苦大嫂了。” “哪里的话，不辛苦不辛苦。倒是二弟，二弟妹，你们路上辛苦了。” 笑着说了一会儿话，二老爷便又朝着白氏点了点头，“三弟妹。” 白氏也笑着回礼。 二房的姑娘们也跟着，上前和长辈们行礼。 等她们都认得差不多了，朝云她们便也都站起身来，又厮认了一轮。 等众人都落座了，王氏这才说起了带过来的亲戚，“……说是年纪也不小了，想要让他来京城见见世面，又想着我们也是京城中的大户人家，便说要借住一阵子。” 老太太就点点头。这些，他们在信中都已经说过了。 本来也没有将亲戚往外赶的说法。 “你让他只管住下。你大嫂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样说着，又看了王氏一眼，“你让他放心，就当是自己家，缺了什么，告诉下人一声就是。” 王氏就千恩万谢地应了。又笑道，“其实他也想说过来拜见老太太的，只是顾着身份，便只在外院停下了。” 到底是外男，也不便进女眷众多的内院。 老太太就又随意问了几句，最后才反应过来，“……原是这样的关系。”一边感慨着，一边笑着转过来头，看着众姑娘，“是一位表兄。” 又看着王氏，“不碍事，让他也进来见见吧。” 也不是很远的关系，就算是进了内宅，也是没有问题的。 王氏应了，就遣了一个小丫头去请。 又唤了自家的姑娘们上前，笑道，“不是老早就吵着要回来吗？怎么现在回来了，反而像是不自在了？快些将准备的礼物给姊妹们。” 见王氏吩咐，二房的姑娘们便又沿着屋子走了一遍。果然是每个人都有礼物。 都是些小玩意儿，却胜在新意，看着倒是十分有趣的。 老太太见了，心中就暗暗点头。 才刚刚发完，王氏遣下去的小丫头便又回来了，“表少爷已经到了。” 王氏就看了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点头，这才说道，“快让他进来给老祖宗磕头。” 一阵响动过后，朝云就看见穿着一件雪白织锦长袍，腰间束着月白云纹宽腰带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待看清他的面容，朝云就是一惊。这正是在侍郎府上和赵灵菲在一起的那个男子。 怪不得陈妈妈会说那样的话。没有想到竟然是他！只是，陈妈妈又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呢？ 这个人又是怎么盯上她了的？当初，她应该没有被发现才是啊。 难道赵灵菲将对她的怀疑也告诉他了？ 赵灵菲的性子，朝云是知道的。一旦怀疑上了，便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所以，连带着他也不会放过她了么？ 太多的疑问涌上心头，朝云便有些不自在。 见朝云脸色微变，安容也有些疑惑地看了那年轻公子一眼。 长得倒是不错，只是那双眼睛中闪过的光芒却始终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此时，男子正恭恭敬敬地在给老太太见礼。 “见过老祖宗，老祖宗万安。” 一边说着，一边实实在在地给老太太连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与地面撞击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老太太就抬了抬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这孩子，竟然这样实诚。快起来快起来。” 朝云又看了额头通红一片的男子，心中便有些慌乱。 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和他们穆府有这样一层关系。 原来陈妈妈的话是这个意思。 看来，以后她还得更加小心才是。 正文 038. 开始 从慈安园出来之后，朝云的脸色就有些不好。 安容陪着她走到轻风院，脸上就露出担心来，“朝云，怎么了？我见你一直都盯着那人，可是那个人有什么问题？” 之前朝云的样子还好，好像就是在看到那个人之后，就有些不对劲了。那个人也是，在和她们相互厮认过之后，就时不时将眼光扫向朝云这边。 似乎对朝云十分感兴趣。 “你们之前见过？”安容这样问着，心中却有些不确定。 看他们的样子，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其中应该还有什么渊源才是。不然“表兄”的行为也不会那样怪异，而朝云也不会这样失态。 闻言，朝云就拉了安容，快步走进屋子，又将房门仔细关上。 做好这一切之后，朝云才深吸一口气，将之前寿宴上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告诉了安容。 “那个时候，事态那样危险，他们应该都没有发现我才是。”朝云咬咬唇，“但是，现在，他们似乎都已经怀疑上我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她又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安容听了也有些沉吟，“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怪不得赵灵菲在牡丹宴上，对你的态度一直有些奇怪。” 明明以前应该没有交集才对，赵灵菲怎么会突然就找朝云下棋？就连偶尔说出的话也不清不楚的。总让人觉得话中有话，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 朝云就看了安容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还是隐瞒了赵灵菲跟着庆安郡主找她麻烦的事情。 “你现在是在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是吧？”安容想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 在听朝云说了这样的渊源之后，她也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那个年轻公子的眼睛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又加上其中还夹杂着这样的事情，安容现在一点儿也不怀疑，那个年轻公子会寻着机会找朝云麻烦。 朝云点就了点头。她的确有着这样的担心。不然，昨晚她也不会一宿辗转反侧了。 虽然那个公子住在外院，但是毕竟都是在一座府邸中，又加上有陈妈妈，朝云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 “也不知道陈妈妈究竟怎么认识那个人的。听她之前和银杏说的话，好像，她们已经开始酝酿着什么了。”朝云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她看了安容一眼，又说道，“绣有名字的锦帕，小衣，还有金钗之类的，若是被流传出去，我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 安容点点头。这样的法子，果真是狠毒。若是真被他们得逞了，朝云也就永远都别想翻身了。 被污了名节的庶女，家族中只会认为是耻辱。下场绝对不会好。 然而，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现在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好在，他们还没有开始动手。 “别多想，你以后平日里再多注意着些就是了。”安容尽量放缓语气，“你也大致知道了他们要行动的方向，让谷雨和立夏谨慎些，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你的屋子。” 这样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安容突然就皱起了眉头，“朝云，我瞧着你一直都在提那个陈妈妈，是不是……” 之前立夏中毒的事情，好像也是这个陈妈妈在背后动作。 “这个陈妈妈，倒是一个麻烦。”安容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不过是个下人而已，难道还想翻了天去？” 现在竟然还想谋害起主子来。 朝云心中也是一冷。之前，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想着这陈妈妈到底是秦氏的陪房，所以一直都忍让了几分。现在看来，倒是她天真了。不是她不犯人，人就不会犯她的。一再退让，总有人会得寸进尺。 看来，她要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了这陈妈妈才是。再被她抓住了把柄，一定不能轻饶了去。 这样的人，若是不除，永远都是后患。 可是，真要除了陈妈妈，她应该要怎么做才能过了秦氏那一关呢？ 朝云沉吟着。要动秦氏的人，秦氏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大伯母。”安容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朝着朝云笑了笑，“若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只是那个陈妈妈一直都在闹腾的话，大伯母也没有办法包庇的。只要陈妈妈闹得越大，这事便越好办。” 只要陈妈妈闹得人尽皆知，最好直接吵到老太太面前去，秦氏就算是想要保住陈妈妈，也无能为力。 老太太虽然已经放了权，然而，这宅子里的事情，只要老太太开了口，便没有人敢违背。就是秦氏这个主母，也得退让三分。 朝云立刻就明白了安容的想法。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朝云也勾起嘴角来，“那我便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了。” 话是这样说，然而陈妈妈既然能够坐到二等管事妈妈的位置，想来也不是一个蠢笨的。 要怎么样，才能够让她上钩呢？ “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帮她制造一些机会。”安容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让她以为自己成功了的时候，再……” 听着安容的提醒，朝云心中就是一动。 对了，就是这个。只要饵下得够大，不怕那个陈妈妈不上钩。 那么一个心眼小的人，倚着她对轻风院的仇恨，陈妈妈还真是什么都会做出来。 只要来点猛的，陈妈妈一定会失去理智…… 两个人商量着，相视而笑。 谈论了好一会儿，朝云才算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有了应对的大致方案，那么，接下来就是商讨细节的问题了。 朝云和安容两个人越说越兴奋，回过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安容就笑着站起身来，“行了，今儿个就到这里吧。现在也该去请安了。若是晚了，就迟了。”一边说，一边接过杜鹃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至于接下来的细节，我们再慢慢想就是了。” 朝云也明白，这事急不来。点点头，也喝了一杯茶，挽着安容的手，向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现在，到了晚请安的时候了。 老太太这一次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事情，只聚了一会儿，就让她们散了。 朝云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让立夏去将银杏给请过来。 既然陈妈妈已经提醒过她了，那人也已经到了，想必，她们这几天就会有动作。 她还是要早做准备才是。 不一会儿，银杏就走了进来，她朝着朝云俯身行礼，“银杏见过姑娘。” 朝云点了点头，让她站起来回话。“陈妈妈今儿个可是又来找过你？” 银杏点了点头，脸上就露出些微尴尬来，“回姑娘的话，陈妈妈前脚才走，奴婢还没有来得及禀报您。” 一边说着，心中就是一惊。陈妈妈明明说自己很是小心，怎么每一次的行动都会被姑娘知道？难道，姑娘心中根本就不信任她，还派了其他人监视着她？ 那她的打算，姑娘岂不是一清二楚？该不会不给她解药吧…… 这样想着，银杏就忍不住抖了一抖，立刻又跪下，朝着朝云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姑娘，奴婢，奴婢绝无二心。奴婢是真心为姑娘办事的。” 银杏连忙表明忠心，就怕姑娘认定之后，她再不能得到解药。 她可不想死。 连番两次被姑娘抓个正着，银杏再不敢心存侥幸。 朝云脸上就露出冷笑来。 看这银杏的反应，想来以前还存有其他的心思。没有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她竟然是又警告了银杏一番。 这倒是她疏忽了。人心果真难以掌控，就连性命在别人的手上，也敢心存侥幸。 看着朝云的面色变了，银杏的脸色就苍白了起来。她再不敢隐瞒，将陈妈妈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姑娘恕罪，姑娘恕罪，奴婢真是没有来得及禀告。”银杏大力磕着头，就怕朝云一怒之下，直接将她打杀了。 姑娘虽然身份不高，到底也是府中的主子。不过是打杀一个粗使丫头，上面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这样想着，心中又不禁后悔起来。 明明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会一时被贪念占据了内心呢？ 朝云听着银杏的话，脸上的冷意更盛，“陈妈妈让你这两天就开始寻机会拿东西，你却‘来不及’告诉我。那你想什么时候告诉我？等事情成功之后？” 银杏的后背一阵冷汗。姑娘果然知道了她的打算。她之前的确是有那个意思的。 想着等到时机成熟，她就可以以此为要挟，逼迫姑娘将解药给她。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那就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然而，银杏根本就没有想到，姑娘竟会提前察觉了她的打算。 谷雨闻言，恨不得直接扑过去，将银杏撕成碎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有这等龌龊的心思。姑娘仁慈，你竟敢想着骑到姑娘头上来？” 立夏也咽不下这口气。她冲上前去，对着银杏就是两个大耳刮子，“算计姑娘，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银杏被打得头晕眼花，心中一阵胆怯，嘴里仍然在不断讨饶。“姑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对姑娘真无二心啊。立夏姐姐过去的时候，陈妈妈才刚刚离开，奴婢正打算要过来的。” 这个时候，打死也不能承认她之前的心思。 朝云就叹了一口气。 这个银杏，的确不能再留了。然而，若是现在就动了她，陈妈妈必然会有所察觉。 “你说陈妈妈让你尽快行动？”朝云的声音冷冷的，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银杏连连点头，“陈妈妈说了，只要是姑娘贴身的东西就行。还叮嘱奴婢，越早越好。” “那好，”朝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你明儿个就去找陈妈妈，跟她说，事情已经办妥了。” 她倒是要看看，接下来，陈妈妈和那个人究竟还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正文 039. 准备 银杏闻言，心中就有些疑惑。她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朝云，“姑娘的意思是……” 她明明都已经将陈妈妈的打算告诉姑娘了，姑娘怎么还顺着套儿走？ 姑娘……该不是被气着了吧？ 谷雨听了，心中就是一惊。“姑娘，这万万不可。” 陈妈妈要姑娘的贴身之物，肯定就是在谋划着什么腌臜事儿。姑娘答应下去，若是一个计划不好，名声可就是要尽毁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姑娘可就再反悔不了了。那个时候，才算是合了那起子小人的意。 这样可不值得！ 立夏的脸上也跟着显出担心来。“姑娘，您这是……” 朝云将众人的神色看得分明。然而，她心中却早有了主意。这样的吩咐，并不是她的一时冲动。 虽然早些时候她还在和安容讨论，具体应该要怎么做。但是，既然陈妈妈都已经开始动作了，她也必须要应对才对。被动挨打，可不是她的风格。想要算计她，也得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 “你们认为，什么东西比较好？”朝云看了众人一眼。 贴身的东西有很多。只是，不是所有贴身东西都可以给出去的。有些东西，若真是给出去了，那便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仅不能帮到自己，反而还会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谷雨和立夏见朝云神情严肃，心知她主意已定，叹了一口气，便也不再劝说，只跟着认真思考起来。至少，应该让姑娘少承担些风险才是。 “你先去外边候着。”朝云冷冷地看着银杏一眼，“若是再自作聪明……” 朝云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眼底却是万分冰冷。 银杏只觉得后背一凉，身子更是忍不住抖了一抖。她连忙低下头来，嘴里再三说着不敢，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看银杏的样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执着于自己内心的小九九了。 朝云看了她离去的背影一眼，这才收回了目光。 谷雨和立夏都皱着眉头想着事情。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 “姑娘……不若，给他们绣着名字的锦帕？”立夏迟疑着抬起眼来，“若是那老婆子栽赃，也可以一口咬定，是您弄丢了的。” 的确可以这样说。绣着名字的锦帕确实不能证明什么，危险性相对小些。只是，若真是给锦帕的话，她也就不能够反守为攻了。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陈妈妈既然和那个人勾结了起来，又让银杏想着法儿顺走她的贴身之物，想必就是打着污了她名节的主意。 只要成功了，若是她能够侥幸留得一条性命，也只能含冤嫁给那个人。 不管是哪种结果，陈妈妈都算是将她给踢出了穆府。也算是为她的闺女儿报了仇。 同样的，对于那个人来说。不管她是哪种下场，都是他乐于见到的。 若真比较起来，他们更想要的，只怕是看着她死吧？ 朝云的嘴角勾起一朵冷冷的笑来。 她好不容易重生而来，怎么可能就在这里倒下？ “谷雨，你认为呢？”朝云又看了一眼谷雨。 “回姑娘的话，奴婢也认为，锦帕的危险性小一些。金钗之类的，也是一样。”谷雨抬起脸来，“就像是立夏说的，若是陈妈妈说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您也可以直接说，那是弄掉了的。” 看来，她们都想着要稳妥。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不能够倒打陈妈妈一耙了。 被一个老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压到头上，朝云可不想再继续忍下去。 她沉吟了一下，吩咐谷雨道，“去，到箱子中找一件小衣来。” 谷雨和立夏闻言就是一愣。 “姑娘！” 姑娘竟然是想要将小衣给出去吗？若真是这样，陈妈妈一旦成功，姑娘便再也无法翻身了啊。就算姑娘咬定，这是被偷走的，谁又会相信。 谁敢偷到姑娘的房里来？而且还偷的是小衣？ 就算最后事情压了下来，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也是一个污点。 谷雨站着没有动，“姑娘，您，您还是再想想的好。” 这样的做法，太危险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娘这样做。 立夏疾走几步，一下子就跪在了朝云面前，“姑娘，请您三思。” 她也同样认为，这样的做法太过危险。 “还不快去！”朝云皱了皱眉，声音也抬高了些。 谷雨也走过来，跪在了朝云面前，“姑娘，姑娘，您就忍忍吧。咱们既然已经知道陈妈妈的打算了，以后防着些还不行吗？不让她得逞就是了。您，您这又是何苦？” 以身试险的法子，可能的后果也太严重了些。 朝云却是不为所动。 见朝云主意已定，立夏和谷雨都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那群丫头婆子，也真是太过嚣张了些，姑娘忍不住倒也可以想到，只是，姑娘这样的做法，太过冲动了啊。 听着谷雨和立夏的哭声，朝云的心就软了下来。她也知道，这两个丫头都是真心为她好，只是，她这样做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 叹了一口气，朝云就放缓了声音，“你们先别哭了。谷雨，你先将小衣拿过来，我自然会告诉你们，下一步应该要怎么做。” 这样说着，朝云又掏出帕子来，递给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立夏，笑道，“你去将针线拿进来，待会儿，我还需要你的帮忙。” 听姑娘吩咐地井井有条，果然不像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谷雨和立夏这才慢慢站起身来。 谷雨依言朝着朝云收衣服的箱子走去，又问道，“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小衣？新的还是旧的？” 朝云笑着勾起唇角来，“自然是要旧的，越旧越好。” 不是旧的，诱饵的诱惑性也就小了些。 等了一会儿，谷雨便将小衣拿了过来。正好，立夏也端着针线筐走了进来。 “可是有碎布头？”朝云往针线筐里看了一眼，“找一些出来给我。” 立夏虽然一头雾水，但见朝云这样说了，便也不多话，快速找了一些碎布头出来。 “姑娘，您想要什么材质的？”碎布头有很多，棉质的，丝绸的，纱状的…… “你拿来的小衣材质是什么样的？”朝云示意谷雨将小衣展开给她看看。 谷雨心中也十分疑惑，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拿过来的小衣是丝绸的。因着是冬日里穿的，相对就厚了一些，而且做成了夹层的样子。 朝云见了，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谷雨，磨墨。” 听着姑娘的吩咐，谷雨和立夏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然而她们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她们在等着，等着看姑娘到底在做什么。 看了这半晌，她们已经明白了，姑娘心中，是早就想好了应对法子的。 之前是她们多心了。 朝云提起笔来，在宣纸上写了几行字，又递给立夏。 “立夏，你先将这些话缝到碎布头上去，再将这小衣夹层的线拆开，最后将这碎布头给缝进去。”朝云将宣纸递给谷雨，让她将墨迹烘干，又回过头来吩咐立夏。 直到看见姑娘在宣纸上写的话，谷雨和立夏才明白姑娘的意思。脸上还残存着些泪痕，谷雨和立夏却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果然是好主意。 谷雨和立夏心中再无疑问，一边偷笑，一边按着朝云的吩咐做事。 心中大石头落地，两人的动作也快了很多。不过一会儿，立夏就将经过修正的小衣呈到了朝云的面前。“姑娘，奴婢完成了。” 朝云就接过来，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单从外表上来看，她手中拿着的，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小衣罢了，也没有什么惹人注意的地方。朝云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她却又仔细将小衣检查了一遍，感觉这小衣摸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的，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成了，可以将银杏唤进来了。”朝云朝着谷雨点了点头。 谷雨仍然死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出房门，去唤银杏。 银杏很快就走了进来。虽然没有等多长时间，但听着屋子里啜泣的声音，她却觉得万分煎熬。见姑娘终于传唤她了，银杏这才心中大石头落地。 “你明儿个就将这个东西给陈妈妈。”朝云示意立夏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银杏。 立夏冷哼一声，依言而行。 银杏见了，心中就是一愣。她急急抬起头来，“姑娘，您这是……” 银杏万分震惊。她没有想到，姑娘竟然能够在已经知道危险的情况下，还做出这样的行为。 就算她没有归顺姑娘，也是不会帮着陈妈妈偷到姑娘的小衣的。若真是将这东西交出去，姑娘只怕…… “姑娘，您，您还是换一件东西吧。”银杏的声音就有些颤抖，“不然，您就给一条帕子也成啊。这，这……” 直到见到了姑娘给她的东西，银杏才算明白，之前屋子中传来的啜泣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银杏就偷偷望了一眼谷雨和立夏。 果然就见到她们两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想来，谷雨和立夏也是劝过不少了。 姑娘主意已定。 朝云看着银杏担心的模样，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露出来，“你只管拿了东西去交差。记住，不要说多余的话。” 朝云的眼神锐利，银杏只觉得背后发冷。她苍白了脸色，急忙点了点头。 “行了，也没有什么事儿了，你先下去吧。”朝云就挥了挥手。 银杏的作用，也就这么多了。等到她解决陈妈妈的时候，自然也会顺带将这个丫头给解决了。 不忠不信之人，要来也没有用。就像是白眼狼，不管喂的多么用心，它也不会变的贴心起来。 “若是陈妈妈再说什么……”朝云又张了张嘴，话却没有说完。 银杏立刻就打了一个冷颤，“奴婢一定立时向您禀报。” 朝云轻轻点了点头，再不看向银杏。 又等了一会儿，见朝云的确再没有其他的话说，银杏这才咽了一口口水，慢慢退了下去。 正文 040. 行动 第二天清晨请安的时候，朝云就将昨儿晚上的事情告诉了安容。 “你真的那样做了？”安容先是一愣，随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送东西的丫头，不知道你的打算吧？” 朝云就点了点头，“自然是不会让她知道的。她不可信，知道了反而会坏事。” 安容十分赞同，又笑了半天，“你这招儿倒是损。若是陈妈妈真的做出那样的事来，大伯母就算是想要保住她，也是不能的了。” 这样说着，又看了朝云一眼，“不过，你就不怕大伯母记恨上你？” 朝云冷冷一笑，“被一个刁奴欺负到那种地步还不反抗，那才不是我呢。真忍到那个地步，母亲知道了，才会觉得奇怪。” 这倒是真的。毕竟，朝云的性子一向都是张扬的。突然变得谦逊起来，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虽然朝云打定主意要收敛锋芒，但那也是有个过程的。 安容倒是十分赞成朝云的做法。 “也是，老太太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了她去。真是奴大欺主。”安容的眼中就闪过一丝冷光，“大伯母也太过纵容了些。” 朝云却明白，这并不是秦氏的吩咐。秦氏可不会用这样拙劣的手段。 只是，陈妈妈是个心眼极小的人，十分容易记恨别人。上一次，她们将她唯一的闺女儿治成那样，陈妈妈只怕早已恨上她们了。 以她的性子，早晚都要动手。陈妈妈这番动作，和秦氏是没有关系的。 朝云面上几块地闪过一丝冷意，“那样的刁奴，不除掉，也是个祸害。” 安容点了点头，又想到朝云的做法，再次笑起来，“既然她手中已经有了想要的东西，只怕最近就要行动了，你可小心着些。我也会帮着你注意着的。” 这样说着，又偏过头想了想，安容看向朝云，“你说，我们那个表兄在这件事情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 他就这样恨朝云吗？又没有证据，怎么就能够下如此狠手？ “他也只是受了其他人的指使罢了。”朝云叹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不过是个小角色。毕竟，她前世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听过这号人。真正难缠的，只是赵灵菲而已。 也不知道那赵灵菲究竟看上了这人的什么。竟然会和他做出野合那样的事情来。 安容闻言就是一愣。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了朝云的意思。“你是指……赵家姑娘？” 没有想到，赵家姑娘的心肠竟然这样狠。 不过，安容又转念一想，被人看见了那样的事情，赵家姑娘心中，肯定也是害怕的。所以才会产生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的心思。 到底是做贼心虚。 只是，身为朝云的姊妹，安容虽然理解赵灵菲，却并不认可她的做法。 其实，就算是看见了，朝云也不会随便就将事情说出去。就像这一次，若不是被逼得急了，只怕朝云也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若是表哥真的参与这件事情，只怕，他在我们府里也住不长了。”安容就弯了弯眉眼，“出了这样的事情，大伯母和二伯母的关系要变得更差了。” 朝云却是不在意，“她们之间还能变得更差？”又看了正陪着说笑的白氏一眼，“我瞧着，倒是三婶娘要得意了。” 穆府三房一向不和，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然而，三房太太们从来都小心翼翼维持着表面，虽然言语上经常针锋相对，倒也没有当众红过脸。 安容也笑着点了点头，“母亲的心情，又会好上一段日子了。”这样说着，就夸张地呼出一口气来，“连带着，我也会过上一段好日子了。” 朝云就跟着笑起来。 从慈安园中走出来，安容拍了拍朝云的手，“虽然已经大致掌握了他们的动向，你也要更加小心才是。若是他们出了连环计……” 朝云就点了点头，“我省得的。”又看了谷雨和立夏一眼，朝云笑道，“这两个丫头，最近将屋子看得可紧了，就算是蚊子，只怕也飞不进去。” “那就好。万事小心着些。”安容就松了一口气，又提醒朝云，“这件事情过后，找个由头，将你那院子，好好清理清理。这都已经是第二个丫头了吧？若是继续放任下去，那样的丫头只会越来越多，行为也越来越过分。” “还是找个机会，能够敲打的就敲打，不能收服的，性子不行的，都放出去吧。行为恶劣的，也不用打杀，直接交给大伯母也是一样的。老太太已经回来了，大伯母怎么说都会有个顾忌的。” 朝云应了一声。安容说的不错。她院子中的丫头，的确是个问题。之前的敲打虽然让她们安分了一段日子，但是最近，却好像有些丫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知道了。”这样说着，朝云就带着谷雨和立夏往自己的院子中走去。 又传唤了一次银杏，听她回陈妈妈没有再说什么，朝云便让她下去了。 谷雨和立夏却都是有些不信的。“姑娘，怎么知道那丫头说的就是真的？她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您还相信她？” 朝云就笑了笑。银杏这一次，肯定是不敢再隐瞒什么的了。不过，做到这一步，陈妈妈也的确再没有什么好吩咐的。 “之前让你找的那个丫头，可是有来过？”朝云就看了一眼立夏。 虽然之前让立夏找了人，但是那个丫头却好像从来都没有传递过消息回来。 立夏闻言，脸上就露出些尴尬来。“倒是没有。” “不会是不想做，所以故意找借口在推脱吧？”谷雨就有些担心，“嘉兰院最近可没有那么忙碌。” 立夏脸上的神情就更加难看了。她知道谷雨并不是在针对她，只是，她心中难受。那丫头可是和她关系极好的，当时也是一口就答应了的，结果却是这样。 立夏只觉得有些对不起姑娘。 若不是姑娘自己聪明，另外有了准备，真全指望着她那个手帕交，只怕姑娘到现在也还是一无所知的。那样，她便算是害了姑娘了。 朝云张了张嘴，正准备安慰立夏，却突然听到院子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立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转过头来，笑着向朝云禀告，“姑娘，姑娘，她来了，她来了。她带来消息了。” 看样子，应该是立夏的那个手帕交过来了。 朝云也笑着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你便将她带进来回话吧。”想了想，又说道，“罢了，若是她觉得不自在，直接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她也没有必要强求那个丫头。 立夏脸上却是满不在乎，“姑娘您又不会吃了她，她怕什么？再说了，奴婢脑子一向笨，若是传错了话，倒是不好了。” 话音还没有落，立夏就快步冲了出去。 脸上露出无奈，谷雨的眼睛却是笑着的，“姑娘，您瞧瞧，您都将她宠成什么样子了？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日后啊，还是得好好说说她。” 正这样说着，立夏就带着一个垂着头的小丫头走了进来。 “姑娘，上一次奴婢说的，就是她。”立夏指了指小丫头，又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有消息了吗？快些告诉姑娘，那个老婆子又准备干什么了？” 立夏是随意惯了，然而，小丫头却是拘谨的。她先是朝着朝云福了福，又告罪道，“七姑娘恕罪，之前奴婢一直都没有找着机会出来，消息便一直都没有传出来。希望没有坏了姑娘的大事。” 倒是一个十分懂礼的小丫头。朝云的眼中闪过笑意，摆了摆手，“不碍事的，大致消息，我心中也有数了。” 听朝云亲口这样说，小丫头就松了一口气，然而，她的神情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快起来。 “奴婢今儿个做完活，正好就看到陈妈妈鬼鬼祟祟地拿了一个包袱，朝着院子外走去。”小丫头也没有说其他有的没的，直接就开始回忆起来，“奴婢想着七姑娘的吩咐，便小心翼翼地跟着陈妈妈走了一路。” 这样说着，小丫头就抬起头来看了朝云一眼，“奴婢一路跟着，最后却发现，陈妈妈拿着那个小包袱走到了二门的地方。” 朝云心中一动。 出了二门，那可就是外院了。陈妈妈拿着一个小包袱去外院那儿…… 小丫头咽了一口口水，“二门那儿有一座花园，陈妈妈就是朝着那儿走去。奴婢不敢跟得太近，就寻了机会，小心翼翼地躲到了假山之后。” 二门那儿的花园里的确是有一座假山的。 朝云点了点头，“陈妈妈可是将那包袱交给了一个男子？” 她已经知道陈妈妈都做了什么了。 果然是和她想的一样。陈妈妈，也就这么些手段。 小丫头就有些震惊地抬起头来，“您都知道了？” 朝云就冲着她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小丫头的话，“你可是听见他们说话了？” “奴婢听见了一些。”小丫头点了点头，鼻尖上渗出些汗水来，“陈妈妈对那个男子说，东西都已经到手了，可以开始收网了。” 收网？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网住了谁。朝云心中冷笑。 “辛苦你了，我知道了。”朝云说着，就向着谷雨使了一个眼色。 谷雨会意地朝小丫头的手里塞了一个荷包。 小丫头一愣，急忙推辞，“七姑娘，这，这……奴婢可不是为了钱才过来的。”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只是，到底辛苦你了，你就收下吧。”朝云这样说着，又看了一眼立夏。 立夏也跟着劝说起来。 好说歹说，小丫头才总算将荷包收了下来。再三朝着朝云道谢之后，小丫头在临走之前，又留下一句话来，“奴婢还听见，那男子答应马上就会开始行动。” “七姑娘，您还是小心着些。”小丫头又福了福身，这才由立夏陪着，走了出去。 马上就要开始行动？ 朝云勾了勾嘴角。看来，他们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正文 041. 发难 因着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接下来的日子，朝云便一直都在等待着陈妈妈的行动。所以，当秦氏终于遣人来唤她的时候，朝云一点儿意外都没有。 看来，陈妈妈开始动手了。 带着谷雨和立夏一道儿赶往秦氏的嘉兰院，朝云却在路上碰见了正带着杜鹃的安容。 “朝云……”安容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眼睛扫到跟在朝云身边的小丫头，脸上的笑意就有些僵硬。几乎是立刻，安容便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脸上露出一丝担心，安容张了张嘴，“朝云，小心。” 不管她们计划地再怎么周全，只要事情还没有结束，就有可能发生变故。然而，她现在能做的，却只有祝福。 安容这样说着，往一边让了让。 朝云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点儿紧张都没有，她冲着安容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交谈几句，朝云就继续带着谷雨和立夏往前走去。 安容却一直都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朝云的身影之后，才微微动了动。 “姑娘？”杜鹃就是一愣。姑娘怎么突然就转了方向？ 安容笑了笑，“今儿个的天气不错，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老太太，还是再去一趟老太太的院子吧。”这样说着，也不待杜鹃反应，安容转身就朝着慈安园走过去。 这个时候，她还是先寻着老太太的好，若是朝云那边出了什么事儿，也好立刻就请了老太太过去解围。若是真的按照朝云所设想的，陈妈妈栽赃给朝云的罪名可不小。 府中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老太太必然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老太太最近对朝云越来越上心，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自然不会允许朝云受了委屈去。 老太太经历的事情也多，拙劣的借口在她面前根本就行不通。 这样想着，安容不禁加快了脚步。 却说朝云，才一走进秦氏的嘉兰院，便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 往日里往来不断的丫头们，今儿个却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了廊下，双手垂立，一动不动。 隔着老远，朝云便听到了陈妈妈夸张的声音。“……七姑娘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太太，若是您再不管管，可是会坏了整个穆府姑娘的名声啊。” 朝云听了，嘴角就忍不住勾了勾。 这个陈妈妈，果然就闹到了秦氏的面前。还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将嗓门拔得老高。 看了一眼十分紧张地看着她的谷雨和立夏，朝云就露出一个笑容来，这才随着小丫头走到了屋子前。 小丫头低声告了一声罪，快步走进去通报，“太太，七姑娘已经到了。” 朝云就听见，屋子的嘈杂声，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等了一会儿，秦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让她进来。” 也不等小丫头再次走出来，朝云自己上前掀了帘子，慢慢走了进去。 “朝云给母亲请安，母亲万安。”朝云先是给秦氏问安，接着才抬起头来，脸上就露出些许疑惑来，“不知道母亲传唤，可是有何吩咐？” 见了朝云，陈妈妈脸上就忍不住露出讽刺来。七姑娘也只能现在平静了，只盼这位七姑娘待会儿，还能够继续保持平静才好。 感受到陈妈妈的打量，朝云不动声色。秦氏没有说话，她便一直都站在原地。垂眉顺眼的，只盯着自己的脚尖，面色倒是没有一丝惊慌。 秦氏见了，心中就闪过一丝疑惑。这个丫头从进门到现在，面色一直都十分平静，眼神也十分坦荡。似乎她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到底是朝云根本就不知到事情已经被揭发，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 这样想着，秦氏看了陈妈妈一眼，语气中就透出冰冷来，“现在七姑娘可是到了，陈妈妈，你可以将事情细细说来了。”一边说着，一边脸色也沉了下来，“话，我可是说在前头。若是事情属实，我自然不会放过七丫头。但是，若是你无中生有……哼！” 朝云静静地听着秦氏的话语，心中冷笑。 秦氏果然是个不肯吃亏的。因着不确定陈妈妈把握的大小，竟然率先将自己给摘了出去。 想来，秦氏对陈妈妈的话也是心存疑惑的。朝云倒是十分想知道，陈妈妈究竟编造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出来。 听了秦氏的话，陈妈妈心中就是一惊。太太这是在警告她，若是没有把握，趁现在还可以收手。不然，这一次的后果可不会那样简单了。 也是，单凭着诬告姑娘这一点，她便可以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然而，陈妈妈的心早已被仇恨占据，再加上自认为计划万无一失，即使听明白了秦氏的警告，也依旧没有退缩。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是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罢手的。 “是。”陈妈妈应了一声，又转过头来，看着朝云，冷笑道，“七姑娘，老奴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请教。” 她的语气很不恭敬，谷雨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而，当她的眼神扫到秦氏面上，却见秦氏脸上一丝不满都没有。看来，太太还是向着自己的陪房的。谷雨心中便是一凉。 有秦氏在一边撑腰，姑娘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够顺利将事情解决。 听着陈妈妈的语气，朝云眉头微挑。然而，她的脸上却是露出微微的笑意来，“自然，陈妈妈请问。” 见朝云如此，陈妈妈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屑。“七姑娘，请恕老奴冒犯。老奴想知道，七姑娘前儿个随着太太出门子去侍郎府上的时候，可是一个人单独待过一段时间？” 原来，他们将故事的时间定在了那个时候。朝云心中一动。 “不错。朝云那个时候因着贪看花儿，不小心和众姊妹走散了。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姊妹们都已经不见了。又因着不认识路，朝云便一直都呆在园子中，直到姊妹们回来。”朝云这样说着，看了秦氏一眼，“这件事情，母亲也是知道的。” 那个时候，朝云的确是向秦氏禀告过。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秦氏点了点头。 朝云说着，又看了陈妈妈一眼，“陈妈妈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来？我记得当日，陈妈妈可是没有随着我们一道儿去……” 秦氏眼神一动。陈妈妈的话中的确有太多的漏洞，所以，她才会开始就将自己给摘出来。毕竟，陈妈妈是她的陪房，出了事情，府中的人自然都会想到她。她虽然厌恶朝云，却也不会使出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来。 只是，秦氏倒也不反对看上这么一出戏，毕竟，若是陈妈妈真的成功了，她也算是除了一个心头大恨。 “七姑娘也不必知道老奴从何得知。”陈妈妈勾起嘴角来，“您只需要回答老奴的问题。” 这样的口气，是极为不敬了。 秦氏就皱了皱眉，“陈妈妈，注意你说话的口气。” 不管怎么说，朝云现在还没有被定罪。被一个老奴欺负到这种地步，若是传出去了，别人只会说她治下不严。 听到秦氏的警告，陈妈妈就顿了一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好些了，“姑娘说自己一直在花园中，可是有人可以证明？” 朝云面上就露出无奈来，“我刚刚都已经说了，回神的时候，园子中也只有我一个人了。倒是后来姊妹们寻过来的时候，才算是有人见着。” 陈妈妈一直都在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如此纠缠她独自留在院子中的事情，意欲为何？ “既然七姑娘也承认没有证人，那老奴是否也可以猜测，七姑娘当时并不在园子中呢？”陈妈妈脸上就闪过一丝得意。 事情果然就像那个人告诉她的一样，到了现在，一丝差错也无。 若是能够继续这样下去，撂倒朝云，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陈妈妈这是什么意思？”朝云的脸冷了下来，“陈妈妈当日一直都在府中，怎么会知晓外面的事情？” 见朝云终于色变，陈妈妈心中就是一喜。她看向朝云的眼神更加咄咄逼人了，“自然是有人告诉老奴的。”陈妈妈笑了笑，“老奴这边，倒是有一个人可以证明，七姑娘当时并不在园子中，反而是和别人在一起。” 终于要到重头戏了。 “不知陈妈妈说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证人。”朝云的脸上就显出气愤来，“我倒是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和哪个人一道儿了。” 秦氏见了，眼神就闪了闪。那日，她可是刻意安排过了的，却不想朝云并没有上套。只是，听陈妈妈这话，当天的事情似乎……另有隐情？ 陈妈妈没有理会朝云，反而自顾自地解释起来，“说起来，这件事情也真是巧。那日老奴不小心碰见了表少爷，行过礼正准备离开，却被表少爷拉住询问了半天。”这样说着，陈妈妈就抬起头来，看了朝云一眼，“表少爷问的，都是有关七姑娘的问题。” “老奴当时就心生疑惑，只觉得这表少爷不过是第一次来府中，怎么就会认识了七姑娘？却没有想到，表少爷竟然说，说……”说到这里，陈妈妈却是突然迟疑起来。 “表少爷说了什么？”秦氏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还扯进了一个男人。若是能够把握得当，倒真是能够一口气将朝云给除去。 这样想着，秦氏又看了朝云一眼。却见朝云面色依旧十分平静，好像她早已知道陈妈妈接下来会说什么一样。 秦氏心中就是一惊。这个朝云，若不是真的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便是隐忍的功力很高了。 前一种倒是还好说，毕竟，以后她可有着大把的机会来处理朝云。可是……若是后一种的话，这个丫头，就不能小觑了。 秦氏紧紧地盯着朝云。 “老奴，老奴听表少爷说……说他曾经和七姑娘春风一度过……”吞吞吐吐的，陈妈妈总算是将话给说全了。 话音刚落，满室寂静。屋子中的丫头们，面上都露出惊讶的神情来。然而，却又匆匆低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连大气也不敢出。 静默良久，朝云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陈妈妈，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正文 042. 突变 朝云的声音像是淬过冰一样，让人听了，只觉得骨子里也是凉的。 陈妈妈心中一惊，随即却又是大喜。朝云这样，应该也是……心虚了吧？ 她咬咬牙，硬着头皮抬起脸来，看着朝云，“七姑娘，老奴可不知道什么当讲不当讲的，老奴只是说出了实情而已。” “实情？”朝云的眼神扫过陈妈妈，笑道，“陈妈妈您口口声声说朝云和一个男子有染，那朝云可是要问了，您可是亲眼瞧见了？若只是道听途说，朝云劝陈妈妈您还是积点口德。您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朝云自是要敬着您几分的。但是，信口开河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做些好。” 陈妈妈就笑起来，“七姑娘，老奴也知道信口开河要不得。但是，老奴已经说了，老奴说的都是实情，当然是有证人的。” “证人？表兄吗？”朝云直直盯着陈妈妈的眼，“又有谁能够证明表兄的话是真的？陈妈妈，难道您能证明？”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不能再接下去了。陈妈妈冷笑两声，“七姑娘向来伶牙俐齿，老奴自是说不过您。若不是表少爷说手中有物证，老奴又怎敢大放厥词？” 这样说着，陈妈妈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来，“太太您看，这个就是表少爷交给老奴的。” 陈妈妈果然打着这样的主意。朝云心中一片清明。她笑了笑，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见陈妈妈拿出了物证，秦氏就看了身边的刘嬷嬷一眼。 刘嬷嬷立刻会意地从陈妈妈手中接过了包袱，又打开来，恭敬地呈到秦氏的眼前。“太太，这……” 刘嬷嬷的手上，朝云的小衣静静地躺着。 陈妈妈脸上就露出得意来，她看了朝云一眼，“七姑娘，您现在可还有话说？” 朝云却是不慌不忙，“陈妈妈想要证明什么呢？” 没有想到，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朝云还是咬死不认账，陈妈妈就急红了脸，“太太，这件小衣可是表少爷给老奴的。” 一个男子怎么会有女子的贴身衣物？当然是春风一度过…… 想了想，陈妈妈又笑起来，“说起来，七姑娘也是一个有福气的。表少爷可是对姑娘您一往情深呢。还想着，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就和太太说，将您娶回去呢。” 这话倒是有趣。 陈妈妈的话，明明处处漏洞，然而乍听起来，却是道理万分。 秦氏就仔细看了看包袱中的小衣，见到衣角绣着一片云彩，眼神凝了凝。她再看向朝云，眼光就冷了很多，“七丫头，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 若是朝云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是老爷回来，也保不住她了。 秦氏心中一喜。 朝云面色依然平静。她看着秦氏，笑道，“母亲，这的确是朝云的小衣。只是，朝云还有几句话想要说。” 秦氏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你说吧。”反正现在有了物证，她也不怕朝云抵赖。 “陈妈妈说，这件小衣是表兄给您的？又说了表兄想要娶朝云？这话可是实话？”朝云笑着看着陈妈妈。“可是，朝云就有些糊涂了。表兄这样做，到底是想要娶朝云呢，还是想要害死朝云呢？” “陈妈妈既然说了，表兄对朝云一往情深，那又为何到了现在，始终都没有露面？若是太太真的认定了朝云做出那不知廉耻的事情来，还能留给朝云一条活路吗？陈妈妈，您可别告诉朝云，那是表兄一时失策。” 陈妈妈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心中也有些犯嘀咕。照理说，按照计划，表少爷现在应该要请求拜见太太才是。怎么都过了这么久，表少爷却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朝云仔细盯着陈妈妈，见她微微露出不安来，心中就笃定起来。 看来，之前还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朝云原是以为，那个表兄会和陈妈妈联手，一同演一出戏来诬陷她的。现在看来，那个表兄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陈妈妈根本就是他用来试探她的棋子。 这样看来，那个表兄倒是不简单。 陈妈妈的慌张，大概是因为那个表少爷到了现在都没有露面吧？ 这场戏，单靠着陈妈妈一个人，也演不了多长时间了。 这样想着，朝云就勾起嘴角来，“怎么？陈妈妈，您一直都在说着表少爷，表少爷。然而，表少爷却根本出来承认。现在，朝云用您刚才自己的话反问您一句，您说自己见过表少爷了，可是有谁能证明？您……真的见过表少爷了吗？” “自，自然，老奴自然是见过表少爷的。”陈妈妈的后背不禁渗出冷汗来。 的确，若是表少爷不出现的话，她所说的话，都可以被认为是编造的。那个时候，她可就是真真正正地诬陷了。 表少爷，怎么还不出现。 陈妈妈的心中就有些着慌。她都已经走到了现在，根本就没有回头路了。 咬紧牙关，陈妈妈梗着脖子一口咬定，“若不是表少爷将这东西给老奴，老奴又怎么会有姑娘的小衣？” “是吗？”朝云眼中闪过一丝讽刺，“正好，这些天，我屋里就失窃了一件小衣。昨儿个还找来着呢。” 秦氏就皱了皱眉头，“胡闹，怎么会有人偷这东西？” 看来，秦氏也要落井下石了。 “朝云说的可都是实话。前儿个，朝云想着将这件小衣改一改，便让立夏拿了出来。那上面还有最近改过的痕迹。您若是不信的话，尽管找了针线房的婆子来瞧。那可是才改完，还没有上身的。”朝云说着，脸上就露出委屈来。 “才改完，哪想就被人偷走了？没有想到，竟然出现在陈妈妈的手中。”一边说着，朝云又看向陈妈妈，“您可仍然是认定，这件小衣是您从表少爷的手中拿来的？” 朝云又问了一遍。若是可能的话，她还是想要一网打尽。 那个表少爷是个不安定的，若是将他留下，以后恐怕还会生出更多的事情来。 陈妈妈只当朝云是在吓唬她，闻言就扯出一丝笑容来，“七姑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奴还能胡乱说了不成？” 朝云也不和陈妈妈争论，她抬起头来，看着秦氏，“母亲，朝云请求和表少爷对峙。” “就算是亲戚，也不能这样坏了朝云的名声。” 秦氏正要点头，院子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都是一愣。陈妈妈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太太，是老太太过来了。”一个小丫头进来禀报。 秦氏就看了朝云一眼，见她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这才移过眼神去。“快请。”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迎了出去。 陈妈妈却是心中一阵乱跳。 怎么表少爷没有请过来，却是老太太过来了？表少爷呢？这可是和他们计划的不一样啊。 看到陈妈妈脸上越来越慌乱的神色，朝云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们也不用去请表少爷了。”老太太一进来，眼神就定在了陈妈妈的身上，冷笑道，“表少爷今儿一早就出门去了。” “老婆子倒是不知道，表少爷住在外院，你是如何和表少爷见面的？” 被老太太的眼神盯着，陈妈妈就忍不住冒出一阵冷汗来，然而，她却依然咬定，“老奴，老奴没有诬陷七姑娘。是表少爷亲口告诉老奴的。” “混账东西。”见陈妈妈死不悔改，老太太就用力拍了一下椅子。 秦氏心中也是一惊，她连忙上前两步，“母亲，这件事情，说不定其中有着误会……” 老太太就白了秦氏一眼，“误会？一个奴婢，竟然敢诬陷起主子来！这有什么误会？” 这样说着，又挥了挥手，喝道，“带上来！” 朝云倒是没有想到老太太会突然出现。她抬起头来，看了一圈，却并没有见到安容的身影。 想了一想，朝云又明白过来。 这个场合，安容的确是不适合露面的。毕竟这是大房内的事情。若是安容来了，反而是秦氏要多想了。 不用想，老太太一定是安容搬过来的救兵。 接下来应该没有她什么事了。朝云松了一口气。她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开始看起好戏来。 见老太太怒气冲冲，秦氏再不敢触霉头。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粗壮的婆子押着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 “姑娘，姑娘，是奴婢对不起您。姑娘，求您救救奴婢。”还没来得及反应，朝云就见到那个小丫头朝着她扑了过来。 谷雨和立夏立刻就拦在了朝云的跟前。 朝云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被带来的竟然是银杏。 秦氏就是一愣，“母亲，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听听，看这个小丫头是怎么说的。”老太太满脸怒意，又朝着银杏看了一眼，“说！若是再有虚言，也不用找人求情了，直接乱棍打死。” 冰冷的话语，让屋子中的丫头们都颤了颤。 银杏也不敢隐瞒，将陈妈妈吩咐她的话，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 银杏每说一句话，陈妈妈的脸色就变差一些，到了最后，陈妈妈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眼中也露出绝望来。 然而银杏也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朝云早就知道陈妈妈的打算。比如，是朝云让她将小衣给陈妈妈的。 银杏的话音落下，老太太的脸色就更加冰冷了，她看了一眼秦氏，“府中竟然出了这等刁奴！” 秦氏的脸色便一阵红一阵白的。虽然老太太没有点名，然而，谁都知道陈妈妈是她的陪房。出了这等事情，也算是她没脸了。 “陈妈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心中大怒，秦氏瞪向陈妈妈的眼神中，也是冰冷一片。 愣了好一会儿，陈妈妈才回过神来，然而她却打定主意死不承认，“这个丫头是七姑娘院子中的，她是受了七姑娘指示的。奴婢是冤枉的！” 竟然到了现在，还想着反咬一口。 朝云听了，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陈妈妈，你说，你是冤枉的？” 笑了一会儿，朝云又吩咐道，“立夏，现在，我们就来让陈妈妈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冤枉的！” 正文 043. 下场 见朝云如此平静，陈妈妈心中便更加慌张起来。 立夏闻言，清脆地应了一声，又向着秦氏告了一声罪，这才走上前去，恭敬地从刘嬷嬷手中接过了已经被打开的包袱。 “不知能否借母亲房里的针线一用？立夏需要将这件小衣给拆了才行。”朝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看着秦氏，神情十分恭敬。 老太太就点了点头。冲着一边候着的小丫头吩咐道，“去，给她将针线筐拿过来。” 立刻就有小丫头领命而去。 立夏又感激地朝着老太太行了一礼。 不一会儿，小丫头便抱着东西回来了。 立夏从针线筐中寻了剪子出来，正想要剪，却听见陈妈妈大声叫道，“七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想要毁了证据吗？” 陈妈妈满脸焦急。现在表少爷根本就没有出现，她手上唯一的砝码，也就只有这件小衣了。若是被朝云这样一毁，她可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秦氏闻言，眉眼就动了动。然而，她见老太太没有说话，便也不敢随意张口。 朝云脸上的笑意不变，“这么多人，我若是真的让立夏将东西给绞了，岂不是做贼心虚？放心，我只是让你看看，你所谓的证据，究竟有多么惹人发笑。” 老太太听了，就皱了皱眉头，“我老婆子的眼睛可没有花，自然看得清楚七丫头想要做什么。” 老太太这就是明显偏向朝云了。秦氏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陈妈妈立刻告罪，然而，眼神却始终紧紧地盯着立夏。 见没有再阻止，立夏就小心翼翼地将笑意的夹层给拆了开来。 “姑娘，成了。”拆好了小衣，立夏就将剪子放回筐中，又走到了朝云身边。 “老太太，母亲，请看这儿。”朝云就指了指立夏手中的小衣，“这个东西就可以证明，陈妈妈所说的，全部都是谎言。这件小衣，是她让银杏从我屋子中偷拿出来的。” 朝云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立夏将东西呈了上去。 老太太和秦氏都就着立夏的手看了一眼。没有想到，这小衣的夹层之间，还夹着一个碎布头。老太太和秦氏仔细看了一眼，就看到，那碎布头上竟然还缝着一句话。 “七丫头，你……这……”老太太清咳了一声，眼中就闪过一丝笑意来。 那碎布头上缝着的话是，“陈妈妈害我。” 秦氏就是一愣，“这……” 将众人的神色都收进眼底，朝云就笑了笑，“朝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若真是像陈妈妈所说，这是侍郎府的寿宴上丢的，朝云可没有另外的机会来修改这件小衣。” 陈妈妈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她根本无从反驳。 那个时候，七姑娘甚至都没有注意她，何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老太太听了，心中就点了点头。这个七丫头，果然是个聪明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早就察觉到了这个老东西的意图，所以故意配合着，让她拿到了你的东西？”老太太看了朝云一眼，眼中就露出些兴味来。 秦氏也跟着向朝云看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倒也是她始料不及的。没有想到，朝云竟然还留有这么一手！ 朝云见老太太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思，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些，“老太太明察。”一边说着，一边就指了指跪在一边小声啜泣的银杏。“这个负责帮陈妈妈做事的丫头，早就将事情禀给了朝云。” “朝云想着，陈妈妈到底是对朝云心中有恨，若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那可就麻烦了。还不如配合着，看看陈妈妈到底想要做什么。”朝云说着，又看了一眼陈妈妈，“因着陈妈妈让银杏这丫头偷得是贴身衣物，朝云便也不敢冒险，又想着若是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是好的。” “然而朝云到底愚笨，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出这么一出主意来。”朝云指了指立夏手中的小衣，“就算我让立夏在针线上动手脚，陈妈妈也可以一口咬定，那针线是很久之前动的。” 但是，若是这个法子，陈妈妈就不好怎么否认了。一个主子，可不会没事找事地将一个奴婢放在心上。 老太太想着，脸上就闪过一丝笑容来，“若是那老东西还是不肯承认，你准备怎么做？” 见朝云脸上的神情一直都很轻松，应付地也算是自如，老太太心中就暗暗点头。 闻言，朝云却是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来，“若是陈妈妈还是不肯承认，那便只有说明，朝云一直都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了。她若是死不认账，朝云也拿她没有办法。” 老太太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了朝云的话，陈妈妈心中却是一凉。 原来，这七姑娘从头到尾就对她的行为心知肚明。七姑娘这样，根本就是在逗她玩儿。 没有想到，银杏这个丫头竟然这样没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做好。 这样想着，陈妈妈就朝着银杏狠狠地瞪了一眼。 七姑娘，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若是她拿到了小衣之后，什么都不做还好。一旦她心怀不轨，七姑娘定有办法制住她。 想明白了这一点，陈妈妈的脸色便一片灰白。 枉她还以为自己聪明，却一直都被人玩弄着。 那个表少爷，到了现在也没有出现。 陈妈妈的心中一片绝望。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她想要反悔，也是没有用了的。她已经无力回天。 又狠狠地瞪了朝云一眼，陈妈妈闭上了眼睛，再没有说话。 秦氏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她看了一眼老太太，正准备唤人来将陈妈妈和银杏带下去，却又听到小丫头禀告，“表少爷回来了，正在二门那儿等着回话。” 陈妈妈一听，脸上一下子就绽放出光彩来。 表少爷要回来了！表少爷回来了！只要表少爷也一口咬定，那么，就算是朝云巧舌如簧，也无法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 这样想着，陈妈妈的眼睛更是闪闪发光。 听了小丫头的禀告，朝云心中也有些疑惑。这件事情都快要结束了，那个表少爷，这个时候回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老太太看了众人一眼，又特意注意了一下朝云的神色，这才朝着小丫头点了点头。 朝云一点儿慌张都没有，看来，也不用她操心了。 不过，她倒是想要听听这个表少爷要怎么说。 去传话的小丫头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是仍然一副翩翩公子模样的表少爷。 “老祖宗万安。大婶娘万安。”年轻公子进来之后，先向着场中的长辈行礼。 之后才接着说道，“听说老祖宗遣人寻瑾予，瑾予来迟，还请老祖宗原谅。”这样说着，面上就露出些许疑惑来，“不知道老祖宗寻瑾予，所为何事？” 见到表少爷的身影，陈妈妈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她满心喜悦，然而又碍着老太太在眼前，也不敢太过，只在心中偷偷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只要表少爷将和她说过的话，再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说一遍，这个七姑娘，便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 这样想着，陈妈妈看向朝云的眼神中，就带了一丝得意。 “倒也没有什么事儿。”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你。” 瑾予的脸上就露出惊讶来，随即，又谦逊地低下头来，“老祖宗，请。” “你可是之前见过朝云？”老太太也没有拐弯抹角。 再继续纠缠下去，天都要黑了。 瑾予似乎没有想到老太太直接就这样问了，愣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 “七表妹的大名，瑾予早有耳闻。”表少爷点点头，也没有否认。 陈妈妈脸上的得意之色更重了。表少爷都已经亲口承认了，七姑娘就算是再想要抵赖，也是没有用了。 老太太和秦氏闻言，眉头便都皱了皱。 朝云久居深闺，这个表少爷是从哪里“早有耳闻”的？ 朝云心中也是一冷。 然而，瑾予的话却还没有说完，他看了众人一眼，又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解释道，“七表妹在牡丹宴上可是大放异彩，今儿个瑾予便已经听过不少次她的名字了。” 原来是这样。 老太太和秦氏闻言，脸上的神情这才有些缓和下来。 “那你可是见过这个妇人？”老太太指了指一脸震惊的陈妈妈，“她可是说，之前见了你好几次的。” 瑾予顺着老太太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就露出一丝疑惑来，“老祖宗，这个是谁？” 他并不认识陈妈妈！ 心中的害怕越来越深，陈妈妈再也忍不住，朝着表少爷就扑了过去，“表少爷，您怎么能不认识奴婢？看，那可还有您给奴婢的证据呢？您不是说了，您对七姑娘一往情深，想要娶她为妻吗……” 老太太听了，眉头就越皱越深。“放肆！” 府中的事情，偏偏还要将外人也卷进来，这个刁奴的胆子真是太大了！ “将她的嘴给我堵住！”老太太怒不可遏。 吵吵闹闹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立刻就有粗使婆子走了上来，将挣扎不已的陈妈妈绑了起来，又在她的嘴里塞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布条。 “这位妈妈到底在说什么？”瑾予的脸上就露出尴尬来，“在下的确十分钦慕七表妹的才华，却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这……这可从何说起。” 老太太就挥了挥手，“你也别多想，不过一个疯婆子的话罢了，不用放在心上。”这样说着，又看了表少爷一眼，“罢了，你也累了一整天了，回去歇着吧。难为你跑这么一趟了。” 瑾予见老太太并不怪罪，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但凭老祖宗吩咐。” 这样说着，又冲着老太太和秦氏行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 直到再见不到表少爷的身影，老太太这才站起身来。 “来人，将这个刁奴带下去，乱棍打死。” 正文 044. 浪平 因为被塞住了嘴，陈妈妈只能发出闷哼声。木棍敲击骨头发出“砰砰”声来，让人听了，直觉心中发麻。 不一会儿，陈妈妈就没了声响。 屋子里的小丫头们纷纷颤抖了身子，脸色苍白一片。 “你们都好看了。这就是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下场！下人有了脸面，那是主子给的。若是因此想要爬到主子头上去，那就是大错特错了！”老太太的声音像是淬过冰一般。 秦氏也不敢说话，只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 老太太就又扫了一眼瘫倒在地上不停打颤的银杏，向着一旁候着的粗使婆子们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将这个丫头绑了，拉下去打死。” 粗使婆子们心中一跳，纷纷走上前去，拿绳子的拿绳子，绑人的绑人。不一会儿，就将银杏绑了个结实。 恐惧到了极致，银杏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抬起头来，她直直望向朝云所在的地方，“姑娘，姑娘，您，您救救奴婢吧。奴婢到了最后可是向着您的啊。姑娘。” 老太太听了，眉头皱的更紧了，叱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粗使婆子也不敢再耽搁，害怕银杏再说出什么让老太太不高兴的话，又往银杏的嘴里塞了很多布条。 做好这一切，银杏便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了。 只是，她却依然在不认命地挣扎着，看着朝云的眼神也逐渐充满愤恨。 “拖下去！”老太太见了，心中火气更盛了，“给我狠狠地打。” 单看这丫头的样子，平日里只怕没少作威作福。也不知道七丫头究竟吃了多少苦。 见老太太发了怒，执棒的婆子们也不敢放水，每一棍都是实打实地打在了银杏的身上。不过二十棍，银杏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婆子们却仍然不敢放松，又结结实实地打了好几十棍，直到见着银杏的身子都僵硬起来，这才罢了手。 一下子就处决了两个，嘉兰院中的气氛变得十分沉重起来。 老太太的火气却还没有散尽。她冷冷地看了秦氏一眼，“七丫头院子中的奴婢都是这样的？听说之前还出了一个连翘？这一次，又出了一个银杏。下一次呢？又是什么会出来？金霞？采蝶？” 秦氏心中一惊，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不敢说。 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果然是一个好母亲！”老太太气得指尖直打颤，“这就是你为七丫头挑的好下人！” 这话就严重了，秦氏急忙就跪了下来。 见主母跪下了，屋子中便都跟着跪了一片。 朝云也跪了下来。这个时候，可不能再让秦氏更加记恨她了。 这样想着，朝云就抬起头来，“老太太严重了，这一切，母亲都是不知情的。是朝云不想拿这些琐事打扰母亲，所以才助长了她们的威风。说起来，也是朝云没用，竟然连院子中的下人都管不住。让老太太费心了。” 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朝云脸上就露出惭愧来，“老太太就别责骂母亲了。是朝云自己懦弱，您这样，倒是冤枉母亲了。” 老太太听朝云说了这半天，心中的火气倒是散了不少。她也知道，秦氏对府中的事向来都是上心的，为着几个奴婢就当众给她没脸，倒也不至于。 这样想着，老太太的脸色就缓和下来。“罢了罢了，你起来吧，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又看了朝云一眼，老太太摇了摇头，语气中就有些恨铁不成钢，“平日里看着也不像是个弱的，怎么让院子中的下人骑到头上来了？回去好好看看，若是不顺心的，也别顾忌，都撵出去就是了。” “你也说了你母亲忙，这点小事，你就自己处置了吧。院子中差人了，再重新叫人牙子买些进来也行。” 朝云恭顺地低头应是。 老太太见了，心中就叹了一口气。然而，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带了丫头婆子，朝着院子外走去。 秦氏连忙带着朝云恭送老太太。 直到老太太走得没影了，秦氏这才收回目光。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好在，老太太最后还是顾及了她的脸面。 朝云这丫头，倒也机灵。 这样想着，秦氏难得地没有觉得朝云不顺眼。又见朝云低眉顺眼跟在自己身边的模样，心中倒也没有那么堵得慌了。 “行了，今儿个你也吓到了。早些回去歇着吧。”秦氏就冲朝云摆了摆手，又叮嘱了一句，“院子中的丫头们，若是真用不顺手，就换了吧。也不用顾忌着我。” 朝云就点了点头，面上更是露出感激来，“多谢母亲。” 再三朝着秦氏道谢，朝云这才带着谷雨和立夏走了出去。 人都走光了，屋子中就静了下来。秦氏坐了好一会儿，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刘嬷嬷机灵地捧上一杯热茶，“太太，您先润润喉咙吧。” 折腾了那么半天，秦氏也真的累了。她从刘嬷嬷手中接过热茶，小心地吹了吹，这才啜了一小口。 直到一杯热茶下肚，秦氏才算是缓和过来。 刘嬷嬷便又接过空了的茶盏，脸上就露出不解来，“太太，今儿个，您怎么就那样容易地放过七姑娘了？” 听着刘嬷嬷提起，秦氏的气便又不打一处来，她冷冷地哼了哼，“放过？本来也由不得我。你瞧瞧今儿那种形势，就是我不想放，又能怎么样？” 老太太突然冒出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明明就将院子中的消息给封闭了，老太太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想着老太太今儿盛怒的样子，刘嬷嬷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她扯出一丝笑容来，“说起来，倒也是那个陈妈妈不争气。” “陈妈妈？那就是个蠢东西！”秦氏冷哼两声，“我早警告过她，她却硬是不听劝。自己没了命不说，又连累了我。这下子，老太太只怕对我更加不满了。” 陈妈妈到底是她的陪房，又是她院子中的二等管事妈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任谁都觉得是她在背后示意。 “对了，之前那个连翘，就是她家的丫头吧？”秦氏突然想起来，眼中又闪过一丝冷光，“我记得，她家的媳妇，好像也是在我院子中做事的？” 刘嬷嬷偏头想了想，点了点头，“是个叫春红的媳妇子，三年前嫁给了陈妈妈家的独子。因着陈妈妈的关系，也占了一个闲职。” 这样说着，刘嬷嬷就想起了什么，“您可是要……” 一般冒犯了主子的奴婢，除了要乱棍打死以外，连带着家人也要受罪的。陈妈妈已经去了，然而，她的一家子，却还没有被处置。 秦氏想了想，却是挥了挥手，“罢了，就让她们继续在院子中干着吧。不过，却是不能再在原位置上了。” 刘嬷嬷听了，就点了点头，“奴婢省得了。” 这样说着，见秦氏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就又捡了些趣事儿说道。到了晚上快要入睡的时候，总算是将秦氏哄得高兴起来。 却说朝云带着谷雨和立夏出了嘉兰院，向着自己的轻风院走去。却不想才走了半道儿，就看到了等在路上的安容。 “朝云，”安容大步朝着朝云走了过来，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你没事儿吧？” 等了这么久，她都有些不耐烦了。 “嗯，我没事儿。”一下子除去了两个碍事的，朝云心中高兴着呢。 谷雨和立夏的脸上也都带着笑容。 “快给我说说，老太太去了之后，到底是怎么做的？”安容就挽了朝云的手，跟着她一道儿往轻风院走去。 朝云也没有隐瞒，捡着重要的给安容说了。 才说完，安容就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朝云，这一次你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笑了一会儿，安容又想到了什么，眼中就露出些担心来，“朝云，大伯母可是没有为难你吧？” 朝云一下子就除去了她身边的陪房，也相当于是当众打了她的脸。按照秦氏的性子，这件事可没有那么容易就完了。 “她不会之后又给你下什么绊子吧？” 朝云就笑了笑，“那倒是不至于。” 秦氏是极爱面子的，能够被人抓住把柄的手段，她从来都不屑于用。所以，就算是对她恨极，秦氏也不可能做出那么明显的事情来。 再说了，这一次，也不是她上门找事的。 朝云又和安容说了老太太之后的反应，“我倒是觉得老太太有些奇怪。” 明明之前对她都不管不问的，怎么一下子就对她关心起来？ 安容就皱了皱鼻子，笑道，“老太太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是一直都在关注你的。不然，你以为今儿单凭我几句话，老太太就会带了人去大伯母的院子中吗？” 老太太果然是从安容这儿听说的事情。 朝云就感激地冲着安容笑了笑。 “对了，那个表兄，最后可是做了什么？”安容脸上就露出好奇来，“我倒是见到他匆匆朝着大伯母的院子走过去。” 朝云皱了皱眉，“说起那个表兄，我总觉得他没有那么简单。听陈妈妈的口气，他们之前应该是早就商量好了一套说辞的。然而，到了最后，表兄虽然出现了，却是一口咬定，他根本就没有见过陈妈妈。” 安容就是一愣，“他说自己不认识陈妈妈？” 朝云就点了点头，脸色也有些不好起来，“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情也是令我挺在意的。他最后离开的时候，朝着我笑了一笑。” “朝着你笑了一笑？”安容皱了皱眉，“他不是说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吗？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 朝云沉吟半晌。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背着众人，向她微笑。然而，那个人脸上的笑却又十分奇怪，好像在谋划着什么一样。 正文 045. 来信 “笑容很奇怪？说不定，只是你想多了。”安容愣了愣，随即笑了，又安慰朝云，“不过，既然你不放心，那么，多注意着些也就是了。” 表兄住在外院，和她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就算是想要对朝云不利，也没有那么多机会。 安容倒是不觉得，短时间内，表兄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 一边想着，一边拍了拍朝云的胳膊。 轻风院就在前方，安容就停住了脚步，“行了，今儿个我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若是再不回去，只怕母亲也会生气。我就不进去了。” 朝云就点了点头，笑着目送安容离开。 然而心中到底是担心的，接下来的几天，朝云一直都十分小心。 只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再发生。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朝云这样想着，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轻风院中的丫头们都战战兢兢的，做起事来，也比以前勤快很多。 自从老太太发了脾气，朝云院子中的小丫头们便老实了很多。平日里也不敢发出很大的声响来，就怕一个不小心惹火了朝云，被撵出去。 甚至还有胆小的，因着实在担心，竟然想方设法地讨好立夏和谷雨。 谷雨觉得十分不自在。 然而，立夏却只是冷笑，“现在才想着这些，以前的时候都做什么去了？将主子不当主子，活该她们担心受怕。” 朝云听了，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些丫头而已。捧高踩低，也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姑娘，您究竟准备怎么做？”谷雨瞧了几天，心中就有些奇怪，“上一次老太太和太太可都是说了，若是您觉得不顺心的话，可以随意换掉院子中的丫头们的。” 当时那么多人都听到了，太太想来也不会反悔。 只是，离着那件事情都过了好几天了，姑娘却是一点儿动作都没有。明明现在有着那么好的机会。 朝云明白谷雨她们心中所想。她当然也是要趁着机会，换掉一些丫头的。只是，这事也是急不来的。 之前，她一直都忙于其他的事情，对院子中事情也没有太过上心。说起来，朝云甚至连院子中究竟有几个丫头都不知道。虽然府中对伺候姑娘们的下人数有着规定，但是实际上，伺候庶女的人数一般都不会达到规定。 一个院子中能够有多少事儿，人手用的过来就是了，倒也用不着非得要那么多。 只要不是少的太过就行了。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到了现在，朝云总算是弄清楚自己院子中丫头的编制了。 一等丫头是有两个的。就是贴身伺候她的谷雨和立夏。 二等丫头也是有两个的。除了之前被撵出去的连翘，还有一个，是叫做香蝶的。 一直以来，香蝶都只是闷不做声，默默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就算之前院子中闹腾地最厉害的时候，她也没有随着大部分丫头一道儿折腾，仍然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本分。 朝云观察了她一段时间，也觉得这个香蝶不错。 这样的丫头，也没有必要撵出去。 剩下的三等小丫头和粗使丫头们本来应该是有四个的。只是，对完名册之后，朝云却发现，自己的院子中的三等小丫头和粗使丫头都只有三个人。 现在，将银杏打发了，院子中便只剩下了两个粗使丫头。 “你们觉得，那剩下的两个粗使丫头如何？”弄清楚了人数，朝云就想要听听谷雨和立夏关于其他丫头们的看法。 虽然经常伴在她的身边，谷雨和立夏到底是院子中的管事丫头，对院子中的事情虽然算不上一清二楚，却也是大致了解的。 听到朝云的问话，谷雨和立夏便都沉吟了一会儿。 想了一会儿，立夏率先说道，“奴婢觉得，将剩下的两个粗使丫头都换掉。至于三等小丫头们，换上一个也就够了。” 谷雨也是这个看法。 朝云挑了挑眉，“你可是心中有人选了？” 能够说出这样具体的数字来，想来，立夏心中也是有了确定的念头的。 立夏倒也没有隐瞒，“那些粗使丫头们，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好使唤。您瞧着冬日的时候，若不是您当时发了脾气，恐怕也是没有人会动的。” 立夏说的，是冬日最后的一场大雪的时候。那时，她才重生过来没多久。 那个时候，这些丫头们的确是有些无法无天。 “虽然最闹事的那个已经不在了，但是谁又能够保证之后她们不会再犯？”立夏撇了撇嘴，“有一就有二，奴婢是觉着，还是全部都换了的好。就是府里，比她们做的好的丫头，也不在少数。轻风院中可是不需要吃闲饭的人。” 谷雨的脸上也是冷光一闪，“立夏说的在理。平日里拧不清自己的身份，到了这个时候，才想着要求情……” 朝云就点了点头。 “那小丫头们呢？”又看了看立夏，朝云问道，“你之前说，只要换一个就行了。那个要换掉的是谁？” 立夏的性子向来都是大大咧咧的，这个小丫头能够被立夏以这种方式记住，想必没少作威作福。 “就是之前一直都跟着连翘的，平日里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整天都吆喝着另外的两个小丫头做事。”立夏嗤笑，“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 谷雨也见过那样的场景，闻言，就跟着点点头，“那个的确是过分了。奴婢也曾经见过，她使唤起别的丫头来，倒是不遗余力。” 朝云就点了点头，谷雨和立夏说的，和她最近观察的结果，倒是一致。 “既然这样，那晚些时候，将名单呈给母亲就是了。”虽然老太太和秦氏都说了，让她自己做主就是，然而，她却还是要做出样子来的。 毕竟秦氏是主母，若是连姑娘院子中换了人都不知道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也要给老太太送一份名单过去。”朝云想了想，又说道。毕竟，这一次，老太太可是帮了她大忙的。 至于呈上去之后，老太太怎么做，那就是老太太的事情了。她只需要将自己的敬意传递到。 轻风院中换丫头的事情倒也没有折腾几天。因着朝云替换的数量也不是很多，秦氏便只让刘嬷嬷带了府中的一些年纪较小的家生子过来。 “太太说了，暂时就先看看这些。若是姑娘不满意了，再叫人牙子过来，也是一样的。”刘嬷嬷脸上满是笑意。 刘嬷嬷的身后，站了差不多十二个还梳着双包头的小丫头们。 朝云脸上也堆起笑意来，“难为母亲费心了。也麻烦刘嬷嬷专程跑上一趟。” 一边说着，一边就向着谷雨使了一个眼色。 趁着众人不注意，谷雨飞快地往刘嬷嬷的手中塞了一个荷包。 刘嬷嬷就用袖子挡住手，又轻轻掂量了一下。接下来，刘嬷嬷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真切了。 “七姑娘真是客气。”这样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七姑娘可不要埋怨太太的好。之前的事情，太太是真的一点儿不知情。” 刘嬷嬷指的是，最近轻风院中丫头接二连三闹事的事情。 “太太也没有想到，她们竟然敢借了她的名头，与您为难……”刘嬷嬷这样说着，又悄悄打量朝云的神情。 “嬷嬷说哪里的话。朝云自然不会埋怨母亲。”朝云心中冷笑，脸上却是露出惶恐来，“都是朝云自己治下不严，怎么敢埋怨母亲？倒是朝云，最近给母亲添了许多麻烦，还望母亲不要对朝云失望才是。” 刘嬷嬷见朝云的表情不像是作假，心中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倒是一个知礼的。 “七姑娘，您先瞧着。”说了一会儿闲话，刘嬷嬷就向着小丫头们使了一个眼色，“这些都是模样周正，底子也不错的丫头们。” 小丫头们年纪虽然小，却也是极会看人脸色的。 见到刘嬷嬷示意，小丫头们纷纷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将一直都垂着的头，稍稍抬起了一些。 朝云一眼望过去，果然就看到，跟着刘嬷嬷过来的，都是长相清秀的小丫头。 却也没有特别出挑的。 朝云只扫了一眼，心中便已经有了数。 “你，你，还有你，你们走近些。”朝云随意指了三个丫头。 这样吩咐着，朝云却是一直都在观察着小丫头们的神情。 她看到，剩下的小丫头们中就有面露失望的。而出列的三个小丫头中，也有一个面上喜色遮都遮不住。 心中微微皱眉，朝云又不动声色地问了三个小丫头一些问题。 听完她们的回答，朝云就轻轻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只让她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重新叫了三个出来。 这个时候，朝云就注意到，那个喜不自禁的丫头眼中，立刻就露出怨恨来。她狠狠地瞪了新出列的三个丫头一眼。 朝云只当没有看见，又看着丫头们，重新问了一些问题。 如此三番之后，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她抬起头来，看了刘嬷嬷一眼，“都是些聪明伶俐的，倒是麻烦嬷嬷了。”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就站起身来，“也不用再麻烦母亲再找人牙子了。” 刘嬷嬷心中就松了一口气，她笑嘻嘻地看着朝云，“七姑娘的意思是，您已经寻着合意的了？” 朝云点了点头，点了三个小丫头出来。 刘嬷嬷一愣，“七姑娘只需要三个？” “轻风院就缺了两个粗使丫头和一个三等小丫头。”朝云点了点头。另外的一个二等丫头，她倒是没有想到现在就选。 反正，她院子中的事情也少，多一个少一个也不打紧。 刘嬷嬷想了想，倒也没有强求。“那老奴待会儿就遣人将她们的卖身契送来。” “麻烦嬷嬷了。”朝云冲着刘嬷嬷点了点头。 向着朝云福了福，刘嬷嬷转身带着剩下的小丫头走出门去。 朝云亲自陪着刘嬷嬷走到门口。 快要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刘嬷嬷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拍了拍额头，又从袖子中拿出一封信来，“瞧老奴的记性。太太还再三叮嘱过老奴，一定要将这封信交给七姑娘的。” 朝云心中一动，面上却只是笑着，“嬷嬷事情多，不过是一时失误，不碍事的。” 陪了一会儿的笑脸，刘嬷嬷也不再耽误，带着小丫头们，走出了轻风院。 见刘嬷嬷走远了，朝云这才低下头来，扫了信封一眼。 然而，这一眼之下，朝云却是愣住了。来信的，竟然是大公主？！ 正文 046. 请帖 大公主怎么会来信？ 朝云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然而，她却并没有急着将信笺打开。到了晚上快要入睡之前，朝云这才将小心锁进梳妆盒中的信笺拿了出来。 谷雨和立夏见了，就急忙将灯移了过来。 朝云就着灯光，仔细将信笺读了一遍。 不过是封普通的信笺罢了。然而，读到最后，朝云却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一封信中信。 真正想要给她写信的，是九公主，清凝。小九为什么要打着大公主的名号？朝云就有些疑惑。 大公主给她的只有寥寥数语，不过是礼貌性的问候罢了。 然而，小九写给她的，却是整整三页香笺。大部分内容，都是小九在宫中的生活琐事。只是，到了最后，小九却又附上了一份精致的请帖。 小九想要邀请她参加宫中的宴会。 那样的宴会，朝云前世也是听过的。能够参加的人，除了身份高贵之外，更是要声名在外。 朝云虽然借着牡丹宴扬了名，然而以着她的身份，也是无法参加这场宴会的。只是，现在有了小九的邀请，情况却又不同了。 摩挲着精致的请帖，朝云的眼神落在请帖之后的落款上，心中便是一动。 除了有小九的名章，大公主竟然也在上面落了自己的名！ 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谷雨的声音就有些小心翼翼的。 姑娘在看了信笺之后，脸色便是一变再变，谷雨十分担心。 “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好了？”立夏也跟着问了一句。她轻轻地走过来，和谷雨一起围在朝云的身边。 跟了朝云这么久，谷雨和立夏都可以感觉到，朝云此刻的心情很不平静。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朝云突然就站起身来。 谷雨和立夏被吓了一跳。她们看向朝云的神色中就带了十分的担心，“姑，姑娘？” 她们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姑娘这样一惊一乍的样子了。 然而，姑娘却是什么都没说，她们到了现在也只是一头雾水。 “你们……”朝云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外面却又传来小丫头的声音，“七姑娘？七姑娘可在？”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谁还会过来？ 相互对视一眼，立夏就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有值夜的三等小丫头迎上去了。一阵轻轻的谈话声响起来。 朝云在屋子里静静地等着。不过一会儿，立夏就走了进来，她的手中拿了一叠纸，“姑娘，是刘嬷嬷遣人将那些丫头的卖身契送过来了。” 谷雨就有些不可置信，“这样快？” 刘嬷嬷才走没有多长时间呢。怎么这样快就遣了人过来了？她以为最快也要明天才是。 “送过来的丫头呢？”朝云就问了一句。她也没有想到，刘嬷嬷办事竟然这样迅速。 立夏就笑了笑，“已经走了，奴婢数了数，的确是三张卖身契，也就没有留她。” 谷雨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就有些不满，“糊涂。怎么也不让她等着姑娘先验验？若是出了差错，谁来负责？” 立夏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听谷雨这样说，她的脸色就是一白，“这……” 朝云却是摆了摆手，“这次就罢了。” 刘嬷嬷的动作既然这样迅速，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才是。 这样想着，朝云就扫了一眼立夏手中的卖身契。 的确是她下午点的三个丫头的。 朝云心中就有些疑惑，刘嬷嬷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热情起来了？ 眼神又一次落到了手中的信笺上，朝云想了一会儿，心中便大致明白过来。 这信笺，是刘嬷嬷下午送过来的。那便是说明，秦氏已经知道了，这信是大公主给她的。 那么，刘嬷嬷这样做，大概也是秦氏的意思。 皇宫中十分受宠的大公主突然来信，秦氏也摸不准究竟是怎么回事，便想着借着送卖身契这件事来提醒她一下。 也因此，刘嬷嬷才会连夜遣丫头送来这卖身契。 不过是拉拢她的一个手段罢了。秦氏在提醒她，若是真的搭上了大公主，也不要忘了穆府的其他姑娘。 朝云心中冷笑。秦氏，还真是看得起她！ “姑娘，这卖身契？”立夏见朝云的确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便轻声询问道。 “交给谷雨吧。”朝云摆了摆手，并不是很在意。不过是院子中多了几个丫头而已。只要她们安安分分的，她也不会去为难几个小丫头。 谷雨一直都管着院子中的丫头们，这卖身契交给她收着，是再合适不过了。 立夏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谷雨。 待谷雨将卖身契小心地收好，再回到朝云身边来的时候，却见朝云仍然是攥着手中的信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该歇着了。”又等了一会儿，谷雨就轻声提醒道。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明儿个还需得早起，若是现在不歇下，只怕明儿个难以起来。 朝云就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又将手中的信笺锁进梳妆盒，这才站起身来。 也对，这件事情就是明儿再想，也是不迟的。 这样想着，朝云便由谷雨和立夏服侍着，洗漱一番，歇下了。 一夜无话。 等朝云再睁开眼时，天只有些蒙蒙亮，谷雨和立夏都还没有过来。 盯着床顶半晌，她不禁又想到了小九送过来的请帖。 那张请帖，大公主应该也是看了的吧。明明都已经看到了小九的名章，又为何要落下自己的名字？ 大公主这番，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朝云也猜不透大公主真正的用意。眼瞧着天色越来越亮，朝云也不待谷雨和立夏进来唤，直接坐了起来。 收拾一番，朝云也没顾着用早膳，只将请帖揣进怀中，带着谷雨和立夏，就朝着老太太的慈安园走去。 等到请安的时候，老太太果然就问起了朝云公主来信的事情。 “七丫头，听你母亲说，宫中的大公主给你送信了？”老太太满脸笑意，“公主可是说了什么事情？” 昨儿个晚上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老太太也吓了一跳。 大公主竟然给宫外的闺秀们写信，这样的事情她可是从未听过。 皇宫中的贵女们，因着身份高贵，骨子里就多了一股傲气。除了百年世家中的闺秀们，她们通常是瞧不上其他闺秀的。 没有想到，天之骄女的大公主，竟然给穆府的姑娘写了信！ 这可是一件大事。就是以后提起，穆府姑娘们的腰杆也可以挺得更直些。 老太太的话音才落，朝云就敏锐地感受到了，各房姑娘们投过来的灼热视线。 朝云面色不变，面上就浮起淡淡的笑意来，“回老太太的话，公主在信中倒是没有吩咐什么。只是送了朝云一张请帖。” 这样说着，就从怀中拿出那张请帖来，交给谷雨。 不仅是秦氏，就连王氏，白氏的眼神也都落在了那张请帖上。 谷雨小心翼翼地将请帖呈了上去。 “这是……”老太太拿起请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脸色就是一变，“公主邀请你去参加宫中的宴会？！” 这样的事情，在穆府还是头一遭。 穆府姑娘们看向朝云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三房的嫡女穆清苓朝着朝云看了一眼，眼神虽然平静，却也没有掩住她心中的惊讶。 穆芳娇虽然极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然而眼中的嫉妒却是泄露了她真正的心情。 穆清菀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然而，到底是在老太太的面前，她倒是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狠狠地瞪了朝云一眼。 又一次，又一次！朝云又一次将她的风头给抢了去！明明她才是大房嫡女！然而，什么好事却都是被一个小小的庶女给占了去。 其余姑娘们的眼神各异，心中也是格外嫉妒。 只有安容，虽然有些惊讶，看向朝云的眼神却是高兴的。 “原来是宫中的请帖。”白氏笑了笑，脸上就露出些不屑来，“昨儿个，安容丫头也收到了。” 老太太就看向白氏，“八丫头也收到了？” 白氏脸上的笑就更加得意了，“是啊，儿媳瞧着，那请帖倒是和七丫头的一样呢。” 这样说着，看向秦氏的眼神中就闪过一丝不屑。 不过是一张请帖而已。真是没有见过世面。 “要儿媳说啊，若是清苓过去，也是能够收到这样的帖子的。”白氏看着清苓，面上就闪过一丝惋惜，“清苓的诗也是做得极好的。” 秦氏闻言，心中暗恨。这个白氏，真是抓住什么都要说道一番。 王氏的二房因着错过了这一次的牡丹宴，也没有什么话语权，便只站在一边看戏。 老太太就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手中的请帖一眼。 听着安容也收到了请帖，朝云就看了安容一眼，脸上露出笑容来。 看来这一次的宫中之行，也是她们两个一起行动了。 老太太看了一遍请帖，正想要将请帖递给谷雨，眼神却突然落在了请帖背后的落款上。 “七丫头，你还认识九公主？！”老太太凝了眼。 众人闻言就是一愣。 九公主？当今圣上最溺爱的公主？听说受宠程度还在大公主之上。 朝云是怎么认识九公主的？ 看老太太的样子，这张请帖似乎是九公主送来的？ 白氏的脸色就是一变。 秦氏就笑了笑，“看来，这一次的宫中宴请，又是四丫头，七丫头和安容丫头一道儿去了。” “四丫头也接到请帖了？”白氏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秦氏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虽然不是公主送来的，但四丫头也的确是可以去的。” 朝云和安容一听，心中就明白过来。 应该是安平郡主送来的。 没有想到，这一次，还是她们三个。 “你们就好好准备着。”将手中的请帖递给谷雨，老太太看了朝云三人一眼，吩咐道，“到了宫中，你们自己多注意些。这些天多学学宫中的规矩。若是有什么不懂的，过来问我也是一样的。” 又盯了朝云良久，老太太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正文 047. 进宫 终于到了进宫的日子。 因着老太太的重视，又因着白氏的挑衅，秦氏便丝毫都不敢马虎。这些天，还专门请了曾经在宫中服侍过的教养嬷嬷过来教她们规矩。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有着严格规定的，错一点儿都不行。 朝云因着前世的时候学过一些，倒是没有觉得那么劳累。 然而，穆清菀却是不一样了。她是大房嫡女，以前都娇养着，哪里会让她吃一点儿苦头。才跟着练了一天，就已经让她叫苦不迭了。 只是，这一次，秦氏却没有娇惯着她。任清菀怎么闹腾，她也只硬了心肠，当作听不见。 然而，成果也是十分喜人的。 几天下来，朝云她们倒是都对于宫中的规矩熟悉起来。连老太太见了，也忍不住点头。 虽然还没有做到烂熟于心，但现在的她们进了宫，也不至于随便就闹了笑话去。 这一天，朝云三人天不亮就起了身，仔细收拾一番，就带着丫头婆子们往二门走去。 昨儿晚上的时候，老太太特意吩咐了，今儿是不用去请安的。 穆府离着皇宫的距离不小，这个时候出门子，也不至于迟了。 秦氏也早起了不少，特意赶去二门那儿送了她们一程。 “……到了宫中之后，万事小心着些。”秦氏看了她们一眼，“记住你们都是穆府的姑娘，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穆府。相互之间也都照应着些。” 清菀今儿个是刻意打扮过的。她上着湘黄织金上襦，配上金丝刻镂白云披帛，下穿烟霞色花罗纱裙，腰间系着碧色银丝勾勒宽腰带。又梳了芙蓉归云髻，用如意双喜点翠玉凤头金步摇点缀了。整个人显得娇俏却不失端庄。 闻言，她便拉了秦氏的袖子，露出笑容来，“母亲，您放心吧，我可绝对不会给府里丢脸的。” 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当然是不会错行了半步去。至于其他的两个人，她可就不知道了。 朝云和安容闻言，只是安静地低下头，垂眉顺眼地站在一边。 秦氏听了，就瞪了她一眼，“你给我收敛些。” 这宫中可不比府里，稍微错了一步，后果就会不堪设想。清菀的性子还是太张扬了些，只希望不要冲撞了哪位贵人才好。 “安平也会去的，不会有事的。”清菀一点儿都不在意，“我到时候只乖乖跟着她，就不会有事。” 这倒也是一个法子。安平郡主和清菀向来要好，自然不会任着清菀吃了亏去。 这样想着，秦氏心中就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又看了朝云和安容一眼，“你们自己也小心着些。就是受了委屈，也要尽量忍着，不要随意和人起了冲突。” 若是为了一时之气，将人家得罪了，对他们穆府也不好。 朝云和安容就温顺地点头，应了一声。 又说了一会儿话，秦氏便也不再多留，只看着她们上了软轿，朝着大门处走去。 当终于上了马车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发白了。 因着是去宫中，又只有她们三个人，秦氏便只备了一辆马车。 清菀虽然心中不情愿，但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上车，她便拉长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说。周身的气息很是冰冷。 朝云和安容也碍着清菀在场，只偶尔交换一下眼神，并没有交谈。 一路无话。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是到了皇城门口。 见马车靠近，就有禁卫军上前查看。见到清菀三人手中的请帖，也没有多加为难，便放了她们过去。 马车进了城，又行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了下来。 朝云就听见外边传来宫女恭敬的声音，“可是穆府的姑娘们来了？” 马车上有她们穆府的标志，明眼人一瞧便会明白。宫女这样说，只是为了引起她们的注意罢了。 这些宫女，是特意过来接应她们的。 清菀和她招呼过后，三人便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轿子是已经备好了的。 朝云三人早就听教养嬷嬷说了这进宫的流程，行动间便没有一丝迟疑。进退之间也不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 前来迎接她们的宫女见了，心中就十分惊讶。 这气度，倒像是经常往来宫中的世家贵女们。 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什么都不用解释。 到底是宫中伺候惯了的人，宫女们只惊讶了一会儿，便纷纷回过神来。 由于宫女前来迎接她们的地方，离着后宫的距离也不近，朝云等人便又在路上消耗了不少时光。 大概换了三四趟轿子，只等到她们都有些受不住的时候，宫女的声音才终于响了起来，“沁春殿到了，请姑娘们下轿。” 沁春殿便是安宁公主住的地方。这个宴会是由安宁公主发起的，参与宴会的姑娘们，首先都是要到沁春殿来拜见公主的。 相比长公主所举办的牡丹宴，安宁公主的宴会规模就小了很多。 目的也是不一样的。 长公主爱才，所以牡丹宴就多了一些比试的意味。 然而安宁公主随性，她举办的这宴会就像是女儿家之间的茶会，目的是为了赏花。 这个时候，御花园的大部分花都已经盛开了，姹紫嫣红的，也别有一番风味。这个时候邀了京城中素有才名的女子来，一起赏花谈景，性子到了，再做几首诗，倒也畅快。 只是皇宫到底不是随意能进的地方，所以，参加宴会的女子们除了要有才华，身份也不能低了去。 因着要求严苛，这赏花宴的名声便也高了起来。 贵女们都以能够参加赏花宴为荣。 才下轿子，从沁春殿中便又涌出了一拨穿着打扮皆是不俗的宫女。一见到朝云三人，宫女们的脸上便都露出了笑容来，“可是穆府的姑娘们？请随奴婢来。” 一边说着，一边就转身带着她们进了沁春殿。 沁春殿并不是很大，然而院子中却是十分漂亮的。虽然只在四周应景地点缀了一些花朵，却给人一种雅致的感觉。 朝云只稍稍地打量了一番，便收回了眼神来，目不斜视地跟着宫女们往殿中走。 不一会儿，她们便来到了偏殿外。 进了偏殿，朝云这才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那些盛装女子们见到她们进来，眼中就闪过一丝惊讶。想来，因着以前没有见过她们，才会感到有些奇怪吧。 安平郡主也已经到了，见了清菀，就笑着朝着她招了招手。 这宴席间倒是不用按着身份来排位，再加上清菀本来就是安平郡主推荐过来的，现在去到安平郡主身边，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这样一来，朝云和安容就有些尴尬了。 宫女们只将她们带进偏殿，便行礼退了下去，并没有指给她们位置。 清菀刚刚走到安平郡主身边，朝云便听见，殿中议论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般来说，被推荐过来的闺秀，都会选择和推荐她们过来的贵女坐在一处。只是，朝云和安容都是安宁公主推荐过来的。她们总不能和公主坐到一起吧？而且，现在公主也还没有出来。 她们进来这么半天，却是一动不动，殿中的贵女们自然觉得奇怪。 庆安郡主见了，就笑道，“你们怎么还不坐下？难道是没有见到推荐你们来的贵女吗？” 这样说着，眼中就露出讽刺来。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的贵女这样没有眼色，竟然推荐了两个庶女过来。 庆安脸上的笑意还没有退去，就听见安平的含笑的声音，“庆安，你可别这么说。她们两个，可是安宁公主自己钦点的。你这样说，难道是在质疑安宁公主的眼光？” 庆安闻言，就是一愣。她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起来。 一向高傲的安宁公主竟然邀请了她们？为什么？ 坐在庆安身后的赵灵菲就悄悄提醒她，“郡主忘记了，之前的牡丹宴上，长公主可是对她们两人赞不绝口的。” 朝云是歌舞比赛的魁首，被邀请过来倒也可以理解。只是那个安容，究竟又是为什么被邀请过来？ 赵灵菲就笑，“安宁公主十分喜欢那位姑娘跳的舞。” 庆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安平郡主的话音落下，周围的人看向朝云和安容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 竟然是公主亲自下的帖，想来，她们的才华一定是十分出众的了。 这些贵女都是些不服输的，这样想着，心中就有些跃跃欲试。 朝云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就有些无奈。然而，一直这样站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当务之急，还是看看坐在哪儿吧。 她和安容两人的身份算是这宴会中最低的了，坐在哪家贵女身边似乎都有些不合适。 安容也觉得有些头疼。 两人正在犹豫之时，前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女声，“你们先过来坐下吧。” 屋子中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众人都向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她们心中都有些惊讶。到底是谁，竟然在这个时候向她们示好？也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 朝云和安容也跟着望过去。 只一眼，朝云便愣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她！ 正文 048. 势头 竟然是她！ 朝云凝了眼。 一边的安容很敏锐地察觉到朝云情绪的变化。然而，这个时候，她们是不能够出任何问题的。 “多谢贵人。”安容立刻就扯着朝云袖子，两人一同福下身来。 趁着弯腰的时候，安容背过众人的眼神，朝着朝云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虽然不知道朝云和那个贵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在这个赏花宴上，朝云是觉得不能够表现出一丝不妥的。 朝云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只是一时愤恨，心中蛰伏的怨恨一时没有压制住，才会有些失控。见到安容担心的眼神，她就冲着安容轻轻一笑。 再抬起身来的时候，朝云已经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了。 一切发生地都十分迅速，除了安容，没有人发现朝云刚刚的变化。 “快些过来坐下吧，待会儿大公主就要出来了。”这样说着，那贵女就抬起袖子来，掩住自己的嘴，笑道，“若是见到两位姑娘还没有落座，只怕会责怪我们照顾不周了。” 殿中的大多数姑娘都是赏花宴的常客，相比起穆府的姑娘们来，确实是熟悉多了。 其余的贵女们听了，纷纷都转过眼神去。 朝云和安容只当是听不懂，脸上带着笑意就朝着那贵女走过去。 “多谢贵人。”再一次道谢，朝云和安容这才在贵女身后的一张小几旁坐下来。 贵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又随意和她们笑谈了几句，这才转过身去。 朝云始终低着头，她的脸埋在阴影中，让人看不出表情来。 贵女只扫了她一眼，见她始终低着头，便也没有没有理会。 待周围人不再对她们感到好奇了，安容就悄悄地握了握朝云的手，嘴巴动了动，却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朝云就看到，安容朝着她做出了“怎么了”三个字的嘴型。 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而且，朝云也根本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和安容解释这件事情，便只摇了摇头，又低下了头去。 坐在一边的清菀就有些奇怪。 安平见了，就笑道，“怎么？担心你家妹妹们？不如……将她们也叫过来？” 她们身后的小几还是空着的，就算是真的开口，也是没有关系的。 清菀看了一眼安平眼中的笑意，也跟着笑起来，“你也别逗我了，再说了，她们两个也不小了，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朝云和安容都已经十三岁了，的确不小了。 安平郡主原也没有真想要让朝云她们过来，见清菀这样说，眼中的笑意就更加深了，“那你为何一直都向她们那边看？” 清菀向来是不怎么搭理那两个妹妹的，这一点安平从牡丹宴上就已经看出来了。 今儿个怎么这样反常？ “你瞧瞧我那个七妹妹的样子，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清菀就指了指朝云，“她平日里可没有这样恭谦的。” 安平就朝着朝云看了一眼，又偏过头想了想，“是吗？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又笑道，“这儿可是在皇宫，难道你还怕她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不成？” 若是聪明些，就算是平日里有些小心思，到了皇宫也得收敛起来。这儿可不比在各府中，一个踏错，后果便有些严重了。 安平并没有见过朝云几面，然而对她的印象却是不错的，听清菀这样说，心中却并不在意。 到底只是庶女，见到这样的场景，会紧张害怕，也是有的。清菀想的有些太多了。 安平说的也有道理。又看了朝云几眼，见她一直都没有抬起头来，清菀便也不再理会。 这个时候，朝云面上虽然平静，然而心中却是一片骇浪惊涛。 她早就应该要想到的才是。这人的身份尊贵，出现在赏花宴上也不足为奇。 杨雪若，她可是镇国公的嫡长女。身份自是不消说的。听说，能够弹得一手好琴。也算是才华满腹。 只是不知为何，朝云在今年的牡丹宴上，却没有碰见她。 若不是现在见到她，朝云几乎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前世的时候，朝云虽然没有和这个杨雪若来往过，却也是见过她的。早在见面之前，朝云便已经听过了她和赵凌的风言风语。只是，当时的她对赵凌是满心的信任，至于外人的说道，她都是不信的。更何况，这个杨雪若，面子功夫做得极好。虽然见过几面，朝云却没有过多在意。 没有想到，等到朝云意识到时，赵凌竟然已经开始和她互许终身了。只是那个时候，赵凌还没有将话说开而已。 以着赵凌的性子，若是对方不将话给挑明白，他是永远宁愿装糊涂的。 想来，这个杨雪若必然不会如同表面上这般和善。一个守着望门寡的女子，究竟是如何与赵凌搭上的？若是没有一些子手段，赵凌也不会被她抓得死死的。那个时候的杨雪若可是年纪比她还要大上一些的。 想来，这个杨雪若，也是个会计算的。 深吸几口气，朝云总算是将心中翻涌着的情绪压制了下来。 虽然心中恨极，朝云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杨雪若可是镇国公府的姑娘。一个不小心，她连自己也会搭进去。到时候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仔细想了半天，朝云心中终于形成了一个念头。 对于这个杨雪若，她终于知道应该要怎么办了！ 正这样想着，却见到安宁公主由一大群宫女簇拥着，慢慢地走了出来。 盛装打扮的九公主，也跟在安宁公主的身边，神色端庄，气质高雅。 只是，当经过朝云身边的时候，小九却是偷偷朝着朝云挤了挤眼。 这样一来，小九好不容易端出来的架子，一下子就被破坏地干干净净。 好在，并没有多少人看到小九的动作。 朝云无声地笑了笑。 “众位久等了。”安宁扫了底下的众人一眼，身上华贵的气势毕现，脸上只带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多谢今日众位赏光过来。” 众位贵女便纷纷起身，嘴里谦虚着，又向着安宁道谢。 “行了，多余的话，本宫便也不多说了。”安宁说着，率先朝着殿门外走去，“御花园中可是一切都备好了。今年的这花儿可是比去年要繁盛地多了。” 众人便都笑着，跟了上去。 朝云和安容相视一笑，也不说话，只随着人流一起朝着御花园走去。 小九只向着众人微微点头，便又贴到了安宁的身边去。 一路上，安宁偶尔也会和离着她近的贵女们谈笑几句，又有离得远些的贵女们三三两两地，小声说着话，气氛倒是比之前活络了一些。 到了御花园之中，果然就看见了早已排的整整齐齐的座位。众贵女便依次入座。 等到朝云和安容的时候，她们两人便又一次尴尬起来。 还好，这一次安宁公主没有忘记她们。 一个长相十分清秀的宫女就匆匆走了过来，恭敬地将她们给带到一处小几前。 没有想到，竟然还是在杨雪若的身边。只不过这一次，她们却不是坐在杨雪若的身后了。 其他贵女们见了，眼中就闪过一丝光芒。 这样的排位，也不知道公主是不是别有用意。 就有排在朝云和安容身后的贵女红了脸。 只有杨雪若的脸色如常。她笑着转过头来，看了朝云和安容一眼，“真巧。” 安容就礼貌的朝着她点了点头。 朝云也朝着杨雪若露出笑容来，“之前多谢贵人了。” 见朝云还惦记着之前的事情，杨雪若就向着朝云投去了一瞥。之前的时候，朝云一直都低着头，杨雪若便也没有仔细注意过。现在终于看清了朝云的脸，杨雪若就忍不住一愣。 虽然世人崇尚清淡的美丽，然而，她却不得不承认，朝云这种浓墨重彩的美反而更加震撼人心。 眉宇间自然流露出的风流，像是要将人的心魄都摄走一般。 杨雪若看了一会儿，有些狼狈地收回眼神，脸上的笑意就有些僵硬，“姑娘太客气了。您可是大公主的贵客呢，哪能被怠慢了去。”这样说着，却是将脸扭到了一边。 安容见了，心中便一片清明。 这位贵女，心中不舒坦了。 不过也是，能够在见到朝云之后，面色如常的人，还真没有几个。就连她也会有时候，在看着朝云的脸时，心中泛出淡淡的嫉妒来。 虽然朝云的样貌是世俗所鄙弃的“妖媚”，然而，真正能够在“妖媚颜色”面前把持住心神的，还真没有多少。 不过都是说说而已。 这样想着，安容便机灵地挑起了一个话题。又捡着逗趣儿的话，说了不少。过了半晌，这才终于将杨雪若给哄好了。 只是，杨雪若看向朝云的眼神，仍然是有些不善的。 朝云只当没有察觉到。她附和着安容，又妙语连珠，到了最后，总算是将杨雪若对她的敌意给消除了不少。三人之间的氛围就有些改善。 朝云正准备再说一些，却发现跟前突然多了一片阴影。 她抬起头来，就见小九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还没有等朝云反应过来，小九就绕过了小几，一下子坐到了她的身边，又拉着她的袖子，小声说起话来。 贵女们虽然三三两两地谈论着，眼神却也没有离开过两位公主。突然见到九公主的动作，众人就是一愣。 然而，当她们再抬起头来看向大公主的时候，却见大公主的神情如常，似乎不以为意。 这…… 众人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络开了。 就连之前心中还有些不愿意的杨雪若，也稍稍放下架子，开始和安容攀谈起来。言语之间自然少不了对朝云和九公主关系的试探。 安容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有一道女声突兀地响了起来，“这样谈下去也太无聊了些。我瞧着，这天色也好，不如，我们各自使出自己最拿手的，来助助兴，如何？”这样说着，却又刻意提到了朝云的名字，“听闻穆七姑娘摘得了今年牡丹宴的魁首，想来大家今日都有耳福了。” 正文 请大家看过来，谢谢 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说出来。 从上本书开始持续的万更节奏，到了现在，我已经承受不住了。 我知道这样说，或许为数不多的正在追文的亲中会有毫不犹豫弃文的。但是，我还是决定说出来。 这学期的课程相比于上学期来说，多了很多，而且专业课程难度也增大了不少。平均下来，我每天都有六节课，也就是三节大课。我空课很少，但是作业又有很多。每天万更，我根本就存不了稿。大家也看到了，我努力调整了一段时间，却还是失败了。 就像今天一样，我早上六点半起床去上晨读，一直到了中午十二点才能够回到宿舍。吃完饭，睡了一刻钟，我就起来码文了。 我这样说，并不是想要博取同情，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更新的延迟并不是我故意，实在是我精力不够。 原本今天晚上想要写出两更的，但是，我竟然在写第二更的时候，睡着了。 敲着键盘，我眼皮越来越重，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写文对于我来说，应该是一种乐趣。然而，现在，它却已经变了味道。 而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从四月一直到六月，我都会有接连不断的专业考试。最近的四月份的考试，我到了现在连参考书都还没有看过。 我不想到了考试之后才后悔。 我也不想因为惦记着考试，而让文的质量下降。 这文写到现在，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相比上一本，这一本我写的更加用心，也因此，更加觉得疲惫。然而，剧情却还是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谢谢陪我一路走过来的亲。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们。 蒲公英的春天，亲从《嫡枝》开始就一直在支持着我，能够在新书中看到你的身影，我觉得很开心。 h_o_p_果闹闹她妈，用户名已经使用，寻乐儿，还有彤宝贝1，粥小小，mcyc红茶，陌落微笑，臭臭小臭，luz，摇摇00，时间从来不等待……大家也都从《嫡枝》追到了这里，我真的很感动。 还有梓鸢菇凉，你偶尔的催稿流言，也让我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谢谢你们一直都陪着我。虽然大家习惯性沉默，但是，当从粉丝榜上看到你们的身影时，我的心中一片温暖。 真好，你们都陪着我。真好，你们都没有抛弃我。 虽然以后不能万更了，但是，我还是会保证每天6000+的保底。也就是每天两更。时间的话，我另外再定。我不想让你们再露出失望的神情了。 减少一更，我也能稍微轻松一些，而且，以我的速度，存稿也会逐渐攒起来，到时候我再看着酌情加更吧。 谢谢大家听我说这么多。 这文我会继续用心写下去，争取给你们不一样的感受。 最后，我还是想说一句，对不起。 正文 049. 奸情 听到女子的话，众人虽然没有正面应和，但却纷纷转头望向了朝云的方向。 小九正说在兴头上，闻言，脸上就露出不快来。她请朝云过来，可不是为了让她表演的。 然而，安宁却是满脸兴味，她也看向朝云，“既然陈大姑娘都这样说了，朝云，你……” 安宁的话虽然没有说完，然而话中的意思却是很明白了。 众人闻言，心中便又是一惊。大公主唤的是穆家七姑娘的闺名，言语之间还这样亲昵…… 这样想着，就有一些人收回了目光。 小九听了，不乐意地撅了撅嘴巴。虽然她的心中很不高兴，却也没有反驳安宁公主的话。 她心中十分明白。这是贵女们对朝云的挑衅，若是朝云不能够以技服人，那么，这一次宴会，朝云就算是白来了。 有些贵女性子高傲，若不是她们自己认可的人，就算是大皇姐和她对朝云再亲热，也不能改变那群贵女的看法。 朝云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听了安宁公主的话，便也不推辞，只站起身来，朝着安宁行了一礼，笑道，“既然大公主都已经这样说了，朝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这样说着，又朝着那位陈大姑娘点了点头，“那么，朝云就献丑了。” 立刻就有机灵的宫女呈上琴来。 朝云施施然走到场中，先是调了调琴音，这才将手轻轻放在了琴弦上。 因着这一次所处的情况不同，目的也与参加牡丹宴时不一样，朝云选择的曲子就轻快多了，指法的难度也加大了不少。 清越的乐声从朝云的手指尖倾泻而下。 伴随着乐声，众人似乎看到了一幅幅美好的画面。乐声清扬，时而似皎月破云，时而似淙淙流水。如此欢快的曲子，众人听了，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直至一曲终了，众人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安宁公主的脸上就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小九也面露喜色，等朝云一走近，她便站起身来，又紧紧拽住了朝云的袖子。“朝云，真好听。” 良久，场中才陆陆续续响起掌声来。 杨雪若看向朝云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让大家见笑了。”朝云朝着最先提出那话头的女子笑了笑，“不知杨大姑娘，是否满意？” 到了这个时候，她是决计不能退缩的。想要让这些心高气傲的贵女们记住她，她便要表现出相应的气度来。一味的谦逊，反而只会让贵女们瞧不上眼。 果然，那杨大姑娘闻言，就朝着朝云抱了抱拳，“穆七姑娘的琴技让小女佩服。” 这样说着，看着朝云的眼神就闪过了一丝欣赏。 朝云又冲着她点了点头，这才转过头来。 小九就在她的耳边小声介绍道，“那杨大姑娘是将门虎女，性子直爽了些，朝云你不要在意。” 朝云点点头，脸上就露出笑意来，“我明白的。” 没有想到，生性害羞的小九竟然也这样清楚各府贵女的情况。 似乎看穿了朝云的心思，小九就朝着朝云轻轻吐了吐舌头，“就算我不乐意，平日里也总是会有姑姑在我耳边念叨的。听得多了，我便也记住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小九到底是公主，记住这些世家贵女们的情况，也是应该的。 毕竟世家与皇室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想着，又听到小九继续在她耳边介绍道，“……坐在你斜前方的那个，是徐国公家的嫡长女；坐在你正对面的，是百年世家王家的五姑娘……” 没一会儿，竟然将场中所有的姑娘，都指认给朝云瞧了一遍。 朝云一边听着，一边就在心中默记着。等小九说完，她也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可还有谁没有记住？若是有，告诉我，我再说一遍，日后你也不至于认不出人来。”小九的口气十分认真，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朝云就笑了笑，将场中的贵女们从头到尾，又认了一遍。 二十来个人，朝云竟然没有一个记错的。 小九听了，眼神中就露出惊讶来，“你竟然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当初，姑姑可是给我说了七八遍，我才勉强记了个大概。朝云，你真厉害。” 这已经是小九第二次夸奖她了。朝云脸上就露出些不好意思来。 其实，她能够只听一遍就记住，除了她记性不错之外，更多的，归功于她前世的阅历。场中的这些贵女们，她虽然不是全部都认识，然而对那些身家特别显赫的，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前世的时候，为了协助赵凌，她可是调查了这些贵女们的家族很久的，自然对她们的身份知道地清楚。甚至，有些姑娘的背景，她比小九知道地更加详细。 只是，这些，却不能和小九说出来。 好在，小九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被安宁公主唤了回去。毕竟堂堂公主，总坐在下面，也不是回事儿。 场中又有其他的贵女出来表演。 歌舞表演看上一些，开始的时候倒是会觉得有趣，只是，看得多了，就会觉得无聊。再加上，贵女们才艺的形式又十分单一，技艺也算不上顶尖的，便更加使表演失色。朝云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闷。 又看了一眼安容，朝云见她正和周围的贵女谈的兴起，便也没有唤她。抬手招来一个随侍的宫女，朝云就站起身来。 茶水喝的有些多了，她的肚子有些不舒服。 宫女听了，脸色也没有多大变化，只静静地带着她朝着最近的一处净房走去。 然而，等朝云再出来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那个宫女竟然不见了人影。 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朝云也没有看到宫女回来的身影。 咬了咬嘴唇，朝云便也不再等，抬起脚步，她按着自己记忆往回走去。 然而，看了周围越来越陌生的景色，朝云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走错路了？ 也不知道那个宫女究竟去哪儿了，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 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朝云却又分不清她到底是从哪条路上过来的了。就算想要折回，也不一定就能走回到原来的地方。咬了咬唇，朝云扭过头来，继续朝前走去。 又走了一会儿，见到周围越来越荒凉，朝云心中就是一紧。 不是……走到什么不该来的地方了吧？ 朝云四处看了看，却见到不远处有一片枫树林。因着是春天，叶子都还绿油油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一下，朝云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因着四周很静，脚步声便显得格外响亮。 朝云顺着声音打量了一眼，却见到一身华服的女子缓步走来。 远远瞧着，身形有些熟悉。 怎么还有人会到这儿来？也迷路了？ 朝云盯着她瞧了半天，却见女子不时朝身后望去，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想被人发现。 这样想着，朝云就提着裙子，朝着枫树林移去。 等她藏好，那华服女子也已经到了她之前站着的地方。 朝云就看清楚了她的脸。 赵灵菲！ 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朝云心中一动。该不会……又是来…… 没有等多久，朝云就看到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快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才走近赵灵菲，他便一把抱住了她，手胡乱摸着，声音也沙哑了起来，“可想死爷了，小妖精。” 赵灵菲娇笑着，也没有躲开，只握了粉拳朝着男人的胸口捶去，“你轻着点儿。” 然而男人的动作却越来越激烈，不一会儿，赵灵菲就已经衣衫半解。 皱了皱眉头，伸手抵住男人的胸，赵灵菲的语气中就带了一丝不满，“你慢着点儿，待会儿我还得回到宴上去呢。”又喘息着问道，“1我上回让你做的那件事儿呢？你可是办妥了？” 男人将脸埋进赵灵菲的脖子，声音就有些模糊，“当然了，爷办事，你放心。”这样说着，就忍不住解了裤子，“别提那些扫兴的东西了，小妖精，来，让爷好好疼疼你……” 女子娇喘的声音就逐渐清晰了起来。 朝云听了，忍不住红了脸。 她竟然又碰见了一次。没有想到赵灵菲和宫中的人也是有着联系的。 听起来，倒像是她让那男人帮她做了什么事情一般。 朝云调整一下呼吸，正欲再听之时，耳边却是传来一声轻笑，“原来七姑娘还有这听壁角儿的爱好。” 声音之近，朝云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人喷在自己耳后的鼻息，痒痒的。 胳膊上迅速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一个寒噤过后，朝云连耳垂也红起来。 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却不想，正好踩在了一根干枯的树枝上。 “啪”，树枝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正和赵灵菲打得火热的男人，立刻就回过头来，眼神直直地盯向朝云这边，“谁？” 朝云的脸色一白。 赵灵菲已经怀疑上她了。若是现在被抓到…… 她可不能让赵灵菲抓了她的把柄。 那男人等了半天，见这边没有丝毫动静，也没有理会衣衫散乱的赵灵菲，提了裤子就往树林这边走来。 “谁？给爷出来！” 朝云大气也不敢出。心“怦怦”跳着，朝云的鼻尖就渗出汗珠来。 身后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还带着些笑，“不想被发现？” 朝云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被发现，赵灵菲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指不定，这个男人当场就会杀了她。 “那你可答应我，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发出声音。” 正文 050.放饵 看着那侍卫模样的男子越走越近，朝云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是绝对绝对不能够被发现的。别说赵灵菲的报复，单是被发现之后，她要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是一个难题。 虽然没有看到身后之人的样貌，然而身后之人的声音却是朝云十分熟悉的。 不用回头，她就敢肯定，那人是陆清安。 正是那有着倾城之貌的少将军。 陆清安到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朝云已经无暇探究。现在，她只想要先让自己快些脱离险境。 见朝云十分迅速地点头，陆清安就又发出声轻笑来。 “那你可记住自己的承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发出声音。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故意靠近朝云的后颈，陆清安又冲着朝云的脖子处吹了口气。 刚刚退去的战栗感又一次席卷了朝云的全身，她的身子就是一僵，连后背也忍不住微微挺直了些。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朝云就感觉到一双手臂环上了她的腰。她的脸色一白，惊叫声差点儿就要破口而出。然而，朝云却记着陆清安的警告，在尖叫要冲破喉咙的一瞬间，她死死咬住了唇，硬是将惊慌给咽了下去。 然而，让她惊慌的还远远不止这些。双脚一下子腾空，朝云就看到四周的景物不断变换。又有劲风刮起她鬓角的散发，迷蒙她的视线。一股恐惧从她的心底升腾而起，朝云的脸上的血色快速退去。然而，她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身后的陆清安见了，眼中就闪过一丝笑意来。明明就是那样害怕，她却偏偏表现地十分镇定。果然是倔强的性子。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人终于抱着她停了下来。 “现在没事了。” 朝云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多谢少将军相救，朝云不甚感激。”这样说着，感受那人的手依然没有离开，朝云的脸又迅速红了起来，“此地已经安全，少将军不必再紧张。” 陆清安闻言，就挑了挑眉。他明白朝云的意思，知道她是想要提醒他，将手拿开。只是，这种说法……还真是委婉。 看着朝云越来越红的脸，知道再这样下去，朝云或许会恼羞成怒，他便从善如流地拿开了自己的手。 然而，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经过一番惊吓，朝云的腿早就软了。陆清安的手一拿开，她便踉跄一下，差点直接跌倒。 陆清安不由分说，一把扶住朝云的胳膊，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朝云也被自己的情况吓了一跳。只是她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对于陆清安的搀扶，便有些抗拒。 “别动。”陆清安就皱了皱眉头，“你真想摔倒不成？” 不同于之前含笑的语气，朝云隐约觉得他有些生气了。 明明前一刻还在和她说笑，这一刻却突然变了脸色。朝云就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到底不敢拂了他的好意，朝云便只抿了嘴，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十分尴尬起来。陆清安看着朝云不自在的脸，眼神一动，声音柔和下来，“七姑娘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通向冷宫的地方，连宫中的人都不常去那个地方。朝云去那儿，是要做什么？ 又想起之前朝云躲藏的动作，陆清安的脸上就露出一抹揶揄来，“难道七姑娘真的是有着听墙角儿的喜好？” 听他又一次提起这话，朝云的神色就更加尴尬起来。 她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条路会通向那么荒凉的地方。她也没有想到会又一次碰到赵灵菲。 “我，我只是走岔路了。”朝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鬓角，“不想却走到了那个地方去。” 这样说着，朝云看向陆清安的眼神中，也露出一抹疑惑来，“少将军又为何在那个地方？” 虽然在宫中见到他并不奇怪，但是他又是为什么会出现那么荒凉的地方呢？ 那个地方，总给她一种不好的感觉。只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陆清安出现在哪儿，是为了什么？ 然而话一出口，朝云却觉得有些不妥。陆清安是少将军，出现在那儿自然是有他的目的，根本就没有必要和她说明白。 这样想着，朝云脸上便又露出歉意来，“是小女越矩了。” 陆清安又看了朝云一眼，没有做声。 他是不会告诉她，自己出现在那儿，就是因为跟着她走了一路。 早在她在原地徘徊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她了。只是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见她往那条路上走，心中好奇，便也跟了上去。 没有想到，她竟然只是迷路。 他当然知道碰见那对男女只是意外，然而一看到朝云故作镇静的神色，他便忍不住想要逗弄她。 然而，这一切，朝云都不知情。 见陆清安不说话了，朝云还以为是自己冒犯他了，心中就有些惴惴。 她可不想因着这件事，就让他对自己的印象变差。 正琢磨着应该要怎样道歉，朝云却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穆老将军威名远播，七姑娘身为将门虎女，不知道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闻言，朝云就是一愣。 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然而，只要不在纠结着之前冒犯不冒犯的问题就好，朝云便只当是他好奇，也没有多想，“倒是也读过一些兵书，然而，也不过是读读罢了。纸上的东西，读的再多，没有亲身体验过，也只是空谈而已。” 朝云笑了笑，眼中就闪过一丝神彩，“兵书读了再多，若是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说出来，也不过是让大家笑话罢了。” 陆清安不过是为了引开朝云的注意力，才随便问的，没有想到，这穆七姑娘竟然真的读过兵书，而且，听她的语气，还是读过不少的。 陆清安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兴味，“哦？七姑娘是这样认为的？” “是啊。”朝云就点了点头，“就算是再有道理的事情，也要结合周围具体的环境来看才是。不然，结果也只是失败。” 读了再多的兵书，就算是将兵法烂熟于心，若是在实际战场中不考虑环境因素，也只会打败仗。 这一点，朝云前世的时候可是有诸多体会的。 陆清安心中就是一惊。真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会对兵法有这样的见解，想来，她说自己读过兵法并不是在说谎。 怪不得她能够将那首战歌奏得如此生动。 她竟然比他想的还要有趣。虽然相比小时候，她的性子有些变了，然而本质却还是一样的。 这样想着，陆清安脸上的兴味便越来越深了。没有想到，她竟然这样对他的胃口。 故意拿了一些问题来刁难朝云，陆清安却惊讶地发现，朝云的大部分看法可谓是一针见血。倒是比他麾下的一些谋士还要有见地。 谈话越是深入，陆清安的惊讶便越大。 两个人越说越兴起，倒是都忽略了之前的尴尬。 朝云也忘记了，陆清安还扶着她的胳膊。 直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远远传来，两个人才蓦然惊醒。 却是一群寻找朝云的宫女，远远地向着这边走了过来。不过，倒是都还没有发现他们，只四处张望着。 朝云的腿脚早已得劲，顿时就挣开陆清安的手，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 陆清安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突然空落的手心，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笑着朝朝云拱了拱手，“七姑娘果真将门虎女，日后若是有机会，清安定然会再来向姑娘讨教。” 这样说着，也不待朝云反应，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就像他之前带她过来的时候一样。 这大概就是轻功吧。 朝云站在原地半晌，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并没有忽略陆清安眼中的神彩。想来，他已经对她产生兴趣了吧？ 若是日后再抓住机会，她想要达成目的，指日可待。 又听见远处传来宫女的呼唤声，朝云整了整衣裳，这才抬起头来，扬声应道，“我在这儿。” 再次回到宴会上，贵女们的表演已经到了尾声。 赵灵菲也已经回来了，见到朝云，她的眼中就闪过探究，“穆七姑娘去哪儿了？怎地这个时候才回来？” 小九也快步走了过来，看向朝云的眼神中就带着些担心。 “朝云，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脸上露出些许尴尬，朝云就有些不好意思，“……出来的时候，没有见到那个宫女，便想着自己走回来……结果，迷路了……” 迷路了？赵灵菲的眼神一闪。安郎之前说树林之中有人，然而去看的时候，却是谁都没有发现。难道……又是这个穆七姑娘？ 赵灵菲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怎么会迷路呢？”小九就有些疑惑。朝云去的那个净房离着这儿，也没有多远啊。 就有宫女上前解释道，“也不知道是谁，将七姑娘带去了花园角上的那个，那儿有许多岔路，若是没有人带着，也真是容易迷路。” 小九脸色就是一变，“怎么去了那儿？是谁将朝云带过去的？” 正文 051. 生疑 那个地方可是通向禁宫的。就是她们，也从来都不往那个地方走。 到底是谁？竟然将朝云带到了那个地方。她到底是何居心？ 小九虽然生性害羞，然而，到底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突然拉下脸来，皇家尊贵的气势就如数显了出来。 宫女们立刻纷纷跪了下来，“九公主息怒，奴婢，奴婢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将穆七姑娘带过去的。” 她们说的倒是真话。当时若不是她见了安容的暗示，意识到朝云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心中生疑，遣了她们出去寻，只怕到了现在，朝云也不会回来。 “之前在这边伺候的宫女是谁？”小九皱了皱眉头。 见小九大怒，就有宫女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九公主的话，奴婢们……奴婢们在此之前，从未曾见过那个宫女。” 从未见过那个宫女？！ “你们怎么不早说！”小九的声音微微抬高。 宫女中间混入了不认识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向管事的姑姑们禀告。这若是出了大事…… 这样想着，小九心中的怒意更盛。 感受到小九的怒意，宫女们纷纷低下头来，再不敢说话。然而身子却是微微开始颤抖了。 这一次的确是她们失职。好在，贵客们都没有出事。现在，只希望主子们不要罚的太重才是。 当初见到那个宫女的时候，她们只当是姑姑们从另外的地方调过来帮忙的，便也没有在意。直到九公主吩咐她们去寻人，又寻不到那个宫女了，她们才慢慢反应过来。 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个偶然。 那个宫女是故意的！ 察觉到这一点，朝云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还是第一次进宫，除了大公主和九公主，她谁也不认识，又加上之前也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宫中的人，怎么会有人一下子就盯上她了呢？ 那个宫女将她带到那个地方去，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见小九久久没有回去，脸上的神情还有些沉重，安宁便也挑着眉，慢慢走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人在陷害朝云。”见到安宁，小九就撅了撅嘴，“服侍的宫女中混入了脸生的，她们却都没有发现。” 安宁闻言，心中就是一惊。有人在陷害朝云？这话怎么说？服侍的宫女们都是她钦点的，怎么会还有脸生的混进来？ 虽然心中十分疑惑，安宁却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她看了一眼小九，摇头笑道，“行了，你先和我回去，这些事儿之后再说。” 现在宴会还没有结束，见小九在这儿训了宫女们一通，贵女们便也纷纷开始留意起这边的情形来。 小九意识到了这一点，听安宁这样说着，她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又看了朝云一眼，乖乖地跟着安宁回到主位上去了。 等小九离开，安容立刻就拉住了朝云的手，她声音低低的，“朝云，怎么回事？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当时她虽然在和其他贵女们说话，然而却也是注意到朝云的动作的。知道她是要去净房，便也没有在意。谁知道，朝云竟然会去那么久。而且当时带着朝云过去的宫女，也没有再回来过。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安容这才暗示九公主，请求遣人去寻。 好在，朝云终于是回来了。 “你没事吧？”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朝云一番，见朝云衣着齐整，精神也不错，安容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快吓死我了。” 若真是在这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朝云再不回来，这宴会都要结束了，到时候可不好和贵女们交待。 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放心吧，我没事。”悄悄地打量了周围一眼，朝云就问道，“安容，你之前可是看清了领我出去的那个宫女的相貌？” 那个宫女到底是谁？带她过去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不会……就是想要将她扔在那儿吧？ 她好像没有得罪过那个宫女啊。 安容仔细想了想，脸上就露出尴尬来，“想不起了……只记得是一张很普通的脸。让人看过之后就会忘记。” 竟然还做过这样的准备。 宫女们都是相貌端正的，大部分虽然不会让人眼前一亮，却也不至于平淡到让人无法记住。 看来，那个宫女这样做，并不是一时兴起。 安容心中有些紧张，“朝云，你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这样问着，安容也觉得有些好笑。她和朝云一直都在一块儿，并没有见到朝云做出过什么得罪人的事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她根本就找不出一丝端倪。 若是说那个宫女是记恨她，想要报复一下她，也不用就将她扔在那儿吧。什么后续动作都没有，这算是什么报复？ 越想越迷糊，朝云皱了皱眉。 杨雪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穆七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若是不嫌弃的话，倒也可以和我说说。” 安容的脸上立刻就堆起笑容来，“多谢杨二姑娘担心，朝云只是喝多了茶水，肚子有些不舒服罢了。” 杨雪若的口气虽然温婉，安容却也没有忽略她眼中探究的光芒。朝云遇到的事情还没有定论，现在就说出去，到底有些不好。 朝云也舒展了眉头，望向杨雪若的脸上就带了些羞愧来，“让杨二姑娘见笑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边不远处的茶盏向着旁边放了放。 杨雪若瞧了一眼，果然就见到朝云桌上的茶壶差不多半空，桌上的点心却是没有动过多少。 “这茶的味道虽然好，却也不能空腹就喝。”杨雪若心中一阵讥讽，然而脸上的神色却是十分温柔，“还是先用点心垫垫肚子吧。” 朝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又说了好些感谢的话，这才回过头去。 又盯着朝云一会儿，见她果然没有再露出过之前那般神情，杨雪若就抛开心中的疑问。 看来，之前是她多虑了。 再没看向朝云，杨雪若扭过头去，和另外的贵女们说笑起来。 见没有人再关注她们，朝云和安容的脸上就微微露出轻松来。太想知道那宫女的动机，她们两人倒是忽略了周围的环境。也难怪一直都关注着她们的贵女会起疑。 相视一眼，安容和朝云决定先将心思移开。 毕竟，她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光在这儿想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打定了主意，朝云和安容便小声说笑着，将视线转到了场中的表演上。 一直暗暗观察着朝云的赵灵菲见了，心中的疑惑便淡了些。 也许，真的是她多想了吧。 毕竟那之后，她和安郎可是将整片林子都找了一遍的。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若真是朝云躲在那儿，只怕躲不过他们的寻找。那片林子太小，几乎是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根本就藏不住人。 又加上，朝云被找到的地方就在花园角上。以着朝云的脚程，想要从那个地方走到花园这儿来，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算是她，若是没有安郎用轻功带着她抄小道儿，只怕她到了现在也还在回来的路上。 这样想着，赵灵菲总算是将眼神从朝云的身上移开了。 又看了一会儿表演，朝云就突然见到，一个宫女步履匆匆地向着安宁和小九走过去。 宫女恭敬地俯身向着安宁禀告了些什么。 下一刻，朝云就敏锐地感觉到，安宁的神色一变。 虽然安宁调整地很快，朝云却并没有漏过，安宁脸上闪过的一丝震惊。 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朝云不着痕迹地转过眼去，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再次将眼神投到了正在表演的贵女身上。 又过了一会儿，宴会终于是结束了。 众位贵女们说说笑笑，也没有评判出个一二三来。见天色不早了，便三三两两地向着安宁公主告辞。 这个时候出宫，时间倒是正好。 清菀整场宴会都在和安平待在一起，并没有理会朝云和安容。连告辞，也都是随着安平郡主一道儿去的。好在告辞之后，清菀没有再随着安平郡主离去。她没有好气地走到了一边，斜着眼睛看着朝云和安容。 朝云和安容的身份最低，只等到众人都告辞完毕之后，她们才走上前去。 “……多谢公主款待。” 此刻，她们的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安宁便也没有再端那公主的架子。她摆了摆手，看向朝云的眼神很是奇怪，“朝云，那个带你过去的宫女已经被找到了。” 闻言，安容就抬起头来，她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却又听到了安宁接下来的话。 “只是，她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呢？ 朝云一愣，“她死了？” 所以那个宫女才没有下一步动作吗？ “在哪儿发现的？”朝云稳了稳心神，又问了一句，“是被杀的吗？” 安宁的脸色十分严肃，她朝着朝云点了点头，“在水塘被发现的，脖子上有着勒痕，应该是被杀的。” 这样说着，又问道，“朝云，你在那个时候可曾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音？” 听了这话，安容心中就是一惊。 朝云的处境不容乐观。一个处理不好，朝云可能就要被当成杀人凶手。安宁公主这样问，虽然只是例行公事，却也不是一个好苗头。 朝云心中也明白过来。然而她却丝毫不慌张。笑着看了安宁一眼，朝云就问道，“可否请公主告知朝云，水塘到底在哪儿？岸边可有湿泥？” 是了，朝云对皇宫根本一点儿都不熟悉，哪里能够完成这样的事情了？ 安宁听了，眼神一亮。然而她却仍然是叹了口气，“我明白的，朝云，只是，现在还是请你在宫中多待一会儿吧。” 正文 052. 故人 闻言，安容的脸色就是一变。 安宁公主的意思是……要将朝云拘禁吗？ “大公主，这……”安容立刻屈膝下跪，“请公主三思。” 若安宁公主真的将朝云给拘在了宫中，就算最后证明了朝云的清白，朝云的名声也会受损。 毕竟，朝云曾经被宫中拘禁过。 安宁自然明白安容的担心，听了安容的话，她的脸上就露出微微的笑容来，“你放心，我是不会对朝云做出那样的事情的。不过是想请朝云逗留一会儿罢了，在宫中落钥之前，我一定会让她回去。” 事出突然，她也来不及向母后禀告，若是擅自将朝云留在宫中，也不合规矩。 而且，安宁心中坚信，朝云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她将朝云留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毕竟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人会调查一番的。 安容听了，明白安宁不会对朝云不利，心中便松了一口气。然而，她却又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望着安宁，“那么，请让安容也留在一边。” 虽然知道安宁公主不会对朝云做过分的事情，但是若是要让她先回去，安容却是做不到。她无法留下朝云一个人面对这样的问题。 “请公主成全。”安容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安宁眼中闪过一抹动容，她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罢了，那你就留下来吧。” 反正朝云也不是罪人，让安容在一边等着她，也没什么。 这样说着，安宁又看了一眼站得比较远的清菀，“让你们的姐姐先回去吧。等事情了了，我再备车送你们回去。” 安容听了，心中就更加安定了。安宁公主既然这样说，那么就是一点儿责怪的意思都没有了。想来，公主心中对朝云也是没有怀疑的。 在安容和公主说话的时候，朝云却只在一边静静地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心中十分明白安宁公主的意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总是要给众人一个交代的。即使公主相信她，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她的清白，就算是公主想要帮她，也无能为力。 也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而她，到底是被刻意针对的，还是只是比较倒霉，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朝云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 将清菀打发走，安宁回过头来，就看到朝云沉思的样子。 脸上露出笑容来，安宁轻轻拍了拍朝云的手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安容也走上前来，她紧紧地握住了朝云的右手，朝着朝云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了两人一眼，朝云脸上就跟着露出笑容来，“嗯。” 又扫了一眼四周，朝云惊讶地发现，刚刚一直在附近的小九，不见了身影。 “九公主呢？”朝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刚刚明明还见到小九的身影了，怎么才这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安宁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也闪过一丝担心来。然而，她脸上却是笑道，“想必，她突然有事吧。来，这边。” 这样说着，安宁带着安容和朝云向着另外一处宫殿走去。 再一次在皇宫中走动，亭台楼阁依旧，似锦繁花依旧，然而朝云的心情却是大不相同。 走了好一会儿，朝云就看到一湾水塘静静地躺在她们不远处。 “这是……”朝云看向安宁，“可是那个宫女被发现的地方？” 安宁点了点头。 朝云就走近几步，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景色一眼。 因着只是用来玩赏的，水塘并不是很大。水质倒是十分清澈，站在岸边，她一眼就可以望见水底。水塘中并没有养鱼，只种了一些芙蕖。此时并未到盛放的季节，只有尖尖小荷突兀地立在水面上。 朝云就又走近了些。 仔细瞧了一眼岸边，朝云的心中就有数了。 “多谢公主殿下指点。”慢慢走回来，朝云向着安宁福了福身。 安宁是故意带着她到这儿来的。让她先看看水塘，就是为了让她做到心中有数。 “朝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朝云抬头看了安宁一眼，笑道，“还望公主解惑。” 相比之前，朝云脸上的神情就轻松多了。安宁见了，心中就是一喜。看来，带着朝云过来这里是对的。 听朝云这样说，安宁就笑了笑，“你说。” 她倒是没有什么不能告诉朝云的。 “您说，那宫女的脖子上有勒痕？朝云想知道，那勒痕到底是什么形状的。”见安宁有些不明白，朝云便进一步解释道，“是绳子的勒痕？是布条的勒痕？……还是人手的掐痕？” 安宁一愣，随即明白了朝云的意思。然而，细节的问题，她也不是很清楚。 抬手招来一直随侍在不远处的宫女，安宁就将朝云的问题说了一遍。 那宫女也有些发愣，“……这，奴婢不知道。” 当时只传来消息，说是那个宫女被找到了，其余的却也没有多说。 “那，最先发现那个宫女的人，是谁？”朝云挑了挑眉，“她怎么判断出来，那个死去的宫女，就是当时将我带出去的？” 安宁心中就是一动。 是了。之前，小九还在生气，说宫女们见到了脸生的人，也不知道向管事姑姑们汇报。 宴上服侍着的宫女们，不是都说自己不认识那个宫女吗？怎么突然又冒出人来，十分肯定那个死去的宫女就是带着朝云出去的？ 幸好这赏花宴已经进入到了尾声，不然的话…… 这样想着，安宁心中就是一冷。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安宁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说不定，这件事情背后的人根本就不是冲着朝云来的。 仔细想想，她的赏花宴上死了人，传了出去，损害的也只是她公主的名声。朝云不过是恰好碰上了而已。就算当时出去的人不是她，那个人的计划也不会被打乱的。 只是，那个人也太小看了她了罢？死的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难道还想借着这件事情将她怎么样不成？ 的确，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会对她的名声造成损害。但若是她不让这件事情传出去呢？又或者，她将这件事情给查清楚了呢？那人精心布置这一场，岂不就是一场笑话？ 难道，她们看到的，不过是小小的开始而已？ 越想越深入，安宁的脸色便越来越不好。 朝云也想到了这一点，然而她却只是看了安宁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毕竟，再深入的话，就是内宫中的事情了。她的身份太过低微，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安容一直十分担心地盯着朝云，见她神色平静，心中的大石头就微微放下了。 相处这么久，安容心中清楚，朝云这个样子，便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意思。 接下来，只要等过场走完，她们就可以回府去了。 没有想到，明明只是出来参加宴会，竟然会碰见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意外。 三人心思各异，静静站在水塘的边上，谁也没有说话。 然而，没有过多久，就有一个宫女犹豫着上前，“大，大公主，时候不早了……” 这便是要公主做一个了结了。 安宁就呼出一口气来，她朝着朝云笑了笑，“我们走吧。” 她现在完全可以肯定朝云是无辜的了。 这件事情，一切都看似随意，然而每一步却都是精心算计好的。只是，这一切却是内宫中的事情了。还是快些将朝云摘出去，让她回去吧。 剩下的事情，就是她的了。 朝云点了点头，和安容一起跟在安宁的身后，向着安宁的寝宫走去。 果然就像安宁说的一样，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宫中的人也都不是笨蛋，朝云稍稍提出一些问题，她们立刻就通透了。再加上大公主也没有为难穆家姑娘的意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问话的人就躬身离开了。 虽然朝云没有觉得什么，然而旁听的安容却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那些人问的问题都十分刁钻。若不是朝云真的无辜，又十分聪明，只怕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她们话语中的陷阱里。 好在，问话终于是结束了。 见朝云走了出来，安宁就露出笑容来，“朝云，辛苦你了。” 她一时兴起，本来是想要帮朝云一把的，不想却让朝云陷入了这么尴尬的事情中。 朝云就朝着她福了福身，“多谢大公主。” 若不是安宁的提醒，只怕刚刚的问题，她也不会这样简单就应付过去。 安宁心中就是一暖。她的心思，朝云全都明白，而且还十分领情。 朝云的聪慧，真是让人不想喜欢都难。 这样想着，安宁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我已经让人备好马车，待会儿，自然会有侍卫将你们安全送回的。不用担心。” 折腾到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晚上行车，倒是真让人有些不放心。 “多谢公主。”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安宁还这样担心她们，安容和朝云心中都感激万分。 拜别了安宁，朝云和安容便跟着宫女，朝着宫门口走去。 回程的路上倒是十分顺利，安容就呼出一口气来。她抓着朝云的手笑道，“真是吓死我了。没有想到，竟然会碰上那样的事情。” 朝云也点点头，“是啊。”她倒是真的没有想过，进宫一趟，竟然这样曲折。 这样说着，又忍不住笑道，“不过，我们还是好好想想，回到府中之后，应该要怎么应付老太太和母亲的问话吧。” 安容脸上就露出无奈来，“也不知道四姐姐究竟是怎么和府里人说的。”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 快要到穆府门口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马车也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安容就扬起声音问道。 外面就有侍卫回道，“是一群喝醉了酒的公子哥儿，拦住道儿了。姑娘们放心，已经有兄弟前去处理了。” 安容轻声道谢，等侍卫离开车窗后，又小心翼翼地掀起帘子的一角，朝着外面看去。 朝云也跟着瞟了一眼。 然而，这一看，她却凝了眼。 赵凌！ 正文 053. 预兆 不对啊。怎么她现在就看到赵凌了？算算时间，她应该要再晚几天，才会看到他才是。 而且，遇见到他的场景也很是不对。 他怎么会和一群醉酒了的公子哥儿在一起呢？他是如何认识他们的？ 朝云死死地盯住赵凌，眼睛一眨都不眨。她看着十分熟悉的眉眼，心中的怨恨越来越重。 侍卫不一会儿就将公子哥儿们劝到了一边，马车再一次缓缓驶动起来。 “这才什么时辰，他们就已经醉了。”安容有些嫌弃地放下车帘，阻隔了朝云的视线。 “真是纨绔。”安容恨恨地说了一句，回过头来，看向朝云，“咦？你怎么脸色这样苍白？” 一看到赵凌，朝云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压抑了又压抑，她才勉强将自己翻涌着的情绪压制下去。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朝云当然不会告诉安容真实情况。她回过脸来，朝着安容笑了笑，“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折腾的一天。” 安容眼中就闪过心疼。 虽然朝云的口气这样轻描淡写，但是，当时朝云也一定有过慌张吧？然而，在那个时候，朝云就是再慌张，也没有用。若是不将事情顺利解决，恐怕，朝云现在还在宫里。 “没事了。没事了。”安容紧紧握住朝云的手，小声重复着。“我们已经出来了，不会再有事了。” 朝云就点了点头。宫中的事情虽然有些复杂，她却也没有害怕到这种程度。然而，刚刚她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倒是让安容误会了。现在看着安容担心的样子，朝云又有些内疚。 只是，赵凌的事情不好解释，朝云也不打算让安容知道。 考虑半晌，朝云决定让安容就这样误会下去。 她要报复赵凌，而且要亲眼看着他不得好死的念头，还是让她一个人来完成吧。 若是安容知道了，肯定又会被卷进来。她要做的事情太过危险，朝云不想看到安容为她涉险。 这样想着，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 外面随侍着的侍卫小声地禀告，“穆家姑娘，穆府到了。” 这一次倒是真的到了。 不久，杜鹃和谷雨就欢天喜地地走了出来。她们直奔马车边，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各自的主子下马车。 再三和侍卫道谢，朝云和安容就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远处。 直到走进府中，身边再无其他人，谷雨和杜鹃才哽咽着说道，“姑娘们终于回来了。” 赏花宴结束的时候，四姑娘脸色很不好地带着她们先回来了。杜鹃和谷雨虽然满肚子疑问，然而，看到清菀拉长的脸色，也不敢随意发问。 回了府邸，清菀就没有再理会她们。她们心中焦急，也没有敢直接回院子去，只等在这里，巴巴地盯着皇宫的方向。 好几个时辰过去，天都已经完全黑了，她们这才听见了侍卫和看门小厮的声音。 果然就是姑娘们回来了。 知道真真正正地看见朝云和安容，杜鹃和谷雨的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安容和朝云听了，就冲着她们笑了笑，“老太太和太太可是问了话了？” 也不知道清菀究竟是怎么说的，若是老太太和大太太听说她们被拘在了宫里，只怕会吓得不轻。 杜鹃和谷雨脸上就露出尴尬来，“回姑娘们的话，奴婢不知。” 她们一回来，便只是等在大门口，根本就没有去老太太和大太太的院子中去，哪里会知道她们的想法？ “老太太和大太太没有打发人来问你们？”朝云就有些奇怪。 若是知道了她们被拘在宫里，老太太必然不会安心才是。怎么会放任杜鹃和谷雨直接等在大门口呢？ 难道清菀不是这样和老太太她们说的？ 朝云回头看了安容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讶。 “奴婢们一回来便直接等在大门处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并没有遣人寻过。”谷雨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竟然真的没有唤过她们。 朝云和安容心中一动，也不再说话，带着杜鹃和谷雨，就朝着老太太的慈安园走去。 此刻正是晚请安的时间。朝云和安容进去的时候，各房的姑娘们都已经到了。见到她们两个人进来，姑娘们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嫉妒。 朝云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 安容就听到清菀似笑非笑的声音，“怎么？公主终于肯放你们回来了？” 言语中满是嫉妒。 朝云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清菀是将事情理解错了。想必，她和老太太还有大太太禀告的，也是这样。 朝云就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果然从老太太的脸上看到了喜色。她又看了秦氏一眼。秦氏虽然是满脸喜色，然而，看向她们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竟然会这样！安容和朝云都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她们留在宫中真正的目的，也不能现在就说出来。反正老太太遣散众人之后，必然会将她们留下来问话。就到了那个时候，再和老太太坦白吧。 这样想着，朝云和安容恭敬地和老太太，大太太还有白氏，王氏见过礼之后，就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淡然的样子。 老太太见了，心中就点点头。 宠辱不惊，果然是被公主看上的人。 一番谈笑之后，老太太就挥了挥手，“行了，今儿个就到这儿吧。” 众人明白老太太的心思，也没有多少，又朝着老太太行礼，这才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不消老太太吩咐，朝云和安容仍然留在原地。等众人都离开了，她们这才起身，朝着老太太的方向走去。 “请老太太原谅。”相视一眼，朝云和安容跪在地上，异口同声地说道。 老太太一愣，又看了她们一眼，脸上就露出笑容来，“罢了罢了，你们起来吧。都是自家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 她们两人的身上还穿着出门时候的衣裳，风尘仆仆的，连梳洗过都没有。 以为是这事，老太太就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问道，“大公主将你们留下来，可是说了什么？” 果然问到了这件事情。 朝云和安容依旧没有起身，见屋子中再没有其他人，就将宴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她们两人没有丝毫隐瞒。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现在就告诉老太太，也算是先提个醒儿。 听朝云和安容将话说完，老太太的脸色就是一变，“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老太太也没有想到，大公主的赏花宴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自是相信朝云的。只是没有想到，朝云也会被卷进去。 “你们是怎么回来的？”老太太的脸上再没有笑容。 “是宫中的马车送回来的。”安容小心翼翼地看了老太太一眼，恭敬地回道，“大公主还遣了一群侍卫随侍着。” 老太太闻言，心中就是一松。这样看来，公主倒是信任朝云。 “这件事情，你们就忘了吧。以后也别再和人提起。只当今儿个是大公主喜欢你们，将你们多留了一会儿。”老太太到底经验丰富，不过一会儿，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 这件事情已经涉及到了内宫，外人还是摘清一点儿的好。 这样想着，老太太的眼神就闪了闪。 内宫中的斗争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看来，再过不久，大儿子就可以回来了。 又思量了一会儿，老太太就低下头来，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朝云和安容，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你们起来吧。公主既然承诺了没事，那就是没事了。我这儿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就回去歇着吧。” 听见老太太这番话，安容和朝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们慢慢站起身来，又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往园子外走去。 “今儿一天总算是过去了。”走出了院子，安容就重重呼出一口气来，“没有想到四姐姐竟然会那样说。” 不过也是，清菀整个宴会都粘着安平郡主，并没有关注其他的事情，又加上大公主控制地及时，那件事情倒真是没有多少人知道。见大公主将朝云和安容留下来，清菀自然会想歪。 不过，这也算是帮了她们一个忙。 朝云也笑起来。 “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儿个起来，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安容朝着朝云皱了皱鼻子，“我瞧着，老太太也没有责怪的意思。这件事，就算是过了。” 瞧着老太太最后的神情，倒是的确没有责怪她们的意思。 朝云点点头，和安容告别，带着谷雨朝着轻风院走去。 走在路上，朝云回想着今儿发生的一切。 这些事情是她前世所没有经历的过的。朝云皱了皱眉，又仔细梳理了一遍她的记忆。 前世的这个时候，府中可是没有一个人去参加了大公主的赏花宴。 所以，前世的赏花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朝云无从知晓。 竟然有人公然设计大公主……这件事情肯定不是偶然。 朝云紧了紧眉头，又仔细搜寻了一遍记忆。 一丝灵光闪过，朝云的脸色就是一变。 这个时间……这个时间…… 宫中果然已经不太平了。 朝云的眼神闪了闪。这天，马上就要变了。 正文 054. 将归 朝云想起来了。 前世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去参加宫中的赏花宴，但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却是知道的。 现在的皇上年纪虽然不大，然而身体却不是很好。最近的犯病，倒是让有些心思的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赏花宴中的那一出设计，大概只是一个开始。 过不了多久，宫中应该就会乱了。 朝云敛了神色。 是了。她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赵凌的。虽然这一次她看见赵凌的时间早了些，却也没有和她的记忆产生太大的出入。毕竟，这一次只是她见到了赵凌。对于赵凌来说，还没有和她正式见面。 所谓乱世出英雄。若是想要向上爬，这可是个好时机。只要跟对了人，以后不怕没有好前程。赵凌之所以出现在那群纨绔子弟中，大概也是这个想法。不过，以赵凌的身份，能够像现在这样，想来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赵凌最不缺的，一向就是韧性。这大概也是他身上唯一可取的地方了。 走了一会儿，朝云就看到了自己的轻风院。 院中灯火通明的。 朝云慢慢走进了自己的屋子。立夏正等在门口，见她走进来，就快步迎了过来，“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姑娘天不亮就出了门子，到了现在却还没有回来，立夏满心焦急。 现在终于见到朝云了，立夏就呼出一口气来，“姑娘饿了吧？饭菜都是热着的，您不妨用些？” 从宫中回来之后，她还一点儿东西都没有吃过。听立夏这样说，朝云还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点了点头，又让谷雨帮她将头面都给取下来。 “再端盆水进来，我想净脸。” 她有些乏了，需要净脸来提提神。 “姑娘若是乏了，何不早些歇着？”谷雨就有些疑惑，“今儿个，姑娘可是累了一天了。” 宫中小心的应付，路上的车马劳顿，一整天下来，姑娘一定很累了。 朝云就朝着谷雨笑了笑，“有些事情还需要想想。” 刚刚在路上，她只是整理出了一个大致的头绪而已，有些具体的事情，她还没有完全想起来。 现在可是非常时期，若是她能够多想出一些事情来，只会对她之后的决定有好处。 谷雨听了，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仍然劝道，“奴婢觉着，不管有多么重要的事情，姑娘还是多注意着自己的身子些。若是身子不好了，姑娘之后就是有想要做的事情，也只会力不从心。” 谷雨的话音刚落，立夏就走了进来。 “谷雨姐，你怎么这样说呢？”立夏只听到了谷雨的最后一句，还以为她在说什么不讨巧的话，脸上的神情就有些不高兴。 谷雨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知道立夏误会了，朝云就笑了笑，站起身来，“是你自己听岔了，谷雨可没有那么说我。” 谷雨那样谨慎的性子，就是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立夏脸上就是一红，尴尬地看了谷雨一眼，声音小小的，“谁让她说话只说半截的。” 这样说着，到底和谷雨道了歉。 立夏一向说风就是雨的，也没有什么坏心思。谷雨倒也没有在意。 两人一道儿随着朝云走了出去，又服侍着朝云用了晚膳。 “行了，你们两个也累了一天了，下去歇着吧。我这儿也不用伺候了。”由谷雨服侍着换好衣裳，朝云就朝着她们摆了摆手，“把灯留下就行了。” 听了朝云的吩咐，谷雨欲言又止，然而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留下灯，退了下去。 “姑娘还是早些歇下吧，不然，谷雨姐今儿个晚上也睡不着了。”立夏吐了吐舌头，冲着朝云行了一礼，转身追着谷雨去了。 这两个丫头。朝云笑了笑。 屋子中只剩下她一个人。朝云坐在床边，眼睛盯着被留下的灯盏，慢慢整理着思绪。 若是她没有记错，名满天下的少将军陆清安，也是在这一次的混乱之后，才一步步走向权利的巅峰的。 她的心中十分清楚，现在的陆清安虽然名声很大，手中的权利却是有限。真正说起来，他能够调用的军队也不是很多。 朝云的眼神闪了闪。或许……她可以借助这个事情，让陆清安对她更加感兴趣？ 虽然十分困难，但是朝云更想让陆清安将她视为谋士。若是能够成为陆清安的最可靠的谋士，那么，她的复仇之路就会好走多了。 她记得，赵凌最后是靠上了陆清安的对头。若是她成为陆清安的左右手，想要整治赵凌，那便容易多了。 只是……她要怎么才能够让陆清安相信她呢？ 赏花宴上意外的相见，她虽然靠着兵法引起了陆清安的兴趣，但是，想要让陆清安完全相信她，那还远远不够。更何况，她要怎么才能够通知陆清安呢？ 她不过是一个深闺女子，总不能大喇喇地跑出去，直接冲到陆府去吧？真的那样做了，世人的唾沫就可以淹死她。 要怎么才能够既保住她的名声，又取得陆清安的信任呢？ 朝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却仍然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赏花宴上的事件虽然只是一个开始，然而宫中的形势瞬息万变，用不了多久，事情就会爆发出来。想要趁此机会搭上陆清安，她的时间并不多。 到底，她要怎么做？ 灯花闪动，将朝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朝云盯着自己的影子，心中纠结万分。最后，却不小心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的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放在一边的灯已经熄灭很久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朝云慢慢坐起身来。 昨儿晚上想的太多，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因着不是好好躺着睡觉的，朝云的脖子就有些僵硬。 昨儿晚上，她竟然就那么歪着睡着了！伸手摸了摸印在脸上的纹路，朝云就有些失笑。 大概是真的累了，床柱上的雕花印到她的脸上，也没有能够将她给弄醒。 现在清醒了，倒是觉得脸上有些疼。 坐了一会儿，朝云就听见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接着，便是有人开门出去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院子外面也逐渐传来“沙沙”的扫洒声。 时辰差不多了。 朝云自己下地穿鞋。 才下地，谷雨和立夏就端着水盆进来了，“姑娘怎么不多睡会儿？这才天亮呢。” “醒了，就起了。”朝云笑笑，又指着自己的脸，“你们看看，这个东西应该要怎么消下去。” 立夏和谷雨走近看了看，见到朝云脸上精致的花纹，一下子没有忍住，都笑了出来，“姑，姑娘，您，您这是怎么回事？” 朝云摸了摸鼻子，“昨儿晚上靠着床柱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这样说着，又看了看笑个不停的谷雨和立夏，“别笑了，快些想个法子，将我脸上这东西给去了。” 不然的话，等会儿去老太太那儿，倒是不好解释。恐怕还会惹来一阵说道。 瞧见朝云苦恼的样子，谷雨率先反应过来，她戳了戳笑得捂住肚子的立夏，清了清嗓子，“还不快些绞了帕子过来？” “用热帕子敷一下，待会儿就不会有事了。” 立夏就笑着跑下去绞帕子。 “姑娘还是先更衣吧，立夏一会儿就回来。”谷雨拿出熏好的衣裳，看向朝云。 反正也急不来。朝云点了点头。 等收拾好了一看，朝云脸上的印记果然就淡了不少。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倒是真看不出来。 “行了，就这样走吧。” 朝云这样说着，率先走出了屋子。 谷雨和立夏锁了门，急忙跟上前去。 “姑娘……”盯着朝云的侧脸，谷雨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姑娘可是在担心什么？” 昨儿她起夜的时候，还看见姑娘屋子中的灯燃着。 又加上，昨儿姑娘的神色也很是不对劲。谷雨不得不多想一些。 “眼瞧着老爷就要回来了，姑娘您这样，累垮了身子，老爷可是不会高兴的。”谷雨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姑娘还是要多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听了谷雨的话，朝云就是一愣，“你说什么？” “姑娘？”朝云突然停下，将谷雨吓了一跳，“您……” “你刚刚说什么？老爷要回来了？什么老爷？”朝云转过身来，紧紧盯着谷雨。 见到朝云的样子，谷雨心中就是一跳，“姑娘糊涂了？老爷自然是您的父亲啊。” 这府中能够被称为老爷的，还能够有谁？ 父亲？父亲！ 不……不对。她爹是被派到边疆戍守去了，没有皇命，是不能回来的。 父亲怎么会突然就说要回来？ “你怎么知道的？府中可是有什么消息？”朝云看着谷雨，脸上的笑意也敛了下去。 若真是府中的消息，她怎么会从来都没有听过？ 被朝云的样子吓到，立夏也敛了脸上的神色，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朝云，“姑娘，您忘记了吗？每年这个时候，老爷都是要回来一趟的啊。” 虽然老爷不能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但是每年这个月份，老爷却是会回一趟京城，顺便在府中待上半个月的。 老爷已经这样做了多年。难道，今年会有什么意外不成？ 朝云一愣。 是啊。若是谷雨和立夏不说，她都要忘记了。 穆大将军马上就要回府了。她的父亲马上就要回府了。 也难怪，府中众人最近都老实了很多。 原来是这个原因。 若是父亲回来，那么，父亲必然在上朝的时候碰到陆清安。 能不能……通过父亲，向陆清安传递消息呢？ 朝云又一次陷入沉思。 若是她没有猜错，因着宫中的特殊情况，父亲这一次一定会提前回来。真是这样的话，她便还可以勉强赶上。 一边想着，朝云一边转身朝着慈安园走去。 谷雨和立夏面面相觑。姑娘一惊一乍的，真的是将她们吓到了。 也不知道姑娘究竟在想什么，竟然连老爷要回府的日子都忘记了。 又相互看了一眼，谷雨和立夏摇了摇头，紧跟了上去。 正文 055. 归来 推荐票加更 果然，等到请安快要结束的时候，朝云就听见老太太看着秦氏说了一句，“可是收到南山的信了？” 白氏听了，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哎呀，可是大伯要回来了？算算时间，倒真是呢。” 王氏眼中就闪过一丝光芒，她看了一眼清苓，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秦氏脸上就露出些欣喜来，难得地没有觉得白氏的话难听。将脸转向老太太，秦氏就笑着说道，“回老太太的话，昨儿晚上已经收到了。说是这两日就要到了。” “嗯。”老太太就点了点头，“南山这次回来的比往年可都要早，你可得好些准备着。” 秦氏笑着应了。 白氏却是又尖着嗓子笑道，“大伯要回来了，那岂不是花姨娘也要回来了？”这样说着，白氏就看了一眼秦氏，“花姨娘做得一手好点心，她回来了，大嫂便又有好口福了。” 秦氏的笑脸就是一僵。 夫君在外，按理来说，她应该相随。然而，她身为主母，自然是不能够离开穆府的。花姨娘却是不同，她只是一个妾室罢了。南山在外不能没有人照顾，丫头用着又不省心，老太太便让花姨娘跟着去服侍。常年跟随，倒是让南山对她的感情更加深厚些。 秦氏本来就将花姨娘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此刻听白氏提起来，心中自然就有些不好受。 然而，她的脸上却是不表现出来的。 “三弟妹喜欢吃花姨娘做的糕点？”秦氏笑眯眯的，“等她回来了，让她做了给三弟妹送去就是了。” 看着秦氏好声好语，白氏却是诚心要气她。闻言，白氏就抬起袖子来笑道，“那弟媳就先谢过嫂嫂了，只是花姨娘才回来，嫂嫂就要让她下厨房，有些不好吧。若是大伯知道了，岂不会因此和嫂嫂生分？” 秦氏心中暗暗咬牙。 见白氏越说越过分，老太太就清咳了两声，“你嫂嫂是主母，花姨娘自然是要伺候她的。不过让她下厨做糕点而已，大伯怎么会和你嫂嫂生分，你这个担心，好没有道理。”又看了白氏一眼，“说起来，你嫂嫂也是为了你好，你说想吃，你嫂嫂便应下了，怎么你还反过来说这些有的没的？” 被老太太一顿说，白氏有些下不来台。她看着老太太，脸上扯出一个笑来，“老太太教训的是，是媳妇儿多想了。” 这样说着，又朝着秦氏弯了弯腰，“是弟媳不会说话，冲撞了嫂嫂，还望嫂嫂见谅。” 见白氏被老太太下脸，秦氏的心中倒是舒服多了。闻言，她就露出笑脸来，“弟妹说哪里的话，你也是为嫂嫂担心。只是，这妾室永远都是妾室，你大伯心中也明白，自然不会为了她和我生间隙。弟妹的担心多了些。” 谁都知道，这穆府三爷最爱的就是自家院中的那一房房小妾。秦氏皮笑肉不笑地往白氏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白氏暗自咬牙，脸上就挂起冷笑来。到底碍着老太太的面，也没有再说什么。 老太太见场面越来越僵，心中厌烦，挥挥手，让她们散了下去。 朝云和安容低着头朝着外面走去。 “大伯要回来了，你之后的日子应该就会更好过了。”安容笑道。 朝云因着最近表现不错，又加上府中事物繁忙，秦氏倒没有怎么找她的麻烦。不过，到底是关心着她的父亲，穆大将军回来之后，秦氏就更要维持面子功夫了。 而且，就像是白氏说的一样，花姨娘也要回来了。秦氏日后的心思估计会更加放在花姨娘的身上。只要她不做过分张扬的事情，秦氏基本上都不会理会她。 这样想着，朝云就露出笑容来。 “瞧瞧你的样子。”安容说着，笑得弯腰捂住了肚子。 朝云也不在意。 笑闹了一会儿，朝云就和安容告别，带着谷雨和立夏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姑娘好像很高兴？”谷雨仔细观察了朝云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被朝云早上的样子吓到了，到了现在，也还有些不放心。 闻言，立夏也十分紧张地盯住朝云。 姑娘早上的样子也太过反常了些。 见两个丫头的样子都有些奇怪，朝云就转过头来，“怎么了？”她脸上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才是。 打量了朝云半天，确定姑娘现在的心情十分稳定，谷雨和立夏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没事。” 看来，姑娘现在应该是正常了。 见谷雨和立夏不说话了，朝云便也没有再理会。 然而，走了一段路之后，朝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往年的时候，我爹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离开府里太多年，朝云早已忘记了府中的细节。 所以，她才会想不起穆大将军要回来的事情。 立夏和谷雨相视一眼，心中就有些疑惑。 姑娘往年可是最盼望老爷回来的。今年到底怎么了？连老爷要回来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心中这样想着，到底是告诉了朝云，“回姑娘的话，若是往年的话，老爷大概还有半个月才会回来。” 也就是说，穆大将军今年提前了半个月回来。 想来，宫中的态势已经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了。 昨儿个出宫之后，她便再不知晓宫中的情况。只希望安宁公主和九公主不要吃太多的苦才是。 朝云想着，又一次沉默下来。 才回到院子不久，就有一个脸生的小丫头走了进来。 “七姑娘可在？” 就有小丫头迎了上去。 一阵说话声之后，朝云就听到院子中的小丫头扬声禀告道，“姑娘，大太太院子中的桂圆求见。” 秦氏遣过来的？朝云一愣，随即朝着立夏点了点头。 “姑娘让她进来。”立夏也扬起声音来。 不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小丫头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屋子。 “七姑娘万安。”小丫头先是恭恭敬敬地给朝云行了礼，这才将秦氏的话说了一遍，“……太太说，老爷估计晚些时候就会到了，还请姑娘注意着。待会儿若是有人来通知，就直接到二门处去。” 这倒是让朝云又想起了之前迎接老太太的时候。 秦氏的面子功夫永远都是让人赞叹的。 出远门的夫君回来了，妻子带着儿女们出去迎接。即便铁血如穆大将军，见了这样的场景，只怕心中也会柔软下来的吧？ 朝云心中冷笑。 “行了，知道了。”这样说着，朝云又吩咐立夏，“你将她送去出。” 等小丫头退下，谷雨就走上前来，“姑娘，瞧太太的意思，老爷随时都可能到。您……” 若是等小丫头来通知，姑娘就没有梳妆的时候了。 朝云明白谷雨的意思，闻言就点了点头，“那就现在换衣裳吧。” 这样说着，朝云心中却是十分震惊。 虽然已经想到了穆大将军会早些回来，但朝云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样早就回来。 想来，宫中的形势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峻一些。 皇上这样焦急地将穆大将军召回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朝云皱了皱眉头。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穆大将军在这一次宫变中好像得罪了什么人。表面上看着虽然没有事，然而却也伤到了府中的根本。 所以，之后几年，穆府才会越来越走下坡路。 前世的她也正是趁着那个时候，想法子脱离了穆府的。 那么，这一世呢？她还能继续看着穆府走向衰败吗？ 朝云已经明白，若是没有强大的娘家，就算她再有本事，也什么都不是。男人随时都可以将她抛弃。就像赵凌一样。 这一世，她虽然已经无心情爱，但也知道娘家强大的重要性。 就像是秦氏，若不是她的娘家厉害，只怕在这穆府中腰杆子也不会挺得这般直。 看来，她还得想法子提醒穆大将军才是。 不知道她爹究竟得罪了谁？ 谷雨服侍着朝云重新梳妆完毕，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姑娘，您瞅着，这般是否合适？” 穆大将军最爱看到朝云生动的样子，谷雨的对朝云做的一切装扮，都是按照穆大将军的喜好来的。 朝云见了，就忍不住笑道，“你还是将我头上的金钗取下来吧。” 她又不是要进宫，打扮得那样盛大做什么？ 谷雨就有些迟疑，“可是……” 老爷最喜欢看姑娘神采飞扬的样子。上一次姑娘这般打扮，老爷还夸奖过姑娘。 朝云自然知道谷雨心中所想。然而，她已经决定收敛锋芒，就绝对不会再这般张扬。若真如此打扮，就算秦氏不说什么，老太太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这些日子，老太太好不容易才对她关注起来，若是来这么一次，只怕她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上一次清菀打扮的还不如她现在呢，老太太就没有给她丝毫脸面。 “神采飞扬也不一定要靠衣裳的华丽。”朝云笑了笑，“就算不盛装打扮，我也照样可以。” 这样说着，朝云回头朝着谷雨微微一笑。她的眼中光芒闪烁，阳光照在她身上，倒像是朝云整个人都发光了一样。 谷雨就是一愣。她似乎懂得了姑娘的意思。 按着朝云的指点，谷雨重新为她梳了妆。 看着虽然没有之前华丽，但是谷雨却觉得，现在的姑娘更好看。 “老爷一定会喜欢的。”谷雨喃喃地说道。 朝云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心中就点了点头。 这样倒是好多了。 就是老太太见了，也不会生气。 因着不知道穆大将军回来的具体时辰，用过午膳之后，朝云也没有敢去歇着。 下午很快就过去了，直到傍晚，朝云也没有见着秦氏遣来的小丫头。 大概，穆大将军今儿个已经不会回来了。 朝云看了一眼天色，“行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去老太太那儿罢。” 快到晚上请安的时辰了。 然而，朝云才站起身来，就听到院子中一阵响动。 “七，七姑娘，快去二门。老，老爷回来了。” 正文 056. 父亲 立夏和谷雨闻言，立刻面露喜色，嘴里催促道，“姑娘，走吧。” 姑娘的院子离着二门是最远的，要赶到那儿去，还得快着些。 那小丫头跑得这样急，大概老爷大概已经快到了。 朝云也没有说什么，带着谷雨和立夏就朝着二门处走去。 一路上走得飞快，等到达的时候，朝云的背后已经微微渗出汗水来。 “姑娘，您，您快擦擦。”谷雨就掏出帕子来，递给朝云，“您都出汗了。” 朝云的额头已经显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来。 接过帕子，朝云也不多话，轻轻地按了按额头。待她整理好，再看向谷雨和立夏时，却发现，她们两个已经是气喘吁吁。脸色绯红一片，倒有些狼狈。 深吸几口气，朝云才带着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谷雨和立夏朝着人群走去。 她来得倒也不算晚。秦氏和清菀都还没有到来。 心中松了一口气，朝云带着谷雨和立夏站到了穆月笒和穆歆璃的中间。 “七姐姐过来了。”穆歆璃看着朝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朝云就朝着她点了点头。 穆月笒也笑着和朝云打了招呼。 才站好，朝云就听到一阵冷笑，“没有想到，七姑娘没有轿子，也能这样快就过来。” 不用回头，朝云就知道，这是穆珞茵的声音。 “这身打扮可是花了你大工夫的吧？不知道的人瞧了，还以为七姑娘今儿个又要出门子呢。” 朝云没有理会她。穆珞茵就是嘴皮子厉害，见到让她不舒服的了，总是要说道几句的。若是不理会她，不过一会儿，她就会停歇下来。 然而，朝云没有说话，穆歆璃却是撅了撅嘴，小声道，“还说七姐姐呢，明明五姐姐打扮地才是花哨。” 穆月笒十分紧张地看了穆歆璃一眼，对着她摇了摇头。 若是这话被穆珞茵听去了，只怕又是一阵闹腾。 好在穆歆璃也明白，说这话的声音并不大，只有朝云和穆月笒听清楚。 穆珞茵见朝云不理会，又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就悻悻地住了嘴。 穆芳娇看了她一眼，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 这个穆珞茵，每一次都是这样，挑起话头来，见人家不搭理，便又住嘴。整个就是自讨没趣儿。光这样也就算了，偶尔还要将她给拉进去。真是难看。 吵吵闹闹一番，就听见有人说了一句，“太太过来了。” 朝云抬起头来，果然就见到秦氏带着清菀远远地走了过来。大群丫头婆子簇拥在她们的身边，浩浩荡荡的。 朝云见了，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秦氏就是这样爱面子，连迎接夫君也是要带着大批的丫头的。 只是，穆大将军生性不喜排场，看了这样的秦氏，只怕心中不高兴。秦氏精心安排的这一场迎接的效果，恐怕会大打折扣。 然而，这却不是她的事儿。朝云低了头，跟着众姊妹一道儿，上前去给秦氏请安。 清菀今儿个也是盛装打扮的。到底是吸取了上一次已经老太太的教训，这一次清菀的装扮倒是没有那样夸张了。 朝云只瞅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然而清菀却是刻意打量了朝云半天，见朝云始终没有抬起头来，这才冷哼一声，转过了视线。 秦氏来了不久，众人便瞧见远远地走来了两顶青幔小轿。 “快点都站好了。”秦氏吩咐一声，带着清菀率先走上前去。 朝云和月笒她们都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两顶小轿就都停在了她们的面前。 “你们都来了？”朝云听见是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秦氏就迎了上去，笑道，“老爷回来了？路上可是耽搁了？” 穆南山寄回来的家书上，可不是说这个时辰才会到的。 “路上碰见了一个熟人，在茶馆中坐了一会儿。”穆南山的声音淡淡的。 朝云心中就是一惊。只怕穆大将军嘴里的遇见“熟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穆大将军可是最重孝道的，有什么“熟人”能够绊住他回府的脚步？ 秦氏可没有想那么多，闻言，她又笑了笑，“原来是这样。”一边让开路来，一边笑道，“老爷可是要先梳洗一番？老太太只怕也等得焦急了。” 穆南山点了点头，又回过身去，走到了第二顶小轿的旁边，轻声唤道，“瑞娘，下来吧。” 朝云微微抬起头来，就见到，从第二顶小轿中，慢慢走出来了一个人。 一个气质飒爽的美人儿。 正是花姨娘。 朝云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才一下轿，花姨娘就朝着秦氏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瑞娘给太太请安。” 见穆南山亲自去接花姨娘下轿，秦氏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然而她到底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微微朝着花姨娘点了点头，“你回来了。” 语气远远不如迎接穆南山时热络。 花姨娘也不在意，她微低着头，慢慢退到了秦氏的身边。 秦氏见她本分，心中倒也没有那么难受了。脸上再次堆起笑容来，秦氏又朝着穆大将军走了几步，“老爷还是先回院子中去吧。姑娘们也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这一次，穆南山倒是没有拒绝。他看了姑娘们一眼，脸上就微微露出笑容来，“倒是都又长大了些。” 见他看向穆清菀，秦氏的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姑娘们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老爷出去了一年，再看到，肯定会觉得与去年不同。” 穆南山没有说话，他的眼神落到朝云的身上，声音中就有些迟疑，“朝云？” 听到声音，朝云就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笑意，“父亲。” 穆南山见了朝云，忍不住就是一愣。他上上喜爱喜爱打量了朝云半晌，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怎么穿得这样素净？” 站在后边的谷雨和立夏听了，心中就是一惊。 谷雨甚至已经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应该听姑娘的…… 秦氏的心中一动，脸上的笑意就有些僵硬，“这丫头，向来就喜欢素净的颜色，怎么说都不听。” 清菀就恨恨地白了朝云一眼。 朝云就差没有将大红大绿穿上身了，她那身衣裳，哪里素净了？真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 “七姑娘穿的不算素净了。”花姨娘笑道，“老爷您先瞧瞧其他姑娘的衣裳。” 穆南山极少关注姑娘们的衣裳，闻言，就扫了一眼。果然，在一众极浅的颜色中，朝云的嫩黄和粉红已经算不得素净了。 心中有些尴尬，穆南山就握拳虚咳两声，也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又看了一眼众姑娘，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你们先去老太太的院子中。”秦氏留下一句，立刻就跟了上去。 朝云就跟着其他姊妹朝着慈安园走去。然而她的心情却是说不出的复杂。 还没有见到穆大将军之前，她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然而，就在刚刚一瞬间，时隔那么多年之后，朝云再一次见到记忆中的父亲，心中就忍不住有些酸涩。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眼神，还有熟悉的大胡子……穆大将军的脸，与朝云记忆中的没有丝毫出入。就连他感到尴尬时候的小动作，也都还是那样。 明明是离开过那么多年。然而，当见到穆大将军的一瞬间，朝云只觉熟悉感扑面而来，仿佛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心中的感情太过复杂，朝云就忽略了身旁传来的声音。 “七姐姐？七姐姐？”穆歆璃小声唤了朝云半天，见她始终没有反应，心中就有些奇怪。 “六姐姐，你说七姐姐她怎么了？”穆歆璃将脸转向另外一边的穆月笒，疑惑地问道，“我都叫了她好几次了，她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穆月笒看了朝云一眼，脸上就露出笑意来，“你七姐姐只是在想其他的事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罢了。等会儿，她能够听见了，你再唤她吧。” 都快要一年未见到疼爱自己的父亲了，朝云这样的反应，倒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父亲在府中时，疼爱最多的，就是老七了。 穆月笒又看了一眼朝云，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倒是穆歆璃，又打量了朝云好半天，这才将眼神移开。 也不知道七姐姐究竟在想什么，竟然想得这样入迷。 走了一会儿，众人便都来到了慈安园。 二房三房的人都已经到了。 老太太见了她们，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可是已经接到了？” 清菀最大，又是嫡女，闻言就走出来，对着老太太恭敬地行礼，回道，“是的，已经接到父亲了。母亲已经伴着父亲梳洗去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过来。” 老太太听了，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朝云刚刚落座，就察觉到身边灼热的视线。她回过头去，果然就见到了安容灼灼的双眼。 “你这是做什么？”朝云被吓了一跳，看向安容的眼神就有些奇特。 安容却是没有理会，她拉着朝云的袖子，小声笑道，“怎么样，怎么样？见到大伯的感觉如何？” 朝云可是最喜欢大伯了，以前一有空就会拉着她讲大伯的英雄事迹。现在终于见到大伯了，只怕朝云的心情更加激动了吧？ “嗯，很激动。”朝云勾了勾嘴角。 最初的激动过后，朝云反而是平静了下来。 安容就是一愣。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老爷过来了。” 正文 057. 夜谈 “大老爷过来了。”就有小丫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老太太眉眼一动，却是没有站起身来。 二房三房的姑娘们见此，心中虽然十分好奇，却也不敢回头去望。 好在，没一会儿，帘子就被掀开了。一身家常服的穆大将军步步生风地走了进来。 “儿子给母亲请安。” 老太太这才抬起眼皮来，淡淡地笑道，“回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穆大将军脸上也露出些微笑意来，“让母亲担心了。路上一切都好。” 老太太便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脸上的笑意倒是没有褪下。 王氏和白氏等了一会儿，见老太太没有其他话了，便纷纷上前和穆大将军见礼。 之后便是二房和三房的姑娘们，也一一上前和穆大将军见礼。 大房的姑娘们因着早就已经见过了，便也没有再动。 陪着老太太说了一番话之后，穆大将军就告辞，“儿子待会儿再过来。” 这里到底是内防女眷的地方，穆大将军也不好久待。 老太太心中明白，点了点头，放他去了。 又看向秦氏，“既然大老爷已经回来了，日后你可得更加细心照顾着些才是。花姨娘也回来了吧？”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秦氏还是面带笑意。然而等到老太太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秦氏心中就是一顿。 老太太何时这样关心起一个姨娘的事情来了？ 秦氏心中虽然疑惑，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来，“回老太太的话，媳妇儿已经让花姨娘回去歇下了。” “嗯。”老太太闻言，倒也没有其他的表示，只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问。 朝云就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来，她轻轻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不知道老太太突然提起花姨娘，有何用意。 然而，之后老太太就像是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人，再没有提起她来。 秦氏的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白氏就有些失望，然而，到底不敢再在老太太面前放肆，也没有说什么。 又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就让她们都散了，“行了，都回去歇着吧。最近，可有的忙了。” 朝云心中就是一愣。 老太太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老太太一会儿，却没有从老太太的脸上发现任何端倪。朝云就又看了一眼其他姑娘们，却见其他姑娘们也脸上也没有丝毫疑惑。就好像她们根本就没有听到那句话一眼。 也许，是她想多了。 朝云这样想着，也跟着低下头去。 随着众人和老太太行礼完毕，朝云就慢慢退出了慈安园。却不想，正要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时，却又碰见了正向着慈安园走过来的穆大将军。 “父亲。”朝云立刻屈膝行礼。 谷雨和立夏也连忙蹲下身来。 见是朝云，穆大将军的脸上就露出笑意来，“七丫头。” 又盯着她看了半天，穆大将军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朝云的头发，“你……长大了，和你娘越来越像。” 朝云心中一愣，抬起头来，看向穆大将军。 月光撒在穆大将军的脸上，将他硬朗的轮廓显得柔和了不少。 这还是朝云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娘亲。 穆大将军的脸上似乎也露出些怀念的神情来。 然而，这样的神情也只持续了一会儿，朝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就见穆大将军脸色一肃。 “天色晚了，回去之后早些休息。”这样说着，穆大将军收回了手，朝着慈安园大步走去。 朝云抬起手来，放在穆大将军刚刚抚摸过的地方，脸上就露出一丝困惑来。 刚刚，穆大将军看着她的眼神，太奇怪了。好像，是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一样。 没有想到，穆大将军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眼神。 不知道，她的娘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朝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刚要带着谷雨和立夏往回走，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七姑娘。” 如同古琴般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花姨娘。”朝云朝着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秦氏刚刚不是说，让花姨娘回去歇着了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花姨娘的院子和她的，可不在一条路上啊。 又想了想刚刚离开的穆大将军，朝云心中就有些明白了。只是，他们两人不去自己的院子里，堵在她回去的路上干什么？ “花姨娘累了一路，还是早些歇下吧。朝云先告辞了。”这样说着，朝云就带着谷雨和立夏继续朝前走去。 穆大将军和花姨娘之间的事情，并不是她该操心的。 然而，朝云还没有走两步，却又被花姨娘叫住了。“七姑娘请留步，婢妾有话要说。” 花姨娘要和她说话？ 朝云一愣，脚步就停了下来。“花姨娘请讲。” 花姨娘就往前走了几步，又看了一眼谷雨和立夏，“七姑娘……” 竟然还要屏退下人…… 朝云心中就有些好奇起来，不知道花姨娘究竟要和她说些什么。前世的时候，一向低调的花姨娘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谷雨，立夏，你们站得远些，注意周围的人。”朝云想了一会儿，还是轻声吩咐道。 听了朝云的吩咐，立夏和谷雨也没有多话，立刻就朝着远处走了几步。 见谷雨和立夏走得远了些，花姨娘这才慢慢开口，“七姑娘，您没事吧？” 语气中满是担心。 朝云就是一愣，然而脸上却是笑道，“我会有什么事情？” 她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吗？花姨娘这话说得真是奇怪。 “您之前在赏花宴上……”花姨娘的话就有些闪烁，“没有人对您怎么样吧？” 朝云闻言，心中的疑惑就更加深了。就算花姨娘当时已经在路上了，也不可能知道她去赏花宴的事情吧？ 而且，好像还知道地比较详细。然而，就算是对老太太，朝云也没有说的那样详细过。花姨娘是怎么知道的？ 朝云就看了花姨娘一眼，却见花姨娘脸上的担心一点儿都没有作假。“姨娘，你……” 觉得事情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朝云心中就是一惊。 既然花姨娘已经知道这些了，那么她在宫中遇见陆清安的事情…… “姨娘还知道些什么？”最初的惊讶过后，朝云逐渐冷静下来。 不管花姨娘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朝云现在只想知道，花姨娘究竟已经知道了多少。 “七姑娘别担心。婢妾是不会对您不利的。”见朝云的神情有些冷，花姨娘就笑了笑，“因着时间太紧，婢妾也只知道您被卷入宫中争斗的事情……” 那就是说，并不知道她见过陆清安了？ 朝云仔细观察着花姨娘的表情。 “既然姨娘都知道地这样详细了，那么是不是我爹也已经知道了？”见花姨娘的表情很是坦荡，朝云就移开了眼神。 若不是花姨娘真的没有骗她，就是花姨娘的演技太好。 不管是哪一个，朝云都没有必要再观察花姨娘的表情。 “是的，老爷也已经知道了。”花姨娘点了点头，“想必姑娘心中早已明白。正是因为宫中出了事，老爷才会被急招回来。” 她猜的果然没有错。 朝云就点了点头。 又想起穆府接下来的命运，朝云就皱了皱眉头，“姨娘可知道爹接下来要去见什么人？” 她需要知道穆大将军可能会得罪谁，然后才好定下对策。 没有想到朝云会问这些，花姨娘就摇了摇头，“这个婢妾倒不知道。老爷从来就不会和婢妾说这些。” 这倒也是。不管花姨娘怎么受宠，到底也只是一个深宅女子，穆大将军是不可能和她说这些的。 这样倒是麻烦了。 朝云皱了皱眉头。连一个大致的范围都没有，她怎么才能够提醒穆大将军逃过这一劫？ 见朝云的脸色有些不好，花姨娘的神情就变得紧张起来，“七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语气中的担心没有一丝作伪。 朝云就抬起头来，冲着她笑了笑，“姨娘多心了，朝云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这样说着，又看了花姨娘一眼，“姨娘可是还有其他的话要对朝云说？” 现在天儿也晚了，若是她继续和花姨娘待下去，被人看到了到底是不好。若是被秦氏知道了，只怕又要疑心。 花姨娘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闻言，她就露出歉意的笑容来，“是婢妾越矩了。”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了身子。 朝云摆了摆手，唤回了谷雨和立夏。 花姨娘却又冲着朝云的背影叫了一声，“改日若是有空，还请七姑娘移步婢妾的院子。婢妾新学了几样糕点，正好给七姑娘尝尝鲜。” 朝云挥了挥手，脚步不停。 直到快到自己的院子，谷雨这才有些奇怪地看向朝云，“姑娘，您难道不觉得花姨娘很奇怪吗？”大晚上的，偏偏堵在路上，也不知道究竟和姑娘说了什么。 立夏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学了糕点，真想让姑娘尝，难道不会送到院子中来吗？还非要让姑娘去她的院子？真是好没谱儿。” 朝云脸上就露出笑意来。 以前她倒是没有发现，这个花姨娘倒真是一个妙人儿。 拦住她后说得话看似无关紧要，然而再回想起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花姨娘，是在提醒她。 朝云勾了勾嘴角，也没有理会谷雨和立夏的抱怨，快步走进了院子中。 正文 058. 打探 穆大将军虽然回了京城，然而，他在府中的时间却并不多。接下来的几天，朝云都没有再见过穆大将军的人影。 一晃，两天过去了。朝云心中就有些着急。 按照宫中形势的变化，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然而，她不仅没有想起前世的时候，穆大将军得罪的到底是谁，也没有想出联系陆清安的法子。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朝云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若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她也只能看着前世的命运再重复一次。 虽然对穆府中的大部分人没有多少感情，但穆府中也还是有关心她的人的，比如安容，比如老太太。若是穆府就此倒下，这些人，该要怎么办？ 没有依靠的女子，就像是无根的浮萍，飘飘荡荡。 还有她的父亲。虽然常年不在府中，对她却十分上心的父亲。朝云并不想再看到他失意的样子。前世的时候，朝云离开穆府之后，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没有能够帮上父亲一丝一毫。 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她都辜负了。 这一次，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朝云站起身来。 一边伺候着的谷雨和立夏见此，心中就是一惊，“姑娘，您……” 这几天，姑娘时常坐着发呆，脸色却是越来越差，也不知道姑娘究竟在担心什么。 “我出去一趟……”朝云朝着屋子外面走去。 她要去找花姨娘。 花姨娘既然能说出那番话来，心中必然也是知道什么的。她可不能再那样等下去了。 谷雨也跟着往外走，“奴婢也跟着去。” 朝云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却听到外面的小丫头扬声禀道，“姑娘，花姨娘院子里的青鸾姑娘求见。” 青鸾是花姨娘的贴身侍女，这个时候过来，是要做什么？ 心中疑惑，朝云却是朝着谷雨点了点头。 她才想着要去寻花姨娘，没有想到，花姨娘就遣了人来。难道，花姨娘也等不及了？ 正这样想着，一身绿裳的青鸾就走了进来。她微微垂着头，先是上前恭敬地给朝云行了一礼。“七姑娘万安。” 朝云就摆了摆手，“起来吧。”仔细打量了青鸾一眼，朝云又问道，“姨娘遣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算算时间，花姨娘应该才在秦氏那儿立完规矩。 青鸾闻言，也不多话。她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袖子中抽出一封信来，又恭敬地双手呈上，“姨娘让奴婢将此信交给姑娘。”想了想，青鸾又加了一句，“说是老爷昨儿晚上从宫中带回来的。” 从宫中带回来的？晚上？ 看来，穆大将军比她想象地更加忙碌。 “父亲最近都什么时辰回来？”朝云挑眉问了一句。 从宫中带回来的信，穆大将军为何不让秦氏转交给自己？毕竟秦氏才是这府中的主母。到底是什么信，竟然让穆大将军做出这等不合规矩的行为来？ 青鸾也是个剔透的。听了朝云这话，她心中就有些明白过来。 “回七姑娘的话，老爷最近都在宫中，并未回府。只是昨儿个老爷的贴身小厮回来取换洗衣裳时，正好遇见了姨娘……” 朝云就抬起头来，看了青鸾一眼。 这话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有理，然而，却是经不起推敲的。 若是穆大将军没有存那将信交给花姨娘的心思，小厮也不敢如此冒险。青鸾的这番话，只能说是真假参半。 花姨娘应该还是有所隐瞒的。 朝云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再纠结这件事情。 她低下头来，从青鸾的手中拿过信来。 若是花姨娘打定主意要隐瞒她，她就是再怎么问，青鸾也不会说实话。 只怕，连青鸾知道的，也不多。 见朝云没有再追问，青鸾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七姑娘若是要回信，可以现在就回。”青鸾脸上露出笑意来，“老爷的小厮说，今儿晚上还会回来一趟。姑娘若是写好了回信，便可以直接让他带回去。” 这样也好。朝云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打开信封上的朱漆。 眼神扫过信尾的落款人，朝云的心中就是一动。 小九！ 竟然是小九给她来信了。 匆匆将信的内容看过一遍，朝云就微微放下心来。 宫中的形势已经控制下来了。 小九虽然依旧花了大量笔墨在平日的琐事上，然而繁琐之余，却也透露出不少信息来。 朝云又读了好几遍，这才放下信笺来。 “谷雨，磨墨。”朝云站起身来，慢慢向着书案走过去。 她正好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九公主探听一下。 “你之前说，父亲好几天都没有回来过？”趁着谷雨在磨墨的间隙，朝云就看了垂头等在一边的青鸾一眼。 小九字里行间的口气，宫中的形势大致稳定下来了，穆大将军怎么还留在宫中？ 青鸾抬起头来笑道，“是的。老爷回来的那天晚上就入了宫，这些天，除了偶尔让青书回来拿些东西，老爷倒是没有回过府。” 朝云就愣了一下。 穆大将军那天晚上就入宫了？ 难怪这些天她都没有见过他。只是，宫中都已经没事了，穆大将军到底是在忙些什么？ “青书可提过，宫中都有哪些官员在？”朝云沉吟了一会儿，又追问了一句。 听到朝云这样问，青鸾脸上就露出些许尴尬来，“……这个……”偏着头，想了好半天，青鸾这才有些犹豫地说道，“……青书好像提过少将军……” 陆清安？ 朝云皱了皱眉头，望向青鸾的眼中就带了一丝锐利，“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她需要确定的消息。 青鸾没有想到，一直神情淡淡的七姑娘，一下子就变了颜色。那平日里看起来妩媚妖娆的长相，突然就迸发出一种让人抬不起头来的气势。 心中一慌，青鸾的脸色就白了一白。 然而，到底是跟着花姨娘在边塞生活过一段时间的，青鸾倒也没有身子发颤。 又仔细想了一番，她就冲着朝云坚定地点了点头，“回七姑娘的话，奴婢敢肯定，青书提过少将军的名字。” 虽然青书只是在和她说笑的时候提了提。不过，青书也只是一个小厮罢了，并不能见到很多的官员。就连少将军，他也不过是远远地见着了一个侧脸。还是因着少将军倾城的颜色，青书才会一眼就认出来。 见青鸾说的肯定，朝云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神情。 正好，谷雨也将墨磨好了。 朝云就蘸了蘸墨汁。 给小九的回信，她很快就写好了。然而，在决定是否要给陆清安写信的时候，朝云却犹豫了起来。 这个机会虽然好，但是，她要找什么样的借口呢？ 私自与男子通信，若是被人发现了，可了不得。 朝云皱了皱眉。 青鸾见了，心中便又是一颤。七姑娘这个样子，她倒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然而，经过之前那一场，青鸾也不敢随便说话，便只屏住呼吸，将头垂得更加低了。 “姑娘可是在烦恼什么？”谷雨倒是没有青鸾那样多顾忌，“给九公主的回信，您不是已经写好了吗？” 回信都已经写好了，姑娘到底是在烦恼什么？ 朝云没有说话，她在思考着所有可能的法子。 立夏性子急，见此就有些着急。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朝云又拿起笔来，飞快地写下了另外一封信。 “姑娘？”见朝云又拿出另外一个信封，谷雨心中的疑惑便更加深了。 然而，朝云却是什么都没有解释。 她想过了，若是放过这一次机会，只怕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了，她也不能再碰见这样的机会。然而，拜托穆大将军送信，又是不可能的。 唯一剩下的路，便只有九公主了。然而，信中到底解释不清，朝云便只含糊地写了几句，又承诺，若是公主心中有疑惑，下次再见的时候，她一定如数相告。 当然了，这个“如数相告”也只是在公主可承受的范围之内的。朝云是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小九的。 想来，小九也不会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这样拜托了一番，朝云才将给小九的回信封了起来。 “那就麻烦你了。”将手中的信递给青鸾，朝云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 青鸾连忙后退两步，嘴里道，“不敢不敢。”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放入怀里，见朝云再没有其他的吩咐，这才慢慢退了下去。 直到再看不见青鸾的身影，朝云这才收回眼神。 看来，花姨娘在穆大将军的心中，份量倒是不同。连这样的事情，穆大将军都能够让花姨娘来做。 朝云心中就有了计较。 谷雨送了青鸾回来，就看到朝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姑娘到底是在忧心什么？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可是身子不爽了？” 以前若是姑娘身子不爽的时候，脸色就会不好。谷雨心中就有些担心。 姑娘这几天实在是太反常了，连食欲都有些不振起来。 这天还没有热起来呢，姑娘就已经这般了，这怎么能行？ 立夏也苦了脸，“是呀，姑娘。若是您心中不舒坦，您就是打骂我们也成啊。别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好。” 朝云就忍不住笑起来，“打骂你们？我可怎么舍得？” 能够做的事情，她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只能够等消息了。 希望小九能够帮她这一把才是。 朝云呼出一口气来。 见朝云终于是笑了，谷雨和立夏也放松下来。 看来，姑娘的烦心事已经解决了。 再不提这一茬，谷雨和立夏便又捡了些有趣的话儿来说。 笑闹一番，立夏却是又突然想起来，“对了，姑娘，您之前说要出去，是想去哪儿？” 正文 059. 敌手 听见立夏的问话，朝云就转过身来，“现在倒有些不想出去了。” 她本来是想要去找花姨娘问些事情的，只是，在见到小九的来信之后，朝云觉得，也没有那个必要了。青鸾也说了一些事情。她想要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就是再去花姨娘那儿，朝云也得不到什么消息了。 立夏就有些疑惑。姑娘刚刚明明就是很着急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又转变了态度？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再问，却被谷雨扯了扯袖子。 谷雨冲着立夏摇了摇头。 姑娘心中都是有数的。立夏就是问再多，也不会明白姑娘的想法。她们只需要相信姑娘就行。 立夏就撇了撇嘴，到底没有说什么。 只是，三个人还没有坐下来多久，外面的小丫头却又一次扬起声音来，“姑娘，八姑娘过来了。” 安容过来了？朝云便又一次站起身来。 安容倒是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过来了。今儿个，她的轻风院倒是热闹。 见朝云脸上露出笑意，立夏就扬起声音来，“快快有请。” 立夏的话音才落下，安容就带着杜鹃掀了帘子，快步走了进来。 “不过几日没有过来，我倒是想念得紧。”安容脸上露出笑容，亲热地拉过朝云的手来。 见她这样说，朝云便故意拉下脸来，“我可是日日都盼着，谁让你不过来。脚长在你自己身上，难道还有谁绊住你不成？” 安容的脸上就露出苦笑，她看了朝云一眼，没有说话。 见安容这样反应，朝云就是一愣，“我说中了？怎么回事？” 秦氏这几日不是在忙着给花姨娘立规矩吗？又没有理会白氏。白氏应该不会心中不舒服吧？ 安容怎么会露出如此的神情来？ 杜鹃也跟着苦笑，“七姑娘，还真让您说对了。我们姑娘就是被绊住了。” 真被绊住了？被谁？难道是白氏不成？ “三婶娘最近又怎么了？母亲最近好像没有……”朝云轻轻看了安容一眼。 安容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大伯母确实没有。但是二伯母……” 二伯母？王氏？她怎么了？ “二婶娘怎么了？”朝云就有些疑惑。她并没有发现王氏最近做了什么啊？ 安容只是苦笑。 杜鹃却是有些忍不住，“七姑娘，您不知道。太太最近真的是死命折磨我们姑娘。说姑娘弹琴不如您，非得每天监督姑娘练琴。明明二姑娘的琴技还没有我们姑娘的好，太太也不说。” 不是应该要说王氏的吗？怎么一下子又和她扯上关系了？ 朝云一头雾水。 谷雨和立夏听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 还是安容，她见杜鹃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重点，这才自己开了口，“二伯母也没有说什么，不过是在和母亲闲谈的时候，夸了你几句而已。说是大姐姐出门子访友，回来之后，听不少贵女对你赞不绝口。” 王氏儿子多，只得了一个闺女。相貌出众，品行也好，在贵女圈中倒是个有口碑的。 “所以，三婶娘心中就不舒坦了？”朝云忍不住笑起来。 王氏还真是好手段，竟然拿这个来说事。白氏最听不得的，就是大房比她们三房好的话了。王氏这样说，白氏心里怎么能够好过。 “你还笑！今儿个母亲去了花姨娘那儿，我才得以偷闲半刻。”安容戳戳朝云的脸，“真是个没良心的，枉我大老远地跑过来看你。” 朝云立刻就肃了肃脸色，“是是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又吩咐谷雨，“还不沏茶上来。八姑娘千里迢迢过来，可是辛苦呢。” 这样说着，又没有忍住，再次笑起来。 安容也不是真的生气，见朝云这样说，也忍不住笑起来。 杜鹃却是跺脚，“哎呀姑娘，您还笑得出来。不是说要来找七姑娘商量对策的吗？您怎么什么都不说啊。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明儿个，您还是要吃苦。” 朝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什么对策？不练琴的对策吗？这，这个好办。” 杜鹃的眼神一亮，“七姑娘，您有什么好办法？您也知道，我们姑娘并不喜欢练琴，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儿。” 安容也饶有兴趣地望向朝云。 “法子倒是有两个。”朝云平顺了呼吸，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其一，让你们家姑娘的琴技比过我，这样三婶娘便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杜鹃眼神就黯淡下来，她扯了扯嘴角，挤出干巴巴的一朵笑来，“若是我们姑娘真的能够做到这样，何必还来求您？” 这话的语气就有些不对了。 安容皱了皱眉头，叱了一声，“杜鹃！” 朝云却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第二个法子，让三婶娘明白你们姑娘的舞跳得有多好不就得了？” 跳舞，她也只会一点儿皮毛。若是要比跳舞，安容可是要比她好太多了。 杜鹃听了，脸上却依旧没有露出笑容来，“若是太太能够明白这一点，姑娘现在就不会遭罪了。” “明明二房太太说的时候，也提到过我们姑娘的舞蹈的。但是太太却硬是听不进去。” 朝云心中便有些了然。 王氏说话可是最有技巧了。就算在旁人听来，她是什么都说到了。她真正说话对象听到的，却是另外一个意思。 王氏恐怕是故意的。虽然秦氏这些天没有理会白氏，但是她却也看不得白氏清闲。 朝云若有所思。 安容却是轻笑，“罢了，也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还不好好招待我？” 朝云就指着安容的鼻子笑道，“瞧瞧，瞧瞧，这也是姑娘说出来的话。三婶娘关了你几天，倒是让你变得像土匪了。” “像土匪怎么了？”安容不雅地翻翻眼睛，“说起来，花姨娘新做的糕点倒真的是不错，你这儿有没有？快点拿出来。” 见安容猴急的样子，朝云就忍不住失笑，“连这点子东西也能被你盯上。” 这样说着，却到底是让立夏将东西取了出来。 “昨儿才送过来的，你的鼻子倒是灵敏。” 安容不客气地连吃好几块，又喝了一口茶水，这才呼出一口气来，“你不知道，母亲看管地有多紧，我都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了。” “姨娘也才回来几天而已。”朝云摇了摇头。 听着安容不停地提起花姨娘来，朝云心中就有些疑惑。 刚刚，好像安容也说过，白氏是去了花姨娘的院子中。 “不仅母亲，听说二伯母也经常去花姨娘的院子呢。虽然才回来几天，然而，下人们却都对花姨娘赞不绝口。说是姨娘人也美，性子也好。”安容又吃了几块，这才停下手来。 朝云就是一愣。这花姨娘，动作倒是挺大。难道，她就不怕秦氏对她下手？ 安容像是看穿了朝云的想法一样，不待朝云发问，就笑道，“花姨娘也没有做什么越矩的事情，不过是二房和三房的太太上门朝她讨要糕点的方子罢了。大伯母也是知道的。” 这样说着，安容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但是，大伯母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花姨娘又没有什么错处，大伯母就是想要挑骨头，也挑不出来啊。况且，那些人，都是自己找上门去的。” 朝云几乎可以想见秦氏有气无处撒的样子。然而，她却是皱了皱眉头，“花姨娘这样，倒是有些不好。” 毕竟树大招风。虽然不是花姨娘的本意，然而，从结果来看，花姨娘却是锋芒太露了些。 安容却是有些不在意，“那有怎么样了？有花姨娘在前边挡着，朝云你也能够好过一些不是？” 这话倒是的。 花姨娘的动作这样大，秦氏必然不会将心思放到她的身上来。 只是，朝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一切看似巧合，朝云却总觉得，这是有人精心策划好的。 不会……花姨娘是故意的吧？ 吃饱喝足，安容又朝着朝云坐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窗外，安容就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大伯好几天都没有回过府，那宫中……” 安容也不是傻子。上一次的事情，安容虽然当时有些被吓到，然而缓过神来，她必然已经有所怀疑了。现在又加上穆府的动作，安容就有些担心。 “不会……出什么大事吧？”安容看向朝云。 朝云安抚地笑了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父亲才派青书回来过，若是有事，必然不会如此。” 若是有事，哪里还会想到要小厮来取换洗衣裳？ 安容就跟着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 静默了一会儿，安容却突然想到一件事来，“说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明郡王应该也在宫中吧？” 明郡王？朝云一愣。 “你忘记了？明郡王，他和大伯一样，也是武将。不过，好像听说政见有些不合。”安容解释道。 明郡王年纪也不是很大，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在京中的闺秀中间名声不错。安容之前参加宴会的时候，倒是听人简单提过。不过，到底是政治上的事情，闺秀们都不是很感兴趣，稍稍说了两句，话题便转开了。 朝云闻言，心中却是一动。 明郡王，明郡王。 是了。她想起来了。就是明郡王。 前世的时候，穆大将军得罪的，就是这个人！听说是两个人之间起了不小的争执。 朝云明白，这一次的动乱之后，明郡王手中的权利就会更大了。而这位郡王，心眼向来很小。得罪了他的，最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朝云一下子就站起身来。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一次的事件，马上就要落下帷幕了。也就是说，穆大将军很可能就在最近要与这个人发生争执。 不行，她不能够让历史再次重演。 穆府不能倒下！ 朝云提起裙子，朝着院子外面跑去。 正文 060. 传信 见朝云突然就往外跑，安容吓了一大跳。她赶紧站起来，一把将朝云拉住了，“你干什么？” 面色匆匆的，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朝云就皱了皱眉头，“安容，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解释。” 她必须快些去找花姨娘。花姨娘绝对有法子联系到穆大将军。 只希望穆大将军冷静一点，不要在这个时候冲动，与明郡王起了冲突才好。 安容却并没有放手，“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这府里能有什么人？朝云要找的，只怕就是那几个。只是，朝云现在神色匆忙，若是一个不小心冲撞了那些人，后果只怕不好。 花姨娘好不容易才将府中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若是朝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 “你先别急着走。”安容紧紧抓住朝云的袖子，就是不肯放手。 朝云心中就有些急，然而，她却又不想伤害安容。见安容如此坚持，她便也没有隐瞒，“我要去找花姨娘。” 安容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朝云竟然是要去找花姨娘。花姨娘向来和朝云也没有什么交集，朝云这个时候去找她，是为了什么？ “你找她做什么？”安容就有些不赞同，“别说我母亲现在正在那儿，就是不在，若是你去找花姨娘的事情被大伯母知道了……” 朝云这不是赶上去引起秦氏的注意吗？ 这件事情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够说明白的。朝云皱了皱眉头，只简单说道，“我有事情要通知父亲，花姨娘应该有法子联系到父亲。” 安容倒也不傻，听朝云这样说，她就有些明白过来。 朝云刚刚还好好的呢，就是在听她提到明郡王之后，就变了脸色。再加上，一直都有传言，说是穆大将军和明郡王不和……朝云，难道又另外得到了什么消息？ 安容这样想着，便没有再阻止朝云，反而也跟着提起裙子来，“那我和你一道儿去。” 若是白氏还留在那儿，她也好将白氏支开。 朝云立刻就明白了安容的意思。她朝着安容感激地点点头，朝着院子外面小跑而去。 刚刚又耽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宫中的形势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由于心急，明明是一刻钟的路程，硬是被朝云缩减成了一盏茶的功夫。 终于来到花姨娘的院子外面，朝云就有些气喘。 安容被她拉着跑了一路，此刻额头上也渗出薄汗来。 “朝，朝云，”安容大口呼吸两下，这才挤出完整的一句话来，“我，我先进去。若是我母亲还在里面，我就先将她支开。你等等，等等再进去。” 若是让白氏见到朝云过来的场景，明儿个请安的时候，只怕又会添油加醋一番。 这倒是个问题。朝云就点了点头，带着随后而来的谷雨退到了一边去。 安容又重新整理了一番心情，这才深吸一口气，带着杜鹃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杜鹃就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七姑娘请进吧，太太不在，我们姑娘正陪着花姨娘说话呢。” 这便是没事的意思了。 朝云早已煎熬良久，闻言，就松了一口气。朝着杜鹃点了点头，朝云就带着谷雨也走进了院子中。 花姨娘却是等在一边的。见到朝云走过来，她脸上就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来，“七姑娘，您终于来了。” 听语气，好像是一直在等着朝云一般。 朝云和站在一边的安容闻言，都是一愣。 “姨娘这是……”她之前可没有接触过花姨娘。花姨娘怎么会有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呢？ “婢妾一直都在等候七姑娘的到来。”花姨娘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切了，“有一样东西，婢妾一直都想亲手交给七姑娘。” 顿了顿，花姨娘的脸上就露出怀念的神情来，“是令堂生前的东西。婢妾一直都想找机会给您。” 花姨娘和穆大将军之前见到她之后，露出的神情一模一样。朝云见了，心中就是一动。 只是心中又十分奇怪。花姨娘怎么会用“令堂”来称呼她的生母？她的生母若只是府中的一房妾室的话，花姨娘的口吻又怎么会如此恭敬？ 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这样想着，朝云面上就露出疑惑来，“我娘亲的东西？你以前就认识我姨娘？” 前世的时候，她可是没有从花姨娘这儿得到任何东西的。 然而，这话才说完，朝云却又觉得有些傻气。都是穆大将军的妾室，花姨娘就算是认识她的生母，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只是，听花姨娘的口气，好像对她的生母很是尊敬一样。都没有用“姨娘”这个称呼。 听朝云这样说，花姨娘就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本来想等着七姑娘再长大一些的，然而，现在看来却是等不及了。”花姨娘的脸上就露出无奈来，“前儿个，老爷见了姑娘，也说姑娘长大了不少。想来，就是现在给您，也是没有关系的。” 这话越发的没头没脑了。 朝云皱了皱眉头。 然而，她心中却惦记着穆大将军的事情。摇了摇头，朝云一把拉住正要回房去取东西的花姨娘，“先将那什么东西放在一边。我先问你，姨娘现在可是有机会联系到父亲？” 朝云脸上的神情很是急切。 花姨娘就是一愣。“七姑娘……” 想了想，却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婢妾的确现在可以联系上老爷。” 跟随穆大将军在军中那么多年，花姨娘自然有一套特殊的，能够联系上穆大将军的法子。 果然如她所料。 朝云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朝云却不敢完全放下心来，“那姨娘可听父亲说过，这一次，明郡王也会去宫中？” 花姨娘就笑了笑，“明郡王虽然是外姓王爷，到底也是朝中大员，他自然也是要进宫的。” “和父亲一同？”朝云就又确认了一遍。 见朝云的脸色不是那么简单，花姨娘便也肃了肃神情，“的确是和老爷在一起。” 青书之前回来拿东西的时候，就和她说过了这些事情了。 当时青书的表情还有些忿忿，“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郡王，又不比老爷有军功。论起资历来，更是排不上号，却总和老爷不对付。见了老爷，也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在这京中，皇子皇孙可是多了去了，没有实权的郡王，谁又会真正将他放在眼里？” 到底是青书夸张了些。老爷平日虽然和明郡王的意见不合，然而见了面，却也不至于这样。 朝云的脸色就是一变，“还请花姨娘快快传信给父亲，让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和明郡王起冲突。” 也不知道明郡王究竟在这一次的事情中发挥了什么作用，反正前世的时候，当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明郡王手中倒是有了一些兵权。又由于是皇亲国戚，明郡王说起话来，倒是比穆大将军的话的分量重了些。 听朝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花姨娘心中就有些奇怪，“七姑娘何出此言？” 老爷平日里也不是个冲动的，就算是和明郡王有些小摩擦，也不至于就到了冲突的地步啊。 安容早已是一头雾水。她根本一点儿都没有听明白。 朝云却来不及解释，现在每过一分，她的心便揪紧一分。 花姨娘看了朝云半晌，确定她并不是在说笑，就点了点头，“七姑娘这样说，也必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也罢，婢妾今儿就越矩了。姑娘们请稍等，婢妾去去就来。” 这样说着，花姨娘就走进了自己的屋子中。 朝云紧紧盯着花姨娘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这才收回自己的眼神。 然而，才一转眼，却见到安容奇怪地望着自己的眼神。 “朝云，你……”安容也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开口，只发出了几个音，便没有再说话。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朝云的。好像就是从庙中回来之后，朝云的性子就变了不少。以前虽然张扬，却是很容易让人明白她的想法。现在的朝云，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安容一片茫然。 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安容心中就有些失落。 朝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然而，却也不知道究竟应该从何解释起。有些事情，注定她要背负一辈子，就是再亲密的人，也不能告诉。 两个人之间，就有些沉默下来。 好在花姨娘并没有去多久。 不一会儿，她便再次带着青鸾走了出来。 “已经将七姑娘的话转述给老爷了。七姑娘请放心。”花姨娘朝着朝云笑了笑。 朝云就松了一口气。 只希望，事情现在还没有发生才好。 “还请姑娘们移步屋内。”见朝云再没有其他的话，花姨娘就朝着旁边退了一步，让出道儿来，“之前说要给七姑娘的东西，现在就在婢妾的屋子内。”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再一次听花姨娘提起这件事情来，朝云就有些疑惑。 从小到大，她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自己生母的事情。就是偷偷向府中的老人打听，也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她的生母，好像是府中的一个禁忌。 秦氏也从来都没有提过。 这些年来，朝云早已习惯。若不是听花姨娘这样提起，朝云几乎都快要忘了自己生母的事情。 没有想到，生母还会给她留下东西来。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正文 061. 变数 朝云和安容相互看了一眼，这才跟着青鸾慢慢朝着屋子里走去。 她们两人心中满是疑惑。 这府中，就算是消息灵通的白氏，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朝云生母的事情。 朝云的生母，好像，是府中的禁忌。 曾经执着过一段时间，但因着一直都寻不到答案，朝云也就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没有想到，有关她生母的消息竟然出现地这样突兀。 “七姑娘，请看。”花姨娘就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出来，“这个盒子里面，就是令堂留给您的。” 花姨娘的手上，是一方小小的精致的雕花木盒。似乎已经有些年岁，雕花木盒微微泛出些油光来。 “这个是……”朝云接了过来，却觉得手中份量不小。 她惊讶了一下，将盒子上的暗扣划拉开来。 “砰”盒子盖一下子就弹跳开来，倒是将朝云吓了一跳。 花姨娘阻止的话语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见到盒子已经被朝云打了开来。 小心翼翼地打量朝云半晌，见她没事，花姨娘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好姑娘您没事。”花姨娘脸上仍然有些余悸，“这个盒子可是有机关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受伤。” 安容就忍不住瞪了朝云一眼，“平日里倒是稳稳当当的，怎么现在反而冒冒失失的？你可小心着些。” 明白安容是担心她，朝云便冲着她微笑了一下。 其实，她也没有想到，竟然这样就将盒子给打开了。花姨娘说其中有机关，她却误打误撞，直接跳过了机关…… 大概只是运气而已。 没有多想，朝云低下头，朝着盒子里看去。 入眼是一块温润的玉石。不过鸽子蛋大小，看着并不是很起眼。 朝云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一下。 然而，才一触碰到玉石，朝云心中就是一跳。 这块玉石，竟然是温热的！ 她抬起头来看向花姨娘，“这……” 两世加起来，朝云也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玉石。 花姨娘却是一脸了然的样子，“这是您外祖家传下来的，和平常的玉石倒是有些不同。” 安容瞧见朝云的神情，心中就有些奇怪。她伸出手来，也轻轻摸了一下玉石，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 在她看来，这不过就是块上乘质地的玉石罢了，比这好的，倒也不是没有。朝云到底是在惊讶些什么啊？ 然而虽然心中疑惑，安容却也没有说出来。她看着朝云将玉石从盒子中取出，又放在阳光底下观看。 即使是在阳光底下，那玉质也是通透的。安容盯着玉石看了一会儿，竟然觉得玉石中是流动的，在阳光底下，深深浅浅，不断变换着。 安容看了半天，忍不住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然而，再去看时，却依旧如此。 “朝云……” 该不会是她的眼睛出问题了吧？ 朝云也看到了，然而，她的心中却一点儿都不奇怪。既然那玉石都已经能够发热了，那么呈现出这样的花纹，倒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花姨娘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她从青鸾的手中取过一个五彩的络子，又将玉石放在络子中，这才将玉石还给了朝云。 “这下婢妾可算是物归原主了。七姑娘日后，还是小心保存着些。”花姨娘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光芒，“婢妾建议七姑娘，还是将这玉石随身带着些。” 朝云心中就是一动。 花姨娘这样说，好似话中有话。 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倒是安容，皱了皱眉头，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为何？”按理说，越是贵重的东西，不应该锁在箱子中，才更为稳妥吗？ 花姨娘却只是一笑，再没说话。 又说了一会儿话，花姨娘就送朝云和安容到了院子门口。 青鸾始终跟在花姨娘的身边。直到再见不到朝云和安容的人影，青鸾这才抬起头来。 “姨娘怎么现在就将夫人的东西给了姑娘？”她的脸上露出不解来，“姑娘还未曾及笄，也没有定亲，现在是不是，太早了些？” 花姨娘就摇了摇头。当初，老爷这样吩咐她的时候，她心中也出现过这样的困惑。然而，在和七姑娘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却再没有那样的顾虑。虽然七姑娘年岁尚小，心智却已经成熟了，并不用再等到她及笄。 而且，现在朝中局势震荡，就是老爷，也不能够保证明天会如何。趁现在还算安稳，交给姑娘，也是不错的。 青鸾见花姨娘久久没有回答，心知她是得不到答案了，便也没有再问。 “你说，之前七姑娘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往屋子中走，花姨娘的脸上就露出疑惑来。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然而青鸾却是听懂了。 “姨娘您真的将七姑娘的话传给老爷了？”青鸾的脸上就露出些不可思议来，“老爷只怕也不会听从吧？” 老爷可是朝中大员，一举一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真的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只怕谁也阻止不了。姨娘就为了七姑娘那么一句话，就动用了那种方式，真的值吗？ “七姑娘也不像是说笑。我瞧着，她当时的脸色可是真的焦急。大概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吧？”花姨娘的脸上就露出些无奈来，“我们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只希望老爷能够多多考虑一下吧。” 其实花姨娘心中也是十分疑惑的。七姑娘久居深闺，也就最近才开始参加宴会，她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呢？ 青鸾听了花姨娘的话，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老爷的决定若是真的这样容易改变，那就不是老爷了。只是可惜了姨娘为此花了那么大的劲儿。 “对了，青书可是将七姑娘的回信带回宫了？”沉吟一会儿，花姨娘便又问道。 没有想到，这一次回来，七姑娘竟然和宫中的公主们搭上关系了。听说，最受宠的大公主和九公主，都十分喜爱她。 花姨娘起初还有些不信，然而，这一次见到青书从宫中带回来的信笺，心中的石头这才算是落了地。 七姑娘这样，倒是能让她们放心多了。 青鸾正在想自己的心思，冷不丁被花姨娘打断，心中就是一跳。然而，她却很快就回过神来，朝着花姨娘笑了笑，“是的。青书已经带走了。” 这样说着，青鸾却又皱了皱眉头，“只是，奴婢有些不明白，七姑娘为何要在信中再附上一封信呢？” 只是当时她站得远了些，没有能够清楚地看到，七姑娘的另外一封信，究竟是写给谁的。 难道这宫中，七姑娘还有认识的人不成。然而，却为何不直接让青书带进去，反而要让九公主转交呢？ 难道……另外一封信的收信人，是不能够让她们知道的？ 这样想着，青鸾却又想起了，之前从七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 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青鸾慌忙打住了自己的念头。 她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主子们的事情，她还是不要操心了。 花姨娘闻言，心中却是十分震惊，“什么？你说，七姑娘还写了另外一封信？” 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花姨娘的疑惑和青鸾也是一样的。 “难道是给大公主的？”花姨娘暗自猜测着。 青鸾却是扯了扯嘴角，“可是，若七姑娘真的是给大公主的，又何必要如此遮遮掩掩呢？” 想了好半晌，她们也没有能够想出一个缘由来，花姨娘就叹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有等她说话，却听到院子外面的小丫头来报，“姨娘，老爷回府了，现在正往老太太的院子走。不过却说了晚些时候，再过来，让姨娘记得留门。” 老爷回来了？ 花姨娘一愣。 怎么会这样快？青书才将换洗衣裳取走不到两个时辰，怎么老爷就回来了？ 难道……宫中已经没事了？ 太多的疑惑涌现而出，花姨娘的面上就闪过一丝惊讶来。 然而，到底记得回应一声。花姨娘就看了一眼青鸾。 “知道了。”青鸾扬起声音来。 却又忍不住心中窃喜。果然，姨娘还是得宠的。老爷在宫中这些天，一回府，却是要歇在姨娘的院子中。 只怕嘉兰院中的那位知道了，又要气得胸闷了。 青鸾心中偷笑。 花姨娘却没有考虑那么多。她想的是，老爷这样早就回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于此同时，朝云的轻风院也得到了消息。 立夏面带笑容地和朝云禀报着，“……说是老爷刚刚已经回来了。青书也跟在身后。不过一回来，就往着老太太的院子中走去。” 朝云闻言就是一愣。 父亲回来了？怎么这样早？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父亲可是要明儿个入夜才能回来的。 这一次，怎么会这样早？ 难道……她的提醒起作用了？ 这边朝云心乱如麻，那边立夏却并没有停下，“……姑娘，青书让小丫头将这个转交给您。说是九公主送过来的。” 朝云便回过神来，她看向了立夏的手中。 然而，这一看，她却是愣住了。 断弦？ 这是什么意思？ 正文 062. 决定 “这个是九公主送过来的？”朝云抬起眼来，轻轻看了一眼立夏。 立夏脸上也露出些许疑惑来，“奴婢不知，听那个送过来的小丫头说，青书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那便就是九公主送过来的。 可是，小九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断弦……断弦。 朝云仔细想了半天，却什么头绪都没有。 小九送一根琴弦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你先收起来吧。”朝云叹了一口气，朝着立夏吩咐道。 谷雨欲言又止。 “你想到了什么？”朝云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谷雨，“说说看。” “姑娘可曾想过，这根琴弦，不是九公主送过来的东西？”谷雨迟疑着说道。 虽然没有和九公主接触多久，然而，谷雨却并不觉得九公主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真有什么事情，九公主应该直接写在纸上，让青书直接送过来了。 这样委婉的事情，不像是九公主的作风。 朝云就是一愣。 “……姑娘您之前……不是还给另外的人写过一封信的吗？”谷雨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或许……是那另外的人给您的……” 陆清安？ 他拜托九公主转交一根断弦给自己？ 断弦…… 朝云皱了皱眉头。她不禁又想到立夏之前和自己说的消息。 “你说，老爷已经回府了，对吧？”朝云又看了立夏一眼。 立夏点了点头，“她们的确是这样说的。” 这样说着，又笑道，“奴婢刚刚听到，说是大老爷晚些时候，要去花姨娘的院子。太太知道了，虽然没有说什么，却已经打碎两个茶盏了。” 大老爷一回府中，就进宫了。现在才回来，却也不进嘉兰院。秦氏心中自然是不舒服的。更何况，大老爷又不是去书房。 然而，她到底是主母，面上也不能够露出不满来，便只能借着这“不小心”来发泄了。 朝云心中冷笑。 这不过是开始而已。之后，她们还有得斗。花姨娘年纪也不大，还未曾有过子嗣。若花姨娘怀了男胎……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可是有事要找大老爷？”立夏有些疑惑，“听说大老爷去了慈安园。姑娘可用奴婢去路上等着老爷？” 朝云就摇了摇头。她想要知道的事情，穆大将军也不会告诉她。只是不知道，穆大将军这般提前回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们先下去吧，若是有什么消息，再过来和我说。”朝云摆了摆手。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立夏和谷雨便屈了屈膝，一前一后地往外退去，又轻轻地为朝云阖上门。 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然而，朝云的心中却是一片混乱。现在，虽然事情已经偏离了轨道，朝云却是不敢确定，这种偏离的结果到底会如何。 希望她没有白努力吧。朝云深吸了一口气。 她又想起了谷雨的话。 若那断弦是陆清安送过来的，那么，陆清安到底想要和她说什么呢？ 他应该已经收到她的信了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朝云正想着这些，然而，外间，立夏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姑娘，老爷过来了。” 老爷？穆大将军！ 他不是应该去了慈安园吗？怎么会突然来她这儿？ 朝云心中十分疑惑。然而，她却是立刻起身，疾步迎了出去。 “父亲。”朝着穆大将军深深一礼，朝云便垂眉顺目地站在了一边。 穆大将军怎么会突然来她这儿？ “朝云可认识陆将军？”穆大将军先是打量了朝云半天，这才慢慢开口道。 陆将军？陆清安？ 朝云愣了一下。“不知道父亲说的陆将军是……” 穆大将军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情来？难道，是陆清安做了什么事情？ “就是有着倾城之名的陆将军。”穆大将军盯着朝云的眼，“朝云可曾见过他？” 果然是陆清安。 朝云心中一跳，然而面上却是十分镇定，“朝云倒是见过陆将军一次。就在前不久的牡丹宴上。父亲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 抬起眼来看了穆大将军一眼，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这些事情，母亲都是知道的。” 穆大将军就点了点头。牡丹宴上的事情，他倒是也有所耳闻。 “父亲怎么会突然提起少将军来？”朝云笑了笑，“牡丹宴上，朝云承蒙少将军谦让，才没有输得那样难看。说起来，少将军果真是翩翩君子。” 穆大将军就深深看了朝云一眼，倒是没有再执着于那个话题，“九公主和你的关系不错？”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朝云闻言，点了点头，“说起来了，朝云和九公主也是在牡丹宴上认识的。大概是投了九公主的眼缘，九公主倒是一直都很照顾朝云。” 穆大将军脸上就露出一抹笑意来。然而，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他看向朝云的眼神中就带了一丝奇怪的神彩，“和公主们相处，只要性子不是太张扬就好。你也不用太委屈自己。” 朝云听了，心中就是一动。穆大将军这话倒像是别有深意一般。 然而，朝云却只当自己没有听懂，笑着朝着穆大将军点了点头。 又扯了一会儿闲话，穆大将军就站起身来，“……这天色也晚了，你早些歇息。”一边说着，一边就朝着屋子外面走去。 朝云忍了忍，到底没有忍住，她快走一步，拦住了穆大将军的路，“父亲，朝云有一事想问。” 等了等，见穆大将军没有反对，朝云便快速说道，“……那明郡王……” 她还是想要知道穆大将军提前回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明郡王怎么了？”穆大将军就挑了挑眉。他倒是想起来，之前花姨娘好像有传递消息给他。 朝云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想到这一点，穆大将军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明郡王还在宫中。不过已经没有兵部什么事情了。” 所以，他才会先行回来。 这次的事情，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 “那您……和明郡王……”朝云言辞就有些闪烁。 这毕竟是朝中的事情，她一个女子，过问太多，也是不好。 “明郡王怎么了？”穆大将军皱了皱眉，“老夫和他之间倒是没有过多交往。” 他不是很喜欢明郡王的做派，便也没有进一步交往。 这样说着，看向朝云的眼神中就露出一抹狐疑来，“朝云也认识明郡王？” 这个明郡王好像没有出现在牡丹宴上吧？ 听穆大将军的口气，应该是在宫中没有和明郡王起争执的。朝云心中舒了一口气。听穆大将军这样问，朝云就急忙摆了摆手，“不认识。” 又解释道，“不过是之前听说您和明郡王有些矛盾罢了。” 穆大将军倒也没有多想，只是轻笑了一声，“矛盾倒也算不上。” 见朝云再没有疑问，穆大将军便脚步不停地朝外走去了。 直到走出轻风院，穆大将军才转过身来，又深深望了一眼院门，这才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等到穆大将军到达花姨娘的院子的时候，夜色又深了些。 因着之前已经通传过，花姨娘的院子倒是没有落钥。 穆大将军推门直接走了进去。 大概是院门发出的声响惊动了院子中的人。不一会儿，花姨娘就带着青鸾迎了出来。 “老爷回来来。”花姨娘面带笑意，疾步走上前来。 穆大将军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来，语气中也透着些心疼，“夜里冷，怎么也不多披一件衣裳？” 青鸾就捂了嘴，在一边笑道，“老爷说的是。奴婢也劝过姨娘。只是姨娘一听见您的脚步声，便冲了出来，哪里会有那披衣裳的时间？” 见青鸾打趣她，花姨娘脸上难得地露出些许娇羞来。她转头瞪了青鸾一眼，“这丫头，真真没有规矩。” 青鸾却是不怕她，笑嘻嘻地往后退了几步，朝着两人行了一礼，退了开去。 “还是进屋说话吧。”穆大将军签了花姨娘的手，朝着屋子中走去。 进了屋子，再没有其他人，两个人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听说老爷去了七姑娘的院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花姨娘的神情有些担心。 穆大将军却是摇了摇头，“倒也没有什么，只是今儿个在宫中的时候，见陆将军的话有些意思，心中有些疑惑罢了。” 和他没有什么交集的倾城将军，这一次在宫中却是少见地帮了他一把。若不是陆将军当时巧妙地拦了一下，只怕他现在还要在宫中待一段时间。 明郡王那个小人，手段倒是越来越阴狠了。 这样想着，穆大将军的脸上就闪过一丝狠意。 花姨娘见了，连忙开口问道，“您没有和明郡王……” “那倒没有。”穆大将军摇了摇头。 这样说着，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我已经和老太太说过了，最近京中恐怕要不太平，让姑娘们都出去躲一段时间。对外就说是散心。你到时候也跟着一道儿去吧。” 宫中的事情虽然解决了，却有余孽逃出。这几天，只怕还有得闹腾。 花姨娘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有多说，点点头，应下了。 正文 063. 前往 接到要出门的消息时，朝云一点儿都不惊讶。她们不过是比前世的时候出门早了一点儿罢了。 然而立夏和谷雨却是有些辛苦了。眼看着即将要出门子，她们却什么都还未为姑娘打理。 “怎么突然就要出门子了？”立夏撅了撅嘴，“老太太不是刚刚从庙中回来吗？怎么又要去了？还这样大张旗鼓的。” 谷雨就瞪了她一眼，“收拾你的，这样多话。” 立夏虽然没有抱怨的意思，然而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立夏就算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立夏虽然性子直，却也不是缺心眼，听谷雨这般说，立刻就吐了吐舌头，再不多话。 朝云拿着一本书，坐在一边，笑着看着她们忙碌。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和府中的关系闹得很僵硬了。虽然也跟着去了庙里，然而，她满心满眼都是脱离穆府，倒是再没有心思来考虑其他。 不过，这一次倒是不同。 不再倾心于赵凌，朝云发现自己的心境都平静了不少。 这样想起来，朝云竟然惊讶地发现，自上一次看到赵凌之后，直到现在，她却都没有和赵凌正式见面。 大概是命数的改变吧？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没有和赵凌正式会面过。 前世的时候，她是怎么样见到赵凌的呢？ 朝云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忘记，她是什么时候看见赵凌的。 “姑娘在想什么？”收拾得差不多了，谷雨转过身，正好看见朝云皱着眉头的样子，“可是奴婢们差了什么？” 立夏听了，就走了过来，惊道，“少了什么吗？”一边说，一边四处转着圈子，清点着已经收拾好的东西，“没有吧？” 朝云见了，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倒是没有。” 谷雨和立夏就差要将整间屋子都搬出去了，怎么可能还差东西？ “也没有什么事儿。”朝云放下书，站起身来，又指着谷雨和立夏打理的包裹，摇了摇头，“倒是不用这样。不过是去庙中住几天罢了，又不是不会回来了？收拾这么多，做什么？老太太看了，只怕也会不高兴。” 若真是这样出去，只怕人人都以为她要搬院子了。 谷雨本来还想反驳，然而顺着朝云的手臂看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些尴尬来。 不知不觉间，她们竟然已经收拾了近十个包裹。 果然太夸张了些。 “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厚的衣裳也不用带得太多，两件就行了。至于其他的，重新放回箱子中吧。”朝云扫了一眼，轻轻吩咐道。 虽然她们要去的寺庙是在山中，然而这都已经快要临近夏天了，山中也不会太凉。 “薄的衣裳也不用带了。”朝云又指了指另外一个包袱。 那里面，全部立夏整理的夏天的衣裳。 这个倒是真的不需要。她们也不可能住到那个时候。 谷雨和立夏听着朝云的吩咐，点了点头，又挽了袖子，开始整理起来。 重新收拾一番，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个包袱。 立夏见了，就有些咋舌，“不是吧？刚刚还有好几个呢？怎么一下子就只剩一个了？” 谷雨虽然性子沉静些，见此，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这个……” 朝云就笑了笑，“这样还差不多。” 最初的惊讶过后，谷雨就有些为难地看着朝云，“姑娘，这样会不会……” 姑娘好像什么都没有带。头面也没有收拾多少。 立夏却是理解了朝云的意思。她笑着看了谷雨一眼，“谷雨姐，姑娘不是说了吗？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寺庙，不是宴会。” 寺庙，自然是清修之地。若是打扮地太艳，菩萨也会不喜的。 “可是其他姑娘们……”谷雨还是有些犹豫。 “其他姑娘们是其他姑娘们。咱们姑娘，就算不打扮，也比其他姑娘们好看。”立夏皱了皱鼻子，“也不用擦脂抹粉的。” 朝云的肤色白皙，就算是不抹粉，也比一般的姑娘们看起来面色好。 谷雨心中赞同。立夏说的倒是事实。 朝云摆了摆手，“不用那样麻烦的。寺庙中，也不用太过打扮，素净点就好。” 又说了一番，谷雨才打消心中的疑虑。她是怕姑娘太素了，和其他姑娘比，显得寒颤。 若真是那样，只怕回来之后，太太又会说道。 朝云倒是明白她的意思，安抚地看了谷雨一眼。 说笑一会儿，朝云就摆了摆手，“行了，天儿也晚了，明儿个还需要早起，你们自去歇了吧。” 明儿个就要出门子了，今晚还是早些歇了好。 谷雨和立夏听了，拜别朝云，自去歇息。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朝云很早就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却听着外间有了响动。 “谷雨，立夏？”轻唤了一声，朝云又披着衣裳坐起来。 等了没一会儿，穿戴齐整的谷雨和立夏就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姑娘醒的真早，奴婢还准备着晚些儿叫您呢。”谷雨的声音中就带了一丝笑意。 朝云抬头一看，忍不住就有些奇怪。“你这眼睛怎么了？” 就着灯光看了一眼，朝云发现谷雨的眼睛又肿又红。 “昨儿晚上哭过了？” 立夏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指着谷雨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谷雨姐昨儿晚上太紧张，一宿跟翻烙饼似的，根本就没有睡着。” 原来是一宿没睡。 谷雨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姑娘别担心。”谷雨瞪了立夏一眼，再看向朝云的时候，脸上就带了些尴尬，“奴婢昨儿想着，姑娘从来都没有去过寺庙，接下来的日子……” 府中的日子，到底是要比寺庙中更好的。 “又不是没有去过。”朝云不以为意。 虽然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但其实寺庙中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过。 立夏就又笑起来，“谷雨姐就是喜欢担心。” 笑闹着收拾完毕，朝云就带着谷雨和立夏朝着二门走去。 昨儿晚上的时候，老太太刻意吩咐过，今儿早上不用去请安的。 到了二门外，朝云倒也没有等多久。众人一会儿便都到了。 坐上马车的时候，朝云就呼出一口气来。 路上倒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才是。 因着是穆府所有的姑娘一起，朝云便和安容分到了一辆马车上。同行的还有九姑娘穆歆璃，六姑娘穆月笒。 所有的丫头们都坐在后面的马车中。 行了一段路，安容就偷偷戳了戳朝云的手臂，“谷雨昨儿晚上也没有睡着？” “难道杜鹃也是？”朝云看了安容一眼。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话题一起，两个人就开始小声地说笑起来。 穆歆璃看了，就有些羡慕。然而，她却又插不进去，便只坐在一边看着。 穆月笒心中虽然明白，然而，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还是朝云发现了，看了安容一眼，就不着痕迹地换了一个话题。 “……说起来，女红还真是让我头疼。”朝云皱了皱眉头。 安容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朝云，你干什……”话还没有说完，就收到朝云投过来的眼神。 又看了马车中的其他两位姑娘一眼，安容心中就明白过来。 “我也不擅长啊，你问错人了。”安容这样说着，又看了穆歆璃一眼，“九妹妹擅长，大伯母之前不是还夸奖过她吗？” “七姐姐想要问绣哪种绣？”见话题扯到了自己擅长的东西上来，穆歆璃眼睛一亮，口气也轻快也不少，“妹妹对于大部分绣，都还是有些心得的。” 朝云便随意捡了一个绣种和她谈起来。 穆歆璃细细讲了一遍，只恨不得比划。 穆月笒见妹妹欢喜，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她感激地望了朝云和安容一眼。 朝云微微朝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安容，冲着月笒笑了一笑。 气氛越来越融合。等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歆璃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谢谢九妹妹。”朝云笑了笑，“今儿个倒是明白了不少，之后我就试试。” 听朝云这般说，歆璃的脸上就有些羞怯，“不碍事的。”小心翼翼地望了朝云一眼，歆璃又张了张嘴，“若是七姐姐以后还有问题，随时，随时都可以来问妹妹的。” 歆璃年纪虽然小，却也知道宅门中的弯弯道道。只是，每当她见到朝云和安容，心中便忍不住升起一种羡慕来。 她也想要这样的姊妹之情。 朝云没有想到歆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闻言，稍稍愣了一下。 “不行吗？”见朝云不回答，歆璃心中就有些失望。 “是你七姐姐没有想到，竟然能够捡到一个免费的师父，现在啊，她心中正偷着乐呢。”安容说着，又故意拉下脸来，“这样好的机会，却不叫上我。” 以为安容真的生气，歆璃就有些心急，“啊，没有没有。” 只是，歆璃一焦急，却又说不出话来。 朝云回过神来，就瞪了安容一眼，又安抚地拍了拍歆璃的胳膊，“她在逗你呢。若是有需要，我们一定会去请教的。那个时候，你可不要嫌我们笨。” 朝云的话音才落，马车的窗子便被敲响了。一个小丫头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们，已经到地方了，请下车。” 正文 064. 抓包 又是一番收拾。 等闲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朝云看了谷雨和立夏一眼，“歇歇吧，这样就成了。” 明明没有多少东西，也亏得她们能够收拾一下午。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带了多少东西来来呢。朝云心中就有些失笑。 谷雨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摇了摇头，笑道，“姑娘别忙，也就剩一些了。还是早些收拾干净了，晚上的时候，您也好歇着。” 看了一眼周围简单的摆设，朝云脸上就露出无奈来。这里的厢房是专门备下给客人住的，平日里自然会有人打扫。谷雨这般，倒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立夏的脸红彤彤的，却也不忘抬起头来附和谷雨，“是啊，姑娘，也就剩一点儿了。您先坐着，奴婢们一会儿就收拾完。” 知道谷雨和立夏的脾气，朝云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站起身来，冲着她们点了点头，“那我先去找安容，等你们收拾好了，再过来找我。” 因着是第一天晚上，晚膳倒是不要求在一块儿用。 谷雨和立夏闻言，笑着应下了。 八姑娘的屋子就在附近，倒也不用担心姑娘会走岔了道儿去。 出了屋子不远，朝云便见到了一片规模巨大的桃花林。大概是寺里用来招揽客人的，被照料地十分精心。因着是在山中，桃花开得正艳，大片大片地，像是要迷了人的眼去。 朝云看了一会儿，转身就想要离开。 然而，她还没有走远，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男女对话的声音。 “好妹妹，最近可有照我说的做？你家那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没有开始动作？”男子的似乎有些不耐烦。 朝云心中一顿。 这后厢房向来是女眷休息的地方，怎么会传来男子的声音？ 不等朝云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道娇媚的嗓音便响了起来，似乎浸泡过蜂蜜，甜的发腻，“哎呀，表哥，你别急嘛。奴最近可是和那老不死的提过多次了。大概最近京中繁乱，那些世家公子哥儿也不大敢出门子呢。” 听了这话，朝云心中就闪过奇怪的感觉。 这女子的声音……她好像在哪儿听见过。难道，是她们穆府的姑娘？ “这才是好机会！”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够让他们见识我的才干。” 就是要趁着这个时候，他才好搭上那些草包公子哥儿。 女子的声音就更甜腻了，“表哥才华如海，早晚会平步青云的。”这样说着，语气中就带了一丝诱惑，“表哥的事情，奴自会放在心上。只是，表哥，你要如何奖赏奴呢？” 酥媚到骨子中的声音，就连朝云听了，心中也忍不住发麻。 男子的声音似乎就有些低哑，“表妹想要什么呢？” “奴的心，可是一直都在表哥这里的。”女子的声音中就带了一丝埋怨，“表哥却好像并不将奴当成自己人。那老不死的……” 女子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男子的声音便又跟着响起来，这一次，倒是带了些许安慰，“我自是不会负你的。等我飞黄腾达了，一定将你接回来。这些日子，就先辛苦你了。”这样说着，语气却又开始有些不正经起来，“那个老不死的，可是能够喂饱你？” 接着，就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是在拉扯衣服。 “那个老不死的干瘪干瘪的，表妹你也真能忍。最近，可是饿坏了吧？”男子的气息开始紊乱。 “你明明知道，还这样说。”女子的娇喘一声高过一声，“哎哟，冤家，你轻点儿。这可是在外面。” 这不仅是在外面，而且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真说起来，也算是白日宣淫了。 朝云心中忍不住皱眉。 到底是谁这样大胆，竟然跑到寺庙来做这种事情。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 朝云这样想着，悄悄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在一棵树后，偷偷向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过去。 赵凌！ 许玉英！ 朝云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看到他们。更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竟然这个时候，就已经勾搭上了。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赵凌不过是一介庶民，怎么就能够和那些京城公子哥儿出入成群。怪不得，那个许玉英在她的面前一直都那样趾高气扬。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着这样的渊源。 朝云定定地站在原地，脸色就有些惨白。 这样想来，前世她一直以为的缘分，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罢了。枉她自诩聪明，竟然开始就栽在了他们的手上。 想来，许玉英心中，一直都是嘲笑着她的吧？ 隐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握成拳，朝云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她不动声色地退回到原处，刚准备转身，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七姑娘果然是有这般听壁角儿的爱好。啧啧，真是特别。” 脖子里再次传来毛毛的感觉。朝云的身子一僵，胳膊上迅速起了一层小疙瘩。 陆清安！他竟然也在这里。 僵直着脖子，朝云良久不敢回头。 “七姑娘难道还想继续听下去？”身后的声音中就带了一丝惊讶，“姑娘好胆识。” 被陆清安这样一说，朝云倒是想起来了。这里是寺庙的后厢房。若是她一个人站在这里，倒还没有什么事儿。只是，她的身后却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这样想着，朝云立刻就上前一步，然后转回身来，“少将军……” “嘘。”朝云话音还没有落下，陆清安就朝着她摇了摇头，“七姑娘的声音还是轻点儿的好，若是惊动了其他人……” 朝云的脸上立刻就泛起红晕来。 其实她的声音也没有多大，只是被陆清安这样一说，朝云心中就有些发虚。 见到朝云吃瘪的样子，陆清安的眼中就闪过一丝笑意。趁着朝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朝着朝云轻声道，“七姑娘，冒犯了。” 再一次体验轻功，朝云仍然是控制不住，脸色有些发白。 然而，倒是没有再如同上次那样腿软。 一落地，朝云立刻就退开了好几步，“不知少将军将朝云带到了哪里？” 这里静悄悄的，应该还没有出山才是。 “七姑娘不用慌。”陆清安看了一眼空掉的手心，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在下过来，不过是心中有些疑惑，想要找姑娘解答罢了。待会儿自然会将姑娘原路送回。” 朝云心中一跳，就有些明白过来。 陆清安，大概是过来问她信的事情。 然而，陆清安沉吟半晌，却突然问道，“姑娘应该收到在下拜托九公主转交给姑娘的东西了吧？” 九公主转交的？ 难道……是那根断弦？ 真的是陆清安送过来的？ 可是，那根断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心中虽然疑惑，朝云却依然是朝着陆清安点了点头，“收到了。” 即便朝云隐藏地很好，陆清安依旧发现了朝云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 看来，她还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这样想着，陆清安的脸色就沉了些。“七姑娘送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来以为他考虑地够周全了，没有想到，她的信竟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可能的后果。 若是没有她的提醒，只怕，现在他的处境不会如此轻松。 只是，七姑娘不过一个深闺女子，又是怎么知道他的想法的？ “朝云不明白少将军的意思。”朝云面色不动，她抬起头来，镇定地看着陆清安的眼神，“朝云当时写那封信，不过是自己乱猜测罢了。” 不管怎么说，她若是一口咬定不知道，陆清安也没有法子将她如何。 “在下倒是不知道，七姑娘竟然能够读得人心。”陆清安就挑了挑眉，“哦，对了，前儿个，七姑娘好像也拜托人给令尊传消息了吧？” 这样说着，陆清安的脸上就露出一抹遗憾来，“只可惜，令尊当时主意已定，倒是没有多想姑娘的建议。” 听到这话，朝云心中就是一动。 果然，穆大将军并没有理会她的建议。可是，那后来的事情…… 然而，不过一会儿，朝云便明白过来。怪不得那晚穆大将军特意问她，是否和少将军相熟。想来，是陆清安做了什么事情。 这样想着，朝云就冲着陆清安行了一礼，“多谢少将军出手相助。” 见朝云还是不肯松口，陆清安的眼中就闪过一丝不快，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道谢就不必了，还望姑娘如实相告，到底如何知晓这些的。” 当时他们都在宫中，并没有人刻意出去过。而且，他们的决定也从来都没有和其他人说过。朝云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朝云只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 到底是军中历练出来的，陆清安若是不笑，脸色就有些吓人。 他定定地看着朝云，再没有说一句话。 朝云也没有说话。然而渐渐的，她的背心就渗出些冷汗来。 这样的情形，她虽然已经考虑到了，然而，真正面临的时候，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朝云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她有些扛不住了。 陆清安的眼神越来越锐利。 然而，就在他要再次逼问的一瞬间，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来人啊，快点抓住他们！” 正文 065. 奸计 听到人的叫喊声，陆清安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就消散了，他拉起朝云的胳膊，快速朝着后面退去。 不一会儿，叫喊的声音便逐渐听不见了。 朝云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若不是那声叫喊的打断，只怕她现在已经要露陷了。 望了一眼黑下来的天，朝云整理了一番心情，回头看了陆清安一眼，“少将军，现在天色已晚，朝云出来了这么久，想来贴身婢女已经有些着急了。” 朝云是在提醒着陆清安，想要让他暂时打住。至少，今天先放过她去。 陆清安哪里看不出朝云的心思？ 只是朝云说得又句句在理，这个时候不放她走，就有些太勉强了。 “朝云确实不知道少将军到底在说什么。”朝云直直看向陆清安的眼，“朝云不过是愚见。没有想到，将军竟然如此看重。” 陆清安又看了朝云一眼。 这样的说辞，其实根本就站不住脚。只是，今天，他却没有时间和朝云耗了。就像朝云说的一样，若是现在还不将朝云送回去，只怕穆府就要找人了。 这样也不是他的本意。 “七姑娘，我们来日方长。”陆清安也不恼，只是深深看了朝云一眼。 第三次在空中飞行，朝云已经能够做到心如止水。 双脚一落地，朝云就朝后退了几步。“多谢少将军，少将军请慢走。” 她现在恨不得陆清安早早离开这里。 陆清安也没有多留。朝云根本就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见眼前一晃，人就已经消失了。 为了避嫌，陆清安倒是没有将她放在空旷的地方。这里是桃花林中，离着厢房也没有多远。只要走上一段路，就能够到达她们现在所住的后厢房。 朝云动了动脚，走了一会儿，刚要出林子，却没有想到，这片林子中竟然又传来了说话声。 “爷您何必和那骚娘们许诺？都已经被老不死的玩烂了的，您也要？”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厮。隔得远了些，声音便有些模糊。 朝云微微转身，便将他们都看了个清楚。 赵凌竟然还没有走。而那个小厮，朝云也是认识的。正是赵凌的贴身小厮，砚茗。 朝云悄悄走近了些，又将自己往树后藏了藏。 没有想到，赵凌竟然还留在这儿。不过，倒是没有再看见许玉英了。 砚茗似乎正在抱怨着什么，朝云听得不大清楚。 小心翼翼地又走近了些，朝云这才听明白砚茗的话。 “不过是一个破鞋，爷您还对她这样客气。” 赵凌脸上就露出冷笑来，“不客气？不客气的话，爷什么消息都没有了。她倒也不算是破鞋。那个老东西根本就没有能力再满足她。而且，那个老东西也还算是有用，现在这样，爷也不算吃亏。” 砚茗却还是有些不乐意，“委屈爷了。” “这算什么？她也还算知趣。等爷飞黄腾达了，就给她一个妾室之位。正妻么？肯定是不用想的。”赵凌满不在乎，“女人嘛，到时候还不是爷想要多少有多少？” 砚茗脸上便也露出笑容来，“爷说的是。” 等主子得势了，他便也水涨船高了。 沉默了一会儿，赵凌便看了砚茗一眼，“怎么样，和那个少爷联系到了吗？他可是确定，这儿住的是穆将军府上的女眷？” “是，是的，爷。今儿个奴才还专门问了那位公子，已经确认了消息。”砚茗这样说着，声音中就带了一丝疑惑，“爷这样问，可是有什么打算？就算是知道了这里住的是穆府的姑娘们，又能怎么样？” 朝云就看到赵凌翻了一个白眼，手中的扇子转了转，一下子就落到了砚茗的头上，“真是笨。这个时候，若是能够娶到一个穆府的姑娘……” 赵凌的话没有说完，然而，砚茗却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 朝云听了这半天，只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原来，精心设计的巧遇背后，是这样的理由。 朝云紧紧咬住了唇。 然而，那边的对话却仍然在继续。 “……听说，穆将军府里的姑娘们，一个比一个漂亮。”砚茗的脸上露出兴奋来，“最近最出风头的，好像是那个排行第七的姑娘。那个长相，据说就是凤仙楼的小凤仙儿也比不上她，而且，身份也不高。若是爷您……” 赵凌就忍不住笑起来，“一个庶女而已，想来门槛也不会太高。” 主仆二人又说笑了一会儿，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之后，这才离去。 直到再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朝云这才从树后走出来。 赵凌，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 门槛不太高。原来，在他的心中，是这样看她的。 怪不得，前世赵凌和她成亲之后，在了解她韬略过人的时候，脸上会出现狂喜。 想来，他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吧？ 朝云的手掌紧握，连指尖刺入了手心也没有反应。 在桃花林中站了良久，朝云就听到远处谷雨和立夏的呼喊声。 压抑着的呼喊，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苍凉。 朝云僵硬地转过身来。她站得太久，腿都有些麻木了。 直到暖暖的灯光刺进她的眼，朝云这才缓过神来。 “姑娘，您怎么在这里？”谷雨提着灯笼，小跑过来。 灯光照到朝云的脸，谷雨就吓了一大跳。 朝云的脸上惨白一片，似乎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眼神也是直直的。然而，脸上却满满的都是恨意。 “姑娘……”谷雨的声音更轻了，似乎怕吓着朝云一眼，“您怎么了？” 她和立夏收拾好东西之后，就朝着八姑娘的厢房走去。然而，八姑娘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并不在厢房中。谷雨和立夏等了一会儿，天色都黑了下来，也没有见到两位姑娘人影，这才心中有些着慌起来。 天色越暗，她们两人的心情便越发沉重。然而，又不敢大肆寻找，谷雨便只和立夏两人各提了一只小灯笼，小声呼喊着。 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桃花林中找到姑娘。 只是，姑娘这样子…… 不会……是中邪了吧？ 谷雨有些担心地望着朝云。然而，这里是寺庙，应该不会有那种不干净的东西吧。 谷雨心中嘀咕着，抬起手来，向着不远处的立夏招了招手。 “谷雨姐，怎么了？”立夏快步走了过来。 谷雨没有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还没有等立夏反应过来，朝云倒是先调整好了。 “行了，天儿凉了，我们还是先回厢房去吧。”朝云的声音淡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立夏一头雾水地望了一眼谷雨。 姑娘一切都正常，谷雨姐到底要她看什么啊？ 谷雨也不敢多说，她轻轻冲着立夏摇了摇头，打了灯笼，伴着朝云朝着厢房走去。 姑娘一定是遇见什么事儿了。只是，姑娘若是不说，她也没有办法。 朝云此刻的心情已经乱成了一团，并没有心思来考虑谷雨和立夏的心情。 短短的路程，朝云却像是走了很久很久一样。时光在她这儿被无限放长。 原本，她以为，自己含恨而终，那种怨恨已经到达了顶点。哪知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 赵凌，赵凌。 只怪她自己瞎了眼，前世竟然将他当成良人。 谷雨一边走，一边十分担心地看着朝云。 姑娘身上的气息很冷，仿佛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一样。她不过站在姑娘身边，也觉得寒气袭人。 走了半天，立夏也发觉出不对劲来。她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却被前边的谷雨一个眼神止住了。 准备说出的话，就这样被卡在了嗓子眼。立夏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将呼吸调整过来。 在她看来，现在的姑娘，倒不像是一个活人。冷冰冰的，似乎透着噬骨的寒冷。 一路慢慢走着，终于到了厢房。 谷雨和立夏便都松了一口气。 谷雨看了立夏一眼，率先推门进去。屋子中灯是早就燃好了的。谷雨熄灭灯笼中的蜡烛，又急急地走到床边的箱子旁，从箱子中拿出一件外衣来。 “姑娘还是暖暖吧。”虽然是春天，然而，到底是在山中，又是在晚上。这个时候，是十分容易着凉的。 朝云点了点头，任谷雨将衣裳披在她的身上。 立夏心中就更加疑惑了。 她所知道的姑娘，一直都是神采飞扬的。虽然最近有些收敛，却也不像这般……木讷。 好像是没有生命的皮影一样。 然而，谷雨和立夏却也不敢多问。 “姑娘可是不舒服？是不是累着了？”谷雨小心翼翼地问着，“不然用了晚膳之后，就请早些歇了吧？” 立夏脸上也露出担心来。 朝云这才抬起头来，看了谷雨和立夏一眼，脸上扯出一个笑来，“晚膳就不用了。不过是累着了，你们不用担心。” 不过是心中有些耿耿于怀罢了。 本来都已经决定要报仇了，现在不过是将赵凌看得更加清楚而已。不管怎样，朝云都已经打定注意不会放过他。 “我没事的。” 谷雨和立夏便又朝着朝云看去一眼。 果然就见到朝云的脸色好多了。也许，真的是累着了？ 心中有着疑惑，谷雨和立夏也没有多说，冲着朝云福了福身，转身退了下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朝云一个人来。 刚刚知道赵凌的目的，朝云还有些凌乱。然而，现在冷静下来之后，朝云心中就升起一丝疑惑来。 赵凌和砚茗一直都在说少爷…… 那个少爷到底是谁？ 怎么会知道她们府中的动向？ 正文 066. 阴谋 大概因着是在山中，第二天清晨朝云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耳边传来沉郁的钟声，朝云披着衣裳坐起来。 谷雨和立夏走了进来。 “近几日都不用请安，姑娘不用起早的。不如，再多睡会儿？”谷雨轻轻建议道。 她仔细打量了一眼朝云的脸色，见朝云面色红润，比昨儿好多了，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就放了下来。 立夏也跟着笑起来，“谷雨姐说的也是，姑娘再多睡会儿吧。奴婢们就在这儿守着。” 昨儿个到了最后，她终于也发现了姑娘的脸色不对。 不过，现在倒是没有事了。看来，姑娘昨儿果真是累着了。 “不了。既然醒了，那就起吧。就是不用请安，也不能懒着。”朝云笑了笑，掀被下床穿鞋。 虽然不在府中，然而周围却也是有许多双眼睛瞧着的。她还是一切照常的好。 谷雨和立夏自然明白朝云的顾虑，闻言便也没有说什么，只快手快脚地服侍朝云洗漱。 才收拾好，外面便传来了安容的笑声。 “朝云，可是起了？”声音还没有落下，安容便带着杜鹃走了进来。 见朝云正在用早膳，笑了笑，自发坐到了朝云的身边，“正好，我也还没有用呢。”这样说着，就看向杜鹃，“让她们将我的份送到朝云这儿来。” 杜鹃领命而下。 朝云就奇怪地抬头望了安容一眼，“怎么今儿这样早？” 白氏也跟着过来了，今儿个什么表示都没有？ 安容闻言，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母亲今儿早上，去了老太太那儿，恐怕，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老太太是个信佛的。每日早上都是要做早课的。府中的时候，尚且不落下，现在到了寺庙中，更不会放松了。 朝云心中了然，又看了安容一眼，“老太太可是去了庵堂了？” 寺庙中自然是有庵堂的。老太太若是进了庵堂，只怕一个早上都不会出来了。 “同去的，还有二伯母。”安容点了点头，“所以，母亲只怕更不容易回来了。” 有王氏在，白氏的小心思根本就不够看的。这些天，白氏只怕要吃苦了。 “得意。”这样说着，朝云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来。 用罢早膳，安容就朝着朝云坐近了些。“朝云，屋子里太闷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朝云心中十分明白，安容这是有话要和她说。 点了点头，朝云就笑着说道，“这寺院中的桃花林倒是不错。昨儿个我还在那儿看迷了眼呢。你可是见识过了？” 安容一愣，随即忍不住笑起来，“你这痴儿。前儿个就听说，你在侍郎府的寿宴上，贪看花儿，忘了归路，昨儿个你竟然又贪看桃花。真真是个痴儿。” 这样说着，又转头看向谷雨，“你们姑娘，昨儿个是个什么样子？”一边说着，安容的笑意更深了，“是不是这样？” 脸上摆出流连忘返的神情来一会儿，安容又皱了皱鼻子，“是不是这样？” 被安容逗得笑出声来，谷雨点头整理了好一番，这才平静了心情，“回，回八姑娘的话，我们，我们姑娘，姑娘，昨儿个，就是这样的。” 谷雨可不会将姑娘昨儿失态的事情给说出去。 安容脸上就露出得意的神色来，“我就知道。” 笑闹一番，安容就拉着朝云站起身来，“走吧，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能够将我们七姑娘迷成那个样子的桃花林，究竟是什么样子。” 进来寺院的时候，安容虽然注意到了桃花林，却没有认真打量过。听了朝云的描述，心中就有些跃跃欲试。 朝云提出的地方，必然是个方便说话的。 来到桃花林的边上，安容就点了点头，“怪不得能够让你迷了眼去，这地方确实不错。” 看了大片大片绽放地正盛的桃花，安容也有些心动。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就朝着桃花林中走去。 朝云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谷雨和立夏，还有杜鹃就落后了几步，远远地跟着姑娘们。 这里到底是外边，她们还是注意些好。 走了一小段路，安容这才压低了声音，凑进朝云的耳边，轻声说道，“朝云，你知道吗？昨儿这里出事了。” 不同于之前的轻松，安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十分严肃起来。 “就在昨儿晚上。天都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安容一边说着，一边又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 朝云闻言，心中就是一跳。 安容说的时间，正好就是陆清安带着她出去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她和陆清安，的确是听到了一声接一声的尖叫的。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朝云的声音也低下来。 恐怕，安容提议要出来，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件事情。 “和我们府有什么关系吗？” 安容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听说。只是，朝云，你不觉得奇怪吗？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在我们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出了那样的事情。” 听安容这样说，朝云的心中就闪过一丝疑惑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朝云看了安容一眼。她觉得，安容的语气很是不对。 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四周，安容的声音就更小了，“昨儿个，就在这儿附近，死人了。” “死人了？”朝云皱了皱眉头。 她昨儿晚上听到的，明明是有人大叫，要人帮忙抓人，怎么就变成死人了？ “是啊。”安容脸上就露出不忍来，“听说，死状还挺惨的。” 朝云心中的疑惑就更明显了。她看了安容一眼，“你怎么会知道的？” 而且，还知道地这样清楚。老太太那儿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啊。安容是从哪儿来的消息？ 安容倒也没有隐瞒，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脸上就露出一丝绯红来，“我昨儿个晚上正巧听到了。” “昨儿到了之后，我觉得太无聊，就出了屋子。本来只准备随便走走的。哪知，竟然走到了前院去。”安容说着，就有些心虚，“我也没有想到会走到那儿去。原想着快些回来的，然而，我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安容说到这里，眼中就闪过一丝奇怪，“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因着都背对着我，我便没有看清他们的样子。不过，声音倒是听得清楚。” “最奇怪的是，我竟然听到他们提到了你的名字。” “可是，这和你要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朝云摇了摇头，“这两件事情，根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虽然两个陌生男子，无缘无故提起她的名字，的确很让人不安。但是，这件事听起来，和那死人的事情却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见朝云一点儿都不配合，安容就瞪了朝云一眼，“我还没有说完嘛，你别打断我啊。这两件事情自然是有关系的。” 没有关系的话，她说干嘛？ 见安容急了，朝云便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她只是觉得奇怪，所以才出言问了一句，谁想到安容的反应竟然会这样大。 不过，这样也说明了，安容昨儿个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吧？不然，安容可不会这样反应。 深吸几口气，安容这才接着讲道，“听到了你的名字，我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想要听听，他们到底会说些什么。” 她当时才觉得奇怪呢。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男子，怎么用那样熟悉的口吻说起朝云。 “好像……说是要得到你之类的……”安容咽了口口水，到底没有说出原话来。 那样下作的话，就算是复述，安容也做不到。 想了想昨儿在桃花林中见到的赵凌，朝云的心中倒是没有多大的震惊。 这大概就是那个所谓的“少爷”和砚茗之间的对话了。 没有想到，那个少爷竟然也会出现在寺庙中。 这次穆家女眷出行，府中陪同过来的男子并不多。若真说要找出个什么少爷来…… 朝云皱了皱眉头。 安容仍然在继续，“中间他们扯了很长一段我听不懂的话，最后，终于提到了死人的事情。” 说到这里，安容就顿了一下。她望向朝云，咽了一口口水，“那死人的事情，他们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污蔑你的名声。” 污蔑她的名声？朝云抬起头来。“这要如何说？” 死人的消息到了现在也没有散开。不过是她们住进来的时候恰好死了一个人罢了，这又能够说明什么？ 安容摇了摇头，看向朝云的眼神很是担心，“虽然我不知道为何那消息还没有散开。但是，听那两个人的语气，昨儿那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他们，要制造出你命硬的假象。” “朝云，你还是小心一些吧。最近都不要单独出去。”安容的语气中就含了一丝恳求。 她可不想看到朝云走到那一步。 若不是昨儿个机缘巧合，她也不会想到，竟然有人要用如此阴损的招数来设计朝云。 沉吟了半晌，朝云心中就有了个大概。 原来，赵凌说的门槛不高，是这个意思。 他竟然要如此对她！ 正文 067. 恶鬼 转眼便过去了好几天，然而寺庙中却是一丝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老太太也只是每日呆在庵堂中，并没有找过朝云。 日子平淡似水。谷雨和立夏都十分喜欢这样的日子。 “若是能够一直都在这儿生活下去就好了。”立夏就有些唏嘘，“虽然身边还是那么些人，然而，日子却是平静多了。” 谷雨瞪了她一眼，“瞧瞧你，都说的是些什么话？”虽然她心中也是这样想的，然而，话却是不能够这样说的。 被谷雨拉着好一通说，立夏却并不在意。她摆摆手，笑道，“谷雨姐，这儿也没有外人，自然是不要紧的。若是在外边，话当然就不会这样说了。” “还说呢。都说了你多少回，就是死不悔改。若是你成了性儿，以后出门子的时候，一不留神，也这样了，那你可没处儿哭去。”谷雨就有些很铁不成钢。 看了微笑着看着她们的朝云一眼，谷雨就涨红了脸，“姑娘，若是您再不说说她，这丫头以后可会翻了天去。” 立夏的性子虽然让人心生好感，然而，若是想要在大宅门中继续生活下去，立夏必须有些改变才是。 谷雨说的的确是。 朝云就点了点头。她转过头来，看向立夏，脸上的笑意有些收敛，“和谷雨说的一样，以后多多注意些。” 谷雨听了，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是觉得，姑娘这样说，还是有些太轻了。以立夏的性子，必然不会十分收敛的。然而，姑娘都这样了，她若是再咄咄相逼，那便是她的不是了。 又瞪了立夏一眼，谷雨抱了怀中的针线筐，走了出去。 立夏就撅了撅嘴，“谷雨姐也真是。这也太大惊小怪了吧。奴婢也没有乱嚼舌根子。” 朝云轻轻摇了摇头，“谷雨也是为了你好。你啊，还是多听听她的话吧。我虽然喜欢你的性子，但你这经常胡乱说话的毛病，也真该改改了。若是日后真出了什么事情，我这样的身份，也帮不了你什么。” 听朝云这样说，立夏心中就是一惊。“姑娘，您……” 都是她该死，竟然让姑娘想到那样的地方去了。“奴婢没有那个意思的。” 这样说着，到底将事情看得严重了些。姑娘说的也对。若是她说出的话，被有心人听了去，自己受到惩罚倒不是什么事儿，只是，若是因此拖累了姑娘…… 立夏一下子就跪了下来，“立夏知错，请姑娘责罚。” 只要想到太太因她的事儿而拿捏姑娘，立夏的后背就忍不住冒出一阵冷汗来。 朝云倒是没有料到立夏会有如此反应。想来，立夏也大致明白她的意思了。摆了摆手，朝云的脸上就又露出些笑容来，“现在都是没事儿，以后你多注意些就好了。” 这样说着，又转过脸去，望了一眼屋子门，“你也别怪谷雨有时候说话难听。她啊，可是最担心你的了。”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谷雨越是表现地明显，便是表明，她越在意立夏。 朝云向来看得清楚。 立夏闻言，脸上就露出感激来，“谷雨姐对奴婢的好，奴婢自然是记在心中的。您放心，奴婢心中对谷雨姐并没有怨恨。” 就是再亲近的人，若是一直被念叨，隔阂也是会逐渐形成的。立夏明白这个理儿，毫不犹豫地就向朝云表明了态度。 “这样就好了。”朝云站起身来，托着立夏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快去找谷雨。我这儿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了。” 她就在屋子中，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立夏闻言，又看了一眼坐在外间的谷雨，朝着朝云点了点头，福了福身，转身退下了。 朝云站在屋子中间，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褪去，就听见窗子那儿传来了敲击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声音持续了三遍。 朝云心中就有些狐疑。这样的敲窗方式，倒是有些像是暗语。 然而，她却从来都没有和人约过。这人……该不会是找错了屋子吧？ 穆府的姑娘们在寺庙中住的厢房都是在一起的。若是不小心，还真是容易弄错。立夏偶尔就会走错到别的屋子中去。 朝云静静地站着，并没有立刻走到窗子边去。她在等着，等着看窗子外的人的下一步。 按理说，不管是穆府中的谁，都不应该会有人找来才是。更何况，还是这种敲窗的方式。 等了好一会儿，窗子外边却再没有动静。 朝云就更加奇怪了。 难道……那个人已经发现自己找错屋子了？刚刚敲得那样急，怎么一下子就没有声响了？ 只是，在等待的时候，朝云也没有听到任何开窗子的声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慢慢坐回到椅子上，朝云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过窗子。 她心中有种感觉。这件事情还没有完。窗户外边的人，肯定还会继续的。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朝云又一次听到了敲击窗子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仍然是三遍后停下。 朝云的脸色就变了变。 正好谷雨和立夏抱着针线筐走进来，见到朝云的脸色，两人心中便都有些奇怪。 “姑娘……”谷雨张了张嘴，正想要轻声询问，却听到窗子那边传来了些微的声响。 窸窸窣窣的。 立夏也听到了。她转过头来，和谷雨相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放轻步子，立夏慢慢朝着窗子那边走过去。 站定好一会儿，等窗外又一次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的时候，立夏一把推开窗子。“谁在那儿！” 朝窗子外面张望了好一会儿，立夏转过身来的时候，脸色就有些难看，“姑娘，没有人。” 窗子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谷雨便握着剪刀走上前去，仔细探查了一番，又将身子探出窗外去，上上下下查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身来。 她朝着朝云摇了摇头。 她们刚刚明明都听到了声音的。 立夏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姑娘……该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谷雨就皱了皱眉头，“别乱想，这儿可是寺庙。” 虽然之前她在见到朝云脸色不好的时候，也曾冒出过这样的念头。 “那，那……”立夏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若不是那种东西，又怎么解释刚刚的事情呢？ 朝云死死地盯着窗子。她并不相信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刚刚那声音，分明就是由木棒敲击所发出来的。若真是那些东西，何必要用弄出这样的声音来？ “你们都躲开些。”朝云朝着她们两个挥了挥手。 现在窗子都已经打开了，她倒是要看看，那声音到底还会不会响起。 谷雨和立夏都向着旁边移了移，却是没有离开窗子附近。 时间慢慢过去。又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谷雨和立夏便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砰砰砰，砰砰砰。” 敲击窗子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谷雨和立夏立刻朝着窗子外面望去。 然而，只一眼，她们的脸色就更加白了。 一只恶鬼面具就吊在窗外，“砰砰砰”地敲击着窗棂。 “姑，姑娘……”立夏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 谷雨虽然镇静些，然而却也是吓得不轻，她将手中的剪刀握得更加紧，极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姑娘不要过来。”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剪刀朝着恶鬼面具大力掷了过去。 面具晃了晃，慢慢掉落下来，摔倒地上，滚了好几下，不动了。 谷雨紧紧地盯着面具，半晌，见它再没有其他的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反手将窗子给关上。“没事了。” 这下，大概不会再有声音了。 “到底是谁？竟然弄出这出把戏来。”谷雨的脸色还有些发白，然而口气却十分不满。 幸好是白天，若是晚上来这么一出…… 那面具也不知道是如何悬在空中的，她看了好半天，也没有见到面具上方的线。 这样想着，谷雨又快步走到窗子旁边，打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会儿。 “谷雨姐。”立夏恢复地倒是要快一些，她也跟着走到窗子旁边，“你小心些。” 说着，立夏也借着谷雨打开的那条缝，朝着外边望了一眼。 良久，两人都没有动作。 朝云就有些奇怪。她站起身来。“你们怎么了？” 一边说，朝云一边朝着谷雨和立夏走。 那张面具虽然有些可怕，然而，却也不算是太出格。朝云并没有觉得有多害怕。 然而，她还没有走几步，谷雨和立夏便将窗子关上了。 “外面什么事儿都没有，姑娘不用过来了。”话虽然这样说着，谷雨和立夏却是谁都没有转过身来。她们的声音中都有着颤抖。 朝云就皱了皱眉。 她又朝着前走了几步，直走到窗子边上来，伸手就要推开窗子。 谷雨和立夏却像是吓了一大跳，一人拉住她一边的胳膊，“姑娘，外面什么都没有，您就不用看了。” 她们反应太过，抓着朝云胳膊的手就有些用力。 朝云却没有理会她们。这样的过激的反应，怎么可能没有事？ 用力挣脱她们两个，朝云大力推开了窗子。 立夏的声音就有些尖锐，“姑娘！” 一边说着，一边扑上前去，将窗子重新关上。 然而，不过一瞬间，朝云却已经什么都看清楚了。 外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正文 068. 弄鬼 原本应该好好躺在地上的恶鬼面具，不见了。 朝云扭过头来，却见谷雨的眼神有些发直。 “怎么了？”皱了皱眉头，朝云觉得事情并没有表面这样简单。 不过是一个面具不见了而已，谷雨应该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才对。 又转过头看了立夏一眼，朝云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 “你们两个，到底看到了什么？”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倒像是失了魂一般？ 她看到的时候，不过是地上的面具没了。没了就没了，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朝云打从心底认为，这个事件是人为的。趁着她们关窗的时候，事件背后的人将面具给拿走，也是有可能的。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但是，看到谷雨和立夏的样子，却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立夏，你来说。”等了半天，谷雨和立夏也没有说话，朝云便直接定了人。 立夏却像是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一般，听到朝云唤她的声音，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愣愣地抬起头来，立夏就咽了一口口水，“姑，姑娘。那个面具会动。” 立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的脸色惨白一片，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奴婢刚刚瞧见，瞧见，那张面具晃晃悠悠地从地面上升起来，又盯了咱们的窗子半天，然后，就朝着远处飞去了。” 这样说着，立夏又咽了一口口水，“它就这样浮在空中，然后，飞走了。” 朝云就又看了一眼谷雨，“你看到的和她可是一样？” 谷雨的脸色十分难看，听朝云问她，点了点头，“奴婢仔细瞧了半天，也没有见到那面具的哪儿有线。看着……不像是人在操纵……” 谷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实在是太轻，几乎才说出来，便消散了。 连谷雨都这样了。朝云皱了皱眉。 她的心中仍然不相信是鬼神在作怪。 三个人静静地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门口的帘子突然就被掀开了。 谷雨和立夏反应最大，扭过头，直直地就朝着门口望了过去。 “你，你们……都怎么了？”安容的心就是一跳，“一个个脸色怎么都这么差？” 除了朝云的脸色稍微好一些，谷雨和立夏都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一般。 “原来是八姑娘。”立夏就呼出一口气来，一时没有管住嘴，语气就有些抱怨，“您怎么走路也不发出个声音来？” 虽然立夏的性子一直都有些咋呼，却也是知礼的。她这样没有规矩，安容还是第一次见到。 杜鹃的脸色就有些不好，“我们姑娘一直都是这样走路的。你也不是第一日见到，今日怎么大惊小怪的？” 被立夏刺了一下，安容倒是没有在意。她朝着杜鹃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笑着朝着朝云走了过去，“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屋子中的气氛如此不寻常，安容心中就有些明了。 “也没有什么，就是两个丫头刚刚被吓到罢了。”朝云这样说着，又望了安容一眼，“对了，你可听说过这个寺庙中发生过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安容就是一愣。朝云怎么会突然这样问？ 然而，安容心中虽然疑惑，却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一直都只听说这儿的菩萨灵验，倒是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么，刚刚那件事情便更加值得怀疑了。 朝云皱了皱眉头。 不过，能够想到在寺庙中用这样的法子来吓她们，这件事情背后的人还真是…… 朝云心中忍不住冷笑。 若真是一般的女子，恐怕见到那样的事情，真的会被吓得手足无措吧。就像是谷雨和立夏一样。 只可惜，她却不是那一般的女子。看来，是她被小看了。 见朝云面色如常，安容心中的疑惑就更大了。“朝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瞧着，你这两个丫头都被吓得不轻啊。” 立夏一向大大咧咧，被吓成这样，想来事情不会简单。还有谷雨，她向来谨慎，想要吓到她，也是不容易的。 听自家姑娘这样说着，杜鹃也发现了不对劲。她认识立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立夏如今天这般，还真是反常。又仔细打量了谷雨和立夏半天，杜鹃就发现，她们两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颤抖并不是很明显，所以她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你……”杜鹃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现在看来，七姑娘的院子中，果然是发生了什么的。 听安容一直追问，朝云便叹了一口气出来。 安容也不是傻子，只怕已经察觉出了端倪，若是现在还不告诉她，日后再知晓，只怕心中会不高兴。 朝云本来也没有打算瞒住安容。 抬起头来，朝云望向安容的脸色就有些严肃。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突然又想起什么来。 “对了，安容，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可是发现了外边有什么异常？” “什么异常？”安容只觉得一头雾水。 “比如说，看到什么人之类的？”朝云又加了一句，“不是咱们穆府里的。” 这就更奇怪了。这个厢房中，住的都是穆府中的女眷，若是真看到人，不是穆府中的，还会是哪里的？ 这样想着，安容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朝云，你遇见什么了？” 安容的语气中满是紧张。朝云并不是一个疑神疑鬼的人，现在都这样问了，那么肯定是她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遇见了什么人……不是府中的人…… 安容仔细回想了两遍朝云的问题，心中就有些明了。前几天的时候，她还在提醒着，让朝云不要一个人出门。现在看来，朝云就算是呆在屋子中，也不见得安全。 “嗯，的确是遇见了一些事情。”朝云苦笑着，将事情细细给安容说了一遍。 听完事情的经过，安容的脸色就变得十分严肃起来。 恶鬼面具？在寺庙中用这样的恶鬼面具…… 那些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你说，那面具上并没有看到线的痕迹，是吧？”安容想了一会儿，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谷雨。 休息了这样半天，谷雨的脸色就有些恢复。听安容这样问，谷雨就点了点头，“的确不像是有线控制的痕迹。而且，奴婢后来看的时候，那面具是摇摇晃晃升上来的，并不像是有线控制的样子。” 安容就看向了朝云，“朝云，你觉得呢？” 看不见线的痕迹，并不代表没有人控制。这世上还是有看不见的线的。安容倒是更相信，这不过是人在作怪。 “和你想的一样。”朝云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来。 若是没有安容前儿个的提醒，她倒是真有可能有些相信鬼怪之说。然而，已经知道了有人想要在背后对她动手，朝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这装神弄鬼之事的。 怎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这个时候朝她动手？这时机也掐的太准了些。 “没有想到，竟然会想出这样的招数来。”安容皱了皱眉头，“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最后一句，是她附在朝云的耳边说的，并没有让谷雨和立夏她们听见。 朝云也在疑惑着这个问题。 按理来说，那个所谓的少爷，不过是想要让赵凌勾引她。这番行为，到底意欲为何？想要将她吓疯？ 可是，吓疯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难道……这拨动手的人，不是赵凌他们？ 朝云和安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对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三婶娘又去陪老太太了？” 白氏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老太太，但是却也没有放松对安容的管教。因是在寺中，不宜吵闹，白氏便只盯了安容的女红。 “我瞧着二姐姐倒是没有你这般……辛苦。”这样说着，朝云忍不住笑起来。 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朝云干脆就换了话题。再继续下去，恐怕大家也只有面面相觑的份儿。 听朝云说起这个，安容脸上就露出苦笑来。 “我倒是应该要感激母亲才是。二姐姐最近都在跟着大姐姐学习礼仪，不过看着轻松罢了。” 大姐姐？ 朝云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大姐姐和二姐姐性子根本就不和，这巴巴赶上去的结果…… “果真如此，你倒是清闲。” 见朝云取笑她，安容就有些不依，“还说呢，我可是一得空就朝着你这边赶了，就怕你出什么事儿。你倒好，竟然还幸灾乐祸。我看，你就是个没良心的。” 装模作样拉下脸来，朝云和安容笑闹了一阵，屋子中的气氛就有些缓和。 “我是来看你的。”安容肃了肃脸色，“那个消息虽然没有传出来，我却并没有觉得安心，总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一般。没有想到，过来一看，果然……” 这样说着，安容又看了一眼谷雨和立夏。 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来，她的直觉倒是没有错。 朝云没有说话。 安容见朝云不欲多谈，便也没有再继续。陪着朝云闲扯了半天，等到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安容便起身告辞。 “母亲也快回来了，我得先赶回去。”这样说着，又皱眉看了朝云一眼，“若是有事，你还是不要一个人闷在心中。” 朝云笑着点了点头，催促着安容快些回去。 等到送走了安容，屋子中只剩下主仆三人时，谷雨便走到朝云身边来，“姑娘，奴婢们今儿个，还是在您的屋子里值日吧。” 那东西白日的时候就敢出来，到了晚上，只怕…… 谷雨也是这个想法。 朝云却摆了摆手，“不碍事的。” 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谷雨立夏若是到屋子中来值夜，便只有打地铺。山中夜里凉，被子又薄，谷雨和立夏，只怕受不住。 “可是，姑娘……”谷雨还想再说，却看见朝云摇了摇头。 “在外间值夜也是一样的。若真有事儿，我便大叫一声，如何？” 这样也的确不错，可是…… 又看了朝云一眼，谷雨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磨蹭到了晚上，好不容易劝走不情愿的谷雨和立夏，朝云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担心。 若是对方真是冲着她来的，谷雨和立夏留在这里，倒是很危险。而且真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个人，反而更好脱身。 躺了不知多久，就在朝云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敲击窗子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砰砰。” 正文 069. 交涉（一） “砰砰。”敲击窗子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显。 朝云一下子就睁开眼来。 等了好一会儿，外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朝云的心中就是一跳。 这样大的声音，照理来说，谷雨和立夏应该早就醒了才是。然而，都已经这样久了，她们两人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又等了半晌，朝云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 月色透过窗子，清晰地将人影印在窗子上。朝云看了半晌，心中就有些了然。然而，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朝云便又听见一声响动—— “吱呀。”是窗子被打开的声音。 听到这种响动，朝云立刻就躺下身去，又平稳了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熟。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剪刀。 那是她在睡觉之前，特意放在枕头下的。没有想到，现在竟然会派上用场。 阖上了眼睛，朝云只觉得听觉更加敏锐起来。此刻夜色已深，除了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朝云竟是一点儿响动再听不到。 那人已经进了屋子半晌，竟然丝毫脚步声都没有发出。 朝云心中一凉。 看来，刚刚进屋的东西，若不是鬼怪，必然是一个高手。 也只有高手，才会走路不发出丝毫声响来。 虽然心中着慌，然而朝云的呼吸却并没有因此变得紊乱起来。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子中抓着剪刀的手，却是越来越僵硬。 朝云心中明白，若是那人真想对她不利，除了出其不意地攻击，她一点儿胜算都没有。 屋子中静悄悄的。 朝云躺着，后背却逐渐渗出冷汗来。虽然没有听见脚步声，然而，她却是感觉到了，那人潜进屋子中的人，已经到了她的床边。 三步……两步……一步…… 就是这个时候。 朝云猛地掀被而起，举着剪刀的手，直直向着那人刺过去。 用力太大，朝云几乎要被自己手臂的力量带得跌下床去。 然而，最使她心惊的，不是她快要跌下床去的事实，而是……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刺中。 明明那个人刚刚就在她的床前，她怎么会刺空？最不济也应该划到那人才是啊。 心中考虑着这些，朝云却已经无法再保持身体的平衡了，她直直向着床下倒去。 完了。 这是朝云心中最后闪过的一个念头。 她很明白，若是进屋的人真想对她不利，只要她倒下，那便不会再有起来的时候了。 难道，就这样了？ 朝云咬了咬唇，心中十分不甘。 正在她想东想西的时候，朝云却突然听到一声轻笑，而她下落的身子，也被一个结实的臂膀牢牢地接住了。 “穆七姑娘真是热情似火。”熟悉的声音从朝云的头顶飘落下来，带着十分的笑意。 闻言，朝云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消散了。 原来是陆清安。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陆清安看着朝云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深了。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看到朝云这样有趣的样子。 看她刚刚的样子，其实是想要攻击自己的吧？ 虽然勇气可嘉，但是这位七姑娘，不会真的以为，一把小小的剪刀就能够将他怎么样吧？ “七姑娘的爱好真是……奇特。”陆清安的声音轻轻的，“睡觉竟然喜欢握着利器。” “七姑娘，你这样难道不怕刺伤自己吗？” 朝云直觉他的呼吸扫过自己的头顶，痒痒的。听到陆清安这样说，脸就有些红。 若不是这件事，她何必这样狼狈？ 朝云忍不住撇嘴。 屋子中虽然有些黑，陆清安却依旧将朝云的神色看得清楚。见朝云尴尬，他就忍不住心情舒畅。 调笑一番，见朝云的脸色已经红透，陆清安见好就收。他扶着朝云起身，帮她稳住重心，这才退开两步。 “七姑娘可是在害怕什么？” 他进来的时候，朝云的反应也太大了些。好像是在防备着什么一样。哪有闺秀睡觉握着利器的？说笑不过是说笑罢了。陆清安自然不会真的就以为，朝云有这样奇怪的爱好了。 陆清安的话题跳得太快，朝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并没有说话，而是先侧头将屋子打量了好一番。 “这屋子中除了在下和七姑娘，并没有其他人。”陆清安挑了挑眉，这样说着，“七姑娘不必顾忌。” 他怎么可能放任不相关的人在这屋子里嚣张？ 听陆清安这样说，朝云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陆将军深夜出现在寺庙，所谓何事？” 慌乱过后，朝云迅速冷静下来。 不管陆清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这个时候出现，也太……况且，白天才出过那档子事儿，朝云不得不小心一些。 听了朝云的口气，陆清安的眉头就皱了皱，口气也露出些不爽来，“七姑娘这是在怀疑在下？” 他不过是办事路过而已，又不是刻意来访。 陆清安这样想着，完全忽略了，他这个“路过”也有些不合规矩。 朝云敏锐地感受到陆清安的情绪变化。这个时候可不是触怒他的好时机，朝云想了想，立刻就变换了一种口气，“陆将军误会了。朝云不过是好奇，这样晚了，将军为何还在外面罢了。” 话才一出口，朝云就有些后悔。陆清安身为少将军，这样晚还在外面，自然是有着任务。就算她问了，他也不会告诉她。 果然，陆清安只冷哼两声，并没有回答。 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冷。 朝云等了半晌，心中的疑惑就更加深了。她虽然压着声音在说话，然而，这样的音量，外间的谷雨和立夏也应该是能够听见的。怎么过了这么久，两个丫头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按照谷雨的性子，若是她醒过来，听到里间的动静，必然是要问上一句的。 而且，朝云屋子的两边也都住着人。陆清安也不是不知道。然而，他却是一点儿收敛都没有。难道，他就不怕别人发现吗？ “陆将军不会对谷雨和立夏做了什么吧？”过了这半天，朝云也逐渐能够适应黑暗了。她抬起头来，直直望向陆清安所在的地方。 “我对她们动手做什么？”陆清安的脸色就有些黑。他怎么可能随便就对两个丫头动手？ 虽然很不爽，陆清安到底是为朝云解了疑惑，“她们中了迷香。” 这样说着，陆清安又加了一句，“不仅你的贴身丫头，还有你两边屋子中的姊妹也是。” 这也是他决定破窗而入的真正缘由。 原本，他只想着远远看上一眼就离开的。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这样不寻常。只是，进来探查一番后，陆清安却发现，朝云的屋子中一点儿异常都没有。就好像是他多想了一般。 朝云闻言，心中就是一惊，“你说什么？” 她周围的人都中了迷香？ 那么她呢？为何她什么事情都没有？ 怪不得谷雨和立夏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见到朝云脸上一闪而逝的震惊，陆清安便又挑了挑眉，“七姑娘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事实已经这样明显，陆清安却只想亲耳听到朝云对他说出实话罢了。 闻言，朝云却是沉默下来。 她很明白，这个时候，陆清安并没有完全相信她。虽然之前她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兴趣，然而，陆清安对她也仅仅止步于感兴趣而已。到底会不会帮她，朝云并不敢肯定。 沉默半晌，朝云就深吸了一口气，“陆将军，小女子只想问一句，若是小女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您，您是否帮小女一把？” 事情太过复杂，就是说明，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若是陆清安并不打算帮她，朝云便也不准备浪费时间说明。真有那个时间，她倒是更加情愿用来想对策。 听了朝云的话，陆清安的眼中就闪过一抹赞赏来。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七姑娘竟然还能够保持冷静。单单这一点，她就已经比大多数闺秀都要强了。 然而，陆清安却并不准备就此松口，“那要看七姑娘的表现了。”他勾起嘴角来，“若是七姑娘能够说服在下，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姑娘。若是不能的话……” 陆清安的话没有说完，然而意思却是十分明显的。 朝云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陆清安这是在考验她。 这种态度真真急煞人。朝云心中叹气。然而，她却无可奈何。毕竟，陆清安一向性子不定，能够给她这样一个“承诺”，已属不易。 朝云再一次沉默下来。 时光一点一点流逝。 月色西斜。夜色更加寂静了。 这一次的沉默比任何一次都要久，久到陆清安都快以为朝云睡着了。若不是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朝云的神情，陆清安只怕真会上前将朝云摇醒。 朝云皱眉沉思着。 她在心中快速比较着说与不说的利弊。 由于考虑的事情多了些，朝云沉默的时间就长了些。 “七姑娘若是不想说，在下自然也不会逼迫。”等了好一会儿，陆清安就有些不耐烦了，“姑娘还是早些安歇吧。今晚是在下打扰了。” 这样说着，陆清安就朝着窗口走去。 他不高兴了。 朝云立刻就反应过来。 虽然还没有衡量出所有的利弊，然而，朝云却十分清楚，若是陆清安这番一走，她便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且不说明日之后，她要如何应对，单是今晚，她的安全就十分让人担心。 周围的人都已经中了迷香，陆清安一走，独身一人的她，若是真碰到了什么，就算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那样才更加危险。 “陆将军请留步。”朝云迅速开口，“小女愿说。” 正文 070. 交涉（二） 陆清安等的就是这句话。 闻言，他慢慢停下脚步来。 “此话当真？”陆清安转过身，看了朝云一眼。 他知道，若是不逼迫一下，就是等一个晚上，朝云也不会说出一句话来。 朝云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还是将陆清安留下来比较好。有人在身边，那在黑暗中盯着她的人，应该也不会轻举妄动吧？更何况，陆清安的身手那么好，若真有人想要动手，他也会立刻就察觉。 只要能将他留下来，就算他最后还是没有答应帮助她，今晚她的安全也还是有保障的。 “少将军，请坐，小女会尽量长话短说。”朝云披衣下地，指了指离床不远的椅子。 陆清安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坐了下来。 朝云先是梳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才捡着重点，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当然，朝云并不是全盘托出。她着重说了最近的几件事情。 陆清安听着，眉头就渐渐皱了起来。“你说，前几日你回来之后，又听见了那男子的说话声？” 竟然这样简单就被人听了话茬去，那人若不是故意的，就是太傻了。 朝云点了点头，“小女的确听得清楚。” 对于赵凌，朝云倒是不相信他会玩什么花样。毕竟前世相处了那么久，赵凌到底有多少斤两，她心中还是十分有数的。若说他是故意让她听到……只怕，赵凌自己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一点吧？ “还有那少爷……”陆清安摸了摸下巴，“这个是你妹妹听到的？” 朝云又点了点头。 陆清安心中就有些失笑，“你们姊妹……运气还真好。” 竟然什么都能够让她们听到。 闻言，朝云脸上就露出些微尴尬来。现在细细回想整件事情，倒也真是。竟然好几次都这样巧，正好让她们碰见了。 “我们又不是刻意去听的。”朝云的声音轻轻的，“而且，遇见那些事情之前，也没有任何征兆。谁知道，竟然就那样碰上了？” 这才是最让人感到奇怪的地方。 陆清安清了清嗓子，“所以，在下才会说，你们姊妹的运气真是好。” 他是真的感慨，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在没有人刻意去引导的情况下，突然地碰见谋划的全过程，是人为设计的可能性也不大。 难道那些人还真有预知的能力不成？竟然能够将穆家姊妹即将要去什么地方的想法都摸个透彻。再说了，根据朝云的说法，穆家姊妹都不过是随意走走，开始的时候，心中都是没有一个特定的目的的。即使那些人真能预测，能够预测到这个份上，就有些太可怕了。 若是真有这样的能人，朝廷不应该不知道，然而，陆清安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 这个猜测，应该没有多少真实性。 “还有今天下午的恶鬼面具？”陆清安勾了勾嘴角，“这个倒是有趣。” 若是按照朝云姊妹听来的计划，他们应该不会对朝云怎么样才是。然而，这个恶鬼面具的出现，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所以，你之前才会那样紧张？”陆清安看了朝云一眼，“这就是你握着利器睡觉的原因？” 陆清安这样说着，声音中忍不住透出一丝笑意来，“七姑娘怎么就如此肯定，那恶鬼面具，是人为的呢？” 听了朝云的描述，陆清安倒是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虽然是白天，突然遇见那样的事情，她们应该也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的。在那种情况下，这位七姑娘竟然还能够保持冷静，做出那样的判断来。 且不说一般闺秀，就是胆子大些的男子，突然碰见那样的事情，第一反应，也是鬼魂作怪吧？她怎么就那样肯定，是人为呢？ “若真是鬼神作怪，那鬼为何只在窗外，并不进来呢？”朝云脸上露出笑容来，“虽然面具上并没有什么被控制的痕迹。然而，小女却是知道，这世间，也是存在着很难被看见的线的。” 只要线丝细上一些，颜色浅一些，在精神紧张的情况下，人们看不见，也是正常的。 再说了，恶鬼面具她也算是见得多了，并没有什么好惊恐的。 陆清安闻言，眼中就闪过一丝玩味。 的确，那些人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朝云，也太过小看她了些。 “至于我之前反应那么大，”朝云朝着窗子走进一些，“那是因为，少将军在进入屋子之前，刚好敲击了窗子两下，那声音和下午的时候，恶鬼面具出现的前兆很相似。” 所以，她才会那样紧张。 陆清安就皱起眉头来，“敲击窗子？” 他站起身，朝着朝云走了两步，“在下进来之前并没有敲击过窗子。” 没有敲击过窗子？朝云心中一惊，“那少将军在进来之前，可在窗子之前站了一会儿的？” 她之前清清楚楚地见到了，窗子上印出一个人的影子来。 陆清安愣了一下，“没有。” 他是直接进来的，既没有敲击过窗子，也没有在窗子前面站过一会儿。 朝云的脸色就变了变，“真的没有？” 那之前到底会是谁？ “那，将军进来之前，可是看到有人影闪过？”朝云又追问道。 以陆清安的功夫，若是真有人在附近，应该不会没有察觉才是。 陆清安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突然一把将朝云拉了过来。又后退了好几步。 “嘘，别出声，有人过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窗子便又一次响了起来。 “砰砰。”“砰砰。” 和之前敲击的声音是一样的。 然而，这一次，朝云却是听明白了，这种声音，和下午恶鬼面具出现时候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大概，不是同一拨人。 两声敲击声后，窗子上再一次映出人影来。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影子才逐渐消失。 又过了好一会儿，陆清安才松手放开朝云，“行了，人已经走了。” 这样说着，陆清安又加了一句，“你先等等，我出去看看。” 以那人的脚程，应该还没有走远才是。 朝云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明明陆清安去了没有多长时间，朝云却像是等了好几年一般。 陆清安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 朝云就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可是没有追上？” 陆清安没有回答。屋子太暗，朝云并没有见到陆清安脸上疑惑的神色，“七姑娘，你可是得罪过你的姊妹们?” 他刚刚追出去，却见那人转身进了不远处的厢房。 想来，应该也是穆府中的姑娘。 这是得多大仇恨，竟然半夜装鬼吓人。 朝云一愣，心中就有些明了。然而她却是有些疑惑。虽然她们姊妹之间，平日时常斗嘴，却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惹人生怨的事情。 应该不至于发展到这种地步吧？ “应该不是外人。在下瞧着，那身影确是女子没错。”陆清安见朝云不相信，便又加了一句。 朝云就有些沉吟。 到底是谁？竟然想这样吓她？ “请问将军注意那人穿着什么衣裳了吗?”朝云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在这厢房中住着的，有丫头也有姑娘。单单这样说，也没法判定到底是主子，还是下人。 陆清安倒是没有注意这么多。听朝云这样问，就有些尴尬。 朝云心中了然，没有再问。 “小女认为，这件事后面，有两拨人在动作。”朝云说着，看了陆清安一眼，“一个就是您刚刚看到的那人，另外的便是让小女周边人都中了迷香的。” “也不一定，”陆清安有些不同意，“或许，是同一拨人。不过这肯定不是一个人做的。” 单凭一个人，很难完成这么多任务。 既要将周围的人都迷倒，还要算计时间…… “还有今天下午的事情……”陆清安又说了一句。 然而，朝云却是摇了摇头，“下午的事情，和现在这件事情不一样。” “敲击窗户的声音不一样。”朝云说着，仔细解释了一番。 陆清安就挑了挑眉。 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般分别。 朝云细细说了一番，脸上的笑意就深切了一些，“……将军可觉得有意思？” 事情越复杂，才越有可能让陆清安感兴趣。 朝云可以肯定，现在，陆清安的兴趣，已经被勾起来了。 “确是一件有趣儿的事。”陆清安点点头，“可是，七姑娘能否告诉在下，若是在下帮你解决了这件事，又能拿到什么好处呢？” 陆清安一眼就看穿了朝云的小心思，只是，他并没有揭穿。 “小女虽然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朝云笑了笑，“不过，若是说起谋划来，小女倒是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少将军大概马上就要出征了罢？朝云虽是女子不能随行，却也愿意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陆清安瞳孔一缩，脸上的神情就有些变了，“你如何知道？” 皇命尚未下达，连他都只是在猜测，身居寺庙的朝云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 “不用人特意告知，看看之前发生的事情，再用用脑子，自然能够明白。”朝云脸上扬起淡笑，“少将军，这个筹码，如何？” “若是少将军觉得小女不顶用，再提出其他条件来，小女也愿意接受。” 正文 071. 惊动 陆清安走了好久，朝云才呼出一口气来。 很好，到了最后，陆清安总算是同意帮她了。 因着解决了一件心事，又到了后半夜，朝云就打了呵欠。 折腾了半宿，她倒是真的有些累了。好在，之后也没有人过来装神弄鬼。 朝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谷雨和立夏正候在一边。 “姑娘醒了？”谷雨一边服侍朝云穿衣，一边笑着问道，“姑娘可是梦见什么好事了？” 朝云一愣，“梦见好事？” 立夏也笑着过来凑趣儿，“是啊，姑娘的嘴角一直都是上扬的，还是时不时地发出笑声来。”这样说着，又看了朝云一眼，“难道？姑娘是醒着的？” 姑娘明明才醒过来，刚刚不是在做梦，是什么？ 谷雨就瞪了立夏一眼，“再胡乱说话，仔细你的嘴。” 姑娘待她们虽好，到底也是个主子，她们可不能因此失了分寸去。立夏刚刚的话，明显就有些过了。 见谷雨瞪她，立夏就吐了吐舌头，“姑娘在睡梦中笑地可开心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梦。” 平日里，她们可从来都没有见到姑娘那样笑过。 朝云摸了摸脸庞，仔细想了想，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我倒是记不得了。” 她明明一夜无梦。不过，既然谷雨和立夏都说见到她笑了，那么，她大概是真的笑了吧？只是，她为什么会笑出声来？ 朝云心中皱眉。 见朝云不欲多说，谷雨和立夏便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别说姑娘，就是奴婢们，昨儿个也是做了梦的。不过，不是什么好梦就是了。”谷雨怕气氛尴尬，连忙挑起另外的话题来。 却也是关于梦的。 听谷雨这样说，立夏难得地脸色肃了肃，“真是奇怪，奴婢从小到大，还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明明觉得自己意识清醒，然而却偏偏睁不开眼睛。更别说动弹了。” 立夏这样说着，又看了一眼朝云，“说也奇怪，昨儿个，奴婢竟然觉得姑娘的房里出现了一名男子。” 听立夏这样说，谷雨的脸色便也是一变，“你也梦到了？” 她昨儿个晚上就梦见好像有男子出入了姑娘的闺房。只是，眼皮太沉，她根本就睁不开。叫也叫不出，胸口也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猛然听见立夏这样说，朝云心中就是一跳。 不过，昨儿晚上她们都是中了迷香的，并没有亲眼看到。现在看来，谷雨和立夏都将昨儿晚上的事情当成做梦了。 这样也好，陆清安的事情暂时的确不能告诉她们。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立夏绞了帕子，呈到朝云的面前，“昨儿个，奴婢的梦中，不仅出现了一个男子，还有一个女子。” 立夏回想了一下，脸上就有些后怕，“说是一个女子，其实，应该是女鬼……” 听立夏这样说，谷雨的动作就是一顿。 朝云擦好了脸，将帕子递回给立夏，转头看了谷雨一眼，“你也这样梦到了？” 谷雨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奴婢的确也梦到了，不过，奴婢觉着，那倒不是女鬼，好像，是一个人……” 而且，还是一个时常见到的人。 竟然两个人都梦到了。既然谷雨和立夏都“梦到”了陆清安，那么，是不是说明，她们后来“梦见”的那个女鬼，就是那个在她窗户外面作祟的人？ 昨儿个，陆清安也说过，那装神弄鬼之人，就是她们府中的女子。 “你们还梦到了什么？”朝云看了谷雨和立夏一眼。 虽然不知道，谷雨和立夏中了迷香之后，为何会“见”到这些场景，但是，好歹是对她有利的。 见姑娘十分感兴趣，谷雨和立夏便都偏头想了一会儿。 谷雨率先开口，“奴婢只觉得那个人十分熟悉，好像，以前也和奴婢们一道儿做过事儿。但是，具体是谁，奴婢却想不起来了。” 立夏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奴婢也有这样的感觉。”这样说着，又加了一句，“不过，那个人好像对奴婢有十分的恨意。奴婢记得，当时她好像还狠狠地盯了自己一眼。” 那种感觉，就是到了现在，回想起来，她也觉得有些后怕。 对立夏有恨意的？而且，还是和她们十分熟悉的？ 朝云想了一想，却是一丝头绪都没有。 静默了一会儿，还是谷雨笑着开口，“不过就是一个奇怪的梦罢了，姑娘也别太放在心上。”这样说着，又将朝云往外间引，“姑娘还是先用早膳吧。刚刚有人传了消息来，说老太太午膳的时候，要见大家。” 老太太要见大家？ 老太太不是一直都在庵堂念经的吗？怎么突然要见大家了？ 难道京中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不会这样快吧？ “可说了是什么事情？”朝云拿起筷子来。 谷雨摇了摇头，“倒是没有说是什么，只说让姑娘们到时候都记得到场。” 朝云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老太太要说的事情，到了午膳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与其自己在这儿乱猜一气，倒不如节省节省体力。 到了快要午膳的时候，朝云就带着谷雨和立夏朝着老太太住的地方走过去。 经过一处地方的时候，朝云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这儿住的是谁？”她指了指那间厢房，问了一句。 “大概是三姑娘和五姑娘的吧？”谷雨想了想，这样回道。 除了三位嫡女，其余的姑娘们都是按着自己的排行住的，算算屋子，应该没有错。 朝云只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陆清安昨儿提的，就是这儿了。没有想到，竟然是穆芳娇和穆珞茵的住处。 接下的路程中，朝云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倒是没有再说话。 谷雨和立夏只相视一眼，便也跟着沉默下来。 等到了老太太的屋子的时候，朝云却发现，姑娘们差不多都已经到了。 见到她过来，安容就朝着她挥了挥手，“朝云。” 朝云脸上露出笑容来，快步朝着安容走过去。 “你怎么来得这样晚？”安容小声说着，“伯母和母亲都已经过来了。” 朝云就抬眼看去，果然就见到王氏和白氏正一副不满的样子看着她。 “不是说了午膳的时候吗？我应该没有晚才是。”朝云心中一跳。 安容就摇了摇头，“你应该要更早些过来的。好在，你也没有算太晚。若是再晚一些……” 安容说着，就叹了一口气。 王氏一向看重这个，若是迟了，只怕就要脱下一层皮来。 朝云心中明白，点了点头，没有在说话。 谷雨却是有些后怕，“之前来传消息的小丫头，可是没有说是二太太定的时辰。” 若她知道是二太太定下的时辰，怎么着也会劝着姑娘再早些出门的。 朝云摆了摆手。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她也没有迟到，王氏也不过是瞪她几眼罢了，倒不会对她做出什么来。 “老太太怎么突然就要见我们？”朝云凑近安容一些，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缘由？” 安容眼中也闪过疑惑，“我也不明白。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连安容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朝云心中一动。 以老太太的性子，应该不会心血来潮才是。那，现在到底是为什么呢？ 正在朝云思考的时候，安容就碰了碰她的胳膊，“别发呆了，老太太来了，快些站起来。” 朝云回过神来，果然就看到老太太在一众丫头婆子的簇拥下，慢慢走了进来。穆府的姑娘们纷纷屈身行礼。 王氏和白氏也十分恭敬地站起身来，朝着老太太行礼。 “行了行了，也不用行礼了。”不同于以往，老太太的声音中有丝不满，“都起来吧。” 见老太太十分火大，白氏也不敢触霉头，只闭了嘴，静静地站在一边，恨不得老太太根本就看不到她。 王氏也是一愣。然而，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秦氏不在这儿，出了事，自然应该是她上。 不着痕迹地扫了白氏一眼，王氏脸上就露出些许笑容来，“母亲何出此言？”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可是哪个不懂事的小辈惹您生气了？” 老太太没有甩开王氏的搀扶，不过，面色倒是更冷了些。 “哼，小辈？我老婆子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下作东西，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老太太冷冷地扫了一眼姑娘们，“大半夜地不睡觉，净装神弄鬼了。” 老太太的话音一落，姑娘的们便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朝云跟着扫了一眼，眼神就落在了穆芳娇和穆珞茵的脸上。 然而，两个人脸上也满是疑惑的神情。 朝云的眼神动了动。 王氏心下一惊，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未变，“母亲说的是哪儿的话？这可是在寺庙，怎么会有人装神弄鬼？” 而且，听老太太的意思，那装神弄鬼之人，还是穆府中的？ 怎么可能？ 谁那么大胆子，半夜不睡觉，竟然去做那种事？ 老太太脸上的神情就更冷了，“这也是我老婆子想不通的地方。好好的，她怎么就要去装神弄鬼了呢？而且，还是在寺庙中！” 这才是她最不能容忍的地方。 在寺庙中装神弄鬼，也真亏那个人想得出来！ “母亲，您到底是……”白氏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张了张嘴。 听了这半天，她却完全是一头雾水，一点儿都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老太太又冷哼了一声，拍了拍手，朝着一边的丫头吩咐道，“去，让她们将东西带上来。” 正文 072. 彻查（一） 老太太的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丫头领命而去。 第一次见到老太太如此大的火气，穆府的姑娘们都有些不安。 安容也悄悄凑近了朝云，“你觉得，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老太太的性子一向清冷，就连府中的事情，也不怎么管的，这一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老太太这样生气？ 朝云也摇了摇头。她的心中隐隐有些明了，然而却是不敢确定。 虽然在和安容说话，朝云的眼神也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穆芳娇和穆珞茵。 好在她们两个人一直都在一块儿，朝云也不用另外分神去找另外一个人。 盯得久了，安容就有些奇怪，“朝云，你总看着她们两个做什么？” 穆芳娇和穆珞茵虽然一直都和她们不和，但是朝云这个时候也不用盯着她们啊。 “难道，你觉得她们两个有问题？”朝云做事一般都是有理由的，安容看了半天，这样问道。 朝云就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确定。” 从老太太说话，到现在，她们两个的脸上还没有露出一丝端倪来。若不是她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那便只能说，她们两个的演技真是太高超了。 只是，穆珞茵一向都是喜怒形于色的主儿，她真的能够做到这样吗？ 不一会儿之后，之前离开的那个丫头，就带了三四个粗使婆子走了进来。 “回老太太的话，东西都已经带来了。”这样说着，那丫头在接收到老太太的许可之后，就冲着那四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四个婆子便将手中的东西都摆在了地上。 姑娘们便都朝着地上看去。 朝云却没有立刻去看地上的东西，她仍然盯着穆芳娇和穆珞茵。然而，直到众人的议论声逐渐打起来，朝云也没有见到她们两个面上出现其他的神情。 难道，她们两个，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 朝云皱了皱眉，低下头去，扫了一眼地面。 “这些都是什么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安容的声音小小的，她拉了拉朝云的袖子，“你一直都盯着她们做什么啊？” 盯了地上的东西好一会儿，安容抬起头来时，却发现朝云仍然望着穆芳娇她们。 “朝云，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听安容的语气中已经有些不满了，朝云便从地上的东西收回视线，朝着安容笑了笑，“没有什么，是我想错了。”见安容还是有些不满，朝云便拍了拍她的手，“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再和你说。” 朝云倒是没有打算瞒着安容。本来，她今儿个也是真准备去找安容的。只是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见朝云这样说了，安容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瞧了半天，站在老太太身边的王氏就张了张嘴，“母亲，您这是……” 老太太到底是想要用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白氏跟着瞧了半天，眼睛转了转，心中就有了数儿。 一匹简单的白布单子，一根柱子，再加上一堆布条。随便将这些布条整合一下丢在一边，晚上的时候被人冷不丁瞧见了，只怕胆子再大的人也会吓一跳吧？ 这些东西…… 白氏虽然心中明白，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说。老太太既然将这些东西都弄了出来，那么，心中也应该是有数了的。再联系一下之前老太太说过的话。恐怕，那些人就是用这些东西在“装神弄鬼”吧？ 只是，老太太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若是现在就自我坦白，我老婆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事就此揭过。若是你们还是不肯承认……”没有回答王氏的问题，老太太冷笑了两声，“那就别怪老婆子翻脸无情了。” 听了老太太的话，姑娘们心中均是一惊，相互看了看，都没有说话。 穆芳娇和穆珞茵也相互看了一眼，纷纷低下头去，再没有说话。 老太太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有人说话，脸上的神情就更冷了。 “好好好，我看你们，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一连三个“好”字之后，老太太怒极反笑，“将人带上来。” 还是先前那个丫头。接到老太太的命令之后，快步走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身后就带了几个小丫头。 “说。”老太太也懒得废话，扫了她们一眼，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来。 像是被冰水淬过的声音，小丫头们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回老太太的话，奴婢，奴婢昨儿晚上起夜的时候，看到有人拿着这些东西朝着姑娘的院子中去了。”一个胆子稍微大些的小丫头这样说着，又指了指地上的东西。 “那你可看清那拿着东西的人的长相？”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追问了一句。 回话的小丫头摇了摇头，“奴婢奴婢当时见到这个东西，腿都软了，再加上天色也黑，便没有看清。” “那你们呢？都没有看清楚？”老太太身边的那个丫头扫了其余的小丫头们一眼，眼神就有些锐利。 朝云就看了那个问话的丫头一样。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那个丫头的消息。 安容见朝云只盯着那个丫头看，眼中的神情也有些疑惑，脸上便闪过一丝笑意，“朝云你不认识，倒也正常。那个大概就是老太太最近才提上来的那个丫头，名字叫做红莲。” 红莲？朝云愣了一下。 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以前是个什么身份？”朝云看了安容一眼，“就算是提上来的，也应该有迹可循才是。” 一般说来，丫头们也是一等一等往上升的。这个红莲现在是一等大丫头，那么之前也应该是二等丫头才是。 然而，老太太屋子中的二等丫头中，朝云之前并没有见到过一个叫红莲的。 那么，这个红莲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朝云皱了皱眉头。就是来这个寺庙之前，她也没有见到老太太的身边出现这么一个人。 “说来也奇怪。”被朝云这样一质疑，安容就想起了一些事情来，“我也从来都没有见到这个丫头。她好像出现地莫名其妙。” 朝云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 只是，老太太也不是个糊涂的。若这个红莲真的出现地莫名其妙，老太太也不会用她吧？再说了，花姨娘也陪着老太太在这寺庙中呢。若是老太太身边出现了什么可疑的人，就算是老太太没有察觉，花姨娘也不可能这样平静吧？ 难道说……这个红莲，其实是穆大将军专门派过来照顾老太太的？ 但是，穆大将军又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呢？ 越想越觉得纠结，朝云干脆将所有的思绪都放到了一边，只看着场中情形的发展。 听刚刚那些小丫头们的话，大概她们昨儿晚上恰巧看见了那个装神弄鬼的人？ 朝云抬起头来，将那些小丫头逐一打量了一番。 没有一个她认识的。 这样说来，她们昨儿晚上，没有中迷香？ “对了安容，”想起迷香，朝云就看了一眼安容，“你昨儿个晚上，可是察觉了什么不对劲没有？” 安容就挑了挑眉，“不对劲？什么意思？” 她昨儿晚上睡得好好的，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觉得自己意识清醒，但是就是醒不过来之类的？”朝云试探着问。 她想要知道，安容是不是也中了迷香。 毕竟安容是二房的姑娘，住的离自己也不算太近。 若是安容昨儿个也中了迷香，那么，那些人攻击的范围也就太广了些。 安容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就觉得一觉醒来，天就亮了，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那就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 朝云笑了笑，没有在说话。 安容一肚子疑问，却也没有追问。反正，朝云说待会儿就会和自己说明白，她倒是没有必要急在一时。 在朝云和安容说话的时候，红莲已经将那些个小丫头们逐个问了一遍。 “……这样说来，你们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面貌了？”红莲皱着眉头看了小丫头们一眼，“那，这套东西，是谁最先发现的？” 听到这样的问话，仍然是之前的那个小丫头回道，“是薄荷那个丫头最先发现的。她昨儿晚上也和奴婢们一道儿看到这个东西了。今儿早上，她起的最早，才一打开门，就发现这东西在门口。她惊吓过度，现在躺在床上。” 意思就是，那个最先看到的丫头并不在这里了？ 红莲就挑了挑眉，“躺在床上？” 领头的小丫头就点了点头，“是的。薄荷受惊过度，现在正在高热昏迷。奴婢们听到她的尖叫声，出来看到时候，也是吓了一跳的。” 小丫头说着，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恐，“但是，这些东西并不是这样放着的，而是摆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那倒真是有些吓人了。 姑娘们听了，脸色也都有些不好。 “你们说，昨儿个见到这个东西，是往姑娘们的住处去的？可看清了，到底是往哪个姑娘的住处去的？” 领头的小丫头偏着头仔细想了半天，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因着它是绕到后面去的，奴婢并不好说到底是去了哪个姑娘的住处。” 绕到后面？ 朝云的心中一动，难道…… 昨儿晚上的时候，她倒是瞧见了自己窗子上映出来的人影。 难道，老太太要彻查的事情，是这个？ 正文 073. 彻查（二） 朝云心中刚动了动，就听见红莲继续道，“绕到后面去的？你们当时谁也没有能够看清楚那拿着东西的人的长相，凭什么就一口咬定，这个是人为的？” 远远看见东西了，还是个这样吓人的东西，第一反应应该都是“闹鬼了”才是吧？ 这几个小丫头凭什么都一口咬定，是人在作怪呢？ 没有想到，这个红莲竟然一下就指出问题的关键来。朝云听了，心中就有些赞赏。 安容闻言，也跟着点头，“是哦，开始的时候，这几个小丫头就说，是有人搬着东西。然而，到了后来，说到那个名叫薄荷的丫头的时候，却说薄荷被吓病了。她们几个既然早就知道，这个是人在作怪，那个名叫薄荷的，也应该知道才是。怎么就会被吓病了呢？” 突然瞧见这样可怕的东西，吓一跳倒是有可能的，但是若说吓病，倒是有些假了。明明清楚这个是个假的，又怎么会被吓病？ 被红莲指出来，那个领头的小丫头就有些慌神，“大，大清早的，任谁见到这么个东西立在门口，都会觉得害怕吧？” “的确是会害怕，但却不至于吓到高热昏迷吧？”红莲笑了两声，盯着那个丫头的眼神却没有放松。 看到这里，朝云就有些奇怪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不应该是让这些丫头过来作证的吗？怎么会变成这种情况？红莲字字句句好像都是在针对这些丫头们。 朝云这样想着，就抬起头来，看了老太太一眼。然而，她却并没有从老太太的脸上看到任何不满。 想来，老太太原本就是这个意思？ 朝云愣了一下。若是老太太本来就是这个意思，那么刚开始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听了这半天，朝云倒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安容也是一头雾水。她悄悄戳了戳朝云的胳膊，“朝云，老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难道不是让这些丫头出来指证吗？这个红莲到底在干什么？” 不仅朝云和安容不明白，穆府的姑娘们也都十分迷茫。 红莲只笑了笑，并没有理会逐渐响起来的议论声，“听说昨儿个白天的时候，姑娘们住的院子中，闹鬼了？你们可知道这件事情？” 听到“闹鬼”的字眼，府中的姑娘们便都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也纷纷变得苍白起来。 朝云眼神就是一动。 没有想到，红莲竟然会知道昨儿个下午的事情。她应该只和安容说过吧？ 然而，朝云却十分相信安容的为人，她并不会怀疑安容会将事情乱说。再说了，安容也不傻。红口白牙的，什么证据都没有，谁会相信？ 那么，红莲是怎么知道的呢？ 朝云想着，又看了一眼住在她隔壁的六姑娘穆月笒和九姑娘穆歆璃。两个人的神情和别的姑娘并没有其他不同。 她们两个，也是不知道的。 连住在她附近的都不知道，这个红莲，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朝云想着，心中就有些慌乱。既然这个红莲知道这么多。那么，昨儿晚上，陆清安到了她屋子里的事情，红莲会不会也知道了？ 抬起头来，朝云朝着红莲望去一眼。 红莲却好像没有察觉似的，仍然低着头，笑着望着领头的那个小丫头。 被红莲盯了良久，那个小丫头完全不似开始的镇定。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连嘴唇都有些颤抖起来，“‘闹鬼’？”这样说着，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是的，闹鬼。”红莲加重了声音，脸上的笑意就更重了，“白天的那一次，可是没有人影的。” 小丫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 “奴婢，奴婢不知道。” “是吗？你不知道？你就不怕，你昨儿晚上看到的，就是真正的鬼？”红莲脸上的笑意蓦然收拢，“你什么都不知道，到底为何肯定，昨儿晚上，一定是人为？” 见红莲咄咄逼人，那个小丫头的声音就有些颤抖。 她指了指地上的东西，哆哆嗦嗦都说道，“这个东西都已经找出来了，奴婢当然可以肯定，昨儿晚上那个就是人为。” 这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若是能够逆推，那么昨儿晚上的时候，她们怎么就没有吓破胆？那个叫薄荷的，身子既然这样弱，昨儿个晚上就应该高热啊，何必等到今天早上。 朝云虽然不喜欢那个红莲的咄咄逼人，却觉得她十分有手腕。 到了现在，老太太都只坐在一边，冷冷地看着，见到红莲咄咄逼人，也没有出言指责。想来，这一切，都是老太太默许了的。 红莲一个丫头都已经知道了昨儿下午的事情，那么，老太太岂不是…… 朝云心中一动。然而，她面上却并没有露出一丝慌乱来。 她也没有什么好慌乱的。 那厢，红莲还在逼问。安容听着听着，心中就逐渐明白过来。 朝云也明白过来。 “这群丫头住的地方，到底在哪儿？”朝云朝着安容的位置歪了歪，轻轻问了一句。 说不定，开始的时候，她就想错了方向。所以，才会陷在一个死胡同中。 听到朝云的问话，安容一愣，反应过来，就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朝云，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容虽然不知道，杜鹃却是知道的。她就站在安容的身后，自然听到了朝云的声音。 “回七姑娘的话，这群丫头们就住在离姑娘们不远的小院子中。”这样说着，又加了一句，“应该是在三姑娘和五姑娘的屋子对面。” 这就对了。朝云心中明了。昨儿个晚上的时候，她还反问过陆清安，凭什么只怀疑穆府中的姑娘，而忽略了府中的丫头们。没有想到，她今儿个也犯了这个错误。 之前走过来的时候，她只注意到了穆芳娇和穆珞茵住在那儿，却没有想到，这些丫头们也住在那儿。 是她狭隘了。 看来，老太太心中早就已经有数了。今儿个将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目的应该是在敲打。 想来，府中的确有人心怀不轨了。 只是，老太太怎么就能够判定，心怀不轨的人，就只是女眷呢？ 朝云仍然想着之前赵凌和砚茗嘴里的那个“少爷”。最该敲打的人，应该是那个“少爷”才是。 虽然这样想着，朝云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她只静静得站在一边，静待事情的发展。偶尔眼神扫过穆芳娇和穆珞茵。 虽然说，这些丫头们很有问题。但是朝云却直觉，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 老太太既然这样做，肯定也是有她的用意的。 “……一派胡言！”老太太终于没有忍住，她皱了皱眉头，冷笑几声，“真当在寺庙中，老婆子不敢动手吗？既然她们如此有骨气，就将她们架到菩萨面前去。我倒是要看看，她们到底能够硬气到什么时候。” 听老太太这样说，红莲却是有些犹豫，“可是……” 这里到底是佛门圣地，若真是这样做了，只怕菩萨会怪罪吧？老太太是被气得急了。 “架下去！有胆子装神弄鬼之人，菩萨难道还会护着不成？” 老太太主意已定，自然不会再挺进其他的话。 红莲仍然是在迟疑。 这样下去，到底不好。老太太常年茹素，如今做出这样事情来，只怕反应过来之后，心中也会不安稳。 众人想了想，纷纷劝老太太三思。 若是老太太心情不爽了，她们也是要跟着遭殃的。 白氏劝得最是卖力。 她平日便已经不讨老太太的欢喜了，若是这个时候再不出把力，以后只怕有她受的。 王氏也跟着劝了几句。不过倒是没有白氏那般卖力。她是知道老太太的脾气的。这个时候，众人就是在这里说干了嘴，只怕，老太太也不会回心转意。 朝云和安容相视一眼，均是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老太太的性子，应该没有这般冲动才是。事情怎么就会发展到这一步了？ 屋子中一片混乱。外面突然就响起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来，“老太太，花姨娘求见。” 花姨娘这个时候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朝云心中一动，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这件事情，她还没有着手解决呢，就已经变得这样复杂了。不知道为何老太太和花姨娘都会卷进来。 安容也是十分疑惑的。花姨娘这个时候出现，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出乎众人的意料，老太太在听到小丫头的禀告之后，竟然平静下来，随意地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众人心中的疑惑就更重了。 怎么老太太好像才听到花姨娘的名字，就变得冷静起来。 花姨娘不过一个姨娘，难道还有什么特殊能力不成？ 然而众人猜测再多，也是惘然。 不一会儿，花姨娘就走了进来。“见过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 花姨娘只当没有看到众人眼神中的疑惑，镇定自若地朝着前头的三人一一行礼。 她的眼神在扫过朝云的时候，就露出一丝笑意来。 “你过来可是有事？”老太太点了点头，看了花姨娘一眼。语气中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 “婢妾听说刁奴气着了老太太，心下着急，便冲了进来。还望老太太恕罪。”花姨娘说着，又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 白氏瞧着花姨娘姣好的容貌，眼神中就闪过一丝不屑。 “想来花姨娘是有法子来治这些刁奴了？” 花姨娘脸上就露出些笑意来，“不瞒三太太，婢妾倒是真有法子。” 正文 074. 审讯 花姨娘的话音刚落，白氏的脸色就有些变化。 闹了这么半天，她们都是一头雾水，没有想到，一个姨娘竟然冲进来说，她有法子。 且不管花姨娘是否真的有法子，单单为此冲进来这一做法，便已经让她们几个主子失了面子。 这样想着，白氏的脸色就更冷了。 “原来花姨娘有法子？”白氏抬起袖子来，掩口笑道，“那倒真是好。不知姨娘有什么法子呢？” 白氏的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警告。然而，她也没有敢说得太过分。毕竟花姨娘进来之后，老太太还什么表示都没有。而且，这里可不止她一个主子，王氏都没有开口，她说些过了的话，岂不是惹老太太嫌？ 白氏说着，又回过头去，看了老太太一眼，声音就软了一些，“母亲，不如先让花姨娘试试。若是她的法子不行，您再另外安排？” 现在首要做的，是将老太太给稳住。在菩萨面前杖责下人们，寺庙中的主持们知道了，心中也不会高兴的。且看看花姨娘能够什么不见血的法子。好歹，要在外人面前，将穆府的面子圆过去一些。 王氏也是这个想法。她轻飘飘地瞅了静静地站在一边的花姨娘一眼，转头看向老太太的脸上也带了笑容，“也是这个理儿，老太太就先让花姨娘试试？如何？” 老太太刚刚确实有些气得急了。众人劝了这半天，她便也缓过气来。闻言，老太太随意地挥了挥手，“就这样吧。花姨娘，你有什么法子，尽管使出来。” 老太太开了口，众人便都不再言语。 众位姑娘们更是心中觉得奇怪。不知花姨娘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被众人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花姨娘却是一点儿不自然都没有。她先是朝着老太太恭敬地福了福，脸上带着淡笑，慢慢走向了已经跌坐在地上的小丫头们。 红莲原本站在小丫头们的边上，见花姨娘走过来，就向着一边让了让。 见此，花姨娘又转头朝着红莲笑了笑，“红莲姑娘，得罪了。” 红莲是老太太面前得宠的大丫头，花姨娘一个姨娘对她行这样大的礼，她倒也受的起。 然而，红莲却是急急忙忙偏了偏身子，将花姨娘的礼给让了过去，“花姨娘严重了，奴婢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这样说着，又往一边退了退，“姨娘还是先审审这些丫头们吧。” 花姨娘也不多说，朝着红莲点了点头，低头看向了几个已经吓软了腿的小丫头们。 虽然一切都看似正常，然而朝云却直觉感到花姨娘和红莲之间的气氛的不同。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朝云总觉得，红莲对花姨娘格外尊重。连她看向花姨娘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样想着，朝云便又打量了红莲一眼。然而，红莲退到一边之后，却是微微垂下了头。颊边落下的碎发将她的脸埋在了阴影中，一眼望过去，朝云并不能看清楚她的神色。 朝云仔细瞧了半天，不着痕迹地换了好几个角度，却始终都没有能够看到红莲的神色。 这个应该不是巧合。朝云就叹了一口气。 安容听了，就有些奇怪地朝着朝云靠近了些，“你在做什么啊？看那个红莲有什么用？” 大家现在可都将眼光放在了花姨娘的身上，红莲都已经退下了，朝云这个时候看红莲，有什么作用？ “也没有什么，只是顺便看一眼罢了。”朝云这样说着，重新将视线放在了花姨娘的身上。 安容瞧了半天，见朝云确实再没有其他的动作，就撇了撇嘴，也回过头去。 花姨娘已经开始和那些小丫头们开始对话了。 最初也不过是问些小丫头们都已经说过的。 花姨娘听了，既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和红莲的咄咄相逼相比，花姨娘始终脸上带着微笑，人倒是显得更加温和。 小丫头们说了一会儿话，见花姨娘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心下就有些放松。等花姨娘再问其他问题的时候，便也没有之前那般拘束了。 “……你之前说了，那个叫做薄荷的丫头，现在高热躺在床上？”花姨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轻柔地问了一句。 那个领头的小丫头就点了点头，“是啊，薄荷被吓得太过了，昏迷之后，就没有再醒过来。” “之前奴婢也和红莲姐姐这样说过，只是，红莲姐姐怎么都不相信奴婢们。”领头的小丫头这样说着，语气中就露出些许委屈来。 朝云听了，心中就是一动。 安容在一边听着，脸上就露出些疑惑来，“朝云，这些东西，那些小丫头之前也说过了。就是花姨娘现在又问一遍，她们的答案呢也没有丝毫偏差。花姨娘继续这样，我看也问不出什么来吧？” 还不如按照老太太的法子，打到她们招出来为止。 朝云就勾了勾嘴角，她没有正面回答安容的话，“你看着吧，马上就要有不同了。” 若是她没有猜错，花姨娘，恐怕现在才要开始。 红莲听了那个小丫头的抱怨，仍然是微垂着头，完全没有之前的那种气焰，甚至连一点儿反驳都没有做。 花姨娘脸上的笑意不变，却也没有对小丫头的话做出回应来。 白氏在一边瞧了，心中就有些不屑。这个花姨娘，还说自己有什么法子，结果，弄了这半天，不过是将红莲丫头的过程又走了一遍。这样下去，只怕马上就要到死局了。 亏得花姨娘之前信心满满。 她倒要看看，等会儿，当事情再次陷入僵局的时候，花姨娘要怎么收场。 一时场中之人心思各异。 花姨娘却是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她静静地听完小丫头的隐晦的抱怨，神色也没有一丝波动。 “……姨娘，奴婢们不过还刻意过来举报，红莲姐姐这样做，真是寒了奴婢们的心。” 原本是想着过来立功的，没有想到立功不成，却被当成盗贼，这样待遇，也不怪她们接受不了。 花姨娘点了点头，等小丫头们再不说话了，她这才开口，“你说薄荷还在高热昏迷，只是，大夫却说薄荷一点儿事都没有。这个，要怎么解释？” 花姨娘的话语一出，整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花姨娘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跪着的小丫头们也没有想到。闻言，她们都有些发愣。领头的小丫头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姨娘，您，您在说什么啊？这，这寺庙中，哪里就有大夫了？” 怎么可能有大夫呢？这可是在山中，离着京中也有好一段距离。再说了，她说薄荷病了，也不过半个时辰的事情。花姨娘就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也根本就不可能请大夫过来。 “自然没有骗你们。这间寺庙中也有大师略懂岐黄之术的。”花姨娘的脸上笑容不变，声音略略扬起来，“带进来。” 小丫头们心中本来就慌乱，花姨娘的语气一向柔和，突然提高，让她们更是吓了一跳。 虽然心中不愿相信，然而在看到薄荷被几个粗使婆子架进来的时候，小丫头们的脸还是忍不住白了白。 “……可能，可能是之后高热退下去了罢？”领头的小丫头反应了半天，却依旧不肯松口。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她竟然还在硬撑。穆府的众位姑娘们见了，心中对她们的厌恶，就更加深了。 “姨娘何必再和她们废话，就像老太太说的那样，这样的刁奴打杀了去就是了。”五姑娘穆珞茵最先忍不住，“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事情，她们还这样藏着掖着，不是将咱们当成傻子，是什么？” 穆珞茵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她这话说出来，语气就有些冲。 然而此时众人都是这个心思，便也没有人出来指责她。 领头的那个小丫头咬了咬牙，却依旧没有松口。 花姨娘也没有着急，她挥了挥手，让人将被堵住嘴了薄荷带了下去，“既然你这样说，那大概就是薄荷姑娘在撒谎了。” 花姨娘点点头，“老太太虽然仁慈，然而，这种仁慈却不能让你们滥用。老太太福泽深厚，也没有必要为你们这些丫头动了气，然而，我却是不怕的。”这样说着，花姨娘的声音又轻柔下来，“那就将薄荷带到刑房去吧，先来个二十杖以儆效尤。” 花姨娘的口气淡淡的，就好像在和人商谈今儿个吃什么一般。然而，她说出的话，却是让小丫头们纷纷白了脸。 二十杖，就是一个小厮也经不起二十杖啊。薄荷那么一个弱女子，二十杖之后，只怕小命也去了半条。 “对了，告诉薄荷，若是她中途愿意承认，就放过她。” 花姨娘笑了笑，“老太太一向慈悲为怀，若是谁先承认了，便也不会再计较。只是那后承认的人……” 那便是明知故犯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是老太太再仁慈，也不会轻易饶了那后承认的人去。 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们心中就开始有些松动。那领头的小丫头额头也逐渐渗出汗珠来。然而，她却依然咬定了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冲着花姨娘摆了摆手。 不一会儿，外边便传来薄荷撕心裂肺的喊声。木棍敲击肉身发出一声声钝响，伴随着越来越嘶哑的叫喊声，让小丫头们的脸色更白了。 “……我，我说。”大概杖责已经过半，薄荷似乎真的扛不住了，嘶哑着声音，终于松了口。 杖责的声音立刻就停了。外间静悄悄的。屋子里的小丫头们不安地动了动。 花姨娘就又低头看了小丫头们一眼，“薄荷要开始招供了。你们……” 半晌，屋子中都没有传出声音来。小丫头们虽然晃了晃身子，却依然没有出声。好像在顾忌什么一般。 朝云朝着花姨娘投去一眼，却敏锐地发现，花姨娘的眉间闪过一丝不快。 难道，这杖责…… 时间慢慢流逝，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外间的屋子中再次传来声音。大概是薄荷已经交代完了。 脚步声响起来。到底有小丫头忍不住哭了起来，“姨娘，奴婢也招，奴婢也招。” 一个小丫头膝行至花姨娘身边，抓住花姨娘的裙子，抬起哭的一塌糊涂的脸，“奴婢招，奴婢招。恳求老太太，恳求各位太太，放过奴婢一马。放过奴婢一家子。” 正文 075. 水落 这话就有些问题了。 放过她还好理解。但是放过她一家是怎么回事？ 朝云皱了皱眉，又朝着花姨娘看去。果然就看到花姨娘眉间的不快消失了。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只怕这个杖责…… 看来，花姨娘果然有一手。不过，现在倒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虽然有小丫头愿意招了，但是最后招出什么来，谁都不知道。 “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那个小丫头死死拽着花姨娘的裙摆，脸色苍白，“昨儿晚上装神弄鬼的，就是她。” 一边说着，她转身指了指那个领头的小丫头。 花姨娘从袖子中掏出帕子来，蹲下身，轻轻为小丫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轻柔，“别着急，慢慢说。” 只要这个小丫头愿意开口，她就有法子知道所有的事情。 花姨娘的神情十分温柔，望着她的眼神中也带着笑。小丫头见了，一直慌乱不已的心，微微就有些平静下来。她点了点头，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将自己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 “奴婢们都只是被逼的。”小丫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不管是薄荷，还是奴婢，甚至其他姊妹们，都是被她给逼迫的。” 已经开了口，小丫头接下来便没有什么再好犹豫的了。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薄荷是因为昨儿晚上起夜，正好碰见了她抱着东西出去，没有忍住，便跟了出去。后来却被她发现。而奴婢们几个，却是被她拿捏着短处，不得不配合她演出这场戏。” 这样说着，她就抬起头来，有些后怕地瞅了一眼红莲，“红莲姐果然好眼力，一下子就什么都看穿了。” 红莲肯定早就看穿了，不然也不会在老太太面前就开始质问她们几个。不过，红莲虽然聪明，到底也只是一个婢子，若是她们死死咬定，硬是不松口的话，红莲也没有办法。 所以，才会出现之前的场景。 然而花姨娘却是不一样。姨娘的分位虽然低，好歹也是半个主子。或许比不上老太太，大太太面前的红人，但是管制她们这些丫头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也正因为这样，薄荷才会挨打。 花姨娘听了，就点了点头。她望向一直都领头的那个小丫头，“你有什么要说的？” “她，她在胡说。若是奴婢真的这样做了，那何必又要过来向老太太报告这件事情？”领头的小丫头虽然慌乱，却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若真是如此，奴婢何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小丫头说着，脸上的神色逐渐坚定起来。 这倒也是。 众人闻言，神色中便都有些松动。然而，朝云却并没有这样想。 穆府中这样多的姑娘，又为何偏偏要选上她的屋子呢？这些丫头，她可是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因此，真相绝对不可能像这个丫头说的这样简单。 花姨娘显然也是不信的。她冲着小丫头笑了笑，“那照你的说法。昨儿晚上，你见到了有人抱着这些东西往姑娘们屋子的后面走去，今儿早上这些东西却又出现在你们的门前。你们可想过是为什么吗？难道，昨儿晚上你们发现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也发现你们了？” 不然的话，东西怎么会就出现在她们的屋子前面了？ 小丫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个问题，她还真不好回答。 知道这个小丫头难缠，花姨娘也没有准备和她讲什么道理。还没有等小姑娘反应过来，花姨娘便又笑着说道，“你刚刚说，昨儿晚上的时候，是你们一群起夜的时候，发现的那个东西。然而，现在已经有人出来反驳你了。你要怎么解释呢？” 已经有小丫头招了，虽然领头的小丫头还是没有松口。现在却已经是有了两种说法了。 到底谁真谁假，一时也不好判定。 “你们怎么说？”花姨娘又扫了一眼其他跪着的小丫头。“这可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薄荷的证词一会儿也该过来了。” 小丫头们的身子便又颤了颤。 朝云就注意到，有一个小丫头偷偷抬起头来，望了花姨娘一眼。 这个小丫头大概也已经内心松动了。 看了这样久，安容也有些反应过来，“朝云，你说，花姨娘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动作，会不会因为那个薄荷到了现在还没有招？” “刚刚那些，难道是花姨娘不下的一个局？”安容说着，看了朝云一眼，“若真是有了薄荷的证词，花姨娘根本就用不着再让这些丫头们了。” 也就是说，即使到了现在，花姨娘也还是诈她们。 安容小声说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场中众人的神色。“我看，我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朝云的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安容猜的却是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但是，有一点，安容却还没有看透。花姨娘现虽然面色平静，然而心中却已经开始有些着急了。 想来，那个薄荷也是个嘴紧的。到了现在也还没有完全说出话来。众人刚刚不过是被花姨娘的雷厉风行给吓住了。待会儿若是回过神来，只怕都会想到。 花姨娘让人将薄荷拖下去，众人便听到外间传来木棍敲打皮肉的声音。但是，这里可是寺庙，外间又不是刑堂，薄荷到底是在哪里受的杖责？ 穆府虽然算不上世家，却也是京中大户，现在客居在此，自然不会做出这般失了脸面的事情来。 所以，花姨娘刚刚那一招，绝对只是为了诈这些小丫头而使出来的计策。 真正的薄荷肯定还没有受皮肉之苦。 只是，现在虽然有小丫头招了，但是那个领头的小丫头却还是没有松口。若是不尽快让其他的丫头开口，等众人反应过来，这个计策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好在，现在众人就算有些反应过来，也不过是在怀疑的阶段。若是花姨娘的速度快些，倒也能够将这件事情解决了去。 然而，朝云还在这样想着，却又听见那个小丫头的声音，“姨娘不是说薄荷已经招了吗？为何又不将薄荷的呈辞带上来？现在虽然有两种说法，然而只要薄荷的呈辞也上来了，便可以明白，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吧？” 这个小丫头反应倒是快。 朝云心中皱了皱眉。看来，那些人选上这个小丫头，也是有理由的。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花姨娘被她拿住了痛脚，现在反而有些被动。 局势一下子就反转过来。屋子中众人的神色又是一变。 不知道花姨娘到底会如何应对。 朝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看了这半天，她的心中倒是有些明了了。 安容也逐渐反应过来，她的脸色就有些冷峻，“原来是这个道理。” 她算是想明白，为什么那个领头的丫头要来这么一场了。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已经将手伸到了内院中来。怪不得没有将之前那个死人的消息放出来。原来是想到了这么个更加恶毒的法子。 这个小丫头之所以要抱着东西过来指正，只怕就是想要让她们顺蔓摸瓜，将朝云给找出来吧？ 这寺庙中住了那么多穆家的姑娘，怎么就只有朝云一个人将污秽的东西给吸引过来了呢？ 她们就是想要这样逐渐抹黑朝云的名声。 至于那个小丫头之前一口咬定是人为，就是考虑到了这里是寺庙的关系。 看来，倒也不是太笨。 “朝云，怎么办？”想通了这一点，安容有些着急。现在看来，花姨娘应该是站在她们这边的。若是花姨娘不能解决这件事情，接下来，朝云的处境就有些危险了。 “那个丫头受了皮肉之苦，已经被送下去休息了。”正当屋子中安静的时候，老太太突然就开了口，“老婆子说话算话，说了招了就不会怪罪，自然会做到。” 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开口。那个小丫头的脸色就是一变。 这样说来…… “花姨娘，奴婢，奴婢也招。”老太太的话音落下不久，另外一个之前张望的小丫头也开了口，“请老太太饶奴婢一命。” 小丫头先朝着老太太的方向实实在在地磕了两个响头，这才开口说道，“香蒲姐姐说的是对的。一切都是她在撒谎。” 她指了指领头的小丫头，“她一向在院子中作威作福，奴婢们都不敢反抗。所以，在她的胁迫下，奴婢们便都站了出来。昨儿个晚上，的确是她抱着这些东西出去的。至于去做了什么，奴婢们就不知道了。” 快速说完，小丫头便退回了丫头群中，再不发一语。 见两个人都开了口，其余的小丫头们也纷纷开口作证。所有人都说，那个领头小丫头之前的话是假的。 花姨娘心中松了一口气，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有的人都反口了。 “既然花姨娘都已经认定了，那么，就算奴婢再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吧？”领头的小丫头笑了笑，“那就按着老太太，花姨娘想的去做吧。” 竟然这样说话。 朝云就有些沉吟。 难道，这件事情中还有隐情？ 这样想着，朝云就朝着那个小丫头望去了一眼。却见那个小丫头脸上竟然出现了诡异的笑容。然后，小丫头似乎将一个东西吞了下去。 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 朝云皱了皱眉头，扬声叫了一句，“快点阻止她！她服了毒！” 众人一阵哗然。 就有反应快的小丫头冲过去。 然而，却还是晚了。 领头的小丫头已经向着地上倒去。 她死了。 正文 076. 石出 领头的小丫头直直倒在地上，身子渐渐冰冷僵硬。 朝云就皱了皱眉头。 她还是慢了一步。那毒药也太猛了些。 屋子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既然七妹妹早就看出了她藏了毒药，怎么也不早些开口？非等到这个时候，岂不是打定了主意要看着她走到这一步？”穆珞茵的声音虽然轻，然而却也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是了，刚刚的时候，朝云的确是提醒了一声。 众人看向朝云的眼神就有些闪烁。 安容脸上慢慢堆起笑容来，“这倒是奇了。朝云看出来了，提醒一声，也是好心。哪里有责怪她的道理。再说了，朝云好歹看出了一些东西，总比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某些人要好吧？” 安容的语气十分轻柔，虽然没有看向穆珞茵，然而字字句句却都是针对她的。 穆珞茵脸色一红，就想要反驳。然而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又碍着是在老太太的面前，穆珞茵最后只冷哼了两声，再没有说话。 白氏看向安容的眼光中就有些锐利。 不过是大房窝里斗罢了，安容掺和进去，做什么？ 花姨娘似乎也没有预料到，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良久，老太太终于是开了口。她的语气十分冰冷，“行了，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一边说着，一边淡淡地扫过地上的小丫头，“真是晦气。” 听老太太这样说，就有粗使婆子上来，自发将小丫头的尸体收捡了去。 不一会儿，地上便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这些丫头……”王氏就上前两步，“母亲要如何处置？” 以香蒲领头的丫头们脸上便都露出惴惴然来。老太太轻轻的一句话，便可以决定她们的生死。 沉默的时间太长，小丫头们的心中更加慌乱了。 最先忍受不住的，还是那个叫香蒲的小丫头，“老太太，奴婢，奴婢可是招了的。求求您，求求您，放过奴婢吧。” 香蒲开了头，其余的小丫头们便纷纷朝着老太太磕起头来，“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 她们都是被逼迫的。说起来，其实她们也什么都没有做过。 阵阵磕头声中，花姨娘终于是抬起头来，她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这些丫头，倒也是可怜的。老太太不妨放过她们。” 白氏就翻了一个白眼，这个花姨娘，倒是会卖乖。 “说起来，之前老太太可是没有承诺过，要放过她们的。不过是一群满口谎言的小丫头们，就是打杀了去，又要什么紧？”白氏扫了小丫头们一眼，脸上满是不在乎。 穆府的姑娘们纷纷低下头来。刚刚见到了死人的场景，她们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根本就没有心思来讨论这些小丫头的命运。本来，在长辈都在的情况下，对于这些她们也是插不上话的。 “二太太说的也是有理。”花姨娘笑意依旧，她看了一眼老太太，“刚刚的确是婢妾越矩了。只是，老太太仁慈，又是在寺庙中，饶了这些丫头也说得过去。便只当是积了德吧。” 听了这话，王氏的眼中就闪过笑意去。 没有想到，这个花姨娘也是个牙尖齿利的。白氏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有一就有二，这样的小丫头，留在府中也只是祸害。”白氏冷笑，“穆府可不养吃白饭的。” 这个白氏，果然是个经不得激的。王氏的心中有些失望。头脑简单的白氏，根本就不可能是花姨娘的对手。刚刚这话，白氏说的太过露骨，已经十分越矩了。 果然王氏这样想着，就看到老太太的眉头皱了皱，脸色也微微冷了下来。“整天打打杀杀的，成什么样子。” 老太太的口气很是不快。看也没有看白氏，老太太挥了挥手，“既然老婆子之前说了不追究，自然便不会追究。” 这话一出，小丫头们的脸上便均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来。 然而，老太太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虽然死罪可免，然而活罪却也难逃。按着你们现在的等级，再降一等，罚银钱一串。好好反思一个月。” 这个惩罚也不算太重。 只要能够保住一条命，她们就已经很是感激了。 听了老太太的话，小丫头们再次纷纷朝着老太太扣头。 “行了行了，你们下去吧。”老太太挥了挥手。折腾了这么久，她的脸上就露出些倦容来。 等到小丫头们全部退去，老太太就歪了歪身子，看向花姨娘的眼神中就闪过精光，“说吧，那个叫薄荷的，还是不肯招？” 众人均是一愣。若不是老太太提起，她们都快要忘记这件事情了。现在想想，倒也是，那个薄荷好像被带下去之后，便再也没有露过脸了。之后的一切都是花姨娘在说。 然而，真假却是有待商榷的。 听老太太这样问起，众人心中便也都跟着疑惑起来。 不会……花姨娘一直都在诈那些小丫头吧？ 王氏早就反应过来了。听到这话，倒是没有觉得十分惊讶。 然而白氏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花姨娘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难道，她就不怕被拆穿么？ “你……”白氏望了望花姨娘。 不过，白氏好歹也是三房的主母，惊讶过了一会儿，脸色便又平静下来。 “老太太明鉴。婢妾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花姨娘倒是没有否认，“多谢老太太相助。” 老太太只怕早就看穿了，却是没有当场拆穿她。这便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了。虽然结果有些意外，她好歹也是将这件事情给审完了。 “对那个薄荷不用客气，”老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若是她不肯招，那便打到她招为止。” 花姨娘笑着应了。 安容心中就有些唏嘘。谈笑之间，决定别人的生死。花姨娘果然不愧是跟着大伯战场上历练回来的。倒是比一般的闺阁女子更多了一种果决。 “你们可都记住了。今儿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就冷了下来，“若是让我听到一个字儿……” 众人纷纷躬身应是。 朝云也跟着福身。姜果然是老的辣。老太太早就做好了这个决定。让她们都过来，不过是为了起一个震慑作用。正好也敲打敲打那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人。 看来，老太太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情之后的隐情。这样做，就是为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动手的人，敲个警钟。让她们都收敛一些。 这件事情到此便算是结束了。老太太看了众人一眼，又说起了另外一个事情，“今儿回去的时候，都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明儿个我们启程。” 启程？朝云就是一愣。 这个时候启程做什么？难道京城中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朝云皱了皱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朝云心中就有些疑惑。 不对啊。时间上有些对不上。就算是现在，京城中也还没有太平下来。 老太太让众人收拾行李，明天又是要启程去哪儿呢？ “母亲……”王氏张了张嘴，“我们可是要回府了？” 明明过来的时候，说好是要住上十天半个月的。这才七天不到，老太太就要启程做什么？而且，还一点儿预兆都没有？老太太之前可是什么都没有说过啊。 “明儿个，你们自然就会知晓。”老太太却是一点儿都不肯透露，“今儿晚上将东西收拾好就行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看来老太太心意已决。 众人便没有再说话，只纷纷应了下来。 “行了，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都散了吧。”她也是真的乏了。 听了老太太的话，众人便又福了福身，三三两两的退去了。 朝云和安容也随着众人退了下去。 屋子中逐渐空下来。 直到再没有其他人，红莲这才走上前去，一边力道适当地为老太太捏着肩膀，一边就有些疑惑，“老太太今儿就吩咐下去，就不怕那些人又起那腌臜的心思吗？” “七姑娘也真是，被欺负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吭声。” 听到朝云的名字，老太太一直闭着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那个丫头也是没有办法。” 毕竟只是一个庶女，平日做事就小心翼翼的，生怕别人抓了错处去。这个时候，朝云什么证据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出来说什么。就是她真的说了，只怕别人也只是一笑了之吧。 “是老太太您仁慈。”红莲的脸上堆起笑容来，“花姨娘也真是个厉害的。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情解决了。七姑娘日后知道了，必然心怀感激。” 日后？七丫头只怕早就反应过来了。 “七丫头向来是个聪明的。今儿的事情，她早就明白了。”老太太也跟着笑起来，“也是一个可造之才。” “老太太看中的，必然是极好的。七姑娘日后出息了，也会念着您的好的。”红莲说着，眼中就闪过一丝精光来，“也不知道七姑娘到底得罪谁了，竟然被这样恐吓。” 老太太却没有再接话，慢慢阖上眼睛，掩住眼中流过的神彩。 虽然已经知道了背后之人，那个人现在也不是他们可以随便动的。只能另外想法子保住七丫头了。 正文 077.纠缠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朝云才起来不久，就有小丫头寻了过来。 “七姑娘可准备好了？”小丫头的神色毕恭毕敬，“若是您收拾好了，还请前往桃花林前边。” 立夏见朝云点了点头，就应了一声，“哎，知道了。”这样说着，又问了一句，“已经有姑娘出去了吗？” 立夏这话问得有些不合适。谷雨听了，就狠狠地朝她瞪了一眼。 小丫头也是一愣。她悄悄看了一眼朝云的脸色，见她并没有说什么，这才张了张口，回道，“奴婢过来的时候，已经瞧见八姑娘朝着那边去了。” 安容已经过去了？ 朝云就点了点头。 “多谢了。”立夏脸上露出笑容来，她从袖子中掏出几枚铜钱来，悄悄塞到了小丫头的手中，“刚刚对不起了。” 她是故意那么问的。经过昨儿的事情之后，立夏不得不多长了一个心眼。 这府中的小丫头们，也不一定都能信得过。谁知道，她们究竟抱了什么样的心思。 小丫头推了推，又见朝云朝着她点头微笑，这才将钱拢在袖子中。 “七姑娘还是快些过去吧，若是去得晚了，只怕老太太会不高兴。”这句话，小丫头说得真心实意。 “多谢你。”朝云点了点头。 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人迟到，又加上昨儿个发了那么大的火，今儿个的心情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老太太脸上不会表现出来，但是心中真正怎么想，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这小丫头，倒是伶俐。 直到等小丫头完全退下，谷雨才表现出心中的疑惑来，“一个小丫头而已，姑娘怎么这样客气？” 平日里，姑娘虽然对下人也很好，却也万万不会到这个地步。今儿个，这个小丫头不过是过来传递了一个消息，姑娘竟然赏了她几枚铜钱。虽然不多，但是这也太反常了。 “谷雨姐，姑娘一向都这样。”立夏笑了笑，拿起早就整理好的包袱，“你也是今儿个才知道。怎地这样大惊小怪。” 谷雨心中的疑惑就更重了。立夏什么时候也会说这样的话了？更关键的是，她根本就没有弄明白，立夏到底在说什么。 “好了，别闹了，走吧。再晚些，只怕真要迟了。”朝云也没有多说，看了谷雨一眼，率先走出了屋子。 立夏立刻也跟了上去。 谷雨还想说些什么，见她们都走得远了，便也只跺了跺脚，抬腿跟了上去。 姑娘真是，越来越神秘了。 朝云的屋子离着桃花林倒也不远。没有走一会儿，主仆三人便到了桃花林前。果然就和小丫头说的一样，这个时候，来的人已经很多了。 安容正带着杜鹃站在另外一处，见朝云走了过来，便冲着她挥了挥手，“朝云，这边。” 她的边上正好还剩一个空位。 脸上浮起笑容，朝云带着谷雨和立夏走了过去。 走过穆珞茵身边的时候，朝云一不小心绊了一步。 一时没有站稳，朝云就朝着前边摔过去。谷雨连忙上前几步，稳稳扶住了朝云的胳膊。 “明明这么好的眼力，走路的时候怎么不好好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穆珞茵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从朝云的头上传过来。 朝云心中便有些失笑。她倒是真没有想到，穆珞茵竟然会做出这样可笑的举动来。 “你！”立夏就有些气急。 然而，立夏的话还没有吐露出来，便听到朝云淡淡的声音，“罢了。” 安容也急忙走了过来，扶住朝云的胳膊，眼中露出担心来，“朝云，没事吧？” 刚刚好险，若不是谷雨反应快，朝云只怕就跌倒在地了。 “我没事。不必担心。”朝云抬起头来，冲着安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五姑娘，刚刚是您吧……”立夏忍了又忍，到底没有忍住。 她还想再说，却被朝云一个眼神止住了。 穆珞茵的声音便又一次响了起来，“哟，还真是对不住。刚刚姐姐正想东西想的入神呢，倒是没有留意。” “没有关系的。”朝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五姐姐向来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样说着，朝云也没有再多说，带着谷雨和立夏就朝着一边走去。 然而，朝云虽然不想惹事，却不代表穆珞茵想要息事宁人。 “七妹妹果然温婉大方，怪不得老太太喜欢。”穆珞茵就看了朝云一眼，“七妹妹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安容也有些忍不住。本来吧，这也不过是件小事，穆珞茵现在，却是一副不打算放手的样子。 像是想要和朝云硬磕到底。 这也太过了些。 一把拉住想要过去理论的安容，朝云的脸色十分平静，“安容，你总不能在被狗咬了一口的时候，也回头去要狗一口吧？” 穆珞茵也就会这些。实在犯不着为她而动怒。 朝云的声音不小，众姑娘们听了，一时没有忍住，都笑了起来。 穆珞茵的脸色就有些不好，她大步走到朝云面前，“你说什么？” 见事态有些不可收拾，穆芳娇连忙呢走过来，“五妹妹这是在做什么？七妹妹也没有说什么啊。” “三姐姐你刚刚也听到了，老七明明在骂我。”穆珞茵的脸色越来越黑，“她在骂我！” “哦？原来五姐姐觉得自己是狗？”朝云的脸上就浮起些微笑容来，“这倒是奇了，朝云还是第一次听见，人急着要将自己比成狗的。” 听朝云这样一说，姑娘们笑声就更大些了。原本，就是朝云不说，众人也都心知肚明。只是，若是穆珞茵就此揭过，这事也就过了。没有想到，穆珞茵竟然会这样急急冲上前来。 如此一来，笑料倒更足了些。 穆珞茵，果然是有些蠢笨。 听见众人的笑声，穆珞茵心中就更加生气了。她觉得朝云根本就是故意在给她难堪，完全忘记了，原本是自己最先开始找茬的。 “穆朝云！”穆珞茵的声音都变了。 穆芳娇的心中就有些不屑。不过是一件小事，也值得这样。不过，正是这样单纯，她才好利用。 这样想着，穆芳娇脸上的神情就更加柔和了。她并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柔声细语地劝了劝穆珞茵半天。 朝云听了，心中冷笑。 这个穆芳娇，果然是极会说话的。她说的那些话，乍一听倒是句句在理，也像是在劝慰着穆珞茵。只是，原本还算平静的穆珞茵，在听了她的“劝慰”之后，却变得不依不饶起来。 这个时候，她也不忘记拿穆珞茵当枪使。果然姐妹情深。 “穆朝云！”穆珞茵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穆珞茵的反应也太过了些。 然而，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劝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大清早的，吵吵嚷嚷什么呢？怕别人看不了笑话吗？” 却是老太太来了。 王氏和白氏一左一右地跟着，慢慢走了过来。 众姑娘们纷纷推开，只低着头，再没有说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看了一眼站在当中的三个人，眼中就闪过一丝冷光。 又是穆珞茵。 “回老太太的话，是朝云，朝云她开口骂人。”穆珞茵只觉满腹委屈，也不顾穆芳娇的暗示，扑上前去，急急告状。 老太太的眉头就挑了挑。 这是老太太十分不高兴的前兆。 穆芳娇上前几步，悄悄拉了拉穆珞茵的袖子。“不过是姊妹几个闹着玩儿呢。没想却惊动了老太太。” “朝云，你说，怎么了？”没有理会凑上前去的穆芳娇，老太太直接看向了站在后面的朝云。 穆芳娇就咬了咬唇，脸色白了白。 穆珞茵却仍然有些拧不清，没有等朝云开口，她便又冲着老太太说了一大堆。倒是直接将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朝云根本都懒得鄙视她了。穆珞茵，真是越来越蠢了。 “朝云？”虽然听了穆珞茵的话，老太太却仍然看着朝云。 这便是只想听她说了。 朝云心中了然，上前几步，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回老太太的话，事情就像是五姐姐说的那样。只是，朝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骂了人。” 穆珞茵立刻就回过身来，“你明明骂我是狗！” 王氏和白氏见了，都忍不住摇头。 不过是一场闹剧。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向偏着朝云的老太太，这一次却是突然拉下脸来，“身为穆家姑娘，竟然这样不懂规矩。该罚。” 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会这样说，众人都是一愣。 “待会儿到了庄子之后，罚你到庵堂自省。”老太太说着，转过身去，“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竟然是朝云受了处罚。 穆珞茵的脸上就露出得意来。 安容上前几步，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老太太这样做，应该也是有她的用意的吧？ 只是，这样的处罚，也太过奇怪了些。 众人都在想着老太太的用意，却听见桃花林中传来一阵响动。 “没有想到竟然会惊扰到女眷，失敬失敬。”男子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朝云只觉得身子都僵硬起来，这个声音，她就是死也不会忘记。 赵凌。 大清早的，他来做什么？ 正文 078. 示警 什么时候，外男也可以随便闯进来了？若只是普通的香客，寺庙中的师父，应该是早就告诉过他们，后厢房是绝对不能乱闯的吧。这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皱了皱眉头，慢慢转过身来，“不知这位公子，来此有何要事？” 目前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老太太并没有冲动行事。她看着带着小厮的赵凌，声音中也只是平静。 穆府的众位姑娘们，反应可就不一样了。她们纷纷侧过身，又举起袖子来，遮挡住自己的脸。虽然有家中长辈在场，这场景也太尴尬了些。 这位公子，真是好生无礼。 朝云也举着袖子挡着脸。有了袖子的遮挡，赵凌自然就看不见她眼中的愤恨。 前几日，赵凌对砚茗说的话，即使到了今日，也依旧十分清晰地萦绕在她的耳边。 赵凌，赵凌。 原来，从头开始，他就是那样看着她的。怪不得，怪不得，到了最后，他会将她弃如敝履。 朝云狠狠地咬了咬唇。 虽然心中惊涛一片，然而，朝云却不得不承认，赵凌的皮相还是十分诱人的。 白净的脸庞，配上神彩飞扬的星目，再加上温和有礼的态度。赵凌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倒也不错。 “因着贪看这繁盛桃花，却不想走到这儿来了。冲撞了各位，在下深感抱歉。”这样说着，赵凌的脸上就浮现出歉意来。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这样一番话说来，只让人觉得十分真诚。 穆府的姑娘们听了，对着赵凌就生出一丝好感来。 老太太听了赵凌的话，眼中就闪过一丝光彩，“既然这样，公子还是及早离去的好。” 竟然是一点儿面子都没有留下。 赵凌的心中暗骂，然而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是在下唐突了，老夫人生气也是应该。”赵凌这样说着，又朝着老太太拜了一拜，“不知众位是哪位大人的家眷，还望老夫人不吝赐教，改日在下也好正式登门道歉。” 竟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朝云听了，心中就忍不住冷笑起来。 恐怕这番话，赵凌已经在心中琢磨过好久了吧？这话表面上看，一点儿错处也没有，但是，赵凌最大的错处，就是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身份。 她爹虽然只是三品将军，却也是朝中大员。赵凌不过是一介白衣，竟然说出要上门正式道歉的话来。 真真让人笑掉大牙。 而且，他询问老太太的方式也不对。 这样的问法，只会让老太太觉得被冒犯。 这样想着，朝云就偷眼瞧了老太太一下。 果然，她就见到老太太眼中，怒意一闪而过。脸上虽然仍然没有起伏，然而，声音却是冷了下来，“登门道歉倒是不必了。老婆子府上管家没有见过世面，只怕公子去了，他也认不得。公子若是没有其他事，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赵凌心中就是一惊。他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已经生气了，然而，他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触了对方哪一块的逆鳞。 老太太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离开，脸上的怒意便有些明显了。 “公子可还有事？”老太太就看了赵凌一眼。 赵凌只觉身子一颤，连连摆手，“对不住对不住，在下这就离开。” 这老太太的眼神太过锐利，直看得他背后冷汗湿衣。这样下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赵凌这样想着，带着砚茗快速消失在桃花林中。 老太太就冷哼两下，“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王氏一听，心中就有数了，她抿了抿嘴，什么都没有说。 然而，白氏却是有些不明白。她抬起头来，看了老太太一眼，“还不知道那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母亲这样说，是不是有些……” 虽然的确是那人有错在先，但是这样一点儿面子都不留的话…… 老太太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尽管将你的心放回肚子去，他的出身高贵不到哪儿去。” 那人的穿着虽然精致，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却依然有些放不开。这样人，绝对不会是什么世家公子。 只怕，闯进来也是别有用意。 “行了，都别愣着了，再晚就要迟了。”老太太招呼了一声，率先扶着花姨娘和红莲的手，上了马车。 王氏和白氏也跟着上了另外一辆。 姑娘们仍然是按着来时的顺序，一一上车坐好。 丫头婆子们也规矩地上了另外一辆。 不过一会儿，车队便开始辘辘行进起来。 直到离开了寺庙，朝云这才慢慢呼出一口气来。 这赵凌，也太可笑了些吧？他竟然就想这样让她注意到他？这样狼狈破落，前世的时候，她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儿？ 朝云并不是一个看中皮相的人，所以赵凌的长相虽然不错，却也不是朝云爱上他的理由。 想了又想，朝云却是再也想不起，前世她看上赵凌的理由了。 她都已经开始遗忘他的好了。 安容看了看突然放松下来的朝云，心中就有些疑惑。然而她却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捡了一些有趣的话，来逗弄朝云。 在安容的刻意下，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 “七姐姐，你怎么都没有来找过我？”穆歆璃的声音有些低落。她在屋子里等了那么多天，却一次都没有等来朝云。 穆月笒看向歆璃的目光就有些心疼。 她还奇怪一向活泼的歆璃怎么足不出户呢，原来是在等人。 朝云和安容闻言，就是一愣。歆璃说的，应该是请教刺绣的事情。 她们倒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 没有想到，歆璃竟然将她们之前随意说下的话，给记在了心里。 朝云心中就有些内疚，她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却听见安容笑着抢先一步，“是我们的错。不过，你七姐姐也不是故意不去的。她啊，最近身子都有些不爽，也没有怎么出门子。” 住在寺庙中的这些日子，朝云倒是真的没有怎么出过门。这些歆璃也是知道的。 听安容这样说，歆璃就抬起头来，看了朝云一眼，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心中就信了七八分。 “原来是这样。”歆璃松了一口气，脸上就露出些许担心来，“七姐姐怎么会身子不爽？可是病了？” 这样说着，她又想起什么来，“之前花姨娘不是说寺庙中有个擅长岐黄之术的师父吗？七姐姐怎么没有去请他？” 她竟然将这个也当真了。 朝云和安容相互看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没有想到，穆歆璃竟然会这样单纯。 穆月笒察觉到了朝云和安容的心情，脸上就有些尴尬，“歆璃还太小……” 主要是她保护地太好，歆璃又心善，长到这么大，倒也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宅门中的黑暗。 “嗯，确实小了些。”朝云也不戳破，只笑了笑，又转向了一头雾水的歆璃，“多谢九妹妹关心。姐姐倒也没有什么大病，不过是有些不习惯，晚上没有休息好罢了。妹妹不用担心。” 安容也跟着点头，“晚上睡不好，白日里精神也就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放心吧，你七姐姐可不会亏待了自己。” 歆璃听了，便也没有多想，小心翼翼地拉了朝云的袖子，“七姐姐，那你快些养好身子吧。等你好了，再过来找我学刺绣不迟。” 竟然还是念叨着刺绣的事情。 朝云和安容就有些失笑。 明白朝云和安容并没有什么恶意，月笒也没有开始那样紧张了。她转头看向歆璃，眼中满是宠溺。 “知道了，姐姐一定快些养好病，然后去找妹妹。到时候，九妹妹可是不要嫌弃姐姐笨啊。”朝云就笑了笑。 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话，歆璃的脸上便也露出笑容来。“嗯，七姐姐那样聪明，一定不久就会学会的。” 朝云苦笑两下，她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对于女红，她真的已经毫无办法。简单的图样倒还成，若是稍微复杂一些…… 不过，也不好打击穆歆璃的积极性。朝云只点了点头。 见朝云如此，一直笑着看着她们的月笒，脸色就有些变化。 她好几次张嘴，似乎想要对朝云说什么一般。然而，每次她都只是欲言又止。到了最后，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安容察觉到了，心中就有些奇怪。 这个月笒，到底是想要和她们说些什么呢？ 又看了一直都十分安静的月笒一眼，安容就想起之前听朝云说过的话。月笒在侍郎府寿宴上到底去了哪儿，她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说起来，也不知道这个月笒到底是敌是友。 因着是在郊外，又是清晨，路上基本上没有行人，穆府的车队行进的速度有些快。 这一次行进的时辰倒也没有多长。大概过了两柱香的功夫，马车便停了下来。 “这么快？”安容一愣，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她挑起车帘，朝着外面投去一眼。 原来是这里。怪不得也没有用多长时间。 这样想着，安容又反射性地看了一眼月笒，却见月笒仍然是一副纠结的神色。 月笒到底在犹豫什么呢？竟然过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她想通。 等了不过一会儿，就有小丫头过来，请她们下车。 月笒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安容就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次，她们是等不到月笒说话了。 也没有必要再等下去。安容站起身来，拉着朝云就朝着外面走去。 只是，没有想到，还没有等她们走两步，月笒的声音便从她们的身后传了过来，“七妹妹，最近，你还是小心些吧。” 正文 079. 别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容一下子就停住脚步，转身朝着仍然坐着的月笒看去。“六姐姐的意思是……” 无缘无故地，怎么就突然开始提醒朝云了？难道，月笒已经知道了什么？ 可是，这话无头无脑的，安容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啊。 “七妹妹最近小心些就是了。”然而，除了这一句，月笒却再不肯说其他的话语。 “六姐姐！”安容就皱了皱眉头。 哪有这样说话只说一半的？ 穆歆璃听着，就有些疑惑起来。姐姐们都在说什么？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七姐姐明明就是好好地站在这里，怎么就会有事了？ 六姐姐好好的，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示警了？ “姐姐们……”穆歆璃就张了张嘴。 然而，还没有等她将话说完，车外便又一次响起小丫头催促的声音，“姑娘们还是快些儿下车吧，老太太已经等着了。” 安容就反应过来。 的确，周围还有其他人，特别是老太太在这里。她们可不能再在这里磨蹭了。 又深深望了一眼月笒，安容再没有说话，率先下了马车。 朝云脸上就有些淡淡的笑意。“多谢六姐姐示警。” 月笒应该是秦氏的人，肯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会这样对她说。不过，既然她没有说明白，想来，月笒也是有苦衷的。 能够示警，便已经帮了她很大的忙了。朝云心中就有些感激。 “朝云，快些下来。”安容声音传了进来。 “来了来了。”朝云应了一声，又朝着月笒和歆璃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我们也快些下去吧。”等朝云下了车，月笒便也站起身来，朝着歆璃伸出手来。 虽然心中很是疑惑，歆璃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听了月笒的话，她也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将手放进了月笒的手掌心。 她相信，六姐姐是绝对不会对七姐姐不利的。只要明白这一点，其他的，她也不用多想了。 反正，她也不见得能想明白，何必给自己找烦恼。 朝云才走下马车，就被安容拉到了一边去。“朝云，只怕近期，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你可得小心些。” 之前在寺庙中，若不是老太太和花姨娘，只怕朝云就要中招了。 “之前那些小丫头的目的，就是在你吧？”安容瞪了朝云一眼，“真是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明明早就和你说了，让你有事就告诉我一声。你却总是什么都不说。你说你，唉……” 说到最后，安容就叹了一口气。“朝云，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受伤。所以，有什么事情，别忘了通知我一声。哪怕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至少也可以陪着你一块儿担心。” “不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里啊。”安容说着，将脸转到一边去，“这样，我只会觉得，我很没有用。” 在最重要的姊妹有事的时候，她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可能直到最后一刻，她也不知道朝云到底在承受着什么。 那样的事情，也太悲伤了些。 她不想真的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听了安容的话，朝云就有些动容。没有想到，安容竟然会这样想。安容对她的好，她一直都放在心中。所以，朝云有时候，根本就不想让安容卷进危险的事情中来。也因此，她才会选择性对安容隐瞒一些事情。 却没有想到，她这样的行为却是给了安容错误的消息。 她怎么会嫌弃安容呢？若是没有安容的帮忙，只怕她现在都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吧？ 虽然有了前世的记忆，然而她的这些姊妹，可都不是吃素的。又加上她原本低微的身份，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地艰辛。没有安容在一边支持，她也许会更加压抑。 “安容，你……”朝云就张了张嘴，“我可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 是她没有考虑周全，让安容担惊受怕了。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安容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也跟着害怕。可是朝云，你知道吗？最可怕的不是担惊受怕，而是看见自己最重视的人在担惊受怕，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一边没心没肺。” 这样的话，等到日后她反应过来，一定会内疚万分的。 朝云就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以后绝对马上就告诉你。” 事到如今，就是她不想让安容卷进来，也是不可能了。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这样放不下一个小小的庶女。千方百计想要取了她的性命去。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她想要做的事情还什么都没有完成呢，怎么可能就此让那些人得逞？ 朝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就算是死磕，她也要咬牙撑到底。 听到朝云的保证，安容才终于是舒了一口气。这些天，她已经隐隐感觉到朝云有事瞒着她，却一直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直到昨日事发，她才微微有些明白过来。 原来朝云隐瞒了她那么大的事情。 心中伤心之余，安容却是又想到，这肯定不是朝云对她隐瞒的唯一一件事情。本来，安容想要另外找机会再和朝云说清楚的。没有想到，却是今儿却会听到月笒的那样一番话。焦虑之下，安容到底没有忍住。 “朝云，你可记住你的保证，不然，不然……”安容深吸一口气，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并不看向朝云，“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安容到底狠不下心来对她说重话，连威胁都是轻飘飘的。 朝云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有些失笑。然而，心中却是感动的。 “嗯，一言为定。”朝云就勾了勾嘴角。 安容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她再不表示，也就太不近人情了。 将话说开，两个人倒是更觉亲密了些。然而，还没有等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完全展开，朝云就听到穆珞茵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两个人鬼鬼祟祟在那儿干嘛呢？没有见到大家都等着你们了吗？” 朝云和安容就抬头看去。其实也没有像穆珞茵说的那样严重。不过，所有人都下车了倒是真的。 相视一笑，朝云和安容也没有和穆珞茵计较，迈开步子，朝着老太太处靠过去。 “这里是穆府在郊外的别庄。这几日，我们就住在这里。”老太太的声音中倒是听不出一丝情绪来。“这宅子不大，屋子倒是不少。待会儿自有小丫头领着你们去院子。这儿也算是自家院子，你们随意些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样说着，老太太就朝着朝云投来一眼，“至于七丫头，这些天，你就住在庵堂了。” 朝云屈了屈膝，应了一声。 这是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的。朝云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也正是因着这件事情，穆珞茵一路的心情都是十分好。这个时候，又听老太太说起来，穆珞茵脸上的得意之情就更加明显了。 “至于五丫头，你也有错。这些日子，你就禁足自省吧。另外罚抄《闺训》三遍。” 闻言，穆珞茵的嘴角就垮了下来。 《闺训》那么厚，单是一遍就已经够她受的了，老太太竟然让她抄三遍？说起来，她们也只会在这儿待上几天吧？还要一回京中就上交。老太太的意思，岂不是让她日以继夜？ 听到老太太的话，穆府的其他姑娘们纷纷在心中点头。 之前那件事情，本来就是穆珞茵不对。就是再容不得朝云，也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老太太真的只是处罚了朝云一个，她们才要觉得奇怪呢。 穆珞茵心中就有些不服，“老太太……” 她刚刚张嘴，却察觉到老太太看向她的冰冷的目光。 那目光太过冰冷，穆珞茵觉得自己好像被丢到了冰窖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穆珞茵倒是也敢再说什么。 “是。珞茵知道了。”低头应了一声，穆珞茵闭上了嘴。 老太太就点了点头，“行了，住在这宅子中，你们也不用晨昏定省了。各自待在自己的小院子中就行了。” 闻言，众人心中就是一愣。 老太太可是最重礼仪的了。这一次竟然废除了晨昏定省？这是怎么了？ 然而心中再疑惑，众人也没有胆子质疑老太太的话。纷纷低头应了，众人便等着各自的丫头上前来，领了她们去院子。 安容就看了朝云一眼，“……住在庵堂中也好。至少清静。” 这就是在安慰她了。 朝云笑了笑。她隐隐觉得，老太太这是在变相保护着她。 反正住进去，总是没有坏处的。朝云倒也不排斥。 安容瞧了好一会儿，见朝云是真的没有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在看什么啊？”见朝云一直看着一个方向，安容就忍不住顺着朝云的目光看过去。 “原来是这个啊？听说也是京中的一个官员的别庄。”见朝云看到是不远处的一座宅子，安容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好像一年前就搬过来了。” 只是，她对那家知道的也不多，并没有办法和朝云多解释。 朝云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她刚刚看到，那家的门匾上写的是“陆宅”。 京中官员中姓陆的也不少。但是不会这样巧合吧？大概不会是他…… 一年之前，她可还没有重生呢。 正文 080. 家庙 “朝云，怎么不走了？”又看了看朝云一眼，安容就有些疑惑，“你认识那家的人？” 朝云回过神来，脸上就露出些笑意，“怎么会呢？” 她怎么会认识那家的人？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快些走吧，领路的丫头已经过来了。”安容笑着指了指朝云的身后。 朝云回过头去，果然就看到一个小丫头正快步向着她走过来。和其他的领路丫头不一样，这个小丫头的穿着十分简单，一头青丝不过是简单地绾成一个髻，也没有带上其他的装饰。 只一眼，朝云心中就十分明了。恐怕，这个小丫头是专门在家庙中伺候着的。 “七姑娘请随奴婢来。”小丫头的话并不多。朝着朝云行了一个礼之后，便自顾自地转过身去领路，再没有其他的话语。 走了没有一会儿，抱着包袱的谷雨和立夏也赶了上来。 “姑娘。”立夏才走近，就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小丫头半晌，“这个是……” 就算是丫头，这样的打扮也太过简单了些吧？ 立夏从来都没有见过家庙中服侍的，脸上就有些惊奇。谷雨倒是不是第一次见，并没有立夏这样惊讶。 立夏的声音并不小，然而带路的小丫头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姑娘？”等了一会儿，立夏脸上就露出些尴尬来。 谷雨立刻就瞪了立夏一眼。 虽然这儿也是穆府的宅子，然而，她们到底是第一次来。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给姑娘添麻烦。 立夏也反应过来。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不平。这样的冷遇，她已经好久都没有遭受过了。 朝云心中就是一动。原本她还想着要从小丫头的嘴里套出一些话来，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即使她也算是主子，小丫头只怕也不会告诉她任何事情。 这样想着，朝云就朝着立夏摇了摇头。 有了刚刚的小插曲，接下来的路途，谁都没有再说话。 一路上就有些闷。 好在，她们也没有走太久。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小丫头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七姑娘，这儿就是庵堂了。奴婢名字是翠儿。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 说完，也不等朝云反应，朝着朝云福了福，躬身退了下去。 立夏憋了一路，此刻就有些忍不住，“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小丫头的话虽然说得漂亮，然而，她的动作中却一丝敬意都没有。 谷雨也跟着皱了皱眉头。只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朝云倒是不在意。只怕，这个小丫头向来就是如此，这种态度并不是针对她一个。抬起头来，朝云扫了四周一眼。 和一路走来看到的不一样，庵堂的周围除了一棵长势不错的树，周围倒是一点儿花木都没有。独立的一座小院子，看起来有些孤零零的。 “这里要怎么住人啊？”才走进院子，立夏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大概是树太过繁盛，遮挡住了投向院子的大部分阳光。所以，即使是大白天，院子也显得太过阴凉了些。 “这才午后，天气就已经凉了。到了晚上，姑娘怎么受得住？”立夏的语气中就有丝抱怨。 谷雨也跟着点了点头，“姑娘，不然还是……” 她想说，不然还是和老太太说说，再给她安排别的住处好了。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老太太向来说一不二，主意既然已经定下，断然是不可能再改的了。就算姑娘去求情，只怕也没有结果。这样想着，谷雨便没有再说话。 “谷雨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听谷雨只说了一半，立夏就有些着急。“这样的屋子，到底要怎么才能住人啊？” 立夏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一道声音便从她的身后响了起来，“七姑娘的屋子在这边。” 是那个之前领路的小丫头。 朝云心中就是一动。这个小丫头走路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边。”小丫头仍然面无表情，带着朝云来到了一间屋子前。 “奴婢就住在那边。”这样说着，小丫头就转身指了指院子中的一个角落。 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多谢。” “老太太吩咐的佛经，奴婢一会儿就送过来。”等了一会儿，见朝云再没有其他的吩咐，小丫头便退下了。 直到再看不见小丫头的身影，立夏这才拍了拍胸口，“她到底是谁啊？真是吓死人了。” 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了她们的身后。 谷雨也被吓了一跳。听了立夏这话，她也跟着点了点头，“姑娘，奴婢也觉得，那个丫头，有些诡异。” 且不说那丫头的态度，就是丫头诡异的行踪，就让她们觉得有些心惊。 朝云却也只是笑笑。 老太太安排她到这儿来，必然是有自己的思量的。而这个丫头，就是行为再诡异，怎么也不会害了她去。 朝云坚信着。 “行了行了，你们且去收拾吧。”朝云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再说，自己却是转身走到了屋子的窗子旁。 经过之前的恶鬼面具，立夏现在对窗子格外忌讳。见朝云的动作，立夏的脸色就有些变了，“姑娘！” 谷雨也十分紧张。她的面色虽然看着平静，垂着的双手却是不自觉地绞着手中的包袱。 朝云愣了一下，随即却又反应过来，“没事的。” 好歹是穆家的宅子，又是第一天，他们应该不会这样猖狂才是。 姑娘说的倒也在理。谷雨咽了一口口水，什么都没有说。立夏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眼巴巴地盯着朝云的动作。 被谷雨和立夏的紧张弄得失笑，朝云两步走到窗边，一下子将窗户推开了。 才望一眼，朝云就是一愣。 她倒是没有想到，窗外竟然是这样一副风景。 一直密切注视着朝云动作的谷雨和立夏，脸色就变得苍白了些。“姑娘？” 不是……又出现了什么吧？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朝云的反应，谷雨和立夏就相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朝着窗边走去。 不管怎么说，她们都不能够让姑娘遇险。 只是，她们还没有走几步，就见到朝云回过脸来，看着她们的眼神带着些许疑惑，“你们怎么了？” 谷雨和立夏就是一愣。明明应该是她们问姑娘怎么了才对。怎么反过来了？ “姑娘，您，没事吧？”立夏小心翼翼地张了张嘴。姑娘刚刚的反应，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也不知道姑娘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惊讶成了那个样子。 朝云刚准备说话，抬眼就看到那个翠儿抱着一叠书走了进来。 “七姑娘？”见朝云三人都站在窗子边上，翠儿的脸上就闪过一丝疑惑。然而，那疑惑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这是老太太吩咐您抄写的。”翠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径直走向了离着窗边不远的书桌。 “七姑娘还是早些开始的好。”翠儿放下书，抬起头来，轻轻说了一句。这样说着，她又抬起头来，望了窗子一眼，“若是没有事儿的话，七姑娘还是不要轻易将这窗子打开的好。” 翠儿说完，又向之前一般，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哎……”立夏跺了跺脚。 翠儿这态度！ 谷雨此刻却没有心思来管这么多。她紧走几步，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除了一堵矮墙，窗外什么都没有。 “这是……”谷雨就皱了皱眉头。分明什么都没有，姑娘刚刚到底是在惊讶什么？ 听见谷雨声音中的疑惑，立夏立刻就将翠儿抛在了脑后。 “谷雨姐，怎么了？”快步朝着谷雨走去，立夏也跟着往窗外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啊。” 谷雨姐怎么一副这样的神情？ “都告诉你们什么都没有了。行了，也别疑神疑鬼的了，快些收拾了吧。”朝云说着，转身朝着书桌走去。 随意翻看了一下翠儿带来的书本，朝云什么都没有说，抬起手腕就开始抄写起来。 墨是早就已经磨好了的，倒是不用她操心。 听到朝云的话，立夏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起来。 谷雨却是等了一会。她站在一边，静静地瞧了朝云好半晌，这才转身离开。 直到谷雨离开后半晌，朝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面色平静，然而朝云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一片。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若是她没有看错，她刚刚应该是看到了陆清安的身影才对。他还朝着她笑了笑。 就在矮墙之外。 可是，陆清安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对面那座陆府，真的是陆清安的？ 可是为什么呢？一般的京城官员都不会在这儿购置别庄的。陆清安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年前，她可是还不认识他啊。 难道，是她想多了？ 可是，刚刚，她分明就看到陆清安对着她笑了啊。勾起的嘴角倒是显出了几分魅惑。 那才是名满天下的倾城将军。 朝云狠狠咬了咬嘴唇，努力将心中的惊讶给压下去。 正文 081. 邀请 “姑娘不歇息吗？”谷雨端了茶走过来，“老太太吩咐的，您也快要完成了，就是午间的时候休息也是没有关系的。” 朝云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没事。早点做完，也是好的。” 看了一眼朝云有些发红的眼睛，谷雨脸上就显出担心来，“可是姑娘，这样下去，您的身子也吃不住吧？” 就是夜里，姑娘也会抄写到很晚，没有睡上几个时辰，天就亮了。 白日里，也没有再像以往一般休息半个时辰。这才几天，姑娘眼底下就已经泛出淡淡的青影了。 “姑娘何苦为难自己？就是老太太知道了，只怕也会心疼吧？”谷雨轻轻走过来，“您不如歇歇，若是身子垮了，那才是麻烦呢。 也不知道姑娘为何要这样着急写完。老太太早就说过了，会在这里住上十天左右的。姑娘就是慢慢写，也是来得及的。 见谷雨捧过茶来，朝云就放下了笔。“谁又能够预测到之后的事情呢？”朝云笑着啜了一口茶水，这样说了一句。 立夏正好推开轻掩的门扉走了进来，闻言，心中就有些疑惑。 “这个时候，难道还会发生什么不成？” 朝云只勾了勾嘴角，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等了半晌，见朝云没有反应，立夏脸上的疑惑就更加重了。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到了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姑娘既然打定主意不说，她就是再问下去，姑娘也是不会说的。 这样想着，立夏便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去。 罢了，姑娘这样说，自然有她自己的理由。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也用不着操那样大的心。只要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谷雨也知道朝云的性子，见立夏张嘴的时候，就想要阻止。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立夏转过身去，安静地做事去了。 愣了半天，谷雨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按着立夏的性子，应该是不顾身份地继续追问姑娘的吧？怎么今儿个这样老实？ 又看了立夏好几眼，见立夏只是在认真做着手中的事情，谷雨就更加疑惑了。 立夏怎么一下子就转性了？难道，这屋子还真的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不成？不仅姑娘，就连立夏也被影响了？ “放心吧，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自然会明白。”朝云喝完最后一口茶水，将手中已经空了的茶盏递回给谷雨，“不必担心。”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她再继续追问，只怕姑娘也会不高兴。 这样想着，谷雨便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将空了茶盏放到桌上，谷雨也和立夏一样，抱了针线筐开始认真分线起来。 没有人说话，屋子里就变得格外安静。 又写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朝云才放下笔来。这样一来，明儿个下午，她就可以完成老太太的吩咐了。 反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朝云慢慢站起身来。坐了那么久，她倒是真有些累了。 谷雨立刻就迎了上来，双手轻轻放在朝云的脖子后面，力道适中地揉捏着。 姑娘果然将自己逼得太狠了，这才几天，姑娘的肩膀就有些硬了。 谷雨就皱了皱眉。只是，就算她再多说什么，姑娘也是不会听的。 好在，按着姑娘的进度，只怕明儿个就成了。过了明儿，应该就好了。 谷雨这样想着，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姑娘说的也有道理。若是早些完成，姑娘便也不用再受这样的罪了。 揉了好一会儿，朝云的肩膀才算是好些。还没有等她松一口气，朝云一抬眼，正好看见了刚刚站到门口的翠儿。 “七姑娘。”仍然是一身简单的装束，翠儿朝着看过来的朝云行了一个礼，“老太太唤您前去。” 老太太唤她过去？可是有什么事情？ 朝云想了想，却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老太太可说了，寻了姑娘去，是要做什么？”立夏也走了过来，看向翠儿，问了一句。 “奴婢不知，老太太只说让姑娘过去。”见问话的是立夏，翠儿就低下头来，轻轻回道。 立夏最是看不得翠儿的这种性子，闻言就皱了皱眉。 “你……” “既然这样，我们就走吧。”朝云笑了笑，朝着门口走了两步，“让老太太等着可不好。” 朝云这样说着，又看了立夏一眼。 姑娘在示意她稍安勿躁。 立夏一眼便明白过来。见姑娘都这样暗示了，就是她心中再不舒服，立夏也没有再说什么。 “是啊是啊，还是快些去老太太处儿吧。”谷雨也跟着打圆场，“若是晚了，倒是不好。” 翠儿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似乎她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屋子中的动静。见朝云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翠儿便又福了福，转身径直在前边带路。 这儿虽然是穆府的别庄，朝云倒是从来都没有来过。又加上最近几日，她一直都待在屋子中抄写，还真是对她周围的环境一点儿都不熟悉。 见了翠儿的动作，朝云也没有说什么。反正，若是没有翠儿带路，她也不知道应该要往哪儿走去。 “什么态度！”立夏仍然有些忿忿，不过也只是这样抱怨了一句而已。见朝云走了出去，立夏跺了跺脚，立刻就跟了上去。 谷雨就摇了摇头，仔细锁了屋子，这才快步赶上前去。 七拐八弯的，跟着翠儿走了好一段距离，朝云这才看到了一座院子。 “这儿便是了。”翠儿停下脚步，指了指那院子，“奴婢是待发修行之人，就不进去了，七姑娘自请进去。” 这样说着，翠儿又朝着朝云福了福身，照常没有等朝云点头，自去了。 “姑娘，您就任着她这样？！这也太没有规矩了吧？”立夏朝着翠儿的背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就算是带发修行之人，翠儿也是穆府的丫头。姑娘可是主子！翠儿这丫头，在姑娘的面前，架子也太大了些吧？ 看来，立夏已经对翠儿有心结了。 朝云忍不住笑了笑，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抬步朝着院子走去。 谷雨就白了立夏一眼，“就你话多。小心着些，不要给姑娘惹麻烦。” 这样说着，谷雨也越过立夏，跟着朝云朝前走去。 立夏一愣，“怎么还成了我没道理了？明明就是那个丫头没有规矩！” 撅了撅嘴，见朝云带着谷雨快要走进院子了，立夏抬腿就朝着前面赶去。 老太太果然在正房中等着她。 “七丫头，抄写得如何了？”老太太半眯了眼睛，轻轻问道。 朝云心中就有些疑惑。老太太总不会只是担心她抄写的进度，就将她叫过来询问一番吧？ 心中这样想着，朝云脸上却是不露分毫。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朝云这才恭敬地回道，“回老太太的话，朝云快要完成老太太的吩咐了。” “哦？快要完成了？”听了朝云的话，老太太就有些惊讶。 她抬起眼来，仔细打量了一眼朝云。见她眼底有着淡淡的清影，眼神就闪了闪，“你这丫头，总是这样死心眼。” 让她抄写，她就真的日夜不分，努力誊写。只怕这几日，这丫头都没有怎么睡过吧？之前翠儿也是这样回的。 心中叹了一口气，老太太的口气就软了一些，“倒也没有那么急切的。你还是好好休息。身子要紧。” 让她抄写，不过是让她自省一番。 朝云也明白老太太的意思。闻言，她就朝老太太露出笑容来，“朝云明白的，多谢老太太关系。”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会儿，老太太慢慢坐直了身子。 朝云见了，心中就是一动。只怕，这次，老太太是要说正题了。 “你今儿个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明儿个只怕需要你出门子一趟。”果然，老太太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些。“京中王大人家中摆宴，专门为你下了帖子。” 老太太原本是不想朝云出去的。只是，王大人家的帖子，却是不好推拒。虽然同样只是三品，王大人手中实权却不小。穆家大老爷和他同在朝中为官，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也不是什么很正式的宴会，你不必太紧张。”老太太看了朝云一眼，见她低着头，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我们住的远了些，你出去也不过是半日的时间，午膳过后，你便可以告辞了。” 既然老太太都这样说了，朝云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朝云知道了。” 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去看看，也是无妨的。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儿就不要熬夜了。”又说了几句，老太太便挥了挥手，“明儿个早晨，我会让翠儿领着你上车的。” 老太太这样说，大概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她倒是什么都不用操心。 朝云又应了一身，行了一礼，这才退下了。 京中的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她可不记得她认识什么王家的人啊？怎么会突然就向她下了帖子呢？ 正文 082. 暗潮 夜，逐渐深了。 穆府别庄之中也逐渐安静下来。 翠儿躺在床上好一会儿，直到再听不见主屋中的响动了，这才慢慢坐起身来。 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翠儿先是在屋子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七姑娘的屋子，这才轻手轻脚地朝着院门处走去。 院子门早已被锁上。翠儿却并不在意。她四周仔细瞧了一圈，并没有发觉有人的气息，就纵身一跃。 下一刻，翠儿娇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院子外。 她的落地十分轻盈，竟然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身子也没有晃动一下。 再次四处看了一下，翠儿就低了头，快速朝着一个角落走去。 七拐八拐，转了好几道弯之后，翠儿这才慢慢停下脚步来。 “属下参见主子。”翠儿低了头，神色恭敬，再没有面对立夏等人时的懒散。 翠儿的话音刚落下，一个人影便从阴影中闪现出来。 “今儿可是得到什么消息了？”慵懒的声音慢慢响起来，“她会有危险？” “七姑娘明儿要出府去，说是京中王大人府上下的帖子。”翠儿并不敢抬头看向来人的脸，只低了头，谨慎地汇报探听来的消息，“府中只有七姑娘一个人收到了帖子。” “只有她一个？”声音就有些变了。“京中的哪个王大人？” 这京中可是有不少姓王的大人，不知道是哪家？ 听到这话，翠儿倒也没有慌乱，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她便小心地去查证过了。“回公子的话，是京中的户部侍郎王恺王大人。” 户部侍郎？ 闻言，来人就挑了挑眉，“他家有什么宴会？”他可没有收到帖子。 “倒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翠儿动了动脖子，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是一个得宠的侍妾过生辰，听说七姑娘琴技远超同侪，便想着要见识一下。” “侍妾？”来人勾了勾嘴角，“这个王大人的侍妾，面子倒是真不小。” 普通人家，就是得宠的侍妾生辰，也不过是主母赏一桌好饭好菜，吃过便算了。这王大人家的，倒是特殊。 “那侍妾最近很是得宠……”翠儿说着，声音也小了下去。 其实，不过一个侍妾而已，就是再怎么得宠，也用不着这样大张旗鼓的。王大人，这次恐怕糊涂了。 “穆府那个厉害的老太太竟然同意他们的要求？”声音仍然十分平静。 然而翠儿却是忍不住颤了颤身子。她跟着公子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知道，公子这样，已经是生气了。 “到底是户部侍郎，最近京中也不太平，老太太自然是想着穆府的。”翠儿硬着头皮回道。 老太太的心思，向来就是以穆府为重的。这个时候，老太太断然不会得罪了王大人。大概想着，不过是一个侍妾的生辰，应该没有问题才是。 “让府中的正经姑娘去给一个侍妾庆生，老太太，果然是好胸襟。” 怎么说，都会觉得是受了侮辱吧？老太太竟然同意！ 翠儿也想不通，然而，老太太既然已经吩咐下去了，她也是没有法儿的。 “明儿个，你想法子跟了去。”沉吟一会儿，声音这样吩咐道，“倒也不用被她们发现，只用隐在暗处就是了。”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王大人的侍妾打着什么主意。 这样想着，他便又多问了一句，“那侍妾是什么人？” “属下只查出，那侍妾是去年进府的，姓许。”翠儿说着，脸上就露出尴尬来，“其余的，属下没有打听出来。” “没有打听出来？”来人闻言，忍不住皱眉，“怎么回事？” “好像是王大人正在想着要给那侍妾一个新身份，便她以前的身份隐藏了。”翠儿说着，鼻尖也冒出冷汗来。 这是她的失职，就算公子要责罚，她也心服口服。只希望，公子不要责罚太重才是。明儿个，她还得暗中跟着七姑娘呢。 然而，出乎翠儿的意料，公子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既然没有打听出来，那便罢了。明儿个，你且好好护着她。” 这样说着，和来时一样，身影慢慢隐入了黑暗中。 翠儿恭敬地低着头，半晌，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她朝着阴影中看了一眼，见公子的确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按着原路返回了院子中。 院子中依然静悄悄的，和她离开时一样。 翠儿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屋子，褪去外裳，自去歇下。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朝云还没有醒来，迷迷糊糊便听见谷雨唤她的声音。“姑娘，姑娘该起了。” 穆府别庄离着京中有着不短的距离，虽然天还没有亮，朝云却是必须起了。 “姑娘，姑娘。”叫了一会儿，见朝云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谷雨就有些着急。 这个时候若是再不起，等会儿就该晚了。而且，姑娘今儿个可得出门子，装扮上自然不能马虎了去。 和谷雨的焦急不同，立夏捧了水盆，在一边撅了撅嘴，“老太太竟然要让姑娘去给一个侍妾庆生，这也太离谱儿了吧？而且，凭什么只有我们姑娘一个人得去？若是嫌弃姑娘的身份，这穆府中，庶女可是不少呢。” “小声点儿。”谷雨闻言，皱了皱眉，“你少说两句吧。” 其实，谷雨也是十分不满老太太的安排的。但是，就算她不满，又能够怎么办呢？老太太可是都吩咐下来了。姑娘就是受了委屈，也得忍着。 “前些日子看着老太太处处维护姑娘，我还以为老太太是喜欢姑娘的呢。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毕竟若是真喜欢，老太太又怎么舍得让姑娘受到这样的侮辱？”立夏翻了翻白眼，“只怕这次之后，其他姑娘们便又有话要说了。” 谷雨就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姑娘的苦日子已经过了，没有想到，现在竟然又来了这么一出。 他们怎么就不能让姑娘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呢？ 这样想着，谷雨又叹了一口气。 只是，心中再怎么不舒坦，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的。 “不管怎么说，姑娘既然已经答应了，今日便不得不去了。”谷雨看了仍然没有清醒迹象的朝云，脸上就露出些担心来，“姑娘这几日果然是累着了。竟然睡得这样熟。只是，这样下去，姑娘出门子，可就真晚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老太太不会高兴。 那就是吃力不讨好了。恐怕老太太还会以为姑娘是故意的呢。 “姑娘睡得这样香……”立夏就有些犹豫。 这还是进到别庄来，姑娘第一次这样。 朝云其实早就醒过来了。谷雨和立夏的话语，她也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她很想坐起来，然而她却是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大概是前几日真的累着了。连续熬了好几日，昨儿晚上早睡一次，她的身子就有些调节不过来。 只盼谷雨和立夏早些想到法子吧。 “立夏，你且绞了帕子过来。”又看了朝云一眼，谷雨就这样吩咐了一句，“冰凉的帕子，应该会有用。” 立夏一愣，“冰凉的帕子？谷雨姐，你想做什么？” 立夏的神情太过紧张，整个人甚至还后退了两步。谷雨见了，忍不住就露出一个笑容来，“当然是给姑娘敷脸，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原来是要给姑娘敷脸。立夏点了点头，转身按着谷雨的吩咐做了。 冰凉的帕子一覆上朝云的脸，朝云便觉得好多了。 等了一会儿，她就动了动，抬起手来，将脸上的帕子拿了下来。 “姑娘。”谷雨就松了一口气。 好在姑娘醒了过来，再这样拖下去，只怕真的就会迟了。 “好了，快些洗漱吧。”朝云也松了一口气。 刚刚的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受。好像整个灵魂被抽离开了一般，她虽然可以感受到周围人的动静，然而自己却怎么都动不了。 见姑娘终于醒过来，立夏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听到姑娘的吩咐，立夏就欢快地应了一声，快速忙活了起来。 衣裳和头面昨晚就已经敲定了，现在只用装扮到朝云的身上了。谷雨和立夏又是做惯了的，驾轻就熟，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姑娘，成了。”将最后一支银簪插在朝云的头上，谷雨后退了两步，“您瞧着如何？” 朝云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自然是妥当的了。” 这样说着，她就站起身来，“可是有吃的？我有些饿了。” 睡了那么久，腹中空空的感觉倒是有些强烈。 立夏就笑着上前两步，“早就备好了。”这样说着，立夏就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尚早，姑娘也不用赶。” 朝云先是喝了一杯水，这才吃了几块小糕点。 “行了，走吧。”等到半饱的时候，朝云就站起身来。接下来又是马车，吃多了也不好。 立夏便将剩下的收了起来，捧在手中，“待会儿姑娘若是饿了，也可以继续垫垫。” 话音才落，院子外面便响起了小丫头的声音，“七姑娘可是起了？马车已经备好了，可以动身了。” “这就来。”立夏扬声应了，跟在朝云身后，快步走出了院子。 正文 083. 交锋 马车刚刚启动，谷雨就扭头看向了朝云，“姑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再睡一会儿？待快到了，奴婢叫醒您便是。” 看了一眼窗外，朝云放下帘子，点了点头。 天色还这样早，在马车上，她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这个时候睡上一会儿，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也不知道待会儿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她还是养足精神了再说。 “我再眯一会儿。”这样想着，朝云就点了点头，“到了京中，你立刻将我叫醒。” 朝云叮嘱道。 虽然和那个王大人没有什么交集，朝云却也是稍微知道他的。前世的时候，她才跟了赵凌不久，便帮他扫除了这个障碍。若是她没有记错，只要进了京城，便也离着这位王大人的府邸不远了。 谷雨就点了点头，“奴婢省得的。”一边说着，一边从隔间中拿出一个枕头和毛毯来，“姑娘还是枕着睡比较好。”也免得将脖子给拧着了。 这倒也是。朝云接过来，调整了一下坐姿，闭着眼睛，任谷雨将毛毯盖在自己的腿上。 这样睡倒也没有觉得有多难受。朝云本来只想要闭目养神的，然而却不小心真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她的呼吸便平静了下来。 谷雨和立夏见了，便相视一笑。 姑娘果然累了，竟然这样也能够睡着。这样想着，她们两个也没有再发出丝毫声音来。 歇息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朝云觉得自己只不过眯了一会儿，便又一次听见了谷雨的声音。 “姑娘，姑娘，京城已经快要到了。” 走了这一路，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大概是到了京城的缘故，马车外边的人声也越来越嘈杂。谷雨小心翼翼地掀起车帘一角，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见已经到了姑娘吩咐的地方，便转身开始唤朝云。 这一次倒是没有再发生之前的状况。谷雨不过唤了两声，朝云便睁开了眼睛。 “已经到了？”朝云将枕头从脖子后面拿过来，坐直了身子。 见姑娘醒了，立夏就开始收拾枕头和毛毯。而谷雨，则是先对着朝云告了一声罪，然后朝着朝云移近几步，慢慢为朝云整理着头发。 “发丝乱了？”朝云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朝着谷雨看去。 补了一觉，她的精神果然就好多了。 谷雨就笑了笑，“倒是没有。”不过，整理整理到底是好的。 朝云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又走了一会儿，马车就逐渐停了下来。 王侍郎府，到了。 就有丫头和婆子迎了上来。“可是穆府七姑娘？” 车夫应了一声。 迎过来的婆子们便争着打起帘子来，“请七姑娘下车吧。” 立夏和谷雨率先下了马车，才落地，便又转过身来，服侍着朝云下车。 本来想要过来的小丫头们见此，便也没有再移动步子。 “七姑娘这边请，许姨娘已经恭候多时了。”等朝云站稳，一个满脸带笑的小丫头就走了过来，“其余的姑娘们也都来了，现在就只差您一个了。刚刚许姨娘还在念叨呢。您可是来了。” 谷雨听了这话，心中就有些皱眉。 这个小丫头说的话，乍一听，倒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可若是细细推敲，却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竟然这样大的架子，没有亲自出门迎接也就罢了，竟然还在嫌弃姑娘来得晚了。她们姑娘可是天不亮就起了，现在这个时候，哪里就晚了？ 朝云自然听出了小丫头的意思。朝着小丫头看了一眼，朝云就看见，小丫头虽然满面笑容，然而那眼睛中的不屑，却是毫不遮掩。 看来，她是故意的。 “原来许姨娘是嫌弃朝云来得晚了，所以才只打发了丫头来迎接。”朝云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看来，许姨娘是恼了。罢了罢了，今日是许姨娘的生辰，既然朝云不讨喜，便也不用进去讨人嫌了。立夏，将礼物呈上来，我们就回去吧。” 这样说着，朝云作势就要转身。 小丫头就是一愣。见朝云真的要走，心中就有些慌。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小丫头就反手朝着自己的脸上狠狠打了两下。 “哎呀，七姑娘说的是哪儿的话，许姨娘怎么会恼了您呢？是奴婢说话不周，还请七姑娘海涵。” 若是不能够将这位七姑娘留下来，许姨娘不知道要怎么惩罚她。 这样想着，小丫头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恐慌来。 真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不是几个耳刮子能够解决的了。 “请七姑娘海涵。”小丫头说着，到底态度尊敬了些。 “既然请了我们姑娘过来，你们姨娘怎么不亲自出来迎接？这就是你们待客的礼儿？”立夏早就看这个小丫头不舒服了，现在找了机会，立刻就扬了头。 许姨娘再怎么受宠，也不过是一个姨娘而已，又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竟然还这样端着架子。 小丫头心中暗恨，脸上却是露出笑容来，“这位姐姐误会了，姨娘正在屋子中接待其他的姑娘们呢。” 她们姨娘也没有闲着，怎么可能专门出来等人。 “哦？许姨娘已经开始接待客人了？”朝云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王大人府上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客人还没有到齐，竟然就已经开始招待了。 这真是…… 小丫头心中就忍不住咯噔一下。这位七姑娘也太不好打发了。姨娘明明交代了她，要给这位七姑娘一个下马威的，现在看来，她是完成不了了。 许姨娘虽然得宠，然而大夫人也不是个吃素的。若是真知道她们是这样待客的，只怕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再继续这样的罪下去，大夫人真惩罚下来，许姨娘肯定不会为她们出头。 这样想着，小丫头立刻就变了一个态度，“奴婢嘴笨，七姑娘不要介意。奴婢的意思是，许姨娘马上就会来了。” 这样说着，小丫头立刻就朝着身边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 朝云就看到那婆子朝着门内做了几个手势。 不一会儿，就有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哎呀呀，是我来迟了，七姑娘请不要怪罪。”人还没有走近，声音便传了过来。 朝云原本想着讽刺两声，然而，听到了这个声音之后，忍不住就是一愣。 这是…… 不会吧？这个到底是巧合……还是她原本就是故意的？ 心中有些不可置信，朝云就抬起头来，朝着来人的位置看过去。 那女子越走越近，朝云逐渐看清了她的脸。 果然是……许姨娘。许玉英。 她不是赵凌的表妹吗？怎么已经做了姨娘了？ 这样想着，朝云又记起来，她之前在林子中，见到许玉英和赵凌的苟且的事情。 原来，那个时候他们说的老头不死的，是指王侍郎。 原来，许玉英在进赵府之前，嫁的是王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前世的时候，她帮赵凌除去王侍郎的计划，会进行地那样顺利。 没有想到，王侍郎府中，竟然还有着一个内应。 “穆府七姑娘，果然名不虚传。”放肆地打量了朝云两眼，许玉英的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有失远迎，真是失敬失敬。” 一瞬间的愣神过后，又听到这话，朝云就忍不住心中冷笑。 果然是许玉英，连说话的语气，都和前世没有多大的改变。 “许姨娘倒是不必内疚，不过是下人不会办事而已。”她都已经来了这么久，竟然连王侍郎府的大门都没有踏进。 好在这里倒也没有什么人，也不存在丢脸不丢脸的事情。 听了朝云这话，许玉英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说下人不懂礼，不就是在讽刺她没有管教好下人么？ 心中暗恨，许玉英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和大夫人过招一年，既然能够活下来，她自然也不是个蠢笨的。 “你们这群饭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回过脸，许玉英朝着小丫头便是一通吼叫。 这位七姑娘既然这样说，她便装着听不懂好了。若不是表哥再三嘱托，她倒是真不想和这个七姑娘说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许玉英却偏偏对朝云感觉到十分的熟悉。好像她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了一样。 只是，这种感觉却是有些奇怪。才一见到这位七姑娘，许玉英便觉得心中便有些发颤。 就是在面对着大太太的时候，她也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真是奇怪。 “七姑娘大人大量，就不要和这群小丫头计较了。请。”许玉英训斥了一番，又扭过头来对着朝云笑。 立夏和谷雨的脸色就有些黑。 哪里有当着客人的面就训斥下人的！这许姨娘真是…… 朝云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眼神闪了闪，朝云却没有再说什么。许玉英这样，也不过是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而已。 就是不知道，许玉英到底为什么，这样执着给她下马威了。 “许姨娘，请。”朝云脸上露出笑容来。 转身走进大门，许玉英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得意来。刚刚真是她多想了。 不过是个庶女而已，稍微吓吓，恐怕现在已经慌乱了吧？ 这样看来，表哥吩咐的事情，应该简单。 正文 084. 吃瘪 朝云自然没有放过许玉英脸上神情的变化。她一如既往地喜怒形于色。 心中微微一笑，她只低了头跟着许玉英走。 这个时候，倒是没有必要再做口舌之争。不过，看这个样子，许玉英大概是故意盯准她来的。请了侍郎夫人下帖子，刻意让她过来，只怕也没有打什么好主意。 也不知道许玉英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朝云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既然这样，她还是之后早些找个由头，直接离开吧。不管许玉英在盘算什么，只要她早早离开，不参与计划，那就没有什么事儿。 这样想了一番，朝云心中便有些安定。 谷雨和立夏跟在朝云的身后，见了这位许姨娘的态度，心中都憋不住有些气愤。只是，到底是在外边，谷雨和立夏也不好说什么。 然而，她们也是不解的。 真是的，都受到了这样的侮辱，姑娘怎么也不直接离开？ 正这样想着，她们就听到朝云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多谢贵府今日相邀，”朝云的声音轻轻的，脸上也带着得体的笑容，“朝云感激不尽。只是，朝云还未曾当面谢过王夫人。不知，许姨娘可否先引荐一番？” 来到了王侍郎的府邸，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拜访一下侍郎府的主母。 这是礼数，可不能马虎。毕竟，是侍郎夫人给她下的帖子。她既然到访了，自然应该当面拜谢一番。就算求见不被允许，别人也没有什么挑刺儿的。 只是，走了这半天，朝云却发现，许玉英并没有流露出带她去见主母的意思。 大概，许玉英是故意的吧？毕竟见到了主母，不管许玉英多么得宠，她也得收敛锋芒。在主母面前，妾室可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的。 只是，朝云却是不能这般让她糊弄过去的。 心中皱眉，朝云只不动声色，装作不经意，轻声提了出来。 许玉英闻言，心中就有些发堵。 朝云的要求虽然合理，她却是满心不愿。被抬进这侍郎府中也已经一年了，虽然她也给夫人下了不少绊子，又有老爷的宠爱，但是她也是在夫人手下吃过不少亏的。 她毕竟只是个姨娘，到底不是府中的主子。虽然有老爷的喜爱，却也不顶什么事儿。老爷再宠爱，也不会将她扶正。 许玉英是极不想去见夫人的。身份摆在那儿，她就算心中不乐意，也得做出恭敬的样子来。而且，这一次生辰，她好不容易求得老爷，逼得夫人帮她下了帖子，只怕已经是将夫人得罪狠了。现在过去，必然讨不到好果子吃。 只是，这穆七姑娘都已经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推脱。毕竟，穆七姑娘是占着理儿的。若是她糊弄过去，就是老爷知道了，恐怕也会训斥她一番。 许玉英在心中衡量了好半天，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快，朝着朝云扯出一个笑容来。 “哎呀，瞧妾身这个记性，竟然忘了这一茬儿。多谢七姑娘提醒。那就请七姑娘随妾身来吧。” 许玉英脸上丝毫尴尬都没有显露出来，自如地转了个身，将朝云领着向着另外一条路走去。好像她刚刚真的只是忘记了一般。 朝云见了，心中就有些明了。原来，这许玉英之前果然没有打算将她引去见侍郎夫人。 倒也是许玉英会做的事情。 敛了眉，朝云无声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跟着许玉英转了方向。 其实，朝云不知道的是，早在她刚刚到达王侍郎府邸的时候，侍郎夫人就已经遣了小丫头到了前门。这个时候，那听了侍郎夫人吩咐的小丫头正仔细在报告自己之前看到的。 “夫人，穆七姑娘已经到了。”小丫头的声音中就带了一丝笑意，“已经到了半天，直到奴婢回来之前，也还没有进府。许姨娘身边的金燕虽然早就迎了过去，只是……” 闻言，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燕窝粥的贵妇人，动作就是一顿，“哦？” 知道夫人这是有些兴趣的意思，小丫头也没有隐瞒，“只是，金燕好像一直在为难穆七姑娘。”这样说着，脸上却是又露出些尴尬来，“只是，奴婢站的远了些，并不能够听清楚金燕的话。模糊听了几句，好像是在故意给穆七姑娘难堪。” 小丫头说着，语气中就有些幸灾乐祸。 和许姨娘一路的，能够有什么好鸟儿？丢了面子，也是活该。 贵妇人听了，就有些沉吟。金燕那丫头性子绵软，若是没有许氏的示意，是断然不会这样的。只是，这穆七姑娘，不是许氏自己请过来的吗？让金燕拦着，给穆七姑娘难堪，这许氏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氏呢？”眼皮动了动，贵妇人就放下手中的燕窝粥来。 那穆府也不是能随便得罪的，若是让人家姑娘觉得受到了侮辱……只怕，老爷日后也不好交待。 “回夫人的话，奴婢瞧见许姨娘早就带人等在那儿了。”小丫头说着，脸上就露出些疑惑来，“人虽然是到了，却也只是站着看戏。并没有上去解围的意思。” 贵妇人就皱了皱眉。想来，这个许氏是故意的了。 “糊涂！”哪有将人请上府来羞辱的？ 这若是传了出去，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许氏不过是个姨娘，倒是不会惹什么唾沫星子。人家知道了，只会说她管教无方！就是老爷知道了，只怕也会说道她。 听到夫人惊怒的声音，正在回话的小丫头就是一惊。没有想到，夫人竟然这样看中这件事儿。那穆七姑娘也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庶女罢了，夫人这是何必？ 小丫头细细琢磨着，却又想起之前自己的说法，背后就忍不住冒出冷汗来。 “夫，夫人。”小丫头咽了一口口水，立刻就跪了下来，“奴婢之前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夫人这样重视的事情，她竟然露出了心中的幸灾乐祸……希望夫人不要计较才是。 贵妇人倒也没有想过要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丫头毕竟是丫头，眼界有限，瞧不上穆府七姑娘的身份，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她早就听说，那个七姑娘，在穆将军的心中分量不低，而且，前不久还摘得了牡丹宴的琴艺魁首，又被大公主邀请到宫中过。这穆七姑娘，已经不能被单纯当做一个庶女了。 不过，这些说出来，丫头们也是不会懂的。 贵妇人想了想，立刻就站起身来，“走，去前门。” 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心中就更加慌乱了。夫人……这是要亲自去迎接那位七姑娘？那她…… “夫人……”小丫头只觉得嗓子干涸地厉害，连声音就沙哑起来。 贵妇人扫了小丫头一眼，却没有心思理会她，只随意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跪在中间，倒是挡住了她去往大门的路。 小丫头再三叩谢，又急忙起身，避到了一旁。 折腾一番，贵妇人正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却突然见到许玉英的身影。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想必，这个便是穆家的七姑娘了。贵妇人心中一动，停下脚步，转身又回到了位置上。 之前那个小丫头见夫人去而复返，心中就有些疑惑。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张口问，外间便传来小丫头通报的声音。 “禀夫人，穆府七姑娘和许姨娘求见。” 果然是她们。 贵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只微微点了点头。 就有小丫头扬起声音来，“快快请进来。” 朝云走进屋子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酸梨木雕花椅上的侍郎夫人。 那贵妇人一身华服，正端庄地坐着。 见到她走进来，脸上就微微露出笑意来，“你便是穆七姑娘？” 面容温和，声音轻柔，给人十分舒服的感觉。 然而，朝云却并未因此放松警惕。这侍郎夫人面上做得再好，朝云也没有放过她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 是了，那贵妇人到底是一府主母，王侍郎又是一个风流的，这侍郎夫人若是没有些子手段，又怎么会将府中治理地井井有条呢？ 这一路走来，朝云见到的，多时恭敬有礼的下人们。 单这一点，朝云便明白，这位侍郎夫人不是个简单的。也对，连许玉英都有些忌讳的，想来也不是个蠢笨的。 “回夫人的话，小女正是穆七。”这样想着，朝云便有些谨慎，面上一片恭敬，“朝云见过侍郎夫人，侍郎夫人安好。” 说起来，这侍郎夫人也算是长辈。 见朝云如此，侍郎夫人眼中便闪过一丝笑意。 倒是个懂礼的。 这样想着，待朝云的态度便更加亲和了一些。又拉着朝云说了一会儿话，侍郎夫人这才笑着摆了摆手，“行了，今儿个是许姨娘的生辰，你也不好在我这儿耽搁，且去吧。日后若是有时间，过来陪我坐坐倒是好的。” 这便是对她表示满意了。 朝云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却只是露出羞怯来，“侍郎夫人厚爱，只怕到时候夫人会嫌弃朝云呢。” 侍郎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你这丫头。罢了罢了，你放心，我自然是不会烦你的。天儿也不早了，你若是再不过去许姨娘的院子，只怕她就要误了吉时了。”这样说着，贵妇人就扫了一眼一边的许玉英，“丫头倒是合我的眼缘，之后回去之前，再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朝云心中一动，应了一声。 侍郎夫人，这是在帮她。 又挥了挥手，侍郎夫人便端了茶。 整个过程，竟然是理都没有理会许玉英。 许玉英的脸色就有些僵硬，她挤出一个笑容来，“那妾身便告退了。” 恭敬地行了礼，许玉英又憋了一肚子的气，带着朝云，慢慢走了出去。 正文 085. 设计 许玉英脸上的怒意若隐若现。因着是在侍郎夫人的院子中，所以她就是受了气，也不能说什么。 朝云自然注意到了。然而，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低了头随着值许玉英走着。 “许姨娘，我们接下来可是要去你的院子？”走了一段路，朝云开口问道。 这个时候，许玉英脸上的不满已经逐渐褪下去了。到底是府中能够和侍郎夫人抗衡的人，许玉英的功力也不能够小觑。 她在侍郎府中能够有今天的地位，除了有着王侍郎的欢喜，更多的，也靠着着她自己。若是她自己不放聪明些，侍郎夫人能够收拾她的机会就会出现大把。若是真被抓住了小辫子，那个时候，就是侍郎大人再求情都没有用了。 只是，许玉英心中到底有股傲气，又不是很擅长调节自己的情绪，所以，每一次，她调整自己心情的时间就稍微长了些。 却也没有很致命。许玉英大概也明白自己这个弱点，所以，只要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都会事先避开大夫人的目光，偷偷在一边生气。 就像今儿个一样。 朝云十分清楚地发现，在侍郎夫人面前时，不管她怎么受到侮辱，许玉英都是保持微笑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 倒也是个聪明的。 朝云忍不住想起前世的时候。许玉英进入赵府的时候，她的感情控制能力倒是比现在好好多了。看来，许玉英也是成长了的。 谷雨和立夏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见这位许姨娘带着姑娘出了侍郎府主母的屋子之后，脸色就有些灰败，也没有之前那般健谈，心中就有些舒坦。 这位许氏大概也是吃了一顿排头的。不然，她的心情也至于这样。 这样想着，谷雨和立夏就相视一眼，脸上微微露出一抹微笑来。 只是，还没有等她们脸上的微笑绽开，谷雨和立夏就听见姑娘这样问道。 是了，姑娘是许姨娘庆祝生辰的。可以说，到了现在，事情才刚刚开始而已。 意识到这个问题，谷雨和立夏脸上的笑容就敛了去。 接下来，才是正题呢。不知道这个许氏到底会出什么样的招数。 朝云的声音很轻，再加上许玉英正在生着闷气，所以当许玉英听到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只是愣了一下。 许玉英半天都没有回答，朝云却也不生气，只张了张嘴，再次问了一遍。 谷雨和立夏见了，心中便又是皱眉。 姨娘到底只是姨娘，规矩都没有弄清楚。哪儿有人在招待客人的时候走神的？也是姑娘脾气好，竟然也没有生气。 这一次，朝云的话音才落，许玉英就反应过来了。她的心情也整理地差不多了，闻言，脸上就挤出笑容来，“这是自然的。妾身的院子中，可是有很多人已经在等着了呢。” 这个许氏，真是。 朝云心中就忍不住有些想笑。果然还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刚刚她故意引着许氏去见了主母，让许氏受了气，现在许玉英就拿着话来给她难堪。 她进了侍郎府都已经这样久了，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见到。不仅这样，她还将宴会的主人也带走了，那些等着的客人，只怕都有些不耐烦了吧。 许玉英就是在讽刺她不懂礼数。 朝云十分明白许玉英的意思，却只当没有听懂。脸上露出疑惑，朝云就看向了许玉英，“难道其他的客人们没有去拜谢过夫人？” 邀请她们过来的帖子都是侍郎夫人下的，虽然今儿宴会的主角儿是许姨娘，她们却是不能不拜谢主母一番。 朝云这样说，就是在提醒许玉英，不要再多做纠缠。 正想说她不懂礼数，也得拿出另外的证据来。 许玉英闻言，就是一噎。现在朝云占理儿，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当，当然……”许玉英含糊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到底说的是，那些客人都过来拜见过呢，还是没有拜见过。只一句“当然”，她便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再没有提起。 朝云也没有再提起。 两个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谷雨和立夏跟在自家姑娘的身后，忍不住直皱眉。她们跟着姑娘出去了那么多次，也只有这一次，让她们觉得很不舒服。 等会儿让找个借口让姑娘早些回去好了。看这个势头，她们就是继续留在这儿，恐怕也是不受欢迎的。 这个许姨娘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根筋儿给拧着了，事事都想找姑娘的麻烦。明明她们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她。 真是怪人一个。 气氛持续尴尬，朝云却也没有怎么介意。比这更加尴尬的事情她都经历过，这倒不算什么。 不过，气氛倒也没有尴尬太久。这一次，她们才走了一会儿，许玉英便带着她进了一座小院子。 这里和之前在侍郎夫人那儿见到的景色很是不同。若是说侍郎夫人那儿的摆设彰显大气，这里的景色就是完全呈现出了一股婉约。大概是花了不少心思的，院子中的花木都是金贵的。 却又没有露出俗气来。 朝云只打量了一眼，心中便有些感叹。看来，那位侍郎大人果然是十分喜爱许玉英的，竟然舍得这样大手笔。 虽然受着身份的限制，但是不得不说，许玉英院子中的东西都是她能得到的范围内最好的。 “这儿就是妾身的院子了，有些简陋，七姑娘还请见谅。”回到自己的院子，许玉英的神情就自在多了，她看了一眼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这儿虽然比不上夫人院子的端庄，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七姑娘，您说呢？” 许玉英是故意这样问的。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她心中就有一种渴望，想要让朝云亲口承认，她比夫人也差不了多少。 听到这样的问题，朝云就是一愣。 不得不说，许玉英的胆子很肥。这里好歹是侍郎府，侍郎夫人可是当家主母。就算许玉英现在很受宠，有着自己独立的精致小院，但是谁又能保证，这院子中没有主母的人呢？ 她才夸过许玉英十分聪明，许玉英立刻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真是不可思议。 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呢？ 朝云只觉得奇怪。她张了张嘴，正准备回答，却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下一刻，朝云就看到了一群打扮入时的女子。 为首的一个，先是看了她一眼，也没有打招呼，扭头就看向了许玉英，“玉儿，你到底去了哪儿，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们只当你在自己府中都迷路了呢。” 语气中满是亲昵。看来，这个和许玉英的关系倒是不错。 也有人附和道，“是啊，你一走就是那么久，只将我们晾在这儿，我们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呢？玉儿，你这待客之道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可是一顿好说。” 许玉英就瞅了一眼朝云，脸上露出笑容，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唉，你们别说，我可才从夫人那儿回来的。” 没有多余的话，然而众人却都是明白了。 “怎么突然就跑到夫人那儿去了？”沉默半晌，就有人问道，“今儿是你的生辰，夫人既然同意了，应该不会怎么说你才是。” 虽然夫人不会主动说人，但是玉儿主动跑过去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玉儿到底是哪里想不通了，竟然跑到夫人面前去。夫人对于老爷同意玉儿办生辰的事情，早就不满了，玉儿这个时候过去，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见众人都不解地望着她，许玉英脸上就露出苦笑来，“我也不想啊，但是穆府的七姑娘却是非要去见夫人的……” 竟然将责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来。 朝云就敏锐地感受到了，众人看着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好一招借刀杀人。 朝云虽然也没有想要和这些人结交的心思，却也不能任着许玉英就这样坏了自己的名声。“朝云的帖子是夫人下的，难道过来的时候，不应该先拜谢夫人？” 脸上露出些许胆怯，朝云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十分害怕的样子，“原来，侍郎府是不用这样做的。朝云还以为所有的府邸都是……” 众人听了，便没有人再敢接话。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有几个小姑娘听了朝云的话，脸色就有些涨红。和之前说话的几个姨娘不一样，她们几个也是从府外过来的，但是当许玉英将她们直接带往这里的时候，她们却什么都没有说。现在听到朝云反驳，心中就有些羞愧。 是她们自己违了礼数。 许玉英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情，心中就有些暗恨。 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竟然这样就被这位穆七姑娘给糊弄了过去。 许玉英虽然不满，脸上却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 转了转眼珠，她心中便有了主意。 之前的计划倒是比这个还要麻烦的。只是她到底是小看了这位七姑娘，一个不小心，倒是被七姑娘反将了一军。只怕她们去大夫人的屋子拜谢的时候，有人已经等的很不耐烦了。 既然这样，若是她继续维持原计划，只怕七姑娘也不会上当。不如……就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好了。 这样想着，许玉英就对着迎过来的女子中的几个使了一个眼色。 都是事先说好了的。许玉英的暗示一下，她们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微微对着许玉英点头，女子们就转了身，往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玉儿，等了你这么久，我们都快要无聊死了。”依然是那个为首的女子笑着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们看的吗？也别等了，就现在吧。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是在这边的屋子中放着的，对吧？” 朝云直觉有些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所有人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对。肯定有什么要发生了。 朝云这样想着，脚步就有些慢。 “七姑娘也别站着啊，快些过来，玉儿她啊，可是宝贝那个东西了。”见朝云有些犹豫，就有人过来拉朝云，将她带着朝前走。 既然这样，那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朝云想着，随着人群朝前走去。 正文 086. 诱饵 说是去看宝贝，立夏心中却是有些不屑。 那许姨娘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难道还能得了什么好东西去不成？若是这侍郎府真的有什么宝贝，那也应该是在侍郎夫人的屋子里才是。 这样想着，立夏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是看着姑娘跟着众人朝前走，她也跟着走罢了。 只是，谷雨却不是这样想。看这许姨娘的行为，想来在这府中也是一个地位不错的主儿。又得侍郎大人的宠幸，真得了什么侍郎夫人没有的宝贝，也是说不定的。不过，宝贝也只是别人家的，谷雨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是瞧着之前的气氛尴尬，想要快些摆脱罢了。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谷雨心中就有些明白了。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许姨娘这次生辰，大部分请的，也只是侍郎府中和她关系不错的姨娘们吧？不然，之前也不会为她说话了。 这样想着，谷雨心中就有些疑惑。看许姨娘的架势，大概也只想办一个内部的生辰宴会罢了。那么，她又为何要特意请她们家姑娘过来？ 虽然来客中也有其他府邸的姑娘们，到底大部分都是姨娘的身份。许姨娘究竟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心中皱眉，谷雨心中就存了一份犹疑。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这次之前，她们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许姨娘。这许姨娘又是怎么认识她们家姑娘的？ 一路走一路想，等到众人都停下来的时候，谷雨就有些没有注意，一不小心差点儿撞到了朝云的背上。 幸好立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谷雨。又小声提醒她，“谷雨姐，你怎么了？” 这可是在外面，谷雨姐一向性子谨慎，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立夏的声音将谷雨从思绪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差点犯的错误，谷雨就有些脸红。好在，众人的心思都放在许姨娘的宝贝身上，又加上朝云是走在最后的，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这儿。 “怎么了？”听到动静，朝云轻轻回神，疑惑地看了谷雨和立夏一眼。 立夏脸上就露出些许笑容来，也不说话，只朝着朝云摇了摇头，示意没有什么事儿。 朝云便又转了头去看谷雨。然而，她却只看到谷雨的头顶，根本就没有见到谷雨的表情。 也不知道怎么了。 心中虽然疑惑，朝云却明白，这儿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只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玉儿平日可是宝贝这个东西了，今儿个可是不许藏私，让咱们大家伙儿都好好开开眼。”为首的女子笑吟吟地看了许玉英一眼，声音清脆，又朝着朝云招手，“哎，穆七姑娘，请过来些。您可是玉儿特意求了夫人请过来的，这个宝贝，想来玉儿也是愿意让您看的。” 听女子这样说，原本围绕在许玉英身边的一些女子都让开了几步，给朝云留出了一个位置来。 正好就是在许玉英的身边。 谷雨见了，心中就有些皱眉。 这些人！留出这样的位置，到底是何居心？！姑娘可还是一个云英未嫁的闺女儿，这样的位置，对于姑娘，根本就是一种侮辱。 让非亲非故的姑娘站在姨娘的下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出来的招儿！ 朝云一眼便瞧出了她们的目的。然而，她却不动声色，只脸上露出笑容来，“这样说来，倒是要多谢许姨娘了。”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就朝着她们刻意腾出来的位置走去。 立夏也有些明白过来。见此，脸色就有些不好。 然而，她却看到姑娘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直直朝着那位置走去。心中着急，立夏就张了张嘴，“姑……”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将话说出来，便被一边候着的谷雨扯了扯袖子。 “谷雨姐！”立夏小声叱道，“姑娘……” 谷雨姐今儿个是怎么了？明明姑娘都要被这群人这样侮辱了，谷雨姐竟然还能无动于衷！姑娘虽然只是庶女，好歹也三品大员家中的姑娘，自然不能随意就被人辱了去！ “你且瞧着。”无视立夏眼中闪过的怒意，谷雨只扯了立夏的袖子不放，“姑娘心中有数的。” 刚刚她也很担心姑娘中计，只是，她却瞧到了姑娘抬步时脸上的神情。 既然露出了那样的神情，姑娘心中自然是已经有了对策的。 伺候姑娘那么多年，谷雨自认还是比较了解姑娘的。 听谷雨这样说，立夏便暂时安静下来。 想想也是。连她都发现了的事情，姑娘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底是她性子太急，若不是谷雨姐拉着她，只怕她就要坏事了。 这样想着，立夏的后背就冒出一阵冷汗来。 明明之前告诫过自己，事事都要小心，到了关键时候，她竟然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立夏的情绪微微有些低落。即使这样，立夏的眼神却也没有离开过朝云的身上。略一转头，立夏心中就是一惊。 忍不住抬起头盯着姑娘的背影，立夏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按照谷雨姐的说法，姑娘应该是已经明白了那些人的目的才对啊。怎么，姑娘还朝着那个位置走？ 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和立夏一眼，众人的视线都放在朝云的身上。 见朝云一句话都没有，只埋头朝着她们腾出来的位置走，为首的那个女子脸上就闪过一丝不屑。 “让众位久等了，对不住。”最后踏了一步，朝云停下脚步来。 她停下的位置和众人留出来的位置虽然只有一点儿距离，然而含义却是千差万别。 那女子见此，脸上的神情就有些僵硬。 立夏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果然，姑娘心中早已有了对策。虽然只是位置的小小改变，姑娘到底没有站在姨娘的下方。现在这样的站法，倒是不算得侮辱了。 许玉英见了，心中就是一动。没有想到，穆七姑娘竟然没有上当。她原是想着，就算这穆七姑娘意识到了其中的弯弯道道，碍着众人的目光，她大概也会咽下这口气。 却没有想到，穆七姑娘竟然这样简单就解决了！ 这样看来，之前果然是她小瞧了。不过，就算这七姑娘再聪明，也不打紧。她的计划已经开始进行了。再过不久，这位聪明的穆七姑娘就要掉入她的陷阱了。 聪明也好，这样才会更有意思。不然，就是计划成功了，也没有什么意思。毕竟目标越难攻克，过程才会越有趣。 勾了勾嘴角，许玉英倒是没有理会那些微微发愣的姨娘们。“七姑娘哪里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这些人眼皮子浅，看个新奇罢了。” 一边说着，许玉英就转身从小丫头的手中接过钥匙来，轻轻打开了早就准备好的小木箱。 木箱的盒子被慢慢掀开，众人的眼神也逐渐被吸引过去。 一股异香立刻充满屋子。 “什么气味，好香啊。”就有小姑娘惊讶道。 不仅是那些被邀请过来的小姑娘们，就是一直和许玉英待在一处府中的姨娘们，再次闻到这样的气味，也是忍不住心中赞叹。 不过她们到底是见识过了的，又是经历了事儿的，自然不会像小姑娘们般表现得那样明显。只是眼中闪过几丝光彩罢了。 她们和许玉英，说到底也没有好到哪儿去。都是府中的姨娘，许玉英又是一个得宠的，若是说不嫉妒，她们自己都不会相信。也因着许玉英是个得宠的，她们才会答应帮这一次的忙。 毕竟，若是能够得到许玉英的人情，她们在府中的生活也会稍微好点儿。 只是，不知道这位七姑娘到底怎么得罪许玉英了，她竟然要如此设计她。 同情归同情，到底也不关她们的事儿。又看了一眼朝云，姨娘们的脸上再次显出漠然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味道越来愈香，就有小姑娘忍不住问道。 看着像是胭脂，却不是膏状的。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许玉英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不过是一盒胭脂罢了。” 竟然真的是胭脂？！ 朝云心中就是一惊。 前世的时候，她倒是听说过这种胭脂，也曾经用过。不过，那却是几年后的事情了。没有想到，许玉英竟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这种胭脂。 “姑娘们也吓了一跳吧？”为首的那个姨娘终于反应过来了，见着众人的反应，就抬了袖子，掩住嘴笑道，“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玉儿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这种胭脂若是抹在脸上，除了会显得肤色更加好之外，身上还会带着这样的香味。一整天都不会消散。” 一边听着女子的话，朝云又仔细打量了几眼那种胭脂。 不对。不对。 许玉英手中的胭脂，虽然看起来有些像前世的时候她见到的那种，然而细看之下，却还是可以发现不同的。 现在她看到的这种……好像是没有完成的一般。 她从前见过的，质地应该要更加透明一些才是。而且，色泽也好好一些。相对而言，香味倒会变得淡一些。 这种香味，偶尔闻闻还是不错，若是闻得时间长了，倒是让人觉得有些腻。 也不知道，许玉英到底是在哪儿得到这东西的。 许玉英虽然在和别人说笑，眼神却是没有从朝云的身上离开过。见朝云一直都盯着这胭脂，她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七姑娘不如仔细瞧瞧。”许玉英说着，将胭脂从木盒中取了出来。 香味一下子更加浓了。 朝云心中就皱了皱眉。只是脸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的。 见许玉英真的将胭脂递了过来，她便也没有推辞，也抬起手来。正好，她还想更加仔细看看。 姨娘们心中都是一动。她们虽然见过几次，却从来没有见许玉英将这胭脂拿出来过。 她这是…… 其余的小姑娘们眼中也闪过一丝羡慕。 这样新奇的胭脂，她们也想仔细瞧瞧。 见众人都伸长了脖子，许玉英脸上的得意之情就有些明显起来。又想起她接下来的计划，许玉英就有些心疼。 只怕，这盒只能浪费了。 这样想着，许玉英咬了咬牙，伸向朝云的手就是一顿。 “呀！”众人忍不住就发出惋惜的声音来。 谷雨和立夏却是立刻就变了脸色，她们大步冲向朝云，“姑娘！” 正文 087. 出现 “姑娘！”立夏和谷雨立刻就要奔上去。 旁边的人则是发出了一声惋惜的哀叹。“啊，真可惜。” 见谷雨和立夏有些失仪，朝云马上就抬起头来，朝着她们摇了摇头。 虽然心中很是着急和不忿，然而姑娘都已经这样暗示了，谷雨和立夏便也就停下脚步来，只担心地望着人群中的朝云。 “我那两个丫头平日里骄纵惯了，众位见谅。”朝云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来，一点儿都没有在意自己的衣裳。 就在刚刚，许玉英竟然将一盒胭脂全部倒在她的衣裙上了。 朝云今儿出门穿的是一身浅色的一群，嫩粉色的胭脂在她的长裙上晕染了一大片，看着就有些渗人。 “七，七姑娘……”许玉英脸上就露出尴尬来，语气也有些紧张，“妾身，妾身不是故意的。”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就从袖子中掏出帕子来，蹲身想要去给朝云擦拭。 朝云自然不会让她真的蹲下身去，见她作势，立刻就伸出手来拦了一下，“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朝云脸上一点儿记恨都没有，“不过是一身衣裳罢了，许姨娘想来也不是故意的。倒是可惜这盒胭脂了。” 许玉英向来擅长做戏。她的道歉看似真诚，朝云却没有漏过许玉英眼中闪过的畅快。 看来，许玉英是故意这样做的！ 她根本就是刻意将她的衣裙弄脏的。朝云心中一动。 不过，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着对胭脂的喜爱，出事的一瞬间，她们本能地可惜胭脂。现在反应过来，又听了朝云的那番话，脸上就有些红。 她们刚刚的表现真是…… 好在这位穆家七姑娘并没有介意。大概是心中的一丝愧疚，那为首的姨娘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可不行。”见朝云阻拦她，许玉英也没有推辞，顺势就站起身来，“怎么能够让七姑娘穿这样的衣裳嗯？” 说着，许玉英就扭头看向了候在一边的小丫头，“去，到屋里将针线房刚刚做出来的那一套石榴裙拿出来，给七姑娘换上。” “七姑娘放心，那套裙子虽然是妾身的，却是刚做好还没有上过身的。”许玉英解释道，“还望七姑娘不要嫌弃。” 谷雨和立夏就张了张嘴。 她们心中是极不满的。虽然是新衣裙，到底是姨娘的衣裳。让她们姑娘穿上姨娘的衣裳……说起来也有些不妥。 然而却也没有法子。毕竟就算她们现在就回去，姑娘也需要先换上干净的衣裳。 不然，就现在这个样子走出去，被人瞧见了，可是会说道的。 朝云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听许玉英都已经吩咐好了，便也没有反对，“倒是麻烦许姨娘了。” 至始至终，朝云表现地都十分镇静，举止也是十分规矩的。又加上朝云说话，一直都轻声细语的。半天下来，倒是让不少人都对她产生了好感。 “哪里哪里，倒是妾身要多谢七姑娘不怪罪。”朝着朝云微微屈膝，许玉英的脸上就露出些歉疚来，“接下来，就要麻烦七姑娘随着这个丫头走一趟了。” “环儿。” 许玉英的声音刚落，就有一个还没有留头的小丫头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姨娘。” 小丫头年纪虽小，规矩却是不错。才进门，就朝着众人一一行礼，也没有随便张望，只微垂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将七姑娘引去院子后面的厢房去。”许玉英看了小丫头一眼，这样吩咐道。 院子后面的厢房？ 朝云闻言，心中就皱了皱眉。 许玉英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她不过是去换一套衣裳罢了，怎么还要去到特定的地方？ 这其中…… 只是，朝云的疑问才冒出来，许玉英就像是看透了朝云的心思一般。她笑吟吟地指了指屋子外面，“那间屋子向来都是妾身用来待客的。七姑娘请放心。” 待客的？ 朝云听了，心中的疑惑就更大了。许玉英就算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这侍郎府来了客人，应该都是侍郎夫人接待才对。这许玉英怎么会要待客？而且，若是她真的需要待客，也应该是在有主母在场的情况下吧？侍郎夫人难道还需要亲自过来不成？ 这个说法，实在是太怪异了。 然而，许玉英说完，却没有再给朝云反应的时间。 “七姑娘还是早些过去吧。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哪儿也不去。等您回来，我们再继续。” 这话说得就有些不妥了。 立夏和谷雨皱了皱眉，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就算是说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七姑娘，请吧。”名叫环儿的小丫头话也不多。听许玉英吩咐完了，便朝着朝云福了福身，又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对于这个小丫头，朝云还是感觉不错的。加上她现在也的确不得不换衣裳，便朝着小丫头笑着点了点头。 “那朝云便先失礼了。”朝云这样说着，随着环儿朝着屋子外走去。 立夏和谷雨也跟着走了出去。 那为首的姨娘见了，动了动嘴唇，又看了许玉英一眼。见许玉英没有什么反应，便也没有说什么。 “大家也别在意这件事情了。”等朝云走远了，许玉英便又招呼着其余姑娘们，“实在是妾身自个儿太马虎。好在七姑娘没有见怪。大家继续继续。若是因此而损了大家的兴致，倒是妾身的错儿了。大家请坐请坐。” 这样说着，许玉英就使了一个眼色。 立刻就有丫头们呈上吃食来。 座位是早就布置好了的。 众人闻言，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又加上狼藉很快就被丫头清扫了去，一会儿不见，众人便没有再关注这件事情。 许玉英是个长袖善舞的，在她的带动下，屋子中的气氛很快就活跃了起来。 姑娘们三三两两地说笑着，一时倒是没有人再想起朝云来。 许玉英瞧着，眼中就闪过了一丝得意。 计划已经开始，她的这部分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不关她的事儿了。 人都已经送到你的面前了，其余的就看你的了。 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难的。也不知道表哥为何一直都叮嘱她小心。 这个七姑娘也果真聪明，不过到底是少了一些经验。恐怕，七姑娘怎么都不会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吧。 许玉英想着，嘴角就露出一抹笑来。 却说朝云带着立夏和谷雨跟着环儿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小屋子前。 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厢房。倒是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朝云仔细打量了几眼，心中就有些松动。 难道，她想错了？许玉英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在这儿对她做手脚？ 可是，若是许玉英心中没有这样那个的主意，她又为何要费劲心思让人将她带到这儿来呢？ 甚至还大方地牺牲了一盒不错的胭脂。 难道，一切都是巧合？ 朝云的眼神动了动。 将人带到了位置，环儿就躬了躬身，“七姑娘，奴婢就在外边等候，若是您有什么需要，唤一声就好。” 她到底是客人，过来这儿也不过是为了换一身衣裳而已。小丫头等在外面也是应该的。毕竟，不一会儿，她还要回去。 朝云朝着小丫头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环儿就是一愣，她呆呆地看了朝云一眼，脸上就有些羞怯，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朝云会这样说。 愣了一会儿，环儿这才回过神来，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又慌乱地朝着朝云屈了屈膝，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立夏就嗤笑了一声，“哈，这小丫头还真是有趣。”竟然就那样夺门而出，还差点撞到了墙上。 “有那么夸张吗？” 谷雨白了她一眼，“你好意思说。最开始的时候，你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一次听到姑娘这样说话的时候，立夏差点就将桌子掀了去。现在竟然好意思嘲笑人家小丫头。 见谷雨毫不留情，立夏就有些尴尬，只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姑娘也是太客气了。” 这样说着，到底不欲多谈，只伸手指了指朝云裙子上的污点，“谷雨姐，这个你可是有法子？” 沾上了胭脂，肯定不好洗。也不知道这套衣裳以后还能不能上身。 谷雨就沉吟了一下，“不好说，法子倒是有，就是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有法子就好。立夏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毕竟，姑娘身上的这套，可是今年才新做的，若是就这样报废了，到底有些可惜。 大太太，肯定是不会再给姑娘多做一件了的。 朝云见她们两个一直都在那儿嘘声叹气的，心中忍不住就有些好笑。“行了，也别叹气了，快些过来帮我换衣裳吧。” 衣裳就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鲜红的颜色，料子也是上好的。 看来，侍郎大人果然很是宠爱这许玉英。竟然连这样的料子也给了她。 立夏就想要去关门。谷雨却是直接上前，摊开裙子就要给朝云换上。 然而，朝云原先的裙子还没有解下来，一个不算陌生的男声就从屋子中传了出来。 “穆七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正文 088. 缠斗 赵凌！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朝云立刻就后退了几步。 现在这个场景，若是被人看到，她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 谷雨也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刻地，她急忙将手中的朝云的裙子放了下来。 立夏本来没有注意，然而听到身后的响动，还有谷雨的一声惊呼，她的动作就顿了顿。 “谷雨姐，你怎么了？”一边说着，立夏一边就回过身来。 真是的，谷雨姐什么时候竟然也这样大惊小怪了。 然而，这一看，立夏也愣了。 “你，你是谁？”四处看看，立夏将原本应该用来拴门用的木架取了下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儿应该还算是许姨娘的院子才对吧？明明是许姨娘让她们姑娘过来换衣裳的，怎么会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这儿？ 她们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怎么会知道姑娘的名字？ 见到赵凌的一瞬间，朝云心中也是一动。然而，很快，她就平静下来了。 不着痕迹地朝着大门迈了几步，朝云脸上的神情逐渐镇定下来。 这个时候，她应该是不认识赵凌才是。 “公子怎么会在这儿？这儿可是侍郎大人的内院，公子……”朝云的声音有礼而清冷。 赵凌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朝云说话，闻言心中就有些痒痒的。 他其实出来得有些早了。原本，他应该等朝云就将身上的旧长裙完全脱下来，才出来的。只是，朝云不过是露出一个背影，他心中就有些蠢蠢欲动。 和时下清瘦的女子不一样，朝云虽然看着也瘦，该有的地方却也没有少长。平日里她一直都穿这宽松的衣裳，倒是看不出来。只是，刚刚，谷雨为了方便将她的长裙脱下，稍稍将朝云的上衣也提起来了些。 这样一来，朝云的身姿尽显，躲在后面的赵凌见了，一时没有忍住，不小心就发出了声音。 “七姑娘请留步。”见朝云快要走到屋子门口了，赵凌急忙出声制止，“在下并无冒犯的意思。” 他脸上的神情十分诚恳，“没有想到，姑娘竟然也会到这儿来。” 这话就说的十分不妥了！ 朝云心中皱眉。脸上忍不住冷笑了起来，“公子且住，您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小女不知廉耻，匆匆过来见您一般。请恕小女直言，小女对于公子姓谁名甚一无所知，更不可能是过来拜见公子的。小女还有要事，请容小女告退。” 这样说着，朝云也不等赵凌反应，抬步出了屋子。 她算是明白了，许玉英精心设计这样一个局，甚至巴巴地将她请过来，原来都是为了赵凌。 是了，是她蠢笨，倒是忘记了，许玉英怎么可能会对她有什么意见呢？肯定是赵凌的主意。之前在寺庙中的时候，赵凌的计策失败，又怕错失机会，便让许玉英出手。 真是一点儿都不肯等。她们都还在别庄呢，赵凌却是马不停蹄，非要见到她。 只是，见到她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的心可是不会再为他而跳动了。 不可否认，赵凌今儿也是刻意打扮了的。大概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赵凌甚至还比上一次的打扮还要认真。 若是没有前世的记忆，若她只是一个单纯的豆蔻年华的小丫头，见到那样颜色的赵凌，有着那样温和谈吐的赵凌，肯定会再一次心动。 很可惜。她不是。 赵凌真正的面目，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心中的怨恨还未曾消褪，当初的屈辱还未曾从她的记忆中淡出，她有怎么会再犯一次错误？她怎么敢？ 见朝云真的跨出了屋子，赵凌便是一愣。 他的动作可都是精心设计的，也在不少小姑娘身上试验过，那些小姑娘无一不脸红耳赤的。怎么就只有这穆府七姑娘是这样奇怪的反应？ 难道是害羞？ 但是，看着却是不像啊。 来不及多想，赵凌急忙追了出来。 “七姑娘请留步。在下真的不是有意冒犯的。那番话也不是七姑娘理解的意思。七姑娘误解在下了。”赵凌开口，虽然语速很快，语气却是极为陈恳的。 这也是赵凌的惯用手法。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若是配上那样的语气，很容易就让人忍不住想要信任。 朝云却只当听不见。 她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了身边的景色一眼。原本应该守在门口的环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儿离着许玉英用来招待大家的屋子还有些距离，以她的速度，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到那儿。身后的赵凌又紧追不舍，若是不快些想个法子，她的情况是极为不利的。 她的裙子十分狼藉，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只怕会有什么不好的联想。 只是，这个时候，赵凌一直都跟着她，她也不好换衣裳。 这个赵凌，真是灾星！ 朝云这样想着，心中就皱了皱眉。 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他也能够想出来。故意制造出这样的陷阱，赵凌这样，根本就不是君子所为。 念头一冒出，朝云却又忍不住在心中嘲笑自己。 对方可是赵凌！她竟然还希望对方能够像君子一样。 天真的，倒是自己。 然而，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她总要想个法子，摆脱这件事情才是。 “七姑娘！”赵凌跟着走了一段距离，再次张口唤道。到底是男人，赵凌的步子也比前头的三个女子迈得大。这个时候，他已经快要追上来了。 立夏立刻就攥紧了手中的拴门棍。 “你做什么？！后退！”皱了皱眉，立夏挥舞了两下手中的棒子。 立夏之前也没有练过，胡乱挥了两下，却也虎虎生风。 赵凌听着棍子在空中发出的声响，心中就是一顿，脚下逐渐就停了下来。 “七姑娘，在下真的没有恶意的。”望了一眼立夏手中的棍棒，赵凌眼中就闪过一丝不满。 下人果然就是下人，都还没有听他说话呢，就开始动手动脚的。果真是粗人！ 赵凌不满，立夏却是更加不满，“瞧着你也是一个读了书的。既然这样，你可是知道，孤男寡女授受不亲。你之前明明就在屋子中，我们姑娘进去，你却也不出声提醒一番。不仅如此，你甚至还在我们姑娘换衣裳的时候，没头没脑地就冲了出来。说你没有恶意？哼。” 立夏的语气满是嘲讽。 眼前这男子皮相虽然不错，只是那一双眼睛，却给她十分不好的印象。又加上这男子的行为，立夏对他根本一丝好感也没有。 谷雨也点点头，望向赵凌的眼中就闪过一丝不善，“且不说，这儿是姨娘的后院，您一介成年男子是如何进来的，就是您有理由进来了，怎么就做不到非礼勿视？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被两个丫头一番抢白，赵凌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只是，他此番的目的根本就没有达到，这个时候，他可是不能自乱阵脚的。强力压下心中的不满，赵凌脸上仍然是带着笑意的，“在下的确没有那样的意思。七姑娘，咱们之前可是见过面的。您难道忘记了？” 并没有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侍郎府后院，赵凌倒是努力跟朝云拉起家常来，“当时在下迷了路，不小心惊动了贵府女眷……” 这样说着，赵凌脸上就露出些歉意来，“原本是想着要亲自上门道歉的，只是……”说到一半，他的语气却又是一转，“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儿再次遇见七姑娘。在下心中高兴意识没有控制住，却是冲撞到了姑娘。还望姑娘原谅。” 一边说，赵凌就朝着朝云深深作了一个揖。 态度倒是不错。 立夏和谷雨见了，面色就缓和了一些。 然而，朝云心中却是止不住冷笑。 明白了赵凌的为人，她怎么看都只觉得赵凌十分做作。他的一举一动，就没有单纯的，全部都带着目的。 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做作，前一世的时候，她才会那样爱上他吧。 以为他是真的十分喜欢自己。 毕竟，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赵凌总是表现出满心满眼都是她。那样的在乎，让她怎么不感动？ 只是，后来她才逐渐明白。她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只要是对他有利的女子，赵凌都表现地好像她是他的一切一般。 是曾经的她太傻。 看着赵凌现在的行为，朝云又忍不住想起前不久她听到的赵凌的计划，心中的怨恨就忍不住更深了。 这个时候，赵凌就是想要算计她的！ 这样的男人，她是瞎了眼才会去喜欢！ 心中快速盘算着，朝云就朝着谷雨使了一个眼色。 看赵凌的样子，这个时候，必然是不会轻易放她去了。若是她没有猜错，赵凌心中一定是希望有人能够看到他和她现在这个样子的。 只要传了流言，之后他的计划就会顺利多了。 将军府肯定丢不起这个人！那样的话，他拿下朝云就更加简单了。 这个法子虽然下三滥，却是十分好用。 朝云一点儿也不想让他得逞。 这一世，她可是再不想让自己和赵凌绑在一起了。她可是要亲眼见到赵凌生不如死的，怎么可能想要再次待在赵凌的身边？ 收到朝云的暗示，谷雨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见那男人一直都缠着姑娘在说话，谷雨便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单靠姑娘，现在肯定是不行了。 只有找人过来！ 这样想着，谷雨的脚步就加快了些。 赵凌自然是看到了谷雨的离去，他并没有在意。 就算是那个丫头将许玉英找过来，他也是不怕的。若真是许玉英过来，形式对他反而会更加有利。 见谷雨离开了，朝云心中就微微松了一口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赵凌。 这个时候，她是万万不能将赵凌触怒的。 只要拖到谷雨带人过来就好了。到那个时候，她自然有法子脱身。 这一次是她大意了，没有想到许玉英竟然会赵凌做到这个程度。看来，以后她还应该更加小心才是。 好在，她和赵凌没有聊几句，谷雨的声音就又一次传了过来。 “姑娘。”谷雨的声音十分轻松。 朝云就回过头去。 却是环儿跟着谷雨走了过来。 除了环儿，谷雨身后再无其他人。 赵凌脸上的笑意就深了些。 那个不过也是一个小丫头，能够顶什么用？ 他张了张口，刚准备说话，却听见那个小丫头的声音，“七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请随奴婢来。” 正文 089.迷障 侍郎夫人？这个时候唤她？ 朝云就是一愣。 她看了谷雨一眼。却见谷雨也是满脸疑惑。 看来，不是谷雨并不是找的侍郎夫人了。那，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环儿的话，不仅朝云十分疑惑，就是赵凌，心中也忍不住暗骂起来。 这个侍郎夫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快要得手的时候遣人过来？这不是和他过不去吗？ 心中狠狠皱眉，赵凌的语气就有些不好。 “侍郎夫人可是真这样说的？”赵凌狐疑地看了环儿一眼。 环儿似乎很怕赵凌，听他问话，声音就有些发颤，“回，回表公子的话，夫人的确是这样吩咐环儿的。” 这样说着，环儿又催促道，“七姑娘还是快些跟着奴婢过来吧。夫人怕是等得急了。” 朝云正想要离开这里，听环儿这样说，心中虽然仍然有些疑惑，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那就请环儿姑娘带路吧。”朝云就对着环儿笑了笑。 不管环儿说的是真是假，现在只要能够离开这里，她就十分高兴。 环儿便朝着赵凌福了福身，“表公子，夫人还等着环儿回话，这便告辞了。” 说着，就要带着朝云主仆三人，朝着院子外走去。 赵凌哪里肯放过这已经到手的机会，见此，紧走几步，上前就想要拉住朝云的袖子。 虽然跟着环儿走了几步，立夏却没有立刻就放下手中的棍棒。此刻，她才一察觉赵凌的动作，大喝一声就朝着赵凌的手打去。 “你要干什么！” 立夏柳眉倒竖，狠狠地瞪着躲过一劫的赵凌。“公子也曾读过圣贤书吧？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是想要做什么？” 因着是在外面，立夏并没有破口大骂，为了姑娘的脸面，她忍了又忍，只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谷雨也反应过来，脸色就涨得通红，“公子这样，难道是小瞧我们穆府吗？” 竟然连穆府的姑娘也敢随意轻薄。 这样的罪名就有些大了。 赵凌闻言，心中就暗自皱了皱眉。立夏虽然说得难听了些，他却是不在意的。就算是被骂了，他也不会少了一块肉去。然而，这另外一个丫头，就有些难对付了。 现在他的计谋还并未成功，若是被穆将军知道了，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姑娘们严重了。在下只是心慕穆七姑娘，突然得见，一时控制不住罢了。哪里会有轻薄的意思。”赵凌想了想，决定暂时撤退。他退后几步，朝着朝云深深下拜，“冒犯了七姑娘，还请七姑娘原谅。” 赵凌的话说得诚恳。然而，朝云却只在心中冷笑。 “原谅倒是不必了。瞧了这半天，小女觉得公子倒也不像是一个读过圣贤书的人。若是因此而和公子置气，倒是小女的不是了。”朝云连余光都没有分赵凌一下。 “公子也不必心怀歉疚，只需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小女面前便是。” 说着，朝云就看了一眼立夏和谷雨，“也别愣在这儿了，没有听见侍郎夫人唤咱们吗？还不快些走？” 重重咬了“侍郎夫人”几个字，朝云就警告地看了赵凌一眼。 谷雨和立夏心中就有些憋笑。 姑娘果然就是姑娘，一出口，就将那个登徒子骂了个体无完肤。 赵凌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才抬起头来，却是见到朝云不屑的眼神。张了张嘴，赵凌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见赵凌没有再动作，朝云就朝着环儿使了一个眼色。 生怕再出什么事儿来，环儿这次甚至连行礼都没有，匆匆转身，带着朝云就朝着外面走去。 过了良久，直到再看不见朝云的身影，赵凌这才缓过神来。 刚刚那一瞬间，就在他触及到朝云眼神的一瞬间，赵凌看到了一种厌恶，十分深刻地厌恶，甚至还带着些怨恨。 难道他所做的一切就这样令穆七姑娘厌恶？ 赵凌愣了。 那样深刻的怨恨，不是一日就可以形成的吧？他今日才算是正式接触到穆七姑娘，怎么就被她这样厌恶呢？ 难道，他曾经不小心得罪过她？ 应该……不能吧？ 这样想着，赵凌却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却说朝云跟着环儿离开院子，又走了一段路，见赵凌并没有追上来，这才放慢了脚步。 谷雨和立夏就松了一口气。 “终于摆脱那个瘟神了。”立夏就夸张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扩散开来，“真是不容易。” 谷雨也跟着点头。她十分认可立夏将那位公子称为“瘟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偏偏缠着姑娘说个不休。 真是一点儿礼节都没有。 然而心中赞同，谷雨又有些不满地瞪了立夏一眼，“再乱说，仔细你的舌头。” 这样说着，谷雨脸上就带了些许歉意，“环儿姑娘莫见怪，立夏这丫头向来都是有口无心的。”不管怎么说，登徒子也是侍郎府中的表公子。她们这群外客这样说，只怕环儿听了，心中不会高兴。 一边说，一边就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荷包来。 这便是封口费了。 环儿见了，大力摇了摇头，“谷雨姑娘客气了，奴婢是不收的。” 又望了望她们的身后，环儿也跟着呼出一口气来，“幸好……” 朝云闻言，心中就是一动。 之前环儿在和赵凌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是颤抖的。环儿的那些动作，并不是偶然！ 看来，环儿对赵凌，打着心底害怕。 “环儿姑娘……”这样想着，朝云就试探着唤了一声，“那位是……” 遇见赵凌，环儿的心还在砰砰跳呢，突然听到朝云的声音，一时便没有回过神来。 “啊，那位是表少爷。”没有思考，环儿脱口而出，“其实也不是府中的人，只是因着许姨娘，那位公子又和老爷来往地近，府中众人便尊称他一声‘表公子’。” 不过是看在许玉英的面子上。 朝云闻言，心中就是一惊。没有想到，这许玉英竟然这样有本事，让侍郎大人宠她到如此地步！甚至连她的表哥都可以随意出入侍郎府。 皱了皱眉，朝云心中就有些疑惑。 那位王侍郎，既然能够在朝廷中坐到这个位置，想来，也不是个蠢笨的，怎么就被一个女人迷惑了心智呢？还有侍郎夫人？难道侍郎夫人就一点儿不阻止吗？ 再怎么说，赵凌也只是一个外男罢了。这样如若无人地随意出入后院，到底是有些不妥。 侍郎夫人看着也是个守礼的，竟然会没有微词？ 这样想着，朝云就又看了环儿一眼，“那表公子，怎么好像经常出入后院？” 朝云问得十分模糊。毕竟这也不是一件可以大声拿来讨论的事情。 环儿此刻已经恢复过来了，闻言心中就是一跳。她张了张嘴，却是笑着转移了话题，“七姑娘请走这边。这边是近道儿。” 环儿说着，紧闭了嘴唇，再不肯说一句话。 果然是有问题的。 朝云心中就有些了然，却也顺着环儿再没提起这一茬儿。 走了一会儿，环儿果真就带着朝云三人来到了侍郎夫人的院子。 果然是侍郎夫人要见她？为什么？怎么偏偏在那个时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看着环儿进去禀报的身影，朝云心中就暗暗下了决定。 等会儿，就找个机会告辞好了。 这里是许玉英和赵凌的老巢，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还有多少陷阱等着自己。 “七姑娘，请随奴婢来。”一个笑嘻嘻的小丫头站在了朝云身边，朝着她恭敬地福了福身，“夫人请您进去。” 却再没有见到环儿。 “环儿姑娘呢？”朝云就问了一句。 小丫头脸上的笑意一顿，却又立刻反应过来，“环儿已经回去了。” 这样说着，也闭了嘴，再不说一句话。 朝云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 环儿刚刚才进去呢，朝云也没有见着她出来过，怎么就回去了？难道这侍郎夫人的院子，还有其他的门不成？ 不过到底是别人府中的事情，朝云只是想了想，便移开了注意力。 “朝云见过夫人。”再次向着侍郎夫人行礼，朝云的声音就多了一丝感激。 不管怎么说，侍郎夫人这一次都算是帮了她。 “你这孩子，竟然这样客气。”侍郎夫人的声音中就带了一丝笑意。 朝云抬起头来朝着她看去，却见侍郎夫人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安慰。 她在担心什么？ 仿佛看透了朝云的心思，侍郎夫人就朝着她笑了笑，“幸好你没有事儿。” 这话……是什么意思？ 朝云又看了侍郎夫人一眼。 然而，侍郎夫人却是没有解释的意思。 她招了招手，一个模样标志的小丫头就走上前来，“七姑娘请随奴婢来。” 小丫头的手中捧着一条十分漂亮的裙子。 “七姑娘，今儿个真是对不住了。这条裙子你且换上，今儿个你先回去，改日有时间，我再向你解释。”侍郎夫人挥了挥手，“马车我已经备好了，待会儿环儿会带你从小路上离开的。” 这样说着，她就朝着小丫头使了一个眼色。 朝云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几个小丫头簇拥着带进了一间空屋子。 接下来的一切都十分迅速，等朝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文 090.劫持 直到马车走出老远，朝云也没有回过神来。 谷雨和立夏也是一头雾水。 “姑娘，这是……” 若是侍郎夫人只是唤姑娘换衣裳倒是好理解，但是换完衣裳之后，却又安排姑娘出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看侍郎夫人的神色，好像是十分急切一样。 难道，侍郎府中发生什么事情了？ “会不会是侍郎大人要回来了？夫人怕大人看上姑娘，所以……”立夏猜测道。 谷雨就白了她一眼，“都在想些什么，夫人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大人是男人，应该不会才一回府，就往后宅跑吧？这可还是大白天呢。” 一个男人若是总惦记着后宅的事情，岂不是白日宣淫？ 立夏就撇了撇嘴，“谷雨姐，若是咱们家老爷，你还能保证。然而那个侍郎大人……”这样说着，立夏就哼哼了两声，“那位大人可就不见得了。你瞧瞧，府中一个姨娘竟然都能够那样猖狂。而且，一个根本不是近亲的‘表公子’却可以随意出入后宅……” 立夏狠狠地翻了两个白眼。 “侍郎府，还真是乱。” 立夏说的，也是朝云觉得疑惑的地方。 谷雨听了，点了点立夏的额头，“你呀，就是歪理多。”这样说着，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以后，可别侍郎侍郎的叫了，这京中的侍郎可是多着呢。你这样说，岂不是将人家都骂了进去？” 这倒也是。立夏就吐了吐舌头。 之前姑娘还去过另外一个侍郎大人的府上参加寿宴呢。 听着两个丫头说笑，朝云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来。 不过，说也奇怪。这王侍郎府上的怪事还真是多。单就说她们在离开之前的那一段，侍郎夫人交待的和前来迎接她们的小丫头说的就有些出入。 之前明明她在问环儿到底去哪儿的时候，那个前来迎接的小丫头，就说环儿已经离开了。她们当时还奇怪过呢。侍郎夫人的院子应该只有这样一个门才是。环儿是怎么离开的呢？然而她们却又的确是由“已经离开”的环儿带出来的。由环儿带路这件事，还是侍郎夫人特意吩咐的。 笑闹一会儿，立夏就凑近了朝云的身边，正好就说起朝云想着的事情来，“那个环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应该已经离开了吗？” 怎么会突然又出来了？ “那个小丫头应该没有理由要骗咱们才是。应该不会是因为私交不好吧……”因为个人原因，所以才会如此不想理会环儿，听人问起，就随意扯了一个理由？ 只是，这样的解释，就连立夏自己都不能够接受。 若真是和环儿私交不好，只用说不知道就好，何必在外客面前撒下这样大一个谎言？ 朝云也想不通，但总感觉这个地方不太对劲。 沉吟半晌，朝云突然就抬起头来。 “今儿的事儿，回去以后，谁都不许再提起来。” 看了谷雨和立夏一眼，朝云的神色很是严肃。 两人听了姑娘的话，就是一愣。 立夏动了动嘴唇，“姑娘，可是……”姑娘今儿个在外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回去还不能告状！ 这真是…… 谷雨开始也有些不理解，然而等立夏说完，她就有些明白过来。 姑娘的考虑是正确的。 的确，老太太既然收下侍郎府的请帖，未必就没有考虑到过这样的可能。然而，老太太却依旧让姑娘去赴那个宴会。这说明了什么？ 若是老太太本来就打算睁一只，就算是知道了姑娘所受的委屈，那又怎么样呢？ 恐怕，是绝对不会帮姑娘的吧？不过是口头上安慰安慰。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好歹，老太太会记着姑娘的委屈，念着姑娘的好。说不定看在姑娘的聪慧上，以后对姑娘网开一面。 这样想着，谷雨就又看了朝云一眼，“委屈姑娘了。” 她倒是有些想念以前的姑娘了。虽然有些张扬，但是好歹活得肆意。在府中即便有些不受待见，然而像是这样的委屈，姑娘是绝对不会忍受的。 这样一来，她倒也不好说，姑娘的改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总觉得，现在的姑娘，活得太过辛苦了一些。 只扫了谷雨一眼，朝云就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 的确，若是以前的她，遇到了赵凌，绝对不会被他那样纠缠。只是，现在到底多了很多顾忌，做事倒是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赵凌可以不要脸面，她却不能不要。 而且，现在的她，还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若真的大吵大闹，引来了周围的人，那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许玉英既然敢将她引到那儿去，必然是早已想好了之后的对策的。 若是真的被人发现，许玉英绝对会反咬一口，说是她勾引得赵凌。她们又是处在侍郎府中，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是许玉英的，听许玉英这样，肯定不会相信她。 三人成虎。那个时候，她才是真正地危险了。 不过，也的确是她太过疏忽。她竟然没有考虑到，以着赵凌的无耻，是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朝云想着，心中就叹了一口气。 她还是太过小看赵凌了。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照着今儿的事情来看，赵凌应该是早已打定主意，就是不择手段，也要通过她，抱上穆将军府这棵大树。 赵凌一直存的，就是这样的心思。所以，在前世，她想尽办法和穆府断绝关系之后，赵凌才会有一段时间特别不高兴。 那个时候，赵凌的心中恐怕是认为，她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了的吧？ 握了握拳头，朝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走了一会儿，马车就逐渐停了下来。 立夏掀开车帘的一角，悄悄朝外望去。 然而，这一望，她却是忍不住惨白了脸色。 “姑，姑娘……”立夏狠狠吞了一口口水，颤抖着手指指向外面。“这儿不是我们府上的别庄。” 什么？！ 朝云一愣，也掀起车帘朝外面望去。 果然，就和立夏说的一样，这儿并不是她们穆府的别庄。四周的景色陌生地让人心中发凉。 朝云的心中就是一跳。 这不会……也是侍郎夫人做的吧？ “姑娘看，车夫不知道去哪儿了。”谷雨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原本应该要坐着车夫的位置，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姑娘……”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鸟鸣声，一丝其他的声音都没有。 最初的慌乱过后，朝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仔细侧耳倾听了周围的声音一会儿，朝云心中大定。看来，那个车夫只是离开了而已，暂时，周围并没有人声。 不管怎么说，没有人反而是这个时候最好的情况了。 不过，那个车夫也有可能是搬人去了。 这个时候，到底是逃还是不逃呢？ 朝云快速思考着。 这儿有些偏僻，又荒无人烟，若是现在就下了马车，她们三个女子，恐怕会迷路。天色又逐渐晚了，若是再乱走一气，只怕不好。 若是选择留在车内，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首先，她们并不能够肯定，那个车夫到底是彻底离开，将她们丢弃在这里，还是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就会带人回来。若是带人回来，那么那个时候，她们想要全部逃脱的可能性就更加小了。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盘算着，朝云心中就有些发凉。 “之前的一些家丁呢？”朝云突然就想起了一些什么。“之前那些家丁，你们可是注意了，他们去了哪儿？” 谷雨和立夏就有些面面相觑。 家丁？什么家丁？他们出发的时候，本身就是没有家丁伴随在侧的吧？ “姑娘……侍郎夫人安排的马车边上，并没有配有家丁。”谷雨想了一会儿，肯定地说道。 她是最后一个上的马车，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原本站在马车边上的家丁们，并没有随着她们的马车离开，而是一直都站在原地。 “没有家丁？”朝云皱了皱眉。 怎么会没有家丁呢？她们几个可都是弱质女眷，侍郎夫人若是真打算送她们回来，必然不会忽略这一点。 京中这个时候，本身就混乱，侍郎夫人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除非……侍郎夫人这样，根本就是故意的。 朝云一窒。 难道，她从最开始就想错了？这个局比她想的还要大。又计中有计？侍郎夫人……也是他们计中的一环？ 坐了一会儿，立夏就有些憋不住。她站起身来，“姑娘，奴婢先下去瞧一眼。” 总坐在这儿也不是一回事。总要先打探清楚情况才是。 从车窗那儿虽然也可以看清外边，然而到底是有着束缚，还不如直接下去查探清楚。 朝云点了点头。 谷雨却是有些担心。她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见到立夏朝着外面跳了下去。 朝云也站起身来。“我们也下去吧。” 先弄清楚自己在哪儿，才好计划下一步。 见姑娘也这样，谷雨想好的阻止的话，便全部都噎在了喉咙里。 “姑娘，您慢着些。”见朝云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谷雨就有些着急。 朝云只回头冲她一笑。“没事儿。” 周围又没有其他人，这个时候，才算是安全的。 才踏上实地，朝云就忍不住一愣。 不远处，一个带了面具只露出眼睛的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七姑娘，你终于出来了。” 正文 091.插曲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朝云心中一凉。听这人的语气，他恐怕不止认识自己，更是在这儿等了自己半天吧？ 难道，这个才是幕后真正的黑手？ 见朝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人反而是笑了起来。“怎么？害怕了？没有想到，穆七姑娘也会害怕啊？” 语气中，满满的揶揄。倒是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 “既然是人，自然会有害怕的事情。小女也不过是普通的女子，突然碰见这样的事情，自然会害怕。”安定了一下内心，朝云尽力保证自己的声音平静。 面具男子的眼中就闪过一丝笑意。 明明心中十分害怕，却偏偏强撑着。这样的女子，果然是有意思。 “别的女子会害怕，在下倒是觉得正常，但是说七姑娘也会，倒是有些……”似乎故意在为难，面具男子的话语就有些胡搅蛮缠了。 朝云没有理会，只扭了头去看立夏。 立夏是最先下来的，这人站在这样显眼的位置，立夏只要一下车，必然会看见他。按理说，立夏应该会第一时间示警才是。怎么立夏却什么都没有提醒？ 谷雨也觉得奇怪。 立夏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们，单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谷雨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匆匆上前几步，朝着立夏的肩膀拍了一下。“立夏，你怎么了？” 姑娘都已经下了马车，还和那人说了一会儿话，立夏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朝云一边小心着那面具男子，一边分神留意着谷雨这边。 立夏绝对有问题。按着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在发现了危险的情况下一言不发的。 “请问公子，对小女的侍女做了什么？”朝云的声音不温不火，依然带着十足的礼仪。 面具男子闻言，眼中的笑意就更深了，“哦？她是你的侍女？在下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过是为了防止她阻止七姑娘下车，点了她的穴而已。不会有什么伤害的。既然七姑娘开口了，在下自然会为她解穴。” 这样说着，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动的。一直没有动作的立夏，突然就朝前一个趔趄。 好在谷雨眼疾手快，快速将她给扶住了。 整个过程，男子都站在原处没有离开过，手指好像也没有怎么动。朝云见了，心中就更加谨慎了。 不声不响就将立夏定住，离着这样的距离，也能给立夏解穴。看来，这男子的功夫不低。 这样想来，岂不是若是他想要对自己做什么事情，自己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朝云皱眉。 这种为人鱼肉的感觉并不好。虽然心中有些愤怒，朝云脸上却是依旧不动声色。 她只静静地看着面具男子，一动不动。 “在下已经帮七姑娘的侍女解开穴道了，七姑娘难道不应该感激一下？”对视良久，面具男子笑道，“都说七姑娘是极懂礼的，现在看来，传言到底只是传言。” 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立夏听了，心中气愤。然而，她的穴道才被解开，身上还有些发麻，若是离了谷雨的搀扶，必然会倒地。这样的状态，就是她有心想要辩解，却也是无力的。 谷雨脸上也露出不满来。然而，到底心中有些忌惮，谷雨倒是不敢随意说话。 这人身怀这样高的功夫，若是将他激怒，真对姑娘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倒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朝云明白，那人这样说，其实就是故意在激怒她。姑娘们毕竟都是爱脸面的，突然被人这样说，必然心中会不舒服。 然而朝云却不是普通的姑娘。闻言，她一点儿都不生气。 依言冲着面具男行了一礼，朝云脸上微微露出些笑容来，“既然公子要求，小女便在此拜谢了。盛名之下，原本就会其实难副。公子这样大惊小怪，倒是让小女开了眼界。公子难道见到的，都是和声名相符的人？这样说来，倒是小女的荣幸。” “哦？怎么说？”似乎兴趣更浓，面具男子的声音中就有些微的改变。 朝云自然注意到了。看来，这人此时的兴致不坏，应该不会伤害她们。 这样想着，朝云的心中大定。 “能够让公子懂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个道理，难道小女不应该感到荣幸？”朝云抬起头来，看着面具男子，神情严肃，“好歹也是第一个。” 似乎没有料到朝云竟然会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面具男子一时没有忍住，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实在有趣。这样看来，在下这一次的心血来潮，倒是值了。” 心血来潮？怎么回事？ 听了这无头无脑的一句，朝云就有些疑惑。 这面具男子难道意思，难道是，劫持她到这里来，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吗？ 那车夫呢？侍郎夫人给她安排的车夫，到底去了哪儿？ 她们三个弱女子，都是不会赶车的，被丢到这种荒凉的地方，又应该要怎么回去？ “犯难了？”面具男子瞧了一眼朝云身后的马车，嘴角微微勾起，“没了车夫，你们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这样说着，面具男子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果然女子就是女子。” 这话朝云可是不爱听。 原本她还以为这个面具男子，是陆清安假扮的。毕竟，陆清安也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功夫也高。朝云所认识的人中，也只有陆清安最符合这些要求了。 但是，现在看来，倒是她猜错了。 这个面具男子，绝对不会是陆清安。 不管是语气还是内容，陆清安绝对不会对着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那么，这个男子到底是谁？将她们劫持到这里来的目的，不会就是为了看她们的笑话吧？ “公子这话说得好生无礼。”想了想，朝云抬起头来。 观察半天，又琢磨了一番面具男子的心思，朝云觉得，若是和他针尖对麦芒，面具男子只怕会更加高兴。若是她一味做出柔顺的样子，反而会不好。 “公子的意思是，若是小女是男子，那便可以卸了马车，直接骑马回家吧？”朝云的声音微微扬高，“骑马么，小女自然是会的。但是，公子可曾想过，若是小女真的骑马回家，明儿个京城中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来？” 世人对女子总是苛刻的。若是她真的那样做了，只怕后果会更严重。 这倒也是。听了朝云的话，面具男子心中就点了点头。 “你会骑马？”面具男子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女子们向来都是柔弱的。一般的女子，别说骑马了，就是见到了马匹，也会大惊失色。大胆承认自己会骑马的，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你怎么会骑马的？”面具男子又追问了一句。 高头大马，她难道就不会怕？ 话题跳转太快，朝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突然就讲到会不会骑马上来了？不过，既然对方问了，她还是要回答的。毕竟现在，还是不能够激怒男子。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天色逐渐晚了，她也要早些回去才是。 回去晚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错。若是再被人知道，她是被一个男子劫持了，就是本来没有什么事情，也会变得有事起来。 朝云是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公子既然认识小女，那也自然会知道，小女的父亲吧？家父从军多年，教小女骑马当然不在话下。” 原来是跟着穆将军。那便也就不奇怪了。 面具男子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越来越不安的两个侍女，他突然就开口说话，“在下向来佩服穆将军的为人，今儿就当做好事罢。上车，在下送你们回去。” “以后别随便坐别家的车了。不然，真出了事儿，哭都没处哭去。” 面具男子虽然这样说，朝云心中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具男子，他突然这样示好，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又加上刚刚发生的事情，朝云倒是有些不敢随意相信。说不定，这人也是想要带她到另外的地方去呢？ “怎么，现在才知道害怕？”面具男子走了两步，见朝云不动，心中就有些明白。“怕在下对你不利？” 见朝云没有做声，面具男子就有些不高兴了。“虽然是心血来潮，但是救了人还不被人感激，在下也会觉得挫败。”又看了朝云一眼，“七姑娘真是不识好人心。” 话语中满满都是抱怨。 朝云一愣。连忙抬起头来观察男子的神色。 不过，男子的脸被整张面具都覆盖了，朝云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快点决定，到底要不要上车？”男子的口气一下子变得恶劣起来，“若是不用在下帮忙，在下也不用留在这里讨人嫌了。” 朝云心中一动。看来，男子果然是不高兴了。 若是不靠男子，她们先找方向，等天黑之后，再骑马回去，其实也是一样的。 不过，到底只有一匹马，三个人的话…… 男子若是真的要帮她们，那倒是方便了很多。 只是，这男子…… 朝云就有些犹豫。 立夏终于缓过神来，大叫道，“姑娘别去，就是他，就是他将咱们的车夫给杀了。” “他是坏人！”立夏控诉，看向男子的眼神中透着惧意。 朝云一愣，又想到之前男子说的话，心中就有些明白过来。 原来，男子说的心血来潮，是这么回事。她们都误会了。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今儿麻烦公子了。”朝着面具男子行了一礼，朝云慢慢走向马车。 立夏和谷雨脸都白了。 “姑娘！” 见朝云这样，面具男子这才露出些许笑意来，“倒也不算蠢笨。” 果然是个有趣的女子。 正文 092. 曲终 几乎无礼的话语，朝云却并没有怎么在意。 不管怎么说，那人倒是没有否认她的猜测。 这样说来，果然之前就是他救了她们。怪不得，她们等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其他的人过来。原来，这人竟然将对方从源头上就断了。 既然这人救了她们，那说要送她们回去的话，应该也不是玩笑吧？ 朝云这样想着，就招呼谷雨和立夏快些上车，“……这天儿也要黑了，还是快些回府的好。” 拖得时间过长，老太太她们也会起疑的。 谷雨和立夏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若真是让老太太知道了这些事情，虽然姑娘什么都没有做，也会被说道一番吧？毕竟，姑娘今儿个和外男接触地也太多了。 姑娘的不得已，老太太可不会管。毕竟不管怎么说，姑娘也是接触了外男的，结果错了，那便就是错了。 天色越来越晚了，若是等天黑了，她们几个弱女子在这荒郊野外的，只怕更加危险。 咬咬牙，谷雨就搀着立夏走了过来。 既然姑娘都是相信那人的，那么，她们也跟着信一回吧。 总不能让姑娘一个人跟着那个人走不是。 朝云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面具男子看向朝云的眼中就闪过一抹揶揄，“七姑娘就不怕在下将姑娘再带到其他的地方去？难道七姑娘以为，在下之前帮了你们，就一定会继续帮下去吗？在下已经说过了，之前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 立夏听了，立刻就要掀帘而出。谷雨死死抱住她，又腾出一只手来，仔细捂住立夏的嘴，不让她出声。 这个时候，若是真的将那人给惹怒了，她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吧？立夏性子也太冲了些。 想来，之前看到的场景，给立夏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听了那个人的话，朝云的脸上就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来，“送我们回去，可是公子自己说的。就算只是公子一时的心血来潮，也是已经说出来了的。不管怎么样，公子应该不会出尔反尔才是。” “七姑娘竟然能够那样肯定？在下可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君子。”面具男子似乎逗弄上瘾，只是挑着朝云话中的刺儿。 “会不会实现承诺，公子心中早有定数。小女怎么说，都是影响不了公子的。既然小女选择相信公子，那便是小女自己的事儿了。”朝云说着，再没有看向面具男子，只掀了帘子，朝着马车里面走去。 看着朝云背影，面具男子就挑了挑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轻巧地跳上车辕，扬起了马鞭。 “七姑娘坐好。”男子提醒一句。 话音刚刚落下，马车便缓缓启动了。 和朝云预料的一样，面具男子果然是将她们送到了穆府别庄门口。 “这车在下就带走了。”朝着朝云挥挥手，面具男子也不等她回应，飞快地消失在来的路上。 直到见到自家的院子，立夏的脸色才终于好些，也终于能够独自站稳了。 谷雨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门，立刻就有人应了声。 见是朝云，立刻就让了身。 “七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才交待呢，让七姑娘回来之后，速速去见她。”门房的小厮就松了一口气，“刚刚已经有人去通报了，七姑娘只管去就是了。” 虽然马车速度不错，然而到底是晚了的。朝云闻言，朝着小厮点了点头，带了立夏和谷雨就朝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老太太想要问的，朝云心中早就有数了。该怎么回答，她也早就在心中盘算好了。老太太想要知道，她全部都会巧妙地告诉老太太。至于她不想要让老太太知道的，一点儿都不会泄露出去。 见到老太太，朝云率先朝着老太太行礼。 果然不出他所料，老太太问的，果然就是她心中所想。无非就是王侍郎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回来这样晚之类的。 一一恭敬地回完，朝云心中就舒了一口气。 老太太这里，应该再没有什么事儿了。 “你瞧着，那个侍郎夫人到底是怎么样的？”然而，老太太却并没有如同预料般地放她回去。只是张了张嘴，又抛出一个问题来。 怎么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来？老太太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心中疑惑，朝云脸上便更是恭谨，“回老太太的话，朝云瞧着，侍郎夫人倒是一个十分友善的。对朝云也好，最后更是派车将朝云送了回来。” 开始听的时候，老太太都还一直在点着头。只是，当朝云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老太太面色就是一变。“侍郎夫人派车将你送回来的？”她心中原本预料到了端倪，却不想，竟然是侍郎夫人出马。 原来府中马车接了个空，是因为这样。朝云竟然早就从侍郎府出来了。 只是现在才回来…… “你这丫头，怎么好意思麻烦侍郎夫人这样多？”老太太似乎也察觉出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些，便又说了一句。 朝云却已经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若是老太太真的只是担心这些，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来？ 老太太担心的，肯定是其他的事情。不过，必然也是不会告诉她的。 这样想着，朝云倒是没有追问。只笑着挑着一些细节说了。 听朝云这样说，又打量了朝云半晌，确定朝云的确没有受伤，老太太这才算是心中安定下来。 虽然是她让朝云去的，但若是朝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的心中也会过意不去的。 最担心的事情解决了，老太太又拉着朝云说了一会儿话，就挥了挥手，“行了，听你说的，应该也没有用晚膳吧？快些回去吧。明儿好好休息。” 朝云脸上就露出感激的神色来，“多谢老太太关心。朝云省得了。” 住在别庄中，老太太是免了她们的定省的。所以就算是清晨的时候多睡一会儿，也是没有关系的。 “让你抄写的东西，也不用太急。听说你每日都睡得很晚，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你身子也不好，若是病了，那倒是我的不是了。”在朝云快要踏出门去的时候，老太太有这样说了一句。 老太太果然是知道的。 朝云的步子就是一顿，她又一次回身，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这才带着谷雨和立夏朝着自己的院子走了去。 再次回到这小小的庵堂，立夏就大大地呼出一口气来。 “开始的时候还嫌弃这儿破旧，现在看来，却只觉得这里最好了。”立夏感叹道。 谷雨却是有些不满，“一直都在告诫你，让你收收自己的性子。你倒是好，每次决心都下的那样大。然而，这脾气倒是一次比一次大了。我瞧着，大概只有等你自己真正吃亏之后，你才会懂得收敛。” 立夏这一次真的是太过了。 明白谷雨指的是什么，立夏的神情就有些萎靡，嘴里却小声辩解着，“谷雨姐，你是没有看到那个人他，他……” 单是回忆，立夏就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颤。 那样血腥的杀人手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明明上一刻还是蓬勃绽放的生命，却在那人手中瞬间凋零。 甚至连一滴车夫的鲜血都没有落到地上。 立夏性子虽然大大咧咧，见到那样的场景，也是害怕的。 立夏的声音太低，谷雨根本就听不见，闻言就有些心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见立夏的样子有些不对劲，朝云就拍了拍手，换了一个话题，“好了好了，折腾了这样久，肚子倒是饿了，你们快去张罗，今儿晚上，我可要敞开肚子吃了。你们谁都不许阻止我。” 听朝云这样说，谷雨便没有再理会立夏。她转了头，笑着看着朝云，“姑娘若是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咱们心中不知多高兴呢，怎么会阻止您。” 这样说着，拉了立夏就下了去。 直到晚上就寝之时，朝云也没有再给谷雨另外提这话题的时间。 “你们晚上也都累了，下去歇着吧。今儿就不必守夜了。”朝云说着，躺了下去。 谷雨和立夏应了一声，又等了一会儿，带着灯，轻手轻脚地下去了。 夜逐渐深了。 穆府别院越来越安静。 一道瘦小的身影闪现出来，快速朝着庵堂的后面走去。 “主子。”月光撒向大地，照亮了说话人的脸。 清秀白净的模样，赫然就是照顾朝云的另外一个丫头，翠儿。 翠儿的话音落下良久，黑暗中才慢慢传出一声应和。 “七姑娘安全回来了。”翠儿的声音十分恭敬，“属下仔细观察过，七姑娘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精神也好，想来，身心都是无恙的。” 黑暗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那儿根本就没有人存在一般。 “不过，七姑娘的侍女之一，名叫立夏的，好像有些不对劲。”翠儿头也不敢抬，继续禀告着。 “哦？怎么不对劲。”男子的声音十分懒散，落在空中，不一会儿就消散了。 翠儿也不敢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 周围再一次静下来。 翠儿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主子的吩咐。 这一次是她失职了。明明就一直隐藏在暗处，暗中帮七姑娘的，却不知道在遇见那个男人的时候受到了什么阻力。发出去的暗器都被挡了下来。又有人缠着她，分散她的注意力。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七姑娘已经失去了踪影。 若是主子要罚，她也无话可说。 翠儿紧张地等着。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的是，主子竟然什么都没有说，只吩咐她继续看着七姑娘，就让她回去了。 心中虽然疑惑，翠儿却也不敢提出异议。再三谢过之后，翠儿快速朝着庵堂走去。 翠儿走了良久，从黑暗中才慢慢传出一声抱怨来。 “真是笨死了。” 正文 093. 由头 从王侍郎府回来之后，朝云很快就抄写完了剩下的佛经。 接下来的几天，老太太倒是没有再唤朝云。中途的时候，安容倒是过来过。 对于朝云出门子的事情，安容也是有所耳闻，过来就是为了询问朝云出门的情况。 “你没有事儿吧？”安容说着，忍不住看了立夏一眼，“这丫头怎么越来越神神叨叨了？” 虽然做事的时候没有什么问题，然而，立夏却是会时不时发呆，眼神也有些发直。 大概那天是真的吓着了。朝云注意到了好多次，心中就忍不住叹气。 只是，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安慰立夏。听安容这样说起来，朝云就仔细将事情说给安容听。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安容听了，心中大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也没有见到老太太有什么反应？” 安容想着，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着老太太最近对朝云的态度，怎么也不会这样不闻不问才是。 朝云脸上就露出苦笑来。因着对方是安容，朝云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并没有和老太太说这些事情。” “你是木鱼脑子！这样大的事情，也不和老太太说，你是想怎样啊？”安容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听了安容的话，朝云也没有生气。冲着安容笑了笑，朝云脸上就露出无奈来，“安容，你冷静些。说是要告诉老太太。你真以为，告诉老太太就能解决问题吗？” “告诉老太太，好歹也是给穆府提个醒儿。”安容撇了撇嘴，“老太太若是心中有数，以后这样危险的事情，自然不会再让你去了。” “好在这一次什么事情都没有。”安容上上下下打量了朝云半天，心中就呼出一口气来。 听朝云说了那天的事情，安容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飞走了。这样危险的事情，也就朝云能够这样云淡风轻。 她就这样听着，便已经觉得十分心惊。按着朝云的性子，她一定是将事情只捡了些重要的说。真实的场景，一定是要比朝云说的更加危险的。 不过，朝云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安容心中有数，便也没有希望朝云能够还原当时的场景。 “老太太应该不会那样糊涂才是。”老太太也是吃斋念佛的人，若是知道事情的危险性，又怎么会将亲孙女儿往火坑中推？ 见安容说的肯定，朝云就忍不住笑起来，“安容，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老太太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 不过是知道了装傻罢了。 吃斋念佛又怎么了？吃斋念佛的就一定是六根清净了的？那深宫中也不乏吃斋念佛之人，若是真的到了该她们下手的时候，她们又会手软吗？ 所谓念佛，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保护色而已。 朝云心中明白。老太太虽然面上对谁都很淡，好像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又是吃斋念佛的主儿，看着好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一般。其实，老太太是在意的。只是，她最在意的，是穆府罢了。 仔细想想，若是老太太真的是一个什么都不关心的人，那又何必不完全将府中的权利放下？就是当家主母的大太太，好多事情也得先过问了老太太，才能够去办。 若真是什么都不关心，又何必非要让她们这群姑娘，每日晨昏定省都不能少？ …… 老太太根本就不是像她说的那样，什么都不关心。 听到朝云的话，安容就是一愣，“朝云，你的意思是……” 她已经差不多明白朝云的意思了。然而，安容却是有些不敢相信。 “老太太，应该不会这样吧……” 然而，这样说着，安容却是连自己都相信不了自己说出来的话。 老太太也不是个笨的。那样的事情，未必就没有提前知道。然而，她却还是让朝云过去了。 这说明…… 安容心中就是一凉，“老太太她……” 不用朝云提醒，安容自己很快便想通了。但是，她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老太太对她，一向都是极好的。而且，最近明明老太太对朝云的态度也好转了起来。怎么说，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才对。 不管安容再怎么不敢相信，事情却早就已经发生了。安容不得不相信。 老太太毕竟是让朝云去参加那个王侍郎府中小妾的生辰宴了。 一个小妾的生辰宴，这样不伦不类的名头，竟然也敢请将军府的姑娘。侍郎府这不是在欺负人，是在做什么？ 她都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老太太那么聪明的人，岂会想不到？ “可是……”安容张了张口，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要说服朝云还是自己。 “安容，没事的。”清楚安容心中的混乱，朝云就拍了拍安容的手，“这些事情说不说，都是没有关系的。至少，老太太现在还保着我不是吗？” 将她控制在庵堂中，就是对她的保护。说老太太一点儿都没有为她着想，朝云是不承认的。只是，在老太太的心中，穆府的地位是要高出所有的。 所以，才会发生这一次的事情。 一边听着朝云解释，一边自己在心中消化着所有的消息。过了一会儿，安容也总算是明白了朝云的意思。 “……你总是有理的。”安容就叹了一口气。在一些事情上，朝云的确比她看得更深。 “好在你没有受伤，以后还是少出去些吧。”安容拉了朝云的手。 这样的事情竟然都能被朝云给碰上。 说来说去，安容还是有些没有明白。就是朝云自己不想出去，但若是老太太开了口，又或者是大太太开了口，朝云最终还是得去。 安容脸上的神情就更加难看了。她在府中的处境虽然比朝云好上一些，但毕竟也是庶女，在府中也说不上什么话来。 屋子中的气氛一时就有些凝滞。 “对了，你知道咱们的四姐姐最近过得怎么样吗？”沉默一会儿，不想再说这样难过的话题，安容就捡了有趣的事情来说。 朝云摇了摇头。 自从进了别庄，除了经常来她这儿串门的安容，其余的姑娘的情况，她倒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心中虽然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每次一忙起来，她便没有时间再来处理这些。 “四姐姐最近啊，被大姐姐修理得可惨了。”安容说着，脸上就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来，“你也知道，大姐姐是要进宫选秀的，从小就请人教规矩。而四姐姐，原本也是进宫的人选，但是大伯母总是惯着，所以到了现在也没有好好学过规矩。” “眼瞧着，大选的日子也快要到了四姐姐心中也开始焦急起来。然而，京中却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大伯母便只拜托了二伯母，让大姐姐好好教教四姐姐规矩。” 朝云听着，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清菀早在寺庙的时候，就一直都在和大姐姐学规矩。 “对了，二姐姐怎么也不学学？”朝云有些疑惑。 清苓也是三房的嫡女，照理说，也是有资格参选的。怎么就没有见着她的动静？ 安容就是一愣，“你是傻了吗？就是因为母亲不想让二姐姐进宫，所以才早早给她定亲的。明年就要过门了。” 清苓的亲事是很早以前就定下的。这个朝云也知道。 朝云想不通的是，白氏那样争强好胜的一个人，竟然在大房二房都送人进宫的时候，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她心中就不会不舒服？ 若是以后大姐姐或者四姐姐发达了，白氏不会后悔眼红？ 安容眼中就闪过一丝羡慕，“母亲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希望二姐姐嫁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好好过日子。至于进宫，那还是留给别人来争来抢吧。” 宫中的水更深，白氏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辛苦。 这倒是一片慈母心。 朝云听了，心中就是一动，又轻轻笑了笑。这样看来，白氏有些时候还是比秦氏和王氏更加想得透彻的。 “哎呀，你别打岔。”唏嘘一会儿，安容便又想起之前的话题来。“你也知道，大姐姐那个人，向来都是笑里藏刀的。四姐姐被大伯母惯坏了，性子难免张扬。她们两个又都是要进宫的。平日里就相互看不顺眼，大姐姐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呢？” “所以，四姐姐这几天，可是很惨很惨的。”安容笑弯了眼，“你没有觉得，最近都没有看到四姐姐了吗？” 每日都被训练很累很累，一回院子，清菀不是骂人摔东西，就是倒床就睡，哪里还会有其他的精力来出来晃荡。 想着清菀吃瘪的样子，朝云便也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会这样着急？说起来，距离选秀还有一段日子吧？” 秦氏也不会想不到这个问题，怎么还敢将自己的心尖尖放在二房的手中？ 安容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当然是时间来不及了。你以为四姐姐不会的有多少？现在再不开始，只怕到了真正选秀的时候，她就要哭了。” 朝云听了就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是了，若是想要进宫，清菀要学的还有很多。若是现在不开始，时间就真的不够用了。 怪不得秦氏这样着急。 又说了半天话，安容就站起身来，“对了，明儿个找个时间，去九妹妹那儿一趟吧。想来，我们回京的日子也近了。若是这一次再不去寻她，回去的时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好歹也是姊妹，若是能够交好，她们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朝云就点点头。反正她的禁足也取消了。这几天就过去看看吧。 “那好，明儿个早上的时候，我过来找你，咱们一道儿过去。”安容说了声，带着杜鹃，慢慢走了。 正文 094. 传话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安容果然早早就到了。 连着休息了几天，立夏的精神倒也好多了。见到安容的时候虽然没有像以往那样叽叽喳喳，却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安容也笑了笑。 这样看来，再过几天，立夏应该就没有事儿了。 她留下杜鹃陪立夏聊天，自己掀了帘子，进了里屋去找朝云。 朝云早就起来了，此刻正捧了一本棋谱在仔细琢磨。 安容见了，忍不住笑道，“哟，又再琢磨棋谱呢？难道想什么时候再去找倾城将军一雪前耻吗？” 她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见着朝云对棋谱这样痴迷过。 照理说，朝云现在的棋艺在闺秀们中间也算是顶尖了，就是再精进，也不容找到对手。又加上朝云上一次以一毫只差输给了陆将军，心中不服输，也是正常的。 见安容走了进来，朝云就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你是还没有从梦中醒来么？男女有别，倾城少将军也是随便能见的？” “是是是，不是随便能见的。那你看个什么棋谱？还不如多多琢磨你的琴技。老太太知道了，只怕会很高兴。”安容皱了皱鼻子，“上一次知道你摘得了牡丹宴的魁首之后，老太太可没有乐坏。” “老太太若是知道你这样夸张，可不会轻易饶了你去。”朝云忍不住摇摇头，“一个魁首罢了，老太太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也值得乐坏？”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谷雨立刻就奉上茶来。 “现在还太早了些，既然是去找九妹妹请教绣活儿，不如现在我们先绣一个物什出来，然后再去？”朝云啜了一小口，这样说道。 若是就这个时候去，也不知道九妹妹她们起来了没有。 毕竟年龄小了些，最近又不用定省，多睡一会儿也是情理之中。她们巴巴跑过去，若是打扰了人家的睡梦反而不美。 安容也考虑到了，听了朝云的提议，点了点头，又看了杜鹃一眼。 “也不用回去取了，直接用我这儿的吧。”朝云摆了摆手，吩咐立夏和谷雨一道儿去取针线筐。 又看了随侍在安容身后的杜鹃一眼，“你身边的紫苑难道还病着？杜鹃一个人的话……” 穆府中的姑娘，每个身边都是有两个大丫头的。安容身边的，除了杜鹃，还有一个叫紫菀的。 然而，朝云自从醒来，就一直都没有见到过紫菀。曾经她也问过安容，却只是说紫菀病了。只是现在都已经这样久了，紫菀怎么还没有好？ “若是觉得辛苦，那就和三婶娘说说，老太太最重规矩，平日里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心中肯定也是在意的。这都已经好几个月了，继续这样下去，只怕有一天会发作。若是三婶娘吃了排头，你的日子只怕也会难过。” 明白朝云是为自己好，安容便点了点头，“紫菀其实早好了，只是，我已经习惯了只带杜鹃出门，紫菀一直都是留在屋子中的。” 朝云就叹了一口气，“日后还是将她多多带出来吧。” 都是一等大丫头，总这样厚此薄彼的话，日子久了，两个丫头之间也会生罅隙。安容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怕是没有留意吧。 听朝云这样一说，安容心中就明白过来。她冲着朝云点了点头。 正好这个时候，谷雨和立夏端着针线筐走了过来。朝云和安容便停止了这个话题。 两人一人拿了一个针线筐，先开始描样子。 丫头们便端了小杌子坐在一边分线。 描样子，朝云倒是在行。她很快描好自己想要绣的，然后就开始仔细绣起来。 安容的速度要慢上一些，不过也很快开始穿针引线起来。 屋子中十分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都在埋头自己的事情。 等朝云停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了。 安容也将手中的活什放了下来。 “终于完成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看向了朝云的成品。 朝云绣的是一朵大牡丹。样子和配色都不错，也算是不错的绣品了。 “平日里让你绣个东西，你总推脱，说自己的绣活太差，现在看来，原来都是你的托辞。”明明绣的就不错。 朝云只是笑了笑，又竖起一根手指，做出一个噤声的样子来，“好妹妹，你就当自己不知道好了。我可不想天天被人拜托帮着绣东西。” 这一身的绣活，还是她前世的时候在赵凌仕途稳定之后慢慢练习的成果。 一府主母要做的事情不少，朝云为了能够为赵凌亲手绣出一件衣服，暗自练习了不知道多久。现在这个水准，倒是也能够拿得出手了。 只是这原因，却是不怎么好和安容解释。 “你一定是自己私下练习的吧？”安容笑道，“我记着去年的时候，你的绣活完全不能和这个比。” 若不是她亲眼看见朝云动作，安容还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来你练习得不少。怎么，被大伯母说教太多次，终于决心要改了？”安容取笑道。 她心中明白，朝云这样绝对不是这个原因。 朝云只笑笑，什么都没有说。 说笑一会儿，两个人就站起身来，朝着九姑娘的院子走去。 这个时候，九姑娘应该是已经起来的了。她们这个时候去，倒也不算是打扰。 果然，通报的小丫头才进去没有多久，九姑娘穆歆璃就冲了出来。 “七姐姐，八姐姐。”歆璃扑向朝云和安容，“你们来了。快快，快些屋里请。” 拉着朝云和安容叽叽喳喳说了好一会儿，歆璃的兴奋之情才逐渐淡下来。 “姐姐们今儿个来可是为了绣工？”注意到朝云和安容手中东西，歆璃的眼中便闪过一丝亮光。 和姐姐们相比，她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绣工了。一见姐姐们是为了绣工过来的，歆璃心中便更加高兴了。 “我能先看看吗？”歆璃问得小心翼翼的。 毕竟她的年龄小些，而且，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和两个姐姐这样亲密，说话的时候，歆璃就忍不住担心。 希望她不会在无意中冒犯姐姐们才好。 歆璃的小心，朝云和安容都看在眼里。闻言，就笑着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她们是来和歆璃搞好关系的，自然不想要让歆璃这样拘谨。 这样想着，朝云和安容便只捡了有趣的话来说。 好一会儿，歆璃总算是没有那样紧张了。 低头仔细看了看两位姐姐的绣活，歆璃心中就有数了。 其实两位姐姐的绣活都不差，不过，却也是有精进的空间的。 细细指出朝云和安容的不足，又给她们提出一些建议。因着谈论的是自己擅长的方面，不一会儿歆璃就眉飞色舞起来。 安容和朝云见了，相视一笑。 到底只是一个小孩子。 将绣活说完，朝云和安容也没有急着走。见歆璃还有些意犹未尽，她们便只静静坐着，偶尔微笑着点头。 等到歆璃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午时了。 “今儿多谢九妹妹不吝赐教。”朝云和安容都站起身来。 明白她们是要告辞，歆璃就有些不舍。然而现在都已经快要午时了，再留下去也不好。歆璃便只得点点头，勉强笑道，“姐姐们哪儿的话，能够帮到姐姐们，倒是歆璃的荣幸。” 这样说着，歆璃也跟着站起身来。 她要亲自送她们出门。 “七姐姐，老太太要求的佛经，你可是写完了？”快要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歆璃就问了一句。 歆璃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起来了？ 朝云和安容相视一眼。 “已经抄写完了，怎么了吗？”笑了笑，朝云这样回道。 歆璃就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要求你在回府之前写完吗？听六姐姐说，我们明儿个就要回去了。所以，我才那样问。” 明儿个就要回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老太太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 歆璃脸上也跟着露出疑惑来，“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儿来的消息，但是六姐姐的消息，向来都是极准的。姐姐们还是做好准备的好。” 这样说着，歆璃就扭过头去望了另外一个院子一眼，“恐怕某些人，是完成不了了。” 五姑娘穆珞茵也住在附近。歆璃说的，就是她。 朝云就笑了笑。 和歆璃告别，又走了一段距离，朝云和安容这才将心中的惊讶表现出来。 “月笒是怎么知道的？”安容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月笒在府中向来低调。总是微垂着头，不显山不露水的。然而现在看来，倒是她以前小瞧六姑娘了。 朝云也忍不住皱眉。 对于月笒，她心中还有很多疑问。现在，朝云倒是觉得月笒越来越神秘了。 也不知道月笒身后的，到底是谁？ “算了，暂时别想那么多。”到了分别的路上，安容就笑了笑，“不过是回府而已，又不是要干嘛，也没有好提防的。” 点点头，朝云和安容挥手告别。 没有想到，才回到院子，翠儿就告诉她，“老太太派人过来过，说是让姑娘好好收拾东西，明儿个就回京了。” 消息竟然是真的！ 朝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朝着屋子走去，朝云心中就有些乱。 不过，她倒不是想着月笒的事情。在她的记忆中，等她们回京不久，陆清安就要离开京城，去边疆作战了。 没有想到，那样的日子，竟然这样快就要来了。 正文 095. 回归 直到马车真正踏上回程的路，朝云才觉得有些回过神来。 这一次的时间和她记忆中的也相差太多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重生的关系，身边的事情虽然大轨道没有变，却也不是前一世的样子了。大概是她的改变也影响到了周围的人？ 朝云皱了皱眉。 虽然不是亲眼见证后来京中的事情，但是赵凌仕途平稳之后，她也听说了不少。 然而，现在，所有的事情和她记忆中的却都大不一样了。 真说起来，前世的这个时候，穆府已经开始落败了，哪里还敢这样大张旗鼓地回京？ 赵凌这个时候虽然没有发达，但是京中的人脉却也已经经营的不错了。特别是那个王侍郎，对他更是青眼有加。 至于陆清安，朝云后来听说过，在这个动荡的时期，好像是被人参了一本，地位有些不稳。 …… 然而，现在却是，因着有了陆清安的帮忙，穆府不仅没有落败，反而还有些地位上升的趋势。赵凌貌似也没有十分地长袖善舞，混得不阴不阳。而陆清安，则是仕途继续平步青云。 这些人好歹都存在于朝云的记忆中，朝云也算是心中有数的。 只是，朝云心中到底有些不安。她想起了上一次救了她们一次的面具男子。 回去之后的几天，朝云万分仔细地回想了一番。只是，她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在她前世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男子。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开始的时候，朝云还以为是陆清安。然而，时间流逝，和那人交谈了一会儿之后，朝云便确定，自己开始的想法是错的。陆清安虽然也有些阴晴不定，但是性子却不是这样的。 那个面具男子，给她的印象，完全是亦正亦邪的。好像只要是有趣的事情，就算是没有道义的，他也会去做一样。 做事完全凭着自己的性子，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虽然朝云对他完全没有印象，但是那个男子却是知道朝云的名字的。而且，单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已经观察了朝云很久一般。 若是那个人不是在开玩笑，那么真就有些危险了。 朝云皱了皱眉。虽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朝云却是希望自己再不要见到他了。她从来就没有打算，在自己的复仇计划中，再加入一个未定的人来。而且，那个人的性子还是那般。指不定哪天就会对她刀剑相向了。 还是走稳妥路线的好。 朝云这样想着，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一大早的，你眉头就皱这样紧，是做什么？”正好坐在一边的安容看不下去了，用手肘戳了戳朝云。 打从上了马车，朝云便是一副沉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好不容易见到朝云喘口气，安容立刻就问道。 思路已经理清，朝云就有些轻松。她抬起眼睛来，看向好奇盯着她的安容，笑了笑，“不过是想些事情而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马车上还有六姑娘穆月笒和就姑娘穆歆璃。朝云就是想要告诉安容，也不是这个时候。 安容自然明白朝云的意思。见她这样打哈哈，也没有再追问。 “你呀，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一通。就是没有的事儿，也会被你想出什么来，白白给自己添了许多烦恼不说，还搞得自己的身子这样虚。”安容娇嗔一句，“日后，可别再这样折腾自己了。” 安容也是为了自己好。朝云笑着点了点头。 歆璃听了，面上就有些担心，也跟着张了张嘴，“七姐姐，八姐姐说的对。你的身子不大好，以后还是放宽心些吧。” 七姐姐总是三天一小病，两天一大病的。虽然近来好了不少，却也让人担心不已。 没有料到歆璃也会这样说，朝云一愣，随即就点了点了头。“多谢九妹妹关心，我知道的。” 自己的身子，她心中也是有数的。自重生以来，她一直都在暗中调理，相较以前，现在的她，已经好多了。 见朝云听进了自己的话，歆璃脸上就露出欢喜来。 马车中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朝云和安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歆璃也偶尔插几句，只有月笒，一直都沉默地坐在一边。 虽然说着其他的事情，朝云和安容却一直都在想着月笒的事情。 月笒虽然向来低调，然而知道的事情却是不少。按照歆璃说的，月笒是早就知道了今日便要回京的消息的。 就连做主意的老太太都没有提前露出过这样的想法，月笒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消息呢？ 朝云和安容心中十分疑惑。 然而，却也不好直接问月笒。虽然同是穆府中的姊妹，月笒和她们的关系却从来都是淡淡的。突然开口问这些，也显得突兀了些。 因着说话，时间就好打发了些。不一会儿，朝云便感觉到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看来，已经到了。 朝云就小小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朝着外面看去。 大门口，一身华服的秦氏正领着一大群丫头婆子迎接着，看见车队，脸上就浮现起亲热的笑容来。 花姨娘是最先下马车的。远远朝着秦氏屈了屈膝，花姨娘又转身，服侍着老太太下了马车。 王氏和白氏也跟着走下马车来。 接着就是清苓清菀等嫡女。赵府门口逐渐就站了一大群人。 朝云等人也慢慢走下马车来。 “可算是回来了。大家都走了，府中冷清多了。”秦氏快步迎了过来，朝着老太太行了礼，就和王氏还有白氏笑道，“大家都受苦了。” 见秦氏走过来，花姨娘便自觉退到后面，让开了老太太身边的位置。 花姨娘如此识趣，秦氏的眼中就闪过一丝满意，她自然地走到老太太身边，挽起老太太的手，笑道，“……约莫着就是这个时辰回来，吃食都已经备好了，老太太可要现在用些？” 这个时辰回来，想必是早膳也没有好好用过的。 赶了一早上的路，肚子也真有些饿了。老太太闻言，就轻轻点了点头，“也好。”这样说着，就转身扫了身后的众人一眼，“丫头们也没有好好吃过，想必也都是饿了的。就一起用些吧，也免得麻烦。” 秦氏应了，朝着身边的一个管事妈妈模样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那个管事妈妈轻轻点头，机灵地带了几个小丫头，悄悄从偏门先进府去了。 朝云瞟了一眼，便又垂下眼来，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都进府吧。”秦氏笑着张罗，挽着老太太的手臂率先朝前走去。 又回禀道，“今儿个老爷也说会早些回来。算算时间，也快了。估摸着，等您用完膳，老爷便回来了。” 对于这些，老太太是没有什么兴趣的。闻言，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也没有出声。 秦氏的笑脸就有些僵硬。好在老太太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来。 只一愣，秦氏便立刻转换了话题，连带着将王氏也带进话中去。 察言观色一番，总算是将气氛弄得活跃起来。 朝云等人站在队伍的最后，只是垂了头跟着前面的人走，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虽然已经回到了穆府，朝云却没有觉得有什么太过特殊的感情。 她心中想的，是今儿早上离开之前，看着别庄对面的那座院子。 同样是别庄，那个陆府的别庄就低调多了，经常安静地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她所在的庵堂离着陆府别庄是最近的，却也听不见什么声音。若不是她亲眼在那儿见过陆清安一次，只怕也会以为那座院子只是一座空院子而已。 不过，朝云想不通的是。陆清安现身的那个时候，京中的局势也不是很乐观吧？他怎么还有心思去别庄？难道，就不怕上头的人说他么？ 心不在焉地想着，朝云就没有注意身边的事情。 “朝云，你又再想些什么？！”安容叹了一口气，“连门槛都不注意，你是想在众人面前摔一个大马趴吗？” 安容这样说着，眼中却是满满地担心。 若是她没有察觉错的话，朝云出现这样的状态，好像就是昨儿个知道她们要回来的消息之后。 难道这京中还有什么吓着她的东西不成？她怎么感觉朝云不是很想回来的样子？ “你等会好好和我说说，你到底在担心着什么？”安容摇了摇头，也不敢多说，催促着朝云朝屋子里走去。 秦氏果然是准备好了的。桌子上的饭菜都是热腾腾的。 老太太见了，眼中就闪过一丝满意，对秦氏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 能够让老太太露出这样的神色来，秦氏见了心中就松了一口气。她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期间秦氏不停地为老太太布菜，老太太也没有拒绝。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的，就连姑娘们也比平日多用了些。 膳后，老太太正领着众人喝着茶水，就见有小丫头笑嘻嘻地进来报道，“禀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都回来了。” 正文 096. 相遇 三位兄弟都回来了？而且还一起过来？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老太太也有些惊讶，闻言就挑了挑眉，冲着小丫头点了点头，“请进来吧。” 这样说着，声音却是十分平静的。 不管是秦氏，王氏还是白氏，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听了小丫头的禀告，三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 不过，她们很快就遮掩过去了。 姑娘们也都面面相觑。三位老爷同时出现，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发生什么事情？ 就有些微的议论声响起来。 “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呢，慌什么慌！”老太太扫了姑娘们一样，语气就有些不满。 这样的话一出，姑娘们也不敢再议论，只低垂了头，再不说什么。 屋子外很快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来。 三位老爷一同出现在屋子中。 “给母亲请安。”大老爷率先行礼。 二老爷和三老爷也跟着上前。 老太太只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这些虚礼也就免了。”说着，就轻轻打量了大老爷一眼，“今儿个怎么三兄弟一道儿过来了？” 穆府的三位老爷虽然同在朝中为官，然而因着官职的不同，他们外出的时间也不一样。若是要相聚，向来都只在外院的书房中。也因着各自的时间不一样，就是节日的时候，三兄弟在内宅也只是匆匆见一面罢了。 也怪不得众人都十分惊讶。 三人心中也有数，听老太太这样说，大老爷便只是笑了笑，“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今儿下朝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又听说母亲今儿到家，便想着一道儿来给母亲请安罢了。” 大老爷这样说着，二老爷和三老爷便纷纷附和。他们在朝中的官职没有大老爷高，处事也没有大老爷有魄力，早就形成了不管大老爷说什么，他们都跟着附和的习惯。 老太太见他们这样，心中就有些失笑。其他两个儿子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向来都是老大说什么，他们便跟着附和什么。真要将他们两个的话当真，她才是傻呢。 不过明白归明白，真的亲眼见到，老太太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同样都是儿子，她自然是希望所有的儿子都成器的。老三虽然是庶子，好歹也是从小就养在自己膝下的。也算是孝顺。老太太也是希望他好的。 只是现在…… 也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改正过来的。以后再慢慢说好了。 老太太想着，就又看了三兄弟一眼。她心中十分明白，三个儿子一同过来，必然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不过，现在也的确不是说这话的好时候。小辈儿们都还在这里。朝廷上的事情，让她们听了也不大好。 想到这一点，老太太便也没有再追问。 “好了好了，姑娘们也都累了，各自下去歇着吧。出去了那么些日子，行李都整理整理，晚些时候再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就是了。”反应过来的秦氏等人，笑着开始遣散众人。 见长辈们都这样说了，朝云等人也不便再多留，只依言站起身来，朝着老太太等人行礼告辞。 三三两两走出了院子，姑娘们这才开始各自讨论起来。 这样明显的情况，说是没有问题，才是有鬼。不过既然老太太她们不说，她们便只装着不知道就好。 姑娘们讨论了一会，便说笑着离开了。 安容就看了朝云一眼，“你觉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早在看到三位老爷一起出来的时候，朝云心中就有些明白了。 她的父亲和陆清安一样身为武将，新帝既然想要开拓边疆，自然不会只开拓一个地方，所派出去的人，自然也不会只有一个。 作为一个声望在外的武将，穆南山自然也是要被派出去带兵打仗的。 若是她没有猜错，大老爷今天带着两个兄弟一道儿去见老太太，应该就是想要说这件事情才对。 “朝云？”见朝云久久不回答，安容便又叹了一口气，“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宁的。 朝云回过神来，笑了笑，“我只是在想父亲可能会说的事情罢了。” 这也能够猜出来？安容就有些不信。 “好好好，你最厉害。”也没有追问，安容只笑着戳了戳朝云的脸颊，“我看啊，你还是先回去补眠吧。昨儿晚上你到底睡了没有？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按着朝云的性子，听到了歆璃传出来的消息，指不定昨儿晚上就有些辗转反侧。 “我昨儿都跟你说过了，只要对咱们没有害处，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你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安容说了，叹了一口气，“好好休息吧，对自己好点儿。若是自己的身子垮了，你可是想做什么都做不成了。” 拍了拍朝云的肩膀，安容带着杜鹃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这已经不是安容第一次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朝云微微低下头来。 安容向来都是聪明的，和她相处这样久，肯定已经察觉到她的意图了。虽然可能不甚明了，大致方向却也应该是摸得清楚的。安容不说，只是因为相信她。 相信着她，却又担心着她。 安容总是这样，默默支持着她。 朝云心中就有些酸涩。 见姑娘久久不动，谷雨和立夏就有些奇怪，“姑娘？” 其他的姑娘们都已经离开了，就她们站在老太太的院子前，好像有些不大好。 有进出的丫头们已经开始朝着她们投来疑惑的目光了。 “没事，走吧。”这一次朝云没有发呆。她站了一会儿，努力将心中翻涌着的情绪压下去，带着谷雨和立夏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想着这一趟出门所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许玉英生辰的后续到底怎么了。 事后她又想过了，也问过谷雨，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着当时计划的，谷雨不应该那样快就回来了啊。 谷雨的回话很有意思。说是她还没有走出院子，便见到步履匆匆的环儿走了过来。 ……之后的事情，就是那样了。 看来，环儿应该是侍郎夫人的人。这样想来，侍郎夫人对于侍郎府中的事情应该是一清二楚的才是。恐怕是不想因着赵凌那个人得罪穆府，所以才匆匆出手救她的。 不然，环儿怎么会这样巧，刚好在那个时候，朝着她们伸出援手来？ 朝云想着，心中却还是有些疑惑。 侍郎夫人若是真的想要救她，那么后面她们被劫持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若是没有那个面具男人的心血来潮，她们恐怕就真的落入敌手了。 真想要对她们不利，何必又非要带出府去？若是她们真的遇害了，不管是在哪里遇害的，穆府的人只怕都会觉得和侍郎府脱不开关系吧？ 真存了对她不利的心思，侍郎夫人又何必非要多此一举？ 这样想着，朝云就皱了皱眉头。 除非……暗中还有一拨人，那一拨人，才是真正想要对她不利的人。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才能够全部解释地通。 但是，那暗中想要对她不利的人，究竟又是谁呢？她出门子也没有几次，怎么会有这样多人对她不利？ 朝云想不明白。 “姑娘，小心。”见朝云直直朝着门槛踏去，立夏就是一声惊叫。 这一步若是踩实了，姑娘非要摔着不可。 朝云立刻就反应过来。然而，脚步已经踏出去了，这个时候想要收回来，却已经是有些不可能的了。 朝云心中一紧，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谷雨和立夏连忙上前去扶，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姑娘的身子歪了歪。 这一下恐怕要摔实了。 意识到这一点，谷雨和立夏的脸色便都白了白。 朝云也以为这一次自己必然会摔出个好歹来。却没有想，她只是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而已。 “姑娘！”立夏最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将朝云扶了起来。 “怎么……”朝云就有些迷糊。 刚刚，好像有人帮了她一把…… “七姑娘好像不怎么擅长走路啊。”含笑的声音从朝云的头顶传来。 朝云揉着额头抬起头来。虽然没有摔到地上，然而，她的额头却是切切实实磕了一下。按着这样的痛感，应该红肿起来了吧？ “多谢出手相救……”朝云一边说，一边朝着她面前的人行了一礼。 只是，当她看清来人时，喉咙中感谢的话，一下子就哽住了。 陆清安！ “少将军怎么会来这儿？”朝云脸色一变，站起身来。 陆清安饶有兴趣地看了朝云一眼，对她不伦不类的行礼并没有在意。 “这儿可是穆府内宅，陆将军怎么会在这儿？” 而且还刚刚好在去往她院子的路上。 这若是被人看到了…… “七姑娘想多了。”见朝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脸上的笑意便越来越浓，“在下不过是迷路了而已。” 这样说着，陆清安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然碰到了七姑娘，那便请七姑娘带在下去拜见贵府的老太太吧。” 正文 097. 变脸 拜见老太太？ 陆清安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他又是怎么进到穆府来的？怎么一个领路的丫头都没有？ 朝云心中一时被太多太多的疑问所占据。也因此，她什么都问不出来。 见朝云这样，陆清安眼中也逐渐溢满笑意，“七姑娘好歹也是穆府中的主子吧？见到客人迷路，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 朝云一愣，脸色就有些难看。 若是陆清安将问题硬是解释成这样，传出去，那就是穆府的待客问题了。就是老太太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只是，她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被人看到了和一个男客这样亲密，也是不好的。 若是陆清安不开口，她倒是还可以吩咐谷雨或者立夏中的一个将他带到老太太的院子那儿去。然而，现在陆清安却是已经开口了，将她的后路给堵了。按着他的说法，若不是她亲自带他过去，那就是穆府的教养问题了。 真是麻烦的人。 朝云叹了一口气。 “既然这样，陆将军，请随小女来。”咬了咬唇，朝云还是决定带着他过去。 因着是去老太太的院子，她也不过是带路而已，就算是被人看见了，也没有什么的。 立夏和谷雨还处在见到陆清安的震惊中，听姑娘这样一说，心中就是一跳。 心中虽然有些不同意，然而见到姑娘这样吩咐了，谷雨和立夏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们只是下人而已，在外客的面前，更是要做到服从。 虽然这样说着，谷雨和立夏却是一左一右紧紧跟着朝云，完全将陆清安隔开了。 见谷雨和立夏这样，朝云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的有些排斥和陆清安单独在一起。并不仅仅是名声的问题。朝云更加害怕的是，陆清安继续追问她之前的事情。 说起来，她好像还欠着他两个解释。 只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想到到底应该要怎么和他解释。说实话是绝对行不通的。她可不想将自己所有的底牌都透露出来。 但是，若是要编谎言的话，又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而且，一个谎言需要很多其他的谎言来维持。陆清安并不是傻子，总会察觉出什么来的。那个时候，她的信用就岌岌可危了。 按着陆清安的性子，只怕永远都不会理会她了。 然而，她还需要靠着陆清安来打击赵凌。不能这样简单地就失去大树的荫蔽。所以，在还没有编织好听起来真实的借口之前，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和陆清安提起这件事情的。 见主仆三人如此防备，陆清安心中忍不住有些失笑。他不是想逗弄朝云一下而已，这大白天的，他倒还真没有想过做出没有分寸的事情来。 “听说你之前去了王侍郎府中？”路途很长，陆清安就捡了一个话头来。 朝云听了就是一愣。 许玉英的生辰竟然这样大张旗鼓？连陆清安都知道了？ 正疑惑着，朝云又想到，同在京城中为官，王侍郎府中发生这样的事情，陆清安知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陆清安竟然也会关心这样的事情。看来，倾城少将军，也不是完全的仙人，他也会关心俗世之事。 “是的。”打趣地想着，朝云的声音就柔和下来，“前几日的时候去过一次。” 朝云应了一声，却也没有说出过去的原因是什么。 好歹是王侍郎府中的私事。毕竟不是侍郎夫人的生辰，由她一个外人说出来，到底有些不好。 “没有想到为人正派的王侍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陆清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听说，这一次是王侍郎的一个妾室过生辰？” 妾室生辰向来都只能看主母的心情。王侍郎这样大张旗鼓，京中的人早就知道了。 所以，陆清安知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朝云没有想到，陆清安竟然会说出来。 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这样的事情，他们外人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不过是浪费口水而已。 朝云想了想，到底是沉默了下来。这个话题，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接。 陆清安等了半天，见朝云没有说话，心中就有些失望。他不过是想找些能够和朝云一起谈论的话题，没有想到，竟然会冷场。 陆清安就有些尴尬。 好在，朝云的院子离着老太太的，也没有太远。又走了一会儿，朝云就停下脚步来，“陆将军，此处便是老太太的院子，您……” 朝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陆清安打断了。 “原来这就是七姑娘的待客之道，在下今儿可是开眼了。”哪里又不将客人引到位置，便直接离开的主人？这样也太没有礼貌了些。 朝云闻言，心中就憋了一口气。 这陆清安根本就是在为难她！ 然而，陆清安到底占着理儿，朝云也无可反驳。 “陆将军既然这样说了，那便请容小女先进去通报一声。”朝云暗暗咬牙。 陆清安却是笑笑，眼睛却是盯着谷雨和立夏的，“通报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由七姑娘亲自做呢？” 谷雨和立夏面面相觑。 这话说得的确是。姑娘是主子，的确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若是姑娘去做，她们便也要跟着去，这样一来，倒是仅有客人留在原地了，这也是不好的。 然而，将姑娘留在这儿陪着客人，她们去通报的话，也有些不妥。 她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姑娘和外男单独在一起的，就算那个人是少将军，也不行。 相互看了一眼，谷雨和立夏便有了主意。 “奴婢去通报一声，请姑娘和将军在此稍候。” 立夏说完，快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而谷雨，则是留在朝云的身后，戒备地看着陆清安。 陆清安倒是一点儿不在意。 “七姑娘好像很不愿意看到在下。可是在下哪里得罪了姑娘？”无视谷雨的眼神，陆清安看了垂着头安静等待的朝云一眼。 朝云这样表现，他也觉得很无趣。 “陆将军多想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感受到陆清安话语中的不高兴，朝云抬起头来，摆了摆手。 现在，她也不能惹恼了陆清安。 “既然没有，七姑娘怎么好像一直都在躲着在下呢？”陆清安步步紧逼。 朝云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有些恼火。 明明是她先挑起他的兴趣的，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小女并未曾躲着将军。”心中慌乱，朝云脸上却是扬起笑容来，“将军想多了。” 陆清安盯着朝云半晌，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一样。 那样的眼神太过奇怪，朝云心中忍不住有些发怵。 谷雨的眼神更加戒备了，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努力平复过快的心跳。 良久，陆清安才将眼神从朝云身上移开。只是，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哼。”陆清安甩了甩袖子，再没说话。 好在立夏很快就回来了，“陆将军，老太太请您进屋。” 这样说着，又指了指身后的小丫头，“她会带您进去的。” 见立夏指她，那个小丫头就冲着陆清安行礼，又抬起头来笑道，“陆将军，请。” 又看了一眼朝云，陆清安再没说话，又冷哼了一声，跟着小丫头走了。 立夏便是一头雾水，“陆将军怎么了?” 明明她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谷雨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好像突然就变脸了，比六月的天还要快。 好歹变天之前会先出现兆头，比如乌云，大风之类的。 陆将军倒好，什么兆头都没有，说变就变。 不过，陆将军脸色难看起来，还真是有些可怕…… 朝云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到底是从军中出来的，这样的气势，她也有些抗不住。 只是，朝云有些想不通，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 正文 098.秘密 朝云只觉得莫名其妙，然而，她的心中却也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陆清安总算没有问她关于解释的事情。 回到屋子里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晨请安的时候，朝云果然就听见穆大老爷要出征挂帅的消息。 “……最近就麻烦你了。”老太太温声细语地和秦氏说着话，“多余的事情，我也不叮嘱了。毕竟南山出征的次数也不少，你也知道应该要怎么做。” 秦氏的眼中微微含泪，然而脸上却是笑着的，“儿媳省得的。” 穆大老爷回来才没有多久的时间，这就又要出征了。从心底来说，秦氏是有些不乐意的。 毕竟自己的夫君不在自己的身边，她就是做再多的事情，心中也没有一个依靠。 又想到花姨娘总是伴在穆大老爷的身边，秦氏心中到底是有恨的。 然而，这些事情只适合放在心底。她是一府主母，这些话并不适合说出口来。 听到这个消息，王氏的心中也有些不舒坦。她的夫君这一次也被派了出去，说是要和穆大老爷一块儿上战场。心中虽然万般不舍，然而圣旨就是圣旨，她也不好说什么。 此刻听着老太太安慰秦氏的话，王氏的脸上也露出些感伤来。 穆三老爷因着职位太低，而且也不属于武官，这一次并没有他的什么事情。因此白氏内心并没有多少波澜。只是看着场面，面上也是要露出些悲伤来的。 少见地没有和秦氏针锋相对，白氏只静静地站在一边，偶尔配合地劝上几句。 相对于长辈们，穆府姑娘们的反应就要平静多了。即使心中明白亲人上战场到底意味着什么，有些事情到底和她们有些远。所以，她们虽然会被悲伤的气氛所感染，面上的悲伤却也不是那样真切。只是附和着长辈们的泪水，偶尔按按眼角罢了。 老太太的年纪到底大了些，说了一会儿的话，她的脸上就露出些疲态来。 “……行了，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们就多操心些。”老太太抬了抬手，“今儿就这样吧。你们先收拾着，若是觉得差了什么，差人过来和我说一声就行了。” 这样说着，老太太就挥了挥手，“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了，大家就散了吧。”看了众位姑娘们一眼，又叮嘱道，“最近府中比较忙碌，你们自己都注意着些。” 姑娘们便纷纷站起身来，应了一声，又想着老太太行礼告退。 短短的时间之内，老太太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 看样子，是真的累了。 这样想着，姑娘们便陆续退了出去。 姑娘们走了之后，秦氏王氏和白氏也跟着告退。带着一大推的丫头婆子，浩浩荡荡地，往自己的院子中去了。屋子中不一会儿就安静下来。 老太太又打了一个呵欠。 红莲就走上前来，轻声问道，“老太太可是要歇上一会儿？您昨儿晚上都没怎么合过眼，不如，趁着现在，再补补眠？” 红莲昨儿值夜，老太太屋子里的响动，她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大概是在担心大老爷和二老爷出征的事情，老太太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好。 听了红莲的话，老太太就摇了摇头，“倒也不用，你且沏一杯浓茶过来。” 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这个时候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记得沏得浓一些。” 红莲张了张嘴，还想要继续劝劝，然而，瞧见老太太红着的眼中泛着的光芒，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转身沏茶去了。 沏好浓茶端来的时候，红莲就发现老太太眼睛阖上了，呼吸也十分平稳，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红莲放轻了脚步，放下茶盏，正准备进屋找出毯子来给老太太盖上，却听见老太太的清醒的声音传了过来。“别忙活了，将茶端过来吧。” 红莲一愣，转过身却瞧见老太太清亮的眼神。哪里有一丝困顿的样子？ 红莲不敢耽搁，连忙就将茶盏端了过去。 老太太一边小口啜着，一边就和红莲说起话来，“你怎么同意过来伺候我这个老太婆的？” 红莲虽然是家生子，然而却是一直都跟着花姨娘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中，耳濡目染的，倒是比一般的丫头要灵活多了。也算是个练家子。 这样的丫头伺候花姨娘倒是合适，然而花姨娘却非要将她给自己。老大也是这样的想法。 虽然那个时候世道乱了些，只是这样的丫头给自己，也太大材小用了些。 她这样问，就是想要知道红莲究竟是怎么样想的。 “那些虚的话就不必说了，平日里我也听得多了。对于他们的这个决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红莲性子也直，闻言只笑了笑，“红莲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天，老太太也感觉出来了吧？红莲自然是愿意的。而且，红莲也从来都没有觉得伺候老太太就是一个累活儿。老太太人好，红莲也没有受过什么气。这样的生活，红莲还是很满足的。” 这话说得倒是中肯。 老太太听了，便也点点头。 慢慢喝完一盏茶，老太太也没有再提这一茬儿，反而只让红莲遣一个小丫头去寻花姨娘过来。 “我和花姨娘也而有些时日没有说话了，你去寻了她过来，让她陪我说说话吧。” 红莲就笑着应了一声，端着空了的茶盏，转身出了屋子。 再进来的时候，红莲手中仍然是端了茶盏的。 老太太见了，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又泡了一杯过来？” 一杯浓茶其实就够了，喝多了反而是对身子不好。 红莲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闻言，她也不做声，只将茶盏摆在了老太太的附近。 做好这一切之后，红莲才笑道，“这次不是浓茶，而是给老太太润润喉咙的。”浓茶虽然提神，然而却也有些涩味，喝多了只会让嘴里觉得有些苦。喝完浓茶之后，若是再喝上一些清淡的茶水，倒是可以缓解。 老太太听了，心中就忍不住点了点头。只觉得红莲这个丫头也是个细心的。 等了不到一会儿，外院便响起了脚步声来。 红莲一笑，“花姨娘到了。”这样说着，又看了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点了头，这才转身出去迎接。 “老太太。”花姨娘一进屋子，就朝着老太太恭敬地行了行礼。 她是急赶过来的。才一接到消息，花姨娘就动身了，紧走慢走，倒也没有费多少时间。 倒是老太太，见了花姨娘的样子，忍不住就有些失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你何必这样赶着？”一边说，一边吩咐红莲上茶，“只怕口也渴了吧？不急不急，你先喝口水，缓上一缓。先坐下吧。” 花姨娘先行谢过，这才恭谨地半坐在离着老太太最近的椅子上。 不过，她倒是真渴了。见红莲奉上茶来，也没有客气，一口气就将茶盏中的水干了。 老太太见了，脸上就露出嗔怪来，“累坏了吧？以后别这样了。” 花姨娘脸上就露出笑意来，“听闻老太太传唤，婢妾哪里敢慢了？老太太唤婢妾过来，可是为了老爷出征的事情？” 她也是昨儿才知道老爷要出征的事情。老爷昨儿晚上直到快要落钥，才匆匆过来，吩咐她最近收拾东西，准备离府。 老太太就点了点头，“想必，他也和你说了。我唤你过来，只是想问一句，老大对七丫头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眼瞧着，她的年龄也大了……” 这样的年龄，也快要说亲了。 花姨娘闻言，脸上也露出无奈来，“婢妾还真不知道。老爷从来都没有和婢妾提过这样的事情。婢妾也不知道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想了想，花姨娘又加了一句，“不过，老爷这次回来的时候，倒是让婢妾将那个东西给了七姑娘。” “已经给了？”老太太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竟然是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估计老爷忘记了说了罢？老爷才回来的时候就吩咐了。”花姨娘笑笑，“婢妾还吩咐七姑娘，只能够将那个东西带在身上。” 好一会儿，老太太才反应过来，“也好也好，给了也好。” 喃喃自语一会儿，老太太就抬起头来，“老大的意思，是任着七丫头了？他可是让你和七丫头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七丫头到底知道了多少？ 花姨娘就摇了摇头，“老爷倒是没有让婢妾完全说出来，只吩咐婢妾稍微提一下她的娘亲。” 这样说着，花姨娘眼中就闪过一丝悲伤，“七姑娘到了现在，也只是一头雾水。这些天儿发生的事情也多。婢妾想着，七姑娘大概早就将那些话忘记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声音就有些低沉，“罢了，罢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七丫头以后怎么样，就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虽然打仗会推迟大选的日子，但是，四丫头也已经是定下来了的。这七丫头的年龄也到了，再过不久，只怕大儿媳妇儿也要开始相看了。你们若是有其他的想法，就趁早和我说。” 趁早说了，她说不定还可以阻止一下。 花姨娘闻言，脸色就肃了肃，“婢妾省得了，等老爷得了空，婢妾就去问问。出门之前，婢妾必然给您确切的答案。” 这一去，也不知道究竟要多少年。七姑娘的事情，还是早作决定的好。 这样说着，花姨娘就站起身来朝着老太太行礼，“婢妾还要整理东西，老太太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婢妾就先告辞了。” 正文 099.夜访 因着穆大将军要出府，穆府上上下下忙碌不已。 老太太甚至免了众人这几日的定省。 这一日，晚膳过后，朝云只吩咐立夏和谷雨点了灯，自己则是拿了一本书，歪在美人榻上翻看。 大概是太放松，没有翻看几页，朝云竟然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子中的灯也已经被带走了。 朝云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上被盖了一条薄被。 应该是谷雨和立夏进来收拾的时候，给她加上的吧？ 朝云抬起袖子来，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掀被坐起身来。 身上的外衣已经被除去了，鞋子也被脱掉。正因着这样，朝云倒是没有睡着不舒服的感觉。 朝云坐了一会儿，便下地穿鞋。对于在美人榻上睡觉，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正准备朝床的方向走，朝云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屋子中有人！ 朝云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朝着书桌边上看过去。 还没有等朝云走过去，一声轻笑就透过黑暗传了过来，“你睡醒了？” 果然是在书桌的附近！ 朝云心中一惊，然而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她静静地盯着书桌的位置，声音平静地问道，“请问陆将军夜访小女闺房，有何贵干？” 察觉出来人是陆清安，朝云心中倒是没有特别慌乱。不过，说不恼火倒是假的。 穆府的防御有这样差吗？陆清安的功夫再怎么高，也不至于能够随随便便就进入一个武将的府邸来吧？ 难道是有心人将他给放进来的？ 见朝云脸上的神情微变，陆清安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意来，“七姑娘不必担心被人发现。穆府的防御，还难不倒在下。” 朝云听了，就忍不住撇了撇嘴。陆清安这样的说法，也有些太狂妄了。 武将府中的防御，怎么说都会比一般官员府邸的强些。虽然不至于像皇宫那般密集，却也有着完备的系统。 看出了朝云的不信，陆清安的眼神就闪了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个问题，在下也没有必要欺骗七姑娘。七姑娘不妨想想，贵府的巡逻比之皇宫，如何？” 竟然还真的要和皇宫比？朝云一愣。随即明白了陆清安话中的意思。 “你……”难道还闯过皇宫不成？ 陆清安笑着竖起一根手指来，轻轻“嘘”了一声，“七姑娘，在下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夜闯皇宫，这说出去可是死罪。朝云自然明白轻重。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这样重要的事情，陆清安怎么这样简单就告诉了她？难道他就不怕她过去告密？ 还是说，陆清安根本就只是在逗她玩儿？ 这样想着，朝云就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黑暗中的陆清安。屋子中太暗，她离着书桌也还有着一定的距离，陆清安在她看来只是一个黑影而已。 若不是因着自己对屋子的熟悉，朝云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发现陆清安的存在。 打量了一会儿黑影，朝云又转念一想。不管陆清安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玩笑，自己手中也没有证据。真说出去，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一个小姑娘吧？陆清安自然是不肯在众人面前承认的。 这样一想，朝云又觉得有些释然。她就是太较真，反而经常在小事上钻牛角尖，浪费了不少精力。 “陆将军夜访，有何贵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朝云重新捡起最初的问题来。 她记得前几日他离开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好。好像根本就不想看到她的样子。 这才几天，他怎么能跟一个没事儿人一样？ 再次听到朝云这样问，陆清安慢慢站起身来。 他朝着朝云走过来。 朝云忍不住后退几步，又提醒他，“陆将军，男女……” “男女授受不亲？呵，七姑娘每次都只用一套说辞，不累吗？”没有等朝云将话说完，陆清安就接了一句，“七姑娘内心深处，可是真的赞同这句话？” 朝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陆清安的话很对。内心深处，她并没有将这句话当真。不过是用来拒绝别人的说辞而已。 她心中还盘算着怎么样取得陆清安的信任呢，怎么可能真的将这句话奉为信条？ 然而，心中这样想，嘴上却是不能说的。 朝云沉默半晌，始终没有说话。 陆清安的性子，她也是知道一些的。既然他心中已经这样认定，就是她再怎么反驳，也是无法说服他的。还不如沉默下来，节省自己的口水。 屋子里十分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 陆清安已经走到了朝云的面前。他习过武，夜色倒是对他视物没有任何影响。他低着头，看着朝云的头顶，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七姑娘也不必紧张。在下过来，不过是为了讨一个说法而已。” 讨说法？这大晚上的？ 朝云心中一跳，想到之前欠下的解释，忍不住暗自退了两步。 陆清安这一次却是没有放过她。朝云退，他便也跟着进了两步。“七姑娘能够告知在下，之前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朝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又往后退了两步。“陆将军指的是什么？小女不明白。” 嘴上这样说着，朝云心中却是十分明白。陆清安要问的，就是之前她托九公主转交给他的那封信。 原本之前的时候，陆清安就问过她一次。只是，那一次却是被她一个马虎眼给糊弄了过去。 看陆清安今晚的架势，是势必要弄清楚了。 朝云咽了一口口水。 陆清安想要弄清楚。然而，她却是什么都没有办法告知的。 “七姑娘真的不明白？”陆清安又朝着朝云走了两步。 见朝云一直想要逃避，他的眼神就有些不爽。 虽然看不见陆清安的样子，朝云却是能够十分清楚地感受到陆清安身上的变化。她很明白，陆清安现在，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是了。就是她自己，若是被人这样推三阻四的，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只是，她真的是不能说啊。若是将底牌都抖露了，她还拿什么来挑起陆清安的兴趣？ 然而，今晚若是她什么都不说的话，只怕会因此惹恼了陆清安去。 朝云皱了皱眉头。这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退维谷想必就是说的她这种状况。 这样的境况她虽然早已料到，然而真正碰上的时候，朝云还是有些无法应对。 陆清安的性子是容不得欺骗的。朝云心中十分清楚。所以，若是她一旦开始说谎，便要保证接下来的每一个谎言都没有漏洞。不然，等陆清安发现了，她的下场便会很惨。 陆清安，对于欺骗他的人，向来毫不留情。 朝云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有再后退，反而抬起头来。 适应了这样久，又加上陆清安距离她实在太近。所以，就算她看不见陆清安的脸，也是能够看清他的脸大概的轮廓的。 估摸着他眼睛的位置，朝云就看向了那个地方，“陆将军是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若是假话，小女倒是可以说出一大堆来。若是真话……” “若是真话？”陆清安追问了一句，“若是在下想要听真话，七姑娘准备怎么办？” “无可奉告。”朝云顿了顿，干脆地说道。 陆清安就是一愣。 无可奉告？ 既然结论是无可奉告，她又何必在之前说出那么多话来？ 她是在戏弄他吗？ 陆清安反应过来，眉头就逐渐皱了起来。 感觉到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朝云只暗中咬紧了牙，她稳稳地站着，没有丝毫后，“陆将军应该也有这样的事情吧？内心中并不想告诉别人，只想自己默默守护的秘密。” 深吸一口气，朝云继续说道，“陆将军一直追问的这件事情，对于小女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所以，小女才说，无可奉告。” 陆清安半天没有说话。 他盯着朝云看了良久。 朝云不躲不避地回望着他，神色万分坚定，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 好半晌，双方都这样僵持着。谁都没有说话。 身上的压力逐渐减轻，朝云心中慢慢松了一口气。 看来，陆清安算是接受她这个说法了。 “既然七姑娘这样说，继续追问下去，倒是在下的不是了。”陆清安的语气再次轻快起来，“七姑娘不想说，那在下便不问。不过，在下相信，总有一天，七姑娘会心甘情愿地将这个秘密说给在下听。” 朝云一愣。 然而，陆清安却是没有给朝云丝毫的反应时间，他的口气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不可否认，七姑娘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对于一些事情的见解甚至超过在下门下的大多数谋士。七姑娘之前说，可以助在下一臂之力？” 这是在说正事了。 话题跳得太快，朝云就有些不适应。然而，她却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朝着陆清安点了点头，“若是陆将军愿意相信小女，小女自当竭尽所能。” “那七姑娘可是知道，在下马上就要出征了？”陆清安的眼神闪了闪。 朝云笑着接道，“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小女没有猜错，圣上的想法，是让陆将军去震慑江北的灵南国吧？” 陆清安没有接话，反而只问道，“那七姑娘怎么保证，送到在下手中来的，是最快的消息？” “陆将军只管放心，小女自然有办法。”这一次，朝云回得飞快，“若是陆将军同意小女的请求，小女自然会将这些事情全部解决。陆将军只等着看就好。” 正文 100.找茬 陆清安来之后几天，穆大将军就启程了。穆二老爷也跟着离开。 花姨娘自然是跟着去的。红莲却是留下了。 他们一走，穆府中就空了不少。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很多。 秦氏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 因着二老爷的离开，王氏最近也有些闷闷不乐。 虽然众人的心情有些受影响。然而，日子却还是要继续的。沉闷的心情只持续了一段时间，穆府中的生活便再度恢复了平静。 姑娘们除了晨昏定省，各房的太太还额外布置了一些事情给她们。 约莫是因着大选的临近，府中的嫡女们变得万分忙碌起来。除了晨昏定省的时候匆匆见一面，朝云基本上见不到她们的人影。 不过也因着如此，府中的日子倒是变得更加平静下来。 安容虽然不是嫡女，然而白氏对她的希望却也不小，每日监督着她各种学习。因此，安容来找朝云的次数就大大减少了。 穆大将军走后不久，陆清安也带着军队启程了。 因着和陆清安之间的协议都达成了，朝云心中便也没有那样慌乱。多亏前一世的记忆，朝云心中对于陆清安的这次出征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按着她的记忆，只要不出意外，陆清安带领的军队用不了多久就会凯旋。 虽然说不久，陆清安再次回来的时候，应该也要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朝云想着，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多多考虑一下以后的事情才好。 算起来，距离她最初醒过来的那天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她一直都在韬光养晦，看似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然而，朝云心中却是清楚。经过这段时间，秦氏对她的注意的次数已经大大减少了。 也就是说，只要她不做出太大的动作，秦氏基本上不会注意到她。 而且，因着安容的帮助，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也改善了很多。又加上她让谷雨和立夏暗中对府中下人的收买，此时的她，相比前世的时候，口碑已经好了很多。 而且，因着各种巧合，她在贵女圈中也变得小有名气起来。 …… 一些基本的准备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现在，应该是要动手的时候了。 朝云勾了勾嘴角。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她从来都不敢忘记，她是带着仇恨重生的。此生，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亲眼见到前世害过她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再不能翻身。 首当其冲的，就是赵凌。 朝云没有想到。她还没有找上门去，赵凌就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还三番两次地陷害她。 手段虽然下三滥，然而，却也给有着重重顾忌的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朝云从来都不是能够闷声吃亏的人。赵凌这样对她，只是让她心中的仇恨更加深刻而已。愤怒虽然愤怒，朝云心中却是十分清楚，仅凭着这个时候的她，想要一下子彻底摧毁赵凌，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凌虽然智谋有限，然而却是极会做人的。又加上他的身边有一个脑子好使，而且手段不对的许玉英帮衬着，赵凌虽然没有前世的时候爬得快，爬得高，却也算是混得不错的。 不然，赵凌也不可能那样在王侍郎的府中随便出入。 想来，赵凌已经取得了王侍郎的信任了。 事后，朝云仔细回忆过，前世第一次见到赵凌的时候，他的身份是王侍郎的门客。想来，今生的赵凌也已经也爬到了这个位置。 王侍郎的门客，这个身份已经不算低了。好歹也是半只脚踏入了仕途。 接下来的一步，赵凌应该就该要勾搭上明郡王了吧？ 朝云想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赵凌到底是如何勾搭上明郡王的，这一点直到现在，朝云也没有能够想清楚。就算是前世极得赵凌信任的她，也没有从赵凌那儿得到过一丝消息。 好像就是一夜之间，赵凌就勾搭上明郡王了。 不知道缘由，真的不好下手。 朝云仔细想了又想，却依然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京中这个时候虽然表面平静下来了，底下的暗潮汹涌却是从来都没有停过。虽然朝廷没有大肆张扬，然而在之前的那场动乱中，暗中被贬被升的人却是不少的。现在再看来，朝廷中的人员应该变动了不少了。 不过，这些只是朝云的推测，事实到底如何，朝云还没有来得及证实。 正在朝云梳理自己的思路的时候，已经安静了好些日子的轻风院，突然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禀七姑娘，四姑娘此刻正带了一些闺秀朝着您的院子走来。”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禀告道。 大概是跑得有些急，小丫头的呼吸就有些急促。 朝云就是一愣。 四姑娘？穆清菀？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正在努力练习礼仪么？怎么会带着闺秀过来找她？ 这倒是奇了。 “四姑娘带着的人中都有谁？”朝云揉了揉眉心，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 小丫头就涨红了脸，她偏着头想了半天，只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立夏看着小丫头的样子，心中就有些着急。“哎，你到底看清楚没有？” 这样吞吞吐吐下去，只怕四姑娘带着人都进了院子，她也说不出来吧。 听立夏这样训斥，小丫头的脸就更加红了。 “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朝云挥了挥手，朝着小丫头笑了笑，“多谢了，你下去吧。” 这个时候，她也不过是一问而已。真正说来，这个时候就算是知道来的到底是谁，她也做不了什么准备了。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样想着，朝云就对着谷雨使了一个眼色。 谷雨会意地下去了。 立夏就忍不住张了张嘴，“姑娘……” “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朝云朝着她安抚一笑。 她知道，立夏是担心她吃亏。只是，这里到底是穆府。老太太还在府中坐着呢，穆清菀就算和她再不对付，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带了人打上她的门来。 才安抚好屋子中的人，屋外守着的小丫头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姑娘，四姑娘过来了。” 朝云脸上扬起笑容来，看了立夏一眼，带着她迎了出去。 “四姐姐。”朝云朝着清菀福了福身，“四姐姐今儿怎么想着过来看妹妹了？” 清菀可是向来都不怎么过来的。 这样问着，朝云又看了清菀的身后一眼，“这些位是……” 三个姿容均是上乘的闺秀正大方地打量着朝云。她们将朝云从头看到脚，一点儿遮掩都没有。 这样的行为是极不礼貌的。 屋子中伺候的丫头们纷纷低下头来，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立夏的脸色变了变，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朝云心中一动，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变。她大大方方地站在，任着三位闺秀放肆地打量他。 “怎么样？见到了你们心心念念的穆府七姑娘，你们有什么想法？”清菀笑了笑，没有理会朝云，却是扭头看向了那三位，“我这个七妹妹啊，长相虽然不行，然而才艺却是不低的。你们也知道了，今年牡丹宴的魁首就是她。” 话虽然是这样说着，清菀的语气却并不见好。 三位姑娘听了，只从鼻子中嗤笑一声。倒是什么都没有说。 朝云听了，心中就有些惊讶。 她倒是没有想到，清菀竟然真的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听她说的话，好像是带着这三位来看笑话的一样。 屋子中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明白自己说话，清菀她们也不会应答，朝云便没有再自讨没趣。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朝云再没有说什么。 正好这个时候，得了朝云吩咐的谷雨端着刚刚沏好的茶走了进来。 “姑娘，茶沏好了。”谷雨轻轻将茶壶放在桌上，恭敬地退到了朝云的身后。 朝云对着她点了点头，自己就慢慢走到桌边去。“外面日头大，四姐姐和姑娘们都口渴了吧？不如就在妹妹这儿吃上一杯茶，如何？” 朝云说着，亲自端起茶壶来，仔细地沏茶。 “罢了吧，姐妹们也不是过来你这儿吃茶的。”闺秀们中就有一个笑了笑，“不过是最近总听着穆七姑娘的名号而已，心中好奇，想着过来一堵芳容而已。” “现在见到了，姐妹们也就没有什么事了。” 这样说着，那位闺秀就扫了一眼朝云的屋子，脸上的笑容就带了一丝讽刺的意味，“我瞧着，七姑娘这儿，也不会有什么好茶吃。就不麻烦七姑娘了。”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 朝云用余光扫了一眼清菀，见她没有丝毫上来解围的意思，嘴角的笑容就淡了一些。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朝云可没有那样的心思忍气吞声。 “哦？姑娘们既然已经了解了心愿，又嫌弃朝云的屋子，那还留在这儿做什么？难道，姑娘们就不怕脏了自己的衣裳？”脸上笑着，朝云的语气却也有些不客气起来。 清菀并没有介绍这些姑娘们，和她们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不是太热络，想来也不是什么身份太高的。 既然对方都对自己不友善，朝云便也没有必要再陪着笑脸了。 “立夏，谷雨，送姑娘们出去。”这样吩咐了一句，朝云又看了清菀一眼，“看来四姐姐最近礼仪学的不错。想必明日老太太应该会十分满意。” 清菀的礼仪，老太太是要亲自过问的。算起来，明儿就是老太太检查的时候了。 听朝云这样说，清菀的脸色就是一变。 那些闺秀们显然也没有想到，朝云竟然直接就下了逐客令。一时拉不下脸来，愤愤地跺了跺脚，也没有让小丫头领着，自己转身出去了。 “你！”清菀狠狠瞪了朝云一眼，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又见那些闺秀们气冲冲地离开，便也没有再理会朝云，带着丫头，转身追了出去。 正文 101. 邀约 “姑娘，她们欺人太甚！”立夏十分气愤。 姑娘好心好意招待她们，却被她们横挑鼻子竖挑眼。来了也不自报家门，真是一点儿教养都没有。她们真的是闺秀吗？ 谷雨心中虽然也十分气愤，然而她却更加担心朝云接下来的处境，“姑娘，您……” 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说了重话，那些闺秀会不会报复？ 看那些闺秀离开的样子，好像十分生气。 朝云笑着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这才说道，“没有关系的。” 真正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她们的话。再说了，开始不礼貌的，是她们。她们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反应而已。回想起来，她们大概也是没有脸说出去的。 而且，被那样提醒之后，清菀自然也不会傻到去帮那些闺秀作证。 不管怎么想，都是不用担心那些闺秀事后的反应的。 谷雨见朝云一副淡然的样子，心中便也安定下来。既然姑娘都这样说了，那肯定就是没有问题的了。 呼出一口气来，谷雨便没有再追问。她端起之前放在一边的针线筐来，半坐在小杌子上，专心分起线来。 立夏想要说什么，然而见了谷雨的样子，她便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朝云便垂了眼，再次梳理起自己的记忆来。 重生这样久，有些事情渐渐开始从她的记忆中淡去。若是不仔细回想，她根本就想不起来。 也正因为这样，朝云才决定，好好回忆一些。 除去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有些重大的事情，她至少应该做到心中有数。不然，陆清安那里，她可是不好交代的。 见姑娘再一次沉默下来，立夏便无可奈何地走到一边，帮着谷雨分线去了。 今儿这样的事情，在前世的时候，朝云是没有碰见过的。而且，她仔细想了想，这些姑娘的脸，一个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记忆中。 想必她们之后的身份也没有很高。 朝云只想了一会儿，便抛开了这一切，再没有关注她们。 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倒也没有太大的必要注意。 然而，朝云还没有安静下来多久，她的院子便再一次吵闹起来。 “七姑娘，七姑娘在吗？”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来禀报的小丫头，明显就礼貌多了。 朝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心中就有些惊讶。 今儿这是怎么了？前几日的时候，她的院子都是极为安静的。除了府中的晨昏定省，她也没有出去过啊，今儿怎么一个接一个地过来？ 心中这样想着，朝云却还是朝着谷雨使了一个眼色。 不管怎么说，小丫头带来的消息，还是需要听一听的。 谷雨会意地站起身来，她快走几步，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外间就传来了清晰的对话声。 “姑娘在屋子里呢，你可是有事儿？”谷雨的音色十分柔和，说起话来从来都给人十分温暖的感觉。 小丫头大概年纪小了些，说话的时候声音中还带着软软的童音。“是大太太吩咐奴婢给七姑娘送东西来了。” 这样说着，外间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小丫头正在从袖子中拿东西。 听了小丫头的话，朝云的心中便十分疑惑。 秦氏遣人给她送东西？送什么东西？ 正这样想着，朝云又听见小丫头糯糯的声音，“大太太说了，若是七姑娘缺着什么了，和她说一声就是了。” 这一下，不仅是朝云愣住，就连谷雨都有些发愣。 她从小丫头的手中接过那个厚厚的信封，眼中就闪过一丝疑惑来。谷雨到底是大丫头，隐藏情绪的功夫也不是盖的。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朝着小丫头笑了笑，“我会转告给姑娘的。多谢小妹妹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小丫头就笑嘻嘻地走了。 谷雨直将小丫头送到院子的门口，这才带着信封走了进来。 “姑娘。”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朝云，谷雨脸上就带了一丝疑惑，“大太太这是做什么？” 平日里对姑娘向来都不怎么上心的，大太太怎么突然就对姑娘客气起来了？ 朝云接过信封，看了一眼背面的署名，心中就有些明白过来。 “母亲这样做自然是有理由的。”朝云勾了勾嘴角，仔细地将信封上的漆皮给去掉，这才慢慢将信展开。 这样无头无脑的话，谷雨和立夏听了，均是满头雾水。 见姑娘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们便后退了几步，尽量不挡住光线。 信笺虽然厚重，然而，朝云却是十分迅速就看完了。 来信的，是九公主。大概是之前因着动荡没有写信的缘故，这一次九公主写来的份量就十分足。不过，基本上都是她平日里的生活。 有和她抱怨宫中教养嬷嬷太过古板的。有平日里看到的有趣的事的。 ……林林总总，竟然写了数十页。 朝云翻着翻着，嘴角的笑意就越来越深。当她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动作就是一顿。 最后一页，小九没有再写那些琐事，反而是语气十分郑重地邀请她去参加几天后的皇家出行。 这一次的皇家出行，朝云也是有印象的。 她十分清楚，出行过程中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却没有想到，小九竟然这样郑重地邀请她。朝云心中十分明白自己的身份。她不过只是一个庶女而已。真论起来，她是不能够出席那样正式的聚会的。然而，小九却依然是邀请了她。 信笺的末尾，小九还特意强调，让她不必有心理压力。说是只要她同意，大公主也会一道儿帮着她的。 皇家出行的时候，官员家中的闺秀倒也可以陪同随行。只是，那些闺秀向来都是官员府中的嫡女…… 朝云咬了咬牙。 她在心中斟酌着。 若是答应，到时候，她必然会受到众位随行闺秀的奚落。有些嫡女骨子中就是有一股傲气，她们是极为不屑庶女的。朝云去了，必然会受到那些人的排挤。 但是，若是抓得住机会，她就可以凭借着自己记忆中的东西，让自己立功一次。 若是事情真的成了，她在京城中的名声就会再上一个层次。 这样一来，对她自己之后的计划，是极有好处的。 朝云想了想，心中逐渐就有了主意。 秦氏果然是聪明的。虽然秦氏并不知道信中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秦氏心中却明白，这个时候向她示好，是绝对不亏的。 朝云放下信笺来。 她叹了一口气。 谷雨和立夏立刻就走了过来。“姑娘？” 刚刚明明还看着姑娘眉花眼笑的，怎么姑娘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不知道那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朝云只摆了摆手，吩咐道，“走吧，随我去一趟老太太的院子。” 这样大的事情，她自然是要禀告老太太的。 谷雨和立夏面面相觑，然而却也没有多问。 一路安静地走到老太太的院子门口。 就有小丫头争着迎了过来，“七姑娘过来了？可是要见老太太？” 朝云就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有些事情要禀告老太太，麻烦通报一声。” 见朝云这样温和，小丫头们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她们欢快地应了，就有一个朝着老太太的屋子快步跑去。 又有小丫头给朝云打起帘子来，“七姑娘，外头太阳毒，您还是进来等吧。” 朝云就笑了笑，却是没有挪动脚步。 谷雨连忙解释道，“多谢姐姐好意，只是这外头也还好，姑娘站站也是好的。老太太心疼姑娘，自然不会让姑娘久等。” 小丫头想了想，也觉得是，便只笑着放下帘子来，陪在一边说笑。 果然不一会儿，那个进去通报的小丫头就走了出来，见朝云仍然站在外面，忍不住就是一愣，“七姑娘怎么也不进去等？”一边说着，一边撩起帘子来，“七姑娘快些进来。老太太若是知道姑娘在外面晒了那么久，肯定会心疼的。” 殷勤到这个地步，朝云便觉得有些奇怪。 然而，她心中有事，便也没有多加询问，只转头，朝着立夏轻轻使了一个眼色。见立夏会意地点头，朝云这才快步走了进去。 老太太正歪在大迎枕上，见朝云进来，就睁了睁眼皮，“怎么挑着这个时候来了？”说着，就看了红莲一眼，“快去给七丫头沏杯酸梅汤来，让她解解热。” 朝云恭敬地福了福身，又谢过老太太，这才笑着上前几步，“母亲让人给朝云捎来一封宫中的来信，朝云心中拿不定主意，特意过来请教老太太。” 听说是宫中的信，老太太就正了正身子，“信中可是说了什么？” 能够让朝云立刻就过来的事情，想来不是小事。 老太太的神情也变得慎重起来。 “九公主想要邀请朝云一道儿去几天后的皇家出行。”朝云一边说，一边就将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 她并没有递上全部，只是将写有邀请的那一张送了上去。 老太太闻言，心中就是一动。也不等丫头，自己亲自接了过来，快速看了一遍，“九公主？” 这好像不是朝云第一次受到宫中的邀请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老太太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神彩。 “你若是想去，那就去吧。其他的，我会安排。”沉吟一会儿，老太太这样说道，“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记得给你母亲也说一声。” 正文 102. 空城 老太太这样的反应，朝云是没有想到的。 相比第一次的激动，老太太这一次的反应就平静多了。看了九公主的邀请，竟然什么都没有说。只叮嘱她去告诉秦氏一声。 心中有些疑惑，朝云脸上却是不显，只恭敬地福了福，嘴里应了一声，“朝云记下了。” 正说着，红莲端着酸梅汤走了进来。“温度刚刚好，也不太凉，七姑娘应该会喜欢。” 老太太也笑起来，“七丫头向来不喜欢太凉的东西。” “那敢情好，这天儿也没有那样热，奴婢便没有敢加冰，不过是用井水稍微冰镇了一下。”红莲接道，“就是拿在手上，也是不冰的。” 老太太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快给七丫头送过去。” 红莲依言而行。 朝云急忙疾走两步，从红莲手中接过了盛汤的碗。 果然就如同红莲说的，温度是正好的。 朝云抬起袖子来，遮住自己的脸，小小地抿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就溢满了朝云的嘴巴。恰到好处的温度更是让酸梅汤的味道发挥到了极致。 朝云连着喝了几口，眉眼就逐渐弯了起来。 “喜欢的话，再让红莲端一碗去。”老太太见了，也舒展了眉眼。 “一碗就够了。再多，晚上又要闹肚子了。”从袖子中抽出帕子来，轻轻按了按嘴角，朝云将手中的空碗递给了一直候在一边的红莲。 “多谢老太太赏赐。”朝云又福了福身，也看了红莲一眼，“多谢红莲姐姐。” 红莲接过空碗，听了朝云的话，忍不住连连摆手，“七姑娘太客气，真是折煞奴婢了。” 老太太只笑不语。 朝云陪着老太太说笑了一会儿，就站起身来告辞，“……时候有些晚了，母亲只怕也得闲了，朝云早些找去，也是好的。” 老太太闻言，看了一眼窗外，见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便点了点头。“也好，早些说了，让你母亲早些准备，你这几日就好好歇着。” 朝云点头应下，又说了几句逗趣儿的话，这才带着丫头下去了。 红莲伴着朝云走到院门口，直至再见不到朝云的身影，这才转身走了回去。 “走了？”屋子中没有了人，老太太便又歪了下来。 红莲笑着走上前去，“嗯。” 一边说着，一边力道适中地帮老太太揉起眉来。 半晌，屋子里安静一片。 “你心中可是万分好奇？我为何一点儿都不过问？”老太太眼睛都没睁，声音淡淡的。 红莲心中就是一惊。 她自认为已经将情绪隐藏地很好了，却还是让老太太察觉出来。 不过，红莲倒是没有慌张。听老太太这样问，她就笑着点了点头，“老太太明察，奴婢心中可是奇怪着呢。虽然七姑娘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公主邀请了，但是这一次……” 这一次可是皇家出行啊。相比以往的宴会，这一次规模可是要盛大多了。穆府又没有其他的人被邀请，七姑娘的身份也尴尬…… 红莲的话虽然没有说完，老太太却是明白她的意思。 “担心也没有用。难道还能回绝了公主不成？”这样说着，老太太就睁开眼来，“七丫头也是个知道分寸的，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正式的帖子只怕这两天就会送到府上来，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红莲点了点头，再没有说话。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白了，她没有必要再问。 却说朝云，等她从秦氏的院子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秦氏也没有怎么为难她，只笑着拉着她说了好一番话，又留她用了晚膳，这才放她回来。 直到朝云离开之前，日子又一次平静下来。 到了离开的那天，大清早，朝云就醒了过来。 谷雨和立夏已经立在了床边。两个人的眼睛都红得像兔子一样，好像昨晚一点儿都没有睡好。 朝云坐起身来，一会儿之后，眼神就逐渐清明起来。 待她看清楚谷雨和立夏的脸，忍不住就是一愣。 “你们怎么了?”这样憔悴的样子，说出去都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谷雨微微侧了脸，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昨儿夜里没有怎么睡好罢了。”这样说着，又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姑娘可是要起了?” 朝云点了点头，下地穿鞋。 谷雨连忙疾走几步，蹲下身来服侍朝云。 等梳洗完毕之后，朝云又喝了一杯热茶，这才觉得自己完全清醒过来。 “行了，走吧。”随便吃了一些糕点，朝云就站起身来。 正好就有小丫头在门口小心问话，“车都已经备了，七姑娘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朝云就看了一眼谷雨。 “姑娘正准备出来呢。”谷雨扬声应了一声。 明儿个就是皇家出行的日子了，作为九公主的客人，朝云今儿就得去皇宫候着。 时辰太早，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因着目的地是皇宫，车夫也不敢怠慢，一心一意赶着车。 朝云只听到车轮滚动在青石街道上的声音。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马车才慢慢停下来。 候在一边的女官立刻就迎了过来。 “可是穆府七姑娘？” 朝云应了一声。 “冒犯了。”女官告了一声罪，掀了帘子仔细查看一会儿，这才放下帘子来。 马车再一次行驶起来。 这一次没有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女官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七姑娘，请下车。” 谷雨撩起帘子来，朝云就看见了一顶青幔小轿。 这就是来接她的轿子了。 朝云心中清楚，面上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她轻盈地下了马车，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女官说话。 “请七姑娘上轿。”女官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神采，声音依旧恭顺。 朝云就冲着女官微微一笑，然后才上了轿。 谷雨和立夏安静地跟在女官身后，微垂着头，不声不响。 女官见了，心中就点了点头。 倒也是懂理的。 软轿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了下来。 “七姑娘请下轿。”女官说着，慢慢为朝云打起帘子来。 终于是到了。 朝云心中就舒了一口气。 女官带她来的是一座名叫芳园的宫殿。 朝云从来都没有来过。 “请七姑娘在此稍候，九公主一会儿就过来。”女官说着，退到了一边。 另有宫女奉上茶来。 朝云只扫了四周一眼，便端起茶盏来，再不抬眼。 过了没一会儿，朝云就听见谷雨的声音。“姑娘，她退下了，现在怎么办？” 朝云心中就是一动。 这一次，又是什么？！ 女官不声不响退下，这本身便是极不规矩的。 朝云心中就有些疑惑。 都已经过了这样久，小九怎么还没有过来？ 就是小九再忙，也应该会遣人来告知一声的吧? 像这样将她给晾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朝云皱了皱眉。 “姑娘是想继续等下去？”见朝云不说话，谷雨便自己接了下去，“可是九公主应该不会这样对姑娘才是。” 九公主虽然贵为公主，然而对她们姑娘可是极为欢喜的。按着九公主的性子，断然不会这样做才是。 那么…… 谷雨正想继续说话，却听得立夏急促的一声尖叫，“姑娘小心。” 立夏向来大大咧咧的，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让朝云和谷雨都吓了一大跳。 她们急急回头看去。 然而，还没有等她们看到立夏，一个不算陌生的人影便印入了她们的眼帘。 面具男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朝云有一瞬间的愣神。 “姑娘！”立夏一下子就扑到了朝云面前，将她死死挡住，同时，眼神戒备地望着面具男子。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 “啧，我就是这种待遇？”面具男子的声音中就露出些失望来，“好歹，我也算是穆七姑娘的救命恩人吧？原来穆七姑娘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就是这样？” 谷雨紧张地望了一眼朝云。 “不知公子此番是何意？”朝云脸上就露出一抹微笑来，“因着想要小女快些报恩，所以，故意使人将小女引到这儿来？” 朝云的声音十分平静，一点儿慌张都没有。 早在谷雨提醒她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却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情况下再次遇见面具男子。 他难道是一直都带着面具的？ 朝云心中皱眉。 没有想到，他竟然也是和皇宫有牵扯的。只是，在她的记忆中，皇宫中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这面具男子，到底是谁？ 朝云这厢疑惑，男子那厢也有些奇怪。 “穆七姑娘以为是我将你带到这儿来的？”面具男子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难道不是？”朝云就有些愕然。 然而，若真是面具男子设计的，他这般反应，也太奇怪了些吧? 不是面具男子？那又是谁？ “穆七姑娘来这儿做什么？”吃惊了一会儿，面具男子率先回过神来，“这里一般都不会有人过来的。” 所以，他才会在经过这里看到朝云的时候，忍不住走了进来。 却不想让她误会了。 “看七姑娘的样子，想来心中也是有数的，怎么还能如此平静地呆在这儿？”面具男子说着，又打量了朝云一眼，“我倒是没有想到，七姑娘竟然这样……无畏。” 朝云只当自己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公子可知九公主的宫殿在哪儿？”朝云站起身来，冲着男子福了福身，“烦劳公子为小女指路。小女感激不尽。” 正文 103. 会面 朝云这样说着，抬起头来，朝着面具男子微微一笑，“公子应该不会拒绝朝云这样小小的要求吧？” 面具男子闻言，就是一愣，“我应该说过，上一次救了七姑娘，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七姑娘为何如此肯定，我这一次还会救你呢？” 面具男子一边说，一边就朝着朝云走了几步。 立夏更加警觉起来，她狠狠地盯着面具男子，脸上就逐渐露出凝重的神情来。 见面具男子这样，谷雨心中也有些紧张起来。 朝云一点儿也不惊慌，她的脸上慢慢露出些许笑容来，“公子既然心血来潮过一次，再次心血来潮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朝云心中肯定，若是面具男子真的不是这件事情背后的黑手，他是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的。不然，面具男子就算是偶然到了这里，看到了她，应该也不会随意出来才是。 面具男子没有说话。他盯着朝云看了良久。 没有人说话，屋子里十分安静。 气氛越来越凝重，谷雨和立夏紧紧地盯着面具男子的动作，随时准备着帮助姑娘离开。 随着时间的流逝，朝云心中也有些打鼓起来。然而，她始终保持着表情的平静。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之后，连朝云都有些怀疑的时候，面具男子终于轻笑了一声。 “既然七姑娘这样肯定，若是我不给面子，倒是我的错了。”面具男子笑道，“带你去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七姑娘，算上这一次，我就算是帮了你两次了。若是我想要索取一些报酬，应该不过分吧？” 索取报酬？ 这倒是没有问题。若是能够用报酬相抵，她便也不算是欠了他人情了。 因着对面具男子一无所知，朝云也不想欠下人情。 面具男子开了口，倒算是解决了她的一个问题。 朝云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就真切了一些，“当然，公子清理相助，朝云理应感谢公子。只是，不知道公子喜爱的，到底是什么呢？” 面具男子既然能够如此这般随意出入皇宫，想来也不是缺钱的主儿。再看他的衣着，乍看虽然不起眼，然而不管是料子还是做工，都是极为精美的。 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朝云心中就有些好奇。 见朝云答应，面具男子嘴角的弧度就大了一些。他摇了摇手，并没有急着提出要求来，只对着她们招了招手，“七姑娘应该是个守信的，报酬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讨论。我先将你们带过去好了。” 这样说着，也不管朝云如何反应，面具男子转身就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 “这边。”面具男子指了指他面前的路。 朝云点了点头，又看了谷雨和立夏一眼。主仆三人就跟着面具男子快步走去。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朝云就瞧见了一座宫殿。 面具男子停下脚步，“七姑娘要找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 “各位公主的客人，都是在这儿候着的。”面具男子指了指其中的一间屋子，声音中含着些微的笑意，“七姑娘既然是九公主的客人，想来也应该出现在这儿才是。” “多谢公子了。”朝云看了面具男子指的宫殿一眼，又朝着面具男子福了福身，“朝云感激万分。” “不知公子要……”朝云问了一声。 “暂时还没有想到的，所以先留着吧。”面具男子摆了摆手，“等想到了，我自然会找七姑娘讨回来。希望到时候，七姑娘不要食言。” “只要公子的要求没有违背朝云做事的底线，朝云没有二话。”朝云笑着应道。 这话就有些模糊。面具男子并没有计较，“七姑娘还是先进去吧。” 时辰已经有些晚了，若是小九真的会出现在这儿，只怕已经等了很久吧？若是继续让人等着，到底有些不合礼数。 朝云这样想着，也没有多说，带着谷雨和立夏就朝着宫殿中走过去。 “您是？”见朝云带着丫头走过来，门口侍候着的宫女就有些惊讶。 她仔细打量了朝云两眼，语气十分恭敬，“姑娘手中可是有请帖？” 谷雨拿出请帖，双手捧着递给那宫女，脸上就扬起笑容来，“辛苦姐姐了，这是我们姑娘的请帖。” 仔细看了请帖一会儿，宫女抬起头来再看向朝云的眼神就有些变了，“您就是穆家七姑娘？九公主的客人？” “之前多有怠慢，还请七姑娘不要怪罪。”宫女朝着朝云屈膝，“九公主正担心七姑娘呢，可巧儿七姑娘就过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带着朝云向着屋子中走去，“七姑娘请进。” 朝云道谢一声，带着谷雨和立夏跟着宫女朝里走。 屋子很大，摆设十分奢华。 朝云进去的时候，就发现排在中间的两排雕花木椅上已经坐满了人。见她进来，纷纷将视线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朝云面色不动，只保持着微笑，偶尔碰见姑娘们投过来的目光，朝云的眼神也不闪躲。大大方方地朝对方一笑，朝云的动作万分自然。 看了一会儿，见朝云始终自若悠然，那些姑娘们便逐渐收回了视线，又三三两两地聊起天来。 谷雨和立夏就松了一口气。 只是，宫女并没有停在任何位置前，反而带着她们继续朝前走去，走向了屋子的里间。 朝云心中就是一动。 若是她没有猜错，九公主应该就等在里面吧？ “朝云，你到底去哪儿了？”果然，还没有等朝云走近，小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紧紧拉住朝云的袖子，小九的脸上还有着没有消失的担心。 “怎么现在才过来？真是吓死我了。”因着之前大公主宴会上出现的问题，小九心中一直都有些阴影。等了朝云这半天，她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强烈。 虽然暗中派出了一些人出去寻，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好在，朝云没事。 小九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 朝云便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不过幸好遇见好心人。” 小九眉头就皱了起来，“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脸色几经变化，小九欲言又止，然而最后却只朝着朝云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只要你没事就好。” “明儿就要出发了，有件东西我想给你看看，你且随我来。”小九朝着朝云招了招手，站起身来。 朝云就点了点头。 她其实没有忽略小九对宫女做的暗示。对于她之前遭遇的事情，只怕小九还是在意的。给那些宫女暗示，恐怕就是让她们去打听了吧？ 朝云这样想着，却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察觉，朝着小九走过去。 正文 104. 真假 小九要给她看东西？ 朝云心中就有些疑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值得小九这样神秘。 见朝云走了过来，小九脸上的笑容就加大了些，“这个东西，我也是才得到的，你且过来瞧瞧。” 小九一边说着，一边就从一个宫女的手上接过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来。 “你一定会惊讶的。”小九慢慢揭开木盒的盖子。 朝云走了过去，朝着盒子中看了一眼。 只一眼，朝云就愣住了。 小九脸上就显出得意的神色来，她有些会错了意，以为朝云是在惊讶她盒子中的东西。 “你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惊讶的。这个东西，”小九说着，就从盒子中将东西给取了出来，“这个东西不仅外观奇特，而且，它还有更加令你惊讶的时候。你且伸出手来。” 小九看了一眼朝云的手，“你摸摸它。” 心中有些了然，朝云依言伸出手来，接过了小九手中的东西。 果然，和她心中所想一样，小九的那个东西，入手是热的！ 这块玉是热的。而且，和她一样！ “这个……”朝云张了张嘴，眼神中就露出了些好奇。 小九就笑了出来，“你说这个啊？不知道父皇从哪儿弄来的，我见了觉得不错，就讨了过来。” 小九一边说，一边又从盒子中摸出一块东西出来，“还有这个，将那玉放在这个中间，就可以随身带着了。” 看到小九又拿出来的东西，朝云就更加惊讶了。 小九现在拿出来的东西，和她身上所带着的，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想了想，朝云就拿起小九的那块玉对着阳光看了看。 “你在做什么？”小九眼中就有些好奇，“这个又是什么好玩的方式？” 朝云没有说话，她仔细看着手中的玉石。 若是小九的这块玉在阳光之下，也能够显出奇特来…… “什么都没有嘛。”小九看了看，脸上就露出些无趣来，“朝云，你想做什么啊？” 她还以为，朝云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呢。 在太阳底下，那块玉中并没有显出流水般的图案，也没有任何流动的迹象。 还是有区别的。 朝云就呼出一口气来。听到小九的抱怨，朝云就笑了笑，“朝云只是想知道，这块玉会不会在太阳底下显出什么不同来。” “你以为这是玲珑玉吗？”听了朝云的话，小九的脸上就露出了然来，随即就有些失笑，“这个怎么可能。虽然父皇说，这个东西的外形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是到底不是玲珑玉，所以，就算是将它放在太阳底下，什么都是看不到的。” 这样说着，小九就看了朝云一眼，“咦？朝云，你是怎么知道玲珑玉的？父皇说，玲珑玉只是存在传说中的玉石，世间极少有人会知道的。” 这个问题倒是有些不好回答。朝云听了，心中就是一顿。然而，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朝云是在一本书中见到过。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人的笔记，所以就知道了……” “没有想到，玲珑玉竟然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 朝云这样说着，心中就更加疑惑了。按照小九的说法，朝云手中的那块玉绝对就是玲珑玉无疑。只是，花姨娘当初给她的时候，明明就说，这个是她娘亲的遗物。 她娘亲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个传说中的玲珑玉的？ 听了朝云的话，小九也没有多想，“这样说来，你手中那本笔记的原主人应该也是知道玲珑玉的事情的。这个世间，还是有些奇人的。” 小九的话音刚落，朝云就看到一个宫女走了过来。 “九公主，穆七姑娘。”宫女朝着小九和朝云行了行礼，声音十分恭敬，“九公主，大公主已经过来了。” 大公主已经过来了，她们也应该要出去了。 小九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本公主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宫女也没有多说，又朝着小九福了福身，转身退了下去。 “这个是假的。”小九将玉石收起来，笑道，“也不过是个新意而已。我也就觉得好玩儿。不过，若这个真的是玲珑玉，父皇想来也是不会给我的。” 几番听到小九提到玲珑玉，朝云的心中就更加好奇起来，“公主一直都在说着玲珑玉，不知道这个玲珑玉究竟有什么作用？为什么若是这个东西真的是玲珑玉，皇上就不会赐给公主了呢？” “这个说来话长。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好像就是说，好多人都在找这块玲珑玉。父皇也一直都在寻着……”小九简单地说了几句，又带着朝云朝着前面走去。 没有说多少，她们就再次回到了大厅。 大公主正等在一边，见到她们两人，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你们终于来了。就只等你们两个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向着屋子中其他的姑娘们道歉，“小九年幼，招待不周，还请各位姑娘多多包涵。” 众人都只笑着摇头道，“大公主言重了。” 说笑一会儿，大公主就提出正题来，“明儿个就要出发了，大家可是做好准备了？” 大公主过来，不过也就是例行问话而已。这些姑娘，几乎都是已经知道规矩了的。应该要准备什么，心中都有数。 “大公主放心。”众人齐声应道。 就有能说会道的，笑着说了几句逗趣儿的话。 屋子中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比朝云之前刚刚到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朝云垂下眼来。脸上却是摆出和众人一样的微笑来。 说了一会儿的话，大公主就挥了挥手手，“你们歇着去吧。若是差了东西，只管告诉宫女太监。今儿晚上好好休息一番。” 众人就站起身来，纷纷告辞，“是。” 三三两两退出去，屋子中逐渐就只剩下三个人来。 “今儿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怎么回事？”大公主就望了朝云一眼，“你可还记得那个宫女的脸？” 朝云就点了点头，“记得倒是记得，只是……” “记得就好。待会儿去辨认一下到底是谁吧？”大公主挥了挥手手，“已经有些疑犯被交了上来。” “太好了，”小九拍了拍手，“真是反了天了。竟然这样猖狂！若是认出来，绝不轻饶！” 正文 105.抓捕 竟然对她请过来的客人这样，而且，这位客人还是她十分重视的。小九只觉心中有一大团火焰在燃烧。 “大概是觉得我们之前下手太轻，所以才敢继续这样猖狂吗？”皱了皱眉头，小九的眼中就闪过一丝狠戾，“那就杀鸡来儆儆猴吧，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这群猴子到底能够翻腾到什么时候。” 到底是宫中养出来的，小九平日虽然和善，脸上总是揣着笑意，然而这会儿因着生气，脸色就有些严肃，气势尽显。 不愧是公主。 朝云见了，眼神就闪了闪。她很快地移开了眼睛，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见到。 见了小九的样子，大公主的脸上就露出笑容来。 “行了行了，也别在这儿说话了，快些走吧。”招呼了一声，大公主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小九上前几步，挽住朝云的手臂，拉着朝云也跟了上去。 这一次倒是没有走多久。 “就是这几个了。”带着她们走进一间屋子，大公主就指了指几个正跪着的宫女装扮的女子。“朝云，你过来看看，到底是哪一个？” “朝云，若是瞧见了，不用顾虑，直接指出来。”在朝云动作之前，小九又加了一句，“明儿个就要出行了，就当是行前热身好了。” 明白小九对这些人的痛恨，朝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将眼神移到了地上的女子们身上。 “都抬起头来。”就有机灵的宫女扬声提醒了一声。 朝云仔细地从左瞧到右。瞧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 “怎么样，怎么样？可是认出来了？”小九连上就带了丝兴奋。“是哪个？” 大公主也抬头看向朝云。 朝云没有说话。她抬起头来，四周看了一眼，又瞧了瞧其他候在一边的宫女们。 大公主心中就有些明白了。 又等了一会儿，见朝云还是没有说话，小九便也明白过来。心中有些失望，小九就皱了眉头。“又让她跑了？还真是狡兔三窟！”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是会抓到的。”大公主豁达多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脸上便又一次露出笑容来，又劝了小九几句。 然而，朝云却是没有放过大公主脸上一闪而逝的担心。 或许，这件事情也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朝云想了想，垂下眼睛来。 看来，就算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这皇宫中的不安分子，仍然在蠢蠢欲动中。她肯定不是第一个碰到这种事情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那些在暗中的人，应该一直都在伺机而动吧。 这样的事情，她还是不要掺和的好。这样想着，朝云又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 刚刚站稳，朝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的余光扫到了一个丫头的脸。那张脸虽然平凡了些，然而朝云却是对她有着极深的印象的。 朝云抬起头来，又朝着那个丫头走了好几步。 “请打一盆水来。”朝云张了张嘴，死死盯着那个宫女，“而且，我还需要一张帕子。” 朝云这话说得太过突兀，周围伺候着的宫女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都没有听到吗？快些去将东西拿过来。”小九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虽然不知道朝云要这些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却立刻扭过头吩咐众人道，“动作快些。” 听到小九的声音，大公主也反应过来。见了朝云的样子，她的心中就是一动。暗中向着好几个宫女使了眼色，大公主就朝着朝云的位置走去。 “穆家七姑娘？”被朝云盯着的那个宫女似乎被吓着了，声音中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七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奴婢可是哪儿做错了？”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又是一群宫女涌了进来。捧盆的捧盆，拿帕子的拿帕子。 她们先是看了一眼大公主，见到大公主点头，这才快步走到了朝云的身边。 “七姑娘，您要的东西来了。” 朝云从宫女的手上接过帕子，放进水盆，过了水又绞干，然后朝云才将帕子朝着那个宫女的脸上抹去。 宫女一惊，本能地躲了一下。 然而，她才一动，双臂就被人死死压住了。 还有人，用双手固定住了她的头，不让她的脸乱动。 朝云毫不迟疑，快速将帕子蒙在了宫女的脸上。她仔细擦了半天，直至将那个宫女脸上的妆全部都卸掉，这才停下手来。 “果然。”又打量了那个宫女半天，朝云就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来，“她就是那个之前带着朝云的那个女官。” 将帕子放进水盆，朝云放下袖子，就朝着大公主和九公主行了一礼，“她才是。” 见朝云说得肯定，大公主的眼中就闪过一丝喜色。小九却是还有些不敢置信，“朝云，你没有认错？真的是她？” 这样的变化，小九有些接受不了。 将手掩在袖子中，朝云的语气十分肯定，“朝云敢肯定，就是这个女官。” “行了，那就带下去，另外再审。”无视宫女的喊冤声，大公主摆了摆手。 也不知道从哪儿就涌出一小批人来，她们脸色十分严肃，押了那个宫女就朝着外面走去。 “这件事情就算结了。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大公主朝着朝云笑了笑，“多谢了。” 这样说着，又拍了拍朝云的肩膀，“辛苦你了。” 朝云也跟着笑了笑，她对着大公主轻轻摇了摇头，“朝云没事的。能够帮上忙，朝云很是高兴。” 小九就扑了过来，扯着朝云的袖子，脸上就露出些惊讶来，“这样你也能够认出来，朝云你太厉害了！” 看着朝云一点一点将那个宫女的真实面容露出来，小九就有些发愣。 洗脸之后，那个宫女看起来就和之前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一样。 若不是朝云发现并指了出来，只怕她们谁都不会注意到。 大公主的眼中也露出赞赏来。 和小九说的一样，若不是朝云，她还真没有发现。 解决了一件事情，大家心中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说笑了一会儿，朝云就要告辞，“……还有些东西没有吩咐侍女，明儿个就要出行了，所以……” 大公主就会意过来，“这个倒也是。也折腾了这样久，今儿个你就好好歇着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唤了两个宫女上前来，“将穆七姑娘带到准备好的屋子去。” 小九虽然有些不舍，然而，却并没有说什么。她看了大公主一眼，心中就有了计较。 “朝云，你就好好歇着吧。明儿的时候，我们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正文 106. 惊闻 接下来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朝云就听到外间传来了响动。 “谷雨，立夏。”朝云张了张嘴，问道，“什么时辰了？” 谷雨和立夏披衣走了进来，她们并没有完全清醒，都揉着眼睛，“才寅时三刻。姑娘现在就要起了？” 寅时三刻，也不是很晚。 朝云又看了一眼窗外，点了点头，坐起身来，“还是起了吧。”毕竟是皇宫中，等到宫女来唤，到底有些不好。还不如自己起了，收拾好等在一边，有人来唤，也不至于慌慌张张。 谷雨和立夏就点了点头，掀了帘子，慢慢走了出去。 再进来的时候，身后就带了几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一些捧着水盆帕子，一些捧着漱口用的茶水，盐之类的。 谷雨和立夏另外捧了衣服走过来，给朝云更衣。 收拾一番，朝云便焕然一新。 “姑娘看着真精神。”谷雨笑着，端了热茶走过来，“现在可是要用些小点心？宫女姐姐才送过来的，说是先垫垫。” 这个时候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朝云听了，就点了点头。 立夏立刻就端了点心过来，送到朝云面前。“姑娘请用。” 折腾一番，朝云等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带着谷雨和立夏上了马车。 马车都是安排好了的。朝云率先走上去，不过一会儿，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三位姑娘。 两个是朝云昨儿就见过的，还有一个，脸色有些苍白，是朝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大概有些中气不足，整个人有些飘忽，连步子都有些虚。 朝云仔细看了她一眼，冲着她微微一笑，见她反应不热烈，便低下头去，再没有看向她。 另外的两个姑娘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那个中气不足的姑娘。好像不怎么喜欢她一样。 一路上十分沉闷。其他三个姑娘都眼观鼻鼻观心，根本就没有开口谈话。朝云悄悄打量她们半天，见她们并没有什么谈话的兴趣，便也没有捡话来说。 想来，就算是她捡了话题，那些姑娘们也不会理会她的。 这个时候倒是没有必要委屈自己。朝云想着，也跟着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马车外面的声音就逐渐少了起来。 就有胆子大的姑娘将马车的车窗打开了一条小缝儿，偷偷看起外面的风景来。 是那两个一直都不怎么说话的姑娘中的一个。 另外一个只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朝云心中便有些明白了。这几个姑娘，大概相互之间都是不怎么熟悉的。然而，大家却都是端着的，便出现了现在这种谁也没有理谁的现象。 想通了这一点，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 她看着那个神情略微放松了一些的姑娘，笑道，“今儿的天气倒是不错。” 没有想到朝云竟然会说话，那个姑娘明显就是一愣。然而，却也是礼貌地朝着朝云点了点头。态度倒是没有之前那样冷淡了。 看来她开了一个好头，朝云心中微微一喜。 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接下来的路程，马车上的气氛就轻松多了。 捡了一些有趣儿的话题说着，朝云时不时将姑娘们逗得忍俊不禁。就连那个身子不怎么好的姑娘，也忍不住笑红了脸去。 等到马车停下了来的时候，姑娘们看向朝云的眼神就变得友善多了。 “你真是有趣。”那个活泼一些的姑娘笑道，“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叫顾瑜青，是顾府的二姑娘。” 顾瑜青介绍完自己，就看着朝云笑，“我是知道你的。穆府七姑娘，对吧?” 说完，又看着朝云笑。 另外一个姑娘也跟着笑道，“我是周雯玵，在府中排行老三。” 顾大人和周大人算是文官中比较出名的，前世的朝云也算是有所了解。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上他们的闺女。 顾府二姑娘是个人物，因着嫁的比较好，性子也不错，最后在京中的贵人圈中，也算是口碑不错的。 周府的三姑娘，朝云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是秉着与人为善的想法，朝云还是朝着她行了行礼。 相互交换过姓名，姑娘们之间只觉得感情又深了一步。 那个身子孱弱的姑娘倒是没有加入她们，她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们。脸上虽然还带着大笑过后留下的粉红，神色却是严肃了起来。 朝云看了她一眼，就张了张嘴。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朝云就被顾瑜青拉了拉袖子。 顾瑜青朝着朝云摇了摇头。 周雯玵也是如此。 朝云心中就忍不住有些疑惑。她之前就已经看出来了，顾二姑娘和周三姑娘好像对这位姑娘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也不知道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 不过，既然两个人都给了她暗示，朝云便也不好再做出什么动作来。 她朝着那个姑娘笑了笑，转身随着顾、周二人向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皇家别庄，虽然名字叫做别庄，实际规模却也不小。 姑娘们的住处早已被分配好了。一般都是三四个人一座院子。 朝云正好就和马车上的三位姑娘分在了一座院子中。 带着各自的侍女走进院子，朝云和她们碰到的时候，彼此之间都有些吃惊。 “竟然这样有缘。”顾瑜青笑了笑，挥挥手，让自己的贴身侍女自去屋子中收拾。 周雯玵也遣退了自己的丫头们。 见她们均是如此，朝云便也没有例外，她冲着谷雨和立夏笑了笑，“我先和两位姑娘说会子话，你们自去屋子中整理。” 谷雨和立夏便朝着三人福了福身，带着行李退了下去。 三个人说笑了好一会儿，顾瑜青率先见到那身子孱弱的姑娘走了进来。 刚刚还在笑着的脸，立刻就板了起来。顾瑜青的脸上满是怒气，她扭过头去，啐了一口，“真是晦气。她怎么也进来了？” 周雯玵虽然没有这样大的反应，然而脸上也明显有着不满。 这就有些奇怪了。 朝云依然是朝着那位姑娘笑了笑。 那位姑娘好像早就习惯了众人的眼色，见此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好像没有看到她们一眼，自顾自带着婢女走向了自己的屋子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顾瑜青才再次活跃起来。她的脸上满是笑意，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了对了，你们知道吗？这一次的出行，明郡王也是来了的。” 周雯玵闻言，脸上也跟着笑起来，“听说了听说了。明郡王可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啊。听说还没有娶亲……” 朝云听了，心中就是一动。 明郡王也来了？！ 正文 107. 惊魂 朝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明郡王会来的消息。 不过，朝云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可以理解。虽然是外姓王，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出现在这样的聚会上，也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朝云对这个明郡王向来都没有什么好感，听着顾瑜青说出这个消息，并没有十分激动。 “朝云可是见过明俊王了？”顾瑜青说完这个消息，见朝云并没有多少表示，便追问了一句。 朝云就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明郡王真正的样子。虽然她也曾经算是收集过明郡王的资料，却从来都没有对明郡王的相貌产生什么兴趣。只是听说过，好像长得不错…… 见着朝云摇头，顾瑜青脸上就出现了然的神情。也是，若是见过明郡王的样貌，怎么还可能这样平静？ 再没有对朝云说话，顾瑜青自顾自和周雯玵说起来。 朝云只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偶尔面上配合地露出些许笑容来。虽然她对那个明郡王的兴趣不大，但是多收集一些信息，也是必要的。毕竟她可是决定了，要站在陆清安这边，而若是她没有看错，这一次，陆清安依然会和明郡王成为死对头。 多多收集信息，到了以后，绝对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不过，到底只是闺秀们之间的谈论，朝云也只是有选择地听听而已。 等到朝云回到自己的屋子的时候，谷雨和立夏已经将屋子收拾好了。屋子虽然没有多大，然而屋内的摆设却是处处透露出奢华来。 到底是皇家的东西，奢华却并不张扬。朝云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有数了。 谷雨就走上前来，笑道，“真好，姑娘才过来，便已经交上朋友了。” 之前的时候，那些被邀请来的闺秀们都没有怎么理会过姑娘，谷雨心中还有些暗自担心。看到自家姑娘现在能够和其中的几个打成一片，谷雨的心中十分高兴。 立夏也笑着捧上一杯茶来，“姑娘先歇歇，刚刚有宫女姐姐来报，说是一会儿就送膳过来。今儿个只是让大家好好休息，真正的活动，明儿个才会开始。” 朝云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时间，朝云只拿了一本书打发。 因着赶路，晚膳过后不久，朝云便收拾了一番，和衣躺在了床上。 “姑娘若是累了，便早些休息吧。明儿个又是要早起的。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姑娘不必这样硬撑着。”谷雨点了灯，进来看到朝云的样子，便张口劝说道。 “姑娘还是将外衣脱了吧。这样躺着也不舒服。”立夏见了，也跟着劝说道。 朝云只摇了摇头，对着她们笑道，“不必担心我，你们忙了一整天，都下去歇着吧。也不用给我留灯了。我先躺一会儿，若是等会儿想要睡了，自然会收拾的。你们不用担心。” 见朝云这样说，谷雨和立夏便只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再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朝云福了福身，端了灯，去了外间。 突然失去灯光，屋子中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朝云睁着眼睛看着四周，感受着完全的黑暗。 不知多了多长时间，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周围的东西便逐渐清晰起来。 朝云呼出一口气来。 算算时间，陆清安已经去了一段时间。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有消息传回来了。然而，她却还没有接收到信笺。 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虽然她也给陆清安写去了一些自己“收集”到的消息，然而，她却什么回信都没有收到。 什么回应都没有，朝云心中就有些微微的不安。 也不知道，陆清安到底接到了自己的消息没有。他没事吧？ 心中虽然肯定陆清安一定能够平安回来，然而外出打仗，危险肯定是有的。又加上并没有人给她报平安，朝云只觉得心中飘飘荡荡的，十分没有底。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然而，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毕竟她认识陆清安的事情，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这份担心，只能自己承担。 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朝云这样安慰着自己。 躺了一会儿，朝云忍不住阖上了眼睛。 然而，半夜的时候，朝云却是突然转醒，她睁开眼睛，掀被下床，准备自己找水喝。 只是才走两步，朝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谁？”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然而，朝云却十分清楚地感受到，屋子中的气氛有些怪异。 屋子中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回应她。 朝云便只静静地站着，半晌，她一动不动。 “阁下有何贵干？”朝云清醒过来，声音十分清晰。不过因着害怕吵醒别人，朝云的音调却是压抑着的。 话音落下良久，屋子中还是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她感觉出错了？ 朝云抬手摸了摸头发，慢慢抬起脚步来。 她朝着桌子处走去。喉咙干渴地厉害，她需要水来润润嗓子。 慢慢喝下一杯水，朝云放下杯子，再次朝着床铺走去。 然而，没有走几步，朝云便是心中一惊，停下了脚步。 不知何时，她的床上竟然坐了一个人！此刻，那人正勾着嘴角，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 果然！她的感觉就是没有出错。这屋子中就是多了人。 “阁下有何贵干？”最初的惊讶过后，朝云立刻平静下来。 过了这么久，这人也没有什么动作，想来，来人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 心中明白自己很安全，朝云便也没有十分担心。她尝试着和来人交谈。 半夜三更的，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来她的屋子是为了什么。 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那人嘴角的笑意便更加深刻了。 朝云正要张嘴再说话，却赫然发现，床上的那人，已经不见了。 心中一惊，朝云以为自己眼花，正想要抬手揉眼，却突然发现身后传来温度。 那人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你……”朝云只来得及说出这个字来。 一阵眩晕传来，朝云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正文 108. 婢女 “姑娘，姑娘，醒醒，快醒醒，该起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谷雨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朝云挣扎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姑娘，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快些起吧。等会儿，该有宫女来唤了。”见朝云睁开眼睛，谷雨就松了一口气。 朝云点点头，只盯着谷雨，半晌没有说话。 寻常的早晨，寻常的对话。然而朝云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盯了谷雨一会儿，在谷雨莫名其妙的时候，终于移开了视线。掀被坐起来，朝云揉了揉额头。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一切看似平常，朝云的心中却总觉得有些慌张。好像……她遗忘了什么一样。 到底遗忘了什么呢？ 朝云继续揉着额头。 谷雨见了，脸上就露出些许担心来，“姑娘，可是昨儿个没有睡好？” 怎么醒来之后这样奇怪？ 立夏正好端着水盆进来，闻言，立刻就放下手中的东西，几步踏上前来，“姑娘怎么了？” “姑娘……”谷雨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只是她才张口，声音就被朝云给截住了。 “我没事，只是昨儿没有睡好，感觉有些累罢了。不必担心。”这样说着，朝云放下手来，抬起头朝着她们笑了笑。 谷雨欲言又止，却是被朝云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立夏倒是没有多想。听朝云这样说，她便松了一口气，蹲身伺候朝云穿鞋。 “第一天过来的原因吧。”立夏帮朝云提上鞋的后帮，笑着站起身来，“今儿晚上应该就会好了。” 这样说着，又抬头看了朝云一眼，“姑娘昨儿晚上没有睡着，怎么就没有唤奴婢和谷雨姐姐进来作陪？奴婢们虽然没有什么本事，然而陪着姑娘说话，却也是好的。” 谷雨也跟着点头，“说着说着，姑娘累了，或许就不会像昨儿晚上那样了。” 见两人脸上都逐渐露出自责的神情来，朝云连忙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快别这样。不是说，马上就有宫女就会来唤了吗？你们还是快些帮我梳洗吧。若是误了时辰，可是不好。” 听朝云这样说着，谷雨和立夏倒是不敢再怠慢，只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专心为朝云梳洗起来。 衣裳是昨儿晚上就已经备好了的。不一会儿，朝云的梳洗便完成了。 小九早就告诉过她，皇家别庄的第一天活动，是赛马。虽然这个时代偏爱清秀的女子，然而时人的性格却一点儿都不娇弱。 世人最爱的，便是骑射这项活动。贵族中，不仅男人小的时候要好好学习如何骑射，就是闺秀们，大致上也是要了解一些的。 一般的闺秀们，只要体质不弱，基本上都能够上马溜上几圈。 骑射的本领高，对于闺秀们来说，也是一项炫耀的资本。 朝云从小也是学习过骑射的。她的骑射本领，基本上都穆大将军手把手交出来的。 虽然学的日子并不长久，但是朝云所会的，却也不至于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 谷雨放下手中的梳子，退后几步，打量了朝云几眼，笑道，“平日里，姑娘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打扮。今儿一瞧，倒是新鲜。这样的骑装打扮，比平日多了几份英气，显得姑娘更加与众不同起来。” 立夏听了，便也跟着点头，“我们姑娘向来都是和其他姑娘们不一样的。这骑装的打扮倒是格外适合。” 大红的骑装，衬得朝云脸色更加红润。为了骑射更加方便，谷雨为朝云选择的发型也比平日里简洁多了，让朝云更显得干练。 朝云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也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而，听了谷雨和立夏的话，她却只是叱道，“真是没羞没臊，这样的话也亏得你们说得出口。仔细人家听见了笑话。” 谷雨便只抿了嘴儿笑。 立夏却是不服气，“姑娘真是。奴婢们说的可都是实话，就算是被人听见了，人家也只会赞同，怎么可能在一边儿笑话？奴婢就是想不通了，真正听了奴婢们的话会笑话的人，究竟长什么样？” 朝云站起身来，朝着立夏走近几步，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贫嘴。” 这样笑闹着，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主仆三人走到外间的时候，却见大厅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碟子。 “呀，早膳都已经送过来了？”立夏一愣，“不是应该让奴婢们去取么？” 就有伺候在一边的小宫女低头轻笑起来，“姑娘是贵客，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麻烦姑娘去做了。” 小宫女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来，大方地朝着朝云自我介绍，“奴婢是九公主拨过来伺候穆七姑娘的。奴婢名叫镜凌。七姑娘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奴婢。” 镜凌说着，就朝着朝云躬身行礼。似乎是不小心，镜凌露出了自己的腰带。 开始还有些不经意的朝云见了，眼神就是一凝。 “时辰还早，姑娘可以慢慢用膳。”被朝云仔细审视着，镜凌却是笑得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谷雨和立夏什么都没有看见，听了镜凌的话，只是快步上前，伺候朝云用膳，其余的倒是没有关心。 朝云也不好打量太长的时间。看了那个叫镜凌的小姑娘半晌，她就收回了视线，拿起筷子，开始用起膳来。 若是镜凌刚刚露出的记号是真的，那么这个镜凌应该就是陆清安手下的人了。 然而，单单靠着那个记号，朝云却并不能十分肯定。 说不定，只是一个巧合呢？又说不定，这是有心人在故意搞鬼呢？ 朝云慢慢吃着，心中却是有些乱。 早上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在却又多了一件。 刚刚在梳洗的时候，朝云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儿晚上发生的事情。 然而，她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记忆消失了一般。 不过，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失。 昨儿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这个叫镜凌的？又是什么来头？ 正文 109. 若兰 早膳才罢。朝云就听到院子中传来了一阵响动。 “穆家妹妹，你起了吗？”伴随着声音，顾瑜青带了自己的贴身丫头，快步走了进来。 朝云连忙起身迎了过去。“顾家姐姐。” “你已经用完了啊？我听着你屋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还以为你没有起呢？担心你误了时辰，便这样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穆家妹妹，你不会怪姐姐鲁莽吧？”顾瑜青这样说着，脸上就露出些尴尬来。 她刚刚的行为，的确有些出格。 朝云听了，只连连摆手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这样也是一片好心，妹妹又怎么会不知好歹？”这样说着，又将身子往边上侧了侧，“姐姐快些进来坐坐。” 顾瑜青见朝云的确不像是作假，便也没有和她客气，带了丫头走了进来。 镜凌已经带了其他小宫女们就将桌上的东西撤了下去。此刻，大厅中只剩下了谷雨和立夏。 她们也是机灵的。见顾家姑娘进来了，立刻上前奉茶。 “妹妹昨儿晚上睡得可好？”顾瑜青首先找了个话头。 朝云笑着应了，“有些不习惯，今儿早上差点就起晚了。” “穆妹妹也是这样？”顾瑜青脸上的笑意就深刻了些，“姐姐还以为只有姐姐一个人呢？” 朝云便只是笑。 两个人说笑了没有多久，外面就有宫女来唤，“……时辰差不多了，还请姑娘们跟着奴婢来。” “看来公主们也准备好了。”顾瑜青说着，就站起身来，“今儿的骑射，我倒是十分期待。” 朝云也跟着站起身来，不过却是没有说话。 两个人带着各自的丫头，随着那个前来传话的宫女朝着外面走，没有走上两步，就在院子中碰见了也跟着宫女朝着外面走的周雯玵。 “咦？你们两个？”周雯玵看了她们一眼，就故意露出怒容来，“好啊，你们两个，竟然自己结伴，都不叫上我！” 顾瑜青就白了她一眼，笑道，“谁让你住的那么远？要叫你，还得走到院子的另外一边去，累啊。”一边说着，一边还做出夸张的样子来。 周雯玵见了，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瞧瞧瞧瞧，不过是在一个院子中，就那么一点儿距离，也值得她嚷嚷。真真是……” 说到最后，倒是自己笑得说不出话来。 顾瑜青只不理她，“我说的可是大实话。穆家妹妹的屋子，可就在我屋子的边上。你的，却是在我屋子的对面。这样的距离，难道不远吗？” 周雯玵越笑越厉害，最后只抱着肚子，指着顾瑜青的手指不停地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朝云就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顾家姐姐若是继续说下去，估计还没有地方，周家姐姐就要笑得没劲儿了。” 顾瑜青见她这样，就撇了撇嘴，“看着以为是个厉害，没有想到，才说两句话，就已经不成样子了。真真没有意思。”这样说着，还朝着周雯玵做了一个鬼脸。 周雯玵便笑得更加厉害了。 朝云无奈，又拉了拉顾瑜青的袖子。 让周雯玵继续这样笑下去也不是办法。真到了地方，周雯玵若还是这副样子，也不成体统。 顾瑜青也知道顾忌，接下来便没有再说话，只等着周雯玵缓过劲儿来。 三个人走着，快要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朝云就见到那个身子虚弱的姑娘也跟着宫女走了出来。 “哎……”朝云张了张嘴。她想要招呼那个姑娘和她们一道儿走。反正目的地都是一样的，一起走也不过是多个伴儿而已。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周雯玵和顾瑜青一同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身边的两个人都这样反对，朝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姑娘被她们甩在身后。 “穆家妹妹，我劝你啊，还是离那个死丫头远着一些吧。”走了好远，直将那个姑娘远远甩在了身后，再也看不到，顾瑜青才张了张嘴，这样说道，“她就是个丧门星。” 周雯玵也在一边点着头，“是呀是呀，穆家妹妹，你还是不要和那个丫头接触的好。我们和她一个院子就已经够倒霉的了。你若是不想以后被霉运缠上，还是离她远一些的好。” 周雯玵之前笑得太厉害，眼角还留着泪水，现在突然一本正经，倒是让朝云看的一愣一愣的。 “我们可没有吓唬你。”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周雯玵就从袖子中掏出帕子来，一边细细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郑重地和朝云说着。“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将她给邀请过来的。” 朝云就有些疑惑，“听姐姐们的话，和那位姑娘沾上关系的，都是没有好下场的？那……” 既然这样，那到底是谁将那位姑娘邀请过来的呢？应该也是皇亲贵族才是吧？也只有皇亲贵族，才会有这样的权利了。 然而，皇亲贵族不是最怕这样传言了吗？那位姑娘若是真的如此不祥，又怎么会被允许出现在这一趟行程中间？ 顾瑜青听了，冷冷地哼了两声，“她呀，也就只剩下身份了。不过，也是个不知羞的。明明就知道这里没有人欢迎她，却偏偏还不要脸地出现在这里。难道给人添堵便是她唯一的爱好了吗？” 朝云听了，只觉得更加困惑起来。 照着顾瑜青这样的说法，这个姑娘的身份应该也是不低的。然而，之前她们又在讨论，到底是谁将那位姑娘给邀请过来的……若是身份不低的话，应该不用邀请也是可以的吧？ 她们两位，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呢？ 好在，顾瑜青还是注意到朝云的困惑的。小心看了周围一眼，又瞧了瞧走在她们前面的宫女，顾瑜青就放慢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小声地给朝云介绍了一番。 原来，是这样。 没有想到，那位姑娘竟然还是一位县主。若兰县主。 只是，朝云从来都没有听过她的名号。 不过，这样倒也可以解释了，为什么那位姑娘如此不受欢迎，还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的命数可硬着呢。穆家妹妹，你可小心着些。”简单介绍之后，顾瑜青又加了一句，“千万不要对她产生好奇心。那些人的下场可都不怎么好的。” 正文 110. 真容 这已经不是顾瑜青第一次这样警告她了。 朝云抬起头来看了看顾瑜青，见她一脸严肃，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本来，她也只是好奇而已，好奇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要像是避着瘟神一样避着她，也没有什么非要结交的心思。听到顾瑜青的警告，朝云更是一点儿心思都没有了。 在她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一位县主。那便是说，这位县主并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人物。朝云重生之后，最重要的目的，便是看着前世那些陷害她的人，一步一步走向灭亡。多余的同情心，泛滥的情感，这些都是她没有的。现在的朝云，只剩下了理智。 回望了严肃看着她的顾瑜青一眼，朝云就肃了肃脸色，认真地点了点头。“朝云知道了，多谢顾家姐姐的提点。” 既然这样，她以后不会再多关注那个若兰县主了。 见朝云答应下来，三人之间的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换到了另外的方面。 “对了，你们说，今儿个我们会不会碰见明郡王？”沉默不到一会儿，顾瑜青便又开始兴奋起来。 说起明郡王，顾瑜青的脸上几乎要放出光芒来。 周雯玵显然也是感兴趣的。听到这话，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一次高涨起来，“应该会吧？今天的骑射可是不分男女的。明郡王若是来了，自然是要出现的。” 明郡王的骑射好，这一点可是京城闻名的。 前世的时候，因着赵凌也算是明郡王的心腹，朝云也是亲眼见识过明郡王的骑射本事的。的确很厉害。 这一点朝云并不否认。 然而，对于明郡王这个人，朝云却始终没有什么兴趣。 前世收集他的资料，了解他的喜好，只是为了帮助赵凌谋取更大的利益。而今生，朝云注意着他的动向，也不过是为了能够让陆清安更加看重她而已。 朝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和明郡王这个人没有多少关系。 然而，顾瑜青和周雯玵是感兴趣的，朝云在一边，也不能够太过冷静。不然，反而会让她们感到奇怪。 不过，好在顾瑜青和周雯玵都太过兴奋，并没有怎么注意朝云的表情。偶尔扫到，也只是想着，朝云从来都没有见过明郡王这件事情。这样一来，她们两个对于朝云的反应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好在，走了不到一会儿，宫女就告诉她们，到了地方。 她们到的虽然不算迟，却也不能算早。那个地方已经来了不少闺秀。 顾瑜青和周雯玵各自都是认识不少人的，进了人群，就四处打着招呼。朝云并不怎么认识，便只带着微笑站在一边。 顾瑜青也没有就此将朝云丢在一边。她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朝云的身边，拉着她四处介绍。不一会儿，朝云便也认识了不少人。 大概是九公主那天唤她的行为太过高调，朝云还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那些闺秀们便都笑着点头，表示认识她。 朝云心中便有些无力。 不过，她觉得这样也好。至少，这些闺秀们对她并不是带有敌意的。至于要不要进一步接触，就等之后再说吧。也并不急在这一时。 跟着转了一圈，再回到原地的时候，周雯玵也回来了。 顾瑜青便又抓着她开始讨论起来。 朝云便有些失笑。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只要再等一会儿就会有答案。没有想到，顾瑜青和周雯玵竟然会花费这样长的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 “男宾出现了。”朝云瞟到不远处走来的人群，小声提醒到。 顾瑜青和周雯玵立刻就停下讨论，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走过来的人群。 这还真是……不矜持。 朝云有些无奈。 然而，她不经意扫了一眼周围的闺秀。却惊讶地发现，周围的闺秀们也和顾，周二位姑娘是一样的。 那……大概，是她有问题吧。 朝云微微低下头去。 这个时候，从闺秀们的身后，却又突然传来宫女的声音，“大公主，九公主到。” 公主们也在这个时候到了。 朝云就转过身来，恭敬地等着清凝公主和小九走近。 周围的闺秀们，虽然有些恋恋不舍，却也是逐渐转过身来。来人可是公主，她们也不敢随意得罪。 “都起来吧。今儿个也不用讲什么礼节了，只要玩得高兴。”清凝的声音从她们的头顶上传过来。 朝云就听见周围一阵应和声。 不过，朝云心中却是清楚。大家虽然这样应着，肯定是没有人会这样做的。事关礼仪的事情，闺秀们必然不会随意了去。不管怎么样，表面上的样子都是要做到的。 公主们心中也是有数的。 又寒暄一会儿，朝云便随着众人抬起头来。 清凝和小九也是身着骑装，人都显得英气了不少。她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神情却是高傲的。 朝云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去。 这个时候，她们是公主，代表的是皇家。 不一会儿，男宾也走了过来。 朝云就听见顾瑜青小小的欢呼声，“啊，是明郡王，他果然来了，果然来了。” 除了顾瑜青的声音，朝云还听见了周围不少其他姑娘的欢呼声。看来，明郡王的人气果然不错。单单只是看到他，闺秀们都有些受不住。 “穆家妹妹，你看，你看。正朝着我们走过来的，第一排的右边第三个就是明郡王。你瞧瞧。”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顾瑜青也没有忘记将明郡王指给朝云看。 袖子被拽得太厉害，心知若是她不看一眼，顾瑜青是不会放过她的，朝云便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随着顾瑜青的手势看了一眼。 第一排右边第三个。 朝云随意扫了一眼。 果然不错。唇红齿白的，果然是闺秀们会喜欢的样子。 朝云想着，就重新将头低了下来。一直盯着男宾看，可不是闺秀应该有的样子。况且，她对于明郡王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身边多了一个镜凌。朝云更想知道的，是镜凌的身份。 只是，当她低下头之后，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那个人……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正文 111.比试 虽然前世的时候，她也算是见过明郡王的。但是朝云却从来都没有认真看过明郡王的脸。 通常，朝云也不用和明郡王打交道，所以就算没有认真看过他的脸，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若是出现了十分少见的情况，朝云非要和明郡王打交道，她也一般都只认明郡王的衣服。那样华贵的衣裳，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穿。 所以，这个明郡王，朝云也算是第一次见到。然而，朝云却莫名其妙地感到熟悉。 难道，她曾经在哪儿见到过？ 可是也不应该啊？就算是她前世的时候，在某种场合不小心见到了明郡王的真容，那她见到的，也应该是几年后的明郡王。时间最能够改变的，便是一个人的容貌。好几年之后，明郡王也算是掌权多年了，侵淫在权利中那么长时间，那个时候的他，必然不会是现在这般的少年郎模样。 那么，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呢？ 难道……是她的错觉？ 朝云想着，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昨晚的一些片段。 她有些想起来了。昨儿晚上的时候，她好像在自己的屋子中见到了人。然后……然后……她还没有看清楚来人的样子，就陷入了一阵黑暗之中。 再醒来，一切都是寻常的了。只是，她少了一段记忆罢了。 然而，现在，她却是完全想起来了。 她找回了自己丢失的那段记忆。 只是，她虽然找回了记忆，却仍然想不起来，她看到的到底是谁？ 朝云想着，就有些疑惑。这些记忆，是她在看清楚明郡王的面容之后所想起来的。这样说来，难道昨儿晚上闯进她屋子的，是明郡王？ 可是，又有什么理由呢？她又不认识明郡王。他为什么要闯进她的屋子？ 越想越迷惑。朝云就轻轻摇了摇头。 站在她身边的顾瑜青立刻就感受到了，她不着痕迹地朝着朝云走近几步，声音低低地问道，“穆家妹妹，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爽？” 周雯玵也感受到了，她望向朝云的眼神就有些担心。 若是身子不爽，那么今儿个的骑射，朝云就不能够参加了。那样就太可惜了。 听到顾瑜青的问话，朝云就抬起头来，朝着她们笑道，“没事，就是刚刚想到一些不高兴的事儿了。” 顾瑜青就勾了勾嘴角，“今儿这个时候，想什么不开心的事儿？等会儿骑射开始了，和我比一场，所有不开心的事儿，你全部都会忘记的。” 周雯玵也笑着附和道，“是啊是啊。等会儿，我们一块儿比试一场。骑上了马背，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会被抛在脑后的。” 见她们两人说得真诚在，朝云便也没有拒绝。她笑着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朝云就献丑了。两位姐姐，等会儿可要手下留情。” 顾瑜青就撇了撇嘴，“你这话好没有道理。你爹可是有名的将军，难道你的骑射本领还会差到哪儿去不成？说是要承让，到时候指不定谁让谁呢？” 顾瑜青的话说得不客气，然而看向朝云的眼神却依然是有些担心的。 朝云自然知道她的好意。闻言，便只笑了笑，点了点头，“是朝云狭隘了。等会儿，咱们都凭真本事好了。” “这样还差不多。”听了这话，顾瑜青才高兴地笑出来。 周雯玵就摇了摇头，她看着顾瑜青，语气就有些无奈，“明白的人，知道你是这个性子，这话说出来，也是为了穆家妹妹好。那些不明所以的，听了你这话，还以为你在欺负人呢。” “顾家姐姐可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这样的性子，妹妹是极喜欢的。”朝云笑了笑，“顾家姐姐是担心妹妹呢，这些事情妹妹心中还是有数的。” 听了周雯玵的话，朝云急忙说道。 顾瑜青的脸上就露出得意来，“你瞧瞧，有人领情就好。其他那些不明白的，我要担心做什么？若是活在这世上，人人的看法都要顾及到，我岂不是要累死了？” 周雯玵就摇了摇头，“你们啊，你们啊。罢了，你们自己觉得好就好。若是我继续说下去，反而是我不知趣了。” 这一个也是为了她们好的。朝云听了，脸上就露出感激来，“两位姐姐都是为了妹妹好，这些妹妹都明白。不过，今儿个是个好日子，这些事情，现在就不要谈论了。不然，回去了之后，我们该说些什么？” 顾瑜青听了，就忍不住笑起来，“穆家妹妹竟然担心我们在一起会没有话说。哈哈哈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穆家妹妹真是太有意思了。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在一起，却也从来都没有冷过场吧？” 周雯玵也笑了起来，“穆家妹妹多心了。我们几个兴趣大致都是一样的。那种没有话说的尴尬场景，应该不会在我们之间发生。” 话是这样说，到底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朝云就笑了笑。被她们这样一闹，她烦躁的心绪倒是真的平静了不少。再碰到明郡王的眼神的时候，朝云十分从容，再没有之前的迷惑了。 人都到齐了，最后出场的皇上简单地讲了几句，就有太监将马都牵了上来。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顾瑜青利落地翻身上马，身姿十分轻盈，“我可是等了好久了。” 周雯玵也不敢示弱。她也跟着上了马背。 两个人坐稳之后，便都看向朝云，“穆家妹妹，你还在等什么？快些上来吧。接下来可是各显本领的时候了。” 朝云就笑了笑。 她先是抚了抚马的脖子，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着马背，整个人轻轻一跃，就上了马。 “好！”顾瑜青忍不住就拍起掌来，“果然不愧是将军之女，上马动作也是这样利落。姐姐自愧弗如。” 她一向都自诩动作简洁利落。然而，在看到朝云的动作之后，却是心服口服。 原来，还可以这样上马。以前倒是她自己狭隘了。 周雯玵也是满脸惊讶。 “好了，大家都已经上来了。接下来，就是正式比赛了。”顾瑜青指了指离她们不远的场子。“我们先比个简单的。绕着那个跑马场三圈，谁最快，便赢了。之后的比赛，我们再定。如何？” 朝云和周雯玵纷纷点头。 这个不过是个热身。简单地很。 “既然如此，那么便开始吧！”顾瑜青说着，扬手挥了挥马鞭，“驾——” 正文 112.赛马 顾瑜青能够说出之前那番话，也并不是吹牛。 她的骑术的确很好。才一开始，她便冲到了最前面。 周雯玵也不甘示弱，扬着马鞭快速追了上去。这样一来，反而是朝云落在了最后面。 见她们三个人已经比试起来，周围的闺秀们便都牵着马匹避到了一边。小九更是兴奋，双手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对着朝云大声叫道，“朝云，加油，一定不要输！” 大公主清凝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却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什么都没有说。 男宾们也没有想到，闺秀们竟然这样快就开始比试起来。场地被占了，他们一下子也不好上马，便只站在一边观看。 开始的时候，他们不过是抱着玩闹的心思在看。然而，一圈之后，他们脸上便逐渐显出惊奇起来。 没有想到，即使是女子，也能够有这样精湛的骑术。 遥遥领先的顾瑜青毫无疑问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骑在马背上，她的脸上满是光彩，除了看着前方的路，顾瑜青更是用余光注意着周雯玵和朝云的动作。 周雯玵仍然是处于第二的位置。然而，她的脸上去逐渐显出吃力来。 倒是朝云，虽然落在最后，脸上却一直都带着恬淡的笑意。她仿佛是在闲庭信步，一点儿紧张都没有。 顾瑜青摸不准朝云的心思，咬了咬唇，她又扬起了鞭子。 马的速度更加快了。 小九在场外看着，眼中就露出一抹不甘来，“朝云到底在搞什么啊？她怎么还不追上去？”在她看来，朝云明明就是有那个能力的，却一直都落在最后。不追上最前面的那一个也就算了，怎么连在她前面一点儿的也不追上？不过是扬扬鞭子的事儿，朝云到底在想什么？ 见小九有些气急，清凝就拍了拍她的手，对她笑了笑，“先别急，你先看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小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朝云这样清淡的样子，大皇姐你确定她最后会来个出其不意？我看着，她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比赛上。” “我还是那句话，不到最后，结果到底如何，谁都不会知道。不信的话，你且瞧着。”清凝这样说着，再没有说话。 第二圈即将跑完。 顾瑜青仍然是领先的。然而，她始终注意着朝云的动作，丝毫都不敢放松。 周雯玵已经逐渐显出疲态来，速度逐渐也慢了下来。 只有朝云，一如之前般随意。虽然是骑在马背上，然而她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在平地上随意游玩一般。一点儿比赛的姿态都没有。 这也正是让小九感到生气的地方。 第三圈过了一小半。 排位依然如此。 众人的心情逐渐变得紧张起来。她们紧紧地盯着场中的情况，生怕自己忽略了一丝细微的地方。连之前对这场比赛不怎么感兴趣的闺秀们也停止了相互之间的谈论，扭头看向了场中。 随着比赛接近尾声，众人也更加紧张起来，甚至连呼吸声都轻了一些。 “快看，穆家七姑娘超过周家姑娘了。”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叫了一声。 场外的宁静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各种各样的叫好声，讨论声一下子都涌现了出来，将本来空旷的场地塞得满满的。 “顾家姑娘，快，快，再快一些，穆家七姑娘就要追上来了。” “穆七姑娘，你就再挥一鞭子吧，就一鞭子。” ……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看好的，她们都希望自己看好的人能够获胜。 只是，闺秀到底是闺秀。即使心中焦急，她们加油的声音也十分轻，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不过，到底人数多了些，众人的窃窃私语声汇聚到一起，就显得浩大了些。 场中嘈杂起来。 然而，朝云却一点儿都没有在意。将满脸不甘的周雯玵甩在身后，朝云继续闲适地朝着顾瑜青追去。 顾瑜青立刻又扬起了鞭子。 她的坐骑速度已经算是达到了顶点。 风声呜呜从她的鬓角划过，扬起她的碎发。 终点在望。而朝云还差着她一大截。 顾瑜青心中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就这么一点儿距离了，以她的速度，朝云就算现在想要追，而已追不上了。 这样想着，顾瑜青便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朝云的身上。 不过，在她收回余光的时候，顾瑜青却是不小心看到了明郡王。 即使是在人群之中，明郡王也是十分出众的。顾瑜青一眼就看到了他。 此刻，明郡王正望着她的身后微笑。 顾瑜青心中就是一惊。 她十分明白，明郡王虽然长相俊美，然而却是属于不苟言笑的那类人。这个时候，他朝着她的身后微笑。那么…… 顾瑜青只觉得心中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腾起来。 不会，朝云……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顾瑜青甚至还来不及回过头，她便感觉到身边一阵风飘过。 一阵残影。 顾瑜青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围便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赢了，赢了。”小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大皇姐，朝云赢了。” 清凝仍然只是微笑，“现在你可信我了？” 她就知道，朝云绝对不可能这样输掉。估计从开始，朝云就打算这样做。 顾瑜青仍然有些愣神。她甚至忘记了挥鞭。 好在，离着终点也没有多远，不一会儿，她也来到了终点处。 第二名。 只有周雯玵，依然在向着终点冲刺。 顾瑜青并不是输不起的人，只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儿出了错。怎么明明上一刻朝云还离着自己那么远，下一刻朝云就已经到了终点了？在她没有发觉的那一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匹依旧在跑着，顾瑜青逐渐回过神来，她控制了马速，让自己和已经慢下来的朝云保持同步。 “顾家姐姐，承让了。”朝云笑着，脸上一点儿得意都没有，看向她的眼神也十分坦诚。 顾瑜青突然就释然了。 之前她还故意放狠话，让朝云不要让着她。 原来，这个就是朝云的骑术。 是她以前孤陋寡闻了。 “哪里，哪里，穆家妹妹今儿倒是让姐姐开了眼界了。”心情舒畅了，顾瑜青的笑容也爽朗起来。 两人相视而笑。 周雯玵的声音也从后面传来，“顾家姐姐，穆家妹妹，等等我。” 正文 113. 惊现 “朝云，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这样厉害。”追上了朝云和顾瑜青，周雯玵笑着说道。 此刻，她脸上的不甘已经完全消失了。 比赛已经结束，结果已经确定，她就是再纠结也没有什么用了。况且她本来就是技不如人，有心思在这里纠结，还不如回去好好练习。 对于这一点，周雯玵看得还是比较开的。 朝云只是笑了笑，没有怎么说话。 她有现在的骑术，并不完全归功于穆大将军。最后让她取胜的技能，是她前世的时候，跟着赵凌在生死之间练出来的。战场上，只要慢了一些，小命就没了，那样的环境锻炼出来的，自然要比顾瑜青的技术高。 清凝和小九也走了过来，她们对着朝云笑，“恭喜。”这样说着，又看向顾瑜青和周雯玵，“你们的骑术也已经很厉害了。” “想来，二位平日里也十分喜欢骑术了。”清凝笑着，和顾瑜青还有周雯玵聊了起来。 小九趁机将朝云拉到了一边，“之前拨给你的那个宫女呢？你可是见到了？” 听小九这样说，朝云立刻就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叫做镜凌的？真是你送过来的？” “明面上是我拨过来的没有错。但是，镜凌却不是我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小九就摇了摇头，“不过，以你的聪明，只怕早就已经猜出来，到底是谁送过来的人吧？” 没有想到，小九竟然会这样摊开说。朝云惊讶了一会儿，就点了点头，“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有些怀疑，不过现在听你这样说，心中便已经确定下来了。” “只是，朝云有些不明白，他让镜凌待在朝云身边，有什么作用？”朝云皱了皱眉。 小九撇了撇嘴，“你问我？那我问谁去？我还好奇呢。不过，这个镜凌表面上是宫女，功夫却是不低。有她在你身边，这几天我也可以放心了。” 那个人的想法一向难以琢磨，小九也懒得自不量力。这样的事情，她也是知道要保密的，便拉了朝云来一边说。 “你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赌约？平日里，那个人可是没有这样好心。”说起那个人，小九一脸的嫌弃。 在小九的印象中，那个人可是能够看着别人死在自己面前都不眨眼的主儿，对于朝云这样上心，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而且，按理说，那个人明明现在应该边疆，怎么会突然就下了这样的命令？ 不过镜凌想来也不会乱说。又加上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小九的确十分担心朝云的安全，便没有反对。 原本，她以为朝云应该知道些什么。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看来，那个人只不过又心血来潮罢了。 小九摇了摇头，将这件事甩到一边去，没有再理会。 “幸好你赢了比赛。”没有再纠结这件事情，小九几乎是立刻就转移了话题，“你不知道，之前我看得多么气愤。朝云，你是故意的吧？之前跑得那么烂！害我差点就以为你要输了。” 朝云但笑不语。 虽然开始的时候，在外人看来，她的表现十分从容。但是，只有朝云自己心中清楚，实际情况并不是那个样子的。 这算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骑马。久不骑马，她虽然还记得技巧，然而一些感觉却不是一下子就能够找回来的。这一次的赛马，朝云的确没有抱着必胜的心思。 她不过是想着找找感觉而已。 没有想到，当初的感觉竟然那样快就回来了。有了感觉，又加上她本身就没有忘记过的技巧，取胜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以，才有朝云最后一刻那样惊险地反败为胜。 不过，这样的过程，朝云必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小九仍然是有些不满，“要我说，你本来就有这个实力，那就应该一开始就拿出来，何必这样挑逗人家？” 朝云依然只是微笑。 说了一会儿，小九见朝云根本什么都不反驳，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便没有再说什么。 “罢了罢了，估计我说了，你也不会听，好歹是赢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小九挥了挥手。 朝云闻言，就有些失笑。 小九的性子转变地还真是有些大。最初见到的时候，小九明明是一个敏感而脆弱的小姑娘，现在却是张扬地可爱。 不过，朝云心中也明白。小九也只在大公主清凝和她的面前这样。在其他人的跟前，小九依然是有些怕生的。不然，就是端着公主的架子，不让人靠近她。 这样的小九，真是别扭地让人无奈。 “朝云知道了，以后一定记得让人输个痛快。” 听到朝云这样的话，小九才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可要记得。” 正在这个时候，大公主清凝又遣人来唤小九，说是有些事情要商量。 正事自然是要紧的。小九便点了点头，随着那个宫女向一边走去。才走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叮嘱道，“朝云，有什么事情就带着镜凌，千万不要落单。” 小九这是在担心她。 朝云听了，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放下心的小九离开。 不一会儿，顾瑜青和周雯玵便又围了过来。清凝公主也离开了，她们两个自然是要过来找朝云的。 “现在，继续比试什么好呢？”顾瑜青微微皱眉，“时辰还早，刚刚那一场只算是热身，我们总不能就在这里打发时间吧？那多无聊？” 周雯玵也跟着点头，“其他人也都动了起来，咱们既然已经比试了速度，接下来，要不然比试打猎物？” 朝云就四处看了一眼，果然周围的人都已经骑上马，散了开去。 周雯玵的提议也的确十分让人心动。 她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体会过那样畅快的感觉了。 只是，打猎？ 这儿哪里会有猎物？ 朝云有些不明白。 顾瑜青也十分赞同周雯玵的这个点子。她看了看朝云的脸色，笑着指了指马场边上的树林，“若是说猎物，自然是在林子里了。那里面的东西可是不少，就看你们的本事如何了。” “这里可是皇亲国戚消遣的地方，自然应有尽有。” 朝云就反应过来。 倒是她浅薄了。 顾瑜青拍了拍手掌，“我赞成周家妹妹的点子，穆家妹妹，你呢？” 朝云就点了点头。她自然也是赞成的。 达成了一致，三人再次上马。 仍然是顾瑜青发话，“以半个时辰为界，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各自带着打下的猎物，在这里聚集。” 朝云和周雯玵都没有异议。 三人分头而行。 朝云策马走进林子中。她原本是盯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然而，等到她打到兔子，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忍不住凝了眼。 陆清安！ 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文 114. 置气 陆清安，他不应该这个时候正在边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见朝云忍不住抬手揉眼睛，站在一边的陆清安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穆七姑娘眼睛中可是进了沙子？” 听到这声音，朝云心中也是一惊。 这的确是陆清安的声音没有错。 那么说，出现在她眼前的，的确是陆清安没有错了？ 他难道就不怕被人看见？怎么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擅离职守，若是被人这样参上一本，且不说他的权利，只怕连他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陆将军？”朝云脸色就变了变。她仔细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过来，这才拉着缰绳，向着陆清安走过去，“将军此时为何出现在这里？” 最初的惊讶过后，朝云便冷静了下来。陆清安也不是冲动的人，他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有他的理由。而且，这里离边疆也有着不小的距离。就是快马加鞭，也是需要三天的。陆清安这样，一定是好几天之前就启程了。 朝云慢慢来到陆清安的面前，身子一动，她就要下马。 然而，察觉了她动作的陆清安却是对她摆了摆手。“你不用下来。我过来，只是想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七姑娘，得罪了。” 对着朝云抱了抱拳，陆清安又抬头对着朝云笑了笑。他的身形一动，在朝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便从原地消失了。 朝云动了动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惊讶地发现，陆清安竟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他的体温静静地围绕着她，双手环过她的腰，拉着缰绳。姿态极为亲密。 朝云不用动就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 脸涨得通红，朝云就有些抗拒，“陆将军这是……” 这样的姿势若是让别人见到了，她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是说不清楚的。 “你且随我来。”见到朝云的这幅样子，陆清安只觉得有趣，他清咳两声，在朝云恼羞成怒之前快速说道。 “驾——”陆清安拉进缰绳，双腿一夹，驱马在树林中疾行。 “小女还在比赛。”因为速度很快，朝云的声音很快就飘散在空中，才出口便散落了。 陆清安只当没有听见。 朝云心中又气又急。然而，到底是在马背上，她什么都做不了，便只将脸扭到一边去，默默地生气。 然而，很快，朝云便发现，不管自己将脸扭向哪边，都是可以见到陆清安的。那个惹她生气的人，此刻正勾着嘴角，满脸兴味地看着她。 心中有些尴尬，朝云轻哼一声，重新将眼神投向正前方。没有想到，她一贯自傲的自持力，竟然在他的面前变成了一个笑话。明明这人什么都没有做，却总是能够挑动她的心绪。 朝云内省一番，惊讶地发现，在这人的面前，不管她怎么冷静，最后都会变成真正的十几岁小姑娘的样子。 意识到这一点，朝云心中便是一凉。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太过情绪化，并不利于她的目标的达成。十几岁的小姑娘的天真，她早就丢失了。 朝云慢慢闭上眼睛。她快速地整理着自己的情绪。 再睁开的时候，朝云的眼神一片清明。 陆清安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明显感觉到，从怀中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皱了皱眉，陆清安的眼中就闪过一丝不快。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夹了一下双腿。 马跑得更快了。 朝云只觉得耳边都是呜呜的风声，刮得她的脸生疼。朝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咬住牙关。 这个时候，她可不想和陆清安说话。 好在，过了不一会儿，陆清安总算是拉住了缰绳。 “到了。”陆清安的声音十分清冷。他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马，又朝着朝云伸出手来。 朝云看也没有看向那只手，撑着马背，轻盈地跳了下来。 陆清安的脸色就有些黑。他清咳连声，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朝云也没有说话，只牵着马，跟在陆清安的身后。 “陆将军到底想要和朝云说些什么？”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朝云却是敢肯定，他们已经进入了树林的最深处。 周围一点儿人声都没有。 虽然心中一点儿都不害怕，朝云却不想受陆清安的摆布，她停住了脚步。 “怎么？穆七姑娘难道还会害怕？”陆清安回过身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朝云不说话，只是不肯移动步子。两个人相互望着对方，都不肯让步。 空气就有些凝滞。 良久，陆清安叹了一口气，他回身朝着朝云走，从朝云的手中接过缰绳，将马接了过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过来吧。” 之前朝云虽然没有说话，然而心中却是十分没有底的。 毕竟，她可不想和陆清安翻脸。然而，被这样没头没脑地拉过来，朝云心中真的十分生气。只是她也知道，和陆清安闹脾气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本来，她正想着要如何下台，却没有想到，陆清安竟然主动妥协了。 朝云就有一丝惊讶。 然而心中如何想，却是不能够表现在脸上的。见陆清安让步，朝云立刻见好就收，再没有其他异议，亦步亦趋地跟着陆清安。 “主子。”走了没有多久，朝云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 抬头一看，朝云的眼神便是一闪。 竟然是镜凌。 看来，她果然没有猜错，镜凌就是陆清安的人。 只是，镜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身为宫女的镜凌，是没有资格下场比试的。 “你来了。”陆清安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缰绳交了出去，“你注意周围。” 镜凌领命，拉着马，走远了一些。 “你也看到了，镜凌是我刻意放在你身边的，若是有事，直接告诉她就是了。”陆清安的声音轻轻的，相比之前好了很多。 朝云就点了点头。 “陆将军，你现在回来，可是有事？”心中太过疑惑，朝云忍不住第三次问了出来。 记忆中，这个时候，朝中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啊。 陆清安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文 115. 发现 然而，这一次，陆清安依然是没有回答朝云。 他细细打量了朝云一番，开口却是问了另外一番话，“你上一次，没有受伤吧？” 朝云就是一愣。 上一次？受伤？怎么回事？ 见朝云有些疑惑，陆清安便提点了两句，“就在前两天，你出宫之前。” 出宫之前？ 朝云皱了皱眉头，“将军可是在问，朝云之前被带错了位置的事情？” 这样说着，朝云心中却是十分不确定。毕竟那件事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就算是陆清安，也应该在回程的路上，应该不可能知道吧？ 然而，陆清安却是点了点头，“正是。穆七姑娘可有受伤？” 陆清安的脸色十分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陆将军瞧着，朝云若是有事，还能够这般在马上肆意？”朝云笑了笑。 且不说陆清安到底如何知道的，但是他现在看着她的脸色，朝云便知道不能随意玩笑。 “那就好。”陆清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朝云心中就更加疑惑起来。陆清安这般担心，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脸上这样严肃的神情可不像是在作假。 “镜凌的功夫不错，这段时间，你以后去哪儿都记得带着她。”陆清安又叮嘱道。 这是为了她好，朝云心中明白，点了点头。 上一次若不是碰见那个面具男子，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连朝云也不敢肯定。她一点儿都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既然陆清安都这样说了，那么，那个镜凌的功夫绝对不会低。这才是出行的第一天，有了前车之鉴，朝云并不敢掉以轻心。 见朝云答应地十分爽快，陆清安的脸色就更好了。 微微带了一丝笑意，陆清安这才接过朝云之前的话头，“边疆已经没事了。这一次秘密回来，也是奉了上头的命令，倒不是私自行动。” 短短几句话，却也算是解释了。 朝云愣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反应过来。 原来，陆清安回来是奉了上头的命令的。可是，上头究竟想要陆清安做什么呢？ 朝云皱了皱眉头。她前世的记忆中，可是一点儿这样的消息都没有。 “陆将军，朝云之前送过去的消息，你可是都收到了？”朝云问着，抬起眼来，看了一眼陆清安。 对于陆清安现在打的那一场战斗，朝云十分了解。前世的时候，为了帮助赵凌对付陆清安，她可是专门收集过这场战斗的信息。当初，她为了能够暗中使坏，更是将这场战斗研究了个透彻。哪里应该怎么做，她心中都有数。 只是，当时她的消息到底慢了一些。虽然她发现了陆清安行动之间的纰漏，然而还没有等她开始行动，陆清安就带着军队胜利回朝了。 朝云一度十分惋惜。没有想到，她的研究竟然能够在今生派上用场。 陆清安刚走不久，她就细细将自己前世所研究出来的对策写在了信笺上，又用特殊的法子给陆清安传了过去。 算着时间，信笺到达陆清安的手中时，应该正好。 只是，朝云一直都没有收到过陆清安的回信。这让她不禁怀疑，陆清安到底收到她的信息没有。 说到信笺，陆清安的眼神就是一亮。 他从来没有想到，朝云的洞察力竟然能够达到这样的地步。甚至比他所有的谋士看问题还要精准。指出来的问题向来都是一针见血的。 若是没有朝云的提点，那场战斗虽然也能够胜利，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绝对不可能像这样，回到京城，出现在这个地方。 然而，心中激动，陆清安却并不准备告诉朝云。 “嗯，已经收到了。你的看法不错。”淡淡地笑了笑，陆清安又将话题引向了其他的地方，“你最近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见陆清安不欲多谈战场的事情，朝云便也没有在意。她对于自己的那些建议可是极有自信的。既然陆清安说收到了，她便也没有什么疑惑了。 只是，听到陆清安的后一个问题，朝云就有些疑惑，“奇怪的人？陆将军指什么？” 这样说着，朝云很快就想起了那个面具男子。然而，她却没有马上说出来。 “没有什么。只是觉得有人一直在针对你，所以有些担心而已。”这样的问话，不过是他随口提出来的，陆清安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见朝云这样反问，便摆了摆手，“若是没有见到，那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若是见到了，你可一定要小心。” 朝云点了点头。 若是奇怪的人，她必然会和那人保持距离。 不过，那个面具男子，到底算奇怪的人吗？人家可是已经帮了她两次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陆清安就笑了笑，“时候不早了，你也还在比赛，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待会儿，若是那些姑娘们找不见你了，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朝云反射性地点了点头。其实，她正在纠结着，那个面具男子到底算不算奇怪的人的问题，并没有听清楚陆清安到底在说什么。 抬步跟着陆清安往回走。因着心不在焉，朝云一不小心，直接踩到了一根树枝上。 脚下一歪，朝云整个人就朝前扑去。 “啊。”迅速回神，朝云的脸色就是一变。 然而，这个时候却也已经晚了。朝云心中暗叫不好，身子快速朝下歪去。 陆清安的脸色也是一变。好在他离着朝云并不远，见此，扭身就向着朝云奔来，恰好将朝云接在了怀里。 “你到底在想什么？！”被吓了一跳，陆清安的脸色十分不好。他张了张嘴，还欲说话，眼神却是被朝云脖子处划出来的一根线钩住了。 “这是什么？”陆清安放下朝云，伸手将那根线勾了出来。 陆清安的动作太快，朝云根本没有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贴身佩戴的玉石被陆清安勾了出来。 “这个……”阳光透过树枝撒向地面，照射在那块小巧的玉石上，反射出温润的光芒来。 陆清安盯着自己手中的玉石，只觉得头有些大。 “朝云，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手中？” 正文 116. 意外 陆清安的神情十分奇怪。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看向朝云的眼神十分无奈，“朝云，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东西？” 见陆清安露出这样一副神情来，本来还想着乱编一气的朝云，也没有了那种心思。 “我家姨娘给我的，说是我娘亲的遗物。”朝云撇了撇嘴，伸手从陆清安的手中拿回了玉石，又重新小心翼翼地放回衣襟中。 看陆清安的样子，应该也是知道这东西的来头的吧？ “遗物……”陆清安有些沉吟。 良久，他才再次抬起头来，“朝云，以后你可要小心，万万不可再像刚才一般，将那东西露在外头了。这世间有很多人都想着要得到你身上的这块玉石。所以，你还是小心些为妙。” 话里话外都是为她考虑着。 朝云听了，心中就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绪起来。酸酸的，涩涩的，却又好像将她的心房填的满满的。 “你可记住了。”陆清安又叮嘱了一番，这才继续带着朝云往回走。 不过，这一次，陆清安可是留了一个心眼。担心朝云再次迷糊，他用余光密切注视着朝云脚下的路。只要朝云一个不对劲，他立刻就可以转身护着她。 只是，这一切陆清安都是悄悄进行的，他并没有朝云发觉。 好在他们本身离着镜凌的距离就不怎么长。经过一次惊吓，朝云也不敢再边走边想问题，收敛了心神，这一次，朝云倒是没有再出什么问题。 “好了，你先回去吧。不要让人发现了。”从镜凌的手中接过缰绳，陆清安清冷地吩咐道。 镜凌头也不敢抬，只恭敬地屈身应是，几个闪落，消失在树林间。 朝云盯着镜凌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陆清安就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怎么还这样大的反应？” 朝云没有说话，只是轻身上马。 虽然心中早就明白，镜凌的功夫不会低，然而亲眼见到，朝云还是觉得十分震惊。 陆清安只是看着朝云微笑。等朝云坐稳了，陆清安再次双手环住朝云，拉起缰绳。两个人的姿态再一次十分亲密起来。 然而这一次，朝云却没有再感到不适。她坐在马背上，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因着惦记着朝云的比赛，陆清安回程的速度也不慢。 “朝云，你且记着我今日说的话。”到了地方，陆清安也没有多留，他翻身下马，帮朝云放将一些东西系在马背上，又解释道，“好歹是比试，空着手回去到底没有意思，这些就算是你打下来的吧。” 朝云扫了一眼陆清安弄回来的东西，脸上就有些无奈，“再怎么说，这也太多了些吧？” 这么多猎物，基本上可以赶上一个骑射十分厉害的成年男子了。若是她真的带回去，才会让众人惊讶吧？ 陆清安笑了笑，“那就让他们惊讶。”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朝云摆了摆手，“你们约定的时辰到了，快些回去吧。”见朝云调转了马头，又加了一句，“最近我都会留在京城，若是你想要见我了，就告诉镜凌一声。” 朝云脸上一红，回头啐道，“这是什么话，我怎么……” 然而，回头的时候，陆清安已经不在原地了。 朝云悻悻地回头，扬了扬手中的马鞭，快速向着树林外奔去。 回到场地的时候，周雯玵和顾瑜青都还没有回来。朝云便只控制了马速，慢慢在场中走着。 身边突然就多了一个人，总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朝云抬起头来，心中就是一跳。 明郡王！ 竟然是明郡王。 并不想和明郡王有过多的交集，朝云只当没有瞧见，扯了马绳，就要朝着场外走去。 约定的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周雯玵和顾瑜青随时都会回来，她就是到场外等着，也是没有关系的。 然而，朝云想走，有人却不肯放过她。 才走两步，朝云便发现明郡王又驱马跟了过来。 这一次，明郡王直接挡在了她的前面。 “穆七姑娘。” 朝云心中皱眉。然而，人家都已经唤了她的名字，朝云就算再不想理会，也不能无视。她若是表现地太不知礼数，被人瞧见了，又是一顿口水。 默默叹了一口气，朝云扬起笑脸来，“明郡王。” “穆七姑娘好像并不大想搭理小王？”明郡王的脸上露出些许落寞来，“可是小王无意中得罪了姑娘？” 话说得十分委屈，朝云就算是不想搭理也不行。 “明郡王说哪里的话，小女怎么敢不搭理郡王？只是想着，小女身份卑微，郡王应该不是来找小女的才是。”朝云笑容不变，“现在看来，倒是小女浅薄了。” “穆七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明郡王的脸色丝毫不变，依然笑看着朝云，“七姑娘的才情可是闻名京城呢。小王早就想见识七姑娘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明郡王是朝中的重臣，整日事务繁忙，哪里会像小女这般无所事事。”朝云一脸恭谦，“小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罢了。明郡王应该见得多了才是。” 明郡王张了张嘴，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树林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快来人，快来人。叫御医，快点叫御医。快！” 声音中满是慌乱。明郡王和朝云便都向着声音的地方看去。 却见周雯玵抱着昏迷不醒的顾瑜青朝着场中冲了过来。 朝云就皱了皱眉。也来不及和明郡王告别，朝云驱马赶了过去。 “周家姐姐，顾家姐姐这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昏迷了？ 周雯玵满脸惊慌，听见朝云的问话，眼泪刷刷地往下流，“我，我不知道。刚刚碰见的时候，她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下去了。” 突然倒下去？朝云愣了一下。 顾瑜青向来都是精力旺盛的，也不像是有不足之症的样子，不大可能突然就倒下去吧。 “周家姐姐，你再好好回忆一下，顾家姐姐碰见你的时候，可是说了什么没有？”朝云伸手扶住周雯玵的肩膀，轻声说道。 见朝云这样，周雯玵也逐渐平静下来。她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脸色就是一变。 “我想起来了。顾家姐姐说了……蛇……”紧皱眉头，周雯玵拍着手道，“对了，就是蛇。” 蛇？ 蛇怎么了？ 朝云细细打量了顾瑜青一番，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还是明郡王伸手指了指，“你瞧她的裙子上。” 正文 117. 急救 听了明郡王的话，朝云就朝着顾瑜青的裙子上看去。 依然是漂亮的青绿色，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没有啊。 朝云皱了皱眉头，正准备抬起头来再追问一句，眼神却突然瞟到了一滩小小的血迹。血量很小，已经干涸了。 若是不留心，根本就不会发现。 “周家姐姐，你之前说，顾家姐姐遇见你的时候，和你说了‘蛇’字？”朝云的脸色就有些严肃，“你可还听见了什么其他的话没有？” 周雯玵此刻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听到朝云的再次问话，她又想了想，然后回忆道，“顾家姐姐在见到我的时候，先是笑了笑，然后就对我说了那个字，然后就突然倒了下去。” 所以，她才会这样慌乱。 朝云就点了点头。她驱马再次前行了几步，直走到周雯玵的马前，她才停了下来。 “郡王殿下，请回避一下。”朝云头也没回，只轻声说道。 明郡王闻言，只挑了挑眉，倒是什么都没有说，驱马侧过身去。 待周雯玵向着她点头，朝云这才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掀起顾瑜青的裙子。 果然，朝云在顾瑜青的小腿上，发现了一个十分粗糙的包扎。 大概是够瑜青自己处理过的。 联系之前周雯玵的话，朝云几乎可以确定，顾瑜青是被蛇咬了。 被蛇咬了，现在又突然昏迷……难道，蛇毒已经攻心？ 朝云心中一跳，仔细查看了一下顾瑜青的脸色。 若是蛇毒已经攻心，那就算她的医术再厉害，也于事无补了。 好在，顾瑜青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并没有其他的问题。或许，只是自己吓到了，所以才会昏倒。 蛇毒未攻心，那就还有救。虽然已经有人去请御医了，但是考虑到御医们的脚程，若是她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御医过来，恐怕顾瑜青也是没有多大被救回来的希望了。 朝云深吸了一口气。 她扭过脸去看向明郡王，“请问郡王殿下手中可是有火折子？” 明郡王也是会功夫的，像他们这样的人，身上应该都会备着火折子之类的东西。 周雯玵闻言就是一愣。她不明白，朝云突然这样问是做什么。 明郡王也有些疑惑。然而，他却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怀中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递给了朝云。 “多谢。”朝云也来不及解释，只从明郡王的手中接过火折子，轻声道谢。 点燃火折子后，朝云就毫不迟疑地从自己的小腿处抽出一把匕首来。 “周家姐姐，将顾家姐姐腿上的布条解开。”一边烤着匕首，朝云一边吩咐道。 见朝云胸有成竹，周雯玵也没有迟疑，立刻就照着朝云的话做了。 “还请明郡王再次回避。”顾瑜青毕竟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不能被随便瞧了去的。 好在明郡王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为了让朝云安心，他拉着马，避开了一段距离。甚至有其他疑惑的男宾想要过来查看，都被他拦住了。 朝云双眼紧紧盯着顾瑜青的腿，此刻，她满腹心神都在顾瑜青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外界的事情。 等手中的匕首烤得差不多了，朝云就将火折子递给周雯玵拿着。她自己则是快速地撕开了顾瑜青伤口周围的衣裳。没有丝毫停顿，朝云举起匕首，在周雯玵震惊的眼神中飞速在顾瑜青的腿上划了两刀。 “穆家妹妹，你……”周雯玵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顾家姐姐可是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她吧，下这样重的手，穆家妹妹难道就不怕顾家姐姐的腿上会因此留下伤疤？ 朝云充耳不闻。 划开伤口，黑色的血立刻就涌了出来。 朝云丢开匕首，双手用力在顾瑜青的伤口处按压。 周雯玵的脸色逐渐苍白起来。这样狠戾的手法，她就是在一边看着，也觉得疼。 这穆家妹妹，表面上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没有想到，做事竟然这样厉害。 这样想着，周雯玵看向朝云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朝云虽然有些察觉，却并没有什么心思来解释这些。她深吸一口气，咬紧牙齿，继续按压着顾瑜青的伤口。 时间慢慢流逝，从顾瑜青伤口处流出来的血逐渐不再是黑色。 朝云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顾瑜青获救的可能性倒是大大增加了。 现在的问题，是止血。 朝云摸了摸身上，有些失望地发现，换了骑装的她根本一点儿止血的药都没有带出来。 “七姑娘可是需要这个？”明郡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朝云只觉得有一个东西带着风声，朝着她呼啸而来。 反射性地伸手接住，朝云低头仔细看时，却发现明郡王扔过来的，是一个十分精致的白玉瓶。 “是止血的，效果不错。”明郡王的声音中就带了些笑意，“小王想着，七姑娘找的应该是这个。” 朝云动了动唇，什么都没有说，只拔开瓶塞，将瓶中的细粉均匀地洒在顾瑜青的伤口上。又从自己的袖子中拿出帕子来，仔细给顾瑜青包扎好。最后又将顾瑜青被掀起来的裙子放下。 “我们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顾姐姐福大命大，自然是不会有事的。”做完这一切，朝云就抬起头来朝着周雯玵笑道。 然而，看了朝云刚刚的手法之后，周雯玵心中始终像是隔了什么似的，再看向朝云的眼神并不能像从前一样坦荡，变得有些闪躲起来。 朝云心中自然明白。周雯玵恐怕是吓到了。 没有解释，朝云又对着周雯玵笑了笑，“那顾家姐姐就拜托周家姐姐照顾了，朝云去看看御医过来没有。” 一边说着，朝云驱马朝着场外走去。 周雯玵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直到现在，她的腿也有些发抖。 顾瑜青伤口挤出来的黑血就在她的眼前，直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眼睁睁地看着朝云走远，周雯玵的脸色就有些灰败。 “穆七姑娘可是觉得有些伤心？”见朝云离开，明郡王立刻就跟了上去，“自己辛苦半天，却仍然不被人理解。这样的结果，七姑娘难道就不会觉得委屈吗？” 朝云扭头微笑，“郡王多虑了。朝云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已。别人的眼光，朝云可没有放在心上。” “刚刚多谢郡王的配合，小女在此谢过了。”朝着明郡王拱了拱手，朝云扬起马鞭，“小女要去看看御医来了没有，与郡王殿下就此别过。” 话音才落，朝云已经冲出去很远了。 这一次明郡王没有再追，他望着朝云的背影，十分玩味地翘起了嘴角来。 正文 118. 追查 等了好一会儿，御医们才赶过来。 朝云远远地见着他们，也没有迎上前去，只静静地跟在一边，待御医给顾瑜青检查完，才策马离开。 镜凌立刻就跟了上来，“七姑娘，您要去哪儿？” 朝云笑了笑，“口渴了，去找水喝。你也过来吧。” 见朝云没有排斥她，镜凌就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快步上前，紧紧跟在朝云的身后。 两个人不一会儿就从场中退了出去。 却说周雯玵，见到御医的到来，心中就是一松。在御医为顾瑜青检查的时候，她也是一脸紧张。 幸好，一番折腾之后，御医们相互看了一眼，为首的一个花白胡子这才微笑着点点头，“顾家姑娘的伤口处理地很是及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体内的余毒，只需要再喝几副药就会好了。” 这样说着，又看了周雯玵一眼，“不知道，顾家姑娘的伤口，是谁处理的？这样的处理手法，老夫倒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倒是比老夫的法子有用多了。” 朝云的法子竟然是有用的？这样说来，她并不是故意划花顾家姐姐的腿了？ 周雯玵张了张嘴，脸色就有些红。她并没有回答老御医的问题，反而追问道，“那顾家姐姐腿上这样大的伤口，可是会留下疤痕？” 若是留下了疤痕，顾家姐姐以后的婚事，可就…… 花白胡子听了，心中就忍不住皱眉。瞧着顾家姑娘的样子，咬她的毒蛇毒性可是不小。性命攸关，这位周姑娘竟然只关心疤痕。果然是小姑娘天真的想法！看来，急救的人，必然不是这个周姑娘了。 然而心中虽然这样想，花白胡子面上也只是笑着，“宫中倒是有不少去除疤痕的药物，仔细调养，假以时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不知道，周姑娘可否告知，究竟为顾姑娘急救的，是谁？”花白胡子脸上的笑容就深切了些，“老夫倒是十分好奇。” 听到御医说，顾瑜青的腿上不会留疤，周雯玵心中就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顾家姐姐醒来，应该不至于伤心才是。腿上突然多了那么大一个疤痕，若是真的消除不了，顾家姐姐只怕会哭昏过去。 心中这样想着，周雯玵并没有怎么注意到花白胡子的问题。 等了很久，也没有得到回答，花白胡子就有些生气了。他做御医这么多年，还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就算是王爷们，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的。然而这个小姑娘，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他。 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他怎么接受？ 冷哼两声，花白胡子的声音突然就冷了下来，“周姑娘，还请告知老夫，究竟是谁为顾姑娘处理的伤口。” 这一次，周雯玵总算是听见了花白胡子的问题。只是，一想到朝云，她的脸上便又露出些尴尬来。 刚刚，是她误会朝云了。 酝酿半天，周雯玵才终于张了张嘴，小声说出了朝云的名字。 花白胡子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了，皱了皱眉头，正要甩袖而去，却突然听见了周雯玵说出的那个名字。 “穆家七姑娘？”花白胡子就是一愣，“那不是一个小丫头吗？” 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花白胡子却也是听说过朝云的事情的。据说，年纪小小就摘得了牡丹宴的魁首。据说，身份卑微，却偏偏深得宫中两位最受宠爱的公主的青睐。据说…… 穆家七姑娘，最近听到这个名字的次数可是不少。 然而，花白胡子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下听到朝云的名字。 听到花白胡子的话，周雯玵愣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确年岁尚小。” 正是因为朝云年岁小，做事手腕狠戾，她才会感到害怕啊。 那样冰冷的表情，到底为什么，竟然会从那么小的孩子身上出现？ 周雯玵有些不能理解。 花白胡子震惊了一会儿，正想要再问问，却见周雯玵又一次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中。明白再问也是枉然，花白胡子没有再说话，只挥了挥手，“顾姑娘的方子，老夫待会儿就派人送过来。” 这样说着，转身带着其他的御医离开了马场。 没有过多久，就有宫女带着粗使婆子，抬着软轿走进了马场。 顾瑜青依然昏迷着，被好几个人拾辍着，轻轻带了下去。周雯玵四处看了一眼，到底觉得不太放心，也跟着回了院子。 时间慢慢流逝，相互比试的人们也逐渐离开了马场。 朝云再回来的时候，马场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姑娘又回来做什么？顾家姑娘现在，肯定已经被送回了院子中。”镜凌看了一眼头顶越来越大的太阳，忍不住建议道，“已经快中午了，姑娘不如回去歇着？等日头稍微弱一些了再出来，也是好的。” 虽然还没有到夏日，天气却已经热了起来。被这午间的日头晒狠了，肯定会头痛的。 而且，马场中也没有多少人了，姑娘又何必回来？ 朝云只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解释。 她四周望了望，也没有上马，徒步朝着树林中走去。 镜凌的脸色就是一变，“顾家姑娘才被毒蛇咬过，姑娘这样进去，不安全。” “通常情况下，皇家别庄中，可是会允许毒蛇出现？”没有理会镜凌的阻止，朝云仍然轻笑着。 镜凌就是一愣。 按理说，皇家别庄中，是万万不会允许毒蛇的出现的。现在竟然出现了毒蛇伤人事件。而且，若不是姑娘当机立断，那位顾姑娘，此刻恐怕已经魂归幽泉了。 在皇家别庄中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可不是小事。 镜凌皱了皱眉头。 朝云也不说话，只继续朝着树林走去。虽然心知有些不可能，然而朝云却依然想要试试运气。她想要看看，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够发现蛛丝马迹。 镜凌虽然明白朝云的心思，然而却并不赞同朝云的行为。 “姑娘，您这样也太危险了些。而且，您也不知道顾家姑娘遇险的地方，到底是哪里。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反而更加危险。”镜凌快走几步，拦在了朝云的面前，“姑娘不如现在回屋子歇着，若是姑娘相信奴婢，剩下的事情，就请交给奴婢吧。” “若真的有什么痕迹，奴婢一定尽快寻出来。” 正文 119. 麻烦 好说歹说，总算是将朝云给劝回去了。 朝云回到院子，经过顾瑜青的屋子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最终却也没有停留下来。 镜凌便张了张嘴，然而却什么都没有说。 之前周雯玵对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她可是都看清楚了。这个时候，且不说顾姑娘醒过来没有，就是碰见周姑娘，姑娘也会觉得尴尬的吧。 想到这一点，镜凌便笑着提起其他的话题来，“这日头这样大，姑娘不妨在用膳之后，小歇一会儿？奴婢瞧着，您早上也起的够早了。” 朝云嘴角含着笑意，听镜凌这样说，也没有明确回应，只带着镜凌朝屋子里走。 谷雨和立夏是之前就回来了的。听到院子中的动静，立刻就迎了出来。见到是朝云回来了，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她们笑着迎了出来，“姑娘回来了。” 将朝云迎进屋子。立夏立刻绞了帕子给朝云擦脸。而谷雨，则是将早就晾好放在一边的茶水端了上来。 “也给镜凌一杯。她陪着我跑了这么多地儿，也累了。”朝云接过来，喝了一口，吩咐了一句。 谷雨向来对朝云的吩咐没有什么异议。闻言，她立刻就转身去倒了一杯，又给镜凌晾在一边。 镜凌倒是没有想到朝云会这样说，连忙摆摆手，“哪里哪里，姑娘客气了。”她不过就是一个下人。虽然是奉了主子的命令过来伺候的，但现在，她也就是一个丫头。 朝云根本就用不着这样客气。 然而，镜凌的反对根本就没有人会听。晾了一会儿，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谷雨就将茶盏端给了镜凌。“镜凌姑娘，请用吧。” 立夏也在一边笑，“镜凌姑娘才过来，可能还有些不适应。但是，咱们姑娘啊，就是这个性子，镜凌姑娘也不必拘着。” 茶都已经端到自己的面前来了，镜凌也不好再说其他的话，只轻轻接过，又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 温度刚刚好，几步太烫，也不会太凉。果然是适合这个天气喝的。 在外面走了那么久，镜凌倒也真的觉得自己渴了。第一口过后，觉得味道还不错，有些甘甜，便又接连喝了几口。竟然是很快就将手中的茶盏喝了一个底朝天。 “可还要？”朝云笑了笑，又要冲谷雨使眼色。 谷雨也是个机灵的，见此便自觉地上前要给镜凌添茶。 这一次，镜凌阻止了。她笑着看了看谷雨，“镜凌同样也是伺候姑娘的下人，谷雨姐姐和立夏姐姐并不用这样恭敬。更不用在镜凌的名字后面加姑娘的字眼。镜凌可没有那么娇贵。” 谷雨和立夏闻言，便都是一愣。她们反射性地看向朝云。见朝云点头，这才愣愣地冲着镜凌点头，应下了。 “镜凌姑娘……镜凌以前是在宫中伺候？”谷雨率先反应过来，接着就问了一句。 这个倒不是什么秘密。镜凌大方地点点头，“是呀，之前一直都在一个空闲的宫殿中当差。因着宫殿没有主子，所以也没有那么多活儿要做。每天过得也轻松。” 这样说着，镜凌就朝着谷雨和立夏吐了吐舌头，“这些话，你们可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谷雨和立夏自然不会将镜凌最后的玩笑话当真。只是见到镜凌竟然这样活泼，性子也好相处，两个人便都放开了些。 又说笑了一会儿，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融洽起来，再没有之前的那种生硬。 朝云只面带微笑，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她们玩闹。 然而，坐了没有一会儿，朝云就听见院子中传来嘈杂声。 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朝着她的屋子而来。 朝云就是一愣。 镜凌却是不着痕迹地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来人无害。 既然镜凌都这样说了，朝云自然立刻就放下心来。 果然，来人对她无害。 朝云站起身来，朝着来人迎了过去，又恭敬地行礼，“九公主。” 是小九带了一群宫女嬷嬷赶了过来。 见到朝云，小九明显就舒了一口气。没有急着开口说话，小九先是扫视了屋子一遍，见屋子中再没有别人，这才挥了挥手，对着众人吩咐道，“都退下吧，本宫和穆七姑娘有些话要说。” 公主发话，没有人敢不听从。 众人陆陆续续都退了下去。只有镜凌，微微皱着眉头，退下去的脚步也有些迟疑。 朝云明白她的顾忌。毕竟陆清安之前可是吩咐了，不管干什么，她都要随侍在一边的。现在，小九却偏偏让她退下去。 不过，小九应该是不会伤害她的。就算镜凌在这儿也没有什么用。 这样想着，朝云便朝着镜凌微微做了一个手势。 镜凌脚步一顿，又看了朝云一眼，这才退了下去。由于镜凌是最后一个退出去的，出了屋子，镜凌又转身，为朝云她们阖上了门。 见屋子中再没有人了，小九这才几步跨近朝云，“你没有受伤吧？” 小九心中暗恨。最近她对朝云说得最多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了。明明完全不应该出现问题的地方，却偏偏出现了大问题。好在朝云每次都没有什么大碍，不然小九真的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 看到小九严肃的神色，朝云轻笑了两声，“自然是没事的了。这一次出事的不是我。你放心。” 小九明明年岁尚小，身量都没有长开，脸上却是这样严肃的神情，朝云见了，心中忍不住发笑。 然而心中明白，小九是担心自己的，朝云到底没有笑出来。 只是，这一次，小九的神情却是和往常不一样的。即使在她听到了朝云说没事之后，脸上的神情也没有缓和下来。 “朝云，你还是小心些吧。那些人虽然不是冲着你来的，但却是一群心狠手辣之徒。谁都跑不了。”小九的口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朝云就张了张嘴。 小九并没有给朝云说话的机会。“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她从自己的袖子中拿出一小包东西来，递给朝云，示意她打开看看，“也不知道谁放出话去，说是传说中的玉石找到了。现在，以往那群只在暗中活动的人们，便又一次猖狂了起来。” “每一个他们认为可能的目标，他们都是不会放过的。”小九的脸上出现了深深的忧虑，“所以，朝云，你还是万事小心。” 正文 120. 危险 朝云接过小包袱，看了一眼，然后就是一愣。 小包袱中，不过是一块碎步而已。很精致的布匹，上面的花纹，朝云根本就没有看懂。 “这是……”朝云抬头看了一眼小九，“这个东西……” 小九斜了一眼那东西，脸上浮出些冷笑来，“这个是在顾家姑娘受伤的地方发现的。” 朝云又翻看了一下，却是一点儿奇怪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就凭着这个，你们就觉得那群人又出来了？为什么？” 仔细观摩了一下那碎布上的图案，朝云心中突然一动，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哪儿见过。然而，当她认真去回忆的时候，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听到朝云的问话，小九就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来，指向布匹上的一个位置，“你看这里。根据之前的资料，若是我们没有猜错，这图案应该是那群人的图腾。每一次他们出现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出现这个东西。” “所以，我们在见到这个东西之后，才推断，是那群人又一次出来活动了。”小九叹了一口气，“最近怎么都不太平。” 朝云挑了挑眉，“不太平？怎么了？” 说起来，清凝和小九最近的确很忙，经常看不到她们的人影。开始的时候，朝云还没有多想，现在看来，是她太过大意。 然而，小九虽然漏了口风，却不肯再说更多的东西。她只是看着朝云，又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我手中的有那一套东西的消息被泄露了出去，所以那群人才会闻风而至。” “他们总是要亲眼见到了，才肯真正放弃的。”小九苦笑两声，“不过，那群人十分坚持，恐怕就算见到了我手中的那一套，判断出来是假的了，也会认为，是我们将真正的那一套给藏起来了。” 朝云就张了张嘴，她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其实，听小九说了这么久，朝云并不认为，那群人就是小九这种想法。至于那群人出现的真正原因，也不应该是小九说的那个。 都已经追寻传奇玉石那么久了，那群人必然不是好糊弄的。小九手中出现的仿真品，虽然真的很像，但是那群人应该也是见过了不少的。被那个假货所迷惑，朝云认为不大可能。所以，那群人出现的真正目的，另有其他。 朝云想着，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告诉小九真正的玉石就在她的身上。陆清安曾经再三叮嘱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她身上有这样的东西。 小九虽然和她很要好，然而朝云却还是有些犹豫。 想了又想，朝云到底没有说话。 “朝云，我说的，你可都听见了？”小九转过身，见朝云有些神思恍惚，就忍不住伸出手来，在朝云面前晃了晃，“最近你一定不要单独出门。就算是要串门子，也一定要将身边的丫头都带上。另外，不要再跟着来历不明的人走了。若是大皇姐和我派过来的，身上会带有玉牌。” “我们会交代，让她们见到你的时候，朝你出示玉牌。若是没有出示的，你就别走了。”小九偏过头想了想，“虽然玉牌也有可能会被伪造，但是，到底是有保障了些。” 朝云点了点头，笑道，“已经吃了两次亏，自然不会再吃第三次。我会小心的。” 之前那两次，路数也不大一样。而且都算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朝云才会上当。 现在，她既然心中已经有了防范，自然不会再那样轻易被骗。 见朝云答应地认真，小九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不想再说这些倒胃口的话题，小九就捡了一些最近发生的趣事来说。 屋子中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不少。 两人正说笑着，外面却突然传来宫女的禀报声，“九公主，穆七姑娘，顾家姑娘来了。” 小九就看了一眼朝云，见她也是一头雾水，便笑道，“大概是听说你救了她，过来谢你的吧。” 这样说着，就扬起声音来，“让她进来。” 朝云却觉得有些不对劲。顾瑜青之前明明脸色苍白的厉害，这也才没有过多久的时间，怎么就随意下床了？若是真心想要谢谢她，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过来也是可以的。她们就住在一个院子，何必非要这个时候？ 这样想着，朝云就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小九。 她觉得，顾瑜青是冲着小九而来。 小九的话音落下不久，顾瑜青就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依然十分苍白，然而，才一进屋子，她就立刻看向了朝云，脸上扬起感激的笑容来。 “九公主万安。”依着礼数，顾瑜青先是对小九福身。 小九摆了摆手，“你的身子也没有大好，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 原本听着婢女的报告声，小九还以为，顾瑜青已经没有大碍了。她之前并没有瞧见过顾瑜青的情况，只是听说了一些。现在看来，顾瑜青的情况，比她想象的，差多了。 那么，顾瑜青为何要现在过来？ 小九开始觉得奇怪起来。 “瑜青过来，只是想告诉九公主一些事情。”挥退婢女，顾瑜青小声禀道，“听说公主已经见到了瑜青弄下来的那块碎布？” 朝云愣了一下，扬起手中的碎布，看向顾瑜青，“顾家姐姐，可是说的这一块？” 顾瑜青回过脸来，仔细看了半天，然后就点了点头，“确是这一块没错。” “这一块碎布，就是瑜青被蛇咬的原因。” 碎布是原因？ 朝云和小九都有些疑惑。 顾瑜青也没有卖关子。她看了朝云一眼，笑道，“当时瑜青正在和穆家妹妹以及周家妹妹比赛，在树林中，瑜青突然就见到这一块碎布了。因着十分喜爱其上的图案，便下马去仔细查看。没有想到，小腿上就是一痛……” 这就奇怪了。 “顾家姐姐当时怎么会想着要去查看那块碎布？”朝云皱了皱眉。 像顾瑜青这般养尊处优的女儿，就算在路边看到再精美的布匹，也不会想要下马去查看吧。 顾瑜青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内心一直都有一个声音，让我下马……”顾瑜青说着，脸色更加苍白了，“好像被人控制了一样。” 小九的脸色就严肃起来，“是了，就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正文 121. 助力 小九太过激动，顾瑜青就是一愣。 她满脸疑惑地看向朝云，忍不住轻声问道，“九公主怎么了？他们又是谁？” 朝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没什么，只是你的说法，让公主想起一些事情了而已。没事的。” 这样说着，朝云有对着小九使了一个眼色。 小九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刚刚一瞬间太过得意，她倒是忘了顾瑜青还在这里的事实。收敛了一下，小九再看向顾瑜青的脸上便又只带有淡淡的微笑了。 “顾二姑娘，你说自己像是被控制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顾瑜青也没有多想，又听到小九的问话，她就咬了咬唇，轻轻摇了摇头，“瑜青也不大明白那种感觉。那个时候，只觉得非得将那个东西捡起来不可。” 然而，等到真正碰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却又觉得心中不好。 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腿上一疼，她回过神来，已经被蛇咬了。 幸好她懂得应急处理，又及时回过神来，不然，恐怕现在尸体都已经凉了。 “听说是穆家妹妹救了瑜青，”想到这些，顾瑜青的声音中就带了些后怕，“所以这次过来，也算是谢谢穆家妹妹了。若没有妹妹的当机立断，姐姐现在只怕也已经魂归九天了。” 看顾瑜青的样子，大概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朝云也没有矫情，见顾瑜青躬身行礼，她便大大方方地受了。又笑道，“姐姐的这谢意妹妹也收到了，姐姐身子还未大好，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等身子好了再说，也不迟。” 虽然相处不久，朝云却是明白，顾瑜青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人。若是她决定的事情没有做到，必然是不会放弃的。所以，朝云才会不闪不避地受了顾瑜青的那一礼。这样一来，顾瑜青h便也不会有什么不甘心了。 而且，顾瑜青过来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现在委婉地让她回去，也不会让她多想。 朝云这样说着，又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顾瑜青的神情。 果然，顾瑜青脸上就带着微笑站起身来，“也是。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吃药了。九公主，请恕小女暂且告退。” 想要知道的问题，基本上都已经得到了答案。顾瑜青留在这里的作用也没有多大，而且，她还想继续和朝云说些话。听到顾瑜青告辞的话，小九便没有挽留，“快些回去吧。你的脸色又苍白了些，可是伤口又裂开了？以后切不可再这般随意折腾自己。伤养好才是大事。” “烦劳九公主挂念，小女省得了。”顾瑜青又朝着小九福了福身，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才出门，顾瑜青的婢女便立刻迎了上来，搀扶着顾瑜青的手臂，将她带往她们的屋子。 直到顾瑜青的身影再看不见了，小九这才回过头来，“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插曲。不过，正因如此，我倒是可以肯定了，这件事情就是他们做的。他们就是故意出来制造慌乱的。” 说到这里，小九的脸上的神情就是一变，嘴边也露出些微冷笑来，“哼，他们以为我们就是软柿子么？” 朝云只在一边安静地坐着，并不出声。 好一会儿之后，小九就站起身来，看了安安静静的朝云一眼，“我看，今儿下午你也别出去了，就在屋子里待着吧。下午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而且这日头还这样毒，又加上发生了早上的事情，你就是偷懒，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事实上，出现了单就这天气而言，下午出去的闺秀们应该也不会很多。 小九是为了她好，朝云心中明白。又加上，她早上也有些累了，下午并不是很想出去，所以，听了小九的建议，朝云便笑着点了点头，“倒是给了我偷懒的理由。下午不出去，就待在屋子中歇觉好了，昨儿晚上我也没有怎么睡好。” 见朝云这样配合，小九也跟着笑起来，“那敢情好。” 又说了一会儿，一个宫女匆匆走了进来，轻声对着小九说了些什么，然后才轻轻退了下去。 “又有急事了吧？”朝云了然地笑笑，“你放心，我下午必然不会出去的，你自忙去吧。” 小九欲言又止。她看了朝云好几眼，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又叹了一口气，便带着宫女嬷嬷们快速离了去。 谷雨和立夏直将她们送到院子门口，才快速回了屋子。 “姑娘先歇歇吧。下午既然没有事儿了，补补眠也是好的。”立夏张罗好午膳，一边服侍朝云用饭，一边劝道。 谷雨忙着布菜，闻言也跟着点头，“是啊，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姑娘就歇歇吧。” 朝云也有这个意思，便没有反对。 用完午膳，看了一会儿书，朝云便觉得有些发困。也没有唤来谷雨和立夏，朝云丢了书本，歪在岸上，慢慢阖上了眼睛。 这一睡便是很久。 等朝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都有些黑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谷雨和立夏都不见了人影。 朝云就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时候，谷雨和立夏不在，那是去了哪里？ 朝云清醒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就往外间走去。既然不在屋子里，那么谷雨和立夏应该就在外间做事吧？她们两个可是不会同时出门的。 然而，朝云才站起身来，身子便是一歪。 一时没有稳住，朝云整个人就向着后方歪去。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朝云又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身后的人带着，到了房梁上。 “嘘，不要出声。”见朝云想要回头，身后的人便轻声警告道，“若是你不想被发现，现在就应该要乖乖听话。” 声音并不算是陌生的，朝云听了，紧张的心弦就有些放松。 至少，她可以肯定，身后的人不是想要对她不利的。 不过，那人的话却是有些奇怪的。不被发现？她被谁发现？ 谷雨和立夏呢？还有镜凌呢？她们都去了哪儿？ 正文 122. 追究 虽然心中疑问重重，然而，朝云却并没有出声。身后的人已经刻意提醒过她了，现在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候。 朝云便只静静地伏在房梁上，又将呼吸放轻，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 等了好久，屋子中依然静悄悄的，连外间也没有什么声响。 伏在房梁上一点儿都不舒服，用来制作房梁的横木实在太硬，这么半天过去，朝云只觉得胳膊生疼。然而，她仍然是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她认识自己身后的人，也相信身后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她做出这样事情来。因着相信，朝云便始终没有动作。 又等了好一会儿，就在朝云想要动一动，舒缓一下手臂上的钝痛感的时候，她突然听见外间传来轻轻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轻，若是不注意，完全就会被忽略掉。 好在朝云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自然便没有放过。 她动了一动。 身后的声音又一次轻轻地响起来，“他们来了，别动。” 声音一边说着，一边帮助朝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躲得更加隐蔽。 那人的手碰到朝云的皮肤，虽然不是刻意的，朝云却是忍不住颤了颤。全身立刻就立起了许多小疙瘩，朝云只觉得十分不适。 幸亏，那人很快就收回了手去，再没有其他动作。 过了一会儿，朝云才逐渐缓和过来。 这个时候，屋子中的情况也逐渐变了。眼角扫到一个跳动的黑影，朝云的心思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再没有纠结身后之人的情况。 来人不止一个。虽然在动作着，然而朝云却完全听不见他们动作的声音。若不是亲眼见到，朝云几乎以为屋子中一点儿异常都没有呢。 看了一会儿，朝云心中就觉得有些奇怪。那几个黑影似乎在她的屋子中寻找着什么，东翻翻西翻翻的。 她的屋子中能够有什么？这些人是不是弄错对象了？ 朝云皱了皱眉头。 然而，小九之前说过的话，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耳边，朝云心中就是一跳。 不会……这些人就是小九说的“他们”吧？ 但是，这群人寻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他们对谷雨，立夏还有镜凌又做了什么？ 心中有些乱，朝云的神情就逐渐严肃起来。不过，她到底保持了冷静，什么都没有说。 又过了一会儿，朝云便看到那几个黑影聚集在了一起。 大概是因着觉得屋子中没有人，黑影们并没有开始的那样小心谨慎。 “老二你那边怎么样？可是翻到什么了？”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地响起在屋子中间。因着嗓音太特殊，所以就算是那人压低了声音，朝云也听得十分清楚。 “什么都没有。”那个被唤作“老二”的人，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个声音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在他只是回答一个字而已，朝云还是听得明白的。 见老二没有什么收获，沙哑声音便又看向了另外一个人，“老四，你呢？” 朝云就见到老四也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瞧见。” “那就奇怪了，九公主明明今儿过来过，怎么会一点儿东西都没有留下？听说，这屋子的主人，和九公主的关系可不是一般好啊。” 沙哑声音沉吟着，“老三他们才传来消息，说是九公主那儿并没有那传说中的玉石，难道，她也没有东西留在这里？” 传奇玉石？ 听到这个词，朝云就是一愣。 果然，这群人就是小九之前和她说的那群。她倒是没有想到，他们的动作竟然会这样快。而且，还这样“明目张胆”。 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她的屋子开始搜查起来！ 朝云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这群人！ 只是朝云虽然心中恼火，却依然十分冷静。她静静地趴在横梁上，仔细听着黑影们的话语。 良久，等黑影们都散去了，朝云这才慢慢坐起身来。 其实黑影们也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信息。 朝云不过是确定了他们的身份，知道了他们的目的而已。 听了这么久的对话，其实也没有什么作用。 朝云心中叹了一口气。 “七姑娘在想什么？可否告知在下？”见朝云久不说话，那人就有些没有忍住。 朝云就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小女在想，公子何时将小女带下去。那些人现在已经走了，应该再没有什么危险了吧？” 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了，不然那人也不会这个时候逗她说话。 听到朝云的话，那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每一次见面，七姑娘对在下都不是很客气啊。” 虽然说着这样抱怨的话，那人却依然是轻轻将朝云带了下来。 夜逐渐深了，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朝云的屋子，照亮了那人脸上的银色面具。 果然是，面具男子。 朝云回过头来，忍不住就挑了挑眉。 “公子还真是无处不在。” 好像不管她在哪里，都是可以碰见他的。之前是在皇宫，现在又是在皇家别庄。 看来，这位公子还真是与皇家有些关系。 “这里可是小女的屋子，公子随意进来，是不是……”之前还有些呆愣，现在完全反应过来了，朝云的问题就有些尖锐。 面具男子倒是没有丝毫尴尬，他看了朝云一眼，撇了撇嘴角，“不管怎么说，七姑娘得承认，在下这一次可是又帮了七姑娘的忙，对吧？” 这个倒是的确不能够否认。 “多谢公子好心相助。”朝云点头，朝着面具男子福了一福，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神情就有些变了，“但是，这却是两码事儿，公子对于小女的帮助，小女自是感激的。然而，这也不能够解释，公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小女的屋子。” “公子可别告诉小女，公子您是进错了屋子。” 男子的院子并不在这一边，就算面具男子拿出这样的借口来，也是站不住脚的。 三番两次这样巧合，朝云不得不怀疑，这个面具男子的真实身份。 他怎么每一次都这样“恰好”？ 面具男子动了动唇，正想要说话，却被一道清亮的女声给打断了。 “姑娘，您快离他远一些。” 是镜凌。 镜凌回来了！ 正文 123. 疑惑 镜凌回来了。 那么，她之前去了哪儿？ 朝云皱了皱眉。她很明白，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公子能否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朝云的面色不变，依然微笑着看着面具男子。 镜凌从外间快步走了过来，死死挡在朝云的面前，看着面具男子的神情十分戒备。 “七姑娘倒是真的难倒在下了。”被这样逼问，面具男子也只是微笑而已。他看着朝云的眼神十分柔和，“事到如今，就算在下说是巧合，七姑娘必然也是不信了的。” “不过，在下是绝对不会伤害七姑娘的。这一点，想必七姑娘也十分了解了。”面具男子这样说着，向后退了一步，“今儿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候。改日在下再另外和七姑娘解释好了。告辞。” 这样说着，面具男子纵身一跃，从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中跃了出去。 镜凌追了几步，突然就停下脚步来，为难地看了一眼朝云，咬了咬唇，慢慢走了回来。 “姑娘。” 朝云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说别的，只问了她一句，“谷雨和立夏可是在外间？” 镜凌是从外间进来的，若是谷雨和立夏在外间，她应该瞧见了才对。 不知道她们两个到底如何了，那些黑影进来的时候，她们也没有什么响动。 “姑娘不必担心，谷雨和立夏两位姐姐都在外间好好睡着呢。大概是中了迷香，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两位姐姐毫不知情。” 只要人没事就好。朝云点了点头，再没有说什么。 然而朝云虽然没有问话，镜凌却是十分疑惑的。她看了一眼朝云，张了张嘴，脸上就露出十分奇怪的神情来，“不知姑娘是如何认识刚刚那人的？” 毕竟她是奉着主子的命令来伺候朝云的，镜凌的语气就有些小心翼翼。 听镜凌的语气，好像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面具男子，朝云不答反问，“你可曾见过那个人？” 她和面具男子的相见过程十分诡异，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时，那个人好像专程就是在那儿等着她一样，只为给她一个恩情。 后来的每一次相遇，也好像是经过十分的设计一般。朝云心中虽然感激，却也不敢对那个人十分信任。 所以，现在听到镜凌的口气，朝云便也变得好奇起来。说起来，相处这样久，她还一点儿都不了解那个人的情况呢。 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镜凌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朝云竟然会这样问她。然而，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微微垂下头，镜凌的声音就变得有些咬牙切齿，“也谈不上认识，只是和他交过几次手而已。那个人狡猾地很，武功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路数。奴婢见他肆意得很，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所以才让您远离他。” 这也算是解释了，之前她的行为。 朝云就点了点头，“我的经历和你差不多，偶然见过几面罢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不过，他一直都是帮着我的。” 帮着姑娘的？镜凌皱了皱眉。 之前她和那个男子交手的时候，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是被戏弄的。 “姑娘以后见着那个人，还是小心些罢。今儿个，奴婢便是被那个人给引出去的。”镜凌忍了忍，到底说了出来。“屋子里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朝云就是一愣。她倒是不知道这个消息。 “你说，是那个人将你给引出去的？”所以她醒过来的时候，镜凌才不在她的身边。 镜凌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奴婢之前见过他，见他鬼鬼祟祟地，就想出去查看一下。没有想到，竟然着了他的道儿，被困住了，刚刚才脱困。” 赶回来，却瞧见了刚刚那一幕。 姑娘和那个人好像也而是相熟的。好在，姑娘并没有十分信任那个人的样子。 不然，她可不好和自己的主子交代。 这件事情越来越奇怪了。朝云心中皱眉，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若是说，那些黑影是为了追寻小九的行踪才找到她这里来的话，那么那个面具男子，到底又是为了什么才想着要将镜凌给引出去呢？ 若是那个时候镜凌在，那群黑影绝对不会这样简单就进入她的屋子。 那个面具男子，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越想越复杂，朝云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都甩到了一边去。 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镜凌，“先陪我去外间看看吧。”她想要先看看谷雨和立夏的情况。 镜凌没有异议。 朝云仔细看了一会儿，果然就见谷雨和立夏就像是镜凌说的一样，只是睡着了，并没有大碍，便放了心，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中。 “姑娘可是饿了？”镜凌随着朝云进屋，看了一眼桌子空荡荡的桌子，轻声问道。 姑娘下午的时候一直都在歇息，直到她出去之前，也没有醒过来。想来应该是还没有用过晚膳的了。 都已经这么久了，姑娘难道不饿吗？ 朝云就摆了摆手，“罢了，已经这么晚了，不吃也没事。不用折腾了。” 都已经这样晚了，这个时候麻烦别人，到底有些不好。 镜凌瞧了一眼窗外，也没有多余的话。姑娘说的也是，这个时候，就是她想要是出去找吃的，恐怕也难吧？ “可是……”镜凌还想再说，却被朝云阻止了。 “今儿就这样吧。早些歇了，明儿早起用早膳也是一样的。” 见朝云都这样说了，镜凌便不再说话。 然而，经过刚刚的事情，镜凌是不敢再离开朝云半步了的。服侍朝云躺下，镜凌便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轻轻坐下。 朝云明白她的心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朝云却是觉得很有必要弄清楚，她手中的那个玉石，到底有什么作用了。 之前虽然小九给她简单说过，然而到底说的不全。而且，小九也只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估计她自己也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花姨娘和她爹虽然或许会知道，但是离着她太远了些。传递消息的过程中，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意外。 只有陆清安。 当初陆清安见到她手中玉石的时候，好像十分头疼。 想来，应该也是知道玉石的来历的。 这样想着，朝云便开了口，“镜凌，你可以联系到你的主子吗？” 镜凌正在打坐，闻言便张开了眼睛，“姑娘想要见我家主子？什么时候？” 这便是说可以了。 朝云想了想，说了一个日子，得到镜凌的回复之后，便翻了一个身，再没有说话。 一切，恐怕只有等见到陆清安之后才能明白了。 正文 124. 新始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朝云醒过来的时候，谷雨和立夏已经候在一边了。镜凌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并没有在屋子中。 见到朝云醒过来，谷雨走过来，脸上就带着些歉意，“……昨儿不知怎么的，奴婢们竟然睡了过去，姑娘……” 她在内疚，自己没有做到奴婢的本分。 一想到昨儿晚上姑娘什么都没有吃，直接睡去了，谷雨和立夏就恨不得大骂自己一场。 听到这话，朝云便明白谷雨的心思了。她坐起身来，冲着谷雨笑道，“没事儿。昨儿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再说，也没有觉得肚子饿。吃不吃都是一样的。” 谷雨还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昨儿晚上，都是她们失职了。 “怎么会睡着了的呢？”谷雨百思不得其解。她和立夏配合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两个人同时睡着的情况。而且还睡得那么死。 立夏同样感到奇怪。 不说她自己，谷雨向来是一个浅眠的人，只要姑娘稍微一动，她都能醒过来。昨儿晚上却怎么都没有醒过来。这也太奇怪了些。 见谷雨和立夏两个人都是十分苦恼的样子，朝云便笑了笑，下地穿鞋，“好了好了，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也别想了。好好休息一晚上，其实也没有什么的。你们不用那么在意。再说了，昨儿晚上，镜凌也在，我没事。” 谷雨和立夏无非就是担心，她们两个都睡着了，她若是有什么事儿，身边连一个可以使唤的人都没有。说镜凌在身边伺候着，谷雨和立夏的负罪感应该会轻一些。 果然，听到朝云这样说之后，谷雨和立夏虽然仍然有些内疚，却没有开始那样纠结了。 朝云弯了弯唇角。 今儿是皇家出行的第二天。第二天的安排中并没有是骑术了，所以朝云的打扮便寻常了些。 相比昨儿的骑装，今儿的朝云穿的是一身火红色的石榴长裙，衬得她白皙的肤色也透出些粉红来。 谷雨服侍朝云穿戴好，脸上便露出笑容来，“要奴婢说啊，姑娘还是穿着大红色好看。色正，也漂亮。” 立夏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姑娘穿大红色的确好看。但是这不是衣裳的功劳，是咱姑娘模子正，所以穿什么都好看。” 见立夏说的一板一眼的，朝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般模样，才不是世人眼中的美女呢。也只有这两个丫头，一心为着她，觉得她什么都是好的。 瞧见朝云轻笑，立夏就有些不服气，她跺了跺脚，撅起嘴来，“奴婢说的可是大实话，姑娘怎么还嘲笑起人来了。” 谷雨也抿了嘴笑，一边笑，一边就拉了朝云坐下。 “姑娘今儿要梳什么样的发式？”谷雨比划着问道，“堕马髻如何？显得人精神。” 朝云就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来吧。” 得到朝云的许可，谷雨也不再说话，双手飞快地在朝云头上动作着，很快就完成了。 选了一套翡翠头面，谷雨将最后的一步做好，然后退后了几步。 “成了。” 朝云随意扫了两眼镜子中的自己，觉得不错，便没有再关注。 “行了，既然完成了，那就去用早膳吧。”朝云站起身来。 谷雨和立夏收拾好梳妆台，快步跟着朝云走到外间。 镜凌已经张罗好了早膳。见朝云出来，就端了一碗燕窝粥走向朝云，“姑娘先喝些这个吧，是九公主专门遣人送来的。” 小九送来的？ 朝云愣了愣。伸手接过镜凌手中的碗。 “主子答应那日来。”将燕窝粥奉到朝云手里的时候，镜凌十分轻快地说了一句。 她的声音十分轻，只有朝云一个人听得清楚，就连站在朝云不远处的谷雨和立夏都没有什么反应。 朝云不动声色，只接过粥，慢慢喝着。 谷雨就走上前，拿起筷子来，给朝云布菜。 早膳用罢，朝云又喝了一杯热茶，休息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朝着院子外走去。 然而，她没有走两步，却见到脸色好多了的顾瑜青也正好从她的屋子中走出来。 “顾家姐姐今日也不在屋子中休息？”朝云有些惊讶。顾瑜青体内还有些余毒，若是不好好养着，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顾瑜青今儿已经不用婢女搀扶了，见到朝云，脸上立刻就露出笑容来，“今儿也不用频繁走动，坐着聊天而已。我一个人在屋子中也太无聊了些，还是听着你们说话有趣。” 顾瑜青是一个静不下来的性子，这一点朝云已经有所了解了。 “可是还觉得不适？”朝云又问了一句。顾瑜青人还不错，朝云也不想她出现什么意外。 “早上的时候又让太医来诊治过一次，说是没有问题。”顾瑜青就笑道，“对于自己这条小命，我还是挺珍惜的。穆家妹妹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朝云也不好再怎么说。她笑笑，上前几步站到了顾瑜青的身边，挽起她的胳膊，又适当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顾瑜青虽然没有说话，然而却也是感觉到了朝云的善意。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顾瑜青和朝云一边说笑着，一边朝着别庄的花园走去。 路上又碰到了周雯玵。 对待顾瑜青，周雯玵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然而，在看到朝云的时候，周雯玵虽然极力掩饰，到底是有些不自然。 顾瑜青也感觉出来了，打过招呼之后，便没有邀请她一道儿走。 “周家妹妹还是年岁小了些。”顾瑜青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等她见识广了之后，再回想起这件事情来，大概会理解地更深。” 朝云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她和周雯玵之间，大概也就这样了吧。 顾瑜青就又看了一眼朝云，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两个人再次说笑着朝着花园走去。 正文 125. 邀画 朝云她们到的时候，时辰还早。园子中也没有多少人。 和那些已经到了的姑娘们相互见礼后，她们随意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接着谈笑。 没有等多久，人们陆陆续续都过来了。 设立在园子中间的亭子中，逐渐就坐满了人。 男宾和女宾是分开坐的。中间隔了帘子，相互之间只能听见声音。 顾瑜青见了，就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了点失望，“今儿个瞧不见明郡王了。” 朝云闻言，便只是笑笑。她明白的，顾瑜青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真让她对明郡王示好，恐怕也是不肯的。 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估计很多像顾姐姐一般的女子们，都伤心了吧。”朝云打趣儿道。 顾瑜青便配合地皱了眉头，抬起手来，作势要捏朝云的脸。“好啊，你个小丫头，竟然打趣起姐姐来了，真是……” 这样说着，眼中的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没有崩一会儿，顾瑜青便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 周围三三两两说笑着的姑娘们便都朝她们投来了目光，瞧了一会儿，见并没有什么事情，便只笑笑，重新回过头去。 周雯玵今儿个并不是和她们坐在一起的。见她们笑得欢畅，看向她们的眼神中便露出些犹豫，然而，当她和朝云的眼神碰到的时候，却是立刻就转过了脸去。 顾瑜青见了，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心中却是有些失望的。 这位周家姑娘，也太小家子气了些。穆家妹妹本来就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竟然这样避讳人家。而且，反应也有些太过了。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穆家妹妹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呢。 真是…… 这样想着，顾瑜青皱了皱眉，再没有关注周雯玵。 朝云自然是明白周雯玵的心思的。见此，她也没有十分在意。 然而，当事人不在意，周围的闺秀们却是有些好奇的。见此，不一会儿，就有大胆而好奇的姑娘走到朝云的身边，开口询问，“周家姑娘今儿个怎么没有和你们一道儿？吵架了？” 朝云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顾瑜青心中虽然不喜，然而脸上却是依旧笑着的，“也没有什么事儿。大概是我们哪一件事情没有做好，周家妹妹不大高兴吧。” 将错误拉到自己的身上，顾瑜青巧妙地避开了来人的疑问。 听了这话，那问话的闺秀也明白，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便笑着转移了话题，说了几个笑话，离开了。 顾瑜青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身子轻轻靠近朝云，忍不住叹气，“真是的。这群姑娘们也太爱找事了吧。” 朝云脸上也维持着微笑，保持着同顾瑜青一般的姿势，笑道，“不过是想找些乐子罢了，她们也没有恶意。不高兴的话，不理会就是了。难道我们不说，她们还能撬开我们的嘴不成。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顾瑜青的嘴角弧度更深了。她扭过脸来，看了一眼朝云，笑道，“穆家妹妹，果然是个妙人儿。” 正说着，清凝和小九就到了。 男宾那边，几位皇子也到了。 众人便都起身行礼。 见到朝云，小九就趁着众人不注意，朝着朝云皱了皱鼻子，又做了一个鬼脸。 朝云心中失笑，脸上却是忍住了。 “今儿个的主题，大家也都是知道的。规矩仍然照旧，大家想来便来吧。”清凝扫了众人一眼，简单地说道。 众人便纷纷应是。 朝云就见到，在闺秀们的侍女举手示意之后，便会有宫女送上笔墨纸砚来。 “这是……”朝云有些迷糊。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规矩。 顾瑜青细细给她讲解了一番。 只是，顾瑜青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朝云便听到，帘子的对面传来一道男子的低沉的声音。并不如一般男子那般醇厚，反而有如古钟般沉郁，“听闻牡丹宴的魁首穆家七姑娘也在，在下不才，欲邀七姑娘一道儿以‘暮’景作画，不知道七姑娘可否赏光？” 男子的话音刚落，周围本来就不大的私语声也停了下来。 朝云余光注意到，不少闺秀在听见男子的声音之后，都是一脸震惊的样子。虽然很快就调整过来，然而朝云却仍然是看得清楚。 “顾家姐姐？”朝云心中有疑惑，便扭头看了一眼顾瑜青。 然而，顾瑜青也是一脸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朝云就是一愣。 这样的情况难道……很奇怪？ 因着摸不清头脑，朝云便久久没有回应。 那个提出要求的男子，等了半天，便有些疑惑。“穆七姑娘可是不同意？” 这个时候，清凝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闻言，就笑道，“白三公子不必忧心，穆家七姑娘头回参加，不太了解这其中的规矩。” 听到清凝的解释，白三公子就松了一口气，声音中也含了一丝笑意，“原来是白三唐突了，请大公主勿怪，穆七姑娘多多包涵。” 顾瑜青也回过神来，急忙给朝云解释，男宾朝女宾邀约的规矩。 朝云仔细听着，不时点点头。 等顾瑜青解释完的时候，朝云也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 怪不得闺秀们都这样的表情，原来，已经有好久，男宾和女宾之间都没有发生过比试了。 然而，朝云心中又忍不住嘀咕。既然已经好久都没有发生过了，那么，这个白公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要和她比试来了？ “……说起来，白三公子和明郡王的私交不错。虽然没有明郡王那般好看，却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看了朝云一眼，顾瑜青就笑道，“都说这白三公子傲气，我瞧着，倒是不见得。” 真正傲气的人，大概是不会这般鲁莽就朝着一个姑娘家邀请比试的吧？ 白三公子不过也是一个俗人而已。 朝云没有说话，心中却是一动。 她隐隐约约有些明白，这一次的事件，大概并不是白三公子的本意。 后面应该还有人。 这样想着，朝云就扬起声音来，“多谢白三公子抬爱，朝云艺拙，请多包涵。” 这便是应了。 闺秀们这边的私语声越来越大。 清凝脸上带笑，望向朝云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兴味。 这一下，事情变得好玩起来。 正文 126. 胜负 小九有些担心。 白三公子的画可是京城有名的。朝云这样不管不顾地应了，只怕会吃亏。 这样想着，她就动了动唇，然而，还没有等她开口，清凝却是拍了拍她的手，“你且瞧着，朝云心中自然是有数的。” 朝云的性子，必然是不会莽撞的。既然答应了，想来心中已经有数。小九若是巴巴地跑上去维护，事情只怕就没有乐趣了。 见大皇姐阻止，小九就撅了撅嘴，“那个白三真是不要脸，竟然还有公子的名号。竟然明目张胆地欺负一个小姑娘。真是有辱他白家门风。” 这话就有些过了。清凝闻言皱了皱眉，轻声呵斥道，“小九，平日你无心也就罢了，你瞧瞧，现在是什么场合。你刚刚的话若是被人听去了，让人怎么想？” 见清凝有些生气，小九就吐了吐舌头，脸上露出哀求的神情来，“大皇姐，我知道错了。刚刚是太生气了嘛。” 一个大男人竟然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 清凝就叹了一口气，“朝云是个好姑娘，你觉得她被欺负了，生气也是正常的。但是，小九你须得记住，我们都是皇家的人，金口玉言，可不是能随便胡说的。” 这样说着，见小九越来越低的头，清凝就有些不忍心。“罢了罢了，每次和你说正事，你都摆出这样一副脸来。若是父皇见到了，又以为我在欺负你了。自己都是一个孩子，还总说人家小姑娘。朝云再怎么小，也比你大了不少。” 这口气已经是松动了。小九察觉到，立刻就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笑意，“父皇才不会说大皇姐呢。父皇知道，除了他，小九最喜欢的人就是大皇姐了。”顿了顿，又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朝云本来比小九也大不了多少。” “人家的年岁都已经可以议亲了。”清凝点了点小九的额头，“你才是个小丫头。” 小九跺了跺脚，扭过脸去，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这个时候，场中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朝云才答应，立刻就有宫女就奉上了笔墨纸砚来，又有另外的婆子，抬上了一张案几来。 准备好一切，朝云就走上前来，先是净了手，这才拿起笔来。 “时辰为半柱香，如何？”对面又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朝云倒是无所谓，又应了一声。 宫女便又捧上香炉来，点燃了一只香。 顾瑜青的脸上逐渐就显出担心来。没有想到，白三公子竟然又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也不知道朝云到底能不能够吃得消。 小九的脸色突然就沉了一些，“小肚鸡肠。” 然而到底是碍着清凝，小九并没有发作，只是看向男宾的眼神越加不满起来。 回过神来，闺秀们也觉得条件严苛了些。白三公子擅长作画，而且作画速度快，这是京城人都知道的。只是，现在，白三公子刻意用自己的优势来限制对方，这样的做法在闺秀们看来，十分不妥。 一点儿气度都没有。 只是，更多人却是惊讶。朝云竟然眉头都没有眨，就答应了白三公子的要求。 她难道都不害怕吗？明明知道人家是故意为难，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到底在想什么？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挑起来。逐渐地，再没有人聊天。闺秀们的眼光都放在了朝云身上。 她们一眨不眨地盯着朝云的动作。 小九也半张着嘴，担心地望着朝云。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过了。随着宫女的叫停，正在比试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放下笔来。 稍稍晾干画纸，宫女先是将画奉给了在场的几位皇子。然后，又奉给了两位公主。 小九迫不及待地看向朝云的画。 主题是“暮”，其他的倒是没有做要求。 朝云画的是山中景色。并没有做其他的渲染，朝云只是简单勾勒出暮色下的山峰。被云雾围绕着，显出一种沧桑感来。 小九几乎感受到山中的凉意迎面扑来。恢弘的布局让小九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也见过不少名画，自然是有着一定的鉴赏力的。朝云的画，虽然功底上还欠缺些火候，然而，她渲染气氛的能力却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朝云的画上脱离，小九就看向了白三公子的作品。 不愧是京城中以画出名的公子，功力的确是比朝云要厉害多了。然而这气势的渲染上嘛…… 白三公子画的是一副暮色归家的图像。情感倒是满满，然而这冲击力却是小多了。 小九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神。 在两位公主都看过画之后，宫女们这才将两个人的画奉给在场的其他人看。 一圈下来，喜欢两幅画的人各占一半。 不过，众人对于朝云画中所透露出来的气势都是感到心惊的。 而白三公子，在看到朝云的画之后，脸色更是变了一变。他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不紧不慢喝茶的明郡王，眼中就闪过一丝不明的色彩。 “明郡王觉得如何？”有人拿着两幅画过来问明郡王。 毕竟白三公子与他私交甚好，众人都想知道明郡王的想法。 “各有千秋，综合说起来，小王倒是更加倾向于穆家七姑娘的画作。”明郡王微微笑了笑，扭头看向白三公子的脸上就带了一丝安慰，“穆家七姑娘的画中有着忆之一直都欠缺的东西。忆之这下应该要紧张起来了。” 众人便都看向白三公子。 白三公子一句话都没有说，然而袖子中的手指却是逐渐握紧了起来。 明郡王扫了他一眼，心中就忍不住皱眉。然而脸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评赏了这么久，也该得出一个结果了。”又等了一会儿，明郡王就抬起头来看向了各位皇子。 等待的期间，朝云一直都静静地坐着。她十分平静，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 倒是顾瑜青，表现地十分激动。 她拍了拍朝云的肩膀，脸上露出十分欣喜的神情来，“朝云，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一手。” 朝云只是微笑。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场比试赢或者不赢，都已经没有意义。 然而，既然是比试，到底是有结果的。 一会儿之后，结果出来了，“综合评定，白三公子，胜。” 正文 127. 不满 比试结果一出，顾瑜青立刻就有些不高兴了。 “凭什么是这个结果，明明朝云你的画更加厉害。”她看了看朝云，满脸都是不甘，“难道还要顾及白三公子的脸面不成？” 这场比试明明是白三公子自找的。那便是说，不管结果是赢还是输，白三公子都是可以接受的了，那为何还要这样顾及？ 这样的结果，顾瑜青只觉得不服气。 小九也是这样想的。她愤愤不平地看向清凝，轻哼道，“皇兄们到底在做什么啊？明明这样明显的结果，竟然还能判成这样！” 清凝微微笑了笑，只抚了抚小九的头，没有说话。 得到这样的结果，清凝也算是有了准备的。朝云的画虽然摄人心魂，到底是功底差了些火候。白三公子的画中规中矩，胜在技巧。两幅画可谓各有千秋，谁胜都是有可能的。不过是看了评选人的喜好罢了。 很显然，皇兄他们到底是给了白三公子面子。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可不简单，清凝想了想，心中就有些明白。 小九还在生气，“……明明就是朝云更加厉害嘛。” 不过生气归生气，小九到底是有分寸的，也没有太过表现在脸上。 清凝就有些心疼，叹了一口气，她对着小九笑了笑，“可能皇兄他们喜欢白三公子的画些吧。待会儿，你可以去找朝云，将你的想法告诉她。” 这样说着，清凝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朝云。 朝云仍然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比试的结果放在心上。此刻，她正扭着脸，认真听着顾家姑娘说着什么。 “你看，朝云自己都没有怎么在意。你也不要生气了。”清凝笑着指了指朝云的方向，劝着小九。 “哼，朝云是个笨蛋，自己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对事情看得又淡，想要看她生气，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小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竟然在这样的结果下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小九翻了个白眼。 然而这样说着，到底忍不住朝着朝云的方向走去。 清凝就望着她的背影笑。 没有想到，这个穆府七姑娘比她想象地更加有趣。这样的性子，若是朝云是个男子，绝对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小九和她在一起，若是能够受到她的影响就好了。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比试的结果，还是因着小九的到来，周围闺秀们对朝云一下子就热情了起来。即使是在小九走后，闺秀们也时不时地过来和她说笑两句。 顾瑜青就撇了撇嘴，“都是一些见风使舵的。” 朝云只是微笑。在她看来，这些姑娘的行为也只是正常。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不与她为敌，朝云都无所谓的。 “笑笑笑，你性子也太好了吧。”见朝云始终保持微笑，顾瑜青就叹了一口气，“难道你一点儿不甘心的感觉都没有？” 朝云仍然是笑笑，“不甘心？难道不甘心就能够改变既定的事实吗？再说了，我本来也不在意结果，所以是胜是负都无所谓啊。” 顾瑜青扶了扶额头，再不和朝云讨论这个问题。 人家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个问题，她就是再义愤填膺也没有作用。 之后的宴会上，也有不少人比试了一番，然而却再没有出现任何有争议的结果。 等到散宴的时候，朝云已经将闺秀们都认识地差不多了。她的性子看着温和，不少闺秀都明确表示了对她的兴趣，还约好之后找个时间一道儿聚聚。 人群散去太快。顾瑜青到底是伤患，早早就回去歇着了。朝云也不急，直等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才带着谷雨和立夏，还有镜凌一道儿朝着自己住着的院子走去。 然而，没有走几步，朝云便被一个身影拦住了。 是明郡王。 朝云愣了一下。她朝着明郡王行了一礼，带着婢女就要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如果可能，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想和明郡王有任何交集。 只要一看到明郡王，她就会想到赵凌。 赵凌虽然暂时还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然而朝云却明白，那一天不远了。 以着赵凌的性子，必然不会沉寂太久。 若是她没有猜错，赵凌马上便又要找借口出现在她的面前。上一次是表妹生辰，下一回呢？ 还有那个一直都在背后帮着赵凌的人。 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再增加麻烦。 所以，若是有能够不用和明郡王打交道的方法，朝云一定会很高兴地采用。 只是，朝云虽然不想和明郡王有交集，对方却显然不是这样想的。朝云还没有来得及抬步，对方便直接唤住了朝云。 “穆家七姑娘既然不是讨厌小王，那又何必每一次见面都步履匆匆？”明郡王看着朝云，脸上的笑意就有些淡。 朝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然而，却是不得不转过身来，“朝云身子有些不爽，所以便失礼了些。” 随便扯了一个借口，朝云又朝着明郡王福了福身子，“对了，还要感谢明郡王上一次出手相助。” 若是没有明郡王的火折子和止血药，估计她也救不了顾瑜青。 “你该感谢我的事情多了。”明郡王小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他说的又快又轻，朝云并没有听见。 “郡王刚刚说了什么？”朝云抬起头来，看了明郡王一眼，“不好意思，可否请郡王再说一次？” 刚刚那句话不过是冲口而出的，明郡王也没有想要让朝云听清楚。闻言，他便清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 “咳咳，唤住七姑娘，不过是想要对今儿的事情做一个解释罢了。” 朝云愣了一下。解释？今儿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明郡王给她解释的吗？ “是关于姑娘和忆之比试的事情。”见朝云有些不明白，明郡王也没有卖关子，“今儿委屈姑娘了。忆之心高气傲，皇子们都担心……” “若是这件事情，郡王大可不必担心，朝云并未放在心上。”没有等明郡王说完，朝云便截住了他的话头，“小女真的身子有些不适。郡王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小女便先行告退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后退去。 明郡王心中叹了一口气，到底也没有勉强她。“既然这样，穆七姑娘便回去好好歇着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说这话的时候，明郡王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朝云并没有注意。得到明郡王的许可，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行了一礼，朝云转身就走。 幸好，明郡王没有再缠上来。 朝云心中舒了一口气，脚步轻快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身后，镜凌的脸色却是十分难看。 “姑娘，您日后还是少和明郡王接触吧。” 正文 128. 夜会 听到镜凌的话，朝云就有些疑惑。 虽然她自己也不想多和明郡王有接触，但是镜凌这样说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然而，镜凌却什么都没有解释，“姑娘，您只要少和明郡王接触就好了。” 立夏就皱了皱眉，“没有来由的，姑娘怎么随便避开明郡王？你今天也看到了吧？明明是明郡王缠着我们姑娘。” 谷雨就扯了扯立夏的袖子，示意她少说两句。 立夏却是不管不顾，“镜凌姑娘，你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根本就是在为难姑娘。” 然而不管立夏怎么说，镜凌都只咬紧了嘴唇，怎么都不说话。 朝云就笑了笑，“行了，镜凌也没有恶意。她不肯说，必然是有她的理由的，立夏你少说两句。” 这样说着，朝云又看了一眼镜凌，“立夏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往心中去。” 谷雨就白了立夏一眼。镜凌到底不是她们的人，立夏这样说话，指不定就会得罪别人。现在竟然还要姑娘去圆场，真是…… 立夏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见朝云这样劝说，她就忍不住红了脸，软声和镜凌道歉，“镜凌姑娘别放在心上，我没有走心的。” 镜凌就对着她笑了笑，“我明白的。”然而再转向朝云的时候，脸色就变得十分严肃起来，“七姑娘，奴婢虽然不能够告诉您理由，但是，奴婢绝对是为了您好的。请您务必务必离着明郡王远一些。” 这样说完，镜凌再没有说一句话。 一路回到院子中，朝云正要进屋子，却突然被镜凌给叫住了，“七姑娘，奴婢会将今日之事转告给主子，并请求他尽快过来一趟。您看如何？” 朝云就是一愣。看镜凌的神色，看来今日她发现的事情，大概不一般。然而，朝云明白，就算她此刻询问，镜凌也不会告诉她，便只点了点头。 反正这些天，她也没有事儿，随时都是空闲的。 镜凌见朝云没有问，心中便松了一口气，又朝着朝云福了福身，转身不知去了哪儿。 晚膳的时候，朝云并没有见到镜凌。 毕竟镜凌明面上是九公主拨来的人，就算突然不见了，谷雨和立夏也不觉得奇怪。 服侍朝云用完膳，又陪着朝云做了一会儿针线，谷雨和立夏便又服侍着朝云洗漱。然后帮朝云宽衣。 “姑娘今儿也算是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明儿个还是要早起的。”谷雨拨了拨灯芯，笑了笑。 累了一天，朝云也的确有些困意了。摸了摸脖子处挂着的玉石，暖意透过衣裳传到她的手掌上来，朝云回了一个笑容，慢慢阖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朝云突然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声音十分熟悉。朝云虽然没有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却是觉得十分安心。直觉告诉她，声音的主人是不会伤害她的。 动了动，朝云继续闭着眼睛。 见朝云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声音的主人便继续轻声唤着，“朝云，朝云，醒醒，快醒醒。” 感觉到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朝云一惊，立刻清醒过来。 睁眼却是看到放大的陆清安的脸。 因着屋子太暗，朝云并没有看清楚陆清安的样貌，却能够分辨出陆清安的眼睛。 距离太近，朝云身子一僵，甚至有些不敢呼吸。 见朝云终于醒过来，陆清安便慢慢直起身子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镜凌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想要知道那块玉石的来历以及作用？” 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朝云就有些愣愣的。听见陆清安的话，她只是反射性地点了点头。 瞧见朝云的反应，陆清安的嘴角便忍不住有些上扬。 “朝云，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是你一直都想要知道的，你现在可是清醒过来了？”陆清安故意多问了一句。 这一次的问话，朝云听了个清楚，闻言，她立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朝云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 陆清安见了，虽然有些惋惜，然而心中却也忍不住有些赞叹。这样迅速的调节能力，身为一个女子，朝云已经很是让人惊奇了。 “你当时接到这块玉石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多问一句吗？”陆清安有些惊讶，“这块玉石的奇特之处，你应该也见识过了吧？” 朝云听了，脸上就露出些尴尬来。这个的确是她的失误。因着前世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块玉石，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玉石，所以在见到这玉石的时候，朝云并没有多想。 再加上花姨娘只告诉她，这个东西是她娘亲的遗物，朝云便什么都没有怀疑。 娘亲留下来的东西，虽然有些奇怪，朝云也没有多想。 没有想到，现在竟然牵扯出这么复杂的事情出来。朝云都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多问一句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朝云的回答，又看到朝云脸上不断变化的神情，陆清安就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个东西是作为朝云娘亲的遗物传到朝云手里的，当时就让朝云多想，到底有些强人所难。 没有再卖关子，陆清安将自己所知道的，一点一滴都仔细说了出来。 朝云听着，脸色便越来越严肃。听到最后，朝云忍不住就睁大了眼睛。 怪不得那群人都想要得到这么个东西。原来，在这玉石的最后，竟然还埋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 真是……麻烦。 “那我娘亲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朝云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玉石代表的东西也太多了些，她的娘亲，到底是怎么得到的？她的娘亲难道不只是将军府中的一房小妾吗？怎么回事？ 朝云心中就有些乱。 陆清安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陪着朝云。良久，他才再次开口，“朝云，最近，没有人发现吧？” 这话说得有些无头无脑的，然而，朝云却是明白了。 “没有，我一直都很小心。”朝云摇了摇头。 陆清安欣慰地笑了笑。 又过了半天，就在朝云快要理出什么的时候，陆清安却再一次说话了，这一次，陆清安的语气却不怎么好，仿佛带着些怒气，“听镜凌说，最近明郡王总是缠着你？” 正文 129. 不欢 陆清安一直都是淡淡的，平日里和她说话，大多也是调笑的语气。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明显地表现出情绪来。朝云听了，忍不住一愣。 “你这是……”她有些摸不准陆清安的意思。 照理来说，他们两个人不过是合作的关系。陆清安根本就管不着她。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陆清安很明显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见朝云有些迟疑，他便又重复了一遍，“你离那个明郡王远一些。最好完全不要接触。” 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朝云心中就有些不高兴。 虽然知道明郡王和陆清安私底下一直都不对付，她既然要攀上陆清安这棵大树，自然也是要和明郡王保持距离的，但是听到这样生硬的命令，朝云仍然是十分在意。 她可没有卖身给陆清安。 听陆清安的口气，完完全全是将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这样的认知让朝云十分不舒服。 “陆将军这话何解？朝云自认为作为谋士，并未曾泄露任何己方秘密。”朝云的脸色有些冷淡下来，“陆将军这话，可是在怀疑朝云？” “朝云，你何必扭曲我的话？”见朝云有些不高兴，陆清安就调整了一下语气，“我现在可不是将你当成谋士在看。” 不是将她当成谋士在看？那他将她当成什么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奇怪。朝云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她可不会多想。认识陆清安也不过才那么多日子，就算是她表现再好，陆清安又一贯是个清冷的性子。若是说陆清安是喜欢上她了，朝云只会觉得是她自己想多了。 陆清安那么高傲的人，大概只是将她当成自己的东西了。虽然自己也不见得多重视，然而现在却突然冒出一个外人来，明确对自己的东西表示了好感，甚至都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便想要指染。碰见这样的事情，就是再大度的主人，也不会觉得心中舒坦。 陆清安现在应该就是这样的心思。 想通了这一点，朝云便有些放松下来。黑暗中，她虽然看不清陆清安的样子，却能够勉强知道陆清安的大致位置。抬起头来望了陆清安一眼，朝云的神情缓和了不少。 “明郡王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已。朝云不过是个俗人，埋没在众位闺秀之中也不显眼。再说了，朝云向来都有自知之明，对明郡王也不殷勤，想来过两天，等明郡王的新鲜感消退了，自然就不会再理会朝云这般小小的庶女了。” “朝云，你根本就没有明白！”陆清安听着朝云的话，眉头越皱越紧。几乎朝云的话才一落下，他便低声吼了出来。 朝云没有察觉到，然而他却是看得清楚。明郡王对朝云的心思，根本就不是朝云说的那样简单。他在一边看得分明。明郡王看向朝云的眼神，分明就是志在必得。 然而，朝云不仅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对明郡王的狼子野心熟视无睹。甚至对他提出的要求也是不冷不热的。 明郡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陆清安已经有了不少了解。虽然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手段可是不低。就连他，一个不小心，也很可能栽在那个人的手里。 朝云虽然擅长智谋，然而到底对于人性的了解还是太单薄了些。被那样的人盯上，若是态度不坚决，只会后患无穷。他不想朝云受到伤害。 没有想到陆清安的反应竟然这样大，朝云动了动嘴唇，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小女愚钝，不明白陆将军的意思。”朝云朝着陆清安拱了拱手，声音也清冷下来，“还请陆将军明示。” 陆清安只觉得十分头疼。朝云这样和他怄气下去，只会让一直等在暗处，伺机下手的明郡王得利。然而，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下去，朝云估计也不会再怎么听。叹了一口气，陆清安回身深深望了一眼朝云，“这些天，你且好好带着镜凌。夜深了，你歇着吧，我走了。” 留下这样一句话，陆清安没有再说其他话，身子一晃便从朝云的面前消失了。 到了最后，他竟然什么都没有解释！ 朝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躺下来，却觉得怎么都睡不着了。 陆清安的话语一直都在她的耳边打转儿，吵得她心慌意乱，根本就不能合眼。 辗转了大半夜，朝云终于觉得有些困意了，却又听见了外间的响动声。 谷雨和立夏已经起来了。 现在肯定是睡不成了，叹了一口气，朝云掀被坐了起来，歪在床头，等着谷雨和立夏进来。 没有多久，便有人走了进来。 先进来的并不是谷雨和立夏，而是昨儿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的镜凌。 “姑娘醒了。”看了一眼朝云没有睡好的模样，镜凌讪讪地笑了笑，自觉去泡了一杯浓茶过来，“姑娘先醒醒神吧。” 虽然被陆清安的态度弄得十分恼火，朝云却也是分得清是非的。惹她生气的并不是镜凌，她自然不会将心中的怒气宣泄到镜凌的身上。 “多谢。”从镜凌的手中接过浓茶，朝云就朝着她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 镜凌的脸色就有些奇怪。 沉默一会儿，镜凌就张了张嘴，“姑娘，您可别生气，主子昨儿那样说，也是为了您好。” 忍了又忍，镜凌到底是没有忍住，“奴婢跟着主子那么久，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主子那番样子的。想来，主子应该是将姑娘看得很重才是。明郡王在外的口碑虽好，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主子是怕您受伤，所以才那样说的。您……” 听镜凌说这些，朝云就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虽然这样说着，脸色仍然是有些不好。 镜凌欲言又止，却碍着朝云的命令，没有再说。接过朝云递过来的空茶盏，镜凌默不作声地退到了另一边。 朝云何尝不知道陆清安的意思？前世的时候，她收集了那么多明郡王的信息，又从赵凌那儿探知了不少，对明郡王这个人了解地不浅。当然明白明郡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不高兴的，只是陆清安的那种态度。 她是需要依靠他没有错，但是，她也不是他家婢女。那样的语气，朝云接受不了。 又看了一眼镜凌，朝云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既然镜凌和陆清安都那样要求她远离明郡王，以后她会更加注意的。 她可不想将自己陷入麻烦中。 这样想着，朝云就听见外间轻微的响动。 谷雨和立夏进来了。 正文 130. 预兆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 因着调养良好，在出行结束之前，顾瑜青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她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子，身子稍微好一点儿，她就开始拉着朝云四处乱逛，说说笑笑的，一点儿都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不过，看见顾瑜青重新变得活跃，朝云心中也欢喜，又担心顾瑜青会太过劳累，便只任着她拉着自己转悠。 之后她们也碰见过一次白三公子。只是，才远远望见他，顾瑜青立刻就挡在了朝云的面前。两队人马相遇之后，白三公子看着朝云，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在看到一脸戒备盯着他的顾瑜青之后，什么都没有说。顾瑜青太过戒备，白三公子十分尴尬。 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我算是认清了，什么京城公子，气量竟然那么小。”顾瑜青对着白三公子的背影皱眉，“明明名声那样好，没有想到事实竟然这样打击人。” 因着在京城中的名号，又加上他的皮相真的不错，白三公子在京城闺秀们中的口碑还是不错的。不少姑娘都将白三公子当成心中人。看反应，很显然，顾瑜青以前也是其中一个。现在突然知道了真相，顾瑜青心中的失望便有些难以言表。 理解顾瑜青的心绪，朝云就笑笑，轻声安慰道，“盛名之下，向来其实难副。人家也不是故意招摇。好在现在你算是明白过来了，也不算是损失。”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顾瑜青虽然生气，然而，在看到新奇有趣的事物之后，她很快就将这段小插曲抛在了脑后，重新心情欢愉起来。 至于周雯玵，之后虽然也想要过来向她们示好，几次都装模作样地在她们周围晃悠，顾瑜青却是没有再怎么理会过她。 在她看来，周雯玵有些小家子气，就算是结识了，若是做朋友，关系也不会太过长久。 这样想着，顾瑜青对周雯玵的态度便越发冷了下来。 周雯玵也感觉出来了，几次之后便也不再过来自讨没趣。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几天便过去了。皇家出行也算是到了尾声。 最后一天的晚上，顾瑜青就拉着朝云的手有些不舍，“感觉还没有玩够儿呢，这就要回去了。” “你这话若是被你母亲知道了，可仔细你的皮。”朝云听了，心中便有些失笑。 顾家可是书香世家，若是让顾家主母知道自己闺女竟然摆出这样一番话来，必然不会罢休。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顾瑜青白了朝云一眼，“我可是在表达对你的不舍，你竟然拿我母亲来吓唬我。哼，再不和你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跺了跺脚。 不过，顾瑜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故意做出样子来罢了。 朝云见了，心中清明，仍然是配合地赔着笑脸上去，说了不少好话。 到了最后，两个人实在是接不下去了，都笑倒在雕花木椅上。 直到夜色深了，顾瑜青的贴身婢女来唤，顾瑜青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朝云送她到门口，又看着她走回自己的屋子，这才转过身来。 “姑娘，您也早些歇了吧。明儿个就要回去了，您好好歇歇。”谷雨端了一杯温水过来，“姑娘先润润嗓子。” 顾家姑娘一直在滔滔不绝，姑娘也不打断。一晚上下来，姑娘竟然都没有怎么好好喝水过。 朝云的确有些渴了。她笑着接过来，不一会儿便将一杯水全都喝完了。 重新将空了的杯子递给谷雨，朝云就看了一眼四周，“东西都收拾好了？” 立夏正好走进来，闻言就笑道，“可不是呢，主要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剩下些小件的，明儿个早上，奴婢们服侍完姑娘你梳洗完之后，再收拾一会儿就成了。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朝云就点了点头，“那便是差不多了。”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朝云就对着她们两个挥了挥手，“行了，你们也都下去吧。让镜凌进来伺候就好。” 听朝云这话，谷雨和立夏的脸色就有些微微的变化。 “姑娘，镜凌姑娘是九公主的人，明儿个她不会和咱们回府吧？”立夏到底没有忍住，张嘴说了出来。 朝云就是一愣。她抬起头来，认真打量了谷雨和立夏的神色半晌，就忍不住笑起来，“你们两个在担心什么？镜凌是宫中的人，自然是要留在宫中的了。怎么？怕她跟着我回去，抢了你们的位置？” 听到朝云打趣儿，谷雨和立夏虽然有些尴尬，却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瞧姑娘您说的，奴婢们倒是没有那个担心。”谷雨摇了摇头，“奴婢们是怕，您太过依赖镜凌姑娘，若是回了府，镜凌姑娘不再，您可怎么办？” 这些天，姑娘一直都带着镜凌姑娘进进出出的，倒是没有怎么使唤她和立夏两个人。让她们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不过，姑娘喜欢谁伺候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够将姑娘伺候地舒坦，就算是让她退位让贤，谷雨也是愿意的。 只是，镜凌到底是宫中的人，是记入了宫中花名册的人。就算九公主想要赏赐，镜凌也是不好跟着她们回去的。 “你们别担心，我找镜凌只是有些事情要问她而已。”朝云笑了笑，“短短几天而已，怎么就用得习惯了。我啊，还是最喜欢你们两个人伺候。” 立夏听着，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 谷雨虽然没有表现地那样明显，然而，心中却也是高兴的。 再没有说什么，两个人留下灯，相携出了屋子，又将不知何时回到了外间的镜凌叫了进来。 “还是没有消息么？”肃了肃脸色，朝云压低了些声音，看向镜凌。 镜凌脸上就露出些尴尬来，“回姑娘的话，奴婢手中现在还没有消息。那群人是早已预谋好的，从屋子中出去不久，我们的人就跟丢了。” 她们说的是两天前的事情。 在面具男子出现，黑影们闯进朝云屋子的那晚，朝云总觉得有些怪异。事后，她有拜托镜凌帮忙调查一下。 她想要弄清楚黑影的身份，哪怕只是一点儿也行。她想知道，这群一直都追寻着她娘亲留下来的遗物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本来以为不过是追查些人，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样棘手。都已经好几天了，镜凌竟然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得到。 “辛苦你了。”朝云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追问。 镜凌心中就更加内疚了。她朝着朝云抱了抱拳，没有再说话。 谈话到了这里，基本上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朝云躺下身子，准备睡觉。 然而，镜凌的声音却是突然响了起来，“明儿回去之后，七姑娘还是小心些吧。贵府中好像有了些变故……” 又是让她小心？朝云忍不住心中皱眉。 这一次，府中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正文 131. 暗示 回程的时候，马车中依然坐着四个人。 朝云，顾瑜青，周雯玵，以及那个身子十分瘦弱的姑娘，若兰县主。 说起来，她们几个虽然在别庄中住一个院子，然而朝云还真是没有怎么见过若兰县主。除了第一天出门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便好像没有再怎么见过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她没有留心还是怎么的。 因着相互之间都比较熟悉了，回程的马车上，气氛倒是再没有来时的那种尴尬。顾瑜青一上马碧便开始拉着朝云说个不停。 周雯玵眼巴巴地看着，偶尔也插上两句。 虽然顾瑜青不再怎么喜欢周雯玵，但是面子上却还是要过得去的。所以，当周雯玵接起话题来的时候，朝云和顾瑜青也会礼貌地对她笑笑，不过语气中到底没有之前的那种亲密。 周雯玵当然也能够感觉到其中的变化。 于是几次之后，周雯玵也不怎么开口了。 若兰县主一如既往地只是听着。不过倒是会随着众人微笑。 时间就在说笑中流逝，还没有等众人回过神来，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顾瑜青就是一愣，“诶？已经到了？” 她还想和朝云多待一会儿呢，怎么这样快就已经回到京城了？ 然而，宫女过来恭请她们下车的声音却是打破了顾瑜青的希望，“……姑娘们，皇宫已经到了，请下车。” 顾瑜青从来都没有这样讨厌过宫女的声音。 虽然不是立刻就分开，但是接下来的时间都是被安排好了的，向皇上请安，向太后请安……像之前这般在马车上说笑的时间，是不会再有了。 顾瑜青就叹了一口气，又看了朝云一眼，慢慢站起身来，率先下了马车。 朝云也有些无奈，对着另外的两个人笑了笑，她也下了马车。 在皇宫中消磨了大概两个时辰之后，朝云终于带着谷雨和立夏踏上了穆府的马车。 “终于要回去了。”谷雨呼出一口气来。 朝云就笑着望了她一眼，“回府之后岂不是更拘着些？” “在外面也没有觉得有多轻松。总是小心这个，谨慎那个的。”立夏撇了撇嘴，插进话来，“咱们又是在皇家别庄中，奴婢们可是生怕错了规矩的。” 挨骂倒是其次，主要是不能给姑娘丢脸。 朝云闻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谷雨和立夏担忧着的，只是这些啊。 “你们做的很好。” 立夏就扬了扬脖子，“那是自然。奴婢们可是战战兢兢的，怎么会给姑娘丢脸呢？” “给你两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看立夏得瑟的样子，谷雨忍不住打击她，“回去之后，你可悠着些，不要又嘴上没个把儿。” 听谷雨这样说，立夏就有些委屈，“谷雨姐，你当我什么人呢。” 说着，主仆三人都笑了起来。 不过，听见谷雨提起府中，朝云突然又想起了昨晚镜凌和她说的话。和上次一样，镜凌在留下那么一句话之后，便再也不肯透露任何信息了。 也不知道镜凌到底在顾忌些什么，总是说话只说一半。 朝云皱了皱眉。 只是，不管怎么担心，她马上也要回府了。 整理了一下心情，朝云挑起马车车帘一角，悄悄看向外边。 谷雨和立夏见了，脸色都是一肃，没有再说话。回府的心情是复杂的，她们也十分明白。 马车又走了一段时间，这才到了穆府。 下车进了府中，朝云吩咐立夏先带着行李回去院子，自己则是带着谷雨，脚步不停地朝着老太太的慈安园赶去。 老太太正准备午歇，听到丫头禀报，连忙又收拾一番，起身来到大厅中。 “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之情听人报，说是还要几个时辰，估摸着应该要到了下午才能回来的。”见到风尘仆仆的朝云，老太太眼中就闪过一丝惊讶。 皇家车队进城的时候，下人来禀告过。现在才午时，朝云怎么就回来了？ 朝云就笑了笑，“宫中也没有什么事情，朝云又记挂着老太太，便着急赶了回来。” 听朝云这样说，老太太就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应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问题。 “你这孩子，皇宫也是能够乱来的地方？”老太太嗔了她一句，却也没有真的生气。 “皇宫中都是大忙人，哪里有心思理会小小的朝云。皇上，太后也没有什么吩咐，朝云自然就回来了。”朝云满脸笑容，轻声解释道，“再说了，朝云离开了这几日，对老太太也是思念地紧呢。” 老太太就弯了弯眼，指着朝云，扭头对着红莲笑道，“你瞧瞧这个丫头，出去几日，倒是越过越回去了。” 红莲正好捧上茶来，闻言就笑道，“七姑娘也真是思念您了。在您的面前，七姑娘就是再长几年，也只是小孩子。” “也是，在我这个老婆子面前，七丫头永远都是小娃娃。”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就感叹起来，“好像就在昨儿，七丫头还是那么小小的，粉粉的一团，眨眼之间，竟然已经这样大了。眼瞧着，再过不久，都是可以议亲的大姑娘了。” 这已经不是老太太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了，朝云听了，心中就是一动。然而，她向来擅长控制情绪，心中虽然微动，脸上却是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来。仿佛她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红莲笑着奉了一杯茶上来，“七姑娘年纪还小呢，大可以继续养在老太太膝下几年，也不着急定亲的。” 红莲这话，老太太就没有再接，只是打量朝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朝云心中只觉不好，脸上却是继续笑着。 看来，在她不在的这几天，府中果然是发生了什么。 忽略这一茬，捡着皇家别庄中的一些事情说了后，朝云静静地站在一边。 在听见白三公子向朝云提出比试的时候，老太太的眼睛就是一亮。“竟然还有这事儿。” “……只是朝云功底太差，最后也没有能够取胜。”朝云微微低了头。 听了朝云描述的过程，老太太哪里还会在意最后比试的结果。她笑着点了点头，“毕竟白三公子声名在外，输了就输了吧。我们也不需要争那个名头。” 话是这样说，然而眼睛中却是闪过一丝得意。 朝云只当自己没有瞧见。 老太太又问了一些具体的情况，最后才对着朝云摆了摆手，“行了，看你这丫头的样子，应该也还没有用过午膳吧？” “红莲，取了我的牌子，去厨房让她们给七丫头做一桌好的。” 红莲清脆地应了一声，取了牌子下去了。 老太太就又转过脸来，对着朝云笑，“赶路了那么久，你也累了，等会儿先用过午膳，梳洗过后，再去给你母亲禀告吧。今儿晚上好好歇着，也不用过来请安了。” 朝云应了一声，又恭敬地朝着老太太福了福，带着谷雨下去了。 正文 132.谜团 回到院子中，朝云就唤来了立夏，“你去打探打探，看看我们不在的这些天内都发生了什么。” 她直觉，府中的变化绝对是和她有关的。老太太可不会无缘无故就提起她的亲事来。 老太太大概是在暗示她什么。 她的这个年岁，若说要开始说亲，其实也不算早。只是朝云不明白，府中不是还有大姐姐和三姐姐在吗？连清菀都还没有定下来，怎么突然就到她了？就算是排序，她的前面也还有好几个，一时也不应该轮到她才对啊。 立夏难得见到姑娘这样严肃的神情，也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就跑了出去。 谷雨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姑娘也别急，老太太说不定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这样说着，却是自己都不能信服。 谷雨也觉得奇怪，好好的，老太太怎么就突然提起这一茬来了呢？ 朝云倒还没有慌乱，听了谷雨的话，她就回了一个笑容。 不一会儿，就有一群小丫头提着篮子过来了。 “七姑娘，厨房已经做好了吃食，请问摆在哪儿？”为首的小丫头在行礼之后，十分恭敬地问道。 谷雨立刻就走了出去，带着小丫头们将饭菜摆好，又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荷包来，分赏给小丫头们。 得了好处，小丫头们立刻就眉花眼笑地走了。 折腾了一早上，朝云倒是真的饿了。就着热乎乎的白饭，朝云吃了一小碗，便放下了筷子。 谷雨见了，心中就松了一口气。还好，姑娘总算也是吃下去东西了。 “你也吃些吧。另外给立夏也留些。我先歇会儿，然后，我们再去母亲的院子中。”朝云想了一会儿，做出了安排。 谷雨就点了点头，先是带着小丫头们将满桌的吃食撤到偏厅中，又给立夏留出一份来，这才招呼着小丫头们和她一道儿用了一些。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谷雨便又出现在了朝云的面前。 “吃好了？”朝云抬起头来，又指了指身边的空位，“你也歇会儿吧。” 一大清早就开始忙东忙西的，谷雨也很累了。 谷雨也不客气，却是不肯坐在朝云的身边，只另外端了个小杌子过来，坐在朝云的脚下。 朝云见了，也没有说什么。谷雨一向都是谨慎守礼的，能够这样妥协，已经很是不易。 歇息了一会儿，朝云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太阳，慢慢站起身来，“母亲这个时候，大概也醒了。趁着日头还不是很大，我们现在过去吧。” 谷雨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等她们从秦氏的院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立夏早已回来，见到她们，快步迎了上来。 朝云就看了谷雨一眼，示意她先去将屋子的门关上。 立夏的脸色很不好，恐怕打探来的消息不怎么好。 “姑娘……”立夏张了张嘴。 朝云却是突然抬起手来，打断了立夏的话，“谷雨给你留了一份吃食，你可见到没有？” 立夏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姑娘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问她这样的事情。 还是谷雨先回过神来，她扯了一下立夏的袖子。 “啊，奴婢见着了。”立夏胡乱点了点头，又尝试着开口，“姑娘，奴婢打听到……” “那你可是用过了？”朝云又一次打断立夏的话。 这一次，不仅立夏，连谷雨都有些着急了起来。 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姑娘总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心中嘀咕着，立夏又点了点头，“奴婢已经用过了。”说着，立夏第三次尝试告诉朝云她打听到的消息，“姑娘，奴婢……” 又一次，朝云打断了立夏的话，“你……” 立夏是真急了，她看了一眼朝云，再没有给朝云岔开话题的机会，“奴婢打听到，五姑娘和表少爷出事了。” 一口气将打听来的消息说完，立夏抚着胸口大声喘着气。 “我……”朝云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的话就此搁在了喉咙中。 表少爷？是了，她们府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朝云都快要将他给忘了。 难道，镜凌之前提醒她的，就是这个吗？ “五姑娘？”朝云重复了一遍，“你确定是五姑娘吗？” 穆珞茵确实一直都很无脑。但是那个表少爷为何要选择穆珞茵下手呢？只因为她好控制？ 朝云皱了皱眉。 谷雨虽然有些震惊，然而见着事情和自家姑娘无关，心中却是十分轻松的。“姑娘也可以放心了。” 之前姑娘一直打岔，恐怕也是害怕立夏会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吧。 只一眼，朝云便明白，谷雨是想岔了。不过，她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之前一直打岔，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已经想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又怕突然说出来太过突兀，便先说了些其他无关的事情。 没有想到，却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虽然没有猜对事件中的人，朝云猜出来的事情却是大同小异。 “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想了想，朝云又追问了一句。 不管是在老太太那儿，还是在秦氏那儿，朝云都没有看出一丝端倪。想来，这件事情已经被府中给压下去了吧。 “表少爷呢？”朝云皱了皱眉头。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个表少爷只怕不能再在府中逗留了吧？ 朝云心中就有些疑惑。之前不少针对她的事情都和这个表少爷有关，她还没有受到什么损伤，这个表少爷怎么就撤退了？又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撤退？ 这样一来，赵灵菲又在这件事情起到了什么作用？ 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多，朝云就觉得有些头疼。 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样简单。 他们绝对不至于这样蠢笨。 “表少爷暂时还待在外院。听说大太太是想要表少爷春闱的结果。”立夏想了一会儿，这样回道。 朝云心中冷笑。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穆珞茵出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等那个春闱结果又有什么用？难道表少爷没有考上，秦氏还不让穆珞茵出嫁了不成？ 正这样想着，朝云突然就听见外院小丫头禀告的声音，“姑娘，八姑娘过来了。” 安容来了？ 正文 133. 雾瘴 安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正想着，朝云就看到安容带着满脸无奈的杜鹃走了进来。 “怎么了？杜鹃怎么这幅样子？”朝云站起身来，笑着迎了过去。 大概是憋屈久了，听到朝云的问话，杜鹃这次很痛快地就说了出来，“七姑娘，您是不知道，太太天天都让我们姑娘做这个做那个的。若是做不完，还会有惩罚。可是姑娘一听说您回来了，怎么都要赶过来见您一面。这到了晚上……” 杜鹃一边说着，又看了安容一眼，叮嘱道，“姑娘，奴婢说了，您可别嫌烦。之前出来的时候，您可是答应奴婢了的，只待一会儿就要回去的啊。” “知道了，知道了。”安容无所谓地点点头，上前几步，拉起朝云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怎么了？我不过是出去了几天而已，你难道都已经不认识我了？”见安容打量她的眼神十分奇怪，朝云就忍不住打趣道。 没有想到，安容居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是啊，不过才几天没有见面而已，我竟然已经有些不认识你了的感觉。” 朝云就看了安容一眼，却见她正含笑看着自己。 安容在说笑话。 朝云心中就是一松。 “瘦了一些。”笑了一会儿，安容就评论道，“下巴越发尖了。” 又抱怨道，“你好歹去的也是皇家别庄，怎么这样也能够将你给饿着？难道皇家不管饭？” 听着安容不着边际的话，朝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胡乱说，仔细人家听见了，揭了你的皮！”一边说着，一边解释道，“饭菜都是极好的，只是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弄得焦头额烂的，不小心就瘦了一些。” “不少事情？”安容挑了挑眉头，“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还能够让我们聪明的七姑娘焦头烂额？” 白了安容一眼，朝云压低了声音，只捡着一些重要的事情说了。不过，有关她身上玉石的事情，朝云隐瞒了下来。到了现在，恐怕除了父亲，花姨娘和陆清安，还没有其他人知道她身上有这玉石的事情吧？ 这件事情太过麻烦，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朝云不想让安容跟着忧心，便隐瞒了下来。 日后若是瞒不住了，再找机会说出来会比较好。 听了朝云的描述，安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朝云讲出来的事情都好惊险。不管是顾家二姑娘遇险的事情，还是朝云被邀战的事情……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几天，朝云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幸好你没事。”安容叹了一口气，“还好只是瘦了一些。” 朝云弯了弯嘴角，又拍了拍安容的手，“好了，我的事情已经讲完了，现在，你快告诉我，在我不在的这几天，府中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安容一愣，又回味了朝云的问话一边，忍不住笑道，“你才回来，竟然动作这样快。”这样说着，却也没有卖关子，“想来你也应该有所耳闻了吧？府中五姑娘和咱们的‘表哥’定亲的事情。” 在说道“表哥”两个字的时候，安容故意加重了语音。 “我只是奇怪，他们两个人，到底是如何搅到一起去的？”朝云皱了皱眉头，“一个在外院，一个常年闺房，这样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的人，到底如何……” “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安容脸色也微微有些变化，“而且，事发之前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当时两个人的神情也都十分奇怪，并不像是早就有苟且的样子。” 事发？ 朝云一愣，“事发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安容也是一愣，“我还以为你连这个也知道了呢。” 朝云就摇了摇头。她只是知道这个消息而已，至于详细过程，她可是一点儿都不知晓。 安容就叹了一口气，仔细将当时的事情给朝云描述了一遍。 “……就这样？”听完之后，朝云只觉得十分荒唐。这么简单地就被抓到了，他们都是傻子吗？ “你也绝对不对劲，是吧？”安容苦笑道，“府里的人都觉得不对劲。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不得不信。” “那母亲想要等表哥春闱结果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朝云只觉得有些头疼。 看来，这件事情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主谋人。而这个人，显然并不认识穆府的表少爷。 安容脸上露出一抹讽刺来，“自然是想要让五姐姐风风光光地嫁过去呗。若是有了功名，怎么说面子上都会好看一些。最后两家人通个气儿，编出一套说辞来，便又多了一个郎情妾意的好故事。” 朝云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安容，你真是逗儿。竟然将事情说成这样。” 安容也笑着，脸上的讽刺神情更深了，“我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秦氏倒是真有可能这样打算。她是一个极注意脸面的人，断然不会允许这样丢脸的事情传出去。 “表哥最近怎么样？”张了张嘴，朝云仍然是问了出来。 听安容的回忆，这位表公子好像也是一个被设计了的。明明是被设计的，最后的结果却只能自己承担，表公子不知应该有多沮丧。 “啊？表哥？他很好啊。这件事情好像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影响。他仍然是该吃吃该睡睡，整个一没事儿人一样。只是可怜咱们的五姐姐。最初的震惊之后，我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是愁容满面的。对这场亲事，好像一点儿都不期待一般。”安容回忆了一下，这样说道。 “对了，有一件事情估计你会感兴趣。”安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她看了朝云一眼，“五姐姐和三姐姐最近闹翻了，谁都不理谁的。” 穆芳娇和穆珞茵？她们两个闹翻了？ 朝云愣了一下。 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们两个不是很好吗？穆珞茵怎么会突然就态度强硬了起来？ 安容还准备再说，然而杜鹃的声音却插了进来，“姑娘，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您……” “知道了知道了。”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安容站起身来，“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这丫头估计会念死我。想和你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之后再说也是一样的。” “明儿再说好了。明儿请安之后，我们先说一会儿话。” 朝云点点头，带着谷雨将安容和杜鹃送到院子门口。 直到再瞧不见安容的身影，朝云的脸色才沉了下来。 这件事情，果然麻烦！ 正文 134. 慌乱 这件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麻烦！ 朝云皱了皱眉。 没有想到，一直都在伺机陷害她的幕后黑手之一也被绕进了圈套中。 没有心情来幸灾乐祸，朝云更加在意的是，这件事情的主使者，到底是谁？ 安容走后不久，天色便黑了下来。因着心中有事，朝云只随意用了一些饭菜，便放下了筷子。 “姑娘，就算心中有事，您也得吃饱啊。没有力气，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想出了法子，您也不能去实行不是？您瞧瞧，您午膳的时候都还能吃下那么些，现在怎么就……”谷雨看了一眼满桌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的菜色，眉宇中就闪过一丝忧色。 这样下去，可是不行。 朝云听了，只是摆手，“现在这样已经够了，你们也还没有用吧，撤下去，叫上其他的小丫头们，一道儿用了吧。” 这便是没有再回旋的余地了。 谷雨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再劝，无奈地带着小丫头将菜色撤了下去。 歪在美人榻上翻了一会儿书，朝云却觉得心神不宁，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有些挫败地放下书，朝云睁着眼睛躺在美人榻上。 立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心中吓了一跳，立夏疾步走上前来，“哎哟我的好姑娘，您怎么这样躺着？这天儿虽然逐渐热了起来，但也禁不住您这样躺着啊。” 朝云只是笑了笑，“没事，我也没有睡着，只是在想些东西而已。” “想些东西也得盖上被子才是啊。”立夏告了一声罪，伸手探了探朝云身上的温度，脸色就白了一白，“姑娘，您身上都这样凉了，怎么也不唤一声。您不想动，可以让奴婢们过来伺候啊。” 这样说着，就扬声唤来了谷雨。 “谷雨姐，你看，姑娘现在只怕已经是着凉了。”立夏苦着一张脸，“明儿个早晨起来，说不定就会有症状了。” 之前姑娘很容易就染病了，一年到头，没有多长时间可以下地。好不容易姑娘身子才好一点儿，却又开始这样折腾。 谷雨也探了探朝云身上的温度，皱了皱眉头，转头吩咐了一个小丫头几句。 “奴婢让她们去厨房讨碗老姜汤，今儿晚上先喝了，若是明儿清晨还是不行，那咱们就禀告太太请大夫。”谷雨说着，又看了一眼立夏，“姑娘的情况还没有你想的那样糟，别自己胡乱吓自己。” 朝云忍着笑坐了起来。 她之前的身子的确很差，但是重生之后，她已经很有意识地开始调养了，到了现在也过了好一段时日，自然不会再这样容易就病了。 不过，立夏紧张的样子，却是十分好玩。朝云看着她表情多变的脸，心情舒坦了不少。 “好姑娘，奴婢求求您，以后请千万别再这样了。奴婢的小心肝都要被您给吓出来了。”立夏几乎要哭出来，见到朝云含笑的眼，心中哦委屈万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的。”也不想将立夏撩拨地太过，朝云见好就收，没有什么诚意地点了点头。 立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谷雨拉住了袖子，“姑娘受了些凉，今晚需要用热水好好泡一泡脚，你且去烧一桶热水过来。” 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用热水好好烫烫脚，驱驱寒，应该不会有事。 也不知道姑娘到底那样躺了多久。 立夏在心中嘀咕着，快步退了下去。 等立夏不在了，谷雨就叹了一口气，“姑娘心中有事，奴婢们也跟着着急。但是姑娘何必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劝说的话，奴婢也说了不少。大道理，姑娘也比奴婢懂得要多，您以后还是不要这样的好。” 这一次，谷雨的语气更加沉痛。 朝云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她明白谷雨的意思的。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这个样子的。心中太多谜团，缠绕在一起，让她脑壳生疼。她只是想要静一静，却不想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她大意了。 “姑娘也不必沮丧。有些事情，今儿若是想不出来，那便放一放，说不定明儿就会想出来了。您以往不是这样做的吗？怎么现在倒是糊涂了起来。”见朝云不大高兴，谷雨捧了一杯热茶，呈给了朝云。 暖意沿着食道蔓延到四肢。原本开始有些冰凉的四肢，又一次恢复了温度。 朝云眯了眯眼，满意地呼出一口气来。 没有说话，只等一杯热茶全部下肚，朝云这才慢慢张开眼睛。 热茶让她全身觉得暖洋洋的，连心也变得暖和起来。 正在这时，立夏的声音又恰好响了起来，“好了好了，热水烧好了。” 话音刚落，立夏就带着几个端着水盆的小丫头们走了进来，“姑娘烫脚吧。” 一边说，一边卷起袖子，亲自调着水温。 又有小丫头端着冒着热气的老姜汤回来。 好一番折腾，谷雨和立夏才终于退下去。 躺在床上，朝云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天色虽然已经暗了下来，然而院子中却还有不少的灯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屋子倒也没有显得昏暗。 朝云翻了一个身，直直地盯着窗前的光亮，神思就有些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床前就突然多了一个人。 “谁？”朝云一惊，直直坐起来，皱着眉头望着床前的人。 窗前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屋子中漆黑一片，朝云根本就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到底是谁？”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摸进了她的屋子。 谷雨和立夏就在外间，她们竟然一丝动静也没有。 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 人影站在朝云的床前，只是静静地站着，并没有说话。 “你再不开口，我要叫人了。”朝云盯着黑影，脸色就有些变了。 她悄悄地抬起手来，捂住了胸口的玉石。 “朝云，你的意思是，除了我，还有谁来过你的闺房吗？”含着怒意的男声在屋子中响起来。 伴随着话音，陆清安朝前弯了弯腰，一把将朝云从床角拉了过来，“还有谁来过？” 正文 135. 失控 陆清安？他怎么会过来？ 手腕被抓得生疼，朝云的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没有过多长时间吧？他怎么又来了？ 听到朝云的问话，陆清安心中的怒气“腾”地一下更大了。 “怎么，七姑娘并不想见到在下？”陆清安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危险，“那么，七姑娘想要见到的人，是谁呢？” 看不见陆清安的脸，朝云自然也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虽然陆清安的语气温柔，朝云却仍然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陆清安……好像非常生气？ 但是，为什么呢？ 朝云就有些疑惑。她盯着陆清安模糊的轮廓看了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难道，上一次，他那莫名其妙的怒意还不曾消退？ 既然还在生气，那他今天过来又是为了什么？还想找她吵架不成？陆清安应该不至于这样小气吧？ “怎么不说话了？七姑娘想要见到的人，到底是谁？”见朝云久久不回应，陆清安便又追问了一遍，“七姑娘难道还会害羞不成？” 这是什么话？听着真让人不舒服。 朝云忍不住皱了皱眉。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脸色白了一下，然而，朝云却咬牙忍着，就是不说话。 “是明郡王？还是面具男子？或者……是七姑娘的表哥？”朝云越是不说话，陆清安心中的怒气就越发大。 在他看来，朝云不说话，就是一种默认。朝云心中可能有人了，这种认知让他十分不爽。忍不住地，话就越说越离谱。 “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些无聊的事情？”手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朝云终于忍不住讥讽出声，“没有想到，陆将军竟然这样悠闲。真没有事情做，还不如回到战场上去。” “你竟然想我走？！”听到朝云这样说，陆清安眼睛中都有些发红，“你竟然想要我回到战场上去？好，好，真是好！” 朝云直觉有些不对劲。 在她的记忆中，陆清安向来都是一个十分冷静的人，像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刻，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陆清安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喂，陆清安，你怎么了？”懒得客套，朝云用没有被握住的手拍了拍陆清安的手背，“你怎么了？” 这样的情况绝非常理。 “我怎么了？哈哈哈，我怎么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陆清安笑得十分大声，“我怎么了？哈哈哈。你竟然问我怎么了！” 她应该要知道他怎么了吗？今天的陆清安真不是一般奇怪。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朝云尝试着换话题。 然而陆清安却没有放过她，“听说你可能有危险，我发疯似的跑过来找你，却只得到这样的态度。朝云，你可真狠。” 她真狠？这话要从哪里说起？ 今天的陆清安真是不可理喻！皱了皱眉，朝云就有些想要收回手。 然而，陆清安却紧紧握着，就是不放松。 “陆将军，请自重！”朝云冷下脸来。按照陆清安的力量，想来明儿个，她的手腕上便会出现一块青紫。 希望不要被人发现才好。 被朝云冰冷的语气一激，陆清安终于稍微冷静下来了。意识到刚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陆清安脸上就露出些尴尬来。然而，他却努力表现地平常。 放开朝云的手，陆清安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盒出来。“将这个涂在手腕上，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留下伤痕的确会很麻烦。朝云也没有客气，接过白玉盒便开始收拾自己。 “对不住。”良久，陆清安低声说了一句，“刚刚是我激动了。” 朝云没有理会。她从白玉盒中挖了一大块药膏，仔细涂在自己的手腕处。 药是好药。才涂上去，朝云便感到一阵清凉，将她的疼痛缓和了不少。气味也不错，十分温和，闻着也不刺鼻。 朝云涂了厚厚的一层，这才白玉盒递还给陆清安，“多谢将军的药。” 陆清安没有接，而是又从怀中拿了一盒出来，“你留着好了。” 朝云这一次就没有接，不过却是将她刚刚用的那一盒留了下来，“一盒就够了，你自己也留一些吧。” 这样说着，声音倒是比之前柔和多了。 陆清安就松了一口气。再没有提之前的话题，他后退了几步，声音重新冷静下来，“听说，你府中出事了？” 现在的陆清安才是正常的，他是真的在问她府中的情况。 意识到这一点，朝云便也没有隐瞒。她将自己知道的情形，仔仔细细地说给陆清安听，又将自己的推断也说了一些。 陆清安听着，一边就点着头。 两个人配合默契，之前的尴尬一扫而空。 “……若真是你想的这样，那么这件事情背后，应该还有另外的人在才是。”陆清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朝云一贯是聪明的，这件事情的细节，她都已经察觉到了。 “我的部下倒也搜集到了一些消息。”陆清安清了清嗓子，“听说，开始的时候，穆府的表少爷是冲着你来的。” 朝云就是一愣，“我？表少爷冲着我来？” 那个表少爷是傻子吗？那个时候，她可是不在府中的。想要冲着她来，怎么也不会挑选时候？ “很惊讶？”没有放过朝云脸上的震惊，陆清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原本他是这样计划的，也为此做了不少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中途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儿。贵府的五姑娘不知道怎么就卷了进来。” 所以，那个表少爷才会在事发之后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恐怕，反应过来之后，那个表少爷发疯的心都有了。 “……不过，到了现在，我手下的人也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在这件事情中插了一脚。”陆清安皱了皱眉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 若真是有人动了手脚，不管那人再怎么周密，都是会留下痕迹的。没有查到，只能说那个人准备太充分了。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陆清安就要离开。 临走之时，他又转身看了一眼朝云，“最近，你还是小心些吧。若是再碰见那个面具男子，也不要太过接近。” 怎么又扯到那些人了？朝云皱了皱眉，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陆清安的身影便从屋子中消失了。 真是……莫名其妙！ 正文 136. 预感 回到了府中，晨昏定省的日子便又开始了。 大清早的，朝云收拾一番，又用了些小点心垫肚子，就带着谷雨和立夏去往老太太的慈安园。 没有想到，竟然在路上碰见了三姑娘穆芳娇和五姑娘穆珞茵。 朝云脸上立刻就扬起笑容来，紧走几步，朝着穆芳娇和穆珞茵点头道，“三姐姐好，五姐姐好。” 穆芳娇朝着朝云微微点头，又笑了一笑，没有看身边的穆珞茵一眼，率先带着丫头走了。 “五姐姐……”朝云一愣，脸上就露出些尴尬来。 穆珞茵冷笑两声，“你也是来看笑话的吧？想笑就笑，何必装出同情的样子来？做作！” 这样说着，转身也带着丫头走了。 立夏就有些气不过，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朝云一个眼神止住了。 穆珞茵这些天也不好过，虽然态度依然高傲，然而眼底的憔悴却是遮都遮不住。 已经是落水狗了，再上去踩两脚也没有意思。朝云弯了弯唇角，故意等她们走远了，才继续朝着慈安园走去。 到达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安容瞧见她，就悄悄对她挥了挥手。“怎么来得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昨儿就见过面的，我又没有出府，怎么会有事？”朝云笑了笑，轻声应道。 安容就撇了撇嘴，“这个可是说不一定哦。就算是在府中，你也不会知道，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个倒是。 朝云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安容，却发现她正望着穆珞茵那边。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朝云明白过来，心中就有些失笑。 等了一会儿，老太太才扶着红莲的手，慢慢走了出来。“都来了？” 众人便纷纷起身行礼，“老太太万安。” “好，好。”老太太笑着挥了挥手，“都坐，都坐。” 老太太的心情似乎很好，眼里眉梢都洋溢着笑容，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柔和了些。 朝云觉得奇怪，悄悄望了一眼秦氏，却见秦氏也是一脸笑容地坐在一边。 并不像是府中才发生那种事的样子。 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正这样想着，朝云就感到身边的安容朝着自己靠了靠，“老太太今儿的心情好像很好？” 压低了声音，安容轻声说着，“太太们好像也都心情不错的样子。难道是收到什么好消息了？” 朝云正准备回应，突然就感到一股目光朝着她这边看过来。朝云心中一惊，抬起头来，却见老太太正笑呵呵地看着她，满脸慈祥。轻轻扯了扯安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话，朝云微微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 老太太这样，倒真有些不寻常。 朝云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来。好像，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已经悄悄发生了。 “……这一次的客人，可是要好好招待。”老太太含笑的声音响起来，“虽然说是亲戚，没有那么多礼数，但是也得将人照顾周全了。” 秦氏点头应是，“母亲请放心，儿媳省得的。必然会让他们在府中待得舒心。” 白氏和王氏也在一边陪着笑。 朝云听着，心中的疑惑就更重了。听老太太的话，好像是府中最近要来人？ 可是就算是来人，老太太也不至于这样高兴吧？还有王氏和白氏，这两个婶娘可是向来都和秦氏不对付的，今儿却是怎么着？ 正想着，朝云又听见老太太的声音，“对了，老大媳妇儿，亲家可是来信，说什么时候来了吗？” 朝云就看到，秦氏嘴角的笑意更加深刻了些，扫过王氏和白氏的眼神中也带了一丝得意，“已经收到来信了，说就是这两日就会到了。” 老太太就点了点头，“那就好。亲家年纪也不小了，这次回来必然是不会再走了吧？你且准备着，等亲家到了，找个时间，带着几个丫头们过去见见礼。说起来，你们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了吧？” “也没有多久。”秦氏笑着，“不过这些丫头们都已经长大了。这次过去，爹娘应该也会惊讶的。”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不变，看了一眼四姑娘穆清菀，“正好，让亲家好好瞧瞧我们即将送入宫中的四丫头。进宫之后，再像这样见面的机会就少多了。” 秦氏心领神会，“那是自然。宫中规矩多，哪里就能够轻易见着了。” 白氏笑了笑，“宫中的规矩向来都多。若是能够爬得高，那还好说。若是爬不高，又不会做人，只怕呀，这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话一出，秦氏的笑脸就僵了僵。 老太太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高兴。 王氏瞧见了，立刻打圆场笑道，“有高自然就有低了。不过，咱们穆府的姑娘可没有那么差。” 老太太就点了点头，“两个丫头都已经学了这么久了，规矩都是过得去的，只要大事上不出错儿，难道还会差到哪儿去不成？”这样说了一句，却又叹了一口气，“不过，到底天家心思难测，咱们瞧着好的，只怕天家瞧不上啊。” 白氏就明白过来，老太太这是对自己不满了。 讪笑两声，白氏再没有说话。 “说起天家，咱们府中的七丫头不是和两位公主都是极好的吗？”王氏看了朝云一眼，又转向秦氏，笑道，“还是大嫂教导有方。” 这话老太太爱听，她的脸上再次露出笑意来，“七丫头向来都是个好的，就是性子太过绵软。以后若是嫁到别家去，恐怕会吃亏。” “七丫头心中可精着呢。”王氏笑道，“能够将九公主哄好，七丫头的本事也不小。您啊，多心了。” 王氏的话夹枪带棒的，朝云的心中就是一跳。 刚刚明明是在说其他的事情，怎么王氏突然就将话题往她身上引了过来？ 老太太的话也不是那么简单。 朝云后背冒出一阵冷汗来。她觉得，老太太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提起这样的话题的。 她们到底在暗示些什么？ 扫了低着头的朝云一眼，秦氏就勾了勾嘴角，“这可不是我的功劳。七丫头从小就让人省心，又乖巧地很，公主喜欢也是自然的。” “想来亲家见了七丫头，也会喜欢的。”老太太看了秦氏一眼，笑道，“说不定以后还会亲上加亲呢。” 亲上加亲？这是怎么回事？ 正文 137. 请求 一场请安下来，朝云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 她不过是出去了几天而已，府中的情形好像完全变了。且不说其他人，单是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就够让她心惊肉跳的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要给她定亲的意思来。 老太太怎么突然就起了这样的心思？明明排在她前头的还有不少，按理说，怎么都不应该你轮到她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 说完那番意味深长的话之后，老太太倒是没有再说出什么其他让朝云震惊的话来。说笑一通，众人便逐渐散去了。 朝云随着众人慢慢向外面退去。 还没有走出院子，安容就赶了上来。她伸手握住朝云的，脸上就带了一丝忧色，“老太太的话好生奇怪，怎么像是想要将你推出去似的？明明之前什么势头都没有，难道是突然的心血来潮？” 朝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在她出府之前，老太太其实也曾经提到过给她定亲的事情，只是，她没有在意而已。不过，那个时候，老太太的态度却并不像这样强硬。这一次回来，事情全部都变了。 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的。朝云这样坚信着。 “朝云，你准备怎么办？”拉着朝云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安容有些担心地望了朝云一眼。 今儿个听老太太的意思，倒像是想要将朝云嫁进大伯母的娘家一般。 大伯母私底下对朝云怎么样，老太太心中绝对有数。要将朝云嫁进大伯母的娘家，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 安容想不明白。 听到安容的问话，朝云脸上就露出一抹淡笑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老太太说得这般隐晦，又不是已经定下来了的，且不说我什么法子都没有，就算是我想出法子来了，也什么都不能做。” 没有明确定下来的事情，她若是率先慌了手脚，可就真的处于被动地位了。 安容叹了一口气，“这倒也是。”又看了朝云一眼，安容的声音就低落下来，“难道就只能等？” 也只能等了。 朝云点了点头，安慰地拍了拍安容的手臂，“放心吧，我最近想想所有的可能，看看能不能找到法子应对。” “若是能够找到应对的法子就好了。”安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听说，大伯母的娘家，对于庶女们，向来都是极不好的。过几日你过去的时候，小心着些。” 正这样说着，杜鹃就走了过来，“姑娘，时辰差不多了，若是再不回去，太太布置的任务又要完不成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过来。”安容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就向朝云告辞，“应该也就是这几日了，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说完，带着杜鹃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朝云便也带着谷雨和立夏走向自己的院子。 路过岔路口的时候，朝云突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叫骂声。 “这是……”顿了一下，朝云扭头朝着声源处望去。 立夏也跟着看了一眼，“大概是从五姑娘的院子中传出来的吧。听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五姑娘的性子便更加暴躁了。一个不顺心，就会打骂丫头出气。前儿个奴婢碰见五姑娘与院子中的小丫头的时候，看见她们甚至连脸都肿的老高。” “这一次，不知道又是谁遭殃了……”一边说着，立夏的脸上就露出些同情来。 原来是这样。想来穆珞茵也是不愿意事情变成这样的吧？然而结果既定，穆珞茵心中烦躁得不到宣泄，自然就变成这样了。 脚步再不停顿，朝云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才一进院子，朝云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人进来了。 正疑惑着，果然就有小丫头过来禀告，“姑娘您回来了？三姑娘刚刚过来了，现在正在厅堂等着您呢。” 朝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心中却忍不住疑惑起来。 三姑娘，穆芳娇？她过来找自己干嘛？ 然而人已经到了，朝云也不能找借口将人赶走。吩咐谷雨准备茶水，朝云带着立夏，走进了大厅。 “七妹妹回来了？”见到朝云，芳娇急忙站了起来，“突然来访，是姐姐唐突了，还请妹妹不要见怪才是。” 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瞧三姐姐说的，什么唐突不唐突的。三姐姐能过来，朝云就很高兴了。”顿了一顿，眼中就闪过一丝疑惑，“只是，朝云愚钝，不知三姐姐过来是为了……” “七妹妹，难道姐姐就只会在有事的时候，才过来寻你吗？”穆芳娇皱了皱眉头，露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原来在七妹妹心中，姐姐是这样的人。” 朝云心中冷笑，然而嘴上却是配合地劝道，“三姐姐莫怪，朝云没有别的意思的。朝云只是奇怪，今儿个到底是什么风，竟然将三姐姐吹到我的院子中来了？” “你这丫头，真是伶牙俐齿的，一点儿亏都不肯吃。”见朝云十分直接，穆芳娇也懒得再绕圈子，“好了好了，姐姐坦白，这一次过来，的确是有些事情想要和妹妹商量一番。” 和她商量事情？这还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平日里，她和穆芳娇表面上相处还不错，然而事实到底是怎样，只有她们自己内心明白。穆芳娇过来找她商量事情？恐怕这不过是一个幌子吧？ “三姐姐有事就直说吧。若是有什么朝云能够帮上忙的事情，朝云很乐意助姐姐一臂之力。”看了一眼穆芳娇，朝云转身，在雕花木椅上坐了下来，“不过，三姐姐，丑话朝云可说在前头。不是任何要求朝云都会答应的。” “那个是自然。”见朝云这样好说话，穆芳娇的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深刻了，“姐姐也不会让妹妹做太过分的事情。” 这样说着，穆芳娇就将自己的过来的目的说了一遍。 朝云一愣。 “你想要嫁到太太的娘家去？”朝云目瞪口呆，“你连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就已经决定要嫁到秦府去，三姐姐你……” 这样的要求，也太奇怪了些吧？穆芳娇怎么想的？ “妹妹不必惊奇。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妹妹也不想嫁入秦府，”穆芳娇脸色肃了肃，“姐姐打听到，原本就是秦府提出的要求，说是想要娶一位穆府的姑娘进门。” 正文 138. 协商 竟然有这种事！ “秦府提出来的？”朝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穆芳娇，“此话当真？” 这样的消息，穆芳娇是怎么得来的？ 穆芳娇认真地点头，“千真万确，这可是母亲亲口说的。” 秦氏亲口说的？秦氏会将这样的事情告诉穆芳娇？ “七妹妹，我知道你不相信，觉得太太不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我，”穆芳娇也不笨，心中明白朝云的怀疑，穆芳娇就冲着朝云笑了笑，“说出来也不怕七妹妹笑话，这个消息其实是秦府中的人送信过来的时候，偷听到的。” 也是她运气太好，刚刚好就被她听到了。 “那么，三姐姐过来，到底是想要找朝云做什么呢？”朝云不动声色，“三姐姐若是想要成为那个嫁入秦府的人，应该去找母亲才是。朝云又能帮你做什么？” “七妹妹向来聪明，又是个有主意的。”穆芳娇抬起手来，捋了捋鬓角的碎发，“当然，姐姐也不是让七妹妹白帮忙。” 穆芳娇说着，就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若是七妹妹答应帮姐姐，那么这盒东西就算是送给七妹妹了。” 朝云从穆芳娇的手上接过那个精致的小盒子。还没有拿进，就闻到了一股清幽的香气。 不同于一般胭脂水粉太过浓郁的香味，从小盒子中所散发出来的香味，清新淡雅。 朝云就是一愣。 这个香气，就在不久之前，她还闻到过。 “这个……”朝云轻轻打开小盒子，果然就见到盒子中泛着诱人色泽的胭脂。 只是，这一盒显然要比她之前在许玉英那儿看到的更加精致。 穆芳娇的眼中闪过一丝疼痛，她看着朝云手中的胭脂，脸上却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来，“当然，这一小盒只是姐姐给七妹妹的一部分报酬而已。若是事成之后，姐姐还有更加丰厚的报酬。” 毫不犹豫地阖上手中的胭脂盒，朝云抬起头来，盯着穆芳娇的眼，“三姐姐，你到底是为什么想要嫁到秦府中去呢？” 在秦氏面前，穆芳娇一直都是十分乖巧的，基本上就没有违背过秦氏的意思。表面上，秦氏对她也十分不错。她们的亲事都抓在秦氏的手里，穆芳娇又为何要这般匆忙，想要将自己给嫁出去呢？ 还特意想要嫁到秦府中去。若是穆芳娇擅自的行为触怒了秦氏，就算她达成了自己的愿望，真的嫁进了秦府，那她嫁过去的日子也不会多好过。 朝云可不相信，穆芳娇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还有这一盒胭脂…… 穆芳娇又是如何得来的？ “七妹妹在怀疑什么？觉得姐姐自作主张的行为很傻吗？”穆芳娇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神情来，“七妹妹难道还真的以为，母亲会给咱们都谋取一份好的亲事？哈哈哈，七妹妹，姐姐劝你，还是趁早醒醒吧。早些醒悟，也不至于最后后悔。” 这话是什么意思？ 朝云心中皱了皱眉。 “三姐姐，母亲可是对你说过些什么了？”又看了一眼穆芳娇的眼睛，朝云的声音十分轻柔。 “三姐姐可是再不能等下去了。大姐姐是要进宫的，这般年纪正好。二姐姐已经定亲了，只等到日子，就可以嫁过去。四妹妹也是要进宫的，母亲也不用操心。”穆芳娇没有理会朝云的询问，自顾自地说道，“只有姐姐！只有我！我的排行才是最前头的，母亲可从来都没有对我的亲事上心过。” “连老五的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我的年龄也已经到了，可是母亲话里话外都没有要为我相看的意思。我若是不自己打算，等母亲想起我来的时候，恐怕我已经更是老姑子了吧？” 这样说着，穆芳娇望向朝云神情中，又带了些楚楚可怜，“七妹妹，姐姐知道，这想法有些越矩，可是，姐姐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啊。姐姐又不像妹妹这般受老太太的宠爱，就算母亲对妹妹亲事不上心，老太太肯定也是要管的。” 穆芳娇的担心，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大概是穆珞茵的事情刺激到她了吧。这些日子，穆府上下都在忙着大姑娘和四姑娘进宫选秀的事情，对于其他的事情，自然不会多上心。穆芳娇比穆清菀还要大一些。比她小的两个妹妹都已经定下来了，她自然心中会不安了。 所有的事情都看起来这般合理。但是，朝云却还是觉得十分奇怪。 穆芳娇到底为什么这样执着于秦府呢？说起来，秦府中的情况，她们一点儿都不清楚，穆芳娇怎么就这样肯定，一心要嫁进去呢？ 刚刚穆芳娇的确说了不少，却仍然没有说出她选择秦府的理由。 不过，看这个样子，就算她开口询问，穆芳娇肯定也而是不会回答的了。 还是不要费这个力气了。 又望了手中的胭脂一眼，朝云心中一动。“三姐姐，这种胭脂，妹妹可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呢，姐姐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 若是能够寻到这种胭脂的源头…… 朝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见朝云对胭脂十分感兴趣，穆芳娇连忙笑道，“说起来，这一盒也是别人送给姐姐的。七妹妹想要知道的事情，姐姐还真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朝云一直都注意着穆芳娇的神情。自然没有放过，穆芳娇在说这话时，眼中闪过的不自在。 穆芳娇在说谎！ 她大概是知道胭脂的来源的。只不过，她不想说出来而已。 朝云也没有追问，只是就此沉默下来。 穆芳娇紧张地望着朝云，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来。 若是朝云不答应帮忙，那么之后的一切计划，就是连一点儿施展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想要放手一搏！ 为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穆芳娇不想再继续等待。 仿佛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就在穆芳娇以为朝云不会答应的时候，她终于听见朝云的声音，“帮三姐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道，三姐姐到底想要让朝云如何帮你呢？” 正文 139. 探底 “七妹妹这是答应了？”终于听见朝云松口，穆芳娇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多谢七妹妹。” 朝云摆了摆手，口气却十分严肃，“先别忙着道谢，朝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到时候三姐姐想让朝云做什么不合礼数的事情的，朝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穆芳娇满心欢喜，哪里会介意朝云的口气到底是怎样？恐怕就是现在朝云冲着她吼叫，她也能对朝云笑得灿烂。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穆芳娇连连摆手，“姐姐怎么会让妹妹做什么不合礼数的事情呢。七妹妹只管放心。” 话是这样说，朝云却并不是全信。不过，和穆芳娇讨论这些事情，已经明显没有意义了。穆芳娇正在兴头上，只怕她说什么，穆芳娇都是满口答应。 但是，之后到底会不会做到，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没有理会穆芳娇的保证，朝云又追问了一句，“三姐姐既然主意已定，那么，现在可是有计划了？” 朝云想先了解一下穆芳娇的计划，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就算是秦府先提出的这个话头，秦府也不是她们想嫁入就嫁入的。秦府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却也是在京城中排的上名号的大户。秦氏在穆府中之所以能够站稳脚跟，秦府这个娘家的作用，不可小觑。 这样的人家，想要进去，必然不会简单。 穆芳娇听了就是一愣，“啊？计划？” 好容易反应过来，就有些面红耳赤，“暂时还没有什么计划……” 因着心虚，穆芳娇的声音便越来越弱，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朝云心中便又是一动。然而，她的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三姐姐竟然到了现在还没有一点儿计划么？那么，三姐姐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就一定能够嫁入秦府？” “三姐姐以为，秦府是母亲的娘家，所以就可以随便了吗？”朝云说着，轻笑了两声，“若是三姐姐抱着这样的想法，那干脆早些回去吧。朝云是帮不了姐姐什么的。” 穆芳娇听了，眼中就闪过一丝慌乱，“别呀，别别别，七妹妹，别生气。是姐姐糊涂了。不过，姐姐可没有那种想法。若是姐姐真认为秦府好进入，那何必要过来寻七妹妹帮姐姐？只是，姐姐脑子笨，到了现在还没有想出法子来罢了。” “今儿晚上，就今儿晚上，姐姐一定好好想想，等明儿个，姐姐再过来告诉七妹妹姐姐的打算，可好？”这样说着，穆芳娇的语调中就带了一丝请求。 “今儿晚上就想好？”朝云不为所动，追问了一句。 穆芳娇心中暗暗叫苦，却又真怕朝云甩手不干，只得硬着头皮咬牙应承下来，“对，对，就今儿晚上。等明儿个早上请安之后，姐姐再过来寻你。七妹妹，你瞧着这样……” 朝云又一次不说话了。 穆芳娇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明明朝云什么都没有说，然而，她却莫名其妙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就连在秦氏面前，她都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额头上聚集起大滴大滴的汗水，偏偏穆芳娇又不敢动。只能忍着，任着汗水划过她的脸颊，直往脖子处流去。直将她脸上的粉都给冲掉。 “七妹妹……”这一次的等待时间比上一次还要长，穆芳娇就有些忍不住了，却也不敢打扰朝云，只轻轻发出声音来。 朝云只当自己没有听到。她就是故意的。 到了现在，她已经完全能够肯定，穆芳娇寻她，根本就是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来在她面前的这一套说辞，穆芳娇也已经准备了很久了吧？若不是开始就对她留了个心眼，朝云还真的就差点对穆芳娇的说辞信以为真了。 说什么驽钝？穆芳娇惯是会做人的。若真的驽钝，她也不能在秦氏的眼皮子底下舒坦了这么多年了。有着这样的聪慧，却会不为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做的事情做准备？ 这一点朝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穆芳娇绝对不是像她自己所说那样，是想要嫁进秦府的。只是，不知道，她打着这样的旗号过来寻她，到底有什么计划。 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朝云望着自己手中的胭脂盒，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来。 同样的东西，许玉英有，穆芳娇也有。然而这两个，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会不会，她们之间其实是有着什么看不见的联系的？ 朝云挑了挑眉头。 “七妹妹？”又等了半天，见朝云仍然不应声，穆芳娇心中就有些着急起来，“不然，姐姐现在就想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真的做出皱眉苦思的样子来。 朝云这才抬起头来，“三姐姐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朝云的能力有限，帮不了多少忙。三姐姐若是想要成功，最主要的，还是靠自己的。” 这样说着，朝云又看了穆芳娇一眼，脸上就露出些疑惑来，“朝云的屋子可是很热？三姐姐怎么留了这么多汗？” “三姐姐还是快些擦擦吧。”一边说着，朝云就从袖子中掏出帕子来，“三姐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听朝云这样说，穆芳娇连忙抽出自己袖子中的帕子来，又胡乱往脸上抹了抹，笑道，“没事没事，只是今儿天气太热罢了。” 朝云也没有揭穿穆芳娇，只是笑着站起身来，“三姐姐还是保重身子的好，母亲的娘家这几日就要回京了，三姐姐若是不好好准备，只怕……” 穆芳娇脸上就露出些许尴尬来，“没事没事，不是身子不爽。七妹妹放心，姐姐心中还是有数的。” 又捡了一些笑话说了，穆芳娇便要起身告辞。 朝云就将手中的胭脂盒递还给穆芳娇，“朝云也做不了多少事情，受不了三姐姐这样大的礼。姐姐还是将这胭脂拿回去吧。” 穆芳娇哪里肯收，笑着回道，“不必不必，本来也只是小玩意儿，七妹妹拿着把玩吧。” 这样说着，也不等朝云应声，带着丫头快步走出了朝云的轻风苑。 正文 140. 怨恨 穆芳娇走后，朝云便唤来了谷雨。她将手中的胭脂盒递给谷雨，脸上丝毫笑意都没有，难得的严肃，“你将这个东西收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不要让人瞧见，也不要让人随意拿去用了。” 听到这样的要求，谷雨就是一愣。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话还没有出口，抬头瞧见姑娘十分严肃的神情，谷雨便又合上了嘴。 虽然不知道的姑娘为何要这样要求，但姑娘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这样想着，谷雨便屈膝福了福，接过手中的胭脂盒子，下去了。 盯着谷雨的背影，朝云皱了皱眉头。 费尽心思要将这盒胭脂留下来，穆芳娇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又是一天过去了，第二天在慈安园请安结束之后，穆芳娇果然就过来寻朝云了。 朝云正带着谷雨和立夏在前边走，后边却传来了穆芳娇的声音。 “七妹妹，请等等。”走得有些急，穆芳娇就有些气喘吁吁。 在一边的安容见了，眼中就闪过一丝疑惑。她看了朝云一眼，有些不赞同地轻轻摇头。 朝云冲着安容一笑，却什么都没有解释。 朝云这是准备做什么？！安容就轻轻皱了皱眉。虽然她十分好奇，然而到底手中有事，她也不能多待。只等穆芳娇过来，安容就扯了扯朝云的袖子。 “你可别乱来在，三姐姐向来听大伯母的话，这突然的示好，你还是小心些的好。” 平日里，穆芳娇虽然见着她们也会微笑，但是到底来往不勤。现在突然就对朝云这般热情，不能不让人升起疑心来。 朝云笑着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心中也是有数的。你快些回去吧，改明儿等三婶娘不再折腾你了，我就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你。” 等母亲不折腾她了。安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还要等上多久，才能够等到那一天。 “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吧，我先走了。”叮嘱几句，安容也没有多留，又冲着赶过来的穆芳娇笑了笑，带着杜鹃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八妹妹怎么就走了？”穆芳娇深吸两口气，望着安容的背影，脸上就有些疑惑。 朝云笑了笑，“三婶娘最近看管得紧。”却是没有多说。 穆芳娇的脸上就露出些同情来，“八妹妹已经那么厉害了，三婶娘还要管教，真是……” 不过，白氏到底是长辈，有些话，穆芳娇也不好多说。不过，她的话虽然没有说完，然而话里的意思却是十分清楚的了。 自顾自地唏嘘了一会儿，穆芳娇就笑着抬起头来，“……昨儿晚上想了一段时间，姐姐心中倒真有一个大致的主意了，待会儿还请七妹妹看看。也不知道，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朝云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到后背上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好像，正被某个人狠狠地瞪着一般。 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子，朝云朝着身后扫去一眼。 却见五姑娘穆珞茵正带着丫头走过来。穆珞茵，的确是恶狠狠地盯着她这边的。 朝云心中就是一动。 她可没有招惹过穆珞茵，穆珞茵怎么会突然用这样凶恶的眼神望着她？ 又仔细望了一眼，朝云便有些反应过来。穆珞茵是望着她这边，不过，那样凶恶的眼神却不是单单针对她的。穆珞茵更多的，是在看着穆芳娇。 那样怨恨的神情，连朝云都忍不住心惊。 因着穆珞茵是正对着穆芳娇走过来的，穆芳娇自然也没有忽略满脸凶狠的穆珞茵。 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穆芳娇突然就抓起朝云的手，朝着轻风苑快步跑去。 朝云就是一个踉跄。 好在，她早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所以，这样突然被拉起来跑，朝云也不过只是一个踉跄，三两步之后便稳住了身子，并没有狼狈地摔倒。 跑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轻风苑三个大字，穆芳娇才停下来。 “七妹妹，对，对不住。”穆芳娇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抱歉地看着朝云。 跑了这么一段路，朝云也有些累了，不过倒是没有穆芳娇这般狼狈。正平复着，听到穆芳娇的声音，朝云就慢慢抬起头来。这一次，她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笑意，“三姐姐，既然咱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姐姐是否可以将有些事情告诉朝云呢？” 比如，为何每次五姑娘穆珞茵见到她们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那样不加遮掩的怨恨，明明白白全部写在穆珞茵的脸上。 昨儿个朝云看到穆珞茵的时候，穆珞茵的脸上有的都还只是冷漠，没有想到，才过一夜，到了今儿个竟然变成这样了。 这是怎么回事？ 穆芳娇的眼神就有些躲闪。“七妹妹这话好生奇怪，姐姐，姐姐怎么会知道五妹妹到底发的什么疯？姐姐，姐姐心中也疑惑着呢。” 若真是疑惑着，那为何要在见到穆珞茵的一瞬间，拉起她转身就跑？若真疑惑着，以着她平日和穆珞茵的交情，以及她的性子，难道不应该上前去询问一番吗？ 穆芳娇这样的反应，分明就是在躲避着什么。 “五姐姐昨儿个可不是这样的。”朝云紧紧盯着穆芳娇的眼睛，“不过才一夜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三姐姐和五姐姐住着一个院子，难道，昨儿晚上，一点儿迹象都没有发现？” 同住一个院子的两人，又加上穆芳娇本来就是个心细的，怎么会丝毫没有头绪呢？ “七妹妹多想了，姐姐昨儿晚上，一直都待在屋子中，仔细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哪里会知道五妹妹到底怎么了？”穆芳娇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才接道，“刚刚拉着七妹妹离开，不过是被五妹妹脸上的神情给吓着罢了。那样可怕的神情，七妹妹难道就不害怕吗？” 的确是很可怕。但正因为可怕，所以才会更想要探究个清楚啊。而且，若是害怕到极点，不应该是动都动不了了吗？刚刚，穆芳娇明明跑得飞快。 穆芳娇，果然是有着什么在隐瞒着她。 朝云心中动了动，心知穆芳娇不会告诉她实情，便也没有再问。不过，她心中对穆芳娇的防备，变得更加深了。 “罢了，既然三姐姐不知道，那便不提了吧。”朝云脸上露出些笑容来，“我们还是讨论讨论，三姐姐接下来的计划。” 正文 141. 事端 屋子中静悄悄的，谷雨时不时抬起头来，担心地往屋子里望。 朝云微微皱眉，歪在美人榻上，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三姑娘已经走了半天了，然而姑娘却一直都是这副样子，不说话也不笑，只是愣愣地发呆。 立夏心中也很是担心。轻轻扯了扯谷雨的袖子，立夏拉着谷雨来到屋子外边。 将声音压低，立夏皱起眉头来，“姑娘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和三姑娘来往那般密切了？” 这几日姑娘总和三姑娘关在屋子中，也不知道到底在讨论些什么。 谷雨也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姑娘最近每天都是皱着眉头的时候多，好像很苦恼的样子。每次三姑娘走了之后，姑娘都会心情不好一段时间。” “对，就是三姑娘。但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三姑娘这般惹姑娘心烦，姑娘大可找借口，将三姑娘拦在门外啊，何必非要见三姑娘呢？”立夏心中疑惑。 若是姑娘不想见三姑娘，她们可是有多种方式，将三姑娘拦在门外的。可是，姑娘却是一直什么都不说。 谷雨叹了一口气，“罢了，姑娘大概也是在盘算些什么，我们就别添乱了，等着看吧。” 姑娘的心思到底如何，她们可是从来都没有看明白过。不过，姑娘向来都是极有主见的。她们这做下人的，还是不要随便跟着添乱的好。 就在两个人唏嘘的时候，朝云也在屋子中思考了很多。 到了现在，她更加确定，穆芳娇只是在她面前做戏了。今儿个她拿出来的计划，看起来完美无缺，然而实际上却是没有多少可行性的。 朝云坚信，穆芳娇心中不会不知道。而且，穆芳娇拿出的方案，好像根本就不是针对她自己的。若是真的照着那个计划做，说不定到最后，被嫁进秦府的，是她自己，穆朝云。 看来，穆芳娇根本就不是要找她来求助，反而，只是想要先取得她的信任，然后再在她的身后，推波助澜一番。就算到了最后，她反应过来，事情也已经成了定局。两家若是已经达成了协议，她嫁过去这件事情便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了。 只是，朝云想不通，穆芳娇为何要这样做？这一次，站在穆芳娇身后的人，又到底是谁？ 朝云快速在心中过虑着人选。 秦氏这次应该没有多大的可能。虽然秦氏表面上掩饰地不错，朝云却依然从给她的眼角眉梢中发现，秦氏的真实想法。 秦氏应该并不是真心想要让她嫁入秦府的。这样配合，也不过是为了迎合老太太罢了。所以，穆芳娇身后的人，不会是秦氏。 也不应该是老太太。老太太虽然透露出了那样的意思，却也没有将话说死。再说了，老太太平日里也不怎么喜欢穆芳娇。按着老太太的性子，只怕就算穆芳娇送上门去要帮忙，老太太也不会同意。 王氏和白氏就更不可能了。这原本就是大房内部的事情，她们也没有理由跟着掺和一脚。而且，穆芳娇应该也不会听从白氏和王氏的命令才是。 …… 将府中所有的人都过虑了一遍，朝云有些挫败地发现，所有人在这件事情上，好像都没有嫌疑。 那么，会是谁呢？不是府中的人，难道还会是府外的人不成？穆芳娇一个深闺女子，又怎么会认识府外的人？ 朝云皱紧了眉头。今儿个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秦府的人已经到了京城，明儿个她们就要随着秦氏去秦府拜访了。 若是不能快些想好一个对策，只怕明儿个有的折腾。 正在朝云纠结之时，谷雨却突然撩起帘子走了进来。她快步走到朝云的跟前，小声禀告道，“姑娘，五姑娘过来了，说是有些话要告诉您。” 朝云就是一愣。 五姑娘？那不是穆珞茵吗？她怎么会突然过来？ 谷雨也感到十分奇怪。她正和立夏说着话呢，眼角却突然瞟到了独自前来的穆珞茵。 面无表情的，穆珞茵直接走到她们面前，开口就要见她们姑娘，语气还十分不好。 五姑娘变得十分奇怪的事情，这两天，谷雨和立夏已经充分见识到了。原本想着直接替姑娘回绝，却没有想到，还没有等她们开口，五姑娘脸上便露出十分诡异的神情来，“若是不怕你们姑娘明儿个吃亏，你们大可以赶我走。” 虽然不大喜欢五姑娘，然而她说出的话，她们却不能不在意。 没有多想，谷雨便让立夏在外边陪着五姑娘，自己进屋子来禀告了。 “五姑娘？”朝云抬起头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谷雨，“你说是五姑娘？” 这几天都是怎么了，原本没有什么交集的人，一个个都寻了过来。 她的轻风苑，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个香饽饽？ 见朝云有些惊讶，谷雨便也点了点头，“的确五姑娘过来了，而且，五姑娘还说了一句特别奇怪的话。” 这样说着，谷雨就将事情的始末仔细说了一遍。 听完谷雨的叙述，朝云就慢慢站起身来，“走吧，听听五姐姐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一边说着，朝云一边向着外间走去。 “五姐姐。”因着之前从来不曾亲密过，朝云便也没有摆出太过亲热的样子，只远远地朝着盯着她瞧的穆珞茵点点头。 “不知道五姐姐要告诉妹妹的，是什么？”没有过多地客气，朝云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穆珞茵却是极喜欢这样的方式。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她看向朝云，赞赏地点了点头，“七妹妹的性子我喜欢，果然不枉我来这一趟。” 这样说了一句，穆珞茵便也直入了主题，“七妹妹是不是觉得三姐姐最近很奇怪？” 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穆珞茵接着说道，“我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七妹妹，若是你真的信了三姐姐的话，那你就等着哭吧。”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然而朝云却是意识到了什么。 “五姐姐，难道你……” 难道穆珞茵的事情，穆芳娇曾经也是参过一脚的？ 正文 142. 前奏 “七妹妹在怀疑什么？”穆珞茵看向朝云，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了，“觉得我现在好可悲？自己识人不清走到这一步，还在控诉别人？” “是呀，我是活该。我就是自作自受，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但是，七妹妹，你想要和我一样吗？”穆珞茵直直望向朝云的眼睛，“七妹妹，你告诉我，你想变成我这样吗？” 朝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声音平淡，“事在人为，五姐姐也可不必这样。” 似乎戳到了穆珞茵的痛脚，她的情绪一下子就变得激动起来，“事在人为，哈哈哈，事在人为。”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穆珞茵大声笑着，只笑到眼泪都落出来，“事在人为。七妹妹，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是真的相信着么？相信这世间真的是‘事在人为’么？” 朝云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相信着。” 朝云没有撒谎，自她重生以来，她的确一直都在努力改变着自己的命运轨迹。 “结果呢？七妹妹，你这样坚信着，是否真的改变了事情的结果呢？”大概没有想到，朝云竟然点了头，穆珞茵就有些愣神。 “有些事情的确改变了不少。”朝云并不欲多谈，便只含糊应道。 然而，穆珞茵却突然沉默下来。她低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她脸上那种诡异的神情却是逐渐消退下去了。 朝云静静坐着，也不催促。 良久，穆珞茵才慢慢抬起头来，“七妹妹如此聪慧，想必已经知道我今儿过来要说的话了吧？” 这样说着，穆珞茵缓缓站起身来，“如此这般，我也不啰嗦了。七妹妹，你记着，千万别相信三姐姐。她啊，心眼可多了。若是和她谈论姐妹之情，最后只会后悔不已。” 留下这句话，穆珞茵也没有多待，又看了朝云一眼，轻声说了一句“当心。”便离开了轻风苑。 没有想到穆珞茵竟然会留下这样一句话，朝云忍不住就是一愣。 穆珞茵虽然没有透露太多，然而大概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看来，穆芳娇果然是参与到了穆珞茵的事情中。若真是这样，穆珞茵对穆芳娇态度的变化便也可以说的清楚了。 只是，穆芳娇为何要这样做呢？ 送走穆珞茵，谷雨和立夏便慢慢走了过来，看着朝云，担心地问道，“姑娘，您……” 五姑娘说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听着五姑娘的警告，谷雨和立夏却是知道，姑娘最近恐怕是有麻烦了。 朝云就摆了摆手，“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一边说着，一边就让谷雨和立夏去做自己的事情。而她自己，则是继续考虑着明天在秦府之内，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她应该做出的反应。 等到晚上入睡之前，朝云已经想出了一个大概。对于明天可能的情况，她已经想得差不多了。 舒了一口气，朝云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朝云只觉得精神不错。 没有唤谷雨和立夏，朝云先坐在床上，将昨儿个她想出来的情况又在脑子中过了一遍。 等她刚刚好想完一遍，谷雨和立夏就端着水盆进来了。 “姑娘怎么起了也不唤奴婢们？”见朝云心情不错，谷雨便笑着说道，“姑娘可是嫌奴婢们烦了？” 朝云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收拾好了，又随意吃了一些小点心，朝云便带着谷雨和立夏朝着老太太的慈安园走去。 等朝云到了的时候，大房的不少姑娘们已经等在那儿了。 见到她过来，穆芳娇就朝着朝云笑了笑。 穆珞茵虽然也看了过来，面上却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她对着朝云轻轻点了点头。 安容也是已经到了的。等朝云走到她的身边，她拉住了朝云的手，“你可知道三姐姐和五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们之间的气氛好怪异。” 朝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安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再没有提起这个话题，安容十分自然地说起了另外的事。 等了没一会儿，秦氏也带着四姑娘穆清菀走了过来。 姑娘们便纷纷朝着秦氏行礼。 姑娘们才行完礼，老太太扶着红莲的手，也走了出来。 又是一番问安。 老太太点了点头，慢慢坐下，又看了秦氏一眼，“你屋里的姑娘们都到齐了？” 秦氏转过头来，扫了一眼，就笑着回道，“回母亲的话，都来了。” 老太太也没有多说，“也不必等着其他人了，你带着她们去吧。”这样说着，又多问了一句，“都已经准备好了？” “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秦氏恭敬地应道。 “行了，那就快些走吧。早些去了，也好早些回来。”说着，看了清菀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学了这些日子的规矩，果然是规矩了不少。” 朝云就朝着清菀看过去。一段日子没见，清菀果然气质变了不少。若是以往，听老太太这样说，清菀的脸上早已露出尴尬来。现在，她只是静静地笑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都是老太太教导有方。”秦氏谦虚了几句，带着姑娘们，离开了慈安园。 这一次去秦府，秦氏并没有带上所有的姑娘。 像是亲事已经定下来的五姑娘，还有年纪太小的九姑娘，秦氏都只吩咐她们好好待在院子中。 因着只有四个姑娘，秦氏便只吩咐准备了两辆马车。 她带着清菀，还有她们的丫头，坐一辆。 另外一辆，就由着穆芳娇，朝云还有穆月岑三个人带着各自的丫头坐着。 刚刚坐好不久，马车便缓缓启动了。 朝云并不是太想说话，便只垂了眼睛，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来。 然而，穆芳娇却是不肯放过她，扯了扯她的袖子，兴致勃勃地开始说笑起来。 穆月岑一如既往地沉默，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她们说笑。 好在秦府离着穆府并没有多远。 大概两盏茶的功夫，马车便停了下来。 下了车，朝云还没有站定，便听见前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穆七姑娘？” 正文 143. 秦府 朝云一愣，抬起头来。 明郡王！ 眼神扫到一边的马车，朝云心中就是一惊。明郡王，似乎也是过来拜访秦府的。 “穆七姑娘怎么……”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朝云，明郡王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 秦氏却是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快步走上前来，朝着明郡王福了福，笑道，“小妇人的娘家便是秦府，今儿是专程带着闺女们过来拜访的。”这样说着，又望了望明郡王身后的马车，声音中露出些迟疑来，“明郡王殿下这是……” “小王也是今儿过来拜访秦大人的，没有想到竟然碰上了穆大太太。”嘴角勾起，明郡王别有深意地望了望不知何时退到秦氏身后的朝云。 秦氏自然没有放过明郡王的神情，心中一凉，秦氏就朝着明郡王告辞，“……小妇人先带着闺女们进去了，明郡王保重。” 正好迎接的下人也走了出来，明郡王也不好多说，只朝着秦氏拱了拱手，又对着朝云笑了笑。 朝云只觉得心中一凉，朝秦府中走的脚步更快了。 明郡王见了，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浓了。 跟着秦氏走进府中，穆芳娇就悄悄移了过来，她看着朝云的侧脸，好奇地问道，“明郡王好像和你很熟？” 朝云笑笑，四两拨千斤，“不过是之前见过几次，认得罢了。” 穆芳娇却是不信。明郡王是什么人，若真只是认得，又何必要主动唤朝云的名字？ 这样想着，却也明白，就算是再多问，也不会问出什么来了。穆芳娇撇了撇嘴，走到了一边。 朝云面色不变，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秦氏估计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放弃这个意外的和明郡王结识的机会，带着她们匆匆走进府中。 朝云心中冷笑，恐怕秦氏是不想让她继续和明郡王接触吧。不过，她本来就不怎么想和明郡王接触，秦氏这一举动，倒是帮了她的忙。 走了一会儿，朝云就瞧见，迎面走来了一个少年，眉清目秀的。少年见到秦氏的一瞬间，便急忙弯下腰来行礼，“姑姑。” 秦氏脸上也立刻堆满了笑意，“鸣韬。”上上下下打量了少年一番，秦氏又有些唏嘘，“啧啧啧，才几年罢了，鸣韬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啊。” 听了这样的话，那少年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一抹红晕来，“姑姑，您就别取笑鸣韬了。”这样说着，少年又看了她们一眼，最后将眼神落到了四姑娘清菀的身上，“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表妹都已经变成一个大美人儿了。姑姑每日肯定烦死了，都不知道应该要如何阻止那些京中的少年了吧？” 清菀轻轻跺了跺脚，不依道，“表哥真坏，咱们都已经长大了，你怎么还念叨以前的事儿呢。” 几个人便都笑起来。 朝云跟在后边，轻轻扫了一眼清菀，心中就有些安定下来。 之前在老太太面前，清菀表现地太过冷静，也太过出人意料，甚至都不像是那个一贯的清菀。朝云还有些担心，若是清菀真的变成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那么在清菀进宫之前，她还得另外注意清菀才是。 然而，在见到这个名叫鸣韬的少年之后，清菀表现得虽然比以前好多了，然而本性却依然是没有变的。清菀仍旧是那个骄纵的少女。 那样的清菀，暂时还伤害不到她。 说笑一番之后，接下来的路程，便开始由鸣韬带路。 清菀自鸣韬出现之后，脸上的笑意便一直都没有消下去过。两个人一直都十分开心地做着他们之间才明白的小动作。 秦氏也只是笑着看着，并没有阻止她们。 走了一会儿，她们便来到一处大屋子前。 鸣韬就停下脚步，笑道，“姑姑，表妹们快些进来吧，爷爷奶奶只怕等得急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她们往屋子中引去。 早有伶俐的小丫头往屋子中禀告了，还没有走几步，朝云就看到一个头发已经半白了的人走了出来。 这便是秦府的老太爷和老太太了。 见他们这样，朝云心中便是一惊。她倒是没有想到，秦氏在秦府中，竟然这样受宠。见她回来，长辈竟然会亲自迎出来！ 再联想秦氏在穆府中的情况，朝云心中就有些咋舌。秦氏还真是能忍，竟然忍了这么多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太太拉着秦氏的手，眼中就泛出泪花来。 鸣韬轻轻抚着老太太的背，笑道，“奶奶是怎么了？姑姑回来了，奶奶应该高兴才对啊。您这样，爷爷待会儿又该心疼了。” 听了这话，老太太就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孩子，乱说一气，也不怕你表妹们笑话你。” 这样说着，到底不再像之前那般了。 一行人慢慢走进屋子中。 上方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头发虽然已经花白，脸上却是红光满面的。 见到他们进来，便扫了众人一眼。 碰到那人的眼神，朝云心中忍不住一跳。这样的眼神，太具有穿透力，似乎只一眼，就可以看穿别人心中的想法去。 “爹。”秦氏上前几步，轻轻唤了一声。 老太爷并不很热络，只微微点了头，什么也没有说。 老太太就有些不高兴，“平日里，女儿不在，你总是念叨，今儿个见着了，也不知道摆出这副脸给谁看。” 秦氏急忙打圆场，拉着老太太的袖子笑道，“爹一贯这样，心中却是极疼女儿的。” 说着，悄悄看了一眼清菀。 清菀便急忙走上前来，也劝着老太太，“是呀外婆，外公可喜欢母亲了，母亲给清菀讲她小时候的事情，提到过外公，清菀还嫉妒了好久呢。” “好好好，他好，他好。”被众人一番劝，又看到老太爷脸上微微露出的妥协，老太太总算是心中舒坦了一些。 “对了，你大哥和二哥去陪明郡王了，待会儿再过来，让我们不必等了。” 秦氏应了一声。又捡了一些清菀在府中的趣事儿说了，众人这才进入了正题。 老太太扫了一直都沉默着庶女们一眼，脸上的神情就有些变了，“就是这几个？” 正文 144. 救场 秦府的老太太语气很是不好。 朝云她们听了，心中就是一跳。然而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朝云悄悄看了一眼穆芳娇，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心中便冷笑了两声。 “这些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都不错。”秦氏笑了笑，扫了身后的庶女们一眼，这样说道。 秦老太太脸色就稍微缓和了一些，“既然是养在你膝下的，那品性自然是不用说的。”这样说着，老太太扭头看清菀，眉里眼里都是笑意，“看看我的嫡亲外孙女儿，这样的水嫩嫩的模样，多么惹人怜爱。” “外婆说笑了。清菀可不是姊妹中最厉害的一个呢。”穆清菀说着，笑着指了指一边的朝云，“您看看，这是清菀的七妹妹，最近在京城中，可是很出名呢。就连宫中的大公主和九公主都是喜欢她的。” 听到这话，秦老太太的眉头就挑了挑，“哦？还有这样的事儿？” 说着，就求证似的看向了秦氏。 笑着点了点头，秦氏脸上就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来，“七丫头的确是个聪明的，今年京中牡丹宴的魁首就是她。而且啊，七丫头也是我们府中第一个被邀请去参加公主宴会的。就是前不久，也才从皇家别庄回来。” “皇家别庄？”听到这里，老太太的神情终于动了动，“你是说前两天才结束的皇家出行？你家七丫头去了那里？” 清菀娇笑道，“皇家别庄又怎么了？外婆，您是不知道，就是皇宫中，我这个七妹妹啊，也是去了不少次的。” 话虽然都是赞美的，朝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管是秦氏，还是清菀，语气都怪怪的，并不是在帮她说好话的样子。 不过，朝云也不需要她们母女两人帮着说好话。 穆芳娇趁着空隙，扭头看了朝云一眼，眼中就带了些愤恨。 朝云只当自己没有看见。她十分清楚，做出这副样子来的穆芳娇，心中应该是十分欣喜的。若是她没有猜错，穆芳娇的原本目的，就是要让她嫁入秦府中来。 “七姑姑娘？”秦老太太仔细打量了朝云两眼，面上就露出些不满来，“这样子……太妖了些……” 秦家老太爷也看了朝云一眼，不过，他很快就移开了眼神，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朝云心中就松了一口气。看秦家老太爷的样子，应该对她的相貌也是不满意的。 老太爷不同意，这事还有得拖。 朝云低下头来，将自己的脸埋在了阴影中。 “娘，七丫头的相貌虽然妖艳了些，却是一个好姑娘。您想啊，连圣上最宠爱的两位公主都喜欢的，品性能够差到哪儿去？您就是信不过女儿，也应该相信公主们的眼光啊。”秦氏轻轻劝说道。 听秦氏又一次拉出两位公主，朝云心中就皱了皱眉。 秦氏这样坚持，大概是铁了心要将她嫁入秦家了。朝云就有些疑惑。秦氏不是原本并不这样想的么？怎么会突然就变了主意？ 这中间难道还发生了什么不成？ 听秦氏说出这样的话来，秦老太太就摆了摆手，“不是品性的问题，只是，她这样的容貌，要成为正室，只怕族里面也不会同意……” 秦氏张口还欲再说，沉默半天的老太爷却是突然就开了口，“狐媚惑人，难登大堂。”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虽然不想嫁入秦家，听到这样的话，朝云依然是十分生气的。一个才见她一面的老头子，竟然给她下这样的评定。真是…… 老太爷的话语一出，屋子中就有些安静下来。 秦氏脸上就露出些为难来。清菀虽然满脸可惜，然而从她的眼中却飞快地闪过笑意。 她在幸灾乐祸！ 穆芳娇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她扭头看向朝云，眼中的失望几乎要漫出来。 穆月岑也有些担心地望着朝云。 一个小姑娘，突然听到这样的评语，只怕会哭出来吧？ 然而，朝云却并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她虽然低着头，脸上却是一点儿悲伤都没有。 静静地坐在一边，朝云似乎处在另外的一个地方。 众人的情绪，都没有能够影响到她。 老太爷盯了她半天，眼中就闪过一丝疑惑来。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再来一击，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道声音，“秦老太爷这样说，未免有些太过武断了。” 被人打断话头，老太爷的眉头就皱了皱，他抬起头来，刚准备斥责，却惊讶地发现，门口站着的是明郡王。 明郡王竟然进了内堂！ 外男竟然进了内堂！ 屋子中的女眷就是一愣，随即纷纷起身抬袖回避。 “还请老太爷收回之前说过的话。”没有理会屋子中的混乱，明郡王的声音十分坚定，“就小王所知，穆七姑娘可不是老太爷说的这种人。她虽然是小辈儿，却也没有理由任着老太爷你这般羞辱。” 在丫头们手忙脚乱下展开的屏风后坐好，女眷们听了明郡王的话，忍不住纷纷回头看向朝云。 穆芳娇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然而，脸色却是逐渐阴沉了下去。 若是明郡王真的对朝云有意思，就算是秦家想要争，只怕也是争不过的。更何况，老太爷对朝云根本就没有多大的意思。 “明郡王，这儿可是内院。”被当众下脸，老太爷的脸色就有些不好，“您这样出现，只怕有些不好。” “内院？”明郡王一愣，“原来这儿是内院。” 老太爷就冷哼两声，“就算郡王，这般行径也无礼了些吧？” 话音刚落，秦家大爷和秦家二爷便气喘吁吁地出现了，“郡王殿下，终于找到您了。” 这样说着，又发现屋子中的气氛有些不对，便打着哈哈，想要将明郡王带走。 “郡王殿下，刚刚招待不周，还请恕罪。来来来，我们回去吧，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今儿不醉不归！”秦家大爷陪着笑意。 明郡王却是不为所动，“没有想到秦老太爷是这样武断的人。既然这样，小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是穆七姑娘名声在外，就连太后和圣上也是极喜欢的。老太爷的话，难道是在质疑太后和圣上吗？” 留下这样一句，明郡王就朝着秦家两兄弟拱了拱手，“多谢两位大人招待，今儿就到这儿吧，小王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只等您二位的回复了。告辞。” 正文 145. 转折 明郡王走之后好一会儿，众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爹，你这是在做什么？明郡王今儿个可是专门来示好的。现在这……”叹了一口气，两兄弟追着明郡王的步子而去。 明郡王在京中的地位究竟如何，他们还没有回京之前就已经听说了。秦府虽然在京中有一定的地位，然而到底是过去式了。现在的秦府不过刚刚回京城，以前的关系早就已经弱了，又加上之前京城所发生的动荡，秦府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 好不容易明郡王过来示好，没有想到，自家这个不知变通的爹…… 被两个儿子这样一说，老太爷的脸色就有些铁青。老太太并不懂朝堂上的东西，然而听见两个儿子的抱怨，心中也是一慌。 “老，老爷子，这，这不会有事吧？”老太太话都说不出来了。明郡王甩袖而走，她只觉得心惊肉跳的。 老太爷半天没有说话，直到老太太又问了一遍，这才没有好气地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这样回着，到底没有心思再挑朝云的刺儿了。 没有了外男，丫头们便重新将屏风给收了起来。老太太看了朝云一眼，却是不敢再说什么。 屋子中的气氛就变得十分尴尬起来。 良久，秦氏才反应过来，脸上扯出一抹笑容来，“明郡王向来心胸开阔，想来不会有事。”这样说着，扭头看了朝云一眼，“你说是吧，七丫头？” 怎么又扯到她的身上来了？朝云心中皱眉，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微微抬起头来，朝云不卑不亢地轻声回道，“朝云和明郡王接触不深，并不知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过，听其他贵女们说，明郡王性子倒是不拘小节的，想来应该没事。” 只听朝云前半句，秦老太太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她紧紧盯着朝云的脸，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直到听完朝云的整句话，秦老太太才笑着舒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一句话还非要来个大喘气，真是……” 这样说着，屋子中的气氛到底活跃了起来。 老太爷虽然依然没有什么表示，然而脸色却是好了很多。 众人又开始说笑起来。 穆芳娇面上虽然笑着，然而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沉思了一会儿，趁着众人不注意，穆芳娇就拉了拉朝云的袖子，“七妹妹，计划。” 穆芳娇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只做了一个口型。 朝云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然而明白了意思，却并不代表朝云非要按着她的话去做。冲着穆芳娇露出一个笑容来，朝云也做了几个口型。 穆芳娇就是一愣。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来。 朝云刚刚和她说，现在是她的机会。 的确，若是按照一般的思路来，最有希望的朝云被排除了的话，若是她好好表现，应该是可以成功的。 关键是，她并不是想要真心嫁入秦家，做秦家的媳妇儿啊。之前她就没有想过，现在看到了秦府的老太太和老太爷之后，穆芳娇更是没有那种想法了。 可是…… 她看了一眼朝云。 穆芳娇心中已经有数了。若是明郡王没有出现，老太爷就是再怎么不满意，只要按着她的机会，最终也是可以将朝云塞入秦府的。至于塞入秦府之后，朝云到底是正妻还是妾室，那就不关她的事儿了。 然而，明郡王却出现了。不仅出现了，还破坏了她的整个计划。 穆芳娇知道地很清楚，在明郡王放下这句话之后，不管秦家老太太和秦家老太爷再怎么对朝云满意，朝云都是不可能再嫁入秦府的了。 首先，穆府老太太就不会答应这件事情。 原本想要将朝云嫁进秦府，老太太就是打着想要让秦府和穆府的关系更加紧密的关系。然而明郡王是谁？若是知道明郡王插了进来，老太太一定不会这样简单就做下决定。 秦氏肯定也重新在心中盘算了。 毕竟清菀要进宫的话，背后支持的力量越大越好。 只要明郡王对朝云真的有意思，恐怕就算是将朝云送入郡王府做妾的事情，秦氏也是做得出来的。 穆芳娇想着，果然就发现众人的话题，逐渐就换了方向。 没有人再提起穆府秦府联姻的事情了。秦府是不想再次得罪明郡王，而穆府，则是另外有了算盘。 众人不约而同地避开了那个话题。 因着清菀进宫的日期就在下个月，秦氏说的关于清菀的事情就多了些。 开始的时候，不过是简单说说。到了最后的时候，竟然是将她们庶女们赶了出来。 表面上是说让她们随意逛逛，然而，真正的意思，却是避开她们，讨论关于清菀进宫事宜的细节。 她们三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谁都没有说破而已。 随着丫头随意逛着，朝云发现逐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穆芳娇最先找了个借口，跟着一个小丫头不知道去了哪里。接着，便是穆月岑。 “姑娘可是走累了？前面不远处有个亭子，倒是可以歇脚。”走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之后，带路的小丫头就笑着问道。 朝云虽然没有觉得多累，但却也不想这样随意逛下去了，便点了点头。 小丫头将朝云带到了亭子中，朝着朝云福了福身，“姑娘请先等一会儿，奴婢泡茶去。” 这儿一个人都没有，清幽地很，朝云便沉默了一下。 “姑娘不必多心，这儿依然是内院，几位公子这个时候都在学堂中，并不会有外人会闯进来。”似乎明白朝云的顾虑，小丫头就笑着解释道，“而且，奴婢并不会走远，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回来。” 一盏茶的功夫，也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 这样想着，朝云便点了点头。 小丫头又行了一礼，这才快步离去。 周围静悄悄的，又有微风拂过，朝云只觉得满心舒畅。 然而，没有等她放松多久，一个她根本就不想听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七姑娘怎么在这儿？” 正文 146. 纠缠 再次听到那个声音，朝云几乎想要转身就走。 他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那个小丫头明明就说这里是内院，不会有人随意闯过来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穆七姑娘？”明郡王微笑着，慢慢朝着亭子走过来。 秦家大爷，二爷都陪在明郡王的身侧，见明郡王这样的动作，他们便也只相互看了一眼，跟着走了过来。 “明郡王万安。”事情已经这样了，朝云便曲了曲膝，朝着明郡王恭敬地行礼。又朝着秦家的两位老爷点了点头。 “七姑娘何必这样多礼？”明郡王伸手虚扶，“没有想到竟然在这儿还能碰到七姑娘。” 这样说着，明郡王就左右看了看，“七姑娘怎么只有一个人？其他的姊妹们呢？” 秦家大爷也跟着皱了皱眉，“这帮子下人也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竟然放任客人独自在这里。” 朝云闻言，连忙后退了两步，“大老爷快别这样说，那位姐姐只是怕小女口渴，前去取茶了。” 说着，又转头看着明郡王，“至于小女的姊妹们，中途有事，被丫头带着去了别的地方。” “原来如此。”明郡王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就深刻了些，“若是不嫌弃，小王倒是可以在这儿陪着七姑娘等那个小丫头回来。” 见明郡王的脸上露出笑容来，秦家大爷和二爷的心中就舒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的表情完全放轻松，却又听见明郡王接下来的话，心中忍不住就是一跳。 朝堂上的红人，堂堂的郡王殿下，竟然会对着一个小姑娘这般低声下气。这是…… 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秦家大爷和二爷的心中立刻就有了一个主意。 之前府中好像有商量过，说是想要娶一个穆府的姑娘进来。当时好像提到的，就是排名第七的一位姑娘。而明郡王明显讨好的这位姑娘，也是唤作七姑娘。该不会…… 心中一惊，秦家大爷抬手招来了自己的贴身小厮，俯身悄声吩咐了他几句。 小厮点点头，立刻就领命而去。 朝云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就有些感动。明郡王恐怕是故意这样做的吧？他早已看出她不想嫁入秦府，所以才会出面，这样帮她。 这样想着，朝云便又朝着明郡王福了福身，“多谢明郡王好意。” 抬起头来，朝云对着明郡王微笑，“不过，明郡王事务繁忙，这样陪着小女，到底有些不好。所以，明郡王还是去忙自己的吧。那位姐姐已经去了一段时间，想来就要回来了。” 虽然感激明郡王的好意，然而该保持的距离还是要保持的。朝云深吸一口气，回绝了明郡王的提议。 她虽然不想和秦府扯上关系，然而更不想的，是和明郡王扯上关系啊。而且，现在只要明郡王一行人离开这里，她就不会有什么烦恼。 只是这一次，明郡王却表现地比较强势。装作没有听见朝云的话，明郡王面不改色地另起了话题和朝云说笑起来。 秦家大爷和二爷看着，心中便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明郡王不离开，朝云也不好这个时候告辞，正在苦恼之时，却突然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匆匆走了过来。 “启禀大爷，二爷，外面王大人来访。” 秦家大爷二爷就是一愣，王大人？ “可说了是哪位王大人？”秦家大爷迟疑着说道。他们可不认识什么王大人。 小厮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却听着明郡王笑着应道，“若是小王没有想错，应该是王恺王大人吧？” 这样说着，就看了一眼小厮。 秦家大爷和二爷也看向了小厮。 小厮脸上就露出震惊的神情来，他愣愣地点了点头，“回，回明郡王的话，的确是那位王大人。” 王恺？这个名字秦家大爷和二爷还是听说过的。只是，他们两家之间向来就没有什么来往，那位王大人突然过来拜访，是怎么回事？ 明郡王嘴角就露出一丝笑意来，“既然王大人亲自来访，两位还是见见比较好。” 听了明郡王的话，秦家大爷脸上就露出一丝笑容来。只怕这位王大人，也是明郡王麾下的吧？听到明郡王过来的消息，巴巴地就赶了过来。 明郡王让他们见，应该也是在给他们机会。 心中大喜，秦家大爷就看了小厮一眼，叱道，“没有听见郡王殿下的话吗？快去将王大人请进来。” 小厮动了动脚，却没有离开。他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秦家大爷一眼，“可是大老爷，您要在哪儿见王大人呢？” 这儿可是内院。本来将郡王引进来，就已经很不合礼数了。 被这样一提醒，秦家大爷也反应过来。他悄悄看了一眼继续在和穆家七姑娘说笑的明郡王，见明郡王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咬了咬牙，皱眉道，“那就将王大人带到这儿来吧。” 小厮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 就算是郡王在这儿，也太……更何况，这儿还有一位女眷呢。 明郡王抬起头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秦家大爷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汗。他狠狠甩了小厮一个大耳刮子，“我是老爷，还是你是老爷，还不快些给我去将王大人请来？” 见大老爷发怒，小厮再不敢犹豫，转身快步朝来时的方向而去。 秦家大爷吩咐完这一切，才突然意识到朝云的存在。十分尴尬地朝着朝云笑了笑，秦家大爷便将头扭到了一边去，再没有说话。 朝云趁此机会告辞，“几位大人有客人，小女在这儿诸多不便，请先告退。” 秦家大爷和二爷都拿眼瞅着明郡王。郡王不发话，他们哪儿敢说话？ “还是等小丫头过来了，姑娘再离开吧。到底是别人的府邸，迷路了可不好。”明郡王依然没有松口。 朝云就皱了皱眉头。 正想再说话，眼角却突然瞟见一个她不想见到的人。 赵凌！ 此刻他正恭敬地垂着头，跟在王恺的身后，朝着亭子走过来。 察觉到朝云的眼神，明郡王也跟着看了一眼。 “七姑娘认识那位公子？”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明郡王的声音以机会十分柔和。 “郡王多想了，小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就会认识这位公子了？”嘴角勾起冷冷的笑容来，朝云也不欲多谈。 这一次，她没有再多说客气话，只朝着明郡王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走出了亭子。 明郡王就动了动唇，刚想说话，就见到一个小丫头端着茶盘，朝着她们这儿走了过来。 看来，那位带路的小丫头已经回来了。 见眼神收回，明郡王就打量了赵凌两眼，心中突然就泛起了强烈的厌恶来。 这个人，朝云绝对认识！ 正文 147. 动作 朝云绝对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儿碰见赵凌。 同样的，赵凌也没有想到过，竟然会见到朝云。算算日子，他已经有好一段时日没有见到过朝云了。突然见到她，赵凌的心中就是一喜。 见到朝云转头就要走，赵凌忍不住动了动唇，想要唤住朝云。然而，他才微微抬起头来，却感觉到自上方传来的一阵十分阴狠的视线。 心中一惊，赵凌微微转头，顺着视线看去，却见明郡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样强大的气势，压迫地赵凌苦不堪言，后背立刻就冒出一阵冷汗来。再不敢多想，赵凌恭恭敬敬地低下头来，也因此，他眼睁睁地看着朝云离开。 突然碰见到那么多她不想碰见的人之后，朝云再没有其他的心思乱逛，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朝着带路的小丫头笑道，“小姐姐，眼看着就要中午了，我们现在还是回去吧。” 小丫头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日头的位置，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也点了点头，“也好，姑娘逛了那么久，应该也累了。请随奴婢来。” 这样说着，果然就带着她往大厅的方向走。 直到走进大厅的那一刻，朝云才终于慢慢呼出一口气来。 秦氏显然已经和秦府的老太太还有老太爷谈完了，朝云进来的时候，几人正在说笑，见她过来，纷纷扭头含笑看着她。 “七丫头回来了？怎么这样早？”秦氏问了一句。 那个领路的小丫头就笑着抢着回了，“回姑奶奶的话，姑娘原本是想着去园子中耍一会子的，没有想到，竟然会在那儿碰见了明郡王。奴婢赶回去的时候，明郡王正在那儿接见大臣，姑娘便回来了。” 这番话说得十分模糊。朝云心中暗道不好，抬起头来，果然就看到众人暧昧而探究的目光。 “这……”秦氏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秦家老太太和老太爷听了，只相互望了一眼，再看向朝云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看他们的样子，果然是想多了。 心中叹了一口气，朝云什么都没有说。这个时候解释，反而会越描越黑，还不如沉默。 秦氏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听到朝云的解释，又见她只是微微低着头，脸上一副平静的神色，心中就有些疑惑。然而，她也明白，这个时候，并不是询问朝云这件事情的好时候，便也忍下了心中的好奇，转而提起了其他的话题。 “说起来，你们三姊妹应该是一同出去的吧？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朝着朝云身后扫了一眼，秦氏的语气淡淡的。 这一次，仍然是那个领头的小丫头回的话，“回姑奶奶的话，另外两位姑娘走了一会儿，就叫了另外的姐姐们带着走了。说是有事。然而具体是什么事情……”小丫头说着，脸上就露出一副十分尴尬的神情来，“这个，奴婢倒是不知道了。” 朝云听着，只觉得这个小丫头真是太会搬弄是非了。明明很普通的一件事情，到了她嘴里，竟然变成了这般味道。真是…… 然而到底不关她的事儿，就算是见到秦氏的脸逐渐阴沉下来，朝云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小丫头这样说，也不算是太过冤枉穆芳娇和穆月岑。 秦家的众人也发觉了秦氏的反应。老太爷就冷哼了两声，又微微皱了皱眉头。老太太虽然有些不满，却到底是心疼女儿的，急忙笑着将话题岔开了。 到了快要午膳的时候，穆芳娇和穆月岑这才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朝云就注意到，穆月岑进屋之后第一件事情，是向着秦氏点了点头。 而秦氏，见到穆月岑的示意之后，更是微微勾了勾嘴角。 她们两人之间！ 朝云心中皱眉，悄悄地打量了穆月岑半晌，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穆月岑一直都在暗中帮着秦氏做着什么，这一点，朝云心中是明白的。然而，穆月岑到底在帮着秦氏做什么，朝云却始终没有头绪。 又将眼光移向后进来的穆芳娇。朝云就有些惊愕了。 穆芳娇的衣裳明显是另外打理过的。乍看之下虽然没有什么，然而若是细看，却能十分清楚地看见穆芳娇衣裳上的褶皱。若只是坐坐，绝对不会在衣裳上留下如此明显的褶皱。 另外还有她的发式。明显也是另外整理过的。 朝云心中就是一动。这穆芳娇之前究竟去了哪儿？ 秦氏也不是个笨的，对于穆芳娇的改变自然是看在了眼里。“三丫头，你是太困了，寻了一处地方休息么？” 听秦氏这样说，穆芳娇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些尴尬，穆芳娇笑道，“听说今儿要来外公外婆府上拜访，芳娇心中激动，晚上便没有睡好。听说贵府上花园很是有名，芳娇便拜托小姐姐带着去看，却没有想到，竟然在花阴下睡着了。” 脸上飞起两团粉红，穆芳娇一副小女儿姿态。 这样的说法，的确过得去。 秦氏就看了跟着穆芳娇进来的小丫头一眼。 小丫头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笑意来，“的确是姑娘说的这般。姑娘睡得十分香甜，奴婢便没有敢开口唤姑娘。好在姑娘醒来地及时……” 连小丫头都这般说了，事实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然而，朝云却并不这样认为。 那个小丫头在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都是乱瞟的。语气虽然坚定，神情却有些奇怪。好像有些害怕，又有些疑惑。 若是事实真如同穆芳娇说的那般，小丫头应该不会出现这般表情才是。 想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连小丫头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吧。正因为迷惑，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迷惑的神情来。 至于穆芳娇身上的褶皱，很有可能是穆芳娇为了将引导众人转移注意力，而故意做出来的。 这般心思细密，只怕她在背后谋划的事情，不简单。 朝云皱了皱眉。 然而秦氏却是得过且过，觉得差不多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因着要谈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午膳之后没有多久，秦氏便带着她们起身告辞。 “……今儿就先回去了，改明儿再过来。”秦氏笑着说道。 老太太虽然十分不舍，却也没有法子。毕竟是出嫁了的姑娘，也不能硬留着。动了动嘴唇，老太太的眼中就泛起泪花来。 倒是老太爷，朝着秦氏点了点头，“你说的话，我们心中都有数了。等晚上你大哥二哥回来了，我们会另外和他们说的。你放心。” 秦氏冲着老太爷笑了笑。“爹，您和娘多保重。” 这样说着，带着众位姑娘们，转身朝着秦府大门走去。 正文 148. 惊雷 回到穆府，秦氏立刻带着众位姑娘们赶往老太太的慈安园。 简单地说了一些当日的情况，老太太就挥了挥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你们先回去院子中换了衣裳，再过来吧。” 这便是要留下秦氏单独说话了。 众人心中都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便没有多说，只朝着老太太行了一礼，慢慢退了下去。 谷雨跟着朝云回到轻风苑，也没有说什么，只快手快脚地帮着朝云换衣。 立夏就捧上茶水来，“怎么回来也不让人歇上一口气？面上说是体谅，可这来回折腾……” 朝云见茶水一口饮尽，又将空茶盏递给立夏，笑道，“表面上说是体谅，可没有人真的会将这当做体谅。你啊，想多了。” 正好谷雨也帮朝云收拾好了。也来不及喘口气，朝云带着谷雨和立夏再次走出院子门。 没有想到半路上却是碰见了带着杜鹃的安容。看主仆两人赶路的样子，似乎也是朝着慈安园而去的。 朝云就是一愣。安容怎么也这个时候去慈安园？现在可还没有到晚请安的时候啊。 这样想着，安容也正好瞧见了她。停下脚步轻轻转身，安容脸上也露出笑容来，“朝云，你回来了。”又看了一眼谷雨和立夏，安容脸上就露出些疑惑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看朝云的样子，应该刚刚从老太太那儿回来吧？现在怎么又往慈安园去？ “老太太体谅，让我们先回来换身行头。”朝云脸上稍微露出些笑容来。 安容心中便明白过来。她伸出手来，拍了拍朝云的手臂，笑道，“辛苦了。”顿了顿，又问了一句，“所以，你现在是要去老太太那儿，报告今天的事情？” 朝云就点了点头，“你呢？你怎么也去老太太那儿？” 安容摇了摇头，“这个，老太太突然就唤人，我也不是很清楚。”看朝云这样子，现在应该是大房的人都在那儿吧？她一个三房庶女过去，凑什么热闹？ “到了那儿就会知道了。”见安容皱眉，朝云就轻声安慰道，“现在多想也没用。” 老太太既然这样做，肯定也是有她的用意的。她们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们也无法改变老太太的想法了。还不如之后以不变应万变。 安容听了，便安静地点了点头。两人相携，快步朝着慈安园走去。 她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有过来。大概秦氏已经和老太太说过她们遇见明郡王的事情了，老太太见到朝云，满脸的笑意。 “七丫头，来来来，到是祖母这边来。”老太太声音十分轻柔。 闻言，朝云和安容便都是一愣。老太太可从来都不曾说过这般柔情的话语！ 今儿个，这是…… “还有八丫头，你们一道儿过来。”见朝云望了安容一眼，老太太便又向着安容招了招手。 这话一出，两人心中均是一惊。老太太这样，恐怕不是什么好事。然而老太太话都已经出口，她们两人也不好拒绝，便咽下满心的惊讶，慢慢朝着老太太走去。 走到老太太身边站定，朝云和安容又对视了一眼。 然而等了良久，老太太却什么都没有说。 难道……老太太只是要她们过来站着？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朝云心中皱眉，仔细打量了周围一眼。却见秦氏并不在屋子中。估计也被老太太打发回去换衣裳了。 “七丫头，听说今儿你碰见明郡王了？”就在两人以为老太太不会说话的时候，老太太的声音却突兀地响起来。 果然来了！朝云心中一动。 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三姑娘穆芳娇和六姑娘穆月岑两人的院子，可是离着老太太的院子近多了。然而到了现在，两个人都还没有过来。 只怕，老太太是故意遣人将她们两人留在外面了吧？ 朝云这样想着，嘴上却没有迟疑，“回老太太的话，朝云今儿的确碰见明郡王了。” 秦氏肯定将事情说过一遍了，老太太心中已经有数。现在亲自问她，不过是为了更加清楚细节罢了。 秦氏并没有亲眼瞧见，所说的事情并不一定符合实情。这也是老太太为何要另外问她的原因。只怕，老太太也没有完全相信秦氏说的话吧？ 想明白这一点，朝云心中倒是没有多大负担。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老太太为何要将安容也唤过来呢？ 将一同去的穆芳娇和穆月岑都甩在一边，却招来没有同去的安容，这是为什么？ “那明郡王可是和你说了什么了？”听了朝云的回答，老太太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朝云就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担心小女一个人，遇见危险罢了。明郡王便带着秦家两位老爷，陪着朝云在亭子中坐了坐而已。” 朝云说着，将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老太太就忍不住挑了挑眉头，“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明郡王性子温和，这可是京城中所有贵女都知道的事情。”朝云面色不变，笑道，“老太太应该也有所耳闻才是。” 老太太便胡乱点了点头，兴致到底没有之前那样高昂了。 “明郡王和朝云不过是见过几面，相互认识罢了。见朝云一个弱女子孤身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府邸，按着明郡王的性子，自然是有些担心的。恐怕今儿就算不是朝云，随便另外女子，明郡王也会如此的。”朝云低头轻声说了几句。 老太太脸上的神情更淡了。朝云的说辞，和秦氏的完全不一样。 “八丫头，近些天，你好好准备着，下个月，你姐姐们进宫的时候，你也跟着一道儿去。”没有再理会朝云，老太太扭头看了一眼安容。 “安容跟着一道儿进宫？”安容一时没有控制住，反应就有些大，“可是，可是，安容跟着姐姐们过去，是要做什么呢？服侍姐姐们吗？” 老太太的的眼神就闪了闪，“自然不是你服侍她们。你过去，是作为秀女，和姐姐们一同参加大选的。” 安容参加大选？ 朝云也忍不住震惊了。 这在她前世的记忆中，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啊。 老太太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正文 149. 求助 似乎平地一声惊雷，朝云整个人都震惊了。 安容似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老太太的神色依然平静，仿佛刚刚说出的话很平常，“你母亲最近也有加强对你的教导，你也是个懂事的，跟着姐姐们进宫，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学的。”这样说着，又看了一眼朝云，“你若最近有时间，不如写信给公主们问候一下，不要失了礼数。” 是想要让她写信去公主们那儿打听消息吧？朝云心中就是一动。只是，老太太怎么就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了呢？ 三房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吧？在进宫问题上，白氏向来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不仅是自己的嫡亲女儿，就连安容，白氏也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将她送进宫中。 选秀虽然说嫡出庶出姑娘都可以参选，然而向来庶女在地位上就不占优势。安容这样聪明，送进宫，也有些太浪费了吧…… 老太太不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朝云心中皱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已经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安容震惊了一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出乎意料地，她并没有反对，而是一如既往温顺地应了一声。 朝云立刻扭过脸去，盯着安容的面容。 她还记着以前，安容和她说过的话。相比几个姐姐进宫，安容最庆幸的，就是自己不用进宫这一事。现在，她最庆幸的事情，被打破了，安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朝云咬了咬牙。 “老太太，朝云觉着……”朝云张了张口，尝试着和老太太讲道理。 然而，老太太却是抬起手来，阻止了朝云接下来的话语，“好了，要和你们说的事情，就是这些了。你们可以下去了。” 安容顺从地行了一礼，俯身退了下去。 朝云愣了一下，脚步就慢了一些。然而，又体会了一下老太太的话语，朝云心中就明白过来了。 老太太其实并不是非要安容进宫的。这样故意在她面前说，其实就是在提醒她。让她识相点，和明郡王搞好关系。 府中众人其实都明白，穆大将军和明郡王的政见有些不同。以前的时候，明郡王在朝廷上还没有这样大的影响，所以，穆府并不是很顾忌。然而，现在形势却是不一样了。若是穆大将军和明郡王依然这样，穆大将军接下来的仕途情况，可想而知了…… 然而，若是能够和明郡王结成亲家，那就不一样了。老太太大概想着，就算是政见再不合，若是穆大将军成了明郡王的岳家，至少可以保证穆家的地位吧？再加上，若是朝云抓住了明郡王的心，吹吹枕边风…… 说不定，穆家不仅可以不用担惊受怕，反而会步步高升吧？ 所以，老太太才会在听了朝云的话之后，面露不愉。 老太太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而且对她有小心思这件事情很不爽，所以才拿安容说事。 安容是否需要进宫，就看她了。 朝云叹了一口气。 安容就拍了拍朝云的胳膊，“老太太大概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你瞧，老太太根本都没有通知过我的母亲。若是真打了让我进宫的主意，哪里会是这般？” 她的脸上满是轻松，笑着看着朝云道，“老太太也知道，只要我还是府中的庶女，就算是进了宫，注定爬不了多高。若真那般不上不下的，岂不是成了鸡肋？还不如直接将我送给一个大官做小妾呢。这样，好歹我还能为穆府谋上一些好处。” 听到安容这样的话，朝云心中更加难受了。老太太的确算是抓到她的软肋了。 竟然拿无辜的安容来威胁她。 朝云皱了皱眉，勉强对安容挤出一个笑容来，“你放心吧，我必然不会让你进那吃人的地方去。” 宫中的残酷，朝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是听过不少。 像是大姐姐，从很小的时候，二太太便已经决定了，以后要让她进宫。所以，大姐姐从小就是按着宫妃的规矩培养的。心计手段之类的，也已经学习了不少。 而四姐姐，虽然平日里看着有些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心中清楚地很。或许，她的手段不如大姐姐那般厉害，但是想在宫中保住自己，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至于安容。虽然也是白氏着重培养的，但因着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她进宫的事情，所以，安容在心计这一块，肯定是比不上姐姐们的。 虽然安容十分聪明，学习也很快。但是，前期的生活必然是很苦的。若是还能够活下来，安容或许会有出头之日的一天。 前提是，安容能够在最初的战斗中，活下来。 朝云可不敢那样去打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完全脱离了以往的命运轨道。前世的时候，朝云只听说穆府阖府搬离了京城，根本就没有姐姐们进宫这一事。 更是没有听说，安容要进宫这件事情。 所以，照这样发展下去，结局到底是怎样，朝云也拿不准。 或许会好，或许会差。 朝云不敢赌。 难道，就只能够按着老太太的意思去做了？只要她乖乖听话，勾搭上明郡王，安容应该就不用进宫了吧？ 可是，若是她真那般做了，陆清安应该会立刻就对她痛下杀手吧？ 那个人，可是最讨厌背叛的。她身为他的谋士，却嫁给了他的政敌，不管什么理由，都是说不过去的。 总不能说，她其实是过去做卧底的吧？ 这样的话说出去，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再说了，明郡王虽然对她有意思，但未必就想要娶她。老太太的意思，大概是想要让她主动一些吧？ 主动的女子，明郡王想来也见得够多了。只怕她才主动不久，明郡王就会失去兴趣了吧？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地尴尬。 朝云深吸一口气。 安容在一边担心地望着朝云，“别多想了，老太太这样说，和你没有关系的。你不要将责任都堆在自己的身上。我会没事的。” 劝说了一会儿，安容就带着杜鹃离开了。 朝云却是皱眉沉思了一会儿。 良久，她带着谷雨和立夏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才回到院子，朝云便一头钻进了书房。虽然，她十分不想求助于陆清安，但是，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够商量的人，似乎也只有他了。 希望，他还在京城吧。 正文 150. 争吵 若是真的要照着老太太的话去做，她也得先告知陆清安一声。 毕竟她现在不仅仅是穆府的七姑娘，还是陆清安的谋士之一。做出那样重大的决定，必须先得通知一声。 朝云可不想受到陆清安莫名其妙的报复。 毕竟，在她心中，陆清安还是强大到可怕的一个人。虽然暂时的接触中，陆清安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恐怖来。 大概因着，现在的她，是他的手下吧？若是成了他的敌人，估计陆清安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朝云快速写好一封信，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将其折成一个十分特殊的形状，然后按着只有她和陆清安知道的方式，传送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朝云深吸一口气，呆呆地坐在书案之前，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实，朝云自己也挺迷茫的。毕竟，前世的时候，事情可没有这样麻烦。 恐怕，以后事情会更加麻烦吧？朝云有些头疼。她的前世的记忆，在穆府这一块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叹了一口气，朝云再没有动作。 谷雨和立夏偶尔走过书房，从门口见到朝云的样子，都忍不住担心。然而，她们却也不敢太过打扰朝云，便也没有走进屋子中来。 等到晚膳之后，从老太太那儿晚请安回来之后，朝云的脸色才稍微好些。 老太太还是宽厚的。并没有将想要安容进宫的事情，立刻告诉白氏。想来，应该是给她时间考虑吧？ 简单洗漱完毕之后，朝云早早地就躺在床上了。 若是陆清安收到了她的去信，今儿晚上，应该会来找她。 朝云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有主动邀请一个男子进入她闺房的一天。陆清安虽然不是第一次来，然而之前却都是他自己硬闯的。像是朝云主动开口，这还是第一次。 心中觉得有些别扭，朝云慢慢阖上了眼睛。 陆清安过来的时候应该很晚了，她还是先养足精神的好。免得晚上没有协商好，到了第二天，还精神不好出丑。老太太的耐心，最晚应该就是明天早上了。若是明儿早上，朝云还不表明态度的话，只怕安容就会不好了。 朝云翻了一个身，想着事情慢慢沉入了梦乡。 醒过来的时候，果然是深夜。朝云自如地坐起身来，声音轻轻的，还带着刚醒来之时的沙哑，“陆将军来了？” 陆清安的轻笑声就从黑夜中传过来，“美人相邀，在下又怎么会不来呢？”一边说着，一边就向着朝云的方向靠近。 “七姑娘竟然会这样主动。”走近之后，陆清安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说吧，信中所提到的紧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见陆清安突然离着这样近，朝云的心就有些不听使唤。砰砰跳个不停，怎么都停不下来。 努力平复了半天，朝云才保持住自己的平静，“我家老太太，想要让朝云亲近明郡王。” 没有任何隐瞒，朝云直入主题，冷静并且近乎冷酷地说出这句话来。 “而且，老太太还拿着朝云最重视的一个姊妹来威胁。说实话，朝云无法置之不理。”朝云没有停顿，十分快速地接着说道，“陆将军，抱歉。” “所以，你是想要听从你家老太太的话了？”沉默了一会儿，陆清安开口道。 出乎意料的，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似乎一点儿怒意都没有。 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情绪，朝云就皱了皱眉，“这是倒不是朝云想不想遵从的问题，而是朝云不得不遵从。”耐着性子和陆清安解释道，“毕竟朝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手无缚鸡之力？”陆清安的声音中就带了一丝笑意，“在下倒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哪家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够面不改色地杀敌三千，而且不费一兵一卒。” 这……到底是在夸赞她，还是在贬损她？ 朝云心中就有些不快。 然而，她却不敢将自己的心中情绪表现出来。虽然陆清安并没有表露出一丝怒气，然而朝云却感觉到一股加在她身上的气势。而且，这股气势越来越强劲了。 朝云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果然，陆清安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朝云心中就有些庆幸。幸好，她想到“提前交代”这个法子。现在不过只是嘴上说说，陆清安便已经如此生气了。若是她什么都不说，先斩后奏，即使她逃到天涯海角，陆清安也不会放过她吧。 “那么七姑娘找在下来，坦白这件事情，是否可以说明，七姑娘其实也不想这样做的？”陆清安又凑近了一些。他的脸几乎要碰到朝云的。 大气都不敢出，朝云微微点了点头。这种距离，太近了！也太有压迫感了！ 朝云忍不住就想偷偷后退。 然而，她才刚刚动作，手腕却被陆清安给抓住了。“七姑娘，你是否忘记你宫中的两位大熟人了？”陆清安的嘴角就露出一丝笑意来。 大熟人？公主么？ 朝云微微皱眉。她就是不想麻烦公主们，所以才来拜托陆清安的啊。而且，公主虽然和她关系不错，到底也是皇家的人。有损皇家的事情，她们绝对不会做。 明郡王虽然是郡王，到底只是外姓郡王。而且，现在明郡王手上的权利不小。这个时候得罪明郡王，显然不是明智的事情。 就算拜托了公主们，公主们也不见得会帮忙。而且，若是她真的去信请求郡主的帮助，恐怕也只是将她们之间的关系推向尽头罢了。那样不知礼数的事情，朝云可不会做。 这些关系，陆清安肯定也明白。然而，他却依然这样建议。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将军的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朝云的声音冷了下来，“少将军也不用激朝云，朝云既然将将军请过来，就是真心想要解决这件事情的。但是现在看来，是朝云想多了。” 冷哼两声，朝云抬头看了陆清安一眼，“既然这样，朝云还是乖乖听从老太太的话好了。至于少将军要杀要剐，心听尊便吧。” 朝云拉下脸来，也不再理会陆清安，拉起被子，就要躺下去。 “穆朝云，你敢这样做！”陆清安心中的怒意也达到了顶点，他紧紧抓住朝云的被子，强横地将朝云拉了起来，“若是你敢，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你！” 正文 151. 心慌 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朝云投向另外男人的怀抱，还不如他亲手杀了她。 陆清安的语气很是认真，朝云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冷颤。 屋子中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朝云相信，陆清安绝对会说到做到。而现在，陆清安绝对和他的语气一样认真。恐怕，只要她点头，她便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陆清安一定会这样做。 朝云咽了一口口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陆将军说说，朝云应该要怎么做呢？”良久，朝云率先开口。 不然，就这样僵持下去，只怕到了天亮，也不会有任何结论。 见朝云就一直十分冷静，甚至在他说，要杀了她的时候，都没有变过脸色，陆清安心头又是一阵怒火。 这般冷静的朝云，总好像不是这个世间的人，只是在冷眼旁观别人的故事一般。只有当朝云脸上出现多种多样的神情的时候，陆清安才觉得朝云真实。 他十分讨厌朝云太过冷静。 “穆七姑娘既然将在下唤过来，想必心中应该是有了对策的。在下已经过来了，七姑娘就请说吧。”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气给压下去，陆清安抬起头来，看了朝云一眼。 总算是说到正题了。朝云松了一口气。 陆清安这性子，果然很难搞定，莫名其妙地就发起火来。关键是，她根本就摸不准，他到底在生什么气。明明，她也没有做什么。 “法子朝云倒是没有想出来，不过，朝云倒是有些想法。”和缓了一下面色，朝云轻声说道。 “哦？”见朝云胸有成竹，陆清安的兴趣就被挑了起来，“说出来听听。” 朝云面上便露出笑容来，“老太太的想法，朝云大致清楚。”这样说着，朝云便仔仔细细将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陆清安勾了勾嘴角，“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见陆清安这个时候还在装傻，朝云就撇了撇嘴角，“陆将军也是聪明人，自然应该明白朝云的意思。朝云就算不用说，也是可以的吧？” 见朝云终于不再是那副平静的面容，陆清安也笑了出来，“所以，七姑娘是想要在下助你一臂之力，是吧？” 朝云没有点头，只是皱着眉头，“可是，这样似乎也有些来不及……将军回朝的事情，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在众人的印象中，少将军应该现在在边疆才是。” “这个倒是不必担心。”陆清安的声音中带了丝笑意。“明儿个，在下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京城中了。” 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京城中？陆清安的意思是…… “边疆的事情已经了解了？部队明儿个就要到京城了？”朝云的语气中难得地露出一丝兴奋来。 被朝云的情绪感染，陆清安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深刻了。 “剩下的事情，七姑娘若是信任在下的话，就请交给在下好了。”声音突然变得十分轻柔，陆清安冲着朝云眨了眨眼睛，“在下一定会让七姑娘满意的。” 朝云并没有见到陆清安的神情，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中松了一口气，“那就麻烦陆将军了。” 不管陆清安用什么法子，反正只要他答应下来，应该就不会有多大的事情了。 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朝云的心情便轻松了很多。 又说笑了一会儿，陆清安就站起身来，“夜深了，七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明儿个等着在下的好消息就行。” 朝云点了点头。最担心的问题解决了，困意也随之袭来。 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朝云揉着眼睛，目送陆清安离去。 重新躺下来，朝云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 天色已经大亮，谷雨和立夏早已候在一边。 简单洗漱之后，朝云便赶往慈安园。 不出所料，请安之后，老太太单独将她给留了下来。 “七丫头，你考虑地如何了？”老太太慢慢戳着茶水，漫不经心地扫了朝云一眼。 朝云满脸笑容，抬起头来，不闪不避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的意思，朝云已经明白了。只是，朝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若是老太太帮助朝云解惑，朝云将会感激不尽。” 老太太放下茶盏，挑眉看了朝云一眼，“哦？你的疑问是……” “朝云愚钝，暗自揣测，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要让穆府的根基更加稳固一些。”这样说着，朝云就抬头看了老太太的神情一样。 见老太太没有打断她的意思，朝云这才继续说道，“朝云心中疑惑的是，老太太觉得，和明郡王搭上关系，就可以保证穆府根基稳定么？” “明郡王可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就算朝云照着老太太的意思做了，老太太认为，朝云能够左右明郡王的决定？”朝云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朝云倒是觉着，就算朝云嫁进了明郡王府，真当穆府和郡王府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明郡王也不会有所顾忌。” 老太太的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 “况且，明郡王和父亲的政见不合，这可是众所周知的。继续这样下去，以后必然会有冲突。”朝云脸上笑意不变。 老太太脸色一变，突然就抬手阻止了朝云的话，“不必再说了，我主意已定。你只需要回答我，做还是不做。” 朝云就叹了一口气。她早就预料到了老太太这样的反应。 “既然老太太这样说，朝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敛了脸上的笑容，朝云躬身行礼，“只要老太太不会后悔就行。” 这样说着，又加了一句，“安容到底有多好，老太太心中也是有数的。还是不要浪费了。” 老太太哼了两声，“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就好。回去就给明郡王写上一封感谢信吧，明儿个让你三叔上朝的时候带过去。” 这便是让朝云主动去示好了。 “谨遵老太太的吩咐。”朝云没有丝毫的反抗，温顺地应下了。 “行了，快些回去写吧。”见到朝云这副样子，老太太莫名其妙觉得心中不舒坦。挥挥手，她让朝云退下去了。 然而，让老太太没有想到的是，中午的时候，小儿子下朝回来，却是带来了一个完全令她意想不到的消息。 又想到朝云之前说的话，老太太的脸色就变了变。 “七姑娘呢？快些将七姑娘给我找过来！” 正文 152. 道歉 老太太一贯都是平静的，像这般慌张，还从来都没有过。 应声的小丫头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答应的声音就有些变调。小丫头也没有理会，几乎是小跑着，朝着轻风苑而去。 被老太太给吓着了，小丫头路上丝毫都不敢耽误。 等她到达轻风苑的时候，形容就有些狼狈。小丫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这才扬声唤道，“七姑娘，七姑娘可在？” 才叫两声，七姑娘身边的大丫头谷雨就走了出来。 小丫头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然而想到老太太的样子，小丫头便忍不住硬着头皮，快速将她的来意说了一遍。 谷雨的性子很是温柔，微笑着听她说完，就冲着她点了点头，“请稍等一会儿，我去禀告姑娘。” 小丫头感激地笑了笑，只静静地等在院子外面。似乎是怕她无聊，就有院子中的小丫头过来和她闲聊。 不一会儿，七姑娘便走了出来。 “辛苦你了。”七姑娘先是走到她的面前，和她微笑着道谢，这才随着她一道儿朝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被如此礼遇，小丫头忍不住就红了脖子，不好意思地下低下头来。快步领着七姑娘来到慈安园，待禀告之后，小丫头最后又看了七姑娘一眼，“老太太的情绪很不稳定，七姑娘小心些。”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朝云忍不住笑了笑，又冲着小丫头道了一声谢，这才往屋子中走过去。 老太太如此这般，想来，是后悔了吧？ 陆清安的动作还真是快，这就已经行动了。 这样想着，朝云脸上却是丝毫都没有表露出来，只一副平静的神色进了老太太的屋子。 “老太太唤朝云？”请安过后，朝云轻声问了一句，“朝云正在写老太太吩咐的信呢。不过，才开个头，就被唤过来了。” 说着，朝云又故意问道，“老太太可是要让朝云加快速度？” “若是老太太不放心，朝云也可以就在老太太这儿写的。写完之后，正好还可以给老太太过目。” 听着朝云脆生报告，老太太的眼神就有些复杂。“行了，你先别写信了。” 老太太摆了摆手，“先别对明郡王示好。” 朝云心中冷笑，然而面上却是配合地露出疑惑来，“诶？可是……”犹豫半晌，朝云又接道，“老太太难道还想让安容进宫么？” 说着，脸上就冷了下来，“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只要朝云按着老太太说的做，老太太就不会牺牲安容。老太太可还说过，‘不会后悔’的。” 听着朝云这样说，老太太脸上就有些尴尬，“老婆子可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这丫头，自己在一边臆测些什么！”又看了朝云一眼，老太太的口气就变得有些犹豫起来，“七丫头，你和少将军之间，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果然是陆清安没错。朝云心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然而没有亲耳听见老太太承认，朝云心中还是有些虚的。所以，开始她才会一直绕着圈子。 想来，陆清安抛下的鱼饵倒是不小，竟然惊得老太太直接放弃了明郡王这一边。 不知道，陆清安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心中这样想着，朝云面上却布满了惊奇，“老太太这话怎么说？又是明郡王，又是少将军的，朝云一般可都待在府中的。” 老太太的话的确说得有些不妥。太过激动，导致她忽略了这些。不过，却也没有像朝云说得这般容易误解。 “说你这丫头容易误解吧？”老太太讪笑两声，摆手解释道，“老婆子可没有你说的那种意思。好歹你也是老婆子的孙女儿，老婆子自然明白你的品行。怎么会怀疑你的行为呢？” “不过，今儿个少将军，在众臣面前说了一些十分令人在意的话。也提到了你的名字。”老太太的话语中就充满了试探，“七丫头，你说，少将军，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太太问朝云？朝云可是连少将军说了什么话都不知道，您问朝云？”朝云脸上笑意一闪而逝。 “不过，朝云虽然不知道少将军究竟说了什么，却十分清楚，朝云和少将军之间，什么都没有。”朝云肃了肃脸色，十分郑重地说道。 想到陆清安昨儿说的话，朝云心中突然就升起一丝不安来。 陆清安的性子太过阴晴不定，总是突然就莫名其妙生气。她根本就摸不着头脑。按着那样的性子，天知道陆清安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又看了一眼老太太复杂的脸色，朝云忍不住抚额。看老太太的反应，陆清安大概又是说了那种暧昧不清的话吧？ 也只有这样，老太太才会那样果断抛弃示好明郡王这一方法。 之前的朝堂，或许的确是明郡王独揽大权，然而，因着陆清安边疆这一仗打得漂亮，回来之后，受了不少封赏。现在，朝堂上只怕又变了一番模样吧？ 朝云记得，前世的时候，陆清安就是在这次回来之后，逐步走向权利的巅峰的。 而明郡王和他之间的斗争，也逐渐变得激烈起来。 老太太大概也察觉到这一点了，所以现在才会变得如此谨慎。 两派势同水火，根本不可能被同时讨好。 一旦站错队…… 朝云心中忍不住笑起来。 憋屈了好一番之后，再看到老太太这般纠结的脸，朝云只觉得自己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老太太听了朝云的话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朝云也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老太太的侧脸，揣摩着老太太的心思。 良久，老太太才抬起脸来，她看了朝云一眼，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七丫头，你也别给我卖关子了，你认为，现在应该要怎么做？” 七丫头惯来是个聪明的，又和公主们来往频繁，想来，消息也不会那般闭塞。虽然只是一个小丫头，却也不一定什么都不知道。经常和贵人们来往，就算消息想要灵通，应该也不大可能吧。 现在也算是穆府的一个转折点，老太太并不敢轻易决定。然而，老大和老二却又不在家，能够依靠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思来想去，老太太只好先探探朝云的口风。 “老太太高看朝云了。朝云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哪里就懂朝堂上的事情了。”温和地笑了笑，朝云并没有回答老太太的问题。 这算是预期中的回答，老太太听了，并没有觉得失望。 “你就说说你的自己的看法吧。你才从宫中回来，是不是听到过什么？”老太太提示道。 朝云只当自己不懂。她对着老太太笑道，“朝云什么都没有听到过。” 见朝云什么都不说，老太太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中有气，觉得我不该逼你去讨好明郡王。” 朝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被老太太拦住了，“你别急着否认。我心中有数。”老太太摆了摆手，“若是你是因着那个原因，那我先在这里道歉吧。” 正文 153. 突访 老太太话音才落，朝云就是一愣。 两世加起来，朝云见到的老太太，不是很冷清的，就是很霸道的。但是像这般低声下气的，朝云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这样爽快地道歉了。 “您……”朝云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口气，“您这是何必。” 她也是穆府的一员，必然不会看着它轻易落败了去。老太太心中应该有数。所以，就算不给朝云道歉，也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老太太却低了头。 “你心中是在意的，不是么？”老太太笑了笑，似乎对自己的低头毫不在意，“早些时候，你就提醒我了，可是我没有在意。现在这样，也算是自作自受吧。错了就是错了，还是主动承认的好。” 老太太说得诚恳。 然而，朝云心中却是在冷笑。 老太太现在这样说，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罢了。因为怕她不出手帮穆府，所以，才会做出这副姿态来。若是她没有找陆清安帮忙，恐怕，现在的她，仍然是被逼迫着和明郡王示好吧？ 心中这样想，朝云却没有表现出来。她的脸上带上一丝愧色，眼中就泛起泪光来，“是朝云不孝，老太太这般，真是折煞朝云了。您是长辈，又没有做错事儿……” 朝云的语气中满是惶恐。 老太太听了，心中就松了一口气，“你心中不怪就好。” 朝云微微垂下脸来，又从袖子中掏出帕子来擦脸。 老太太就忍不住微笑起来，她将朝云拉到身边，亲自给她擦着脸，“你这孩子，又没有说你什么，怎么就哭了呢？”又劝道，“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哭花了脸，等会儿陆将军过来，你可怎么见人啊？” 陆清安要过来？ 朝云一愣，眼泪停在眼圈里打转儿，倒是没有再流出来。 老太太见了，心中十分欢喜。这丫头虽然嘴上一直都不承认，实际上心中也是喜欢的吧？所以，才会对明郡王那样排斥。 是她眼拙了，竟然没有看到更好的。不过，也不能怪她，陆清安少年成名，又长着那样一副面容，心气也高，京中那么多贵女明示暗示，他都没有瞧上眼过。听说，还曾经拒绝过公主的下嫁。这样清高的人，谁知道竟然看上了她们家的朝云呢？ 缘分啊，还真是一个十分妙不可言的东西。 老太太想着，脸上就笑出花儿来。 朝云并没有留意老太太的样子。在听到老太太那般说了之后，她就有些心不在焉。 陆清安要过来？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啊。昨儿晚上，他只说，会让她满意。现在看来，却是给她带来了新的麻烦。 老太太的确不再逼迫她和安容了。可是，现在，她必须面对的人，却是从明郡王变成了他。 问题根本就没有解决。 朝云心中就皱了皱眉。这个陆清安，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七丫头，既然陆将军下午会过来拜访，你今儿个，就不要午歇了吧。”老太太看了朝云一眼，试探着说道。 朝云一直都有午歇的习惯，老太太也是知道的。 只是，陆将军虽然说了会过来，却也没有指明确切过来的时间。若是陆将军过来的时候，朝云正好在午歇，那便有些失礼了。 总不能让客人等着主人出来吧？ 朝云倒是没有异议。 既然陆清安都要过来了，她现在就算是再反对，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朝云叹了一口气，“朝云省得的。今儿下午，恭候陆将军的到来就是。” 朝云的口气十分冷淡，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欢喜。老太太心中一惊，忍不住就看了朝云一眼，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来。 然而，她看了良久，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朝云，根本一点儿都没有欢喜。 难道……朝云不喜欢陆将军？ 老太太心中就有些拿不准。 然而，她却不想多想，只是对着朝云挥了挥手，“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你回去先好好准备着。” 朝云福了福身，恭敬地应了，退了下去。 老太太火急火燎，原来就只是想要跟她说这个。开始的道歉的确是惊到她了，只是后面的话，却逐渐表露出了老太太的真实意图。 是她想的太多。老太太其实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么远，只是单纯想要让她下午的时候，不露出端倪。至少，不要得罪朝中最炙手可热的红人。 深深吐出一口气来，朝云忍不住自嘲。 她是太高看自己了。 见朝云情绪有些低落，谷雨和立夏眼中就露出担心来。然而，姑娘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她们两个，根本就不敢上前询问。 沉默着走了半晌，半途中却碰到了等在路上的安容。 “朝云，我听说你被老太太再次叫过去了？” 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朝云拍了拍安容的胳膊，“没事了，你不用进宫了，我也不用讨好明郡王了。我们都安全了。” 心中有些疲惫，朝云对着安容露出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些累，先回去了。” “朝云，”安容张了张嘴，叫住朝云，“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呢？朝云心中苦笑。然而，这些事儿，却只能她一个人背负，连最亲密的安容都不能告诉。 “我会有什么事儿，放心吧。只是昨儿晚上没有睡好而已。”朝云指了指自己眼睛底下的青影，“你看看。” “所以，没事儿的。你放心吧。”说着，朝云抬起袖子来，遮掩着打了一个呵欠，“我要快些回去补眠。下午还有事儿呢。安容，回见。” 这样说着，朝云再没有停顿，朝着自己的院子大步走去。 安容站在原地，目送着朝云的背影，眼中的担心越来越浓。 杜鹃也忍不住开口，“姑娘，奴婢瞧着，七姑娘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儿。她真的没事吗？” 七姑娘向来都是精神饱满的，然而，刚刚见到七姑娘，却只觉得她万分颓废。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安容叹了一口气，语气十分肯定，“朝云一定有事瞒着我。” 又看了朝云离开的方向一眼，安容就对杜鹃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府中下午到底有什么事儿。” 朝云的颓势，大概和老太太的吩咐有关。 她也要帮朝云的忙，不能再一直躲在朝云背后了。 握了握拳，安容的脸上就露出坚定的表情来。 她一定要帮朝云！ 正文 154. 交锋 朝云回到院子中，直接就躺下了。 吩咐谷雨午膳的时候再叫她，朝云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仿佛只眯了一会儿，谷雨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姑娘，姑娘，午膳已经送来了，该起了。” 叫了好几遍，朝云才慢慢睁开眼睛。她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撩开帐子，望了一眼窗户外面。阳光十分灿烂，灼得人眼睛生疼。 朝云望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中快要泛出泪意来，这才收回目光。 谷雨安静地等在一旁，等朝云开始动作，她便快手快脚开始服侍。 午膳的时间过得很快。朝云用完膳，走动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才随意抽了一本书，慢慢坐下来。 虽然只小睡了一会儿，朝云却觉得精神好了很多。 大概辰时一刻，就有老太太屋里的小丫头过来禀告，说是陆将军过来了，让朝云快些去大厅。 朝云应了一声，动作却是慢条斯理，丝毫不着急。 看着姑娘的动作，立夏就有些奇怪，她凑近朝云，压低声音问道，“姑娘这是在做什么？老太太不是说正有客人等着吗？” 朝云回头看了立夏一眼，却没有说话，动作却丝毫没有加快。 谷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中就大概有数了。拉着想要继续盘根问底的立夏站到一边，谷雨一点儿上前劝说的意思都没有。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用膳之后，朝云根本就只坐了一会儿。衣裳发式都没有乱，没有什么要打理的。然而，朝云却故意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磨磨蹭蹭不出屋子。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朝云这才带着谷雨和立夏走出屋子去。 在外间候着的小丫头，心中就舒了一口气。 老太太遣她过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只差没明说，让她将七姑娘给拖出屋子了。 却没有想到七姑娘竟然收拾了这么久。 她心中虽然焦急，却也不敢催促。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的而已，就算是带了老太太的命令，也没有胆子，去催促日前身份水涨船高的七姑娘。她可没有嫌自己命长。 好在，七姑娘总算是出来了，倒是没有借口身子不爽之类的，躲在屋子里不出现。 朝着朝云俯身行礼，小丫头脆声笑道，“七姑娘请随奴婢来。” 一边说，一边转身在前边带路。 因着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了，小丫头就想在路程上减点儿时间。然而，不管她走多快，七姑娘都是按着自己的步调，犹如闲庭信步。 若是她走太快，便只能停下脚步，等着七姑娘慢慢过来。 尝试了好几次，小丫头便放弃了。 她心中已经明白过来，七姑娘是刻意这样做的。没有七姑娘的配合，她再怎么挣扎，都是枉然。 心中认命，小丫头也随意起来。 等走到大厅的时候，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半个时辰。 朝云整理了一下行走中有些弄乱的裙摆，抬步朝着大厅走去。 才一进门，朝云就察觉到，老太太不满的目光。 “朝云参见陆将军。”没有理会，朝云脸带笑意，朝着陆清安盈盈下拜。又冲着老太太和穆三老爷行礼，“老太太安好，三叔万安。” 到底是在客人面前，老太太心中再多不满，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七丫头来了。”硬是挤出笑脸来，老太太的声音也无比和善。 三老爷倒是没有什么特殊表示。他和朝云接触不多，只知道府中有这么一位姑娘罢了。见朝云行礼，便随意点了点头。 倒是陆清安，似笑非笑地望着朝云，“穆七姑娘动作倒是快，在下不过喝了两盏茶而已。” 朝云面上就露出惊异来，“咦？少将军过来难道不是找三叔有事儿吗？竟然等这样久？朝云惭愧。” 话是这样说，然而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内疚之情。 心中明白朝云的怒意，陆清安的笑容就更深了，“哎呀，难道七姑娘的三叔没有告诉过七姑娘吗？在下今儿过来，就是为了与三姑娘见面的。” 这话说得就十分暧昧了。 朝云忍不住瞪了陆清安一眼。悄悄扫了一眼老太太，果然就发现老太太的眼中闪过惊讶。 这样熟稔的语气，若说两个人不是熟人，傻子都不会相信。 陆清安这厮就是故意的！ “七，七丫头，你，你……”穆三老爷似乎受到了惊讶，他看着朝云的眼中就带了满满的不可置信。 之前在朝堂上听说的时候，他原本以为陆清安只是在开玩笑罢了。毕竟他府中的七姑娘也不是特别出众。才华平平，貌不惊人。陆清安大概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就算是在听见陆清安说要来府中拜访的时候，他都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直到这一刻。 在亲眼见识到陆清安和府中七丫头说话的方式之后，穆三老爷觉得，自己大哥平常教导自己的话果然没有错。 他就是一个不会看人的！ 然而，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对此感到惊讶的。见到此种场景，老太太心中也是满满的讶异。也没有见朝云出去几次，怎么就和陆将军这般熟悉了？ 若是不清楚他们之间关系的，单听他们之间的对话，恐怕会以为，朝云和陆清安已经认识大几年了。 那般随意的氛围，虽然不太合礼数，听起来却给人一种十分和谐的感觉。 还真是天生一对！ 老太太打量着你来我往的两个人，越看越觉得登对。 她之前怎么会想到，要让朝云去给明郡王示好？真是老糊涂了。 明明陆少将军才是最好的人选啊。穆大将军在朝中的时候，也经常对陆少将军赞赏有加的。两个人的政见基本相合。 若是能够和陆府结成亲家…… 老太太的心中盘算开了。 朝云并没有意识到，老太太的心中，此刻已经有新的计划形成了。她瞪着陆清安，继续皮笑肉不笑地挖苦他。 说来也奇怪。重生之后，她明明已经变得十分冷静了。就算是在最危险的情况之下，她也能够保持冷静。然而，只要一遇见陆清安，她所有的冷静都会瓦解。他似乎格外擅长挑起她的负面情绪。 也因此，只有在陆清安的面前，朝云才真正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会发自内心的笑，会生气…… 见两人说的融洽，老太太就对着穆三老爷使了一个眼色。也没有知会朝云，只冲着陆清安拱了拱手，两个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正文 155. 逗弄 朝云虽然背对着两个人，然而，对于她们的行动也是心知肚明的。 待屋子中只剩下了她和陆清安两个人，朝云就叹了一口气。“少将军，您这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让她家老太太误会她和他之间的关系，难道，就是他所说的解决办法么？ “这样的法子难道不好么？”陆清安轻笑起来，“说起来，你家老太太想让你去接近明郡王，不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么？在下这样做，倒是合了你家老太太的心思吧？” 朝云忍不住皱眉，“这样做，短时间之内，效果的确不错。但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这样说着，朝云又看了陆清安一眼，“而且，少将军这样做，实际上也是将朝云陷入了更深的麻烦中。” “这样如何说？”陆清安一愣，问了一句。 见陆清安确实一头雾水，朝云脸上就露出无奈来，“少将军难道不知道，自己在京中贵女们心中的地位么？您今日当着那么多的人，说出那样一番话来，您以为朝云的生活就平静了吗？” “说不定，明儿个，就会有贵女上门来找茬儿。”朝云说着，脸上的无奈更深了。 陆清安却是不以为意，“那又有什么？对于七姑娘来说，那些送上门来的，不过是过来娱乐众人的货色吧？” 这话也太……虽然的确是说出了事实，但是好歹请注意一下用词啊。 朝云心中忍不住叹气。 “也不过是为七姑娘平淡的生活，添上一抹笑料而已。七姑娘反而应该感谢在下吧？”陆清安好眯了眯眼睛，“加上这一次的帮忙，在下倒是应该好好想想，到底应该跟七姑娘收取什么样的报酬。” “报酬？”朝云愣了愣，忍不住开口讽刺道，“陆将军可别忘了，解决这件事情，其实也是在帮助您自己呢。” 陆清安脸色不变，只抬手摸了摸下巴，完全无视了朝云的话，“应该要收取什么好呢？” 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皱眉，好似真的在认真思考一般。 朝云也不说话，她慢慢走向堂中的雕花木椅，十分轻松地坐了下来，又自顾自地端起丫头捧上来的热茶，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反正老太太的目的只是让她待在这个大厅中，至于她到底要做什么，老太太却是没有规定规定。 这般，就算是喝喝茶，吃吃点心，打发时间也是无所谓的吧。 朝云不客气地拿起一块点心，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陆清安的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朝云，见她如此自得其乐，忍不住就想要逗弄她。 “七姑娘似乎一直都在尝试着想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吧？”陆清安凑过来，盯着朝云的眼笑道，“在下倒是想出了一个。” 朝云精神一振，抬头看向陆清安，也没有在意陆清安离自己太近的事情，“哦？陆将军有什么好法子？不如说出来听听吧。” “反正，你家老太太想着的，只是让穆府的根基更稳这件事情，所以才会想要让你结交富贵吧？既然这样，朝云你不如直接嫁进在下府中好了。反正，你家老太太也有这个意思。” 嫁给陆清安？！ 朝云一愣，不小心就被刚刚吃进去的点心给噎住了。 嗓子堵得厉害，朝云直咳嗽得眼泪都落出来。 “七姑娘原来这般感动啊？”陆清安一边掏出帕子来帮朝云擦拭泪水，一边轻抚她的后背，帮着她顺气。 “七姑娘若是没有意中人的话，不如考虑考虑这个建议？”陆清安笑着，口气也像是在说笑。 朝云咳得更加厉害了。 陆清安……应该只是在开玩笑吧？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应该很清楚，他的婚事，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吧？ 就算她答应了，然后呢？ 他就真的能够迎娶她了么？她这样低微的身份，真的能够坐上穆府的主母么？ 或许仍然会像是前世那般，不过是为别人开路吧？位置还没有捂热，便落得一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朝云的神色一些下就变得冰冷起来。 她重生归来，可不是为了儿女情长的。她曾经发过誓，若是有来生，她一定要手刃仇人，亲眼看着他们堕入地府。 现在，她重生归来了，怎么能够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她虽然不讨厌陆清安，但是对他却没有其他的感情啊。甚至，最开始接触他，她也是抱着极强的目的的。 不过是知道他以后的命运罢了。明白若是能够靠上他，日后权势滔天的他，将能给她完成自己的目的极大的帮助，所以才会接近他的。 然而，即使是想要靠上陆清安，朝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做他背后女人的事情。 前世的教训太多，朝云不想再重蹈覆辙。 朝云继续咳嗽着。 陆清安却已经察觉到了朝云的变化。手掌下的脊背微微僵硬，陆清安眯了眯眼，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减弱，“难道七姑娘刚刚已经当真了？在下不过是说笑而已。” 笑着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陆清安收回手，踱到朝云一侧的椅子边，也坐了下来。 “不过，七姑娘的顾虑倒也真是一个问题。”端起茶盏来，陆清安也啜了一口。 朝云的咳嗽声逐渐平静下来。 手中拽着陆清安的手帕，朝云仍然是满脸泪水。胡乱抹了两下眼睛，朝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朝云又恢复了一贯平静的表情，“少将军还是少开那种玩笑的好。朝云倒是没有什么，若是碰上较真儿的姑娘，少将军可就难以跑掉了。” 刚刚那根本已经算是言语调戏了。 若是京城中的贵女们，知道自己心中的完美夫婿人选，竟然会做出浪荡子般的动作，只怕会惊吓到失语吧？ 想到这里，朝云就白了陆清安一眼。 “陆将军还是想些有用的法子比较好。”朝云的声调十分清冷，“如若不然，便请少将军不要添乱了。” 事情本来已经够乱了，这人却还随便过来插一脚。难道非要让人忍受不下去，才会善罢甘休吗？ “说起来，陆将军今儿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儿？”朝云直直看向陆清安的眼里。 陆清安眉尖挑了挑，苦笑道，“还真是……瞒不住你啊。”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这样说着，陆清安将来意仔细说了一遍。 “这个忙，朝云可以拒绝吗？”听完陆清安的话，朝云忍不住抚了抚额头。 这分明就是一个大麻烦。 “很显然不行。”陆清安摊了摊手，眯着眼睛看着朝云笑，“你家老太太听到七姑娘你这样说，也应该会十分高兴的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也能够打消老太太的顾虑。互惠互利。” 虽然麻烦了些，陆清安说的却也很是在理。 朝云皱眉思考了不到一会儿，便咬牙点了点头，“好，我答应。” 正文 156. 商讨 果然如同陆清安所说，老太太在听到陆清安的邀请之后，一直都眉花眼笑的。 然而，该有的矜持却也是不少的。“陆将军这样邀请，七丫头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家七丫头也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就这样和将军出去，是不是有些……” 朝云在一边听得直冷笑。 在答应之后才矜持，真是怎么听怎么奇怪。 心中不屑，脸上却是不显的，朝云微微垂着头，静静地站在一边，听着老太太和陆清安商讨。 “老太太说的是。”陆清安微笑着拱了拱，“倒是在下思虑不周。” 这样说着，皱了皱眉，提出一个意见来，“不然，在下再邀请一些姑娘们一道儿去……” 老太太一听，心中就是一动。邀请其他的姑娘，对陆清安来说，一点儿都不是问题。然而，老太太又怎么会放任陆清安这样做。 本来，陆清安看上朝云的事情，在老太太看来就是不可置信的事情。虽然想着要矜持，老太太却没有要将陆清安往外推的意思。 所以，一听到陆清安这样说，老太太立刻就摇了摇头，“那倒是不用了。怎么能够麻烦那些贵人呢。”老太太的脸上扬起笑容来，“府中倒是还有不少姑娘。” 这便是要让陆清安在府中的姑娘们中再多邀请几个的意思了。 陆清安就看了一眼朝云，“七姑娘高兴就行了。其他的姑娘们，在下也不认识，就交给七姑娘来决定吧。” 老太太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看向朝云的眼神就带了些不明的意味。 现在看来，就算是要和秦府亲上加亲，人选也绝对不能是七丫头了。原本只是顾忌着明郡王，现在发现，倾城少将军又跑来插了一脚。 倾城少将军刚刚打了一场漂亮的战斗，才从边疆回来，圣宠正盛。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老太太这样想着，心中就有主意了。 待会儿晚些时候，定要将大儿媳妇儿叫过来商量一下。秦府那边是必然不能再让七丫头去了的。替换上的人，应该要快些决定了。 “七姑娘就带平日最亲密的姊妹一道儿去吧。”见朝云不说话，陆清安便随意建议道，“这样一来，七姑娘或许也能够放松些。” 朝云只是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老太太就在身边，这里可没有她说话的地方。 听到陆清安的声音，老太太收回自己的思绪，连连点头，“也好也好。七丫头生性害羞了些。”一边说着，一边就看了一眼低眉顺目的朝云一眼，目光中闪过满意，“平日里七丫头倒是不会这般木讷。” “这个，在下倒是知道。七姑娘到底有多‘伶牙俐齿’，在下可是体会过了。不过，那样的七姑娘倒也十分可爱。”陆清安说着，看向朝云的脸上，笑容更加浓重了。 老太太看在眼里，乐在心中。 “……既然这样，那就请少将军放心吧。明儿个，七丫头一定准时出现。”又商讨了一些细节，老太太便下了结论。 陆清安摆了摆手，“倒是不用那样麻烦。既然是在下提出来的，自然不能麻烦贵府了。七姑娘也不用准备什么，明儿个早上，在下会过来接七姑娘出门。晚上的时候，也会安全将七姑娘送回来。老太太请放心。” 陆清安说得诚恳，老太太便也没有推辞。已经算是将孙女儿送上前去了，该拿乔的地方还是应该拿乔的。 少将军是考虑地倒是周全。 想来，少将军这样做，也是为了护着七丫头的名声吧？七丫头倒是一个有福气的。 若是七丫头能够嫁得好，日后她闭了眼，也可以安心去面对七丫头的娘了。 细节也商定下来，又说笑了一会儿，陆清安便起身告辞。 老太太带着朝云，一直将陆清安送到大门处。 穆三老爷又陪着陆清安出府，直到陆府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老太太这才带着朝云往回走。 “今儿个没有午歇，怕是累了吧？”往内院走的路上，老太太的声音十分柔和。 朝云只听得心惊肉跳，然而脸上却是带笑的，“回老太太的话，朝云在午膳之前小睡了一会儿的，所以不困。” 老太太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七丫头倒是聪明。” 不能午歇，便在午膳之前歇息一会儿，这倒也是个好法子。怪不得七丫头在陆将军的面前一直都精神满满的。 “陆将军果然不错。”说着说着，老太太就将话题引到陆清安的身上去。 这样的话题，朝云却是不能接了。 她还只是一个大姑娘，对一个男人讨论过多，便是违背了《女戒》。 老太太也明白朝云的顾虑，知道她一向守礼，说了一会儿，便又转换了其他的话题来。 “对了，明天你想好了，到底要带着谁一道儿去吗？”老太太转头看了朝云一眼，“陆将军虽然说，按着你的爱好来，然而，你却也得记住，不能太过任性。” 朝云就抬起头来笑，“朝云不敢自专，正想请教老太太。” “陆将军可是说了，凭着你喜欢就好。”老太太摆了摆手，“老婆子就不掺和了。” 老太太虽然这样说，然而眼睛中的光彩却不是这样的意思。 朝云脸上就露出谦逊的笑容来，“朝云到底年纪轻了些，还需要老太太多多提点……”捡着好听的话说了好一会儿，朝云才终于将老太太“劝”服。 “既然你这样说，那老婆子便得好好想一会儿了。”老太太说着，看向朝云的眼神中更加欢喜起来。 沉吟了半晌，快要到岔路口的时候，老太太才再次出声，“你姊妹们最近也忙，你平日里也不是和每一个人都亲密的。” 这样说着，老太太就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想了一番，老婆子觉着，明儿个你就带安容好了。” “陆将军也说过了，带上你平日里关系最好的姊妹就行了。” 恐怕这句才是重点吧？ 朝云心中冷笑，却只是朝着老太太恭敬地福了福身，“多谢老太太。” 这样说着，脸上又露出感激的神情来，“朝云晚些时候就去和安容说。” 老太太就笑了笑，“行了，你也不必陪着老婆子去慈安园了，快些回自己的院子中歇息吧。” 又叮嘱道，“安容那边，你派谷雨或者立夏过去传个话儿就行了。明儿就又要出门了，你还是好好歇息吧。” 这样说着，直看到朝云应下了，老太太这才扶着红莲的手，朝着自己的园子走去。 朝云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老太太离去。良久，直到再看不见老太太的身影，朝云的嘴角就慢慢勾起一个弧度来。 正文 167. 预言 遵循老太太的吩咐，朝云只安静地待在屋子中。去通知安容的任务，就交给立夏了。 而她，只是随意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慢慢翻阅着。 对于陆清安，她真的是十分头疼。虽然接近之初，她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想到，真正接触起来，实际情况比她想象地还要艰难一些。 她身边的事情本来就已经够复杂了，陆清安却偏偏还要将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秦府的事情中，三姑娘穆芳娇到底为什么那样做，朝云还没有头绪；府中突发的事情也还没有弄明白缘由，陆清安就跑来插上这样一脚。 虽然，他的本意是帮她摆脱困境。但是，现在的情况可不是跳出了火坑之后的轻松。 而且，明天的事情也挺麻烦的。 朝云心中十分疑惑。明明陆清安在边疆也没有待上多少日子，怎么那个战败部落的公主就看上陆清安了？还非哭着闹着要嫁给陆清安？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到陆清安的？ 朝云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作为帮了朝云这样多忙的条件，陆清安的要求，就是要求朝云帮他摆脱那个部落的公主。 “只要你答应配合，我自然有法子让那个公主知难而退。而且，你想想，配合我演出一场，若是能够被明郡王见到，你的麻烦也会随之消失，不是吗？”陆清安当时是这样说的。 这样的说辞，直到现在想起来，朝云仍然是觉得有些不靠谱。 那样一来，她的名声也会被毁的彻底吧？恐怕真正到了说亲的时候，老太太会十分头疼吧。 想象着老太太头疼的样子，朝云忍不住笑起来。 谷雨在一边看着，心中就有些发毛。姑娘半天都没有动一下，眼睛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的书本，然而脸上却时不时地露出让人心中发凉的笑容来。 也不知道姑娘到底怎么了。 谷雨张了张嘴，正想要说话，却听到刚刚回来的立夏的声音，“姑娘，姑娘，五姑娘和八姑娘来了。” 五姑娘，八姑娘？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朝云忍不住就是一愣。 安容过来倒是好理解，毕竟明儿个带安容出府的消息，是她让立夏带过去的。朝云也早料到，按着安容的性子，知道这个消息，定然会来她的院子。所以，她才那样爽快地答应老太太，就待在屋子中，不出门。 毕竟，老太太可没有说，不让安容过来找她啊。 然而，五姑娘穆珞茵又是怎么回事？前不久，她不是才过来过吗？当时还告诫她，小心三姑娘穆芳娇一些。这一次，她又要说什么了吗？ 朝云心中疑惑着。 谷雨就轻轻拉了拉朝云的袖子，“姑娘，两位姑娘都在外边等着呢，您……” 姑娘沉默的时间也太久了些，这样下去，倒是有些不礼貌了。 朝云就放下手中的书，抬手揉了揉眉间，慢慢站了起来。 “走吧，出去看看。” 安容似乎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儿碰见五姑娘穆珞茵。朝云出去的时候，安容的脸上还留着些震惊。 “五姐姐也来了啊。”朝云的到来惊动了安容。脸上露出些尴尬来，安容讪笑两声。 穆珞茵倒是不怎么在意，她一如既往地不大理人。 朝云扫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笑着向她们打招呼，“五姐姐，安容。” 趁着穆珞茵不注意，安容就朝着朝云做了一个鬼脸。 她是朝云院子中的常客，也不拘谨，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没有想到穆珞茵会过来，她要和朝云说的事情，必然要等上一会儿了。 朝云回了她一个笑容。 然后又转头看向穆珞茵，“五姐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穆珞茵没有好气，声音也很是尖锐，“没有事情，便不能过来了么？” 受到这样的对待，朝云也只是笑笑，“五姐姐莫生气，朝云只是随口问问，若是五姐姐喜欢，自然是可以常来的。” 穆珞茵冷哼两声，白了朝云一眼，“好像你这儿是什么好地方一样，我才不会有事没事就过来找你呢。” 这样的话语，倒是真让人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接下去了。 安容满脸震惊。她的确知道，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五姑娘穆珞茵的性子便有些古怪，却没有想到，穆珞茵竟然会变得这样尖锐。今儿个，她算是开了眼界了。 然而这样想着，心中却也有些心疼朝云。 听朝云的语气，穆珞茵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过来了。若是她每一次过来都是这样的是态度，朝云到底是受过多少气啊。 有了这样的想法，安容望向穆珞茵的眼神就有些不满。 就算自己不幸，也不应该将别人也变成自己这样吧？而且，就算现在是不幸的，若是努力生活着，情况也会有所改善的吧？ 安容又望了朝云一眼。 察觉到安容的不安，朝云微微扭头，朝着安容微笑了一下。 望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穆珞茵只觉得十分刺眼。从鼻子中哼了两声，穆珞茵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听说，明儿个你可以出府？” 消息已经传开了吗？这也太快了些吧？ 朝云想着，却也没有隐瞒。“的确，明儿个，朝云的确是会出去一趟的。” 见朝云承认地大方，穆珞茵的脸上就露出些笑容来，“那好，带我一起吧。” 这就是她今儿个过来的要求。 朝云就是一愣。 “五姐姐，要跟着一道儿去？”朝云有些讶异。 穆珞茵就有些不耐烦，“怎么了，不是说，你可以随意带人出去的吗？只要你开口，我就可以跟着出去了。那就带上我吧。” 穆珞茵一脸的理所当然。“既然可以带人出去，那么，带上我也是可以的。” 朝云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却是被一阵快速的女声打断了。 “五姐姐，你这样也太不客气了些吧？决定出门人选的，是老太太。若是你想要出去，直接去找老太太就好了。这样过来逼朝云，是怎么回事？是看着朝云好欺负吗？”安容气愤难耐，站起身来，几步冲到了穆珞茵的面前。 “有不满的话，那也去找老太太啊。” 安容的语速十分快，气势也有些咄咄逼人。和她平日的形象很是不一样。 穆珞茵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安容，一时心中就有些怯弱。 “不，不答应就算了嘛。不去就不去。”这样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朝云，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住了。脸上带了一种诡异的笑容，穆珞茵转过身来，“七妹妹，你也得意不了几天了。马上，你就会哭出来。” 正文 158. 问询 留下那么讨厌的一句话，穆珞茵没有再停留，快步离开了轻风苑。 安容气得浑身颤抖，跺了跺脚，就想跟着追出去。 “安容，你要做什么？”朝云唤住了安容，“追五姐姐吗？” “真是的。”安容叹了一口气，“难道就这样了吗？她以为自己是谁？说了那么讨厌的话，你就这样放她走？” 不管是话语，还是态度，穆珞茵都表现得十分讨人厌。 “从以前开始，她就有些这样，到了现在，她更是变本加厉。”安容气鼓鼓的，“本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大家谁都不想。但是，陷害她的人又不是我们，凭什么要在这里撒野。朝云，你也不欠她的啊，干嘛就任着她？” 安容十分不能理解，“你这样下去，她会更加理所当然。只怕到了最后，她就会变得为所欲为吧？” 都被那样对待了，朝云怎么一点儿都不生气？ “只要让她的目的不能得逞，不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吗？”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朝云拍了拍安容的胳膊，“你追出去，骂她一顿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被疯狗咬了一口，你还要咬回去不成？” 听到这样的说法，安容就忍不住愣了一下。疯狗？还别说，五姑娘穆珞茵现在的确越来越疯狂了。这个比喻，还真是贴切。 然而，朝云却并不像是能够说出这样话的人。安容听了，就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朝云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继续问道，“你是过来问我明儿个的细节的吗？” 安容没有回答。 朝云便抬头朝着安容望去。 安容脸上的神情十分纠结，似乎想笑却又极力忍住的样子。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再说话。良久，安容才完完全全反应过来。忍不住就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朝云，你真是有趣。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那样的话语，若是被老太太听到了，只怕会气坏吧？明明是那样平静的神色，却偏偏说出这样的句子来。 就好像一个人在说笑的同时，脸色一本正经一样。 安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落了出来。一边的谷雨，立夏和杜鹃听见了，脸上便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来。然而，她们打量了这边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只好相互看一眼，将脸扭回去，继续做着自己手边的事情。 好半晌，安容都没有停下来。整间屋子充满了安容的笑声。朝云也不急，只静静地等着。 “哎哟哎哟，我的肚子。”笑到最后，安容捂了肚子，大声叫唤起来。 杜鹃就走了过去，一边帮着安容揉肚子，一边就有些抱怨，“姑娘也不知道节制点，竟然笑成这个样子。” 安容笑累了，再没有解释的力气，只抿着嘴，努力将最后的笑意憋回去，没有理会杜鹃的话语。 等到安容真正平静下来，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咳咳，”安容掏出帕子来，又一次按了按眼角，抬头看向朝云，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对，我过来就是想要问问明儿个的事情。” 怎么突然就决定要出门了？再联想之前五姑娘穆珞茵说的话，安容越发感到惊讶了。 “是陆将军？”缓了一口气，安容小声问道。 朝云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对啊，陆将军前不久过来过，说是想要让我帮一个忙……” 这样说着，朝云捡着重要的，细细给安容解释了一遍。 “朝云，你什么时候和陆将军的关系这样好了？”听完解释，安容脸上就露出一抹疑惑来，“你和陆将军见面，好像也没有几次吧？怎么有了麻烦，陆将军会想到你呢？明明若是陆将军开口的话，京中会有很多贵女愿意帮忙的。” 朝云脸上露出苦笑。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而且，事情的复杂也远远超过安容的想象。有好些事情，都不能给安容解释。所以在听到问话之后，朝云就沉默下来。 朝云的沉默，让安容心中很是不安。她盯着朝云看了半晌，最后就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就不追问原因了。朝云，你别乱来就是了。” 这个倒是没有问题。朝云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又问了一些细节，安容就肃了肃脸色，转换了话题，“对了，上一次去秦府的事情，朝云你还没有告诉我。” 最近，她一直都被母亲关在屋中，不是练习这个，就是学习那个，整个人都要发霉了。就连十分挂心的朝云，她也没有法子时常过来。 关于这件事情，朝云也答应过，有时间会和安容细说的。见安容主动问起，朝云便又将那天的情况说了一下。 “我总觉得三姐姐十分奇怪。”朝云皱着眉头，白皙纤细的手指摸了摸袖口的花边，“五姐姐之前也提醒过我。” “三姐姐，好像一直都想让我嫁入秦家一般。”朝云这样说道。 安容心中就是一惊。“你说什么？三姐姐想要让你嫁入秦家？” 朝云点了点头，“对。虽然三姐姐打着让我帮助她的旗号，然而，所定的计划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的。” 安容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怎么了？”朝云看了安容一眼，“你发现什么不对劲儿了么？” “朝云，你可知道，秦府打算要联姻的，是哪一位子弟了么？”安容的语气也有些阴沉了下来，“三姐姐告诉你了么？” 朝云摇了摇头。 嫁入秦府，开始的时候，是老太太的意思。只是她不明白，穆芳娇为什么会那般积极。 “老太太看好的，和秦府想要拿出来的，并不是同一个人。”安容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霾，“秦府想要用来联姻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不说，名声还极差。老太太当时知道了之后，还对着大伯母狠狠发了一通火。甚至都没有避讳慈安园中的一些大丫头，老太太狠狠下了大伯母的脸子。” “之后，老太太就开始催促你讨好明郡王。”安容这样说着，声音低了下来，“见到明郡王之后，秦府虽然打消了念头，然而，那个混蛋却没有，一直都闹着吵着。所以……” 所以，老太太逼迫她，甚至不惜拿安容威胁她，都是为了她好？ 朝云有些不能接受。 见朝云脸色变了变，安容便叹了一口气，“很难相信对吧？如不是母亲说漏了嘴，我也不会明白。” 老太太的做法，也太让人误解了一些。 母亲当时说的时候，语气中满是酸意，脸上也满是不甘。 母亲一直都认为，老太太对大房太过偏袒了些，心中一直都是计较的。 所以当母亲那般说的时候，她便留了一个心眼，又引导着母亲的话，小心翼翼地套出了一些话来。 然而，她虽然套出了不少消息，有些事情母亲却是怎么都不肯说的。 比如，穆芳娇和穆月岑的事情。 母亲好像是知道什么的，然而，每当她提起那两个人，母亲都会左右而言他，十分警觉。 尝试了好几次，明白从母亲得不出任何消息，安容只好放弃。 “我觉得，有问题的，还是三姐姐和六姐姐。”安容说了自己看法。 朝云也赞同。 穆芳娇和穆月岑，她们的身后，绝对还有人。 “以后多多留意她们吧。”朝云叹了一口气，“我也会去拜托其他人帮忙调查的。” “其他人？”安容挑了挑眉，笑得十分暧昧，“其他人可是大忙人，会答应帮忙吗？” 见安容这般不正经，朝云便没有理会，只白了她一眼，又将她往外赶，“好了好了，你想要知道的，也知道地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吧？今儿个好好休息，明儿个可是要出去的。” 安容也不多留，笑着站起身来，一边应着“知道了，知道了。”一边朝外面走去。 正文 159. 袭来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陆清安果然早早就到了。老太太乐得嘴都合不拢，亲自领了将朝云和安容送到了大门口。 “陆将军，七丫头从小养在深闺，也没有什么见识。若是她耍小性儿了，还望您多多包涵。”叮嘱完朝云，老太太又向着陆清安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陆清安脸上带着一贯清浅的笑容，“老太太严重了。七姑娘向来都是极为懂事的，在下就算是想要看她耍小性儿，也看不到呢。” 老太太闻言，眼睛和嘴角的弧度就更加弯了。 安容也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她看着朝云，朝着她做了一个鬼脸。 这人，又当着别人说出这样暧昧的话来。朝云心中满是无奈，脸上却是懒得再摆出任何表情来。 “七丫头，可不要给陆将军添麻烦啊。”第三次嘱咐，老太太又看了一眼安容，“还有安容也是。” “知道了。”见老太太说话，朝云和安容便都躬身应道。 说了一会儿话，陆清安就带着朝云和安容，朝着老太太告辞。 “……时辰也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辞了。”陆清安笑着，朝着老太太拱了拱手，亲自护着朝云和安容上了马车。 等两人坐稳，陆清安才跳上车辕，甩了甩鞭子，驾着马车远去了。 陆将军亲自驾车…… 见到最后一幕，老太太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良久，她回过神来，拍着红莲的手臂，语气就有些感叹，“她的苦日子，总算也是快要到头了。” 红莲一头雾水。老太太突然这样感慨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带着疑惑，红莲就望了老太太一眼。然而，老太太却是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红莲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行了，我们也回去吧。她们也应该到了。”老太太说着，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这一次，红莲听懂了。老太太说的“她们”，应该指的府中的女眷吧？算算时辰，也快到平日里请安的时候了。 然而，老太太之前说的“她”到底是指谁呢？七姑娘吗？ 就在老太太和红莲开始一天的生活时，朝云和安容也坐在由陆清安驾着的马车上，朝着目的地赶去。 “陆将军今儿个怎么不用上朝？”安容自坐下来起，便一直都在朝自己挤眉弄眼。朝云实在无法，只好开口问道。 陆清安笑了笑，好听的声音从车帘的缝隙中穿进来，霎时就充满了车厢。 “圣上体恤在下，给在下放了半个月的假。” 一般打仗回来，将领都会得到时长不同的假期。只是，陆清安这个假期，也太长了些吧？ 朝云说不出话来。这到底算是洪恩浩荡，还是变相惩罚？ 见朝云不说话了，安容就笑着接了上去，“那么长的假期，陆将军正好好好休整一番。之前几个月，真是辛苦了。” 陆清安的语气仍然十分柔和，“辛苦倒是算不上，只是到底有些人不在身边，忍不住挂记。其余的倒是还好。” 听了这样的话，安容就忍不住连脖子都红了。记挂某些人？陆将军还真是坦率。 这样想着，安容又冲着朝云挤了挤眼。 朝云连话都不想说了。陆清安还真是会让人误会，没有的事儿也能够说成这样。另外，陆清安真正在边疆的时间，也没有那么久吧？早在一段时日之前，某个应该在边疆的人，就已经露面了。 真亏他能够说得这般面不改色。 朝云心中反驳着，脸色倒是一直都没有好过。 明明今儿就要见面了，偏偏昨儿晚上，陆清安还跑去她的屋子。 说是怕她反悔，一定要再叮嘱几遍。 害得她昨儿晚上根本就没有睡好，直到现在头也还有些昏沉。 “我先眯一会儿，到了位置你再叫我吧。”懒得听陆清安和安容两人之间的对话，朝云将头靠在谷雨的肩膀上，阖上了眼睛。 见朝云一脸疲惫，安容便也没有再说笑。心中却忍不住有些感慨，朝云果然是口是心非，明明都已经紧张到晚上睡不好了，面上居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怕，陆将军对朝云来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吧？ 她会努力守护这两个人的。朝云，原本就应该要得到幸福。 朝云可不知道安容内心的想法。实在是太过疲惫，阖上眼睛不久，朝云便睡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咦？朝云，你已经醒了？”安容脸上就露出些惊奇来，“我才刚刚准备唤你呢。” 意思便是到了。 “你觉得怎么样？”安容有些担心。马车虽然驶得平稳，但是到底没有自己的屋子舒服，朝云竟在马车上睡熟了，想来应该是累极了。 睡了一觉，精神就好了不少，朝云笑了笑，“已经好多了。” 陆清安的声音又从外面传进来，“七姑娘可是已经醒过来了？” 安容应了一声。 陆清安先告了一声罪，然后才撩开帘子，将她们一一迎下车，又带着她们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约定见面的地方在茶楼。这一点，陆清安昨儿晚上就已经告诉过朝云了。 所以，当跟着走进京城中最大的一家茶楼时，朝云一点儿都没有惊讶。 屋子是已经订好了的。 才坐好，就有小二走了进来，“贵人们想要些什么？” 这样说着，报了一连串吃食。 因着出来的早，几个人都没有用过早膳，陆清安便先让小二上一桌早膳。 朝云张了张嘴，想要点上一壶浓茶来。她虽然觉得精神好多了，到底还有些犯困，便想着要浓茶来醒醒神。 陆清安却是阻止了她，“一大早就喝浓茶，对身子不好。先吃些东西吧。若是待会儿还是犯困再说。” 安容只当自己是隐形人。 朝云也没有说什么。这里毕竟是外面，今儿个她过来是帮忙的，而不是和陆清安吵架的。这样想着，朝云便将心中微微的怒意给忍了下来。 早膳很快就送了上来。陆清安一直都在给朝云殷勤地布菜，直看得安容目瞪口呆。 就在几个人刚刚用完早膳，谈笑的时候，茶楼大厅突然就传来了一阵嘈杂。 似乎是异邦语，朝云听了半天，一句话都没有听懂。 倒是陆清安，脸上露出笑容来，“时间刚刚好，她来了。” 话音刚落，朝云和安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包厢的门被大力推开了。同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陆郎！” 正文 160. 交谈 女声又清又脆，朝云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轰鸣。 再看安容，神情也略微有些痛苦。 这也太……大声了一点儿吧？ 朝云微微皱眉。 陆清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瑞公主，请自重。”陆郎这个名字，可不是她随意能够唤的。 朝云不动声色。 瑞公主却扫了朝云和安容一眼，柳眉倒竖，指着离她最近的朝云，口气就有些不好，“你们是什么东西？怎么和我的陆郎在一起？” 这话很是不礼貌。 “瑞公主难道没有学过礼仪吗？看来，得请太后娘娘为公主请一些教养嬷嬷了。这样的规矩，想要嫁入皇家，只怕礼官们不会答应。”陆清安的声音更冷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见到陆清安生气了，瑞公主就缩了缩脖子，声音也收敛了一些，“本宫，本宫才不要嫁入皇家，本宫，本宫要嫁给陆郎你。” 声音越说越轻，到了最后，就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 陆清安却是听得清楚。他勾了勾嘴角，“下官早就说过，下官是不可能娶瑞公主的。您的兄长送您过来，也只是进宫而已。瑞公主，还是早些认清事实的好。” 一再示弱，陆清安却依然态度坚定，瑞公主就有些急了。她涨红了脸，打量了朝云和安容两眼，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朝云身上，大声道，“陆郎不肯娶本宫，就是因为她吗？”这样说着，就扬声叫了人进来，“将这个贱人，给本宫拖下去，乱棍打死！” “谁敢！”陆清安扫了冲进来的众人一眼，脸上似笑非笑，“这里可不是你们的地盘。天子脚下，想动朝廷命官的家眷，可没有那么容易！” 本来在一边看好戏的安容，被瑞公主这样一吓，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些担心的神色来。她伸出手来，在桌子底下紧紧握住朝云的，似乎这样就可以安心一些。 朝云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握住安容的手，朝云脸上依然是平静的神色，仿佛刚刚瑞公主说的那一番话，并不是针对她的。 见陆清安这般护着朝云，瑞公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不管不顾地大叫着，“本宫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都得听本宫的话！快，将那个贱人拉下去，宰了！本宫不想再看到她第二眼。” 后进来的众人就动了动。只一步，他们便停住了脚步。 从陆清安的身上散发出巨大的杀气来，强烈的气势让他们背后直冒冷汗，根本就不敢再动一步。 瑞公主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然而，她却强自梗着脖子，死死地盯着陆清安笑道，“怎么？陆郎还能杀了本宫不成？” “杀你倒是做不到。”陆清安的脸色越发难看，一丝杀意从他的眼中闪过，狠狠刺伤了瑞公主的眼。 “不过，将瑞公主送回去，下官倒是可以做到。”陆清安静静地说道，“礼遇公主，是圣上仁慈。但若瑞公主继续这样骄纵下去，只怕圣上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疯子进宫。说到底，瑞公主不过是一个败军之女罢了。下官早就说了，这里可不是瑞公主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这话就说得有些过了。 朝云动了动眉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还没有到她出场的时候，别人的事情，她犯不着插手。 然而，安容却有些被吓到了。她轻轻晃了晃朝云的手，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陆将军这样做，只怕有些过了吧？瑞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些，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听到这样的话，也太……” 安容说着，就望了瑞公主一眼。 出乎她的意料，瑞公主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沮丧来。反而，似乎因着听了陆清安的话，更加兴奋了一些。 “陆郎这是在威胁本宫了？”瑞公主不在意地笑了笑，“竟然说本宫是疯子，有本公主这样身份尊贵的疯子么？” “身份尊贵，不过是在瑞公主自己的国家。现在这里可不是瑞公主的国家，请瑞公主还是早些认清身份的好。”陆清安的声音仿佛淬过冰一般，“今儿瑞公主的行径，下官会如实报告给瑞公主的兄长。” 若是那位皇子真心想和朝廷交好，应该就会做出行动，至少应该约束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 朝云静静地坐在一边喝茶。不怪这里是京城中最好的茶楼，茶的味道的确不错。余韵很足，让人忍不住留恋。 被陆清安的态度弄得火气，瑞公主又一次将矛头指向了安静的朝云。 “你不肯娶本宫，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对吧？”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瑞公主故作大度地挥了挥手，“本宫也不是那么不能够容人的人。只要你答应娶本宫，本宫就让她给你做小，如何？” 安容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 怪不得连陆将军也会头疼。这个女人根本就不能听懂别人的意思嘛。而且，一个战败国的公主，竟然能够趾高气昂地以一副施恩的口气，让一个朝廷大员的闺女儿去陪嫁，这也太…… 安容咽了一口口水。 今儿个她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人不讲理，可以到达这种地步。 朝云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她事不关己般坐在一边，甚至连余光都懒得施舍给那个瑞公主。 这样脑子被驴踢过的人，她才懒得浪费口水。 她虽然是过来帮助陆清安的，但是现在陆清安又没有给出指示，她便不需要动作。所以，只需要看戏就好。 听见瑞公主扭曲的话语，陆清安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他算是有些明白，为何属下在给他禀告这件事的时候，脸上会出现那样的神情了。这个公主，根本就是脑子有病。 没羞没臊地追着男人跑不说，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样的人，在那个国家的后宫，到底是如何长到这样大的？ 陆清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对于这样的没脸没皮的人，他还真有些没招。 见众人都不说话，瑞公主脸上就露出得意的神情来，“怎么样，本宫这个主意不错吧？只要你娶了本宫，这个丫头就是你的了哦。” 至于娶回了家后，要杀要剐就随便她折腾了。那个时候，她可是主母，打杀一两个小妾，还不简单？ 陆清安看了一眼朝云。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人说任何一句话了。继续这样的对话，他怕他会忍不住将她掐死。 受到陆清安的暗示，朝云终于放下了手中一直捧着的茶盏。她笑着张了张嘴，“谁告诉公主殿下，小女愿意做陆将军的妾了？” 正文 161. 挑衅 “谁说小女愿意做妾了？”朝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来，“公主殿下未免也太自说自话了些吧？” 没有想到朝云会反驳，瑞公主就是一愣，“你不愿意给他做妾？” 这样说着，瑞公主伸手指了指陆清安。 朝云心中就是一笑。懂得挑拨离间，这个公主，倒也不傻嘛。 然而这位瑞公主不傻，她朝云也从来，都不是傻子。“不单单指陆将军。谁家好好的闺女儿，成天想着去给人家做妾？” 的确有想给人做妾的姑娘，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她穆朝云罢了。 瑞公主就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头疼，“你只给人做正妻？” 她这样问了一句。 朝云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以后到底会是什么景况，但是现在，还是先应付这位公主再说吧。 得到了朝云的肯定回答，瑞公主脸上的神情就更加纠结了，“你想做正妻啊，可是本宫的身份比你尊贵，总不可能，让你做主母，本宫去做妾吧？” 若是她真的做了妾，对于陆清安喜欢的这个女人，她可就没有法子了。毕竟，这里可不是她的家乡。 听了瑞公主的话，朝云心中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位公主还真是执着，连想问题的前提，都已经定好了。 她为什么一定要嫁给陆清安啊？真是奇怪。 然而，她到底是来帮助陆清安的。这样想着，朝云也没有刻意去纠正瑞公主的想法。 “不，不行。本宫一定要做正妻。”瑞公主抬起头来，猛地摇头。 只要她保住正妻的位置，不管陆清安今后喜欢上多少女人，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也只能是她。那些狐狸精，都不会得意多久的。 幻想着以后的事情，瑞公主的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安容见到了，忍不住又紧了紧朝云的手，人也慢慢朝着朝云靠近了一些。 “既然我们两个人不能够达成一致，那么，比试吧。”考虑了一会儿，瑞公主吩咐道，“由比试结果来定，到底是你成为主母，还是本宫成为主母。” 一边说着，一边就吩咐下人去准备比试的道具。 朝云忍不住抚额。 说了这么半天，这位瑞公主根本就没有抓住重点。 陆清安望向朝云的眼睛中，就带了一丝笑意。他很期待朝云的反应，究竟会是什么样呢。 “这个赌注太小了。”朝云轻笑两声，故意激怒瑞公主，“瑞公主对陆郎的爱，就只有这样一点儿么？” “那你想要怎么样？”瑞公主正在指挥下人动作，闻言就回过身来，看向朝云的眼中就带了一丝疑惑，“你有什么好主意？” 朝云脸上就露出诱人的微笑，“不如，将赌注加大一些吧。”似乎魅惑般，朝云的声音轻轻的，“我们来赌，若是谁输了，以后就永远不要出现在陆将军的视线中好了。公主殿下，您敢吗？” 输了的人，以后都不能再出现在陆郎的视线中？ 瑞公主心中一动。似乎受到了蛊惑，她大力点了点头。又怕朝云反悔似的，强调了一句，“今后都不能再和陆郎见面哦。” 勾起嘴角，朝云点了点头。 安容就有些担心。她扯了扯朝云的袖子，小声说道，“这样也太冒险了一点儿吧？若是你输了，怎么办？” “输了当然就是按着赌注说的做咯。”朝云不在意地笑着，轻轻捏了捏安容的手，“言而有信。” 听朝云说出这样的话来，陆清安就有些不赞同地看了朝云一眼。虽然他打从心底信任朝云，但是凡事都有万一吧，若是朝云真的输了呢？难道，他还真的要被这个该死的公主给缠上不成？ “朝云。”陆清安不满地唤了一声。 朝云愣住了。安容愣住了。瑞公主也愣住了。 陆清安，刚刚叫她什么？ 他们之间还没有这样熟吧？他怎么能随意叫她的名字？就算是要做戏，也不用这般吧？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了，她的名声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安容张了张嘴，似乎自己的耳朵刚刚出了问题。传说，少将军一直都是清清冷冷的，刚刚那一声呼名，怎么听都是饱含了情谊的。若说将军是为了演戏，想要摆脱瑞公主，那么这一次，戏也演地太逼真了些。 作为旁观者的她，都有些弄不清楚了。就算是知道内情，看了这半天，她也以为，陆将军对朝云一往情深呢。 三个人中，最受打击的，就算瑞公主了。 相识这么久以来，她还从来都没有听过陆郎这样温柔地唤过谁。然而，今天她却见识到了。只是，陆郎唤的人，并不是她。 脸色白了一白，瑞公主心中蓦地就升起了一股怒气。 “你待会儿可不要反悔。”丢下这样一句，瑞公主怒气冲冲地，率先出了屋子。 安容同情地看了朝云一眼，拉着她的手，也要往外面走。然而，身后却是传来了陆清安的声音，“七姑娘，请留步。” 安容听了，偷笑着松开了朝云的手，留下一句“我先去外面等你”，快步走了出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朝云皱着眉头转过身来，“激怒了她，后果会如何，我可是不会理会的。若是我输了，陆将军也不要怪我。” “情节需要，情节需要。”陆清安不在意地笑笑，“再说了，七姑娘怎么会那样轻易地就输了去呢？就算不是为了我，七姑娘也不会放任自己随意就输了吧？” 陆清安明白，朝云的性子，就是不服输。要让她认输，恐怕不会简单。 “陆将军可别抱太大希望。比试的内容，可都没有决定呢。朝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并不是什么都擅长。若是碰到朝云头痛的东西，朝云就算是不想输，也无可奈何了。”瞧见陆清安一脸的笃定，朝云就忍不住打击他，“所以，就算是见到朝云输，陆将军也不要奇怪。” “朝云也是打从心底不想的。” 丢下这样一句，朝云就抬步，朝着屋子外面走去。 陆清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然而，这一次，陆清安却是一点儿调笑的意味都没有，“朝云，待会儿，请小心一些。” 比赛途中到底会出现什么，他也不能确定。然而，他可不想朝云因此陷入危险。 难得听到陆清安如此严肃的语气，朝云忍不住愣了一下。 正想再仔细问时，屋子外面就传来了瑞公主气急败坏的声音，“动作慢吞吞的，害怕了吗？害怕就早些弃权吧，本宫大人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 完全是任性小丫头的做法。朝云脸上扬起笑意，又看了陆清安一眼，再没有停留，推开门，朝着外面走去。 正文 162. 阴谋 门外，瑞公主似乎已经决定好了，想要比试什么。几句吩咐之后，下人们便开始了忙碌地准备。 见到朝云走出门来，瑞公主就狠狠地瞪了朝云一眼，似乎恨不得在朝云的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安容却是一脸气愤地望着下人们忙碌的方向。 朝着瑞公主点了点头，朝云也没有看瑞公主的反应，只朝着安容走过去。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抬手试了试安容额头的温度，朝云眨了眨眼睛，“没有发热啊，你这是怎么了？” 一把拿下朝云放在自己额头的手，安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朝云，你看看他们。” 顺着安容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朝云随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他们怎么了？” 都是异邦人，长相的确和她们有些不相同，但是，也是可以接受的。也没有什么太过奇怪的地方吧？ 见朝云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安容就忍不住跺了跺脚，“他们正在准备你和公主要比试用的东西呢。” 朝云点点头，“对啊。”既然要比试，肯定是要准备一番的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是现在，你们根本就还没有商量，到底应该比试什么，瑞公主带来的人，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这难道不奇怪吗？”安容狠狠地点了点朝云的额头，“这一点你都没有想到吗？比试是两个人的，就算是公主，也不能随意决定吧？” 朝云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话是这样说，却并没有前去阻止瑞公主的动作。 安容皱了皱眉头，又跺了跺脚，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陆清安这个时候也走出了屋子，见到此番情景，皱了皱眉，轻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做比试之前的准备啊。”朝云的声音很是无所谓。 陆清安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你们可是连要比什么都还没有商定吧？” 都不知道应该要比试什么，这些人在准备些什么？ 听了陆清安的话，安容就忍不住凑过来，跟着大力点头，“对啊对啊，我刚刚也是这样提醒朝云，可是她根本就不在意。也不过去和公主说。” 陆清安就望了朝云一眼，脸上就露出些不满来，“七姑娘，你……” 任着瑞公主折腾，自己却什么都不说，朝云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瑞公主全部都选择自己擅长的项目，那胜负，可就说不定了。 朝云肯定也知道这些，然而，她却什么都不说。 她是想要输么？ 想到这一点，陆清安的脸色就有些不好。 大步走到瑞公主的身边，陆清安毫不客气地说出了他的看法。 瑞公主本来心中就有气，又听到陆清安不同意她的布置，心中的怒气就更大了。“既然提出赌注的人是她，那么，由本宫来确定比试的项目，又怎么了呢？这样才是公平的吧？” 又是歪理！ 然而，这一次陆清安却没有妥协。他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和瑞公主谈论了好一番，才总算是将比试的项目真正定下来。 朝云至始至终，只是站在一边看着，脸上不悲不喜。 安容瞧了，心中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其实也不能怪朝云反应这样冷淡。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参加这个比试，朝云心中一定很不高兴了吧。特别，比试的对象又是这样难缠的人。又加上，陆将军中途还故意制造出暧昧的情况。按着朝云的性子，没有现在就甩手离开，已经算是很给陆将军面子了。 因着人手很足，不一会儿，比试的东西就准备好了。 期间，陆清安又走开了一会儿，似乎在和掌柜商量包楼的事情。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茶楼中已经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了。 “因着陆郎说你的时间有限，比试的内容就简单了些。”瑞公主昂起头来，语调轻蔑地说，“为了保证公平，除了我们那边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比试的一部分项目外，还有一些是你们京城的女子平日中玩耍的东西。” “这样，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朝云笑了笑，又冲着瑞公主福了福身，“多谢公主体谅。” “别搞那套有的没的了，我们快点开始比试吧。”瑞公主似乎很不耐烦，挥了挥手，解释道，“第一项是作画。” 作画可是她最拿手的。瑞公主心中得意着，又加了一句，“限时半柱香。以‘寒冬’为题。” 听说京中的女子作画从来不限时。瑞公主勾了勾嘴角，这一项，她是赢定了。 这样想着，瑞公主拿起笔来。 然而，她才画上一半，一边的朝云便已经放下笔来。瑞公主心中一惊，手下就有些乱了。 等到评定的时候，毫无疑问，获胜的人，并不是她。 咬了咬牙，瑞公主的声音就有些阴沉，“比试第二项，下棋。” 她可是从小学习下棋的。父皇也为她请了不少名师。下棋这一项，她必赢无疑。 这样想着，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瑞公主的脸色就有些黑了。 “第三项……”几乎没有停歇，瑞公主又催促着开始了下一项比试。 朝云没有异议。 在她看来，早点比试结束，她也可以早些回府。 “第四项……” …… 等比到最后一项的时候，瑞公主已经红了眼。 虽然中途有两项，她几乎要获胜了。然而，却没有想到，每一次到了最后，她仍旧输了。明明上一刻，她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了，下一刻，她却全军覆没。 两次都是。 也即是说，前面五项，她没有一项是获胜的。 照理说，比试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然而瑞公主却奇异地坚持着。 “就算输，本宫也要输个心服口服！” 朝云倒是无所谓。只剩下最后一项，比试完了，她今天的任务应该也算是完成了吧？ 若说安容开始还有些紧张。等到最后，她已经完全放松了。 “第六项，也是最后一项。骑术！”瑞公主的嘴角诡异地扬了一下，又快速换了一副表情。 陆清安直觉有些不对劲。然而，仔细看了周围一圈，陆清安却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 比试骑术，自然不能继续待在茶楼里了。众人除了茶楼，各自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换到了另外的场地。 是离着京城不远的一处跑马场。 各自挑选好马匹之后，比试便开始了。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十分正常。 朝云骑术略胜一筹，正要冲向终点时。她身下的马却突然发了狂。 不受控制地，朝云被带着冲向了另外的地方。 安容就吓白了脸色，“朝云！” 陆清安反应极快，整个人犹如飞燕，“嗖”地一下就从原地消失了。 “朝云！” 正文 163. 临死 “朝云！”陆清安是发出一声清鸣，整个人朝着朝云冲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状况，虽然让朝云惊讶了一些时候，然而，她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努力降低自己的身子，朝云几乎整个人都趴在马背上，一边安抚着受到刺激的马匹。 见到前方混乱的场景，瑞公主的脸上出现了十分快意的笑容。 看吧，这就是和她抢东西的下场。所有拦在她前进道路上的人，都应该去死！ 勒马停下来，瑞公主微笑着看着朝云被马折腾的样子。 一边看着的安容，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她捂住了嘴巴，眼睛中也逐渐泛出泪花来。然而，即使再担心，再难受，安容也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朝云还没有事儿，现在，她还不能哭。她要睁大眼睛，看着朝云从危险中脱离出来。 周围看着的下人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在那样疯狂的马匹背上，若是被甩了下来，就算是能够保住一条命，只怕以后也是废了。 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偏偏得罪了她们的公主殿下。 不忍地将头垂下去，瑞公主的手下们纷纷移开了视线。 朝云并没有注意周围的场景。她紧紧拽着缰绳，一边安抚着马匹，一边控制着前进的方向。 然而，良久，马匹也丝毫没有安静下来的迹象。 朝云心中就是一惊。她已经意识到了，这匹马，只怕是中了药物吧。并不是简单地被银针之类的东西给刺激了，而是更加险恶的药物。这样的疯马，除非当场将其毙命，否则，它会一直发狂下去。 然而，她只是一个不会功夫的弱女子，若是将疯马给击毙，她也会从马背上掉落吧。以马匹现在的速度，要是她真的掉落下去，只怕后果不会好。 好狠毒的公主！竟然是想要取了她的性命去！ 朝云心中一冷。 微微扭头查看了一下瑞公主的位置，朝云的嘴角就微微勾了一下。 以为这样简单就能够除掉她？这个公主，也太天真了吧？对她做出这样危险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人？就算贵为公主，也不行！ 不着痕迹地改变了拉着缰绳的力气，朝云突然就转换了身下疯马的方向。她驾着马匹，快速朝着瑞公主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然而，脸上却是十分惊慌的，“啊，快闪开，快闪开，我控制不住了。” 话音刚刚落下，朝云已经来到了瑞公主的跟前。 就算是要掉落马背，也要拉着人垫背！朝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笑，慢慢伸出手来。就算是不能将瑞公主撞下马背，她也要将那位不可一世的公主给拽下来。 也让她尝尝，跌入到尘土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的！ 然而，朝云的手还没有触到瑞公主的袖子，整个人就突然腾空而起了。 “朝云！”熟悉的气味迅速占据了她的周身，温暖的双手也围上了她的腰间，最后一刻，陆清安终于是赶到了。 疯马还在继续朝前狂奔，瑞公主却已经是被震惊地整个人都不能动了。 “快来人，快来人，将这个畜生射杀了。快快！”因为害怕，瑞公主的声音，甚至有些失声。 没有料到这一幕的下人，被公主这样一吼，纷纷回过神来。 然而因着太紧张，射出的好几支箭矢都没有能够命中要害，反而让那马匹因着攻击而变得更加疯狂起来。 “公主殿下！”已经太晚了，疯马已经红着眼睛，朝着瑞公主撞了过去。有胆小的宫人甚至晕了过去。 瑞公主脸色极度扭曲，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她愣愣地望着冲过来的疯马，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她就这样要死去了吗？ 瑞公主只觉得喉咙火烧似的干渴。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几乎可以感受到马匹跑动带过来的风，刮着她的面庞，不断冲击着她的内心。 这一次，死定了。 瑞公主这样想着，额头都开始冒汗起来。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马蹄声扑面而来，瑞公主大气都不敢出。 尘埃飞扬，肉体与地面的撞击声重重响了起来，发出闷哼，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中。 混乱终于结束了。马场中，突然就变得十分安静。 众人都垂着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瑞公主，就这样……死了？ 那个张扬的异国公主，就这样，死了？ 众人都有些不敢抬头。 公主死了，他们大概也会命不久矣吧。一些宫人的脸上，就现出了悲哀的神情来。 只有陆清安，怀抱着朝云，站在场中，望向瑞公主的眼神十分冰冷。 “还不将瑞公主给带回去？”面无表情地，陆清安吩咐道。 众人就有些愣神。 瑞公主，不应该已经落下马了么？这样久，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想来，没有多少时日了吧？ 陆将军，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有宫人十分气愤。若不是因着想要得到陆将军，她们的公主，也不会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吧？她们也应该能够活得更加长久一点儿吧？ 明明她们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非要被卷入这样的事件不可呢？ 她们，都不想死啊！ 心中的怒意累积到最大，胆子稍微大些的宫人，愤愤地抬起头来。她们用仇恨的眼光，恨恨地望向陆清安所在的方向。 然而，还没有瞪多长时间，她们便注意到了，除了陆将军和那位女子，场中还有一个人的身影。 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们快步朝着那人跑去。 瑞公主……好好地坐在马背上呢。 似乎有些受到了惊吓，整个人都有些出神。 然而，人却是的的确确活着的。 “公主！”宫人们欢呼着，喜极而泣。 她们望了一眼倒在不远处的的疯马尸身，一支箭矢毫不拖泥带水，怔忪马的要害处。 刚刚她们听见的那阵巨大的倒地身，大概就是这匹疯马撞击地面所发出来的了。 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宫人们忍不住就露出笑容来。太好了。公主没有死，她们也不用死了。 “堂堂公主，竟然做出这样下三滥的事情来，下官觉得，公主还是明儿个就启程回国好了。我朝可不欢迎这样的恶毒的女人。”陆清安的声音似乎掺了寒冬的风，凉飕飕地吹过在场宫人的心，“下官会亲自去给贵国皇子解释。” 听到这话，才松了一口气的宫人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陆将军这话…… 若是知道了这样的事情，皇子殿下一定会万分生气吧。她们的小命，真的能够保住吗？ “陆郎，你不能这样对我！”被陆清安的话语刺激到，突然回神的瑞公主大声吼道，“你不能！” 正文 164. 亲吻 不管瑞公主如何闹腾，陆清安都是一副冰冷的神情。 “还不快些将瑞公主带回行宫去？难道想要下官派人将你们通通请回去吗？”无视瑞公主的尖叫，陆清安扫了一眼瑞公主带过来的下人，“你们最好快些。” 声音虽然平静，然而语气却是包涵了太多的威胁的。 宫人们纷纷打了一个寒颤，也不敢不应。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快步上前劝说瑞公主。 “混账！究竟你们是谁的人？竟然敢对本宫不敬，本宫看，你们的小命是太长了！”一手挥开离着她最近的两个宫女，瑞公主叫骂道，“身为狗却看不清谁是主人，本宫养你们有什么用！” 被打的两个宫女捂着脸，很快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然而，她们不声不响，又一次围到了瑞公主的身边。这一次，她们伸出了手，十分强硬地挽住了瑞公主的胳膊。 陆将军说的对，这儿可不是她们的国家。若是任着身为阶下囚的瑞公主继续闹腾，只怕，他们这一次过来的目的，就全泡汤了。就是皇子那儿，她们也无法交代。 想通了这一点，宫女们便不再畏手畏脚，纷纷大步上前，将挣扎不断的瑞公主控制住了。 “你，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反了，反了反了反了！竟敢对本宫动手动脚的。本宫要告诉皇兄，让他把你们都给斩了。”狠狠地瞪着服侍自己的宫人，瑞公主口吐恶言，“还不给本宫放手！” 没有人理会她。 一大圈人簇拥着瑞公主，快速朝着马车走去。为首的那个，恭敬地朝着陆清安和朝云行礼，“陆将军，这位姑娘，今儿个真是对不住了。奴婢会如实将今儿的情形转告给皇子殿下。皇子殿下必然会给出令两位满意的答案。告辞。” 这样说着，她再一次躬了躬身，转身离去了。 没有了瑞公主那一帮人，场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直到再也见不到其他的人，安容才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大步赶向朝云的位置，安容脸上就露出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朝云，你没事吧？” 刚刚那一幕，真的是快要吓死她了。没有想到，那个瑞公主，竟然真的有这样狠毒的心思。安容直觉得冷汗湿衣。 若是陆将军再晚一些，再晚一些，恐怕，朝云现在也不会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了吧？ “你怎么做出那样危险的事情来！”最开始的时候，朝云就不应该答应瑞公主，和她比试什么骑术。 朝云的骑术根本就不用证明，瑞公主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朝云就是朝云啊。 明明是这样危险的比试，其中暗藏的杀意，朝云肯定也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她竟然仍旧不动声色地答应了。 真是…… “不要再做这样的危险的事情了啊。”到底没有忍住，安容小声啜泣起来。 见到朝云遇见危险的那一刻，她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看着朝云在场中努力控制疯马，安容只觉得自己有些不能呼吸起来。 朝云，朝云差一点儿就会受伤啊。 或许还会因此失掉性命。 安容的眼泪止都止不住，簌簌往下掉。 从袖子中掏出帕子，轻轻为安容擦拭着，朝云脸上就露出浅浅的笑容来，“别哭了，我这不似没事儿么？” 她可是早就预料到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怎么可能那样轻易就让人给算计了去。 “她伤不到我的。你看看，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么？”摸了摸安容的脸庞，朝云笑得十分温暖。 听朝云还在说这样的话，安容心中就更加不乐意了。朝云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撅了嘴，安容恨恨地从朝云手中抢过帕子来，又瞪了朝云一眼，冷哼了两声，“我看你根本就没有反省的意思。” 若是下一次还有这样危险的事情，只怕朝云还会这样做。 “你想想，若是没有陆将军及时的相救，你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吸着鼻子，没有好气地甩下一句，安容背过身去，没有再看向朝云的脸。 若是没有陆清安及时的救助…… 听安容这样大吼一声，朝云就忍不住一愣。的确，她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最后一刻，连她自己都认为，自己最好，也就在床上休养几个月。 然而，因着陆清安的援手，她此刻却好好地站在这里。全身上下，甚至连一点儿碰伤都没有。 朝云微微蹙眉，没有做声。 这一次，的确是她的运气。 然而，在那种情况之下，她就算是想不答应，也是没有办法的。话说回来，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根本连比试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 对方贵为公主，哪里轮得上她这个小小的三品官的女儿说话了？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 不过，就瑞公主那样的性子来说，恐怕对方就算是一等公卿的嫡女，她也不会放在眼里吧？ 也太自傲了些。 想了想，朝云就勾了勾嘴角。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帮陆清安赶走了那个讨厌的公主。过程暂且不论，目的反正是达成了的。 心中松了一口气，朝云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陆清安的手，仍然放在她的腰上！ “喂。”朝云轻轻扯了扯陆清安的袖子，小声道，“快些将你的手拿开吧。” 现在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然而，这里到底是在外面。若是被其他人见到了，只怕不出一天，京城中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离谱的流言蜚语。 身后的陆清安没有丝毫声音。 朝云又轻声嘱咐了一遍。 良久，身后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心中有些疑惑，朝云便慢慢回过身去。她突然意识到，陆清安好像已经沉默了很久了。 他怎么了吗？ 这样想着，朝云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放在她腰间的那双手用力很大，让她根本就不能转身。 又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安容，朝云就叹了一口气，动了动脖子。 她看到了陆清安的脸。 一如既往的表情，根本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想来，应该没有生气吧？ 朝云就动了动唇，刚想要说话，却突然发现，没有预兆地，陆清安的脸朝着她压了下来。 “喂，陆清安！”被吓了一条，朝云忍不住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只是，已经太晚了。 朝云只觉得眼皮上一凉。 陆清安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朝云！” 正文 165. 麻烦 “陆……”朝云的话硬生生地断在喉咙中。 陆清安的样子，很不正常。他到底怎么了？ 朝云皱了皱眉头。 用余光扫了一眼安容，见她仍然没有回过身来，朝云忍不住送了一口气。 幸好安容没有看到，这样的画面，就算是安容，只怕也会想歪吧。 “喂。”朝云推了推陆清安的手臂，“快点放开。” 他不想要名声，她可是还想要的啊。 陆清安一动不动。倒是安容，身子动了动，似乎想要回过身来。 心中有些焦急，朝云再一次推了推陆清安的手臂，“喂。你快松手。” 陆清安动了动，小声嘀咕道，“我倒是想要有人看到。” 他的声音太小，又有些低沉，朝云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又赖了一会儿，陆清安才从朝云的脖子处抬起头来，声音清楚，“没有什么。”这一次，他放开了抱着朝云的手。 正好，安容也回过身来。 “朝云，你下次可别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不然，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那样提心吊胆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朝云就冲她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危险的事情，绝对不做。这样行了吗？” 听见这样的回答，安容便明白，朝云根本就没有深刻体会到事情的严重性。叹了一口气，安容又望了一眼陆清安，“陆将军的目的已经完成了吧？那小女们，是否可以回去了？” 虽然今儿的事情，和陆将军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到底是因为陆将军而起。安容怕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会迁怒陆将军，于是干脆地告辞。 陆清安脸上就露出一丝惊愕来。 “现在？”现在还不到午时，这个时候就送她们回家也太早了些吧？ 安容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然而，她现在的心情实在太复杂了，已经再没有心思继续待在这儿了。 朝云自然明白安容的心情，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回去，老太太肯定会不高兴。 这样想着，朝云就拉了安容的手，劝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将安容安抚下来。 午膳的时候，陆清安特意挑的是临近湖边的酒楼。午膳过后，又歇了一会儿，安容的心情总算是恢复了。 到了傍晚要回府的时候，安容已经完全忘记了今日的不快。 陆清安和朝云见了，只是笑笑，也没有再提那件事情。 晚请安的时候，老太太特意留下她们两个问询。安容说的，便都是白日里开心的事情。 老太太听了，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朝云呢？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扭头看向朝云。 朝云便简单地将瑞公主挑衅的那件事情说了一个大概。 老太太闻言，就有些沉吟。 “瑞公主？”不过是一个战败国的公主罢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阶下囚，竟然还这样嚣张。不怪陆将军到最后，说话都有些不客气了。 老太太心中琢磨着，又听着朝云说着陆清安的态度变化，心中就有些明了了。 看来，陆将军今日将朝云请出去，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不过，能够看中朝云，让朝云帮助他挡这样的烂桃花，也算是朝云的荣幸了。 这样想着，老太太心中就舒坦了些。 安容也正好想起来，声音中就有些兴奋，“虽然陆将军让朝云遇见了危险，我很不高兴，但是，陆将军当时将朝云救下马的时候，真是太厉害了。‘嗖’的一下，人就从原地不见了。而且，当时，朝云几乎已经撞上了瑞公主的马。最后竟然毫发无伤。” 这样说着，就看了朝云一眼，“这个方面，还是要好好感谢陆将军的。” 这个细节，朝云可没有提到过。老太太就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道光亮，笑道，“哦？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朝云听了，心中就是一动。老太太这样的语调可是不好，似乎心中又开始盘算什么事情了。 安容并没有理会朝云的眼神，兴致勃勃地给老太太仔细讲起今日在马场中发生的事情来。 朝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安容是故意的。因为对她今日的表现很是不满，安容只怕是想要通过老太太来对她说教了。 然而，安容只怕会失望了。若是知道了马场中的细节，老太太肯定会十分高兴。 在那样的情况下，陆清安今天有些失控呢。本来没有什么深意的动作，被老太太一想，肯定就是别有深意了。 只怕，接下来的日子，老太太会十分关注陆清安的情况。 朝云又叹了一口气。 这下肯定更加麻烦了。 果然，老太太听完安容的讲述之后，整张脸都笑得皱起来，仿佛一个风干的桃子。平日里不显的皱纹也都现了出来。 “今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的语调中都透着高兴，看向朝云的眼神中满是慈爱，“这样说来，陆将军可是我们穆府的大恩人，找个时间，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这样说着，又埋怨道，“你这孩子，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也不说。” “朝云已经谢过陆将军了。又不想让老太太您担心，便没有说。”朝云福了福身子，脸上就露出惶恐来，“朝云知错。” 老太太想要的可不是朝云的道歉，见朝云惶恐，便收了埋怨的心思，又露出笑脸来，“那么大的恩情，随便感谢可是不行。我瞧着，找个日子，让你三叔将陆将军请到府中来，我们正式感谢，如何？” 果然出现了麻烦事儿。朝云心中无奈。 然而，老太太都已经这样说了，她还能如何？朝云扯了个笑脸，温顺地应了，“全凭老太太吩咐。” 听到现在，安容才觉得事情并没有朝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过去。愣了一下，安容就问道，“老太太，若是陆将军不邀请朝云出去，朝云可不会遇险。”说起来，朝云会受到那么大的惊吓，可全部是托了陆将军的福。他救下朝云，不过是情谊之中的事情。 毕竟，朝云可是挡了他的烂桃花。 老太太只当没有听见。 安容便还想再说。 然而，朝云却是拉了拉她的袖子，又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现在的老太太，只怕什么都听不进去。 安容也知道老太太的性子，见朝云提醒她，心中虽然不甘，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向朝云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安容低下头来。 若是她刚刚什么都不提，就好了。 朝云却是十分庆幸。 幸好，安容没有见到陆清安在她眼皮上落下的那个吻。 陆清安，到底是怎么了呢？ 正文 166. 坦率 明天加更 老太太决定了的事情，一般是很难改变的。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朝云才什么都不说。 从慈安园出来的时候，安容脸上就露出十分的内疚来，“抱歉，朝云，我……” 若不是她，老太太应该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来。最后倒是麻烦了朝云。 摆了摆手，朝云笑了笑，“别放在心上。”就算安容不这样说，老太太也会找其他的借口，再找陆清安来府里一趟。 老太太现在，可是很看好陆清安的。 “你也别多想。都是没有的事儿。今儿也累了一天了，晚上早些休息。”朝云这样说着，挥别安容，带着谷雨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立夏很快就迎了出来。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这样说着，又端上小点心来，“姑娘尝尝吧，这可是奴婢今儿个做出来的。” 朝云笑着吃了几个，又和立夏谷雨玩闹了一会儿，洗漱之后，更衣躺在了床上。 今儿个一天，倒是真的有些疲累。 朝云一边想着，一边动了动身子。 屋子中的灯被谷雨和立夏端了出去，只有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床前。屋子中好歹也算有些光亮。 朝云就深深叹了一口气。 日子这样流逝，她该做的事情，还只在缓慢的进行着。真正报仇的日子，也不知道到底要等到哪天。虽然她有着前世的记忆，作为提醒。然而，因着她的重生，已经有些事情完全不同了。 原本记忆中没有出现的人，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登场。就连以往她认为不重要的人物，到了现在，也仿佛是在周身蒙上一层纱一般，让她根本就看不清楚。 事情已经越来越复杂了。想要成功复仇，比她想象的难多了。朝云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然而，她却也没有准备放弃。 这样想着，朝云翻了一个身。 随着她的动作，朝云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给磕了一下。 皱着眉头摸索着将东西拿出来，朝云意识到，将她弄得十分痛的东西，就是她娘亲留给她的那块玉石。 衬着月光，石头的表面流光溢彩，虽然只是温润的光芒，却让人移不开眼。 朝云盯着石头中仿佛流动的画面看了半晌，心中就是一动。 大概是由于天气热了起来，玉石的温度竟然比之前低了一些。 朝云就记起，花姨娘在将这个东西给她的时候告诉她的，这个是玉石是冬暖夏凉的事实。现在看来，花姨娘果然是没有骗她的。然而，这块玉石到底是如何和天下联系起来的，朝云到了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在宫中的时候，她就已经因为玉石受到过牵连，恐怕，以后她将受到的牵连会更多。 那群人既然已经出来，想必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就回去。 朝云将玉石重新放进衣襟之中，叹了一口气。 然而，玉石的问题不过只是让她烦恼的原因之一。另外的问题，更加让人头疼啊。 好比，穆芳娇的背后，到底是谁。好比，穆月岑到底是在帮秦氏做着什么事情。好比，赵凌之前联系的穆府中的人，到底是谁。 还有不能随意掉以轻心的人，比如，赵灵菲。 …… 这样梳理一番，朝云只觉得头更疼了。到了现在，一个谜团接着一个谜团，让她觉得有些疲累。 又皱了皱眉，朝云突然就听见一声轻笑。 声音是从她的窗子外边传过来的。 朝云心中一惊。凝神细听的时候，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大概是太过劳累，都出现幻听了吧？这样安慰着自己，朝云却又听见了一声轻笑。 这一次，伴随着轻笑着，还有男子温柔的声音，“七姑娘，夜色这样好，不如一起赏赏月，如何？” 面具男子！ 朝云心中一惊，忍不住坐了起来。 刚刚的声音太过清晰，朝云敢肯定，这一次绝对不是她的幻听。然而，若真是这样清楚的声音，睡在外间的谷雨和立夏，不应该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云静静地坐着，心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然而，心思转换间，朝云又想起，之前每一次陆清安过来的时候，谷雨和立夏也是没有察觉的。 大概有功夫的人，都可以做到这样吧。 朝云这样想着，慢慢地移到了床边。 “你在哪儿？”压低声音，朝云小声地问道。她可是一个没有功夫的人，声音若是大了些，只怕谷雨和立夏就会醒过来了。 仿佛突然就吹起一阵夜风似的，半阖着的窗子，突然就被打开了。虽然是被突然打开的，窗子却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朝云转过头来，她朝着窗子外面看去。 面具男子就悠闲地坐在和她窗子相对的一棵大树上。他似乎心情很好，嘴角勾起，应该是在笑着。银色的面具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漂亮的光泽。 “七姑娘。”面具男子做了一个口型。 朝云惊讶地发现，虽然她和面具男子的距离还有些远，然而面具男子的声音却好像是响起在她耳边一样。 竟然还能这样！ 朝云就有些惊讶。 “七姑娘，得罪了。”面具男子先是告了一声罪。 下一刻，朝云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稳稳地坐在了屋顶上。 “七姑娘果然与众不同。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感到害怕，在下佩服。”在朝云的身边坐好，面具男子笑着说道。 第一次的时候，她也是害怕的。可是后来习惯了，也觉得没有什么了。 这可都是陆清安的功劳。脸上笑着，朝云在心中默默数落着陆清安。 “七姑娘似乎有心思，不知可否说给在下听听？”沉默一会儿，见朝云没有说话的欲望，面具男子，只得再次开口道。 听到面具男子的话，朝云回神，却不答反问，“公子如何进入穆府来呢？难道这一次，又是碰巧？” 哪里会有这样的巧合？朝云觉得，面具男子根本一直都在留意她。 也不知道背后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出乎朝云的意料，这一次面具男子承认地十分爽快，“这一次不是巧合，在下可是特意来看七姑娘的。正好七姑娘也没有睡。这也算是缘分吧。” 正文 167. 提醒 面具男子说得明白，然而这话，朝云却是不能接下去的。这人虽然帮过她很多次，然而，在没有确定他的身份之前，朝云仍然不能够完全相信他。 前世的时候，她的生命中可是没有这样一个帮手。 若是前世的时候，她也有这样一个帮手，又或者，她更加聪明一些，对赵凌有防备些，说不定，也不至于到最后那个地步。 逼她喝下毒药的许玉英虽然可恶，然而，若是背后没有赵凌的推波助澜，她也不会最后那样凄惨。 朝云垂下眼来，又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自己手掌。 “七姑娘难道不这样认为？”面具男子笑着追问了一句，然而，这一次的语气却是肯定了很多。 朝云心中微微一动。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具男子的脸，微笑着说道，“公子若认为是，那自然就是了。然而，这世间的人的看法，并不总是一样的。公子也不能强求不是。” 也就是说，她并不这样认为。 听到这样的回答，面具男子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七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狡猾呢。这样就想蒙混过去了。在下好歹也救过七姑娘好几次，怎么说，也算是七姑娘的救命恩人了吧？没有想到七姑娘到了现在，仍然是将在下当成外人在看。真是让人伤心。” 面具男子一边说，声音就低了下去，然而那嘴角的弧度却未曾变过丝毫。 朝云并不在意，只是笑笑，“真正狡猾的是公子才是吧。总是带着一副面具出现在小女面前。连真实的面容都不显露，这难道是想要和小女交心的样子？” 朝云这样说着，就朝着面具男子拱了拱手，“若是公子真的这样认为，那么，请恕小女眼拙，没有理会公子的意思。” 面具男子闻言，抬起手来，笑道，“七姑娘果然牙尖嘴利，这样一来，倒是在下的不是了。”这样说着，敲了敲自己脸上的银色面具，看向朝云，“不过，七姑娘真的对在下的样子很好奇吗？难道七姑娘就不怕在下的脸很难看，受到惊吓？” “这些并不是理由。最开始的时候，公子便没有想到要和小女交心。或者公子真的有什么不能够露出面容的理由，好歹也应该告知小女公子的身份吧。”没有身份，没有名字，甚至连代号都没有，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样的方式，朝云还真的没有看出来，这位面具公子，到底哪儿对她感兴趣了。 刚刚那话，估计只是说来逗趣儿的。就像陆清安一样，因着讨厌她总是镇静的神情，所以经常说些不找边际的话来挑衅。 非要看到她色变，才安心。 这位面具男子，说不定也是这样。 这样想着，朝云反而没有觉得很奇怪了。毕竟，越是位高权重的人，性子便会越奇怪。有一两个这样的小怪癖，倒也可以接受。 “七姑娘想看在下的真实面容？”面具男子说着，就做出要取下面具的动作来。 朝云扫了一眼他的动作，轻笑两声，“公子也不必勉强自己，若是不想，当然也不必露出来。小女说了，小女只是不信任公子而已。” 面具男子仍然摸着自己的面具，“七姑娘又反悔了？七姑娘其实是害怕见到在下真容的吧？不然也不会在在下要露出面容的时候，故意说出那样的话来。” “公子倒是有趣，现在又将问题推到小女身上来了？”朝云面色不变，说出的话，却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公子真的是想要取下自己的面具的吗？既然不想取，那又何必说出那样的话来？这又怎么会是小女的不是？” “行了，夜色也深了，想来公子来这儿，也不是想要和小女争论这些有的没的的。”朝云说着，就看了一眼面具男子，“现在，公子应该可以将公子过来的真正目的说出来了吧？” 大晚上的，直直就冲到她的院子中来，若是说没有事儿，朝云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别说一个普通人不会这样做，面具男子既然能够自由出入皇宫，想来身份也是非富即贵的。这样的人，更不可能因为无聊，睡不着，就随意跑到人家的后院来吧？ 他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呢？ 听了朝云的话，面具男子脸上就露出无奈来，“七姑娘若是能够笨一些就好了。这样让在下很没有成就感啊。” 这样抱怨着，面具男子到底是将自己过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听说，今儿白天的时候，七姑娘和那个瑞公主起冲突了？” 朝云听了就是一愣。 今儿才发生的事情，这位公子怎么这样快就知道了？ 然而，朝云虽然心中疑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她以十分平淡的语气回应道，“是呀，今儿个瑞公主和小女之间，的确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这样说着，朝云似是不经意之间，反问了一句，“公子又不在那儿，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毕竟不是十分光彩的事情，陆清安就不用说了，他是绝对不会随意说的。至于瑞公主，今儿个丢了那么大的面子，有怎么可能到处去宣扬这件事情？听面具男子的口气，他知道的事情，似乎并没有经过修饰。 这样真实的内容，更是不应该有人随意去说道才对吧？ 茶楼当时可是被包下来的，陆清安又刻意检查过一遍，不应该有探子啊。面具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朝云心中皱眉。 她可不想和另外的权高位重的人扯上关系。权高位重的人，对她来说，就意味着麻烦。 单单只是应付陆清安，她就已经焦头烂额了。然而，陆清安对她来说，却是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是她成功复仇的捷径。所以，就算心中不乐意，她也会咬牙坚持下去。 而且，相处这样久，虽然陆清安的性子奇怪，却也没有让她难以忍受。 所以，她才会继续和陆清安相处下去。然而，对于朝云来说，一个就已经够了。不管面具男子的真实身份有多么尊贵，对于朝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她并不关心这些。 面具男子似乎也意识到了朝云的冷淡，他笑了笑，不在意地接道，“那么，七姑娘接下来，就应该要十分小心了。瑞公主，可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正文 168. 缘何 又是这样的话！ 朝云心中蓦地就升起一股怒意来。 自她重生以来，就不断地听到别人提醒她小心的话语。这样也就罢了，若是能够告诉她应该要小心的地方，朝云倒是觉得能够接受。然而，那些提醒她的人，都是喜欢说话只说一半的人。虽然提醒了她，应该要小心，却是始终没有将那些最重要的地方说出来。 每每收到这样的提醒，朝云都会觉得十分不耐烦。 心中也明白，别人这样是为了她好。然而，朝云却抑制不住心中的烦躁。 小心，小心，小心。她难道还不够小心吗？现在她都已经小心成这个样子了，还要怎样小心？ 相比前世的肆意而言，她现在的生活已经算是憋屈了。然而，那些人却还要让她忍耐。 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个两个都欺负到她的头上来。真当她好欺负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些人就这样笃定，她朝云一定会逆来顺受吗？ 那他们可真是打错算盘了！ 咬了咬唇，朝云慢慢站起身来，“既然这样，公子的意思也算传达到了，那么朝云便先告辞了。”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下屋顶。 屋顶的一边，其实是有隐蔽的梯子的。那是用来给小厮们或者粗使婆子们用来上下屋顶的。虽然不好看，却也有用。 朝云就是要用那梯子下地。 被朝云这样的反应给弄得愣住，面具男子就有些不明所以，“七姑娘请留步。” 他好像也没有说什么啊，七姑娘怎么好像有些不高兴？虽然一头雾水，他也不能够就这样放任朝云这样下了屋顶去。 “天色已晚，公子还是请回吧。若是让人瞧见了，也有些不好。”朝云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说着。 他找的这个地方，才不会轻易被人瞧见呢。听了朝云的话，面具男子就有些愕然。这些理由，其实都只是借口吧？ 眼见朝云仍然没有停下动作，面具男子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跟着站起身来，几步就跨到了朝云的身边，然而，他却不是帮着朝云下地，反而是将朝云再次拉到了原先的位置来。 害怕大叫真的会将其他人引过来，朝云咬了咬唇，又狠狠地瞪了面具男子好几眼，见他不为所动，便没有再挣扎。 “公子不是已经交代完了么？请问还有什么事情？”朝云这样说着，脸上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来。 她希望面具男子能够识相点，快点离开这里。 “在下可是什么地方得罪七姑娘了？”面具男子一如既往地好脾气，即使看到了朝云不耐烦的脸，也依然声音温和。 朝云就白了他一眼，“公子这样尊贵的人，怎么会惹人不高兴呢？不过朝云不知好歹，自己和自己生闷气而已。” 话是这样说，然而语气中却是满满地讽刺。 面具男子脸上就露出苦笑来。都已经这样说话了，还说自己没有生气。她也表现地太明显了吧？只是，他仍然没有明白，自己到底哪儿让七姑娘感觉不舒服了。 “若是在下让七姑娘感觉到不快，还请七姑娘多多包涵。”面具男子这样说着，就朝着朝云拱了拱手。 又追问道，“不知七姑娘可否明示，在下到底哪句话有问题？” 他可是斟酌了又斟酌，才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的，没有一句有冒犯的意思。所以，造成这样的结果，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瑞公主的难缠，小女已经领教过了。多谢公子特意来告知。”朝云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一直都用十分客气的话来绕圈子。 几次三番，面具男子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朝云是在生瑞公主的气。然而，他明明是十分真诚地在询问，朝云却一直都不肯正面回答。用那些生疏礼貌的待客辞，将他隔开。 “七姑娘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最后，面具男子挫败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见他之前的态度一直都良好，朝云的气也算是消了大半。“公子现在感觉如何？” “很不好。”面具男子摇了摇头。自己掏心掏肺，却不被领情的感觉，真的很差。他还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从小到大，也从来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甩脸子。 这穆府七姑娘还是头一个。 “那就对了。”听面具男子这样说，朝云就露出一个笑容来，“公子现在的感觉，和小女之前是一样的。” 朝云也不隐瞒。 这个，他已经知晓了。听到朝云这样说，面具男子心中了然。 “这几日已经有太多人警告小女，要小女小心这个，小心那个。”朝云说着，又皱起眉头来，“小心这个，小心那个，小女自认为，平日里小女已经算是够小心的了。然而，却还有更多需要小心的事情。凭什么？” 面具男子闻言就是一愣。穆七姑娘之前说的话，他都明白。但是那最后一句，是怎么回事？ 那句“凭什么”是针对什么发出的感慨？ 面具男子想着，抬头看向了朝云。 “人都是有极限的。所背负的东西多了，只有两个结果。”朝云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头来，“其一，精神崩溃，永远浑浑噩噩下去。” 这倒是。面具男子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个世间有太多这样的人，不管是庶民，还是有身份的人。背负过多，都可能最终将他们摧毁。 “这第二种，”朝云动了动中指，脸上的笑意就更深刻了，“那就是爆发。” “爆发？”面具男子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爆发。”朝云点了点头，“公子也知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样的话吧。这些便都是第二种。” “而小女，就倾向于第二种。”朝云反手指向自己。“小女也知道，小女身份低微，也没有什么大靠山，说出的话，别人都不见得听。然而，若是当小女背负不住的时候，仍然会选择第二种方式。就算是死，也要尽可能地拉上对手。” 朝云这样说着，眼睛中就露出光芒来。 面具男子一时看得呆了。在他的印象中，七姑娘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像这样锋芒毕露的七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然而，这样的七姑娘，似乎更加耀眼了。 “所以，公子觉得，小女凭什么应该要提心吊胆？” 正文 169. 烦恼 “瑞公主虽然是公主，也仍然是人不是？既然都是人，凭什么朝云要小心她？”朝云笑得十分灿烂，“再说了，瑞公主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别国的公主。她这样在天子脚下嚣张，真的不要紧吗？” 面具男子脸上就露出苦笑来。这位七姑娘，还真是抓住重点了。 “其实需要小心的，不是瑞公主，而是瑞公主的皇兄。”面具男子说着，叹了一口气，“瑞公主从小就是这样被娇惯长大的，虽然无礼了些，好歹来者是客。然而，那位皇子，却是一个护短的。知道今儿的事情之后，只怕再过不久，就会帮瑞公主找回场子了。” 所以，他才会特意来这儿，提醒朝云小心。 “这还真是好笑。”朝云脸上的笑意并没有褪去，“他们真的是战败国吗？怎么摆出的姿态，比我朝的官员还足？圣上肯饶他们一命，他们就应该谢恩了。” 面具男子笑道，“不，七姑娘，这一点上，他们做的很好。对于圣上，他们表现出充分地恭敬。然而……” 所以，那种傲慢地态度，只是针对她这个小小的庶女么？ “小女明白了。”朝云点了点头。 然而，就算那什么皇子对她不满，也没有什么理由将她给叫出去吧？难道还能硬闯进穆府，将她拉出去不成？ 穆府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的府邸，那个皇子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做出这样没有脑子的事情来吧？ 那么，只要她不随便出门，那个皇子，不就没辙了？ 这样想着，朝云倒是没有在意。反正，那个什么皇子，又不会在这儿待上很长时间。瑞公主虽然会留下来，却是留在了宫中。在那样斗争残酷的宫中，瑞公主那样的性子能不能活得长久，都是一个问题，哪儿还有心思来找她的刺儿？ 朝云并不是很担心这一点。毕竟，在她前世的记忆中，宫中的大红人，可没有出现这位公主的名字。 不过是一段插曲而已，倒是不用放在心上。 见朝云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面具男子就清了清嗓子，拉回了朝云的注意力，“七姑娘，希望接下来的这段话不会吓到你。” 若是不将可能的情况说清楚，七姑娘是不会意识到危险的。 这样想着，面具男子便认真说了出来，“那位皇子的气量很小，而且性子阴沉。若是他真的盯上了七姑娘，很可能会做出刺杀的事情来。” 刺杀？为了她？ 朝云一愣，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为了杀她，那位皇子竟然要做这样的事情…… “或者收买贵府中的下人，在七姑娘的吃食中下毒。” 朝云心中一动。这个倒是有可能的。她又想起了，之前立夏中毒的那一次。大太太手底下，看她不爽的人，还有不少，被收买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若是那个皇子真的想要这样做，反而会很容易得手。 “还有一种，”见朝云沉默下来，面具男子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那个皇子，也可能请求圣上，邀请七姑娘出席什么宴会，然后，借着宴会，在众人面前羞辱姑娘。” 这个也是有可能的。若是瑞公主真的能够进宫，那么皇宫必然会举行一场宴会，专程来招待那个皇子。 那个时候，圣上的心情应该也不错，就算听到这样的请求，应许的可能性很大。 若是圣旨下来，就算她不想去，也不得不去了。 朝云沉吟着，心中快速盘算着。 她倒是没有想到，若是那个皇子想要报复，竟然会有这样多的法子。 到底是她轻率了些。 幸好，现在醒悟地还不算晚。 安静了一会儿，面具男子重新开口，“听说，七姑娘今儿个，是和陆将军在一块儿？” 这倒是事实。朝云闻言，也没有隐瞒，大方地点了点头。 既然面具男子知道瑞公主和她之间的不愉快，那么也应该是对她今儿的行程了如指掌，这样问，大概只是想要听她这样说吧。 朝云倒是没有考虑太多的深意。她正忙着思考，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的对策。 若是真的出现面具男子说的那些可能，她应该要怎么应对。 也正是因为这样，朝云并没有意识到，她身边的面具男子周身一下子就被一股阴沉的气氛给包围了。 自顾自生气了半天，面具男子便发现，朝云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这样的发现，又让面具男子生气了半天。 然而，过了一会儿之后，面具男子也意识到，若是他再不继续说话，只怕到了天亮的时候，七姑娘也是不会说话的。 虽然内心中十分希冀能够和七姑娘一起度过这个夜晚，面具男子却不希望七姑娘因此不睡觉。即便年纪小，长久熬夜，也会对身子造成损伤的。 反正时日还长，他也不用急于这一时。 想通这一点，面具男子的心情就好多了。他再次清了清嗓子，将朝云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神来，“夜深了，七姑娘还是早些去歇着吧。” “关于那个皇子的问题，至少最近，他是不会动作的。”毕竟若是瑞公主不能进宫，他便没有倚仗。只是一个异邦皇子，到底顾虑多了些。而且，要考虑的问题也多了些。 “所以，七姑娘并不用着急。”面具男子说着，又一次告了罪。 这一次，他没有等朝云站起身来，便快手快脚地将朝云抱了起来。 朝云没有想到面具男子竟然会对她做出如此轻薄的动作来，整个人就愣在了那儿。 “这算是今儿的报酬。”见朝云一副呆愣的样子，面具男子将朝云放下，回头朝她笑了一笑。 然后，也不等朝云反应过来，几个起落，便是消失在了夜色中。 因着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朝云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面具男子到底怎么了？ 朝云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她太过紧张了吧，最近她看周围的男子都有些不对劲。不管是陆清安还是面具男子。 然而，他们给她的印象，都是冷静的。 说不定，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了。 这样想着，朝云打了一个呵欠，走向了自己的床铺。 正文 170. 挨打 然而，让朝云没有想到的事情，这样快就来了。 早上请安的时候，老太太看向朝云的眼神十分慈安。 朝云见了，头皮就是一麻。 每当老太太用这种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准没有什么好事儿。 果然，老太太笑着张了张嘴，吐出让她心惊肉跳的话来，“今儿早上的时候，我让你三叔去请陆将军了。若是陆将军随你三叔一道儿回来了，午膳的时候，你记得出去好好向陆将军道谢。” 朝云心中忍不住哀呼。为了拉拢陆清安，老太太现在是连礼仪都不顾了吗？陆清安怎么看都是外男。招待外男，必然是在外院，老太太让她前去道谢，岂不是让她去外院？她好好一个深闺女子，这样随意去外院，岂不是惹人口舌？ 老太太这是完全不介意她的名声了吗？ 然而，老太太不介意，她却还是介意的啊。不管陆清安以后娶什么女子，都和她没有关系。她这样巴巴地贴上去，以后肯定会被人耻笑的。只是府中的姊妹们笑话，倒也还好。若是传了出去，可就是穆府的面子尽失了。 那个时候，老太太可不会记得，这个时候，是她强烈要求她这样做的。真到那个时候，恐怕什么罪名都是她的了。 所以，她当然要小心防范。 然而，老太太既然这样说了，她一个小辈儿，也是不能回绝的。朝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温顺地应了下来。 屋子中的其他姊妹，大部分都朝着她投来羡慕的眼神。只有安容，十分歉意地看着朝云。 若不是她，恐怕现在也没有这一茬儿。倒是让朝云委屈了。 察觉到安容的眼神，朝云就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无所谓地笑了笑，“不用放在心上。” 老太太想要做的事情，不管如何，都是要达到目标的。就算安容不说，老太太只怕也会扯到这一茬上去。毕竟现在，老太太最想要的，是要让她搭上陆清安。 所以，即使没有机会，老太太是也而是要制造机会的。 这一点，朝云无比清楚。 其余的姊妹们，除了大姑娘和二姑娘眼观鼻鼻观心之外，都朝着朝云转过脸来。 三姑娘穆芳娇的脸上虽然笑着，然而，那种笑却有些扭曲。“恭喜你了，七妹妹。”她笑着说道。虽然她极力保持着平静，声音中却仍然透出一些嫉妒，以及失望来。 朝云心中动了动。她记起来，穆芳娇之前，是想要让她嫁入秦府的。现在见到老太太吩咐她做的事情之后，心中也明白，想让她嫁入秦府的可能性，已经为零。明白这一事实，穆芳娇肯定是不好受的。 不知道，最后嫁入秦府的，到底会是谁？ 朝云并不怎么希望是穆芳娇。按现在的情况看，若是穆芳娇真的嫁入了秦府，只怕她以后的麻烦会更多。 朝云一向讨厌麻烦，而且对于背后小心算计她的人并没有多少好感。秦府怎么说，也算不错。所以，朝云并不祝福穆芳娇。 不过，怎么说，那也是别人的事情了。能不能成，朝云并不关心。只要不找她麻烦，朝云便不会随便变脸。 另外不怎么高兴的，就是五姑娘穆珞茵了。 穆珞茵性子大变，是阖府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当听到她说出来的那种酸酸的话之后，众人都觉得见怪不怪。 她的语气十分尖酸，又带着一些刻薄。 然而，老太太听了，却是狠狠地皱眉，毫不留情地将她骂了一顿，“……自己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没有将你沉塘，已经算是够对的起你了。姊妹们平日让着你也就罢了，竟然不知悔改，到现在还变本加厉。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诅咒姊妹！若是再让我听见一次这样的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老太太心心念念的，便是朝云能够搭上陆清安。穆珞茵这下算是摸到老太太的逆鳞了。被这样叫骂一顿，也是情理之中的。 朝云低下头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虽然觉得穆珞茵有些可怜，然而她的却并不是十分同情穆珞茵。 在朝云看来，不管那件事情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推波助澜，在事情已成定局之后，若是穆珞茵好好生活，她的情况肯定要比现在好上很多。 可惜，穆珞茵到了现在也没有明白这一点。恐怕之后她也不会明白。自暴自弃到现在，别人最初对她的那一点儿同情心早就被磨得差不多了。 可以说，穆珞茵现在的情况，完全是她自作自受。 “是是是，我碍眼。我当初就应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条白绫吊死在房梁上，也比现在干净。”穆珞茵红了眼睛，大吼道，“我早就说了，我是不知情的。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却非要为了保住穆府的名声，让我嫁给什么表哥。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为什么非要嫁给他？真正喜欢表哥的，是……” 听穆珞茵说到这儿，老太太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大喝道，“来人，给我掌嘴！” 然而，老太太的动作到底慢了些，穆珞茵已经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三姐姐。喜欢表哥的，明明是三姐姐。” 朝云闻言，就是一愣。 虽然她一直都在怀疑，那件事情的后面，是否有人在推动，却没有想到，参与事情的，竟然是三姑娘穆芳娇。 那么，三姑娘穆芳娇其实是在为表哥做事？想要将她嫁入秦府的人，也是表哥？ 可是为什么呢？ 朝云皱了皱眉头，却听见屋子中一声响亮的耳刮子声。 一个粗使婆子听了老太太的话，上前便给是穆珞茵一个重重的耳刮子。 众姑娘纷纷低下头来。 老太太这是真的动怒了。她们可不敢在这个风口上做出什么让老太太不满的事情来。 “打死我都干净。”到底是平日里娇养着的姑娘，穆珞茵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白嫩的脸庞一下子就肿的老高起来。她的眼睛就有些发直，人也越发地疯狂起来。 “好好好，死了干净，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被气得不轻，老太太也发了狠，呵斥道，“今儿，就将这个有伤风化的东西，打死了干净！” 正文 171. 解救 为bubblyface巧克力加更 响亮的声音仿佛敲击在众人的心房上，有些胆小的，早就惨白了脸色，什么都不敢说了。 穆珞茵越是哀嚎，老太太便越是生气。 一时间，整间屋子中都回响着“啪啪”的耳光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就连秦氏，白氏和王氏，都纷纷低了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老太太这个时候可是在气头上，谁敢在这个时候添乱？ 然而，穆珞茵的哀叫声已经越来越小了，若真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会出好歹。 朝云想着，抬起头来，朝着穆珞茵的方向看了一眼。 被打了这样久，穆珞茵已经开始翻白眼了。然而，她的嘴却依然没有停歇，持续说着一些难听的话。 老太太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显得被气得厉害。几位太太显然也是注意到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敢出头的。 只是，这样下去却是不行了。 朝云咬了咬唇，动了动唇。老太太这个时候固然生气，却是需要一个台阶。没有台阶可以下，老太太便只有冷漠地注视着穆录音继续被打。毕竟，她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这是她绝对不允许出现的事情。 然而，若真是将穆珞茵给活活打死，也有些麻烦。老太太虽然生气，却也没有真的想取了穆芳娇的性命去。 朝云笑着抬起头来，她直直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息怒，五姐姐就是这样的性子。她只是嘴笨了些，心地却是好的。” “你的意思是，我理解错了？”老太太说着，就朝着朝云看了过来。 这话还是有些生气的意味。 朝云笑了笑，避开了老太太的话头，“老太太理解地也没有错，但是五姐姐向来就不会说话，词不达意也是有的，然而她却没有那个心。” 这一次，老太太就没有再搭话。 朝云便明白，老太太已经有些松动了。 “您看，五姐姐也受了罚，是不是……”朝云说着，就看向了穆珞茵。 穆珞茵大概是累了，倒是没有再用力叫骂。 “罢了罢了，她这张嘴啊，迟早是要吃亏的。”老太太这样说着，挥了挥手，“将她架下去，传我命令，五姑娘禁足半个月，没有特殊的情况，不得踏出她的屋子半步。” “若是再不受些教训，只怕她都翻天了。”老太太说着，冷哼了两声。 听着老太太的命令，就有另外的粗使婆子上前来，和之前的行刑的那个，一起将五姑娘穆珞茵架着，朝着她的院子走去。 经过这样一番闹腾，老太太再没有什么心思说话了。摆了摆手，老太太就吩咐众人下去，“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吧。这儿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听了这话，众人纷纷应是，站起身来，朝着老太太行了一礼之后，纷纷退了下去。 朝云也跟着众人往外走去，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又被老太太叫住了。 “七丫头，刚刚我说的事情，你可要放在心上。待会儿，若是有消息传回来了，我便遣丫头去通知你。你就待在自己的屋子中，可不要乱跑。” 朝云心中觉得好笑。老太太这话说得，好像她经常不在屋子中似的。不在自己的院子中，她还能去哪儿？她又不喜欢窜院子。 然而，即使觉得好笑，面上也是要露出恭敬的神色来的。 “老太太放心，朝云省得的。”恭敬地应了一声，朝云又福了福，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安容就在慈安园的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忍不住就捏了一把冷汗。 “朝云，你怎么净做一些危险的事情？老太太的火气那么大，你竟然还敢出声！”当时其他的姑娘们都恨不得自己是隐形的。朝云却傻傻地迎头而上！ 按照老太太的性子，若是朝云当时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跟着一道儿受罚。 朝云真是太冒险了！ 听见安容的抱怨，朝云就笑了笑，“老太太今儿可不会罚我，若是说的不对了，顶多也只是被吼一顿罢了。” 毕竟还想着让她午时去给陆清安道谢，若是将她的脸给毁了，岂不是自毁长城？ 虽然她的脸并不让人惊艳，好歹不会让人觉得看不下去吧？ 在老太太心中，穆府永远是占第一位的，所以，就算是心中有再大的火气，也不会对她动手。 安容想了一会儿，也明白过来。然而，却依旧心有余悸。“不管怎么说，你那番行为还是太冒险了。” 一路走一路说，到了要分别的岔路口，安容却惊讶地发现，朝云并没有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你要做什么？”安容就有些疑惑。 朝云的院子可不在这边。 这样说着，安容却是突然就醒悟过来。 “难道说，你现在还要去看五姐姐？”安容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她现在已经完全疯狂了，你过去只怕会受伤吧？” 安容十分不赞同。 朝云却是不在意，“五姐姐只是心中苦闷，我瞧着，她正常地很。” 穆珞茵，只是对自己替人背了黑锅这一件事很不爽而已。而且，她要嫁的人，也不是她喜欢的对象。因此，心中一直都十分郁闷。累积久了，就变成这样了。 其实穆珞茵心中清楚着呢。 安容忍不住嗤笑，“你呀，歪理总是一堆。不行，我不放心。若是你非要去，那我也跟着去。” 不确定穆珞茵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还是跟着去看看比较好。 朝云就看了一眼垮下脸来的杜鹃。“今儿个，三婶娘给你布置的任务，你还没有做吧？晚上交不了差怎么办？” “没事。”安容打定了主意，非要跟着一起去不可，“晚些回去也是可以的。顶多，做的时候快一些就好。” 这样说着，安容又朝着朝云挤了挤眼，“再说了，还有偷工减料这一个法子呢。” 朝云就忍不住摇头。 “好了好了，为了我能够顺利完成任务，我们现在还是快些过去吧。早去早回嘛。”挽起朝云的胳膊，安容率先抬起步子来，“快快快，我们快点。” 倒是比她还要着急了。 朝云笑着，跟着安容的脚步，朝着五姑娘和六姑娘共同的院子走去。 正文 172. 诡异 院子中一个人都没有。朝云和安容到了好半天，也没有一个小丫头过来迎接。 相互看了一眼，朝云和安容脸上便都露出奇怪的神色来。 好歹也是一位姑娘，怎么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了？ 这样想着，朝云就回头看了一眼属于三姑娘的那一半。 出乎意料，似乎同样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大院子静悄悄的，仿佛根本就没有住过人似的。 “不，不是吧。”安容目瞪口呆，“没有发生过那件事情之前，我还经过过这里，里面欢声笑语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啊。” 安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院子中整整齐齐，也干干净净，她真的以为，自己是走错地方了。 不过才一段时间而已，怎么她们的院子就变成这样了？ 朝云心中就有些明了。 五姑娘穆珞茵估计平日的时候，也没有少说，自己是替三姑娘背黑锅这件事情。一次还好，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估计伺候三姑娘那边的人就有些不乐意了。中间或许还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导致现在，两个人完全相互不理睬。 朝云早就注意到，原本关系很好的人，现在就是擦肩而过，也从来都不会主动打招呼。 另外朝云也曾见识到过，三姑娘穆芳娇见到五姑娘穆珞茵之后，拉着她跑起来的情景。 三姑娘穆芳娇现在已经到了见到五姑娘穆珞茵就跑的地步，想来，平日里的关系就更是差了。虽然不排除穆芳娇在她面前做戏的可能，然而，出现那样的行为，本身也说明了，穆芳娇对穆珞茵敬谢不敏的心态。 “现在怎么办？”安容四处打量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了。她的心中禁不住怀疑，这样冷清的院子，真的可以住人吗？那些伺候的下人们都去哪儿了？ 朝云也四处看了看，叹了一口气，“既然都已经进来了，自然是照着计划走了。安容，你可知道五姐姐的屋子在哪儿？” 安容以往的时候好歹经过过这儿，而她，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院子，自然，也就不知道五姑娘穆珞茵的屋子是哪个了。 只要知道屋子，她们自己也能够去看望五姑娘。 朝云心中有些担心。且不说穆珞茵的脸已经肿地老高，到了最后，穆珞茵分明已经有些翻白眼了。现在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她真的还好吗？若是之前粗使婆子们将她送回来的时候，院子中也是这样的情形，那么，粗使婆子们又会如何对待她呢？ 听了朝云的问话，安容就抬起手来，她指了一个方向，“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五姐姐的屋子，应该是这一间。” 朝云就点了点头，率先迈出了步子，“走吧。” 早些见到五姑娘穆珞茵，早些问她问题，她们也可以早些回去。希望，穆珞茵现在还是醒着的吧。 朝云一边想着，一边朝着屋子中走去。 安容也急忙跟上。 出乎两个人的意料，朝云小声告罪，撩起帘子跨进屋子的时候，不经意就被吓了一跳。 屋子中十分黑。虽然外面是白昼，穆珞茵的这间屋子却像是黑夜一样。在屋子两边，分别候着一些丫头。 朝云就是被那些不声不响的丫头们给吓了一跳。 从她们进来到现在，这些丫头一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连头都没有怎么抬。若不是她们还在呼吸，朝云真以为，她们是见到了一群是人偶。 “五姐姐也真是的，好好的，在屋子的周围弄上这些黑布做什么？弄得屋子中黑漆漆的。”安容忍不住抱怨道。 闻言，朝云这才意识到，屋子之所以这样黑，就是因为，穆珞茵在屋子的周围挂满了黑布。 她是怎么做到的？这样多的黑布，她是怎么得到的？难道老太太不知道她的动向？还是说，老太太本来就知道，只是懒得管而已？ 太多的问题涌入朝云的脑海，让她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安容这个时候仍然在说话。她对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小丫头招了招手，笑道，“你，过来一下。” 朝云就看到，即使听见了安容的话语，那些小丫头也没有动作。依然微垂着头，眼睛盯着地面。 朝云微微皱眉。 这就有些奇怪了。这些小丫头到底怎么了？这样不分身份等级地候在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容张了张嘴，正想再尝试一次，却突然听见屋子中传来了穆珞茵的声音。 大概是之前伤着嗓子了，穆珞茵的声音十分沙哑，“谁？” 听见穆珞茵的声音，小丫头们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立刻就动了起来。 有两个朝着里屋快步走了进去，一个小丫头快速准备好一杯温茶，恭敬地捧着，也走了进去。 至于其余的几个，因着没有事情需要做，四周打量了一会儿，重新低下了头。 内室传来沙沙的说话声。因着是压着声音在说话，朝云根本就听不清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整个场景看起来十分诡异。安容见了，忍不住抱紧了朝云的胳膊。 五姑娘穆珞茵，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有些忍受不了，正想要劝朝云回去的时候，内室又一次响起了穆珞茵的声音，“原来是七妹妹和八妹妹，既然来了，何必不进来？” “那就打扰了。”闻言，朝云从善如流，告了一声罪，朝着内室走去。 安容虽然有些不乐意，然而却依然跟着朝云走了进去。 原本以为，穆珞茵的内室大概也会是这样的阴暗的景况，然而等两个人走进去一看，却发现，穆珞茵的内室，根本就十分正常。 采光性也好，整间屋子亮堂堂的。 “七妹妹，你终于来了。”见到朝云，穆珞茵就勾了勾嘴角。 这话……仿佛她一直都在等着自己似的。朝云心中一动。 大概是拉着了伤口，穆珞茵的脸就有些扭曲，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五姐姐知道朝云所为何事而来？”上前几步，朝云冲着穆珞茵笑了笑，“那么，五姐姐是否会为朝云解答呢？” 正文 173. 告知 似乎是轻笑着，一阵咳嗽声就从穆珞茵的方向传来了。 “七妹妹果然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讨厌啊。”穆珞茵说着，咳嗽声更加大了，“七妹妹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会像你说的那样，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呢？” 这话说的点儿都不好听，穆珞茵根本就是在挑衅她。 然而，朝云却是一点儿都没有生气。她看着穆珞茵，微微笑道，“五姐姐难道不是一直都在尝试着，想要将事情的真相说给朝云听么？现在朝云过来了，五姐姐难道不高兴？” “所以说，七妹妹真的很讨厌啊。”穆珞茵又咳嗽了几声。 立刻就有小丫头端着热茶上前去。 穆珞茵一连喝了好几口，这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七，七妹妹，你且过来。”又歇了一会儿，穆珞茵就这样说道。 她的力气实在不足以支撑她长时间用这样大的声音说话。 朝云似乎也明白穆珞茵的顾虑，闻言，抬起脚步，朝着穆珞茵走了过来。 然而，安容却是一脸担心地在朝云动作的时候，紧紧地拉住了朝云的胳膊。 “朝云……”穆珞茵现在性情大变，谁知道她到底在盘算些什么。若是走过去，有什么不测…… 反正，安容是不能够完全相信穆珞茵的。 见安容如此紧张，朝云便笑着拍了拍安容的手，小声安慰道，“你放心吧，五姐姐可不会对我怎么样。” 穆珞茵一直都在等她，这个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的。 听朝云这样说，虽然安容仍然有些不放心，然而，脸上的神情却是放松多了。 紧紧地跟着朝云，安容小心地注意着穆珞茵的方向。 穆珞茵躺着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安容打量了好一会儿，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这一次五姐姐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了。 就在前几日，五姐姐冲着朝云提出来的要求，真的是让她大开眼界。那个时候，安容便对穆珞茵一直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八姐姐也过来了？”见到安容的身影，穆珞茵又笑了笑。这一次，她同样扯动了伤口，脸上再次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你就不用笑了。”朝云微微皱眉，这样说道，“想要告诉我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早些说完，大家都好。 穆珞茵就动了动唇。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在望了一眼朝云之后，她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有沉默一会儿，穆珞茵这才重新开口。 “七妹妹，我想着，其实你已经多多少少察觉出来了吧？”穆珞茵肃了肃神色，叹着气道，“三姐姐现在，是不是特别奇怪？上次去秦府，你应该发现了才是。” 去秦府？去秦府还发生过什么事情吗？安容一脸愕然。朝云回来之后，可是什么都没有和她说过啊。 听到穆珞茵这样问，朝云也没有躲闪，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三姐姐最近的确让人有些弄不懂。” 其实不仅仅只是一些不懂。朝云到底没有将话说死。 穆珞茵就点了点头，“上次，七妹妹对姐姐说的话感到十分疑惑吧。明明看着就十分无害的人，怎么会盘算着那样的事情呢？那么，过了这么久之后，七妹妹又是如何觉得的呢？” 朝云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穆珞茵一眼，“五姐姐这一次又是要警告朝云，小心三姐姐吗？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朝云便先行告辞了。” 若还是这些无聊的事情，她可没有兴趣继续陪着玩儿。 凭什么是她要小心这些人？其他人也就算了，穆芳娇说起来，身份和她也是一样的，凭什么她要小心穆芳娇？若真的忍受不了，她也可以设计的啊。 又没有规定，她一定只能被动挨打？ “不劳五姐姐操心，朝云心中有数。”朝云面无表情，对着是躺在床上的穆珞茵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见朝云是真的要走，穆珞茵的脸色就是一变。再不敢说些有的没的，她急忙出声唤住了朝云。 “七妹妹别动怒，姐姐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呢。”这样说着，又怕朝云仍然不理会她，也不敢停顿，大声将自己要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三姐姐的身后，是表哥。她现在在帮表哥做事。” 表哥？朝云一愣。这又关表哥什么事情？ 见朝云有些疑惑，穆珞茵也不待她发问，紧接着就解释道，“三姐姐和表哥具体达成了什么协议，姐姐也不知道，然而，姐姐却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现在，表哥想要对你不利。” “之前，下人陷害妹妹的事情，其实也是表哥指示的。表哥他，是想要取七妹妹你的性命啊。”说得太快，说得又多，穆珞茵再次大声咳嗽起来。 就有两个小丫头上前服侍。一个在穆珞茵的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帮着她顺气。另外一个端了热茶，不时喂给穆珞茵喝。 折腾了好一儿，穆珞茵才算是真正平静了下来。 “三姐姐也是受了表哥的指使的，所以三姐姐，对七妹妹来说，也是危险的。”穆珞茵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她靠着大迎枕，不断地喘着气。 朝云闻言，半天都没有说话。 安容听完，更是瞪大了眼睛。这其中到底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人听着也觉得迷糊。 她动了动唇，正想要询问一下，穆珞茵说这话的意思，却听到朝云的声音。 “朝云有些不明白，”朝云张了张口，“五姐姐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妹妹？另外五姐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穆珞茵说的这些，她其实大部分都知道了。唯一有价值的，就是穆芳娇的身后是表哥这件事情。 只是，穆珞茵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呢？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她可不会相信的。 穆珞茵也明白朝云的意思。听朝云这样说，她便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我能够知道这些，都得感谢我现在这个身份。” 这样说着，穆珞茵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大概半柱香的功夫，穆珞茵才算停下来。 屋子中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正文 174. 赴宴 转眼，就到了午时。 午时三刻，老太太派遣的小丫头过来了。谷雨朝着屋子中唤了好几声，却没有听见朝云的回应。心中惊奇之下，她冲着小丫头抱歉地笑了笑，快步走进了里屋。 朝云就歪在美人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谷雨见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姑娘两个时辰之前从五姑娘的院子中回来之后，便是这样一副样子。到了现在，竟然丝毫没有变过。 也不知道，五姑娘对姑娘到底说了些什么，竟然叫姑娘这般失态。 然而老太太那儿也不能等。谷雨权衡一下，慢慢走到朝云身边，唤了几声，“姑娘，姑娘，老太太那儿遣人来了。” 一连唤了几声，朝云才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哦，老太太那儿派人来了，是吧？”愣了一下，朝云就回过神来。 谷雨失笑，“姑娘快些准备着吧，老太太遣过来的人，可是等了一会儿了。”谁知道姑娘竟然这样难唤。 朝云闻言，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来。话是这样说，然而，她却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又随手摸了一下头发，朝云就冲着谷雨笑道，“行了，我们走吧。” 谷雨倒是不敢这样马虎，她仔细打量了朝云半天，真的觉得没有问题了，这才朝着朝云点了点头，“是，姑娘。” 没有想到，陆清安竟然真的接受了三叔的邀请。朝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跟着小丫头走在路上，朝云一边继续想着之前的事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丫头说话。 这一次的小丫头倒是一个健谈的看，知道地也不少。等到了大厅的时候，朝云已经从小丫头那儿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进入大厅之前，朝云就朝着谷雨使了一个颜色。 谷雨会意，不着痕迹地递给小姑娘一个荷包。 没有想到会受到赏赐，小丫头的神情就变成了欣喜。然而却是也不敢太过张扬，便只偷着乐儿。只是，因着心情太好，小丫头通报的声音都高昂了不少。 老太太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听到声音，也懒得呵斥小丫头，只将朝云迎了进来。 “你这丫头，之前不是告诉你，让你注意着些的吗？怎么还让将军等了这样久？”老太太就有些不悦。 朝云脸上就露出些不好意思来，“朝云读书有些入神，没有听到谷雨的声音。” 用上这样的理由，即使是有些怒意的老太太，也哭笑不得。 陆清安也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闻言便摆了摆手，“老太太不用责怪七姑娘。倒是在下唐突了，等上一等也是应该的。” 听陆清安都这样说了，老太太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只笑着，将话题给引开了。 等午膳上来的时候，老太太又找了一个借口，将三老爷带了下去。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三老爷在收到老太太的暗示的时候，一点儿惊讶都没有了。深深地望了一眼朝云，三老爷随着老太太退了下去。 朝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这样叹气。”陆清安喝了一口酒，脸上的神情似乎是，高兴？ 朝云就指了指老太太和三老爷离开的方向，“陆将军难道不觉得，他们的意图太过明显了一些？” 原来是这件事情。陆清安点了点头，不在意地笑了笑，“明显就明显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见陆清安的态度十分漫不经心，朝云就撇了撇嘴，“对你没有损失，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朝云却是不然。若是最后老太太发现事情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我可没有好果子吃。” 虽然说着抱怨的话，朝云的口气却没有多在意。陆清安听了，忍不住就皱了皱眉。“既然这样，那就不要让你家老太太发现吧。” 朝云没有再接话，然而心中却是不以为然的。现在话可以这样说，然而之后呢？难道陆清安能一直不娶亲？只要陆清安娶亲，老太太就会察觉出问题吧。 不过，在陆清安最终娶亲之前，老太太只怕会先主动出击。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真正关系之后，老太太只怕会大怒。 然而，到底不能将陆清安怎么样。于是，遭殃的，便只会是她。 朝云叹了一口气。 见朝云没有放在心上，陆清安就张了张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朝云的声音。 “你今儿怎么会答应三叔的邀请？”朝云十分疑惑。算算时间，陆清安现在，应该休假在家才是啊。 “本来应该是在家的，但是瑞公主的事情……”陆清安立刻就明白了朝云的意思，他皱了皱眉，解释道，“对于瑞公主到底应不应该进宫的事情，圣上还有些犹豫，便找我问了主意。”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朝堂上。也因此才没有错过穆府的宴请。 朝云就明白过来。 这还真算是巧合呢。 说到瑞公主，陆清安便又想起了什么，笑道，“说起来，圣上之所以将在下唤过去，也是因为不怎么喜欢那个公主。估计，就算真能够进宫，也不会得宠。” 也就是说，朝云根本就不用担心，瑞公主事后会报复之类的。 一旦入宫，又没有帝王的宠爱，想要保全自身就已经很难了，哪里还会有其他的心思？ 不过，瑞公主就是再不受宠，也不可能在最近就失去性命。好歹也是别国的公主，就是再忍受不了，也得等上一年。至于一年之后，瑞公主的命运如何，那就得看她的表现了。 朝云心中明白，陆清安说这些，根本就是为了宽她的心的。 其实，她也没有怎么将瑞公主放在眼里。 “对了，你知道我家表哥，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吗？”又想起穆珞茵之前和她说过的话，朝云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陆清安闻言就是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朝云的话题竟然会跳得那样快。 “你家表哥？” 微微皱眉，陆清安认真思考起来。 正文 175. 中毒 对于朝云的表哥，陆清安所知道的，还真是不多。 因着之前也没有什么交集，那个男子也并不起眼，所以，若不是他住到朝云的府里，他根本就不会注意他。 然而，也紧紧只是注意而已。陆清安开始的时候，觉得他并没有什么危险性，便也没有多留意。 现在看来，倒是他忽略了。朝云这样问，应该是注意四到了什么。 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到有用的信息，陆清安就摇了摇头，笑了笑，“这个，我之前还真没有注意过。今儿回去之后，我会留意。” 朝云就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解决了心中的事情，朝云便主动闲扯了一些其他的话题。 陆清安虽然很想将话题再次引回到最初的那个，然而，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机会。到了最后，他干脆放弃了。反正时日还长，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朝云离着长成，也还有一段时日。 这样想着，陆清安便专心致志地陪着朝云说笑起来。 然而，当两人之间气氛正好，饭局已经进行了一大半的时候，朝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的腹部隐隐作痛起来。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 陆清安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朝云的不对劲。 “怎么了？”陆清安稍稍挨近朝云，轻声问道。朝云好像有些痛苦的样子。 “只是腹部有些痛而已。”朝云笑了笑，“应该过一会儿就会好吧。” 然而，话音还没有落下，朝云的脸色就白了一白，额头也显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这样子可不对劲！陆清安挑了挑眉，急忙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出来，“来，先将这颗药丸吃下。” 一边说着，陆清安又迅速斟上一杯清水来。 两人这样大的动静，一边服侍的丫头们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小声商量一番，就有一个小丫头快步退了出去，另外的，就围了过来。 “七姑娘。”她们快手快脚地将隔壁屋子中的美人榻抬过来，又在榻上铺上柔软的被子。做完这一切，她们才将朝云驾着，安置在美人榻上。 老太太和三老爷很快就赶了过来。 见到面色惨白的朝云，老太太的脸色也变了变，“这是怎么回事？” 就有在场的小丫头轻声禀告了一番。 “突然就疼起来的？”老太太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七丫头身子虽然弱，然而却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难道，是吃坏东西了？ “老太太可是请了大夫过来？”陆清安突然出声问道。 就在老太太问话的这段时间，朝云的情况似乎更加糟糕了一些。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朝云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虽然没有听见朝云的叫唤声，陆清安却十分能够明白朝云现在的痛楚。若是没有痛到极致，朝云应该不会死死咬住嘴唇吧？ 听到陆清安的问话，老太太急忙点头，“请了请了，已经请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才是。” 正这样说着，小丫头的清亮的禀告声就在外面响了起来，“老太太，三老爷，陆大人，大夫来了。” “快快，快将大夫请进来。”老太太连声道，一边又吩咐丫头们，“快些将桌子撤下去。” 小丫头们应声而上。 然而陆清安却是摇了摇头，“不，暂时别动桌子。” 若是他没有猜错，朝云的这种样子，应该是中毒了。朝云来之前都是好好的，来了之后，也没有吃过什么其他的东西。突然就肚子疼，应该是这桌子上的某一盘菜色中有毒。 只是，朝云吃过的菜，他也都吃过了，为何，他没有事儿呢？ 陆清安微微皱眉，一边就给大夫让出道儿来。 因着时间紧急，请过来的大夫又是相熟的，老太太便没有让人布置屏障。 仔细请过双手的脉，大夫就站起身来。他捋了捋胡子，朝着老太太摇了摇头，“贵府的七姑娘中毒了。” 听到大夫的诊断，老太太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昏。 “那，那严重吗？”老太太嗓子十分干涩，说出来的声音都是破碎的。 看朝云难受的样子，只怕情况不好。 陆清安站在一边，没有出声，他的眼睛一直都盯着桌上的菜色。 思来想去，陆清安也找不到朝云中毒的理由。 难道……下毒的人其实是针对他的？朝云只是误伤？ 然而，他又的的确确吃了和朝云一样的菜色。若真是菜色有毒，那为何他又能好好地站在这儿呢？ 陆清安满心疑惑。 大夫沉默了一阵，见老太太有些摇摇欲坠，便也没有再卖关子，“危险倒是没有。七姑娘好像已经吃过解毒的药丸了，所以现在的情况并不严重。只需要好好休养，再将七姑娘体内的余毒清出来就好了。” “既然没事，她的脸色怎么会这样差？”三老爷仍然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大夫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虽然七姑娘的解药吃得及时，然而毒药却已经入体，自然会有些反应。也算七姑娘命大，她现在的样子，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了。” 老太太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这样都已经算是好的情况了？那若是没有吃下解毒药，朝云岂不是…… 单单只是想想，老太太都觉得有些后怕。 三老爷听闻朝云没事，心中就舒了一口气。又见大夫已经将话说完，便笑着冲大夫拱了拱手，“老先生，请到这边来开药方。我家七丫头，就麻烦老先生了。” 大夫一边谦虚着，一边随着三老爷走出了屋子。 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谁都没有预料到，大夫走了之后，屋子中便再一次静下来。 老太太的眼睛更是没有离开过朝云，似乎她一移开眼神，朝云就会消失掉。 不一会儿，三老爷陪着大夫再一次出现在屋子中。 “老太太请不必忧心，七姑娘只需要休养一阵，便会没事。”见老太太有些惊吓过度，大夫便这样安慰着。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告辞。 这个时候，一直都没有出声的陆清安说话了，“大夫请留步，能否请您检查一下桌上的饭菜？” 他想要知道朝云到底为什么会中毒。 大夫就看了老太太一眼。 虽然不认识这位长相格外出众的男子，但是常年出入穆府的大夫却明白，这位男子一定不是穆府中的人。 至于外男到底为何会和穆府七姑娘在一起，这就不是他一个大夫应该要知道的事情了。 然而，身为外客却要检查主家摆出来招待的吃食，也有些太…… “对对对，大夫，您一定要仔细检查检查。”三老爷最先反应过来，他指着桌上的吃食，连声应和道。 既然主家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两盏茶的功夫之后，大夫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声音十分肯定，“所有吃食，都没有毒。” 正文 176. 中断 “所有吃食都没有毒。”良久，大夫抬起头来，这样说着。 陆清安的脸色就更加凝重了。 菜色中都没有毒的话，难道是在餐具中？ 这样想着，陆清安也这样问了出来。“请再看一下餐具。” 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夫也变了变脸色。依言仔细检查了餐具半晌，大夫眉间的褶皱就更加多了。 “这个碗应该是被人动过手脚的。”抬起头来，大夫指着桌上还没有来得及撤走的一个碗，十分坚定地说道。 “这里面还有一些残存的药物，想来，被七姑娘误食的分量应该不多。”这样说着，大夫脸上就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来，“幸好七姑娘即使服用了解药。不然，以这种药物的毒性，即使只是吃进去一小点儿，也足以让人毙命。” 老太太忍不住就是一愣，听大夫这样说着，后怕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真的是万幸。幸好，朝云命不该绝，又被救了回来。 就连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的三老爷在听了大夫的话之后，也松了一口气。 “多谢大人。”到底因着有外人在，三老爷便没有泄露陆清安的名字，“多谢大人对七丫头的救命之恩。” 三老爷这样说着，朝着陆清安一揖到底。 几人在说话期间，朝云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了。虽然脸上还是有些苍白，好歹没有再冒冷汗了。 老太太见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仅仅只是做戏，眼中慢慢泛出泪光来。 又说了几句闲话，三老爷便让小丫头带来了赏钱，自己亲自送着大夫，出去了。 老太太坐在榻边，拉着朝云的手，嘴微微张着，半天都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陆清安坐在一边，盯着大夫判断出有毒的那只碗，也没有说话。他在思考着。 大概安静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老太太和陆清安突然同时发出了声音。 “陆……” “老太太……” 声音重合在一起，两人便互相惊异地看了一眼。 陆清安做出了让步，“老太太请先说吧。” “多谢陆大人。老婆子只是想从现在开始彻查这件事情。”老太太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自己的孙女儿竟然在自己府中被下毒暗害，这是个什么道理！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还真反了天去不成？ 陆清安要说的，也正是这件事情。 闻言，他的脸上就露出微微的笑意来，“那在下和老太太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没有想到，在在下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陆清安从来都不曾想到过，朝云竟然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中毒。而他，直等到朝云不对劲儿了，才意识到。即使回想起来，陆清安也觉得心中不爽。 “让陆将军见笑了。”老太太脸上有些尴尬。原本是想着，让朝云陪着陆将军好好吃一顿饭，却不想发生了这样是事情。 好在中毒的朝云，若是陆将军中毒了…… 以陆将军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她们穆府就算是赔上所有，估计也没有办法平息盛怒。 单单只是想象，老太太就觉得冷汗湿衣。 若是那个下毒之人真的是冲着陆将军来的，她们穆府可算是背了黑锅了。 幸好没有出事。 一阵后怕，老太太的怒意更盛。“来人，给我将准备吃食的人都带上来。我要一个一个审！” 虽然家丑不外扬，然而陆清安到底也是当事人之一，又加上老太太打从心底就没有将陆清安当做外人，便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陆清安看似随意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身上却散发出巨大的气势来。 老太太见了，心中就是一惊。 看来，陆将军这一次，是动了真怒了。 不过想想也是。一想到自己的性命一直都有人惦记着，不管是谁都会不高兴的吧？ 只希望陆将军不要迁怒就好。 老太太这样想着，脸色更加严肃起来。 不一会儿，粗使婆子们便押着一群人来到了老太太的面前。 朝云依旧躺在榻上，然而精神却是好了很多。因着她暂时还不宜移动，老太太便吩咐下人在榻前放了一张屏风。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朝云便微微侧身，仔细注意起来。 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对她不利。 刚刚最痛苦的时候，朝云突然就想到了，之前面具男子和她说过的话。 难道，这一次，是那个什么皇子对她的报复？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快？瑞公主不是还没有入宫为妃吗？这个时候，他怎么敢随意动作？ 还是说，这一次，也依旧是表哥对她设下的局？ …… 脑海中塞满了不同的念头，朝云就觉得有些头疼。 努力将所有的念头都抛开，朝云闭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正好就听到外间传来了声音。 老太太开始审讯了。 朝云静静地听着，同时心中也在根据众人的说法推算着。 开始的时候，所有人接触过吃食的人，都是有嫌疑的。需要一个个地排除。 和她“循循善诱”的方式不同，老太太问话的方式，是一贯地强势和果断。 陆清安虽然大部分时间都默不作声，但是偶尔的一两句话，却足以让人背后生凉。就算是心中坦荡的人，在听了陆清安的话之后，也觉得心惊肉跳的。 朝云听了，脸上就露出微微的笑意来。陆清安的这一招，她应该要好好学学。 审讯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就和面具男子推断的一样，下毒之人不过是贪财之人，胆子也没有很大。在老太太和陆清安接连的逼问之下，那人很快就招供了。 然而，具体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多少。只说有人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将药物放进七姑娘的碗中。那人还和她说，只是想给七姑娘一个教训而已，不会取了七姑娘的性命去。 她一时心动，便答应了下来。 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毒药！ 朝云听了，心中忍不住冷笑。这些人，说出来的说辞都是一样的。她忍不住就想到了之前立夏中毒的时候。那个时候银杏大概也是这样说的吧？ 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么？！ 一句不知道，难道就想将所有的事情都给抹掉？ 没那么容易！ 朝云这样想着的时候，那边，老太太已经开始了进一步的追问。他们想要找出事件背后最终的那个人。 朝云就听见，那个人“啊”了几声。 似乎是努力在想之前那个和她接头的人的名字。 然而，几声之后，朝云便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了。 正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朝云就突然听到老太太气急败坏的声音，“真是晦气！” 那个证人，竟然突然死了！ 正文 177. 盘算 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就蹊跷流血，没有多久便倒地不起了。 老太太心中怒极，盯着那个人的尸体，冷笑道，“真以为死了就解脱了吗？做出这等事情来，死了也逃不掉！” 一边说着，一边吩咐着身边得力的人，“你去找几个人，将她的尸体用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上去，不许下葬！” 死无葬身之地！这可是极重的惩罚了。 然而老太太到底还是仁慈的，最后好歹给了她一张草席裹身。 “还有她的家人，全部都拉出去发卖了。告诉人牙子他们做过的事情，剩下的，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被主家这样逐出门户的下人，到了最后，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老太太还特地要求，将他们做过的事情都告诉人牙子，这无疑就是在断绝他们的后路。若是他们命大，到了最后，说不定还能够有一口吃的。若是运气不好的话…… 不过，这样也已经算是老太太开恩了。 朝云听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中间人死了，线索便也断在了这里。事件的最后，到底是谁，他们仍然没有头绪。 从现在的线索看来，她根本就推断不出来，这一次，到底是皇子还是表哥在动作。 不确定对象，下一步的计划，便变得十分模糊起来。 朝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现在唯一确定的事情是，她的性命受到了威胁。 因着线索已经断了，审讯便也做不下去了。老太太和陆清安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老太太十分歉意地看向陆清安，“陆将军，抱歉了。”他们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朝云就听见陆清安的声音。是对人一贯的清冷，“老太太不用放在心上。倒是贵府的七姑娘……” “大夫都已经说了没事，只需要休养了吧？”老太太的声音中带了些笑意，“养些日子就好了。” 两人说着，绕过了屏风，再次走到朝云的榻前来。 陆清安的眉头微微皱着，修长的手指点着下巴，面上就露出些为难来，“这样可就有些麻烦了。圣上还准备让七姑娘过几天去参加宴会的呢。异国的皇子殿下不知从何处听到了七姑娘的名字，特意请求了圣上一番。” 异国的皇子！ 朝云闻言，心中就是一动。果然是那个什么皇子吗？ 倒是让面具男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若这一次也是皇子的手段，那么接下来，她就应该小心着，看看自己哪一天会突然遇袭。 那个皇子的准备还真是充分，竟然三招齐上。不过，最后一招应该就是攻击力最小的一招了。毕竟在皇家宴会上，异邦皇子可不敢随意动作。也就是，若是她还有命去参加皇家宴会，便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性命了。 不过，也许这一次的事情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说不定异邦皇子还没有来得及动作。这一次，只是表哥几个连环计之下的一个环节而已。 毕竟，现在也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做下这件事情的，就是异邦皇子。不过是和面具男子的推断刚好一致了而已。 若是说给陆清安听，这样无根据的推断，只怕会让他大笑不已。 老太太又和陆清安说了几句话，见陆清安只是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朝云，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找了个借口，带着下人下去了。只在门口留了两个小丫头。 陆清安现在应该是有很多话想要和朝云说的。 意识到这一点，老太太心中就忍不住欢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陆将军竟然还是这样关心朝云。看来，穆府以后有指望了。 这样想着，老太太笑呵呵地领着丫头们避到了一边的偏厅中。 等到屋子中没有其他人了，陆清安才轻轻开口，“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刚刚有老太太和其他人闲杂人等在，有些事情，他并不好开口。 对于老太太和三叔这样“半途失踪”的本领，朝云已经习惯了。她眨了眨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小女只能想到两个可能的人。一个就是瑞公主的皇兄。另外一个，是表哥。” 这已经不是陆清安第一次听到朝云提到她表哥的名字了。又一次听到，陆清安就忍不住挑眉，“你这个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云这样笃定地说出她的怀疑来，想必也是有根据的吧。 这其实是很私人的事情，朝云原本并不想告诉陆清安的。然而，她既然已经拜托陆清安调查表哥，便算是也将陆清安给卷了进来。与其让他调查之后知道，还不如她现在就全部告诉他。 叹了一口气，朝云只捡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和陆清安说了一遍。 陆清安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他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 怪不得朝云这样忌讳她的表哥，她的表哥竟然针对她设下了如此多的死局！也亏得朝云命大，直到现在都毫发无伤。 “或许，之前那个冒犯你的人，也是你表哥设计的。”沉吟一会儿，陆清安这样说道。 朝云就是一愣。冒犯她的人？谁啊？ “名字好像是叫赵凌。”犹豫着，陆清安到底是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他才不会告诉她，他早已将那个赵凌的事情调查地一清二楚。 不过是一介白丁而已，也不知道，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如此纠缠朝云。 好在他现在没有什么动作。不然，他可不会客气！ 只是，这些心思，他是不会让朝云察觉的。朝云的身边，可不需要苍蝇。 猛然听到赵凌的名字，朝云一怔。 赵凌？和表哥？ 被这样一提醒，她倒是想起来了，之前安容就告诉过她，赵凌当时好像是和府中的某个少爷交谈过。而她自己，也曾经听到赵凌亲口提过这件事情。 那个少爷，便是她们的表哥！ 她竟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这样的话，表哥的攻击性，可是比她想象中的还高！ 朝云脸色变了变，嘴角就勾起诡异的弧度来。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不准备忍了。竟然对方都已经这样过分了，她若是再不反抗一下，岂不是太憋屈了？ “陆将军，小女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将军能够助小女一臂之力？”这样说着，朝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正文 178. 探望 陆清安走了之后，朝云又休息了很长的时间，临近傍晚的时候，老太太才吩咐是婆子们抬来一台软床，四周打了帘子，将朝云小心翼翼地抬了回去。 终于安歇下来，众人便都松了一口气。 因着朝云身体不适，老太太便免了她这几日的晨昏定省，让她好好养着。又吩咐秦氏开了库房，取了不少好的东西来赏给她。 “……真想谢恩，那就等到你的身子完全好了之后，再过来亲自给我行礼。”老太太按住想要起身行礼的朝云，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大夫说了，你这些日子要静养，那你便躺在床上，哪儿都别去吧。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更不许看书。” 朝云微笑着，一一应下。 老太太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看向了立夏和安容，“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看着七姑娘，除了躺着，什么都不让她做。若是出了一点儿差错，我拿你们两人试问！” 见老太太疾言厉色，谷雨和立夏便纷纷低下了头，喏喏地应了。 “老太太放心，朝云既然应下了，便会说到做到。”朝云又保证了一次。只差没有举起手来对天发誓了。 老太太这才算是放心离去。 折腾了一天，倒是真的有些累了，再加上行动有些不便，朝云便只让谷雨和立夏打来水，用湿帕子为她草草擦拭一下，便是阖上了眼睛。 等到她在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谷雨和立夏都候在一边。见她醒过来，便笑着走过来，“姑娘可是饿了？不如先洗漱，再吃点东西？” 睡了一晚上，再加上昨儿晚上没有多少胃口，到了现在，朝云还真是有些饿了。闻言，她便点了点头。 见朝云同意了，谷雨和立夏便互看了一眼，分头而行。 立夏快步朝着外间走去，大概是准备洗漱的东西去了。而谷雨，则是走到她的床前来，帮着她慢慢坐起来，又拿过一个碧色银丝缠宝瓶的大迎枕放在朝云的身后。 收拾好一切，立夏也正好端着东西回来了。 服侍朝云简单地洗漱，立夏又端着一张小桌子走了进来。小桌子上放了一碟小点心，又放了一个白瓷碗。 “老太太昨儿晚上赏了不少东西过来，奴婢们收捡过了，见其中有一些燕窝，便请厨房的管事娘子们做成了粥。这是才出锅的，姑娘快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立夏一边摆放桌子，一边这样说道。 正要喂朝云吃粥的时候，谷雨突然清咳了一声。 即将要碰到朝云嘴唇的勺子便突然掉了一个方向，立夏告了一声罪，先试了一口。 朝云便是一愣。 等了半晌，立夏就点了点头，又换了一个勺子，这才重新舀起一勺来。 “你……”立夏刚刚的动作，是在为她试毒吧？ 朝云张了张嘴，正想要说话，屋外却有小丫头禀告，说是八姑娘过来了。 安容过来了？现在不应该是请安的时间吗？她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然而心中这样想着，朝云到底应声道，“快些请进来。” 不知道安容过来，是为了什么？ 专注着安容的事情，朝云一时倒是忽略了立夏的动作。粥的温度刚刚好，立夏很快便是喂完了。等朝云回过神来的时候，立夏已经端着碗出去了。 朝云正想唤住她，却又见到安容走了进来。 “你怎么就中毒了？”还没有走进，安容便皱了眉头，数落道，“平日看着也是个聪明的，怎么这样笨？” 朝云笑了笑。安容这也是为她好。 谷雨朝着安容福了福身，和杜鹃退到了一边去。 “你可有头绪了？”仔细打量了朝云半晌，见她脸色还好，安容便松了一口气。 朝云就摇了摇头，“可能的人倒是有两个，只是，到底是谁，我暂时还不能确定。” 到底是那个异邦皇子，还是表哥，朝云到了现在，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你到了现在，连到底是谁下得这狠手，都不知道？”安容瞪大了眼睛，“那接下来呢？你就甘心看着那些家伙嚣张？这可不是你朝云的性子。” “是啊，这样继续下去，的确不符合我的性子。”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放心吧，不管是谁，敢对我下这样的狠手，我都不会放过。现在，我早已开始行动了。” 开始行动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她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安容就有些不高兴，然而她对朝云计划的兴趣，却是远远大于她内心的不满。“你准备做什么？” 异邦皇子就算再混蛋，好歹也是一个皇子，况且，她暂时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情是异邦皇子做的，所以，朝云暂时不打算动那个皇子。 至于表哥……细细数起来，朝云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所以，他怎么能还继续逍遥呢？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好戏已经开场，你就等着看好了。现在说出来，之后就没有惊喜了。”朝云竖起一根手指来，放在自己的唇前，摇了摇头。 这便是不肯说了。 安容的好奇心已经被撩拨到最顶点，被朝云这样一说，顿时就有些不高兴。 然而，安容心中也是明白的。现在的穆府并没有安全保障。既然朝云能够在自家府中中毒，那在自家府中被监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正所谓隔墙有耳，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多少人会听到。 “好吧，”沉吟一会儿，安容便叹了一口气，“那就先这样吧。等到事情结束，你一定要将事情从头到尾都解释给我听。” 这个倒是没有问题。朝云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吧，网已经开始放出去了，很快就会收网。” 即使不能够将这个所谓的表哥完全击垮，但也能狠狠地将他打到在地。 这一次之后，他就算是有再大的计谋，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了。她就是要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见解决了安容的问题，朝云便好奇地问了一句。“对了，安容，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老太太那儿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安容脸上满是笑意，“老太太今儿也没有多少事情要说，于是便散得比较早而已。” 是这样吗？朝云心中疑惑。 老太太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一边的杜鹃就忍不住嘀咕道，“什么散得比较早？我们姑娘根本就没有过去！” “杜鹃！”见谎言破灭，安容就狠狠瞪了一眼贴身侍女，又讪笑着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朝云，你好好养着啊。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这样说完，也不等朝云回话，带着杜鹃，匆匆走出了院门。 望着安容的背影，朝云就有些失笑。眉梢微挑，一朵笑容并没有完全在朝云的脸上绽开，便又收了回去。 算算时间，陆清安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讨债行动，现在开始！ 正文 179. 设局 接下来养伤的日子格外平静。 大概是老太太吩咐过什么，再没有什么人过来打扰朝云。听说，安容还因为她擅自的行动而受到了惩罚。 好在，只是小惩。老太太只罚安容禁足三天。其他的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是杀鸡儆猴而已。安容的被罚，很好地警示了其他的姊妹。也让朝云好好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然而，老太太不知道的是，虽然再没有人过来打扰朝云，朝云也按照她所说的，没有碰书，但是，朝云却并没有像表面上表现地那样平静。 陆清安虽然没有出现，却一直都和朝云暗中保持着联系。正因为如此，朝云很清楚，自己的计划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而下一步，又应该要做什么。 离着朝云中毒的日子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件事情背后的真正操纵者是谁，朝云也逐渐开始明了起来。 陆清安的人一刻不放松地分别监视着异邦皇子和穆家表公子。经过这几天，终于是排除了异邦皇子的嫌疑。 也就是说，朝云报复计划开始的目标就没有错。 没有想到，那个表公子平日里不动声色，也不怎么显眼，暗中竟然这样多的小动作。 拿着刚刚到手的资料，朝云的嘴角便慢慢勾了起来。 陆清安的速度不是一般地快。才几日而已，那个表公子的所有资料便大致到手了。朝云一一看完，又根据手上的资料调整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然后，便将所有资料付诸一炬。 这些东西，可是不能让其他人发现的。 “姑娘在做什么？”谷雨端饭进来，见朝云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便有些奇怪，“怎么不躺着？” 最近姑娘的身子虽然好了很多，然而体内的余毒到底没有完全清除，老太太便依然不让姑娘下床，还特意吩咐她和立夏好好注意着。 所以一见到姑娘坐起来，谷雨心中便是一动。 “姑娘莫不是又偷偷看书了？”大概也只有看书，才是需要姑娘坐起来的。 朝云就笑了笑，“倒是不是看书，只是坐起来歇一会儿罢了。最近一直都躺着，整个人越发疲懒了。以后若是再也不想起来，那可就坏了。” 谷雨一边将摆着吃食的小桌子放在朝云的面前，一边跟着笑道，“哪里就有姑娘说的那么严重了。” 这样说着，就从是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过来，“对了姑娘，这是今儿个宫里赐下来的东西。听老太太说，是大公主和九公主特意寻出来的。” 清凝公主和小九。朝云听了，脸上就露出笑意来，“真是应该多谢两位公主。” “两位公主早就想到了姑娘会这样说，还专门差人带了话过来。”谷雨说着，清了清嗓子，模仿着传话的人，“穆家七姑娘若是想要谢恩的话，便好好将身子养好，然后再进宫来，当面道谢吧。” 果真是两位公主的性子。朝云听了，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些。 “这两瓶都是药丸，说是饭后服用。姑娘待会儿用完膳之后，服用一次？”谷雨将小瓷瓶放在朝云的床头，小声询问道。 朝云便点了点头。既然是清凝和小九特意寻过来的，想必效果不错。她也想快些好起来。像这样一直躺在床上，也不是个事儿。毕竟，之后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就比如说表公子这件事，现在只是计划开始的时候，她不出现倒也没事儿。若是到了后期，她便有必须出场的时候了。必要的时候，她需要充当诱饵。 当然，这样的计划，她根本就没有告诉过陆清安。以着陆清安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朝云的打算，只怕会百般阻挠吧。陆清安大概会认为，她这样的行为，是不信任他的表现。 其实和信任无关，只是朝云不习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就算陆清安永远不会和她对立，她也不会完全依靠他。 前世的经验太过惨痛，朝云不想再尝试一次。即使知道陆清安和赵凌完全不同，朝云也不敢随意踏出那一步。 所以，她有自己必须出场的时候。 因此，还是快些将体内的余毒解净比较好。 用完膳，朝云服了药，便在谷雨的帮助下再次躺了下来。 因为不能消食，朝云便没有吃特别多。再躺下来，倒也没有觉得不适。 谷雨一边收拾着，一边就笑了起来，“老太太对您真是好。” 朝云打了一个呵欠，“怎么说？” 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扯起老太太来？谷雨平日里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为了让您好好养伤，老太太吩咐，府中所有人都不能过来打扰您。就连太太要过来看您，也得先给老太太说，若是老太太同意了，太太才能过来。至于其他的姑娘们，根本就不允许进咱们的院子。” 虽然猜到是老太太吩咐过什么，但是真的听到老太太吩咐的具体内容，朝云仍然是觉得有些别扭。 这也太……连秦氏都…… “也幸好老太太这样吩咐过呢。”谷雨继续说道，“您不知道，三姑娘已经过来好几次了。一直在院子不远处徘徊，一副想要进来的样子。大概也是忌讳着老太太，每次都没有走到院子门口来。” 三姑娘，穆芳娇？ 她来过好几次了？ 听了这话，朝云便忍不住挑了挑眉。 穆芳娇比她预计来的早多了。 还真是沉不住气。朝云心中冷笑。 她不过只是抛出一个小饵，穆芳娇便已经开始动了？ “立夏。”朝云扬声唤道，“立夏。” 一直候在外间的立夏立刻就进来屋子。“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朝云对她招了招手，笑道，“待会儿，需要你跑腿一次。你且附耳过来。” 穆芳娇动了，这倒是一个好机会。敌人自乱阵脚，她正好趁虚而入。虽然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棋子，但若是能够将这枚小棋子给拔除，对方应该也会很烦恼吧。 “你待会儿去五姑娘的院子一趟，记得这样和五姑娘说。”朝云交代了几句，“你只需要说这些，其他的，五姑娘自然会明白。” 她也只需要做到这里，剩下的，她便只等着看戏了。 三姑娘落入满腹怨恨的五姑娘手中……真是期待最后的结果。 听了朝云的吩咐，立夏虽然没有明白，却也温顺地应了下来。 既然姑娘这样吩咐，那么，便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她只需要照做就行了。 这样想着，立夏转身退了出去。 正文 180. 中计 朝云小睡了一会儿，再醒过来的时候，立夏早已回来。 “姑娘醒了？”立夏笑着端上茶来，“奴婢已经照您吩咐的办了。五姑娘说知道了。” 知道了？朝云接过立夏手中的茶，仰头一饮而尽，笑道，“行了，麻烦你了。” 这便是不再提了的意思。 立夏听了，心中便很是疑惑。两位姑娘似乎是在打什么哑谜，说出的话一个比一个难懂。然而，见朝云似乎有些高兴，立夏便也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什么。 又过了几天，大夫再一次被清来给朝云检查的时候，终于笑着恭喜了老太太和三老爷。 朝云体内的余毒已经全清除了。 听到结果，朝云心中便忍不住舒了一口气。时间刚刚好，若是再躺下去，有些事情便要耽误了。 府中最近特别忙碌。由于大选的临近，老太太和秦氏的心思更多地放在了大姑娘和四姑娘的身上。 所以，当三姑娘穆芳娇出事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即使不敢置信，众人也必须得相信。比五姑娘被发现时的场景更加难堪，三姑娘穆芳娇被众人看到的时候，整个人正攀在那个男人身上，衣裳和头发均是凌乱不堪的。 秦氏看到的时候几乎晕厥过去。她本来正在给四姑娘挑选几日后要进宫的衣服，听到小丫头悄声的禀告，整个人就有些发愣。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到底是要解决的。秦氏没有想到，她带着心腹过来，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丧风败俗的场景。 若是这一幕被传了出去，别说大选了，恐怕以后只要提起穆府的姑娘来，人们都会偷笑。 她竟然教出这样不知廉耻的姑娘来！ “他是谁？”秦氏颤抖着手指，哆嗦着指着依然抱着穆芳娇的男人问道。 被秦氏的声音惊醒，穆芳娇似乎才刚刚反应过来。她茫然地回头看着一脸怒意的秦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男人的脸，忍不住就尖叫起来。 “你，你是谁？”穆芳娇一脸不可置信，“你，你干什么？” 察觉到男人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穆芳娇的脸色便白了白。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哎呀，小娘子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有些迟了？你可是自己邀请我过来的啊。一出现便亲热地紧紧抱紧了我，真是热情得不得了，现在竟然又不承认了？”男子这样说着，忍不住就砸了砸嘴，“小娘子好歹也是千金小姐，怎么翻脸就不认人呢？” 男子的面孔十分生疏，并不是穆府中的人。听男子这般轻佻的话，秦氏的胸脯气地一起一伏的。 “你怎么进来的？！”外男怎么会进到内院来？ “怎么进来的？自然是这位小娘子让我进来的啊。”男子笑着指了指身后的门，“我不过是打这儿经过而已，谁知这位小娘子突然就冲了出来。” 这样说着，脸上就现出猥琐的神情来。 “你胡说！我怎么，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穆芳娇脸上毫无血色，丝毫不肯相信男子的话。 被这样多人围住，又被这样咄咄逼人地逼问，男子也有些不耐烦起来，“我说，你们还真是吃饱了饭没有事做是吧？你这府门若是没有人从里面打开，大白天的，我难道还能翻进来不成？真是的，不知道你们到底在闹腾什么，反正和我没有关系。” 男子也不是个傻的，见到这个阵势，只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便决定先为自己解围。 这女人也真是莫名其妙，突然便将他拖下水来。 不会……是讹人的吧？ 男子忍不住心中就是一惊。 这个念头一冒出，男子便越看越觉得是。哪里会有姑娘才冲出来抱住他，便有抓奸的人出现的？这一定就是个局！只怕，是他自己倒霉，碰到了这个局！ 这样想着，男子的背后忍不住就冒出一阵冷汗来。他也因此更加坚定了要让自己脱身的决定。 怕实情不足以取信，男子还特意微微夸大了一下事实。在他的描述下，就是那青楼中最风骚的姑娘，都比不过穆芳娇的热情。 秦氏听了，只觉得气血冲头。 然而，大选在即，府中是万万不能出现这样的流言的。最初的气愤过后，秦氏迅速平静下来。 恩威并施一番，男子万分感激地离开了穆府。 然而，男子前脚刚走，秦氏后脚便吩咐了几个家丁跟上。 虽然男子一再保证不会说出去，然而秦氏却坚信着，这个世间，最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不管到底是不是无辜，既然卷进了这件事中，他便要付出代价。 对于阻碍穆府发展的事情，秦氏向来冷酷。 做好这一切，秦氏才慢慢扭过头来。她看向穆芳娇。 自男子说出实情开始，穆芳娇便一直都是这样的神情。仿佛整个人的魂儿都被抽走了，现在留在这里的，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秦氏心中冷笑。有脸勾男人，却没有本事承认么？正好，她手中正缺这样的棋子。穆芳娇既然想要男人，那么，她便给她安排男人好了。 这样想着，秦氏脸上就露出一朵冷冷的笑容来。“来人，将三姑娘请回院子中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房门一步。” 秦氏说着，又亲手点了几个粗使婆子，“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个给我好好看着三姑娘，这几日若是再出问题，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见秦氏发了狠，粗使婆子们便喏喏地应了，连头都不敢再抬起来。 这时，穆芳娇却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般，尖叫道，“母亲，是老五，是老五。老五陷害我！是老五啊，老五她一直对我怀恨在心，这是她的报复！母亲，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秦氏哪里会相信穆芳娇的话？ 五姑娘的禁足可是老太太亲口下的，又加上穆珞茵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罢了，怎么就有能力设计这样一出戏来？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不过，穆芳娇和穆珞茵的矛盾，秦氏却是心知肚明的。这个时候，穆芳娇反咬穆珞茵也是正常的。 秦氏并不放在心中。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些将三姑娘给我押回去？！”怕穆芳娇继续丢人现眼，秦氏便皱了眉头厉声喝道。 穆芳娇还欲挣扎，嘴却被一张带着难闻汗味的巾子给堵住了。 “最近让她好好养着，三日之后，将三姑娘送进安王爷府中去。”轻飘飘丢下这句话，秦氏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穆芳娇却突然就失去了力气。 安王爷！今年都已经五十岁的安王爷，却极好女色。然而所有年轻的小姑娘抬进去，都不会活过半年。据说那些小姑娘死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 而秦氏竟然要将她送给那个安王爷！ 眼中一片灰白，穆芳娇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正文 181. 帮手 这日晚些时候，穆珞茵便遣人将成果报告给了朝云。 只是，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朝云却忍不住愣了半天。虽然早就预料到结果了，但是，不管怎么说，穆珞茵的动作也太快了些吧？这才几天？竟然这样简单就将穆芳娇给除去了？ 给她下了不少绊子的穆芳娇，就这样被除去了？ 即使是立夏再三确定，朝云也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谷雨就笑着走了过来，“姑娘，这已经发生的事情，您就是再不相信，它也已经发生了。现在天色也晚了，您的身子才好，还是早些歇了吧？趁着这两天再多歇歇，等后日大选开始，您可也得陪着进宫一趟。” 就最近，公主们的帖子已经下来了。因着穆府中有两位姑娘参选，清凝和小九便刻意选了一样的日子，算是给穆府行了个方便。也因此，朝云在大选那天也要进宫。不过，她却是去找公主的。 不过，即使只是找公主，恐怕一天下来也有的折腾。朝云身子中的余毒才清，做什么都容易劳累，谷雨便有些担心。 虽然公主们会体恤姑娘，只是姑娘的身份到底在那儿，若是发展成殿前失仪，可就不好了。还是趁着这几日，好好养养。 明白谷雨的担心，朝云便也没有反对。反正现在天也黑了，就算她想要找穆珞茵证实，也要等到天亮了。 这样想着，朝云便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然而，大概是最近躺得太多，半夜的时候，朝云竟然醒过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不想惊动谷雨和立夏，朝云便自己悄悄披衣坐起，又摸索着下床穿鞋，慢慢走到了窗子边上。 已经有多久了，她再也没有如此宁静地赏月了？ 看着头顶残缺的月亮，朝云心中就有些感慨。前世最后的时光，她最盼望的，就是赵凌能够陪她赏一次月亮。然而，即使是这样简单的心愿，赵凌也一次都没有实现过。 现在再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她，还真是蠢笨啊。连这样小小的心愿都不能为她实现的男人，她到底凭什么那样坚定地相信着他呢？ 赵凌那个人最爱的，恐怕只有他自己吧？只要是对他自己有利的事情，即使是不择手段，他也要实现。真说起来，她的双手也不是干净的。为了实现赵凌的愿望，她的双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 而今后，为了报复，她的手上还将沾染上更多的鲜血。 想到这里，朝云的眼中便闪过一丝阴霾。 赵凌，赵凌！ 当初他是如何爬上那个位置的，这一次，她便会让他如何从那个位置上摔下来。 正当朝云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的时候，一丝熟悉的轻柔的声音，再一次在她的耳边响起来。 “七姑娘怎么好像不高兴？” 面具男子！他怎么又出现了？ 为了杜绝再次出现五姑娘和三姑娘那样的事情，特意吩咐加强了府里的巡逻与防御。面具男子竟然这样还能出现？ 脸上闪过一丝惊奇，朝云再一次在离她屋子不远的地方见到了面具男子。 夜色中，面具男子飞扬的白衫更是显眼。 朝云见了，忍不住抚了抚额。之前虽然也发现了，然而朝云却以为不过是偶然。直到今日，朝云才忍不住考虑，面具男子每次过来见她都只穿白衣，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夜闯朝廷命官的府邸，竟然还这样嚣张，就算面具男子身份高贵，若是被抓住了，也有些说不过去吧？难道，他还就仗着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吗？ 朝云叹了一口气。 面具男子的声音便再一次响起来，“七姑娘如此不高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见这样的问法，朝云便忍不住笑起来。 这世上，让她烦心的事情可多了去了。难道他还想一件一件听了去不成？况且，就算是她真的说出来，又能够怎么样呢？烦心的事情说出来，不仍然让人烦心吗？嘴上说说，可不能解决什么事情。 不过，人家好歹是好心，朝云也没有笑得太过分，只冲着面具男子摇了摇头。 被这样一打岔，朝云周身的气氛便好了很多。那种冰冷的气息消散殆尽，朝云整个人也生动了起来。 见朝云愿意理会他，面具男子便忍不住建议道，“若是七姑娘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再上屋顶赏月一次，如何？” 上屋顶赏月？这样更容易被人发现吧？ 朝云就有些沉吟。 “七姑娘放心，在下必然不会让七姑娘担心的事情发生。”看朝云有些犹豫，面具男子便笑道，“上一次，在下不也是没有让人给发现吗？况且，在下在这里已经坐了不少时候了，也没有被人发现。” 这话是什么意思？面具男子已经过来好一段时间了？ 不过，没有被发现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她的轻风苑可是处在整座府邸中最偏的角落了。另外，老太太和秦氏又格外相信她。所以，若是下人们偷懒的话，不过来巡查也是有可能的。 “七姑娘难道不相信在下？”面具男子一下子就出现在朝云的面前，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之下泛着冷冷的光芒，“在下和七姑娘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听面具男子这样是说法，她若是再犹豫下去，便是不近人情了。 朝云再次叹了一口气，对着面具男子点了点头，同意了。 再次攀上屋顶，朝云心中就有些感慨。前世的时候，即使是在她最不拘礼节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做过上屋顶这样的事情，这一世，她不仅做了，而且还做得如此频繁。 “七姑娘有心事。”面具男子勾着嘴角，“难道，即使解决了一直给自己下绊子的姊妹，七姑娘也不能稍微开心一些吗？”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朝云心中便是一惊。 面具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就在朝云惊疑不定的时候，面具男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在下还以为这样推上一把，七姑娘会高兴一些呢。难道，在下猜错了？” 这是什么意思？ 朝云忍不住皱眉。若是她没有理解错误，面具男子的意思是，设计穆芳娇的那件事情中，他也有参与？而且还帮了她一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文 182. 殷勤 “你……”朝云张了张嘴，“公子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公子也有参与？” 可是，不管怎么想，朝云都觉得有些说不通。毕竟面具男子也不认识穆珞茵，两个人也不可能通气，那面具男子，到底是如何插手这件事情的？ “七姑娘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吧？”面具男子倒也没有隐瞒，只笑道，“难道七姑娘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贵府三姑娘才打开门，外面就刚好经过一个男人？这时间也太巧合了一些吧？” 朝云在听说穆芳娇出事的经过的时候，便曾怀疑过这件事情，也想着明儿就去找穆珞茵询问个清楚。然而，面具男子的意思是…… “那个男子，是公子你……”朝云皱了皱眉头。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自我否定了。 “不，不对。若是公子找过来的人，回答不应该如此才对。”若是特意找的人，回答秦氏的时候，哪里会用这般拙劣的答案？秦氏又不是傻子。若不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只怕秦氏并不会那样简单放他离开。 面具男子嘴角的弧度便更深了，“自然不是在下的人，在下不过是在暗中操纵这一切而已。七姑娘难道还真以为，这样的事情，是贵府的五姑娘那样简单就可以做成的？” 这也是朝云怀疑的地方。这个局看似简单，但若没有天时地利，倒真不容易完成。以朝云对穆珞茵的了解，单凭着穆珞茵一个人，还真是不容易完成这个局。 也因此，她才会在得知消息的时候，那样惊讶，怎么都不肯相信。 没有想到，果然就不是穆珞茵做出来的局。 “公子为何……”朝云就有些不理解。这一次，她可没有拜托面具男子做任何事情，他为什么要插手？ “不过，令堂还真是心狠手辣。在下的人查到那个和贵府三姑娘‘有染’的男子的时候，他的尸体都已经叫人认不出来了。”面具男子声音轻柔地讲述着恐怖的事情。 这倒的确会是秦氏做出来的事情。不过，这也不算过分。就是换了她处在秦氏的位置上，也会如此做的。毕竟，这可是最保险的方式。在这个当口，绝对不允许传出任何于穆府名声有损的事情。 见朝云神色未变，面具男子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赞赏。 没有泛滥的同情心，有的只是理性冷静的判断，这样的女子，才是最让人欣赏的。 “公子为何要如此帮朝云？”又追问了一次，朝云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起来。 她并不喜欢欠人人情，欠下越多，到了最后便越难还清。迄今为止，面具男子帮她已经够多了。他们又非亲非故，帮到这种地步，现在甚至还插手了她的家务事，朝云真的不得不防备起来。 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七姑娘生气了？”面具男子笑了笑，“在下可是早就说过了，在下唯一的图谋，便是让七姑娘甘心情愿地以身相许而已。在此之前，在下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博得七姑娘的欢心而已。” 朝云心中就是一惊。 今儿晚上的面具男子格外不同，虽然说话的口吻一如既往地温和，然而他所说的话却是带有很强的侵略性。 心甘情愿地以身相许？朝云冷笑。经历过一次，她可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前世的时候，她客掏心掏肺地对赵凌，结果呢？她最后得到了什么？ 心甘情愿只不过会让人通向灭亡而已。 回想着前世，朝云身上再次散发出冰冷的气息来。 面具男子见了，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样的七姑娘他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之前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所以出声唤她，想要更加清晰地观察。 然而，在和他见面之后，七姑娘的身上便没有再散发出那样的气息了。 就在他都要确信，自己之前不过是看错的时候，没有想到，他竟然再次感受到了那样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就连一般的成年人都不会有，七姑娘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气息？难道，她以前经历过什么？ 然而，他拿到手中的资料上，并没有显示有什么不妥啊。除了生母不祥之外，七姑娘的一切都十分正常。和京中的每一个大宅门中的庶女一样，七姑娘虽然也会受到主母的打压，然而却也没有十分痛苦。 这样的小姑娘，到底经历过什么他不曾知道的事情呢？ “心甘情愿？”朝云冷笑起来，“若是公子打着这样的主意，那么朝云劝公子还是尽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朝云可是不会对人掏心掏肺的。” 幽黯的眼神，冰冷的语气，朝云的样子有些吓人。 面具男子愣住了。 这样的七姑娘！这样的七姑娘！ 心中仿佛有种情绪在慢慢成长，面具男子一下子兴奋起来。 和平日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的七姑娘，让他对她的兴趣，更加大了起来。 “七姑娘有什么愿望，在下若是能够帮到你，一定会尽力。”面具男子的声音更加温柔了，“七姑娘若是不能做到心甘情愿，那在下就等着。只要明白在下对七姑娘的心，总有一天，七姑娘也会对在下甘心情愿的。” 朝云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更加冰冷了起来。 她不相信她还能够对哪个男子做到这样。 “若是公子不相信，朝云也无法。”丢给面具男子一个冰冷的笑，朝云站起身来，“朝云困了，先回去了，公子自便。” 又是这一招。面具男子有些无奈。 “七姑娘，若是在下帮助你除掉你讨厌的表哥，你是不是会对在下产生一点好感？”面具男子扬声唤住了朝云。 “除掉一个人，对在下来说，还是很容易的。七姑娘怎么觉得？” 月色下，朝云慢慢回过身来，她对着面具男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相比突然就让一个人消失，朝云更喜欢看人挣扎呢。慢慢，慢慢挣扎着，最后走向绝望。” 听到这样的回答，面具男子便是一愣。 直到朝云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看着人一步一步走向绝望…… 这真是令人兴奋的共识呀。面具男子勾起嘴角来。 穆家七姑娘，果然是个妙人！ 正文 183. 应对 夜晚过去，清晨来临。 朝云是伴随着鸟鸣声醒过来的。虽然她的身子已经完全好了，但是为了接下来的进宫日做准备，老太太依然没有让她去晨昏定省。 随着大选日的临近，穆府中越来越忙了，偶尔经过的丫头婆子们也都步履匆匆的。 只有朝云一如既往地悠闲。 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用过午膳又午歇之后，朝云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参见七姑娘。”来人的态度十分恭谨，连朝云招呼她坐下，都推辞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敌不过，才只半坐在了和朝云相对的椅子上。 “你是陆将军的手下？”听完来人的自我介绍，朝云微微一笑，只是看向女子的眼神仍然不怎么信任。 她在宫中吃的亏已经够多了。当然不会听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再说了，陆清安并没有事先提醒过她，所以朝云不得不防。 女子到底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虽然朝云隐藏地十分巧妙，女子依然看出了朝云真正的心思。 “七姑娘不相信属下？”这样说着，女子就拿出了特殊是令牌。 这个东西，朝云倒是见到过，的确是陆清安手下才会有的。然而，即使这样，女子的身份也依然不能被证明。就像她上回应小九之邀，进宫的那次一样。那一次，陷害她的人，也是有着身份证明的。 不过是一个死物，若真是想拿到，其实也不难。从陆清安真正的属下手中偷一个过来，或者，做一个十分类似的令牌……获得令牌的法子，有很多。 见朝云仍然不相信，女子便有些无奈。“七姑娘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相信属下？” 她可真是陆将军派过来传话的。将军最近事务缠身，也不好亲自过来，所以才会将任务交给她。若是连这样简单的任务都做不了，那她便真的没有脸再回去见将军了。 “属下奉了将军的命令，前来向七姑娘汇报计划的最新进展。”女子想了想，决定先将将军交代的话说出来。 正好，消失了好久的翠儿走了进来。见到朝云身边的女子，翠儿就是一愣，“你怎么会过来？” 来不及惊讶翠儿的神出鬼没，朝云挑了挑眉。看翠儿的反应，应该是认识女子的。这样说来，女子很有可能真的是陆清安派过来的。 刚刚，女子也说了，她过来的目的，是为了向她报告计划的最新进展。 这样说来，这个女子也是参加了她计划的人？若真的是陆清安的人，那么，这个女子应该十分受信任吧？不然，陆清安也不会派她过来。 女子见到翠儿，也是忍不住皱眉，“翠儿，你终于回来了！最近你都在干什么？！将军很是不高兴。” 若不是翠儿擅自不见，她也不用过来这样一趟。虽然十分高兴七姑娘能够有警戒心，但是这警戒心也太高了些吧？ 她都已经拿出了这样多的证据，七姑娘竟然还不能完全相信她！ 听见女子的抱怨，翠儿就撇了撇嘴，笑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刚刚才从主子那儿回来，主子都没有怪罪，你在这儿质问个什么劲儿？” 翠儿的口气十分不好，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变了。 女子就皱了皱眉，她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到底什么都没有说。扭过头来，她又朝着朝云行了一个礼，这才接着之前断掉的话题，“七姑娘的计划进行地十分顺利。目标已经成功上钩了。另外，属下们发现，目标最近又和七姑娘您所说的那个人接触过。” 赵灵菲，她果然参与了这件事情！ 朝云心中一动。微微笑着，她朝着女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麻烦姑娘了。” 这样说着，朝云又快速回忆着。前世的时候，赵灵菲真正得势，应该是在三个月后。至于赵灵菲到底是如何得势的，即使到了现在，朝云也毫无头绪。 原本，朝云想着，若是赵灵菲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她们便井水不犯河水。毕竟，赵灵菲就算得势，和她也没有什么交集。然而，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 想来，赵灵菲应该是在她重生之后不久，第一次出门子的时候，就已经盯上她了吧？因为怀疑她看到她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是怀疑而已，赵灵菲便要痛下杀手。 好，很好！赵灵菲果然是个狠得下心的人，也难怪她最后能够爬到那个高度。 只是，赵灵菲对付的对象是她。这一点，让朝云十分不爽。也不知道赵灵菲到底在暗处看了她多久了。 既然这样，那么她也不应该再继续客气下去才是。 赵灵菲都已经想要取她性命了，她怎么能不好好招待一下赵家姑娘呢？ 朝云勾起嘴角来。 “请继续监视那位姑娘。若是发现她再有什么动作，陆将军应该教过你们怎么做吧？”看向女子，朝云的声音十分轻柔。 女子点点头，“七姑娘放心。属下们到时候必然不会让七姑娘失望。” 赵灵菲，只要她再敢动作，不出一天，她曾经做的那些腌臜事儿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只要有人开始说道，就算没有证据，人们也能够将流言传得有声有色的。不管赵灵菲多么长袖善舞，只要她的名声臭了，只怕也不能再爬到前世的那个地位了吧？ 前世的赵灵菲嫁进的那家人，最看重的，可就是名声了。 朝云垂下眼来，弹了弹裙子上不存在的褶皱。 “另外，加快对付表哥的计划进程。”想了一会儿，朝云突然开口道，“在他发觉之前，将速度推到最大。我想要快些看到结果。” 女子点头应下，“是，七姑娘，属下会代为向将军传达七姑娘的意思的。” 这样说着，女子就站起身来，“那么，属下就先告退了。” 事情传达完了，她也应该回去了。 朝云就点了点头。 路过翠儿的时候，女子停住了脚步，笑道，“玩忽职守，你以为将军会一直包庇你吗？”指了指翠儿身上的伤口，女子的笑意更加深刻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正文 184. 误会 等女子走后，翠儿立刻就走到朝云的面前来。 “请姑娘恕罪。”什么都没有解释，翠儿只是微微低了头。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朝云挑了挑眉。翠儿是陆清安的人？这件事情，她还是第一次知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翠儿可是从是她从穆家别庄的家庙里带过来的，怎么会是陆清安的人？ 朝云只觉得心中一凉。 将翠儿带回来之前，她可是调查过翠儿的背景，听说是身家清白，已经在家庙中服侍近十年的，所以才放心带回来。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怎么了？ 虽然知道陆清安不会害自己，但是只要想到，自己的身边可能还有其他这样埋伏的人，朝云便觉得心寒。 是不是面具男子也在自己的身边安插了这样的人？朝云忍不住这样想。毕竟，面具男子似乎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现在知道了翠儿的事情，朝云便有些怀疑，面具男子也在她的身边安插了暗中监视的人。 被人在暗中盯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朝云皱了皱眉。 翠儿心中暗恨。都怪那个家伙，竟然将她的身份泄露出来。这她要怎么和七姑娘解释？ 恐怕，不管怎么说，七姑娘都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了吧？ 翠儿咬了咬唇。 “请姑娘恕罪。”翠儿的头更低了，却依然什么都没有解释。 “你可是陆清安特意安插进来的？”朝云的声音冰冷下来。若翠儿真的是陆清安安插进来的，那么他也太恐怖了些吧？ 十年前，他都不认识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个念头刚出来，朝云便又快速否定掉了。十年前，陆清安也不过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而已。据她所知，陆清安在发迹之前，是一个孤儿。所以，十年前的陆清安，就算真的有这样的心思，也没有能力这样做吧？ 果然，朝云就看到翠儿摇了摇头，“奴婢的确是穆府的家生子没有错。奴婢至始至终都是穆府的人。至于陆将军，只是奴婢报恩对象罢了。事情并不是像刚刚那个女人说的那样！” 翠儿摇着头，眼神坚定地望着朝云，“若是姑娘不相信奴婢，奴婢可以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现在算是为陆将军惹了大麻烦吧？若是不及时挽救，只怕会出大岔子。若是自己的死能够弥补这一点，她情愿付出自己的性命。这样，也算是还了陆将军的救命之恩吧？ 以死明志？ 听了翠儿的话，朝云心中冷笑。“报恩对象？那么，你都为陆清安做了些什么呢？” 虽然的确是她自己开始盘算着勾搭上陆清安的，但是陆清安这样做，分明就是不信任她。 陆清安不信任她，甚至在她的身边安插了监视的人！ 好，真是好！亏她还对陆清安心存愧疚，原来不过彼此彼此罢了。 见朝云露出这样的神情，翠儿就有些心急。她上前两步，朝着朝云跪了下来，“陆将军从来都没有做过对姑娘不利的事情，奴婢也绝对不会做出对姑娘不利的事情来。陆将军虽然对奴婢有恩，但是姑娘可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绝对绝对不会做出背主之事来的！” 翠儿的声音十分坚定。 “主子？”朝云挑眉，“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对陆将军的称呼，也是主子？” 刚刚翠儿和那个女子说话的时候，女子对陆清安的称呼是“将军”，而翠儿对陆清安的称呼，则是“主子”。怎么现在，她又变成了翠儿的主子了？ 这样前后矛盾的话，朝云根本就不相信。 听朝云这样说，翠儿的脸色便白了一白。她的确一直都是叫着陆清安“主子”的，姑娘说的没有错。对于姑娘的质疑，她根本就无从辩解。 朝云也没有继续追问，只轻轻扫了她一眼，“听谷雨说，好几天之前就已经没有见到过你了。这些天，你都在做什么？” 翠儿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她做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姑娘。 “是陆将军吩咐你去做的吗？”见她不回答，朝云也不强求，又抛出一个问题来。 翠儿摇头，“这件事情和陆将军无关，是奴婢擅自的行动。” 也正因为是擅自的行动，所以之前那个女子才会毫不留情地嘲笑她。陆将军虽然没有生气，却是让她下去领罚了。之前因为她是服侍七姑娘的缘故，陆将军一直都对她十分宽容。想来，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让她们不爽的。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朝云看着翠儿，眼神锐利，“刚刚那名女子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陆将军会一直包庇你吗？ 难道，陆清安之前一直都很包庇翠儿？朝云心中有些疑惑。就她所知，陆清安可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包庇人这样的事情，不像是陆清安会去做的。 翠儿再次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这些事情，还是等陆将军亲口和姑娘解释比较好，由她说出来，感觉十分奇怪。 见翠儿再次沉默，朝云仍然没有说什么。她笑了笑，伸手虚抬了抬，“好了，不想说便不说吧，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也别想着要以死明志之类的了，也不用重新回到家庙中去，今儿的事情，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仍旧留在这里，继续伺候吧。” 翠儿的眼中就闪过不可置信来。她没有想到，姑娘竟然什么都没有说，这样就放过她了？不仅什么惩罚都没有，还让她继续留下来？ “行了，我也乏了，你才回来，也下去歇着吧。以后切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朝云挥了挥手，“若是被其他的人发现了，只怕我也帮不了你了。” 翠儿欲言又止，然而，到底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下去了。 望着翠儿离开的背影，朝云的脸上才慢慢显出怒气来。 陆清安，陆清安！ 他竟然这样不放心她！ 朝云脸上露出冷笑来。 罢了罢了，本来她就抱着利用的心思才接近陆清安的，也没有什么立场来说陆清安。不过，既然陆清安这样不信任她，她也没有必要非要闹腾，翠儿该留着还继续留着。现在，她还不想和陆清安分道扬镳。 所有的一切，等她目标完成之后再说吧。 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也不必要太放在心上。 这样说服着自己，朝云移开眼神，专心思考起其他的事情来。 大选即将来临，她可有的忙了。 正文 185. 口舌 千盼万盼，大选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一大早，朝云便带着谷雨和立夏赶到了老太太那儿。 大姑娘已经带着丫头到了。朝云进去的时候，正看到王氏拉着大姑娘的手在说些什么。 “二婶娘万安。大姐姐安好。”朝云躬了躬身子，笑着招呼道。 大姑娘朝着她微微一笑，王氏也回过身来，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因着朝云的到来，王氏便没有再和大姑娘说什么了，只老生常谈地叮嘱些进宫需要注意的事项。 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然而大姑娘的脸上却依旧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她面带微笑，认真地倾听着，时不时点头。甚至，在王氏说得有些累了的时候，还专门奉上一杯茶水，让王氏解渴。 朝云在一边看着，心中突然就有一种感觉，若是没有意外，这个大姐姐，以后一定能够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 到底没有她什么事儿，朝云便只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静静地喝着茶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然而没有想到，大姑娘竟然会向她搭话。 被大姑娘的声音惊醒，朝云抬起头来的时候，便发现，不知何时，王氏已经没有再说话了。此刻，王氏也正看着她。 朝云微微回想了一下，终于回忆起，大姑娘刚刚问的，是关于大公主和九公主的问题。 果然，即使脸上表现地再淡定，大姑娘心中也是在意大选这件事情的吧？ 秦氏可是早就明示暗示她很多回，让她进宫的时候，照顾清菀一下。王氏和大姑娘，应该也是这样的心思。 “承蒙大公主和九公主厚爱，朝云惭愧。”一边说着，朝云一边垂下眼睛来。 若是有可能的话，朝云倒是不介意帮大姑娘一把。 王氏和大姑娘立刻就明白了朝云的意思。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大姑娘更加进一步问道，“七妹妹今儿个也是受到公主们的邀请，进宫一趟的吗？” 按理说，大选之日，不是秀女的闺秀，应该不能进宫。然而，让朝云进宫的，偏偏是圣上最宠爱的两位。恐怕圣上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吧？却什么都没有说。可想而知，圣上对两位公主的宠爱，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大姑娘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光芒。若是能够得到大公主和九公主的帮助的话…… 朝云脸上的神情更加恭谦了，“确是这样。” 即使早已知道事实，然而听朝云亲口说出来，王氏的脸上仍然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惊愕来。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等朝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王氏的脸上只剩下了柔和的微笑。 “若是有可能的话……”大姑娘欲言又止。 朝云自然知道大姑娘想要说什么。她原本以为，大姑娘永远不可能和她这样说的。 心中这样想着，朝云却并没有推辞，她笑着接过话来，“若是有可能，朝云一定会向公主们介绍大姐姐。” 没有想到，朝云竟然答应地这样爽快，王氏和大姑娘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啊……” “自家姊妹，能帮则帮。”朝云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了。“大姐姐这样漂亮，一定能够入选的。到时候，可是咱们穆府的荣耀呢。” 王氏便明白了朝云的意思。她看了一眼大姑娘。 大姑娘也立刻反应过来，“七妹妹放心，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姐姐必然不会忘了妹妹。” 宫中可不是府里。若是能够得到有利的支持，自然是最好的了。而且，听说，不管是明郡王，还是陆将军，都对她这个七妹妹十分感兴趣呢。不管七妹妹最后花落谁手，现在和七妹妹打好关系，只会有益无害。 不管七妹妹最终嫁给谁，以后都会成为她的助力。而且，就算七妹妹最后只是嫁了一个普通的人家，有了极为重视七妹妹的公主们的帮助，她在宫中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思来想去，七妹妹都是她的福星。 只是，她以前和七妹妹接触不多，还以为这样临时抱佛脚有些困难，却没有想到，七妹妹竟然这样通情达理。 见识到朝云的爽快，大姑娘几乎是在一瞬间，喜欢上了她这个交往不多的小妹妹。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清菀的声音传来，“哟，大姐姐，一大早儿就这样热情？妹妹心中奇怪着，大姐姐和七妹妹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可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不如说出来，让清菀也高兴高兴吧。” 清菀轻笑着，语气中满满地都是讽刺。 朝云心中忍不住皱眉。虽然礼仪训练差不多了，然而清菀这性子……只怕，以后在宫中，清菀只能依靠大姐姐的帮助。 当然，前提是，清菀要和大姐姐一派。若是清菀非得赌气，和大姐姐站到了对立面，那么便是谁都不能帮她了。 这样想着，朝云转过身去，脸上带着笑意，对着秦氏和清菀两人行礼，“母亲万安，四姐姐安好。” 秦氏面色虽然不变，然而望向朝云的眼神却是有些不满，“大清早的，怎么就去叨扰婶娘了？” 王氏就笑着摆手，“瞧大嫂说的，朝云这样好的孩子，怎么会是叨扰呢？不过是我闲着无聊，拉着朝云陪我说话罢了。” 王氏竟然会帮着朝云说话？秦氏的心中皱眉。又看了一眼面色恭谨的朝云，秦氏的眼神更加锐利起来。 然而，她到底不敢做的太过，不过一瞬，她便收敛了自己的神情。 若是将朝云给惹火了，到时候，她不在公主面前为清菀说好话，那可就惨了。 这样想着，秦氏也没有责难朝云，只是笑着看着王氏，“二弟妹真是好闲情，朝云长到这样大，你还是第一次和她这样亲热吧？这丫头，看着伶俐，实际却也是个笨拙的。希望没有让二弟妹生气。” “大嫂太过谦虚，朝云聪慧得很，哪里就蠢笨了？”王氏不动声色，只当没有听懂秦氏的讽刺。 秦氏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丫头的通告声。 老太太来了！ 现在可不能再斗嘴了。 轻轻扫了王氏一眼，秦氏带着清菀快步走到了老太太的身边。 王氏和大姑娘对着朝云笑了笑，也跟着走了过去。 老太太也没有什么话要交代，不过又说了几句，便挥了挥手，让她们散了。 正文 186. 进宫 为了大选，穆府准备了两架马车。参选的姑娘们坐在一架上，姑娘们的贴身侍女则是坐在后面一架上。 朝云自然是在姑娘们坐着的那架马车上。 开始的时候，因着清菀的别扭，马车上的气氛很是有些沉闷。然而，当马车辘辘行进了一段时间之后，在大姑娘有意识的调节下，气氛就好多了。 朝云和大姑娘有一搭没一搭轻声说着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回过神来，皇宫已经近在眼前。 朝云率先下了马车，“朝云祝姐姐们心想事成。”这样说着，朝云朝着大姑娘和四姑娘笑了笑，转身随着前来迎接她的宫女朝着大公主的宫殿走去。 似乎害怕再次发生之前的事情，被派来迎接朝云的是，大公主身边最受信任的宫女。朝云已经见过她很多次了，心中也十分放心。 顺利来到大公主的宫殿，朝云先是在偏殿中等了一小会儿。一盏茶还没有喝完，朝云便被正式传召了。 “朝云参加大公主，九公主。”深深躬身下来，朝云脸上就带了十分的感激，“多谢公主们上次的赐药。” 清凝公主闻言，含笑点了点头，“啊，你还记着呢。竟然一开始就道谢，真是……” 小九则是乐呵呵地跑到朝云的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摇晃道，“朝云，你的身子好多了吗？已经没事了吗？若是还是不舒服的话，可不要勉强啊。” 小九毫不掩饰的担心让朝云觉得心房满满的，她的脸上露出笑容来，“自然是已经好了。不是公主们说，等身子完全好了，再进宫来亲自谢恩的么？公主们的吩咐，朝云怎么有胆子违抗？” 明明她们并不是这个意思，被朝云这样以歪曲，倒真是有模有样了。 小九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朝云，有些不知所措。 清凝则是毫不犹豫地大笑起来。 “想不到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更加有趣了。”清凝的眼中闪过光芒来，“不过，小九那丫头性子直，做事一根筋，你可得悠着点儿。她可是会信以为真的。” 对于朝云的话，小九已经当真了。回过神之后，小九看向朝云的神色就有些惴惴不安，“啊？你以为是这种意思？不不不，我和皇姐都只是希望你快些好起来而已。” 这样说着，小九使劲儿摆着手，似乎摆的轻了，朝云便不会相信似的。 清凝就望了一眼朝云，脸上有些无奈，“看来，我还是提醒得太晚了些。这丫头已经钻进了死胡同。” 朝云也忍不住笑起来。 之后又花了好大的功夫解释，小九才相信，朝云不过是在说笑而已，并不是在烦恼。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给朝云你造成了麻烦呢。”确信朝云真正的意思，小九就松了一口气。 看着小九认真的样子，朝云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麻烦小九的事情良多，小九一直都没有抱怨过，反而事事为她着想。这一点，就算是亲身的姊妹，穆府的姑娘们中，也没有多少人做到。 “对了对了，我和皇姐这一次叫你过来，是为了商量你参加之后的宴会的事情。”小九拍了拍手，轻声笑道，“听说朝云你教训了那个讨厌的瑞公主一顿？” 闻言，清凝也朝着朝云头来十分感兴趣的目光。 瑞公主才来宫中几天而已，然而她的任性与目中无人，却是让宫人们深深地讨厌。 “她去找你的麻烦了？”小九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 见两位公主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朝云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们应该知道，瑞公主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吧？” 清凝和小九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虽然是要入宫的人，却不知羞耻地大声喊着，要嫁给陆将军。每次见了陆将军，也会不要脸地黏上去，就算陆将军无视她也没事。更可怕的是，身边的人中，若是被她发现了有喜欢陆将军的，她便会极力羞辱人家。 不过几天，被她逼迫地羞愧地想要自尽的宫女，便已经达到了数十人。现在，只要听说去伺候她，宫女们便都会变了脸色。 她们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若是真让她进了后宫，形式可不容乐观。”小九叹了一口气。她是真心不想见到那个女人进宫。 清凝没有说话，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来。 朝云心中明白。其实小九的担心实在是多余。若是瑞公主没有进宫，那么，她便只是一个前来和亲的公主而已，到底是别国的人，不管多么过分，他们也只能以礼相待。 然而，真正嫁入皇家之后，情况可就不同了。成了皇家的人，若是没有皇上的宠爱，想要迅速地在宫中站稳脚跟，可是十分不容易的。再加上瑞公主这样的性子，只怕，过不了多久，等待她的下场，便是冷宫。 慢慢冷却之后，再找个由头，赐死她。对外便只说是抱病而亡。皇宫中，想要抹杀一个人的存在，可是最容易的了。 小九到底是年纪太小。 然而，这样的黑暗，清凝却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小九。 朝云自然清楚大公主的意思，听了小九的感叹，她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捡了自己和瑞公主之间矛盾说了说。 “陆将军这是……”听完朝云的话，清凝的眼神闪了闪。她怎么觉得，陆将军是故意拉着朝云去挡桃花的？ 小九性子急些，闻言，就忍不住跳脚，“那么危险的事情，陆将军竟然也不阻止。哼，真是太过分了！我以后再也不……”说到最后，小九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以后再也不帮他给你传递消息了。小九原本是想要这样说的，然而，眼神扫到大公主的一瞬间，小九便住了嘴。大皇姐还不知道朝云和陆将军之间的事情，这是他们几个人之间的秘密，她还是不要张扬得好。 然而，也正是因为知晓这样的秘密，小九才会格外地生气。朝云也是姑娘啊，陆将军不怜香惜玉也就算了，竟然还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来。 “啊啊！真是太过分了！”越想越生气，小九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到底是蛮夷。瑞公主的皇兄，也是一个十分无礼之人。他竟然和父皇提出，要见见你。” 最可恶的是，这样过分的要求，父皇竟然答应了。 “我们想着，在那最后的宴会上，他一定会羞辱你的，所以，才会急匆匆将你叫过来，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一定不能让朝云被欺负了去。 小九心中满是这样的念头。 朝云缓缓笑了出来，“谢谢小九。不过，我想，一定会没事的。” 有人这样为她担心，真是很感激！但是，她也不会轻易就让人欺负了去。若是太过分，她也没有必要给对方留面子。 清凝的嘴角也勾了起来。朝云的性子，她十分清楚，既然露出了这样的笑容来，那么，朝云的心中应该早就有数了。她们倒是多心了。 正文 187. 关心 “对了朝云，这次的大选中，你家姐姐也有参加的吧？”说完了主要的目的，小九便说起了其他的话题来。 清凝跟着笑了笑，“若是我没有记错，应该是有朝云你的大姐姐和四姐姐吧？” “大公主好记性。”朝云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这一次进宫的，的确是大姐姐和四姐姐。” “都是嫡女？”小九有些好奇。 清凝闻言，就看了小九一眼。这样的问法，可是有些不礼貌了。就算朝云和她们再熟悉，也不能这样问啊。小九的规矩，真是越来越随意了。 话刚出口，小九也觉得有些不妥。又瞧见大公主的眼神，小九就有些羞愧。 朝云是庶女，这是她们都知道的。然而她刚刚却问了朝云，最敏感的身份问题。 朝云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穆家大姑娘和穆家四姑娘的信息，只要两位公主有心，自然有人会报告上来。再说了，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样想着，朝云点了点头，笑道，“大姐姐是二婶娘的，四姐姐则是母亲的。都是嫡女。” 见朝云脸色没有变，小九就舒了一口气。 “说起来，大姐姐和四姐姐可都叮嘱过朝云，若是她们最终留了下来，可是还要请两位公主多多关照呢。”朝云轻声笑了笑，“朝云斗胆，已经答应了，到时候可还请大公主和九公主赏脸。” 朝云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笑着望着清凝和小九。 清凝喜欢的就是朝云这样的性子，闻言，就笑着点了点头，“若是她们真的能够留下来，我们自然会去见上一见，怎么说也是朝云你的姐姐们。但若是她们不能留下来……” 朝云脸上就露出苦笑来，“唉，那个时候，只怕母亲就要骂我办事不利了。” 一边说着，朝云一边摊了摊手，做出一副十分有趣的样子来。 清凝就有些奇怪，“为什么只是你母亲？你二婶娘难道……”话还没有说完，清凝就突然明白过来。 “你就这样肯定，你这大姐姐，是合适的？”清凝清咳两声，有些挑衅似地说道，“大选中，可是有很多很多优秀的女子，就是朝云你来，也不见得会脱颖而出呢。” 朝云就笑了笑，摆摆手，“若是朝云过来，只怕第一轮就会便送出牌子去。这一点，朝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大公主也别取笑朝云了。不过，不是朝云自夸，我家大姐姐，却是极适合的。” 见朝云说得这样肯定，大公主的兴趣也被挑了起来，“你这样说，倒是让我更加迫不及待见到你家大姐姐了。她的性子可是像你？” 朝云摇了摇头，“若是性子像朝云，恐怕留不到最后。说句冒犯的话，朝云觉着，我家大姐姐的性子，和大公主您十分类似。” 正是因为类似大公主，所以才适合在宫中生存。 大公主听了，忍不住就挑眉。不过，她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小九看了看清凝，又看了看朝云，见两人有些沉默，就笑道，“朝云真狡猾，这样说，让大姐姐和我的心中痒痒的。” 这样说着，忍不住就提议道，“不如，今儿个，我们就过去看看吧？看看朝云嘴里和大皇姐十分类似的大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九公主万万不可，”朝云急忙摆手，“今儿可是秀女们到达的第一天，这个时候就去是看，只怕影响有些不好。” 这样的行为，不仅会对被分在一个院子中的秀女们产生影响，更是会影响倒是负责照顾秀女们的太监和宫女的行为。 小九也不笨，听朝云一阻止，立刻就反应过来。 她垮下脸来，“就说朝云狡猾啊，说的那样诱人，却偏偏不能让我们立刻就去大饱眼福。真是过分！” 清凝就笑了起来，“这样期待着也不错。只要通过了第一轮，我们就可以找个时间，偷偷过去看一眼。”这样说着，清凝就朝着小九眨了眨眼。 小九也笑了起来。 对呀，只要她们第一轮留了下来，接下来想要见到她们便太容易了。花园中，路上……想在哪里见，都可以见。 小九点了点头。还是大皇姐聪明。 见两人这样孩子气，朝云心中忍不住失笑。 说笑了一会儿，清凝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朝云，最近，你可是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清凝的话题跳得太快，朝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啊？” 小九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同样变得严肃了些，“对呀，朝云，你前儿个中毒的时候，可是他们做的？” 他们？朝云一愣。 然而，很快，朝云就反应过来。清凝和小九问的，恐怕是那群人的事情。清凝和小九，应该还在担心着那群想要得到那个传奇玉石的人们。 听说她中毒，只怕清凝和小九第一时间就想到那群人了吧？ 不过，这一次，她们想错了。这件事情和那群人，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下毒的人，朝云已经知道了，并不是那些人。”朝云摇了摇头，“那个人，应该和那群人没有什么联系。” “你已经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了？”小九疾走几步，来到朝云的面前，十分期待地看着朝云，“是谁是谁？朝云你怎么处理的？” “还没有开始处理。”朝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来，“还没有来得及。” “可是有什么麻烦？”清凝的眼神闪了闪，“若是有不方便的话，不如说出来听听。” 虽然她们也不见得能够帮上多大的忙，然而对于朝云来说，到底也是一个助力。就凭着公主的名头，她们好歹也能给朝云撑撑腰。 明白她们并没有说笑，朝云却仍然摇了摇头，“倒也没有那么麻烦，只不过需要些时间罢了。若是碰到困难，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自然不用客气。”小九拍了拍胸脯，“也只有这个时候，公主的名头最好用了。” 众人忍不住都笑起来。 “对了，大公主和九公主，可是知道赵灵菲赵姑娘？”笑了一会儿，朝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轻声问道。 “赵灵菲？那是谁？”小九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清凝倒是有些沉吟，“朝云说的，可是礼部尚书赵忠国家的嫡长女？” 朝云点了点头，“的确是。” “朝云怎么突然就问起她来了？”赵灵菲的身份在贵女圈中也不算多高，性子也没有多讨喜，只是因着经常出席宴会，所以，她倒是对那个赵家姑娘有个印象。 不过，朝云怎么突然就问起她来了？ 清凝摸了摸下巴，“她找你麻烦了？” 朝云笑了笑，“一点小麻烦而已。应该是误会吧？” 正文 188. 出击 朝云只简单提了几句。具体是什么误会，朝云却是没有说。 清凝皱了皱眉，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张了张嘴，“我听说，果郡王似乎对她有些意思。” 这样说着，清凝就抬头看了朝云一眼，“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倒是称不上。只是，朝云不喜欢一直被人欺负罢了。”朝云脸上的笑容不变，“所以想从公主这儿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这样，等到她下一次再欺负朝云的时候，朝云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她欺负你？”小九有些着急，“怎么说？” 没有听说赵灵菲和朝云有什么交集啊，她怎么会欺负到朝云的头上来了？ “赵家姑娘似乎觉得朝云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朝云的话并没有说尽，“但是，朝云哪里会知道她的秘密？赵家姑娘真的是多想了。不过，朝云正打算调查赵家姑娘的秘密。被人冤枉的滋味可不好受，赵家姑娘既然这般坚信朝云知道了她的秘密，那朝云就真的知道好了。不然，岂不是被白欺负了？” 小九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若是赵家姑娘在这儿，听了朝云你这番话，只怕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本来人家对她的什么秘密一点儿都不感兴趣，然而，她那样的步步紧逼，倒是将人逼到了这样的境地。 不过，估计也只有朝云才会想出这样的反击招数来。 小九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然而，清凝却没有笑。朝云没有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她是知道的。没有想到，那赵家姑娘竟然这样狠毒。朝云虽然说得模糊，只怕，其中的凶险，已经将她给惹祸了吧？不然，以朝云的性子，是万万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 “既然你都已经求到我的面前来了，我自然也是会帮你的。放心好了，我也会帮你留心的。”这样说着，清凝就拍了拍朝云的肩膀。 “说起来，朝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朝云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来，“之前朝云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最近却又不小心记起来了。” “敢问大公主，赵家姑娘可是有兄弟在宫中当差？”朝云脸上露出疑惑来，“上一次承蒙大公主邀请，朝云进宫参加宴会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赵家姑娘。那个时候，赵家姑娘好像是和宫中的一个侍卫在一起。” 朝云说着，回忆着将那个侍卫的样子描述了一遍。 “不过，那个时候因着距离太远，朝云也没有看见赵家姑娘和那名侍卫的具体动作，不过，感觉上倒是挺亲密的。朝云便想着，或许，那名侍卫是赵家姑娘的兄弟之类的……” 清凝和小九听得目瞪口呆。 就这样，朝云还说自己不知道赵家姑娘的秘密？ 据她们所知，赵尚书的家中，应该没有男丁进宫当差吧？本来，赵尚书膝下便子嗣单薄，除了一个还不满七岁的男童，哪里会有什么男丁？ 朝云根本是发现了赵灵菲的奸情啊！怪不得赵灵菲想要对朝云做那样的事儿！ “咳咳，朝云，你是怎么发现的？”清凝转了转眼神，忍不住问道。怎么这样的事情都被朝云发现了？ “朝云不过是迷路了而已。而且，朝云也没有想到，竟然在那个地方会看到赵姑娘。说起来，赵姑娘那个时候，可还是从朝云的身边走过呢。”朝云说着，脸上就露出苦恼的神情来，“本来朝云都已经忘记了的。然而，最近却突然想起来了。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朝云说着，叹了一口气，似乎十分苦恼的样子。 清凝就忍不住笑起来。 朝云这样，还真的是十分有趣啊。 小九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见朝云和大皇姐都在笑着，她便也跟着露出笑容来。 “这样说来，倒是赵家姑娘的自作聪明害了自己。”清凝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手，“也算是活该了。”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生长在那样一个环境中，赵家姑娘竟然能够变成这个样子。”清凝说着，忍不住就有些唏嘘。 怎么说，赵尚书也是礼部尚书，竟然养出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姑娘来。 “朝云也不知道怎么就让赵家姑娘怀疑上了。”朝云露出无奈来，“赵家姑娘，好像十分肯定朝云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似的。” 所有？ 听到这个词，清凝的眼神闪了闪，“你之前还碰到过什么？” “也没有什么。”朝云皱眉想了想，将她第一次见赵灵菲的情况说了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赵家姑娘对朝云的印象就不怎么好呢。态度和语气都不怎么友善。朝云也只当赵家姑娘讨厌自己。”朝云笑了笑，“反正从小到大，朝云碰见这样的事情也不算少了，当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谁知道，中间竟然发生了好些误会。” 这些……可都不是小误会啊。 小九啧了啧舌，忍不住就看了朝云笑着的脸一眼。 这样的朝云，她可从来都没有见过。 不过，说起来，也只是那个赵家姑娘自己不知廉耻罢了。朝云要对付她，也是她自找的。 听了朝云的话，清凝就笑了笑，“行了行了，若是继续问下去，朝云你能说出更多的消息来，我也不觉得奇怪了。也算她倒霉，非得惹你这个刺球儿。” 小九闻言，就有些不明白，“大皇姐，朝云为什么是刺球儿？” “你看她这样，不就像个刺球儿吗？竟然真的将赵家姑娘的秘密‘挖’出来不少。” “小九倒是不觉得那个赵家姑娘可怜，她活该。”小九皱了皱鼻子，“朝云最初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大皇姐，你也不是不知道朝云的性子，若不是对朝云做了十分过分的事情，朝云应该也不会这样的吧？” 这倒是。 直到现在，清凝才真正明白，朝云之前的意思。原来，朝云并不是要求她帮忙寻找赵灵菲的“秘密”，她只是想要借助她们的手，让赵灵菲收敛一些。 不过，很遗憾，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对于赵灵菲，她可不打算那样轻易地就放过。 “呀，既然赵灵菲是这样的人，那么果郡王岂不是……”小九皱了皱眉，“我可不想这样的女人嫁进皇家。真是有伤风化。” 听小九这样说，清凝的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放心吧，她自然是嫁不进来的。” 见到清凝和小九的样子，朝云就放下心来。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皇家的支持，果郡王就算是再喜欢赵灵菲，也无法将她娶进门了吧？没有皇家的背景，赵灵菲只怕永远都不可能达到前世的那般辉煌了。而且，看清凝和小九的样子，只怕，贵女圈，赵灵菲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幸好，她没有猜错清凝的性子。后宫中，赵灵菲这样的女人多了，从小看多了的清凝，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女人。赵灵菲注定要被清凝讨厌。 接下来，她便只需要在庶民中也传播类似的流言。算起来，赵灵菲嚣张的日子，不多了。 正文 189. 拦截 在宫中待了大半天，快到傍晚的时候，朝云便告辞出宫。 小九有些不舍，她拽着朝云的衣袖，跟了好几道宫门，直到实在不能再出去的时候，才放弃。 “朝云，下次还要过来。”小九朝着朝云挥手。 朝云笑着应了，转身乘上已经等候多时的穆府马车。 回程的速度很快，朝云还没有怎么感受，便已经快要到穆府了。然而，隔着穆府大概还有一条街的距离，马车却是突然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立夏皱着眉头撩开帘子，望向马车夫。 “回，回，回立夏姑娘的话，前面，前面……”大概发现了什么，马车夫指着前面的东西，硬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前面怎么了？”立夏奇怪着，抬起头来朝着马车夫指着的地方望去。 然而，这一看，立夏也忍不住震惊起来，“姑，姑娘，姑娘，姑娘……”立夏的声音就有些颤抖，“姑娘，明明，明明……”说了半天，立夏也没有能够吐出完整的句子来。 明明？立夏到底是想要说什么啊？朝云微微挑了挑眉，上前几步，朝着马车外面看去。 “明郡王来了。”终于憋出来想要说的话，立夏重重吐出一口气来。 似乎专门为了追她们，明郡王的马车故意停在她们的马车之前，完全拦住了她们回府的道路。 立夏说出的太迟了些，听到她声音的时候，朝云已经亲眼看见了让众人有些震惊的阵势。 “啊，抱歉，没有想到，竟然挡住了明郡王的车队，小女这就让家仆让开。”脸上堆起笑容来，朝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轻声道着歉，招呼家丁将马车移开。 “七姑娘还真是会伤人心呢。”明郡王的声音十分轻柔，“明明就知道小王这样做是为什么，却偏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哦？明郡王难道不是偶然路过？请恕小女愚钝，小女还真不知道明郡王想着什么事情呢。”朝云说着，一边快速在心中想着对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朝云可是一点儿都不想和明郡王扯上关系。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快速避开明郡王。 不过，朝云心中也有些奇怪。宫中大选，明郡王应该也很忙碌才对，怎么会在这个当口这样有闲心呢？看对方的阵势，明郡王应该是刻意来这里堵她的吧？只是，堵她的理由到底是为什么？ “七姑娘，小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七姑娘应该心中有数，不是吗？这儿也没有外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明郡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笑道，“啊呀，天色还早，七姑娘看起来也不着急回府吧？不如，我们先去喝一杯，谈论一会儿怎么样？” 闻言，朝云心中暗恨。这里是朝廷命官居住的地方，这个时间，来往的人的确不多。然而，到底离着府邸有着一定的距离，就算是扯开嗓子叫喊，估计也没有人会及时过来。 明郡王选择的这个地方，应该是经过了刻意的计划的。现在的情况是，穆府的马车已经被包围了，只怕，就算她不答应，明郡王应该也会将她硬性带过去。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然而，明郡王的心中，应该是早已打定主意了的。 这样想着，朝云咬了咬牙，微笑着应了下来，“既然明郡王那样说，小女自然应该奉陪。不过，还请明郡王谅解，若是待得时间太长，只怕府中会担心……” “这个还请七姑娘放心，不过只是一会儿而已，不会耽误七姑娘的时间的。”见朝云答应，明郡王似乎心情很好，他挥了挥手，率先落下车帘来。 朝云也回到了马车中。 谷雨和立夏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姑娘，姑娘，现在怎么办？” 明郡王来者不善，姑娘不过是一位弱女子而已，若是明郡王真的想要做什么，只怕…… “不管怎么样，奴婢绝对不会让姑娘少一根头发丝儿。”立夏双手交握，脸上就露出肯定的神情来，“即使对方是明郡王，也不行。” 朝云见了，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立夏的头顶，“你放心吧，明郡王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虽然现在她还不知道明郡王的目的，但是，若是真想要对她不利的话，明郡王应该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邀请’。只需要派他的手下过来掳人就好。 谷雨立刻就明白了朝云的意思，然而，明郡王突然这样做，到底有些吓人。而且到了现在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到底如何，虽然姑娘这样肯定，谷雨心中却仍旧有些担心。 不一会儿，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似乎为了避人耳目，明郡王将马车驶进了一个小院子。 朝云下车的时候，扫了周围一眼，心中就有些放心。 然而谷雨和立夏却是紧张起来，她们悄悄靠近朝云，小声疑惑道，“姑娘，明郡王刚刚不是说，要去茶楼吗？怎么现在却是将您带进院子中来了？这样的情景若是被人看了去，对于姑娘的名声可是不好。” 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的，又没有长辈在场，这样的场景，真的很容易被人误会了去。 朝云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见明郡王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七姑娘觉得这里可好？” “明郡王费心了，小女十分感激。”朝云说着，朝着明郡王曲了曲膝。 和谷雨还有立夏想的不一样，这里其实也是茶楼。不过是为了特殊的客人专门隔出来的小间而已。除了价格昂贵以外，只怕没有相当的身份，也是进不了这里的。 这样的单间，朝云前世的时候，倒是见识过，所以心中并不担心。 听朝云这样反应，明郡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朝云倒是没有理会明郡王那似是而非的态度，她对着明郡王露出笑脸来，“现在地方也到了，明郡王是否可以说明，想要和小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正文 190. 阻拦 “明郡王这样大张旗鼓，是想要和小女说什么？”朝云脸上带笑，声音十分温和。 “七姑娘就一点儿不害怕？难道就不怕小王会对七姑娘不利？”看着朝云平静的面容，明郡王心中就有些不高兴。这样看来，倒像是朝云根本就有些漫不经心一样。 朝云似乎，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因着这个念头，明郡王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谷雨和立夏纷纷将朝云挡在身后，眼睛毫不放松地盯着明郡王的动作。 “谷雨，立夏，你们先退下。”先喝退贴身的侍女，朝云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来，“哦？明郡王特意将小女叫道这儿来，难道就是想要对小女做些什么？那小女还真是荣幸呢。” “明郡王不是说，要和小女打开天窗说亮话么？现在怎么自己这样兜圈子起来了？这样下去，小女回府的时间，可就要晚了呢。” 说着，朝云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 “七姑娘真是……”见朝云连一点儿情绪起伏都没有，明郡王就有些挫败，他叹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你认识赵凌？” 突然听到那个名字，朝云心中一愣。然而，她的脸上却是带着不变的笑意，“赵凌？那是谁？明郡王难道已经闲到这种地步，只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就将小女请到了这里来吗？” 朝云的话音重重地落在了“请”字上。 她本来以为，明俊王要和她谈论那异邦皇子的问题，没有想到，竟然要说的，只是赵凌。 赵凌？明郡王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名字来？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朝云心中忍不住感到一次快意。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世的赵凌，混到现在，连自己前世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前世的这个时候，赵凌可是早就受到明郡王的青睐了，在仕途上也是平步青云。而这一世，赵凌似乎才刚刚搭上明郡王。 不过，明郡王突然问起赵凌，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用赵凌了？ 可是，就算是想要用赵凌，那也不应该来问她啊。 朝云微微皱眉。 “哦，原来七姑娘不认识啊。”明郡王小声嘀咕着，“上一次的时候，在秦府中突然碰见七姑娘，赵凌说自己曾经和七姑娘有着几面之缘……” “明郡王这是想要做媒人吗？”朝云笑着，“不过，嫁娶一事向来是父母做主，朝云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明郡王若是真的想要说合，不如去府中坐一坐，和我家老太太或者是母亲商量商量。” 不能让赵凌这样顺利，朝云在心中盘算着。不管怎么说，她可不想看着明郡王重用赵凌。 现在看来，明郡王似乎已经注意上赵凌了。不行，得想个办法，将明郡王的注意力从赵凌的身上转移开来。这一次，她绝对不能让赵凌仕途顺利。 这样想着，朝云就开了口，“不过，明郡王说，赵凌那个人说过，曾经见过小女？” 听到朝云口风一转，明郡王立刻点了点头，“是呀，他这样说过，七姑娘可是还有印象？” 做出偏头认真想的样子，朝云皱了皱眉头，半晌之后，拍手笑来，“哎呀，想起来了，这样一说，小女倒是真的想起来，好像真的是见过赵凌赵公子几面呢。” 赵公子？明郡王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就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哦？七姑娘不是说过，根本就没有印象吗？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 听出明郡王的口气有些不好，朝云一愣，却是继续说道，“大概是小女不想回忆起来吧。都是些不好的记忆呢。像是，之前小女在寺庙的时候，赵公子曾经闯进了小女姊妹们借宿的后厢房，像是朝云受到王大人的爱妾邀请，为她庆生之时，赵公子曾将小女吓到过……因为都是些不好的记忆，所以，小女不大原因回忆起。” 原来，是有着这样的记忆，怪不得不愿意回想起来。 明郡王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来，上一次在秦府的时候，七姑娘也是在见到赵凌之后，十分迅速地就告退了。 当时他还有些纳闷呢，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听朝云说起赵凌的事情，立夏就忍不住多嘴道，“姑娘，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在为别人说好话？说起来，在王大人府上那一次，那位赵公子，根本就是想要对您行不轨之事吧？幸亏王大人的正妻……” 立夏的话没有说完，便听到朝云的喝止，“好了，快住嘴。” “说起来，那位赵公子，可是明郡王的麾下？明郡王别在意，我家丫头说的过了些。” 立夏就有些不服气，“姑娘，奴婢说的可都是实情，那一次，若不是谷雨姐回来地快……” “立夏，你不说话，没有人会将你当哑巴！”似乎有些生气了，朝云微微提高了声音。 “既然是明郡王的麾下，小女想，或许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朝云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 听朝云说出赵凌曾经做过的事情，明郡王的脸色就有些黑了。“他竟然对七姑娘做出过这样的事情？！” 那个王恺，也是他手下的老人了，竟然给他推荐这样一个废物！若是以后借着他的势头，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来…… “七姑娘不必顾虑，赵凌他并不是小王手下的人。”明郡王笑了笑，“只是上一次他突然说出认识七姑娘的话来，让小王有些在意罢了。” “今儿个吓着七姑娘了，真是对不住。”明郡王说着，朝着朝云拱了拱手，“对了，听说，瑞公主的皇兄说想要见七姑娘一面，这是怎么回事？” 将赵凌抛到一边，明郡王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果然明郡王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朝云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过倒也没有隐瞒，她将自己和瑞公主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至于皇子殿下想要见小女，这个小女就不知道了……” 正文 191. 真心 经过一番折腾，朝云重新回到穆府时，已经过了傍晚。 “今儿碰见明郡王的事情，回到府中之后，谁都不能说，知道吗？”在马车上，朝云特意叮嘱了谷雨和立夏好几遍。 至于马车夫，朝云给了他一些好处，又恐吓了他一番，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朝云赶到老太太处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晚请安的时间。 捡了一些重要的和老太太汇报之后，朝云便没有再说什么。即使王氏和秦氏对她使了不少颜色，朝云也只当没有看见。 这样过了两天，就到了穆芳娇出嫁的日子。 虽然说是出嫁，但因着不过是做妾而已，穆芳娇只是穿上粉红色的新衣，由一抬小轿抬着，从后门出了穆府。 朝云的轻风苑隔着后门不远，穆芳娇的小轿就从朝云的院子门前经过。 没有唢呐，没有阵仗，穆芳娇悄无声息地就这样出嫁了。 穆珞茵在穆芳娇走后不久，也过来拜访过朝云。大概因着心结没了，这些日子，穆珞茵倒是精神好了不少。人也跟着红润了些。虽然不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之前，但是到底好多了。 不过，今天她过来的时候，眼睛却是红红的，似乎想要哭的样子。 “在看到三姐姐也那样悲惨的时候，我心中舒坦多了，七妹妹你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心中那样舒坦过。”虽然这样说着，穆珞茵的眼中却闪烁着泪花。 “在知道是三姐姐设计我的那些天里，我几乎连想死的心情都有。”揉了揉眼睛，穆珞茵笑道，“那个时候的我，可真是傻。明明心中已经知道了是三姐姐搞的鬼，却硬是不想去相信。毕竟在这么多姐妹中，三姐姐和我的关系最好了。” 朝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至于穆珞茵说的，穆芳娇和她的关系最好这一事情，朝云并不想发表任何评论。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所以，在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七妹妹，你根本就不会想到。”穆珞茵还在继续诉说着，“特别是，当我知道，原本，这个陷阱原本是针对七妹妹你设计的时候。” 这个消息朝云倒是从来都不知道，闻言，忍不住一愣。 穆珞茵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是吧？连聪明的七妹妹你都想不到。若是计策成功了，原本应该要嫁给表哥的，是你啊。” “表哥那个人，怎么说呢，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虽然长了一副十分好的皮相吧，但是那双眼睛，我见了就讨厌。所以，我不甘心。”穆珞茵说着，笑了起来，“七妹妹应该也知道这种感情吧？不甘心的感情。我们啊，身为庶女，虽然应该早就习惯了，但是对于这件事情，我还是不甘心，十分不甘心。” “只是，当时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所以，就算是不甘心，我也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 听着穆珞茵的话，朝云就想起来。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最初的一段时间，穆珞茵的确是看着谁都是一副痛恨的样子，特别是在看向穆芳娇和她的时候。 当时朝云还纳闷过呢，她又没有对穆珞茵做过什么，怎么穆珞茵会以这样仇恨的眼神看着她。 原来，原因是在这里。 在她没有意识到的地方，穆珞茵不小心做了她的替罪羊。 这样的事情，不管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会让人觉得不爽吧。 朝云张了张嘴，想要安慰穆珞茵，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不用同情我，我心中也有数。其实七妹妹你才是最无辜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却总是有人暗地看你不爽。”穆珞茵说着，脸也红起来，“七妹妹，你知道吗？其实我啊，开始的时候，也曾经看你不爽过哦。你和我们不一样，活得太过肆意，所以，才会让我们不爽。都是庶女，都是一样卑微的身份，凭什么，你和我们那样不同？” “老太太喜欢你不说，就连母亲也对你高看一眼，有什么好事，也都想着你。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过。明明我和三姐姐拼命讨好母亲，然而，却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我和三姐姐都是嫉妒你的，都是讨厌你的。” 这还是朝云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自己的事情。心中有丝愕然，却也禁不住惊讶，原来，自己在她们的眼中，竟然是这个样子。 “其实，我不是……”朝云张口欲言。 然而，打开了话匣子的穆珞茵却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很迷茫。但是之后，我醒悟过来了。我想到了办法。”说着，穆珞茵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光亮，“三姐姐她啊，就算知道我是无辜的，也没有站出来为我说话。明明是她将我引到那个地方去的。明明她什么都知道，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一直以为，三姐姐和我，是一道儿的。只是，在经过那件事情之后，我明白了，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三姐姐她，根本就没有这样想过。就算知道我是无辜的，就算知道我是冤枉的，三姐姐她也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每天每天，笑嘻嘻地从我屋子前走过，去刻意接近你。” “我那个时候，就已经生出报复的念头了。我要报复，我不想让三姐姐心想事成。” 说到这里，穆珞茵到底没有忍住，留下泪来。 “明明我已经成功了，明明三姐姐的下场比我还惨，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开心呢？”穆珞茵抬起袖子来，随意擦掉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今儿早上，我看到三姐姐怨恨地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心中竟然会有一丝愧疚。” “明明是她先对不起我的，首先错的是她，我为什么要内疚？为什么？”虽然极力制止，穆珞茵的脸上却依旧落下泪来，“七妹妹，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的目的终于达成了，我应该高兴才是啊，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点儿都不开心？” 朝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穆珞茵何止不开心，这根本就已经是伤心了。 “五姐姐，你是真的不想嫁给表哥吗？”抬手帮穆珞茵拭泪，朝云轻声问道，“无论如何都不想？” “就是死，我也不想嫁给那么个阴险小人。”穆珞茵吸了吸鼻子，“三姐姐那么喜欢他，在知道三姐姐出事之后，他却什么表示都没有，那还算是个男人吗？！” 那样的人，她就是死也不愿意！ 朝云脸上就浮起笑容来，“好，我会如你所愿。” 正文 192. 清香 朝云这样说着，脸上就露出笑容来。 穆珞茵就有些愣愣地。她抬起脸来，看向朝云，根本就拿不准朝云到底是不是在说笑。 朝云也没有解释，只是又冲着穆珞茵笑了笑，将话题引到了其他的地方。 其实她早就察觉了，穆珞茵对于穆芳娇的那种复杂感情。正是因为穆珞茵太过喜欢穆芳娇，一直以为，她们两个应该是一道儿的，所以，在知道穆芳娇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的时候，才更加难以接受。 明明应该是朋友的人，却在自己的背后狠狠捅了自己一刀，这样的感觉…… 所以，穆珞茵对穆芳娇止不住地怨恨。在穆芳娇没有得到悲惨的下场之前，那种怨恨会一直持续。 而现在，穆芳娇的境地已经变得比穆珞茵还惨，所以穆珞茵心中，同情便又占了上风。 这是人之常情，朝云理解地十分清楚。 谈论一会儿之后，穆珞茵便起身告辞，“……时候也不早了，七妹妹，我们之后再见吧。” 这样说着，穆珞茵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转身离开了轻风苑。 立夏就走过来，“姑娘，五姑娘这是……”之前五姑娘不是对三姑娘怨恨得很吗？今儿怎么会哭得这样伤心？五姑娘对三姑娘的感情，到底怎么回事？明明让三姑娘落到这种境地的，就是五姑娘。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猫哭耗子？ 然而，又有些不像啊。五姑娘的那种样子，并不单纯只是在做戏而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云没有解释。她笑了笑，走到书案之前，轻轻撩起袖子，开始练起字来。若是她没有猜错，宫中初试的结果，应该再过两天就出来了。 至于另外一边，经过她那样一番有选择地一说，赵凌短时间之内，想要获得明郡王的青睐，应该是不大可能了。 想到赵凌，朝云便忍不住皱眉。没有想到，他的速度还真是快。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这一世的他，已经搭上了明郡王手下的王恺。大概是许玉英的枕头风吹得不错，王恺对赵凌倒真是青眼有加，做什么都带着赵凌在身边。 也不知道，许玉英到底是怎么做的？ 想到许玉英，朝云便微微皱了皱眉头。赵凌在王大人府上的底牌，应该就是许玉英，若是能够将许玉英给除去，以赵凌的才华，估计在王恺王大人身边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样说来，若是想要将赵凌从内部击垮，首先应该除去的，是许玉英了？ 可是，许玉英虽然性子嚣张，却好歹已经嫁作他人妇，活动范围，只是在王大人府中，并不会到外面来。也就是说，她用来对付一般闺秀的方法，在许玉英身上不一定起作用。 朝云放下手中的笔，缓缓抬起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虽然一般的法子没有用，相对的，因着许玉英的见识的局限性，对于一般闺秀不起作用的法子，说不定会对她有用。 “若是能够取得周夫人的信任就好了。”朝云忍不住自言自语。 王恺王大人的原配，王尚书府上的主母周夫人，平日虽然一直都不动声色，却并不是如同表面上那样温和的夫人。 即使许玉英那样嚣张，在周夫人面前，她也只能小心翼翼。单就这一点来说，若说周夫人温婉，朝云可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那样的人，必然心中是极为有主见的。想要说服她和自己站在一边，肯定不怎么容易。 朝云叹了一口气。 谷雨和立夏在一边听着朝云叹气，心中就有些着急。 这才平安了两天，姑娘便又开始叹气起来。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什么事情。 不过，虽然心中焦急，谷雨和立夏却并没有上前，打扰朝云。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便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经过这么多次，她们早就明白过来，若是姑娘真有用得到她们的地方，自然会唤她们。若是姑娘什么都没有说，只怕她们就是问了，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对于谷雨和立夏的小动作，朝云并没有意识到。在好好思考了一番之后，她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能够让周夫人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的理由，朝云根本就没有想出来。 朝云又叹了一口气。 正在朝云头昏脑涨的时候，一阵花香，突然透过窗子，慢慢飘了进来。 大概是院子中的花开了，香气若隐若现的，仿佛是披了一层薄纱，在调皮地和屋子中的人做游戏。 好香的气味！ 朝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淡的花香萦绕周围，朝云就有些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朝云的心中，让她忍不住挑眉。 花香……花香…… 曾经在王大人府中的时候，朝云便在许玉英的屋子中闻到过花香。也曾经见到过许玉英拿出来的，说是胭脂的漂亮的透明可以流动的脂膏。 说起来，穆芳娇最初为了取得她的信任，曾经送过她一盒那样的胭脂。 成色和质量，都比许玉英当时拿出来的那种好多了。 朝云记得，前世的时候，京城中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那样的一家胭脂店。生意特别好，就算每天限定卖出的量，一个月下来，店主也能够赚的是钵满盆满。 若是她能够找出制作这种胭脂的方子，自己来做的话…… 穆芳娇有，许玉英也有。这两个人，都和表哥有联系……这样说来，表哥应该认识真正制作这种胭脂的人？ 朝云的眼神闪了闪。 她要将那个人给抢过来！ 不过，在那之前，那盒胭脂应该也派的上用场了。 “谷雨，将之前三姑娘送过来的胭脂取出来。”朝云勾了勾嘴角，轻声吩咐道。 一边这样说着，朝云一边重新拿起笔来，给周夫人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等谷雨将东西取过来的时候，朝云也正好停笔了。她小心地将墨迹晾干，然后将信和玉盒仔细地绑到了一起。 “找个可靠的人，让他将这东西送到王大人的府上去，记得要点名是穆家七姑娘送给周夫人的谢礼。”朝云这样叮嘱道。 这样一来，用不了多久，她和周夫人便会再次相见。 正文 193. 寻踪 “翠儿人呢？”做完那一切，朝云又抬头看向一边的立夏，“翠儿可是在？” 立夏闻言，放下手中的针线，脸上就露出笑容来，“翠儿的话，之前还看到过，应该就在这儿不远处。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将翠儿给招过来。” 虽然不明白姑娘为何突然就要找翠儿，立夏仍然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她站起身来，快步朝着外间走去。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翠儿就跟在立夏的后面，慢慢走了进来。 “听立夏说，姑娘寻奴婢？”翠儿朝着朝云躬了躬身，恭敬地问道。 上一次的问话之后，翠儿便对朝云心存忌惮，连平日中伺候的态度都恭敬了两分。 朝云自然体会到了翠儿第转变，但是她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毕竟，在她看来，翠儿就是陆清安的人，怎么改变都是没有办法改变本心的。而她也不关心翠儿的本心。只要翠儿不做出不利她的事情来，朝云便会一直装聋作哑下去。 “你应该可以见到陆将军吧？”支走了立夏，朝云的语气并没有变化，依旧十分轻柔，“那么，翠儿你就帮我传递一下消息吧。让陆将军手下负责监视我家表哥的人，将他最近见过的人的资料都给我一份。” “姑娘的意思，是要您表哥这么多天中见过的所有人的资料？”听到这样的要求，翠儿就吃了一惊。 就她所知，穆府这位表公子的交友范围可不是一般地广。姑娘想在短时间之内看完，难度可就有些太大了。 朝云微微一笑，“那倒是不用。我只需要表公子最常见的人的资料，另外，他经常去的地方的资料也记得给我留一个份。” 这样说着，朝云又笑了一下，“若是表公子在不同的地方见乔装打扮的同一个人，你们不会认不出来吧？” 这话虽然不是针对自己说的，翠儿却也忍不住皱眉，口气就有些生硬，“这一点，请姑娘放心，我们还没有那么傻。” 若是简单的乔装打扮都看不出来，她们也不用活着给陆将军丢脸了。不过，若是那人乔装打扮的手法太高，还真有可能如同姑娘说的那样。不过，这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乔装打扮厉害的人？ 翠儿想着，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坚定起来，“姑娘放心，奴婢会尽快将姑娘要的东西给送上来的。” “不过，姑娘可否告知奴婢，您这样，是想要做什么？” 若是姑娘想要做十分危险的事情，她可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管，肯定得告诉陆将军。 听翠儿这样一问，朝云便明白过来，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心中不悦，朝云脸上的神情就有些冷了下来，“我想要做什么，你到时候自然会知道。难道，你还会担心我拿着这样的东西，突然就跑了不成？” 她现在可是在穆府中，没有老太太或者秦氏的允许，她怎么可能随便出府？翠儿也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闻言，翠儿心中就是一惊。她已经体会出来，朝云的怒意了。明白姑娘心中的抵触，翠儿咬了咬唇，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一次福了福身，转身退了出去。 翠儿走了之后，立夏很快就走了进来。她在外间的时候，虽然没有具体听见朝云她们在说什么，但是见到朝云脸上没有掩饰的怒意与厌恶，立夏就撇了撇嘴，“姑娘若是用的不顺手，大可以将她赶回别庄去。何必将她留在眼前，让自己心烦呢？” 朝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番，这才开口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清安不相信她，专门派人来看着她，若是她耍小性子，让这个人离开了，只怕陆清安要么继续对她怀疑，要么立刻派遣新的人上来替换。不管是哪一种方法，朝云都觉得不妥。还不如让这个已经暴露了的继续伺候呢。 她好歹心中有数，平日中也能够多注意些。 不过，刚刚她的反应到底是太过了些。大概从心中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陆清安对自己仍然抱有怀疑这件事情，所以，她连最基本的隐藏情绪都没有做好。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朝云又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抬头看向立夏，笑了笑，“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立夏是院子中的大丫头，她的态度自然可以影响底下的小丫头们。若是立夏对翠儿的态度出现了变化，那么翠儿的处境就有些艰难了。若翠儿真的受不了，自己提出离开…… 那么她现在所做的忍耐一点儿用都没有了。 这样想着，朝云深深看了立夏一眼，“记住，不要对翠儿做任何事情，你只要看着就好。” 见姑娘再三叮嘱，立夏便是肃了肃脸色，十分恭敬地应了。 翠儿果然说到做到，晚些时候，她便带来了一叠资料。 “根据姑娘的要求，奴婢已经筛选过了，表公子最近经常接触的人有三个；经常去的地方，则只有一个。其余的时间，表公子不是在屋子里温书，就是和朋友们一道儿出去参加游会，也没有什么十分奇怪的行为。” 朝云接过资料，对着翠儿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这样说了一句之后，朝云便俯首仔细查看手中的资料起来，再没有理会翠儿。 然而，因着朝云没有说可以离开的话语，翠儿也不敢擅自行动，便只垂了头恭候在一边。 等朝云将所有资料都看完的时候，抬起头就发现，翠儿仍然留在屋子内。 心中惊讶了一下，朝云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表公子去的这个地方，你们可是特意查过了？” 资料上显示，表公子经常去的地方是西大街。 与东大街相对，西大街上住的都是贫民。表公子去那儿到底是做什么？ 突然被朝云提问，翠儿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一点奴婢们倒是不知道，只发现每一次表公子从那个地方出来之后，身上都带着十分浓郁的香气，像是，像是……”磨蹭半天，翠儿满脸通红，到底说出了那个词，“好像是去了青楼一般。” 朝云却并没有注意翠儿的样子。在翠儿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她便已经陷入了沉思。 香气！ 翠儿说，表公子每次从那个地方出来，身上都带有了十分的香气！ 这难道说…… 正文 194. 安抚 自从知道了表公子的行踪，朝云每天必然要做的事情，便是思考，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亲自去一趟那个地方。 听翠儿说，表公子去的那个地方十分邪乎，不管是功夫多么高的人，在那个地方都会跟丢表公子的踪迹。所以，他们一直都不知道表公子去那儿的具体位置。 突然就失去踪迹…… 朝云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皱眉。若是她没有猜错，表公子拜访的，恐怕是一位高人。而且，那位高人，应该精通易经阵法。若是没有解阵的能力，不管是多么高的功夫，想要进去那个地方，都是痴人说梦。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朝云才更加感兴趣。 不过，朝云认为，若是那位高人已经和表公子建立了很密切的关系，表公子便不用这样麻烦，如此频繁去拜访了。所以，按照她的推论，表公子应该是十分想要和高人建交，但是高人却没有看上他吧？ 至于胭脂，应该也是那位高人制作出来的。思来想去，不受高人接受的表公子，也只有仗着这个借口，继续接近高人了。 每次进去，最后必然会带出一堆胭脂来，所以，监视表公子的人才会说，每次表公子出来的时候，身上都会带有一股异香。 若是她能够得到高人的青睐，请高人为她做事的话…… 朝云咬了咬唇。她想要达到这一目的！ 然而，府中最近却又一次忙碌起来。前几日的时候，宫中传来消息，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四姑娘，都顺利过了初试。因着这一点，不管是老太太还是秦氏和王氏，最近都在忙着打点。 进宫之后，要打点的地方可是很多的。因着规矩也多，若是想要不吃苦的话，秀女手上应该活泛些才好。 有了银子，下人的态度也热乎些。 秦氏和王氏都是舍不得闺女吃苦的人，自然算计地多。就连老太太，也另外拿出体己的银子来，专程给在宫中的两个人送过去。 在这种环境下，朝云提出想要出府的话，只怕没有人会答应。只是，陆清安这一段时间，也是格外忙碌的，朝云让翠儿去问了好几次，都没有见到人。 想来，宫中这个时候应该更加忙碌，作为圣上身边红人的陆清安，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忙得晕头转向了吧。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亲自拜访一下那位高人。 自重生以来，朝云已经很久没有解过阵法了，也不知道技艺生疏了没有。 这样的期待折磨着朝云，让她每日都觉得煎熬。经常抱着书发呆，半天也不翻一页。谷雨和立夏见了，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因着这已经不是姑娘第一次这样了，他们便也没有觉得太过奇怪。 就这样过了几天，终于在朝云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翠儿带来了陆清安的消息。 “……姑娘，陆将军得闲了，问您可是有事？” 这样轻描淡写的口气，果然是陆清安。虽然是翠儿复述陆清安的话，朝云却敏锐地从陆清安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丝十分微妙的怒意。 察觉到这一点，朝云也忍不住皱眉。 陆清安莫名其妙又在生什么气？！她这个被监视的人都没有生气，他还好意思对她发火？！ 这样想着，朝云也懒得在拜托什么，“没有什么，你让你家将军好好休息。” 推辞了一回，朝云以为这件事情就算揭过了。然而没有想到，晚些时候，陆清安竟然亲自过来找她了。 仍然是一贯地夜闯。朝云发现自己对这样的事情已经逐渐习惯起来。 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朝云叹了一口气。 陆清安的声音十分柔和，甚至还带了一丝无奈，“七姑娘最近这样频繁地打探在下的下落，竟然以一句没事揭过去？” 朝云不想理会陆清安，便装作没有醒过来的样子，翻了一个身，背对着陆清安。 她虽然是求人的一方，却也不是没有尊严的。陆清安那莫名其妙的火气，她可不准备随时承受。 “朝云，我知道你是醒着的。”见朝云半天没有反应，陆清安抬手揉了揉眉间，“你是不是想要去西大街？” 翠儿已经将朝云最近的动作告诉他了，结合朝云的性子想了想，陆清安便明白，朝云想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他原也没有打算阻止她。却不想，朝云突然就闹起别扭来。 “若是朝云你想要那么做的话，我倒是可以陪你去一趟。”陆清安继续说着。 朝云听了，心中就有些犹豫。现在，能够顺利帮她出府的人，也只有陆清安了。而且，陆清安的功夫也高，若是碰到什么危险，她的小命应该也能够保证。 然而，虽然十分想去，朝云却硬撑着没有说话。 谁知道陆清安什么时候又生气起来？他上次的怒意可还没有发泄出来呢。 她才不想莫名其妙被凶一顿。 只是，若是错过了这一次，她想要再找其他借口可就麻烦了。 见被子中的人微微动了动，陆清安的脸上就勾起一丝笑容来，“啊，说起来，若是朝云你想去的话，明儿个我就可以陪你过去哦。朝云，你不出声的话，我就走了哦。” 陆清安说着，一边做出往外走的样子来。 朝云虽然装睡，却也密切注意着陆清安的动作。听他这样说，又注意到他好像真的在那样做，朝云就咬了咬唇。 错过这一次机会，她可就真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努力将心中的不平安抚下去，朝云做出一副才醒过来的样子，“啊，陆将军你已经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见朝云这个样子，陆清安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不过，他却没有揭穿朝云。 “已经来了一段时间。”这样说着，又将他之前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朝云你觉得呢？” “当然要去，，明天，明天最好了。”越早拜访到那位高人，便越好。 朝云毫不犹豫地点头。 陆清安的眼中溢满笑意，他的声音越发温柔起来，“好，那我明儿个早上过来接你。” 正文 195. 访迹 第二天的时候，请安之后不久，朝云便又一次被老太太请过去。 立夏就有些不明白，“……才见过不久，老太太怎么又一次要见姑娘？”这样说着，立夏又嘀咕道，“姑娘这些天也没有做什么啊……” “姑娘曾经做过什么吗？”谷雨闻言就瞪了立夏一眼。 自知失言，立夏便讪笑两声，再没有说其他的。 听着两个丫头斗嘴，朝云脸上就露出微笑来。若是她没有猜错，老太太这个时候找她，应该是为了陆清安的事情。 陆清安现在应该就在穆府的大厅中。 果然，到了老太太的慈安园，朝云才刚刚走进院子，便见到一直等着的红莲快步迎了过来。 “啊，七姑娘，您终于来了。”红莲舒了一口气，“老太太可是已经等着了。” 朝云闻言，脸上就露出惶恐来，“红莲姐姐怎么亲自迎了出来？是朝云来迟了。” “不迟不迟，只是老太太有些心急罢了。陆将军拜托老太太，想请您今儿出去一聚。老太太怕怠慢将军，所以才等得有些焦急罢了。七姑娘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一边带着朝云往屋子中走，红莲一边解释道。 话音刚落，红莲便撩起帘子来，“七姑娘，请吧。” “可是七丫头来了？”大概是听到了她们说话的声音，老太太的声音立刻就传了进来。 “回老太太的话，是朝云到了。”紧走几步，朝云快步走到老太太的面前。 上上下下打量朝云一番，老太太的目光便越发温柔起来，“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又问道，“红莲应该将事情都和你说了吧？你待会儿就去前面见一见陆将军吧。” 这样说着，又感叹似的笑道，“陆将军果然不愧是儒将，这样也太客气了些，还专门上门来接人。” 这样说着，脸上却是露出笑意来，“朝云，和陆将军在一起，可不要随意耍小性儿。” 红莲笑着接了一句，“老太太真是多心了，七姑娘性儿可温和了，哪里是那种会耍小性儿的人？必然不会有事的。” “就你会说话，自家人，什么都是好的。”老太太嗔了两句，到底怕陆清安等得急了，便朝着朝云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这儿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快去前厅吧。陆将军就等在那儿呢。” 朝云听了，恭敬地福了福身，转身带着立夏和谷雨离开了慈安园。 通向大厅的路，朝云已经很是熟悉了，因此老太太便也没有安排人陪着朝云。 到达大厅的时候，陆清安正好也将眼神投向了门口。 两个人的眼神立刻不经意相遇了。陆清安就冲着朝云轻笑了两声。然而，朝云却只是朝着而陆清安福了福身，然后便将头给移开了。 三老爷见了，忍不住就皱眉。他动了动嘴，正想说什么，然而眼神却是瞟到了陆清安的脸。对于朝云的反应，陆清安不仅没有生气，好像还十分高兴？ 意识到陆清安的反应，三老爷便忍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只默默在心中纳闷。 不过，看这个样子，陆将军对他们家的七丫头真的是有意思了。 想到老太太之前对他说过的话，三老爷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等到了朝云，又和三老爷说了几句话，陆清安便起身告辞。 “七丫头，注意不要使小性儿。”三老爷叮嘱的话和老太太一样。 然而这还没有完，三老爷又转身对陆清安拱手道，“七丫头在府中被娇惯地很了，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陆将军多多包涵。” 在府中被娇惯很了？朝云听了，心中忍不住冷笑。然而她的表情依旧什么变化都没有。仿佛三老爷说的并不是她一样。 陆清安笑着看了朝云一眼，这才回道，“没关系的，七姑娘的性子……很好。” 听陆清安这样说，三老爷心中也放心了不少。 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三老爷直到看着马车走远了，这才转身回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朝云总觉得陆清安的最后一句话，语气有些问题。 然而，她可是还在和陆清安赌气呢，自然不会主动和陆清安说话的。 只是，朝云不想说话，陆清安可不会不想说话。 “朝云，你最近一直都在生气什么？”陆清安直直看见朝云的眼，“你难道打算这样一直不理我？” 朝云只当自己没有听到。不过，她倒也没有打算不理会陆清安就是了。毕竟，这平静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按照她的记忆，陆清安能不能站在权利的最高峰，大概就看不久之后了。 按照契约，作为陆清安的谋士，朝云到时候可还是需要出谋划策的。 不过朝云向来公私分明。虽然在陆清安不信任她，朝云却也得做好自己的分内的事情。那件事情若是成了，陆清安估计便会彻底相信她了吧？ 只要陆清安问鼎权利的巅峰，她便会在短时间之内将自己的私人恩怨解决。那样的话，契约的内容便算是完成了。只要完成了报仇，以后就是陆清安不再理会她，朝云也无所谓了。 谋划了那么久，忍辱负重那么久，现在，她终于可以开始张开收敛了那么久的利齿了。 单单只是想想，朝云便觉得身心舒畅。 半天没有等到朝云的回答，陆清安便看了朝云一眼，见她脸上露出笑容来，陆清安突然就觉得有些不高兴。 没有来由地，他感觉朝云现在谋划的事情，一定会是他不喜欢的。 “七姑娘真是无情啊，这还没有利用完呢，七姑娘便已经打算扔了吗？”陆清安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 立夏和谷雨心中惊讶，然而脸上却是止不住露出笑容来。 这样的陆将军，可是她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只怕，若是京城中的那些闺秀们知道了，也会惊讶吧。 天人一样的陆将军，竟然也会做出这样的表情来！ 朝云还是没有出声。 “对了，朝云，你知不知道，你父亲，马上就要回来了！” 正文 196. 破阵 朝云原本不想理会陆清安，然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朝云却不能不开口说话了。 “我父亲？”朝云微微挑眉。 前世的这个时候，穆府已经落败了，所以，穆府众人的命运究竟如何，她根本就不知道。 “我父亲不应该还在边疆吗？”朝云就有一丝惊讶。 戍边的将领要回来，这说明了什么？ “别紧张，没有什么大事，边境最近十分和平，圣上只是将想要让穆将军回朝而已。”陆清安微笑。 话是这样说，朝云却敏锐地从陆清安的话语中察觉出了不对劲。 好好的，圣上怎么会突然将穆大将军召回来？另外，陆清安的口气虽然平静，然而，朝云却听出了一丝不寻常来。 扫了一眼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夏和谷雨，朝云便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了。 见朝云反应这样迅速，陆清安的眼中便忍不住闪过欣赏的目光。 即使已经这样熟悉了，朝云的敏锐仍然时不时让他惊讶。这样的洞察力，就算是在官场上混迹多时的男子，也不见得会具备。 想来，若是朝云作为男子，一定会让众人大吃一惊的。 那个时候，她若是作为他的对手，可有得他头疼的。 陆清安想着，勾起嘴角来。 因着这个由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平和下来。一边的谷雨和立夏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两条街的距离，然而东大街和西大街却是跨越了几乎整个京城，马车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总算停了下来。 “你想要来的，就是这个地方了。”陆清安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微微笑道。 昨儿晚上他已经将所有资料都看全了。对于朝云要做的事情，他心中完全清楚。 “下来吧，小心着些。”陆清安率先下了马车，又转身朝朝云伸出手来。 谷雨和立夏见了，相视一笑，纷纷别过头去，只当自己不存在。刚刚在马车上，姑娘就已经告诫她们了，接下来，她和陆将军要去拜访一位神秘人士，她们两个不用跟来。也就是说，她们两个只用待在马车上等姑娘就行了。 既然只能待在马车上，她们自然是不能扶着姑娘下车的了。 谷雨和立夏十分心安理得。 朝云也没有矫情，她轻轻握住陆清安伸过来的手，轻盈地下了马车。 “接下来应该往这边走。”见朝云很快就收回手去，陆清安心中就划过一丝惋惜，然而却又立刻脸色不变地给朝云指起路来。 朝云点了点头，先是仔细观察了周围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抬步顺着陆清安指的地方走。 好几次之后，陆清安再指路的时候，朝云便摇了摇头，“不对，接下来应该是往这边走。”朝云说着，指了另外的路，“若是照着刚刚的方向走，恐怕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到原点了。” 听朝云这样说，陆清安的心中就闪过一丝惊异。 当时那个属下报告的时候，的确是这样说的。他原本以为还要几次才会出问题，没有想到，到这里便已经有问题了。 “这个……”陆清安就眯了眯眼睛。走了这么久，陆清安心中也有些察觉到了，这里被人设置了阵法。 和在战场上的阵法不一样，这个阵法更加复杂精密，估计布置的时间也不短了。所以，他才只能微微感受到，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不过，朝云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陆清安的心中就闪过一丝疑惑来。作为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朝云应该从来都没有见过阵法才是，她怎么会这样肯定地说出，是这里有问题呢？ 怀着疑惑，陆清安接下来便也没有说话，只跟着朝云慢慢走着。 朝云所走的路线，和属下说的，基本上没有太大差别。然而，虽然看起来没有多大的改变，然而陆清安却是明白，朝云所改变的地方都是最重要的。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陆清安却觉得已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终于，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问话的时候，朝云的声音终于传来出来，“行了。” 她们到了。 阵法被破了？！ 看着面前树立的破败的大门，陆清安忍不住目瞪口呆。朝云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想来，她也很累了。 “不然，我们先休息一下？”陆清安掏出帕子来，轻轻为朝云拭了拭头上的汗水。 朝云却已经完全兴奋起来了，她一把抓过陆清安手中的帕子，呼出一口气来，笑道，“面前就是屋子，不进屋歇息，难道还要在门口干等着不成？” 屋子的主人并没有邀请他们进屋，朝云这话说得有些太自专了吧？ 然而朝云的话音没落下多久，破屋中便传来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女娃说的对。有屋子为什么不进？你们这些人啊，就是规矩太多，人都死板了。真是不好玩。” 这样说着，声音便笑道，“还是这小女娃有趣。老头子见了那么多人，小女娃还是第一个说出这样的话来的。那些人，对老头子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真是的，老头子又不是妖怪，那么小心做什么？难道老头子还会突然咬他们不成？” 听了这番话，陆清安算是明白朝云为何会合老头子的胃口了。这屋子的主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嘛。 不过，朝云平日倒不会这样。 难道……朝云是故意这样说的？ 陆清安有些惊讶地望向朝云，果然就从朝云的眼角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朝云果然是故意的！ 她故意这样，就是为了屋子的主人能够接受她。 可是，朝云又是怎么知道屋子主人的性子的？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到过这里啊。 越想谜题越多，陆清安看向朝云的眼神便越发迷惑起来。 “怎么了？老头子我都已经邀请你们了，怎么还站在外面发呆？来来来，小女娃，我们不要管那个小子了，你快点进来。”见他们久不动，声音便忍不住催促道，“快点快点。” 朝云轻轻看了陆清安一眼，对着他笑了笑，率先踏进了屋子中。 正文 197. 要求 “朝云！”见朝云不管不顾地走进去，陆清安心中就是一惊。他急忙追上朝云的步伐，也快速走进了那破败的屋子。 然而，陆清安走进屋子中却并没有见到朝云的人。 “朝云！”陆清安心中一慌，四处仔细查看着。 “呀，小女娃，没有看出来，这个呆子还是挺紧张你的啊。”声音依旧从屋子中传出来。 陆清安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方向。 朝云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似乎没有察觉到陆清安的动作，老头子继续聒噪着，“小女娃，我说，你这样好，何必非要和这么一个呆子在一起？不如别理他，老头子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好的？” 陆清安闻言，忍不住动了动眉头。从他出仕以来，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评价。骂他呆子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试图挖走他看中的人？ 这下，他可不能再忍了。 陆清安闭了闭眼睛，集中了一下精神，仔细辨认着老头子声音的方向。 这边！ 陆清安猛地睁开眼，大步绕过屋子，朝着屋子后面走去。 “诶？呆子，你终于发现了？”见陆清安远远地走过来，老头子似乎还有一丝的惊讶。 他到底对陆清安没有什么兴趣，只看了他一眼，便又重新转回头来，对着朝云笑道，“小女娃，老头子我刚刚的提议如何？别看老头子我这样，认识的达官贵人可真不少。你说说，你想找什么样的？只要你说得出来，老头子便都可以给你找到。” “原来您竟然还是个龟公。”朝云说得毫不客气。 陆清安这才发现，朝云之所以一直没有说话，便是因为直到刚才，她都在仔细研究放在她面前的小盒子。 直到走近，陆清安才发现这里充满着淡淡的香味。香味虽然不浓郁，却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小女娃干嘛要说得这样难听？”老头子撇了撇嘴，然而眼中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老头子可没有说笑，小女娃你想要什么样的？老头子一定让你达成心愿。” 陆清安就看向朝云。 相比眼前那些散发着异香的盒子，他显然更加在意朝云的态度。 然而朝云却更加在意那些小盒子。她没有理会老头子的话，只是仔细地辨别着眼前的盒子，似乎在查找些什么。 “老头子可是看在小女娃你是第一个破解阵法的人，才会让你自己选择的。喂，小女娃你可别不说话啊。”老头子似乎也厌倦了一个人说话，他看了一眼朝云，轻哼道，“那些破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一大推。来吧，陪我说说话吧。” “一大堆？”朝云终于将注意力从小盒子上移开，她看了一眼老头子，笑道，“我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那些。” 听见朝云的话，老头子眼中就闪过一道亮光？“嗯，你要什么？” 只要有欲望，那就好办。他还就怕她没有欲望。 “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朝云指了指小盒子中的东西，看似随意地问道。 老头子就点了点头，“当然了，你看看这屋子中，可是还有其他人？” “你做出来的，一直都是这样吗？还是说，你最近才做出这样的来？”朝云又追问了一句。 老头子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可疑地红色来，他将眼神移开，却没有松口，“当然，当然……” 当然怎么样，他并没有说。 朝云心中了然。果然，这样子的成品，老头子最近才做出来。所以，不管是之前从许玉英那儿看到的，还是从穆芳娇那儿得到的，都是半成品。 “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只是，你不见得能答应我。”朝云挑眉笑道。 被人这样质疑，老头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我不答应？笑话，老头子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事情？你说吧，只要你说得出，老头子就能做得出来。” “此话当真？”朝云笑着问了一句。 她的态度太过随意，口气也轻飘飘的，似乎根本就没有将老头子的话当真。 被朝云这样的态度刺激到，老头子更加生气了，“当然当真，老头子从来不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朝云便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陆清安，笑道，“那么，还请陆将军帮朝云做个证。” “哇啊啊，小女娃，你果然不相信我，竟然还让这么个呆子作证！”老头子气得跺脚，“快点说，快点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朝云张了张嘴，“我想要的，是你。” 要他？老头子闻言愣住了。 “要我做什么？”他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这小女娃，口味还真是奇特，老头子都已经半截入土了，你要我做什么？还不如要这个呆子呢，他也就年龄上占优势了。” 被人这样贬损，陆清安的依旧没有生气，脸上带着笑，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只要没有事关朝云，别人怎么说他，他都不会在意的。 “不行不行，这个要求若是答应了，老头子可就是害了你。不能答应。”老头子摇摇头，又强调了一句，“不能答应。” 朝云也不着急，微微笑着，她上前几步，“证人可是还在这里呢。你怎么现在就反悔了？我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也不是不知道，何必这样兜圈子？” 朝云说得直白。 老头子没有接话。 看到这里，陆清安也明白过来。打从一开始，朝云便在给老头子下套。不管是之前的爱理不理，还是中途地激将，到最后让他作证。朝云看似随意的每一步，都是经过计算了的！ 她什么时候制定出来的计划？！明明她和他一道儿过来的时候，还什么头绪都没有。难道，朝云真的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制定出这样一套精密的计划来？ 就连他，开始都没有发现！ 到了现在，老头子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小女娃，果然奸诈！没有想到，老夫自诩聪明，竟然都栽在了你的手上！”沉吟一会儿，老头子终于开口道，“答应你也不是不行，不过，老头子有个条件，若是你能够答应那个条件，老头子就满足你的要求。” “小女娃，你怎么说？”这样说着，老头子平凡无奇的脸上又一次出现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来。 正文 198. 收服 听老头子那样说，朝云脸上也露出笑容来。“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朝云哪里有说不的余地？自然是可以的了。” “你的要求是……”朝云追问了一句。 老头子反手一指，笑嘻嘻地说道，“老头子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能够在半柱香的时间之内，从那个地方走出来，老头子就答应你的要求，如何？” 朝云就顺着老头子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然而，老头子是指的地方，根本就是一个空地，什么都没有。 “从哪里走出来？”朝云愣了一下，忍不住轻声重复了一遍。 陆清安却是皱眉，他拍了拍朝云的肩膀，轻声道，“朝云，你且看仔细些，那个地方只怕……应该是个阵法，你看空地最边缘的地方。” 被陆清安这样一提醒，朝云立刻也反应过来。她看了陆清安所说的边缘的地方，眼中就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是陆清安说的那样，那块空地真的是一个阵法。看上去虽然空旷，只怕走进去，见到的便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小女娃放心，老头子也没有想要取你的性命。不过，你既然能够将老头子布置在门口的阵法给破了，那么，便陪着老头子来随便玩上一局吧。老头子可是好多年都没有如此兴奋过了。” “那是一个迷阵，走进去的人都会迷路，比老头子布置在门口的，要麻烦上一些。你且走走。”老头子简单解释了几句，双眼放光地望着朝云。 朝云没有说话，见老头子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话了，抬脚就往空地处走过去。阵法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这个老头子，她却是必须争取到的。 若是请不去人，那也至少也应该将制作胭脂的法子给弄到手。 这样的主意，她不能让别人也得到。穆府的表公子一直往这里来，其实应该也打着这样的主意。鉴于这一点，朝云更是不能让是他得逞。 陆清安见朝云毫不犹豫的就往那个地方走，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动了动脚，陆清安也一副想要跟上去的样子。 然而，他还没有走上几步，领子就被人给拉住了。 “喂，小呆子，这场比试只是我和小女娃之间的，你插进去算什么？就在这里看着。”老头子的声音从陆清安的身后传来。 也不知道老头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他的身高还不及他的肩头，这个时候，却能自如地扯住他的衣领，不让他动弹丝毫。 陆清安暗中试了实力，惊讶地发现他根本就动不了。 “行了，小呆子，你也别白费力气了。”老头子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笑意，“小女娃这个时候也已经进去了，你就在一边看着好了。” “放心吧，若是到了时间她还没有出来，老头子就进去将她给提出来。” 这话说得……提……他当朝云是什么呢？ 不过，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陆清安再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和老头子一样，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 虽然说是看着，然而，他们却根本就看不见朝云的身影。 说来也奇怪，朝云才踏上空地不久，整个人便从那个地方消失了。 “不怕不怕，小女娃她啊，只是到阵法中去了。”进了阵法的人自然不能轻易看见外面的样子，同样的，外面的人虽然可以知道有人闯进去了，却也不能看到具体的样子。 “现在，就看看，小女娃到底能不能破了老头子最得意的这个阵法吧。” 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太久了，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话。然而，他又不屑去和一般的凡夫俗子交流，实在太无聊的时候，他便想着法儿摆阵法。朝云所进去的那个阵法，便是他这么些年中，摆出来的最得意的一个。 若是连那个阵法也能破了的话，那么这个小女娃的身手必然会在他之上了。 那个时候，虽然他的自由会被限制，心中却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扪心自问，这么多年的寂寞之后，他也希望有人能够陪他。小女娃的出现，倒是让他不反感。 老头子这样想着，忍不住就露出笑容来。 陆清安并没有留意到老头子的变化，他紧张地看着空地，在心中计算着朝云可能到达的位置。 天下所有的迷阵都是同宗的，只是变化的顺序不一样吧了。若是朝云走的方向是对的，那么按着她的脚程，到了现在，她应该也快出来了才是。 陆清安紧紧盯着空地，几乎眼都不眨。 老头子见了，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怪不得之前她不管说什么样的人，小女娃都统一回绝，原来，这个小呆子虽然呆了一些，其他各方面倒是都挺好的。特别是紧张小女娃这一点。 只怕小女娃自己都没有察觉，小呆子究竟有多么在意她吧。 以后，大概会有好戏看了。 到了现在，老头子已经完全认定，朝云一定能够赢过他了。 陆清安也没有怀疑。 只是，虽然两个人都是如此坚信着，但当他们真正看到朝云走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老头子规定地可是半柱香的时辰，这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朝云便已经毫发无损地出来了？ 怎么回事？ 老头子瞪大了眼睛。 陆清安也觉得有些疑惑。 就是按着他的脚程，要从那个阵法中顺利出来，也应该不止这段时间啊。 “你，你，你怎么现在就出来了？”老头子惊讶地连说话都结巴了。 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她刚准备说话，却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一下子平衡没有控制住，朝云整个人便朝着地上摔去。 陆清安几乎是飞奔着冲到她的面前的。 结果，朝云虽然没有摔倒，她脖子上挂的那颗玉石却是露了出来。 “你……”老头子盯着那块玉石，更加惊讶了。 “这块玉石，是你的？”老头子问了一句。 心中暗叫不好，朝云却仍然微微点了点头。 然而，出乎朝云的意料，老头子只追问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话了。 陆清安将朝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舒了一口气，这才笑道，“走路也不注意着些脚下，若是真摔着了，看你怎么办。”话才说完，似乎自己也意识到有些不妥，便又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到底怎么出来的啊？” 朝云也没有在意陆清安态度的变化，闻言，她只是笑了笑，轻声道，“出来么？只要破了阵眼便可以了啊。” “破阵眼！”陆清安狠狠愣了一下。 朝云竟然能够做到这一点！ 那么……陆清安忍不住就看向老头子。 “嗯，小女娃的本事的确比老头子高得多，老头子甘拜下风。”沉默半晌的老头子突然抬起头来，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直直地看向朝云，老头子的脸上再一次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来，“既然这样，老头子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正文 199. 意外 老头子答应地这样爽快，朝云忍不住就有些怀疑。 然而，她盯着老头子笑得都快开出花儿来的脸看了半晌，却硬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大概，是她的错觉吧。反正只要答应了就好。 陆清安也看了老头子一眼，他的感觉和朝云一样，老头子这态度转换地也太快了些。之前虽然也有约定，但是一般人好歹也会再犹豫一下啊。 他记得，老头子好像在看到了朝云脖子上的石头之后…… 难道，和玉石有关？ 陆清安皱了皱眉头，决定回去之后好好查查这个人的底细。若是对朝云不利可不好了。 然而，陆清安的想法还没有确定下来，就突然听见老头子的笑声，“小女娃，说起来，你应该认识花蝴蝶吧？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花蝴蝶？陆清安闻言就是一愣，这不是朝云的姨娘的名字吗？听这老头子的口气，好像和花姨娘是熟人？ 朝云也是一愣。“姨娘？姨娘好得很啊。不过，她现在不在府中就是了。这个时候，她随着父亲在边疆呢。” “原来，蝴蝶竟然成了姨娘。”老头子听了，语气中就有些叹息。这样说着，他也低下了头，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很快，老头子便再次抬起头来，他看向朝云，笑道，“那么，你脖子上的东西，应该就是蝴蝶给你的吧？她给你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和你说的。” 果然和那块玉石有关！陆清安动了动眉梢。 朝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老头子所问的这些问题，倒也不是不能说。她沉吟了一会儿，到底没有隐瞒。这个老头子既然知道这样多的事情，又认识花姨娘，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恶意。 “花姨娘说，这个东西给我娘亲的遗物。”朝云说着，重新从脖子处勾出那块玉石来。 听朝云这样说，老头子的脸色终于大变。他看向朝云，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却不知道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朝云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勉强听到几句话。“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这样像，原来是……” 接下来的话，任朝云怎么听都听不清楚。她抬起头来，正准备问问陆清安，却见老头子突然就跪下来，恭敬地匍匐在了她的跟前。 朝云就是一愣，“你，你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做出这样大的礼来？她可是什么都没有说过啊。 老头子恍若未闻，他恭敬地对着朝云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起头来，“参见少主。” 少主？ 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清安也是一阵迷糊。 老头子却不肯做更多的解释，他看了朝云一眼，脸上重新露出笑意来，“少主之前想要让老头子做什么？尽管吩咐。不管是什么，老头子都会帮少主办成的。” 朝云仍然是愣愣的。她被老头子的举止完全给弄迷糊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老头子也没有催促她，只是垂了手，恭敬地站在一边，等着朝云吩咐。 良久，朝云才算找回一点儿神智。她皱了皱眉，指着手掌中的玉石，问道，“你叫我少主，和这个玉石有关吗？” 她不就是穆府小小的庶女吗？怎么会突然变成少主？ 听了朝云的问话，老头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关于这件事情，请容老头子之后再详细给少主解释。现在，少主可以说自己的要求了。老头子愿赌服输。” 老头子纠结的，仍然只是要求的问题。 朝云就看了一眼陆清安。 事情转变地太快，她完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陆清安似乎也不太明白。见到朝云的眼神，陆清安便轻轻摇了摇头。 这种的转折，谁都没有料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计算。 “少主，请吩咐吧。老头子已经沉寂十几年了，从来都没有想到，竟然还有重出江湖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哈。今儿能够见到少主，已经是老夫这十几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了。”老头子大笑道，又朝着朝云走近几步，“少主放心，老头子就是不要性命，也不会做出对少主不利的事情来。” 朝云在心中飞速盘算着。 原本，她便打算将老头子拉拢过来。现在，虽然过程有些出乎意料，结果到底没有出差错。不管怎么说，老头子现在都算是她这边的人。那么，她原本的计划也算可以展开了。 至于其中的转变，等她之后去信问花姨娘也行。 不过，陆清安说了，父亲马上就会回朝了。这样说来，花姨娘马上也可以回来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她总会弄清楚的。 倒也没有那么着急。 这样想通，朝云便对着老头子露出笑容来，“我需要你帮我开一家胭脂店。” 她知道的，以老头子的技术，一旦开起店面来，必然可以赚一个盆满钵满。而她，要的就是那份盈利。 手中没有银子，接下来的计划，就有些麻烦了。而且，她最后的目的，也需要大量的财力。 陆清安这还是第一次知道，朝云的这种想法。闻言，他便忍不住出声提醒，“开店可是有些麻烦。除了招人之外，还需要店面……”朝云到底是深闺女子，想要办起来一个店铺，可是不容易。 “这有什么麻烦的。那些家伙也闲了十几年了。不过一家店面而已，少主等着，几日之后，老头子便能帮您弄好。”老头子拍了拍胸，昂头笑道，“您若是需要银子急用，老头子这儿也有不少。” 老头子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来，轻轻掂了掂，老头子才将荷包呈给朝云，“这些少主先用着吧。” 入手的感觉十分沉重，朝云心中就是一动。这些银子，只怕数目不小。 只是…… 朝云动了动嘴，正准备说话，却被老头子制止了，“少主别和老头子客气，这些不算什么的。” 这样说着，又笑着将领着他们往外面走去，“今儿只怕是来不及了，少主且回去。最迟三日，老头子一定完成少主的吩咐。到时候，老头子再去找少主。” 听着老头子的交代，朝云反应过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最初进来的那个巷子了。 此刻已经过了午时，巷子依然清冷。只有些瘦弱的身影隐在门口，偷偷地瞧着他们。 陆清安失笑。这老头子，还真是有意思，竟然这样将他们送了出来。 只怕，现在，他已经开始兴高采烈地联系他嘴里的那些家伙了吧？ “好了，朝云，既然人家都已经送客了。今儿个我们就先走吧。”对着仍然有些愣愣的朝云这样说着，陆清安帮着朝云上了早已等候在一边的马车。 正文 200. 天助 马车上，朝云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 陆清安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撩开帘子，吩咐车夫道，“去聚客酒楼。” 已经过了午时，这个时候应该用膳了。就算现在再混乱，朝云也应该先用饭。 朝云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陆清安便也不提醒。 等到马车到了酒楼门前，陆清安率先下车，又转身将朝云轻轻扶了下来。 陆清安要的是包间。现在用饭的人虽然不多，然而大厅中人来人往的，到底有些不好。 随意点了一些菜，又嘱咐店家快着些，陆清安这才抬头看向朝云。 朝云仍然是一副沉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朝云，现在不要多想，到底如何，不如等几天看看。”亲自为朝云斟了一杯茶，陆清安这样劝慰道。 他这样说，不仅仅因为那个老头子说，几日之后便会将店面办好。更是因为，几日按着时间来算，几日之后，穆大将军应该就会达到京城了。 穆大将军回来的话，那么那位花姨娘应该也会回来了。这样一来，朝云便可以直接去找那位姨娘去问个清楚。听那位老头子的口气，他们之前应该早就认识。 听陆清安这样说，朝云就抬起头来，她看着陆清安，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担心的倒不是那些东西。只是，那位老人态度转变地实在太快，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他说自己认识花姨娘，然而，他却没有说，自己到底是谁。我们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朝云说的倒也是。老头子至始至终都没有报过自己的名字。他们在那儿待得时间也不算短了，然而老头子却从来都没有自我介绍过。也没有问过他们的名字。 这一点倒是奇怪。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然而，两个人沉默不久，就听见站得临近窗子的立夏的惊叫声，“啊，姑娘，姑娘，您看啊，快看啊。” 立夏压低着声音，快速说道，“表少爷现在就在楼底下。” 表少爷？他在楼底下？怎么回事？ 朝云也站起身来。她看了陆清安一眼，快步走到窗子边。 果然如同立夏说的一样，穆府的表少爷此刻正站在楼底下。不过，他只是站在楼底下而已，倒是没有走进来的意思。 “陆将军怎么看？”朝云微微挑眉，“表哥这种样子，倒是像在等人。” 在酒楼门口等人，看似十分寻常，然而朝云却有一种感觉，穆府表公子现在等的人，绝对不是平常的人。 陆清安听了朝云的话，忍不住就笑起来，“朝云都已经看出来了，何必再问我。” 这样说着，到底说了自己的看法，“贵府表少爷大概在等赵府的姑娘吧。” 赵府的姑娘？陆清安的意思是赵灵菲？然而，若是他们两个真的要见面的话，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引人注目的地方来？难道，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么？听说，赵灵菲最近可是和某一位郡王走得比较近。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找另外一位男子，真的没有关系吗？ “越是有问题，大大方方地见面，反而更加安全。”陆清安淡淡地说道，“而且，他不过是在这儿等人而已，也不必要非要进来。” 若是不进酒楼倒也没有什么。毕竟在酒楼门口等人的人，每天都有大几十人。酒楼中的人早就见怪不怪，恐怕谁都不会刻意注意，人家到底在等的人是谁吧？ 这样说来，选择这个地方碰头，倒是个聪明的法子。 朝云这样想着，正要说话，眼角却突然扫到了远远走过来的轿子。 朝云就注意到，穆府表公子的神情就有些变了。 那顶轿子中，大概就是他要等的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朝云便格外注意那顶轿子。然而，那顶轿子还没有走近，却又突然转换了方向。 难道，她猜错了？ 朝云皱了皱眉头。 不过，很快，朝云就看到表公子动了。似乎已经到了等待的时间，等待的人却没有来一样，表公子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来，抬步朝着远处走去。他离去的方向正是那顶轿子离开的方向。 朝云抿了抿嘴。 看来，果然就和陆清安说的一样，他们在这里只是碰头而已。真正见面的地方，并不在这里。 “何必弄这样麻烦。”朝云转身走向桌子，重新落座。 陆清安就有些惊讶，“你没有兴趣是他们去了哪儿？”朝云最近十分关注表公子的行踪，怎么现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听到陆清安问话，朝云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改变，“这件事情我不是拜托给你了吗？你自然会安排，我何必掺和进来。”若是她掺和进来，说不定还会将陆清安的计划给打破。 反正她需要的只是消息，去不去都无所谓。这件事情，陆清安应该不会骗她。 也没有必要骗她。 听了朝云话，陆清安的眼中就露出笑容来。原来，朝云已经这样相信他了么。这样想着陆清安的心情便格外好起来。 然而，他也记得，朝云和他之间的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就在早些时候，朝云对他的态度很不对劲。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 “朝云，你之前到底在生什么气？”他实在是没有头绪。 重新回到这个问题上来，朝云依然当做自己没有听见。 见朝云又这样，陆清安就有些无奈。他张了张嘴，正准备继续追问，眼角却突然扫到一个信号。 派去追踪的人，传了消息回来了。 那坐在轿子中的人，果然是赵灵菲。 看来，他们现在又在盘算着些什么了。 “朝云，你最近小心着你表哥些。”陆清安轻声是吩咐道。 他已经发现了，只要那位表公子和赵家姑娘见面，过不了多久，朝云身边绝对会出事。 听到这样的话，朝云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陆清安说得虽然隐晦，她却已经领会。 这样说来，赵灵菲还真是不怕死啊。 朝云微微皱眉，稍微想了想，朝云突然就想出一个计策来。她看了陆清安一眼，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事到如今，她可不打算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赵灵菲不是要对她不利么？现在却是给她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听了朝云的话，陆清安虽然有些怀疑，然而见朝云兴致这般高涨，便也没有反对。打了一个响指，陆清安对着突然就出现在面前的几个人吩咐了几句，便让他们下去了。 接下来，便只需要等待了。若是那位郡王亲眼见识到赵灵菲在男人身下样子，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很是期待。 正文 201. 出事 用完膳之后，陆清安又带着朝云去了一个地方，这才送朝云回府。 门口候着的下人见了陆府的马车，立刻就迎上前来，“七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老太太正等着您呢。” 下人这样说着，又看到站在一边的陆清安，立刻就躬身行礼。“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竟然忽略了陆将军。” 这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陆清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 “老太太找七姑娘，可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催得这样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陆清安这样问，下人就有些犹豫，吞吞吐吐了半天，他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大概是穆府内部的事情了。他这样问倒是有些失礼了。 这样想着，他也没有责怪下人，只对着朝云笑了笑，“好了，快些进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再遣人告知我一声。” 下人听了陆清安的这句话，隐在阴影处的眼神便闪了闪。 朝云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其他的话，听陆清安这样说，她也只是微微点头，带了谷雨和立夏就往府中走。 快要走进府门的时候，朝云就听到陆清安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她身后传来，但是却十分清晰，“朝云，我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朝云却是立刻明白过来。 陆清安在向她解释。解释在她身边放人的事情。他的本意是保证朝云的安全。 自己的身边并不是看起来那样平静，这一点朝云心中也十分清楚，听陆清安这样解释，朝云心中虽然还有气，但却不像之前那样排斥了。 不过，翠儿看起来就瘦瘦小小的，怎么能够保护她？ 陆清安果然明白她到底在气什么，却一直都说出来，真是…… 回过身，朝云直直望向陆清安的眼，笑道，“陆将军的意思，朝云心中已经清楚了。朝云已经到了，陆将军请回吧。”这样说着，朝着陆清安深深福了福，然后再没有停留，朝着穆府中大步走去。 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依然在生气，还刻意摆出疏远的姿态来，朝云这小性子！ 不过，陆清安却不得不承认，看着朝云向他撒娇的感觉确实不错。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陆清安摇摇头，转身独自上了马车。 下人带领着朝云快速朝着内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和朝云解释，“您才出去不久，宫中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四姑娘和宫中的一位小主起了冲突。那位小主的背景十分强硬，这件事情只怕不好解决。” 不好解决，那和她说有什么用？难道老太太还以为，她能够解决这件事情不成？ 清菀也真是的，怎么好好的就和人家起了冲突？ 不过，事情已经成为定局，现在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朝云这样想着，就多问了一句，“可知道和四姐姐起冲突的小主是谁？” 下人就低了头，声音也低下来，“只说是背景很强硬，到底是谁家的，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老太太大概也不会将具体的事情告诉他。是她想多了。 听下人这样说，朝云便只点了点头，再没有追问。 快要通过后院的拱门，那下人便停了下来，“七姑娘还请快着些。” 老太太从早上就开始等，到了现在，也该急了。 朝云没有说话，只是带着谷雨和立夏继续朝着慈安园走去。 “七姑娘？”没有走几步，便有一个小丫头迎了上来。确定来人是朝云之后，小丫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这做得也太…… “七姑娘您终于回来了，您若是再不回来，太太可就要派人去寻您了。” 这一次是秦氏？ 朝云心中忍不住就更加奇怪起来。 虽然秦氏着急是正常的，但是放着秦府不去求，跑这儿来等她，秦氏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她认识公主，那又怎么样？若是两人之间的冲突，错在清菀，她就算见了公主也没有什么办法吧？ 若是让秦府的人去和另外一方的家人去解决，还有可能将问题完全解决。 都等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心中再疑惑，也只有等见到了老太太和秦氏之后才能知道了。 听着小丫头进一步解释，到达老太太的屋子之前，朝云便已经弄清楚了，清菀事件的真正原因。 然而，虽然知道了原因，朝云却不认为她有什么办法。 毕竟对方是故意找茬儿。这样一来，不管她们这边做出什么动作，在对方看来，都是无用的。 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准备和解。 朝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清菀还真是会找事儿。明明大姐姐也是她们穆府中的人，却一点儿事情都没有。怎么人家偏偏就找上她了呢？ 说到底，清菀的性子根本就没有改变过。 她早就说过，清菀的性子会吃亏的。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朝云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老太太的屋子。 “七丫头，你回来了。”听到小丫头事先的通传，老太太一抬头，正好见到朝云走进来。 “今儿个怎么样？”虽然心中着急，老太太却没有一开口就说那件事情。 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她捡着有趣的地方说了一些，然后便垂手站在一边。 老太太听了，皱了一整天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果然还是七丫头省心多了。 秦氏在一边虽然心急万分，却也不敢越过老太太去。 王氏和白氏难得地没有幸灾乐祸。清菀这件事情可不单单是大房的事情。若是真出了事情，那可就是穆府的责任了。 也正因为是如此，整间屋子的气氛才格外沉重。 白氏的心中最为憋屈。她们三房可是连大选这件事情都没有参与，却莫名其妙地要被扯进这件事情中来。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以连坐论处了。 想想都觉得心中不爽。 然而，心中的感觉却是不能表现在脸上的。不然，老太太那一关她就过不去。 说笑了一会儿，就该进入正题了。 老太太肃了肃脸色，清咳两声，开口了，“……七丫头，具体的事情，小丫头应该已经告诉你了。你认为，这件事情应该要怎么办？” 老太太的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到了朝云的身上。 果然，是这个问题。 朝云在心中叹气。她们凭什么都认为，她就会有法子？ 正文 202. 策略 听了老太太的话，朝云心中一动。 这件事情应该另外有隐情才是。毕竟，若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的话，老太太和秦氏不会这样慌乱。 不管怎么说，穆府好歹也是当朝三品大员的府邸。那位小主的府上，应该不会随便为难才是。更何况，秦府现在混得也不错。只要秦府出面，这件事情应该也可以轻易地摆平才是。 老太太和秦氏都是惯于掌权的人，这样的事情，她们不会想不到。所以，让她们这样着急的原因，绝对不仅仅是那件事情。 “……四姐姐竟然惹下这样的事情来？”朝云深吸一口气，脸上就露出十分惊慌的神情来，“这件事情，老太太和母亲应该尽早想办法才是。” 秦氏闻言，心中便有些明白过来。朝云这是不想帮忙的意思。 心下有些不高兴，秦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然而，现在，她虽然不高兴，却也不敢轻易对朝云说教。这件事情，她已经和老太太讨论过，只有朝云才能够解决。若是她现在就将朝云给教训了，让朝云心中怀恨，那可就不好了。 因着这样的想法，秦氏扯了扯嘴角，硬是将心中翻腾的怒气给压了下去。 听了朝云的话，老太太也有些不满。然而，她也和秦氏是一样的想法。所以，老太太的脸上既没有出现怒意，口气中也没有透露半分不满，“这件事情还真只有你能够做到。” 老太太脸上堆起笑容来，“除了你，这件事情谁都解决不了。” 老太太的语气十分肯定。似乎只要她答应了，事情就会定下来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朝云微微挑眉，心中万分惊奇。 即使听老太太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朝云也没有立刻就将话头给接过来。事情的真相并没有弄清，朝云并不敢轻易行动。 不过，看老太太和秦氏的样子，清菀惹上不能惹的人这件事情的内情，她们都是知道的。 不对，她们的态度可不止只是知道。恐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们已经和这件事情背后的人商量过了。 指名让她去解决问题，看来应该也是那背后之人所指示的。 想到这一点，朝云脸上却只露出淡淡的笑容来，“老太太谬赞了，朝云驽钝，您说的这件事情，朝云根本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这样说着，朝云又看了秦氏一眼，“怎么只涉及到了四姐姐？朝云听说，四姐姐和大姐姐可是住在一个院子中的。而且，为了方便，大姐姐和四姐姐就住在隔壁。大姐姐应该没有事儿吧？” 听朝云这样问，秦氏心头的火气便更大了。最初听到消息的时候，她的反应和朝云一样。明明都是穆府中的闺女，住得又是这样近，怎么只有她的清菀被设计了？ 王氏心中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七丫头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你大姐姐从来都是本分的。从小到大，你可看过你大姐姐犯过一次错误？” 被王氏斥责一番，朝云讪笑着道歉，然而心中却是没有在意。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王氏怎么说都是她的事情。 想要在一边看戏，事情可没有这样简单。 朝云心中冷笑。 老太太见王氏态度有些不好，立刻就紧张地看了朝云一眼，笑道，“你三嫂从来都是口直心快，七丫头你也别放在心上。” 这样说着，老太太又轻轻扫了王氏一眼。几乎是立刻的，王氏的声音消失了。 屋子再一次安静下来。 “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有些为难你，但是好歹试一试吧。”老太太的语气已经近乎请求了。 然而，老太太和秦氏越是在意这件事情，朝云心中便越是奇怪。 这样的反应已经有些不正常了。不管怎么说，露出这样卑微的神情来，这可不像是老太太和秦氏啊。 到底发生什么了？ 朝云心中皱眉。 “老太太太过言重了，朝云不过是一介小小女子，哪里会有那样的能力。”朝云仍然推脱着。 她们越是隐瞒，朝云便越是谨慎。 几个来回之后，终于还是白氏不耐烦了，她看了一眼朝云，嘴角就露出冷笑来，“大家都知道七丫头聪慧，却偏偏想要隐瞒着七丫头。察觉到不对劲，七丫头那个聪明成精的，怎么会答应老太太和大嫂？难道老太太和大嫂以为，只要你们动动嘴皮，七丫头就会答应吗？” “这也太小看七丫头了。” 这番话，白氏憋在心中很久了。见过了这样长时间，情况依然是丝毫进展都没有，到底忍不住说了出来。 “想要七丫头心甘情愿地帮忙，大嫂还是将实情告诉七丫头吧。”白氏扫了秦氏一眼。 讽刺不了老太太，讽刺一向和她不对盘的秦氏，也是可以的。 “就算七丫头做不了什么，陆将军应该也能够做些什么吧？” 白氏开始的话，朝云还是挺赞同的。然而，听到最后，朝云就忍不住冷笑。这样说来，陆清安的名字在这种地方总是好用地很。 果然，听到最后的话语，老太太和秦氏原本的怒意也消失了。沉吟一会儿，她们纷纷抬起头来看向朝云。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老太太就叹了一口气，“也是，倒是我们狭隘了。七丫头聪明过人，这其中的不妥，只怕早就有所察觉了吧？” 这样说着，慢慢将清菀事件背后的真相说了出来。 朝云静静地听着。到了最后，朝云心中的冷意更甚。 怪不得老太太和秦氏这样殷勤。果然，那背后之人，就是点名要见她。 说是若是能够见到穆家七姑娘，所有的事情都好商量，不然，这么多年秦府做过的事情，穆家二房和三房做过的事情，他们都会捅出去。 “……他们手中都是有证据的。”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我们也是不得已。又想着，不过是见一面罢了，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虽然这样盘算着，大概心中也有些内疚，才会一直任她态度嚣张？ 然而，话是这样说，朝云一点儿都不相信，老太太她们没有料到，这次见面之后的风险。 这分明是让她去送死！ 朝云勾起嘴角来。老太太和秦氏，真是好狠的心肠！ 正文 203. 密谈 说起来，她们这样做，也不完全是为了清菀。想来，若是那背后之人没有拿出那样的证据来，老太太和秦氏也不会慌乱到那种地步吧？ “老太太应该知道，若是朝云答应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吧？”朝云微笑起来，“为什么那个人非要见朝云，朝云会不会被灭口……这些事情，老太太应该都没有考虑过吧？” “母亲应该也是。”朝云瞟了一眼秦氏。 “老太太和母亲想的只是，只要能够满足那背后之人的要求，穆府暂时便是安全的。”朝云脸上的笑意加深，“但是，老太太可曾为朝云想过？” 被朝云这样质问，老太太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朝云问的这些问题，她自然都是想到了的。但是，想到了又能怎么样？现在，朝云是救穆府的唯一希望，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证据被呈到圣上的面前去吧？ 秦氏的脸上也露出不耐烦来，“你不过是一个小丫头，那个人又能将你怎么办？他也说了，只是想要见见你而已，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朝云连冷笑都懒得维持了。说出这样的话来，秦氏也真不怕害臊。那人既然不惜以那样重要的东西来威胁穆府，想要见到她。真的不会对她做什么吗？ 她可不相信，那个人只是闲的无聊了，想要见她一面而已。 “朝云，你可是穆府的一员。若不是穆府供你吃穿，你早就没命了。现在，正是你报恩的时候了。”见朝云仍然不想答应的样子，老太太突然就板了脸，“这一次，你是去也的去，不去也得去。既然身为穆府的姑娘，那么你就必须得去做这件事。” 看来老太太的耐心已经告罄。到了现在，只剩下强硬的本性。 闻言，朝云也不恼，继续笑道，“朝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不愿意去的话。只是，朝云去了，老太太和母亲就能保证，那些证据完全收回来么？”她们怎么知道那人手中还有没有另外抄写的份？ “这个倒是不劳你操心。”老太太的神色虽然有些缓和，然而声音却依旧是僵硬的。 怕朝云反悔，秦氏连忙柔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时候，穆府也会养你一辈子的。” 这算是在宽慰她的心？ 朝云的眼中闪过一丝讽刺。“既然老太太和母亲都已经决定了，那么朝云便也只有听从的份儿了。” 轻笑两声，朝云抬起头来，看了老太太和秦氏一眼，“该怎么做，还请老太太和母亲明示。” 见朝云不再反抗，老太太心中便呼出一口气来。 她也不想和朝云针尖对麦芒，只是现在，朝云是唯一的出路，她不得不这样做啊。 只希望，那人真的如同他说的一样不会对朝云做出什么来吧。如若不然，不管是陆将军还是明郡王，她们穆府，只怕都攀不上了吧。 想到这一点，老太太忍不住就有些失落。 “行了，这儿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会遣人去说的。好好休息，明儿个大概就会见那个人了。”解决了事情，老太太就挥了挥手。 朝云也没有多说，躬了躬身，转身下去了。 一回到轻风苑，朝云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中。她需要好好想一想，认认真真理清楚事情的始末。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朝云才睁眼，立夏便轻声禀告道，“姑娘，老太太那边已经遣人过来了。” 闻言，朝云揉着眼睛的手便停了下来。 这样早就过来了？老太太还真是等不及啊。 不过，心中这样想，朝云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吩咐谷雨和立夏快速为她梳洗，朝云很快就见到了那候着的小丫头。 只是，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朝云忍不住就是一愣。 来人竟然是红莲！ 她倒是没有想到过，老太太竟然会派她过来。 “七姑娘安好。”见朝云出来，红莲立刻躬身给朝云行礼。 对于红莲，朝云倒是没有什么厌恶，见她如此，朝云立刻就挥了挥手，“红莲姐姐何必这样多礼。”又问道，“可是老太太让姐姐过来的？” 红连微笑着，却是没有说话。 朝云就看到，红莲的眼神飞快地扫过立夏和谷雨。 “立夏谷雨，快去将昨儿个陆将军送的新茶拿出来泡上，也给红莲姐姐尝尝鲜。”朝云也回了一个微笑，随即吩咐立夏和谷雨。 立夏闻言，忍不住就有些疑惑。在这个时候，姑娘怎么会突然这样吩咐，连老太太身边的红莲都过来了，姑娘难道不应该现在就去慈安园么？ 立夏动了动嘴唇，正想说些什么，手腕便被谷雨扯了一扯。 “是，奴婢们这就去。”谷雨响应地十分迅速。 还没有等立夏反应过来，她便被谷雨拉着退了下去。 走出屋子，立夏便皱了皱眉头，“你拉我做什么？这个时候，姑娘怎么还有心思吩咐咱们泡什么茶？” “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谷雨白了立夏一眼，也没有多说。 借口？听了谷雨的解释，立夏终于就反应过来。 只怕，红莲要告诉姑娘一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正这样想着，立夏就看到翠儿朝着她们走过来。 “立夏姐姐，谷雨姐姐。”翠儿朝着她们点头，询问道，“昨儿晚上，姑娘到底怎么了？我听说……” 谷雨垂着眼睛，没有说话。立夏脸上就露出愤愤之色来，“……虽然说是姑娘的长辈，但是这样的法子，也太……” 到底顾忌着规矩，立夏并没有将话说完全。 然而，她话中的意思却是谁都明白。 翠儿若有所思。又交谈几句，翠儿便转身离开了。 “你啊。”谷雨看了立夏一眼，摇头笑道。 立夏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见到朝云走了出来。 “姑娘！”立夏和谷雨立刻就迎了上去。 “姑娘。”谷雨眼中闪过一丝担心。 姑娘的情景很是不对。脸上几乎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人也有些恍惚。 谷雨和立夏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讶。 她们朝着朝云的身后望去，却见红莲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姑娘……”谷雨又唤了一声。 这一次朝云倒是有反应了。 “我没事。”朝云的声音轻轻的，“好了，我们走吧，老太太还等着呢。” 正文 204. 碰面 路上，朝云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话。 快到慈安园的时候，朝云拍了拍脸，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踏进老太太的屋子。 之前，红莲是瞒着老太太偷偷来的。 她只告诫朝云一句话，要她小心自己脖子处的玉石。又叮嘱道，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将那玉石露给别人看。 只留下这两句话，红莲也没有多留，很快就告辞了。 虽然只有两句话，朝云却明白了很多。 看来，这一次事情的背后，不仅仅只有一方势力。虽然不知道那些势力到底是如何结集起来的，朝云却十分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那些势力中，有一方是冲着她身上的玉石来的。 冲着玉石……朝云突然就想起之前面具男子救了她的那一次。 那一次，那些人便是冲着她身上的玉石来的。不过，那个时候，那些人并不确定她身上是不是有玉石。那么这一次呢？ 朝云平日里虽然很小心，但也不能保证，从来就没有瞟到过一眼。 所以，若是他们已经确定她手中有那玉石的话，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心中纠结着这些事情，朝云走向老太太。 仍然是一如既往地行礼。 大概心中到底是存了内疚，老太太看向朝云的眼神中就带了些怜悯，“待会儿自有马车将你带过去，你放心，府中的家丁也会跟着你去的。” 朝云不在意地点点头。 若是对方的主意已定，即使她身边的家丁再多，只怕也没有什么作用。不过是给自己心里一个安慰而已。 “多谢老太太。”虽然不以为然，但是场面上的话到底是要说的。 “早去早回吧。”老太太也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朝云点了点头，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朝外面走去。 快要到外院的时候，朝云的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叫喊，“姑娘，姑娘，请停步。” 朝云转头看去，却见翠儿正气喘吁吁朝着她的方向赶来。 “姑娘，姑娘，等一等。”见朝云回头，翠儿更是挥了挥手，小跑着朝着朝云赶来。 “怎么了？”朝云微微挑眉。 这个时候翠儿突然赶上来，是为了什么？ “姑娘，您忘东西了。”翠儿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气息调平，就笑着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荷包来，“这个东西您可不能忘。” 这是？ 伸手接过翠儿手中的荷包，朝云忍不住疑惑。 荷包的分量并不大，入手更是轻飘飘的，好像根本就没有装什么东西一样。 翠儿特意赶上来，就是为了给她一个空荷包？ “姑娘还请自己小心，若是觉得有危险也不必担心。”翠儿说着，脸上就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来。 朝云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她朝着翠儿点了点头，笑了笑，再不耽误，转身朝着外院走去。 等到马车开始跑动，朝云这才将翠儿特意送来的荷包打开。 荷包中只装了一颗小石头。 朝云的眼神闪了闪。 她默不作声地将荷包上的络子取下来，将玉石穿上，又将那石头系在自己的腰带上。 谷雨和立夏在一边看着，心中就有些疑惑。 朝云也没有解释。 马车并没有行驶多久，很快就停了下来。 立刻就有人迎了过来。 朝云什么都没有问，只静静地跟着迎接的人走着。 “到了。”漫长的走动之后，那迎接的人终于停了下来。“请七姑娘稍微等一下，主子马上就过来。” 朝云脸上就扬起笑容来，“知道了，麻烦你了。” 迎接之人愣了愣，也没有说什么，很快地退了下去。 仔细打量了屋子一眼，朝云便重新思考对策起来。 也不知道到底会来什么人。 若是几方势力的话，到底会来几个人呢？ 正当朝云思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 “七姑娘，你果然来了。” 朝云一愣。回头看，果然就见到早已不算陌生的面具男子朝她走过来。 “是你？”朝云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她猜测了很多人，赵灵菲，表公子，明郡王……偏偏没有想到是他。 “你就是背后之人？”朝云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背后之人？不不不，”面具男子摇了摇头，“在下不过是受人所托而已。” 话虽然这样说，朝云却并没有放松警惕。她盯着面具男子，声音满是不信任，“受人之托？受了几人之托？” 听朝云这样问，面具男子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七姑娘真是什么都知道呢。这托在下出面的人确实多了些。不过，这个时候见到在下，七姑娘心中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朝云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比在这种场合下见到熟人更加可怕了。 这面具男子到底是要帮她，还是要害她，朝云一点儿都拿不准。 见朝云摇头，面具男子就撇了撇嘴角，语气中也露出些失望来，“七姑娘这种反应，还真是伤人啊。在下可是考虑到七姑娘的感受，才接下这个委托的。早知道七姑娘会是这种反应，在下当初就应该推托掉。” 朝云没有理会他。 “你要和我说什么？”朝云抬起头来，直直望向面具男子的眼，“点明要见我，不会就是为了见我一面吧?” 若对方只是面具男子，倒还真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是，面具男子是代表其他人嘛……这一点，朝云就不能肯定了。 “说什么？”面具男子抬手摸了摸下巴，“等等，我想想，他们要我说什么来着？” 这样的语气，还真是面具男子没错。 朝云的肩膀微微放松。 这个时候，面具男子正好拍了拍手，“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家伙拜托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玉石。” 这样说着，面具男子就朝着朝云走近了几步。“我说那种玉石怎么会在七姑娘你身上嘛……” 话音未落，面具男子的眼神突然就落到了朝云的腰间。他静静地盯着朝云挂在腰间的石头看了半晌，忍不住就张了张嘴，“……还真有啊。” 正文 205. 承诺 朝云闻言，眼神就闪了闪。她顺着面具男子的眼神望向自己的腰间，修长的手指勾起绑住玉石的络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络子上的流苏，笑道，“公子说的是这个？” 朝云一边说着，一边将玉石取了下来，“就为了这个东西？” 面具男子皱着眉头，又看了看朝云手中的玉石，摇了摇头，面上就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来，“不，不是这个。” “七姑娘手中怎么会有那么危险的东西。”面具男子兀自笑着，并没有接过朝云的话。 “啊，那个家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还有两位。”面具男子轻笑着，“不过，其中一个，大概只是因为嫉妒吧。我过来本来也不是为了她。” 朝云挑了挑眉，“听公子的口气，这其中还有一位拜托人，是女子？” 朝云忍不住讽刺道，“公子的结交范围还真是广泛啊。恐怕，这之前也不止一位姑娘拜托公子办事吧？” “七姑娘的口气难道是在吃醋？”听了朝云的话，面具男子大笑道，“没有想到，在下在七姑娘的心中竟然占了那样大的分量。这还真是让人高兴。” 竟然能够将别人的意思歪曲到这种地步。朝云叹了一口气，连解释都懒得说了。 面具男子兀自笑了一会儿，见朝云一点儿都不配合，撇了撇嘴，也收敛了情绪。 “七姑娘为何会答应过来？”面具男子清咳两声，随意找了一个话题。 “都已经用那些东西来威胁了，朝云能够不来么？”朝云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似乎并不想说起这个话题，“为了穆府，朝云就算不想来又能怎么样？”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当家人那样说了，她就算不同意，也必须同意。 面具男子一时语塞，沉默了下来。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最后，还是朝云率先开口。她可不想将时间全部浪费在这个地方。 “公子之前说，背后可是有好几个人拜托你。刚刚，你不过才提了两个而已。那么，其他的人呢？他们找朝云，是为了什么？”朝云冷静地声音响起来。 面具男子笑了笑，“七姑娘应该早就猜到了才对，怎么还问？” 果然是他！ “既然公子也承认了，朝云只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认识公子的？”朝云微微皱眉。 来之前，朝云心中便隐隐约约有了几个人的轮廓。不过因着手中没有证据，所以，朝云并不是很肯定自己的猜想。好在，面具男子现在虽然和她是敌对的，却依然没有刻意隐瞒她。 这样一来，朝云便十分确定，这件事情背后的，到底都有哪些人了。 不过，说起来，他们还真是坚持啊。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还对她这样执着。 朝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若是不想回答便罢了。”见面具男子没有说话，朝云也没有在意，“那么，换一个问题。他们拜托你，应该是几天之前的事情了吧？” 这一个问题倒是没有什么问题。面具男子点了点头，“没错，具体说来，应该是五天之前的事情。不过，我可没有迟到哦。他们当时定的，便是这个时间。” 五天之前便确定了今儿？看来，背地里，他们也一直都没有闲着。每时每刻，他们都在盘算着，如何取走她的性命吧？她还真是荣幸呢，竟然能够被这样关注。 勾起嘴角轻笑两声，朝云的声音突然就放松下来，“接下来，公子打算怎么做呢？可是要对朝云不利？” 朝云的神态十分自然，话虽然是那样说着，却一点儿害怕都没有表现出来。 面具男子见到这样的朝云，先是一愣，随后却又释然。这样的反应本事很奇怪，然而若对象是穆家七姑娘，那么，就该另当别论了。 七姑娘，也只有这样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吧。 “我早就说了，我是不会对七姑娘不利的。”面具男子似乎有些不满，“所以，被拜托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我们就不再是敌人了。” 这一次轮到朝云吃惊了。 这样就算完了？她可是还什么都没有做呢。这样简单地被问几句话，真的就结束了吗？ 朝云心中十分怀疑。 “你看你看，你到现在也没有相信我。”面具男子朝着朝云走近几步，“你是在怀疑，我是不是在打着其他的小算盘，对吧？”面具男子的语气就有些不耐烦，“我早就说了，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任务完成了就行了。那些事情在我看来，原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而且，又不是我自己的事情，走走过场就行了。说起来，我可是七姑娘的救命恩人啊，七姑娘总这样防着我，做什么？” 真是令人火大。 与面具男子的激动不一样，朝云仍然是一副淡淡的神情，对于面具男子的控诉，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做出来。 见朝云这样，面具男子就有些挫败，“罢了罢了，七姑娘对人一向都是这样，我本来就不应该指望你会有什么反应。” 这样说着，面具男子又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接下来就算我再强调，事情已经结束了，七姑娘也不会相信在下吧。” “罢了罢了，七姑娘可以回去了。”面具男子的声音就有些低落，仿佛真的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 朝云依旧没有什么反应，闻言，她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还没有走到门口，朝云又听见了面具男子的声音。 “七姑娘，我再强调一次哦，下一次见面，咱们一定不会是敌人。” 朝云继续朝前走着，她没有回头。 这可说不好。毕竟这种事情，谁都不能保证。说不定，以后依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个时候，就算面具男子不想，他们也非是敌人不可。 说起来，面具男子明明就可以拒绝的，然而，他却仍然来了。 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面具男子的声音还没有停止，“另外，七姑娘放心，那个让你吃醋的女子，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这是什么意思？ 朝云终于转过头，朝着面具男子所在的位置看过去。 然而，面具男子已经不再原地。屋子中空荡荡的，仿佛从来都没有人存在过。 朝云微微皱眉。面具男子最后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要帮她除去赵灵菲吗？ 正文 206. 惊险 远远看到朝云走出来，谷雨和立夏忍不住均是松了一口气。 “姑娘，您没事吧？”快步迎上前，谷雨和立夏仔细将朝云打量了一番。见她真的一点儿伤都没有，精神也还好，两个便完全放下心来。 “接下来要做什么？”立夏看了一眼朝云身后的屋子，轻声问道。 之前过来见姑娘的到底是什么人，她们一点儿都不知道。她们虽然也跟着姑娘进了屋子，然而不久之后，便被人带了出来。她们也曾想过反抗，然而，还没有等她们反应过来，人便已经在门外了。 这也更加增加了她们在等待期间的恐惧。 不知道那些人究竟会对姑娘做出什么事情来。未知的恐惧笼罩着她们，让她们几乎呼吸不过来。也因此，时间被拉得无限长。 好在，姑娘在她们还可以承受地住的时候，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眼角扫过屋子的一角，朝云心中笑了笑，“已经没事了，接下来就回府吧。” 回府？姑娘的意思是，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咋一听这个消息，谷雨和立夏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们两个愣愣地，相互间对视了良久，才终于理解朝云说的意思。 “没事了？”谷雨张了张嘴，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朝云笑着点了点头。 直到真正坐上回程的马车，谷雨和立夏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竟然真的这样就结束了！ 然而，朝云的内心却并不如同她表面上那样平静。面具男子最后说出来的那句话，真的很耐人寻味。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若说赵灵菲，若是事情进行地顺利，就算是面具男子不出手，她也张狂不了多久了。就算身份再尊贵，若是名声不好了的话…… 被人发现那样的事情，她就算再怎么挽回，都只是惘然吧。 只是，朝云最在意的是，赵灵菲到底是怎么认识面具男子的？她见到的，只是面具男子的这个样子，还是说，她已经知道面具男子的真容了？ 到了现在，面具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朝云依然一点儿头绪都没有。除了事情太多这个原因之外，更多的是因为，朝云根本就没有想要探究面具男子真实身份的心思。 若是真想知道的话，认真收集，资料应该也能够得到很多。然而朝云至始至终就没有往这方面努力过。 她觉着，不管面具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她和他的交集注定不会太长。对她来说，面具男子虽然帮了过她很多，却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她不必要在不必要的人身上花太多的钱。 然而，现在事情却有些变化了。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朝云觉得，对于面具男子的身份，她还是很有必要了解一下的。毕竟，连穆府的表公子，赵灵菲，甚至那样一群人，在遇到问题之后，都会来找面具男子，请求他出面。这样说明…… 朝云皱了皱眉头。 面具男子的身份很高，权利也很大，甚至可以随意在皇宫中走动。然而，他却和被清凝还有小九视为头号敌人的那群人有接触！ 难道说…… 朝云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灵光。 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谷雨和立夏也觉得奇怪，纷纷出声问道。 “姑娘，已经到府上了。”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周围同时也响起家丁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想着问题，时间总是过地特别快。转眼间，几个是时辰便过去了。 朝云走下马车来，她正准备朝府中走，突然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周围的人看向她的脸色很是惊恐。 她怎么了吗？ 朝云奇怪地抬起手来。 还没有等她摸到自己的脸，朝云却突然觉得，从她的身后，传来了一股寒意。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朝着她飞了过来。 “姑娘！”立夏和谷雨脸色惨白，呼唤的声音都破碎了。 朝云回过头去，只觉得一阵劲风飞快地擦过她的脸颊。一丝碎发受到惊动，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砰”地一声，朱红色的穆府大门被箭矢射穿，发出沉闷的声响。 朝云睁大了眼睛。 刚刚那一刻，她又一次如此接近死亡。 四处看了看，朝云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谁要杀她？！谁要杀她？！ 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朝云的心中蓦地腾出一丝火气来。 是谁？到底是谁？！ 见只是虚惊一场，谷雨和立夏眼中泛着泪光，飞快地跑向朝云，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朝云。同时也四处打量着，尝试找出刚刚放暗箭的人的位置。 被谷雨和立夏的动作惊醒，家丁们也开始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围着朝云，家丁们护着朝云朝着府门走去。 都已经到府门口了，姑娘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事！ 这样想着，家丁们更加小心起来。 然而，周围却再没有动静。 直到进了府门，周围也再没有奇怪的情况。 只是，经过那样一番惊吓，谷雨和立夏却不敢掉以轻心，她们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护着朝云朝着老太太的慈安园走去。 而朝云，自从箭矢出现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她垂着眼睛，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处，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老太太那儿早就得到了消息。朝云一行人还离着慈安园有一段距离，便看到一群丫头婆子，朝着她们迎了过来。 一群人将朝云围在中间，簇拥着她朝着老太太的屋子走去。 “我可怜的乖乖，受惊了吧？”才一进屋，老太太更是亲热地将她楼了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乖乖，别怕别怕，都结束了，都结束了哦。” 一杯热茶被适时地送到朝云的面前。 朝云伸出手来，慢慢推开了茶盏。 “我没事。让老太太担心了，是朝云的不是。”朝云说着，抬起头来。 她的脸上，一丝害怕都没有。 老太太盯着朝云半天，隐隐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朝云，好像变了。 “七丫头，你……”老太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那样的事情，就是听着都觉得心砰砰直跳，朝云亲身经历了，怎么可能这样平静？ 然而，到底是她逼迫朝云出府才发生的这样的事情。最终，老太太只苦笑着挤出一句话来，“算了，算了，你没事就好。那些东西我们已经得到了，今儿辛苦你了。” 这样说着，老太太就看了一眼红莲，吩咐道，“送七姑娘回院子去。” 正文 207. 安慰 半夜的时候，朝云大汗淋漓地醒过来。 她做梦了。一支箭矢正中她的背心，穿透了她的心脏。 梦中那种无力与不甘心的感觉太过真实，所以，即使她惊醒过来，朝云也没有能够立刻从梦中走出来。 那支箭矢，那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到底是谁要杀她？ 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景况，但是这样临近死亡，这还是重生以来第一次。 朝云皱了皱眉头，在心中快速过着有可能的策划这件事的人。 异邦皇子？上一次中毒事件之后，他便没有任何动静了。难道，现在他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可是不对啊，现在瑞公主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他哪里来的时间？ 还是表公子？在那样龌龊的事情被发现之后，表公子终于恼羞成怒，拼着最后一把劲儿，想要将她送入地狱？可是，若是陆清安昨儿成功了的话，表公子现在应该自顾不暇了才对，哪里会有心思来灭她口？ 或者，是那群人？依然深信着那玉石在她的手上，忍不住开始动手抢东西了。但是，那群人不是还不能确定玉石就在她的身上吗？ 又或者，是穆芳娇？可是穆芳娇才出嫁没多久，又只是一个妾室，单是应付主母，只怕就有些捉襟见绌，哪里会重新将手伸到府中来？ …… 想起来，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有着嫌疑的。然而，每个人却都有着不能动手的理由。想来想去，朝云倒是觉得越来越糊涂了。 不过一会儿，朝云就觉得脑壳生疼。 突然被那样摆上一道，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虽然朝云事后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内心里，她已经受到了影响。只不过，她不想将自己的脆弱展现给老太太和秦氏看而已。 而且，因着那支箭矢，她又想起了很多很讨厌的事情。特别是前世的时候，她被迫喝下毒酒的那一幕。在刚刚的梦中，毒酒和箭矢交替出现，将她的恐惧放到了最大。 真是令人烦躁的梦。 扯了扯领口，朝云将汗湿的长发拨开，用额头抵住了膝盖。 窗外传来虫鸣声，衬得夜色更加静谧，然而朝云却只觉得更加心烦意燥。 突然，一只手覆上她的头顶。 朝云一惊，几乎是立刻就抬起头来。 “朝云，别怕，是我。”伴随着熟悉的清冷的声音，一块柔软的帕子轻轻触碰着朝云的脸，动作轻柔地为她擦着脸上的汗水，“做噩梦了？” 朝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见到陆清安，朝云根本就说不上，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今儿个谢谢你。”沉默一会儿，朝云终于开口了。 她看得很清楚。若不是陆清安派出的人相助，只怕那支箭真的就像她的梦中出现的一样，正正插在她的胸口了。 “还是吓着你了。”陆清安就叹了一口气。 若是有可能，他真的希望朝云不受一丝伤害。 朝云咬了咬唇，抬头努力看向陆清安的方向，“你知道，今儿下午的事情是谁做的吗？我想了很久，可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朝云难得露出脆弱的表情来，陆清安却根本没有心思来欣赏。他皱了皱眉头，声音中带了一丝惋惜，“我手下的人跟了一段时间，最后却不小心跟丢了。” 意思是，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对朝云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你放心……”陆清安张了张嘴，想要安慰朝云。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朝云脸上的神情慢慢起了变化。恐惧和脆弱逐渐褪去，朝云的脸上更多地露出坚毅来。 “你知道今儿个瑞公主的皇兄在做什么吗？我表哥呢？”微微思索了一下，朝云轻声问道。 她还是觉得，所有人中，这两个人的嫌疑最大。 见朝云这样快就调整过来，陆清安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然而，看到朝云期待的目光，他也没有隐瞒，“那位皇子殿下，今儿一整天都很忙。太子殿下召见他，商量瑞公主入后宫的事情。而表公子，则是一直都待在府中，没有出去过。” 听起来，两个人都没有可能。 然而，射出箭矢那件事情并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只要手下有人，吩咐一声，自然有人会去完成任务。 所以，就算知道两个人今儿做的事情，根本也不能说明什么。 朝云皱了皱眉。 “昨儿的事情，做的怎么样？”想了一会儿，朝云又问了一句。 她问的是昨儿个表公子和赵灵菲见面的那件事情。当时她拜托过陆清安遣人去做些手脚，却到了现在都不知道结果。 陆清安闻言，微微皱眉，“成功是成功了，但是暂时也只有赵家姑娘受到了管制，表公子……” 陆清安的话没有说完。 然而，朝云却已经明白过来。这样的结果，她也应该早有预料。毕竟这世间对女子的苛责总是多过男子。就算大家都知道了表公子和赵灵菲的事情，人们也只会给表公子增加一个“风流少年”的名声。实际上，表公子根本就不会受到什么损伤。 朝云叹了一口气。 陆清安看向朝云的眼神中就流露出一丝担心来。只是夜色太暗，朝云根本就没有发觉。 “我明白的。没事。”朝云摆了摆手。 她抬起头来，朝着陆清安笑了笑。 这个笑容很是明媚，一点儿阴影都没有。 然而陆清安却是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笑容。确切地说，他十分讨厌朝云这样的表情。 似乎是将她自己所有真正的情绪都藏起来了一样。那个笑容之后，朝云究竟是什么心情，他一点儿都感受不到。 “别笑了，丑死了。”陆清安嘟囔了一句，伸手车揉了揉朝云的脸，将那个虚幻的笑容给压了下去。 “我会去查。这些天，你就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盯着朝云认真看了好一会儿，陆清安收回双手，转身朝外走去。 朝云愣愣地看着陆清安的背影。 然而，陆清安还没有走到窗子前，突然又转回身来。他直直走到朝云的床前，别扭地将朝云的脸压向自己的胸口，声音也有些生硬，“我会陪着你，你好好睡吧。” 正文 208. 知会 陆清安的怀抱很是温暖，朝云一直烦躁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迷迷糊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朝云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姑娘这一觉睡得可真沉。”见朝云睁开眼睛，一旁候着的谷雨就松了一口气。昨儿个瞧着姑娘的样子，她还以为姑娘会睡不好呢，看来，倒是她多心了。 听谷雨这样说，朝云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看外面的天色，应该不早了。 谷雨就笑了笑，“差一刻午时。”这样说着，又摆了摆手，“姑娘放心。红莲姑娘早些时候过来过，说是老太太怜惜姑娘昨儿受惊，今儿不必去请安。”所以，她和立夏才没有唤醒姑娘，任着她睡到现在。 听了谷雨的话，朝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没有想到，她竟然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这可是自重生以来的头一遭。 坐了一会儿，朝云就下地穿鞋，又淡声吩咐道，“伺候我洗漱吧。” 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厘清，休息了这一宿，她的精神已经好多了，现在也该动动脑子了。 谷雨应了一声，快手快脚地伺候朝云洗漱完毕，又端了一些糕点进来，“马上就要用午膳了，姑娘若是饿了，就先垫垫吧。” 朝云轻轻点头，没有说话，只从谷雨手中接过茶盏来，轻啜了一口。 没有歇上一会儿，屋门口的帘子便被人掀开了，立夏大步走进来，脸色古怪地瞧着朝云，“姑娘，外面有一个奇怪的小丫头求见。” 奇怪的小姑娘？朝云闻言就是一愣。 立夏又接道，“奴婢在府中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个小丫头。不过，她说了，若是禀告给姑娘，姑娘自然会知道她是什么人。” 这是什么意思？朝云在心中揣摩着，嘴里却是应道，“将她带到外厅去，我马上就出来。” 这便是要见见了。 立夏脆声应了，又挑了帘子，快步走了出去。 朝云将茶盏中的最后一口茶水饮尽，慢慢站起身来，带着谷雨也朝着外间走去。 果然如同立夏说的，求见的，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小丫头。 倒不是她的面容奇怪，只是这个小丫头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协调。单看上去，并不是像一个小丫头，反而像是一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妪。 然而，小丫头的脸却有着她那个年纪应该有的水灵。 朝云打量了她半晌，开口道，“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她并不认识这个小丫头。 听了朝云的话，小丫头就发出一声轻笑来，“七姑娘年纪轻轻，竟然就已经这样健忘了？前儿个才说好的事情，这不过几天而已。” 小丫头的语气非但没有恭敬，反而更透出一丝讥讽来。 闻言，朝云并无不悦，反而心中一动，不觉脱口而出，“难道……” 难道那个老头子真的将她的托付给办妥了？仔细想来，那个老头子的确说过，这几日会给她回复的。 只是朝云并没有想到，老头子竟然说到做到，而且比他们事先说好的时间更是提前了整整一天。 “看来七姑娘想起来了，那倒真是给小女省了不少事。”小丫头勾了勾嘴角，声音中依然没有什么敬意。 立夏和谷雨纷纷皱了皱眉头，然而见到朝云的反应，立夏和谷雨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是李叔让我带过来的，七姑娘收好了，下个月就等着收钱吧。”小丫头的脸上服气骄傲的神色来，一边说一边就从自己的袖子中掏了几张纸出来，递给朝云。 打开随意瞟了一眼，朝云便明白了。小丫头给她，是店铺的地契，还有一些开店的契约书。 “我也不懂这些，你还是带回去吧，让他拿着就好了。”朝云看了一眼，重新将手中的纸张折好，递还给小丫头，“反正，我也没有出什么力气。” “得了，七姑娘还是自个儿收着这些东西吧。李叔本来就不耐烦这些东西，若是给了他，指不定就没了。到时候姑娘就算是再想要回来，也没有了。”小丫头摆了摆手，又说道，“东西我已经送到了，若是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 小丫头说着，就要往外走，“对了，我叫阿碧，七姑娘若是想找我了，就用这个吹上三声。” 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名叫阿碧的小丫头匆匆往朝云手中塞了一个东西，转身几下就不见了身影。 本来对她的行为十分不满的谷雨和立夏，见此忍不住就砸了砸舌。 人竟然从她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见到阿碧的本事，朝云却一点儿都不奇怪。低头看了看手掌中的东西，朝云就挑了挑眉头。 一只短笛？ 比一般的短笛都要袖珍，上面只有一个孔。朝云举着短笛看了半天，又试了试声音，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声音倒是很好听，只是不知道作用如何了。 被小丫头这么一打岔，朝云沉重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又知道以后她就等着收钱，心情更是舒畅了起来。 这样一来，她应该就不会再在银钱上烦心了。 心中想着，朝云又突然记起来，之前老头子还给过她一笔银钱。现在这个时候，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 朝云摸了摸下巴，抬手招来了仍然有些发愣的立夏，又吩咐谷雨取来她平日中装私房钱的小匣子，打开后抓了一把放在立夏的手中，“你且去探听探听。” 她要搞清楚，府中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立夏已经不是第一次去打探消息了，闻言，她笑了笑，“知道了姑娘，你想要知道的，奴婢都给您打听出来。” 立夏说着，就往门口走。然而，朝云却又一次唤住了她，“等一等，待会儿，你另外找个机会去问问外间伺候表少爷的那两个丫头……” 将立夏召回来，朝云皱着眉头仔细吩咐了一番，这才放她走人。 被朝云的严肃感染，立夏也敛了脸上的笑容，她郑重地点点头，“姑娘放心，奴婢省得了。” 正文 209. 问计 立夏走后，谷雨就有些不解，“姑娘这番吩咐是做什么？” 突然就对表公子身边的人感兴趣起来，姑娘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可是不好对外交代啊。 虽然明白姑娘并不是乱来的性子，谷雨心中仍然是忍不住有些狐疑。 朝云没有解释，她笑了笑，只轻声道了一句“日后你就知道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话了。 谷雨心中虽然仍然疑惑，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 主仆个人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一会儿，便到了午时。 朝云方用罢午膳，便听外面的小丫头禀道，“姑娘，五姑娘过来了。” 穆珞茵？ 朝云微微挑眉，冲着谷雨点了点头，起身重新回到了外厅中。 “五姐姐可是用过午膳了？怎么这样慌张？”见到穆珞茵大口喘着气，一脸狼狈的样子，朝云就有些发愣，“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朝云的话音才落，便被穆珞茵抓住了手腕，“好妹妹，你之前说的话，可是算数？” 被劈头盖脸地这样发问，朝云面上就显出些疑惑来。然而，不过是一瞬间，朝云立刻就明白了穆珞茵的来意。 眼瞧着朝云有些迷糊，穆珞茵的脸上就更是焦急起来，“七妹妹怎么能够忘了呢？之前七妹妹不是说要帮我的吗？” 那个时候，七妹妹可是说好了要帮她摆脱与表哥的姻缘的。怎么这个时候就不记得了？ “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五姐姐怎么这样焦急。”示意谷雨注意外边的人，朝云拍了拍穆珞茵的胳膊，轻声安抚道，“五姐姐放心吧，朝云记着呢。” 那位表公子可是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怒意，她自然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不过，当时穆珞茵不都还不怎么相信么？今儿个怎么就换了态度？ 听朝云发问，穆珞茵也没有隐瞒，她哆嗦着唇，咬着牙告诉朝云，说老太太最近正打算将她打发出门。 这个时候将穆珞茵打发出门？ 朝云皱了皱眉头。宫中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老太太在这个时候关心起穆珞茵的婚事来…… “老太太可是对你说了什么？”朝云看了脸色十分不好的穆珞茵一眼。 被朝云镇静的眼神一看，穆珞茵只觉得心中一震，人也有些平静了下来。她摇了摇头，对朝云坦白道，“这个消息不是我听到的，而是我从老太太院子中收买的丫头，今儿早些时候告诉我的。她们偷听到了老太太和母亲的谈话……” 朝云闻言，眉头皱的更加紧了。 能够想到收买老太太院子中的人，穆珞茵倒是不笨。然而，那被收买的丫头们，真的很可靠吗？她们又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听到老太太和秦氏的对话？ …… 无数疑问在朝云心中闪过，然而她却并没有问出来。 以着穆珞茵现在的状态，就算是她问了，恐怕她也答不出来吧？而且，按着穆珞茵的性子，指不定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 朝云抬头揉了揉眉间，“所以，你一听到她们的禀告，就匆匆过来找我了？” 穆珞茵点了点头。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唯一的念头便是过来找朝云商量对策。这个时候，也只有曾经对她许诺的七妹妹，能够帮她了。而且，七妹妹向来聪明，应该能够帮到她才是。 “五姐姐可是能够肯定这个消息是正确的？还有其他人对姐姐这样说过吗？”朝云追问了一句。 穆珞茵点了点头，“还有母亲身边的人，也暗示了这件事情。” 没有想到，穆珞茵竟然在府中到处都有人手。知道了这一点，朝云忍不住就有些对穆珞茵刮目相看。 不过，听穆珞茵的意思，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正确的了。 然而，老太太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做这件事情呢？ 朝云百思不得其解。 见朝云沉默，脸色也不是很好，穆珞茵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听说，表公子已经投靠上明郡王了……” 穆珞茵的声音十分细微，然而朝云却十分敏锐地听到了。 “这又是从哪里听到的？”朝云抬起眉眼来。 “这个是上一次母亲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我自己不小心听到的。”穆珞茵舔了舔唇，继续说道，“不过只听到了只言片语，老太太和母亲一见到我，立刻就住了嘴。” 亲耳听到的，那么这个消息便很有可能是真的。朝云眨了眨眼睛，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小丫头们过来告诉我消息之前，今儿请安之后，我想起有件事情忘记请示老太太了，便又走了回去……” 赶巧儿就听到了那样一段话。 朝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听穆珞茵说了这么多，她总算是明白了。若是穆珞茵带来的消息都是真的，那么老太太的心思，她便可以确定个七八分了。 看来，老太太仍然没有放弃明郡王。只是听说表公子靠上了明郡王这件事情，老太太的心思便又活泛开了。 朝云叹了一口气，心中冷笑不止。除了想要用她拉拢陆清安，老太太还想要用穆珞茵接近明郡王，虽然只是间接接近，但是意思却也已经很明确了。 两头都讨好，老太太的想法仍然哪边都不得罪。 真是愚蠢！ 她早就提醒过老太太，明郡王和父亲的政见不合，就算是成了真正的亲家，也难以改善关系。看来，老太太根本就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里。 朝云勾起嘴角来。若是老太太继续这样盲目下去，日后，有她后悔的时候。 穆珞茵低着头，偷着打量朝云，见她不说话，只是一味冷笑，心中便有些发慌。“七妹妹，现在，我到底应该要怎么办？” 朝云没有说话。 她在考虑对策。 若是她没有想错的话，这个消息，应该是那位表公子自己传出来的。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想要取穆珞茵，而是想要将她给引出去！ 虽然同住一府，到底男女有别，再加上以前可以帮他搭桥牵线的下人，都被她打发了出去，表公子想要对她下手，还是有难度的。 然而，若是借着成婚这个由头，事情便会简单了。 表公子，还真是执着。 朝云冷笑两声，她看向惴惴不安的穆珞茵，声音中没有丝毫感情，“五姐姐放心，这件事情，不会成的。” 她绝对不会让他如意的！ 正文 210. 相见 这样看来，不管之前那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当务之急，倒是应该先将这位表公子的如意算盘给打碎。 她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设计。 不过，话是这样说，她到底应该要如何才能狠狠教训表公子一顿呢？ 朝云皱起了眉头。 她现在心中可是一点儿主意都没有。 穆珞茵的到访，让朝云刚刚放松的心情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说起来，她和那位表公子除了见过一面，之后都没有过正面交锋…… 被这样多的规矩束缚住，她要如何，才能够先给表公子一个震慑呢？ 虽然已经在内院中逐渐有了自己的人手，但是因着时间太短，朝云还没有来得及将手伸到外院去。在表公子身边，她更是没有信得过的人。 之前她拜托陆清安所做的，也只是让赵灵菲吃了苦头而已。对于表公子来说，那种事情，根本就伤不到他分毫。 要不然……下毒？ 朝云突然想起之前立夏被人下毒的事情。 有些毒药，若是运用得当，应该不会引人注意。 然而，她要怎么样，才能够给表公子下毒呢？朝云并不打算现在就取了表公子的性命。不过是让他先惊恐一下，不要一直这样盯着她。 毕竟，她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心中想着事情，朝云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 直到谷雨点了灯进来，朝云才回过神来。一个下午，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姑娘先用膳吧，老太太吩咐了，姑娘这几日都不用去请安。”见朝云动了动，谷雨便快步走了过去，轻轻将朝云搀了起来。 因着心中有事，朝云没有用多少，便放下了筷子。“其余的，你带下去和其他人分了吧。” 这样说着，朝云就站起身往屋子里走，“立夏回来之后，让她进来见我。” 谷雨应了一声，担心地看着朝云的背影，动了动唇，到底没有说什么。 出去了一会儿，灯花就有些长了，没有人剪，火光便有些跳跃。 朝云站在门帘处，发呆似的望着灯花，半晌没有挪动一步。 屋子中就响起清咳声来。 开始的时候，朝云并没有留意。直到一个扭曲的影子印入她的眼睛，朝云这才反应过来。 “七姑娘回神了？在下以为还要等上半天的呢。”一道轻笑声传进朝云的耳朵，让她更是愣神。 “诶？怎么又发呆了？”面具男子的口气就透着些疑惑。 朝云反射性地转身撩开门帘看了看，见谷雨招呼着小丫头们收拾着桌子，并没有留意她这边，这才回头，瞪着面具男子，“你怎么来了?” 这还没有入夜呢，怎么他就过来了？若是被人发现…… 朝云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七姑娘最近很烦恼？”面具男子自然感受到了朝云的不悦，然而他却只当自己没有发现，“所以在下便想着，有没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朝云闻言，脸上就闪过一丝狐疑，“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在烦恼？” 她今儿个可是一整天都没有出过门，面具男子怎么会知道她的情况？难道，这屋子中还有面具男子的人？ 难道，她又被人监视了？ 这个念头闪过，朝云心中就有些不高兴。然而，她脸上却是没有显露出丝毫来。 陆清安在她身边是安了人的，除了翠儿，应该还有她不知道的。若是面具男子也在她身边安了人，那么…… 然而，朝云却从来没有听陆清安和面具男子说过对方的事情。 难道，他们还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 正当朝云想东想西之时，外面突然传来谷雨的通报声，“姑娘，立夏回来了。” 谷雨话音才落，朝云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立夏要进来了! 朝云回头看了面具男子一眼，却发现他已经不再原地了。 大概是躲起来了…… 想到面具男子的功夫，朝云心中就舒了一口气。虽然立夏是她的人，但是若是猛不丁见到她屋子中出现一个大男人，立夏只怕会晕过去。 解释太麻烦，还是不要被发现比较好。 朝云刚准备往里走一些，立夏却已经掀帘走了进来。 见到朝云离着门不远，立夏就愣了一下，“姑娘怎么在这里？” 屋子中也有些黑，立夏根本看不清朝云的表情。 “想一些事。”朝云走到软榻前坐下，“你回来了，可是打听到消息了?” 立夏脸上就露出愧色来，“府中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了，奴婢跑了一下午，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那些丫头们好像突然就忙碌了起来。 “不过，奴婢倒是打听到了一个消息。”立夏朝着朝云走近几步，小声道，“听说，五姑娘马上就要嫁给表公子了。” 这个她倒是已经知道了。 “据说表公子的父母已经在路上了。”立夏又加了一句，“估计半个月后就会到了。” 这样算起来，留给她的时间倒是不多了。若是老太太着急，完全可以将婚事在两个月之内完成。 朝云脸色就有些不好。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奴婢也去了外院，今儿个表公子并不在府里，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眼瞧着天黑了，这才偷偷回来。 “辛苦了，你没有叫人瞧见吧？”朝云叹了口气。 立夏摇了摇头，“奴婢小心着呢。” 朝云就点了点头，“行了，没事了。你先下去用吃些吧，一会儿也不用进来伺候了。我这就睡了。” 立夏应了一声，又问道，“那灯……” “留着吧。” 立夏又冲着朝云福了福身，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直到再听不见动静，朝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七姑娘果然是在烦恼。”面具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朝云正想答话，眼角突然就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怎么他今天也来了？！ 朝云捂着额头，几乎想要哀嚎。 “朝云……”陆清安声音还没落下，突然就看向了面具男子所在的角落，“什么人！” 正文 211. 交锋 听到陆清安的话，面具男子便慢慢从阴影处自己走了出来。他冲着陆清安勾了勾嘴角，笑道，“哎呀呀，若是那些闺秀们知道，名满京城的少将军竟然喜欢夜探女子闺房，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心碎啊。”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这样吗？”陆清安的语气淡淡的，显然没有将面具男子说的话，放在心上。 “你怎么来了？找朝云有什么事？”这样说着，陆清安不着痕迹地将朝云整个挡在自己的身后。 朝云听着他们你来我往一阵，心中就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你们两个，认识？”想了半天，朝云动了动唇，冒出一句话来。 “认识倒是认识，不过没有那么熟而已。”陆清安快速扫了一眼朝云，重新将眼神放到了面具男子身上。 对于这个问题，面具男子的回答也是这样，“这京城中，还有谁会不知道倾城少将军的名讳？不过，在下和少将军平日里倒是没有什么机会相见呢。” 没有什么机会相见，那也不用在她的屋子中相见啊。她这里又不是茶水馆。 心中这样哀嚎着，朝云只微微点头，看了两人一眼，“既然你们两个都认识，那么便找另外的地方攀谈去吧。我这里也不是个谈话的地儿。两位，好走，不送。” 现在，天色还没有黑，不管是谷雨立夏，还是这院子中的其他下人，大家都还没有歇下。这两个人在这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发现了。 她还想着怎么样能够给表公子一个教训呢，现在可不能让表公子抓住她的把柄。 况且，这两个人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然而，那你来我往的言语中所透露出的微微火药味，朝云却是没有忽略的。 这两个人似乎不仅仅只是认识这样简单。 不过，这也不关她什么事儿。 “趁天色还没有晚，两位还是另寻宝地商谈一下吧。”朝云举起袖子来，遮掩着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小女就不送了。” 这样说着，朝云绕过陆清安，朝着架子床的地方走去。 她有些困了，还是先睡觉的好。养足了精神，她才能够好好想一下，接下来究竟应该怎么办。 然而，朝云还没有绕过陆清安，手腕上突然就被人给紧紧握住了。 猝防不及被人拉住，朝云就有些发愣。她低下头来看了一眼抓着自己的手腕，又看了一眼陆清安。 原本已经到了喉咙处的话语，在看到陆清安神情的一瞬间，一下子就消散了。半晌，朝云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挣扎。 只是，面具男子看着这一幕，心中就有些不爽了。“陆将军一向被称为儒将，没有想到，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面具男子眼神灼灼地盯着陆清安抓着朝云手腕的手，冷笑道，“所谓男女授受不亲，陆将军这样，是将七姑娘置于何地？” “置于何地都和你没有关系。”陆清安不为所动，他看着面具男子，轻轻皱眉，“明郡王不是一向都不近女色吗？这夜访朝云，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面具男子真正的名号，朝云一点儿都没有觉得奇怪。她早就有感觉，面具男子就是那个人。但是，因着身份没有挑破，朝云便也乐得装傻。 只是，今日之后，恐怕她再不能那般了。 这样想着，朝云就叹了一口气。她所欠下的那些人情，这下都划到了明郡王头上。 “七姑娘果然一直都知道。”见朝云一点儿惊讶都没有，面具男子苦笑着抬起手来，将自己脸上的银色面具，慢慢取了下来。 月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赫然是当朝第一红人，明郡王。 朝云只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神。 明郡王摩挲着手中的面具，眼睛直直望向朝云，轻笑道，“七姑娘知道在下的真实身份了，现在也应该报恩了吧？” 听到这话，朝云心中就是一动。 面具男子之前也曾经提出过这个问题，不过，却是被朝云拒绝了。 没有想到，他现在又一次提出了这个要求。 陆清安倒是没有想到明郡王和朝云之间还有什么渊源，闻言，便只挑眉盯住了明郡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既然郡王殿下这样说，那么便请吧。不过，朝云早就说过，不是每一个要求，朝云都会答应的。”朝云看了明郡王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明郡王依然要求她以身相许，她是绝对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和陆清安有约在先，撕毁自己的约定，到底有些不厚道。她是不会这样做的。 见朝云的神色严肃起来，明郡王心中便有些了然。他看着朝云，张了张嘴，“请你让我帮你将你表哥给解决了吧。” 正准备说不的朝云，猛一听这样的话，忍不住就愣住了。 这是明郡王的请求？ 她欠了明郡王那么多的人情，到最后，明郡王提出来的要求，竟然是帮她解决那个最让她头疼的人？ 这算是哪门子的要求？ 朝云皱了皱眉头，“郡王殿下，这个……” 朝云还没有将话说完，明郡王便伸手阻止了她，“你不用在意。我这也是为了自己。” 明郡王这样说着，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若是其他的要求，七姑娘一定又会拒绝在下了吧？然而，这个要求，却是让在下可以在七姑娘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不管以后七姑娘如何，想起在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感激的，对吧？” “所以，这个，只是为了我自己的罢了。”明郡王深深看了朝云一眼，“七姑娘，你可答应？” 朝云动了动唇，正准备说话，却听陆清安清冷的声音率先响起，“不劳明郡王费心。朝云的事情，我来解决就好。至于那个什么表公子，难道不是在郡王手下办事的吗？” 讽刺地挑了挑唇，“明郡王自己将那个人给提拔上来，给了他伤害朝云的机会，现在，又来装好人？郡王殿下还是省省吧，朝云不需要你的帮忙。” 正文 212. 打发 “不知道陆将军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说这样的话呢？”明郡王挑挑眉梢，“在下倒是不知道，陆将军何时能够代表七姑娘了。” “这个与郡王殿下不相干。夜深了，郡王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陆清安丝毫不让。 听着两个人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朝云就叹了一口气，她张了张唇，看着两人，“夜色深了，两位都请回吧。” 若是她不开口，只怕两个人争论一个晚上也不会得出结论来。虽然她无所谓，然而若是被人发现她屋子中有两个外男，她就算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小女困了，两位若是还有什么问题，请换地方争论。”朝云垂下眼来，“另外，好歹请两位注意一下，这里是穆府，不是两位的后花园。以后，请不要再擅自出现了。小女会很烦恼的。” 朝云的话音刚落，一直争论不休的两个人立刻就停了下来。 “的确是在下思虑不周，七姑娘见谅，往后若是在下想要拜见七姑娘，必然会正先拿拜帖。”明郡王沉默一会儿，眼神闪烁了两下，“既然七姑娘困了，那便早些休息吧。在下明儿再来叨扰。” 这样说着，也不等朝云反应，明郡王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夜色中。 屋子中只剩下了朝云和陆清安。 “咳，朝云。我过来只是想要告诉你，关于你的那个表兄，我已经有法子了。”见朝云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陆清安清咳一声，慢慢松开了手指。 朝云点了点头，表现地十分平淡，“那便多谢陆将军了。” 长长的袖子垂下来，遮住了朝云有些红肿的手腕。陆清安刚刚用力太大，她的手腕已经肿了起来。现在酸胀地厉害。 “朝云……”陆清安动了动唇，然而在唤出朝云的名字之后，突然就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了。 他的心中有很多问题。比如，朝云是如何认识明郡王的，明郡王为何要以刚刚的样子出现在朝云的面前，明郡王到底来过多少次了…… 太多的问题郁结在他的心中，让他止不住烦躁。只是，当他触及到朝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时，再多的问题，他都问不出口了。 “时候不早了，你不是困了吗？早些休息吧。我明儿个再过来寻你。”陆清安叹了一口气，也转身朝着窗外走去。 然而才走两步，陆清安便重新停下了步子，“朝云，刚刚对不起，记得上药。” 留下这样一句话，陆清安纵身一跃，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朝云就有些惊讶。没有想到，陆清安竟然还是发现了。明明，她才被放手就立刻隐藏了自己的伤处。 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只是那笑容还没有绽放开来，朝云的眉间便又被清愁给代替了。 面具男子是明郡王，而今晚，明郡王和陆清安竟然在她屋子中碰面了。 朝云抬手揉了揉眉间。这样的发展，实在是太过出乎她的意料了。 陆清安她是信任的，并不担心他乱说话。然而明郡王…… 好在明郡王也是当事人，若是将她的闺房经常被人光顾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对他自己的名声也有一定影响。毕竟明郡王是朝廷重臣，流连人家姑娘闺房这种事情，并不能为他增加风流的名声。 若是真说出去，那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明郡王应该没有这样蠢笨才是。 揉了半天，朝云依然觉得有些头疼，她叹了一口气，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会不会，明郡王早就知道了她和陆清安的关系，所以才故意过来试探她的？ 回想起来，明郡王最常逗弄她的话，便是让她以身相许。她身份这样卑微，又没有大姐姐和清菀那样的好相貌，若不是这个原因，明郡王又是怎么留意上她的？ 想来，明郡王应该只是想要利用她来刺激陆清安吧。以陆清安的性子来说，没有什么比抢走他身边的人，更加让他恼火了。 朝云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幸好没有自作多情。”朝云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到底算是想通了这件事情，朝云的心情就有些轻松。 她朝着架子床慢慢走去，才坐下来，门帘便被掀开了。 看着依然醒着的朝云，立夏就是一愣，“姑娘还没有歇下？”盘算着姑娘差不多睡下了，她想着将油灯给熄灭，这才进来的。 却不想姑娘却没有睡下。 “姑娘也不用太忧心那些事情，明儿个奴婢继续出去打探。明儿个不行，那就后日继续，总能够将姑娘想要知道的消息打探出来的。”立夏以为朝云是在担心之前交代她的那些事情，忍不住这样劝慰道。 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若真让她这样打探下去，只怕人家事情都已经成了，消息才出来。 只是，那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消息了。 不过，立夏的本意到底是好的。 “嗯，那就麻烦你了。”一边说着，朝云一边就站起身来，伸开双手，方便立夏为她更衣。 “姑娘真是不小心，怎么手腕肿的这样厉害？”立夏一边说着，一边快手快脚地找出药膏来，为朝云涂抹。 “大概是撞到哪个桌角了吧。不要声张，涂了药，明儿就会好的。”立夏手中的，是陆清安以前给她的消肿化瘀的药膏，效果很好。 立夏就撇了撇嘴，“姑娘以后还是小心着些吧，这样的伤痕看着也太渗人了些。” 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立夏伺候朝云躺下之后，冲着朝云行了一礼，转身带着油灯，走了出去。 没有了灯光，屋子中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朝云望着床顶，想起之前的事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今儿个事情还真是多。这样想着，朝云慢慢阖上了眼睛。 月上西头，光影交汇，穆府整个陷入了寂静之中。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更声，再无其他动静。 朝云是真的累了，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等她的呼吸均匀了，一道身影重新落在朝云的身前。伸手抚了抚朝云额前的碎发，身影的声音中满是无奈，“朝云，朝云。” 正文 213. 拜帖 第二天清晨起来之后，朝云照旧带着谷雨和立夏去慈安园给老太太请安。 “七丫头来了？精神可是好多了？”老太太见到朝云笑眯眯的，甚至还招手，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朝云温顺地走过去，先是给老太太行了一礼，这才笑着说道，“回老太太的话，休息了一整天，精神已经好多了。” 老太太仔细打量了朝云半天，见她脸色红润，眼神清澈，便放心地点了点头，轻轻拍着朝云的手，“这一次可多亏了七丫头，委屈你了。” 老太太面上的表情十分诚恳，然而朝云心中却是冷笑不已。真觉得她委屈，当时就不会那样强硬地逼迫她了。 幸好，那个见她的人，是明郡王。 想到明郡王，朝云就有些恍惚。说起来，在这件事情上，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应该感激明郡王，还是讨厌他了。 若不是因为明郡王出面，老太太和秦氏应该也不会这样害怕，以至于当初那样逼迫她。然而，若不是明郡王参与，她也不知道那位表公子，赵灵菲还有那一拨人，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昨儿晚上的时候，他说过，今儿会来递拜帖的。希望那只是他的玩笑话才好。 想到昨儿晚上，朝云就有些头大。好在，两个人见面，也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来。 老太太和众人说笑了一会儿，见身边的朝云虽然面带微笑，却有些心不在焉，眼中就闪过一丝奇怪来。 “七丫头，你这是……”老太太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外面就有小丫头进来禀告，“老太太，明郡王递了拜帖过来。” 朝云心中一动，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看来，明郡王昨儿晚上是认真的。他真的来送拜帖了。可是，这个时候，明郡王不应该是在上朝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仅是老太太，屋子中的众人在听了小丫头的禀告之后，都十分惊讶。 众人纷纷望向老太太。 “明郡王怎么会来递拜帖？”老太太小声嘀咕了一句，朝着红莲点了点头。 红莲会意地从小丫头手中接过拜帖，呈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很快看完，转手就将拜帖递给了朝云。“你也看看吧。” 对于拜帖的内容，朝云早就预料到了。然而在看到真正的拜帖内容的时候，朝云心中忍不住就生气一股怒气来。 明郡王，到底想要做什么？！写出这样令人误会的话来，老太太只怕心思又会活泛起来。这样一来，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成果，又要被毁于一旦了。 “七丫头，你怎么说？”老太太的眼中闪过笑意，看向了朝云，做出一副慈爱的面孔来。 其实不管她怎么说，老太太到最后，都是会逼着她去的吧？ 朝云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却是迅速低下头来，“全凭老太太吩咐。” 见朝云这样好说话，老太太便更加高兴了。 看明郡王的意思，只怕真的是对这七丫头起了心思啊。看明郡王的样子，七丫头或许能够捞上一个侧妃的位置。若是七丫头能够成为侧妃…… 这样一来，穆府的地位倒是会更加巩固。只怕，过不了多久，穆府也能够成为京城一大家。 这样想着，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不过，就在她刚刚要张嘴说话的时候，外面再一次响起了小丫头禀报声。 “老太太，陆将军府上的人，也传来了拜帖。” 这一下，众人都有些震惊了。 怎么回事？怎么朝中两大人物会在同一天产递出帖子来？ 一听到小丫头的话，朝云只觉得头更大了。 竟然连陆清安也来参上一脚。 朝云悄悄揉了揉眉间，突然想起来，陆清安昨儿晚上的确说过，今儿要过来找她的事情。 但是，他怎么也会这个时候递拜帖来？！ 老太太闻言，忍不住侧头轻轻看了朝云一眼。见朝云也是一脸茫然，这才对着红莲使了一个眼色。 陆清安的帖子也被呈上来了。 老太太扫了一眼内容，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纠结。 朝云离着老太太十分近，并没有漏看老太太的神色。见老太太这样，她的心中就升起一丝快意来。 一个是明郡王，一个是陆将军，不知道老太太到底会如何抉择？ 老太太不说话了，屋子中一下子就变得十分安静下来。 秦氏和王氏便都有些奇怪。她们相视一眼，最后还是秦氏开了口，“母亲，怎么了？” 老太太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然而神色却又是十分高兴的。 单看老太太的脸色，秦氏和王氏根本就猜不透老太太的心思。 听大儿媳妇儿这样问，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将两本拜帖都递给了秦氏，“七丫头好歹是养在你名下的，你好好看看吧，也跟着拿个主意。” 老太太说出这样的话，王氏的心中便有些明白过来。她看了朝云一眼，心中暗喜。看来，她之前和七丫头拉近关系是正确的做法。 不管最后是明郡王还是陆将军，她家大姐以后在宫中就不用太担心了。 仔细看完拜帖，秦氏的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她其实并不希望朝云好。然而秦氏心中十分明白，现在的朝云，已经不是她所能够拿捏地住的了。好在，朝云到底是她名下的丫头，若是能够嫁的好，死丫头在宫中的处境应该也不至于那样艰难才是。 思量一番，秦氏努力将自己心中的不悦压了下去。她看着朝云，笑道，“那还得看七丫头的意思。” 这两个人，不管是谁，她们都不能轻易得罪。 老太太皱了皱眉。秦氏这话，说了和没说根本就是一样的。 “不若，让他们三个人一道儿吧？这样一来，倒是谁都不会怪罪。” “待会儿，若是两位贵人都来了，我们先说明情况，至于定夺，就让贵人自己去做好了。”不待老太太发问，秦氏自己解释道，“这样一来，贵人也不会生气。” 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也好，就这样办吧。” 正文 214. 争夺 秦氏这样说完，又看了朝云一眼，“到时候，不管两位贵人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你只需答应就是了。” 这便是吩咐了。朝云垂了眼睑，低头应了一声。 老太太闻言，点点头，“这个法子倒是稳妥。这样一来，不管最后七丫头和谁走，我们穆府都不会得罪人。” 这样说着，老太太亲热地执起朝云的手，“七丫头，就按你母亲说的做吧。等会儿过去了，你什么都不用说，那些话，就由你母亲去说好了。” 这意思，是秦氏要和她一块儿出去？ 朝云微微抬眼，快速扫了秦氏一眼。却见秦氏也是一脸的震惊。 看来，秦氏也没有想到过这样的结果。 不过，到底是老太太的吩咐，秦氏就是心中再不愿因，也只能应下来。 王氏站在一边，见朝云兴致似乎不高，还以为是她害怕，便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七丫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和你母亲去就是了。” 朝云懒得解释，只点了点头，再没有说话。 又说了一会儿的话，老太太便让她们都散了。正待留下朝云的时候，小丫头便气喘吁吁地过来禀告了，“老太太，老太太，明郡王和陆将军都已经过来了。三老爷，三老爷让奴婢来唤七姑娘。” 竟然这样快！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就看了一眼秦氏。“今儿个我就不出去了，七丫头的事情，你上心些。” 听老太太这样说，秦氏心中就是一动，脸上浮出些笑容来，秦氏轻轻携了朝云的手，“母亲说的是哪儿的话，七丫头也是我闺女儿，媳妇儿自然会上心的。” 这样说着，又拉着朝云向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快步朝着外院走去。 因着心中焦急，原本两盏茶的路程竟然硬生生被秦氏缩减成了一刻钟。终于看到外院大厅的时候，朝云心中就松了一口气。突然这样快的脚步，倒是让她的腿有些发酸。 “行了，进去之后，你只需行礼，其余的，就让我来吧。你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秦氏又叮嘱了一番，见朝云应下，这才理了理裙角的褶皱，带着朝云走了进去。 三老爷见是秦氏过来，心中愣了一下，立刻就朝着秦氏行礼，“大嫂。” 明郡王和陆清安都只是放下茶盏而已，均是没有起身。 秦氏又带着朝云和他们两个人行礼，“明郡王，陆将军。” 明郡王先挑了挑眉，“小王的拜帖你们应该收到了吧？” 秦氏脸上就堆起笑来，“是是，殿下的拜帖咱们已经收到了。只是……”秦氏就看了一眼陆清安，“陆将军的拜帖也到了，你们……” 话是这样说，其实哪儿有人才递拜帖就要将人带出去的？也就只有明郡王和陆将军这样了。 然而，即使不合规矩，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赔着笑脸，秦氏在一边斟酌着解释，“七丫头能够得到两位的青眼，这是她的福分。然而，这到底要和谁一道儿出去，两位看看，是不是……” 听秦氏这样说，明郡王就抬起手来，止住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七姑娘今儿是一定要和小王一道儿出去的。” 语气十分强硬，一点儿让人质疑的余地都没有。 话被这样抢断，秦氏的笑脸就僵了一僵，她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陆清安一眼，眼中就闪过一丝为难。 老太太对于这件事情看得可不是一般地重。若是知道她没有能够办好…… 秦氏的心中就是一凛。 “可是陆将军也递了拜帖过来，这件事情，我们实在是不好办。”硬着头皮，秦氏继续好言好语。 三老爷也跟着微微皱眉。今儿无事，陛下早早就退了朝。然而没有想到，两位贵人竟然同时过来寻他，说是要来他府上拜访。当时，他就觉得事情很是麻烦。果然，这件事情不是一般的麻烦。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侧头轻轻打量了站在一边不言不语的朝云。微微低着头，他这个侄女儿十分安静，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三老爷心中有些疑惑，单看七丫头的外貌，那样妖艳的长相，并不是为世人所喜的。发育十分好的身材更是被一般人所诟病。总体看来，也没有什么出彩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吸引了两位贵人。现在，更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果然是红颜祸水！ 三老爷想着，别过眼去。 秦氏好说歹说，明郡王就是一口咬定，朝云今儿应该和他一道儿出去。 “小王应该是先递过来的吧？那七姑娘自然应该要和小王一道儿了。至于那晚了一步的人，管他做什么？” 听到这话，陆清安终于放下了一直握在手中的茶盏。他抬起头来，对着朝云招了招手，柔声道，“朝云，过来。” 陆清安这样温柔，可不是一件好事。朝云心中一动，咬了咬唇，到底走了过去。 等着朝云走近了一些，陆清安突然就伸手握住了朝云的手腕。他脸上微微露出些笑意来，又将朝云耳边的碎发，撩到她的耳后，这才轻声道，“我们走吧。” 没有想到陆清安竟然做出这样的行为来，朝云就有些发愣。太过靠近，朝云觉得自己完全被陆清安的气息所包围，她几乎都不能正常思考了。 不管是秦氏，三老爷还是明郡王，三个人都被陆清安的这一手给弄得愣住了。 “我会早些送朝云回来的，大太太请尽管放心。”陆清安对着秦氏点点头，拉着朝云就要离开。 朝云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她愣愣地跟着陆清安走着。两人快要到达门口的时候，明郡王终于反应过来了，“陆清安你做什么？！” 这分明是轻薄，与登徒子有什么两样？ “放开七姑娘！”一边说着，明郡王快速上前，“你这成何体统？！” 被明郡王的怒吼声惊醒，朝云便有些挣扎。 然而陆清安却硬是不松手。他缓缓地回身，举起握住朝云手腕的手，嘴角上扬，“哦？明郡王是在说这个？反正我会负责，这就不劳明郡王关心了。” 正文 215. 店铺 陆清安留下这样一句话，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众人，拉着朝云朝着外面走去。 明郡王低咒了一句，立刻就跟了上去。“陆清安，你给我停下。” 见两位贵人纷纷离去，秦氏和三老爷便都有些傻眼。好半晌，秦氏和三老爷才回过神来。两个人相视一眼，摇摇头，一个去了外院书房，一个带着丫头婆子回到内院，去给老太太禀告了情况了。 马车辘辘行进着，朝云看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心中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来，眼不见心不烦。 坐在朝云左边的陆清安脸色十分不好，他盯着坐在朝云右边的明郡王，声音冷冷的，“郡王府难道穷得连马车都没有了吗？这将军府的马车还真是容不下郡王您这尊大神。” 听到陆清安的讽刺，明郡王依然大喇喇地坐着，他脸上带着笑容，轻轻扫了陆清安一眼，“只要七姑娘跟小王走，小王立刻就下去。” “不可能！”陆清安再次握紧了朝云的手。 朝云微微皱眉。陆清安的手劲儿也太大了些。虽说昨儿晚上的红肿已经消下去了，但却不代表，她想再感受一次那样的疼痛。 见陆清安一直都握着朝云的手，明郡王挑了挑眉，忍不住也伸出手来，握住了朝云的另外一只手，“七姑娘可不是你的，陆将军，还是恪守礼仪的好。” “那么明郡王又是在做什么呢？恪守礼仪？明郡王还是先将自己的手放开再说吧。”陆清安盯着朝云被抓住的另外一只手，心中更加不爽了。 “陆将军才应该放开。将军可曾想过，被人瞧见了七姑娘这番样子，会有怎样的留言传出来？这是对七姑娘不敬。”明郡王不甘示弱，紧紧握住朝云的手腕，就是不放。 听到这话，陆清安的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明郡王可是耳朵不好使？我可是说过了，我会对朝云负责的。所以，明郡王还是快快将手从我的人身上拿开吧。” 说到最后一句，陆清安的声音中就带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明郡王动了动唇，正准备开口，突然就听到一道清亮的女声。 “你们两个，都给我将手放开！”一边说着，朝云抬起头来。 “都放开！”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多谢两位厚爱，只是朝云并不需要任何一人负责。两位还是另寻佳人吧。”朝云这样说着，身子微微前倾，对着外面的车夫说道，“请停一下。” 无意义的争吵，竟然维持了这样久的时间。她的两只手腕都已经红肿了，两个人却是越吵愈烈。若是她再沉默下去，只怕不用到地方，她的手腕就要废了吧？ 朝云皱了皱眉。谷雨和立夏都在后面的郡王府马车上，也不知道她们带了药膏没有。 见朝云真的动怒，明郡王和陆清安均是安静下来，再没有说什么。 “朝云别气了，我不说了。”陆清安扯了扯朝云的袖子，又轻轻执起朝云的手，从怀里掏出药膏，仔细地为她上药。 早在朝云皱眉的时候，他便已经和察觉出来了，只是没有想到，那个时候，仍然是晚了。 朝云已经受伤了。 整理好一只手，陆清安又执起朝云的另外一只手，仔细上药起来。 明郡王显然也急了，握住朝云的力气也不小。不过，到底是心中留意了的，朝云的右手上的红肿比左手上的情况好多了。 陆清安心中就有一丝内疚。到底是他太过冲动了些。 这样想着，陆清安忍不住就有些自嘲。没有遇上朝云之前，他可从来都不会这样。没有想到，一向冷静稳重的他，竟然也会有这样不理智的时候。 不过，姻缘可是很早很早以前就种下的。他已经等了朝云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半路杀出来。 只有朝云，他是绝对不会放的。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被朝云一顿训斥之后，明郡王也安静了许多。见陆清安为朝云上药，他就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急了些，他竟然忘记带药了。 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用得上。 皱了皱眉头，明郡王将眼神移到了其他的地方。若是继续看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忍住。 陆清安和明郡王都不说话了，马车中就安静了下来。 手腕上凉丝丝的，周围又格外安静，朝云心中就有些高兴。 然而，她这样的心情还没有维持一段时间，马车就停了下来。 陆清安定的，仍然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楼。 朝云下了马车，正准备走进去，眼睛却突然瞟到了旁边的一家店。 “你们先等等，我一会儿回来。”这样说着，朝云带了立夏和谷雨，快步朝着酒楼外走去。 陆清安和明郡王原本是想要阻止的。然而一想起之前朝云的怒火，两个人便都迟疑了一下。等他们再想说话的时候，朝云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朝云心中满是惊讶。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她家的胭脂店竟然会在这个地方。 地处最繁华的街道，又是在京城最大的酒楼旁，这家胭脂店的生意，毫无疑问会火爆。 虽然还没有到用饭的时候，胭脂店中却是人满为患。似乎早有人交代过，朝云不过才到店门口，就有人过来迎接朝云了。 “你终于来了。”出来的仍然是前几日为她报信的那个奇特的小姑娘。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朝云一眼，“跟我来吧，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又要跑一趟了。” “李叔在后面。” 李叔，应该就是那个老头子吧？ 朝云琢磨着，跟着小丫头朝着后面走去。 “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丫头我就先带走了。”小丫头说着，看了谷雨和立夏一眼，“跟我来。” “姑娘！”谷雨和立夏十分不乐意。她们看着朝云，并没有移动脚步。 “你们就跟着她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朝云看了明显有些不耐烦的小丫头一眼，对着谷雨和立夏这样说道。 姑娘发话了，即使心中再不乐意，谷雨和立夏也不能再说什么。 跺了跺脚，她们跟在小丫头的身后，退了下去。 周围再没有其他人，朝云深吸一口气，举起手来，正准备敲门，却听见屋子中传来老头子的声音，“是少主吧？快进来。” 正文 216. 帮手 即便这已经不是老头子第一次叫她少主了，但是诶没听到这个称号，朝云依然会觉得有些尴尬。 “少主，怎么不进来？”等了半晌，见朝云仍然没有什么动静，老头子便自己转身打开了门，又往一边侧侧身，让出位置来，“少主，对这家店铺，还满意吧？” 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弄出这样大的一个店铺来，朝云的满意不止一点。 “生意不错。”朝云点了点头，“才开张就能够有这样多的客人，已经很不错了。” 若是照这个样子，第一月，他们就能够收钱。 “哈哈哈，哈哈哈，老头子我做事，少主你尽管放心。”老头子拍着胸口笑道。 朝云环顾了一下屋子，见到处都是各色胭脂，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辛苦你了。” 老头子摆摆手，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能够完成少主的嘱托，是老头子的荣幸。”这样说着，老头子就拍了拍额头，“珠儿那个丫头少主已经见过了？刚刚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珠儿，大概说的就是之前那个少女了。朝云点了点头，“她……” 明明只看脸的话，是比她还小的孩子，但不知道为何，从珠儿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却是老妪的感觉。 见朝云的脸色，老头子心中就明白过来。他的脸上露出些无奈来，“少主别介意，那个丫头就是这副样子，心地倒是好的。”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让她去接近少主了。 “她是练功的时候，真气乱了，好不容易救下一条命来。”老头子说着，就叹了一口气，“现在虽然好多了，却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朝云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老头子却是忍不住望了一眼窗外，笑道，“那些家伙还不相信，老头子已经寻到少主了。待会儿，他们见了少主，一定会相信老头子的。” 闻言，朝云就叹了一口气。 即使到了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称为少主。之前问过老头子，老头子却只说，若是她去问花姨娘，花姨娘一定会告诉她的。 只是花姨娘虽然已经在路上，但是到底什么时候到府，日子并不确定。 然而若是真正等到那个时候，中间会出什么情况，朝云也不能确定。毕竟，还有另外一批人也在到处寻着她手中的玉石。若是她真的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的话，出了意外，她要怎么应对，朝云可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那个另外说，今儿个你还是稍微和我说一下这石头的故事吧。”朝云说着，从脖子处勾出了挂着玉石的那根线。 “啊，玉石！”身后传来惊呼声。 朝云一惊，立刻回身，愕然发现门外已经聚了一群人。 “少主请勿惊慌，他们都是自己人。”老头子笑呵呵地安慰了朝云两句，又将她带到屋子正中间的那一把椅子上坐好。 朝云却是心惊不已。这么多人出现，她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还好这些人都是自己人，若是那批人的话…… 朝云想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少主吓到了。”来人中就有人笑道，“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看着和珠儿差不多吧，李老头，你真能肯定她能够做到？” 口气中满满是不相信的意思。 李老头闻言皱了皱眉头，“老刘头，注意一下你说话的口气。少主面前，你还这样嚣张！之前说不相信老头子找到少主的人也是你吧？若是不想做，大可以滚开。咱们的计划中，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老头子可是早就发誓过，要侍奉主子到底的！” 被这样训斥一番，那个老刘头就撇了撇嘴，“老子又没有说不干。李老头，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这样说着，又冲着朝云抱了抱拳，“少主勿怪，老刘虽然不喜那些繁琐的礼节，却不会随便冒犯人的。” 朝云见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的，心中就有些奇怪。“你们怎么都这样相信，我就是你们的少主？” 难道老头子在这群人中竟然有这样大的号召力？ 朝云忍不住咋舌。她心中有一种感觉，老头子手下的人，绝对不止她现在看到的。恐怕这些来的，都是能够排的上名号的吧？其他的小喽啰，老头子并没有让他们出来。 这样说来，她手下的岂不是莫名其妙多了一大群人？ 这些人到底想要她做什么？朝云心中有些在意。 前一世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手下竟然会有这样一群部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朝云前世的记忆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少主不必紧张。您和前代主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看了您的样貌，又见到您身上的那块玉石，大家心中便都有数了。”有人笑了笑，恭敬地上前给朝云行了一个礼，“咱们也不是什么邪教，少主有事，大可以吩咐我们。若是少主没有什么大抱负，那就当自己养了一群家丁吧。” 听了这话，朝云就有些愕然。家丁？他们？ 她竟然能够多了这样多功夫个个是高手的家丁？玩笑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看少主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上代主子的事情。”李老头叹了一口气，“您这样尊贵的身份，穆府竟然只将您当做庶女，这些年真是委屈您了。等穆将军和蝴蝶回来，老头子一定上门拜访。” “虽然我们的本意是让少主为前代主子报仇，但若是少主不想，便也罢了，毕竟我们现在的主子，是您。”李老头这样说着，又看了朝云一眼，“所以，少主不必担心，属下们不会逼着少主您做什么的。” 这样说来，这样说来，只是她白白得到了一批帮手而已。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好的事情？朝云有些不敢相信。 “对了，你们知道还有其他人在寻找这玉石的事情吧？说是得到这东西，就可以……” “这玉石的确是一个好东西，但却没有世人所说那样玄乎。想要活用这玉石，也得机缘才行。” 李老头这样说着，看了朝云一眼，“一般情况下，我们的人通常都只会将它当做一个信物而已。” 正文 217. 再遇 从胭脂店出来，朝云仍然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一下子得到太多消息，朝云觉得头有些疼。 这一不注意，朝云便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谷雨和立夏立刻就是跑上前来，一人扶住朝云的一只胳膊，慌张道，“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朝云摆摆手，又整理了一下衣裳，头也没有抬，对着被她撞到的人福了一福，“对不住，是小女太冒失，公子没事吧？” 等了半天，朝云并没有听见那人的回应，心中就有些奇怪。 她正要抬头，头顶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七姑娘？可是穆七姑娘？” 朝云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果然就看到了赵凌。 已经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赵凌了，再次相见，朝云就有些惊讶。大概是她的计划真的起作用了，现在的赵凌相比之前来说，狼狈了些。虽然见到她的时候，仍然想要摆出风流的样子来，然而眼底的疲惫，却让他的表情有些不伦不类。 “竟然这样巧，居然在这里碰上穆七姑娘。这真是缘分啊。”赵凌说着，抬手抚了抚两鬓的碎发，对着朝云露出一个笑容来。 此刻的朝云，对赵凌可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见他这样，脸上只是露出礼貌的微笑来，“赵公子。” 见朝云对他不冷不热，赵凌丝毫没哟觉得有什么尴尬的，他拉着朝云说东说西，就是不让她离开。 仍然记得之前这个人对姑娘的侮辱，谷雨和立夏对赵凌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又见到他一直拉着姑娘说来说去，更是十分不耐烦。 “请恕奴婢多嘴，姑娘，明郡王和陆将军还等着，姑娘还是快着些吧。”忍了又忍，立夏到底没有忍住，又见到坐在窗边的陆清安朝着她们这边望了一眼，出声提醒道。 朝云立刻就点头，带着谷雨和立夏就要朝赵凌告辞。“小女还有要事在身，公子后会有期。” 这样说着，朝云就朝前走去。 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赵凌就伸了伸手，“穆七姑娘，请听在下一言。” 最近他十分不顺畅，不管是仕途上还是生活上。在这个时候碰上朝云，赵凌怎么会轻易放了她离开？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要碰到朝云的衣袖之时，突然从一边伸出一只手来，截住了他的手。 好事被人打断，赵凌心头火起。他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朝中红人陆将军和明郡王都站在他的面前。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难道公子不明白吗？”抓住他手腕的陆将军声音清冷，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冷冷的。 赵凌只觉得后背爬满了冷汗。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却偏偏给他十分可怕的压力。好像只要他敢再进一步，就会被窒息而死。 “这不是赵公子吗？”明郡王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赵公子好歹也是读过书的，刚刚那样，是想要对七姑娘做什么？” 赵凌衣裳都被冷汗湿透了。他原本以为那个丫头所说只是托词，没有想到，明郡王和陆将军竟然真的在这里。而且，他的意图竟然被他们抓了一个正着。 “草民，草民……”被两个人亲眼看见恶行，赵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要如何辩解。 “算了，我们走吧。”朝云一点儿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她连眼角都没有分给赵凌，招呼了一声，率先朝着酒楼走去。 见朝云没有追究的意思，明郡王和陆清安便都只是警告地看了赵凌一眼，转身跟着走了过去。 直到再看不到几个人的身影，赵凌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继续和那几个人待下去，他的腿就要软了。 果然不愧是上位者，身上的气势一个比一个吓人。 回头望了一眼他们进去的酒楼，赵凌灰溜溜地离开了这里。 这个时候，三个人已经重新坐进了包厢。 “我记得，那个人是明郡王你的手下吧？”陆清安看了明郡王一眼，脸上就露出微微的冷意来，“竟然连这样的人都要，郡王的度量真是令下官佩服。” 那个时候，若是他再晚到一些，是不是那个人的手就会碰上朝云了？ 一想到这里，陆清安心中便很是不爽。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明郡王也很是不爽。他回看了陆清安一眼，冷哼道，“小王手下可没有那样的人，不过是小王手下的手下。没有想到人品竟然是这样，回去小王自然会去提点，这一点就不劳陆将军费心了。” 陆清安勾着嘴角，“下官本也不想费心，既然郡王这样说，自然是最好的了。” 到底顾忌着朝云，两人说了几句，便停了下来。 等两个人都安静下来，朝云这才开口问道，“今儿两位想要做什么？” 既然都已经出来了，自然应该做些什么才回去吧？ “七姑娘可有想做的事情？”明郡王微微笑，对着朝云，声音十分温柔。 陆清安的声音虽然是一贯的清冷，然而，语气却也柔和了不少，“随朝云你。你想去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朝云闻言就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不靠她说话，也已经不行了。若是让他们两个说，不管其中一个说什么，另外一个应该都会挖苦。 “我想先去书坊，然后再去一趟药店。”朝云想了想，这样说到。 没有想到朝云竟然想要去这些地方，明郡王和陆清安都有些奇怪。然而谁都没有提出疑问，两个人闻言，纷纷点头，“好，用完饭，我们就过去吧。” 饭菜一会儿就上了上来。折腾了一个上午，朝云还真有些饿了。由两位丫头布菜，朝云小口小口吃着碗中的米饭。虽说有些饿了，不过一碗米饭，朝云便是已经饱了。 慢慢啜着茶水，朝云等着明郡王和陆清安。 谷雨和立夏也退了下去，去另外一间屋子随便吃些东西。 等到朝云一杯茶水喝完，众人纷纷准备就绪。 “行了，走吧。”陆清安率先站起身来，“最大的书坊离这儿也不是很远，走着过去就当消食了。朝云，你觉得如何？” 才用完饭，朝云也而不想坐车，听陆清安这样说，她自然是赞同的。 点点头，朝云跟着陆清安朝着书坊走去。 正文 218. 风起 虽然不明白朝云要去这些地方到底做什么，但是陆清安和明郡王却依然陪着朝云走了一趟。 才一进书坊，朝云便到处转悠了一番。不过一刻钟，她便大致了解这间书坊的结构。吩咐谷雨和立夏在街上虽然逛逛，朝云便转身在一处地方站定了。 见朝云半天不挪动步子，只是在一个地方动也不动，飞快地翻看着手中的书，陆清安心中便有丝疑惑。他走近朝云，趁着朝云翻页的时候，扫了一眼书皮，心中就是一愣。 朝云看的是医书。 陆清安又看了看之前被朝云放回去的书本，惊讶地发现都是医书。 “你对医术感兴趣？”陆清安挑挑眉头。 然而，这句话才说完，陆清安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丝念头。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你在找东西。”这一次陆清安的口吻十分肯定。 朝云翻看完手中的书的最后一页，合上书本，笑笑道，“你怎么知道？” “你之后不是还要去药房吗？若不是找东西，又怎么会先来这书坊找书？”陆清安说着，又看了朝云一眼，“你打算做什么？” 朝云就勾了勾嘴角，“以牙还牙罢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陆清安却是听明白了。他看了朝云一眼，微微皱眉，“可需要帮忙？” 这样的法子固然解气，但是也挺笨的。朝云自己心中肯定也有数。 “自然需要帮忙。”朝云毫不客气，“我正愁没有人选呢。你能帮忙可就太好了。” 怎么说，表公子都是在外院的，立夏又联系不到那两个伺候表公子的丫头，朝云还真有些忧愁应该要怎么做呢。现在陆清安答应帮忙，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你怎么突然就想起要以牙还牙了？”陆清安帮朝云拿下她想要的那本书，“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了。” 那个时候，他可是想要好好教训一下那幕后真凶的，然而，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明面上，他也不好做的太过。然而事后，他却又因为各种各样其他的事情，耽误到了现在也没有动手。 “怎么就肯定是表公子了？”上一次的时候，不还什么线索都没有么？朝云怎么突然就锁定目标了？ 朝云没有说话。 她只是凭着直觉而已。反正表公子也一直都在对她下黑手，就算是冤枉了他，她也不会内疚。然而，这样的话，朝云是不会告诉陆清安的。 好在陆清安也没有多问什么。见朝云翻弄地差不多了，又从朝云手中接过书来，摆回原位。“等你想动手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 “今儿就可以告诉你。”朝云指了指另外一本书，面无表情道，“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尽快动手。” 听了这话，陆清安就有些疑惑，“怎么回事？”怎么会说时间不多了？ 朝云也没有瞒他，“有消息传出来，表公子想要尽快娶我五姐过门，我要阻止他。” “他想趁着自己新婚的时候，对我动手，我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朝云勾着嘴角笑。“不仅让他娶不到，还要让他身败名裂。” “你……”陆清安微微皱眉，“你的计划是让老太太看穿他的为人，对吧？” 朝云摇了摇头，“其实，只有取了他的性命去，老太太才能够允许五姐姐不嫁给他。”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虽然消息压了下来，但是在老太太的心中，穆珞茵已经是不洁了。只有表公子暴毙，穆珞茵才能够真正摆脱这命运。 “那倒是不一定。”陆清安摇了摇头，“朝云，你没有想到另外的法子。” “只要你爹不同意，老太太应该也没辙。” 的确，身为生父的穆大将军若是不同意，老太太和秦氏便都没有办法。然而，穆大将军却是一个大孝子，老太太的话，他基本上都不会反对。这一条路，其实也很难走吧？ “那太麻烦，还是选取简单的吧。”朝云思量一番，拒绝了陆清安的提议，“我的这个法子虽然蠢笨，却是现在最有效的。表公子的父母马上也快要到京城了，所剩时间真的不多。先拖延时间，再来计算其他。” “你若是真的那样想要他死，不如直接杀了他。”陆清安面不改色地建议道，“一刀下去，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这样倒是简单粗暴，却真如陆清安所说的一样，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朝云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笑道，“一刀下去，还是太便宜他了。他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若是一刀解决了他，我心中还是不舒服。就是要将他所有的东西，一件一件抢走，这样才能够解我心头之恨。” 越是在乎，便越要毁掉。她就是要让他看到，他所有在乎的东西，最后都变成一场空。 慢慢折磨，才是最让人痛快的。 “对了，赵家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朝云笑着，问了赵灵菲的现况。 之前虽然狠狠打击了赵灵菲，然而，朝云却依然有些担心赵灵菲会东山再起。毕竟，有些事情注定不可改。 “放心吧，她被看管起来了。听说赵家正准备将她送出京城。”陆清安微微笑道，“她应该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见到陆清安的笑容，朝云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 陆清安，这是打算在路上将赵灵菲斩杀？ “不是我。”仿佛看透了朝云的想法一样，陆清安摇了摇头，点到即止，“她以前得罪的人可是不少。在这个时候想要踩她一脚的，多我们不多少我们不少。我们也只需要看戏就好。” 原来是这样。朝云点了点头。 这就不能怪她了。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赵灵菲若是真的遇到什么不测，也只能怪她自己了。 想来，赵灵菲以后再也不能给她添麻烦了。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朝云心中很是轻松。 又过了一会儿，话说得差不多了，朝云终于抬起眼睛来。 接下来应该要去药房了。 “明郡王呢？”看了周围一圈，朝云突然就有些奇怪。 怪不得她和陆清安能够这样顺利地谈话，原来明郡王并不在这里。 “管他做什么，我们走吧。他也长有腿，若是有那心思，之后自然会自己跟上来。”陆清安说着，又催了朝云两声，“走吧，不用担心。” 正文 219. 归来 朝云虽然听从陆清安的话，没有再在意明郡王的行踪，去了药房。然而，直到她买齐了所有需要的药材之后，也没有见到明郡王找过来。 “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朝云就有些犹豫。天色将晚，她也应该要回府了。 陆清安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来，“他会有什么事情，不过是被一些小事绊住了而已。”这样说着，没有等朝云反应过来，便又继续说道，“上一次不是和你说过，穆大将军快要回来了吗？估计明儿或者后儿，就要到了。” 原本因着陆清安之前模棱两可的话有些怀疑的朝云，在听到陆清安的第二句话时，立刻就是精神一振，“我爹回来了？” 那便是说，花姨娘也要回来了。朝云心中就有丝高兴。正好，她要问花姨娘的地方，还有很多。希望花姨娘不要隐瞒她才好。 暗自琢磨了一会儿，朝云突然就抬起头来，她直直看向陆清安，“明郡王的突然消失，和我爹快要回来，没有关系吧？” 明郡王和她爹政见不合。她爹一回朝，明郡王便相当于又多了一个头疼的。该不会，因着要想如何对付她爹的法子，所以才不告而别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朝云便自嘲地笑了两声。明郡王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不入流的事情来才是。 大概是她杞人忧天了。 不管怎么说，明郡王中途退场，这是不争的事实。等了一会儿，朝云就叹了一口气，“走吧。” 继续等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反正不告而别的人是明郡王，就算他下次想要兴师问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来。 坐上马车，陆清安盯着朝云拿回来的东西，微微皱了皱眉，“你要就这样拿进去？”今儿个，他们并没有买其他什么东西。这一堆东西想要拿进去，有些太困难了。 只是，若是被人看见，她出府一趟，手中多了那么多草药，也有些不好。这样一来，只怕她微微动一动手脚，人们的注意力都会放到她身上来。 好在，她并没有买上多少，待会儿只要让谷雨和立夏抱着，遮掩着，加上天色也晚了，不被人注意地回去，应该也不算是难事。 “在想什么？”陆清安见朝云不说话，轻声问了一句。“你到底想给他下什么样的药？” 对于药草，陆清安也不是很陌生，至少，朝云所拿的这些，他都认识。然而，正是因为他认识，所以才更加感到奇怪。朝云所买下来的那些药草，根本就是没有毒的。 没有毒的东西，怎么能够起作用？ “你到时候就会知道了。”她是故意这样做的。她找了好久，又翻了好多医术，才确认下来的药方，自然作用强。 朝云勾了勾嘴角。 马车逐渐停了下来。穆府已经到了。 “今儿谢谢你陪我走这一趟。”朝云笑着对陆清安福了福身，转身退入了穆府之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朝云的背影了，陆清安才重新登上马车。 “告诉他们，不必拦了，放郡王和他的手下回去吧。”陆清安垂下眼睑，声音冰冷似水。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声应和，一道黑影从马车窗边一闪而逝，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却说朝云带着谷雨和立夏回府。马车上，朝云早就将她的打算，告诉了谷雨和立夏。因此，才进二门，朝云主仆三人便分头行动。谷雨和立夏朝着轻风苑走，而朝云，则是匆匆赶往慈安园。 若是她再快点，应该还能够赶得上玩请安。 明明她想着要提前回来，不想药铺花费的时间实在太多，一不小心，她就忘记了时间。陆清安一直都在边上陪着，从头至尾都没有提醒过她时间的问题。 这样也太……朝云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些不好。 他们之间不过是一纸契约的关系，陆清安现在为她所做的，也太多些了吧？ 朝云皱眉边想边走，只是，直到快要进老太太的屋子之前，她也没有能够想出一个而头绪来。 想不通就暂时不想好了。说不定放在一边几天，她就能够想通了。 这样想着，朝云便将那些烦心的事情都丢到一边，脸上扯出些笑容来，快步朝着屋子内走去。 “哎呀呀，你这丫头。我才听小丫头说，你回来了。不想，你就过来了。”见到朝云，老太太乐呵呵地打招呼，“怎么也不去换件衣裳？” 外出的衣裳和常服到底是不一样的。长时间产穿外出的衣裳，身上多少有些不方便。老太太这样说，无非是想表达一下她对朝云的关心而已。 “不碍事的。今儿个出门子一天，朝云也有些累了，想着快些和老太太说说，然后回去院子中便睡下的。这身衣服到底冲撞到老太太了，是朝云的错儿，希望老太太原谅。” 老太太哪里会责怪她。抬起手慈爱地摸摸朝云的头发，“累了就该好好休息，你身子骨弱，折腾一天也该休息了。” 说笑一会儿，老太太终于就提起她想要问的话来。 朝云捡着重要的简单地回了几句，又报告道，“……中途的时候便不见了明郡王的人影，直到朝云回来之前，也没有再见过，想来或许是有急事中途走了。” 老太太闻言，心中便闪过一丝可惜。到底是她们想多了。 不过，老太太很快便再次高兴起来。毕竟，好歹陆将军还没有离开。 他们陆府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扫了一眼老太太的神情，朝云立刻就明白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脸上依旧是温顺的表情。 这个时候，她不能和老太太撕破脸。 “说起来，大选终于要落下帷幕了。若是不出意外，我们家那两个丫头应该都没有问题。”沉吟一会儿，老太太说起其他的话题来，“估计再过不久，应该就会册封了。” 老太太说出这样的话来，基本上便是没有问题的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你们都做好准备了。大老爷要回来了。” 正文 220. 算计 大老爷要回来了？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通常大老爷出征，没有一年半载，根本就回不来。这次才多久，怎么就回来了？难道是朝中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样想着，众人的神色便有些慌乱。 老太太立刻就察觉了众人的变化。她摆了摆手，沉声道，“慌什么慌，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慌张个什么劲儿？” 训了一顿，见众人脸上都现出愧意来，老太太这才放缓了声音，“没事，不过是圣上体恤我们穆府，让大老爷不用再糟那个罪了而已。” 这话一出，众人便纷纷呼出一口气来。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便一点儿担心都不用了。而且，大老爷最近就回来，更是可以在大选之中，让其他怀着小心思的人收敛一点。毕竟，他们穆府的姑娘也不是随意就能惹的。 说完最后这两点消息，老太太似乎有些乏了，她挥了挥手，看也不看众人，“行了，今儿就到这里吧，你们都散了。” 刚刚得了这两样消息，众人一时也有些难以消化，听老太太这样说，纷纷行了礼，便三三两两退了下去。 朝云也跟在众人身后，慢慢退下去。 走到慈安园门口的时候，朝云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五姑娘穆珞茵。一见到朝云，穆珞茵便立刻牵起朝云的手，将她带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七妹妹，准备地怎么样？”也不等朝云喘口气，穆珞茵劈头盖脸地问道。自从得知那个消息，她便日日都在受着煎熬。然而她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便只指望着朝云了。 “距离她们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七妹妹有什么打算？”好不容易挨到今日，穆珞茵觉得自己已经再等不下去了。 那样的人，她就是死，也不愿意嫁给他。 被穆珞茵的气势弄得一愣，朝云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望着穆珞茵期待的眼睛，朝云就叹了一口气。 “法子是有了，但是暂时还不能保证能不能成。我正在想着其他的法子，看看又没有能够让他推迟自己计划的办法。”轻轻拍了拍穆珞茵的肩膀，朝云轻声说，“我也是既不愿意看到他心想事成的。” 被朝云安慰一通，穆珞茵的心就平静了一些。“七妹妹，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说出来。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我一定拼了全力去做。” 只要能够不嫁给表公子，不论条件是什么，她都能够接受。 “五姐姐言重了。”朝云笑了笑，舒展了一下眉间的郁结。 话是这样说，但是有关对付表公子的计划，朝云仍然只是心中有个大概而已。具体应该要怎么做，她的心中暂时没有底。但是这些却是不能告诉穆珞茵的。不然，若是她乱了手脚，就算是万无一失的计划，也不会达到最终的效果。 穆珞茵并不清楚朝云心中所想。她沉吟了半晌，咬了咬唇，终于说了出来，“七妹妹，我最近得知了一个消息。” 听穆珞茵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朝云就有些惊讶。到底是什么事情，穆珞茵向来直爽的性子竟然会磨蹭半天？ “是有关三姐姐的。”再一次沉默之后，穆珞茵到底说了出来。“三姐姐不是嫁给是一个王爷做妾室了么？听说，她过得不错，王爷很是喜欢她……” 穆芳娇过的很好？她过的好或者是差，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朝云看了穆珞茵一眼。“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怎么突然就提起穆芳娇起来。 穆珞茵便又抬起头看了朝云一眼。她叹了一口气，“听说表哥最近很受那个王爷的器重。”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朝云忍不住发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且不说穆珞茵到底是从哪儿得知的这个消息，现在的问题是，表公子攀上那个王爷，究竟有多久了？ 被朝云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穆珞茵心中就是一颤。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穆珞茵继续说道，“应该是在不久前。我见表哥的行为有些奇怪，就拜托人打听了一下。正好，三姐姐带走的丫头中，有一个和我屋里的是嫡亲姊妹……” 似乎怕朝云不信她，穆芳娇将自己如何得到消息的渠道都说了出来。 事情竟然是这样。怪不得，表公子在明郡王放弃他之后，还继续逍遥着。原来竟是找到另外一家了。虽然他现在服侍的王爷，十句话可能还没有明郡王一句话来得有效。但是好歹身份摆在那儿。 朝云揉了揉额头，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表公子最近都不在府中，应该就是见那个什么王爷去了吧。 没有想到，穆芳娇嫁过人之后，即使到了现在，也依然不安分。即使已为人妇，也仍然和表公子搅在一起。 朝云突然就想到了赵凌和许玉英。 这世上，这样子的人，还真是多呢。 朝云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这样说着，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将脸上的冷意敛去，笑道，“天色晚了，五姐姐路上小心。你放心，不日你就会听到好消息的。” 有了朝云的保障，穆珞茵心中就舒坦多了。她也跟着望了一眼天色，觉得再不能耽搁下去，这才急急忙忙带了自己的贴身丫头，辞别朝云之后，匆匆朝着自己的院子中走去。 朝云望着她的背影，脸上再次浮起笑容来，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到底应该说秦氏蠢笨呢，还是应该说穆珞茵蠢笨？ 或许，该骂的人，应该是她自己吧？毕竟，她也曾经差点被骗了。 穆珞茵想要摆脱表公子这一点确实不假。她会因此来找她，朝云也没有察觉有问题。 使她露出马脚的，是五姑娘穆珞茵带来的消息。 秦氏又不是笨蛋，穆珞茵又是姊妹中间最笨手笨脚的一个。秦氏真要吩咐下人，怎么会这样不小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下人听见？仔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既然事实并不像穆珞茵说的那样，那么可行理由便只有一个了——穆珞茵原本就是秦氏的人。 大概是这一阵子，她太多引人注目，秦氏已经容不下她了吧？也真难为秦氏，竟然让她忍了这么久。 想要作壁上观？这可没有那么容易。 朝云看着秦氏院子的方向，脸上再次露出一股冷意来。 想要算计，那就看看到底谁棋高一筹吧！ 正文 221. 原来 送走了穆珞茵，朝云转身继续朝着自己的院子中走。 走了没有两步，朝云便看见前来寻自己的谷雨和立夏。 “姑娘。” “姑娘。”见到朝云，谷雨和立夏均是十分高兴。几步走上前来，她们一左一右地跟在朝云的身后。 “东西都放好了？路上没有碰到多少人吧？”朝云轻声问了一句。 “姑娘放心，奴婢们一路回去都没有见到多少人。并没有人会发现奴婢们手中的东西。”立夏的眼睛亮晶晶的，“奴婢们将东西藏好，又等了您半天，总也不见您回来，心中放不下，这才出来寻您。可巧儿碰见了。” 谷雨虽然没有说话，脸上却满是喜意。 一同往回走，立夏又禀告朝云，“翠儿说今儿早些时候，九姑娘过来寻过您，神色十分慌张的。” 九姑娘？神色慌张？ 朝云心中一动，张口问道，“那九姑娘去寻我的时候，身边可是有六姑娘陪同？” 立夏偏过头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翠儿没有说。奴婢也不知道。” 朝云没有说话。 谷雨以为朝云是生气了，笑着劝道，“姑娘也不必忧心，六姑娘来没来，回去问问翠儿就会知道了。” 毕竟是翠儿接待的，六姑娘来过没有，她一定知道。 立夏也忍不住侧过脸来，偷偷打量朝云的神色，“姑娘恕罪。” 见两个丫头战战兢兢地，朝云觉得有些好笑，“我做什么了？你们竟然这样害怕？” 她平常的时候，也没有多严厉吧？谷雨和立夏这样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听朝云这样问，谷雨和立夏相视一眼，轻声回道，“不是姑娘的问题。只是奴婢们瞧着姑娘最近都是愁眉不展的，不想再给姑娘添糟心的事儿了罢了。” “对啊姑娘，您一直都将事儿放在心中，奴婢们既然不能分忧，那至少应该做到不给您添堵吧？”立夏也跟着点头。 朝云笑出声来，“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 话是这样说，朝云却没有再说什么。 见姑娘不说话了，谷雨和立夏也跟着安静下来。 回到轻风苑的时候，翠儿正等在大门口。见朝云回来，便又将立夏之前说的话，重新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很奇怪，九姑娘过来找您的时候，六姑娘竟然不在一边。”末了，翠儿又加上了这一句。 朝云的眼神闪了闪。她要听的，就是这一句。 不过，一直和六姑娘穆月笒形影不离的九姑娘，今儿个怎么会这样反常？朝云记得，她最后一次见九姑娘已经是几个月以前了。虽然每天在老太太屋子中都可以见到，但却没有怎么说过话。 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过来找她。 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翠儿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朝云的脸色。见朝云若有所思，便小声建议道，“不如，再晚些的时候，奴婢去将九姑娘给带过来？” 这话一出，立夏就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大晚上的，你要吓死九姑娘啊？再说了，不管九姑娘要和姑娘说什么，你用这样的方式去请，岂不是让姑娘难做？” 用武力去请人，九姑娘日后见到姑娘，应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 翠儿理亏，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 朝云就笑了笑，“罢了，罢了，今儿天也已经晚了，大概九妹妹也已经睡着了，你就是去请，也请不过来。还是等明儿天亮了再说吧。明儿若是午时之前她不来，那我就找个由头过去。” 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暂时看来，也只能这样。 谷雨立夏和翠儿三个人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朝云进屋的时候，翠儿却是跟了进去。 “姑娘。” 见翠儿欲言又止，朝云心中就有些奇怪，“怎么了？” 翠儿以前可不是这样拖拖拉拉的人啊。 迎上朝云的目光，翠儿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早些时候，明郡王过来过。那个时候，您大概在老太太那边。” 明郡王？今儿个不是才见面吗？怎么会又过来一次？ 想到这里，朝云突然觉得不对劲。她看了翠儿一眼，“明郡王认识你？知道你？” 翠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明郡王只知道奴婢是伺候姑娘的，但却不知道奴婢认识陆将军。” “那你是怎么发现明郡王的？”朝云微微皱眉。明郡王的功夫，应该要比翠儿好上一些才是。若不是明郡王故意的话，翠儿也应该不会察觉到明郡王的到来。 翠儿脸上就露出羞愧来，“明郡王是故意过来找奴婢的。他让奴婢将这个交给姑娘。” 翠儿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 朝云心中就有些了然。怪不得翠儿会这样犹豫。毕竟她是陆清安的人，明郡王递给她的东西，翠儿私心里自然是不想给的。但是，翠儿却又明白，作为伺候她的人，不管喜欢与否，明郡王要求转交的东西，翠儿必须转交。 翠儿很明白，作为一个三番五次对姑娘伸以援手的人，明郡王是不会对姑娘不利的。更何况，现在满府的人都知道，明郡王对姑娘有意思。 不过，不管心中有多少念头，翠儿到底是将东西给朝云了。 从翠儿手中接过纸条，朝云有些赞许地看了一眼翠儿。 等她看完手中的纸条，朝云就有些哭笑不得。明郡王过来，竟然是为了解释今儿个他不辞而别的事情。 “……被一些人缠住了，等回神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姑娘的身影。”明郡王在纸条中如是说。 朝云抬手抚了抚额头，她看着翠儿，无奈道，“这些，都是陆将军做的吧？” “奴婢，奴婢不知。”翠儿却是扭过脸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朝云也没有追问。借着油灯，她将纸条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朝云就站起身来，朝着床铺走去，“你也别伺候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外间有立夏在值夜，倒是用不到翠儿。 见朝云不追究，翠儿心中就舒了一口气。闻言，她朝着朝云点了点头，又福了福，这才退下去。 正文 222. 提醒 大概是真的是累着了。朝云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谷雨正站在床边，见她醒过来，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奴婢正准备唤姑娘起床呢，可巧儿姑娘就自己醒过来了。” 朝云睁开眼睛躺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差三刻到辰时。”谷雨说着，一边快手快脚地为朝云梳洗打扮。 紧赶慢赶地，朝云总算没有迟到早请安。 心中记着昨儿九姑娘过来找自己的事情，朝云进屋子的时候，就特意看了一下九姑娘那边。 没有想到，九姑娘也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和她的视线正好碰了个正着。 朝云收回眼神前，又装作随意地扫了一眼六姑娘穆月笒。九姑娘就在她的身边，给她打眼色，六姑娘竟然没有反应？！朝云觉得很是奇怪。 这一眼扫下去，朝云心中便更是疑惑起来。 怪不得穆月笒什么反应都没有，原来，穆月笒根本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九姑娘要和她说的话，该不会是有关六姑娘的事情吧？ 这样想着，朝云飞快地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对策。若是九姑娘待会儿真要和她说这些，她应该要怎么样对应。现在，她手中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实在再分不出深思来处理这些。再说了，穆月笒不是一直都在帮秦氏做事吗？暗中也不知道对她下过多少次手了。她没有追究，便已经很给面子了。 想了一通，朝云便收回自己的眼神，不管九姑娘再如何对自己打眼色，她也只当没有瞧见。 九姑娘的动作实在也太明显了些，连朝云身边的安容都察觉到了。 “老九在做什么？她可是有什么事情求你？”有些天没有见到了，安容又瘦了些。 朝云听了，扭过脸对安容笑了笑，“没事吧。” 这样说着，又加了一句，“不管有什么事情，在这里也不好说。” 安容就点了点头，又看了九姑娘一眼，忍不住就笑道，“但是看九妹妹的样子，大概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看啊，若是她再不收敛一点儿，老太太估计就要说她了。” 这也是朝云所担心的。就算是九姑娘要过来寻她，她也不大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好在，九姑娘年纪虽然小了些，人却不笨。她瞧着朝云怎么都没有回应她，反而是朝云身边的八姑娘笑着朝她看了两眼，心中便十分透彻了。 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要去寻七姐姐的事情。但若是继续这样使眼色下去，恐怕七姐姐没有回应，反而这屋子中所有其他人都知道了她想要做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将眼睑垂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再没有乱动。 见九姑娘终于不再乱动，朝云心中就舒了一口气。 安容也察觉了这一点，见此就笑道，“九妹妹倒也不算笨，心思很是通透。比有些人好多了。”安容这样说着，又不着痕迹地扫了五姑娘穆珞茵一眼， “朝云，若是我说，你还是不要和五姐姐走得太近吧。我总觉得她的心思不正。”安容皱了皱眉，“虽然我手中也没有什么证据，但这种感觉就是萦绕不去。每每我见到她，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小声解释了一通，安容又笑了笑，“当然了，我只是说说而已，若是朝云你不相信，也只要留个心眼就好，不用管其他的。你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对了，我听说，最近五姐姐找你找得比较频繁？可别又是抱着和三姐姐一样的打算啊。” 听安容像是说笑话般将这些话说出来，朝云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还真是什么都让安容说中了。五姑娘之前戏倒是做的不错，这些天也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真不愧是和三姑娘穆芳娇住一个院子的人，连算计人的手法都一样。 不过，穆珞茵到底不是穆芳娇，算计人起来，手段也差多了。不过，两个人露陷的地方倒是惊人地相似。 她们都是因为太过心急，太过急切将她引进圈套，反而是乱了自己的阵脚。 穆珞茵开始的时候，大概也是将自己真实的想法掺进去了，所以将她迷惑了一阵。不过，随后穆珞茵便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了。大概是开始就成功了，她便有些松懈了。 穆珞茵本来也不是什么严谨的性子，想要骗人，迟早就会露陷。除非她算计的对象，比她还傻。 见朝云没有反驳，脸上还闪过一丝无奈，安容蓦地就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她只是在说笑而已，竟然这样也能够说中？ 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惊讶一阵之后，安容静下心来仔细思量了一下。她本来也不是蠢笨的，等到请安快要结束的时候，安容的心中已经对这件事情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然而，虽然有些明白过来，她的心中反而有些担心了。 若这件事情只是姊妹间的小打小闹，那倒是没有什么，若是不放在心上，退一两步，笑笑也就过了。但这次事情中，明显还有人掺合了进来。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什么姊妹间的小打小闹。朝云若是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丢了性命去。 想到之前穆芳娇的事情，安容背后就有些冷意。 这些人，还真是看不得朝云过好日子。这才安分多久，又开始蠢蠢欲动了。难道，她们以为宫中有人了，她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也不想想，若是朝云真出了什么事情，宫中的两位虽然不会有大动作，但是心中还能够给穆府的人好脸色吗？大姐姐倒是没有什么，但四姐姐嘛……那骄纵的性子，可就不好说了。 难道她们就没有想通过这一点？ 安容想着，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一丝冷笑来。朝云可不是那任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虽然她最近都没有去找朝云，但是安容就是相信，朝云绝对可以完美地应付下来。 “朝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若是有需要，你尽管吩咐吧。”从老太太的慈安园中出来，安容突然就执起朝云的手，这样说道。 突然被执起手，朝云就愣了一下。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明白安容的意思，朝云就笑着朝安容点了点头。 两人正要分别，身后就传来了九姑娘的声音，“七姐姐，七姐姐，等等我。” 正文 223. 用心 终于找过来了。 听到九姑娘的声音，朝云心中就是一动。 她回过身去，就看到九姑娘穆歆璃正气喘吁吁地朝她这里赶过来。 见此，安容原本准备离去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她也想知道，穆歆璃找朝云究竟是为了什么。 “七姐姐。”终于赶到了朝云的跟前，穆歆璃先是调节了半天呼吸，这才开口说话，“七姐姐，歆璃有话对你说。昨儿个歆璃去过你的院子，但是那个时候七姐姐不在……” 朝云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就四处打量了一番。穆月笒并不在周围。 也就是说，穆歆璃是自己偷跑过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朝云就忍不住挑了挑眉，“六姐姐呢，她没有和你一起？” 穆月笒不是一直都和歆璃形影不离的么？竟然能够放心穆歆璃一个人出来找她？ 听了朝云的问话，穆歆璃的脸上就露出些不好意思来，她悄悄看了朝云一眼，声音低低的，“我，我是趁着母亲吩咐六姐姐事情的时候，特意跑出来的。” 她果然是背着穆月笒过来的！朝云闻言，心中就动了动。 穆歆璃要和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让她不惜三番四次地背离一母同胞的姐姐，偷偷过来寻她。 安容也是满心疑惑。 九妹妹说，六姐姐并不知道她出来寻朝云的事情。那么，九妹妹刻意避开六姐姐，过来寻朝云要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你有何事？”朝云收敛心思，淡淡地问道。 对于九姑娘，她之前起过拉拢的心思。但是后来，朝云发现，要拉拢九姑娘，首先就得先拉拢六姑娘。然而，六姑娘穆月笒却是为秦氏做事的。朝云观察了她一阵，觉得能够拉拢的可能性不大，便打消了拉拢她们的念头。 说起来，她们除了去寺庙的那一次说过话以外，便再没有什么其他的机会接触了。 穆歆璃虽然偶尔也想要和她们亲近，但是她们最近都太忙了些，又加上，不管是朝云还是安容，都不大想让穆月笒知道太多的东西，便什么始终都没有和穆歆璃来往。 原本以为她们之间会一直这样下去，没有想到，穆歆璃竟然会这样找上门来。 大概被朝云有些冷淡的口气给吓到了，穆歆璃的神色就有些犹豫。沉默了一会儿，穆歆璃仍然是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七姐姐，我过来，只想给你提个醒。母亲那边，不知道和五姐姐到底在盘算什么。六姐姐打听到的也不多。她有次说漏嘴了，又被我缠了半天，才支支吾吾说出这么些来。” 穆歆璃这样说着，偏着头一边回忆，一边将穆月笒之前和她说过的话复述了出来。“……我也不大明白六姐姐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大概就是这些了。” “七姐姐你自己注意些吧。”说完这一句，穆歆璃就回身看了看慈安园，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就是一变，“好了，母亲已经交代完了，六姐姐大概马上就要寻我了。我先走了。” 匆匆朝着朝云和安容行了一个礼，穆歆璃转身朝着慈安园快步走去。 安容和朝云相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先开口，两人默契地带着各自的丫鬟，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直到确定周围再没有人了，安容才率先开口，“怎么样，要相信她吗？” 有了三姑娘穆芳娇和五姑娘穆珞茵在前，安容现在对所有姊妹都抱着怀疑。 说起来，三姑娘和五姑娘最初的时候，也是拿着大伯母的话来引诱朝云的。这一次穆歆璃的表情虽然真挚，然而所用手法实在是太过相似，安容实在判断不出来，她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在做戏而已。 朝云微微皱眉，“我不知道。”单看这一次，她是真的判断不出来，穆歆璃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就先留个心眼吧。”安容沉吟着说道，“既不完全相信，也不完全不信。心中有数之后，再让手下的人去打探一番。与此同时，朝云你记得想对策。等到验证出消息的真假，你就可以直接行动了。若是真的，那就按着你考虑好的法子来做。若是消息是假的，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这倒是的。安容说的，也正是她所想的。 朝云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对着朝云笑了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倒是你，若是再不回去，只怕三婶娘又要处罚你了。” 见朝云取笑她，安容笑着摆了摆手，“其实也没有什么，母亲所要求的东西，我学的都差不多了。那些课程，大概就要结束了。等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之后，我就会空了。” 话是这样说，只是不知道，那样的时候究竟什么时候会到来。 仔细打量了安容的脸，朝云脸上就露出些担心来，“你看看你，又瘦了，不要太勉强自己了，若是病倒了就不好了。” “病倒？我的身子可比你好多了，哪里那么容易就病了？你放心吧，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你还是好好注意自己吧。”安容也笑起来，“和我相比，你的处境就危险多了。” 不管怎么说，好歹没有人会想要谋害她，她也就是应付母亲的功课累了些。倒是朝云，暗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她，一个不小心，连小命都会没有。 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怎么就那样放不下将军府中的一个小小庶女？ “朝云，等我忙完这一阵，我就过来帮你。”安容想了想，这样说着。 现在，她实在是太忙，因着要应付母亲，她已经分身乏术了。虽然和朝云说得轻松，但是只要一想起白氏给她布置的功课，安容就忍不住抚头哀嚎。 朝云哪里会看不出来？听了安容的话，她便笑着将安容往回推，“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对我最好，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完成不了三婶娘的任务，又被哀嚎。” 时辰的确不早了，安容便也没有再矫情。 她笑着对朝云挥了挥手，“那你可要等着我啊。只要再一会儿就好。一定要等着我啊。” 朝云只是笑。 等安容走得看不见影儿了，朝云的笑容才敛了下来。 恐怕，她已经等不到安容过来帮她的时候了。 正文 224. 身世（上） 和安容告别之后，朝云便又忙碌了起来。 过了几天，果然就如同陆清安所说的一样。穆大老爷回来了。 大老爷比预定回来的日子到的更早。最初的愣神之后，老太太立刻井井有条地安排下来。好在，大老爷刚回城，第一件事情是进宫去拜见圣上，倒是给了府中准备的时间。 说是准备，其实也没有太多要做的东西。大老爷和花姨娘的屋子从来都是每天打扫的。另外，自从老太太上一次说了大老爷大概的回归日期之后，便有下人每日都在大老爷和花姨娘的屋子中备茶，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出现。 因着充分的准备，阖府上下倒是没有手忙脚乱。 最先回来的，正是花姨娘。和老太太大概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花姨娘便带着贴身丫头回了自己的院子。大约是已经知道了那群人的意思，花姨娘回到自己的院子中不到半个时辰，便遣了小丫头，偷偷过来请朝云，说是有话要和她说。 朝云心中虽然有些焦急，然而在听到这样的邀请之后，却依然有些犹豫。花姨娘才回来就寻她，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一些？ 小丫头见朝云犹豫，忍不住就笑起来，“七姑娘放心，花姨娘早就和老太太禀告过了，要告诉您一些有关您娘亲的事情，老太太也是同意了的。” 原来是这样。 闻言，朝云终于放了心。没有想到，花姨娘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过，朝云心中也有着疑惑。她娘亲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老太太也这样忌讳。 虽然不太明显，然而朝云却始终觉得，一旦有关她的娘亲，老太太的神色就会变得谨慎起来。说起来，她的娘亲不应该也只是穆府中的一个妾室么？怎么会让老太太这般？ 难道，她的娘亲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样想着，朝云跟着小丫头来到了花姨娘的屋子。 “少主。”一见到朝云，花姨娘的眼中便泛起泪光来。她对朝云的称呼，和那群人是一样的！ 朝云一愣，忍不住就张了张嘴，“姨娘……” 怎么连花姨娘都这样叫她了？ 见朝云这样的反应，花姨娘就抬起手来，抹了抹眼角的泪，笑道，“瞧婢妾，还什么都没有告诉少主呢，就这样叫上了。” 这样说着，花姨娘又仔细看了看门窗，又将丫头都赶了出去。 等屋子中只剩下两个人，花姨娘就带着朝云来到内室。“少主，李老头已经和婢妾通过信了，他将什么事情都告诉了婢妾。您先别急，等婢妾慢慢和您道来。” 见朝云似乎想要说话，花姨娘就笑了笑，阻止了朝云的动作。 “在此之前，少主能够告诉婢妾，除了李老头那一拨，您是不是还接触过其他的也在寻着您脖子中玉石的人？”花姨娘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朝云也没有隐瞒，轻轻点了点头。 花姨娘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同时又皱了皱眉头。 “少主没有和他们正面对上过吧？”花姨娘问了一句。 “那倒是没有。”本来应该有几次都快要对上了，但都因着有人的相助，她惊险地给避了过去。 听朝云这样说，花姨娘就舒了一口气，“那可是一群亡命之徒，若是遇上了，就算丢了玉石，也请姑娘保住自己。”这样说着，花姨娘就有些无奈，“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来的消息，说是得到那块玉石就可以得到天下。那玉石的确可以让人得到许多财富，但是，那些人就算真的得到了玉石，也没有什么作用啊。” 听到这里，朝云挑了挑眉，“这要怎么说？” 既然玉石之后有许多财富，为什么别人得到之后，就不行呢？ “少主不知道，若是得到玉石的不是您，玉石便永远都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花姨娘说着，脸上的表情更加诡异了。 朝云一愣，“没有用？” 花姨娘点点头，对着朝云露出一朵微笑来，“少主不知道，这玉石只认赫连家的人。若不是赫连家的后代，就算是寻到了宝藏，也是没有办法打开宝藏的大门的。” 赫连？听到这个姓氏，朝云就是一愣。她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姓氏。 说完这一茬，花姨娘总算是正经地将朝云母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动不动地听花姨娘说完所有的事情，朝云终于理清了头绪。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姓氏十分熟悉了。 前世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听赵凌提过，若是能够得到赫连家的宝藏就好了。只要能够得到赫连家的宝藏，他便再也不用担心朝堂上的事情了。 因着是赵凌的希望，朝云还特意帮他留意过。没有想到，她自己竟然就是赫连家的后裔？ “赫连家即使在几十年前在京城中也是大家，比现在京城中的世家可气派多了。”花姨娘说着，脸上就流露出骄傲来。 然而那骄傲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很快花姨娘脸上就露出哀愁来，“只可惜，赫连家最后一代家主被奸人陷害……” 最后的事情不用说，朝云也明白了。 “好在，当时赫连家的大姑娘倒是逃了出来。为了躲避追杀，她男扮女装混入军中，凭着她出色的能力，几场战役都是大胜。大姑娘为朝廷立了大功。”花姨娘的语气十分怀念。 “也正是那个时候，大姑娘和一个将领在朝夕相对中产生了感情。却不想……”说到这里，花姨娘已经泣不成声。 朝云垂下眼来。故事很老套，就像说书先生不停重复的那样。两情相悦的人，到了最后，总会因着什么分开。 那个赫连大姑娘，最后也没有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姨娘，你的意思是，我并不是爹爹的亲生闺女？”朝云的声音十分平静。 见朝云这个样子，花姨娘脸上便露出担心起来，“少主……” 不过，花姨娘也能够明白这种感受。毕竟突然知道自己叫了那么多年的爹爹，并不是自己的亲爹，说心中不失落，绝对是不可能的。她并不指望少主能够立刻就接受这样的说法，只希望少主消沉的时间不要太长。 “你的意思是，我是赫连家嫡系的最后一滴骨血？”不知沉默了多久，朝云终于抬起头来，直直望向花姨娘，“你们想要让我怎么做？” 正文 225. 身世（下） 朝云心中皱眉。她心中不是没有惊愕，只是那种惊愕还不足以让她失去判断力。 花姨娘说的话，她虽然相信，但也不准备做什么。毕竟她可不是甘于被人摆布的。 听朝云说出这样的话来，花姨娘急忙摇头，“少主误会了，不管是婢妾还是李老头他们都没有左右少主的意思。说起来，婢妾和李老头他们都只是赫连府上的家奴。还有一些则是曾经受了赫连家恩情的人。大家绝对不会做出对少主不利的事情来。” 花姨娘这样说着，对着朝云就跪了下来。 朝云倒是没有料到花姨娘会如此，立刻上前两步，抬着花姨娘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姨娘这是做什么？”朝云皱眉。 花姨娘抬起头来，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往下落，她看向朝云，脸上却是笑着的，“婢妾，婢妾是高兴。这些年来，为了隐瞒少主的身份，让少主吃苦了。” 那个时候，穆大将军府中已经有正妻了，所以被抱回来的朝云，便只能被当做是外室生的，只得到了一个庶女的身份。 虽然觉得很对不起原先的主子，但是在那个时候，能够为赫连家最后的骨血找到一个遮蔽地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虽然抱歉，却也只能那样。而且，为了避人耳目，她连李老头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告知。 就连李老头也被警告了，若不到时机，就算再忍不住，也不许来找少主。 好在李老头也是个守信的。恐怕若不是少主自己找过去，他至死都不会寻过来吧？ “老太太知道我的身世吗？”朝云沉吟了半天，开口问道。 她记得每每提到她的娘亲，老太太都会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来。但是老太太却从来都没有提过有关她娘亲的事情。 花姨娘摇了摇头，“老太太不知道。老太太知道你的娘亲是谁，但是却不知道，你并不是穆家骨血这件事情。” 朝云就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过来。 怪不得老太太从来都不提。既然在京城，老太太便绝对会知道赫连家，明白了朝云的娘亲是赫连大姑娘，老太太哪里敢随便去说？ 但是，老太太肯定也是知道赫连大姑娘的赫赫战绩的，心中佩服，所以才会在有人提到朝云娘亲的时候，脸上会露出那样复杂的神情来。 “那除了你还有爹，”说到这里，朝云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爹爹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花姨娘笑了笑，“那就没有了。”她是明白朝云现在不适的感觉的，也没有朝云这样的反应觉得有什么不妥。 朝云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花姨娘之前说的那股势力，便又多问了一句，“那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就盯着人不放？” 提到那股势力，花姨娘的脸色也黯淡下来，“那是一股嫉妒信奉赫连家的人，但是因为太过偏激，所以才会这样。” 朝云挑挑眉，继续问道，“那要是我被他们找到了，会如何？” 既然是信服赫连家的人，那她就算是不避着应该也没有关系了。然而，看花姨娘的样子，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花姨娘的神情就严肃起来，“若是少主被抓到了，恐怕会被软禁。他们现在已经完全魔怔了，若是知道少主的身份，肯定会借着您的名头做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其实那玉石只是赫连家代代相传的东西。说是宝藏钥匙，其实也只是赫连家从发源开始积攒下来的东西。” “那宝藏根本就没有世人想象出来的那样。”花姨娘撇了撇嘴，“都是人的贪念，所以才会以讹传讹，变成现在这样子。” 其实那些人也只是想借着赫连家的名头号召众人而已。 “皇家对这流言的态度怎么样？”朝云抬手揉了揉眉间。 首先得明确皇家的态度。若是皇家也将流言当真，那么她就要考虑一下应对法子了。 既然她有着名正言顺的嫡女身份，自然不能就这样放过。就她所知，赫连家的案子应该很早以前就昭雪了。 只看皇家的意思了。若是皇家的态度明确，那么朝云便准备不日恢复她原本的身份。 虽然穆府现在地位不错，但是她在穆府的地位到底低微了，做什么事情都受制于人。但若是恢复她赫连家嫡系的身份，事情就会好办的多了。 花姨娘立刻就明白了朝云的意思。她笑了笑，“老爷也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情，若是少主主意定了，婢妾便转告老爷一声，那个时候，我们便开始着手行动。” 其实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准备着，所以，只要朝云一点头，赫连府将会在短时间内重新出现。 “少主不必担心自己是女子的事情，等再过几年，少主有了意中人，招赘过来就好了。赫连家当初被充公的东西都被送了回来，就算是没有长辈，这辈子您也不用担心花销的问题。而且，李老头他们还能继续赚呢。” 说起李老头他们的能力，朝云的嘴角便勾了起来。 “赫连家难道没有旁系吗？怎么嫡系没落了之后，连旁系都没有人来继承了？”赫连家的案情不是最后沉冤了吗？那么大的宅子，难道就没有旁系的人去继承？ 说起旁系，花姨娘的脸上就露出愤恨来，“旁系倒是还有人，不过都是些扶不起来的烂泥，因着知道嫡系的最后一滴骨血还在，族长便没有让人过来。不过少主放心，只要少主想要光光复赫连家，族长也不会干涉的。” 意思就是，族中不会有人来管她。 朝云点了点头。这样看来，她恢复赫连家嫡女身份的日子不远了。 见朝云有些意动，花姨娘便继续说道，“皇上自然是不相信那种流言的。”当初他可是将赫连家的家底都摸清楚了，自然不会在意赫连家的那些东西。 连最大的障碍都没有了。 朝云点了点头，回头对花姨娘笑了笑，“那么，你便吩咐下去吧。” 她正好光明正大地来动动手脚。 正文 226. 孺慕 从花姨娘的院子中出来，天色已经黑了。虽然有灯笼照着，路上却依然黑兮兮的。 朝云却是突然觉得一直压在她心中的大石头轻了不少。虽然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但是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了之后，朝云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怪不得前世的时候，穆大将军在知道穆府有难之后，对她私自离府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拦住了怒不可遏的老太太。想来，那个时候，穆大将军就是在保护着她吧？无论如何都想要保住她的性命。所以才故意放她走。 可惜，那个时候的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 朝云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带着谷雨和立夏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现在，有了新的助力，她便应该要重新考虑手中事情应该要如何进行了。 一边走，朝云一边考虑着事情，快要走到轻风苑的时候，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谷雨的声音。“大老爷安好。” 大老爷？穆大将军？ 朝云收回心神，慢慢抬起头来。她直直看向穆大将军，张了张口，轻声唤道，“爹爹。” 听到朝云的声音，穆大将军就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笑着抬起手来，揉了揉朝云的头发，“终于又叫我爹爹了。你十岁之后便一直都只唤父亲。” 穆大将军的眉里眼里全都是笑意，他看着朝云，坚硬的面庞都柔和下来，“朝云。” 想到穆大将军从小对自己的照顾，朝云鼻子就有些酸涩。回忆太过美好，她仿佛看到那个时候还是小小的自己，窝在穆大将军怀里，学习下棋，学习兵法……穆大将军什么都手把手地教导她。即使她调皮也只是微笑着摸她的头发，从来都不责备她。 虽然待在府中的时间不多，穆大将军却依然尽可能地挤出时间来陪她。 “怎么哭了？丫头都已经是大姑娘了。”突然见朝云落下泪来，穆大将军有慌了手脚。他僵硬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为朝云擦着眼泪。见朝云一直在掉泪，叹了一口气，轻轻将朝云拥在怀里。 “哭什么呢。我不是在这里吗？” 哭什么呢？她哭得是她以前不知好歹，离开最爱自己的人，傻兮兮地投奔那个狼人。她哭得是自己不知感恩，知道穆府覆灭的时候，心都没有颤抖一下…… “爹爹，爹爹……”朝云流着泪，小声呼唤着。 感觉到朝云比他上一次离开的时候又高了不少，穆大将军心中也十分感慨，他没有再劝，反而轻轻拍着朝云的背，就像小时候哄她一样。 朝云的眼睛更湿润了。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哭过了。因为没有人在意她的眼泪，因为她认为哭泣只是一种软弱的表现。所以，朝云几乎没有在外人面前哭过。 但是，穆大将军不一样，他虽然不是她的生身父亲，却是养育她的人，也是对她好的人。所以，在他的面前流泪，朝云并不反感。 过了好一会儿，朝云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她的鼻子红红的，眼睛也有些肿了。 穆大将军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现在才知道不好意思？” 话是这样说，却是随着朝云进了屋子，又吩咐谷雨和立夏打水给朝云净面。 收拾了一番，两个人才终于面对面坐下来。 “你都听花姨娘说了吧？”穆大将军看了朝云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很抱歉，之前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爹爹说哪儿的话，朝云可感激爹爹着呢，没有爹爹，朝云只怕早就没有性命了。”朝云说着，拉着穆大将军的手摇晃了两下。 这话说的是真的。当时若是没有穆大将军的收留，她只怕早就已经没命了。 虽然有花姨娘，但是一个独身女子带着一个小孩，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爹爹对朝云的好，朝云都记在心里。怎么会怪爹爹呢？”这样说着朝云就冲着穆大将军笑了笑。 见朝云说得真心实意，穆大将军就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他的心中一直都是内疚的。朝云本来应该是大家嫡女，却委屈了她。虽然记在了秦氏的名下，然而到底也只是个庶女的身份。每每想起来，他总觉得汗颜。 听朝云说不怪他，穆大将军的心中，好受多了。 “那么你准备怎么做？”穆大将军看了朝云一眼，“若是你想要回归本名，不用担心，爹爹会打理好一切的。” “我决定要重振赫连家。”朝云的神色十分坚定。她望向穆大将军的神色中就有一丝愧疚，“虽然爹爹对我很好，但是……” 但是，她却必须离开穆府不可。在府中，约束她的东西真的是太多了。 她根本就不能大展身手。 穆大将军抬起手来，止住了朝云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行了，丫头的心意，为父已经明白了。你且等几日，明儿个为父就和圣上去禀告。” 明天？ 朝云闻言就是一愣。这也太说风就是雨了吧？圣上难道不会心里不满吗？ “丫头放心，能够找到赫连家的后代，也是圣上的心愿。”穆大将军胸有成竹，“所以，不用担心圣上的心思。” “不过，为父听说，那群家伙又出现了？那丫头你可得小心一些。”穆大将军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伤害朝云的，绝对不会！ 说了这些，穆大将军又问起来，“虽然这应该是姨娘的工作，但是你母亲已经不在了，为父今儿个就越矩一把。听说，明郡王和陆将军都几次三番地邀请你，丫头，可是还有这事？” 没有想到穆大将军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朝云心中一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大笑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爹爹，你摆那么严肃的脸就是为了问我这个？”朝云乐不可支。“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继续上战杀敌呢。” 穆大将军没有意识到，刚刚他的脸色有多么恐怖。 “确实有这样的情况。”见穆大将军有些发窘，朝云便收敛了笑声，一本正经地回道。“爹爹，你打算怎么做？” 正文 227. 得寸 “真有这样的事，爹爹你打算怎么做？”朝云笑着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光彩。 穆大将军虽然没有说话，然而脸色却是再次沉了下来。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朝云瞧了一眼，就冲穆大将军笑道，“郡王爷和陆将军大概都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叠得你想多了。” 就是心血来潮才可怕。穆大将军深吸一口气，再没有和朝云说有关那两个人的什么。 “行了，天色晚了，你早些休息吧。”又坐了一会儿，穆大将军就站起身来，“那件事情你放心，爹爹会放在心上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张了张嘴，穆大将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他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深深看了朝云一眼，转身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爹爹慢走。”朝云跟了几步，见穆大将军转身朝她摆手，这才在屋子门口停下来。 不用朝云使眼色，谷雨立刻提了灯笼就跟了上去。 “谷雨姐姐去送老爷了，姑娘先歇下吧。”陪着朝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立夏便轻声建议道。 朝云点了点头。今儿个天色确实晚了些，明儿个还有事情，她必须早些休息才是。 宽衣之后，朝云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的帐子好一会儿，睡意渐渐袭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刚蒙蒙亮。朝云打了一个呵欠，坐了起来。 发了一会儿呆，朝云就下地穿鞋。 正动作着，门口的帘子一响，谷雨和立夏就走了进来。 “姑娘怎么起的这样早？时辰还早，姑娘可以再睡一会儿的。”谷雨放下水盆，轻声说道。 朝云摇了摇头，“不必了，既然醒了就睡不着了，今儿个早些过去也是好的。” 大老爷回来了，老太太肯定又会有另外的想法了。离宫中大选结束也没有多少日子了，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她们能够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紧要的关头，老太太和秦氏心中一定烦躁。她还是乖巧一些，不要犯她们的忌讳。 见朝云坚持，谷雨便没有再说什么。 快手快脚地收拾好，朝云今儿穿得比较素，头面也简单。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见并不招人眼，朝云便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丫头走了出去。 到达慈安园的时候，因着时间太早，只有几个小丫头捧着洗漱的东西静静地站在外面。整间屋子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朝云便对着那些想要行礼的小丫头们摆了摆手，径直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坐下来，捧了红莲捧上来的茶水，慢慢啜着。 “七姑娘今儿怎么来得这般早？老太太还没有起呢。”给朝云奉茶完毕，红莲又站在朝云的身边说了几句闲话。 朝云笑着小声应了，听屋子里传来一些动静，便对抬起头来看了红莲一眼。 “红莲姐姐进去吧，想来是老太太醒了。”朝云放下茶盏，柔声说道，“姐姐不用担心朝云，朝云就站在这里就好。” 红莲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些歉意来，“那奴婢就先告退了，七姑娘且坐着。” 吩咐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丫头一声，红莲又对朝云福了福身，转身进了里屋。 老太太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还有些早。她动了一动，外间就传来一些响动。接着，门口的帘子被掀了起来，却是红莲进来了。 “老太太可要起身？”红莲带着笑容，慢慢走近了老太太。帮着老太太坐起身来，红莲又给老太太按了好一会儿的眉。 被红莲这样伺候一番，老太太完全清醒过来。“外面可是有人来了？” 红莲按着的手不停，脸上的笑意却是更加真切了，“回老太太的话，七姑娘已经过来了。现在正在外面喝茶呢。” 七丫头？老太太动了动眼，冲着红莲摆了摆手，又吩咐道，“既然七丫头已经过来了，那么就将她叫进来吧，我正好有话要和她说。” 这时间赶得可真是巧。若是七丫头来得晚了，她便又要在请安之后将七丫头留下来了。 若是能够在众人来之前就将事情说清楚了，那之后便不用再多麻烦了。 老太太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传唤过朝云的事情。 红莲点点头，先服侍老太太穿了鞋，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朝云早就料到了这一茬，所以红莲过来唤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惊讶。从容地站起身来，朝云脸上就带了笑意，“红莲姐姐，请吧。” 见朝云这样平静，红莲也笑起来，她欠了欠身，将朝云带到了老太太的睡房外。 清了清嗓子，红莲扬起声音通报了一声，“老太太，七姑娘已经到了。” 等屋子中传出老太太的声音，红莲这才带着朝云走了进去。 “七丫头，你来了。很好，很好，你且过来。”老太太对着朝云招手。 红莲忙着伺候老太太穿衣，朝云倒也没有胆怯，大大方方向老太太走近了几步。 老太太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朝云半晌。直到红莲伺候她穿衣完毕，老太太这才笑着朝朝云点点头，“七丫头倒是越长越俊了。” 这样说着，又接过小丫头奉上来的，温度刚刚好的燕窝粥喝了一口，这才和朝云说起正题来，“最近没有收到宫中的来信吧？” 朝云偏头想了想，就摇了摇头。最近她也忙，不过倒是真的没有再收到从宫中来的信笺。 老太太就朝着红莲使了一个眼色。“也不是没有，算起来应该是前儿个送过来的，我忘记给你了。” 红莲的动作很快，老太太刚说完，红莲就将东西送到了朝云手中。 见此，朝云心中便是一动。老太太这算是什么？她到底是真的没有想起来，还是故意这样做的？ 朝云垂下眉眼来。 “若是公主再次邀请你进宫……”老太太的话音微微有些上扬。 朝云微微点头，语气中听不出喜怒，“朝云明白，朝云会和公主提的。” 这模糊的话语，老太太可不怎么爱听。然而，她也不想将朝云逼得太紧，见她答应了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正在这时，外间又响起脚步声来，老太太便看了朝云一眼，挥了挥手，“行了，你去外面等着吧。” 正文 228. 准备 听了老太太的吩咐，朝云攥着信笺，朝着老太太行了一个礼，转身退了出去。 到了外间一瞧，却是安容到了。 没有想到朝云竟然早就到了，安容也是一愣。两人相视一会儿，脸上便都露出笑容来。 “你怎么这样早就过来了？”等朝云走了过来，安容就盯着朝云笑起来，“难道老太太又吩咐你什么事情了？” 不然朝云怎么会从老太太的屋子中出来？ 朝云没有做声。她看了周围一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将信笺外面的封漆小心翼翼地刮落，这才拿出信读了起来。 安容见了，便也没有再打扰。 朝云浏览地十分快速。等门口再次传来动静的时候，她已经看完一遍了。 将信笺收好，朝云就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信笺依然是小九送过来的。除了一些生活中的琐事，小九果然就在信笺中提到了大选这件事情。在信笺的最后，小九再次邀请她进宫。这一次，小九借的是一个朝云并不认识的公主的名字。 算起来，离她上次进宫也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不过朝云这样的进宫频率，却还是比一般的外命妇高了一些。 “谁寄来的？”见朝云收好信笺，安容就回过头来，小声问了朝云一句。 朝云正在考虑着老太太这样做的意思，听了安容的话，就回过神来，“是九公主寄来的。” “那你又要入宫了？”安容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来，“什么时候？” 见安容这样，朝云便有些失笑。不过她却也没有隐瞒，“说是最好就是这两天。正好也让我去见一眼大姐姐和四姐姐。”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小九的意思并不是这样。 安容心中十分清楚，也没有多问，只对着朝云笑了笑。 过了没多久，府中剩下的姊妹们便陆陆续续都过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老太太也扶着红莲的手出来了。她先是看了朝云一眼，这才在雕花木椅上坐下来。 “给老太太请安。”众人异口同声。 老太太点了点头，和众人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便让众人散了去。 朝云自觉留到了最后。 老太太和秦氏最后耳语了几句，一抬头见到没有动的朝云，眼中就闪过赞赏的目光来，“你向来是个聪明的。”这样说着，也没有说其他的东西，只问了一句，“信笺中是怎么说的？” 听了老太太的问话，正准备离开的秦氏也停下脚步来。 见老太太并没有说什么，朝云便也只当自己没有看到，“回老太太的话，说是十二公主生辰，邀请朝云进宫一趟。” 听到这话，老太太的脸上就闪过笑容，“可说了什么时候？” 朝云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句，“说是明儿个。” “那备车的事情……”老太太敛了神色，轻轻扫了秦氏一眼，“就交给你了。” 秦氏也笑着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让朝云进宫，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大选的事情。至于十二公主的生辰……秦氏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来，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有了公主们的相助，想来穆家姑娘们被封后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看后妃的等级了。 这样想着，秦氏倒是没有为难朝云。 又拉着朝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老太太叮嘱了她好几句，这才放朝云回去。 “七丫头，等一等，我和你一道儿。”秦氏唤住了正准备告辞的朝云，冲着老太太匆匆行了一个礼，快步追了上来。 老太太并没有阻止秦氏，反而是笑着看着两人的背影离去。 这么多天，总算是可以盼来一个十分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却说秦氏，追上朝云之后，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帮衬清菀的意思。 朝云只笑，却是什么承诺都没有给。皇宫又不是她说了算的地儿，最后的结果到底怎么样，还得看清菀之后的表现。 朝云觉得，只要清菀再不惹祸，穆府就应该谢天谢地了，若是真争了一个比较高的分位，凭着清菀的性子，还不得闹翻了天去？之前清菀惹出来的事情，肯定有公主们在背后的帮助。 然而这样的话却是不能和秦氏说的。 拉着朝云说了好一番话，秦氏这才放她离开，“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说的话，你再琢磨琢磨。你可要想清楚厉害关系。” 说到最后，秦氏话里就有些威胁的意味了。 朝云只装作没有听明白的样子，冲着秦氏笑了笑，应道，“朝云省得了。” 回到院子中，朝云先是见小九的信笺放好，然后就歪在美人榻上继续想事情。 小九在写这封信笺的时候，应该还不知道她的身世。不知道等她明儿个进宫的时候，清凝公主和小九会不会收到消息。若是知道了，她们又会怎么对她？ 她也是刚刚才弄明白自己的身世，这样应该也不算是隐瞒吧？ 想了一会儿这些，朝云又想起了表公子的事情。若是她恢复了身份，想要再对付表公子，应该就容易多了。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朝云就呼出一口气来。虽然还有许玉英和赵凌，这两个前世临死前，她恨得咬牙切齿的的人。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手段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那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只能限制住以前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她。 之后应该再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了才是。 不过，朝云也觉得再没有什么和他们计较的必要了。 等以后找个时间，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好了，倒是不用再将这样的人放在心上了。为这样的人伤神，她又没有吃饱撑着。 朝云仔细回忆了一下，重生之后，她虽然也和他们交过手，除了第一次陷入险境之外，在面对赵凌时，她再不会捉襟见绌。 大概是因着她的身边有陆清安或者是明郡王吧，不能动手的赵凌，根本拿她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也不用再顾忌了。 想了一会儿，朝云便将赵凌此人抛在脑后，专心思考起，明儿进宫之后应该做的事情来。 正文 229. 前往 转眼，进宫的日子来临了。 这一天，朝云早早地便被唤醒了。 衣裳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因着是要进宫，所以，朝云衣裳的颜色到是比平日里更加鲜艳了一些。 为了更显端庄，谷雨刻意为朝云盘起了牡丹髻，又挑选了一套翡翠头面，并上一根金步摇。做完这一切，谷雨又翻出胭脂来，薄薄地敷在朝云的两颊上。 一番打扮下来，倒显得朝云的颜色更加艳丽了。 望了望铜镜中的自己，朝云也没有说什么。她拿起正红色的口脂来，轻轻抿了抿唇，这才离开梳妆台。 朝云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盛装打扮过了，立夏见了就有些移不开眼。 “奴婢瞧着，姑娘这样一打扮，倒是能够将大多数宫中的美人儿给比下去。”立夏咂了咂嘴，“就是同为女子的奴婢瞧了，也忍不住心痒痒呢。” 朝云闻言，笑着嗔道，“就你话多。你哪里就见过宫中的美人儿们了，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立夏吐了吐舌头，“虽然没有见过，但心中却也是有数的。反正，在奴婢心中，这世上再没有比姑娘更好看的人了。” 朝云就有些失笑。吃了几块小点心，朝云又抿了一小口茶水，这才带着谷雨和立夏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首先要向老太太辞行。 将谷雨和立夏留在外边，朝云独自进了老太太的屋子。没过多久，朝云便出来了。 谷雨敏锐地发现，姑娘头上又多了一支金钗。 她愣了一会儿，随即就反应过来。 朝云并没有提这一茬，直到马车到了皇宫，朝云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出来接朝云的是一个带着小九令牌的宫女。似乎怕朝云不相信，那宫女还另外报了自己的名号，又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官职。 笑着止住那宫女的话头，朝云坐上宫女带过来的肩舆，朝着小九的宫殿走去。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朝云来到了小九的宫殿。 宫女告了一声罪，先行进去通报了一声。 不一会儿，小九就蹦跳着出来了。一见到朝云，她就欢呼了一声，大笑道，“朝云，你来了。”又忍不住打趣道，“这一次终于没有被别人劫走。” 朝云也笑起来。这一次，她总算是顺利地到了目的地。 和小九说话间，朝云就看见那个宫女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对着那宫女笑了笑，朝云柔声道谢，“多谢姐姐。” 宫女似乎没有想到，朝云竟然会和自己道谢，闻言她便是一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便涨红了脸，胡乱对着朝云摆手，“不用，不用。奴婢，奴婢……” 说来说去，竟然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小九轻笑一声，扭头看了那宫女一眼，吩咐道，“你做的很好，自己下去领赏吧。” 这样说着，又朝着朝云看了一眼，摇摇头，无奈道，“你呀。”过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你呀。” 朝云只是笑，任着小九嘲笑她。 两个人说笑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大公主清凝的声音，“怎么就站在外面？” “大公主。”朝云说着，就要蹲下身去。然而人还没有蹲下去，她便被清凝扶住了胳膊。 “你看看你，早就和你说了，我们之间不需要那样多礼。”清凝嗔道，顺势拉着朝云的手，又看了小九一眼，朝着屋子中走去。 “你应该知道，这一次我们唤你应该是为了什么吧？”挥退了伺候的宫女们，清凝直接开门见山。 朝云点了点头，“要兑现之前的承诺吧？” 清凝脸上露出笑容来，“这也只是原因之一，我听说，你的真实身份……” 听到这里，朝云心中就是一动。她倒是没有想到，大公主竟然会这样快就进入主题。不过，这大公主也真是得宠。穆大将军应该才和皇上提这件事情吧，大公主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见朝云脸上露出一抹惊讶来，大公主就勾了勾嘴角，“觉得惊讶？” “我们的消息可灵通呢。”小九也跟着凑过来，笑道，“不过，朝云你放心，我们宫中大概除了父皇，也就我和大皇姐知道这件事情。” 清凝和小九的消息灵通，朝云早就见识到了。不过，这一次她仍然是惊到了。 至于清凝和小九到底怎么得到的消息，朝云并不想深究原因。 “没有想到，你的身份也不低。赫连家，曾经也是京城中世家呢。”大公主说着，故意打量了朝云两眼，“若是你的话，倒也不算辱没赫连家的名声。” 话音刚落，三个人都笑起来。 “父皇也赞成这件事情，你放心吧，过不了多久，你的身份一定能够恢复的。”清凝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我们直接进入今天的正题吧。” 这样说着，清凝就看了小九一眼，“地点都查好了吧？” 小九脸上露出骄傲来，“那是自然。跟我来吧。” 话音还未落，小九便已经转身，带着她们朝着秀女住着的储秀宫走过去。 “我事先已经和父皇禀告过了，又求了掌管储秀宫的梅妃娘娘，现在，我们就只管过去好了。”小九一般说，一边交代着。 清凝对小九这种邀功式的说法有些无奈，“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一向做事周全，你还是快些带我们过去吧。” 小九撅了撅嘴，再没有说什么。 走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她们便来到了储秀宫的偏门处。 “虽然说是得到了梅妃娘娘的许可，但我们也不能太张扬，就从这里进去吧。”小九指了指朝云身后的那个小木门，笑道，“从这儿进去，反而可以让我们快些到目的地。” 这意思…… 朝云还没有反应过来，清凝便率先带头走了进去。 “走吧。” 小九紧随其后。朝云最后一个进去，她进去之后，又回身将门给关上了。 小九就笑了笑，“不用关也是可以的。” 清凝看了朝云一眼，叹了一句，“穆府的姊妹中，也只有你最好了……”声音很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朝云站得近，一字不落都听了去。 这是什么意思？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问，却见清凝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见她望过来，清凝只冲她笑了一笑，转身跟着小九朝前走去。 “朝云，快点儿呀。”没有见到朝云，小九回身催促了两声。 朝云咬了咬唇，抬步跟了上去。心中却是忍不住琢磨，大公主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文 230. 失算 进了储秀宫，果然就像是小九之前说的那般，走了不久，她们便到了。 首先到达的，是朝云四姐姐，也就是清菀现在在宫中所住的屋子。 虽然在小九看来，不过是小小的院子，朝云亲眼见到的时候，也忍不住砸了砸嘴。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单给一个人住，也已经足够了。 “之前倒是更挤呢。这是到了最后一轮了，之前的一些姑娘可已经走了。”见朝云打量着四周的屋子，眼中上过惊讶，小九就撇了撇嘴，解释道。 朝云就明白过来。现在已经到了大选的最后一轮，秀女的人数相比之前，自然是少了不少。只怕，小九之前说的话并没有夸张。宫中地方虽然大，然而给秀女们住的地方，不过储秀宫而已。之前人数多的时候，约莫，是几个人共住一座跨院吧。 这样想起来，倒是真的挤了些。 “现在虽然住的宽敞了些，这院子反而空落下来了。咱们来了这么久，竟是没有一个人察觉。”等了半晌也没有见到有人迎上来，小九就有些不高兴。 她说的这些话，并不是针对朝云的，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心中不爽罢了。 清凝的脸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然而却也没有见得有多欢喜。 朝云心中就叹了一口气。她总算知道清菀之前为什么会被人盯上了。这样不讨喜的性子，也没有几个人会喜欢她。 “公主们恕罪，四姐姐素来木讷了些。”朝云微微叹气，尝试着要帮清菀说情。 “你怎么抱歉起来了？这原不是你的错儿。”听朝云这样说，小九就有些惊讶，她回过身来，看了朝云一眼，摆了摆手道，“她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朝云你何必将她的过错儿往自己身上揽？” 要是早些知道朝云的身份，她便也不会答应这种事情了。现在看来，不管是这宫中的穆家大姑娘，还是这难以见到的穆家四姑娘，和朝云都没有什么关系。说起来，她们就是不见，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听小九那样说，清凝就伸手拍了拍小九的胳膊，这才会过头来冲着朝云笑，“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小九了，她的性子如何，你心中有数，且不要往心里去。” 小九说话太直率了些，虽然说是事实，但也不能就这样吐露出来。这本来就和朝云没有什么关系，被小九这样一弄，反而像是在指责朝云一样。小九其实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心思的。 朝云笑着点点头，神色中倒是少了些尴尬，“九公主的性子朝云明白，只是到底是朝云拜托两位过来瞧着些的，现在这样，朝云只觉得过意不去。” “哎呀，都说了和你没关了。”小九皱了皱眉，又扬声唤道，“院子中可是有人？” 唤了几声，却都没有听到动静。小九的眼神沉了沉，正准备再唤，却被清凝公主拦住了，“罢了，大概屋子中没有人，我们还是走吧。” 小九十分不满。那屋子中分明就是有人，只是没有出来而已。想来，大概是屋子中的人拦着没有让她们出来罢？ 她还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的闭门羹。即使有清凝在边上安慰，小九也依旧有些不高兴。 朝云见了，再没有说什么。清菀这样，算是将两位公主给得罪透了，今后只怕她再想示好，也是没有效果的了。 都是她自己找的，再苦的果子，她也得自己担着。 朝云这样想着，就想要给两位公主道歉。然而话还没有出口，清凝的眼神便望了过来。“朝云，你不必感到内疚。她不出来，也不是你唆使的不是。” 一句话，将朝云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朝云原本就不是很想帮清菀，此刻见清凝公主这样说，便低了头，跟着小九朝着穆家大姑娘的院子走去。 好在，几个人在穆家大姑娘那儿再没有受到冷落。 还没有进门，大姑娘便眼尖地亲自将她们迎了进去。 吩咐丫头们上茶，大姑娘毕恭毕敬地给清凝大公主，和九公主行礼，又和朝云点头示意，这才随着她们坐了下来。 “……不知两位公主驾临，有失远迎，望两位公主见谅。”才坐下，大姑娘便轻声道歉。进退之间，礼仪很是娴熟。 朝云眼角扫了一眼，见清凝的脸上微微有了笑意，小九也稍微高兴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七妹妹怎么突然就进宫了？”和公主们寒暄了一会儿，大姑娘就自然地撇过脸来，和朝云说了几句闲话，又问了几句家中的情况，便又将脸正了回去。 清凝见了，对穆家大姑娘的印象就又好了几分。这个姑娘的仪态，才该是整整大家闺秀所应该具有的。一举一动之间都十分有理，那姿态，想来从小没有少练。 这样想着，清凝便随意问了几句话，见大姑娘回答地不错，心中便微微点了点头。 若是这一个，倒也对得起朝云的帮助。 小九也十分满意。她悄悄扯了扯朝云的袖子，笑道，“这个倒是不错，待人也温和，以后我们倒是偶尔会来坐坐。不过，到底太温和了些，趣味就少了。” 朝云失笑。还趣味少了，小九一本正经的模样将朝云逗乐了。 不过，小九说的也对。朝云也觉得，她这位大姐姐太过温和，给人的感觉，有些不真实。像是做戏太过一般。 她毕竟和大姑娘没有什么太多交集，也不好下评论。朝云想着，也没有怎么说话。不过，看清凝公主，倒像是对大姑娘印象不错，便没有多想。 几个人坐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正准备起身走人，却听到门口一阵喧哗。 “大姐姐，大姐姐，我听说……”声音越来越近，却是清菀走了进来。 似乎没有想到会见到朝云，清菀就微微皱眉，声音中也有些不耐烦，“你怎么过来了？” 朝云素来知道清菀的脾气，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清菀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对着朝云挥了挥手，嚷道，“没事你就快回去吧，成天在外面跑，像什么样子！” 这话一出，就是大姑娘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她偷偷看了清凝和小九一眼，见她们并无不虞，便没有开口。 “那姐姐们保重，朝云先行退下了。”朝云原本想要给清菀提个醒儿，却被清凝阻止了。听清菀赶她，她便从善如流地接了话茬儿。 清凝和小九均是站起身来。 三个人朝外走去。 大姑娘也急急站起身，冲着清凝和小九福了福身，恭敬道，“恭送两位公主。” 清凝闻言，摆了摆手，脚下不停，朝着外面去了。倒是小九，故意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笑着拉着朝云快步走出了院子。 正文 231. 堵人 直到走出院子老远，小九也没有松开朝云的胳膊。 见小九的神情有些奇怪，朝云便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你可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小九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听朝云这样问，终于憋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朝云，你是没有见到你那位四姐姐最后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大概是清菀的样子真的太好笑，小九半天都没有停下来。 走在前头的清凝闻言，忍不住就回过头来，无奈地看了小九一眼，又冲着朝云嗔道，“你呀，做什么问她。笑成这样，待会儿只怕又要叫肚子疼了。” 清凝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小九便已经捂着肚子叫唤起来，“哎哟哎哟，我的肚子。”然而一边这样叫唤，却也仍然止不住自己的笑声。 朝云目瞪口呆。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人笑成这样。 见两个人一呆一傻，清凝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小九身边，伸手帮她轻轻揉着肚子。又出声唤着朝云，“你也别呆着了，小九这样只怕还要持续一会儿，我们快些将她带出储秀宫吧。” 听清凝这样说，朝云就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也伸手扶住小九的胳膊，和清凝一道儿，将小九带出了储秀宫。 储秀宫外面就有宫女等着，见她们出来，连忙就招了肩舆过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清凝放开小九，清了清嗓子，看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宫女。 宫女闻言，先是冲着清凝福了福身，这才恭敬地回道，“回大公主的话，明郡王正在公主的宫殿中等着两位公主。” 清凝闻言，侧头轻轻看了朝云一眼，脸上就露出似笑非笑来。 明郡王等她？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心中这样想着，清凝却也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吩咐道，“那就快些回去吧。” 朝云见清凝突然就朝着她看了一眼，心中就是一动。然而，又听清凝那样说，便也没有十分在意。她先是扶着小九坐上肩舆，然而才自己坐上最后一顶肩舆。 等朝云坐好，清凝便微微抬了抬手。 肩舆被平稳地抬了起来。走了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大公主清凝的宫殿就到了。 朝云率先扶着宫女的手下了肩舆，又赶上前去，扶着小九走了下来。 大公主自是早就下来了，见小九和朝云一起朝她走来，脸上就露出笑容来。 “朝云，待会儿见到我这宫中的客人，你可不要太惊讶。” 这样说着，清凝也没有再解释什么，转身带着宫女们就走了进去。 一瞧见清凝脸上兴味，朝云便觉得头有些疼。大概这宫中的人，是她不怎么想见到的。大公主现在，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怕她现在越是头疼，清凝便越是觉得好玩。 小九虽然没有听到清凝对朝云说的话，但是见朝云的脸色有些不对，她便抬起手来，抓住了朝云的右手。又柔声安慰道，“朝云别怕，不管大皇姐的宫殿中等着的是谁，我都不会让你被欺负了去。” 听小九这样说，朝云的心中便定了定。其实，她已经大致猜出来宫殿中等着的人是谁了。只是见清凝那期待的样子，朝云就觉得麻烦。 明明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清凝却分明打算袖手旁观。 不过，若等着她的真的是那个人，倒也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 这样想着，朝云深吸一口气，牵着小九的手，跟着清凝朝着宫殿走了进去。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然而等她来到正殿，见到那是熟悉的人影时，朝云的心中仍然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然而礼数却是不能废的。 朝云放开小九的手，敛眉朝着那人行礼，“小女参见明郡王殿下。” 明郡王虽然是郡王，但到底是外姓郡王，小九也并不经常见到他，见此就后退两步，躲到了清凝的身后。 小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表现正常，但那只是在熟人面前。她生性害羞，见到不熟悉的人便有些胆怯。明郡王是外男，这么久来，也没有和她们见过几次。小九见了他，脸色就有些发白。 朝云也察觉到了小九的不对劲，她不动声色地朝小九方向移了几步，将小九挡在身后，然后才抬起头来，“明郡王可是找大公主有事？若是如此，那小女便先退下。” 清凝只含笑看着明郡王和朝云，牵了小九的手，并没有说话。 明郡王摆了摆手，也没有卖关子，“不，小王并不是来找公主的。只是听说穆七姑娘在这儿，便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朝云倒是没有料到他竟然这样坦诚，忍不住就是一愣。 清凝饶有兴致地看着，一时没有忍住，轻笑出声。然而，她很快就将声音隐去了。 明郡王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他朝着朝云走近几步，“上一次真是对不住，还望七姑娘不要生气才是。” 朝云突然就想起，他最后托翠儿转给自己的那张纸条，脸上就微微露出笑意来，“郡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小女那一日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儿。倒是郡王殿下，没事真是太好了。” 心中知道是陆清安动的手脚，朝云什么都没有说。 “七姑娘这是原谅小王了吗？”听朝云这样说，明郡王就又朝着朝云走近两步。 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有些太近了。朝云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嘴里客气道，“瞧郡王殿下说的，也不是什么事儿，小女哪里就会生气了。” 两个人说着话，却是一个进一个退，到了最后，清凝实在看不下去了，清咳两声，提醒道，“郡王殿下若是再前进，朝云可就再无可退的地儿了。”说着，话音又是一转，“郡王殿下既然是来找朝云的，何必非要在我的宫殿来找？” 大公主和明郡王平日里交情还算不错，说话便随意了些。 被清凝这样一提醒，明郡王到底没有再前进。他抬起头来，朝着大公主笑了笑，“正好进宫办事，路过这儿，便顺便进来了。” 这样的理由，清凝可不会相信。她也听过一些流言，对明郡王这番做法也是有数的。 不过，她却没有挑破。又看了朝云一眼，清凝就笑了笑，“郡王的目的也应该达到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这便是送客了。 明郡王挑挑眉，见朝云垂着头，心中也知道着急不来，便朝着大公主拱了拱手，笑道，“小王先告辞了。” 正文 232. 事成 送走明郡王，又和两位公主说了一会儿的话，朝云便起身告辞。 她留在宫中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也到了该出宫的时候。 等明郡王一走，小九便重新活跃起来。此刻听朝云告辞，就有些不舍。然而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小九也知道这一点，便也只是拉了朝云的袖子，没有说话。 倒是清凝，在将朝云送出去的时候，对着朝云笑了笑，“你放心吧，你恢复身份的事情，很快就可以把办好。等你搬进赫连府的时候，可别忘了通知我们过去玩儿。” 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朝云自是不会忘的，只怕两位公主事务繁忙，没有时间出去。” 清凝闻言，伸手戳了戳朝云的脸，“也不知道哪里血来的，竟然也会用这种手段来搪塞我们了。” 说笑一番，朝云便随着宫女上了轿子。等到宫门的时候，朝云又换乘了穆府的马车。 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还没有黑。朝云先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简单收拾了一番，这才带着谷雨和立夏朝着慈安园走去。 老太太早就接到朝云回来的消息了，朝云走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等着她。秦氏和王氏接到消息，也跟着赶了过来。 “……公主们怎么说？”这周围也没有其他的人，老太太便没有拐弯抹角。 朝云抬头看了一眼秦氏，脸上就露出一些为难来。 老太太见了，心中就是一跳，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可是哪里不好？你不用顾忌，直接说出来吧。” 听老太太这样说，朝云便没有再犹豫。她张了张嘴，将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的意思是，清菀只是懒得出来？”老太太的声音就有些冰冷。 秦氏急忙赔笑道，“说不定四丫头只是出门子去了，根本就不在院子中呢？” 朝云没有说话。 老太太冷哼两声，“哼，出门子去了？我倒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那些闺秀那样好了。” 秦氏被堵得一噎，呐呐道，“母亲，安平郡主也是在宫中的，四丫头或许是去找她了……” “那你的意思，是两位公主冤枉了四丫头？”老太太更加生气了，她没好气地白了秦氏一眼，“平日里就和你说过，不要惯着她，你瞧瞧，现在她是个什么样子？！竟然连公主都敢怠慢。这还是七丫头和两位公主交情好，不然，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收场！” 老太太越说越气愤，最后竟然咳嗽起来。 王氏连忙帮老太太抚背，又是端茶又是送水，折腾了好一番，老太太才喘过气来。 秦氏自知理亏，再不敢说什么，心中却是将朝云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好端端的，非要带公主去见四丫头，若是她不多事，现在岂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叮嘱朝云的。 出了事情，她只觉得是朝云没有安排好。 朝云哪里会不清楚秦氏的心思。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反正现在在秦氏看来，什么都是她的错。 老太太又歇了一会儿，这才抬眼看向朝云，追问道，“那大丫头那儿呢？公主们对大丫头怎么看？” 提起大姑娘，朝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她朝着一直盯着她的王氏轻轻点头，语气轻松地笑道，“两位公主都对大姐姐的印象很好。” 王氏闻言，只觉得心中的大石头落定。 老太太的脸色好了一些。 朝云的脸色便再次有些是犹豫。她张了张嘴，神色也有些躲闪。 老太太瞧了，心中明白不好，冷声道，“你且说吧，不用顾忌。” 朝云担心地望了老太太一眼，犹豫再三，到底将话给说了出来。“原本公主们都要告辞了，四姐姐却突然去找大姐姐……” 朝云小心翼翼地将清菀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太太气得直哆嗦。她狠狠都剜了一眼秦氏，冷笑道，“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秦氏这个时候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听老太太这样说，连忙就跪了下来。 王氏不放过一丝机会落井下石。她笑着劝着老太太，“母亲，这也不是大嫂的错儿啊。您看看，四丫头在宫中，大嫂就是再能耐，也不能将手伸到宫中去啊。” 王氏的话音刚落，老太太便更加生气了。她端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了秦氏的身边，声音冰冷入骨，“哼，现在才想到要挽回？晚了！” 这样说着，到底担心穆家在公主们心中的印象。正准备再问，却听到外间小丫头禀告道，“老太太，大老爷回来了。” 听说大老爷回来了，老太太也没有让秦氏起身，只冲着小丫头点头，“快请大老爷进来。” 王氏见了，脸上的讽刺一闪而逝。 秦氏却是心中羞愧，恨不得地上裂出一条缝儿出来，让她钻进去。终于，到了现在，她总算对清菀生出一丝不满来。 她早就告诫她，进宫之后她的性子要收敛。那个丫头当初答应得好好地，这才多久，又原形毕露了！害惨了她自己不说，也连累她一起受苦！ 大老爷很快就走了进来。见到跪在老太太面前的秦氏，他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却并没有发问。 和老太太请过安之后，见老太太的神情不快，大老爷这才轻声问了一句。 老太太憋了一肚子的气，闻言就冷笑道，“你养得好女儿！明明年岁比朝云大，却偏偏一点儿事都不懂。” 大老爷一听这话，心中便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不甚关心地劝了两句，再没有说话。 秦氏在一边听了，心中就是一冷。她素来知道大老爷的心都放在那个狐狸精身上，却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心灰意冷。 即使清菀闯出这样大的祸来，大老爷却仍然事不关己一般。 这样的态度…… 秦氏咬了咬唇，垂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握成拳，用劲太大，关节都泛起白来。 老太太原也没有想要责备大老爷，见他这样，抱怨了两句，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还是朝云劝慰了半天，老太太才放心。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老太太这才让秦氏起身。 秦氏腿酸脚麻，却也不敢说什么。等老太太遣散众人，她才扶着婢女一瘸一拐地离开。 大老爷和朝云一道儿出了老太太的院子，等到周围再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才朝着朝云笑道，“圣上已经答应了。估计再过几天，圣旨就会下来了。你且再等等。” 正文 233. 震慑 听大老爷这样说，朝云就是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样快就能够办成。 虽然在宫中的时候，听清凝和小九的意思，她恢复身份这件事情也没有大问题。但现在，事情突然就要变成真的了，朝云却有些不敢置信。 她今后再不用这样伏低做小了。或许现在的赫连家比不上穆家，但她过去，便可以自己当家，头上再没有其他人压着。而且，这样一来，只要她搬出去了，就算表公子要借着娶穆珞茵，想要对她动什么手脚，也是不行的了。 她的时间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朝云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这些年来，你受委屈了。”大老爷瞧着朝云的样子，脸上就有些歉疚。 朝云在府中的景况到底是怎么样，他心中也是有数的。他虽然心疼，却也没有办法。毕竟朝云在穆府的身份只是庶女，他也不能将朝云真正的身份大肆宣告。那样，只怕朝云在府中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好在，朝云有着和她娘亲一样坚韧的意志，健康地成长到这样大了。 再过几年，朝云就可以嫁人了。 毕竟是养在自己膝下十几年的女儿，一想到朝云这样就要离开了，之后她招赘也再用不到他，穆大将军的心中就有些不好受。 然而，这种不好受只维持了一段时间，到底想要朝云过得更好的念头占了上风。穆大将军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亲自将朝云送到了轻风苑。 “这几日你也不用声张，一切都弄好之后，为父便会通知你的。”穆大将军这样叮嘱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穆大将军还没有走两步，朝云便张嘴唤住了他。“爹爹，不管朝云以后是什么身份，也不管朝云变成什么人，您永远是朝云的爹爹。” 听到朝云的这句话，穆大将军的眼眶就有些红。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顿了一顿，再度抬起脚步来。这一次，穆大将军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朝云的视线中。 谷雨和立夏听了，心中就有些疑惑。然而她们到底什么都没有问。服侍朝云洗漱一番，谷雨就蹲下身来，轻轻为朝云揉着腿脚。而立夏，也站在朝云的身后，为朝云轻轻捏着脖子。 朝云也没有说话，任着她们动作着。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屋外却突然传来翠儿的声音，“五姑娘怎么过来了？我们姑娘？正在屋子中呢，恐怕睡着了。” 听翠儿这样回，谷雨和立夏的脸上纷纷露出笑容来。更加放轻了手中的动作，谷雨和立夏就营造出朝云睡着了的样子。 然而穆珞茵哪里就那样好打发了？ 和翠儿说了一会儿，她趁着翠儿不注意，重重将翠儿推了一把，快速朝着里屋冲了进来。 翠儿倒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动手。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翠儿本还想再拦一次，然而她想了想，到底没有再冲过去。 让姑娘早些将这位五姑娘打发了也好。 这样想着，翠儿默默退到了一旁。 穆珞茵冲进屋子，正准备嚷嚷，却见到谷雨和立夏都在给朝云按穴道，又见朝云呼吸平稳，是真的睡着了，便是一愣。 她原本以为，外间的那个丫头这样说，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并没有想到，朝云是真的睡着了。 顿了顿，穆珞茵就上前两步。她咬了咬唇，轻声唤朝云，“七妹妹，七妹妹，醒醒，你快醒醒。” 谷雨和立夏见她这样无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五姑娘，我们姑娘累了一天了，现在好不容易睡着，您就不能行行好，让我们姑娘睡个好觉吗？”谷雨压低声音说着，看向穆珞茵的眼神却充满了不满。 穆珞茵哪里会管这些。她仿若未闻，见朝云还没有醒过来，更是伸手去拉朝云的袖子，“七妹妹，七妹妹，大事不好了，你快醒醒啊。” 见穆珞茵这样，立夏也生起气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穆珞茵皱眉，“五姑娘，虽然您也是主子，但您这样不管不顾地就闯进姑娘的屋子，现在还硬是要将姑娘唤醒，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若是继续这样，奴婢们就算是拼着被打板子，也要让老太太来评评理。” 立夏这样说着，脸上的神情更是冷了下来。 不过，立夏虽然生气，却依然顾忌着朝云，声音并没有多大。 听两个丫头这样说，穆珞茵倒是真的有些顾忌起来。不过，她不过是犹豫了一瞬间，便再次坚定地朝着朝云伸出手来。 朝云原本就没有睡着，见闹到这个地步，穆珞茵仍然不肯离开，朝云便不得不“转醒”过来。 不过，穆珞茵这样放肆，朝云便也没有打算给她面子。 “吵吵嚷嚷怎么回事？”朝云蓦地睁开眼睛，面色不虞。她的声音虽然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也有着迫人的气势。 朝云深谙震慑别人的技巧。前世的时候，她好歹也在军中历练过一段时间，又作为主母掌管整座府邸几年，这些东西她都是有经验的。 倒是穆珞茵，因着没有想到朝云竟然露出这样迫人的气势，她就有些胆怯。白着脸色往后退了好几步，穆珞茵仍然觉得心跳如雷。 “怎么回事？”朝云皱了皱眉。 立夏和谷雨立刻就跪了下来，“回禀姑娘，是五姑娘闯进来了。” 蓦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穆珞茵就是一惊。感到朝云的尖锐的眼神从自己身上扫过，穆珞茵的后背就渗出冷汗来。 这样强大的压力，她只在穆大将军身上感受到过。朝云怎么学会的？ 心中正惊疑不定时，穆珞茵就听到朝云冰冷的声音，“五姐姐过来寻妹妹，到底所谓何事？” 这个时候，穆珞茵就是想要退开都晚了。她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说道，“七妹妹，不好了，表哥的父母，后日就要到京城了。” “我们，我们应该要怎么办？”穆珞茵似乎慌了神。 朝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五姐姐这消息又是从母亲那儿来的？” 穆珞茵闻言，敏锐地感觉到不对，然而，到底是哪里是不对，她却又说不出来。 咬牙点了点头，穆珞茵就听到朝云送客的声音，“行了，我知道了，五姐姐请回吧。” 穆珞茵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一见到面无表情的朝云，她的心中便是一跳。再不敢说什么，穆珞茵咬唇退了下去。 正文 234. 罢手 秦氏正好翻完手中的那一本账册，就听见小丫头轻声在外间请示，“太太，五姑娘在外求见。” 穆珞茵？这个时候过来？ 秦氏透过窗子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沉吟不过一会儿，便点了点头。身边自有伶俐的丫头应了一声。 不过一会儿，穆珞茵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秦氏素来瞧不上穆珞茵小家子气的样子，见她进来，也不过是瞟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神，“什么事？” 秦氏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声。她手中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并不想在穆珞茵身上花费功夫。 见秦氏对她仍然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穆珞茵便咬了咬唇，垂头斟酌着说道，“回母亲的话，珞茵刚刚去了七妹妹的屋子，告诉她表哥双亲不日即将达到京城的事情。只是……” 说到最后，穆珞茵就有些沉吟。 秦氏对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十分不满。微微皱眉，她便出声追问了一句，“哦？那你七妹妹可是有什么反应？” 一边说着，秦氏手中又换了一本账册翻看着。 府中最近的进账倒是没有问题。只是若是有两个姑娘在宫中的话，接下来的花销就有些吃紧了。然而宫中到底不比其他地方，若是怠慢了宫中的那些人，刚刚进宫，两个姑娘也没有个依靠…… 这孝敬的钱到底是少不了的。 秦氏心中盘算着，脸上就闪过一丝不耐烦来。 穆珞茵虽然低着头，然而她却一直都仔细打量着秦氏的神情，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来，穆珞茵心中就是一惊。再不敢玩什么花样，她张了张嘴，将余下的话，快速说了出来。 “我去的时候，七妹妹正在睡觉，叫了好一番，七妹妹才醒过来。听我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她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再没有其他反应。” “没有其他反应？”秦氏闻言，手中的动作就是一顿，又确认了一次，“你是说，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穆珞茵大着胆子点点头，应道，“七妹妹的确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对我的突然闯入很不高兴，还瞪了我好一会儿。” 一向脾性温和的朝云竟然会这样？ 秦氏心中有些愕然。她放下手中的账本，看了穆珞茵一眼，“你之前不是说，七丫头心中对于那件事，心中已经有数了吗？还说，她对于婚期提前这件事十分上心。怎么现在就没有反应了？” 穆珞茵也弄不明白朝云的反应。听秦氏这样问，她只是动了动唇，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穆珞茵耷拉着脑袋，一副没有主见的样子，秦氏就是一阵气闷。这些丫头，在该起作用的时候，都是这样。一个两个，根本都指望不上。 白了穆珞茵一眼，秦氏心知再问不出什么消息来，便重新拿起账本来，头也重新微垂了下去，再没有看向穆珞茵。“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听秦氏蓦然就冷下来的声音，穆珞茵心中就是一“咯噔”。犹豫再三，她到底是将那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母亲，珞茵此番去寻七妹妹，有一处地方却是觉得奇怪。”一旦说出口了，穆珞茵倒是没有觉得再有什么为难的地方。顺着这股气势，她将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仔仔细细描述了一番。 “……七妹妹听了那消息之后，脸上的神情便十分奇怪，像是在笑，却又不在笑。而且，最后，七妹妹还问了一句，我这个消息是不是从母亲您这儿得去的？”穆珞茵这样说着，忍不住就抬起头来，“母亲，您说，七妹妹这个样子，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秦氏倒是没有想到啊，朝云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听穆珞茵说的时候，她心中便是一跳。然而，她随即又安慰自己，七丫头虽然聪明，却也不断然胡乱猜测才是。恐怕只是老五自己心中发虚，觉得不对了。 这样想着，到底不是自己亲眼看过的。秦氏也觉得不好说。她顿了一顿，这才说道，“既然这样，那你最近便多多注意七丫头一些。但是记住，不要再如同今日一般，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进去。以你的段数，七丫头发现端倪只是迟早的事情。” 秦氏这样说，穆珞茵心中就有些不痛快。然而，她到底不敢反抗秦氏，沉默了一会儿，便应了一声。 见穆珞茵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秦氏心中冷笑一声。再不想浪费时间，她对着穆珞茵挥了挥手，“行了，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你便下去吧。自己小心些，可别让人抓住了把柄。” 穆珞茵心中明白，秦氏话中这“别人”到底是谁。虽然心中有些不屑，然而她却又一次想起朝云那冰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穆珞茵也没有敢再说什么，冲着秦氏福了一福，她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穆珞茵退下去不久，秦氏便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她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之前倒是她的疏忽，没有想到，那七丫头竟然这样快就成了气候。若再抱着拿捏她的想法，只怕已经行不通了。再加上大老爷现在又回来了，若她还是一味暗中打压，只怕最后的结果不好。 还不如她就此放手，即使做不到如同王氏般讨好，冷眼旁观也是可以的。 这样一来，就算之后事情败露了，她也可以将自己摘个干净。 秦氏这样想着，虽然心中有些不甘，却也只是闭了闭眼。最好的时机已经被她错过，再一味阻拦，也只是让自己惹上一身骚而已。 想了半天，秦氏到底将朝云的事情放在一边，专心看起手中的账册起来。 然而在当晚就寝之前，秦氏却是特意吩咐了身边的人一句，“若是日后五姑娘再过来，便找借口推了她。另外，明儿让人去告诉六姑娘，让她将手中做的事情暂且停上一停。” 见身边的人仔细记下了，秦氏这才慢慢阖上眼。 七丫头，到底是个好命的。 正文 235. 请罪 秦氏的打算，轻风苑的人并不知情。 见吵人的五姑娘终于退了下去，谷雨和立夏就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姑娘好不容易眯上一会儿，竟然拿就这样被吵醒了过来。”立夏撅嘴抱怨了一番，见朝云沉思着，便停下了嘴。 朝云嘴边挂着冷笑，往外间望了一眼，扬声唤道，“翠儿可还在？” 听姑娘什么都不说，扬声就唤翠儿，谷雨和立夏便相视一眼。收拾了一番，谷雨和立夏快速站到了朝云的身后。 朝云的声音落下之后，外间便传来了微微的响动。没有过多久，翠儿便掀帘走了进来。 “你是故意放她进来的吧？”看了一眼翠儿，朝云微微笑道。 明明朝云脸上带着微笑，翠儿却偏偏觉得自己的身后冒出了一阵冷汗。她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回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那个时候，五姑娘突然出手推了奴婢一下，奴婢猝防不及……” 翠儿辩解着，然而当她触及到朝云清亮的眼神时，心中就打了一个突儿，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就断在了喉咙处。 是了，姑娘本来就知道她会功夫这件事情。她这样的说辞，若是用来骗骗其他人，倒也许能够说过去，然而在姑娘这儿，她却是怎么都说不通的。 不管五姑娘多么大的力气，她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她竟然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给算计，说出来都觉得可笑。 这样想了一番，翠儿便觉得自己之前的计策真是太过拙劣了。 她虽然的确被五姑娘弄了一个措手不及，然而以她的能力，在事后其实也是能够补救的。让五姑娘冲进来打扰姑娘的休息，根本就是她故意的。 看来，姑娘已经完全看穿了她的计策。 意识到这一点，翠儿的额头也忍不住冒出汗珠来。不待朝云再说些什么，她立刻就跪了下来，“请姑娘恕罪。” 朝云半垂着眼，手指慢慢敲击着美人榻边上的红木桌边缘。 一下一下的，翠儿却觉得那声音根本就是敲击在自己的心上。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朝云面上不喜不怒，只是柔声问了一句。她十分想知道，翠儿到底在心中打着什么主意。陆清安可也参与到了这件事情中来。 翠儿也是个机灵的，听朝云这样问，心中立刻就有些明白了。她恭敬地朝着朝云磕了一个头，又看了立在朝云身后的立夏和谷雨一眼，这才模糊说道，“这次是奴婢自专了。奴婢认为，让五姑娘闹到姑娘面前来更好一些。” 听翠儿亲口承认，谷雨和立夏面面相觑。翠儿果然是故意的！ 同时，谷雨也敏锐地意识到，姑娘应该有什么私密的话要问翠儿。这样想着，她便拉了拉立夏的袖子，对着朝云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奴婢们该去摆饭了。姑娘可要将饭摆在这里？” “摆在外间吧，我一会儿就来。”朝云这样说了一句，对着谷雨和立夏点了点头。 谷雨会意地拉着立夏退了下去。 屋子中再没有其他人，翠儿胆子便微微大了一些，“五姑娘这件事情，奴婢查到大房太太也有参与……” 因为秦氏也有参与，所以才格外想要让她注意吗？ “奴婢已经观察五姑娘好多天了，原本就知道她今日必然会来寻姑娘的。”见朝云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翠儿的神情便也轻松了下来，“姑娘早已猜到这件事有人在背后搞鬼，又为何迟迟不动手？” 正因为想不明白这一点，翠儿才想着要推动一把。 “你越矩了。”朝云神色不变，淡淡说了一句。 翠儿闻言，立刻就俯下身去，她又朝着朝云磕了一个头，声音闷闷地，“奴婢愿意领罚。” 朝云倒是没有留情，吩咐翠儿下去跪两个时辰，便让她下去了。 对于这样的处罚，翠儿倒是没有异议。等了半天，见朝云再没有说其他的话，她便默默站起身来，慢慢朝着外面退去。 等翠儿完全退了下去，朝云这才叹了一口气。 翠儿的心思，她是完全明白的。然而，她虽然心中也有些着急，却也明白，以她现在庶女的身份，别说是大太太秦氏了，就连那个表公子，她都没有办法除去。 放任一个一直都觊觎着自己性命的人在身边，朝云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或许她应该要加快步伐才是。毕竟光这样等着也不合她的性子。 然而，要将表公子彻底扳倒，到底应该要什么法子才好呢？表公子可不同已经被除去的赵灵菲。不管怎么说，赵灵菲也不过是一介女子，只要毁了她的名节，赵灵菲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再翻不出风浪来。 然而，表公子却是一个男子。若是用对付赵灵菲的法子来对付他，根本就损伤不到他分毫。 朝云皱了皱眉。 与大多数男子一样，表公子在京城，也想着要谋个一官半职。现在，他已经投身于明郡王的麾下了。虽然若是她求助于明郡王，可以不动声色地让表公子栽一个大跟头。但是到底没有明显的错处，又加上表公子和穆家带了关系，即使明郡王不用，也有想要攀关系的人会用。 那样一来，她的目的仍然是没有达成。 想要断送一个人的仕途，到底应该要怎么做呢？ 朝云想着，眼神却突然就落到了之前她准备好的那些药材上。 说起来，陆清安曾经答应过，要帮助她给表公子下药的。这都已经多少天了，怎么他还没有动静？ 难道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朝云仔细想了一番，心中就有些奇怪。最近她并没有听说京中有什么事情发生啊。他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谷雨撩起帘子进来禀告道，“姑娘，饭已经摆好了。” 摇了摇头，朝云就站起身来。 她竟然已经闲到没事猜测他的动向了么？真是无聊。 自嘲地笑了笑，朝云将这番心思甩在了脑后。 正文 236. 圣旨 朝云用过饭之后，又想了一下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便由谷雨和立夏服侍着歇下了。 让她没有想到是，第二天午时差两刻的时候，宫中突然就来了人。 朝云刚准备午歇，却被老太太遣来的小丫头唤了起来。 “七姑娘，宫中来了人，说是让您去接旨。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已经在前面候着了，让您快着些。” 闻言，朝云心中就是一动。 谷雨和立夏却是一阵惊愕。宫中来人？接旨？可是两位公主又为姑娘求了什么来？ 小丫头连声催促，朝云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低头打量了自己的穿戴一眼，没有察觉出什么错处，便唤了仍然有些呆愣的谷雨和立夏一声，四个人朝着大门处快速去了。 紧赶慢赶地，等到朝云赶到大门处时，却见满府的人都出来了。不仅老太太和大太太等府中女眷在，就连平日一直在外忙碌的大老爷儿，二老爷以及三老爷，都已经候在了那儿。 见这样的阵势，朝云脸色就微微变了一下。 “七丫头来了？”倒是大老爷一见朝云，就笑着冲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吧，江公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虽然已经进出皇宫好几次了，这位来宣旨的公公，朝云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接到大老爷的暗示，朝云心中已经明白过来。然而，没有亲耳听到圣旨的内容，朝云到底有些不确定。 “公公安好。”听大老爷专门指给她看，朝云便乖巧地上前行礼。 那公公自从朝云出现，便一直都在打量着她。此时见朝云礼数周全，对他很是恭敬，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这便是七姑娘了？咱家倒是经常听两位公主说起过，今儿一见，果然是个讨喜的，也不怪贵人们多喜欢。” “公公谬赞。”朝云微微垂下头来，脸上似有尴尬，“都是贵人们抬爱，小女身份低微，哪里担得起贵人们那样的称赞？” “七姑娘自谦了，您的身份哪里就低微了？”江公公语焉不详地这样说了一句，又扯了几句闲话，这才说到主题，“这时候也不早了，还请七姑娘接旨吧。” 朝云立刻就随着大老爷跪了下来。 老太太早在听见江公公那句含糊的话的时候，心中便是一动。等听完了圣旨，整个人就有些傻眼。 她家的七丫头，竟然有着那样高贵的身份？！ 不仅老太太有些惊讶，满府的人，除了穆大老爷表情没有变化，所有人看向朝云的眼神都有些不同起来。 虽然早有预感，然而当她真的听到圣旨的内容，朝云仍然止不住呆了一呆。 她的身份就这样……恢复了？ 江公公宣读完圣旨，脸上便再度浮现起笑容来，“赫连姑娘，请接旨吧。” 即使有些失神，朝云却也不至于失仪。听到江公公的提醒，朝云便抬起双手来，恭敬地接过圣旨，口中谢恩道，“赫连朝云谢主隆恩。” 完成了圣上交待的事情，又见朝云接了旨，江公公便伸手虚扶朝云。“赫连姑娘，您可是赫连家的嫡长女，以后还是不要再说自己身份低微的话了。” 论起来，赫连家可是比穆府的地位高多了。 听了江公公的话，朝云只是笑，“公公的话，小女记住了。” “对了，皇上说了，赫连家的主宅已经多年没有住人了，若是搬过去肯定多有不便，便另外赐了一座宅子，若是赫连姑娘要住，便先住在那座宅子吧。具体地址，穆大将军是知道的。” 没有想到，竟然还会得到一座宅子，朝云心中便又是一惊。然而她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听了江公公的话，她也只是笑道，“多谢江公公提点了。小女感激不尽。” 见朝云即使知道自己身份变化了也仍然对自己态度谦和，江公公心中便更是高兴，说了几句笑话之后，便要告辞。 毕竟是宫人，江公公要回去复命，穆府也不好多留。穆大将军不由分说，偷偷塞了一个荷包给江公公，又亲自送他出门。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便见到众人望向朝云复杂的眼神。 “都站在这儿做什么？回去吧。”大老爷这样说着，带着朝云就朝内院走去。 老太太心中虽然疑惑重重，却也知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闻言，便也扶了秦氏和王氏的手，往内院走。 等众人回到慈安园，老太太便再也憋不住了，她看了老神在在的大老爷一眼，问道，“老大，这是怎么回事？七丫头，七丫头怎么会是……” 最好用的七丫头，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别人家的人？ 而且，还是那个赫连世家！ 既然朝云的身份都已经恢复了，穆大将军便也而没有再想着要隐瞒。他捡着重要的，给老太太解释了一遍，又笑道，“现在，丫头也长大了，是时候让她认祖归宗了。” 认祖归宗！认哪个祖归哪个宗？！ 现在好不容易明郡王和陆将军都对七丫头感兴趣了，居然突然告诉她，七丫头不是她们家的人？那她还图什么啊？！ 穆大将军也明白老太太的心结。然而，他既然这样做了，就不怕老太太埋怨他。 秦氏心中也是惊涛一片，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恨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竟然根本就不是穆家的人。那么，她这么多年岂不是很可笑？愣了一会儿，秦氏又转念一想，觉得自己之前做出的罢手决定真是明智无比。 相比秦氏，王氏却更是庆幸。她早就觉得七丫头是个人物了，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出。不管怎么说，她之前都算是没有得罪七丫头的。再加上七丫头之前在宫中帮了大姐儿一把，王氏倒是觉得，朝云并不讨厌她们。 看来，以后还应该要和朝云搞好关系才是。 这样想着，王氏便侧过脸朝着朝云笑了笑。 朝云回了她一个微笑。 良久，老太太总算是接受了这个消息，声音有些沙哑，她抬起头来，看了大老爷一眼，“可说了何时要让七丫头搬走？” 正文 237. 齐聚 朝云发现最近往她这个院子凑的下人明显增多了。 又是一阵吵闹之后，立夏没有好气地走了进来，“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前倒是没有见她们这样殷勤。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竟然多了这样多的妹妹了。” 正说着，谷雨也撩了帘子走了进来，“以前倒是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吃香。以前她们见着咱们的时候，虽然不至于甩脸子，却也没有今日这般亲热。” 然而那些人真是太过亲热了，让她完全有些受不住。 见两个人形容都有些狼狈，朝云忍不住笑起来。 立夏撅了撅嘴，正准备说话，却听到外间翠儿骂人的声音。 翠儿性子泼辣，又是个直来直去的，对那些突然贴上来献殷勤的，自然不会留面子。 骂声持续了一会儿，院子中就安静多了。 屋子中的主仆三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过了没一会儿，翠儿的声音便再次响起来。这一次，却是通报，“姑娘，八姑娘过来了。” 安容过来了。朝云闻言，敛了脸上的笑容。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安容会过来找她，却不像安容竟然过来地这样早。她根本就还没有想好，到底应该要怎样给安容解释这一次的事情。 翠儿的话音刚落下不久，安容便一如既往快步走了进来。 才一进屋子，安容就朝着朝云窗子边上的美人榻上倒去。 还没有等朝云反应过来，安容就大笑出声。 朝云顿时一阵惊讶，她疑惑地看了杜鹃一眼，问道，“你们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被三婶娘骂了？” 杜鹃脸上露出无奈来，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话，却看到自家主子坐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朝云你不知道，今儿个真是乐死我了。”安容捂住肚子，又笑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今儿个我才和母亲透露出想要来找你的意思，母亲就将我送出了院子门。” 朝云闻言就是一愣。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安容就笑了这样久？ 见朝云一副不解的样子，杜鹃便笑着解释道，“姑娘她是在笑太太的表情。以前姑娘想要来找您的时候，太太总是一副晚娘脸。然而这一次，太太一听姑娘的意思，马上就换上了一副笑脸，看那样子，像是恨不得跟着姑娘一道儿过来一般。” 杜鹃向来都不是个多话的。听她一口气解释了这样多，朝云便明白了缘由。想来，三婶娘那个时候的脸色真的是很惹人发笑吧。 只是，被安容这样一笑，朝云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等安容笑得差不多了，谷雨便拉了立夏借口泡茶，机灵地下去了。杜鹃哪里不明白她们的意思，见此，也随便找了一个借口，退了出去。 屋子中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两姊妹。 朝云张了张嘴，却是安容率先说话，“你这儿都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吧？准备什么时候走？” 朝云也跟着扫了一眼明显空了不少的屋子，脸上就露出些笑意来，“爹爹说，后日是个吉日，宜搬家。” 安容便点了点头，“后日啊。正好，我后日也没有什么事情，到时候我去求求母亲，送你一程。” 其实只要说是来送朝云，只怕她就算手中有事，母亲也会赶她过来吧？ 这样想着，安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朝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若是你想要和我解释的话，那些说辞就免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吗？在事情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你向来都是不胡乱声张的。” 安容叹了一口气，“最初的时候，我心中也怨过你。你什么事情都不和我说，好像根本就没有将我当成自己人一般。”安容说着，撇了撇嘴，“只是，我现在已经明白过来，正是因为你将我当成自己人，所以才会这样隐瞒。不过，说起来，这件事情应该也是你左右不了的吧？” 安容说着，抬眼仔细看了朝云半晌，笑道，“一想到你就要离开了，我心中就有些空荡荡的。” 虽然之前大多数时候，她和朝云也不是经常见面，然而好歹两个人住在一座府邸中。只要有心，就算是半夜想要见了，也是可以过来的。只是，朝云这一走，她们就真正分隔两地了。 朝云心中也有些伤感起来，穆府这样多姊妹中，她也就和安容最好。说不想念，那绝对是假话。 然而朝云也知道，自己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那些事情不处理完，她的身边总是危险的。朝云可不想安容因此受到伤害。 这样想着，朝云便扯出一个笑容来，“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再说了，我的宅子离着这里也是不远，只要想，我们还是可以天天见面的啊。” 这话只是说说，两人心中都无比清楚。朝云此番出府，便是赫连家的人。即使两人关系再好，也断然没有天天窜府的说法。 不过，这样的安慰，还是不错的。 安容也跟着笑起来，“说起来，我的手帕交竟然是赫连世家的嫡长女。以后再有闺秀们的聚会，我可有话题了。” 朝云笑了笑，“只要你不嫌弃我丢脸，无论怎样都是好的。” “嫌弃你？”听了朝云的话，安容夸张地叫了起来，“就是没有这一茬，京城中谁家不知道你？你还丢脸？那我应该怎么样？” “真是的，你这是完全要让我们羞愧而死啊。”安容虽然抱怨着，口气却是欢喜的。 朝云正准备说话，却又听到翠儿刻意扬起来的声音，“姑娘，二姑娘，五姑娘，六姑娘，九姑娘都来了。” 这下，穆府的姑娘算是到齐了。 安容闻言，忍不住就笑起来，“母亲让我来还不够，非要让姐姐也过来。” 朝云听了，伸手握了握安容的。又笑道，“这下，我们也只能出去了。屋子太小，可容不下这么多姊妹。说起来，我的院子还从来就没有这样热闹过。” “是呀，不然，你这小小的屋子早就被挤破了。”安容揶揄道，“既然姊妹们都过来了，我们便出去看看吧，看看她们现在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你这个赫连大姑娘！” 正文 238. 应对 等朝云送走那些姊妹，整个人就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安容便笑，“这才刚开始，你就受不了了？以后这样的事情，恐怕会更多呢。那个时候，你会更累。” 朝云闻言，脸上忍不住就露出无奈的笑容来，“安容，你就不能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吗？”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姊妹对她的态度绝对不会如同以前一般，但是真正见识到之后，朝云仍然是被吓了一大跳。 这些人真的是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姊妹？特别是五姑娘，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起过朝云帮她的事情，反而不停在讨好。 “是是是，不提就不提。”见朝云眉间的确透出疲惫出来，安容再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她往外面看了一眼，笑了笑，“好了。时候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儿个我再过来寻你。” 朝云点点头，本来想要自己将安容给送出去，却被安容阻止了，“你就别动了，歇上一会儿吧，接下来几天还有得折腾呢。我又不是什么客人，何必这样。” 这样说着，只让谷雨陪着，带着杜鹃，出了轻风苑。 屋子中一下子就空落下来。立夏叹了一口气，脸上就带了些讽刺，“奴婢今儿个可算是开了眼界了，穆府的姑娘们还真是厉害。” 朝云听着立夏说着，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她们一直都是这样厉害的，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怎么，吓着了？” “吓着倒是不至于，只是觉得反差太大，她们自己难道就不会觉得害臊吗？”立夏撇了撇嘴，“恐怕就是老太太见了，也会觉得吃惊吧？” 朝云笑了，再没有说什么。 立夏见姑娘不再说话了，便也住了嘴。她上前两步，轻轻给朝云按压着肩膀。 等谷雨回来的时候，朝云才慢慢张开阖上的眼睛。 “收拾地如何？”朝云问了一句。后日就要搬到另外的宅子中去了，朝云觉得十分期待。 谷雨也同样兴奋，闻言，她便笑了笑，“已经都差不多了，只差了些物件。等明儿晚上上再收捡一下，便成了。” 这样说着，谷雨又汇报着，“大件的东西，老爷已经遣人送到府中了。” 朝云就点了点头。她突然想起，穆大老爷和她说的话，“御赐府中的下人并不是很多，所以，若是穆府中有用着顺手的，就带过去一些。” 正因为大老爷说了这样的话，所以这些天，她的院子才会这样热闹。 穆大老爷还说，等她过去的时候，要另外派遣一对家丁跟着她。另外，大概是花姨娘吩咐的，大老爷早些时候告诉她，说她赫连府中的旧人，已经有不少先住了进去。 应该是李老头和老刘头等人了…… 朝云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 大老爷对她的关照，她感激在心。 正回忆着，朝云突然听到谷雨的声音，“姑娘，到了晚请安的时辰了。再不过去，只怕就要晚了。” 回过神来，朝云就站起身来，带着谷雨和立夏快步走了出去。 自从朝云的身份恢复之后，老太太对朝云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不同。客气虽然客气，却总像是隔了一层似的。 谷雨和立夏十分不解。然而朝云的心中却十分清楚。 老太太之前逼她做了很多事情，这个时候，就有些拉不下面子来。另外，老太太一直以为她就是穆府的人，觉得不管她嫁给陆清安还是明郡王，都是一件能够让穆府扬眉吐气的事情。然而现在，愿望落空了，老太太自然不大乐意。 朝云明白那种失落，所以，她便只当没有察觉出老太太态度的变化。而她自己，则一如既往地在是老太太面前恭谦。 今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仍然是不冷不热的。不过，却是递给她一张帖子，倒也没有说明白。朝云双手接过，也没有在意老太太的态度。 等到朝云回到院子的时候，天色仍然亮堂着。随意用了些饭食，朝云便没有了食欲。 说起来，陆清安已经有好多天都没有找过她了。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而明郡王，朝云记得，他手下中就有玉石搜寻者，而她都已经恢复身份这些天了，也没有见他的手下有什么动静。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另外在盘算着些什么。 想到这些事情，朝云就吐出一口气来。这些人都没有动，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人却是蠢蠢欲动起来。老太太给她的帖子，是王侍郎府的周夫人下的。 朝云仔细看了帖子一番，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 王侍郎，他的小妾便是许玉英。对于上一次在侍郎府中发生的事情，朝云仍然记忆犹新，这一次，真的是周夫人下的帖吗？还是说，这又是赵凌和许玉英的一个局？ 她原本都打算，不会再和这些人纠缠了，却不想，她虽然没有那个意愿，而她们依然撞上来。 真是一日清静都不得。 想了一会儿明天的事情，朝云扬声将外间的翠儿唤了进来，“你明儿随我去侍郎府一趟。” 朝云说得直接，什么也没有解释。 翠儿立刻就明白过来。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这才斟酌着说道，“若是去那个王侍郎家中，奴婢觉得，姑娘还是多带几个奴婢这样的好。” 前一次，她可是暗中跟去了，却不想被藏在暗处的人缠住了。这一次，还是去那个王侍郎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带一些会功夫的才好。这样，就算是后来出了什么问题，也好保护姑娘。 朝云听了，就有些沉吟，“你顾虑地不错，但是，这……” 她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如同翠儿身手的人来？ 翠儿自然明白朝云的心思，她笑着抬起头来，“姑娘放心，奴婢会安排好的，明儿个，您只管带着谷雨姐姐和立夏姐姐出门。” 见翠儿说的笃定，朝云仍然有一丝不放心，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又听到翠儿的声音。 “姑娘就算不相信奴婢，也应该相信大老爷才是。明儿个姑娘出门的时候，大老爷一定会安排周全的。” 话说到这份上，朝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她咬了咬唇，慢慢点下头来。 正文 239. 赴约 虽然之前听翠儿那样说了，朝云心中却依然有些不放心。等早上起来，朝云亲眼看见，即将护送自己去侍郎府的阵势时，忍不住咋舌。 这样的排场，就算是她前世，在当上赵府主母之后，也不过如此。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大姑娘家，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朝云心中就有些犹疑。 倒是老太太遣过来送朝云的红莲，见此笑了笑，“姑娘不必忧心，您现在是赫连府嫡长女，这样的排头并不算是越矩。” 果然，一旦和赫连府挂钩，什么都变了。 大老爷曾经给她解释过，赫连府有着御赐的爵位，当初赫连府事件昭雪的时候，圣上也将那个爵位一并奉还了回来。虽然她是女儿身，无法承袭爵位，但是她却仍然是侯府的掌权人。等她婚配之后，嫡长子就会承袭赫连府的爵位了。 朝云又看了一眼穆府准备的排场，忍不住就吐出一口气来。 她倒不是不习惯，只是觉得改变有些太过突然了而已。 红莲瞧见朝云眼中闪过的一丝光芒，脸上就扬起笑容来，“以着姑娘现在的身份，就算是拒绝了周夫人的邀请，也是可以的。” 听了红莲的话，朝云就扯了扯嘴角，“刚刚恢复身份，就这样张扬，有些不大好吧？再说，之前，周夫人可是帮了朝云好大一个忙，这样回绝，到底有些不给面子。” 上一次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红莲并不清楚，听朝云这样说，她便笑了笑，“既然如此，姑娘也只是去去就好。若是觉得不舒服了，直接回来也是可以的。想来周夫人应该不会觉得不妥。” 这倒是可以。朝云笑着点了点头。 她没有告诉红莲，她真正过去的原因，并不是如同她说的这样。这一次，她之所以答应侍郎府的邀请，主要是她想去确认一些事情。 有关许玉英和赵凌的事情。 当然，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之后，朝云再不会孤身一个人闯进去。虽然翠儿说，她会安排好，大老爷也为她准备了足够的护卫，但是朝云仍然另外留了一个心眼。倒不是说她不相信他们。 然而，翠儿那边的人手到底是她不认识的，穆大将军准备的都是些男丁，到时候肯定无法进入内院。她需要的，更多的是能够贴身保护她的人。谷雨和立夏虽然会跟去，但是朝云并不打算将她们带进王侍郎府中去。 翠儿带的人手不知够不够，所以，朝云昨晚另外请花姨娘，让她帮忙传递一下消息。 想来，若是不出差错，待会儿，她的车上应该会多上两个人。 这样想着，又和红莲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朝云便带着谷雨和立夏上了车。 为了防止谷雨和立夏吓着，朝云率先进去看了一眼。 果然，和她想的不差，马车中早就坐好了两个丫头。其中一个，朝云是见过的。就是那个少年老成的朱儿。另外一个朝云倒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见到朝云进来，朱儿抬起她那张并没有多少表情的脸，对着朝云行了一礼。她身边的那个要吐，也立刻就朝着朝云行礼。 朝云朝着她们点了点头，又看了另外一个小丫头半天，这才坐了放下心来。 虽然那个小丫头并没有什么话，但是她举手投足之间，都和朱儿透露着同样的气息。想来，应该也是一个练过的。 不管如何，花姨娘应该不会骗她才是。 这样想着，朝云脸上便带了一丝笑容。 不一会儿，谷雨和立夏也上来了。见到马车中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她们两个就是一惊。好在她们虽然感到惊讶，却并没有立刻就放声大叫。见姑娘神情自若，她们便按捺下心中的惊疑，不声不响地坐在了朱儿两人的身边。 马车行进了一段路程之后，谷雨才小声问道，“姑娘，她们是？” 朝云并没有解释，只是冲着她们笑了笑，又吩咐道，“待会儿到了地方，你们就待在车上，她们两个会跟着我一同进去的。” 谷雨和立夏闻言便都是一惊。但是想到，姑娘从来都是有主见的人，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们便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等到快要到侍郎府的时候，朝云的耳边突然就传来了翠儿的声音。说是什么都准备好了，让她放心。 谷雨和立夏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而朱儿和那个不知道名字的丫头，先是紧张地戒备了一番，然后才放松下来。 翠儿也带人来了，朝云心中大定。 正在这个时候，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朝云就听到外面的家丁轻声禀告的声音，“姑娘，到了。” 朝云应了一声，还没有下车，就听到一阵喧哗。 “马车中的可是赫连姑娘？”中年妇女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来。 朝云立刻就认出来，这是周夫人的声音。 轻轻应了一声，朝云看了一眼朱儿和另外一个丫头，慢慢走下了马车。 朱儿倒也机灵。她先朝云一步跳下马车，然后又转过身来，和那个丫头一起伺候朝云下车。 这一切，她做得无比熟练，仿佛真的是她的贴身婢女一般。 见了朱儿和另外的丫头，周夫人就是一愣，“赫连姑娘换丫头了？” 没有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谷雨和立夏的样子。朝云闻言，微微笑道，“那两个丫头正在府中收拾东西呢，今儿收拾的是贴身衣物，我用惯了她们，便没有让她们出来。” 周夫人一听，脸上的疑惑就去了不少，她脸上露出些歉意来，“倒是我这张帖子下得不是时候，赫连姑娘正忙着……” 朝云挥了挥手，笑道，“不打紧的，倒是周夫人，在朝云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邀请朝云出来，反而是让朝云轻松了不少。朝云还要多谢您呢。” 两人站着说了一会儿话，周夫人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竟然都没有请姑娘进去说话。来来来，赫连姑娘快些请进。我那些丫头们啊，可是从一大早就吵着要见姑娘了。” 正文 240. 目的 周夫人的声音比以往要热切多了。 朝云见此，心中就是一动。然而她的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微微笑着，朝云带着朱儿和另外一个叫做碧桃的丫头，一道儿跟着周夫人往府中走。 侍郎府并不是很大。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朝云便跟着周夫人来到了正厅。 周夫人笑道，“府中的三个姑娘都都出来了，今儿个是二姑娘的生辰，所以才请赫连姑娘赏光过来。” 话是这样说，周夫人却并没有解释，为什么没有另外请穆府的姑娘过来。 朝云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听了周夫人的话，她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已。 见朝云对此没有多大兴趣，周夫人便住了嘴，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两个人说笑着走进正厅，朝云就看到了不少姑娘。其中有三个长相倒是差不多，想来应该是周夫人的闺女儿了。 果然，周夫人将那三个姑娘唤了出来，一一指给朝云看。 朝云和她们一一厮认过，便笑着看了周夫人一眼，“夫人今儿是东家，倒是没有必要陪着我这一个客人。待会儿应该还有不少贵客要来吧？夫人尽管去忙，不必在意朝云。” 周夫人闻言，脸上就露出为难来，“赫连姑娘已经是贵客了，您这样……” 朝云摆了摆手，笑道，“夫人怎么说都是长辈，朝云不过是一介晚辈，哪儿担得起夫人这般照顾？夫人今儿可是要受累的，朝云断然不会亏待自己。” 听朝云坚持，周夫人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张嘴告了个罪，“既然这样，那便委屈姑娘了。请姑娘暂时在这儿待上一会儿，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这些丫头。” 这样说着，就留下了一个丫头，又交代了她一番，这才带着大批丫头和婆子离开。 而那个被留下的丫头，也是一个机灵的，见朝云并没有吩咐，便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墙角，然而眼神却从来都没有从朝云的身上离开过。 见周夫人这样的做派，朝云心中就有些奇怪。 她原本以为，今儿的事情，又是许玉英通过侍郎大人给弄出来的，她以为赵凌也会出现。然而现在看来，说不定是她想错了。 也许赵凌的胆子比她想象的更小。甚至连最后搏一搏都不敢。 这样想着，朝云就弯起嘴角来，笑了两声。周夫人虽然将那三个闺女介绍给朝云认识，然而三个人却是和另外的闺秀们打得火热，等周夫人一走，她们便也离开了，就留朝云一个人在一边喝茶。 朱儿站了一会儿，就轻声笑道，“真是不懂礼数的姑娘们，竟然就将母亲看重的客人丢在这儿，若是她们的母亲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朱儿的声音并不大，又加上朝云坐的位置并不显眼，周夫人留下的丫头站的又有些远，所以，根本就没有人听见朱儿的抱怨声。 朝云倒是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想知道，周夫人今儿请她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之前以为的，现在看来，都错了。那么，周夫人请她过来，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朝云可不相信周夫人没有目的。毕竟她们之间也不是很熟悉，算起来，这也不过是朝云第二次见到周夫人而已。突然这样殷勤，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 坐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朝云就微微皱了皱眉。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然而，朝云的心还没有完全放下来，她就听到隐在暗处的翠儿的声音，“姑娘，有几位公子正往这边走。” 几位公子？朝云挑了挑眉。 她倒不知道，女子生辰，竟然还能够有男子过来。 翠儿的话还没有完，“那几位公子都是周夫人的嫡子。”顿了顿，翠儿又加了一句，“都已经到了适婚年龄。” 到了适婚年龄？翠儿想说什么？ 朝云心中一动，突然就明白了翠儿的意思。原来，周夫人竟然打着这样的算盘。 借着闺女生辰的由头，让她认识侍郎府的公子们。难道，周夫人这样有信心，只要她看一眼她的儿子们，便会倾心吗？ 这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朝云勾了勾嘴角。可惜，她连认识的机会都不想给周夫人的儿子们。 抬手招来周夫人留下的丫头，朝云脸上露出些尴尬来，“这儿的净房在？” 一边说，朝云一手捂着肚子。 那个丫头原本想找借口推辞，然而见朝云好像真的很痛苦，便也不敢怠慢，带着朝云走了出去。 “姑娘，这儿便是净房了，奴婢瞧您肚子不舒服，给您熬一贴药来吧？”丫头说着，也不等朝云答应，转身快速离开。 朱儿又笑了两声，“她还真是心急，想去通知那些公子们到这儿来嘛？若姑娘你真的肚子疼的话，从净房中出来，便见到那些公子……” 说着，朱儿自己笑了起来。她这一笑，气质就柔和了不少。也只有这个时候，朱儿才有些少女的样子。 听着朱儿的话，朝云也忍不住笑起来。 若真是那个样子，她才尴尬呢。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更不会对那些公子中的一个产生好感吧？周夫人也太心急了些吧？ “罢了，也别管她们了，我们自己随便转转吧，差不多了，就告辞回去。”朝云想了想，这样吩咐道。 朱儿和碧桃闻言，相视一眼，撇了撇嘴，应了一声。 她们还以为今儿出来，一定会有好戏看呢，没有想到，竟然这样无聊。早知道这样，就算让姑娘带着另外的两个丫头来，也是可以的。 不过，抱怨归抱怨，朱儿和碧桃仍然倒是没有说出来。 朝云哪里不知道她们心中的想法。不过，无聊总比有事来的好。 她微微笑着，正要抬起步子来，却又听到翠儿的警告声，“姑娘，上次那个人过来了。” 上次那个人？朝云心中一动。 朱儿和碧桃却明显兴奋起来。 朝云却想到一个法子。 “翠儿，早上我吩咐你带的东西，你可带了？”朝云问了一句。 “带了。”翠儿应了一声，“您有什么想法？” 朝云弯了弯眼睛，小声吩咐了几句。 机会撞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正好，她就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好了，反正，也不算冤枉了他们。 正文 241. 抛饵 “姑娘，你这招真是损。”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的碧桃，突然就开了口。 朱儿听了，却是笑道，“这哪儿算损了？明明是他们先想要算计姑娘的。我敢打赌，翠儿说的那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碧桃嗤笑，“若真什么好东西，也不会巴巴得就朝着姑娘这儿奔过来了。” 这话一出，三个人皆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然而，朱儿和碧桃想了半天，却硬是没有发觉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倒是朝云，须臾便反应过来。 碧桃这是将她也骂进去了。 不过，朝云也知道，碧桃并没有什么恶意。 这样想着，她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朱儿和碧桃斗嘴。 走了不久，朝云果然就见到赵凌朝着她这里走过来。 明明是刻意算计着碰面的，赵凌却偏偏做出一副巧遇的样子，“咦？穆七姑娘？”这样说了一句，赵凌皱皱眉，又立刻改口道，“啊，不是不是，现在应该叫赫连姑娘了。” 朝云心中冷笑。赵凌这回为了见她，又是刻意打扮过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甚至还在身上挂了香包。的确是她喜欢的味道。 看来，他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啊。 然而越是看到他下功夫，她便越觉得讽刺。前世她那样努力为他，到了最后，他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做，他却巴巴地想要贴上来。 “赵公子。”之前想通了后，朝云再次见到赵凌便没有之前那种深刻的怨恨了，只是心中到底是有芥蒂的。不过，不管心中怎么想，表面功夫也是要做好的。因此，朝云在看向赵凌的时候，脸上仍然是笑着的。 “赵公子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怎么说都是内院，就算王侍郎对他再信任，赵凌也只是一个外男而已。这样放任，到底有些过了。 只是，正是由于这种不合礼数，朝云今儿才能利用上。或者说，布置一场好戏。 “正好从表妹那儿过来，听说前头周夫人的闺女在过生辰，便想着向周夫人恭贺一番。”赵凌说着，笑了笑，“到底也是姻亲，算起来，在下也算那群丫头的舅舅。自然应该要表示一番。” 朝云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然而，他这番话在朱儿和碧桃听起来，却觉得十分可笑。 谁都知道，他赵凌不过是侍郎府上一个妾室的表兄，姻亲什么的根本就不算。他这样自诩，只会让人觉得好笑。 “既然这样，那小女就不耽误公子了，周夫人应该在大门那儿，赵公子好走。”朝云说着，带着侍女避开了两步。 赵凌原本只是想借着那番说辞让朝云对他生出一些好感，却并没有想到，朝云竟然会这样的反应。他准备了那么久，哪里肯让朝云就这样离开。 “赫连姑娘留步……”见朝云真的要离开，赵凌急忙叫住朝云。 “赵公子有事？”朝云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她当然不会真的就走。她今儿可是要将之前所受的屈辱一并还给他呢，怎么会就这样走了呢？然而，心中这样想，面上却不能这样做。 朝云露出十分的惊讶，“赵公子不是急着去祝贺么？” 赵凌闻言，清咳一声，“咳咳，不着急不着急，都是一家人，什么时候祝贺，都是一样的。” 赵凌话音刚落，碧桃一时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家人？这位公子竟然会以为他和侍郎是一家人？人家也那样认为么？这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朝云淡淡地看了碧桃一眼，眼神中带着警告。 碧桃立刻就收敛了笑容。 “我这丫头是才挑过来的，不是很懂规矩，赵公子不要介意。”朝云说着，就朝着赵凌福了福身。 赵凌哪里敢受朝云的礼，见此，急忙躬身还礼。 “赫连姑娘严重了。”赵凌这样说着，又似是不经意地提出来，“说起来，上一次表妹不小心弄脏了姑娘的衣裳之后，便一直都耿耿于怀，总说着要亲自给姑娘道歉才好。只是，姑娘也知道表妹的身份……” 一个妾室，的确行动不便。 见朝云没有反应，赵凌便接着说道，“今儿听说夫人宴请了姑娘，便嘱托在下，一定将姑娘带过去。表妹说，她闲来无事，酿了一些百花酿，正好用来给姑娘赔罪。” 赵凌说完，便抬头瞧着朝云。 “不过是小事而已，许姨娘费心了。”朝云作出一副犹豫的样子来，“只是，小女这一次是客人，不和主人说一声便到处走的话……” 这样说，便是有些心动了。 赵凌心中一喜，他朝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起来，“姑娘不必过虑，不过是小酌两杯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表妹整日忧思这件事情，人都有些瘦了呢。” 瘦了？朝云心中冷笑，脸上却做出担心的神情来，“许姨娘，也太实诚了些。不过是小事，小女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样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唉，事情到底是因我而起，既然这样，便走这一遭吧，希望许姨娘不要再这样折腾自己。” 听朝云答应，赵凌心中大喜。努力克制住脸上的笑意，他转身先带路。 朝云嘴角含笑，跟在了赵凌的身后。 朱儿和碧桃见此，相视一眼，脸上具是露出讽刺来。 “姑娘小心些，他身上带有迷香之类的腌臜东西。”朱儿上前几步，小声提醒着。 朱儿的话才说完，翠儿的声音便又冒了出来，“姑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了。另外，这一次藏在暗处的人，已经被我们引开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朝云点了点头。 “啊，姑娘，另外我们自作主张，将侍郎府中的一位公子也引到了那位姨娘的院子中。”翠儿正要隐去，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那位公子，身上也有那种东西。” 盯上她的人还真不少。 朝云脸上的笑意更冷了。 “不错，做得好。”这一次，她要让他们永远无法翻身。 正文 242. 事成 许姨娘的院子在侍郎府的东南角。一行人走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这才看到许姨娘院子的门。 “赫连姑娘，到了。”赵凌回身笑了一下，又殷勤地上前去推开了院子门。 大概是听到了院子中的动静，一个长相平凡的小丫头就走了出来。见来人是赵凌，她脸上一点儿惊讶都没有，只是安静地给赵凌福了一个万福，“表公子，您又来了？” 朝云闻言，眉头就挑了挑。 小丫头的这番话，说得很是耐人寻味啊。 赵凌也体会出来了不对劲，他瞪了小丫头一眼，立刻就回身给朝云解释，“赫连姑娘，不是，不是，这丫头不会说话。在下可没有……” 赵凌虽然想要解释，然而想了半天，却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要如何解释。几句话说来说去，倒是更加囫囵了。 那个小丫头听见赵凌的话，就抬头朝着朝云看了一眼，稍稍侧了侧身，“赫连姑娘？请随奴婢来，我们姨娘正在屋子中等着呢。” 听到这话，朱儿就皱了皱眉。 不过是个姨娘而已，竟然这样大的架子。刚刚听这个小丫头说话，她还算是不讨厌，然而，现在，她却是觉得不屑起来。连侍郎府的正经夫人，都要亲自迎出来，这许姨娘不过是个姨娘，拿什么乔？ 朝云也没有动脚。她的脸上逐渐浮出冷意来，“赵公子，这就是公子说的想要道歉？” 轻笑两声，朝云的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说起来，许姨娘也不过只是个姨娘而已，即使不懂礼数，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许姨娘好歹也进侍郎府有一段时间了吧？既然还是一点儿礼仪都不懂。” “算了，既然许姨娘过得这样好，那小女便也不打扰了。小女出来的时间也够长了，也是时候回去了。不然，周夫人也该着急了。”这样说着，朝云就要转身离开。 这个许玉英，还真是能折腾，也不看看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没有想到，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这个许氏也还想着要给她下马威。真是可笑。 “所以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有什么样的仆人。没有想到，侍郎府中竟然也有这样不懂规矩的下人。怎么还没有发卖出去？”朱儿冷笑着，“不知道，这个丫头在伺候她们姨娘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赵凌怎么可能不明白朝云这是生气了？他也觉得是许氏过分了。 “赫连姑娘请留步，说不定，一切都是这个丫头自作主张。姑娘请等一下，在下这就去问表妹。”赵凌朝着朝云作揖，又几步上前，抬起手来，狠狠给了那个丫头一个耳光。 做完这一切，赵凌又对着看过来的朝云拱了拱手，这才大步朝着屋子中去。 朝云盯着倒在地上的小丫头，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个小丫头很是奇怪。在挨打的时候，似乎连脸色都没有变化，仿佛挨打已经是常事了。说起来，小丫头的脖子上的确有着淡淡的青痕。 朝云的眼神动了动。 见小丫头的惨状，朱儿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毕竟在她看来，小丫头这样不过是自作自受。弄不清自己身份，就应该是这种下场。 然而碧桃却觉得，那个小丫头有些可怜。 她正想要上前两步，和那个小丫头说两句话，却听见屋子中传来一阵响动。 却是许姨娘和赵凌又出来了。 许姨娘才出来，就扬起手掌，给了刚刚站起来的小丫头两耳光。 “该死的丫头，这么多天了，竟然连这些东西都做不好。”骂了两句，许姨娘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朝云行礼，“抱歉抱歉，我这是个新进的丫头，规矩还没有学好。怠慢了姑娘，还请见谅。” 话是这样说，然而许姨娘的神色中却是一点儿歉意都没有。 朝云勾了勾唇，“罢了，既然姨娘这样说，那便算了吧。”说着，又重新转过身去，“时候不早了，小女见姨娘身子不错，便先告辞了。” 竟然是不打算进屋，就离开了。 赵凌狠狠瞪了一眼许玉英，神情中满是凶狠。 许玉英心中一惊，哪里还敢动自己的小心思，急忙上前几步，伸手想要拉住朝云的胳膊，“赫连姑娘既然都来了，不如喝上两杯百花酿再走吧？不会耽误姑娘多少时间的。” 朱儿伸手挡住许玉英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抱歉，我们姑娘不胜酒量，恐怕不能接受姨娘的好意。” 赵凌也跟着赶上前来，陪着笑脸道，“那就一杯，一杯就好。怎么说，就当是接受我们的道歉吧。” 赵凌一边说，一边就对着许玉英使眼色。 许玉英心中虽然不甘，却不敢违背赵凌的吩咐，见此，她便强自笑道，“是呀，既然是我惹得姑娘不高兴，那我便自罚三杯好了，赫连姑娘只需要喝上一杯就行了。不是我自夸，这百花酿，整个京城中，大概也只有我能够做出来。” 朱儿闻言，眼中就闪过一丝讽刺。 朝云也懒得理会许玉英的自夸，见兄妹两个就差给她磕头了，便也不再提离开这一茬，勉为其难地跟着她们进了屋子。 碧桃落在最后，她看了半天倒在地上的丫头，直到听到朱儿的声音，这才抬步。 等众人都走后，那个长相平凡的小丫头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她回头望了一眼屋子，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幕的许玉英和赵凌，一进屋便交换了一个眼神，拿出了一个白瓷瓶来。 “赫连姑娘应该也知道百花酿来之不易，我做了一个夏天，也不过只得了这一小瓶而已。”许玉英看着朝云，笑道，“赫连姑娘可不要误会我小气。” 朝云笑了笑，“怎么会？” 赵凌笑得最深刻，他从许玉英的手中拿过百花酿，给众人都满上，劝道，“哎呀呀呀，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喝吧，喝吧。” 这样说着，他一饮而尽。 许玉英也笑着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 两个人都看着朝云。 朝云就笑了笑，在赵氏兄妹期盼的眼神中端起杯子来。 然而她还没有将杯子送到唇边，便有一只手从一边过来，抢走了她手中的杯子。 “你！”赵凌和许玉英均是大惊。“你怎么能喝掉！” “我怎么就不能喝了？这可是难得的百花酿呢，怎么就不能喝了？”来人笑嘻嘻的，“凭什么？” 许玉英咬了咬唇，她总不能告诉他，给朝云的那杯东西中是加了料的吧？ 赵凌也被这不请自来的侍郎二公子给弄得一惊。然而，他到底老成一些，不须片刻，他便恢复了镇静。 给有些慌神的许玉英使了一个眼色，赵凌立刻又取了另外一个杯子，重新给朝云满上，递给了朝云，“赫连姑娘，请。” 侍郎二公子这一次没有再阻止，他冲着朝云笑了笑。 朝云回以微笑，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将那杯百花酿喝了下去。 见朝云终于喝了，赵凌和许玉英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他们对视一眼，正准备要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乎。 接着，眼前的景色似乎也飘荡起来。 “这是……”赵凌扶着额头，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倒了下去。 许玉英也跟着倒了下去。 见他们都不行了，侍郎府的二公子就笑着朝朝云走过来，“因为有我在，他们的计划才没有能够成功哦。赫连姑娘，难道你不应该要好好感谢我吗？” 朝云坐着没有动，她平静地看了二公子一眼，“感谢？二公子想要小女如何感谢？难道，二公子打的不是同样的主意吗？” 朝云勾起嘴角来，“二公子难道不是冲着小女来的吗？” 朝云这样说着，原本倒下去一动不动的许玉英和赵凌两个人，突然就开始动作起来。 嘴里叫喊着热，两个人无意识地扯着自己衣裳。 二公子朝着那两个人看了一眼，又重新回过头来看着朝云，“就算是那样又如何？赫连姑娘，你且看看，若是没有我，那现在躺在地上的，便应该是你了。就算我打着那样的主意又如何？现在，可没有再阻止我的人了。你放心，我不会像他那样野蛮，在地上就开始的。” 朝云嘴角的笑意就露出一抹讽刺来，“是啊，我不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是。” 朝云说着，站起身来，伸出一根手指来，对着将脸凑到她跟前来的二公子额头，点了一点，“可是，你却是会是她们中的一员。” 二公子大惊。 然而，他发现地却太晚了。意识离着他远去，即使是站在他面前的朝云，他也逐渐看不清了。 直等到二公子轰然倒地，朱儿才带着嫌弃的神色走过来，“姑娘，这个家伙要如何处置？” 朝云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却听到身后传来的男子和女子交织着的喘息声。 同时，屋子中也升腾起一种暧昧的气息起来。 “就这种货色，竟然还想算计赫连家的嫡女！”朱儿心中有气，对着二公子的胸口就是两脚。 “就扔在这儿吧，一会儿，他自己该怎么做。”听到问话，朝云笑了笑，“接下来，我们只要想办法将周夫人引到这儿来就行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碧桃听了，摇摇头，轻声说道，“引人倒是不用了，马上，侍郎府的人就会冲过来。姑娘，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正文 243. 黄雀 碧桃突然冒出那样一句来，众人均是一愣。 “碧桃，你这，你这是什么意思？”朱儿皱了皱眉，问道。 朝云却没有在这个时候究底，她看了一眼碧桃，吩咐道，“现在先别问这些，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碧桃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她这样说，一定有着自己的想法。朝云决定相信碧桃。而且，这个时候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听朝云这样说，朱儿心中就算是有再多疑问，她都没有再说什么。 几个人才离开许姨娘的院子一会儿，翠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不同之前，这一次翠儿的声音中完全包含着幸灾乐祸。 “姑娘，周夫人带着一群丫头婆子刚刚冲进了许姨娘的院子。” 朝云笑了笑，“那三个人情况如何？” “缠在一起怎么拉都拉不开。赵公子和侍郎公子甚至都在周夫人的面前失态了，场面一片混乱。”描述着当时的场景，翠儿的声音就有些尴尬，“那种事情被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朱儿听了，脸上就堆满了笑容，“活该，特别是那什么侍郎公子，真是让人恶心。他倒是会算计。” 侍郎公子恐怕是早就得了消息，准备坐收渔人之利吧。最后对姑娘说的那番话，就是这个原因？ 他难道还以为，姑娘听了这个，就能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他不成？ 朱儿想着，心中冷笑。然而，她突然又想起一些问题来，“姑娘，我倒是很好奇，明明我和碧桃两个就站在你的身边，他们想要对你不利，怎么也不将我们先除掉？” 就算是将姑娘迷倒了，但只要她们在身边，那位赵姓公子也无法对姑娘做什么吧？ “你见过哪家闺秀身边的丫头是会功夫的？”碧桃笑道，“他们大概也因为我们两个是那样的丫头吧。” 不管是朱儿还是碧桃，都是娇娇小小的。单看外貌，还真是没有什么攻击力。所以，会直接将她们忽略，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们算漏的也不止我们两个呢。”朱儿说着，又捂着肚子笑起来，“今儿个还真是没有白来，侍郎府的公子出现的时候，赵公子和那个姨娘的表情真是……” “啊，对了。姑娘，你说，侍郎在知道自己最宠爱的小妾，和自己最相信的属下，大白天的，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宣淫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被人背叛的滋味，只怕不好受吧？不过，以着那个王侍郎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个性，大概，会直接斩杀了赵凌和许玉英吧？ “不会是什么好结果。”朝云勾了勾嘴角，对着空中吩咐了一句，“注意这件事的后续动向，晚上的时候向我报告。” 隐在暗处的翠儿应了一声。 朱儿便又想起来，她盯着碧桃，追问道，“现在你应该可以说了吧，为什么你会知道，即使我们不去找人，也会有人过去呢？” 朝云也看向碧桃。 本也没有打算隐瞒，见朱儿这样，碧桃便慢吞吞地说道，“是那个小丫头。我们都呵斥没有礼貌的小丫头。在进门之前，我打量了她半天。” 碧桃的确在进屋子之前看了那小丫头半天。但是那又能说明什么？ “她的神情很不对劲。眼神中隐藏着怨恨。”碧桃解释道，“而且，我们进去之后半天，都没有再看到她的影子。” 原来，是许玉英自己平日得罪人了啊。 朝云伸手揉了揉眉间，笑道，“行了，这件事情和我们再没有关系，回去吧。” 首先要回到侍郎府姑娘的生辰宴会上。 朱儿倒是记得路线的，她带着朝云左拐右拐，很快就回到了大厅。 之前那个丫头见了她们，脸上明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来。之前几位公子过去，却说并没有见到赫连姑娘，夫人也派人在府中寻找了，然而直到刚刚，也没有消息。 没有想到，赫连姑娘竟然是自己回来的。 “赫连姑娘……没有遇上什么吧？”丫头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朱儿闻言，代替朝云反问道，“在侍郎府中，你觉得我们姑娘能够遇上什么？” 朱儿的眼神尖锐，那个丫头对视了一会儿，便低下头去，陪笑道，“奴婢，奴婢倒不是这个意思。” 朱儿冷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听你语气，分明就是话中有话的样子。而且我们之前等了你那么久，你竟然一去就不还了！侍郎府的待客礼仪还真是差！” 见朱儿这样咄咄逼人，那个丫头脸色便白了一白。 其实在见到赫连姑娘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丫头心中便已经明白过来，夫人这一次的打算肯定是落空了。然而夫人之前只考虑到了计策成功之后的对策，并没有想过计策失败之后，应该要如何应对赫连府的怒火。 她毕竟只是一个丫头，这些事情，她根本就做不了主。 “对不住。赫连姑娘请原谅，一切，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没有其他的法子，丫头第一反应便是将错误将自己身上揽。这样一来，夫人事后应该不会太过责难她才是。 “也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见朱儿还像再说，朝云就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对那个丫头笑道，“啊，说起来，我倒是碰见了赵公子，说是许姨娘想要道歉，于是，我就过去喝了一杯酒水。” “许姨娘的百花酿做的倒真是不错。” 丫头本来还能维持住自己的表情，然而在听到朝云说出那个地方之后，整个人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 “姑娘去许姨娘那儿了啊。”丫头努力维持着笑容。 见丫头这样，朝云笑得更加富有深意，“是呀，我还见到二公子去了呢。不过，我不胜酒力，喝了一杯就离开了。”说着，朝云就四处看了看，“说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府了，周夫人呢？” 丫头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突然听朝云说要告辞，脸色就有些慌乱。 夫人才接到消息，说是许姨娘院子中出了一些事情，往那边赶过去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就回不来。但是，若是惊动了其他的客人的话…… 丫头想着，咬了咬唇。这种情况，她真的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应对。 “怎么了？周夫人不再吗？”朝云微微皱眉，“这可怎么办？我明儿又要出门，若是现在不回去的话……” 明儿就是这位赫连姑娘回到赫连府宅子的日子，的确是耽误不起。 但是…… 丫头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在，就在丫头焦头烂额的时候，侍郎夫人回来了。 “赫连姑娘。”见到朝云，周夫人就是一惊，“您回来了啊。” 朝云笑笑，“朝云正在寻找夫人呢，时间不早了，朝云也该告辞回府了。” 周夫人也知道朝云明儿要做的事情，想要挽留的话便堵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 “那，我送姑娘出去。” 这个朝云倒是没有拒绝。 一路上，周夫人一直都在努力找寻着话题。末了，她又对朝云赔礼，“今儿怠慢姑娘了。” 朝云并没有回应，只笑道，“听说，许姨娘那儿出事了？” 周夫人心中一跳，脸上强自笑道，“姑娘哪儿听来的？” “我才刚刚从许姨娘那儿喝过百花酿呢，怎么一会儿就出事了？”朝云挑了挑眉，“啊，倒是我听到贵府二公子说，想要算计我之类的。我想，周夫人应该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情才是吧。” 看着朝云清凉的双眼，周夫人心虚了，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来，“当然，当然不会。” 听朝云提到这一茬，周夫人只觉得心中冰凉一片。然而朝云并没有生气，所以，说不定，一切都只是她自己在吓自己而已。 周夫人这样安慰着自己。 然而，送走朝云的最后一刻，朝云却突然撩起马车帘子来，对周夫人笑道，“以后，周夫人有什么宴会，请再不要给朝云下帖了。本来，朝云和夫人之间也算不上多熟。最重要的是，朝云讨厌被人算计的感觉。” 这样说完，穆府的马车便缓缓启动。 周夫人却是脸色惨白，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知道了！朝云什么都知道了！ 正文 244. 下场 回程的马车上，朱儿就有些疑惑，“姑娘最后为何要那样说？” 朝云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碧桃，代替朝云解释道，“只有最后将话都给说明白，那些人才能够死心啊。那个周夫人不是一直在打姑娘的主意么？明白告诉她，姑娘已经看穿她的计策了，这样，她才没有胆子再来打扰姑娘。” 闻言，朱儿就有些明白过来。不过，有一点，她却是不能苟同，“胆子？算计姑娘需要什么胆子？只需要看她的脸皮厚不厚罢了。不过，我看她，以后应该没有脸面再出现在姑娘面前了。” 谷雨和立夏并没有跟着前去，此刻听朱儿和碧桃讨论，脸上就浮现起担心来。 “那些人，果然设了陷阱等着姑娘吗？”一边说着，她们两个急忙将朝云打量了一番，见朝云没有什么事情，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啊，设计是设计了，但是都是些小手段，姑娘早就猜到了，还利用他们那种拙劣的手段，给了他们狠狠一击。”碧桃笑了笑，“我觉得，那两个人，从此以后就要从世界上消失了。” 听了这话，谷雨和立夏心中具是一惊。然而，她们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们十分清楚，有些人，若是不将他们除去，只怕失去性命的，就是姑娘了。 她们并不同情那些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姑娘这番行为都太冒险了。若是他们准备地更加充分怎么办？”回过神，谷雨只觉得一阵后怕。刚刚，姑娘可算是孤身闯入了虎穴。 只要一个不小心，姑娘说不定…… “你放心吧，有我们在姑娘身边，另外，暗中也还有一些保护姑娘的势力，怎么着，都不会让姑娘出事的。”朱儿摆了摆手。 这个时候，马车已经行驶到了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 朱儿和碧桃就对着朝云笑了笑，“姑娘，我们就先走了，若是你有什么事情，记得用我之前给你的那个东西。我很快就会出现的。” 朝云点了点头，“今儿麻烦你们了，记得代我给李叔还有刘叔问好。” 李老头和老刘头叫起来到底不好听，朝云便只称他们为叔。 朱儿闻言，笑着摆了摆手，“知道了，我会记得的。” 留下这句话，朱儿和碧桃趁着人流，一下子就不见了。 即使不是第一次瞧见了，谷雨和立夏见了，依然有些目瞪口呆。 回到穆府，朝云照旧先去给老太太请安。然而这一次，朝云过去的时候，却被老太太以头疼为借口，拦在了门外。 只有红莲带着歉意出来，“七姑娘，您明儿还要出门子，又是一整天的折腾，不如先回去歇着吧。” 朝云哪里不明白老太太的心思。不过，她也勉强不来，听了红莲的话，她便带着谷雨和立夏往回走。 直到再看不见朝云的身影，红莲才返回老太太的屋子。 “老太太，七姑娘已经走了。”红莲小声禀告道。 正在假寐的老太太闻言，只轻轻“嗯”了一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倒是坐在一边的秦氏听了，有些不安，“老太太，七丫头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您怎么还……” 在秦氏看来，现在可不是得罪朝云的时候。老太太这样拿乔，只怕会让七丫头心生怨怼。 听了秦氏的话，老太太冷笑两声，“怎么，你觉得我应该见七丫头？” “你想想，若是我现在见了七丫头，那么，算是什么事情？”老太太睁开眼睛，“那岂不是七丫头在向我请安？” 七丫头已经不是她穆府的人了。和秦氏说的一样，七丫头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还来向她这个不相干的老太婆请安，那才会心中怨怼呢。 “可是，今儿在侍郎府……”秦氏张了张嘴，“你不见她，怎么知道侍郎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秦氏这样说，老太太就露出讽刺来，“你现在知道着急了？以前你是怎么样对她的，你难道都忘记了？” 秦氏脸色一僵，“娘。” “现在知道叫我娘了？当初我怎么告诉你的？就算是庶女，也不要放不下。你看看你名下的这些丫头，四丫头性子冒冒失失的，现在进了宫也是个不省心的。三丫头和人私通，被送了出去。五丫头也是这么个事情，只有七丫头好些，只可惜，不是我们家的人。” “我不知道你拉着五丫头在算计些什么，但凡你还有些聪明，就知道应该要收手。”老太太的声音无波，“七丫头也不是个不能容人的，只要你不再做蠢事，她应该不会和你计较。” 一番话说得秦氏脸上一片红一片白。 “娘，儿媳已经知道错了，五丫头那件事情，我早就没有管了。”秦氏讪笑道，“只是老二媳妇那侄子……” “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提到表公子，老太太就冷哼两声，“他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温和。我会尽快和老二媳妇儿说，让他早些出去。正好，五丫头嫁个他就是个好借口。以后眼睛擦亮些，再不要和这种人往来。” 秦氏应了一声，又追问一句，“老太太的意思是，将五丫头……？” “留在手中也只是个没有用的，就当穆家从来都没有这个人吧。倒是六丫头和九丫头，你日后好好管教。再不要出现这样的情况。”老太太再次阖上眼睛，“行了，七丫头也回来了，你下去歇着吧。” 老太太逐客了，秦氏就是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动了动嘴，应了一声，起身退了出去。 一会儿之后，红莲见老太太呼吸均匀，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给老太太盖了一条毯子后，红莲也退了出去。 等到屋子中再没有人了，老太太再次睁开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 七丫头的事情，是她失算了。 却说朝云那边。 谷雨和立夏回来之后，又一次收拾了半天，等到天黑之后，这才退了下去。 朝云虽然躺在床上，却并没有合上眼睛。 她在等人。 直到月上中天，朝云都有些犯困的时候，久候的声音才在朝云周围响起来。 “姑娘，您睡着了吗？”翠儿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小声问道。 “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因着想要知道赵凌和许玉英的结果，她回来的时候，便将翠儿留在是那儿了。 却没有想到，翠儿竟然回来地这样晚。 “他们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翠儿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许姨娘不是自诩美貌么，做出通奸这种事情来，王侍郎先是让二十个身强体健的家丁……然后又让人划花了她的容貌。最后，打了她八十板子，丢在了乱葬岗上。” 八十板子，只怕能够活下来，也只是苟延残喘了吧？ 翠儿的话却还没有结束，“奴婢专程去了一趟乱葬岗，确定那个姨娘已经死了。大概是下人贪财，竟然将她最后裹身的衣裳都扒走了。” “那赵凌呢？”对比许玉英曾经对她做的事情，这种结局，倒是便宜她了。 翠儿偏头想了想，“处置赵凌的过程我倒是没有亲眼看到。不过，他的尸体我倒是看到了，身上全部都伤痕，想来过程应该也很惨吧。和许姨娘一样，他的尸身也在乱葬岗上。” 朝云听了，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翠儿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朝云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来，“今儿辛苦了，你下去休息吧。” 翠儿退了下去。 朝云却再没有睡意。她盯着帐子顶发了半天的呆，终于叹了一口气。 赵凌和许玉英，终于死了。 正文 245. 离府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第二天清晨，朝云醒过来的时候，却听到翠儿传过来的消息。 大选结果，已经定下来了。 穆府的大姑娘被封为珍贵人，而四姑娘则只被封为了才人。即使是这样的结果，对于穆府来说，也已经是很好的消息了。 阖府欢喜，只除了秦氏。她认为自己的女儿应该得到更好的分位。怎么着也应该得到一个嫔位才是。 只是，圣旨是皇上所下，就算秦氏有什么不满，也只能憋在心中。 今儿是朝云搬到赫连府上的日子。穆大老爷并没有忘记。在接了圣旨，打发了宫人之后，穆大老爷按着计划带着家丁陪着朝云过府。 老太太也没有什么异议。 离开穆府之前，朝云先去拜别了老太太和秦氏。老太太只给了她一些叮嘱，便放她离开了。倒是秦氏，因为清菀分位的问题，脸上的神情就有些僵硬。和朝云说了不到两句话，便让朝云离开了。 朝云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然而，当她真的快要接近穆府的大门的时候，心情却突然变得十分奇怪起来。 前世的时候，她费尽了心思，才逃脱这穆府的大门。今生，她原本以为，只有当自己嫁人的时候，才能够真正离开穆府。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离开。 花姨娘在大门口等着她。见她过来，眼中就含了泪花。 “少主，婢妾不能服侍您，您且照顾好自己。朱儿和碧桃都是实诚的孩子，您尽管相信……”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还是穆大老爷提醒似的清咳一声，花姨娘才停下话头来。 “少主保重。”花姨娘掏出帕子擦眼睛。 朝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丫头们出门而去。 等到她登上穆府马车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安容正带着杜鹃坐在里面。见她进来，就朝着她皱了皱鼻子。 “安容，你……”朝云瞪大了眼睛。 安容怎么跑出来了？ “惊讶了吧？哈哈哈。”瞧见朝云的样子，安容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又拍着朝云的胳膊，“放心吧，大伯知道我在车中的事情。” 这样说来，安容应该是征得穆府同意了的。 “你还好意思惊讶，我之前不就告诉过你，等你搬府的那天，我一定会来送你的吗？你不相信我。”安容这样说着，瞪了朝云一眼。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先跑了上来，不然，以朝云的性子，一定不会记得唤她。 瞧着安容脸上已经露出怒容来，朝云就尴尬地吓了两声，“你这不是来了吗？就不要生气了。” “不生气？朝云，你以为我是因为不能借此出府才生气的吗？我生气的是，你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中，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告诉我。”安容越说越气愤，“之前我就和你提过，你当时怎么和我说的？你再看看，你又是怎么做的？” 朝云张了张嘴，完全无法反驳。她的确之后又隐瞒了安容不少事情。 “你看，你看，你自己都心虚吧？”安容撅了撅嘴，又叹了一口气，“朝云你总是这样，我知道你并不想让我涉险，但是……” 类似的话，她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但是朝云仍然不管不顾，她还能怎么说？ 见安容这次是真的发火了，朝云就有些手足无措。她呐呐地张口，“你既然都知道，那我说什么都惘然了的。” 竟然是一副不准备再解释的样子。 安容更加生气起来，她指着朝云的鼻子，恨恨地嗤笑一声，“你，好，真好……” 谷雨立夏和杜鹃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各自的主子吵成这样，纷纷低了头，保持沉默。 马车中的气氛分外低沉。 一时之间，只听见车轮在青石板上发出的辘辘的声响。 瞥见安容一副不肯妥协的样子，朝云忍不住叹气。从内心来说，她仍旧是不想将安容卷入危险之中的。但是现在，若是她不道歉，只怕安容真的就会不理她了。 然而等她即将张口的时候，却先听见了安容的声音。 “罢了罢了，我知道，就算你现在妥协了，遇到事情的时候，恐怕还是不会想到我。朝云你的性子就是这样。被你这样看重，我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伤心。” 朝云看向安容。 安容的脸上浮现起笑容来。“既然这样，我便只有认真注意朝云你这边的动向了。” “啊，我今儿个过来，也正好是要和你说一些事情的。前几日的时候，我突然得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消息。待会儿，等到了你的新府邸，我再和你说。” 马车上到底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而且，穆大老爷还在外边呢。 朝云心中微动，朝着安容点了点头。 朝云的新府邸离着穆府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从穆府出来，大概大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才缓缓停下来。 穆大老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朝云，到了。” 安容先兴奋起来。她看了一眼朝云，带着杜鹃率先下了马车。 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安容的小声欢呼。 “朝云，快些下来，快点快点，别坐在马车上了，快点下来吧。”安容清脆的声音透过马车帘子传了进来。 朝云脸上就露出些笑容来，带着立夏和谷雨也下了马车。 很快，她就知道安容这样兴奋到底是为何了。 虽然圣旨上说，给她的不过是一座小宅子，但是现在看来，这座宅子一点儿都不小，甚至，比穆府要大得多了。 穆大老爷倒是镇定，他看了一眼府邸，脸上也还算是满意，“虽然不如赫连家的祖宅，但若是朝云你一个人住，倒也够了。” 朝云闻言，心中就是一动。没有想到，这赫连家的主宅，竟然比这个还要大得多。 “祖宅的话，朝云你还是找个时间过去看看吧。”穆大将军看了正盯着正门看的朝云一眼，“你看好时间，到时候，我陪你过去一趟。” “爹爹既然回来了，政事也繁琐，这样陪着朝云这样……”朝云有些过意不去。 穆大老爷笑道，“圣上体恤赫连府，特准了我这样，所以不要紧的。”穆大老爷再次笑了笑，“别总站在门口啊，进去看看。若是有哪里不喜欢，可以再叫了工匠来改。” 被穆大老爷这样一提醒，朝云倒是醒悟过来。正准备抬脚往里走，安容却是早已等不及，过来拉了朝云的手，就往里小跑而去。 “慢吞吞的做什么？”安容笑了一声，拉着朝云顺着主路，一路深入进去。赫连府中已经有了许多奴仆，似乎被人训练过，见到她和安容，纷纷行礼。 等拐到东南角的小院子的时候，朝云更是惊讶地发现，李老头竟然在这里。看背影，应该是在调香。 听到背后的动静，李老头就回过身来。见是朝云，他忍不住就惊讶道，“少主？！” 又立刻叫骂道，“那群丫头都死到哪儿去了，老头子明明和她们说过，若是少主您过来，一定让她们提前通知老头子的。” 絮絮叨叨地，倒是让安容一阵好笑。 而李老头，在抱怨了一通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朝云拱了拱手，一阵风似的退了下去。 安容再也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朝云，你这里的下人真是有趣极了。以后你的日子，一定不会平淡。” 朝云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从来都不认为，她之后的日子会无聊。 还有好几件事情都没有解决，她怎么可能清闲下来。不过，这些事情她都是不会告诉安容的。 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开，朝云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安容丝毫没有怀疑，顺着朝云的话题说笑起来。说到一半的时候，安容突然就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瞧我这记性，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有事情要告诉你的吗？” 这样说着，安容就四处望了望。 朝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笑了笑，“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这里不怕被人听到。” 她带着安容走过来的时候，可是走过了李老头的布置在院子门口的阵法的。不相干的人，一概进不来。 听朝云这样说，安容就放下心来。同时，她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朝云，你还记得，我们在寺庙中发生的事情吗？” 朝云心中一动，然而却并不能确定，安容要和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便也没有将话说满。 “寺庙中可是发生了很多事情的。”朝云笑了笑，“你想和我说哪一件。” 见朝云和她绕弯，安容微微皱眉，“就是有人在你窗子口那儿装神弄鬼那件事情。朝云，你还记得吗？” 那件事情啊，她当然记得了。然而，她心中虽然有数，那件事情究竟是谁做的，然而却一直都苦于找不到线索。 “怎么了，你找到那件事情的相关线索了？”朝云就挑了挑眉。 见朝云这幅神情，安容就笑起来。她就知道，朝云一定会对此感兴趣。 “嗯，我找到一些线索了。” 安容正要说，却听到李老头的生意由远及近。 “少主，少主，宫中来人了，请快些前头去接旨吧。” 正文 246. 封赏 宫中来人了？在这个时候？ 朝云和安容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然而，她们两个还来不及说什么，李老头就从外边飞快地跑了进来。 “少主，所有下人都已经集中到大门处了，还请少主移步大门。”李老头看似有些紧张。 对于皇家，李老头他们是一点儿怨恨都没有的。朝云曾经问过他们，却隐隐发现，他们所有赫连府的旧部，似乎痛恨的都只是那陷害赫连府的奸人而已。对于最后决定的皇家，他们并没有质疑。而且，对于赫连府最后昭雪，李老头他们对皇家还挺感激。 朝云在察觉了李老头他们的想法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因为，这样的想法，才能够让他们省去很多烦恼。 至于前尘往事，朝云自己一点儿记忆都没有，自然不想再追究。 所以，朝云对于李老头这种诚惶诚恐的态度，也只觉得理解。 “既然圣旨都到门口了，也不好让公公多等，安容你且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朝云这样说着，又将立夏留了下来，只带着谷雨朝外走去。 好在她之前和安容也没有走太远，李老头的院子离着正门，并没有多长的距离。 紧赶慢赶地，朝云并没有花去太多时间。 来到大门前，朝云果然就看见了正被一群小太监围着韦公公。 这韦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朝云也是进宫次数多了，在安宁公主那儿偶尔看见过一回。没有想到，这回来给她宣旨的，竟然是他。 “赫连姑娘。”见朝云走过来，韦公公就笑着朝朝云弯了弯腰，“恭喜赫连姑娘身份得以正名。安宁公主和清凝公主可是很高兴，还求着皇上，说改日要过来玩呢。” 见韦公公这样客气，朝云便也笑着谦逊道，“多谢韦公公，还请韦公公回宫之后，向两位公主转达朝云的谢意。改日朝云一定当面感激。” 听朝云提到这一茬，韦公公脸上的神情便更加恭谦起来。“赫连姑娘想要当面去感激两位公主，机会可有的是呢。” 朝云心中一动，她抬起头来，轻轻扫了韦公公一眼。却见韦公公眉里眼里都是笑意。 看来，韦公公这一次来，可不止宣读圣旨了。 朝云突然就想起，之前陆清安和她说过的，那什么异邦皇子，想要在瑞公主的封妃宴上，请她过去。 恐怕韦公公这一次还带来了那样的帖子吧？ 心中这样想着，朝云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露出来。她和韦公公说笑几句，见时辰差不多了，就跪下来听旨。 这一次的旨意却是给了她一个郡主的身份。 韦公公宣读完圣旨之后，笑道，“郡主也不必太过惊讶，您本身就赫连府上的嫡长女，这个身份早该在您出生的时候，就伴随您的。晚了这么些年，总算是还给您了。” 赫连府是有爵位的。这一点朝云早就知道了。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够得到这样一重身份。 这样一来，她倒也能够算是贵女圈中的一员了。 “谢主隆恩。”朝云接旨，又朝着皇宫所在的方向拜了拜。 “另外，这儿还有一封请帖。”韦公公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精美的帖子来，“想来郡主应该也听说了吧？宫中的大选已定，皇上准备在明儿晚上召开一个家宴，届时还请郡主不要忘记前往。” 听到韦公公的这番话，朝云心中算是明白过来。恐怕，封为郡主这一招，只是为了让她进宫更加名正言顺而已。 她不过是一个外姓郡主，皇家家宴，她怎么会有资格参加。然而，皇命偏偏是这样下的，她就算是想要推辞，都没有办法。 看来，这一遭，她势在必行啊。 也好，这件事情已经拖得够久了，她正好将事情解决掉。 不过，那个皇子并不是本朝人，相对而言，事情倒是有些麻烦。因着身份，她倒不能将那个皇子在这儿斩杀掉。 这一点倒是让人头疼。 “皇上说，明儿早上郡主过来谢恩之后，便可以待在安宁公主的宫殿中。等到晚上家宴的时候，郡主和公主们一道儿过去，倒是方便。”韦公公说完这些，又朝着朝云躬了躬身，“时辰也不早了，郡主先忙着，奴才回去复命了。” 朝云也不好多留，只吩咐谷雨递上一些“心意”，这才笑着和韦公公告辞，“公公慢走。多谢公公。” 入手重量不轻，韦公公不着痕迹地将朝云所给的荷包收下，韦公公带着其他宫人打道回府。 直到再看不见韦公公的人影，穆大将军才从一边走过来。刚刚那道圣旨是阵地赫连府的，他倒是不好出现。现在人走了，他才走出来。 “朝云。”穆大将军叹了一口气，“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就和爹爹说，爹爹一定设法帮你做到。” 这也是他所能给予朝云的补偿。 穆大将军对她是真的好。这一点朝云心中清楚。闻言，她就朝着穆大将军笑了笑，“知道了，若真有事情，朝云一定不会客气。” “安容还在等着我，爹爹若是忙，可以先走，只要晚上别忘记过来接安容就是了。”安容一个人回去，她不放心。 穆大将军笑，“这么快就想赶爹爹走？放心吧，爹爹今儿休沐，没有什么事情。再过些时候，等爹爹回去的时候，会记得将安容带回去的。” 这样说着，穆大将军就摸了摸朝云头发，“你不是说安容在等着吗？快去吧。记得一会儿出来用饭。” 朝云点点头，将圣旨交给李老头，带着谷雨重新朝着李老头所在的院子走去。 见朝云回来了，安容立刻就站起身来，“回来了？圣旨说什么？” 朝云也没有隐瞒，简单说了几句。 “现在朝云是郡主了，以后我见到你，岂不是要行礼了？真是麻烦。”安容说着，脸上就露出苦恼的神情来。 明白安容并不是在意这些，朝云就笑了笑，“难道我会让你行礼吗？真是的。” 说笑打闹一番，朝云就转回正题，“对了，你之前说的有头绪是怎么回事？” 安容好像是要和她说寺庙中面具的事情。 听朝云重新提起那个话题，安容就肃了肃脸色，“朝云，你记得当初老太太只是处置了一个丫头，对吧？但是那个面具的事情，却并没有解决。” 朝云点点头，“本来都快要知道答案，但却偏偏，在最后一刻，线索断了。之后她虽然也很努力地寻找过，但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要告诉你的，便是这件事情。”安容微微皱眉，“我敢肯定，这件事情，和表公子脱不开关系。” “可有证据？”朝云看了安容一眼，“若这只是你的直觉，那就不用说了。” 她也一直都在怀疑表公子，却一直都苦于没有证据。 安容点了点头，“虽然不是直接证据，但是，好歹也出来一根线了。” “你还记得那个被处死的丫头吧？我院子中的一个粗使丫头家和那丫头住的近。前几日杜鹃听她闲谈的时候，说到了那家人。那家人含糊提到过表公子。而且，不止一遍。” 朝云微微挑眉，“你怎么能够肯定，他们提到的一定就是表公子？” “我们府中难道还能有两位表公子不成？哥哥们要么去军中历练了，要么就在外面上学，若是那些年纪小的弟弟们，有些话都说不全呢，怎么可能是他们？” 这个倒是。 朝云点了点头。有追问道，“所以呢？你听到什么了？” “不是我听到，而是他们自己透露了一些东西。”安容说着，叹了一口气，“那面具还是那家的男人找人做的呢。只是，应该怎么让那家人出来作证呢？” 朝云皱眉。 那家人到了现在才稍微露出一些端倪来，看来，想要说服他们作证，的确是一个难题。 “那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些，还恰好被那个粗使丫头听见了？”朝云怀疑道。 安容脸上就露出古怪来，“听说，是因为那家男人最近总梦到自己死去的女儿。心中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才忍不住抱怨了一下。我说过，那丫头和那家人就住隔壁吧？被听见也是正常的。” 朝云却仍然有些怀疑。这样巧合的事情，不会有什么人在后面操纵吧？ 那丫头都已经死了这么多日子了，怎么现在才梦到？ “唉，我也就是说说。朝云你自己心中有个数就好了。你若是觉得这个线索不行，那我们就再去寻其他的线索去好了。” 朝云没有做声。这个线索也不是不行。 反正她也没有准备用这些去和表公子对簿公堂，只要她自己心中明白就好了。 “对了，你明日就要进宫，自己可要小心些。那个什么瑞公主，大概要对你发难了。”见朝云久久不说话，安容就尝试着转移话题。 “那个倒是不怕。她现在可是宫妃，若是继续那样猖狂，自然有人治她。”首先，太后和皇后就不会放过她。想在那个宴会上找茬的，恐怕也只有瑞公主的皇兄了。 朝云咬咬唇。 那个才是麻烦。 “车到山前必有路，朝云，怎么说你也是郡主了，若那个什么皇子太过分，皇上和公主们应该不会放任。”安容笑着安慰。 朝云也笑了笑。 她心中很清楚，明儿那个家宴，没有人会帮她。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战场。若是真等到皇上或者公主出面了，事情才麻烦了呢。 毕竟皇子是友邦来客，皇家出面，事情就不仅仅只是私人恩怨了。 没有人希望看到那样的场面。 不过，这些朝云倒是不会告诉安容。这些东西，就算她说了，也只是让安容担心而已。 就像安容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她都已经都走到现在了，总不至于在这里倒下。 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里倒下的。 绝不！ 那个什么皇子既然这样想和她过招，那就试试吧。看看谁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正文 247. 相聚 这样想着，朝云倒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傍晚的时候，当她送走安容和穆大将军之后，她便和衣倒在赫连府东厢房中的床上。 最近事情还真是多，仿佛都挤到一起了似的，一件接着一件。剪不断，理还乱。 朝云望着帐子顶部，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谷雨和立夏今儿也忙了一整天了，又因着李老头等人在府中，所以，朝云便没有让是谷雨和立夏值夜。 院子中静悄悄的，除却虫鸣声，一点儿杂声都没有了。 朝云眨了眨眼睛，正准备入睡，却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睁眼看时，却发现陆清安不知又何时闯了进来。 “我这才离开多久？朝云的身份便一变再变。赫连姑娘？郡主？”陆清安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是不是我再晚回来几天，你都要变成别人家的媳妇儿了？” 听到陆清安的话，朝云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你这几天都不在？”朝云看了一眼陆清安，“所以才没有出现？” 陆清安一直都没有出现，她还以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呢，没有想到竟然是不在。 见朝云根本就没有领会他的意思，陆清安微微皱眉，“我不在怎么了？不在，你就可以……” 然而，这一次，陆清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朝云打断了，“你知道我身份变化了？那你可知道，我明儿就要入宫的事了？” 陆清安本不想理会朝云，然而被她那双清凉的眸子盯着，陆清安根本就找不出拒绝的话来。沉默了一会儿，仍然是点了点头，“知道。” “那你知道那什么异邦皇子也要出席吧？说起来，瑞公主最后到底被封为了什么？”宫中只传出来穆家姊妹的分位，瑞公主最后怎么样，倒是没有消息。 陆清安既然是为皇上办事的，那么，自然应该十分清楚才是。 见自己的话完全被朝云忽略了过去，陆清安心中就是一阵叹气。但是，他也十分清楚，自己今儿个肯定是别想知道答案了。朝云根本就没有将他的话给听进去！ 然而，陆清安到底还是解答了朝云的疑问，“瑞公主最后被封了妃位。” 见朝云眉眼一动，陆清安立刻又摆了摆手，“你放心，她闹不起大风浪来。虽然进了宫，她那性子却没有丝毫收敛。短短几天，得罪了皇后以及四妃中的两妃不说，还得罪了太后。现在也只是给她国家一个面子而已，再过一段时日，若她还是如此，后果必然不会如此简单。” 听到这话，朝云就抿了抿嘴。瑞公主从小便是这样娇养着长大的。性子已经如此，就算是再过上十年，她也不见得有所改善。宫中的人可没有那么好相与，给她那么长的时间，慢慢改善。 而且，说起来，瑞公主的背后不过是一个附属国而已，真要有什么不满，再打就是了。倒也没有那么多忌讳。 这样想来，瑞公主可以恃宠而骄的东西，根本就没有。 “你明儿进宫，也不用太过紧张，皇上并不准备给那个皇子羞辱的机会。你只需要坐在公主边上，安安静静的就好。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答话。”陆清安想了想，这样叮嘱道。 这些天，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皇上也都看在眼里，事实到底如何，心中也有数。既然不存在得不得罪的问题，皇上自然不会让自家人被欺负了去。 “你明儿个不去吗？”朝云抬起头来看了陆清安一眼。 说是家宴，但既然她这个外姓人都被邀请过去了，陆清安就算是出席，也不是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吧？ 陆清安摇了摇头，“我不出席，但我会负责当日宫殿的安全。” 这样说着，陆清安的眼神闪了闪。 朝云并没有意识到，只咬了咬唇，又问了一句，“那明郡王可是要过去？” 陆清安闻言，皱了皱眉，“他倒是过去。不过，朝云，我不是告诉过你，此人很危险，不要太接近了吗？” 明郡王打的主意，他一清二楚。虽然防范了又防范，但是朝云好像还是有些中了圈套。 “我只是奇怪而已。”察觉到他想歪了，朝云就摆了摆手，“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好奇，若是我这个外姓郡主被邀请了，他那个外姓郡王会不会也……” 现在看来，他那个外姓郡王也被邀请了。 这应该不是巧合。 听朝云这样一说，陆清安眼中就闪过一丝赞赏。朝云对这些事情总是很敏锐。 不过，他现在却是什么都不能说。 “你注意着些明郡王，明儿个千万不要和他单独在一起。”陆清安看了一眼朝云，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朝云，你记住，明郡王对于你来说，并不是朋友。” 朝云愣了一下。她瞧了一眼陆清安的脸色，见他并没有说笑，便又低下头来。 这已经不是陆清安第一次这样和她说了。虽然她对明郡王一直都抱有怀疑，但却没有陆清安这样肯定。 然而，相比明郡王，朝云更加信任陆清安。陆清安不是胡乱说话的人，他既然这样说，必然有着自己的理由。 这样想着，朝云难得地没有问缘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扫了四周一眼，朝云突然就想起来，这儿不是穆府，李老头还在她屋子周围布置了阵法，陆清安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这样想着，朝云便问了出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竟然能够避过李老头和府中这么多人。 陆清安只笑了一笑，只含糊解释了一句，“我好歹也是带兵打仗的，这种阵法，我自然能够解开。” 他只说了自己如何解开的阵法，却没有说，他并未惊动旁人。 李老头虽然意识到他的到来，但却被他以他是赫连府的上门女婿为借口，糊弄了过去。想来，李老头对他印象应该还不错，所以并没有多说，便没有阻拦。 不过，这些陆清安倒是没有打算告诉朝云。 朝云也没有多想，听陆清安那样说，她便点了点头。陆清安之所以能够得到少将军的称号，靠得可不单纯是他的长相。正是有着过硬的本事，又有着过硬的战功，这才一点一点儿成就现在的他。 李老头的阵法，想要拦住陆清安，确实是难了一点儿。 “夜深了，你明儿个还要早起，歇了吧。”陆清安说着，拽着朝云的手就往床那边走。 帮朝云安置下来，又看着朝云入睡，直等到她的呼吸平稳下来，陆清安这才站起身来。 伸手抚了抚朝云的眼睑，又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开，陆清安轻轻叹了一口气。到底什么也没有说，陆清安深深看了一眼朝云，转身离开了屋子。 正文 248. 入宫 在赫连府中的第一天，朝云起了一个大早。大概是心中有事，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尚不明亮。 仰面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朝云这才慢慢坐起身来。这个时候，外面已经传来扫洒的声音了。 大概是她坐起来的时候，发出了些微的声响，不一会儿她的床前就站了两个人。 朱儿和碧桃。 朝云见了就是一愣，“怎么是你们两个？” 朱儿依然给人老妪般的感觉，听了朝云的问话，她就抬了抬眼，“我们两个来服侍少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这样说了之后，却是再不肯解释半句。 朝云本也不是想要听她解释，闻言便也没有追问，只看了一眼碧桃，“谷雨和立夏呢？” 碧桃听了，先是朝朝云拱了拱手，这才回道，“那两个丫头还在外间睡着呢。” 听得谷雨和立夏没事，朝云便没有多说。 倒是朱儿，嗤笑了一声，“身为奴婢，竟然比主子起的晚，这规矩真是……” “这规矩怎么了？”朱儿的话还没有说完，话头便被人截了去。 朝云抬头一看，却是谷雨和立夏端着她要洗漱的东西站到了门口。 朱儿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立夏端着东西过来，故意将朱儿撞开，阴阳怪调地说道，“有些人真是奇怪，说是过来服侍姑娘起床，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奴婢还真是不知道，哪家会有这样不懂事的下人。” 却是将朱儿之前讽刺她们的话给返了回去。 朝云揉了揉额头，看了谷雨一眼，却见一向沉稳的谷雨，这一次并没有阻止立夏。想来，也是被朱儿的话给激怒了。 “行了行了，今儿还要进宫，快些伺候我洗漱吧。”不想一大早就见到吵吵闹闹的场景，朝云急忙出声阻止。 见朝云发话了，两边便都没有再说什么。 谷雨快手快脚地帮朝云洗漱着。因着身份变了，朝云这一次便穿上了符合礼制的郡主服侍。头面也华贵多了。 谷雨伺候朝云穿好衣裳，站在镜子面前想了一会儿，才动手为朝云盘起发来。这一次，她为朝云选择的是灵蛇髻。 缠好最后一根发丝，朝云就从铜镜中看了一眼自己。 所有的头发都被盘了起来，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成熟了不少。 “姑娘觉得这个发式如何？”谷雨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今日姑娘可是要参加皇家家宴的，还是郑重一些比较好。 朝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就有些出神。这样的她，虽然脸盘还有些稚嫩，但气质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一府主母。或许因着衣裳和头面的关系，她现在的气质更急华贵。 “这样很好。”朝云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她的脸上满是坚定。 立夏正好走进来，轻声禀告道，“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姑娘要在哪里用？” 朝云就带着谷雨朝外走，“就在外间用罢。” 她想着早些过去，也好早些去见安宁和清凝。 立夏应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早膳倒是丰富，林林总总十二盘，竟然摆了一整桌。 朝云拿起筷子随意用了一些，便放下了筷子。 “朱儿，外边马车可是备好了？”朝云漱了口，又用帕子压了压唇角，这才问道。 朱儿点了点头，依然不苟言笑，“准备好了，就等姑娘了。” 朝云就站起身来，“今儿个，你们四个都跟着我一道儿过去。到了家宴的时候，朱儿和碧桃再跟在我身边，谷雨和立夏到时候就留在公主的宫殿中。” 这样说着，朝云也不等有人反对，便再次说道，“今儿我不想听到任何说‘不’的声音。”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朝云身上突然就迸发出十分具有压迫性的气质来。谷雨和立夏立刻就低了头应是。朱儿和碧桃心中一跳，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见没有异议，朝云这才带着她们朝外走去。 赫连府距离皇宫倒是没有那样远。不过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停在了皇宫门口。 朝云也算经常进宫了，守门的禁卫军一见朝云，立刻就放了行。 宫内早有宫人等候。 朝云先随着宫人去给皇上谢了恩，这才随着安宁公主遣过来的宫女往回走。 “朝云！”最先扑上来的仍然是小九。她拉着朝云上下打量着，明明身量才及朝云的肩头，偏生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来。 “嗯，这郡主行头倒是称你。”看了好一会儿，小九才这样评论了一句。 朝云和安宁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三人玩笑一会儿，安宁就开始说起正事来，“晚上的家宴，你倒是不用担心，父皇早就知道了那什么皇子和你之间的恩怨，再加上瑞公主最近在宫中闹腾的鸡犬不宁，父皇对他们早就不满了。” 朝云闻言，心中就一动。安宁和陆清安说的竟然一样。 “对了，今儿明郡王也回来。”安宁说着，朝着朝云挤了挤眼，“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安宁说的，仿佛她和明郡王之间有什么似的。 然而，朝云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小九急匆匆地打断了安宁的话头，“大皇姐，你可别乱点鸳鸯谱。朝云才不喜欢那个明郡王呢。阴阳怪气的，真让朝云嫁给他，指不定怎么哭呢。” 这话说的一团孩子气。安宁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是你不喜欢明郡王吧，朝云和明郡王之间的关系，可好着呢。是吧，朝云？”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朝云说的。 朝云笑了笑，声音就有些冷淡，“大公主多想了，朝云对明郡王从来都没有非分之想。” “为什么？明郡王可也是一表人才呢，我的不少姊妹们都想嫁给他。”听朝云这样说，安宁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我瞧着明郡王对朝云你，好像也是有意思的。” 明白安宁只是在打趣，朝云脸上笑容不变，“朝云不敢妄想。” 三个人笑闹了半天，一道儿用了午膳，又一块儿午歇了之后，下午又说笑一番，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傍晚的时候，就有宫人过来请示，“大公主，九公主，云郡主，请移驾清荷园吧，宴会要开始了。” 清荷园，今儿个晚宴举行的地点。 朝云垂下眼睑，跟着安宁和小九一道儿往外走。 终于，要开始了。 正文 249. 为难 见朝云似乎有些紧张，小九就笑了笑，轻轻抬起手来，牵住了朝云的手。 “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和大皇姐呢，必然不会让你被欺负了去。”小九这样说着，又拉了拉安宁公主的袖子，“大皇姐，大皇姐，若是待会儿明郡王想要和朝云说话，你可拦着些啊。” 即使性子已经改善了不少，小九在生人面前依然有些胆怯。若面对的是女子，现在的小九倒是没有问题，但若是男子…… 但这样也已经算是极大的进步了。对于小九的转变，安宁已经觉得十分惊喜。 所以，听到小九这样的请求，她笑了笑，立刻就点头应允下来。 “我知道了，必然不会让朝云别欺负了去。” 一路说着，一路走着，三个人很快就来到了清荷园。 才穿过拱门，朝云就察觉到一道十分强烈的视线。她抬起头来一看，却见一身宫妃打扮的瑞公主，正死死盯着她。 “瑞妃这样盯着云郡主做什么？”小九立刻察觉了，上前两步，她挡在朝云的身前，冷冷地看着瑞妃。 瑞妃皱了皱眉头，又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她的袖子却被她身后的一个奴婢拉了一下。即便有些不情不愿，瑞妃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朝云眼神闪了闪，心中就有些失笑。看来，他们也算是意识到瑞妃的性子了，找了一个人来管束着。 只是不知道那婢女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够让瑞妃这般听话。 正这样想着，朝云就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冷意。 好像有人正在背后冷冷地瞪着她。 朝云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就听到背后传来一股十分熟悉的声音。 “云郡主？多日不见，郡主可还安好？” 是异邦皇子！ 听这声音，不用回头，朝云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颛皇子安好。”早从小九那儿得知异邦皇子的身份，朝云回身的同时，面带微笑给他见礼。 没有想到朝云竟然这样自若，颛皇子眼中就闪过一丝阴霾，然而他很快就调整过来。 随意说了几句话，颛皇子从朝云身边走过，笑道，“都说云郡主才华出众，本皇子对今晚云郡主的表现可是万分期待。” 这样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小九心中气愤，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什么嘛，他以为他是谁？在别人的地盘上，竟然也这样猖狂？” 安宁笑着拍了拍小九的胳膊，“等着看吧，现在生气做什么？” 朝云闻言心中就是一动，安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还没有等她琢磨透，宴会便要开始了。 明郡王的位置就在她的对面，见她过来，遥遥对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见此，朝云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陆清安跟她说的，要和明郡王保持距离的话了。大概因着他就是面具男子的事情被揭开，明郡王对她倒是没有之前那般拘束了。 毕竟帮过自己良多，心中虽然对明郡王心存芥蒂，然而朝云对他这一次的敬酒却没有拒绝。 坐在身边的小九见了，就皱了皱眉，“怎么现在就喝上了，待会儿可是有你受的，理他做什么？” 明白小九的好意，朝云笑了笑，简单解释道，“好歹人家帮过我不少。” “人心隔着肚皮，你怎么知道，他在帮你的同时，没有打着其他的主意？别理会了，现在还是集中精力，准备瞧着那个皇子怎么说吧？”小九不由分说，夺下了朝云的酒杯，又狠狠瞪了一眼对面的明郡王，这才拉着朝云开始介绍宴会上的人来。 安宁公主是所有公主中排行第一的，位置在她们前面。小九就从安宁公主的右边开始介绍起，直绕了一圈，再次回到安宁公主那儿去。 虽然说是家宴，到场的人数却也有好几十人。然而，据小九说，这些人并没有包括一些年纪大了，已经外放的皇子，以及年纪太小，或者身份太过低微的公主们。 朝云一边听小九说着，一边就点着头。 小九才介绍完毕，朝云就听见韦公公的声音。却是皇上，皇后以及太后过来了。 宴会正式开始了。 最初的寒暄过后，颛皇子就扫了朝云一眼，笑着将话题引到朝云身上来了。 皇上顺着颛皇子的眼光向朝云看过来，“云郡主？这丫头早就名声在外，具体的朕倒也没有见识过，不过只要是见识过的人，倒是没有说不好的。既然众人都说好，那便是好了吧。” 皇上并没有想要多谈的意思，他淡淡提了几句，就想将话题转过去。 然而颛皇子却并没有就此放松，他继续笑道，“既然很多人都说好，那本皇子倒是想要见识见识了。” 这样说着，挑衅地看着朝云。 朝云记着陆清安的话，只温顺地微微垂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怎么？云郡主不愿意？”见朝云只是不说话，颛皇子就有些咄咄逼人。 皇上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颛皇子到底是客，既然他这样坚持，在众人面前，他倒是不好怎么下他的面子。然而，若顺着他的意思，让赫连丫头表演了，那便是对赫连丫头的侮辱了。 宴会上奏曲的，若不是自愿表演的，那便是伶人了。赫连丫头才恢复郡主的身份，这样一来，便太委屈她了。 皇后也有些为难。 小九皱了皱眉头，开口就想要说话，然而还没有等她说话，朝云就听见安宁公主的声音传来。“颛皇子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前儿个本宫在和瑞妃说话的时候，听她提起过，颛公子的笛声可是一绝。若颛皇子肯和朝云配合，那让朝云演奏也是无妨的。不知颛皇子意下如何？” 闻言，颛皇子就狠狠地看了瑞妃一眼。 被人反将一军，他羞辱朝云的意图就这样被毁了。 “在下最喜爱的笛子并没有带过来，改日吧。”颛皇子朝着皇上拱了拱手，回绝了。 安宁公主便也笑道，“可巧了，朝云今儿来得匆忙，也将她顺手的琴没有带过来，恐怕今儿是不行了。” “既然这样，倒是本皇子没有这个荣幸了。”颛皇子笑着，心中暗暗咬牙。 众人虽然都觉得两人的借口别扭，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早已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妥。 这件事就这样揭了过去。朝云微微抬眼，却又见到明郡王，对她举了举杯，脸上的笑容有些奇怪。 朝云定睛看去，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或许，是她看错了吧？这样想着，朝云转过眼去。 正文 250. 刺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明郡王都显得无比规矩，就连神情也是一贯的谨慎。 然而，朝云看着却是觉得更加奇怪起来。 明郡王怎么突然就这样规矩了？ 大概是朝云盯着明郡王的时间太长，小九就有些疑惑，她看了朝云一眼，问道，“你可是发现什么了？总盯着那个人做什么？” 小九并不喜欢明郡王，这是朝云早就知道的事情。听小九这样问，朝云就笑了笑，“没事，大概我想多了。” 这样说着，又将眼神转了回来。 “对了，朝云，今儿个陆将军也在宫中呢。”小九捏起一小块精致的小点心，笑着说道。 朝云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十分奇怪的神情来，“他来便来了，你和我说做什么？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知道他的行踪也没有什么用。” 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到底安慰些了。朝云觉得，只要陆清安在这里，那皇子就算是翻起大浪来，陆清安也有法子让那浪花沾染不到她的身上。 怎么说，她都陆清安的谋士不是？ 朝云这样想着，却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然而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朝云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了一会儿，心中也没有个头绪，朝云便将这念头放在一边，再没有理会。 小九察觉出了一些端倪，却没有挑破。毕竟，有些事情，旁观者清当局者却是迷糊的。 那厢颛皇子一计不成，便又生出一计来。 他望着朝云的方向，微微一笑，说道，“听说云郡主之前不久才恢复身份？本皇子的胞妹倒是之前和郡主见过，还相互切磋过。不过，皇妹学艺不精，样样都不如郡主。” 听他说这些，朝云心中就顿了一顿。颛皇子刻意在这个时候说些有的没的，用意到底为何？ 朝云抬起头来，直接迎上颛皇子的眼，笑道，“那些不过微末技艺而已，其实是瑞妃承让了。” “云郡主何必这样自谦，皇妹的图画是本皇子亲自教的，她的底子如何，本皇子心中清楚。”颛皇子说着，就朝着朝云拱了拱手，“不知本皇子能否有这个荣幸和郡主切磋切磋？” 听到这里，朝云终于明白过来，颛皇子的目的，仍然是想要让她当场出丑而已。 见他如此执着，朝云心中倒是有些失笑。这样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想来作画应该是颛皇子十分擅长了的。搬出瑞妃，不过是寻个由头罢了。 这一次，颛皇子也亲自上场，朝云倒是不好再拒绝了。 小九见此，忍不住撇嘴，小声嘀咕道，“还真让他得逞了，真是小肚鸡肠。” 只是比试作画而已，皇家也找不出什么回绝的借口。 皇上沉吟了不到一会儿，便点了点头，“既然颛皇子坚持，那便这样吧。来人，上案几。” 皇上的话音一落，立刻就有宫人轻手轻脚地搬来了两张小小上好的红木案几，又有宫女快速将笔墨纸砚置于案几之上。 “就以水墨画定输赢，如何？”见宫人还要继续上东西，颛皇子就有些不耐烦。他看了一眼朝云，随意问了一句。 朝云对这些本来就无所谓，闻言，便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随皇子决定。” 见朝云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颛皇子脸上就挂上了冷笑，“那便这样吧。” 这样说着，颛皇子又对着皇上拱了拱手，“如此良辰美景，单看我们作画也太无聊了些，不如限定时间，也好之后再把盏言欢。” 皇上也不想将好好的家宴弄成这般，见颛皇子好歹还算聪明，便也没有阻止。 “来人，燃香。” 精致的纯金香炉燃起了一支香来。颛皇子见了，指着香炉笑道，“也不用规定什么题目了，郡主便挑着自己喜欢的来画吧。不过，若是半柱香之后，郡主还没有停笔，便算输了。当然了，在下也是一样。” 他问过瑞儿了，当初她和昭华比试，所用时间是一炷香。他作画向来只用半柱香的时辰，若是朝云不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完成画作，她便完全输了。 京城中最有名的才女若是不过尔尔，便又是一个笑料了。 他就是要让朝云尝一尝失败的滋味。 颛皇子的那套做法，和瑞妃之前完全是一样的，两个人真不愧是同胞兄妹。 朝云心中笑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缓缓走向被摆放在她这边的案几。 计时开始了。 朝云不过略略思考一下，提笔便开始作画。勾勒出一个大致轮廓，朝云又浓墨重彩地涂画几笔，然后便将笔放在了一边，晾起画来。 她已经做完了。 颛皇子却还在勾画。 朝云用余光扫了对面一眼，正要收回眼神时，她再次在明郡王的脸上看到了那种奇怪的笑意。 而且，这一次，明郡王还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在和什么人示意一般。 朝云心中就更加奇怪了。若是说她之前是眼花了，那么现在她看到的这一幕，又应该如何解释？ 明郡王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朝云十分怀疑。 不知道明郡王到底在打什么样的算盘。 朝云想着，还没有琢磨出一个结论，她便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她呼啸而来。朝云甚至可以听到那东西所带来的划破声。 与此同时，朝云听到了小九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她微微侧头，看到的却是来不及赶过来的朱儿和碧桃惊吓的神情。 发生什么事情了？ 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朝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锋利的兵器刺入人身子的特殊声响。似乎是刀锋划入人的皮肤的声音。 战场上，这种声音最多了。 谁受伤了吗？ 朝云忍不住想到。就在刚刚一瞬间，她只感到一个黑影朝着自己扑过来。只是，她什么事情都没有。 “陆将军！”小九都有些破音了。 陆清安？朝云终于回过神来，她僵硬着回头，果然就看到了脸色有些苍白的陆清安正站在她的身边。 他一袭大红官袍，腰间的颜色却是比其他地方的颜色都要深多了。 朝云察觉出不对劲来。 那哪里是官袍的颜色，分明就是他自己汨汨渗出的鲜血。血流太猛，打湿了他的外袍。 上上下下查看朝云，在确保她没有受伤之后，陆清安终于似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向了朝云。他的头，正搁在朝云的肩膀上。 瑞妃大声尖叫起来。她提了裙子，就要朝陆清安这边跑过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众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韦公公大声叫着“护驾”带领一众禁卫军护住了皇上和太后还有皇后。 朝云整个愣住了，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刺杀竟然发生在皇宫中。她也从来都没有想到，陆清安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这样安静地闭着眼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瞧见。 到底是在皇宫中，场面虽然乱了一会儿，但却很快，事态就被控制了下来。 恍惚中，朝云再次扫过明郡王。这一次，他却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太医便被请了过来。 打入陆清安腰间的暗镖被取了出来，太医又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然后，陆清安被人轻手轻脚地抬了下去。 太医随着下去，再回来回禀的时候，神情却有些晦暗。 朝云远远看到那太医的嘴型是，暗镖上，被抹了剧毒！ 正文 251. 暗棋 那镖上有剧毒！ 朝云闻言，脸色就白了一白。 太医的意思，陆清安有危险？也许……会死？ 朝云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陆清安会死。即使是在前世那样险恶的环境下，陆清安也没有这样狼狈过。 然而，今生，陆清安为了她，竟然连性命都可能不保了？ 心中一紧，朝云觉得整个人好像少了什么似的。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了。现在，她唯一剩下了一个念头：陆清安可能会死！ 若是陆清安真的死了，那么，今后，她应该要怎么办？她的敌人还没有完全消灭，失去了陆清安这棵大树，今后她要如何保全自己？借着她这个不怎么靠谱的郡主名头吗？ 这身份，唬唬不懂事的平民百姓还可以，真正皇家人，谁会在意她这个小小的郡主？ 朝云咬咬唇，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起来。 小九见朝云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尽，脸上便满是担心。绕过朝云身边的人，小九伸手拉了拉朝云的袖子，轻轻唤她的名字，“朝云，朝云。” 一连唤了几声，朝云都没有反应。 见朝云呆呆地望着陆清安被抬下去的方向，小九就叹了一口气。她握住了朝云的手，“放心吧，陆将军福大命大，那样危险的战场，他都凯旋，这样的小伤，他自然不会丢了性命去。” 听到陆清安的名字，朝云的睫毛就颤了颤。又听到小九的后半句话，朝云就眨了眨眼睛。 四周的一切重新鲜活起来。朝云立刻就转头看向明郡王。 然而，明郡王却不知何时离开了他位置。 朝云四处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明郡王的人影。 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就传来一阵嘈杂声。朝云定睛看去，就见到一群御林军押着两个暗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皇上见此，皱了皱眉，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好好的一场宴会，竟然会变成这样！而且，他最得意的臣子，还因此中了剧毒。皇上现在心中无比恼怒。 为首的一名御林军就朝着皇上拱手禀告道，“臣在四周搜查可疑人时，发现了这两个人。” 皇上闻言，就扫了那两个被押着的人一眼。不只看到了什么，皇上的表情突然就变了。 “颛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回头看了颛皇子一眼，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两个人，“颛皇子可否给朕解释一下？” 颛皇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瑞妃便惊讶地指着其中一个人叫道，“余庆？怎么是你？” 瑞妃说着，又仔细看了另外一个人一眼，再次失声叫出来，“林安？” 认出了两人，瑞妃脸色就变了一变，她看了一眼颛皇子，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颛皇子的脸色也变了。 听瑞妃说出两个人的名字，皇上的心中便明白过来。 这个时候，恰好又有人将已经清洗干净的暗器给呈了上来，“启禀皇上，暗器上印着颛皇子的标志图案。” 颛皇子皱了皱眉头。他看着皇上，大叫道，“不是本皇子！” 安宁公主这个时候却是冷笑两声，“颛皇子真是好大的气量，竟然对一个弱女子使出这样的手段来。” 颛皇子对朝云的咄咄逼人，在场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个时候，再发现颛皇子指示手下对朝云痛下杀手，众人看向颛皇子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就如同安宁公主所说的一样，颛皇子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这气量真的就有些…… “人证物证俱在，颛皇子还想狡辩吗？”皇帝怒气冲冲，挥了挥手，大声吼道，“来人啊，将颛皇子请下去，好好伺候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许放出来。”这样吩咐着，皇帝又回身看了瑞妃一眼，“将瑞妃也请下去，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许出门。” 几声令下，现场的人便被清理地差不多了。 朝云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小九紧握着她的手，并不曾松开。 “大家都散了吧，今儿就到这里了。”吩咐得差不多了，皇帝就这样说了一句。 大概又看到了朝云，皇帝扭头吩咐了大公主一声，“今儿晚上，你好好照顾她。” 一进宫就碰上这样的事情，又想起朝云的父母，皇帝心中就微微有些歉意。 安宁顺着皇上的眼光看了一眼朝云，叹了一口气，应了下来。 等场中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安宁公主这才走向朝云，“行了，再待在这儿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回去歇息吧。” 一面说，一面就携了朝云的另外一只手。 朝云并不是胆子小的人，然而自从陆清安出事，她便一直都是这副模样，若说，安宁公主还不能察觉什么，她便真是蠢笨了。 “放心吧，整个太医院都守在他那儿了，只要能够用得上的药，都会给他用上。” 这样说着，安宁也觉得言语有些太苍白。正想再找些话来安慰朝云的时候，她却突然听见朝云的自语声。 “不，不对。不对。”朝云的声音低低的。然而因着离得近，安宁和小九便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不对？”小九立刻就皱了皱眉，“朝云，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安宁也望着朝云。 “你们可曾注意到明郡王了？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朝云无头无脑地就问了一句。 安宁和小九均是一愣。当时那样混乱，她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明郡王的踪影。等她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明郡王就已经不见了。 “你察觉出了什么？”安宁动了动眉，立刻问道。她直觉，朝云这样说，应该是发觉了什么不对。 然而，朝云并没有理会她，反而是回过身去，看向带来的两个侍女，“朱儿，碧桃，你们两个呢，可是注意到明郡王了？” 碧桃摇了摇头。她当时也没有注意那么多。 倒是朱儿，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奴婢倒是注意到了，在众人都留意着陆将军的时候，明郡王离开了。” “你可知道他去了哪个方向？”朝云眼睛一亮，追问道。 她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就算那什么皇子想要取她性命，也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动手。 这一切肯定是有人设计的。 皇上未必不清楚，却并没有说什么。 看来，大家都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朝云动了动眉，突然就平静下来。 这件事，不简单！ 正文 252. 探望 皇上应该也已经察觉了。 这件事情现在的走向，不过是皇帝顺水推舟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朝云反而并不那么焦急了。既然这件事情皇帝接手了，她就是再想插手，也不会被允许。 “陆将军被安置在哪儿？”朝云想了一会儿，到底问了出来。 安宁原本以为，朝云还会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不想她却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一愣之后，安宁眼中就闪过赞赏。 朝云果然是一个识趣的人。察觉到这件事情可能有隐情，便没有再深入。 她就喜欢这样懂进退的人。 这样想着，安宁的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打趣道，“怎么？朝云心疼了？” 小九急急忙忙帮忙遮掩，“大皇姐，朝云只是对陆将军心怀感激而已。若不是陆将军，现在是躺下的就该是朝云了。朝云这身子……” 小九的话并没有说完，然而她的意思，众人却都明白了。陆清安一个将军，中了这样的毒，现在都是昏迷不醒的，若是朝云这薄弱的身子…… 安宁见自己提了一个不愉快的话题，再没有打趣朝云，只是转身带着朝云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也罢，现在天色也晚了，估计我们到的时候，父皇应该也回去了，这个时候去见见也是无妨的。” 这便是要带着她们往陆清安所在的地方去了。 朝云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仿佛近乡情怯，越接近，她反而越畏缩起来。 过了这样久，陆清安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脸色惨白，昏迷不醒？还是虚弱不已，只剩一口气吊着？ 单只是想象，朝云就有些受不了。只要一想到，今后她或许再看不到陆清安，朝云心中便有些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朝云还从未体会过。 察觉到朝云的犹豫，小九握着朝云的手就紧了紧。大皇姐并不知道朝云和陆将军之间关系，若是朝云失态，那就有些不好收场了。 倒不是小九不信任安宁，只是这男女之事到底隐秘，又关系着朝云的名节，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小九并不希望安宁因此会对朝云有成见。 被小九这样一捏，朝云就有些反应过来。她侧过头来，看着小九露出一个单薄的笑容来。 那样苍白的笑容，小九见了，心中便有些难过。她动了动嘴唇，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安宁早就注意到她们之间的小动作，不过，这个时候，她便只当自己没有见到。 等到了陆清安躺着屋子前，朝云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屋子中人来人往的，宫人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朝云正要说话，突然瞧着一个宫人端了一盆血水从她身边走过。 黑色的血，想来太医正在屋子内，给陆清安清理伤口。 即使心中有了准备，亲眼见到血水，朝云的脸色仍然是白了一白。 安宁正在和屋子中的太医说话。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来，对着朝云点了点头。 小九就放开了朝云的手。 朝云慢慢朝着陆清安走去。亲眼见到陆清安脸色惨白地躺在那儿，朝云脚下就是一软。小九轻轻叫了一声，正准备上前扶住朝云，却被安宁拦了下来。 安宁朝着小九摇了摇头，又对着朝云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九不明所以地望过去，却见朝云不过是踉跄一下，马上就摇摇晃晃地稳住了身子，继而坚定地朝着陆清安走去。 这种情况下，她过去的确也是不好的。 安宁微微摇头，对着太医们使了一个眼色，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屋子中一下子就只剩下来两个人了。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朝云觉得她和陆清安的角色一下子就倒了过来。以前，是陆清安站在她的床边。而现在，却变成了她站在陆清安的床边。 短短时间内，陆清安的唇甚至都因缺水而泛起了白皮。 朝云心中一疼。两滴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出眼眶，滴到陆清安的唇上。 朝云一惊，连忙抬手擦了擦。然而，当她的手放上陆清安的脸，她的泪却是越落越多。到了最后，竟然是将陆清安的整张脸都打湿了。 她竟然哭了！ 朝云努力控制住情绪，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这才掏出帕子，轻柔地为陆清安擦了擦脸。 “你绝对不能有事。”朝云的手指在陆清安的唇上停留了半晌，轻轻留下这一句，她转过身去。 这里到底是在皇宫，她这番样子，已经算是过了。 好在，大公主和九公主都是知道她的，倒也不怕。 整理一下情绪，朝云朝着外面走去。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的时候，陆清安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又往她离开的方向努力睁了睁眼。 看望过陆清安之后，朝云便乖乖跟着安宁回到了她的寝殿。 因着不放心朝云，小九也留了下来。 三个人洗漱过后，并列躺在床上。 安宁这才开口问道，“平静了？”从陆清安那儿回来，朝云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安宁也没有多问。直到现在，估摸着朝云平静了，安宁才开了口。 “嗯。”朝云就有些尴尬。 今儿，她太失态了。 “不必太担心，陆将军必然会没事的。”安宁的语气很是肯定。 之前安宁也说过这样的话，然而当时她心太乱，并没有注意。现在心情平复下来，朝云就觉得有些奇怪。 安宁为何能够这样肯定？ 就是小九，好像也没有十分紧张一般。 这其中…… 朝云心中活动开了。 “你放心，很快就会结束了。”安宁又这样说了一句，再没有解释。 倒是小九，怕朝云仍然不舒坦，又轻声问道，“对了，听说你以前在穆家那个什么表公子特别擅长做面具，是吗？有人见过他做的恶鬼面具，据说还吓死过人呢。” 恶鬼面具？ 朝云心中一动。表公子会做恶鬼面具？这倒是她所不知道的。 朝云不禁想起了之前在寺庙中遇到的情景。 只是，小九在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再无声息。朝云等了半天，忍不住扭头看去时，却见她睡着了！ 今儿个倒也真是让她累着了。 朝云想着，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正文 253. 驱逐 第二天，朝云醒过来的时候，安宁公主和小九都已经睁开了眼睛。 洗漱完毕，几个人正在用早膳的时候，一个宫女装扮的人匆匆走过来，她朝着安宁福了福身，又凑在安宁公主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安宁公主点了点头，她便又匆匆退了下去。整个过程，那女子都低着头，朝云根本就没有看清她的样子。 等三个人都用完了早膳，安宁才笑着看了朝云一眼，“陆将军醒过来了，太医院仔细探查过，说是没有大碍了，剩下的，只需要将养着。” 小九闻言，就露出笑容来，“你瞧，我就说不用担心吧？陆将军绝对不会有事的。” 安宁轻轻看了小九一眼。 朝云虽然觉得小九的话有些奇怪，但因着松了一口气，便也没有多想。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安宁说着，端起茶盏来，轻轻抿了一口，“颛皇子今日早晨已经被遣送回国了，由穆大将军护送的。” 朝云一愣。瑞妃被关进冷宫，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出来了。而颛皇子若是被送回，那便也不能再兴风作浪了。 这样说，这两个人，再不会是她的威胁了。 安宁的话却还没有完，“可能，这一次穆大将军会带兵将瑞妃的家乡完全拿下。” 听到这话，朝云心中就是一动，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昨儿是有人设下的局？” 安宁这一次并没有否认，“虽然不是父皇设下的这个局，但是这局对我们来说，却也是有利的。” 于是便顺水推舟了。 “那颛皇子难道没有防范吗？”昨儿抓住的那两个人，的确是颛皇子的手下没有错。 身为暗卫，在刺杀之后，竟然这样容易就被抓住了，他们两个也太没用了些。 朝云想着，微微皱眉。身为皇子身边的暗卫，陪着皇子出使，照理来说，他们不应该这样没有用才是啊。然而，事实却是他们的确就那样简单地被抓到了。 难道瑞妃国家的暗卫只有这样的能力吗？ 朝云只觉得不信。 回想一下昨儿她看到他们的场景。朝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般说来，若是在那种场合下，他们不应该自杀么，为什么在被抓住之后，丝毫抵抗都没有？看那动作，根本已经算是配合了。 难道……他们早已被人收买？ 朝云挑了挑眉，抬起头来看了安宁一眼，“大公主可知道，昨儿抓到那两个人，现在在哪儿？” 小九也跟着看向安宁。 “那两个人啊，在昨儿晚上就被劫走了。现在，下落不明。”刚刚那个宫女过来，就是告诉她这些。 听安宁这样说，朝云就仔细看了安宁一阵。她发现，安宁虽然说着，那两个人下落不明，但脸上却丝毫没有紧张。反而好像，她早已知道那两个人的下落一样。 安宁能够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事情，朝云并不奇怪。除了安宁手宠爱以外，安宁本身的才干也不可小觑。虽然安宁是女子，然而有些事情，皇上却并不避着安宁。所以，安宁说的这些消息，朝云一点儿都不怀疑真实性。 “公主想来已经知道那暗中的人是谁了。”朝云笑了笑，“既然这样，朝云便恭祝皇上此次行动圆满成功。”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她不过露了一点点的端倪，朝云便顺蔓摸瓜，几乎将所有事情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听朝云那样说，安宁脸上的笑容就更深刻起来。她望着朝云，别有深意地说，“不出意外，事情必然成功无疑。只是事情结束之后，估计有人会过来和你道歉。” 小九闻言，脸上也露出奇怪的笑容来，“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狼狈的时候，我倒期待，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怎么做。” 这样说着，小九却突然反应过来，“大皇姐，你已经知道了？” 安宁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在说什么？”这一次，朝云倒有些迷糊了。 然而安宁和小九两个人都只是笑，谁都没有给她解释。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且看着吧。”到了最后，还是小九怕朝云恼了，含糊地丢出一句话来。 看她们的样子，她今儿也问不出来了。朝云抿了抿嘴，再没有说话。 然而，安宁却突然又说起另外一个话题来。 “朝云，穆府上，是不是有一个表公子借住？” 表公子？朝云听了，心中就是一动。昨儿晚上，小九也曾经和她说过表公子的事情。这个时候，安宁公主也问起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府的表公子，什么时候已经这样出名了？ 心中这样想着，朝云倒是没有表现出来。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的确有一位。据说是二婶娘娘家的一个族亲。朝云并不怎么熟悉。” “真的不怎么熟悉吗？”安宁的嘴角勾了勾，“恐怕事实并不像朝云你说的这样吧？” 小九也在一边跟着点头，“是呀是呀，朝云，你别有什么顾忌。那个表公子，对你究竟怎么样？” 听安宁和小九这样说，朝云心中便明白，她们两个，恐怕是已经掌握了一些事情的，她想要隐瞒，只怕不容易。 “公主想必应该知道，之前被送出京城的赵家姑娘吧？表哥和那位赵姑娘之间……”朝云并没有明说。 然而她的意思却是很明确了。 安宁挑着眉梢看着朝云，“就这样就完了？朝云，你还真是能够忍气吞声。被人欺负成那个样子了，竟然还能够装作没事人儿似的。” 看来，安宁公主知道的事情不少。 朝云笑了笑，“公主既然知道，那又何必问朝云？朝云身份卑微，那个时候就算是说出来，又有谁能够给朝云伸冤呢？不过是将自己曝光而已。全部都说出来，那才是真的傻吧？” 她之前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谁会保她？老太太？还是秦氏？ 恐怕若她真将事情告诉她们，为了穆府的声誉，她们反而会让她忍气吞声吧？在她们看来，表公子的前途，可比她重要多了。 就算那个时候有人愿意听她说，但她手上却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她要怎么告诉人家？说这些都是她的直觉吗？ 真那样説了，只怕愿意听她说的人，也会觉得是她在无理取闹吧？ 毕竟表公子住在外院，又大部分时间不在府中，哪里就有时间对她这个内院女子动手了？ 安宁微微一想，便明白了朝云的意思。不过沉默一会儿，安宁便又笑着看向朝云，“那么现在呢？现在你可不是小小的庶女，难道你就让那件事情这样过了？” 正文 254. 突破 安宁公主的意思，怎么好像是鼓励她追究一样？ “大公主，表哥他，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你？”朝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听朝云这样说，大公主就忍不住笑起来，“我好心想帮你一次，你却这样。罢了罢了，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说着，竟是要转过身去。 若不是曾经有人拜托过她，若不是那个什么表哥刚好是明郡王手下的，她才懒得管呢。可谁知，她好不容易大发善心一回，朝云却并不领情。 小九已经明白安宁的意思了，她也略略知道朝云之前在那个人手下吃的苦，好几次，朝云都是生死一线。若不是朝云自己机灵，只怕现在她的坟头的青草都有一人高了。 那人小九也曾经调查过，是个心狠手辣的。 听安宁此刻这样说，小九立刻就用手扯了扯朝云的袖子，又对着朝云点了点头，示意她听安宁继续说。 “若安宁公主有这样的好意，朝云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只是，朝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处置他。”朝云也反应过来，她叹了一口气，“在朝云没有恢复身份之前，表公子可是准备趁着他大婚的时候，再给朝云一击的。” 说到这里，朝云微微笑起来，“不过，朝云这身份恢复地突然，恐怕表公子也吃了一惊。他现在什么打算，朝云却是不知道。” 她过府的第二天便进宫了，表公子之后的打算，她还真不清楚。 “若是公主愿意帮忙，那便太好了。”朝云笑了笑。 表公子是明郡王的手下，她还真有些顾忌。虽然之前明郡王说会帮她解决表公子，但是无功不受禄，朝云始终不相信明郡王，便回绝了明郡王的提议。 听说，表公子在明郡王手下做得不错。明郡王也是个聪明人，手下还有许多其他的人，想来也不会做出那种随意打杀的事情来。就算她当时答应了明郡王的提议，恐怕，表公子也只是从明面转到暗中处事而已。 真是那样，反而更加麻烦了。那个时候，她便更加得不到他的动向了。 “若你是担心明郡王的话，那你很快就可以放心了。”安宁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我帮你倒是可以帮你，但是，你若真想报仇，那现在就应该想想，怎么样才能够让他无话可说。”安宁勾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总不能拿着我公主的名头，或者你郡主的名头压死他吧？这样外人也不能信服。” 而且，这个表公子素来会做人，明郡王手下也有不少得了他好处的人，除非她们立刻就杀了他，不然，那些人便是完成目标的最大阻碍。 朝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沉默下来。 表公子为人谨慎，之前陷害她的那些事情都没有留下把柄，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想来那些微末的痕迹，也已经被他抹去了吧？ 朝云皱了皱眉。不管她怎么想，从表公子身上找突破口，都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她应该要怎么做呢？ 小九突然出声，问道，“朝云，你之前不是说，那表公子马上就要迎娶穆家的一个庶女了吗？既然他大婚，难道他的父母不到场吗？还是说，他要将你曾经的那位姐姐带到自己的家乡去？” “表哥的父母听说已经到了京城。”被小九这样一提醒，朝云倒是突然想起来。 若是表公子那边不好下手，那么从他父母这边下手的话…… “哪里就要这样麻烦了？”安宁摇了摇头，“你们都忽略了一件现成的事情。” “现成的事情？”朝云重复了一遍，她是真的不知道什么现成的事情，可以成为机会。 倒是小九，突然就笑起来，“啊，我倒是真忘了这一茬了。那明……”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宁就清咳了一声。 小九立刻听话地住了嘴。 明？明什么？安宁和小九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朝云完全迷糊了。 见朝云一头雾水的样子，安宁便也不忍心再逗她。脸上的神情肃了肃，安宁就看向朝云，“我先问好，朝云，你扪心自问，对明郡王怎么看？” 怎么突然就提到明郡王了？小九刚刚说的那个明字，难道就是准备说明郡王的吗？ 朝云动了动嘴。 在她开口之前，安宁却又加了一句，“不是让你客气，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大可以将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只有确定了你真正的想法，我才能够决定要不要告诉你，应该要怎么做。” 安宁的神情十分严肃，她并没有说笑。 朝云便顿了顿。在背后讨论男子，这样其实并不合规矩。在安宁说最后一段话之前，朝云的确准备斟酌着说。然而，现在，她却决定不再客气。 毕竟，安宁和小九是真心想帮她的。 “明郡王帮过我很多次，这一点，我很感激。”朝云说着，垂下眼睑来，“但是，单纯针对明郡王这个人，我却是不喜欢的。无缘无故就对人好，我总觉得他在算计着什么。特别，明郡王也不是那种无事献殷勤的人。” 朝云说的倒是真话。明郡王平日小心谨慎，和人交往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是对赵云的时候，未免也有些太过殷勤了。 的确很奇怪。 然而，安宁闻言，却忍不住笑起来，“朝云，你果然有趣，若是一般女子，身边有一个对她这样好的男子，只怕早就芳心暗许了吧？也只有你，觉得人家另有所图。” 朝云脸上就有些尴尬。 偏偏小九也不放过打趣朝云的机会，“那自然，朝云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就算不是一般的女子，避开便也是了，哪里会像朝云一般，怀疑人家？ 安宁想着，笑得更加厉害了。 不过，朝云这一次想的，倒是正确。 笑了一会儿，安宁就清咳两声，到底止住了笑，“你既然这样想，那我就放心了。”这样说着，又对着朝云点了点头，“不错，突破口的确就在明郡王这边。” 正文 255. 进尺 突破口在明郡王这边？这话怎么讲？ 朝云心中动了动，突然就想起来。 前世的时候，明郡王好像一直都在策划着叛乱？ 这样说来……今生，明郡王也是一样的计划？ 前世的时候，虽然到了最后，赵凌已经不怎么问她朝堂上的事情了，但从他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朝云却依旧察觉到了一些信息。 再联系之前安宁和小九含糊不清的话语，看来，她们说的，大概也就是这件事情了。 “公主的意思是，只要那件事情成了，便可以再不用是见到表哥了？”朝云微微挑眉，“可是，明郡王手下有那么多人，怎么就能够揪出表哥来呢？” “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了。”安宁眼神闪了闪，慢慢笑起来。 将一些严重的罪名推到那个人身上，当那件事情了结的时候，就算那人不死，也难活。 “他难道就不会有准备？”朝云仍然是怀疑。表公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会没有想到这些？ “他哪里会想到，我们会对他动手？”小九笑道，“他可没有和我们结仇。再说了，明郡王这件事情，还只在秘密进行中，他根本就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这倒也是。 朝云总算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问题，是要如何将一些罪名推倒表公子的身上？ “我爹爹到时候应该不会被牵连吧？”朝云突然就想到一个问题。 说起来，表公子和她们也算是沾亲带故的，若真以叛国罪论处，那岂不是会株连九族？ 小九愣了一下。真说起来，的确是如此。但若不借着明郡王这一茬，朝云又怎么能够除掉那个烦人的表公子呢？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他不过是和穆府的二太太有些关联，到时候处理的时候，特殊一些，便不会有事。”安宁笑着拍了拍朝云的肩膀，“不会有问题的。” 不会波及到穆大将军就好。朝云怕的，就是穆府仍然如同前世一样，突然就败落了。穆大将军对她这样好，她并不想看到他这样结束。 三个人想了好一会儿，提出了各种方案，但却都觉得可行性不高。 最后还是朝云想起来，“小九，你昨儿不是问过我，表哥会不会做面具的事情吗？那是怎么回事？” 若是表公子会做面具，那么这件事情就容易多了。 朝云突然出声，小九并没有立刻就反应过来，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朝云的意思。点了点头，小九摸了摸额头，“是啊，怎么了？” “消息可是准确？”朝云追问了一句。 小九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当然了，不仅我的人这样说，就是陆将……啊，就是其他人也这样说过。他屋子中还有好几个这样的面具呢。” 朝云眼睛一亮。“我有法子了。” 私藏恶鬼面具，这可是大罪。表公子这一次还真是栽了。 只要有了这个由头，再随便推一些其他的罪名，表公子就是浑身长满了嘴，都解释不清了。 “现在可是能够出宫？”朝云问了一句。 她要尽快安排才是，若是被表公子回过神来，那可就不好了。 安宁和小九脸上就露出些为难来，“现在……” 宫中正在大肆搜查明郡王，这个时候出宫，只怕不简单。 见安宁和小九的样子，朝云心中就有些明白过来，她微微皱眉，“明郡王本身功夫可不低，就这样搜查，只怕也没有什么结果。对了，皇上可是掌握了他叛乱的证据？” 没有证据，就算抓到了人，明郡王只要不承认，皇上便也没有办法。 总不能逼人承认吧？那样也不能服众。 “这个不用担心，明郡王功夫再高，总有人可以制住他。”小九笑了笑。 又说这样奇怪的话了。 朝云没有理会。 过了一会儿，朝云就伸手指了指她身边的朱儿和碧桃，“若是让这两个会功夫的丫头出去，你们可有法子？” 安宁摇了摇头。 小九沉吟了一会儿，犹豫着点了点头，她打量了朝云带来的那两个丫头一眼，脸上就露出些为难来，“法子有是有，只是，太为难她们两个了吧？” 这样说着，小九就站起身来，“你们随我来。” 并没有带上很多人，朝云小九以及安宁就来到了皇宫中一处偏僻的地方。 小九躬身捣鼓了半天，一个并不起眼的狗洞就露了出来。 指了指那个狗洞，小九解释道，“通过这个狗洞，朝左走上五十步，翻过一个矮墙，就是皇宫外了。”又打量了朱儿和碧桃一眼，“可是，她们两个要穿过这个狗洞，似乎有些太勉强了。” 朱儿和碧桃可是比小九大了整整一圈，要她们穿过这个小九都有些困难穿过的狗洞，的确太困难了。 然而，朱儿和碧桃却笑了笑。她们看向朝云，“少主，我们出去之后，应该要怎么做？” 朝云立刻就将自己的计划交代了一遍。又叮嘱道，“你们出去之后，记得找李老头和老刘头，让他们协助你们。那个表公子十分狡猾，你们小心些。” 朱儿和碧桃一一应下。 小九就有些不解，“她们又不能出去，说什么都是惘然吧？” 话音还没有落下，小九就看到，朱儿和碧桃两人飞速变小，直到比她还矮上一截。 “少主放心，属下们定不辱命！”朱儿和碧桃这样说着，轻松地穿过了狗洞。 “现在，便只有等了。”朝云对着目瞪口呆的小九和安宁笑了笑。 朱儿和碧桃会缩骨功，她也是刚刚见识到了才知道的，只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地如同安宁和小九这样惊讶罢了。 “这样看来，说不定真的可以！”良久，小九终于反应过来，她高兴地抚了抚掌。 朝云也呼出一口气来。然而事情还没有真正成功，她并不敢十分放松。 安宁面上也露出笑容来。 然而她的笑容还没有完全展开，突然便又愣住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候，朝云也正好转过身来，恰恰好看到了他。 “你！”朝云动了动唇，“怎么不休息？” 陆清安竟然站在她面前。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然而，精神却是不错。 “你不应该……”休息吗？ 朝云并没有说完这番话，后面的字眼被她吞到了肚子中。 她已经明白过来。 “你骗我！”她那样担心，在人家看来，或许就只是一个笑话！ 再不说话，朝云转身离开。 陆清安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朝云，见朝云误会了，他本想追上去解释，然而，一道身影闪过，陆清安又望了望朝云离去的方向，到底朝着那身影追了过去。 安宁和小九相互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也向着朝云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正文 256. 落网 突然见到陆清安，朝云愣了不过一会儿便反应过来。 虽然心中庆幸陆清安没事，然而朝云却十分介意陆清安欺骗自己的事情。瞧他现在的样子，昨儿个大概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吧。直到这个时候，朝云才反应过来，安宁多次的别有深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概三个人中，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实情吧？ 这种被人隐瞒的感觉，真不好。 就在朝云有些纠结的时候，小九快步赶了上来。她伸出手来，轻轻扯了扯朝云的袖子，“朝云，你别多想，陆将军他并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朝云离开的时候，脸色很差。小九明白，朝云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然而她并不想让朝云因此就对陆清安产生误会。看朝云昨儿的反应，只怕她还没有察觉自己的内心吧？若是因为这件事情，朝云心中有了芥蒂，那真是…… 朝云停下脚步来，她直直望进小九的眼睛，“你们早就知道他没事了，是吧？” 昨儿除了安宁那样说过，小九也多次强调陆清安没事。 小九动了动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安宁也赶了上来，她瞧了一眼朝云，简单点了一句，“这事太复杂，越多人知道计划，便越不安全。” 朝云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不能接受昨儿那么失态的自己而已。说起来，她其实是在和自己较劲。陆清安根本就没有事，那她昨天的样子，岂不是被他全瞧了去？ 她流泪的样子…… 一想到这一幕，朝云便觉得十分羞愧。 “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皇上想要做的那件事，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呢。”朝云避开了话头，“还有我家表哥的事情，能够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现在，便只是等消息了。” 这样说着，朝云加快了脚步，朝着安宁公主的宫殿走去。 “朝云！”小九叫了一声，见她脚步不停，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安宁却是勾了勾嘴角，不紧不慢地抬起步子来。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 宫中的禁令也一直都没有解除。直到夜深，朝云三人实在熬不住了，都快要合上眼睛的时候，外面突然就传来了消息。 明郡王到底被抓住了！ 听到这个消息，朝云并没有觉得奇怪。她当时和陆清安分别的时候，便看到过一道身影。那个，恐怕就是明郡王。 所以，明郡王被抓到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不过，花去这样长的时间，朝云却是没有想到。 估计和陆清安的伤势有关吧。 想到陆清安，朝云的心情就有些复杂。垂下眼睑，朝云掩去了眼中闪过的慌乱的光芒。 “明郡王现在呢？”小九抬起袖子来，掩口打了一个呵欠，“可是在父皇那儿？” 听小九这样问，那来回话的人就摇了摇头，“回九公主的话，明郡王现在已经被收押进天牢了。” 这样快的速度？ 朝云心中就是一动。这样看来，皇上为了这一天，谋划的时间可是够久啊。 若是说抓到明郡王所用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那么，收押明郡王的时间便太短了些。若没有之前的准备，绝对不可能这样迅速。 “明郡王难道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朝云只觉得奇怪。 明郡王谋划叛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这样简单就被抓到？加上明郡王本来就是谨慎小心的人，抓捕的过程断然不可能这样简单才是。 这件事情中间，恐怕还有其他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朝云皱了皱眉头。 “倒也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明郡王虽然聪明，然而太聪明的人，往往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失足。”安宁笑了笑。 这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然而安宁的话却还没有完，“而且，明郡王最近心绪不宁，大概是受了什么的影响。”这样说着，安宁的眼神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朝云的身上。 见安宁如此，朝云便是一愣。明郡王受影响，这件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难道那影响明郡王的人，便是她不成？ 她和明郡王之间可没有太多的交集。 “大皇姐，那明郡王最初接近朝云便是抱着目的的，现在栽了，也算他活该。”小九撅了撅嘴，“谁让他自视甚高。大皇姐，你可别同情他。” 小九急急忙忙地插了一句话。 似乎在掩饰什么。 朝云只觉得一头雾水。不过，她却抓到了小九刚刚说话的一点，“明郡王当初可是冲着我身上的那块石头来的？” 朝云说着，伸手从脖子处勾出一块玉石来。 反正她的身份也已经恢复了，皇家只怕早就知道这东西在她身上的事情了，总遮着掩着也不是事儿。还不如就这样大大方方拿出来，说不定，皇家反而会更加信任她。 果然，见她拿出那玉石，小九和安宁脸上一点儿惊讶都没有。然而，对于她刚刚提出的问题，小九和安宁的回答却都是否定的。 “开始的时候，明郡王可没有想到这玉石在你身上。”小九揶揄地看了朝云一眼，“他只是听说了你是穆家姑娘，便想着见一见。后来又偶然知道你和陆将军……于是便想着将你勾引过来。” 怪不得明郡王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在变，最近更是提出要让她以身相许的话来，原来这背后的实情竟然是这样的。 朝云挑了挑眉。她总算弄明白了。 “只可惜，假戏最容易真做了。明郡王，可不是栽了吗？”安宁眼中溢满了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 小九却也跟着笑起来，“大皇姐，你这话可不对，若对象不是朝云，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朝云微微皱眉。安宁和小九的对话在她听来，就像是哑谜一般。 不过，这些倒是不重要。朝云只当自己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又镇静地忽视了小九和安宁时不时扫过来的诡异的目光，她看着那回话的人，冷静地问道，“那现在，皇上对明郡王的事情是怎么样处理的？” 见问话的是朝云，回话的人就有些犹豫。她悄悄看了一眼安宁，见大公主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回道，“说是从郡王府搜出了龙袍，又找出了一些叛国的书信。其中就有明郡王和颛皇子之间商讨秘事的书信。” 颛皇子才以刺杀皇家不成的罪名被遣送回国，明郡王被指证和颛皇子有关系，还真是莫大的罪名。 往深了说，甚至可以说成，之前那场刺杀是明郡王刻意安排的。 这些理由虽然都浅显了些，然而却也不容易洗脱。明郡王，是真的栽了。 “这些理由也并不全是捏造的。像之前那场刺杀，的确就是明郡王策划的。”见朝云若有所思，安宁索性告诉朝云一点，“所以，即使明郡王想要否认，也否认不了。” 证据是真的，不过却是被截取了的，这样倒也不能否认。 朝云缓缓点了点头。怪不得安宁公主之前说明郡王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恐怕，明郡王在设计那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他自己竟然会栽在自己设下的陷阱中吧？ 皇上还真是老谋深算。 这样想着，朝云背后就惊出一身冷汗来。 幸好，穆大将军从来都没有和皇上作对的念头。 被那回话的一吵，朝云三人反而精神了起来。等那回话的人退了出去，小九安宁和朝云还在小声谈论明郡王的事情。 明郡王倒了，接下来，便该轮到表公子了。 “希望那两个丫头能够成事。”小九小声嘀咕了一句。若是能够顺利将那个表公子给除去，以后朝云便安生多了。 正文 257. 落定 人逢喜事精神爽。 虽然昨儿晚上朝云安宁和小九谈话到了近三更才睡下，清晨的时候，依然是天才蒙蒙亮，三个人就醒了过来。 才洗漱过后不久，朝云正在用早膳的时候，外面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进来的人是昨儿早早就出了宫的朱儿和碧桃。这一次，她们进来的时候，甚至还带了翠儿进来。 还没有等她们开口说话，朝云便看了安宁公主一眼，俯身道歉，“丫头们并不知道规矩，还请大公主多多包涵。” 这里可是皇宫，哪里就能随便带人进来了？安宁公主虽然对她好，却也不是那不守礼的人，朱儿和碧桃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只怕会惹怒安宁公主。 见朝云这样，安宁的脸色就稍微好看了一些，她摆了摆手，“她们都是在市井中长大的，服侍朝云你也没有几天，不知道规矩也是正常的。你不必在意。先听听她们怎么说。” 朝云应了一声，这才回过身来，看了朱儿和碧桃一眼，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朱儿闻言，脸上就浮起笑容来，“事情自然是成了。属下们还打听到，表公子最近并不在府中。” “表公子现在在哪儿，你们可是知道？”朝云追问了一句。 虽然前几天人不在府中，但却不能保证在她们指证之前，表公子都不会回去。 听朝云这样问，朱儿就愣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表公子现在在哪儿。 倒是碧桃出声了，“回少主的话，属下听说，表公子昨儿晚上在郡王府中和其他一些谋士一道儿，被抓进天牢了。” “啊，这个倒是真的。”小九点了点头，“昨儿忘记告诉你了，穆府表公子的确是被收押在天牢中了。” 朝云就呼出一口气来。 “你们可安排好了人？能够保证在官府去那儿搜查之前，屋子不会被人翻动吗？”一口气还没有吐到底，朝云便又问道。 这一次，是翠儿回答的她，“回姑娘的话，表公子在穆府中的屋子，我们已经派人看起来了，连那位表公子的父母处，我们也都埋伏了不少人。若是发生变数，便立刻会行动的。” 听了这话，朝云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少主让属下寻的那家人，属下也已经办妥了。等官府查办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出来指证的。”朱儿脸上露出笑容来，“不用担心他们反悔。” 朱儿的语气很是肯定，朝云就有些奇怪。 然而，她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安容和她说过的话。那家人泄露表公子做恶鬼面具，就是因为梦到了他们已经死去的闺女。 “你们该不会……”装成了他们闺女，吓唬过了吧？ 朱儿但笑不语。 朝云忍不住失笑。这样一来，果然就不怕是那家人反水了。毕竟没有什么力量比鬼神更让人害怕。 “李叔和刘叔也帮了我们不少。”碧桃也笑起来，“昨儿晚上若不是李叔和刘叔，那事情还真有些难成。” 朱儿扮的那家闺女的样子，真的将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的。若是没有李叔的阵法，没有刘叔的把关，只怕她们早就被抓起来了。 “李叔和刘叔都希望这件事情早些完结，他们都对少主想念地紧呢。”怕碧桃多说，朱儿急忙接了一句，终止了这个话题。 心中的石头完全落地，朝云的心情便轻松起来。嘴角带着笑意，她和丫头们说笑起来。小九和安宁心中也安定不少，见朝云兴致高昂，时不时也接上一两句。 等到下午的时候，事情完全结束了。 明郡王意图谋反，被流放至边疆，终生不得回京城。他手下的谋士们，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谋士当中，情节最严重的，便是穆府表公子。因着在他屋子搜出了恶鬼面具，又有证人指出，那是表公子亲手做的，皇上便判了他极刑，即刻处斩。表公子的父母被遣送出京城，三代之内不准再上京。 至于穆府，虽然和表公子沾亲带故，但由于这件事情，穆府并没有参与，便没有加以处置。只是罚了穆二老爷大半年的俸禄，以示惩戒。 …… “朝云，这下你终于可以放心了。”小九听了来人的禀告，笑着拉起朝云的手来。 她们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朝云只微微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她垂下眼睑，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快到傍晚的时候，韦公公却突然过来，说是皇上要见朝云一面。 安宁和小九都是一愣。父皇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处理明郡王事件之后留下的烂摊子吗？怎么会在这样忙碌的时候，想着要见朝云？ 这个时候要见朝云，是想要做什么呢？ 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均是觉得有些奇怪。 朝云却十分平静。她站起身来，笑着对安宁和小九福了福身，“大公主，九公主，朝云去去就来。” 这样说着，朝云随着韦公公朝着外面走去。 小九有些担心，正想追上去，却被安宁拉住了胳膊，“父皇找的是朝云，你去做什么？没的惹父皇生气。” “父皇才不会生我的气呢。”小九撅着嘴说了一句，到底没有再动作。 却说朝云随着韦公公，一路无言地走向皇帝所在的养心殿。快到的时候，韦公公突然就回过身来，笑着看向朝云，“郡主也不必太紧张，皇上只是想和您说说话罢了。这么多年了，赫连家的后人总算被找出来了，皇上也终于可以不用担惊受怕了。” 朝云闻言只是笑，“多谢韦公公提点，朝云省得了。” 皇上究竟为何要召见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 韦公公这个时候提醒她绝对不是偶然。这话中的意思，却是有些意思的。 朝云一边想着，一边在殿外等着皇上的召见。 不多时，一道有些沧桑的男声便响了起来，“是叫朝云没错吧？别站在外边了，进来吧。” 朝云安静地垂头走了进去。 先是行礼。听那人说了“平身”之后，朝云便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边，任着那人仔细打量。 良久，那人才笑道，“倒是和你母亲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不等朝云开口，又问道，“你可知道，朕让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朝云等了半晌，见皇上并不说话，这才开口道，“朝云愚笨，猜不透皇上的意思。不过，朝云过来是为了什么，朝云心中却是明白。” “哦？”盯着朝云的头顶，皇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你来是为了什么？” 朝云的神情愈发恭谦起来，“朝云过来，是为了将这个交给皇上。” 正文 258. 和好 “朝云虽然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但朝云却清楚，朝云过来是为了什么。”这样说着，朝云双手捧着什么东西，呈给了韦公公。 见皇上点了点头，韦公公就从朝云的手中接过那东西来。 皇上只瞧了一眼，心中就是一顿。“这个是……” 朝云恭谨地回道，“正如皇上所见，这个便是赫连家的玉石。也正是那群人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你将这个东西给朕，做什么？”见朝云承认，皇上就挑了挑眉。 世人可都在寻这个东西，她倒好，直接将这东西上交了。听说，这玉石可代表着赫连家的所有财富。她虽然恢复了身份，但却也只是一个孤女而已，这玉石交了之后，可就再没有东西傍身了。 “世人都说这是个好东西，朝云却并不这样觉得。”朝云抬起头来，她的神情十分认真，“不管这玉石背后到底有没有财富，朝云都不应该留下。这个东西，还是放在皇上手上最安全。” 经过明郡王的事情，朝云已经明白过来，皇上并不是一个软弱的郡王。若是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下场便只会有一个。 这玉石背后据说藏着富可敌国的财富。且不说还有那么一帮子人在寻找着这玉石，单是这玉石代表的涵义，朝云便不能将它留在身边。 皇上现在可能不会说，但不管怎么说，那样大一笔财富的存在到底是一个威胁。若朝云不上交，皇上肯定也会暗中派人多加留意。指不定哪个时候，当皇上的疑心越来越重，只要有人随便参上她一本，皇上便会对她动手。 就像那明郡王，开始的时候，不也十分合皇上的意么？ 只是那下场…… 朝云并不想重复明郡王的老路。她并没有谋反的心思。而且，就算上交了那玉石，凭着李老头和老刘头的手腕，她也不至于饿死。她娘亲手下的所有产业，这些年都是他们在打理，单凭那些东西，她也可以一生无忧。 思来想去，玉石留在她手上，百害而无一利。 虽然是娘亲的遗物，但想来，若是她的娘亲在世，在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来。 交出玉石，朝云心中并不后悔。 见朝云说得诚恳，皇上便深深看了朝云一眼，见她并不是开玩笑，就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 “罢了，这东西放在你手中也是一个麻烦，你不想要，那朕就帮你先收着。以后若是需要了，你再来找朕要回去。”说到这里，皇上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 “你倒是个有趣的丫头，不怪大姐儿和小九都喜欢你。”皇上把玩着手中的玉石，这样说道。 朝云闻言，愈加恭谦起来，“承蒙大公主和九公主垂爱，朝云不胜惶恐。” 说了这样久，朝云始终恭谦，态度不曾出现丝毫改变。察觉到这一点，皇上心中便更是满意起来。 “你也不用太恭谦，在朕的面前，就是随意一点儿也是没事的。朕也不会吃了你。”放缓了神情，皇上眼中突然就闪过一道精光，“瞧你这性情，倒也值得那家伙的拼死守护。” 听了皇上的前半句，朝云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进来这样久，皇上的这句话，总算是松了口。想来，之后皇上应该也不会太过为难赫连府了。然而，那后半句，朝云却有些不明白了。 不知道皇上说的到底是谁。 见朝云一头雾水，皇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佳人尚未明白流水之意，罢了罢了，朕还是让那家伙来和你说吧。” 他本来也只是想要见见朝云而已，没有想到朝云竟然是这样有趣的一个姑娘，倒也没有必要再考量了。大姐儿和小九都极力推荐的姑娘，想来也没有问题。若是那个家伙能够取得佳人芳心，他便就做着一回乘人之美的事情。 留下那么一句话，皇上大笑着离去。 不知道皇上到底想要让她见谁？ 朝云等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 “朝云。” 是陆清安的声音。 一想到陆清安的欺骗，朝云恨不得立刻就走开。然而，她的脚却像是生了根，根本就迈不动步子。 看到朝云并没有离开，陆清安就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关于这件事情，他本来也不想欺瞒她的，他是身不由己。本来想事后再跟她解释，却不想竟然在追捕明郡王的过程中，被她亲眼看到。那个时候，他是立刻就想解释的。然而，明郡王正好在那个时候露出踪影…… 耽误来耽误去，竟然就蹉跎到了这个时候。 陆清安有些担心，不知道朝云会不会听他的解释，又会不会原谅他？ 他是知道朝云的性子的。若是朝云不松口，那只怕这一生，他便都不会得到原谅的。 那日见到朝云的眼泪，他是极为高兴的。 不知道那是不是说明，朝云的心中，也是在意他的呢？ 短短时间内，陆清安的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他虽然一直都在找机会，想要给朝云解释，然而真正有机会了，他却又不知道应该从和说起了。 朝云估计早就忘记了，他可是很早很早以前就见过她了。早在她还只是一个黄发垂髫的小丫头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也未曾发迹，每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日子过一天算一天。若是当初没有朝云给他的一顿饭，没有听到朝云对他说的那一段话，只怕现在他也不过是个乞丐而已。 所以，在再见到朝云的时候，他是很高兴的。自从那次见面之后，他便已经留意上朝云了。 然而，他却发现朝云不记得他了。不仅不记得他，好像还抱着什么目的刻意接近着他。虽然他并不介意她的利用，但看着她笨拙的靠近，还是挺有趣的。 虽然在和朝云相处中间，他的性子别扭了一些，然而他的初衷却从来都没有变过。 早在当初，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守护她一辈子，保护她不受一点儿伤害，最重要的，是永远不骗她。 所以，这件事情怎么说都算他的错。 “朝云……”陆清安张了张嘴，却依旧只叫出了朝云的名字。 朝云并不知道陆清安想了那么多，她从头至尾都没有转过头来过，此刻听见陆清安的声音，她便抬起手来，“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件事情，你是诚心的吗？”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再想那么多了。只要他说不是，那她就相信他。毕竟，这么久以来，他从来都只是为她好，从来多没有欺骗过她的。 她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自然明白感受地到他对她的好。 “不是。”陆清安立刻就回了一句。 “那我便相信你。”朝云说着，终于回过头来，虽然眼睛红红的，但她到底对着陆清安笑了。 见朝云这样，陆清安忍不住就愣了一下。 朝云的笑意更深了，轻轻嘟囔了一句，“果然是个呆子。”李叔说的果然没错。 被朝云的一句话拉回神思，陆清安终于反应过来。他快步冲过去，一把拉过朝云，紧紧抱在怀里。嘴里不停轻唤朝云的名字，“朝云，朝云……” 养心殿不知已经何时没有人了，殿中空荡荡的，只剩下陆清安呢喃的声音。一声一声，轻轻回响。 正文 259. 尾声 宫中的事情告一段落，朝云终于可以出宫了。 昨儿晚上和陆清安分开之后，朝云回到大公主安宁的寝殿可是被她们取笑了好一阵子的。 直到朝云真的羞怯到不行，她们才总算放过她。 早上要分别的时候，安宁公主看着她，提醒道，“……有些事情还须得做一个了结才是。”又告诉她，“昨儿父皇心情好，宿在了穆家大姑娘那儿。” 朝云闻言，心中便明白过来。安宁这是要让她去穆府一趟，将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 “朝云省得了。”想了想，朝云便朝着安宁点了点头，接受了她的好意，“待会儿我直接过去就是了。” “也不必那么急的。”安宁有些失笑，“这几日，你也累着了，先回去歇着，再做这打算不迟。” 朝云就摇了摇头，“兵法上有一种说法，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趁着现在去了结，刚刚好。若是拖下去，只怕明年，我也不会去说。” 安宁只抿了嘴，打趣道，“明年？明年你就该嫁作他人妇了。” 见安宁还是不正经，朝云就羞红了脸，小声嘀咕道，“才不会那样快。” 安宁这一次倒没有接话。 其实安宁已经猜到了，父皇昨儿看来，对朝云很是满意，若是不出意外，就在最近，父皇估计就要给朝云赐婚了。真到那个时候，朝云就是再嘴硬也是不行的了。 不过，这一点，安宁却并不准备告诉朝云。她还期待着，到时候见到朝云惊讶的神情呢。 一边的小九见安宁一直都在和朝云小声说着话，心中就有些不高兴，仿佛自己被排除在外似的。然而，她又看到朝云的脸红红的，心下一急，小九就跑到朝云和安宁的中间。 “大皇姐，不要欺负朝云。”小九说着，突然就笑起来，“若是朝云羞恼了，最后不肯嫁给陆将军，仔细陆将军来找你算账。” 说到底，小九也在打趣她。 朝云脸上露出苦笑来。这一点估计她们还得取笑她好几年。 时辰不早了，朝云再不多留，带了自己的侍女，就朝外走去。 赫连府的马车已经等在宫外了。 朝云坐上去，不等车夫开口问话，她便直接吩咐道，“去穆府。” 谷雨几人闻言，脸上具是露出十分疑惑的神情来。姑娘这个时候去穆府做什么？穆大将军又不在府中，姑娘难道还去见其他什么人不成？ 然而心中这样想着，几人却并没有说出来。 一路无话，朝云想着事情，只觉得一会儿就到了穆府门前。 和门房说了一声，不消一会儿，就有内院的丫头小跑着出来，恭敬地将朝云迎了进去。 首先到的，仍然是老太太所在的慈安园。 老太太头上多了一些白发，然而精神却是不错。见到朝云进来，脸上就露出笑意来，“七丫头来了。”这样说着，又笑道，“瞧我这记性，现在可不能叫七丫头了。” 朝云只是笑笑，“老太太若是愿意叫，那就这样叫吧。” 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倒也不用那么在意。 “我今儿来，只为了两件事情。”朝云脸上露出笑容来，“表哥的事情我听说了，不过，老太太和二婶娘却也不用太担心。我刚从宫中出来，听说昨儿晚上，皇上宿在大姐姐那儿了。” 朝云简单地提了一句，再没有多余的话。 然而，老太太在听到她这句之后，眼睛却是一亮，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二房那个表亲出事，整座穆府都人心惶惶的，虽然皇上只轻罚了老二，但到底圣心难测。七丫头带来的这个消息，倒是让人宽心。还肯宠幸大丫头，那便说明，穆府的圣眷还没有消失。 “第二件事情，朝云想要和母亲当面谈谈。”朝云柔声禀道。 老太太闻言，手指就是一颤。她抬起头来，看了朝云一眼，“你是想和你母亲算账吗？” 见老太太说得这样明白，朝云脸上就露出为难来，“瞧老太太的话，朝云怎么敢和母亲算账？只不过有些事情，想要问问母亲罢了。” 听了这话，老太太就叹了一口气，“你要说的，我心中也有数。五丫头我们已经送出去了，表公子一死，我们便将她嫁了出去。你今儿个，恐怕是看不到她了。至于六丫头，你母亲已经在敲定亲事了……” 一件一件，说得明明白白。 朝云挑了挑眉。对于这些事情向来都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太太，竟然这次将事情说得如此清楚。她这样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你也不用见你母亲了。”见朝云并不松口，老太太又叹了一口气，“之前你母亲做了不少错事，我虽然明白，却也没有明确阻止。你若是想要报复，找我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竟然要护住秦氏？！ 朝云有些惊讶。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爹的正房。若是因为这些事情而下堂，传出去，一则她娘家不会罢休，二则你爹会被人戳脊梁骨啊。”老太太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了，“别人只会说你爹有眼无珠，治家不严。七丫头，你真的想这样吗？” 朝云沉默了。她本来也没有想将秦氏怎么样。老太太说的这些，朝云心中也明白，若是细细推究，根本就站不住脚。然而，她却有些犹豫了。 若是穆大将军真的休弃了秦氏，纵然错都在秦氏，然而穆大老爷是名声到底也会受到些损伤。 朝云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 老太太见朝云有些犹豫，便又接着说道，“你放心，秦氏已经被我禁足了，现在是你二婶娘在管家。今后，我也会看牢她的，再不让她出去惹是生非。” 朝云本来也只想给秦氏一个教训。闻言，她便点了点头。 对于秦氏这样喜欢弄权的人来说，老太太给她的惩罚简直比死还难受。 这样也就够了。反正今后，她也再看不到秦氏了。 不管是穆珞茵的事情，还是穆月笒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吧。 这样想着，朝云就笑着对老太太点了点头，“如此，便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办吧。”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朝云府中还有事情，先告辞了。” 一个月之后，穆大将军从边城回来。一日之后，皇宫中传来圣旨，皇上到底给她和陆清安指了婚。 不过，皇上并没有将她指给陆清安，而是将陆清安指给了她。也就是说，陆清安成了上门女婿。 大婚之日，似乎为了给她长脸，皇宫中源源不断传来赏赐物，从皇太后到妃嫔，一个个纷纷送来贺礼。 安宁和小九到底是公主，只出来坐了一会儿便回宫了。不过，两人照样是将朝云逗了个满脸通红才罢休。 穆大将军坐上了主位，接受朝云和陆清安对他的跪拜……这场婚事在很久之后，依然被京城中的人们津津乐道。 折腾了一天，直到夜深之时，朝云和陆清安才真正得到宁静。 红烛摇曳，有情人对坐。轻轻执起朝云的手，陆清安紧紧将朝云揽进怀里。 从此以后，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福祸与共，再不相离。 正文 260. 明郡王番外 夜凉如水。偌大的院子中一丝声音也无。 男子负手站在窗边，望着天边的那一弯明月，嘴角若有似无地带起一丝笑意来。一个垂着头的小厮，恭敬地站在离男子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良久，直到月上中天，男子的身影也没有动一下。 他在等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梆子声，伴随着打更人提醒的声音，他才缓缓回过身来。 在他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了一个黑衣人。 “来了？”男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穆家七姑娘的消息，查的如何了？” 那跪在地上的人，听男子这样问，俯下头来恭敬地从怀中抽出一张纸，呈给了男子。 立刻就有服侍的人移过灯来。昏黄的灯光下，男子面上的银色面具，闪耀着冰冷的光芒。 看了一会儿，男子便就着油灯，将那张纸条烧了个干净。 “郡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那跪着人小声问了一句，“属下们已经都准备好了，只等郡王您一声令下。” “颛皇子那边也都打理好了？”明郡王垂着眼，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都已经吩咐完成了。那些人的把柄都在我们手中，不会中途反水。” 明郡王良久都没有说话。 “郡王？”跪着的人也不敢说太多，只唤了一声，便住了嘴。 更声再一次响起来，明郡王这才缓缓点下头来，“那就按着计划来吧。” 得到明郡王的吩咐，男子又对着明郡王拱了拱手，这才站起身来，慢慢退了出去。 等那人退出去之后，伺候着明郡王的小厮就走了上来，“郡王，听说穆七姑娘，哦，不，是云郡主已经进宫了，明儿的宴会，郡主应该也会出席吧，您这样……” 郡王明明十分喜爱那个云郡主，竟然还如此设计她。若是明儿准头稍微偏差一些，云郡主可是会香消玉殒的啊。郡王难道就不担心么？ “这样怎么了？”明郡王挑了挑眉，“事成之后，小王自然会补偿她。到时候，后宫中只有她能够问鼎凤座，那个时候，她应该也会理解吧。牺牲一些，也没有关系。” 小厮闻言，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倒是觉得，那位云郡主不是这样的人。恐怕事成之后，主子会有一段十分辛苦的时间了。云郡主可不好打发。 但是，他不过是一个小厮而已，主子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他就算觉得不妥也无法改变什么。只希望明儿个计划进行的时候，那些人注意些，不要真的就将云郡主弄出一个好歹来了。 “皇上和陆清安那边有什么反应？”明郡王皱了皱眉头，突然就问道，“他们最近可是有什么行动？” 闻言，小厮就摇了摇头，“暗卫们并没有传来消息，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动作。” 那帮子人应该不会想到他会在明儿就动手吧？能够好好睡觉的，也只有今儿晚上了。 一想起陆清安，明郡王就忍不住皱眉。这个人从发迹以来，便和他不对盘。现在竟然连女人都要和他争。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听说有一个女子正在设法接近陆清安。那个时候，他还以为和以前的那些女人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在知道一向对女子毫不留情的陆清安，竟然在下棋的时候，让了那女人两目。他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之后，他的手下又陆陆续续传来一些陆清安和那个女人直接的消息。他才逐渐意识到，陆清安对那个女人是真的不同。 没有想到陆清安那样清高的人，竟然也会沾染俗气。他逐渐有些好奇了。 于是便设计了最初的见面。他故意做出来的样子，成功地吓到了那女人的侍女，却不想，那女人不仅没有受到惊吓，反而还和他谈条件。 那个时候，他是真正对那个穆七姑娘产生兴趣了。 后来，又接触了几次，也只觉得有趣而已。 再然后，他知道了玉石在她身上的事情。故意跟穆家提出只要能够见到她，证据他就会返回的要求，就是为了吓唬她一下。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意识到，她的处境真的是危险。而陆清安已经开始在暗中着手，帮她处理这些事情了。 知道那个消息的时候，他狠狠皱了皱眉。虽然一直都知道陆清安对她的特别，但是这一次，他却觉得不爽了。 真正见到的时候，她对他十分防备，那种样子让他心中一阵抽痛。他故意试探玉石的事情，没有想到，她竟然拿出一个假的来敷衍他。 即使知道是敷衍，那个时候，他却也没有生气。那个时候，他便已经下定决心了。只要她成为他的人，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只要她是他的人，那么她手中的那块玉石便也属于他了。 女人嘛，只要哄哄就好，他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明儿个只要保护她，不让她受伤，之后再和她好好解释，她那样聪明的女子，绝对会理解的。 为了那一天，他已经等了这么久，就算她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也不能改变什么。 事成之后，只要他许她天下女人最珍贵的位置，她难道还能不欢喜地投入他的怀抱？ “行了，你先下去吧，养足精神，明儿不要出错了。”想到这里，明郡王回头吩咐了一句。 小厮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转身退了下去。 第二天如约而至，直到晚宴开始，一切都按着计划在进行着。明郡王见了，心中便微微放下心来。 只是，到计划最重要的阶段，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明明叮嘱过很多次，射箭的时候，一定要避开要害部位，那群蠢蛋，分明是对着那女人的心肺射过去的。这若是真的命中，那女人可是会没命的啊。 意识到这一点，明郡王第一次白了脸色，心中也无比慌乱起来。他急忙站起身来，想着要朝朝云冲过去，却也明白，他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心痛得无以复加。 好在，陆清安挡了上去。朝云没事。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只是，在看到朝云那种惊慌失措的神情的时候，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本来想要上前去，最后看朝云一眼的。然而，这个时候，他手下的人却突然冲了过来，报告说计划出了问题。 来不及再去看朝云，他急忙转身跟着手下的人离开。 计划是绝对不能出错的！ 他绝对不能让计划出错！ 至于朝云，等事成之后，他再慢慢安抚就是了。用他的真心，她也一定会感动。陆清安算什么东西！ 朝云，再等一会儿，只要再一会儿就行了。 这样想着，他离开了晚宴。 正文 261. 婚后番外：闺趣 早春时节。 虽然已经进入三月，天气却照旧冷得厉害。昨儿好不容易出了一次日头，今儿却又下起雪来。 一大早，朝云便睁开了眼睛。 她微微一动，腰上便多出一只手来。同时，陆清安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响起，“天儿还早，再睡会儿吧。”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将朝云往怀里揽了揽，再次均匀了呼吸。 朝云向来就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已经醒过来，她便再也睡不着。然而，陆清安将她抱得紧紧的，她就是想要起身，也没有办法。 朝云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听见外面响起扫雪的声音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 只是，她还没有说话，便听到外间隐隐约约传来立夏的声音，“先别扫这里了，夫人和姑爷还在睡觉……” 立夏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前边的朝云还能听得清楚，然后后面的，朝云却是再也听不清了。 望了一眼窗外，朝云就伸手推了推身边的人，“喂，放开我，我要起身。” 她可不想被人说赖床。 陆清安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搁在了朝云的脖颈处。 陆清安最近很是忙碌，每日清晨，她醒过来都不能见到他的人影。晚上她歇息时，他也未曾回来。直到昨儿晚上，他才真正现身。 看了一眼陆清安休息了一宿仍然有些疲惫的面容，朝云心中一软，也不好再折腾，依偎了陆清安，也渐渐阖上眼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身边的温度有些冷却了，朝云拥被坐起，扬声唤了一声。 候在外间的谷雨和立夏立刻就带了几个捧着巾子，铜盆的小丫头进来。 “夫人醒了？”谷雨在朝云的身后塞了一个大迎枕，陪着说了一番话，这才笑着问道，“夫人可是要起身？” 朝云点了点头，又问道，“姑爷呢？” 立夏笑着应道，“姑爷在书房看书呢，说是夫人您睡得熟，让奴婢们不要吵醒您。” 这样说着，立夏和谷雨，还有她们身后的几个小丫头，都捂着嘴笑起来。 朝云心中就有些委屈。明明是她心疼他，这才迷糊睡了过去，现在却被冤枉成她赖床。 她以后再也不要陪着陆清安做这种事情了。 不过，朝云心中这样想，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夫妻间太过私密的东西，就是贴身侍女，朝云也不打算告诉。 “行了，服侍我洗漱吧。”朝云红着脸瞪了她们一眼，掀被下床。 谷雨打了个手势，就有几个小丫头捧着熏好的衣裳上前几步，又轻轻将衣裳展开来。 朝云穿好鞋子，打开手臂，站直身子，任着小丫头们动作。 衣裳穿好之后，立夏接着就看了一眼捧着托盘的一个小丫头。小丫头立刻上前。托盘上放着小盒粗盐，还有猪鬃毛做成的刷子。 朝云拿起那刷子，沾了粗盐，仔细漱了口，又用茶水清洗了好几次，这才接过立夏递过来的绞干的湿帕子，擦了擦脸。 做完这一切，朝云就走向了梳妆台。 谷雨正准备给朝云挽发，陆清安却突然走了进来。 见到谷雨的动作，陆清安挑了挑眉，直接走到了朝云身后。“你们下去吧，接下来我来就好。” 谷雨一愣，看了镜子中的朝云一眼。见朝云微微点头，谷雨和立夏才抿嘴笑着，将一众小丫头带走。 屋子中一下子就只剩下陆清安和朝云。 见再没有旁人，朝云就冲镜子中的陆清安恨恨地瞪了一眼，“怎么自己起身的时候也不叫我？” 陆清安轻轻通着朝云的头发，闻言笑道，“我见你睡得熟，便没有叫醒你。怎么，还没有睡饱？” 朝云若是没有睡饱，心情便会很差。 成婚不过半年，陆清安却已经摸清了朝云的各种小习惯，并且乐在其中。 所以，此刻他见朝云有些气冲冲的，便反射性地想到了那里。 朝云听了，心中更生气了，她一把抓住陆清安的手，在手腕上印下一个牙印，“……以后别想让我再陪着你贪睡！” 陆清安这才反应过来。他温柔地笑笑，反手抚了朝云脸庞一把，“牙齿可疼？” 见他这样不温不火的，朝云气急，正准备再说话，嘴上却突然传来了温柔的触感。 陆清安吻了她！ 朝云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等回过神来，她便一把推开了陆清安，反手捂住嘴，朝云的脸就有些通红，“你做什么？大白天的，也不怕人瞧见。” “瞧见又怎么样？我们可是夫妻。这样很正常。”陆清安并不在意。 “现在可是白日！”朝云又瞪了陆清安一眼。 他自己觉得正常，然而别人可不见得。白日宣淫，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到底不好。 陆清安专心和手中朝云的头发打着交道，并没有察觉到朝云的小心思。 不过，也因着怕陆清安乱来，朝云再没有动作。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朝云才听到耳边陆清安询问的声音，“今儿想要戴什么头面？” 朝云依然捂住嘴巴，她看了陆清安一眼，“你随便挑吧。你挑什么，我就戴什么。” 她其实是在为难陆清安。她的首饰盒中，头面可是很多，粗粗看上去，只会觉得眼花缭乱。特别向来不接触这些的男子，见了更是会觉得头疼。 朝云幸灾乐祸地等着看陆清安为难的样子。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陆清安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下，便拿起一套，帮她仔细装扮着。“今儿个咱们不出府，随意一些就好。” 他挑选的，是一套翡翠头面，样式也简单。 朝云倒是挺满意的。她惊异地挑了挑眉，有些赞赏地看了陆清安一眼。这一套头面，她放得挺乱的，陆清安竟然从一大堆的首饰中，正确而快速地挑选了出来。 “平常也看着你装扮，觉得不错。”见朝云一直盯着他，陆清安便解释了一句。 朝云总算露出笑容来，她的捂住嘴巴的手，有些松开了。 陆清安放下手中的梳子，轻轻拿下朝云的手，笑道，“我不乱来，你放心。” 一边说，一边就拿起梳妆盒中的黛笔，小心翼翼地给朝云描眉。 折腾了好一番，陆清安才停下手来。 朝云就笑他，“堂堂男子汉，竟然做这些，也不怕人笑话你。” “闺趣闺趣，笑话的人都是不懂乐趣的人，我理他们做什么。”陆清安仍然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这不是陆清安第一次给朝云描眉挽发了，然而这一次，陆清安却做得格外熟练。 想来，应该是偷偷练习过不少次了。她听立夏说过，陆清安偶尔会拿自己的头发练手，样子十分滑稽。 现在看来，成果不错。 “……真是不害臊。”朝云笑骂了一句，又举起手来，轻轻捶着陆清安的胸膛。 陆清安顺势将朝云的手牵住，“以后，也只有我能为你画眉挽发。” 正文 262. 赵凌番外：屡败屡战 午后，许玉英小心翼翼地拐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中。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下周围，见没有盯着她的人，这才快步闪进了其中的一座小院子中。 半晌，院子中传出了男人的低吼与女人隐忍的娇喘。 一番翻云覆雨之后，许玉英趴在赵凌的胸膛上，娇声道，“表哥，你对那穆府的七姑娘也太过关注了一些吧。那样的恋恋不忘的，倒是让人觉得，你是真的爱上她了。” 许玉英撅着嘴，做出生气的样子来。 赵凌闻言，深深皱了皱眉，“你想多了。”简单敷衍了一句，又问道，“我让你探查的消息呢？你可是探查出来了？” 许玉英深知赵凌的脾气，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然而她到底不敢惹怒他，听了这话，就笑着子在赵凌的胸口轻轻画着圈，“表哥这话真是……哪一次表哥交待的任务，奴家没有完成的？” “穆家七姑娘接下来会出府两次，一次是在明日，另外一次则是在三天后。” 听了消息，赵凌这才是放缓了表情，对着许玉英笑道，“多谢玉儿了。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许玉英却是轻哼一声，起身穿衣。还没有掩好衣襟，她便笑道，“表哥可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赵凌看着她刚刚整理好，伸手一拉，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重新将她的衣裳一件件剥落。 “表哥，奴家若是回去晚了，可是会被骂的……”许玉英半推半就。 赵凌却是充耳不闻。 又是一番云雨，这一次事毕，许玉英快速穿上衣服，对着赵凌抛了一个媚眼，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直到再看不见许玉英的身影，砚茗这才走进来，一边服侍赵凌穿衣，他一边抱怨道，“公子何必这样委屈自己，那许氏也不是个好的，您也没有必要总找她。” “她可是那王恺的宠妾，有些事情交给她套，是再简单不过的。”赵凌解释一番，又吩咐道，“明儿跟着爷出去等人。” 砚茗闻言，脸上就垮了下来，“公子还要去拦截那穆家七姑娘吗？”苦着一张脸，砚茗摇了摇头，“公子，那穆七姑娘也只是一个庶女而已，就算您真的娶了她，也没有什么用啊。更何况，那穆七姑娘看您的眼神，总是恶狠狠的，您何必非要取那样一个女子？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赵凌听了，狠狠瞪了砚茗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砚茗说的并没有错。他几次三番对那穆七姑娘示好，可是她每次不是无视他，就是一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眼神。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说起来，他和那位穆七姑娘好像也没有见过几次吧？ 难道他以前不小心伤过她的心？ 赵凌摸着下巴，一边走，一边想着。 他的身后，砚茗十分委屈。给公子不痛快的是穆七姑娘，又不是他，公子那样看着他做什么？又不是他让穆七姑娘那样对公子的。 委屈归委屈，砚茗抬头一看，见公子不知何时已经走得没影了，他连忙加快脚步朝前赶去。 即便不乐意，到了第二天的时候，砚茗依旧跟着赵凌等在了穆七姑娘出府必然会经过的一处茶馆中。 一个时辰过去了，街上马车来来往往，却没有一辆是穆府的。 两个时辰过去了，街上的马车少了些，穆府的马车依旧没有出现。 快要到三个时辰的时候，店家对他们这只点了一壶茶却坐了一下午的客人就有些不耐烦了。 瞧见那跑堂小二嫌弃的眼神，砚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抬起手来，刚想戳赵凌，却见自家公子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起来。同时，公子脸上也闪过一丝神彩来。 ……穆家七姑娘终于到了。 砚茗留下茶钱，深深呼出一口气来，脚步轻快地跟着自家公子走出了茶馆。 终于等来了穆府马车，赵凌心情格外好。他整了整衣裳，慢慢地踱向穆府马车。 马车行驶地并不是很快。赵凌心中明白，若是他就如此上去，必然会被马车中的穆七姑娘无视。想了一想，他对着身后的砚茗使了一个眼色。 法子是他们昨儿晚上就想好的。为了停下穆府的马车，只要他一个眼神，砚茗就上前去，假装被马车碰伤了，以此来停下穆府马车。 这样一来，穆七姑娘就是不想理会他，也是行不通的。大庭广众之下，撞了人却不道歉，除非七姑娘不想要名声，不然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越想越觉得计划可行，赵凌几乎要笑出声来。 砚茗却是惨白了脸色。然而公子的吩咐，他也不敢不听。咬了咬唇，砚茗闭着眼睛往穆府的马车上撞去。 马车果然如同计划中一般停了下来。 砚茗白着脸在地上惨叫。 赵凌急忙赶过去，装模作样地查看地上的砚茗，然而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都是看着马车的。 “外面怎么回事？”半晌，马车中果然传出穆七姑娘的声音出来。 赵凌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等着车夫将事情报给朝云知道。 等到穆府内部的谈话差不多了，赵凌终于见到朝云掀开了帘子。 “赵公子，你家奴仆这样当街乱跑，你也不管管？”不等赵凌说话，朝云便冷冰冰地甩出这样一句来，“好好的大街，你家奴仆不走两旁，横冲直撞什么？” 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之后，做在朝云身边的一个丫头朝着他丢下来一个荷包。 “这些是给你家奴仆看大夫的，若是不够，那就请赵公子多担着了。”说完这句话，朝云放下了帘子。 赵凌一阵傻眼。 从头至尾，他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 见赵凌半天都没有动作，马车夫清咳两声，看向赵凌的神情就有些尴尬，“还请公子让一让，我家姑娘要回府了。” 周围逐渐聚集起看热闹的人来。 赵凌没有想到，朝云竟然真的不介意别人的眼光，对着他就是一阵训斥。 然而，也正因为朝云的主动，不明真相的民众真的以为他们是什么骗子，所有指指点点都是对着他们的。反而没有一个人对穆家姑娘说道。 已经失去先机，再挣扎也没有用，赵凌灰溜溜地拉起地上的砚茗，又捡起那一袋子银钱，躬身退到了一边。 没有人挡道，穆府马车很快就离去了。 赵凌仍然有些发愣，他望着穆府马车离去的方向，半天回不过神来。 直到砚茗缓过气来，拉着赵凌回府，他这才清醒过来。 “砚茗，后日，后日我们再去一次。” 这样说着，赵凌整了整衣裳，大步走进了自己的府中。 他就不信了，这穆七姑娘真的不会对他动心！ 正文 献给最爱的你们 《朝云辞》到此正式完结。 感谢所有一路伴随的亲们。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朝云辞》的缺点我已经知道了，之后会好好反思的。这一次的结局的确差强人意，我会吸取教训，好好改进。另外，由于期末考马上就开始了，又加上之后我还有两场十分重要的考试，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不会再出新文。 但是，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准备，也会好好总结。若是你们还愿意继续陪伴我，下一次归来的时候，我必然不会让你们失望。 想感谢的人有很多，这里就不一一感谢了。 花见 2014年6月1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