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想世界》 001、欢想之国 华真行从梦中醒来,睁眼只见一片昏暗。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茫然的神情仿佛在问——我是谁,我在哪里?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向低矮屋檐间的灿烂星空,这才确定自己还在非索港的街巷中,而时间仍是2020年。昨天晚上,他被大个子黑夏尔带到本地土著常去的欢乐酒吧喝多了,回来时醉倒在离家不远的小巷里,靠着墙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华真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非索港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这看似家家闭户的夜里,危险也总是无处不在。 就在这条小巷中,华真行曾亲眼见过一具倒毙的尸体。那无名的死者应该是在别处中枪后挣扎着逃出了很远,最终毙命于无人的窄巷,天亮时才被发现。在警察赶来之前,死者身上的财物早被路过的人摸捡一空。 在危险的环境中,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出正确而及时的反应,这是把他从小拉扯大的杨老头的告诫。杨老头虽然只是个开杂货铺的,却是华真行所认识的最有见识也是最有本事的人。 华真行开始认真检查起自己,表面并没有受什么伤,体内好像也没有隐痛。藏在左肋下的伞兵匕首和后腰间的钢质指虎、上衣兜里的打火机都还在,就连揣在右裤兜里的钱包也没人动过。 在非索港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偷或被抢,华真行出门习惯带钱包,假如遇到什么穷凶极恶的家伙,不太好对付或者不方便直接动手,乖乖掏钱就是了,总之不能让人家太失望。 他的衣服里还缝着两个不容易发现的暗兜,装着备用的现金。而当地的土著匪徒大多性格直爽或者说就是缺心眼,基本想不到这些看似很简单的花招。 非索港是一座海滨城市,位于黒荒大陆东部的几里国。听说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几里国都是一个相当贫困落后的地方,但这里的人们却喜欢打扮得光鲜靓丽,不少人哪怕家徒四壁,只能弄到点钱,也要想方设法穿各种名牌、戴着明晃晃的金链子。 华真行曾经也想戴一条链子,既入乡随俗也能发挥与那个钱包差不多的作用。但杨老头却告诉他,裤兜里揣着看不见的钱包和脖子上戴着引人注目的链子,其意义是不一样的。 该在的东西都还在,看来自己并没有遭遇意外,只是喝多坐在墙根下睡着了,尚没有被夜间的路人发现并顺走财物。华真行最后从上衣里摸出了一款东国产的花为牌智能手机,那是他平日最喜欢的东西,通过那小小的屏幕,仿佛能联通整个宇宙。 华真行却没有将手机屏幕点亮,而是顺手又揣了回去。身体和东西检查完了,照说他应该赶紧回家,这一刻却仍然坐在墙根下好像又有些走神了,竟然闭上了眼睛,似是在回味什么。 他在尽量回忆方才梦中的内容,唯恐稍一耽误印象就模糊了。人们刚从梦中醒来时往往感觉梦境很清晰,但是时间只要过去一会儿,回忆就变得很模糊,只能记住几个片段,向人转述时大部分都成了脑补加工后的内容。 华真行刚刚做了一个很特别的梦,但梦中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醒来之后再回忆,梦中的年代竟然是2520年。而如今只是2020年,也就是说他梦见了五百年后的世界,那时的世界上有一个如今尚不存在的欢想国—— 公元历2520年,非索港已是欢想国真行邦的首府以及最大的城市,这里不仅有欢想国最重要的学府之一非索大学,还有春容丹的生产基地。真行邦是欢想国在这个星球上二十八大行政区之一,也是欢想国最早的疆域。 加工春容丹所需的原材料虽然遍布全球,但在三百多年前,其最终的炼制合成产地只有非索港。后来随着欢想国的新疆域开拓再加上其他种种原因,如今的合成基地共有七处,但最早生产春容丹的非索港地位仍非常重要。 据说被视为欢想国最高机密之一的春容丹的完整丹方,就保存于非索港的春容丹生产研发中心。世上的无数势力都想得到它,但迄今为止好像并没有谁成功过。 春容丹出现于四百多年前,具体时间已不可考,名字听上去很普通,但其神奇的效果就似仙侠小说中的驻颜丹,据说能让人的容颜不老,堪称人类史上生物制药领域的巅峰之作。 它并不是简单的一枚丹药,而是一大盒组方药剂,共有三百六十份,每份的成分都不一样,各有具体的服药日期,每日服用一份。 也就是说一旦开始服用这种丹药,每一天都不可错过。春容丹中的三百六十份药剂各有禁忌与讲究,通常需要在专门的医疗机构中由专业人员指导服用。 按照说明书的要求以正确的方法服用,以近四百年的临床观察结果来看,尚未发现它有什么毒副作用。 当然了,所谓容颜不老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根据临床总结,服用一盒春容丹,大致可“驻颜”三十年。具体的效果可以这样形容:假如到了七十岁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四十来岁的相貌。 作为一种必须遵医嘱、要在专业人员指导下服用的处方药物,说明书上对其疗效的介绍非常严谨,只是写了“本产品能改善内分泌与微循环、调节新陈代谢,起到延缓衰老的作用”。 至于一盒春容丹可“驻颜三十年”的说法,是数百年来的临床观察统计结果,也是大众所见的事实,如今早已被全世界所公认。 既然“一盒驻颜三十年”,那么多服用几盒岂不是能驻颜更久,直至青春永在?可惜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春容丹的效用是递减的,其说明书上介绍得很清楚,每个人同时服用量最多不能超过三份,累计服用量最多不能超过九盒。 就算达到了理论上最大的服用量,累计服用了九枚春容丹,其效用大致相当于服用一枚的双倍。按照民间通俗的说法,就是大致以“驻颜六十年”为极限。 这已是了不得的神效,仔细想一想,假如某人九十多岁的时候,还有三十多岁的容颜,这是怎样一种奇迹?更了不起的是,春容丹是一种可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商品! 历史上或许真的出现过所谓的“仙丹”,传说中的种种灵丹妙药或许真的存在,但它们能做到像维生素药片一样大规模工业化生产、成为普通人的日常消费品吗? 然而遗憾的是,此丹只对女人有效,说明书上也特意强调——男性禁服!在专业医疗机构中,不少服用者都要先做染色体检查。 这激起了世上广大的男性同胞的强烈不满,尽管成品管控严格,数百年来也有很多男性通过种种手段私下里偷偷服用,其中不乏权贵人士。可是事实证明,男性服用春容丹不仅没有明显的驻颜效果,身体机能还会发生很多不健康的非正常变化。 这就让很多男士更不满了,纷纷责问春容丹的发明者,也就是欢想国的缔造者风自宾先生——为何不能研发出针对男性的新药?风自宾回答他确实没有搞出来,但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大家都可以去努力研发啊! 结果这世上一度出现过各种各样的宣称能让男性驻颜的新药,闹腾了上百年时间,事实证明那些药不仅无效,其中不少还有强烈的副作用,可谓坑了无数男同胞。没有研发成功就是没有,科学以事实说话,容不得半点想当然。 尽管欢想国出产的春容丹只有女人能服用,但男人同样为之疯狂,道理显而易见。一盒春容丹,能留住青春三十年,这是何等的诱惑?很多人都愿意为此付出疯狂的代价!女人疯了,男人也不能幸免。 然而相对于全世界近乎无限的需求而言,春容丹的产量有限价格昂贵,曾经只有一小部分人才能得到。它刚面世的时候,假如按2020年的物价水平换算,一盒的价格高达三百六十万米金。 米金是当时的世界第一强国米坚国的货币,三百六十万米金差不多折合东国币二千万元。 春容丹正式上市后便连年持续降价,前三十年就从三百六十万米金降到了相当于起初三十六万米金的程度,只有原先的十分之一,然后价格保持了长期的相对稳定。这里说的价格都是以2020年的物价水平换算,考虑了通货膨胀因素。 就算是2020年的三十六万米金、折合二百万东国币,对很多人来说那也是一笔巨款啊。更关键的问题是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相对于春容丹的产量,能并愿意拿出这笔钱购买它的人要多得多。 想买到春容丹,除了特殊的渠道,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得预约登记参加每年的摇号抽签,抽到了购买资格就和中奖差不多,甚至转手就能卖出高价。虽然各国官方几乎都明令禁止这种倒卖行为,但在很多地方这种私下倒卖现象仍屡禁不绝。 有一个现象后来甚至被写进了教科书中。虽然这种产品在上市后就持续降价,三十年后的价格只有当初的十分之一,但人们还是争先恐后的想尽早得到它,而不在乎其价格是否越早越贵。 因为这是一种“驻颜”的产品,其效果并不是让人返老还童,只是能延缓衰老而已,谁不想在正值青春年华时尽早服用?产品虽然一直在降价,但是青春等不起。 很多人,不论男女,为了得到它不择手段,引发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有的女人为了它抛夫弃子,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却一次次上当受骗……有的男人为之铤而走险,干出种种非法的勾当……在原本越混乱的国度里,由此导致的乱象便越严重! 春容丹这个产品以及其发明者和生产者,也因此受到了诸多指责。有人说春容丹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动荡的混乱,因为它而引起的种种事端激发了人性的丑恶。然而春容丹本身却是无辜的,它只是一种药物而已。 春容丹也只是春容丹,它并不能使人返老还童,只能使容颜不衰,也许有一些改善体质的作用,但对延长寿命也没有太明显的效果。而男人们的福音在春容丹问世几十年后也终于出现,它是一种锻炼方法,名为养元术。 002、盗丹方 002、那个世界真好 自人类诞生之日起,不论是神话里还是现实中,都有各种各样的身心锻炼方法甚至是所谓的修炼秘法。其中很多秘传往往与古代宗教有关,大多荒诞不经难以实证,有的就算有些效果但也远不如吹嘘的那般夸张,而且总是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养元术是人类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锻炼方法,是四百年前一个叫徐自化的人推出的。它问世的时间应该在欢想国创立之前,但真正大规模推广却在春容丹问世几十年后,伴随着欢想国的开拓扩张,到了二十六世纪已流行全世界。 徐自化可能并非养元术的发明者,但据说他整理了有史以来世上各种公开和秘密流传的锻炼方法,总结出一套完整的锻炼体系并将之公开推广。这套锻炼体系的效果是可以验证的,且与任何具体的宗教信仰无关,已尽最大程度将之去神秘化。 养元术的出现于一个很微妙的时间节点。当时以基因研究为核心的生物技术经过近百年的发展已取得了很多成就,但也遭遇到了难以逾越的瓶颈。 生物技术已经能完成多种生命体的克隆,甚至能通过基因改造创造出很多新物种,但始终无法突破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以非生命物质去创造一个哪怕最简单的生命体,那些被改造出的新物种或许称为新品种才更贴切。 生命现象的本质是什么,它出现的原因与目的又是什么?人们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由此还引发了一场大讨论。世界已进入了工业文明与信息文明的时代,那么人类文明发展的方向与目的又是什么,生命智慧的意义何在? 讨论中有一个观点被绝大多数人都接受,那就是人类文明发展当然要服务于人自身,无论使用再多、再先进的工具,终极目的还应落实于每个具体的人身心能达到什么状态,而养元术恰在此时出现了。 养元术的推广也经历了长达百年的波折,起初它被某个阶层垄断并禁止公开。很多人修炼有成,各方面能力包括寿命都有了显著的增长,由此还导致了一段“新贵族历史”的出现。 到后来终于有人打破藩篱将养元术推广到全体民众当中。在如今的欢想国,养元术已纳入中学义务教育课程,每个孩子都有五年的免费学习机会。 养元术锻炼的是一种身心境界,从而增强并掌握人自身的种种能力。以此境界为基础,再经过种种特殊方法训练出的能力,在五百年前可能被视为超能力。 以通常的教学方法传授养元术很困难,它更适合采用导师制或者说更古老的师徒传承制。欢想国的每一所中学都配备了专门的养元术导师,会根据学生在修习过程中的不同情况及时指导,直至学生真正掌握其修习方法。 修习养元术,不能仅知其理论,只看实证的结果是否达到了某种身心状态。欢想国有专门的官方机构负责颁发养元术等级证书。证书共分六级,一到三级为初级,获得者通常被称为养元师;四到六级为中级,获得者通常被称为养元术导师。 至于六级再往上那就是高级了。据说养元术共有九级,有七级及以上成就者则被称为养元术大师。但高级不是某个官方机构所能评定的,养元术大师在普通人中甚至只是传说。 养元术大师如凤毛麟角,拥有中级证书的养元术导师也是全世界稀缺的人才,无论走到哪里都大受欢迎,很多地方平常想请都请不来。 欢想国颁布的《养元术教学纲要》中规定,获得中级养元术证书者才有资格指导他人修习初级养元术。欢想国已将养元术纳入义务教育,每所中学的养元术导师都是政府公派的,而世界上其他国家或地区就很难有这个条件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推广,养元术的教程其实早已不是秘密。在欢想国,每个人都有机会在专业导师的指导下修习,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养元师。 数百年来的统计结果显示,经过培训与修习,最终能拿到一级证书者接近四成、能拿到二级证书者差不多有三分之一,这个比例并不算低,但获得三级证书者比例锐减,只有不到百分之一,最终能拿到中级证书者则不超过千分之一。 以庞大的人口基数论,千分之一的比例看似不低,但这只是一个可能性的概率,它需要坚持长期的修习以及持续不断的培训指导,各方面投入是巨大的,并不是说一千个人里面必定就有一个人能拿到中级证书。 拥有中级证书的养元术导师,可以进一步锻炼出种种特殊能力,是社会各个领域都急需的人才。 哪怕是拥有世上最好修习条件的欢想国公民,最终能拿到初级证书者也不足四成,那么其他人怎么办?养元术还有一个特点,就算最终没有达到获得一级证书的标准,修炼它也没有坏处,同样有涵养精神、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效果,坚持练一辈子都行。 养元术的效果起初也颇受质疑,但如今质疑的声音已几乎消失殆尽。有一个数据可以证明一切,就在2050年,欢想国公民的平均预期寿命已达到一百零八岁,其中男性为一百零六点五岁,女性为一百零九点五岁。 平均预期寿命不是平均年龄,而是指所有人预期生存寿命的平均值。欢想国刚刚公布的国民平均年龄是三十三岁,相对于平均预期寿命而言,人口结构还算很年轻。 女性的预期寿命平均要比男性高三岁,有人说这是生理上的差异,也有人说这可能是服用了春容丹的效果。顺便再说一句,官方也宣称养元术能促进春容丹的效果,按社会流行的说法是“使其驻颜之效增益十年”。 这就是华真行梦见的、五百年后的那个世界。 梦中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好似也全然忘记了自己其实是身处2020年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的名字还叫华真行,是刚刚从非索大学毕业的应届本科生,很幸运地进入到位于非索港的春容丹生产研发中心工作。 至于年龄,华真行在梦中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假如根据梦境去脑补的话,应该是二十岁或者二十一岁。因为欢想国规定,孩子年满五周岁就可以申请入学,而年满六周岁之后就必须上小学。 欢想国的教育制度,与五百年前大部分国家与地区不太一样,推行十年制义务教育,小学不是六年而是五年,中学也同样是五年且不分初中与高中。 大学本科的学制是五年;高等专科学制三年;还各职业技术学院的学制是两年。毕业生走向社会参加工作后,还可以接受各种职业培训以及继续教育。 至于硕士与博士学制都是两年半到三年。幻想国青年大多都不会在大学毕业后就立即读研,通常都先工作一段时间再去考。这已经形成一种习惯,原因之一可能是大家的预期寿命足够长、可以用来学习与工作的年限也足够长。 华真行就是经历了小学、中学、大学完整的十五年教育,毕业后进入春容丹生产研究中心工作。他能得到这样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除了品学兼优,还因为已拥有三级养元术证书,是大有潜力的年轻才俊。 华真行在中学毕业前就获得了二级养元术证书,在大学本科期间又得了三级养元术证书,如今年纪刚刚二十出头,将来大有希望成为中级养元术导师,甚至还有一线希望最终能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 欢想国的高等教育虽不是义务教育,但基本也属于公费教育,对本国公民由国家提供补贴,只象征性地收取很少的学费,学生只需负担本人的生活以及购置教材等费用。 欢想国政府承诺,给所有成绩评价合格的应届毕业生都提供工作岗位,会在每年毕业季将这些岗位情况公布在专门的信息平台上,由毕业生自行选择,有点像高考报志愿。针对其他社会人员的工作岗位也会常年招录,另有一个专门的信息平台公布。 欢想国给应届毕业生提供的工作岗位遍布全球二十八片邦域,要求与性质不同,所以这是个双向选择过程。申请人员受教育期间的综合评价、专业要求、原生家庭居住地点,是录用条件中最重要的三大权重。 假如某人报了一个岗位而未被录用,没关系,可以重新报,因为全国每年提供的岗位和毕业生人数是一致的,只要你愿意工作便总有地方可就业。这个双向撮合的过程若以传统的人工方式进行,将艰巨得无法完成,但在人工智能发展了几百年的时代,已变得很简单。 假如有人找不到自己满意的工作,又不愿意从事其他工作,可以选择“待业”,这个词源自五百多年前。但是欢想国的很多福利待遇,要在具体的工作岗位上才能享受到。 还有一种情况,比如华真行这等人才,已经拥有三级养元术证书,并极为希望成为中级养元术导师,在世界各地都会受到欢迎与重视。 而欢想国也有规定,从小接受欢想国教育、住房、医疗、工作培训等诸多福利补贴的公民,若是申请移民境外,须交纳相应的补偿费用。假如有人隐瞒消息直接玩失踪,那么欢想国官方会根据情况行使追索权力。 其实这项规定有点多余,因为欢想国公民申请移民的情况很少见。统计结果显示,近一百来,总共有九千八百四十三名男性申请移民,还不到一万人;三十七名女性申请移民,只有几十人。而截止2520年,欢想国的总人口已接近三亿。 在欢想国诸多社会福利中,有一项是让世界各国都羡慕无比的:凡欢想国女性公民,只要同时满足下列条件,皆可申请获得国家免费赠送的春容丹一盒。 1、年满二十五周岁。 2、已婚并生育两名及两名以上子女、夫妻双方都是欢想国公民。 3、无犯罪或犯罪行为已超出相应刑罚的规定期限。 只要符合上述条件就可以提出申请,然后参与抽签,每年一次。幸运者第一年就可能中签,而有的人可能连续好几年都中不了签,但是中签概率随着申请次数增加,在十年内便一定会中签,因为第十次申请的中签概率已达到百分之百。 欢想国的女人是多么幸福!在世界其他国家春容丹有钱都很难买到,在这里却有机会百分之百免费获得!国家免费赠送的春容丹,应在指定医疗机构保管与服用,并不能转让或出售。 那么不符合上述条件的女性公民呢?只要年满二十五周岁也可以参加抽签,中签概率有区别,只可保证在二十年内一定能抽中,但需自费购买。 最多不超过二十次抽签,便一定会买到一盒春容丹,这已经是世界其他各国所羡慕不已的优厚福利了。 003、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这项福利政策在欢想国内却引发过抗议。有的女性认为根据条件区别对待是不公平的;有的男性则质问,国家给女性这么优厚的福利,是否也应该给男性以相应的补偿? 针对部分女性的抗议,官方发言人解释,实际上这些春容丹并非欢想国政府提供,而是欢想国的创立者风自宾先生私人赠与的。赠与条件就是如此,有人可以选择不接受,但不能强制赠与人按自己的意愿赠送。 针对部分男性公民的抗议,发言人只是笑着反问了道:“这难道不也是给男人的福利吗?”当时在场的人都笑了。这是引用风自宾的话,在大约四百年前,针对有人质疑他只发明了仅供女性服用的春容丹,风自宾也曾这样反问了一句。 别问梦中的华真行是怎么清楚这些的,他的脑海中自然就有了这些信息,仿佛梦境的某种设定。 非索港春容丹生产研发中心简称非索中心,华真行入职该中心刚刚半个月,第一期保密培训昨天才结束,今天是休息日。凌晨五点半,不需要闹钟他便准时醒来,洗漱完毕并将房间稍事整理,于六点前出门,他打算到附近的公园里练晨功。 非索中心为华真行提供了一套单身宿舍,套内使用面积九十九平,有厨房、盥洗室、客厅、两个房间和一个小杂物间。这是工作单位的特殊福利。 原本像他这样的应届高校毕业生,刚参加工作可以向政府申请单位附近的单身公寓,标准是套内使用面积四十九平,也有厨房和盥洗室,另有一间小会客厅和卧室。所谓标准是指工作单位的补贴标准,为公寓挂牌租金的百分之八十。 假如有人希望居住条件更舒适,也可以申请标准更高的公租住宅,但超标部分得自己付全款。举个例子,比如政府提供的四十九平的单身公寓,挂牌租金是每月两千元,刚参加工作的单身青年张三只需自己支付四百元,其他部分由工作单位补贴。 假如张三想申请与华真行一样标准的公寓,而该公寓的租金是每月五千元,就算政府可以提供,那么扣除应得补贴后,他个人则需要支付三千四百元。 工作单位为何要提供这种补贴?在某些年代、某些地方的某些人眼中,这不是“单位办社会,增加运营负担吗”?其实单位并没有办社会,不同标准的公寓都是政府供给的,单位提供的只是员工的居住补贴。 基于一条最简单的原则:单位支付给员工的报酬,可以是货币也可以是其他的形式,在相应的社会福利体系下,就应该满足居住、生活、健康、成立家庭、养育后代等方面最基本的个人支出,否则整个社会便无法在长期中正常运行。 华真行的公寓则是工作单位内部提供的,一分钱都不用,由此可见中心的待遇非常好,其入职的要求当然也很高。拥有三级养元术证书只是基本条件,还需要品学兼优并通过各项审核。 华真行的生活非常有规律,每天十点入睡,十一点半起床练功,凌晨一点继续入睡,然后五点半起床练晨功,他还将一间房间布置成了专门的练功室。养元术讲究动静结合,并不是一味只在室内,今天的天气不错,日出时间正适合户外修习。 华真行走出公寓楼时天色已经亮了,新鲜的空气带着草木清香,东边已映出一片绯红的霞光。住宅楼之间的公共绿化带中,已经有不少人扎好架子站在那里,呈凝神抱元之势,他们都是在修炼养元术的晨功。 华真行第一眼就看见了精神抖擞的杨老头,他正双腿微曲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姿势就像在怀里揉什么东西。杨老头名叫杨特红,是生活区大门口开小卖部的……等等,画风好像有点不对,都二十六世纪了,还有五百年前那种小卖部吗? 可这只是华真行的梦境,有啥也不稀奇……杨老头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岁了,是中心后勤支援部门的退休老员工。在人均寿命达到一百零八岁的欢想国,有人一百二十岁还活蹦乱跳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欢想国实行弹性退休制度,工龄满六十年或年纪超过八十岁就可以申请退休也可以不退休,到九十五岁则必须退休。退休后还可以申请兼职的社会服务工作,但需体检合格。这位杨老头八十岁就退休了,据说在世界各地晃荡了二十年,然后回来开了个小卖部。 杨老头应该并不是什么高手,据华真行所知,他老人家练了一辈子养元术,到现在连三级证书都没拿到呢。 华真行从数米外的小道上走过,还对杨老头礼貌性地点头打了个招呼。但杨老头连理都没理他,正在练晨功呢,估计都没看见他。 天气好的时候户外练晨功的人很多。非索港在设计规划的时候,就在居民区里预留了足够的空间,花草树木间分布着很多片平坦地带,颇有点古语中“田间地头”的感觉。华真行并没有在楼下练晨功,他打算到更远一点的公园里。 公园并没有围墙,就是相对较大的公共绿化区域,结合天然地势修建有湖泊、山丘、亭阁等园林景观,非索港的居民出门只要步行不远便能找到一处。 五百年前很多科幻电影中的未来世界,都是高塔林立、交通轨道如麻花交缠、还有各种飞行器密密麻麻往来穿梭的景象。 但非索港却不是那样,甚至还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城中大部分建筑并不是很高。比如丁齐住的宿舍楼只有五层,他住在第三层,虽然配有升降梯,但他平日更习惯走楼梯。 非索刚的公共交通非常便捷,可华真行平时也用不着,走出生活区的大门,穿过一条地下通道,马路对面就是春容丹中心。欢想国绝大部分城市的规划,都遵循了就近居住的原则,不会刻意将工作区域和生活区域分隔得太远。 假如张三就想在城西住,工作单位却在城东,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大部分人都会申请在工作单位附近居住,基本是步行二十分钟以内距离,家庭则自行考虑兼顾夫妻双方的工作地点,孩子就学则在居住地附近。 华真行刚刚走出生活区门口,就见同事朱猛穿过地下通道迎面走上来,拿着便携式智能终端似是在看什么资料。华真行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对方好像有些入神,并没有理会他。 便携式智能终端已经是日常生活中的标配了,标准款的重量很轻可折叠也可以展开,能与对全体公民开放的智能主脑系统互联,可随时存储、查阅、分析各种信息资料,还可人机智能对话,自动完成各种指令…… 如今这种装备的功能非常强大,但样子看起来却很普通,有点像五百年前的智能手机,有的款式也可变形携戴在手腕上。 古代科幻小说中出现的各种设备,现实中早已有了类似的实物。比如曾经就有很多款做成智能终端的眼镜,能以声控甚至以感应脑电波的方式操作,可打开各种全息场景,完成多项智能任务,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人再动手。 但这些看似很玄幻的产品后来在日常生活中都逐渐被淘汰了,因为多年的应用实践表明,长期使用它们并形成依赖,甚至会损坏人的感知以及认知系统,在现实中造成恍惚。所有供人使用的产品,都要符合人的生理特点,文明的发展要服务于人的身心健康。 历史上曾出现的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科技产品如今都还有,但只应用于模拟培训等特殊的场合。现在的智能终端比几百年前的产品功能强大了无数倍,但样子却显得很平常。 朱猛不知在看什么,好像没意识到华真行在跟他打招呼,脚下还不小心绊到了,一个踉跄栽向了华真行的怀中。 华真行拥有三级养元术证书,就算没有专门修习过什么特殊能力,但是身体力量与神经反应速度都已极为出色,他一个侧步就让开了,同时伸手反扣住朱猛的左上臂,既扶住了朱猛又等于暂时控制了对方。 假如按照梦中的身份,华真行不应该如此警惕,可这毕竟只是梦,梦中的行为还带着下意识的习惯。怎么能让一个人突然低身以肩膀撞入肋下,那不仅会使自己失去重心,对方手中若有凶器也躲不开,他瞬间的应对完全是反射式的。 华真行:“你怎么了?”问话的同时见对方已站稳,便松开手退后了一步。 朱猛喘了一口粗气:“原来是小华呀,刚才没注意脚下,幸亏你扶了一把。” 华真行:“你的样子好像很不舒服,没事吧?” 朱猛的眼神有些闪烁:“就是最近工作有点累,没什么事。你要去练晨功吧,我回宿舍休息一会儿就好。”说完话他转身就想走,却听见华真行又在身后道,“师兄,你刚才故意没站稳,悄悄往我衣兜里塞了什么东西?” 朱猛闻言脸色微变,回头只见华真行已从左兜里掏出一个很薄的片状物,约一厘米宽两厘米长,应该是一个信息存储器。它很像五百年前的u盘,技术上其实已经能将体积做得极小,但它毕竟是让人来用的,这种尺寸最合适。 如今这种设备用到场合不多,假如需要什么资料,直接联网主脑系统就行,也可以通过个人智能终端下载。但人们总有一些私密信息要用物理隔绝的方式保存,或用于无网络环境的终端。 并不是所有的信息都是向全社会公开的,比如华真行就职的非索港中心,内部的很多资料就无法用公众主脑系统查询。 “哎呀,刚才不小心手滑了,怎么掉你兜里去了?”朱猛的反应也很快,随即上前一步就想将东西拿走。 华真行的反应却更快,左手一合已经将东西收了起来,右手抓住了朱猛的手腕,沉声道:“师兄,把话说清楚,你想干什么?” 华真行可以肯定,东西不是不小心掉到他兜里的,朱猛刚才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故意的。他之所以称呼对方为师兄,因为他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朱猛比他高四届,他上大一时朱猛已经大五。 朱猛在校期间很优秀,仅举一个小例子,其专业数学课程全部满分。这已经不是努力与否的问题,假如没有天赋,有些科目那真是想学都学不好。华真行大一时报名参加了由朱猛担任组长的兴趣研究小组,两人早就认识了。 朱猛毕业后就进入了非索港中心,如今已经工作四年,在职拿到了硕士学位并正在攻读博士。他的导师叫郑重之,拥有六级养元术证书,是中心主管研发的副主任、欢想国科学院院士,也是东国科学院的客座院士。 华真行曾视朱猛为榜样,能与之成为同事还挺高兴。 既然朱猛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进入中心工作,就说明他在大学毕业时就已拿到三级养元术证书。其养元术如今有没有突破四级尚不清楚,但其身体协调性以及神经反应速度、感知能力都应该远超一般人。 刚才他走的是平地,也没有任何东西硌着或绊着脚,出现那样一个向前栽倒的动作实在太不正常了。华真行侧身扶住他的时候,感觉自己左衣兜被轻轻挂了一下,再一摸里面已多了一件东西。那么他显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把这个东西放到华真行兜里。 在现实中,非索港街头的小偷经常玩这一招,有时是偷东西,有时是偷了东西转移赃物,华真行对此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此刻虽在梦里,但梦中的他仍然是他。 004、梦与现实 当华真行的意识渐渐从混沌中回归清明,已然明白刚才只是一个梦。方才在梦中,云陌走后他一直在看那本书,好像就是在合上最后一页时……梦便醒了。此刻无论他怎样回忆,也想不起书中写了什么,只记得封面上有“春容丹”三个字。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应该在记忆中,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华真行想了半天,梦中的那些人物,比如朱猛、云陌,他怎么也记不清他们的相貌,只有一个人形象仍活灵活现……那不就是他天天都能见面的熟人嘛! 梦境真是荒诞而离奇,他梦见了开杂货铺的杨老头,只是在梦中其人又换了个身份在五百年后开小卖部。杨老头大名杨特红,华真行就是被他养大的。 很多小孩都曾问过大人——我从哪里来?“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总是大人们的答案之一。而对于华真行来说,这就是标准答案。 黑荒大陆上向来各种冲突不断,而在几里国内,十五年前的那次部族冲突是历史上最惨烈的一场暴乱,导致数十万人丧生,从更北方的城市蔓延到非索港,一度尸横遍野。 当时在硝烟弥漫、流弹乱飞的街头,杨特红听见路边一个垃圾桶里传出哭声,他从里面的救出了一个婴儿,这个孩子就是华真行。 杨特红很特别,让人不好评价。他做生意非常精明甚至斤斤计较,喜欢把什么帐都算的明明白白,不该给的好处绝不愿意给,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也不愿意做,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从不做损人利己的事情,不占不该占的便宜。哪怕是天大好处,只要不是自己该拿的,杨老头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举个例子,假如谁家里没人又放了许多现金,可以悄悄拿走不被发现,那么这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拿的。假如非索港还有一个人不会那样做,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杨老头。 杨老头不够大方,仗义疏财的事情几乎从不沾边,但说他为人悭吝小器也谈不上,他的性格很随和,对很多事情并不计较。 说起来也挺矛盾的,一个做生意喜欢斤斤计较的人,给华真行的印象居然是“不计较”,感觉总是怪怪的,但在杨老头身上却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杂货店里经常有食品过期,其实很多食品包装上的保质期都留有裕量,刚过期的也不是不能吃,这里的人更不会在意,但杨老头却从不拿出来施舍给乞讨者。 非索港有很多乞丐,他们并不是职业乞丐,但都习惯了伸手要钱要东西。每当有衣着还算干净整洁的外国人或外乡人出现在街头,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总会一群孩子围过去要钱,有的成年人也会去要,他们往往一不小心身上的东西就被偷走了。 当地那些衣着光鲜的大人物假如出现在街头,也会有人围上去伸手要钱,人群经常被那些大人物身边的随从轰开。要不到也没关系,假如要到了就是赚了,这就是本地人最朴素的观念。 杨老头在这里已经住了很多年,却从不施舍什么。杨老头也从不卖过期的东西,他都会让华真行拿出去扔掉。 杨老头让华真行扔东西,要远远地丢、悄悄地丢、每次换不同的地方丢,简直跟做贼似的。这些东西肯定不会浪费,转眼就会被人捡回去。但杨老头不计较,只要不和自家的杂货店扯上关系就行。 对于杨老头这种做法,华真行并无异议,他太清楚非索港是个什么地方了。 去年曾有一位早已移民海外的球星接受采访,回忆起童年经历。他是在非索港出生的,记得十来岁的时候当地开了一家汉堡店,有一位善良的女店员经常在后半夜将当天卖剩下的汉堡悄悄送给他们这些饿肚子的孩子,于是到了夜里他总是等在哪家汉堡店的后门…… 许多年的过去了,曾经的孩子已成长为国际巨星,他希望能找到那个善良的女人并报答对方。新闻播出后引起了很大轰动,马上有人声称自己就是那个女店员,结果却被戳穿是冒名者。 那位球星终究没有找到恩人,而那家汉堡店也关门快十年了,华真行算是亲眼见证了事情的全过程。 当初华真行只有五、六岁,已经记事了,而几里国正从几年前的那场动乱中渐渐恢复过来,社会秩序迎来了一段难得的稳定期。经济从低谷中增长很快,也有不少国家与机构来此投资、援建、做生意,非索港涌入了不少海外人士。 就在离杂货铺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金奶门快餐店。它是全球连锁的加盟店,对所出售食物的管理有统一要求,前一天做的汉堡不隔夜销售,会被当成垃圾丢掉。 在海外很多地方,这类垃圾会有及时而专门的分类处理,但在非索港却很难做到。有一位女店员就将卖剩下的汉堡送给周围的孩子,那位球星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久后就被球探选中带到海外俱乐部的青训营,不清楚后来发生的事情。 那些孩子都买不起店里的汉堡,有的孩子也会把女店员给的汉堡带回家……后来每天半夜等在后门孩子越来越多,汉堡就不够了,当然就有人拿不到。善良的女店员就会带着歉意解释,汉堡都是当天卖剩下的,今天店里生意太好了……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前起,总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大人孩子在店里店外滋扰顾客。非索港当时社会环境还算稳定,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捣乱的都是当地人,这种事情警察也很少理会,恐怕想管都管不过来。 有些人脑中没有复杂的道德逻辑,往往只会思考最直接的利益因果,假如店的汉堡卖不出去,当天不就剩下来了吗?剩的越多,他们能拿到的就越多……半年后,这家快餐店的关闭了……又是许多年过去了,那位女店员早已不知所踪。 这种事情在别的地方可能不会发生,但在发生非索港,华真行一点都不意外。 华真行也曾问过杨老头,当初为什么要救自己?杨老头是一个从不会自找麻烦的人,而非索港是个危险混乱的地方。只要不涉及到杨老头本人的事,他几乎不会去插手,遇见什么乱子也都绕着走,为何会冒着枪林弹雨从垃圾桶里拣回来一个孩子? 杨老头当时滋溜喝了一口酒,又提起筷子吃了几口小菜,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养你也不吃亏,目光要放长远,否则上哪儿能找你这么聪明能干的伙计……你听说过童养媳吗?” 华真行还真听说过童养媳,据说是东国旧社会的事情,他哭笑不得:“假如您老人家有个女儿不想嫁出去,收我当个童养婿倒还可以理解。” 杨老头两眼一瞪:“胡说什么?那叫倒插门!书面称呼是入赘,也没听说过从小养的……我就是做个类比,你的身份是童养伙计,从小培养你帮我干活,我老人家也好享受生活。” 这话倒没错,华真行从小只要到了什么年纪能做什么事,杨老头就会让他去学,几乎什么都学。华真行没有去学校读过书,可是杨老头弄来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东国中小学的全套教材以及各种教辅材料,据说在基础教育方面是最扎实的。 华真行识字是杨老头亲手教的,他幼年时的启蒙读物中最多是各种菜谱,包括不少打印装订本,那上面图文并茂,可怜那时候的华真行一直以为是漫画书呢。 之所以说杨老头其实不吝啬,原因之一就是他很懂生活享受,看他搜罗的那些菜谱就知道了,其中的重点是东国的各大菜系美食。关于吃的问题,可以从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升华到最高尚的自我超越,杨老头自认为是个很高尚的人。 杨老头的路子广,非索港又是一个货物集散地,他总能搞到世界各地尤其是东国的各种食材与调料。想开饭店当然是不够的,但他和华真行两个人过瘾那是绰绰有余了。从十岁开始,华真行就肩负起了做饭的重任。 他十二岁那年,杨老头开了句玩笑:“现在你去东国,也可以评个特一级厨师了,做饭水平终于勉强算合格了。” 华真行也不知道特一级算什么水平,于是就上网查了查。他早就会用杨老头店里的电脑上网了,就是从那时开始,他拥有了第一部属于自己的智能手机,而且每月有了正式的工钱,以前杨老头都是偶尔给点零花钱。 童养伙计也是伙计,杨老头不仅管吃住,而且也发工钱。从小把菜谱当漫画书看的华真行,有博大精深的东国各大菜系美食打底子,别说非索港这种地方,就算整个黑荒大陆上所谓的各种美食,在他眼中也都跟猪食差不多。 但华真行并不歧视猪食,他也是很能吃苦的。杨老头让他看的菜谱也不全是东国的,其中有些还可能是老头自己写的,连手绘本都有,其中的材料包罗万象。 上面不仅介绍了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不能吃,还包括它们有什么特殊的作用、该怎么处理、可以用在哪些场合。 杨老头还曾多次带着华真行去野外,教他就地辨认、取材、加工各种材料。华真行自己恐怕都不清楚,在十几岁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成为一位野外生存专家兼动植物专家。 最可气的是,杨老头不仅让华真行把菜谱当漫画书看,还让他一直用丹炉做饭。就是那种很古朴的丹炉,下面有炉膛,上面是半圆形或方形的锅,共有九口,造型各异,也不知各自都是什么材质。煎、炒、烹、炸、蒸、煮、焖、炖都用这九口锅, 丹炉炒东西只要注意火候和手法,虽然困难点但也不是不可能,但怎么蒸东西呢?华真行自己找材料加工箅子呗。有的锅自带很沉的盖子,有的也需要华真行去找材料做个合适的新盖子。 丹炉虽然笨重点,各种操作困难点,但和当地居民用的土锅土灶等简单炊具相比,倒也显得很高大上。至于更高档的现代炊具,小时候的华真行也接触不到。 他一直就把这些丹炉当成锅灶呢!直到他十三岁那年,有机会去了东国援建项目的工人宿舍,才见到了那些真正好用的现代化炊具,试了之后才发现用自家的锅灶做菜相比之下简直是地狱难度。然后他上网用图片搜索后才清楚那些根本就不是锅灶,而是东国古代的丹炉。 那九口丹炉是杨特红搜罗的东国古董,这老头也忒坏了! 005、黑荒光明灯 华真行是杨老头养大的,但他们的关系感觉却不像父子,甚至也不像爷孙。华真行的名字就是杨老头取的,居然没跟他姓杨,至于为什么会姓华,因为他是东国华族人。其实东方很多国家的人长得都差不多,也不清楚为何杨老头一眼就认定当初那婴儿就是华族人…… 想到这里,华真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点问题,大半夜不回家,居然靠在小巷的墙根下回忆往事,可能是那个梦对他冲击太大,心神莫名有些恍惚。 抬头再看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星星很亮,仿佛给人一种错觉,只要站在屋顶伸手就能摘下来一颗。这里确实就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杨老头教过他,只要知道准确的时间,通过头顶的星空就能判断自己在这个星球上大致的位置。 同样的道理,只要知道准确的位置,通过星空就可以判断时间……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左右。有风,远处呜呜断续的风声就像草原上的野狗在低吼,吹到近处又似豪猪身上的尖刺在摩擦。 华真行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动静,风中隐约闻到了一股尿骚味,有人深夜里路过附近,正找了个墙角方便呢。紧接着他听见了一声枪响,回音有些飘渺,应该离得很远。 该回家了,华真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有些僵硬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灵活,然后沿着墙根悄声离去。 杨老头的杂货铺正面是二层小楼,后面还带着一个院子,院墙与周围的建筑都有一段距离,占地面积差不多有三百平米,平日里就住了老少两人。 非索港可不是东国上港,地皮很便宜,房价对于当地人而言有多高不好说,但对于杨老头来说绝对不高。 十五年前的那场骚乱中,很多建筑都废弃了,杨老头想占多大地方都行,只要他能守得住。但杨老头并没有趁机占地盘,他的杂货铺当时就是这样一栋带后院的二层小楼。这十几年来又不断有人从各部族的乡村涌入城市,非索港又变得拥挤起来。 在当地人的印象里,杨老头虽是东国华族人,却比这一带街区所有人来得都早。仿佛有史以来他就在这里开杂货铺了。 对,就是有史以来,这个成语没用错。当地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出头,东国有句古语叫“人生七十古来稀”,而活到七十岁在如今的东国已毫不稀奇,但在非索港,这句诗却格外准确。 杨老头在这里开杂货铺至少也有三十多年了。为什么说至少,因为当地人对这个街区的最长记忆也就是三十多年。因为战乱和动荡,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走了,杨老头成了这里住得最久的居民,他和他的杂货铺,简直就像一个奇迹或者说历史遗迹。 杂货铺临街的正面门脸朝北,东边还有一个侧门,打开之后是厨房。厨房很大,里面放着九口锅灶。华真行穿过厨房,从客厅中的楼梯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卧室。 非索港的很多街巷没有装路灯,就算有路灯的地方很多灯泡也是坏的。有些游手好闲的坏小子没事就喜欢玩打路灯的游戏,想弄坏一盏路灯砸一石头就够了,再想等维护人员把它修好就难了。 窗帘是打开的,虽然外面没有路灯,但晴夜还有微光透入,假如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尚可朦胧分辨屋中一些物件的轮廓。华真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眼睛眯了眯,但脖子却没动。 有人躲在卧室里,紧贴着柜子的侧面隐藏。华真行看上去什么反应都没有,脑筋却在飞快的转动,看来这不是一次友好的访问,难道昨晚在酒吧里夏尔说的话让人听见了,对方以为自己也是夏尔的同伙,所以来对付自己? 华真行不动声色地径直走到床边,身子避开亮光拉上了窗帘。这窗帘有遮光层,拉上之后屋中就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已经把指虎掏出来戴在左手。 在潜伏者的角度,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杨老头早就教过华真行,假如发现有人想埋伏你且自以为藏得很好,第一反应千万要镇定,最好让对方不知道你已经发现了他,然后设法突然反制。 这就是争取一种信息不对称的优势。对方躲好了想偷袭,他知道你而你不知道他,他就占信息的优势;但你已经发现了他而他却不知情,你也反过来占了信息的优势,需要好好利用这种优势。 拉上窗帘的这一瞬间,对方就看不见华真行了,而华真行一闪身,无声无息地到了柜子的另一侧,伞兵刀已经出现在右手。他和潜伏者中间隔了一个大柜子,对方就算开枪都打不着,想动刀的话得绕过来,而且得清楚他的位置。 就在这时,他突然放松了下来,开口笑道:“杨总,你就不怕我一枪崩了您老人家?” 杨总就是他平日对杨老头的称呼,老头喜欢别人这么叫他。柜子另一侧传来杨老头的声音:“你今天出门没带枪,藏在窗帘后面的那支小手枪,刚才没摸着吧?” 华真行有一支手枪,很小巧还带着自制的消音变声器,就藏在窗帘后面,他刚才拉窗帘其实就是想摸枪,但是没摸着,原来已经被杨老头拿走了。华真行哼了一声道:“原来你也怕啊?怕我一紧张失手,冲你就来一枪。” 杨老头:“我就是在测试你的反应,看你发现枪没了会不会紧张。” 华真行:“你这套把戏都玩多少回了!就不怕我以后真遇到险情还以为是你在试探,反而坏了事,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听声音杨老头已经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警惕其实是一种习惯,只要你学会了每次都做出正确的反应就好。” 华真行收起指虎和伞兵刀,从脚边提起两个沙袋挂在了头顶上方的一个钩子上,屋子里突然亮了起来,同时传出微弱的机械转动声。 墙壁上挂着一个装置,碗口大小的圆盘状,圆盘中心有个米粒大小的led灯泡,就是手机电筒用的那种。圆盘下面伸出一根钢丝细绳,带着挂钩。两个沉重的沙袋挂上去,把钢丝绳缓缓拉出来,小灯泡就亮了。 这东西的原理其实并不复杂,和机械钟表差不多,但它的动力并不是来自弹簧发条,而是重物下坠的势能,齿轮组带动的也不是表盘而是一个微型电机,输出功率不到一瓦,将将够点亮那样一个小灯泡。 它的官方名称叫黒荒光明灯,来历大有名堂,是一个慈善援助项目。它是米坚国一个著名的国际慈善基金通过联合国救援组织,向黑荒大陆援助的民生物资。黑荒大陆有很多地方尚未通电,这个东西可以在夜间照明。 手机用的led灯,尽管功率很小但亮度并不低,在面积不大的范围内可以让人看清楚周围的东西,假如离得近点甚至可以阅读书本上的文字,就是有点费眼睛。 这种无源照明灯其实是在东国的仪乌市定的货,出厂价东国币八十元,大批量订货可以降到六十元,贴米坚国以及联合国救援组织的牌子,在该慈善基金的项目列支中是每个两百米金,号称向几里国及周边地区已捐助了五十万个,非索港也有投放。 华真行屋里挂的这个是他从店里拿来玩的,已经拆卸改装过,悬挂物分成两个沙袋,每个三十斤,从两米多高的地方坠到地面,可以将灯点亮十来分钟。十分钟之后怎么办,可以钢丝绳收回去继续挂上沙袋重新点亮。 非索港有电力供应,但是经常停电,屋里挂着这么个东西也方便些。杂货铺可没有接受国际援助,这些都是当地人拿来换钱买东西的。杂货铺里往外卖的零售价是东国币八十元,批发价则是六十元。 米粒大小的灯泡发光驱散了黑暗,照亮了整个房间。靠墙这面放着一个柜子,华真行站在柜旁对门的这一侧,屋子的另一面中间是窗户,窗户的左侧有一张床。 华真行的手枪原先就藏在床头位置的窗帘后面,此刻已被放到桌子上。桌子在窗户的右侧,桌前只有一把椅子。杨老头把椅子转了过来面对华真行坐着,翘着二郞腿问道:“你干什么去了,回家鬼鬼祟祟跟小偷似的?” 华真行:“我出门前跟你打过招呼,和大个子黑夏尔去欢乐酒吧了。” 杨老头:“你没跟他们学着嚼恰草、抽叶子吧?” 华真行:“当然没有!我可不沾那些东西,就是喝酒来着。” 杨老头一撇嘴:“二锅头兑香蕉酒,装在洗脚盆里,一堆人围着用草茎吸……” 华真行赶紧打断:“别说了,听着怪恶心的。” 当地特色的“鸡尾酒”,就是用土制的香蕉酒再兑入一些威士忌、伏特加之类的烈性酒,但如今兑的基本都是东国产的二锅头,因为物美价廉也够劲。 酒兑好之后还会往里面加点糖,味道很怪很难喝,却很受本地人的欢迎。他们有一种很流行的喝酒方式,就是把酒装在一个木盆里,然后一圈人坐着,各拿一根长草茎吸,看表情就似神仙般的享受,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还经常唱歌。 欢乐酒吧用来兑“鸡尾酒”的二锅头就是从杂货铺里买的。杂货铺里连茅台都有,华真行想喝酒也用不着去那里尝那么难喝的。但那里气氛不一样,这和自己在家喝小酒的感觉完全不同,喝着喝着就容易上头来劲,一圈人都会很兴奋。 但听杨老头这么一说,那个装酒的木盆和自家用的洗脚盆确实是同款,估计也是从杂货铺里买去的。虽然人家不是用来洗脚的,但好像也是脏兮兮、粘乎乎的……也不知道当时怎么还能喝得挺嗨。 杨老头笑了:“恶心也得忍着!谁的少年不荒唐,你长大了,也学会泡吧了。但你多大的酒量啊,喝到现在?” 华真行:“其实我没到半夜就回来了,但是快到家的时候不知怎么就醉倒了,靠墙根睡了一觉。” 杨老头:“你心可真够大的,以后就记住教训吧。没有丢什么吧,童贞还在吗?” 杨老头说话经常没有正形,华真行答道:“什么都没丢,就是做了个梦,好奇怪的梦!我居然梦到了五百年后的世界,本来打算等明天找您老好好聊聊呢。” 杨老头:“哦,什么梦?现在就说吧。” 华真行此时感觉酒已完全醒了,人还特别精神,并没有半点困意,于是也坐了下来讲述一遍方才的梦境。 那个梦简直不像是梦,就似亲身经历的穿越一般,感觉他就是真正拥有那样一个身份、见证了那样一个世界,甚至也拥有过那样一段人生。 他倒是很希望自己九就是梦中那个人、生活在那样一个世界里。梦境看似荒诞,但现实中的非索港更荒诞。带着这种感觉,华真行结束了讲述。 杨老头:“说完了?” 华真行:“说完了,很多地方都已经记不清了。” 杨老头:“记不清了还能说这么多?” 华真行有点不好意思道:“很多细节是我脑补的,连想带蒙,觉得大概应该是那么回事。” 杨老头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华真行莫名其妙。 006、有一种理论 等杨老头的笑声停下,华真行才问道:“杨总,你怎么了,有那么好笑吗?” 杨老头:“我这是高兴!看来没有白白养大你这小子,在你的心目中我还可再活五百年!” 华真行哭笑不得:“只是一个梦而已,梦中的你可不是五百岁,只有一百二十岁……嗯,那也够长寿的。” 杨老头:“有一种理论,梦中的一切其实都是你经历过的事物,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呈现……我老人家虽然还能再活五百年,但你小子有点不争气啊,十五岁练养元术,到二十岁才练到第三层,对自己就那么没信心,还是根本没打算下苦功?” 华真行:“说啥呢!什么养元术、什么第三层?做梦就是做梦,哪能这样扯淡。” 杨老头:“哦,真的是扯淡吗?在梦里你是十五岁上中学开始练养元术,你现在就是十五岁,我教你练过你什么?你把梦说得这么详细,那么再好好回忆回忆,你说梦见我在练晨功,是什么姿势、出自哪套功夫?” 华真行突然反应过来:“你教我的健身操!” 杨老头一拍大腿:“这不就对了嘛!” 华真行:“可那也不是养元术啊?” 杨老头:“你自己给它另起个名字不就行了?你说它是健身操我也不反对,你叫它养元术也没人有意见啊。实话告诉你,那是综合自古各家练气、导引精华,简而化之的一套全形保真之法。” 华真行:“我梦到的养元术就是您老教的健身操,五百年后满世界都在练呢,连学校都在教!您说它真能练出像梦中那样的效果吗?” 杨老头嘴角微翘:“反正是做梦,那就往大了做呗。至于你能练出什么效果,那得看你自己呀,我老人家小时候也没练过,上哪儿知道去,还等着你告诉我呢。你已经练了几个月了,有没有练出点门道来?” 华真行:“应该已经上手了,我有感觉了。” 杨老头:“什么感觉?” 华真行“就是你说的那种感觉。” 杨老头一脸坏笑道:“不就是那么回事嘛,还不好意思说了?难怪家里待不住,学会泡吧喝酒了。既然有感觉了,就要记住我说的禁忌事项,尤其是非索港这种鬼地方,你可千万不能乱来!” 华真行:“我是那种乱来的人吗?不说这个了行不行!” 几里国以及黒荒大陆常有各种疫病流行。政府对基层谈不上有多少控制力,更缺乏应急组织与动员能力,医疗卫生条件极差,很多疫病爆发的情况甚至都没有统计数据可言,只能靠事后估算,更提别做到即时防控了。 杨老头曾感叹,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这里仍像一个原始环境下自然选择的大熔炉。面对疫病,很多当地人只能靠自身的免疫力去硬抗,扛不住的就挂了。这里的很多人在华真行看来不够聪明,他们进化的技能点可能都加在了别的地方。 有一个数据大体是可信的,联合国下属的世界卫生组织抽样统计结果显示,几里国居民的艾滋病毒感染率高达三分之一,几乎令人绝望。而在这个预期寿命只有三十出头的地方,其中很多人甚至活不到艾滋病发便死于其他原因。 世界卫生组织在非索港进行的最大规模的援助行动之一,就是尽量发放以及教大家使用安全套。这里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被丢弃的套套。别的地方说小孩子误将套套当气球吹是讲笑话,但这里的小孩是真的将套套当气球玩。 华真行练习杨老头教的“健身操”或者说“养元术”,已经上手有感觉了。这感觉就是身轻体健、精力旺盛。生理机能与精神状态的健旺,几乎必然会导致欲望勃发,而且那套锻炼方法本身也有刺激欲望的效果,所以杨老头才会告诫他在这个鬼地方千万不能乱来。 见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杨老头又说道:“那就说说你梦中的非索港吧,确实是个好地方啊,只是感觉得好像不够炫酷,没什么科幻感,太朴素了。 但能梦出那种效果,也难为你这个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了。我觉得吧,那好像不是五百年后的非索港,反倒很像五十年前的东国。你最近是不是又跑到老雷那里,陪他喝酒听他唠叨了?” 华真行:“听您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影子,但我梦见的世界更先进!” 老雷名叫雷云锦,是东国中建集团的高级工程师,也是该集团在非索港一个援建项目的现场的施工指挥。华真行第一次见到的现代化炊具,就是在老雷负责的项目工人食堂里。 华真行会好几种语言,但平时在家和杨老头说的都是华语,这也算他的母语了。雷云锦来杂货铺买东西,见到了能说一口流利华语的华真行感觉就很亲切,又听说了华真行的身世对他就格外关心。 工地上的人经常来买杂货铺的东西,华真行也经常往工人宿舍送东西,老雷见到他总拉到自己屋里留吃饭。老雷有小灶,华真行还特意给他做过几顿饭,老雷就更愿意留这孩子一起吃饭了。 雷云锦今年六十岁了,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一来这里的工程还没结束,集团的援建项目也缺人,二来他还想多攒几年钱,所以还继续在干活。人年纪大了又身处异国他乡,喝了点小酒就爱回忆往事,而且喜欢做各种对比。 非索港从各方面条件来说和今天的东国简直是没法比,但老雷说得最多的另一个话题是他自己小时候以及父辈的各种情况,然后再对比今天的年轻一代。 老雷有个儿子今年三十出头,在东国首都平京市工作。平京很大,围绕着古皇城向外一圈圈扩建,二环、三环……如今已经修到六环了。那里聚集了东国各地的人才与资本,房价很高,小雷的工作单位在西二环外,买的房子将将在南六环里。 平京市高峰期的交通很拥堵,小雷每天上班至少得花一个半小时才能到单位,这还是很早就出门并规划好了最优路线,下班也差不多,到家已经很晚了。生完孩子之后有一段时间,他爱人辞了工作专门在家带孩子,可是过了不久就继续出去上班了。 尽管小雷的收入尚可,至少在平均线以上,但他一个人的工资还房贷、养孩子,再负担一家三口的生活明显捉襟见肘。所以老雷的老伴去了儿子家带孙子,而老雷则跑到非索港继续工作挣钱,反正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多挣点钱还能补贴儿孙。 老雷并不批判如今,因为今天的东国与几十年前相比确实有了极大的发展,但这并不妨碍他回忆往昔。据老雷说,他小时候父母都是双职工,在同一家单位上班,就住在单位的生活区大院里,房子也是公家分的。 单位有托儿所,而幼儿园就在家门口不远,虽然条件没法与现在相比,但是方便得多,每天接送孩子的时间也是两口子下班后和上班前。老雷小时候没有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照顾,因为他的父母辈兄弟姐妹多,想靠老人带孩子也带不过来,他就是这么长大的。 老雷时常感叹,现在的社会虽然发达了,但各方面未必一定都先进了,至少对普通人、普通家庭而言感觉不是那么友好。比如他谈到了交通拥堵问题,当然有城市扩大、车辆增长、人员流动各方面的因素,但未尝没有从一开始起就存在的城市规划原因。 出于某些方面的原因,现代很多城市的区域功能被切割了。小时候老雷的父母上班,步行就可以,家属大院和单位的工作地点离得很近,只有出门才骑自行车。 而现在的城市发展路线图,将工作区、商业区、休闲区、日常居住生活区人为分隔得越来越远,使很多人每天都要完成一次迁徙式的来回,是对各种资源极大的消耗…… 老雷的观点未必完全是对的,这些情况除了城市规划的原因,也是资本推动和阶层分化的结果,但华真行听了觉得很有意思。在今天的非索港尚没有太多这种问题,但是将来呢?如果非索港变得和东国城市一样先进发达,能否尽量回避类似的问题呢? 老雷还真跟小华讨论过这些,所以在小华的梦里,“未来”的非索港是那样一幅景象,听见杨老头的提醒,华真行也意识到了可能有这个原因。 而杨老头又摆手道:“就别谈你梦得先进不先进,做梦之前你干啥去了?你梦里那个大学校友很有意思,你还讲了一番报恩的原则,是我告诉你的吧?” 华真行点头道:“对,就是您老告诉我的,梦里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了。” 杨老头皱眉道:“这就有点奇怪了,你怎会梦到这样的事?昨天晚上夏尔那傻小子找你干什么,八成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吧?”见华真行有些犹豫的样子,他又加重了语气道,“有些小孩自以为长大了,什么事都想自己拿主意不告诉大人,但往往搞不清后果有多严重!” 华真行终于开口道:“我本来就想告诉你。金大头要夏尔去杀一个人,夏尔有些纠结,他不想干,但又不敢不听大金头的话。” 杨老头沉声追问道:“金大头要杀谁?” 华真行:“我问了一晚上也没问出来。他说除非我答应帮忙,否则不能说。后来他喝多了,我就回来了。” 杨老头站了起来厉声道:“还想让你帮忙?没事出去鬼混,喝出麻烦来了吧!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华真行:“我这不是一回来就说了嘛。” 杨老头:“那刚才怎么不说?” 华真行:“刚才在讲那个梦啊。” 杨老头:“别扯做梦的事情了,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找你帮忙?” 华真行:“应该是我身手好、枪法准吧。” 杨老头:“放屁!我老人家喝了酒还自称绝世高手呢,也没见谁找我做坏事啊?就你那两把刷子,感觉自己能一个打十个了?你平常接触的不是畜生就是废物,假如遇到真正的职业军人或者专业保镖,那也危险得很!” 华真行:“我也没答应啊。” 杨老头:“有人找你做这种事,就说明你有问题。欢乐酒吧是什么地方,你们两个围着洗脚盆喝酒,说的话别人就听不见吗?那么多人看到他来找你了,你已经沾包了!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007、草鞋帮 大个子黑夏尔也是十五年前留下的战乱遗孤,他的父母都死于那场动荡。在非索港及周边一带,这样的孤儿不下十万人。但在当地人眼中,夏尔还不完全算孤儿,因为还有两个姨妈从小抚养他。 东国有句古语:“幼而无父为孤”,在未成年的时候没了父亲,哪怕母亲还在也是孤儿,因此有“孤儿寡母”这个成语。但在黑荒大陆,假如按照这个标准恐怕遍地都是孤儿,有很多孩子的父亲是否还活着不好说,因为他们也搞不清自己的父亲是谁。 当地的很多男人根本管不住裤腰带,很多女人也一样,很轻松就搞上了,往往孩子就这么有了。假如想指责那些男人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很多人恐怕都听不懂,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账”这个概念,也就无所谓认不认了。 家庭当然是有的,但相对稳定的家庭却成了少数现象,不少原本过着家庭生活的男人说跑就跑了、说没就没了,很多时候女人也是这样。 越动荡的环境中,社会关系就显得越混乱,尤其是几经动乱以及受外来工业文明冲击的城市里,原先稳定的部族结构被打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现象。 杨特红有个老朋友叫墨尚同,经常跑来与杨老头一起喝酒谈论古今。有一次提到学术界很多人还在质疑母系社会是否真的存在,墨尚同就带着醉意道:“为什么不到非索港来看一眼呢,分析一下这里的街区属于什么社会形态?” 夏尔的外祖母生了四个孩子,一男三女。夏尔的父母死于战乱,他还有一个舅舅和两个姨妈,在这里的街区传统中,姐妹们的孩子是放在一起抚养的。三姐妹共有十一个孩子,可能出自六位父亲,如今还活下来的孩子有五个,夏尔是老大,今年二十岁了。 起初的三姐妹到后来的两姐妹,抚养着十一个孩子当然不容易,看夭折率就知道了。夏尔还有个舅舅是混帮派的,八年前死于枪战火拼,那个帮派的老大就是金大头,因此当地人称大头帮。夏尔的舅舅据说是金大头的兄弟,从小也带着夏尔混帮派。 许是因为舅舅的关系,金大头对夏尔很关照,至少一直给他活干,不仅有口饱饭吃还时常能赚到钱花,让他能健健康康活到现在。夏尔的个子很高,长得黝黑憨壮,体格非常好,给人的感觉就像荒漠里的野草,稍微浇点水就能茁壮生长。 夏尔也是华真行在当地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他们从小就认识。夏尔经常来杂货铺买东西,有时候还代表帮派购物,华真行会的两种当地土语主要就是和夏尔学的。 假如和东国派来的援建工人相比,夏尔算又懒又笨的,但与当地同龄人比较,他也算得上是聪明能干了,所以华真行才能和他谈得来。 华真行卧室中挂的那个黑荒光明灯,就是黑夏尔拿到杂货铺里来卖的。当时有两个,弄得很破旧而且好像都坏了,但华真行检查了一下还是按东国币二十块一个收了,然后重新拆卸修理改装,就成了挂在自己卧室里的那个。 昨晚夏尔请华真行到欢乐酒吧喝酒,并央求他一定要去,说是有事商量。等喝得差不多了夏尔才告诉他,原来是金大头要夏尔去杀一个人。夏尔的很纠结,他不想杀这个人,可是金大头的命令却不能不听。 可以看出来夏尔有点害怕,他想找华真行帮忙。华真行当然不会帮他做这种事,于是就问金大头究竟想杀谁?夏尔说除非华真行答应帮忙,否则不能说出来,因为金大头一再命令要保密。 于是华真行就换了个问法:“你为什么不想杀这个人,是不愿意还是不敢呢?” 夏尔揉着脑门说:“我既不愿意也不敢,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还帮过我。而且他的身份比较敏感,大家都不太愿意动,否则会惹来麻烦的。我问金老大能不能不去,老大却拿枪指着我吼了一顿。 这是帮派的任务,必须得完成,这么重要机密的事情,他已经告诉我了,我就得去做。老大还说了,我从小就是他培养的,现在就是给他卖命的时候,假如敢不干或者敢告密,我全家都会有危险。” 孤儿哪有什么全家?但是夏尔的概念不太一样,全家指的应该就是他的两个姨妈和另外四个兄弟姐妹。华真行又问道:“金大头还说什么了,你为什么想起来找我?” 夏尔:“我们是兄弟嘛,而且你的功夫好枪法也好!金老大还说了,我跟你的关系好,可以找你来帮忙。你能把那人约出来,只要路过没人的地方,我躲在旁边一枪就解决了……” 这番话透露了很多重要的信息,但夏尔终究也没说出那个人是谁。假如换一个场合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说话,华真行可能还有办法慢慢将答案套出来,可当时在酒吧里旁边还有很多人,所以华真行也不得不谨慎。 后来夏尔明显喝多了,华真行就自己回来了……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华真行说完了。再看杨老头的脸色简直黑的跟锅底一样,眯着眼睛道:“夏尔要杀的人他认识,你也认识,而且那个人显然更信任你。在金大头的眼里,你能把他毫无防备地骗出来!一定要搞清楚这个人是谁,小华,你有没有想过,假如那个人是我怎么办?” 华真行:“不至于吧,不可能是你,您老想多了。” 杨老头:“已经可以肯定,那是你熟悉的人,只要还没有确认身份,就不能排除任何可能。就算不是我,假如是雷工程师呢?假如是你墨大爷、柯夫子他们呢,你能把这些可能性都排除吗?” 华真行:“确实不能,得想个办法……” 杨老头打断他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梦到那样的事情了。办法不用你想了,现在给我老人家做顿宵夜,吃完就睡觉吧。我找你墨大爷去打听,你中午做几个好菜,我叫老墨过来吃饭。” 第二天中午,华真行动用了九座丹炉中的四座,很快做好了一桌菜,然后坐下来陪杨老头和墨大爷吃饭。 墨尚同是杨老头的朋友,但两人气质差别很大。杨老头面色红润,花白的头发很浓密,半长不短末梢微微带点卷曲,看上去很有范,衣着虽不华贵但绝对得体舒适。而墨大爷脸色黝黑,乍一看简直和当地的土著人差不多,满脸皱纹宛如刀刻。 可是再仔细看墨尚同,却身材不高腰杆却挺得笔直,五官轮廓分明,眼神非常清澈带着力量感。说不清墨大爷的岁数究竟有多大,他是十五年前来到非索港的,就是杨老头拣到华真行的那一年,而如果已是当地“草鞋帮”的帮主。 所谓“草鞋帮”最早只是杨老头的一句玩笑,没想到传出去之后却成了当地人都认可的俗称。其实墨尚同是个手艺人,这位老人家好像什么都会。华真行拆装黑荒光明灯并了解各个部件的功能,就是墨大爷教的。 墨大爷当初是干维修的,小到各种家用电器大到汽车、大炮的都会修,维修范围还包括手机、电脑、卫星电话等电子产品,还会修房子、修农具、修各种工程器械,甚至在遥远的东国民间已近绝迹的补锅、焗碗、箍桶这等手艺都会,跨越了传统与现代。 这样一个人无论在哪里都能过得很舒服,华真行也想不通他老人家为何要跑到战乱后的非索港来。墨尚同起初开了家维修铺子,帮助过很多人,也教了不少人各种手艺,然后组建了一个互助性质的民间团体。 墨尚同在这里显得非常特别,因为当地人几乎什么不会修,东西弄坏了就换个新的,房屋等设施也很少去翻新维护。墨尚同身边聚集的几乎都是手艺人,比如酿酒的、做面包的、修车的、加工各种农具和日用品的。 会修就会造,这些人出产的东西未必很先进,却都是当地最实用的。草鞋帮并不松散,内部组织很严密,加入他们就不得内斗,还必须守望互助,在混乱的非索港中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中底层势力,成员已有上万人。 谁也说不清非索港大大小小有多少股帮派势力,但草鞋帮恐怕是其中人数最多的,而诡异的是,好像没有哪个帮派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甚至也没把草鞋帮当成对手,顶多只把它当成麻烦。 因为草鞋帮不是黑帮,至少不是那种占地盘收保护费、垄断非法生意的黑帮,它好像只是守法匠人的行会。草鞋帮没有跟谁抢地盘的概念,只是宣扬内部的友爱平等、互助互利。但当地的黑帮谁也不会轻易去招惹他们,惹了其中一个,就等于惹了整个草鞋帮团体。 有很多人都想加入草鞋帮,但想成为其成员并不容易,首先得放弃一切非法谋利行为,还得严格遵守其规矩。在草鞋帮种不能只求自利而不助人,假如在其他成员需要帮助的时候谁没有按照要求参与行动,就会被开革出去。 草鞋帮之所以得名,因为墨尚同有时穿草鞋。在墨尚同来到非索港之前,当地人根本就没见过草鞋这种东西。墨尚同找了一种合适的草茎打草鞋,一度令大家目瞪口呆。 原野上的土著部族居民大多是不穿鞋的,脚上都有厚厚的茧子,但那样很容易受伤。而在非索港这样的城市中,夏天灼热的水泥或柏油路还有各种可能扎着脚的异物,就更需要穿鞋来保护脚了。 当地最常见的有三种鞋,人字拖、运动鞋和大头皮鞋,但不少人仍然习惯光着脚。墨尚同经常穿草鞋,还教别人打草鞋,当他的团体成了气候之后,草鞋也成了一种独特的标志,虽然草鞋帮并没有规定其成员必须要穿什么鞋。 其实墨尚同最早给他建立的团体起名叫“大爱者”,用当地土语说大致是这个意思,堪称大雅无华、雅得掉渣,可是硬生生被“草鞋帮”这个名字给打败了。当地人都叫他们草鞋帮,搞到最后就连墨尚同自己也这么叫了,也算是不得不随俗吧。 从某种意义上讲,非索港的草鞋帮像一个原始的教团,而墨尚同就是其教主。这位教主在生活上却似一位极简的实用主义者,打扮极为朴素,坐在桌边就像个东国的乡下老农。 华真行坐下后给两位老头都斟了一杯酒,然后才问道:“墨大爷,情况打听到了吗,金大头要杀谁?” 墨尚同满是皱纹的脸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沉声答道:“你认识的人,罗医生。” 008、这就是个考验 华真行吃了一惊:“罗柴德医生,为什么是他?他和金大头八竿子都打不着啊,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墨尚同淡淡道:“没有什么不可能,很多事都不像你看见的那么简单。” 华真行:“非索港这个地方已经很乱了,一点都不简单,几乎天天都死人,我从小就见惯了。” 杨特红:“你见的那些都是简单粗暴,不是是非曲折,这里的警察又破过几个案子?” 墨尚同又补充道:“有人让金大头做掉罗医生,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三万米金。我打听到的情况就是这样,至于具体的内情,你可以自己去问罗医生。” 华真行微微一怔:“我自己去问罗医生?” 墨尚同反问道:“难道不应该吗?罗医生在这里救助过很多人,对你也很好,还总是想帮你。现在你知道了金大头想杀他,至少先得提醒他,也应该想办法帮他脱离险境。” 杨老头咳嗽一声道:“小华还是个孩子。” 墨大爷瞥了他一眼道:“他这个年纪在这种地方,早就不能算小孩子了。” 杨老头:“可能会很危险。” 墨尚同:“在这种地方随时都会有危险,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了?你告诉我,小华该不该去帮罗医生?” 杨老头:“我记得罗医生也救治过草鞋帮的不少人,那你们草鞋帮呢?” 墨尚同:“我已经坐在这里了,是来干什么的?我也记得很多年前你说过,遇事不要问别人为什么做或者不做,只问自己该怎么做,难道你没有这样教过小华吗?” 杨老头:“我被你绕进去了。” 墨尚同:“你是被自己绕进去了!” 杨老头:“小华的能力有限……” 墨尚同打断他道:“一个大头帮而已,假如这都搞不定,那你我真是白教了小华这么多年。他不可能永远是个孩子,今天既然遇上了,就是个考验。” 杨老头摆手道:“我们就别争了,小华不是你也不是我,问他自己吧……小华,你是怎么想的?” 罗医生不姓罗,他姓罗柴德,这么称呼他只是墨尚同的习惯,算是以姓为名了,至于他叫什么名字当地人反而都不清楚。罗柴德是一年半之前来到非索港的,他的身份是一位无国界医生,来自米坚国。 非索港的基础设施很烂,却有一家超大型的综合医院,接近两千张床位能收治各科病人。医院有非常简陋的普通病房和观察大厅,也有最现代化的手术室、实验室与重症监护室,并拥有世界各地先进的医疗设备。 它最早是联合国难民署在十五年前建立的帐篷医院,战乱后一直没有撤消,还得到了世界各地的捐助,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规模,当地人称之国际医院。罗柴德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志愿者,是自愿来到这里工作的。 杨老头的杂货铺拥有当地最复杂的进货渠道,能买到很多很实用很有特色的东西,都是市中心的超级市场里没有的,罗柴德也经常光顾。他会好几种语言,但是不会当地土语也不会东国语。他会的语言恰好华真行都会,而他不会的华真行也会。 罗柴德很惊讶杂货铺里竟然有这样一个小伙计,对华真行很关心,还和华真行学习过当地土语。他甚至认为华真行不应该继续待在这个地方,曾特意找到杨老头要给华真行联系米坚国的领养家庭,想把华真行送到米坚国去读书生活。 杨老头当然是拒绝了,他早年间就拒绝过类似的建议,但也能看出来罗柴德是一番好意。罗柴德虽然不是草鞋帮的成员,但也救助过很多当地人。 去年夏尔的姨妈和妹妹病了,浑身疼痛持续发烧,夏尔则找华真行帮忙去请罗医生。华真行没有问她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医院,赶紧把罗医生给请去了。结果很悬,她们得的是登革热,罗医生紧急联系病房送两人住院,然后又给其他有接触的人都做了检查。 当时非索港一带曾暴发登革热疫情,死了不少。罗医生算是救过夏尔一家,夏尔和他不熟,他是被华真行请去帮忙的。 现在金大头要杀罗医生,华真行怎能无视。听见杨老头问他,华真行赶紧点头道:“我一定要帮罗医生脱险!”又叹了口气道,“难怪夏尔不想动手,金大头为什么要杀罗医生呢?” 非索港的帮派火拼很常见,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死于非命,但还是有规矩在的。像罗柴德这样来自国际救援组织的医生不能随便动,假如他有什么意外,警方一定会追查,这种事在当地就相当于大案要案了。 杨老头:“三万米金啊,在这里足够让很多人发疯了!小华啊,这事你得谨慎点,假如非得出手一定要果断干脆。” 墨尚同冷冷地来了一句:“你那个朋友,大个子黑夏尔,可能没跟你说实话。不是金大头要他来找你,而是他自己想找你,他不想杀罗医生又不敢违抗金大头的命令,却希望你能去提醒罗医生。这个人不像看上去那么老实。” 华真行:“他应该把罗医生的名字说出来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 杨特红不紧不慢地说:“有可能是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不敢说。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不想把你牵连进去,决定自己去帮罗医生,假如不是这种情况,这个朋友我看就算了吧,这个人也算了……所以说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你需要搞清楚。” 华真行又不禁想起了梦中的校友兼同事朱猛,一时心情变得很不好。恰在这时手机响了,掏出来发现来电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随即眼神一亮似是猜到了什么,接通之后果然听见夏尔的声音道:“华,你听着,别吱声,金大头要杀的人是罗医生! 我昨天晚上就想告诉你,可是一直没敢说。你要想办法提醒罗医生,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不要告诉任何人是我泄的密,记住,我根本没打过这个电话……” 华真行笑了,心情瞬间变得轻松了不少,抢在对方挂断之前问道:“假如你碰到了罗医生,或者碰到我和罗医生在一起,会怎么办?” 夏尔:“我,我,我枪法很差的!你就别再问了。” 挂断电话之后,华真行仍然面带笑容。杨老头冷哼道:“你有什么好高兴的,罗医生救过夏尔一家,夏尔应该自己去帮罗医生,可他终究不敢,只是偷偷摸摸告诉了你。我不喜欢这种人,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把无辜的朋友拖下水,居然让你去涉险。” 华真行收起笑容道:“可他毕竟说出了罗医生的名字。” 杨老头:“你还真容易满足,对人的要求也太低了!假如只是打个电话提醒,他自己不会直接打给罗医生吗?不知道号码可以问你。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假如让金大头知道是你插手救走了罗医生,怎么会放过你?而且金大头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又怎么会放过他?” 墨尚同插话道:“这个人还不算坏到家,在这个地方要求也别太高了。” 杨老头眯起眼睛道:“就怕他不是看上去那么笨,还另有目的。” 华真行揣好手机站起身道:“我一定要帮罗医生,他现在还不知道金大头要杀他呢,该怎么做?” 两个老头对望一眼,杨特红率先开口道:“是你自己决定的,我们不会给任何建议,你认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教了你这么多年,这次就算是个考验吧,我出的题目就是——尽量把所有的内情都搞清楚。” 墨尚同接着开口道:“我出的题目很简单,就是保证罗医生的安全离开这里,让金大头不能得手,至于该怎么做你也自己看着办。”又指了指门边的一个大包袱道,“你可能会用到一些东西,我尽量都给你准备了,自己挑。” 009、给他弄个系统 华真行转过身就要去拿那个包袱,墨尚同伸手拦住他道:“别着急,饭还没吃完呢,先坐下来好好吃饭。罗医生今天中午正在做手术,你现在联系不上他。听老杨说你昨晚做了个很意思的梦,再讲讲呗,我也很感兴趣。” 华真行耐住性子吃完了饭,一边讲述了昨夜做的那个梦。墨尚同听得入神了,半天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杨老头则意味深长道:“别人回忆梦境,都是时间隔得越久越模糊,你这个梦倒好,越讲越清楚了,内容和细节越来越充实。” 华真行笑了笑:“好奇怪的感觉,真的就像在回忆一段经历,越仔细回想,似乎就能想起来更多……时间差不多了,我得收拾一下去找罗医生了。” 墨尚同抬头道:“我给你准备了一套衣服,包括裤子和靴子,有防弹效果,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 杨老头补了一句:“别被打中就是最好的防弹,墨大爷给你的东西作用也是有限制的,不能依赖。” 根据夏尔这个电话,华真行推断金大头已经派人去医院附近堵罗医生了。尽管时间紧迫,但华真行还是认真做了一番准备。墨尚同似乎早就考虑到各种可能,拿来的东西很齐全。 他在楼上整理装备的时候,墨尚同盯着杨特红的眼睛道:“那不是单纯的梦境,而是一场推衍。小华自己不可能有那个本事,是不是你在暗中做的手脚?” 杨特红笑眯眯地答道:“最近这小子一直有心事,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看,我也想知道他在琢磨什么。昨天我发现他回来的时候靠在墙角做梦呢,就顺势动了点手脚,但我也不知道他竟会做那样一个梦!” 墨尚同似笑非笑道:“还好没有令你失望,对不对?” 杨特红笑得很开心:“确实没让我失望,他在梦中竟然推衍出了一个五百年后的世界。假如换成夏尔做这个梦,估计只能是自己取代了金大头,然后变成非索港最大的黑帮老大。” 墨尚同:“这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梦生推衍之境,其实很危险。他有可能醒不过来,醒过来了精神也可能出问题。他会以为那就是对未来的预言,把自己当成了一位先知,这样很容易出事,很多情况是他想不到的,在见知之外。” 杨特红:“我自有办法让他安全醒过来,至于其他的问题则更不必担心。人家梦见的是五百年后的世界,而在那个世界里他只是个二十岁的大学毕业生,中间这四百八十年的过程并没有他本人。 在梦里有人问他是否相信命运?其实就他在自问自答,给的答案还不错。因为对未来的憧憬,所以他更在意眼下的选择,既然如此,就没有你担心的那种情况。有意思吧?其实他连小学都没上过。 经常有人认为自己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想改变处境过得更好,更进一步,认为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呢,世道究竟应该怎样才算满意?这可不是一条两条的想法,也不是几件事情上的愿望,而是整个世界的构架。 我总算知道这小子这两年在想啥了,他在想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无论如何,至少给出了一个构架。他还不清楚实现的过程,于是就直接给了个结果,所以一杆子支到五百年后了。” 墨尚同微微皱眉:“五百年后就是那个样子吗,我怎么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杨特红:“以他的年纪和知识储备,梦得已经很不错啦。似曾相识才对,完全不认识才不可能。从小在非索港这个地方长大,见惯了这里的鬼样子,偏偏又能认识世界各地的人,现在的网络资讯又这么发达,能看见世界各地的情况。 这里为什么这样,那里为什么不一样,什么地方曾经又怎样,究竟应该怎么样,谁都会对他说几句。就是你老墨,不也经常和他讲这些吗?” 墨尚同:“我看柯夫子的影响痕迹很深,他经常对小华讲什么‘大同’之治,小华每次都会请教他不少问题。” 柯夫子名叫柯孟朝,也是杨老头和墨大爷的朋友。三个老头坐一块喝酒总爱吵架,而柯夫子的口才很好,经常是一对二还能占上风。柯夫子最近不知道又跑什么地方游荡了,人不在非索港,所以今天没凑上。 杨特红:“有影响很正常,都是有理想的人嘛。而且我仔细琢磨了,好像也接近你的理想。” 墨尚同摇了摇头:“似是而非,还是有区别的。” 正在说话间,华真行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背着一个长条状的登山包,换了一套土黄色的长衣长裤,脚蹬厚底靴。杨特红瞪眼问道:“怎么搞得这么黑漆麻乎的?” 华真行脸上和露出衣服的皮肤表面都抹了一层黑色的油泥,乍一看与当地人的肤色差不多。他答了一声:“伪装!”便匆匆离开了杂货铺。 墨尚同又摇了摇头:“毕竟是个孩子,既好奇又容易冲动,有点本事就忍不住。” 方才杨特红说华真行还是个孩子,墨尚同说他在这个地方已经不算孩子了,如今自己却又说出了同样的话。杨特红咂咂了嘴道:“啥事都稳稳当当的就成老头子了,不经历事情怎么会懂事情呢?” 墨尚同:“你觉得自己是老头子吗,我怎么感觉你像个老妖怪?” 杨特红呵呵一笑:“我就是个老妖怪,按小华那个梦,还要再浪五百年呢!” 墨尚同:“你还真够浪的!之所以跑到这个地方来,就是想找年轻的感觉吧?这里的世道,就像很多地方文明的萌芽阶段。” 杨特红:“你和柯夫子不是也来了吗……不说我们了,小华已经出发了,喝得差不多该跟出去看看了。” 墨尚同:“不着急,罗医生还在手术室呢……你估计小华会怎么做?” 杨特红:“你没看他背的那个大包吗,当然是打算一路护送罗医生脱离险地。干粮和帐篷都带上了,应该是做好了穿行荒野的准备。” 墨尚同:“可是离开非索港也不一定要穿行荒野,走海路也行。据我所知,国际码头那边有人会接应罗医生,他能弄到一条船。” 杨特红摇头道:“走海路太危险。” 墨尚同:“对谁危险?” 杨特红:“对小华危险,对罗医生更危险!” 码头区是非索港最混乱的地方,不仅是各种非法交易的集散地,也是很多黑帮的据点。有佣兵守卫的国际码头治安情况还不错,但那里面的人也与当地黑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罗医生一靠近港区就不可能不被发现,他可是一头身价三万米金的大肥羊。 就算他能搞到船离开,只要船一出港,追杀者的快艇就会闻风而至,大海茫茫无遮无挡,最适合杀人越货,罗医生根本跑不了多远。” 墨尚同:“说的也是!假如只是把罗医生送上船,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考验。假如跟他一起上船,在大海上身手再好也用处不大。” 杨特红:“那就想办法让罗医生走不了海路。” 墨尚同:“这事我来安排,至于小华那边……你知道现在的小孩都喜欢看什么吗?” 杨特红:“别的孩子就不说了,至于小华嘛,最喜欢学习,学他一切好奇的东西,天文地理、风土人情、数理化、经史哲、十八般武艺等等等等。” 墨尚同:“我说的不是小华,就是现在的小孩。东国那些小孩喜欢在网上看小说,小华既然梦都做了,要不干脆再给他弄个系统?” 杨特红愕然道:“系统,什么系统?” 墨尚同:“落伍了吧,这都不知道?” 杨特红:“我当然知道,但你确定要给小华整个什么系统?” 墨尚同:“他既然做了那个梦,索性就给他一个欢想国的任务系统,手段也不复杂,心理显像而已,而且你教了他养元术,他差不多也该入门了。” 说话时墨尚同看着手里的杯子,杯中的酒在无声的旋转,漩涡状的液面又渐渐变成了花瓣状,并组合变化出各种不同的纹路。小小一杯酒也能变化万千,假如有旁人看见定会惊讶得目瞪口呆。 杨老头压低声音道:“你说实话,是不是经常这么玩?” 墨尚同笑了笑:“我这几年倒是时常自己给自己弄个任务系统,觉得有点意思,但没给别人弄过。要论这方面的本事,你应该最拿手了。” 杨特红:“刚刚你说我帮他在梦中推衍,就不怕他精神出问题?现在居然还让我给他弄个系统,就不怕他走火入魔?” 墨尚同:“我仔细想了想,他不会的。别忘了他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其实还没长大,你认为呢?” 很难说华真行从小受的是什么教育,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上过学。杨老头给他找来的基础教育教材,是东国八、九十年的全套中、小学课本以及教辅材料,世界观部分是以客观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科学社会主义为基础。 但是另一方面,华真行是在非索港长大的,这里的人可不信奉这些,或者说信奉什么的都有。当地很多居民不久前还是荒原上的土著部落,各种巫术流行,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员持各种不同的宗教信仰,华真行什么人都接触过。 有些遭遇对于成年人来说或许会很惊慌,因为在他的认知中不存在这种可能,可是对很多孩子来说只会感到好奇,因为他们正在探索世界的过程中,在见证各种可能。 见杨特红沉吟不语,墨尚同又说道:“既然担心出问题,就不要让它出问题。况且小华会向你请教的,到时候你自可给他一个解释,假如实在不行,我们就把实情告诉他呗。” 杨特红看着墨尚同道:“说实话,我事先真不知道他会做那样一个梦。” 墨尚同:“这并不妨碍你顺势而为啊。” 杨特红站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发了。你把碗筷都收拾了吧,我去把铺子关上,这趟出门可能要好几天呢。” 墨尚同:“不用关铺子,我找人帮你看店。” 010、这是什么鬼 非索港国际医院是这座城市的“安全区”,不把冲突带到国际医院是各方势力都遵守的“明规则”。官方派武装人员守卫医院,其他人一律不得携带武器进入。 各方大佬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一天是否会受伤生病,到时候都需要送到医院去救命,保证医院的安全就是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尽管当地有很多人相信巫术,可是连巫医也没办法的时候,比如受伤中枪需要急救,还是得乖乖去医院。 医院后门外的街区还算干净,建筑也相对整洁,有很多医护人员的公寓。罗柴德在南部海岸另有住所,但度假时才会去那边,平时都住在这边的公寓里,来往工作方便。 假如想想刺杀罗柴德,从医院后门到公寓楼这段路并非最佳地点,至少在白天不是,因为医院后门也有持枪的警卫能看见公寓楼的正面,但这里是找到并跟踪罗医生最好的地方。 华真行并没有发现周围有狙击手,非索港的黑帮也玩不了那么高难度的技术活,他们通常只会近距离开枪,否则子弹能打到哪儿只有天知道了。他给罗医生打了好几个电话,却一直没打通,罗医生应该仍在做手术,于是他坐在公寓楼的墙角静静等候。 一路赶来有些急,心跳得快了点,华真行调整着呼吸凝神暗中观察,莫名又想起了那个梦,不禁有些恍惚,眼前突然出现了几行字…… 确切地说那并不是任何一种具体的文字,而是浮现于感官中的一段信息,它可以是听见的、看见的、甚至是类似于梦见的,在意识中以最熟悉的方式呈现,假如用图文表示应是如下的内容—— 欢想国任务系统 任务一:护送罗柴德医生安全离开 完成奖励:非索港南部海岸别墅一套 任务二:调查清楚大头帮要杀罗柴德医生的内情 完成奖励:三万米金 在“欢想国”和“任务二”后面还有进度条,目前显示的进度都是百分之零的样子。 华真行差点跳了起来,难道是受梦境影响太大出现了错觉?心神一散乱对这段信息的感知就消失了,但它确实曾存在于意识中,此刻仍清晰地保留在记忆里。华真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起了梦中的一个细节。 在他的梦里,五百年后所谓的“系统”早已不属于神秘侧而是应用侧,只要养元术突破到三级水平,就可以自己弄个“系统”玩,无非是一种意识层面的心理技术而已。 比如针对某个目标,在意识中给自己建立一个“系统”,拟定好计划,分步骤发布任务,而每个任务的奖励其实就是完成计划的结果,也可以是自行设定的别的东西,比犒赏自己的一顿火锅啥的。 这么做看似只是自娱自乐,却另有意义,很多教授养元术的导师也建议大家选择一个特定的目标这么试试。它能督促一个人向着既定目标逐步迈进,并且在每一个阶段性的计划完成后,都能解锁成就感与满足感。 通过这种方式能培养一种品质,就是行为模式与思维模式相匹配。人不仅活在当下,更重要的是在当下做出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决定了未来,这好像是欢想国的创立者风自宾的观点。 有人曾问过风自宾一个问题:是理想决定了现状,还是现状决定了理想?风自宾回答,十年前的理想决定了今天的现状,今天的理想又决定了十年后的现状。如果将理想当成目标,并付诸计划与行动,理想未必会完全实现,但人的处境一定会有他所希望的改变…… 等等!世界上并没有风自宾这个人,那只是他梦到的。华真行仔细想了想,他之所以会梦到这些,应该是杂货铺里经常辩论的三个老头分别从不同角度向他讲述过类似的观点。 可这个“系统”又是什么鬼?难道是那个梦的后遗症?梦中他的养元术已经突破了三级水平,难道梦醒之后就有了“系统”能力?这也不对啊,这个系统又不是他自己弄的!而且那“三万米金”和“别墅一套”又是怎么回事? 华真行接下来的第二反应,就想搞清楚这个系统什么状况。跟两个老头子推测的一样,华真行并没有惊慌失措,他发现只要自己凝神召唤,这个“系统”就会非常清晰地出现在意识中。他反复试了好几次,“系统”并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刚才那些内容。 但他至少明白了两件事,其一是在自己意识中出现了一个所谓的系统,其信息的真实性尚待确认;其二是他掌握了如何“召唤”这个“系统”……恰在这时,罗医生打电话过来了。 接通电话只听罗柴德问道:“华,有什么急事吗?我刚做完手术,看见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罗医生说的是茵语,华真行开口说的却是板牙语:“罗医生,注意听着!有人要杀你,花三万米金找到了金大头动手。非索港很危险,我就在你的公寓楼旁边等着,护送你离开。” 几里国的官方语言是兰西语,因为这里曾经是兰西国的殖民地,如今茵语更流行,成了国际交流的常用语。而罗柴德是板牙国后裔,所以也会说板牙语,当地人却几乎都不懂板牙语,这么说话便于保密。 电话那边的罗柴德沉默了好几秒钟,呼吸一度有些粗重有些乱,等他再开口时已基本恢复镇定,说的也是板牙语:“华,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会找到人帮忙的,今天就离开非索港。你赶紧回去,别让大头帮的人发现了。” 罗医生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华真行有种感觉,罗医生应该知道金大头为什么要杀自己,也知道是什么人悬的赏,否则不会连问都没有多问。 华真行当然不会走,尤其是莫名其妙出现那个“任务系统”后,他就更不可能离开了。非索港没有机场,境内最近的国际机场在两百公里外,位于几里国的首都摩旺市。想离开非索港只能通过海路或陆路,无论怎么走,都得先从医院出发。 罗医生是突然到的消息,还来不及收拾准备,而他的车就停在公寓楼的后面。华真行又等了一会儿,罗医生人没出来电话便却又来了,语气很急促道:“华,你熟悉非索港的路吗?能不能帮个忙,找一条安全的路线,不要被大头帮的人发现,送我去国际码头。” 华真行:“非索港的路我都熟,但你现在去码头就是找死。总之你赶紧收拾一下,我护送你离开。”虽然杨老头和墨大爷都没有提醒他走海路的危险,但华真行自己却想到了。 时间不大,罗医生匆匆赶来,假如不是事先通过电话,他恐怕都认不出蹲在墙角的华真行。打了声招呼,罗医生上楼取了些东西,两人转到楼后去取车。停车的地方已是另一条街巷旁,与医院后门之间隔着一排公寓楼, 罗医生刚刚打开车门,有人从对面一栋屋子的墙角后冲出来举起了枪,随即枪就响了。 这枪声很奇怪,就似打碎了一个玻璃瓶,是华真行开的枪。他平常藏在窗帘后面的那支小手枪此刻带在身上,经过消声改装有效射程只有四十米,但这么近的距离是足够了。 华真行开枪很果断,抬手就击中了那人头部。面对枪口没什么心慈手软,也根本没时间犹豫,否则下一刻该中枪的就是罗医生或者他自己。 罗医生吓了一跳,华真行已经把背包卸下来扔到了副驾驶座上,拿过钥匙道:“你坐后面,趴下来。 车子发动冲进街巷,华真行单手持方向盘枪口指向了窗外,这时又有一声枪响。却不是华真行开的枪。在另外两栋房屋之间的位置,又有一人中枪倒下,华真行看见了开枪的夏尔。 夏尔果然也来了。金大头一共派了三名枪手,夏尔见华真行射倒了一个,居然开枪打死了另一名同伙。华真行之所以没有开枪,就是已经看见夏尔在侧后方向同伙瞄准,而不是把枪指向了车。 华真行收起枪开车冲过巷子,夏尔则装做追出来的样子,朝着两侧胡乱开了几枪,然后转身跑掉了。华真行很惊讶夏尔会这么做,想必他肯定会告诉金大头,是罗医生逃跑的时候开枪打死了两个人,而罗医生身边还有保镖。 暂时安全了,罗医生在后座探出头道:“多长时间能赶到国际码头?” 华真行:“我们现在不能去港区,只要你一靠近那里就会暴露,哪怕能上了船都走不掉。罗医生,你原先打算是怎么离开的?” 罗柴德:“我打算坐船,有朋友能帮忙,可是刚才却联系不上了,所以只能自己去国际码头想办法。” 华真行:“直接开车越境去特玛国美里市吧,然后从机场走,只有一百五十公里,我认识路,这样更安全。你用米坚国护照在那里购买出境机票,不需要入境记录,他们不管。” 恐怕谁都想不到,华真行带着罗柴德走陆路去机场,目标却不是几里国的首都摩旺市,而是北方领国特玛国的首都美里市,因为那里离非索港更近,只有一百五十公里,也有一座国际机场。 杂乱的街巷使华真行不得不经常减速用力摁着喇叭,尽量寻找畅通的路线穿过非索港驶向北郊,途中还匆忙停车买了两大桶矿泉水,半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荒野上。 只有一百五十公里距离,为什么罗柴德原先没打算走公路。因为从非索港到美里市,只有沿着海岸线附近的一条简易公路,很容易被追上也很容易被堵住。至于其他的地方根本没有路或者说到处都是路,不熟悉地形的人还很容易迷路。 非索港以北是起伏的丘陵和大片的原野,草原和稀疏的丛林错落,有各种野生动物却很少看见人,几乎没有什么标志物可以辨认。到这里时华真行已经后悔了,应该把杨老头那辆越野车开出来的,看来自己还是考虑不周。 罗医生这辆是皮卡车,在东国这种车有个外号叫半截美,前面有两排座位后面还有个货仓。罗医生的半截美是米国产的,很宽敞,越野性能比一般的轿车强不少,但有些旧了,在这种地形显然跑不了太快。华真行正在后悔间,突然减速道:“罗医生,下车!” 罗柴德:“怎么了?” 华真行:“有人追上来了,我们甩不掉!” 011、不想滥杀无辜 说着话华真行已经拿起背包扔跳下了车,罗柴德只得跟着跳下车,华真行又将车门关上,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拉着他钻进了旁边的矮树林,躲到一个小山丘后面暗中观察。 皮卡车并没有停下,华真行让它继续前行,前方是一片开阔的草原。有点晕头转向的罗柴德悄声问道:“怎么回事,我们干嘛把车扔了,哪有人追上来?” 华真行:“趴低一点藏好了,别碰着旁边的树枝,你难道没听见声音吗?” 果然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罗柴德此刻才听见,他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枪声打断了。从他们来的方向出现了一辆改装过的吉普,敞着篷架着一挺通用机枪,追上来的人看见了前面的皮卡,二话不说直接就打了一梭子。 这一梭子没打中,等距离追近了枪声又起,皮卡车接连中枪后轮爆了,车身跳了起来翻了个跟头肚皮朝上。远处观望的罗柴德吓出一身冷汗,趴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身边的华真行。 华真行已经把登山包打开了,以最快的速度接上枪托组装好了一支步枪,刺刀卸了下来装上了榴弹发射器,瞄准之后随即便射出了一枚枪榴弹。那边的武装吉普刚刚停下,车上人还没来得及跳下车,就传出轰然一声炸响。 四十毫米口径的杀伤枪榴弹,打在没有防护的敞篷吉普中央,车上的人别想活下来。罗医生目瞪口呆道:“华,你怎么带着这个?” 华真行那支步枪是墨尚同给他准备的,已经改装的面目全非,估计连原生产厂家都认不出来了,可以切换成半自动或自动射击模式。枪管、枪托、弹夹拆开了装在包袱里的,组装起来也很容易,枪管上还带着刺刀,折叠收于枪口下方。 四零口径的榴弹发射器是外挂装备,备了五发枪榴弹,背包里还有两枚战术手雷。华真行娴熟的动作和这一堆装备已经把罗柴德给看傻了,这真是对付黑帮吗,怎么像上战场摸到敌后搞破袭?而那辆武装吉普车也让罗柴德眼神发直,米坚国的黑帮也搞不出这种阵仗啊! 华真行却没有理会罗柴德的反应,他卸掉了榴弹发射器,收拾好背包,步枪挎在了肩上,重新上了刺刀并且呈打开状,伸手拉起罗柴德道:“该走了,接下来的路得步行。” 走过燃烧的车旁,现场的惨状让罗柴德有点不敢去看。华真行的脸色也有点发白,但还是忍着不适仔细观察了一番。罗柴德又指着皮卡道:“那车翻过来还能开吗?” 华真行:“开不了了,我们在这里也没法修车,车上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吗?动作快点!” 罗柴德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没别的了,必须要带的东西都在这里。” 华真行:“那就把这桶水拎着吧,你走前面。” 他们出城的路上买了两桶五升装的矿泉水,一桶在翻车时破了,另一桶滚到了草地上仍然完好。华真行指路,却让罗柴德走在前面,他端着步枪跟在后面尽量掩去两人留下的痕迹。 太阳渐渐西落,荒原上的风景很美,时不时能看见成群的羚羊与长颈鹿,好似很悠闲安宁的样子。罗柴德的心情却相当不好,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华真行让他往哪儿走他就往哪儿走,远远地看过去就像被持枪押送的犯人。 海外很多人对黑荒大陆的自然印象往往都是沙漠与大草原,这太片面了。除了寒冷的极地之外,世界上的各种气候与地形,在黑荒大陆上其实都有分布。 以非索港为中心看向四周,几里国的西北部是沙漠地带,每年有短暂的雨季,其他大部分时间干燥而炎热。东边是大海,狭窄的沿海地带是几里国最“发达”地区,非索港与美里市都分布在这一区域。 非索港正西方则是山地与高原,高原上还有很多湖泊。非索港以南地区气候相对湿润,有一些河流分布,河谷地带有小片的可耕作的土地,丘陵地带也开垦了一些种植园,但其他大部分地方还是荒野,拥有一个面积很大的国家公园。 非索港以北到美里市之间,则是气候更为干旱的草原地带,就是华真行与罗柴德走的这片地域。这里几乎没有人烟,就在两人默默跋涉时,远处的一座山丘上站着两个老头遥望着他们的背影。华真行似是有所感应,回头望了一眼却没有发现。 杨特红正皱眉道:“你居然给他配了榴弹发射器?” 墨尚同:“那东西比手雷好用,射程远还更安全。” 杨特红:“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太凶残了?” 墨尚同:“凶残?那要看对谁!二话不说就用机枪乱扫的人不凶残吗?我看小华用得挺好,都是你教的吧?” 杨特红的眉头舒展开了,有些得意道:“难道还是你教的?” 墨尚同笑了:“要说凶残,我可比不上你。” 两人身前立着一根带支架的粗管子,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箱子,里面放着六枚带着尾翼的铁疙瘩。杨老头居然连迫击炮都架上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带来的,在这荒原上也没看见其他的交通工具。 黑荒大草原,与北温带的古蒙大草原完全不一样,很多地方地势起伏,仍然有不少树木分布,当地最有特色的是树干非常粗的猴面包树,远远望去就像一尊尊怪异的现代雕塑。 沉默了很久,罗柴德又长出一口气道:“华,今天真要好好谢谢你!” 华真行:“等安全了再说……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罗柴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一点信号都没有。” 华真行:“先关机,等用的时候再打开。差不多还有九十公里路,以你的速度,我们最快也得走三天,希望你能挺得住。” 罗柴德向后望了一眼道:“那些人是怎么追上我们的,还会不会再追过来?” 华真行:“你那辆车在这种地形跑不快,至少跑不过他们那辆吉普。他们是跟着车的痕迹追来的,只要我们坚持到天黑不被发现,后面再有人也追不上了。” 罗医生:“在天黑前呢?” “我们已经走出很远了,除非动用无人机搜索。但我想他们没有那玩意,就算有也不太会弄。”说到这里华真行语气顿了顿,“我也有一个问题,金大头为什么要杀你?事情恐怕不小,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大头帮可没有武装吉普!” 罗医生:“刚才那些人不是大头帮的吗?” 华真行:“他们确实都是大头帮的,我有印象,金大头这几个手下以前在部队服过役。有人让金大头杀你,连武装吉普都能帮他弄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罗柴德低下头道:“你还是个孩子,不清楚这个世界有多复杂,有很多事情还不了解。” 华真行的语气很不满:“那你就让我清楚、让我了解!你可以一走了之,而我还得回非索港,总得知道是谁为了什么要杀你。” 罗柴德:“华,你干脆别回非索港了,等到了美里市我找人想办法,把你也带到米坚国去。” 华真行:“第一,我并没有打算去那里。第二,我建议你不要在美里市找人,直接去机场,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停,不要往前走!换个方向,从这边绕过去。” 罗柴德莫名又有些惊慌道:“怎么了,前面有什么危险吗?” 华真行:“有两只花豹崽子在沟里躲着,母豹可能去觅食了,最好别惊动它们。” 他虽然绕开了,但是那两只家猫大小的豹崽已经被惊动了,从沟里跑出来,以尚显笨拙的动作爬上了不远处的一棵树,样子很萌很可爱,让人简直忍不住想伸手抱一抱。华真行要绕着走,就是怕惊动了不知在何处的母豹。 罗柴德回头看了华真行一眼,只见他一直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腰间还挂着一支带枪套的小手枪,忍不住问道:“你这样子会怕一只花豹吗?” 华真行:“我不是怕,只是不想滥杀无辜,不希望突然有只豹子冲出来袭击我们。” 绕开豹崽子所在继续往前走,罗柴德明显有些紧张,从背包里也掏出一支手枪握着。他带了枪,上车遇袭击时根本没来得及掏,后来再遭遇袭击时掏出来也没用,因为那辆武装吉普远在手枪射程之外,此刻才持枪防身。 豹子的脚步很轻柔,潜伏在草丛中难以发现,动作敏捷而攻击的速度极快,所以罗柴德很有些提心吊胆,但渐行渐远,始终没有什么状况发生。 远处的高坡上,一人多高的草丛中站着杨特红与墨尚同。迫击炮已不知去向,墨尚同的脚边趴着一只体型健硕的花豹,他的左手刚刚从豹子颈后的皮毛上松开。 花豹扭了扭脖子,样子有些难受又有些委屈,面部表情居然很人性化,很不满但又不得不怂,就连低呜两声都不敢。 012、从小能吃苦 太阳已落山,草原上渐渐起风了,华真行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该休息了,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宿营。” 他选择的营地是一个相对避风的地方,附近的草都不高,华真行还特意清理了一圈。罗柴德也卸下背包帮忙,一边干活一边问道:“要多弄点树枝吗,点几堆篝火?” 华真行摇头道:“想死就试试。” 罗柴德:“不点篝火怎么防野兽?” 华真行扭头看着他道:“假如住在山洞里,洞口点堆火还能取暖和壮胆,但在这草原上点堆火就能防住野兽了?且不说夜里有风,火星子吹出去不一小心就会把周围烧着了,而且我们是在逃亡,夜里点堆火简直不要太醒目了!” 罗柴德:“噢,那就不点火了。” 华真行:“亮光一起,各种飞虫都会过来,你知道这里有多少种虫子会吸人血吗?” 罗柴德点头道:“这我明白,这里有太多病都是蚊虫传播的,你带驱虫喷雾了吗?” 华真行:“我有药膏,待会儿你抹一些,先搭帐篷吧。” 华真行的帐篷插在那个长条状大背包的侧面,卷起来呈现二尺长的圆桶形,也是墨尚同给他准备的。帐骨不知是什么材质,很轻很结实,带着弹性,就算以华真行的手劲也掰不断,帐篷布还带着迷彩,看上去很薄,但一般人拿着小刀都划不开。 看上去这就是一顶便携式旅行帐篷,搭好后勉强可供两个成年人并排躺下,假如是一对情侣倒是挺合适,否则睡觉就有点挤了,但也不是不能克服。华真行拿起插在背包外另一侧的水杯,把盖子拧下来给罗柴德当杯子。 两个人要在荒原上走三天,这一杯水当然不够,幸亏弃车的时候还拿了五升装的一大桶矿泉水。罗柴德走得匆忙,背包里装的都是资料与重要的个人物品,除了临时揣了一把手枪之外,其他穿行荒野所需的东西一律未带,他事先也没想到会走这条路。 华真行取出干粮递过去:“罗医生,不方便生火,最好也不要加热东西,否则食物的气味飘出去不知会引来什么野兽,就吃点干粮吧。” 罗柴德撕开肥皂状的干粮包装就水啃了一口,神情有些意外道:“这是行军口粮吗?没我想象的那么难吃,口感还挺不错的。” 华真行:“这确实是东国的军用应急口粮,最早的不太好吃,已经改进过很多次了,你吃的那个是番茄牛肉加豌豆口味的。” “这个圆的是什么,东国传说中的大力丸吗?” “呃,这个不是大力丸,是一位长辈给我准备的辟谷丸……茵语、兰西语、板牙语都没有这个单词,你就当它也是一种行军干粮吧。罗医生很了解东国啊,连大力丸都听说过?” “我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过,我认识的东国人也都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东西。” 罗柴德说“大力丸”这个词就直接用华语发音。两人吃完了干粮天已经黑了,草原上的星空格外璀璨,朦胧还能见到远处的草树与山丘轮廓。华真行起身道:“你抓紧时间先睡一会儿,两个小时后我叫你起来,我们轮流守夜。” 华真行从包袱里拿了一块布当垫子,盘腿端坐在帐篷外。步枪的枪管又卸了下来,但还上着刺刀就像一根短矛,插在身边随手能拔起的地方,手枪也放在了身旁。他双眼微闭,身姿端正而放松,调整着呼吸渐渐声不可闻,就像悄然融入了夜色里。 就这样过了约一个半小时,罗柴德走了出来。他在帐篷里刚刚一动,华真行就睁开了眼睛,悠长地吐出一口气,扭头问道:“还没到时间,怎么不继续睡了?” 罗柴德坐了下来点了一根烟道:“我已经醒了,有点睡不着。” 华真行:“还有烟吗?” 罗柴德递过烟盒和打火机:“你也抽烟吗?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华真行:“我不抽,只是有点用。” 他拿了十几根烟,撕开卷纸取出烟丝,起身在帐篷周围七、八米远的地方撒了一圈。罗柴德好奇地看着,仿佛这个孩子身上充满迷团,一举一动都那么特别,突然一吸鼻子道:“这是什么气味?” 华真行指了指旁边的地上:“我点的香。”地上放着巴掌大小的铜盒,盖子上有很多小孔,从外面看不见火光,却有袅袅的香气飘出来,假如他不提醒,星光下还真不容易看见。 罗柴德:“这就是东国的熏香吗?它有驱蚊的效果吧,我看你并没有抹驱虫药膏。” 华真行:“这是杨老板加工的熏香,应该有驱蚊虫的效果吧,但主要作用是安神。我不抹药膏,是因为蚊虫都不喜欢叮咬我,从小就是这样。”说话时他抿了抿嘴,双唇缩在一起,感觉就像尝到了什么特别苦的东西。 杨老头有一种自制饮料,特别苦,寒性特别大,喝完了之后都要活动一番全身让出汗才行。从小杨老头就让他喝这种东西,据说可以避免蚊虫叮咬。 这一点杨老头倒没骗他,华真行一直很少被蚊虫叮咬,和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蚊子跳蚤啥的都会去找别人。非索港经常有各种流行病,很多都是通过蚊虫叮咬传播的,而华真行总是能很幸运地避开。 他也问过杨老头,为什么喝了饮料就能让蚊虫不叮咬?杨老头玩笑道:“那是因为你的汗是酸的、血是臭的,蚊虫都不喜欢。” 华真行当然知道杨老头在胡扯,他可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上有酸臭味。反倒是夏尔那样的当地人,出了汗那真是气息感人。看来那饮料的效果的确是好,就是太特么苦了,苦的简直让人想爆粗口! 好在十二岁之后,华真行就少很再喝了,顶多几个月才喝那么一杯,其效果倒一直能保持,但每次去荒野之前,杨老头都会特意让他喝一杯。这次出门前,不用杨老头提醒,他自己就找出来喝了一大杯。 这些事很难三言两语跟罗医生解释清楚,而罗柴德看他的眼神就更加好奇了,突然又问了一句:“华,你以前杀过人吗?” 华真行:“为什么问这个?” 罗柴德:“那辆吉普车上的四个人,死得样子很惨,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但是你仔细观察了,虽然脸色很差,但是并没有太明显的应激反应。我是医生,知道有些反应是不能人为控制的。” 华真行:“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我的经历,我就是从死人堆里被拣回来的。在非索港长大,见到的死人太多了,各种死法都有。” 罗柴德:“不一样的,今天那些人是你亲手杀的。” 华真行:“罗医生杀过人吗?” 罗柴德赶紧摇头:“没有!我是医生,没杀过人,只救过人。” 华真行:“你也没有太明显的反应。” 罗柴德:“我也见过很多这样的场面,在非索港当医生,这很常见。可是你不一样,上车前你开枪时动作太快了,那就是一种下意识的肌肉记忆,我能看得出来。” 华真行:“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我以前杀过人?” 罗柴德:“就是今天,以前既看不出来也想不到。你和这里的很多人不一样,就是个让人喜欢的孩子,所以我才很意外。” 华真行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看不出就对了,杨老头从小就告诫过他,不要因为杀人而染上戾气,更不要养成凶残的心性,一个人的气质有时很能说明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今天遇到了一件很意外的事情,突然想起了草原上的闪电,你见过闪电吗?” 罗柴德一头雾水道:“我当然见过,这和今天的事有关系吗?” 华真行说的意外,是指突然出现在意识中的“欢想国任务系统”。而罗柴德显然误会了,以为是遭遇追杀这件事。华真行也不好解释太多,便讲了一段到草原上看闪电的往事—— 华真行懂事后有很多疑惑,比如非索港为何如此混乱?明明只要好好干活、不再互相伤害,每个人的生活以及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好。可是这里的很多人偏偏游手好闲,打打杀杀不务正业。 他当然请教过杨老头,老头则把他带到了草原上,既不是看狮子也不是看狼群,而是看闪电。 杨老头指着远方的亮起的闪电说:“世界上的事物,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当它出现了之后就是事实。不要再去质疑它的存在,因为它已经存在了,你只能去尽量搞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黑荒大陆北部沙漠里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闪电。当他们来到这里突然看见了闪电,会惊讶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不可能啊!但只要是已经出现的事物,就没有不可能。 古代人不了解闪电,以为是天神发怒,但这也没有关系,只要知道闪电能劈死人,下雨天就不要往容易遭雷劈的地方凑。观世事总是先从现象再到规则,了解规则之后还可以去掌握现象,比如现代人已经会用电了……” 杨老头的话根本不算是答案,反倒有点故弄玄虚,拔高了说也只是一种方法论教育,但对华真行却很有效。在华真行的成长经历中,见证了无数险恶事与奇葩事,似乎都是不应该发生的,却偏偏发生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无法解释的,只是你无法解释,假如你认为它不科学,只能证明你的科学水平还不够!比如华真行今天就遇到了奇葩的“系统”。他当然没有告诉罗柴德“系统”的事,只是讲了看闪电的故事。 罗柴德有些不解地追问道:“这和你杀过人有什么关系?” 华真行语气一转:“就是那次去看闪电,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伙偷猎者。他们开着一辆你那样的车,货斗里装满了象牙,从一个山丘后面拐弯过来,与我们迎面相逢,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就开枪了……” 013、我家有三宝 当时是一场猝然遭遇,偷猎者的车转过一个小土包,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地,迎面看见了华真行和杨特红,四野无人只有他们两个。华真行斜背一支半自动步枪,而杨特红手里拿了一根长木棍。 没有任何交流,偷猎者直接就开枪了。杨特红应声向后就倒,显然是中枪了。华真行向前扑倒,对方的子弹已经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打出一溜烟尘,说不准哪一发就会打中他。华真行瞄准卧射,第一次扣扳击时却忘了上膛。 他练过射击,几乎各种枪械都会用,枪法很好,杨老头还教过他很多实战技巧,但以前没有遭遇过这种场面……还好很快就恢复了些许镇定,接连把弹仓里的十发子弹全打了出去。 等他停止射击,对面车中的三个人已全被击倒,车也翻了。他放下枪赶紧去看杨老头的情况,杨老头却坐了起来给他一顿骂—— “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少错吗?开枪之前竟然忘了上膛,也就是那伙人枪法太烂了,否则你早就没命了!但也不能指望别人枪法烂啊,万一被流弹打中了呢? 你刚才开了十枪,打人只用了三枪,另外七颗子弹都是打车的。不是说不能打车,关键是有些部位打了没用……而且你把子弹都打光了,假如那些人没死透呢,再趁你不注意开枪怎么办? 你还没确定那些人的情况,就把子弹打光,还放下枪跑过来跟我说闲话,假如这时候那边爬起来一个人再开枪,不是连我都交待了?” 刚刚开枪时华真行还来不及多想,放下枪之后其实他非常紧张和害怕,感觉呼吸困难、心脏狂跳,双手都止不住的直发抖。不料杨老头突然坐了起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把他骂得呼吸恢复正常了,不再那么惊慌反而觉得很委屈。 他带着哭腔道:“我以为你中枪了。” 杨特红:“那是我老人家反应快,第一时间就卧倒了。” 华真行:“卧倒有向后倒的吗?” 杨老头:“你前面有个小土坡,我前面又没有。但是我后面的草窝里有个坑,往后倒才是安全的!” 华真行:“那你也不喊一声告诉我。” 杨特红双眼一瞪:“我那么一倒,他们都以为我被打中了。假如我喊一声告诉你,既暴露了位置,也暴露了我没中枪的事实……好吧,你今天的表现还不错,勉强可以及格。” 这就是华真行的第一次杀人,他简单讲述了这段经历。罗柴德听完之后神情不知是惊讶还是赞叹,反正在夜色中也看不太清,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难怪你今天的动作那么干脆,可是你想过另一个问题吗?” 华真行:“什么问题?” 罗柴德:“你为了救我打死了那些人,我很感谢你。但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不是一个好人,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呢,你会不会杀错了人?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认为你杀错了人,只是问你开枪前有没有想过这些?” 华真行很认真地答道:“必须当场就要做出的选择,搞脱离情况的假设是没有意义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是杨老头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你以前干过什么,但我知道你在非索港是做什么的。我还不完全了解你,但我知道自己没有杀错人。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所以不论你是什么人,我都会开枪的。” 罗柴德诧异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华真行边想边说道:“他们都是金大头的手下,有人给了金大头三万米金,让金大头干掉你。我不清楚原因,那些来杀你的人同样不清楚。他们只知道金大头收了钱命令他们动手,而你和他们并没有仇,甚至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救助他们。 我们上车的时候那个人拿枪冲了出来,他可能打中你也可能打中我,就算我不是为了救你也会开枪。那辆吉普车的情况更是如此,他们喊话了吗、问情况了吗?直接就用机枪扫射,甚至连你的车牌号都不可能看清楚……所以你刚才问的都是废话。” 罗柴德:“你的思维很清晰啊,都是谁教你的,也是杂货铺的杨老板?” 华真行嘀咕道:“有人二话不说就要杀你的时候,还扯什么?” 罗柴德意味深长道:“换别人也会开枪,但他们或许和你不一样。” 华真行刚才讲述了自己第一次杀人的经历,但还有很多情况没说,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那次回去之后他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一度沉默寡言很害怕听见枪声,甚至听见汽车声都会莫名紧张、控制不住地出虚汗。 杨老头、墨大爷、柯夫子这三个老头子都来给他搞心理疏导,以讲课兼吵架的方式。他们没有讨论华真行应不应该杀人,因为按当时的情况无论以哪国法律那都是正当防卫,开枪自卫还击是唯一正确的选择,没什么好扯的。 杨老头告诉华真行的是“吾非好杀人”。他还强调“诛残生者亦谓大慈,为养生、为全形、为保真。” 杨老头根本不不纠结华真行是否杀了人,他只在意华真行是否“好杀人”。好杀人便是残生,比如他们在草原上遇到的那伙偷猎的就属于残生者。 诛残生者并非不仁慈,反而是一种“大慈”,是对无辜者更好的保护,也是对自身的保全,这种行为与态度反应了真实的身心。假如不是如此,人就会变得很虚伪,会伤身、损形、失真。 华真行回来后感觉不适,杨老头认为是正常的,这说明他并非好杀人,但明白道理之后更应该懂得全形保真以养生。华真行听了感觉很宽慰,不愧是从小把他养大的杨老头,很懂他的感受。 墨大爷却持不同观点,他告诉华真行的是“杀盗非杀人”。 墨大爷不像杨老头那样讲什么“非好杀人”,直接就认为华真行的行为属于“非杀人”。华真行并不是杀人者,因为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杀人,而为了杀盗。 所谓盗,就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也就是杨老头说的残生者。华真行之所以会杀他们,因为他们是盗,并非因为他们是人,否则根本就不会动手,所以说华真行针对的是盗,而非针对人。 柯夫子听到这里却不干了,开口批判墨大爷在搞诡辩、偷换了概念。因为盗也是人,不是人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杀盗就是杀人,盗的行为是依附于具体的人才存在的。 墨大爷生气了,直着脖子斥道:“我在跟你讲哲学吗?我们谈的是法学!呸,说法学也不完全对,我们谈的是小华做的事。你说小华为什么不杀我们,却会杀那几个人?” 柯夫子:“盗不义,杀盗义。但杀盗也是杀人,我的重点在这里,反驳的是你的谬论,并不是在说小华的义行不对。” 墨大爷:“那我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古时有约法三章,头一条就是杀人者死。杀人者有罪,其罪当诛,那么由谁来行刑呢,行刑者是否也算杀人?假如算,那么他是不是也得死?这不是荒唐吗,当然不能算,这不就是杀盗非杀人吗?” 杨老头听出乐趣来了,也插话道:“盗不仅是行刑者所杀,行刑者只是最后动手的那个,而是有司所杀。立法者、追缉者、执法者都有份,紧急情况下有司不在位,还包括正当防卫者,都不能说他们是杀人者。自古以来的司法实践,皆是如此。” 柯夫子:“那你是赞同姓墨的喽?” 杨老头:“不不不,我就是帮他补充一下观点,你又想说啥?” 柯夫子:“我已经说过了——盗不义,杀盗义,取义而已。” 柯夫子告诉华真行的话很简单,就是“取义而已”。但是这位夫子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何为取义,行符仁而已,那么仁呢,忠恕而已,然后又讲述了一番“加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所求乎子,以事父”的道理。 这些话华真行从小就听他讲过很多遍了,早就能背下来了,在座的谁都能背下来。墨大爷又找到机会插话道:“加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按你这套说法,小华肯定不愿意被人开枪打,那他也不应该对人开枪啊!假如小华当时真不开枪,不是找死吗?” 柯夫子一拍桌子道:“你这是曲解我的意思!加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是指什么事情不能做,所以不能无端开枪打人;所求乎子,以事父,是指什么事情应该做,碰到那种事就应该去阻止。 那些人已经开枪了,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就是残暴不仁,是残仁者。诛残仁者,是为仁之义行!” 墨大爷:“说话就说话,你拍桌子干嘛,难道想打架吗?” 杨老头一脸嘲讽道:“还好意思说打架,我一个挑你们两个!” 另外两老头齐声反讽道:“就你还好意思吹,一枪就让人给撂倒了。” 杨老头涨红脸道:“谁说我被人撂倒了,我那是主动卧倒,动作比子弹都快!” 说着说着三个老头又吵了起来,华真行对此已习以为常。三个老头以开导小华的名义,在杂货铺里吵了一个星期,每次还要喝酒,都要小华给做一桌菜。吵到最后反而把华真行给吵乐了,心中的积郁云开雾散。 三个老头都是长辈,说的话也都有道理,华真行只管给他们做菜,在旁边好好听着就是,而且都听明白了。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华真行家中堪称有三宝了。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当时华真行只有十二岁,后来他又遭遇了好几次类似的冲突,如今早已不再纠结,罗医生的疑问对他而言显得有些多余。 杨老头自称一个人能干翻墨大爷与柯夫子两个,是不是吹牛华真行并不清楚,但他知道杨老头确实很厉害。 就在那次看闪电之前,他亲眼见到杨老头用一根长棍挑翻了一群狮子,这还不算什么,更夸张的是将那群狮子像羊群般赶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居然没有狮子再敢撒野。 很多人认为杨老头能在非索港安安稳稳地开杂货铺,是因为他和草鞋帮的帮主墨尚同是好朋友。实情并非如此,墨尚同是十五年前才来到非索港的,那时还没有草鞋帮呢,而杨老头至少已在当地开了三十年的杂货铺,当初是谁罩着谁还说不定呢。 这些情况华真行也不可能都告诉罗医生,把罗医生安全送走并问明内情,顺利完成“系统任务”才是眼下的正经事。 罗柴德此时又长叹一声:“你的年纪不大,经历却很传奇,而我的经历就没那么精彩了。华,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华真行:“想,当然想了。” 014、两个文明之人的对话 罗柴德是板牙人后裔,他的祖辈到达米坚国所在的米洲大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的父亲就是土生土长的米国人,一辈子从事制造业,标准的蓝领工人,很幸运地没有因为米国本土制造业的萎缩被裁员,一直干到了退休。 这在当年的米国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远远够不上精英阶层。但罗柴德是父母的骄傲,他在大学毕业一年后又考上了合弗大学医学院。在米国,高中毕业不能直接读医学专业,首先得经过大学本科通识教育,拿到学士学位之后才能报考。 合弗大学医学院学制四年,录取率相当低,学费非常高,想顺利毕业不容易。罗柴德毕业后当了四年的住院医生,再转为正式的专科医师又工作了六年。 罗柴德大学本科读的是心理专业,当时欠了助学贷款,在报考医学院之前是父亲帮他还清的。但是合弗医学院的学费太高了,就得他毕业后自己慢慢再还助学贷款。在罗柴德毕业参加工作十年后,已成为专科主治医师的他,终于又一次还清了助学贷款。 那一年他三十七岁,已经结了婚,并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家里还养了一条狗,在郊区有一栋房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属于所谓的中产阶级中的精英阶层了,拥有着令人羡慕的幸福生活,可就是在这一年遭遇了一系列变故。 专科主治医师的工作很忙,至少罗柴德工作的医院是这样,他还要经常值班。也许正因此才忽略了对妻子的关心,他老婆跟当地学校的棒球教练搞上了。 罗柴德发现之后,妻子摊牌提出了离婚,并聘请了当地“业绩”最出色的律师。最终法官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母亲,顺带房子和狗也判给了对方,罗柴德则拥有两个孩子的探视权,并每月支付抚养费。 罗柴德带着私人物品住进了汽车旅馆,而妻子的男友就是那位棒球教练则搬进了他原先的房子。那边两人同居了,但并没有结婚,按照法律规定,罗柴德需要继续支付抚养费。 华真行听到这里不禁暗自嘀咕:有人睡了他的老婆、住了他的房子、管着他的孩子,他还得每月给人家钱花。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接受学校教育,又用了十年辛苦工作,然后这一切……人生之惨莫过于此啊! 然而还有更惨的呢。这一场变故使罗柴德身心俱疲,情绪变得非常低落,精神状态也很差。在米坚国遇到这种情况,通常能给的建议就是去看心理医生。 但是看了也不管用,罗柴德自己大学本科读的就是心理学,这改变不了现状。他常常在工作中感到精神疲惫、注意力无法集中,于是开始使用违禁药品。 起初罗柴德并不认为自己是口及毒者,他使用的是能稳定情绪的镇静类药物,医生的身份使他很容易搞到这些东西。但是长期使用这类药品会有越来越严重的后果,有一次他没有及时注射,结果险些发生了医疗事故,然后一切就暴露了…… 对医院来说这是个丑闻,并没有对社会公开,但是行业内都传开了。罗柴德丢掉了工作,也没有哪家医疗机构再会聘用他,他还得按月支付抚养费。 罗柴德所在州的法定抚养费并不是按照收入水平计算的,而是按照离婚前女方以及孩子的生活水平规定的。没有收入的他支付不起抚养费,毫无意外地破产了,汽车旅馆当然也住不起,成了露宿街头的流浪汉,日常生活就是捡捡破烂、领领救济。 听到这里华真行唏嘘不已。罗柴德出身于普通蓝领工人家庭,考上了医学院、成为了专科主治医师,已足够证明其努力与优秀,从个人角度也算是精英中的精英了,结果却是流落街头的下场,成了卢瑟中的卢瑟。 流落街头之后,罗柴德已经自暴自弃,他开始吸食别的du品,一度形销骨立就是在等死而已。这时已有三年未见面的父亲找到了他,先是把他送去戒毒。而父亲一个老朋友曾经为无国界医生组织工作,通过这个关系,又介绍他来到非索港。 这就是罗柴德的故事。讲到这里,这位医生感慨道:“来到非索港之后,我彻底戒了毒。这里每天都有人需要我、每个人都很尊敬我,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你们可能认为我是来救人的,其实也是非索港救了我——挽救了我的生命和人生。” 是非索港这个地方挽救了罗柴德?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罗柴德在这里的确很受尊敬,在当地人眼中他就是一位来自米国的大人物,甚至远比几里国土生土长的医生更受欢迎。但是谁能想到,在来到非索港之前,他就是一个口及毒等死的流浪汉呢? 华真行小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从根上捋,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你当年遭遇的变故、改变人生最重要的环节出在哪里?” 罗柴德显然还沉浸在往事中,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前妻,她请了个好律师,真是非常厉害的律师!” 华真行一时无语,也不好再继续掰扯,接着问道:“您今年多大了?” 罗柴德:“四十。” 华真行:“你父亲找到你之前,你在街头流浪了多久?” 罗柴德:“差不多一年,他找了我几个月,为此还请了私家侦探。” 华真行:“你说当时和父亲已经三年没见面了,流浪这一年就算了,前两年怎么也没见面?” 罗柴德:“我们平常很少见面,过节时我会给他寄贺卡……三年前那个圣诞节,我和前妻带着孩子曾经去过我的父母家。” 华真行:“只有圣诞节才去看望吗,参加工作之后,你们见过几次?” 罗柴德:“有三次,其中两次是带着前妻和孩子,分别是在儿子和女儿出生之后。” 根据罗柴德的讲述,华真行已有最基本的了解,一个普通蓝领工人家庭培养了一名合弗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父亲还帮孩子付清了大学本科期间的助学贷款。在儿子流落街头之后,父亲又特意请私家侦探去寻找,然后送他去戒毒,再找关系介绍到海外当医生。 假如不是这样,也轮不到非索港来“挽救”罗医生。罗医生有个令人羡慕的好父亲,要知道在非索港很多孩子根本就没有父亲。可是罗医生参加工作后整整十年时间,只在圣诞节期间跟父母见过三次面。 看罗医生的样子,他以为自己曾经很正常、现在也很正常,只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不正常。华真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罗医生是个米国人,从小也没有杂货铺里那三个老头子教他。 罗柴德不傻,华真行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也能品出味儿来,微微眯着眼睛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父亲为我付出很多,而我确实忽略了他,但你也许不懂一个真正的米坚国人,米坚国的文化传统与你们东国不一样。” 华真行:“这不是懂不懂的事情,情况没那么复杂,只是认不认同而已。你觉得这样说了之后,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吗?” 见罗柴德没有回答,他想了想又说道,“现在网络信息这么发达,我不是完全不了解米国,至少不是所有的米国父亲都能像你的父亲,你也不如你的父亲。” 毕竟是个孩子,后面这番话本可以不说的,虽是实话却很不给面子。罗柴德沉思片刻才开口道:“人们常常会忽略一直关心他的人,却倾向于关心那些不曾关注他的人,这叫阙值效应,是潜意识中的一种心理现象。 从原理上讲,一直关心你的人,相当于恒定的刺激,你想要继续获得满足感则需要更强烈的刺激。而那些未曾关注你的人,他们的关注立刻会给你带来新的满足……” 华真行:“嗯,这也可以叫犯贱效应,所以呢?” 罗柴德:“没什么所以,我只是学过心理学,知道有这么一种效应而已。” 华真行:“那么接下来你是否还要对我讲一下富兰克林效应?人会更容易对自己帮助过的人产生好感,却倾向于忽略哪些帮助过自己的人。嗯,杨老头叫它舔狗与白眼狼效应。” 罗柴德惊讶道:“你怎么懂这些,都是杨教你的吗?” 华真行:“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秘籍,你能学我也能学。” 正如罗柴德所说,每个人都需要有成就感和满足感。华真行从小最大的爱好,就是把未知的东西搞明白,这就是他的成就与满足。区区中小学教材就那么些书,真不够他看的,而且早就在三年前就全部读完了。 华真行平时有疑问就会向杨老头请教。杨老头基本都会与他讨论一番,然后推荐他去看哪一方面的东西。现在的网络资讯很发达,但想搞明白问题,就不能只接触碎片化的信息,而要主动去系统地学习。 墨大爷和柯夫子也会这样做,他们倒没有刻意把华真行往哪个专业方向上培养,只是在华真行有疑问时告诉他:古往今来很多人都曾有过同样的疑问,先看看大家都是怎么解决或解答的。 罗柴德并不了解华真行是怎么长大的,所以才会很惊讶,他又追问道:“这些你都能记住?” 华真行想了想,也没敢太吹牛:“不是记住,而是知道。假如我根本没学过这些,又不认同你,你会不会再讲牛顿效应或者达克效应?这些心理效应确实存在,但不是你这么用的吧?” 罗柴德:“华,你想说什么?” 华真行反问道:“罗医生,你刚才想说什么?” 罗柴德低头道:“我做的或许不够好,也知道你的意思。我刚才只是在分析,某些情况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比如说阙值效应,它就是人的一种心理本能,也是人性的一部分。” 华真行眨了眨眼睛,引用了柯夫子几年前说的一番话:“存在皆有因,但于人而言,并非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否则智慧何用? 人之本心,并非本性,亦非本能,否则与草木何异、与禽兽何异?见美女而起色欲,那是本能,但在大街上看见美女欲起色就扑上去,那便是禽兽!” 柯夫子讲的这段话,是教华真行怎么解读“克己复礼为仁”,在不同的时代可以有不同的理解,但其思想内核是相通的。当初柯夫子讲这段话的时候,隐约还曾感叹,经过了许多岁月许多时代,来到非索港之后仿佛又回到最初。 说到这里,华真行又想起柯夫子讲过的另一段话,于是语气一转道:“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心理学上叫归因,对吧?书上讲了外部归因和内部归因,但还有一种归因书上没讲,也是一个老头子告诉我的,就是说你这种情况。” 罗柴德纳闷道:“什么归因?” 华真行:“叫上帝归因,或者叫造物主归因,将问题归结于人性,仿佛只要是人就会犯某种错误,上帝就把人造成了这个样子。但真的是这样吗,当你能意识到并分析所谓人性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否则人和草履虫又有什么分别?” 罗柴德:“你还知道草履虫?” 华真行:“中学生物课本上的东西,你干嘛认为我不应该知道?” 罗柴德点了点头道:“你还是个孩子,刚才说的这些话,都是别人告诉你的或者在书上看见的,却还不是你自己能讲出来的。” 华真行:“确实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明白的你的意思,先知其然,再知其所以然,而后能行之。我家的几个老头子也是这么说的。” 罗柴德突然笑了:“我们是在讨论学术问题吗?我还以为在逃亡呢!” 华真行也笑了:“聊天嘛。” 罗柴德:“是啊,聊天!能这样聊天,说明我们都是文明人。你小小年纪,给我的感觉却像自以为有一座宝藏。” 华真行:“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罗柴德看着华真行,越看越觉得好奇,眼前的人虽然懂得很多但仍是个孩子。刚才那番谈话就是一个孩子急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与人争论也在寻找着认同,同时还带着一种炫耀见知与跃跃欲试的心态。 罗柴德确实很会分析,至少他把华真行此刻的心态看得很清楚。这时华真行又问道:“罗医生,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有人要杀你呢?” 罗柴德垂下眼帘道:“明天再说吧,你该休息了。我守夜,过两个小时再叫你。” 华真行起身走向帐篷:“能不能再问你一件事,你在米坚国已经一无所有,回去之后打算怎么办?” 罗柴德微微扬首道:“谁说我一无所有,我已经找回了自己的人生!曾经抛弃我的地方,我现在要去征服它,拿回我应该有的一切!”这番话充满自信,他的双眼仿佛在夜色中突然绽放出光芒。 华真行微微一怔,看来罗医生应该在非索港得到了什么,回到米坚国后会变得很有底气,可能也因此招来了追杀。但罗医生既然现在还不想说,他也不好逼问,等明天吧。 回到帐篷里他没有立刻躺下睡觉,而是依然端坐凝神,在意识中调出“系统”看了一眼,却发现“任务二”的进度条居然已完成五分之一左右。 任务二的内容是“调查清楚大头帮想杀罗柴德医生的内情”。看来这是一个分阶段完成的任务,通过今晚的一番长谈已有了进展,虽然尚未搞清最后的真相。 任务二的奖励是三万米金,看这个架势就算最终没有彻底完成,可能也会拿到至少六千米金。华真行现在疑惑的是,这些米金究竟会以何种方式出现呢,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 015、打井 任务一的情况毫无变化,其内容是“护送罗柴德医生安全离开”,并什么进度条显示,看来只有完成或没完成这两个结果。其奖励是非索港南部海岸别墅一套,华真行也搞不清楚这套别墅会以怎么样一种方式奖励给他。 华真行并不贪财,假如没有这个系统的出现,他一样会救罗医生,而有了这个系统他也不排斥这些奖励。东西当然都是好东西,就看怎么来的、又怎么使用。而他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个问题,就是把任务完成后奖励会怎么出现。 第二天两人收拾行装继续出发。华真行判断他们应该基本安全了,便没有让罗柴德继续走在前面,换成自己领路。初升的朝阳下穿行黑荒大草原,清凉的风吹散了几许疲惫,远处有成群的跳羚在饮水,华真行却刻意避开了有水源的地方。 清晨有很多动物都会去喝水,而在干旱的季节对水源地的争夺也很激烈,饮水的时候很危险,猎杀的场景随时都会上演,禽兽们的精神也是高度紧张。华真行不想惊吓到这些野生动物,虽然不怕,但也不想无端招来攻击。 几里国这片草原一年有两个雨季,分别是春末的大雨季和秋末的小雨季,如今的时节正是大雨季尚未到来之前,一年间最干旱的时候。草原上只有低洼地带尚存积水,很多河流变成了断续的水坑、水潭与狭长的湖泊,依靠水源生存的野生动物显得很拥挤。 这么大片的荒野自古以来为何没有得到开垦?墨大爷谈过这个问题,有气候和人两方面的因素,最重要的是缺乏农耕文明的积累。这里的降水集中,几乎没有农田水利工程,既缺乏成熟的灌溉系统,荒原上也不是经过多年精耕的沃土。 不会种田的人那就是真不会种田,需要从小手把手地教、或者跟在别人后面自己学,至少需要花一代人的时间才能培养出来。不适合耕作的土地那是真不适合耕作,开垦之后需要好几代人的精耕才能成为熟田。 至于水利灌溉系统以及农耕技术,在人类历史上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则需要上千年的摸索才能形成规模与传统。 在海外殖民者到达这里之前,当地还一直保持着原始部族社会状态,人们以采集和狩猎为生。殖民者直接建立了城市,引入了现代工业化社会文明体系,但是并没有也无心进行大规模的农田水利系统以及基础设施的建设与改造。 城市及周边有工业与服务设施,郊外也有种植园和农田,但都是在有条件的地方搞局部区域的开发,假如放到几里国整个疆域中去看,那就像皮肤上的一块块癣斑。 这让华真行想到东国旧社会的大尚海,十里洋场不可谓不繁华,但是走几步到了江北广阔的农村与城镇,便会发现巨大的反差。 其实非索港曾经也很繁华,后来被种种原因导致的社会撕裂所摧毁,如今又在缓慢重建。但就算回到了当初,又好似一切并未改变,而今天的东国却已完全不同。 华真行为何会有这样的联想,因为他最感兴趣的海外国家就是东国,用心学习过东国的历史,还看过不少图文资料。 很多生活在郊野的几里人平时也种地,但是他们种地的方式会让一个东国人目瞪口呆,就是在雨季来临之际把种子撒在荒野上,到了成熟的时候就去收。不耕不灌不锄不管,野种天收全看老天爷的脸色,其产量可想而知,而且很多作物是不能这么种的。 当地最常见的一种作物是木薯,水磨晾干成粉,再蒸熟去毒可当口粮。野种的方式去收获,疣猪等野生动物也都爱吃。 除此之外,荒原上的物产不能说不丰富,比如猴面包树的果实也可以充饥,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但也就这样了,不可能指望他们有多么高明的农业及食品加工技术,更别提美食烹饪艺术了。 墨大爷曾经行走几里国北部的广大荒原,他认为这片地方是完全可以开发改造的,甚至指出该怎样修建水利工程与灌溉体系,在哪些区域进行开发,既不影响整体生态又能发展出现代农业与加工业,最终还能改善整个区域的环境和气候。 墨尚同虽然有这样的考察结论,但不可能实现这样的蓝图,这片荒原不是他的也不是草鞋帮的,就算凭借如今的草鞋帮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华真行曾问墨大爷怎么样才能做到,当时旁边的柯夫子插了一句话:“若物料器具足,十万东国华族人足矣。” 这话也许并没有吹牛,非索港如今就有东国的援建项目,他们的工作效率与建设能力令当地人望尘莫及。同样的工程假如让当地人自己去干,恐怕几十年也搞不定,而到了东国建工集团手里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 这些东国工人的工作量在当地人看来已经很大了,但他们还有闲暇去种地,在驻地内以及周围开辟了很多片菜地,各种蔬菜都有,而且长势都那么好。杨老头是个嘴馋的家伙,当地吃不着的各种新鲜蔬菜,他都撺掇华真行去东国工人驻地去买。 小华和杨老头平时又能吃多少,工地负责人老雷以及工人们与华真行都混熟了,基本都是白送给他。杨老头也不白要,每次都让华真行拿点东国产的烟酒过去。 那里很多工人在东国时也没种过地,为什么跑到这里就能开垦出田地,而且把菜种得这么好呢?还养了鸡能天天下蛋!有一次做了一盘土鸡蛋炒红椒之后,华真行问过杨老头。 杨老头告诉他,这就是基本素质和成长环境不同,简而言之就是人不同。人从哪里来,就和那些菜一样,都是从社会这块地里种出来的。 那些援建工人,在东国不仅接受了法定义务教育,而且至少都有高中学历,东国的基础教育是很扎实的。他们已经学会了集体管理与劳动协作,从小耳濡目染,很清楚无论得到什么都需要勤劳和智慧,他们就是成长在那样一个文化环境中,既不懒也不笨。 所谓笨不笨未必是先天的智商,更重要的是代代传承的思维方式;所谓懒不懒,最重要的则是相应的行为方式。他们虽然从来没有种过菜,只要有人教或者找到教学资料,就能上手种出来,而且能越种越好。 当时见华真行还在眨眼睛,杨老头突然问了一句:“你见过这里的人打井吗?” 华真行知道什么是水井,但从来没有见过实物,当初学了这个东国字之后很疑惑,还找杨老头问了很长时间,想搞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后来他自己学会上网了,又查了很多图片和视频资料,算是见识了一番。 非索港当然建在有水源的地方,否则也不能发展能这样一个大城市。但是缺乏干净的饮用水是几里国大部分民众都面临的问题,至少联合国的每一份有关报告中都是这么写的。 其实几里国的年平均降雨量并不算很低,但问题是雨季比较集中,而干旱时间很长,这里又极度缺乏水利工程。 非索港的中心区域有自来水,供水系统曾经被破坏过后来又重建了。但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张,很多街区如今是没有自来水的,他们都习惯了每天用坛子或桶去固定地点打水,很多人还把各种器皿顶在头上。 生活在郊野的民众平日基本都是去河流里打水,旱季如果断流了,则在低洼的水潭中取水,静置沉淀就拿来饮用。这样其实很不卫生,各种慈善救援组织也时常给当地民众发放净水片。但是当地没有人打井,假如是在东国,过去几乎每个村庄都会有不止一口水井。 听见这一问,华真行愣了愣才答道:“真没见过,他们根本就不会打井。” 杨老头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道:“这就对了,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打井的!打井多麻烦啊,需要好多人一起干挺长时间的活,很脏很累,既危险也不见得一定能出水。有这工夫,早就去河边把水给打来了,然后就可以去找点乐子,是不是?” 华真行被逗笑了,连连点头道:“杨总说得太形象了,当地人确实是这样,他们真就是这么想的。” 杨老头:“文明的启蒙,首先是思想的跃迁。人们有了自觉的意识,能克服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很多正确的事情是违反人性本能的,比如春天播种,它不可能让人立刻就得到满足,要等到秋天才有收获,它是理智的选择。 东国有个成语叫深谋远虑,打井如此,种菜也是如此,不是出于当时的欲望冲动。东国早在几千年之前就跨越了这个阶段,完成了文明启蒙和思想跃迁,然后不断传承到今天。 可是这里呢,从郊外走到市区,原始部族直接遭遇了现代工业与殖民资本,还来不及完善这个过程,要么直接喝自来水,要么去河边提水,没有人会打井,也不想学着打井……现在你明白了吧?” 华真行:“好像有点明白了。” 杨老头:“你还小,总有一天会彻底明白的。” 华真行确实还有点懵懂,后来他又听雷总工说了更多种菜的故事。雷总工在黑荒大陆不止到过一个国家,当然也不止援建过一个工程。上一个工程不在非索港,他们干了差不多有两年,也在驻地搞了很多块菜地,令当地人倍感神奇。 工程完工后工人们都撤走了,当地人就把这些菜园当宝贝似的纷纷抢占……几个月前有些维护工作,雷总工顺便回上个工地看了一眼,菜园又变成荒地了。 东国的援建工人虽然很会种菜,但那只是在驻地附近开辟小规模的菜园,远远解决不了这片荒原的问题。华真行看见旱季中的大草原,莫名想起了当地人是怎么种地的,又想起了墨大爷当年的考察结论,还想到了种菜与打井的故事……思绪发散得很开。 他突然间又有一种联想,那突然冒出来的“欢想国系统”将来会不会给他颁布一个任务,就是像墨大爷-描绘的蓝图那样改造这片荒原?假如真有这种任务,按照柯夫子的说法,得有十万东国华人,还得器具物料充足,这怎么完成啊? 自从莫名的“系统”出现后,华真行的想法变得很活泛。正在此时,身后的罗柴德喊道:“华,我们休息一下吧,实在走累了。天热了,水也喝光了。” 016、想学吗 昨天丢掉车步行的时候,华真行让罗柴德带了一桶五升装的矿泉水,到现在已经喝完了。负重穿行大草原,不知不觉中对水的消耗特别大。 华真行伸手摸了摸空气:“还好了,气温不算太高,大概二十四度。” 罗柴德:“你能感觉得这么准?” 华真行:“我也没法说太准,因为有风,温度是在不停变化的,大概在二十四摄氏度上下波动。” 这有点像吹牛了,甚至是故弄玄虚。罗柴德故意刁难他道:“风速是多少啊?” 华真行的手伸在空中轻轻动了动:“你是说现在的最大风速吗?每秒三米左右,相当于二级风。” 这也能摸出来,难道他的手指是多功能探测头加传感器吗?罗柴德干脆问到底:“那么空气湿度呢?” 华真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在这个高度,今天空气的相对湿度在百分之二十五到百分之三十之间,我们早上出发的时候大概是百分之三十,现在大概是百分之二十五。” 罗柴德将信将疑,换种情况、换个人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在胡说八道,但在华真行身上发现的神奇之处已经太多了,他又不敢全然不信。 “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比如说温度,人只能感觉出来与体温的差异,怎么会有具体的数值?” “测量方法决定数值啊,数值本来就是人定的。你能感觉到不同的温度,然后再拿温度计对照一下就清楚了,记住了以后不需要温度计也能知道,就是这么简单。” “这还简单?” “哦,也不算简单,是需要训练的……我们先去找水吧,跟着我走。” 干旱季节的茫茫草原,华真行观察了一下地势,带着罗柴德走了十几分钟果然就找到了一个低洼处的水坑。四周是干裂的裸露土壤,往中间是湿润的沼泽状淤泥,最里面则是水体,看上去很浑浊,但总归是有水了。 华真行看了一眼却拉着罗柴德走开了。罗柴德纳闷道:“我们不取水吗?” 华真行:“那里面趴着好几条大鳄鱼呢,算了吧,换个地方。” 罗柴德赶紧跟着离开,边走边回头,却怎么也看不出那水坑里躲着鳄鱼。它们在哪儿,小华是怎么发现的? 前走不远果然又有一个水坑,面积比刚才那个小得多,周围也没有太多淤泥,只是水看上去更浑更脏了。华真行点点头道:“这里可以,我来打水。” 罗柴德将空桶递过去道:“用这个?” 华真行摇了摇头:“不用,别弄脏了。”他解下背包取出来一块圆形的布,就是昨晚休息时用的坐垫,走到水坑边居然打起了足球大小的一兜子水。 原来那块布的边缘穿了一圈细绳,并对称的留了三个小孔可以把细绳提出来,这样就成了一个能装东西的兜子,而且是密封防水的。华真行提着一兜子水道:“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气温还在升高,不要在中午最热的时候赶路了。” 草原上也有不少树,找了个安全的树荫,华真行把兜子挂在树杈上,让罗柴德去搜集枯枝,自己则砍了好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树杈。罗柴德已经渴了,又出了一身汗,看着那兜子道:“这水不能直接喝,你带净水片了吗?” 华真行:“带了,先烧开然后再放。” 拿什么烧水,两人又没带锅。清理周围的杂草点起篝火后,华真行直接将那个兜子用树枝挂在了火堆上,居然就这样把水给烧开了。罗柴德伸着脑袋道:“这块布是什么材料的?” 华真行随口答道:“最新高科技材料,现量版手工制作。”他并没有意识到“高科技”与“手工制作”放在一起有些奇怪,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块布是什么材质,反正是墨大爷给的。 罗柴德也没有追问,因为他早就懵圈了。水煮开晾温之后再放净水片,静置沉淀一番,将上层干净的水缓缓注入桶中,恰好又是满满一桶。剩下小半兜带着杂质的水倒掉,再将布抖干净收起,两人取出干粮吃了午饭,最热的日头已经过去,他们继续赶路。 华真行将带着刺刀的枪管收了起来,加工了两根长棍,一端削尖还用篝火微微烤硬,与罗柴德一人拄了一根。罗柴德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犯傻,怎么早没想到找根棍子拄着呢? 到了天黑前宿营的时候,罗柴德脱下鞋,小腿已有些浮肿,他箕坐问道:“华,我们今天走了多远,还有多远?” 华真行:“今天走了不到四十公里,还有三十多公里。再坚持一下,假如明天还能保持今天的速度,你晚饭前就能赶到机场。” 罗柴德暗暗咬牙,看来明天只能豁出去了,总不能让一个孩子给看扁了。两个人都背着包,可华真行的背包明显大得多也重得多,此刻看上去却轻松得多,他忍不住又问道:“华,你的体力为什么这么好?” 华真行反问道:“这就算好吗?” 罗柴德:“当然很不错了!我从小就爱运动,报了很多班,从中学到大学都是校内橄榄球俱乐部的成员,工作之后也坚持健身,只有那么一段时间是荒废的,但是来到非索港之后我又开始坚持练长跑了,体格比一般人好得多。可是今天假如不是你在前面领着,我根本就坚持不下来。” 华真行:“这才哪到哪啊!杨老头告诉我,当年的东国红军为了飞夺一座铁索桥,全副武装一天一夜急行军一百二十公里。” 这确实就是杨老头去年说的话。杨老头带着华真行搞过很多次“野外考察”,当时就是从非索港穿过大草原到达邻国的美里市,第一天吃完早饭出发,中途宿营一夜,第二天晚饭时到达。 一百五十公里的徒步路程,两个白天就走到了,华真行虽然很累,但自我感觉已经很了不起。结果杨老头告诉他别得意,其实还差得远呢,并举了东国红军飞夺铁索桥的例子。 罗柴德听得直皱眉,那位开杂货铺的杨老板拿这种例子忽悠小孩合适吗?他摇了摇头道:“那是职业军人在执行战斗命令,虽然说是武装行军,也应该是轻装,不会像你这样背这么多东西。” 华真行:“至少带武器弹药和随身口粮吧,和我们现在差不多。杨老头还告诉我,就在十几年前东国有一场大地震,山区道路全断了,军队为了进入灾区救人,二十一小时徒步强行军九十公里,他们走的不是平地,而是冒雨翻山越岭。” 罗柴德:“那只是你听说吧,我不信。” 华真行:“我查证了呀,这又不是很难查证。” 罗柴德:“这个星球上恐怕找不到那样一支军队,又或许有人给他们下达了必须完成任务的命令,生死攸关。” 华真行又反问道:“那你现在不是生死攸关吗?别忘了正在被追杀呢!” 罗柴德:“我做不到。” 华真行一撇嘴:“你又不是东国军人!” 罗柴德被噎得没话了。天黑之后,还是像昨天那样罗柴德先钻进帐篷里休息。华真行守夜,那块圆形的布依旧当坐垫,中正端坐。 他既是在修炼养元术也是运用养元术,使自己保持在一种特别清醒又特别放松的状态,能察觉周围很细微的动静。感受刺激却又不做出意识反应,一切仿佛都是自然的痕迹,听起来很简单,但不经过专门的训练是做不到的。 华真行背对帐篷微闭双眼,甚至知道罗柴德在干什么。罗医生一开始并没有睡,轻手轻脚取出手机打开电源,用电筒照亮检查了一番背包里的东西。他的背包里有不少纸张,其中大多数应该是文件,用硬质塑料之类的文件夹装着,还有一些小管的液体和塑胶瓶。 华真行不是看见的,也不能完全说是听见的,这就像综合了所有感官的一种感觉。他虽然能感觉到,但并没有去思考,一切就像自然的映射。至于那些文件的内容、是什么样的液体、具体是怎样包装的,华真行当然不知道,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五分钟之后罗柴德睡了,很快便响起了鼾声……大约又过了一小半小时,他居然醒了。这让华真行感到有些意外,这一诧异便是意动,他脱离了方才的状态,但仍然闭目端坐似是养神。 白天走了快四十公里,这么累的情况下还能自己醒过来,而且恰好是在约定的守夜换班时间之前,这说明罗柴德的自控能力其实非常强,而且不仅仅是自控,应该是在入睡前给了自己充足的暗示要在什么时候醒来,换做一般人也是做不到的。 罗柴德走出帐篷坐下,点燃了一根烟,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支烟。华真行睁开眼睛道:“你怎么自己醒了,我还准备过一会儿去叫你呢。” 罗柴德微微一笑:“这是一种心理技术,我告诉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醒来……感兴趣吗,想不想学?” 华真行也笑了:“你想教我,我当然感兴趣。不过我也会类似的办法,昨天夜里换班的时候,是你把我叫醒的吗?” 罗柴德略一回想,昨天他守夜轮到华真行换班时,华真行也是自己醒的,好像不用他再教这些技巧。他又想了一会儿,不知在思考什么,然后抬头道:“华,你的感觉很敏锐,甚至是超常。昨天中午我根本没有听见动静,你却早就察觉后面有车追上来了。 今天中午,你伸手就能测出温度、风速甚至空气湿度。还有那个水坑,我无论怎么观察都没有发现鳄鱼,你却很肯定的说那里有。这些能力是通过训练得到的吗,其他人也可以接受同样的训练吗?” 华真行笑了:“那几条鳄鱼,你只要会观察就行。至于其他的事情,确实是通过训练掌握的能力。” 罗柴德侧过身体道:“什么训练方法?” 华真行:“它叫养元术,想学吗?” 罗柴德:“我现在就想学!” 华真行:“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人、为了什么找金大头杀你?大头帮没有武装吉普,又是谁给他们的?” 罗柴德:“你教会了我,我就告诉你。” 华真行摇头道:“这不是谈判,也不是交换条件。我冒着生命危险在救你,你有责任告诉我究竟卷进了什么样的麻烦中。” 罗柴德:“必须先说?” 华真行没吱声,但态度已经很明确。 017、大鱼 罗柴德看了华真行半天,终于长叹一声道:“本来不想说太多的,有些事说了恐怕你也不会明白。” 华真行板着脸道:“我能护送你徒步穿过荒野,不代表我就只是无知的野人。” 罗柴德:“好吧,明天就要告别了,今天就告诉你吧。非索港这个地方很落后、很愚昧、很混乱,但你知道这里最先进的机构是什么吗?” 华真行:“以你的身份提出的这种问题,答案当然是国际医院。” 非索港国际医院是从十五年的前的难民帐篷医院发展起来的,得到了国际上很多机构的资助,如今的规模已经相当庞大。它有数千张病床,甚至在城市中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安全区域,经常人满为患。 说它先进,是指代表其最高水平的那些设施,有国际一流水准的研究室、手术室、化验室、监护室,上百间高档病房与发达国家的私立医院相比也不逊色多少。但这些条件一般人是享受不到的,医院里大多数普通病房与床位条件很简陋,处置观察大厅则拥挤不堪。 罗柴德点了点头:“是的,它不仅有最先进的医疗器械和各种病房,还有最先进的实验室与研究科室。它有足够大的规模,有足够多的病人,能见到各种各样的病人,所以它有做药物试验的最佳条件。” 华真行皱起眉头:“你们在这里进行非法药物试验?” 罗柴德摇头道:“不是我们,是他们,我并没有参与。至于非不非法,国外的法律管不到非索港,而几里国的法律也管不到国际医院,更别提他们好像就没有这方面明确的法律。 这个国家掌握权势的人不会干涉国际医院的事情,做为心照不宣的交换条件,国际医院也会保障他们的医疗安全。 至于药物试验,几乎你能想到的都有。最初很多机构把实验室放在这里,是因为做动物试验方便,比如这里的猴子很容易就能搞到,也没有那些动物保护组织来干涉……但是后来嘛,很多人意识到了另一种方便。 你知道一种新药物的研发过程吗?先要做药理生化分析,然后做动物试验,最后再做临床试验。临床试验又分一到四期,成本非常非常高,假如研发失败就等于全部投入都打了水漂。 而在这里,成本却非常低。先在境外做好药理生化分析,再到这里来做最简单的动物试验,动物试验做到什么程度有时候就看良心了……” 听到这里,华真行插话道:“有人还会略过动物试验阶段直接做临床试验吗?” 罗柴德:“是的,这种情况虽然不多,但我发现过,先在个别人身上小剂量试,假如没有严重反应再继续。但更多的情况是动物试验做得不完整,数据积累和观察周期还不够,就直接上临床了。 临床是有严格规范的。比如一期试验,志愿者通常是健康人。二到四期试验志愿者都是相应的适应症患者,就是得什么病的人吃治什么病的药。二期试验还有对照组,就是同样得这个病的人不能吃这个药,要么服用安慰剂要么服用其他的上市药,最好只服用安慰剂……” 华真行:“你直接说重点!这些我都可以回头去查资料。” 罗柴德:“药物试验需要跟志愿者签责任协议,保证志愿者完全知情,并且给志愿者足够的补偿。而在非索港国际医院,只有患者,没有志愿者,他们都只是一个个数据样本。” 华真行倒吸一口冷气:“那些人自己其实并不知情?不仅没有补偿,甚至是自己花钱在给别人做药物试验?” 非索港国际医院有慈善性质,但它并非几里国公立,最早是国际救援组织建立的,接受世界各机构的捐助。它也收费,而且收费很昂贵,很少有人能付得起钱,除非只是一些简单的小毛病。 没钱的人又想去看病,可以申请援助,需要填几张表格。这里的文盲很多,不认识外文的更多,所以表格都是医院工作人员代填的,对应不同的慈善援助项目。得到某个项目援助就可以不花钱或者少花钱,但毕竟也有人是自己花钱看病的,至少是花了部分的钱。 罗柴德点了点头,又说道:“其实最重要的不在这些。这里的临床试验不规范,有时候为了在最短时间内以最低成本拿到完整数据,甚至是临床一期到三期混在一起做的。” 华真行:“这怎么做?” 罗柴德:“直接给药观察,从小剂量开始,一部分人给药一部分人不给药,有相应病症的给这种药,没相应病症的也给这种药……有时候还能得到更全面的数据,甚至是通过正规方法很难得到的。” 华真行:“我没太听懂。” 罗柴德:“举个例子吧,比如说禁忌症与新的适应症。通常药物试验的志愿者不能有其他基础疾病,治消化的药,不能给得心脏病的人吃,假如吃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那么现在就能知道了,或者还能发现这种药可以治疗新的病症。” 华真行一时无语,沉默了半天才问道:“国际医院的医生,都参与了吗?” 罗柴德赶紧摇头:“不不不,大多数医生都没有参与,他们都是来治病的,职业操守也不允许他们那样做,甚至都不知情。” 华真行:“怎么会不知情?”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已经像是在审问。 罗柴德解释道:“国际医院的情况也很复杂。来自不同国家的医生,使用的是来自世界各地多种渠道的药物,很多情况不了解也很正常。 在这个世界上最落后的地方,医院里却经常能看见来自世界最发达地区研发的最新药物。有的医生也知道很多药品的来源渠道不正规,但他们没有证据去质疑。 在这个地方,能有药物治病就不错了,基本上是有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大多数医生还是在做正常的治疗、根据说明书正常用药。有问题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就算是用了那些有问题的那些药物,其中大多数还是能治病的……”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道:“还有不少医生甚至没有资格去质疑,或者没有能力去质疑。比如来自很多落后国家的医生,他们只是被告知这里有国际上最新的先进药物,是公益组织通过特殊渠道捐助的。” 华真行:“在医院内部也有鄙视链吧,或者叫歧视链。比如外国来的医生看不起几里国当地的医生,而罗医生你,应该在这个歧视链的最高层吧?” 罗柴德没接这个茬,华真行又问道:“你在医院里发现了这些内情,收集了证据资料,所以才会被追杀?” 罗柴德点头道:“是的,我收集了很多第一手原始资料,还保存了一些样本,掌握了某些人的秘密。我并不清楚这件事已经暴露了,但是你打电话说金大头要杀我,我当时就明白了。” 华真行:“这和金大头又有什么关系?” 罗柴德:“药物试验有严格的规范,有些规范是保护志愿者的,不遵守这些规范可能以更快的速度、更低的成本完成试验。 但是另一方面,它也有专业性的要求,比如怎么组织那些不知情的人充当志愿者,如何确保他们在试验一种新药的同时没有试验另一种新药,如何跟踪观察……这些都需要当地人帮忙。 金大头就是干这个的,大头帮在自己的地盘上组织人体检、看病,甚至定期让他们服用号称是有预防作用的药物,有专门的人做统计观察。” 华真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夏尔知道吗,昨天朝同伙开枪掩护我们逃走的那个大个子。去年他的姨妈和两个妹妹生病了,是我找你帮的忙。大头帮组织人去医院做小白鼠,为什么当时不帮忙把她们也送进医院呢?” 罗柴德苦笑道:“那是因为她真有病,而且是致命的烈性传染病!大头帮的帮众并不知道内情,只有金大头自己清楚,他是有钱拿的。” 华真行:“难怪金大头要杀你,雇佣他的人也非要你的命不可。” 罗柴德的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区区三万米金悬赏,金大头就让人给当枪使。这其中牵扯的利益之大,弄不好能让好几个几里国都破产。” 华真行:“你再给解释解释呗。” 罗柴德:“其实金大头知道了也没用,这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得着的事,我就给你举几个小例子吧。哪家集团研发了什么最新的药物,成本大概多少、试验到了什么阶段,这些资料在专业的人手里,基本上就能判断新药能否上市以及上市后的疗效和利润了。 而知道了这些,就知道股价会怎么变动,知道股份会怎么变动,你就可以提前操作,利用杠杆放大。这还只是一方面,假如这些资料落到竞争对手那里,价值恐怕会更大。有一些资料如果公开了还会引发丑闻,给那些医药集团带来巨大的损失。” 华真行插话道:“丑闻?非法临床试验的丑闻吗?” 罗柴德又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道:“在米坚国,不会有太多人真正关心几里人的死活,绝大多数人连几里国在哪里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几里国。 但是它牵扯到资本利益,假如能找到运营上的瑕疵进行攻击,就是资本市场的丑闻。对于一些大型的集团,其股价只要下跌或者上涨几个百分点,你知道市值会有多大变化吗?” 华真行:“照这么说,你究竟拿到了多少家医药集团、多少种药物的非法试验资料?” 罗柴德:“资料不等于证据,就算你发现了有人在干这种事往往也没有用,在法律上很难指证它与幕后之人有什么关系。而我要掌握的是完整的证据链,是什么人在主导什么项目,他们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身份,出了哪些试验数据。 再查看哪些公司将这些数据应用在法律规定的文件资料中,已经提请新药上市或者正在提请新药上市。我掌握了十几家医药集团、几十种药物的证据,它们都是世界上最大的医药集团,有的在米坚国,有的在罗巴洲。 我有电子版的备份,但仅仅有电子资料是不够的,有些场合还需要原始文件,我还拿到了一些可以常温保存的样本。样本和资料平时都锁在办公室里,昨天情况紧急,最重要的东西我都装在背包里了。” 华真行:“我可以把你护送到美里机场,但现在这种情况,你回到米坚国就安全了?” 罗柴德:“我也不是没有准备,不会直接回米坚国的。” 华真行:“你打算怎么做呢?” 罗柴德却避而未答,抬头道:“你想问金大头为什么要杀我,我已经告诉了你。现在该你告诉我了,你受的训练叫养元术,能教会我吗?” 华真行凝神召唤了一下“系统”,赫然发现“任务一”的完成进度已经到达百分之九十多,看来罗医生讲的基本都是实情,只是还有最后一些情况尚未搞清。 018、生机 看见“任务一”的完成进度,华真行决定言而有信,起身对罗柴德道:“想学养元术,那我就教你吧。方法其实不算复杂,关键在你能不能真正做到。现在教你静功的姿势,这是基础……咦,你的柔韧性还不错?” 罗柴德:“我练过瑜珈,也是来自东方神秘的身心修炼方法。” 华真行:“难怪呢,很多人连脚后跟着地蹲下都不行,更别提这样的双盘坐了……算了,你还是把腿松开吧,太勉强了,很影响状态,就这样简单的交腿盘坐就行,前提条件是稳,就像你扎了根,假如能找到这种感觉,哪怕是坐在凳子上不盘腿也可以。” 华真行花了十几分钟教罗柴德调整姿势,时间有限他只是尽量讲解,让罗柴德先记住,再慢慢去试着找到真正的感觉。 “稳”之后是“中”,就像扎根之后向上生长,由会阴、尾闾至玉枕、百会。会阴对百会、尾闾对玉枕、鼻尖对归头……眼睛是看不见的,找的就是这种感觉。“中”之后是“正”,颈正双肩平、腰正双胯平、身正气血平。 “正”之后是“松”,好似百会有根线将身体向上提,自然收颌含胸、沉肩拔背,让身体松弛下来同时精神放松。“松”以“稳”、“中”、“正”为前提,并非一味松弛。 “松”之后是“静”,静曰凝神。养元术入门并不复杂,就是凝神抱元,先凝神而后抱元。 所谓凝神并不神秘,是每个人从婴儿到成年的过程中都必须掌握的能力,类似于人们常说的“集中注意力”,就是专注。虽然谁都会,但掌握的程度不同,运用在行为中,所谓的学渣和学霸往往就是这么分出来的。 同时达到既放松又专注的状态,听起来似乎很矛盾,因为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人容易紧张与疲劳,很考验意志品质且难以持久。通常情况下最接近这种状态的体验,有点类似于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与环境看一部电影。 假如人完全被电影所吸引,一度忘了自己的存在,也忽略了周围的其他事物……当电影结束回过神来,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这就接近于既放松又专注的状态。但这是由某种单一的外部刺激导致的状态,并不是每个人自主调整身心达到的。 养元术中的凝神有独特的要求,通过身心调整达到松静自然,第一步是姿势与呼吸。姿势先调整到位,接下来在清醒的状态下止住其他意识活动,达到放松的专注。这通常需要心系一缘,养元术则从呼吸入手,而且是腹式呼吸。 有一个名词叫“意守丹田”,很难对罗柴德这种人解释清楚,其实也不必去解释,甚至都不必知道这个概念。丹田怎么守?若是以为心里想着某个叫丹田的地方就错了。“想”则意散,意散则不能入境,所谓入境就是达到某种状态。 意守丹田的入门方法,就是专注地腹式呼吸。 此时的“丹田”在哪里?不必从肚脐往下量几寸几分。人都有胯骨,腹部两侧胯骨尖连线的中心就是丹田所在,或者说就是所谓的“下丹田”大致位置。它不必去找,就是腹式呼吸的核心区域,自然就能感觉到。 腹式呼吸有两种,顺式与逆式。所谓顺式就是吸气时小腹鼓起、呼气时收回,逆式则与之相反。养元术入门要求的是逆腹式呼吸,吸气时小腹内收,呼气时则松开,以丹田为核心。 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可能会觉得比较别扭,起初需要刻意去控制,这是一个渐渐达到专注的过程。此时的意识不是在思考问题,只是在控制呼吸和身体,如果太过刻意,则会导致不够放松。 那么松静自然的标准,就是从刻意过渡到不刻意的状态,专注于呼吸,无需刻意而自然地保持逆腹式呼吸,同时调整呼吸强度,做到绵长无声…… 怎么衡量练习者已经有了效果,有人说是小腹发热,有人说是全身微麻,有人说手臂不由自主就会举起来。这些描述都比较模糊,很难科学的量化。假如真的进入了状态,自己会感觉到的;假如没有体会,怎么说都没用。 养元术入门的第一步,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标准,对于男性来说就是英茎**。这是自然发生的,有点类似睡眠状态下的夜间**,但此刻人的意识是清醒的。 练习多长时间能达到这个标准?没有限制,进入不了状态多久都不行,假如能进入状态,可能第一次练习就做到了。比如在华真行讲述完毕之后,就让罗柴德自行尝试,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罗柴德就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华,这居然是真的,我有反应了!” 人有时候会被自己的反应惊到,他这么一叫就脱离刚才那种状态了,华真行微微一笑:“有反应不是很正常吗?” 罗柴德:“你说的居然是真的,真会有这种反应!我发誓刚才什么别的都没想,心里没有丝毫的色情念头。” 华真行:“干嘛这样看着我?假如你不相信我,又何必跟我学。假如你愿意相信,就没必要这么吃惊。” 罗柴德连连点头道:“我现在真的相信了,这是什么原理,难道是在锻炼性能力吗?” 华真行摇了摇头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当然有锻炼效果了,但你要这么运用,恐怕就走偏了。至少我学的养元术不是这么用的,它只是入门第一步,目的只是让你感受生机。” 罗柴德:“感受什么生机?” 华真行:“我不知道怎么对你翻译这个名词,说生命的力量、生命的特征、生命的标志、生命的欲望……或许都有点沾边但又都不太准确,这只能意会。 养元术所谓的‘元’,指的就是生机,我只能直接告诉你这个东国华语的读音,很难把它翻译出来,它和东国货币单位用的是同一个字,但不是一个意思。” 罗柴德:“我明白你的意思,它很抽象啊,既看不见又摸不着。” 华真行摇头道:“你是个医生,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生机随处可见,你天天都在触摸它。医生的工作是挽救生命,其实就是在保持和激发病人的生机,失去生机人就会死,便代表治疗失败。这是你每天都在打交道的东西,虽然抽象,但实实在在。” 罗柴德:“我能不能理解为生命体内在的维持机制与能力?” 华真行想了想:“你可以这么说,但不要直接就下这样一个定义,这只是生机的表现形式之一。反正教我的杨老头是这么告诉我的,没搞懂的东西就不要自以己明白,但可以去观察它、感受它。 罗医生,你养过花吗?有的花可以插枝成活,取下两根枝桠插到土里,浇水施肥。有一根枝桠会长成一株新的花,而另一根枝桠却枯萎了,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前者保留了生机,面后者的生机消散了。所以它是看得见的,而且随处可见。” 说到这里华真行向周边看了看,伸手指向不远处道:“就比如那株不死玫瑰,只盘成不到一米大小的样子,其实已经生存了上千年。它只有两片叶子,不停地生长,尖端枯萎了,叶片被风撕碎成很多条……” 罗柴德插话道:“不死玫瑰?这不是一朵花而是叶子?我看它已经完全枯死了!” 华真行:“只是看上去像枯死了,但只要雨季一来,绿色的叶子从根部延伸出来,盘旋着就像一朵玫瑰。你可以看到这种植物千年来生机不失。” 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住了,因为意识中的“系统”莫名又跳了出来,出现了一个新的“春容丹研制任务”。 这条任务没有一、二、三的标志,直接就出现在尚未完成的任务一之前,位于系统的最上端,后面也有个进度条,但完成度接近于零,只是勉强有一点点显示,后面还有内容。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不死芯 特性:蕴生发,春药 采制之法:不死玫瑰千年以上植株方可入药。每年大雨季来临之初,取其根茎之芯,约三寸粗细一尺长短,嫩绿微黄色若碧玉。浸乙醚冷萃,待液色皆变,阴干取其结晶备用。或以御物之法直萃其精华,质若嫩绿之砂糖,味辛性燥有微毒,若想全其灵效,荐用此法。 炼药之法:暂缺 这一瞬间华真行的脑袋就像被开了光,突然回想起梦中的某些内容。在那个梦中他曾翻阅过春容丹的原始丹方,像一部厚厚的大字典。一套完整的春容丹共有三百六十枚,每一枚的成分都不太一样,总共由一百零八味药材加工而成,不死芯就是其中之一。 炼制春容丹时一百零八味药材分成五组:春药、夏药、秋药、冬药、中药,而不死芯属于春药。 此春药非彼春药,并非催情之意,而是用在春季服用的丹药中;此中药亦非彼中药,意为中和之药。 华真行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些,就像忘记的东西突然在回忆中找到,应该就是在丹方中看到的内容。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想,暂时也只能想起这么多了。 看来这个“春容丹研制任务”能完成多少,既取决于他在现实中能否见到这些药材,恐怕也取决于他目前的理解能力,比如不死芯的炼制之法此刻根本就没有显示……华真行愣住了,一时陷入了沉思。 在远处的夜色中,有两个老头正坐在草堆里聊闲篇。墨尚同说道:“你吓着孩子了,突然又给他发个任务,你看他都傻了。” 杨特红:“没关系,小华调整能力很强的,先前给他弄了个系统又发了两个任务,你看他不是挺镇定嘛!他既然梦见了春容丹那种东西,那就想办法琢磨呗,先不着急,一点一点慢慢来。” 墨尚同:“你为什么让他用千岁兰?据我所知,没有哪个东国药方里有千岁兰,就连九转紫金丹的丹方里也没有千岁兰。” 019、欲望 不死玫瑰又名千岁兰、沙漠章鱼,是沙漠中的一种植物,气候干旱的草原以及戈壁上也能见到,不起眼的一丛往往已生长千年。它的根系非常发达,根茎深入地下可深达两米,展开的根须直径范围可达七、八米,而露出地面的部分只有一个木质化的根盘,上面只长了两片叶子。 这两片叶子很宽,围绕着根盘生长,随着叶片的延伸,盘卷在一起就像一朵硕大的花,乍一看形状类似玫瑰,干枯时会被风撕碎成很多条,又有点像章鱼。 每到干旱的季节,不死玫瑰的叶片就会呈现枯萎脱水状就像已经枯死。但是每当雨季来临,叶片会从根盘上继续生长。就这两片叶子,不断焦枯不断生长,能绵延数千年。 杨特红晃这脑袋道:“古往今来从未有过春容丹这种东西。小华要弄的是春容丹,不是九转紫金丹,你琢磨一下他那个梦,春容丹是要大规模工业化量产的!” 墨尚同:“你这也没办法工业化量产啊,上哪儿找那么多生长了千年以上的千岁兰?就算取其灵效,用还魂草不行吗?” 千岁兰入药春容丹,需要千年以上的植株,以取其生机沛足,仅这一条几乎就堵死了大规模工业化培植供应原材料的路。因为从理论上看,就算现在能种植千岁兰,也要到一千年后才能取制,这谁能等得起啊?只能寻找自然环境中的野生植株。 杨特红眯着眼睛道:“还魂草不行,其灵效太弱、用量太大,采制起来就得累死人,总不能一颗药丸做得比人头还大,你叫人怎么吃啊? 而且不是特性相类就可以替代,有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灵效太弱就等于无用。否则只取生发之效,为什么不用去了皮的春桂嫩枝呢?因为小华要弄的是春容丹,不是小柴胡汤。 我思前想后,还是这不死芯最适用。我给你打个比方吧,每年都会有千岁兰生长,今年把一千年的取用了,留下那些九百九十九年的,到了明年,那些九百九十九年的千岁兰也变成一千年了,如此取用则不竭。” 墨尚同:“千年只是大略之虚指,怎么严格分别呢?” 杨特红:“那就是小华将来要操心的事情了,怎么保护原产地、确定采取标准、制定可持续发展计划,到时候再说。能不能把春容丹鼓捣出来还两说呢,先尽量帮小华试试,就算能成,大规模工业化生产还是没影子的事,不知哪年哪月。” 墨尚同:“照你用不死芯这个思路,还不如直接采炼天地间的菁华气入药呢。” 杨特红瞪了他一眼道:“那是给普通人炼制的丹药吗?有可能实现大规模量产吗?照你这个扯淡法,让大家都飞升成仙好不好?” 墨尚同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个建议太扯淡,摆了摆手道:“不死芯就不死芯吧,反正想试验成功还早着呢,不说这些了。你辛辛苦苦整理古往今来各家秘法,创了一门养元术,这么轻松就让小华教给那洋鬼子了?” 杨特红:“有什么不能教的?我创出来让小华练,就是想看看究竟有没有设想的效果。小华最明白我的意思了,你看他那个梦做得真精彩,五百年后已经列入义务教育课程了!将来都在全世界推广了,教谁不是教?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墨尚同:“那你怎么从来没教过别人?” 杨特红:“我才懒得费那个劲呢,又不是欠他们的。小华愿意教,那就让他去忙吧。” 且不提两个老头的闲聊,那边罗柴德见华真行好半天没反应,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华,你怎么了?” 华真行终于回过神来,收拢思绪没有再理会系统任务,笑了笑道:“我刚才在回忆一些东西。” 罗柴德:“我已经有了反应,接下来呢?” 华真行:“接下来就这样啊!这就是养元,就是蕴养生机,生机不足谈何其余?既然已经有反应了,吸气时微微提肛,也是渐渐做到自然而然,意境勿散乱、心神勿紧张。养元术入门第二步比第一步更难,你要学会控制和适应,内摄而不外散。” 罗柴德:“啥叫内摄而不外散?” 华真行:“其实你继续练下去就明白了,但我还是提前告诉你吧。一旦感受到生机渐渐勃发,你会变得很敏感,各种欲望都会越来越强烈,因为你对它们的体会越来越清晰。 所谓内摄就是要尽量去感受它,就像在不断了解自己。不同的人欲望也是不同的,但有很多基本欲望是相通的。 既然是人,有文明智慧的人,或者按你更容易理解的说法,有理性的人,就要学会不能放纵更不能失控,这就叫不外散。反正有人告诉我,在非索港这个地方千万不能乱搞。 欲望越来越强烈,情绪也会变得越来越容易躁动,很容易做各种出格的事情。当感性被放大的时候,用理性去审视与节制,依然能做到心平气和。这并不代表你没有感性,而是能将它体会与理解得更清晰……” 最后这几句,其实既不是杨老头也不是华真行自己说的,而是引用柯夫子的话。罗柴德又追问道:“再接下来呢,我怎么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第二步?” 华真行:“如果完成了你自然会知道。接下来在练习时你会感觉很舒服,甚至很有快感。这种快感并非是冲动式的,就是这么自然感受到,它也不是短暂的,而是绵绵若存。我没有办法具体形容,只能每个人自己感受。” 罗柴德:“你的描述好神奇,控制和适应了欲望,同样也能得到快感?” 华真行:“你可以这么理解吧,但不要自以为找到了原理。那么接下来的养元术入门的第三步,要勿迷勿惧。可以体会到这种状态,但无论你体不体会,它就是存在的。不能因此影响到你的意识活动,因为心神一散乱,就会浮想联翩。 具体会有什么样的浮想,我想你也清楚。举个例子吧,你的英茎会随着呼吸起伏,你会想到什么,然后想去做什么?不论你想做什么,不要在这个时候想!顺便再提醒你一句,练功时衣服穿宽松些,尤其是裤子。 假如你能做到,那么再接下来可能就不是享受了。生机沛足,人不仅会对自身的欲望敏感,也会对外界刺激敏感,感官将会变得很敏锐。 假如没有相应的方法去引导,就算你内心不再躁动,也会被外界的刺激扰动,所以你要学会主动去控制,养元术入门第三步完成的标志是通耳窍。” 罗柴德:“通耳窍,就是锻炼听觉吗?” 华真行:“是适应听觉,不是锻炼听觉。知觉变得越来越敏感,是这一阶段自然会发生的事情。你在练习时会听到各种细微的嘈杂声,都是以前被意识忽略的刺激,甚至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通耳窍,要保持刚才讲的所有状态,在感受到各种细微的声音之后,意识保持平静不要受其干扰,但也不要主动去听。这时你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心跳和呼吸自不必说。” 罗柴德:“我有点明白了!一般人的感受性与耐受性相反,对声音越敏感,对噪音就越难忍受。而你说的这种锻炼,是不是既能提高感受性,也能提高耐受性?” 华真行:“你挺专业嘛,确实有这个作用,但更重要的是你能不受杂扰,准确捕捉到想听的声音。比如我们在这儿面对面的谈话,假如你想听我的心跳便能听见,甚至能听出正不正常。能做到这一步就算耳窍初通了。” 罗柴德:“通耳窍之后呢?” 华真行:“一窍通则七窍通,七窍通则诸官通,但现在和你说这些还太早,我还没有达到诸官通这一步呢。” 罗柴德:“那你达到哪一步了?” 华真行:“七窍通。从通耳窍入手,逐渐去体会其他的感知能力的变化。我今天用手指测温度和风速,以鼻子去感受空气湿度,就是这么回事。” 罗柴德:“原来如此!但我还是很好奇,一般的气温你能感应得很准确,但是很高的温度呢?比如接近两千度的钢水,你总不能用手摸出来吧?” 华真行:“谁会用手摸那玩意,不是找死吗?但是动动脑筋,也不是不可以通过训练学会测量。比如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去感受不同的热辐射强度,再想办法测量出感受物体的温度,就会有经验。” 罗柴德一脸憧憬之色:“嗯,这的确也是个办法。” 华真行:“你先别想这么远,从第一步开始做吧,静坐中的凝神抱元是根基,你已经有反应了,那就开始蕴养生机。我刚才教你的都是静功,这是基础,因为所有的步骤都是在静功中先完成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套动功,是辅助和运用之法,也要坚持练习。” 动功的作用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在你因欲望勃发导致情绪躁动的时候,运化生机重归平静,或者说是一种安全的发泄方式,同时也能强身健体。你说我的体力好,很大程度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动功的另一个作用,就是让你学会动中凝神,最终能随时凝神。” 罗柴德:“动中凝神?我没听太懂,你方才不是说静曰凝神吗?” 华真行:“那是体会动中之静。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想听一个人的心跳,还需要摆开架势端坐半天吗?我前天察觉那辆武装吉普从远处追来,也没有下车打坐啊。静功是基础,让你达到状态,动功是辅助,让你体会动中凝神。” 罗柴德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那你现在就教我动功吧。” 华真行:“太晚了,不要耽误休息,明天中午再说。你正好趁守夜的时间再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刚才的状态,只有瞬间的体会是不够的。” 华真行进帐篷休息了,留下罗柴德再度中正端坐。许是因为刚才找到了感觉太过兴奋,接下来很长时间罗柴德又找不着感觉了,过了快一个小时才渐渐将身心调整到位,然后又止不住的浮想联翩……这当然又不符合要求。 远处的两老头倒是一直在观察,越看越感兴趣。墨尚同用搓着下巴道:“你这套养元术,让小华这么一讲,听起来好简单啊,感觉连傻子都能学得会。” 020、人就应该有理想 杨老头面带得色道:“你这么说就夸张了,傻子可学不会。但我追求的就是简单易懂,否则怎能纳入中学义务教育课程?” 墨尚同:“这话说的,好像小华的梦已经变成现实了。” 杨特红:“人就应该有理想嘛!你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怎么反倒说起我来了?” 墨尚同:“那是小华的理想,他的推演之境中呈现的世界。” 杨特红:“一样,反正养元术是我教他的。” 墨尚同:“我观其入门之法,固本培元而一阳生,分明取自丹诀。” 杨老头:“是又怎么样?你看小华教罗医生的时候,可曾讲过一句丹诀?假如他真讲什么金丹大道秘要,恐怕那洋鬼子一句都听不懂!平凡无奇、去神秘、易推行、好入门,这才是养元术的高明之处。” 墨尚同:“若修到高深处,不懂却是不行。” 杨老头:“那就到高深处再说,幼儿园用不着懂微积分,但读到博士了还不懂就不像话了,什么时候操什么时候的心。” 墨尚同:“这么说倒不错。你教的那套动功,应该取自上古导引之术,动静相宜,足以让普通人练一辈子了。若是没有进境尚好,假如能一层层练上去,丹诀是容易出差错的。” 杨老头:“所以我也没让小华那么教啊,只讲怎么调整身心,每一步都给一个可以印证的标准,也并非尽是丹诀。” 墨尚同微微皱眉道:“无论如何修炼身心,蕴生机皆是根本,只是各家说法不同。这一步之后便有诸多变化,讲究采药通督、至黄庭合神气是丹诀;发浊火、炼宝瓶是密法;摄五蕴、生喜乐又是禅法……你倒好,只讲动情触。” 杨老头:“这方面的研究你就不如我了,无论这法那法,一阳生后必是动情触,那么就去体会动情触,由身到心、由心到行、由行入品。这一关必须得过去,就看怎么过了,那些恒竺国搞苦行的终生都在这一关里不出去,只是个行尸走肉。” 墨尚同:“你没听那洋鬼子怎么问小华吗,这是不是提高性能力的锻炼?你就不怕推广出去有人练了,根本就不理会动情触的讲究,很容易变成演蝶儿法之类的淫邪之术?” 杨老头笑道:“都什么年代了,你这是什么思想?只要不乱来,怎么就邪术了?在自己家享受生命的情趣就不成吗?总是神神秘秘的才容易被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用来乱搞,简简单单的都说清楚反倒没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 墨尚同:“除了这套动功与静功之外,你有没有教小华房中之法?” 杨特红讪讪道:“还没到教的时候呢,等他将来自己去琢磨吧,我对那方面也没太多研究。” 墨尚同:“你太谦虚了,那不是你最擅长的吗,老流氓本色。” 杨特红怒道:“你才是老流氓!不仅是老流氓,还是老神棍、老黑社会、老会道门、老梆子、老活力组织头子!” 墨尚同居然没生气,也不想和他继续拌嘴,扯回话头道:“养元术入门,一阳生、动情触、生喜乐、发灵觉,下一步居然是通耳窍,你这又回到丹道的路子上来了。但是修声闻、观音之道,怎么听怎么像佛家的路子,而且在此之前不得先讲炼精化气以通督吗?” 杨特红:“什么声闻、观音?一概不提。什么炼精、化气?这里也半句不说。你看小华刚才提到过一阳生、动情触、生喜乐这些词吗?取诸法之精髓而不拘泥,若能通耳窍,就说明炼精化气已通督,何必再说?不说人人能听懂,说了反而不好懂。” 墨尚同:“就算炼到了这一步,也可以用不同的功夫,为什么非得是通耳窍呢?” 杨特红:“到这一步不是非得通耳窍,道路千万条,我只是选了其中这一条。因为通耳窍有个好处,就是好判别,炼成了自己会知道,别人也能验证。” 墨尚同:“你所谓的验证标准,就是在一片嘈杂中听对面之人的心跳?通耳窍不止于此吧,能‘闭眼听形’才是功夫初成。” 杨特红:“这个嘛,总得有个标准。至于合不合适、还能不能换个更好的标准,将来就让小华自己去操心吧。我认为练到通耳窍这一步,按小华梦到的情况,就可以发个一级证书了。” 墨尚同:“通耳窍、通七窍之后继续修炼,到了凝神之间诸官相通的地步,不就是‘元神现’吗?小华自己还没练成,所以中间很多步骤都没跟罗医生细说。假如能做到诸官通、元神现,就不仅是二级证书水平了。” 杨特红:“干嘛要说元神现呢,你又没法向人解释清楚什么是元神……老墨呀,你真是个技术流,刚才这些话应该当着小华的面一句句问我的,他听了之后就会知道我的厉害。” 墨尚同:“不用当着他的面问你,他应该早就明白你的厉害。你这些年也没少在他面前显摆吧,还用我来递话捧场?” 杨特红不说话了,只是嘿嘿直乐。 次日天光刚亮,华真行与罗柴德简单吃完早饭又出发了。这是长途步行的第三天,照说也应该很疲乏了,可是罗柴德却显得很兴奋,许是因为昨夜的养元术炼出了感觉,又或是目的地就在前方。 两人的脚程并不比昨天慢,到了接近正午的时候,华真行突然开口道:“罗医生,我们已经越过边境了,前面就是特玛国。” 罗柴德看了看两边:“怎么连个标志都没有?” 华真行:“有界桩的,但离得挺远才有一个,反正就是一条直线。这么多年雨打草长、风吹沙埋,不少界桩就算从旁边走过去也不容易发现。” 几里国和特玛国的边境就是一条直线,与地形、水系、山脉以及土著部族聚居地分布毫无关系,是一百多年前的殖民者瓜分地盘时直接在地图上画出来的。 罗柴德:“想越境也太容易了,别说没人巡逻,就连个铁丝网都没有。” 华真行:“这条边境线有三百公里,大部分地方荒无人烟,就算拉一个铁丝网,不论对几里国还是特玛国都是难以承受的大工程,没谁愿意出这笔钱。 再说了,不少海外基金会也明确表示不允许他们拉铁丝网,说是那样会妨碍野生动物迁徙、威胁野生动物生存……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躲躲日头吃个午饭。” 罗柴德:“你昨天答应的,该教我养元术的动功了。” 华真行:“那就先教完再吃饭。” 华真行用了半个多小时教了罗柴德那套动功,不能说教会了,只是让他记住了,并将各种动作要领以及达标规范都告诉了他。它感觉就像一套广播体操,全套动作做下来大约十五分钟,初时很轻松但坚持到最后还是比较累人的,全身都会出一层细汗。 动功要求每天早晚各练一次,每次至少完成一套动作,更严格的标准是连续做三套动作,每套动作看似相同其实各有讲究。罗柴德并没有找到华真行说的感觉,这也很正常,而因为动功是在养元术静功入门之后的辅助锻炼,他现在还不算已经入门。 许是因为华真行的讲解方式很简单,许是因为罗柴德的理解能力很好,总之他都听懂了,并没有什么交流障碍。华真行告诉他,练习到后来身体里自然有一股力量运转,就好似能让人自动完成这套动作,罗柴德也表示完全能理解。 为了防止遗忘,罗柴德还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全程录下了华真行的讲解以及示范过程。华真行见他的手机电量已经不多,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充电宝递了过去。 罗柴德有些意外道:“你前天就让我关机了,说是为了省电,怎么没早告诉我还带着这东西?” 华真行:“原计划是开车,在车里可以充电,幸亏我还带了充电宝。三天的时间,我们两个人,一个充电宝也不够用啊!你先充会儿电吧,我们吃饭。” 到了吃饭的时候罗柴德又问道:“华,假如你教我的我都练成了,还想继续学怎么办?” 华真行:“你有我的联系方式啊,可以打电话也可以网上聊。” 罗柴德露出笑容道:“能继续教就好!说不定我们还能见面呢,实在不行我就到非索港来找你,到时候可就不怕什么金大头了。” 到时候就不怕金大头了?罗柴德这句话透露了别样的信息。就在此时,华真行又微微一怔,他感应到“欢想国任务系统”刚刚又发生了变化,立刻凝神召唤。 在“春容丹研制任务”下方,又出现了一个“养元术教研任务”,而且是带数字进度标志的,目前显示的完成进度为(1/9)。 系统显示出的任务的具体内容,很细致地总结了华真行从昨夜到刚才教授罗柴德的练习方法,并给出了一级养元师的考核标准,就是通耳窍。最后还有一句注解:能做到传承与推广,才真正是你想要的养元术。 虽然养元术该怎么练、怎么教,华真行已经清楚,但新的任务仍然透露了更多的信息。首先系统默认养元术分九级,而华真行恰好教完了第一级的内容。这也意味着华真行的教学是合格的,能不能练成就看罗柴德自己了。 有意思的是,这是个教研任务而不是个练习任务,华真行不仅要自己练会,还要知道怎么教别人才算完成相应进度。 更有意思的是,华真行也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养元术水平算几级,可能三级未到、二级差不多吧。在那个梦里,他已经拿到三级养元术证书,但很多细节内容是模糊的,梦只是梦,他并不知道各级养元术的考核标准。 新任务虽然出现了,而且已完成九分之一,却没有显示任何奖励信息,可能解锁某种成就、告知这些信息本身就是奖励吧。看来这个任务系统,就是要一步步指引他如何将梦想化为现实,而他的梦想可是够远大的! 华真行发怔只是短短一瞬,正在兴奋中的罗柴德并未察觉异状,他又笑着拍了拍华真行的肩膀道:“我们快点出发吧,等到了机场,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021、蝎子或叶子 ps:中午发布的021章被系统屏蔽了,我修改了正在申请解禁,在这里将修改的章节内容再多发一遍,尽量不影响大家阅读,待章节解禁后再删除。 ** 进入特玛国境内,地貌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仍是广袤的大草原,放眼还是起伏的小丘与成片的树林,各种野生动物出没其间。到了下午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当地人活动的痕迹,比如裸露的沙土地上的车轮印。每当可能有人接近时,华真行都及早察觉并避开了。 走过一棵大树下,两人不约而同都放慢脚步走了过去,只见树冠上挂着一只带着血污的绳套,地上也是一片暗色的血污,散碎分布着动物的内脏、蹄子、小块的皮毛等残骸,吸引了很多蝇虫聚集。 罗柴德:“这是什么动物?” 华真行皱着眉头道:“是长颈鹿。在几里国南部的山林里,有不少人偷猎长颈鹿,只是把脑袋砍走。因为这里的人认为长颈鹿的脑髓可以治艾滋病,一个鹿头可以卖出高价。但这只长颈鹿被切割得很干净,皮毛、鹿肉甚至骨头都运走了,应该是拿回去吃或者到市场上卖的。” 他在非索港的集市上看见过有人卖长颈鹿的肉,价格很便宜,差不多只相当于牛肉的三分之到四分之一,有时候还能看见鹿肉干。但长颈鹿最值钱的部分是脑袋,一个完整的鹿头比全身其他部分加起来都要贵得多,当地只有黑市中交易。 罗柴德屏住呼吸低头仔细看了看:“我也听过这种传闻,有的制药集团还特意做过试验,结果并不是很清楚,反正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肯定的结论。但是这伙偷猎者不仅仅是为了鹿头和鹿肉,其他内脏都还在,只有肝脏却被拿走了,目的应该是用来制du。” 华真行诧异道:“制du?” 罗柴德叹了口气道:“是的,长颈鹿的肝脏含有某种迷幻类化合物的成分,可以被当成du品使用。这里的土著大多数都不知道加工提取方法,通常只是肝脏晾干之后磨成粉,卷到烟里去抽。” 这倒是华真行并不了解的冷知识,他目瞪口呆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罗柴德看了他一眼:“你还小,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甚至不了解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不仅有人拿长颈鹿的肝脏当du品,还有很多人抽蝎子呢。” 华真行:“蝎子怎么抽?” 罗柴德:“把蝎子尾巴的最后一节取下来,就是带毒钩和毒腺的那一节,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晾干之后磨成粉,卷到烟里去抽,或者干脆弄一张干树叶撒上去,卷起来当烟抽。还有人瘾更大,直接用活的毒蝎蜇自己。 你知道正常人被毒蝎子蜇的感觉吗?毒性强弱且不谈,剧烈的疼痛感都可能导致人当场休克,就像把钉子钉进骨髓里。可是据那些人说,当疼痛感过去之后或者已经习惯了,会有好长时间都如痴如梦。 蝎子的品种很多,个体之间的毒性也有差别,一不小心就容易送命,每年都有不少人因此而死。我在医院工作,有时候会碰到做手术时麻醉不起效的情况,那些人不是抽蝎子的就是抽长颈鹿肝的,甚至还有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想都想不到!” 华真行:“我知道非索港有很多人都抽叶子、嚼恰草,有钱了搞点bai粉过瘾,黑帮几乎都在地盘里做这种生意,还真没听说过你讲的那些东西。” 罗柴德摇了摇头道:“假如从世界别处来,会感觉非索港已经是最混乱最落后的地方。但在这片荒原上的土著人看来,非索港就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 那些村落里的土著,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平时靠采集为生,偶尔弄点东西出去交换日用品或者接受点国际捐助。他们上哪儿买叶子和恰草,只能搞这些东西过瘾。 华真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好活着不行吗,非得抽蝎子弄死自己?” 罗柴德又看了华真行一眼,带着无限感慨道:“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生活中最好的享受了。他们不是不想好好活着,但是根本就看不见希望,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希望,日复一日的生活只是最简单的重复。 假如有特别聪明的人,自己领悟到什么是理想,或者接触到了真正的文明世界,他只会感到痛苦甚至是绝望。他们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没机会从事任何现代工作,他们就算想改变处境,也没有改变的条件。 在这个世界上,有智慧、有资本、有机会,勤劳才有意义。不要告诉我每天多挖一个木薯,就可以让处境发生质变。就算把原野上的木薯都挖光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让接下来日子连木薯都没得挖。 用长颈鹿的肝脏制作麻醉品,最早是部落里的巫医用来治病的,现在成了很多人麻醉自己的方式,或者就是他们仅有的享乐。极少数很聪明、有勇气、有抱负的人,会离开村落去寻找希望,那他们能去哪里呢,就是非索港那样的地方。 但是到了非索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或偷或抢或乞讨,或者去打零工,做社会最底层的劳动力。还有很多人加入了黑帮,学会了抽叶子、嚼恰草,偶尔还可以搞点bai粉过瘾,你前两天还杀了好几个这样的人。 假如他们来自荒原,其实已经是村落里的精英。很好笑、很荒诞吧,但这就是现实!假如能够成为金大头那样的人物,已经是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终极梦想。 世界的格局如此,无论是几里国还是特玛国,都已经看不到希望。而在几里国或特玛国之内,荒野上的那些村落更看不到希望。 华,其实你很幸运,非常幸运,我听说过你的故事,你还有机会去努力,能不断改善自己。而很多人自从一出生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世界也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你是东国人,假如你真的出生在东国,哪怕最普通的东国家庭,你也有机会得到非常好的基础教育,至少有能力去认识这个世界、学习新的事物,便有机会融入这个现代世界。假如你足够努力,你还有机会改善处境,不仅是自己的处境,也包括后代的处境。 有人以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自己的努力,其实也是他们足够幸运。看看这里的人们吧,他们能选择的只有蝎子或者叶子。” 华真行插话道:“罗医生,你去过东国?” 罗柴德:“去过两次,都是医学交流研讨的场合。我很惊讶,好多些年纪和我差不多的东国同行,很多都出生于非常普通的家庭,甚至来自偏远的村落。 这两年我来到几里国,又见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我曾经参加过国际机构组织的慈善活动,给偏远的村落送药品、衣服、和净水片,。 后来有一次因为别的事情,我又路过其中某个村落,被村民拦住了问我索要东西。我告诉他们这次不是参加慈善活动,没有带那些物资,你猜结果怎么样?” 华真行:“结果你被打了?” 罗柴德的神情有点痛苦:“是的,他们不信,然后就动手抢我随身的东西。那是我第一次被当地人袭击,还好车队中有护卫人员,开枪击退了那些村民。” 华真行语气真诚道:“罗医生,真的很感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 罗柴德:“不用谢我,应该我谢你,这次是你救了我。我也有过无论怎么挣扎都看不到希望的经历,所以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会抽蝎子,只是他们自己也许意识不到。 你知道他们和一个正常的米国人或者东国人相比,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不是每个月的收入差那么几百几千米金,而是他们错失了几百几千年,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感觉。 文明社会中那些最简单的道理,是千百年来的人们不断摸索才得到的共识,并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常识。没有这些积累,人们就没有那些常识,就算你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认可。” 华真行:“比如不应该揍你一顿。” 罗柴德点了点头:“你懂这个道理,可是他们不会像你这么想,这就是区别。所以我说你很幸运,而我更幸运。” 尾随在后面的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墨尚同微微点头道:“小华没有白走这一趟,他教了罗医生养元术,而罗医生也给他上了一课。” 杨特红:“罗医生这一课,往后内容还多着呢,有的是让小华慢慢见识的。” 墨尚同:“至少在非索港,罗医生是个好人。” 杨特红:“所以你才会让小华去救他,救了一命还不算,还要护送他脱离险境。这是他的福报,假如换成金大头那种人,那就想都别想了。” 墨尚同:“刚才他对小华讲的那番话,还是很有见识的,很多米国人说不出来。” 杨特红叹息道:“他也算是精英了,而且经历过很多,现在他又找回了优越感,在这种时候谁都难免有悲天悯人的感觉。真正的精英其实没有太多傻子,不是看不见事实,关键是他们想要怎样的事实,他们最底层的价值观是什么? 你和我还有柯夫子,当年吵架吵了多久?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们好像变了,变得能在一个桌上坐着边喝酒边吵架,然后一起教训小华了。这是为什么,尽管我们当年有再多的分歧,可是各自所学最底层的价值观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天下融融、民皆安乐。 我们当年都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认为只要那样去做就可以达到目的。实际上我们都是有对有错,可我们最底层的价值观一直都有相通的地方。所以后来人可以同时学我们,并不影响他们最根本的认知。 小华可以看着我们吵架,并不因此在他的内心中产生挣扎,因为他清楚我们吵架的目的是什么,会有自己的看法。还记得那次我们争辩‘杀盗非杀人’吗?尽管吵得不可开交,但没有人认为‘盗’是对的。 至于罗柴德这个洋鬼子,他的未来就难说了,可能返回自己那个社会爬到高层,甚至成为一个大慈善家,但无法真正改变什么。罗医生刚才讲村落里的精英会去非索港,那么非索港的精英呢? 非索港的精英想离开这个世界,到罗医生将要回去的世界。而眼前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动物园兼养殖场,最好永远供那个世界的人休闲娱乐,有价值的时候还可以一次次收割。 罗医生也参加过慈善组织的活动,可那些组织这些年在宣扬什么呢,要保护这里原生态的传统!这不是在给他们希望,而是阻止他们改变现状。其实这里的人不仅需要真正的教化,更需要有人做出真正的示范。” 墨尚同:“老杨,你今天的话有点多呀!” 已经离开那棵大树下,正在赶路的华真行也同时说道:“罗医生,你刚才很激动啊!” 罗柴德笑了笑:“在告别之前有许多回忆,刚才是有感而发。” 华真行“看”了一眼“系统”发布的任务一“查清金大头要杀罗柴德的内情”,此刻还停留在百分之九十多的完成进度,忍不住又追问道:“罗医生,你打算怎么处理收集到的那些资料?” 罗柴德:“其实我也很矛盾,假如把这些材料全部公开出去,国际医院会受到很大冲击,那些借着捐助名义搞的研究项目曝光,很多捐助恐怕也就没有了。无论如何,很多药物都是有副作用的,重点是看它能不能治病。 假如没有了非索港国际医院、没有那些捐助项目,很多人就会得不到救治,哪怕是以身试药,也比根本无药可医更强……具体应该怎么做,我还要花点时间去好好考虑,好在资料有不少,不同的资料想不同的办法去处理吧。” 远处的墨尚同叹息道:“非索港国际医院有问题,但思前想后,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是没想到这个罗医生能挖出来这么多确凿证据,有点触目惊心啊,他确实很不简单。” 杨特红突然来了一句:“这个罗医生要发财了。” 墨尚同:“你已经知道他会怎么做了吗?” 杨特红淡淡道:“这么多年了,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和事,我用脚后跟都能看出来。” 墨尚同:“他随身带的资料我们也都看过了,你想不想也赚一笔?” 杨特红:“我没兴趣,难道你想借机发一笔横财?” 墨尚同摇头道:“我不是想自己发财,这一笔就是给小华的本钱。假如不是小华参与了这件事,我们也不知道罗医生竟然在干这活,更不会看到那些资料。” 022、超出预期的奖励 罗柴德收集的资料有很多,不少应该是便于保存与传输的电子版,他随身携带的都是其中最重要的原件与样品。这一路上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着背包,里面有什么东西连华真行都没让看,不料两个老头居然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已经看过了。 杨特红又问道:“给小华完成‘任务’的本钱吗,你这次打算弄多少?” 墨尚同:“几十亿米金吧,以百亿为限。” 杨特红:“心太大了吧!你咋不直接把几里国买下来呢?” 墨尚同:“哪怕能买下来又有何用?小华想要的又不是现在这个几里国,他更不是想当国王。小华那个梦若想成真,不知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消耗的时间、金钱与智慧难以估量。区区百亿米金连个水花都翻不起,顶多是眼下这几年的启动资金。” 杨特红:“我不是说小华心大,是说你!这一笔真能赚这么多?” 墨尚同:“你不会不了解现在的国际形势吧?一场疫情世界流行,最严重的地方就是米坚国。米坚国已经推出了无限量化宽松政策,全力注入流动性。 有意思不?现在全球资本市场敏感得很,而且最受人关注的就是医药类资产,一有风吹草动,市场就会像鲨鱼闻见了血腥。米国这些年所谓的金融创新,不论做空做多,那些衍生品种早就不知把杠杆放大了多少倍。 西方世界最大的十几家医药集团,总市值加起来就有几万亿米金,而且这次涉及到的不仅是医药集团,还有好几个大型投资基金。罗柴德可以利用那些资料做什么,我很清楚。米坚国现在放水要割全世界的韭菜,我只不过顺便在他们割韭菜的手指上划一个小口。” 杨特红摆手道:“行了,你不用说了,趁那些废纸还有用,赶紧拿来做点真正有用的事吧……只是老墨啊,你能玩得过那些人精吗?” 墨尚同笑着反问道:“这套把戏才玩了一百多年的那些人精吗?” 杨特红也笑了,拍了拍墨尚同的肩膀道:“别太大了,见好就收。” 墨尚同:“我还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杨特红:“找我干嘛?” 墨尚同:“你知道我这个人虽然会赚钱但不擅蓄财,所以仓促之间还缺点本钱,而你又是个会攒钱的,借点吧。” 杨特红瞪眼道:“为什么找我借,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 墨尚同:“一毛不拔,是吧?这可不是我跟你借钱,而是你给小华搞了个任务系统,我们要给小华弄笔启动资金。否则五百年后的欢想国,你怎么能舒舒服服地开小卖铺呢?所以说嘛,这也是你自己的事!” 杨特红嘟囔道:“鬼知道能不能干成,没影子的事呢。” 墨尚同:“那就先从有影子的事干起。” 可怜华真行只知道金大头因为三万米金的好处要做掉罗医生,所以他才辛苦这么一趟护送罗医生离开,却不知身后还跟着这两个老头子因此正谈着百亿米金的买卖。 当行走在草原上能听见飞机掠过的声音,华真行停下脚步找了个地方,挖坑把大背包以及里面的很多东西都埋了起来。他只挎了一个像是手工缝制的布兜子,很干净看上去却很破旧,身上还藏了那支小手枪以及匕首、指虎等常备之物。 罗柴德纳闷道:“这是干什么,你又不用过安检,带着这些东西没人管。” 华真行解释道:“怕的就是没人管!我把你送到机场后还得再回去,像我这样一个小孩背着那么大一个包又是独自一人,不是在引诱别人来抢劫吗?” 罗柴德:“你考虑得可真周到!我这把枪也是带不走的,也留这里吧。反正有你送我一直到安检口,我带着枪也没用。” 华真行:“你背包好像有一些液体样本,能带上飞机吗?” 罗柴德:“假如在米国恐怕不容易,但在特玛国没问题。” 把该藏的东西都埋好,并将挖坑的痕迹抹去,两人才继续出发,机场离这里只有几公里远了。美里是特玛国的首都,机场当然不在市中心,从机场再向西几公里就是草原。罗柴德回头看了一眼道:“你能记住这个地方吗,别回头找不着了。” 华真行:“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华真行出发前在脸上抹的油彩已经花了,又重新将脸、脖子、双手等露在衣服外的部分均匀地抹成黑黝黝的颜色。前走不远,脚下出现了一条铺着碎石的泥土路,这是从机场方向通往草原深处的,来往的车辆很少也几乎看不到行人。 有一辆脏兮兮的越野车迎面驶来,到了近处开始减速,华真行很果断地掏出了手枪比划了个姿势,就像是在打招呼。车没有停,又加速而过,华真行这才将枪收起。 抬头已能看见远处的机场建筑以及耸立的塔台,还有用高高的铁丝网圈住的跑道区域。碎石路的尽头是一条通往机场航站楼水泥公路,车辆明显多了起来,走了三天终于见到人气了,路边居然还有警察在执勤。 警察看见步行而来的两人感觉也很诧异,瞄了罗柴德好几眼却没有说什么,而华真行则是被他完全忽略了。 美里?国际机场航站楼是一排长条形建筑,只有一层,风格极具民族特色,看起来很漂亮,而且环境在这一带已经算非常干净整洁了,走进去莫名就给人一种舒适感,大概是开着空调的缘故吧。他们赶到的时间正好,一个小时后就有一班飞往罗巴洲城市布鲁塞的飞机。 美里国际机场没有直飞米坚国的航班,罗柴德也没有打算直接回米坚国,就买了去布鲁塞的机票。在这里登机其实很简单,用不了别处那么长时间,没有廊桥也没有摆渡车,过了安检口穿过休息厅,直接从停机坪上走过去就行。 罗柴德买好机票后对华真行道:“还有点时间,我请你吃点东西吧。” 华真行摇头道:“不用了,我不太想吃这里的东西。假如你想吃什么,我就陪你再坐一会儿,直到把你送进安检。” 华真行现在的心情不仅是松一口气,还很好奇且有点着急。好奇的是眼看就要将罗柴德送走了,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完成了“任务一”,系统将怎样给他奖励。着急的是到现在为止“任务二”好像还没有彻底完成,虽然完成进度已有百分之九十多,但总感觉还不算完美。 罗柴德看看你周围道:“那就喝杯咖啡吧。” 机场外有不少小商贩,围绕在停车场和道路两边摆摊,出售很多当地的特产、工艺品以及小吃等。其实小摊上的很多工艺品都是东国产的,只是加工成这里的土著风。机场候机厅里面则有一家咖啡厅,也售卖一些简餐。 在咖啡厅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罗柴德点了两杯咖啡,自己又要了个三明治,几口就吃完了,再抿一口咖啡,露出很舒服很享受的神色,仿佛已志得意满。华真行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罗柴德终于开口道:“华,我说过有礼物要送你,现在到了兑现的时刻。”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打开后开始在几份文件上签了字,然后推到华真行面前道:“非索港的南部海岸有一座庄园,包括前面一段私家海滩和后面漂亮的花园,现在是你的了。转让文件我都已经签好了,留下的都是你该签字的地方。 可以找个律师帮你办手续,非索港也是有律师的……算了,你还是不要自己去办,让杂货铺的杨老板帮你办吧,他能教出你这样的孩子,一定是很有本事的人物。” 华真行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系统提示音,再凝神内观,系统果然显示“任务一”已完成。他有点发懵,接过文件查看了一番,是茵文版的,还配了地图和照片。这座庄园的规模不小啊,有点超出华真行的想象。 其中心区域是一栋三层的建筑,多外观看装饰的很典雅,大门不是朝向东边的海岸,而是朝南的,正面有立柱式的门廊,东侧还有小型停车场和一个直升机停机坪,另有一排格局为二层小楼的附属建筑。庄园西面是一片花园,有不少高大的树木和人工水池,就像个私家植物园。 庄园的前院与后面花园被高高的防暴栅栏环绕,栅栏上方还有可以通电的铁丝网。其正门外是海滩,这一段私家海滩有几百米宽,并没有全封闭,两侧立着“私人领地”的标志牌。在海滩上方的空地以及花园里,还散落分布着一些单层的独立建筑。 仔细看文件里的地契其实有三份,分别是庄园、海滩与花园的区域,看来是其主人将这三片相邻的地皮都给买下来了。 在系统给的“任务一”备注中,其完成奖励是“非索港南部海岸别墅一套”。然而罗柴德送给华真行的产业却是这样一座庄园,远远超出了一套别墅的概念。 难道这就是系统给的奖励?究竟是系统出错了,还是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太出色了?这也不对啊,它是罗医生给的,难道系统早就知道罗医生会这么做,然后将这种预测的结果算成完成任务的奖励,结果还预测得不准? 见华真行在那儿发愣,罗柴德提醒道:“你可以先收起来,等回去之后再处理。” 华真行将文件都整理好,抬头不解地问道:“罗医生,你怎么会有这样一座庄园?” 按罗柴德自述的经历,来到非索港之前他已经是在街头等死的流浪汉,而来到非索港之后却拥有这样奢华的物业?这根本解释不通啊! 023、他还是个孩子啊 罗柴德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了,又笑道:“我对你讲的那些经历,都是真的。但我来到非索港其实也是受人雇佣,当初是带着任务来的。” 华真行有些错愕道:“你不仅是医生,还是一位调查记者?” 罗柴德摇头道:“不,我不是调查记者,是另一种身份。我父亲年轻时服过兵役,在交趾战场上认识了一位军医,还救过那位军医的命,从此成为了朋友。我父亲送我去戒毒,然后又找老朋友帮忙,找的就是他。 他当时已经是一家医药集团的高层,主管了集团不少机密研究项目,是他给我介绍的这份工作、派我到来到非索港。我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了。这家医药集团的规模虽然不小,但在国际上并不算大,非索港这里的事情此前没有插上手。 他们也知道同行以及竞争对手在非索港做什么,但没有确切的线索和第一手资料,派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了解情况。我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好,其实半年前就已经超额完成了计划,得到的报酬也很丰厚。但他们还想让我了解更多,同时我自己也想做更多的调查。 至于这座庄园,曾经属于非索港的一位富商,他为我的调查提供过很多方便。其祖父曾经是一个大部族的首领,也是殖民时期的一位外交官,其父亲是非索港的上任市长。这个人在半年前已经举家移民米坚国了,并不打算再回来。 他们的移民手续以及到米国之后的生活安置,就是雇佣我的医药集团帮忙办的。他在移民之前,就将这座庄园以很低的价格处置给了我,几乎等于白送。庄园看着很大很漂亮,其实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贵。” 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贵?应该是指一个米坚国人的想象吧?同样的产业,在非索港确实比在米坚国要便宜多了!非索港的地皮不值钱、风景也不值钱,这样一座庄园几万米金也就搞定了,就是其内部装修布置和日常打理维护费用在当地普通人看来非常奢侈。 华真行已在脑海中勾勒出事情的始末。米坚国一家新兴的医药集团,规模已经不小,但还没有进入传统的行业巨头之列,迫切希望打破原有的行业格局,介入此前尚未插手的潜规则领域。 派罗柴德来到非索港国际医院,应该只是他们采取的诸多步骤之一。罗柴德的身份其实是一位商业间谍,相信该集团在其他地方类似的动作也不少。 罗柴德这样的“人才”确实太难得了,上哪儿找一位土生土长的米国精英、名校毕业的医学博士、有十年临床经验的主治医师来趟这样的浑水,还能不引人怀疑? 罗柴德自称在半年前就超额完成了计划任务,说明他早就给幕后的老板带来了超额利益,得到的报酬很丰厚,同时也冒了极大的风险。 在罗柴德的话中,华真行还听出了另外一种意味,就是这半年来罗柴德不仅继续为雇佣他的医药集团工作,同时也在干私活。他收集的材料证据,其中至少有一部分不是为那家医药集团准备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华真行的推断或猜测……就在这时,他又微微一怔,恍惚间又听到了“系统”提示音,凝神内视果然“系统”提示“任务二”已完成百分之百。看来罗柴德隐藏的商业间谍身份,就是最后的真相。 “任务一”完成的同时,罗柴德送了他一座滨海庄园,那么“任务二”的奖励呢?系统备注是三万米金,它难道也是罗柴德的“礼物”,又或者会从天上掉下来?华真行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天花板。 罗柴德见华真行仍在发呆,轻轻用搅拌咖啡的小匙敲了敲托碟道:“华,办手续需要一些费用,假如你住进那座庄园里,也需要日常支出。这里有几万米金,你先拿去。 你可别像当地人那样随手就花光了,自己用一部分,另一部分可以拿去投资。我现在就推荐一支米国的医药股票……至于更复杂的金融操作,现在还不适合你。” 罗柴德说着话打开背包,背包里有两摞钱,每摞又分成三小叠,总共应该是六万米金。其中一叠已经抽出来好几张用掉了。罗柴德先拿出一摞,想了想,又从另一摞里抽出完整的两小叠,用一个文件袋包好从桌上给了华真行。 五万米金?又超过了系统提示的奖励标准,也不知是系统不靠谱还是太靠谱了?华真行已回过神来,收起这两样东西道:“罗医生,谢谢你!” 罗柴德站起身道:“不客气!这是你应该得的。有人为了杀我还给了金大头三万米金呢,而我的身价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想象不到。我的小朋友,再见了,假如一切顺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航站楼外,正蹲在摊贩间品尝小吃的杨特红嘀咕道:“老墨,你的推演也不靠谱啊,明明说三万,结果人家给了五万,别把孩子给整懵了。” 墨尚同:“我知道他随身带了不少现金,特意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已经抽出来几张用了,剩下的那部分正好是三万米金。有人给金大头的悬赏就是三万米金,这么强烈的心理暗示,结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其实问题出在那座庄园上,不论是办理售让手续还是住进去,都是要花钱的,在他眼里小华哪能花得起?所以他又多给了两万米金。你没看他的动作吗,先拿了三万那一摞,又从另一摞里抽出了两叠,分明是临时起意,原先要给的应该就是三万。” 杨特红:“其实我也弄岔劈了,在任务里面说的奖励是海滨别墅一套。我知道罗柴德有一套海滨别墅,很可能会送给小华,反正他也带不走,就算他不送,我也会想办法给小华弄过来,结果是那么一座庄园。” 墨尚同:“你给小华下任务的时候,还没看到罗医生包里的文件吧?罗医生确实住过一套南部海岸的别墅,但那是别人借给他的。你又听说他在那一带有物业,所以就被误导了。” 杨特红:“看来就算是你我,推演结果与实际也有偏差,因为我们不可能尽知一切。” 墨尚同:“就算尽知已有的一切,推演结果也不可能完全确定。” 杨特红:“你在说量子力学试验吗,世事怎可尽知?” 两个老头说话间,华真行已经送走了罗柴德。他看着罗柴德通过安检,转身向他挥手告别,他的任务结束了,斜挎的布兜子里多了五万米金和受让一座海滨庄园的全部文件。 华真行还是有点发懵,他基本已经确认,系统所说的奖励就是罗柴德送他的“礼物”,可情况却有很大的出入,这是怎么回事呢?他的心情已恢复平静,但仍难免有点走神。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低喝,华真行抬眼发现自己被三个半大小子堵住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开车来的,走出机场并没有往人多的停车场方向去,而是贴边走到了航站楼的尽头,边走边想事情,下意识地拐进了旁边的绿化带中。梅里国际机场的环境很不错,航站楼两端还各有了一片绿化带,里面有条可供步行的方砖路。 华真行从外面的人行道上拐进来,后面的来路被两个人挡上了,前面还站了一个。当地土著不容易从体格上判断年龄,有很多人发育很早,还有一些人营养不良,但这三个小子神情稚气未脱,看上去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 堵在前面的那个是个子最高的,差不多和华真行一样的体格,说话的人也是他:“你,衣服和鞋,给我,快!” 他说的是茵语,发音有些怪异和生硬,也不必在意语法了。看华真行好像没什么反应,后面有个小个子又用当地的土语复述了一遍。在非索港华真行学会了三种当地土语,这小子说的也是其中之一,发音稍有区别,但还是能听懂。 原来自己是碰上打劫的了,这几个小子胆子真大呀。旁边就是机场航站楼尽头的落地窗,只隔了一排灌木,而且停车场以及附近执勤的警察都不远,仅仅是视线被挡住了。 华真行暗暗感叹,自己还是大意了啊,在这个地方怎么可以走神呢?而且还身怀巨款!本以为他们是盯上了那五万米金,华真行还在纳闷呢,应该没人看清罗柴德给钱的场景啊?原来这几个小子是看上他的衣服和鞋了。 华真行的衣服和鞋都是出发前墨大爷给准备的,当然是好东西,而且是那几个小子根本就想象不到的好东西!他其实已经很谨慎了,来之前还将登山包连同随身带的东西都挖坑埋了起来,只挎了一个看上去很破旧的布兜子,结果还是没躲过去,不禁露出了苦笑。 看样子今天是没法认怂了,他理解当地抢劫者普遍的脑回路。假如对方就是想抢点零花钱,掏出钱包打开也许就没事了,但千万不要企图商量或央求什么,更不能磨磨唧唧。 这帮家伙都是没耐心的,思考能力又不怎么样,一交流就容易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冲动,一冲动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他们脑海里通常缺少权衡、取舍的概念,凡是看上的就想要,而且全都要。 想让他们放过自己,除非是赤着脚光p股离开。既然衣服都剥了,兜子能不翻吗,刚到手的五万米金肯定也是保不住的……华真行当然不能光着p股打赤脚回去,也知道毫无必要啰嗦什么,所以他根本就没搭话。 对面那小子果然来情绪了,面部表情极其夸张,白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掏出一支手枪喝道:“笑什么?快脱……”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发出一声怪叫,紧接着又传来一声脆裂的巨响。 他刚掏出手枪还没有来得及打开保险,华真行就突然一闪身到了他的侧后方,抬脚就将他给踹飞了。假如他不掏枪,华真行可能还会考虑将其制伏或者打晕,但枪口一指过来,华真行就没别的选择了。 那家伙飞过灌木丛,撞碎了落地玻璃砸进了航站楼里,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很多人。华真行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真正揍过人了,在他平常的活动区域内,大家都已经知道他很能打且枪法又好,而华真行自己当然也不会去故意招惹谁。 这大半年来除了前两天开过枪,并没有真正跟人动过拳脚,但他的功夫一直在练啊,所以也不清楚最近的身手到了什么程度。这一脚用了全力的后果太夸张了,也有点出乎华真行自己的预料。 另外两小子齐声发出鬼叫,手舞足蹈地……居然就这么扭头跑了,把华真行都看愣了。路边执勤的警察听见动静,朝突然窜出来的那两小子追了过去。华真行趁着尚无人注意到自己,借助绿化带的掩护迅速闪人离开。 杨特红叹息道:“他还是个孩子啊!” 墨尚同:“谁,被踹飞的还是被吓跑的?” 杨特红:“我是说小华!” 024、新任务 华真行回到挖坑的地方,将埋好的东西都取了出来。有一架飞机从头顶上空掠过,盘旋飞向远方,算算时间罗医生应该就在上面。看一眼西边的落日,华真行莫名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任务已经完成了,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按照常理,他应该很兴奋才对,毕竟刚刚得到了五万米金还有一座庄园,感觉也是很不错的,只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 下一步当然是赶回非索港,找杨老头和墨大爷说清楚情况,然后再考虑怎么处置那座庄园。茫然只是那么一瞬,或许是头顶上空的飞机与远处的夕阳给了他某种感触,毕竟远大的梦想与脚下的现实差距太远了。 恰在此时,系统居然又有了动静,凝神内视,多了两个新任务—— 任务三:两天之内原路步行返回,沿途坚持修炼养元术。 奖励:你会对养元术有更深的体会,或许就是突破下一层境界的契机,或另有秘境一处。 任务四:铲除金大头,控制与改造大头帮。 奖励:你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安全,或许未来的想法更容易实现,或另有一亿米金。 华真行手拄木棍站稳,长出了一口气,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相当强了,但系统仿佛总能出乎预料。 任务三应该是一种考验。华真行穿行荒野已有多次,但独自一人还是首次。以前不是有杨老头带着就是有墨大爷领着,前两天好歹还有个罗医生,而此刻真的就剩他一个人了。 至于其奖励应该也是一种提示,告诉他养元术水平更进一步的契机在此。有时候一种积极行为的产生的良性结果,就是对行为本身的奖励,比如说有一副好身体就是对坚持锻炼的奖励,秋收就是对春耕的奖励……可“另有秘境一处”又是什么鬼? 秘境的概念应该就是人所不知的隐秘之地,诸如传说中的方外世界、洞天福地、异次元空间、藏宝洞穴等等,华真行能想象出来很多种。既然“系统”都出现了,照说再来个“秘境”也不算稀奇,但是他想不明白这和完成任务有什么关系? 根据既有的经验,系统所谓的奖励应来自任务自身,最后他有了一种猜测,可能这个“秘境”就在历练的路上,但只有养元术水平更进一步,他才有可能发现。 任务四更像是一种提醒,华真行现在回非索港会很不安全。虽然他带走罗柴德时做了伪装,但出城的路上很多人都看见了,未必不能把他认出来,就算认不出来也未必不会怀疑他。大头帮做事可不会讲究太多证据,更何况有人知道内情,比如夏尔。 这一次华真行和金大头可谓结下了死仇,结果系统发布新任务干脆就让他铲除金大头。其实以金大头的所作所为,不管按哪国法律都够处决多少回了,就算在那些号称已取消死刑的国家,至少也得判个几百年的监禁吧。 华真行确实有点本事,至少身手好枪法也不错,想暗中下手弄死金大头或许能办到,可是控制和改造大头帮,对他这个十五岁的孩子而言并没有什么头绪。 看到这个任务,华真行的脑袋里就冒出一堆信息,主要并不是当地的黑帮争斗史,也没人特意记录这样的事,而是古今的各种历史与社会知识。想了半天似乎有不少思路,但也没有哪一条是清晰可行的,算了,还是先回去请教几位老人精吧。 还有那一亿米金的奖励,多少有点把华真行吓着了。刚刚拿到的五万米金,在华真行看来就是一笔巨款,至于一亿米金,好像就是一个纯数字的概念了,因为太夸张了。 既然系统不会直接变出任何东西给他,所谓的奖励都是完成任务本身的结果,那么这笔钱会从哪儿来?难道是干掉金大头的同时,在大头帮的秘密金库里找到的?华真行随即又意识到,假如金大头能有一亿米金,那还在非索港当什么黑帮头子啊! 还是先试着完成任务,到时候再看结果吧,天快黑了,他需要找宿营的地方,今天已经没有人能轮流守夜,先得保证安全。 华真行找了一颗树,主干很直树冠很高,像花豹一类的猛兽不可能直接跳上去。他用匕首在树干上均匀地切出了很多楔口,将削尖的短木棍一根根牢牢地楔了进去,就像在一人多高的位置长出了一圈尖刺,然后又在短木棍的根部抹了一圈气味很难闻的油膏。 他就在树上过得夜,树冠很大,能找到还算宽敞的地方,取出绳子将最宽的横枝周围的细枝拢扎一番,就像一个小帐篷,钻进去睡觉还能防止不小心掉下来。 以华真行的体力与精力,其实一两天不睡觉也能挺得住,但那不是正常的状态,长途跋涉首先要注意休息好,如果身体或精神出现问题则很危险。他照例在树冠上端坐先修炼养元术,然后钻进枝条“帐篷”里好好睡了一觉。 当朝阳初升时,华真行下了树,先做了套他教给罗柴德的动功,然后慢条斯理地吃了早饭,这才背上包提着木棍出发了。 “任务三”让他在两天时间内原路返回,说得却不够具体,假如按实际步行的距离,他与罗柴德走了九十公里左右,但假如将先前开皮卡车的那段路也算上,那就将近一百五十公里了。任务究竟该怎么算,华真行并不清楚,那就尽量按最出色的方式去完成吧。 一百五十公里,两天时间,每天就是七十五公里,这相当于强度很大的急行军了,但对华真行而言倒也不算太难。 华真行背着包、提着一根三米多长的木棍,迈步向南行走。假如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步幅很稳定,几乎身体每个部位都保持着稳定的运动节奏,尽管一直目视前方,但好像对周围的动静都能清晰得感知,神态与脚步都没有半点迟疑。 他曾告诉罗柴德,完整的养元术动功练习,每次应做三套动作,但今天早晨他自己只做了一套。这并不是偷懒,因为此刻的行走也是在练功,这是他还没有教罗柴德的内容,在行走中入境,有意无意之间保持着敏锐而清晰的感知。 华真行告诉罗柴德,他已通耳窍,这当然是实话,比如他此刻就能“听见”周围。 通过的适当训练,可以用意识转化感知,比如学过机械制图的人看见三相平面投影,就可以在意识中自动加工出三维立体实物,虽然没有真的看见,但脑海里就如同看见一般。而华真行现在的脑海中,自然就能浮现出周围的地形地貌以及各种情况。 所谓“闭目听形”,大致指的就是这种状态吧。华真行的状态并不仅止于此,他还能感受到风速、温度、湿度、亮度以及各种气息的变化,形成综合的感应以察知身处的环境,但行走中他主要感知的是自身。 假如有人生了病,可能会觉得哪里不舒服,但这种信息是模糊的,需要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才能确定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就算没有生病的人,有时候状态也可能不对,但往往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如累了这种感觉,可能是血氧浓度偏低、肌肉中乳酸堆积过多、神经细胞疲劳……而对于华真行来说,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这些概念,但他能察知自身处于何种状态。 健康往往并不等于强壮。常常可以看到成绩很好的竞技运动员,退役后带着满身伤病,又或者全身肌肉特别漂亮发达的健身爱好者,其实身体有很大的隐患。健康是一个整体的概念,就是身体是否处于运转正常的状态,包括每一个局部。 华真行此刻能够感受到每一块肌肉的收缩与放松、每一处腑脏的运转、全身的气血运行……既像听见、看见又不是听见、看见,而类似于综合了所有感官。他要追求的就是经络运行的通畅与正常,不在任何一处有凝滞或浮滑。 按照杨老头的讲解,这就是在“内视”基础上的“周天炼形”。但杨老头不建议华真行这么教别人,因为听上去太玄乎,很多人恐怕也听不懂。 养元术所谓的元就是生机,由凝神抱元入门后会感受到生机勃发,伴随着各种欲望变得强烈,又会导致各种情绪被放大,若能善加导引,感知也会变得异常敏锐而清晰。 但人的感知依附于身体,甚至有些隐患也会暴露出来。善养生机而不放纵,就是为了消除这些隐患,使身体进入正常运转的状态,才可以继续修炼下一境界的养元术。 假如制作一个脑洞式的动画短片来反应华真行此刻的修炼,可以形象的表达为随着对自身清晰的感应,生机沿经络运行,洗刷着体内的“污秽”,仿佛一股股黑气就这么被刷出去了……实际情况当然并非如此,这只是一种想象而已。 远远跟随的两老头密切关注着华真行的状态,墨尚同微微点了点头道:“嗯,不错!并非刻意求强,而是自然之常。” 杨特红:“那是当然,我从小教得好!” 墨尚同:“再看看吧。” 华真行并没有一味走到天黑,差不多五个小时之后便停下来吃午饭,休息了一个半小时然后接着出发,又走了五个小时才找了个地方宿营。这一天他差不多正好走了七十五公里,几乎是匀速的。 夜幕降临之后,华真行又上树了,杨特红赞道:“老墨,你发现没有,小华走的路线与来时几乎完全吻合。” 任务要求是“原路返回”,华真行走的便是“原路”,简直是完美地执行。他来时是按照方位指向走的,应该没有刻意记下所有的路径,也没有那个必要。此刻却能准确找回来时的路径,不论是怎样做到的,哪怕是依靠直觉,也说明他这个考验对他并不难。 墨尚同微微皱眉道:“要不然给他增加点难度,搞点意外出来?” 杨特红:“别玩大了。” 墨尚同:“没事,有我俩托底呢。让这小子受点挫折也好,假如他真的对付不了,你不正好可以跳出来教训一番吗?” 杨特红:“那就试试吧。” 025、这小子作弊 第二天华真行再发出时,无论是身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都感觉和昨天并没什么两样,甚至眼神变得更明亮也更平和了。他觉得像这样行走很舒服,只要不超出某种极限就行,但走了大约两个多小时这种状态就不得不打破了,因为他被一群鬣狗盯上了。 鬣狗动作敏捷习性凶残,体重可达一百五、六十斤,成群活动有时连狮子的猎物都敢抢夺,不仅吃新鲜的猎物还能吃腐肉。华真行其实远远地就发现这群鬣狗了,不算幼崽,体型较大的成年鬣狗共有二十一只。 他特意绕开了这一段路,没想自找麻烦,但有三只鬣狗还是从右前方包抄过来。华真行特意将手中的长棍上挑并且轻轻的晃动,这样在鬣狗的视野中他的体型会显得特别高大,往往就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结果还是有一只鬣狗冲了上来。 华真行手中的木棍当长枪使,使了个巧劲将这只鬣狗挑得斜飞出去,并在其腹部留下了一道伤口。这根木棍是大前天加工的,特意将一端削尖烤硬。 挑飞一只鬣狗后华真行快速向左前方移动,棍尖始终对着另一只跃跃欲试的鬣狗,对付这种擅长群体狩猎的动物,切忌被它们包围。方才第一只鬣狗冲上来是试探攻击,另外两只已经准备包抄了,但被华真行冲出了包围圈。 结果另一只鬣狗仍然迎棍冲来,华真行的手一抖,棍尖刺中了其前肢腋下。鬣狗发出一声哀号,缩起一条腿滚地爬起,已然跑不动了。 照说华真行应该已摆脱鬣狗的纠缠,可是随即又听见一片怪叫声,那群鬣狗居然从远处蜂拥朝他冲了过来。在草原上跟一群鬣狗比短跑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华真行飞快地跑了几步,转身扔出一件东西,然后迅速趴倒在一个小土包后面。 这是一枚战术手雷,墨大爷给准备的。他来不及解下背包,但背包的侧后位置有拉链,手伸到腰间就可以拉开,他跑这几步就是争取时间掏出手雷拔掉保险销。 手雷扔出了四十多米远,时间计算得刚刚好,正落在追来的鬣狗群中间,离得最近的几只鬣狗吓了一跳,随即就听见轰然一声巨响。鬣狗群被放倒了一片,惨叫连连,只有离得最远的几只蹦跳着逃走了,看样子多少也带着伤。 华真行从地上爬了起来,左手拿着棍子,右手已掏出了小手枪。但已经没有鬣狗再攻击他了。华真行揣好枪叹了一口气,拍拍衣服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周围,转身继续赶路。 这群鬣狗的行为有些反常,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袭击他,在前面两只试探失败之后,居然还一窝蜂地扎堆冲过来。华真行的小手枪里只有七发子弹,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来不及换弹夹,除非是打中要害部位,否则一枪也放不倒一只鬣狗,所以他没有先掏枪。 手里的棍子有鸡蛋粗细,但华真行担心它不够结实,毕竟是就地选材临时加工的。他当初亲眼看见杨老头用一根长棍挑翻了一群狮子,但自忖还没有那个本事,更不想勉强冒险,有手雷干嘛不用呢。 远处的杨特红神情有些发僵,似是很不满地哼道:“这小子作弊!” 墨尚同却开心地笑了:“这才是正常选择,明明有手雷,难道还非得来一出枪挑群狗吗?那才是白瞎了文明发展这么多年!” 杨特红:“我当初就是当着他的面,用一根棍子挑翻了一群狮子。他崇拜得都不行了,缠着我非得学,还答应我一定会下苦功去练,我这才勉为其难的教了他几手。可是你看看,今天他是怎么干的,居然虚晃两枪扔颗手雷就完事了!” 墨尚同扭头看着杨特红道:“可是他过关了,对不对?按照你那套养元术,就是二级教程考核通过。” 杨特红愣了片刻,这才有些泄气地点头道:“是的,就是不知第三级什么时候能入门。” 墨尚同:“既然过了这一关,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在这两老头看来,华真行想过这一关,要么就像杨特红当初那样一根棍子挑翻群狗,不仅自己毫发无伤,还能把那群鬣狗收拾得服服帖帖;要么就像现在这样,不勉强不逞能,该跑就跑、该扔手雷就扔手雷,然后平安脱身。 总之一句话: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重点在于“拂衣去”这三个字,表现出一种火候正好的从容劲。至于功与名,态度上则不必太刻意,所谓深藏又不是没有。 人但凡有点本事就容易憋不住,或许是出于好奇心理,遇事便想试试自己的能耐有多大,或许是出于炫耀心理,就是想露两手得瑟得瑟。假如从丹道修炼的角度,这就是用意过重,心不定而神动、神不定而气浮,失去了自然之真意,很可能会出问题。 就像开炉炼丹,火过大或火过小都不行,既不能懈怠也不能急躁。火候不对,也会导致行为偏差。华真行的二级养元术已经修炼到家了,无论是感知能力还是身体状况,都达到了对正常人而言非常完美的状态,在这种时候要考验的就是日常行为。 以华真行的本事,挑翻个七、八只鬣狗没有问题,通常情况下足以让那群鬣狗不敢再攻击了。假如他的移动再巧妙一点,使自己每时每刻都不陷入重重包围,凭手中长棍挑翻这一群鬣狗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华真行根本没冒这个险,他觉得这群鬣狗不太正常,而自己的本事显然还不能和杨老头相提并论,很果断地扔出一枚手雷解决问题。 正如墨尚同所说,虽然华真行的能力超常,但这才是一个正常人明智的行为。华真行既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也没有一味逞强,甚至都没有多做纠缠。鬣狗的牙是很脏很毒的,假如在这荒野中被其咬伤,哪怕是轻伤也很危险。 他又不是原始人,是从现代社会走来的,木棍是工具,手雷也是工具。 华真行保持稳定节奏的行走,只被这个小插曲打断了很短的时间,然后继续迈步前行,不久后远远地望见了两辆废弃的车。那是一辆翻倒的皮卡和一辆被炸毁的武装吉普,就是他带着罗柴德逃亡时留下的战斗遗迹。 显然已经有人来过了,现场已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但仍有森森残骨散落。那几位追击的歹徒当时在车里被枪榴弹炸了,遗落的残躯后来又吸引了草原上的食腐动物,被啃啄得就剩骨头了。 华真行提高了警惕,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在这一带继续埋伏蹲守,估计大头帮的人找不到罗柴德便已经离去,说不定还在别的地方继续搜索。特玛国美里机场的登机信息又不和几里国非索港的大头帮联网共享,金大头应该还不知道罗柴德已飞离了黑荒大陆。 吃过午饭休息之后再往前走,离非索港已经不远了,渐渐可以看到村落以及人们放牧的牲畜。其实非索港郊外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村落,与东国所谓“农村”的概念完全不一样,就是生活在郊野上的人们搭一些棚屋,利用天然草场放养一些牲畜。 这些人有的是从别处迁来的,有的是在城里找不到生计自己跑到郊区来的,仿佛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边缘地带。根据某些国际机构估算,畜牧业以及半畜牧业是几里国的支柱产业,比重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与其人口中的爱滋病毒感染率差不多。 为什么是国外机构的估算,因为几里国内也缺乏准确的统计数字,当地政府掌握的数据恐怕还不如墨尚同知道的更多。 当地饲养的牲畜有山羊、绵羊、牛、骆驼等,不仅加工自用还对外出口,可以说大部分牲畜是出口的,包括整只活体以及粗加工后的皮毛等物,只有少量肉类在当地市场上出售。如此贫困的地方,放养的牲畜竟然大部分都出口了,原因也很简单,很多当地人消费不起。 墨尚同曾给华真行做过简单的测算,一平方公里的草原用以牧养牲畜,差不多能养活五到十个人,牲畜再多的话恐怕就会引起草原的退化。必须有现代的大规模种植业提供饲料,才能进一步保护环境并提高产量,而现代规模种植业又需要工业基础支撑。 非索港周围的草原已有部分退化的迹象,但还不是很明显。原因主要有三方面,一是地广人稀,所以饲养密度不算大,牲畜多了就可以多放一片地方;二是当地人的放养习惯基本上不管,旱季食物少的时候会饿死一些牲畜,无所谓,正好拣老弱病残自己吃了,雨季水草丰盛的时候再繁殖。 第三个原因跟气候有关,从事牲畜业的是定居者并非游牧者,客观条件也不允许他们游牧,那么饲养牲畜就得有水源。而这里每年一个大雨季加一个小雨季,其他的时间是旱季,又缺乏水利工程,自然条件就限制了放养规模。 非索港的居民已有五十万左右,在环绕城市的郊原上从事畜牧业的有两万多人。在水源丰富、土地肥沃的地方,也有一些大型的农场和种植园,可以给畜牧业提供饲料,而小规模的个体业主还会从事一些简单的农业种植,总计大约饲养了近百万头牲畜。 畜牧业虽是当地重要的经济支柱,但从业者的收入并不高,利润的大头都被农场主、种植园主以及中间环节的加工商、进出口商拿走了。 华真行看见这些牛羊和骆驼,不禁想起了墨大爷带他“逛郊野”时分析的种种情况,远处已经能看到片片炊烟,快到晚饭的时间了。脚下出现了可以辨认的道路,非索港不远了,就在这时,华真行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打骂与求饶的声音。 应该是有人在教训谁,这在当地是很常见的事情,华真行原本不太爱管闲事。可是他听到了一句“你也配穿草鞋!”不禁眉头一皱,提着长棍转身就走了过去。 026、杀人容易教人难 一片半枯死的灌木丛边,两个穿草鞋黑大汉正在揍另一个小伙子。草鞋又称麻鞋、芒鞋,可用多种材料编织,打法也有很多种,但当地人只会打一种,就是墨尚同教的,如今已经成为草鞋帮的标志。 挨揍的小伙子倒在地上,抱头捂脸蜷缩成一团,口中还在含糊不清地叫道:“我再也不敢了,你们放过我吧!”他光着脚,但是脚还算干净,应该也是穿鞋来的。 他的鞋已经被扒下来了,有个黑大汉正拿着鞋抽他的脑袋。另一个黑大汉则用脚踢他的后背,边踢边骂道:“就凭你也敢冒充草鞋帮的人?你配穿嘛!” 华真行居然认识这双草鞋,甚至知道是哪家作坊生产的,因为它和当地人自己编的草鞋不太一样,扎得更致密也更结实,而且在鞋面上缝了一层隔水透气的无纺布。 当地有各种寄生虫,特别是沙虱主要就感染脚部,穿草鞋可以防止感染,有了这层无纺布效果就更好了,穿起来也更舒适。别看就这么小小的改进,当地人自己在家里就不会弄。非索港只有一家作坊生产这种草鞋,是半机器化的,这家作坊也是草鞋帮的成员开的。 华真行已大概搞清楚事情的始末,挨揍的小伙子并非草鞋帮的成员,却买了一双这样的草鞋,结果被这两个黑大汉看见了。 这两个黑大汉是草鞋帮的成员,他们认识这个小伙子,知道他不是草鞋帮的成员,所以很生气,就抢了草鞋正在揍他呢。 两个黑大汉也许是揍得太投入了,并没有察觉华真行已走来。拿鞋抽的那人刚把手举起,冷不丁斜刺里有一根长棍扫来,啪的一声打在手腕上,鞋被挑飞了,一股暗劲带动了他的身体转了半个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另一名黑大汉也吓了一跳,急转身喝道:“谁?”紧接着又惊呼道,“华?” 两名黑大汉都认出华真行了,但华真行却不认识他们。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时,华真行已经将脸上、手上的油膏都洗干净了,衣服也换了一个面反过来穿,他这张典型的东方人面孔在当地挺有辨识度。 在非索港尤其是杂货铺周边一带,杨老头的杂货铺以及店里的小伙计也算是小有名气。华真行虽然不是草鞋帮的成员,但墨尚同经常出入杂货铺,他对华真行的关照几乎是人尽皆知。 所以在外人看来,杂货铺就是草鞋帮重点罩的场子,华真行甚至可能是墨尚同的私生子,他的身份甚至就相当于草鞋帮的少帮主以及未来的继承人啊。 华真行沉着脸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坐地上那位拍拍屁股站起来道:“我叫阿勒卡。” 另一位答道:“我叫几格鲁。” 地上挨揍的那位松开抱头的双手,也弱弱地答了一句:“我叫姆内斯。” 华真行:“姓什么?” 阿勒卡抢答道:“我们都姓古鲁。” 问当地人姓什么,等于是问他们是哪个部族的,古鲁在当地土语中的含义是水源,很多人都用这个姓。他们的名字纯粹听音节很怪,但在土语中都有含义,比如跑得快、长得壮、树杈子、大石头、公犀牛、一朵花之类,而且重名率相当高。 华真行:“你们两个为什么打他?” 几格鲁:“他不是草鞋帮的,居然也敢穿草鞋!” 华真行皱眉道:“你们知道草鞋帮正式的名称叫什么吗?叫大爱者!墨大爷教大家打草鞋、穿草鞋,是为了保护身体、养成好习惯,什么时候禁止过别人穿草鞋了?他是希望学会穿鞋也穿得起鞋的人越来越多,而你们在干什么?” 几格鲁讷讷不能答,阿勒卡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他穿草鞋故意冒充草鞋帮的,占我们草鞋帮的便宜!” 草鞋帮的宗旨就是团结互助,以对抗当地各种势力的非法欺压。姆内斯也穿上一双草鞋,就是为了让人不敢欺负自己。其实这种做法华真行完全能够理解,它也代表了对草鞋帮的一种认同,结果却被两个熟识的草鞋帮成员给揍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姆内斯也站了起来,很着急地插话道:“我没有冒充草鞋帮的人,我就是穿了一双草鞋,是我自己买的!他们想抢我的鞋,还打我。” 几格鲁怒斥道:“闭嘴!就凭你也配?” 华真行也怒道:“你闭嘴!没有人不配穿草鞋,草鞋帮从来不禁止别人穿草鞋,也没资格禁止任何人穿草鞋。他只是穿了双草鞋而已,又没有冒充草鞋帮的身份做什么坏事,反倒是你们两个,自以为是草鞋帮的成员就可以随意欺压别人了吗?” 两个打人的家伙反应居然是有些发愣,那神情仿佛是在反问——难道不可以吗? 他们之所以不说话,既是不太敢反驳华真行,也因为确实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但在潜意识中,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加入草鞋帮抱团互助,当草鞋帮的势力足够大的时候,就没人敢招惹了,那么不就可以去欺负别人了吗? 以前为什么会受别的帮派成员欺负,不就是因为那些人的势力足够强吗?如今自己人的势力已经更强了,去欺压那些惹不起自己的人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假如不那么做,岂不是傻子吗? 几格鲁与阿勒卡刚刚加入草鞋帮不久,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并不是来自于草鞋帮,就是自幼生活中所接受的一切,很朴素。 远处一路跟随窥伺的杨特红,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墨尚同道:“这就是你花了十五年时间搞出来的草鞋帮,怎么总是不见长进呢?” 墨尚同的脸色很不好看,眯起眼睛道:“树大有枯枝,这是自然规律。不是我没有长进,而是我们又来到这样一个地方,面对了这样一群人。” 杨特红:“不是柯夫子说你,我也得说说你。你当年搞的那一套想法是很好的,兼相爱交互利,口号好像永远不会过时,就像后来也有别人喊过‘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但是做法呢? 就说现在的草鞋帮吧,你真能保证它的纯粹性吗?你可以保证自己,但保证不了所有人。只要团体规模足够大就必然会有分化,必然就有人想从中得利更多,理想不敌天性。所以你这种人最终要么消失,要么被贴在墙上或挂在架子上,当成瑞祥和神祗。 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经看得都很清楚,要想在天下建立一套秩序,你首先得拥有天下。但我不觉得你拥有天下之后是一件好事,你没有解决根本,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是你。” 墨尚同:“那总比柯夫子强!当初一天到晚只想着游说庙堂,假手与人而治天下,谁掌权去找谁,劝人家听他的,结果呢?” 杨特红摆手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就别说柯夫子了,在我看来人家也有比你强的地方,至少他讲的‘亲亲而及人’很现实,总比直接跳出来喊大爱无疆更合适。让我对待其他孩子都像对小华一样,我就做不到!” 墨尚同:“这就是你啊!” 杨特红:“这就是人,最普通的人。我这样毫不稀奇,但你呢,你对待小华也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吧?” 墨尚同:“我没把他当做别人家的孩子,我将其视为传人。” 杨特红一拍桌子道:“他又不是草鞋帮的!我说你怎么大老远跑到这个地方来,原来是想和我抢徒弟?” 墨尚同瞪眼道:“你拣回来的就是你的啊?他属于自己,他想学什么可以自己选,柯夫子不是照样在教他吗?” 杨老头:“他毕竟是我养大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柯夫子为什么也要来这里?” “不是你们让我来的吗?”身后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两老头齐转身道:“小柯,你总算赶上了!” 来者正是柯孟朝,他的身形有点消瘦,但人显得极精神,印堂宽广,两道眉毛细而密稍稍向上斜挑,一双单凤眼,相貌很清秀,乍一看年纪五旬左右,再仔细看就很难判断了。 柯孟朝不解道:“我赶上什么了?不是你们给我留言还发了移动定位,干嘛还要问我什么来?” 墨尚同摆手道:“老杨刚刚说的是另一回事,我们给你留言是让你来看看小华。” 柯孟朝:“小华怎么了?我刚才也看见了,你们草鞋帮的两个家伙实在不像话,连小华这孩子都看不下去了。” 杨老头:“你来得正好,正事待会儿再细说,先看看眼前的节目。” 那边华真行看见几格鲁与阿勒卡的反应,莫名就觉得头疼,身为在当地长大的孩子,他太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了,这就是柯夫子所谓的杀人容易教人难啊,而教人就是救人。他用长棍点了点地面道:“都坐下来吧,听我好好解释一下……这里有点吃的,边吃边听。” 027、大头帮的头 快到晚饭时间了,也不能让人挨饿“听课”,华真行包里还剩最后一点干粮,都掏出来给了对面三人。他从墨大爷为什么要创立草鞋帮开始讲起,解释了一番为什么要有那样的宗旨……这些都是墨大爷早年就告诉他的。 草鞋帮宣扬所有人都应该互爱互助、互惠互利,加入这个组织的人首先就要遵守这些。他们非常团结,一个成员受欺压,所有成员都会帮助他,所以才会越发展越壮大。既然是目的是为了助人爱人,使大家不受欺压,那就不能再去欺压别人。 华真行费了半天劲,又向面前这三人解释什么是“欺压”,讲着讲着,就从墨大爷的观点跑偏到柯夫子早年教的那一套理论上了,讲了一番“不欲勿施”与“所求以事”的道理。对面三人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反正在那里连连点头,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远处的柯夫子捻须道:“孺子可教矣!” 杨老头:“你是说那三个姓古鲁的家伙吗?” 柯夫子:“我说的当然是小华!老墨,你好好看看,教化你们草鞋帮的人,最终还是要用我讲的道理。” 墨尚同白了他一眼:“还不就是你讲的那一套大道理!亲亲而及人,所以他们只帮草鞋帮的自己人,然后抱团去欺负不是草鞋帮的人。” 柯夫子撇嘴道:“那不是我错了,而是你搞错了。亲亲有何不对,我讲的是亲亲而及人,没讲亲亲而欺人。反倒是你,讲什么兼爱无别,那干嘛还要搞什么草鞋帮啊,直接搞一个世界帮不就完了?” 墨尚同:“草鞋帮可不是这么教他们的,小华都比你弄得明白!” 杨特红摆手道:“你们还要吵到什么时候?先看小华那边。” 此时太阳已落山,该讲的道理小华差不多已经讲完了,姆内斯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弯着腰一脸羡慕道:“华先生,您讲的太好了!从今天开始,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请问我可不可以加入草鞋帮?” 华真行:“我并不是草鞋帮的人,但据我所知,草鞋帮欢迎新成员加入,只要能通过品行考察,但是加入之后要严格遵守规定,绝不能像他俩那样做,否则会被开除。” 姆内斯有些惊讶华真行居然不是草鞋帮的人,他又追问道:“那我怎么才能加入草鞋帮呢?” 几格鲁嘀咕道:“你要是早答应给我们那些好处,我就介绍你去加入草鞋帮了!” 华真行闻言又觉得有点牙疼。草鞋帮从来不拒绝新成员加入,也不会收取任何好处,前提是要对加入者的品行进行考察。“品”指道德修养,这个东西很难说,但“行”却是直接暴露出来的,至少要求这个人没有过大奸大恶的行为。 华真行又问道:“你那双草鞋是从哪里买的?” 姆内斯:“从一家东国人开的商店里买的,店主姓李,叫李小阳。” 华真行点了点头,暗道他能记住这个名字还真不容易。东国人听当地人的名字感觉很怪,而当地人听东国人的名字何尝不是如此?他们往往只能记住一个姓,比如华真行就叫华,很难记住全名这种在他们听来很奇怪的音节串。 华真行:“那你就去找这个叫李小阳的人,告诉他你想加入草鞋帮。他会考察你的,如果考核通过你就能加入,但加入之后你必须遵守草鞋帮的规矩。现在把鞋拣回来穿好,你先走吧。” 姆内斯将自己的那双草鞋拣回来穿好,又向华真行躹了个躬,一溜烟跑了。剩下的两人则哀求道:“华先生,我们已经知道错了,能不能别把这事告诉其他人,也让姆内斯别说出去?” 华真行:“当你们决定加入草鞋帮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事。至于草鞋帮会怎么处理你们,则是他们的事。” 说完话华真行起身走了,背手倒提长棍不紧不慢。几格鲁和阿勒卡站起身来,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惊慌之色,手不由自主伸向了腰间。他们都在担心,假如华真行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那么两人几乎肯定会被草鞋帮开除,而一旦被开除,恐怕就不好混了。 怎么办?假如杀了华真行灭口,再追上已跑掉的姆内斯把他也干掉,那就没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了……几格鲁与阿勒卡的可能也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但不论他们是怎么想的,终究没有拔出凶器,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华真行消失在视线之外。 华真行虽然没有回头,但也知道背后两人的动作,他往前走的时候注意力高度集中,但身心却很放松。这种感觉不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而是所有的感官都达到非常敏锐的状态之后,似乎能主动延伸到周围去感应事物。 华真行也知道他们身上带着凶器,就是两柄普通的匕首,可能是想拔出来,但终究没有真动手。走远之后,华真行手中的长棍打了个旋不再倒提,轻轻发出一声长叹,暗自道:“幸亏他们没有枪!” 非索港一带虽然枪支泛滥,但枪毕竟是硬通货,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的。假如刚才那两家伙兜里有枪,可能形势就不一样了,他们的胆子或许会更大、杀心可能会更足、顾忌也可能会更少。华真行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对方一旦把枪拔出来,他恐怕就不得不动手了。 本来就是一双草鞋的事情,讲清楚道理也就得了,犯不着再赔上两条人命,华真行不好杀人。 远处的杨老头直摇头道:“那两人真是差一点就要行凶了!小华这孩子,自以为有点本事就小看别人,却不知这样反而是置身险地,不是什么好习惯。我从小就告诉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墨尚同打断他道:“那不是柯夫子说的吗?” 杨特红:“在这一点上,我和柯夫子的看法是一致的。你看看小华,管闲事也就算了,但应该先把人稳住。直接那样说,等于告诉他们肯定会被草鞋帮开除的,假如碰上穷凶极恶的家伙,真会当场翻脸动手。” 柯孟朝:“我是说过‘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但可不完全是你这个意思,我还讲过舍生取义呢!我可不认为小华今天是管闲事,该出手时就出手,没什么不好。 但有一点要注意,答应帮人家求个情又怎么了?用不着那么决然,该怎么决定还是草鞋帮的事。我看还是你平时言传身教有问题,就是不愿主动帮人。” 杨特红没说什么,墨尚同却反驳道:“小华怎么不愿意主动帮人了?今天出手,不就是帮那个无辜挨揍的人吗?给他们讲清楚道理,也是在帮另外两个人。至于不帮他们求情,是因为他知道草鞋帮的规矩。什么事能帮忙,什么事不该帮忙,他分得很清楚。” 柯孟朝:“我没说小华分的不清楚,我刚才说老杨呢!小华当然和老杨不一样,他也是我教出来的。” 杨特红:“所以他刚才明知会有危险还是那样说话,也是你教的?学你那套不叫方正,是迂腐、是不智,小华还个是孩子!” 柯孟朝:“我看他是想钓鱼,就想看看那两人会不会动手?这可不是我教的,平日爱卖弄机巧的人也不是我。” 杨特红:“对!这才是让我最生气的,明明一句话就能稳住那两个人,他偏不!自以为有点本事就膨胀了,可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回头得好好教育他!” 柯孟朝:“话也别说太狠,还夸奖的还是要夸奖,这事本身他做得没错,这一点一定要先讲清楚……老墨,事涉草鞋帮,你打算怎么处理?” 墨尚同面无表情道:“我已经把整个过程都录下来了,该受教育是全体草鞋帮的成员,让他们好好看看今天发生的事情,听听小华是怎么说的。” 柯孟朝追问道:“这两个人呢?” 墨尚同:“当然要驱逐出去。” 柯孟朝:“小华对他们讲了这么多道理,他们也坐下来耐心地听了,假如能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并痛改前非,你把他们驱逐出去,是否辜负了小华的一番好意呢?” 墨尚同:“我没有你那么多弯弯绕绕,既然定了规矩就应该遵守,假如违反了规矩却不受惩罚,那么草鞋帮就不再是草鞋帮。你以为小华那一番道理只是讲给他们两个人听的吗?是讲给所有人听的! 假如那两个人真的听进去了,也是他们的收获,这与他们应不应该被开除无关。还算他们有一丝良心未泯,没有当场拔刀找死。” 柯孟朝居然笑了:“小华教训他们的过程,让全体草鞋帮成员学习,那么小华讲的那些话里,也有很多我教他的道理啊!” 墨尚同:“我没有你那么狭隘,重点是这件事本身。难道小华今天没遇到他们,性质就不同了吗?” 柯孟朝:“我就是问问而已,想怎么处理都是你的事。这里的热闹看完了,该告诉我正事了吧,你们两个老家伙为什么跑出来暗中跟着小华,还特意留言要我也过来?” 华真行不知身后跟的两老头已变成了三老头,他继续前行,时而可见的牲畜群与村落,前方已能看到城市的轮廓,脚下是一条半干涸的河流。 非索港究竟有几条河,谁也说不清,这一带都属于非索河流域。非索河发源于非索港西部的高原群山中,山脉延伸向大海,将几里国地形划成南北两片,北部是广漠的荒原,而南部则是很多小片的平原分布在起伏的丘陵间。 非索河有一条常年不断的主流,非索港沿河流的北岸而建,这样一个大型城市当然需要有固定的水源。但是到了雨季,尤其是每年初夏的大雨季,非索河下游就会出现呈扇面形撒开的很多条支流。 有一条最大的支流也称为北索河,而现今非索河的主流在过去则称南索河,非索港的城区基本就夹在这南北两条河道之间。北索河在几十年前也是常年不断流的,但如今已成为一条季节性河流,到了旱季末在地表只留下一个个断续的狭长形水泊。 华真行方才见到的那些牲畜群,都是依靠这些水泊度过旱季。荒原上的水泊中有河马、鳄鱼等各类野生动物栖息,但是在人烟长期定居的地方,它们基本上都被清理干净了。华真行步行穿过北索河的时候,电话突然开始震动,这里已经有信号了。 接通之后,就听夏尔着急地喊道:“华,你带着罗医生躲哪儿去了?我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你,都快急疯了!金大头到处在找你们,也开始怀疑到你头上了,你这几天都没露面,杂货铺里也换了伙计,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华真行:“夏尔,先别着急,好好听我说。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当大头帮的头?” 028、神隐之门 这句话问得太突然了,夏尔愣了好几秒才弱声道:“华,你刚才说什么?” 华真行放慢语速、加重语气、很清晰地复述道:“你想不想当大头帮的头?” 夏尔:“可是大头帮的头是金大头啊!” 他的语气有些惊疑不定,没有回答想或者不想,其实就已经表明了某种态度。华真行接着问道:“假如金大头查明了事情的经过,他会放过你吗?” 夏尔:“除了你,没人知道。” 华真行:“我当然不会出卖你,但未必只有我一个人知情,比如罗医生就看见了。别忘了你是大白天在市区里开的枪,附近也可能有人从窗户后面看见了,只是搞不清楚情况不敢说而已。假如金大头不顾一切地追查,也有可能问出来。” 夏尔的声音有些发颤:“那怎么办?我可是为了帮你,你也得帮我一把!” 华真行:“所以我才问你,想不想当大头帮的头?”这句话他已经问了三次了。 夏尔似是长出一口气,终于正式回应道:“可是我怎么才能当上头呢?我知道你最聪明最有本事了,既然问了,就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华真行:“我有一个条件。” 夏尔:“你快说。” 华真行:“你不能再成为金大头。” 夏尔又一次愣住:“那我还怎么当大头帮的头?” 华真行:“我的意思是,假如你成为大头帮的头,不能再像金大头那样做事,大头帮也不能再像以前的大头帮。” 夏尔答应得很干脆:“我明白了,都听你的,但我们先得把金大头干掉才行。” 华真行没有接茬,而是继续说道:“我跟金大头并无私仇,为什么会帮你干掉他?就是希望大头帮不再是大头帮,老板也不再是金大头。假如一切还像以前一样,你也和金大头没有区别,将来恐怕还是一样的下场。” 华真行原本和金大头确实没什么私仇,大头帮也从未找过杂货铺以及他的麻烦,是他听说了罗柴德的事自己主动插手的。 夏尔显然明白华真行想说什么,又在电话那头道:“假如有些生意不做了,那么大头帮怎么维持,草鞋帮会帮我们吗?” 华真行:“等你真正控制了大头帮再说!我现在想问另一件事,仅仅干掉一个金大头,你就能接管大头帮了吗?说实话!” 夏尔又沉默了好几秒钟,似是在斟酌思考,然后才开口道:“只要除掉金大头和他几个铁杆心腹,我完全有把握控制大头帮。我从小就在大头帮里混,我舅舅曾经是大头帮的二号人物,愿意跟着我的人很多。 金大头最近的日子不好过,罗医生跑掉了倒是小事,重点是他没有摆平。他本来还在军营里有点关系,可是这一次你们干掉了那四个人,还轰掉了一辆武装吉普,他的关系也就断了。军营那边对他也很不满,而我的表舅最近刚升职……” 驾驶武装吉普追击华真行的那四个家伙是金大头的得力手下,还在当地的武装组织中服过役,和军方有各种联系。那辆武装吉普不是大头帮的,而是有人帮金大头从军营里借出来的,结果金大头却搞砸了。 金大头本人的军方资源被严重削弱,夏尔在军方却另有关系。当地土语中“叔叔”和“舅舅”是同一个词,假如不加限定语是分不清的,但华真行却知道夏尔说的就是表舅,此人名叫科努,原先是军营里的一名上尉。 在非索港这个地方,母系亲属往往比父系亲属的联系更紧密。夏尔的舅舅从小就带着他混大头帮,而科努则是他舅舅的表弟,虽然亲缘关系有点远但也能搭得上线。科努如今又升职了,那就应该是少校了。 几里国大大小小的军事组织表面上受中央政府的统一管辖,但很大程度上仍处于地方割据状态。非索港这边的驻军,属于一个名叫“守卫阵线”的军事组织,该组织也是几里国北部最大的一股势力。其军衔体系有点混乱,但毕竟也是有授衔的。 如果说战乱时能拿着枪乱撸的“军人”有多少,这没法统计,但正式脱产、全训服役的在籍军人,非索港的军营里差不多有五百号,相当于东国的一个加强营吧,其最高长官的军衔是中校,少校的职位也不低了。 听见夏尔的这番话,华真行莫名也有些发怔,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或许自己需要重新审视这个从小的玩伴,夏尔比他此前以为的要聪明多了,心机也深沉多了,绝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夏尔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以当地的平均寿命论,他甚至算得上是壮年了。他从小就跟着舅舅混大头帮,是帮派中绝对的老资格成员,能活到现在也算是精英骨干。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在帮派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在外界培养可利用的资源。 原先华真行看待当地土著居民时,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无形的优越感,不论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潜意识中都有些看不起这些人。这种轻视的心态当然有原因,当地人确实在很多方面都显得愚昧落后,而大个子黑夏尔,在华真行眼中也只是其中不那么愚笨的一位。 夏尔能说会道,性格很好,和华真行很能谈得来,所以两人就成了朋友,华真行还觉得夏尔有点憨。只到此刻他才恍惚意识到,在这样一种环境中,每个人都有其生存法则,都有不简单的地方,反倒是华真行自己有点像个傻白甜了。 华真行莫名回忆起那天晚上在酒吧里的情形,当时气氛很躁动,他居然还喝多了,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夏尔就已经有了除掉金大头自己上位的想法,只是还没有具体的计划。但人总是要敢想才能敢干,无论做什么都要从迈出第一步开始。 夏尔知道他会去救罗医生的,夏尔做出了选择,暗中帮他和罗柴德脱身,如此一来,金大头和华真行就结下了死仇。夏尔看中的不仅是华真行的身手和枪法,更看重的站在华真行背后的势力,他也不认为金大头能搞得过草鞋帮。 假如真是这样,那么夏尔算计得很好啊,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想进行着。华真行自以为对方只是一群傻子当中不那么傻的一个,结果却发现自己好像才是那个真傻子? “华,你在听吗?”夏尔说了半天,华真行却没有动静,他有些不安地问了一句。 华真行收回思绪,定了定心神道:“我一直在听呢!只要除掉金大头和他的几个铁杆心腹,你就有把握控制住大头帮?你先把那几个人的资料发给我,别到时候搞错人了。” 夏尔:“行,等挂断电话我马上就发给你,你先告诉我该怎么做?” 华真行:“你还记得小时候跟我讲过的传说吗,我们还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玩,天黑了回不来,我被吓得要命,你们几个还无所谓。” 夏尔:“当然记得了,你是说神隐之门吗?” 华真行年纪虽小,知道的东西可不少,有些是家里三个老头教的,有些是他自己找资料和教材学的,大部分在当地都用不上。但甭管当时有用没用,杨老头告诉他肯定有用,就看在哪个场合,还时常给他一些指引和建议。 可是神隐之门的传说并不是三个老头告诉他的,在网络上以及世界任何一个图书馆里也都查不到相关资料,就是当地土著人口口相传的神话,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胡诌八扯。假如谁想深入研究一下,能得出的结论恐怕就是落后部族的意淫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想象。 米国的文娱工业基地荷里坞就曾拍过一部电影,描述了一个叫瓦坎达的地方,大体也是讲了一个类似的故事,至于其中的逻辑嘛,就不必能深入探讨了。 据说在很久以前(不知道多久,当地也没有历史记录,总之就是很久),非索河的上游有一个神之国度,既繁荣又强大。那里遍地黄金,有享用不完的美酒与美食,美酒就流淌在泉水中,各种美味都是土地中自然生长的,由神的仆人烹饪奉上。 神之国度的人们掌握了强大的魔法,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还可以制造出各种精美的东西,比如华美的宫殿、巧妙的日用器物、威力强大的武器等等,按现在的话说,就是比高科技还要高科技,尽管发挥你的想象力吧,总之是牛逼得不能再牛逼了。 许是因为它太强大、太先进了,超出了世人的理解,也不想被愚昧的世人所打扰,所以隐去了存在的痕迹,让世人都寻找不到。不论你能否找到,但它就存在于这个世上,只有流落在外的神国子民才知道这个传说,其中最出色的人才能找到这个神国。 也不知这个传说是什么年代留下来的,总之那是一个量子态的神之国度,反正外人谁也找不到,想怎么吹逼都可以。这只是当地流传的诸多神话之一,后来随着外来文明的入侵,各种宗教的流行,吹这种传说的人已经不多了,就是当个故事来讲。 神之国度虽然已隐,但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来指引流落在世间的子民,这便是神隐之门。据说真正的有缘人穿过了神隐之门,就可能进入神之国度。小时候夏尔神神秘秘地对华真行讲了这个故事,还告诉他神隐之门就在非索港以西不远的位置。 那一年华真行才十一岁,听了之后很感兴趣,于是就相约一起出去寻找神隐之门。夏尔是那一伙人的头,组织了五、六个小伙伴其中就有华真行,他们带着干粮一大早就出发,走了一整天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到达目的地。 几里国的西部是高原,有一条山脉延伸向非索港的方向,非索河就发源于山脉中,将几里国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北部的荒原大概占整个国土面积的六分之一。他们到达的地点是从山脚往上走了一段距离,正逢旱季,到处是光秃秃裸露的岩石,呈现出各种怪异的形状。 在一处山坡上,两块巨大的岩石相对而立,断面很陡峭,远望过去就像一个天然的门户,这就是所谓的神隐之门。许是因为这种地形特征,才被人附会成了传说,还编了一个那样的故事。 当地还有人放牧骆驼和羊群,平时走的路也是穿过这道门,但谁也没有见过什么神之国度。那就是一片荒凉的山野,再往高处走,附近的山中还有不少岩洞。 夏尔他们穿过了神隐之门,一个个大呼小叫,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后来天黑了,就在山上找了一个岩洞过夜,夜晚的风声很怪异,就像凄厉的鬼叫,有好几个半大小子还故意吓唬华真行来着。 干粮带得不太够,第二天他们是饿着肚子回去的,华真行天黑后才到家,还挨了杨老头一顿臭骂,差点被揍一顿。 后来华真行上网查阅了很多资料,并没有找到神隐之门的传说,反倒是有考古学家曾在那一带的岩洞中发现了很多原始人类的生活遗迹,至于年代断定却存在很多争议。 听华真行又提到了神隐之门,夏尔在那边点头答道:“是的,我当然记得,你难道把罗医生藏到那里去了?” 华真行:“你先别管罗医生在哪里,但你可以这么告诉金大头。想除掉金大头,你自己也得想办法,把他和铁杆心腹都引到那里去……你记住了,一定要他穿过神隐之门,而且你和你的人不能和他们走在一起,一定得拉开距离。” 029、心中的秘境 挂断电话之后,华真行改变了方向没有返回非索港,而是沿着干涸的北索河向西而行,赶往所谓的神隐之门。那里距非索港有二十多公里,想当初一伙野孩子可够能跑的! 已经猜到夏尔在利用自己,华真行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或者说有些懊恼,许是因为在潜意识中一直认为远不如自己的人这次居然算计了他,难免有点不服气吧。但他对夏尔谈不上厌恶,甚至对这件事也没有太多不好接受的感觉。 从小就混黑帮的夏尔,内心中想当大头帮的头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他肯定也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只是这些事情原先与华真行并不产生交集。夏尔原先恐怕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但罗柴德的事让他看到了机会,所以决定试一试。 为什么出了罗柴德这回事,夏尔就决定反抗金大头了呢?说到底,夏尔还是不希望罗医生死在金大头的手上。假如一定要死一个人,在金大头和罗柴德之间,夏尔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至少在这件事上,华真行认为夏尔的选择没错。 刚刚收拾了两个欺负人的黑大汉,华真行意识到草鞋帮这样纪律严明的组织也存在变质的问题,需要不断地自我净化。既然如此,那么大头帮也是可以改造的。“系统”给他发布的最新任务之一,就是铲除金大头并控制与改造大头帮。 夏尔是送上门来的,不妨顺势而为。夏尔能利用他,却不知他也在谋算整个大头帮以完成自己的任务……这么一想,华真行心里便舒坦了许多。 华真行甚至有些佩服自己,在接个电话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安排好了行动计划。虽然这个计划很简单甚至有点儿戏,但以华真行的经验,对付像金大头这样的人,手段还是直接点最好。至于目标能不能实现,就看夏尔那边能不能完成任务了。 系统发布的另一个新任务是:原路步行返回,沿途坚持修炼养元术。给出的奖励是对养元术有更深的体会,或许就是突破下一层境界的契机,或另有秘境一处。 系统会奖励什么样的“秘境”呢?华真行又想起了那个传说,难道真的存在那样一个地方,它就是系统所暗示的秘境,只是在传说中被附会成了神之国度? 华真行突然间又意识到,自己为何会让夏尔将金大头引去神隐之门?如果想搞伏击,非索港周边一带有很多合适的地形,干嘛非要跑那么远?原来在内心深处,他还一直惦记着系统所说的秘境呢。 华真行在琢磨所谓的秘境时,联想到了很多东西,小时候听的当地传说故事也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没有太留意而已。等到夏尔打电话来,他想找个地方搞伏击,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地方居然就是神隐之门。 看来凡事皆有因啊,难道这一趟真能找到传说中的神之国度,世上居然真的存在这种地方?华真行一边走一边想,思绪莫名就有点飘了……这时电话又震动了,夏尔发来了他要的资料。 除了金大头之外,这份资料中还有另外五个人,他们都是金大头的铁杆心腹。夏尔认为只要除掉了这几个人,他就完全能够接管与掌控大头帮。华真行仔细的辨认了一番,避免到时候搞错了,当地很多土著的长相在外地人看来都差不多。 然后他又打开了另一份资料,这是护送罗柴德从非索港出发前,墨大爷给他的。墨尚同给华真行的可不仅仅是装备,还包括对大头帮的调查情况,这份资料里的信息可要详细多了。华真行也知道大头帮里很多人都不是好东西,但得分清主次,他重点是看那五个人。 不能夏尔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意识到夏尔在耍心眼利用他,华真行就更谨慎了,他要确定自己不会误伤好人。结果发现也没什么好误伤的,这五人手上都不止一条人命,皆属于还不如早死早超生的那种,他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手机。 虽然他出门时带着充电宝,路上也一直关机省电,但到现在手机的电量也差不多了,哪怕节约着用,再充最后一次电,估计也最多能挺到明天中午。 华真行又在想是不是可以搞一个太阳能充电器,行走荒野很实用,就是不能太重,能折叠最好,折叠起来的体积也不能太大……回去之后可以找墨大爷琢磨琢磨,墨大爷最擅长做这种小玩意了。 华真行又想起杨老头曾经给他露过一手,那真是一手!就是把手机拿在手里,不外接任何设备徒手充电。华真行当时怀疑杨老头是不是偷偷弄了什么无线充能设备?假如真是握在手里就能充电,那也太神奇了。 他曾问杨老头是怎么做到的,杨老头只是很神秘的嘿嘿一乐,告诉他只要好好练功,将来说不定也能办到,还强调只有自己办到了才会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否则说也说不清。 就是在那之后,他被杨老头哄着练习所谓的健身操,前几天做了那个梦,杨老头又说那就叫养元术吧。华真行的养元术已经练出感觉了,甚至觉得自己达到的境界已经很精深了,可是怎么徒手充电,别说找到头绪,仍是根本无法理解,十有八九是被老头子骗了。 不提华真行怎么琢磨当初修炼养元术的事,那边的夏尔挂断电话之后强忍着才没有哈哈笑出声来,感觉眉眼都在放光。刚才在电话里他尽量压低声音,又让语气显得很急促与惊慌,多少是装给华真行听的。 此刻他很想唱一曲,同时随着歌曲扭起来跳一段,可惜屋里的空间太小了,不够尽情施展的。在夏尔看来,自己肯定比华真行聪明,同时也够义气。当然了,华真行也不算笨,只是缺乏这个残酷的社会真正的历练,从小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人的确很好,就是太单纯了。 假如华真行知道自己在夏尔眼中竟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不知会做何感想?但夏尔的确就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看来华真行的命真好,从小就被杨老头拣回去,当亲孙子或者亲儿子那样抚养。 华真行从小衣食无忧,在混乱的非索港受到很好的保护,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没病没灾,连汗毛都不曾少一根,从来就不缺钱花,不为生存与生活担忧,不仅能品尝天下美味,想学什么就能学到什么,有满肚子的知识和一身的本事。 夏尔也承认华真行的身手好枪法也好。他比华真大五岁,是从小混黑帮的,打架斗殴当然是一把好手,身高超过一米九、满身的腱子肉,在大头帮里无论是械斗还是徒手不怕任何人,可是两年前他就打不过华真行了。 这只能说明华真行的老师教得好,家里有几位深藏不露的长辈都是高手。人总是难免去假设另一种人生,俗称意淫。夏尔也时常会想,假如有自己这么好的出身、这么幸运的经历,那肯定比华真行的本事更大,说不定早已干出一番大事业。 夏尔眼中的自己,是从社会最底层出生入死历经磨难,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今天,这是华真行那种人根本体会不到的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人生历练。 夏尔虽然很羡慕甚至妒忌华真行,但他更佩服自己,而且他并不讨厌华真行,很愿意和华真行交朋友。毕竟华真行这种人不仅有本事,而且脾气禀性都非常好,不像周围街区里那些野小子只会喊打喊杀瞎胡混。 和华真行交朋友感觉很轻松,夏尔也知道在华真行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憨笨中带点小聪明的当地土著,华真行甚至在很多方面都很同情他。这种同情并不令夏尔反感,聪明如他,甚至会利用这种印象博取更多的好处。 夏尔对金大头的仇视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当年他的舅舅表面上死于帮派之间的火拼,实际上却是金大头借敌人之手除掉了身边的战友,因为舅舅那时在大头帮中的地位已渐渐威胁到金大头。 金大头做得很巧妙,在枪战中装做不敌后撤,结果让侧翼舅舅带的另一伙人陷入对手的包围中。舅舅断后掩护同伴,最后身中乱枪而亡。这事不可能查出任何证据,表面也绝非金大头陷害同伙,那时夏尔还很小,对此一无所知。 可是孩子总会长大的,夏尔在大头帮混了这么多年,也暗中打探了当年的事情,了解越多就越认为是金大头害死了亲舅舅。但他将这份恨意掩饰得很好,从来没有露出来任何端倪,如今他也成为了大头帮的“高层”,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嫡系势力。 这些内情,华真行不可能了解。当金大头下令要杀罗柴德,事件很偶然,但聪明人就擅于抓住这种不是机会的机会。 如今非索港各帮派都知道草鞋帮不好惹,而杨老头的杂货铺则是草鞋帮重点罩的场子。可是夏尔却知道更多,杂货铺里那个杨老头才是更不好惹的人。 030、夏尔之心 墨尚同是十五年前来到非索港的,而杨老头在这里开杂货铺已有三十多年,具体是多久则谁也说不清。反正夏尔听大姨妈说,在她小的时候杂货铺就已经有了。 不是没有人打过杂货铺的主意,但那些人无一例外下场都很惨,死伤得莫名其妙,而且表面上大多和杂货铺毫无关系。比如二十年前曾有个愣头青端着枪要打劫杂货铺,正好有一辆汽车从门前驶过,轮胎崩起来一颗石子弹到那人的后脑勺,就这么当场崩死了! 这种事情只是偶尔发生,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总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也使得杂货铺既无人敢惹也无人能惹了。大姨妈在当地生活的时间够久,人也比较细心,还亲眼目睹过车轮崩石子事件,所以才会注意到这个情况,并暗中提醒了夏尔。 后来因为草鞋帮的出现,反倒没人意识到杂货铺本身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非索港绝大多数的居民都非常年轻,几乎没人记得多年前的事情。但是夏尔知道华真行非常厉害,其最厉害之处不在于本人,而是背后不仅站着草鞋帮,甚至另有神秘力量。 夏尔本人也不想杀罗柴德,因为罗柴德救过他的家人,而且他知道华真行更不希望罗医生有事,所以才会在那天晚上去找华真行喝酒,然后又打了那样一个电话。在他看来,只要华真行想救罗柴德,就一定能把人救走,而事实果然如此。 华真行救走了罗柴德,那么一定会跟金大头起冲突。按照姨妈当年讲的那些故事中的经验,金大头很可能会死得不明不白。其实这几天夏尔一直在等待,想看看金大头会不会莫名其妙地挂掉,结果金大头却仍然活蹦乱跳。 罗柴德不知去向,大头帮损失惨重,金大头暴跳如雷,华真行始终联系不上,搞得夏尔心里也没有了底,总不能把希望寄托于虚如缥缈的幻想。他这几天一直都在试图联系华真行,今天终于把电话打通了,然后华真行安排了一个行动计划,打算明天就除掉金大头。 此时的夏尔对自己那是无比的佩服,从那天晚上喝酒开始,后续事件发展的每一个环节仿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夏尔也很感激华真行,这个朋友交得太值了,既有本事又讲义气,就算为人单纯一点也不是毛病。 夏尔此刻已在畅想将来,掌控大头帮之后,和华真行这位小老弟联手再做一番大事业。至于什么是大事业,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轮廓,总之要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志得意满的夏尔推开门从屋中走出来,心情又变得有些紧张了,因为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去做,他摆手道:“你们几个把家伙都准备好,我现在去找金大头,已经发现罗柴德的藏身处了!” 这里是一间临街的店铺,前面有一张柜台,沿墙角摆放的架子上是各种酒,有的装在玻璃瓶里贴着简陋的标签,有的则装在大桶的矿泉水瓶里。店铺是夏尔的舅舅留下来的,位于非索港一片档次还算不错的街区内,至少通水通电有下水道,屋里可以装修现代的卫浴系统。 这家卖酒的铺子也是舅舅留给夏尔的资产。非索港这个地方穷啊,黑帮的日子也拮据,除了日常的敲诈勒索业务之外,还得想办法搞点别的收入。 谁都不事生产当然不行,否则敲诈谁去?聪明人知道自己也得拥有产业,所以夏尔不仅卖酒,手下还有一批人专门去种香蕉、割香蕉、酿酒,拥有完整的产、供、销一条龙体系。 所以不能小看了这样一间酒铺,这间铺面以及它背后的一条产业链能够养活不少人呢,更能给夏尔带来不少收入。当初若没有这个资源打底,夏尔也难以培养在大头帮中的嫡系势力。 比如有谁想投靠夏尔,总得给人家一份稳定的营生,夏尔则可大手一挥道:“先给我打理香蕉去吧,干得好再安排别的重要任务!” 酒在非索港是很受欢迎的商品,但是高档的酒类都要从海外进口,当地普通人消费不起。夏尔这里生产的土法酿造香蕉酒口感很一般,度数偏低,而且每一批的品质很不稳定。 舅舅当年想了个办法,就是用高浓度的酒去勾兑,这是从电影中看人家调鸡尾酒得来的灵感,最早用的是威士忌、伏特加一类,每一批里面只要兑一点就可以。等酒铺到了夏尔手里,工艺又进行了改良,用东国产的高浓度二锅头去勾兑。 这个环节是由夏尔亲自掌握的,追求的目标就是兑出差不多的口感,后来华真行给了他一个简易的酒精度检测计,过程就大大简化了。再后来也是华真行告诉他不能只兑醇度,也要注意甜度,然后夏尔又往酒里兑少量的白砂糖。 这样兑出来的酒,酒精度和甜度几乎是一致的,虽然还谈不上严格的品控,但在非索港这个地方也绝对算得上是优质产品了,至少质量有保障,行销当地各大土著酒吧。 夏尔那天请华真行到酒吧去喝酒,喝的也是他自己铺子里出产的香蕉酒,酒精度在十八度到二十度之间,含糖量在百分之五左右。跟真正的调酒师相比,夏尔远远谈不上会兑酒,但在手下那些小弟的眼中,夏尔已经是天才般的调酒大师了! 酒铺位于大头帮控制的地盘内,夏尔在大头帮中也算高层,这使他免了不少麻烦,至少不用交保护费,平常也没有人上门骚扰。店铺就是夏尔最重要的据点,平常铺子里总是坐着几个伙计,既卖东西又看场子,都是夏尔的心腹手下。 酒铺的二楼是夏尔平常居住和鬼混的地方,一楼的店面的后边则是仓房,在仓房内还有一个小隔间,那是夏尔为自己打造的“密室”,他刚才就是在那里给华真行打的电话。 让手下都做好准备之后,夏尔独自一人去见金大头,穿过一片看上去较为破败混乱的街区,前方有一座较为醒目的三层楼,这里也被视为大头帮的总部所在。这栋楼只有中间部分是三层,两侧的楼裙则是一层的平房,房顶上还有带着枪的帮众来回溜达以示巡逻。 这里其实是个集市,那些一层的平房都是店铺与作坊,有好几家作坊都是草鞋帮的人开的,就在大头帮的眼皮子底下平时却不受大头帮的管束,但大头帮也只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尽量不去招惹,好歹也相安无事没什么冲突。 大头帮有一百来号帮众,势力已经算不小了,但在这个穷地方,谁能养得起一百多号脱产帮众?就算在大头帮内部有很多人平时也不是全脱产的,要么有自己的小营生,要么帮助打理帮中的某些产业,比如夏尔的酒铺中的那些手下。 而草鞋帮的成员有一万多人,的确不好招惹。 看门的帮众很热情的跟夏尔打了声招呼,仔细的扫视一番,就能看出他身上没有带武器,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搜身,直接将他放了进去。夏尔来到二楼进了金大头的办公室,看见金大头正在打牌,他走过去笑着问好。 金大头正巧赢了一把牌,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抬头道:“夏尔,酒铺的生意很好吧?” 夏尔陪笑道:“最近不是很景气,养得伙计又多,生意不好做啊。” 金大头:“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酒好卖就行,卖得越多赚得越多。谁要是眼馋想找麻烦,自有我罩着。你可以多开几家铺子,人手不够的话,让组织派人帮着一起打理。” 也不知金大头从哪里学到了“组织”这个词,于是就经常挂在嘴上,夹杂于古鲁族的土语中,谁都能明白就是指大头帮。夏尔点头道:“老板说的不错,要看合适的机会,还得有投资,主要是生产能力的问题,不是多开几家店铺就能解决的。” 金大头:“这些可以慢慢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夏尔走过去耳语道:“打听到罗柴德的下落了。” 金大头眼中凶光闪过,摆手道:“无关的人都出去吧。” 金大头的派头很大,和手下打个牌还需要不少人侍候,有专门倒酒的、点雪茄的、递烟灰缸的。他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屁股下面是一张带扶手的靠背椅,和桌边其他三张椅子都不一样,光着头穿着花衬衫,前襟敞开着露出黑黝黝的胸膛,戴着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 桌上其他三个人都抽卷烟,金大头则抽雪茄,打一个手势就会有专人把雪茄接过去,再打一个手势雪茄又会递过来。金大头这个人平常也很好学习,主要是学习怎么当黑帮老大。 他学习的教材就是世界各地的黑帮电影,尤其是米国荷里坞和东国红港的影片,现在这副做派就明显带着红港警匪片里的老大风格,不过那应该是二十年前的警匪片了。 闲杂人等都走了,大门也关上了,屋里就剩下正在打牌的四个人和夏尔。金大头扭头问道:“罗柴德在哪里?” 金大头的头很大,脖子很粗,身材比夏尔矮了大约十公分,但是很壮,体重至少有二百斤。他说话时坐在那里身子不动,只把头扭过来,很吓人也很有气势。 夏尔:“老板,您听说过神隐之门吗?” 031、温室里的花朵 金大头一愣:“什么神隐之门?”神隐之门的传说在当地知道的人也不多,甚至不是这些部族自己的神话,也不知是从哪里、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 牌桌对面的手下道:“我知道!这是一个传说,在非索港的西边,有一个神之国度……”他邀功似的介绍了一番,讲得眉飞色舞。 金大头听明白了,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但还是第一次听说那地方叫什么神隐之门。从那里再往上走,山里面有不少岩洞,可以藏人也可以住人,罗柴德就躲在那里?” 夏尔:“老板高明!他就躲在那里。您知道的,他在这里救过不少人,有个叫海兔的小子帮他逃走的,这小子好像还是海神帮的。他们的车坏了跑不远,您在各个码头和路口搜得也紧,就暂时先躲起来了,打算等风头过去再联系人接应他逃走。” 金大头:“消息确切吗?” 夏尔:“消息确切!那天我看见海兔了,他还给了我一枪。这几天我一直在派人找他,昨天我的人发现他鬼鬼祟祟回来买东西,估计是补充生活物资,就悄悄盯上他了,一直跟到了神隐之门那边,还发现了罗柴德。 他今天跑回来向我汇报,我又把他派回去了,就在那边继续盯着,防止罗柴德转移,然后赶快就来找您汇报。老板,我听说罗柴德随身带了一大笔钱,估计就是用来买通那小子的,弄不好还会买通其他人帮他逃走……” 另一个手下抢话道:“这事我知道,是这几天打听到的。罗柴德取了一大笔现金,肯定是随身带着呢,六万米金呢,比老板干掉他的赏金还多一倍!” 金大头一推桌子站起身道:“这次不能让他再跑了!把铁头和铅头叫来,准备好家伙明天一早就出发。铜头,你留下来看家!” 铜头就是对面那马仔,看上去最机灵最活泛的那个,他也站起身道:“老板,上次我们的人中了埋伏,这次一定要小心!” 金大头又瞅着夏尔问道:“发现埋伏了吗?” 夏尔:“这我不敢肯定,但上次他们知道我们要追杀,所以逃到半路设埋伏,但这次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已经找上门了,是我们埋伏他们!那边只有两个人,就是罗柴德和海兔,身上也肯定有武器。” 金大头:“你的伤好了吗?” 夏尔摸了摸肋下道:“已经不碍事了,动手没问题。” 夏尔那天在华真行开车逃走后,给自己擦着左肋下来了一枪,当时很紧张手有点抖,结果子弹擦得深了点,留下了一道几厘米长皮开肉绽的伤口,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看着也很吓人,向内再偏个十厘米那可就打中心脏了呀! 不提金大头等人如何行动,华真行已向西又走到了非索港的郊外,路上还顺手猎了一只雄跳羚。他这几天都没有打猎,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但今天干粮已经都吃完了,不论明天金大头好不好对付,他都要保持良好的状态。 华真行从小跟杨老头学了的一个习惯,就是不要浪费东西,而对食物最大的尊重,就是要把它们做得尽量好吃。取水之后他远离了水源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跳羚已洗剥完毕,垒起土灶开始加工。 想红烧、清炖这里也没有条件,所以只能烤。他很细致地处理跳羚肉,将整块的肉竖切成薄片,注意尽量肥瘦均匀。将洗干净的石头烧热再拿出来,将肉一片片贴上去烤,注意温度控制,既要烤得熟透,有足够长的加热时间又不能烤焦了。 干粮虽然吃完了,但随身带的盐和调味料还有,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烤肉特别要注意的火候就是脂肪滋出的那一刻,也是抹调料翻面最好的时机,石头要保持适中的温度。跳羚和一只小羊差不多大,洗剥之后的净肉有十几斤,全部烤熟了大约有七、八斤。 华真行用了三个多小时才全部处理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然后自己吃了三斤多,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剩下还有四、五斤的烤肉片先收起来,跳羚的皮子经过简单处理也卷好暂时塞进背包里,回去还得重新硝一遍,既可以卖也可以做成日用之物。 那一对羚角很漂亮,尤其是那些东国来的援建工人很喜欢收藏这种东西,也收起来带回去当个礼物。吃完之后华真行灭了火,并没有在这里宿营,起身又找了一个离得比较远的地方。刚才烤肉散发的气息可能会吸引一些野生动物,他也不想再惹麻烦。 杨老头说跳羚肉的口感很像麂子肉,而麂子肉也是一种美味。东国古语素有獐、麂、鹿、兔之说,麂子肉最好是用小锅子炖,加辛辣的口感……也许是在野外啃干粮的时间久了,他觉得今天的跳羚肉也是无比的美味。 远处的杨特红吸了吸鼻子,嘀咕道:“我们辛辛苦苦跟在后面给他托底,他倒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弄好吃的!” 墨尚同:“他又不知道我们一路在跟着,你是不是馋了?自己做就是了。” 杨特红:“带了好多东西,偏偏忘了带调料。” 柯夫子捻须微笑道:“或许我们可以考验一下小华,看他够不够警惕?” 另外两老头也听明白意思了,同声点头道:“我看可以!” 第二天日出时分,华真行起身晨练,然后背着包迈步出发,行走中依然在练功……可是走出没多远他就突然站住了,一脸疑惑地将背包卸下,取出了昨天收藏的肉干。他出发时没吃东西,只是喝了点水,打算快点赶到神隐之门再休息进食,反正路也不远了。 昨天收起来的烤肉干应该还剩四斤半,此刻拿出来掂一掂,也就两斤左右了。远处的杨老头皱眉道:“这个笨小子,我们昨天夜里就吃了,他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 墨尚同:“他哪能发现你这个小偷?昨天夜里卸下来的背包,今早再上肩,能察觉到份量不同就已经很警觉了,还想要孩子怎么样?” 杨特红:“他出发前没有检查背包。” 墨尚同:“那是因为背包一直就在手边。” 杨特红:“上战场之前难道就不检查一下装备吗?” 柯夫子插话道:“他应该打算先赶到地方,观察地形选择伏击地点,在金大头他们来之前再检查装备……咦,这孩子继续出发了,好像是猜到了什么,回头看了好几眼。” 墨尚同:“应该是猜到老杨在跟他开玩笑……我们这也算是给他提个醒吧,别太大意了!” 早上把包背起来,份量比昨天晚上卸下来时轻了两斤半,已经过去了一夜时间,一般人很难注意到,可华真行却察觉了。难道是被野兽叼走了?这不可能啊!昨天背包就放在手边,而且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连肉的包装都是完整的。 难道是闹鬼了?华真行有一瞬间都冒出了冷汗,再转念一想,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他两斤多跳羚肉?这么大本事却用来干这种事情,他第一个就想到了杨老头,感觉又松了一口气。难道是杨老头在跟踪自己?一路上想看他怎么应对,这非常有可能! 无论如何,华真行告诉自己要提高警惕,得想办法甩开暗中的跟踪者,不论那人是不是杨老头。穿过一片开阔地时他突然拔腿就跑,跑到开阔地的尽头还回头看了好几眼,假如有人跟踪的话此时就应该暴露出来,就算不暴露也跟不上了。 他跑到了开阔地的另一侧,在一片灌木丛中潜行,观察无遮无挡的来路,并没有发现谁跟上来,天上也没有无人机之类的东西,连只鸟都没有。他继续潜行兜了个大圈子,才站起身来继续迈步行走,前方地势渐高已来到山脚,离神隐之门不远了。 假如真是杨老头在后面跟着,华真行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发现,他只能尽量做到最谨慎。 跟在后面三老头一路像看耍猴一样看着华真行的各种动作,墨尚同道:“你们把孩子吓着了!” 柯孟朝:“就是提个醒而已!你们说他现在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夏尔给利用了?” 墨尚同:“当然已经意识到了,这小子虽然单纯点,但也不是笨蛋。” 柯孟朝:“我们几个教出来的,怎么可能是笨蛋呢?他就是让老杨保护得太好,现在有个词叫温室里的花朵,说的就是他吧?经过这件事,希望他不要小看人,也不要把什么事情都看得简单了。” 墨尚同:“罗柴德这件事不简单,夏尔这个人也挺有心眼,这不都是在锻炼小华吗?这次我们可没插手,都看他自己怎么搞定。” 华真行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形容成温室里的花朵。他可是在非索港长大的,这种地方怎能算温室,哪怕是“风刀霜剑严相逼”之类的形容也显得太温和,能徒步穿行蛮荒大草原的人,怎么可能弱不禁风呢? 但是很显然三个老头有不同的看法,他们也不认为华真行弱不禁风,只是认为他还没有真正经历很多事情。杨特红又说道:“这又有什么不好呢,难道人间非得遍地疾苦吗?柯夫子,你的愿望不就是天下大同吗?哪怕像如今的东国也好,至少不能像非索港这样!” 柯孟朝若有所思道:“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做了这些事,尤其是老杨还给他弄了一个那样的系统、发布了那么多任务。我想你们有可能做错了。” 杨特红:“怎么做错了?” 柯孟朝:“老杨刚说了我当年的愿望,但你们问过小华的愿望吗?控制和改造大头帮,再拿一亿美金奖励,还有找到那处天地秘境,真的就是小华的愿望吗,而不是你们用所谓的任务在一步步诱导他?我们不是在培养一个东国人到黑荒大陆来称王称霸,这也不是他做的那个梦!” 墨尚同:“他梦见的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但总得一步步做起。” 柯孟朝:“那你们这一步步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他是否会沉迷于系统发布的任务,渐渐忘了自己的愿意是什么?再给他发布什么任务,应该先想到这一点!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得找他好好聊聊,问他几个很重要的问题。” 杨特红:“那你就找他聊吧,我和老墨做的事就是在给他创造条件,还要看他自己怎么选。” 柯孟朝:“小丁老师已经去找他了吧?按照你们俩的安排,收拾了金大头,小丁老师就会带他去秘境。到时候也可以看看这孩子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别让你们给教坏了。” 华真行此刻还不知道,除了家里的三个老头之外,另有一个陌生人也盯上他了。此人受杨老头和墨大爷的委托,将带他去一个地方、做一种选择。他已经赶到了神隐之门,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检查了随身带的装备,选择好了撤退路线,在最合适的伏击地点隐藏起来。 032、背后有人 背包藏在了撤退的地点,随身只带了需要用到的武器。华真行的衣服正反两面都可以穿,带着模糊的数码彩,据说还有一定的防弹与防红外探测的效果,正面是浅绿与淡褐,反面是淡褐与土黄,此刻穿的是反面。 华真行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跳羚肉都吃了,补充了少许水分,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靠在岩石的凹陷处端坐,把帽兜也拉上,脸上再摸点油彩,哪怕在近处也很难被发现。他在静静等待金大头的到来,身处的位置就在构成神隐之门其中一块巨大岩石的背面。 这个位置在半空中,他躲在了岩缝里,外面根本看不见,一般人也很难爬得上来。从这里看不到神隐之门中间的道路,就算绕过去都不可能,更别提发起伏击了。但只要华真行从这里轻轻跃下,就可以借助乱石的掩护很快撤离。 华真行为什么要埋伏在一个看似不可能发起伏击的位置呢?因为别人虽然发现不了他,他却能发现别人。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感知仿佛能延伸到石隙之外,绕过这块巨大的岩石,能察知神隐之门那条通道中的动静。 人的感官几乎都是被动的,光线要照到眼睛里才能看见、声波要传到耳朵里才能听见,但此刻华真行却觉得感官成了主动的,可以延伸出去感知事物。这种感知与通常的听见、看见不同,竟类似于一种脑海中的想象,但它并非想象,就是真切地感应了周围的事物。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能够伸出去,在无形中触摸并感知万事万物。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就是杨老头所说的诸感相通? 是什么时候突破这个境界的呢,他却有点想不起来,至少在教授罗柴德养元术的时候他还做不到,很可能就在从梅里机场返回非索港的路上。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达到这种境界,是在教育了那两个欺负人的黑大汉之后。 当时他看似背手而行并没有回头,可是注意力一直在后面那两人身上,很清晰地察知了那两人的动作和反应,包括握住刀柄却没有拔出来这种细节,既不能说是听见也不能说是看见,就是这么感应到了! 怎么会有这样主动的、无形的感应呢?华真行猜想,是不是自己释放出了某种未知的波或者说气场,然后得到了反射和反馈?他也只是这样想想而已,并没有按这种方式去解释,也不想勉强去解释。 杨老头很早就告诉过他“六合之外,存疑不论”。比如当年在荒野中看闪电,杨老头就说过古人不知闪电的原理,于是就设想出是天神在发怒。怎么样的设想都是可以的,但不能就这样去解释,因为你并没有看见雷公电母在忙乎。 所以面对一种未知的现象,首先要做的就是研究这种现象,掌握这种现象的规律,没有必要认为自己一定能解释得了或者能搞明白,也有可能永远都搞不明白,但并不妨碍你运用这些规律,比如古人并不知道燃烧的原理,但一样学会了使用火。 华真行此刻就在运用这种感知,他发现延伸得越远、企图感知的细节越多就越吃力,不是身体上的吃力,而是精神上的消耗。发现了这一点,他就没有再继续尝试,因为还要保持良好的状态对付金大头,于是便将神识内敛静静地等待。 对,杨老头曾经提过“神识”这个词,却没有解释是怎么回事,现在华真行就将这种感官现象命名为神识,好像很贴切。 到了这个时候,华真行已然明白自己的养元术第二层已修炼圆满,假如按照那个梦中的标准,他就可以申请获发二级养元术证书了。 那么二级养元术怎么考核呢?可以把一个人的脑袋蒙起来,让另一个在他背后的墙上写字,假如他能说出是什么字,便能通过考核。假如是用不沾墨的毛笔在纸上写字……也可以通过感应那人的动作判断他写的是什么字。 咦?在梦里,好像二级养元术就是这么考核的!华真行的那个梦很奇特,实质是一种展望,感觉却像是一场回忆,渐渐地竟能“回忆”起越来越多的细节,通过他自己不断地脑补。 虽然收回了神识,他的感官依然异常敏锐,时间过了不久就察觉远处传来的动静。他悄悄起身从石隙间望过去,山脚下来了两辆越野车。它们和罗柴德那辆车差不多是同一个型号,应该都是从海外运来的二手车,非索港有人专做这种生意。 车走到山脚下就没法往上开了,一共九人下车步行,华真行看见了最前面领路的夏尔,有三名同伙和他走在一起。金大头则落在后面,身边跟着四名手下,这四人都在夏尔给的名单中。 夏尔想干掉金大头以及他的五名铁杆心腹,今天只来了四个,这样也可以了。假如金大头和这四个铁杆都死了,夏尔还搞不定剩下那一个,就别谈控制大头帮了。 夏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看似很从容实则紧张得要命,他不知道会有什么人从什么地方发起伏击。华真行告诉他一定要带着金大头穿过神隐之门,而且在穿过神隐之门的时候必须离金大头远一点、拉开足够的距离。 夏尔猜想,华真行是不是找了杨老头或者草鞋帮的人来帮忙,就埋伏在神隐之门那边,等金大头一出现就一阵乱枪把他干掉,很可能机关枪都架好了。他也怕被误伤啊,更担心对方会认错人,所以走在路上连枪都没敢掏出来。 金大头很谨慎,让夏尔领着他的人在前面探路,自己则带着心腹手下拉开距离持枪警戒,以警惕的眼神随时打量着周围,只要稍有不对就会卧倒找掩护并射击。这样的安排,正好符合了华真行的计划。 从这里上山,无论怎么走都要穿过神隐之门,两块巨大山岩间的缝隙有四米多宽、十米多长,金大头放慢脚步,几名手下也将他围在中间。夏尔带着人先过去了,接下来的路向左拐,向前望去什么动静都没有,根本不像有埋伏的样子。 夏尔有点失望,同时手心都出汗了,大声喊道:“老板,这边安全!”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难道华真行放弃了?假如华真行今天不动手,夏尔可是没法收场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罗柴德藏在哪里……就在这时,突听轰然一声巨响,震得耳膜都发疼,夏尔立刻扑倒在地滚到一旁,身边的手下都随即卧倒。 一声巨响之后,远处山间隐约又传来回音,接着就再无动静。过了足足有两分钟,一名手下才抬起头道:“老大,到底怎么回事?” 夏尔爬了起来,做了个深呼吸道:“回去看看,爆炸是后面传来的。” 他们探头探脑地绕过岩石,只见神隐之门那狭长的通道中趴着五具尸体,正中间的就是金大头,不过此刻金大头已经变成金没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自始至终,夏尔根本就没有看见华真行,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人用什么方式动的手。 夏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检查情况,手下喊道:“老大,小心!” 夏尔摆了摆手道:“金大头已经死了,他是得罪了草鞋帮被干掉的。” 手下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夏尔:“不用怕,还有我呢!我认识草鞋帮的人,可以和他们讲和。”此时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有大局已定的惊喜,同时也对华真行的手段感到惊疑。他掏出手机想联系华真行,才意识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等了半天也不见华真行露面。 华真行早就离开了,他也没打算露面,这一手也许是跟杨老头学的,算不上装神弄鬼,总之要保留一点神秘感,让夏尔搞不清楚底细。以后夏尔再想利用和算计他,回想起今天这一幕,恐怕也不敢乱打主意了。 虽然等待和准备了很久,真正动手也就一瞬间的事情,墨大爷给他准备了两颗战术手雷,其中一颗送给了草原上的那群鬣狗,另一颗留给了金大头。 当金大头带着四名手下走进神隐之门,华真行也走出了藏身地向上攀爬两步扔出了一枚手雷。虽然看不见,但华真行能清晰地感应到所有人的位置,夏尔等四人已经走出了神隐之门并拐了弯,被岩石阻挡不受爆炸的波及。 手雷在空中画了一条弧线,绕过岩石顶端落进通道内,由于引信延时有限,未等落下在离地三米多高的位置就爆炸了,恰好就在金大头的正上方。这个距离的空爆,就算金大头带着钢盔穿着防弹衣也很难活下来,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防护。 别看这伙人都拿着枪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其实战斗素养恐怕约等于零,除了瞎撸就是瞎撸,有可能个别人枪法会好一点。华真行有把握找个位置开枪对射把这些人全部放倒,但用手雷轰一下更简单。 虽然干掉金大头并不难,但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华真行还是做足了准备。当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已经跃下了岩石,借助乱石的掩护快速的离去,夏尔所在的位置也根本看不见他。在隐蔽的地方取回了背包,远望着夏尔等人又驱车离去,华真行这才长叹一声。 这时他忽有所感,仿佛是脑海中传来某种提示音,凝神召唤“系统”果然又有了新的提示。任务三“两天之内原路步行返回,沿途坚持修炼养元术。”则显示已完成。 在系统任务最上方特列的两条“春容丹研制任务”和“养元术教研任务”中,“养元术教研任务”后面显示的完成进度已变成了(2/9)。这说明了一件事,就是华真行已将二级养元术的内容、方法以及最终的考核标准完全掌握。 参照他曾做的那个梦,他本人已经可以申请获得二级养元术证书,并开始学习三级养元术了。打个比方,假如一级对应小学、二级对应中学,那么而他现在的水平就相当于中学毕业,并可以去报考大学了。 华真行对此并不意外,已经修炼什么程度,他自己当然清楚。可是“任务三”的奖励还包含“或另有秘境一处”,如今系统提示该任务已完成,那么秘境在哪里呢? “你这孩子,发什么愣呢?” 背后忽然有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把华真行吓得汗毛倒竖,像受惊的兔子般往前扑倒,就地一滚已经侧身藏到了一块石头后面,顺势把手枪给拔了出来。 “反应还挺快嘛,身手不错!” 还是同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华真行急转身,枪口也转了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这是见鬼了吗?他喘了口气道:“什么人!” “先把枪收起来吧,怪吓人的。你没见过我,但我听风先生提起过你,一直有点好奇,所以今天才来看看,杨特红与墨尚同两位老前辈还顺便托我办点事。” 033、秘境的线索 华真行收起了枪,放松身体缓缓站直,转过身来终于看见了说话者。此人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典型的东国华族人相貌,穿着一身米色的衣服,立领上衣有三个兜。令人惊讶的是,他在这种环境中居然连头发丝都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一点灰尘。 须知这一带是旱季末的荒原,在半山腰的乱石间稍微有点风便会卷得尘土飞扬。再看华真行脸上抹着油彩,身上满是砂土,这几天都没有洗澡更别提洗衣服了,这副样子倒是利于潜藏。 来者拿着一根长棍,棍子一端是削尖的并有烤硬的痕迹。这根棍子就是华真行不久前丢掉的,因为带着它潜行伏击实在很不方便,不料却被此人拣了回来,看来这位陌生人就一直跟在他后面。 华真行:“你是谁?” 陌生人微笑着答道:“我姓丁,叫丁奇,从东国来。很多人都叫我丁老师,因为我曾经在东国的一所大学里当过老师。” 华真行根本就没上过学,更别提大学了,而整个非索港连一所正经的大学都没有。在其内心深处,对那些从小就可以很多同龄人一起上学的孩子很是羡慕。在那个梦中,五百年后的世界,他莫名就成了一位大学毕业生,多少也反应了这种心态。 但是另一方面,华真行自认也不比那些同龄人差,他们该学的他也学了,他们没学的他更是学了很多,他应该更强才是。在他看来,那些人才是温室里的花朵,而自己嘛,说是欺霜傲雪的寒梅都不恰当,应该更像是是荒漠中恣意的千岁兰。 这种心态既矛盾却又很自然,但无论如何,听说对方是一位东国来的大学老师,华真行潜意识中不自觉地就很尊重。看对方的样子再结合刚才的经历,这位丁老师恐怕也是身怀绝技,令华真行是不得不佩服。 华真行很乖巧地点头行礼道:“丁老师好!杨总和墨大爷托您来办什么事?” 杨老头从小就教育他要识进退、有礼貌,华真行自知不是这位丁奇老师的对手,而且也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敌意,反而能够感受到很亲切的善意。丁奇的目光仿佛带着一种很奇异的力量,这种力量并不是压迫感,而是融化感,莫名就让人感觉情绪变得舒缓。 丁奇:“我来考察一处传说中的秘境,他们托我顺便带你去见识一番。” 华真行:“什么秘境,在哪里?”系统发布的任务奖励包括“或有秘境一处”,华真行刚才正在琢磨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线索会以这种方式出现了! 丁奇答道:“就是此地传说中的神之国度,它的入口便是所谓的神隐之门,你方才伏击杀人的地方。” 华真行:“不对啊!那个地方就是两块山岩,哪有什么神之国度?我又不是没走过!” 丁奇又笑了:“普通人在那里走一辈子,恐怕也发现不了真正的神隐之门,所以才要我带你去。有疑问且放心中,随我来便是。”说完话提着长棍转身便走。 华真行带着一肚子疑问跟在后面,路上忍不住又小声问了一句:“您是风先生的朋友,风先生是什么时候提到我的?” 丁齐:“他去年跑到这里来采风,在非索港遇到了三个很有意思的老家伙,既古老又年轻的老家伙……当然了,这是风先生的原话,我应该称他们前辈。他还说也遇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小家伙,说的就是你。 风先生在非索港听见了神之国度和神隐之门的传说,回去之后告诉我,这里可能有一个被遗忘的秘境,所以这次我特意过来考察……对了,你和风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当时是什么情形?” 怎么认识风先生的?华真行的记忆一直非常清晰—— 华真行只认识一位风先生,那人半年前来过非索港,只在杂货铺吃了一顿午饭和一顿晚饭,又坐着闲聊了一下午,留给华真行的印象却非常深。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反正杨老头、墨大爷、柯夫子都叫他风先生。 风先生看形容比那三个老头都要年轻得多,却满头银丝,带着一副变色镜,和华真行说话时总是笑眯眯的。 他和杨老头等人是旧识,自称路过非索港顺道来看看,本只打算吃一顿午饭,许是因为华真行的菜做得太好了,又或者杨老头收藏的酒不错,吃完午饭便赖着不走,闲扯了一下午等到晚饭开席,吃喝得心满意足,连连夸奖华真行的手艺。 那天下午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当时几个老头陪着风先生在后面院子里聊天,华真行在前面看店。梅斯爵士来了,声称要买铺子里收藏的最好的红酒。梅斯是克蒂娅公主的随从,其身份相当于管家,而克蒂娅公主可是无数少年的梦中情人。 克蒂娅是别利国国王的小女儿。别利国位于西罗洲,国土面积很小,人口将将超过一千万,正式成立的时间还不到两百年,但经济发达、社会繁荣,在历史上也曾是几里国的宗主国。 现代的几里国是六十年前才独立的,再往前追溯一百多年,这里先后曾是兰西国、别利国、茵国的殖民地。这些宗主国之间各有利益纷争,往往就把某块海外殖民地的归属权划来划去,就像在案板上分猪肉一样。 几里国如今虽已不是别利国的殖民地,但受别利国的影响仍然很深。别利国是其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之一,每年从这里进口很多物资与原材料,同时也销售大量的工业产品,还给几里国提供多种形式的援助。 非索港虽是一个城市,却好像划分为不同的世界。最优美安宁的地方,当然是非索河以南的海滨地带,罗柴德送给华真行那座庄园就在那里。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如此落后混乱的非索港,竟是不少西罗洲旧贵族的旅游度假地,也吸引了不少向往贵族范的新时代权贵与富豪。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反正那些人也不会去夏尔生活的街区,在他们的世界中完全可以享受优雅奢华的生活,并有充分的安全保障。不少人来度假时,都是以搞贸易援助、慈善捐助、动物或人文以及环境保护等名义。 尤其是那些老牌西方国家的王室贵族,如今已无太多实权,却仍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受到很多权贵与富豪的追捧,平日有钱又有闲,每年季节合适的时候经常来到这里,主要做的事情就是游览与狩猎。 近距离参观那些草原与丛林中野生动物,好像是一件很时髦也很有逼格的事情,据说能洗涤心灵、激发对大自然的热爱、对人类文明。生命价值会有更深入的反思……至少很多人的网络推文上都是这么写的。 那么狩猎又是怎么回事呢?偏远的土著部族狩猎是为了食物,其实他们的食物更多来源于采集,总之绝不是为了娱乐。几里国有很大的国家公园,主要分布在南部地区的丛林与草原交错地带,水草丰足其实是最适合农业发展的地方,按规定那里是禁止狩猎的。 国家公园主要供海外游客参观,有专门的交通工具和安保队伍。在国家公园之外的地域情况就比较复杂了,理论上只在两种情况下可以狩猎。第一种就是那些“偏远”地区受文化遗产项目保护的土著村落,仍然可以保留狩猎的习俗,只是不能再猎杀某些珍稀动物。 这种规定其实漏洞很大,几里国的执法力量恐怕也管不了太多,所以偷猎者屡禁不绝,很多人还跑到国家公园里去偷猎,各种猎物在市场中都有公开出售。 再说了,如今哪还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原始土著村落啊。像这样的村落大多都是当地搞的“文化项目”,让一些本地土著居民穿上臆想中的服装,来段歌舞供游客欣赏。 第二种情况是针对海外游客的,主要就是针对各类贵族与富豪,形式是发放狩猎证。狩猎证的价格非常昂贵,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也是当地政府的一种创收手段,持证就可以到国家公园范围外的丛林或草原上猎杀野生动物。 假如要找一个名义的话,适当削减种群数量、防止某一种群的泛滥对环境造成破坏,这也是一种保护。 克蒂娅公主芳龄二十三岁,长相甜美迷人,气质优雅高贵,是联合国妇女权益亲善大使、儿童福利关爱大使,也是多家国际慈善组织的代言人。别利国给几里国提供贸易援助贷款,非索港一带还有很多国际慈善援助项目,所以克蒂娅也经常来这里度假,住在南部海岸的小庄园里。 既然是度假,当然也不能总忙于公务,公主殿下偶尔也会出去狩猎,据说是为了培养传统贵族的高尚品质,象征着面对挑战的勇气与坚韧不拔的精神。华真行曾经有点想不通,坐着吉普车扛着枪,带着一大票保镖出去狩猎,能培养什么挑战精神? 请教了杨老头之后,华真行学会了一个“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的东国成语。 去年秋末小雨季过后,克蒂娅公主又来度假了。就在风先生来做客的那天下午,她的管家梅斯爵士居然跑到杂货铺里来买红酒,据说是为了公主殿下明天在庄园里举行一个小型晚宴准备的。 公主殿下召开晚宴待客用的酒,听说都是侍从们从海外带过来的,既有档次又有格调,怎么会跑到外面来买呢?许是因为带的不够,在这里待的时间又有点长,庄园里自备的酒都用完了。 公主殿下当然不能用外面超市里的那些大众货色来待客,而在非索港听说只有杨老头的杂货铺里能买到真正的好酒,可谓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所以梅斯爵士找到这里,昂着头很有风度地说明了来意。 还没等华真行搭茬,后面院里的杨老头已经听见了,拿了一瓶酒走出来放在柜台上说:“二零零六年份的罗曼克蒂,现在饮用口感正佳。既然是公主殿下要待客,我也不好意思卖得太便宜了,就算五万米金一瓶吧。” 梅斯有点被惊着了,但这位绅士也不能倒了架子失了身份,皱着眉头拿起酒道:“你这酒从哪里来的?” 杨老头:“你买酒就买酒,还管我的进货渠道吗?” 梅斯放下酒道:“你们这些东国人,恐怕不太了解真正的贵族推崇的传统名酒,我也不敢让公主殿下喝这种来历不明产品,还有没有别的酒?” 华真行听出来了,梅斯不仅是怀疑酒的真假,更是因为买不起。梅斯刚才开口就说要三箱最好的红酒,那就是十八支,按杨老头开的价,总计就得九十万米金。就算克蒂娅公主要在这里搞个晚宴,也不可能给他这么多预算啊。 但他又不能说自己买不起,所以就硬找了这样的借口。杨老头倒也没计较,笑呵呵地又从货架上拿出一瓶已经打开了的红酒道:“可以看看这个,二零零八年东国产,来历绝对明明白白,我特意进了一批货,你先尝尝再说。” 华真行摸出来一支大高脚杯,接过瓶子倒了浅浅的一个底。梅斯拿过去晃半天,又皱着眉头慢慢抿了好几口,也没说好或者不好,抬头直接问道:“多少钱?” 杨老头:“二百五十米金一瓶,不还价,不行您就再去别处找找吧。” 梅斯似是沉吟了几秒钟,然后点头道:“那就给我拿十八支吧。” 杨老头一摆手:“小华,去搬酒!” 华真行起身到后面去搬酒,恰好碰见风先生端着一缸子茶从后面走了进来,白色的搪瓷缸上有一幅伟人头像,还有八个东国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风先生在华真行耳边悄声道:“别着急,手脚慢点,多走几趟,一瓶一瓶给他拿。” 034、遗迹与墓葬 好奇怪的建议,但华真行脑筋一转也想到了什么,于是就照做了。杂货铺所在的小院不仅有地窖,甚至还有三条地道通往不同方向。地窖里收藏了各种东西,其中就包括不少酒。 华真行没有一次性把三箱都搬上去,而是一瓶一瓶地双手捧着送到梅斯身前,显得非常小心的样子,仿佛这些酒都是从几排大酒架中的不同位置刚找到抽出来似的。 梅斯许是等得比较无聊,看着柜台边上那瓶他没买的酒,拿腔拿调地闲扯道:“真正的罗曼克蒂,产自兰西国颇根地区,年产量只有几千瓶。每一瓶都有独特的编号,最好年份的酒,最高的拍卖单价已经超过了五十万米金。 它是由百分百的黑诺皮葡萄酿制,这是全世界最难种植的葡萄品种,被喻为葡萄中的公主。价格的昂贵并不代表什么,最重要的是它独特的高贵品位,带着神秘的东方香料气息,仿佛能让人的灵魂得到安宁。 它的气息有很多层次,如沉香、桂皮还有迷人的烘烤香草,伴随着玫瑰花香;口感更是如此,有樱桃、李子、乌梅、松露的味道,入口细腻丝滑。这些丰富的口感美妙的融合,仿佛是上帝赐予人间的滋味。 真正的贵族,在品鉴它的时候,只能带着对上帝的敬意柔声地谈论……” 正在来回拿酒的华真行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嘀咕道:“沉香、桂皮,加烘烤香草,红焖肥肠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些调料?” 杨老头:“好好搬你的红酒,晚饭再做红焖肥肠!” 风先生指着柜台边上那瓶孤伶伶的酒道:“老杨,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杨老头:“我自己去酒庄打的呀。” 风先生:“打酒?你以为是哪个村子里谁家自酿的小烧啊?” 杨老头笑了:“可不就是村里的小烧嘛!我曾经在一个地方住过很多年,方圆百里之内,各个村子里谁家酿的小烧,我都能喝出口感的区别,包括年份的不同,闻一下就能分辨出来……假如按如今的套路,也能写出各种花样推文呢。” 他们说的是东国华语,梅斯也听不懂,还以为是在惊叹呢。等梅斯讲得差不多了,风先生晃着茶缸子笑眯眯地说道:“看来这位先生很讲究啊,喝出境界了!我是东国人,平时喝的红酒不多,也不是很了解,倒是喜欢喝茶,您知道这一杯茶的讲究吗……” 他讲的仍是东国华语,但是杨老头很自觉地配合,将这些话都翻译成流利的兰西语。华真行正在慢慢地来回搬酒,当时只是断断续续地听了一些片断。比如有一次进来的时候听见风先生正在说茶杯,什么“秘釉空杯如盛露,注茶七分化碧渊”。 又有几次他进来的时候听见风先生在说茶盘,分别讲了砚盘与木盘,讲砚盘时提到了什么“润茶散墨迹,滚汤落流珠”。木盘听得详细点,有点太玄了,不同的茶种配不同的茶盘,什么黑、紫、黄、绿、白,皆大有讲究的名贵之木。 不就是一个放茶壶茶杯、防止水洒溅的托盘吗?风先生还讲到了浇壶,用滚水浇红云砂,水溢在木盘上,特别的材质竟然还有不同的香气,根据这样的清香气息需要在茶盘上雕刻出不同的花纹,才能衬托佳茗雅意…… 某次他又听见风先生在讲某个茶种,说什么“举世唯此一坪地,神树更在古境中”,冬日落雪时这一片雪色尽呈浅翠,其原株古树已可追溯古马罗时代,藏于深山难得一见,历年采摘唯有节气中固定的一日,还须恰逢特定的天气。 神奇之处更在于,假如你能找到古茶原株,每年这一天都恰好就是这般天气!其嫩芽只产六两,冲泡之时茶毫如碧雪纷飞,于杯壶中回旋久久不歇……饮一口灵透神魂,尽抚胸臆悠情,遍体舒宁,若披飞羽御清风。 华真行都听得入神了,特意躲在门后站了好半天,心中暗自嘀咕:“这是什么茶呀?感觉喝了就能成仙了!” 华真行尚且如此,梅斯更是被侃懵了。这位爵士站在柜台前双脚都没挪地方,甚至没有注意到十八瓶酒早就码齐放好。直到华真行提醒他:“先生,您的酒已经准备好了,您先点验一下,我再帮您装箱。” 梅斯这才回过神来,向风先生欠身点首道:“阁下一定也是贵族出身吧,我的意思不是指今天的东国,而是您的家族在历史上……” 风先生很潇洒的一甩袖:“泱泱东国,如今凡有姓氏者,其祖皆列贵爵,可上溯秦汉乃至三代,更勿论炎黄之时。” 华真行很有些佩服杨老头,竟将这番话尽量准确地都翻成了兰西语。梅斯闻言有些愕然,又点首道:“我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东国人都有祖先崇拜。” 他明白啥了,或者自以为明白啥了?华真行也有些懵,悄声问道:“风先生,那姓华有什么讲究?” 风先生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华胥乃风羲之祖,大家同根同源。” 这时候又有一个黑大个突然冒了出来,原来是夏尔恰好跑来找华真行,看见梅斯在清点柜台上的酒,问清情况插了一句:“需要贴签吗?啪菟丝酒庄的瓶签。可以告诉客人这是专供别利国王室的版本,市场上根本买不到,别处也见不到。” 难得他这几句茵语讲得还算标准,梅斯听懂了,只见夏尔真的掏出来一摞酒瓶签共有二十来张。华真行不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他知道夏尔经营酒铺,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也算正常,所以也没太在意。 梅斯明显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把这些瓶签接过去了,看了半天之后说道:“帮我贴上!” 华真行和夏尔帮着将十八个瓶签都贴好,又将酒都搬到了梅斯的车上。梅斯特意给了夏尔二十米金的小费,叮嘱他此事不要再说。这其实是多虑了,就算夏尔说了,别人也不会信的。 梅斯走后,风先生将搪瓷缸往柜台上一顿,扭头冲杨特红道:“你这里没好茶了吗,就给我泡这些老茶根?” 杨特红:“中午喝酒吃肉,晚上还要吃肉喝酒,泡点老茶根正好去酒气消食……你刚才端着这缸子茶,倒是挺能侃啊!” 风先生嘿嘿笑了两声道:“贵族范,跟谁装呢?两千多年前就玩剩下的东西,当年的柯夫子搞这些算祖宗了,而今天的柯夫子都不好意思再提了!”梅斯刚才说的话,后院中柯孟朝与墨尚同应该都能听见。柯孟朝当时撇着嘴角笑而不语,墨尚同则板着脸似充耳不闻。 杨特红:“人家说的是酒,你却扯到了茶。” 风先生:“我不正好端着茶吗?有什么就扯什么。假如侃喝酒,那就太欺负人了,先秦三代的酒我虽然没喝过,但酒具我可见过,那讲究太丰富了!小华,你知道先秦酒器有多少种,哪些属于常器、哪些属于礼器,各有什么章程…… 不知道啊?假如你不是搞这个专业的,这太正常了。假如有人能够都搞明白了,相关专业就可以拿个学位了。我不讲喝酒也是不想为难老杨,尊、卮、皿、鉴、斛、觥、瓮、瓿、彝、斝、觚、卣、罍、盉、觯、角、爵、舟,你叫他怎么翻译啊?” 这时柯夫子也从后面走进来道:“你说的这些酒器,如今都是遗迹和墓葬里的东西了。” 风先生收起笑容端起茶缸道:“是啊,早就是墓葬里的东西了,但今天还有人在捧着那一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两千多年前就有人说过了也干过了,偏偏还有人听不见也看不见。” 当天晚上的主菜就是红焖肥肠,那瓶没被买走的红酒打开喝了,华真行也分到了一杯,感觉还是不错的,就是有点不过瘾。喝完了这瓶,桌上又换了茅台。 至于卖出去的那十八瓶酒,克蒂娅公主第二天的晚宴用了,就按夏尔的建议做的介绍,众宾客皆赞不绝口。晚宴结束之后,梅斯先生把所有的瓶子都销毁了,不留任何证据……这些情况华真行都是听杨老头说的,也不知道杨老头的消息怎会那么灵通。 这就是华真行半年前认识风先生的经过,他一边走一讲述,听得丁奇呵呵直乐。故事讲完了,两人又重新回到了神隐之门。 血迹和爆炸的痕迹仍在,但夏尔好歹没让大头帮的同伴曝尸荒野,遗体和能收拾起来的东西都带走了。风吹尘扬,估计过不了多久现场痕迹就会彻底消失,再路过的人并不会意识到这里曾发生了什么。 丁奇说道:“他们走后并没有人来过,这里平常也很少有人来吧?” 华真行:“几乎没有人来,在这个季节,就连放牧的都不会到这边来。”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些吞吞吐吐地问道,“丁老师,那什么……我背包里的烤肉,是您拿的吗?” 丁奇愣住了,扭头看着他道:“什么烤肉?我倒是看见你躲在石头缝里吃东西,但我干嘛拿你的烤肉?”说到这里又突然笑了,“哦,我明白了。这事不是我干的,应该是你家的长辈在开玩笑。” 华真行赶紧解释道:“我当然不是认为丁老师您会做这种事,只是刚才被您吓了一跳,以为一路跟着我的人只有您,看来还另有其人,您发现了吗?” 丁奇:“我倒是没有发现,看来那几位前辈比我更高明。我一路都在观察你,你很警觉,并不好靠近,只是刺杀得手之后才有些放松了。有人跟着你其实并不意外啊,要不然杨老前辈怎么通知我来这里找你?你恰好也要赶往神隐之门,所以我是顺路。” 华真行确认了两件事。其一就是干掉了金大头之后自己还是大意了,以至于在凝神查看“系统”时放松了警惕。其二嘛,偷他烤肉的人果然就是杨老头,其他人也不会这么顽皮。这时又听丁奇道:“站到我身边来!” 两人已经来到巨大岩石间的通道尽头,丁奇停下脚步左手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右手将长棍插在地上,伸手向面前一指,还做了一个划圆的动作,同时笑着解释道:“其实不用这么比划的,但我习惯了,也是受风先生的影响。” 随着他的指尖滑过空气,面前就像开了一扇硕大的门,门框就是两侧的巨岩。假如不知此地原先的景观,又有人事先“开”好了这扇门,站在这里几乎不会发现什么破绽,甚至会以为对面就是这样的风景。 “门”内的地形地貌竟和门外差不多,但有很多人工的痕迹。放眼远方是一片山坡,层叠错落分布着不少建筑,但给人感觉却似一片破败的遗迹。 近处只觉金光晃眼,两侧呈手臂张开状的岩壁上有大幅的金色壁画,再仔细看,那就是用黄金镶嵌成的图案。 从门中走进去是一个似祭坛状的高台,依着一片山壁的凹陷处而建。就在高台上面对着门外的位置竟匍匐着一具骸骨,离两人也只有几步远。 这具骸骨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头骨已经滚落一旁,地上还有一顶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冠。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朽坏,只剩下一些纤维织物的碎片,布料材质看上去很一般,应该就是用加工后的植物纤维编织成的,但依稀可辨的工艺很精细,且用金丝织嵌了大量的纹饰。 遗骸还佩戴了不少饰物,他的右手原先应该握着一根尽许长的短杖,雕刻得异常精美,似是某种动物的角制成。 丁奇居然开启了传说中的神隐之门,门内就是所谓的神之国度吗?里面竟是这样一幅情景,放眼看不到一个人影,面前却跪伏着一具遗骸。 035、默寂黄金 尽管有点思想准备,华真行仍被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丁奇拍了他一下:“所谓开启门户,其实只在出入那一瞬,旁人并不得见。像这样为你开启门户展示,是我刻意为之,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 华真行傻傻地跟着丁奇迈步走入秘境,下意识地回头,那条巨岩间的通道已经消失,所见就是一面岩壁,而本该有“门”的位置,又是一幅黄金镶嵌的壁画。 这一带的山壁都被削平了,正中间有一个十来米宽的平面,两侧斜着延伸出去。正中间这幅壁画的内容就是两块巨大的岩石,正是秘境外的神隐之门的图案。 华真行定了定心神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丁奇望着远方道:“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神之国度吧,我也是第一次来。” 华真行:“跪在这里的又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其他人都哪去了?” 丁奇叹了口气道:“此人大致死于五十年前,其他人还没看见。先不要问我,一起看看再说。这里很大,逛一圈恐怕要很久。” 远处观望的杨老头皱眉道:“我完全感应不到小华了,你们呢?” 柯孟朝答非所问道:“这位小丁老师真是第一次来?这么轻松就进去了,就像到自己家一样,还把小华也带进去了。他不是此处秘境的传人,更不是秘境的主人,这手本事相当了得啊!” 墨尚同:“世事演进,后人总有前人所不能之处,且术业有专攻,时代越是进步便越是如此。至少在这一方面,那位小丁老师比我们三个老家伙都强,这就是人家的专业,而且是以前没有的专业。不像有些人啊,言必称遵先王之法。” 杨特红:“何必某些人,你直接说小孟不就得了。” 柯孟朝:“这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你逮着个屁就嚼不烂了?” 墨尚同反问道:“如此说来,你自己也承认当年是在放屁了?” 杨特红抚掌笑道:“这话问得有意思,典型的墨辩风格!” 柯孟朝侧过身来道:“后人能前人所不能,然也!后人必能前人所不能,不然也!只拿一句‘遵先王之法’来抓我的痛脚,那你怎么不说别的呢?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作新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这些你都闻不着吗? 小至一家一族,大至一邦一国,就你我所见,盛极而衰乃至未盛即衰,早已消亡不见者如过江之鲫,更何况一人乎?所以不能断言后人必胜前人,而要多思后人怎能更胜前人。 若谈事实,实例就在眼前,便是这所谓神之国度,请问其中今人在何处?就算我当年放了个屁,也是有所特指!而你呢,逮着个屁就嚼不烂了,难道只会闻屁?” 杨特红插话道:“老墨,你按到小孟的开关了,他开启了杠精模式……站这儿吵什么架啊,我们是为啥来的?” 柯孟朝:“我哪是什么杠精?实在是理不辩不明!我们是为小华来的,就说小华那个梦,若梦见而不真行,无非幻梦一场。” 墨尚同被怼了半天也不生气,仍然不咸不淡地说道:“这就对了,不能搞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那一套,只会打嘴炮不算真本事,事在身体力行。” 柯孟朝:“若不见前人教训,错路则行偏更远。” 杨特红以领导做总结的语气道:“所以就不要在这里纠结什么前人、后人了,我看都要法自然之道。背道而驰,则遗身殃。” 三个老头这般吵架,是华真行从小见惯了的场面。不提他们在外面如何拌嘴,华真行跟随丁奇已进入了秘境。这处秘境或者说神之国度确实不小,总体呈橄榄形,由东至西长越四十多公里,由南至北宽度接近三十公里,总面积大致在一千平方公里左右。 与外面的部族传说截然不同,别扯什么瓦坎达了,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死寂的世界。所谓死寂并非完全没有声音,而是一种感觉。这里的空气很新鲜,旷野上有微风吹过,看植被也没有外面那么荒凉,但一个人都见不到,走在其中莫名心里直发毛。 门户的位置靠近秘境的最东端,他们走下祭坛状的高台,穿过高台前的广场与谷地,首先到达了那片有建筑群分布的山坡。 这片山坡上的建筑大多都是用石块垒砌的,而外面的土著居民几乎不会用石块造房子。这些石砌房屋有方有圆,而且将屋顶砌出了坡度。至于屋顶基本是在木梁和木板上铺设了草帘,如今基本都已朽坏,但还能看出痕迹。 关于木制构件的耐用性有一句俗语: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没几年。假如木材完全泡在水里其实很难腐朽,甚至会渐渐变成水沉木,干燥的木材假如不受虫蛀也能保存久。木材最怕的就是反复受潮再加上虫蛀苔蚀,那样很快便会糟朽不堪。 这里显然也有降雨,屋顶没有瓦片隔水,草木结构早已塌落下来。这些建筑当中没有人也没有尸骸,却遗留了很多日常生活陈设以及器皿。华真行没有在建筑材料中发现烧制的砖,却在遗落的器皿中发现了陶器,很多还是彩陶。 这里的器物有木质、石质、骨质、角质、陶质,居然还有大量的黄金器皿,打造得都很精美。传说中的神之国度遍地黄金,这一点倒是能对上。但华真行并没有发现铁器,连青铜器都没找到。 在建筑群中转了一圈,华真行嘀咕道:“这是什么时候的遗迹,石器时代吗?” 建筑群下方的缓坡上有一些码放得还算整齐的碎石堆,半掩于荒草间,丁奇停下脚步道:“更确切地说,是陶器与黄金时代。这片建筑并不算太古老,大体可追溯到几百年前。我考考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丁奇不愧是老师出身,居然现场出了一道考题。华真行回望这片破败的废弃建筑,挠了挠后脑勺道:“这片建筑群不小,感觉在最鼎盛的时期住了不少人。有的屋子很宽敞,看上去比较舒适,里面的器物也精美,但旁边的小房子就简陋得多。 这里曾经很可能住着一些贵族,还有侍候他们的仆从。可是后来这个地方衰败了,居民越来越少,直至灭绝。这样的房屋尤其是屋顶是需要维护的,保存的完好程度区别非常大,说明有的房子早就没人住了,有一些房屋则是最后才废弃的。” 丁奇面露笑意:“你的观察力还可以,那么这里的人到哪儿去了呢?” 华真行:“应该都不在了吧,人口越来越少,直至灭绝……”说到这里他莫名打了个寒颤,觉得吹过的微风中带着一股森然之意。 丁奇:“前人或已不在,或者连墓葬都可能找不到,但是最后离世的这批人呢,他们在哪里呀?” 华真行突然一惊,指着那些荒草间的碎石堆道:“他们,他们就在这里!” 丁奇点了点头道:“对,此地最后一批人就安葬在此处,但总有最后一人无人安葬,他又在哪里?” 华真行:“就是跪在秘境出口前的那个人!这里到最后就剩他一个人,他想出去却出不去!” 丁奇望着山坡道:“走吧,再去别处看看。” 翻过这处山坡,前方又是相对地势较高的谷地平原,看土地平整的形状,有些地方似是农田的遗迹,还有几处已废弃的村庄。方才那些石头房子在华真行眼中已经很原始了,但和这些村庄建筑一比简直就算豪宅。 废弃的村庄建筑就是最简单的土墙草顶,土墙上留个出入的洞就算是门,连门板都没有,不是朽坏了,而就是原先没有。村庄中遗留的器物以石质较多,陶器很少,还有很多木器,令人惊讶的是,这里居然也散落了不少金器。 金是真金,只是没有方才所见那么精致,看上去纯度也不是太高。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就连最底层的居民平日都以黄金为器吗? 两人又翻过了一座小山,视线穿过山脚下的原野,看见了远方一座城市的轮廓。不能以现代城市的概念形容,硬要类比那就像一个较大的村镇,看规模可以容纳上万人。而两人刚进来时见到的那片石质建筑群,则最多可容纳几百人居住。 穿过原野向城市走去,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没有发现大型动物,天空也没有鸟类飞翔,地上只有一些昆虫、蝎子、田鼠以及蜥蜴,半尺长的蜥蜴好像已是此地体型最大的物种了。 这些动物都是不长角的,也不知此地那些角质器物是从何而来,或者曾经有过长着角的大型哺乳动物,但后来也灭绝了……华真行一边走一边这样猜想。 城市外围的建筑已经毁弃得非常厉害,和那些村庄里的建筑差不多,越往中心走,房屋便修得越精致,保存得也相对越完好,很多还有石质的地基,里面遗留的各种日用器物也更精美…… 他们终于来到城市的中央,这里有石块垒砌的围墙环绕着一片建筑,而在围墙外还有一圈高大茂盛的树木。 丁奇开口道:“小华,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一路走来就没有见到大树,据我观察,至少没有见到五十年树龄以上的乔木,应该是当年为了取木材将那些大树都给砍伐完了。可是这围墙外的树却没人砍,说明这个地方很特殊,也许就是当年王宫一类的区域。” 华真行拉了他一把:“丁老师,您别忘跟前凑,这些树有毒!” 这些树长得很高大,目测树冠最高处有十五、六米,拖到地面的垂枝以及低处生长的横枝相邻交错,密密麻麻根本就找不到空子钻。枝条上都带着尖刺,橄榄形的叶子上还长着淡淡的白毛,挂着形状似海棠的青色果子,仿佛形成了院墙外另一道天然的屏障。 再看树下枯枝落叶成堆,还有不少腐烂或者半腐烂的落果,散发着一股类似果酒的发酵气息。丁奇微皱眉头道:“气息不对,似有毒灼之效,这究竟是什么树?” 华真行:“外面的当地人都叫它刺喉木,哪怕被叶片上的白毛刮在皮肤上,都会灼痛难忍,就像被烫伤了,被枝条上的尖刺扎中则毒伤更严重,所以千万不能被它的汁液沾上,假如误服果实更是会死人的。还好只是生物毒素,能自然分解不会污染环境,离远点就没事了。” 丁奇哦了一声道:“种在这里应该有守卫作用。” 用块石垒砌的围墙很容易爬过去,而看当地的其他建筑,并没有任何防盗与安保设施,好像连这个概念都没有。假如围墙内就是“王宫”的话,至少要显示出与别处的不同,所以这一圈刺喉木就相当于“皇家护卫”了。 就在这时,华真行突然微微一怔,仿佛又听到了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 036、无楼 华真行凝神召唤系统,“春容丹研制任务”又有了新内容——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蟹爪槲 特性:去热毒,养颜色,夏药 采制之法:观其于刺喉木上生长至不再生长时,约在初夏之后,顶端初结花苞若米粒大小,采其当年生全株去根须。早采则效不足,晚采则效已散。长约一指形似蟹爪,有三节。 采制当日晾晒至软不可过曝,控温炒制略使生香而勿使其焦,室内摊晾至常温后随即捻揉,卷而不碎。上述制法须一日内完成,而后待其干燥收存。 炼药之法:可以纸草之物存装,于阴凉通风处静置,保存温度常在摄氏十五至二十五度之间,相对湿度百分之四十至六十之间。三年后可用,五至七年效用最佳,以滚水煮两小时,待汤液冷却后,取其凝膏入药。” 所谓“系统”是杨特红与墨尚同捣的鬼,但此刻两老头不在秘境中也感应不到这里的情况,系统怎么也会有反应呢?这就显出他们的手段高明了,这个系统任务就像提前设定好的程序,符合条件就会触发某些变化。 当然了,他们也不可能提前设定好所有的变化条件,有很多事情还没想好呢,需要慢慢补充完善。就比如春容丹的原始丹方,杨特红如今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只想到了几十种可以用的药物,暂时先“设定”在系统中,其中就包括蟹爪槲。 华真行却不知道这些,他只知自己又发现了一味新药材。这蟹爪槲是一种寄生植物,而寄生在刺喉木上的则可入药春容丹。他还发现自己早就见过这种东西,自家的库房里就有收存,还是加工好的。 从小到大杨老头给他喝的那种防蚊虫饮料,里面就有这种东西,华真行是亲眼看见杨老头把它加进去煮的,后来他自己还帮忙煮来着…… 丁奇见他忽然沉默不语,又说道:“我们就别在这儿发愣了,从大门进去吧。” 围墙的正面有个缺口,这里没有被刺喉木封堵,就是大门了。围墙内的区域呈长方形,南北宽约百米,东西长约一百五十米,相当于两个标准足球场大小。两侧各有一排“厢房”式的建筑,中央有一个广场,正面有一座大屋则相当于“主殿”。 这些建筑都是用块石砌的,和他们刚进来时见到的那片石屋差不多,但工艺上要更加考究。丁老师仰头叹道:“不容易呀,终于有楼房了!” 视线穿过“主殿”已坍塌的屋顶,可以看见后面的一栋建筑至少有好几楼层高,也是用石头砌的,屋顶也坍塌了。其实刚进入城市时,两人就注意到城市中央的这栋高楼,视线穿过那些刺喉木的树冠,正好能看到其最高层。 这一路所见,不论是什么建筑都是单层平房,连最简单的二层楼都没有发现,它也许是整个秘境里唯一的楼房了,显得很是突兀。 两人巡视了一番前院的“厢房”与“主殿”,又发现了各种陈设器皿,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各种角骨、彩陶、金器。这些器物的品质,是迄今为止在这个秘境中所见最好的,这也能证明此地应该就相当于“王宫”。 然后两人绕过正殿,丁奇突然苦笑道:“原来不是楼,只是台。” 东国语中亭、台、楼、阁各有不同的讲究,所谓楼就是多层建筑,至少也得有两层。所谓台是指在平地上垒砌起一个高台,然后在高台上修建建筑。看着很高,实际建筑本身并没那么多层。 本以为“主殿”后面有座高楼呢,结果是在空地中央垒起了一个占地很大的高台,应该是用夯土堆就、外面砌上了石块,正中间有台阶,而高台之上仍是平房。可以想象,当年所谓的神国“国主”应该经常在这高台上眺望他的国度吧。 华真行也摇头道:“为什么就不会盖一栋楼呢?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 丁奇饶有兴致地问道:“几位老前辈就没有教过你其中的道理吗?” 华真行仍然在叹气:“当然教过,我只是感到惋惜而已。就像我曾经问过,为什么不打一口井呢?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但没人打井就是没人打井,不仅是不会,而是连这种意识都没有。” 丁奇:“你说的对!很多我们习以为常的,认为理所当然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东西,其实在它没有出现之前是一点都不简单。这里绝大部分人还是筑土为墙,甚至就以木板草帘为墙,能住石头房子就是贵族了,意识中就没有出现过楼房这个概念。” 华真行:“我突然觉得这里很没意思,而且挺瘆人的。” 丁奇:“我看你的胆子没这么小啊,今天一挥手就杀了几个挺凶的家伙。” 华真行:“我不怕坏人,但这个世界给人的感觉充满绝望,连威胁在哪里都看不到。” 丁奇:“别着急,路才走了一半,我们再看看。” 他们的脚程其实非常快,从门户到这座城市差不多有二十公里,道路高低起伏,沿途还要查看各种遗留的痕迹,结果不到两个小时就到达了城市中央的高台位置。丁奇看似不紧不慢地走,华真行也就很自然地跟上,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明显超过了正常人的步速。 查看那些遗弃的建筑以及器物,都不需要钻进去翻找,华真行运用刚刚掌握的神识,略一扫过基本就知道有什么东西了。经过长期锻炼终于掌握的能力,无意间运用起来感觉已十分自然,或者说自如。 假如按照普通人的节奏,两人一路走到这里并沿途翻找辨认各种器物,恐怕好几天都过去了。 离开城市继续向西,所见原野景物与先前相比并无太大差异。这里有大气循环、山丘河流,花草树木,还有各种小型动物,构成了一个还算完整的生态链。 蜥蜴适应了环境,居然也开始捕食田鼠,好似站在了生态链的最顶端。而大型的田鼠也会成群地攻击幼年的蜥蜴,维持着某种平衡。 尽管见到了这么多仍在活动的事物,可是这个世界给人的感觉仍是一片死寂,仿佛在多年前就已被定格。天黑之前两人到达了秘境的最西端附近,那种凝滞而绝望的感觉变得格外强烈。 丁奇停下脚步指着这一片荒野道:“小华,你看这是什么地方?” 不用丁奇再点拨,华真行已经看出来了,神情凝重地答道:“这是坟地,此地居民历代安葬之地。” 丁奇点头道:“是的,层层叠叠,有的人安葬得很潦草,也有人的墓葬很精美。这里能印证我先前的判断,此地居民大约从五百年前开始定居,二百年前达到最高峰,可是在大约一百年前突然出现大面积死亡,到五十年前基本就灭绝了。” 华真行:“您怎么能看得这么清楚?” 丁奇:“你的神识尚弱,还查探不了太大的范围。” 华真行:“我的意思不是指这个,您是怎么判断出年代的?” 丁奇反问道:“你是怎么用手指尖读出准确气温的?” 华真行瞪大眼睛道:“您怎么知道这些?这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您不是说今天才找到我的吗?” 丁奇:“来之前我和杨老前辈联系上了,他告诉了我你这几天的经历。” 华真行长出一口气道:“果然!” 果然什么?他这趟出门,杨老头果然在后面跟着,说不定还捎上了墨大爷。他们可能是想看热闹,或者是监督,或者是不放心。华真行有种好气又好笑的感觉,同时心中也有一股暖意,家里有这么几个老头子,既让人感觉不省心,同时又很放心。 丁奇却没理会他内心活动,又接着说道:“以足够的见知为参照,又有能力得到足够详细的信息,你就能做出更精准的判断。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不同年代的遗迹,熟悉不同年代留下的物性气息,现在你明白了吗?” 华真行赶紧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了!如此说来,我努力努力也可以做到……别处也有这样的秘境吗?” 丁奇背手不知远望着什么:“在东国,我曾特意去过武陵源,寻找古代文人描述的桃花源,还真找到了那样一个地方。” 华真行惊讶道:“我读过那篇古文,课本里就有,你真找到了桃花源?” 丁奇面露憾色:“我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告诉我。一片古树桃林,半掩废弃荒村,早已不见一人。与此地差不多,但也有所区别,据我判断,那里的人并没有困守桃花源,而是都迁走了,再也没有回去。” 说话间天色已晚,丁奇决定就在原地休息。这个地方很吓人啊,到了晚间则格外阴森。可是在丁奇面前,华真行也不能显出自己害怕了。 他跑前跑后,采集干草和灌木枯枝燃起了一堆篝火,又采集了一批嫩茎和野果,弄干净之后递过去道:“丁老师,这些都是能吃的,虽然不能当饭,但暂时顶饿也没问题。” 丁奇笑了:“看来你还是个荒野生存的小专家啊!怎么全是素的?” 华真行解释道:“这里不太好打猎,有些活物也不敢乱给您吃。假如加工得不好,可能会有寄生虫、病毒啥的。” 丁奇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炉子,就像变魔术似的,接着又拿出锅、碗、筷子、一碟碟切好的肉、各式新鲜菜肴、蘸料……他笑着说道:“祛阴森之气,没有什么比一顿火锅更合适,你在非索港见过这种火锅吗?” 华真行已经看傻了,下意识地点头道:“见过,还吃过呢,在东国援建项目的工地上……丁老师,您还是个魔术师吗?” 丁奇:“我不是变戏法的,除了当过大学老师,还当过心理医生。不必这么看着我,你家杨老前辈自然也有这等本事,只是你想学会的话,恐怕还差得很远。” 他们在秘境中吃火锅,秘境之外神隐之门附近的乱石堆间,三个老头也在嘀咕着什么。柯孟朝问道:“我们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你们两个就不担心吗?” 杨特红:“有小丁老师在,就放心吧。” 柯孟朝:“我担心的就是那个小丁老师!” 墨尚同:“小丁老师有什么好担心的?” 柯孟朝:“我担心小华会不会被他拐走了!丁老师显弄本事,小华还是个孩子,那还不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这么一说,杨特红不禁也露出了担忧之色,但仍嘴硬道:“不会的,小华眼皮子没这么浅!” 柯孟朝:“我说你们啊,给小华发布的‘系统任务’就有问题,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奖励秘境一座,那不就送上门配合这位小丁老师吗?” 杨特红嚷嚷道:“正好小丁老师要来考察神之国度,我就顺便给安排上了,也让小华长长见识、开开眼界。小孟你是多虑了,小华是我养大的,我最了解他,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拐走?就这么一个破秘境,小华才不稀罕呢!” 柯孟朝:“所以我说你的安排有问题嘛,假如总这么干,那么小华是为了系统的奖励行事,还是为了自己的愿望努力呢?” 杨老头摆手道:“行行行,算你说得有那么一丁点道理,以后注意就是了。” 墨尚同又开口道:“让小华多增长见识也没什么不好,假如能学会小丁老师的本事,那也不是坏事。小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本事更大不是更方便吗?” 杨老头:“我们的本事他还没学会多少呢,丁老师再高,能有我们高吗?” 柯孟朝:“假如不是比个头的话,那还是我们高吧。” 037、被拒收的奖励 秘境中的两人吃完火锅休息一夜,在这种环境下华真行没有修炼养元术的静功,到了凌晨时分则起身认认真真做了三套完整的动功。丁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练功,然后问他在练什么?华真行并未隐瞒,向他详细介绍了一番养元术,甚至还讲了那个梦中的内容。 早上两人继续前行,穿过墓葬地带很快到达了这个世界的尽头。世界本身仿佛没有尽头,远方被朦胧的雾气笼罩看不真切,不论脚下走多远却好像还在原地,再回头一看,真的还在原地!这个秘境有无形的边界,到了这里就走不出去了。。 丁奇故意没有提醒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华真行走了半天觉得不对才回头,然后发现了这个无法解释的现象,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奇笑道:“你的适应能力很强啊,居然没吓晕过去?” 华真行:“这就晕掉的话,那我早就晕了不知多少次了!”从小在非索港长大的他适应能力的确很强,而且最近有了“系统”之后,对各种神奇事物的“阙值”已经提高了不少。在他的意识中,这个世界仿佛一切皆有可能,那就先见识了再说。 丁奇缓缓道:“你这种心态很好,好奇但不是懵逼,就算不懂也不理解的东西,也不认为它不可能。从重力、磁场、大气成分和压强来看,此地应该还是这个星球的环境。但我说不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尤其是跟你还说不清,所以只能带你来见证一番……” 这天他们还在秘境的最北端附近发现了金矿开采与冶炼的场所,已废弃了至少上百年。当地人曾就地采掘矿石,用最古老的方法提炼黄金。这一带是个范围不小的黄金富矿,丁奇用棍子敲开了几块岩石,便发现了鸽子蛋大小的天然金块,纯度很高。 就秘境中所见,此地居民最珍视的器物应该是角器与骨器,其次是精美的彩陶,然后是普通陶器与黄金器皿,最普通的则是木器与石器。金器加工其实要比陶器困难得多,居然沦落到与普通陶器一样的地位。 大概是因为缺乏高效燃料的以及工艺手段落后,陶器很珍贵,而且陶器易损毁,金器不朽则可以保存很长时间,所以历史上存留量很大,在这个世界中金器后来也就变得和普通陶器差不多了。 下午的时候,两人又回到最初进来的门户前,丁奇指着祭坛后方的岩壁道:“现在我们可以解读这些壁画了,它记载了一个部族的历史,而这个部族并没有文字……” 这里有五面巨幅壁画,都是用黄金镶嵌入山岩拼成图案,当中那幅就是外界神隐之门的景像,而左右各有两幅。左侧的第一幅,是很多人跪拜在神隐之门前方,好像在搞什么祭祀活动。左侧第二幅,则是有人高举着短杖一样的东西,带领一支队伍进入了神隐之门。 右侧第一幅,则是昨日所见那座城市的轮廓,城市中央有一座醒目的高台。右侧第二幅,显示的则是这座祭坛,有人站在祭坛上高举着什么东西,其余人在下方跪拜。 据这两天所见再按图分析,神隐之门应该是古时生活在外界的一支部族所崇拜的天然图腾,而开启秘境的方法应该只有祭司掌握。大约五百年前,不知因为什么,这个部族全部迁入了秘境。 大约三百年前,秘境中的城市已具规模,还修建了“王宫”中的高台。大约二百年前,他们在此地修建祭坛并留下了这五幅壁画。附近山坡上的那片石头建筑,可能就是祭司群体及其仆从的居所。 此时这个部族已发展到巅峰,逐渐开始衰落。到了大约一百年前,此地人口突然大幅锐减,直至五十年前完全灭绝。 听完了丁奇的解读,华真行似自言自语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丁奇:“我也不太清楚。这里有相对独立的环境,也有大气和水循环,可能与外界也存在某种形式的物质交换,能保持相对的平衡。但这些人就是被封闭在这个世界中,虽然不受外界的干扰,可他们内部也会出问题。 可能是内部战争,也可能是一场瘟疫,总之导致了人口锐减,很多知识以及技艺失传,环境也可能恶化了,从原先的平衡走向另一种平衡,使他们不再适应。 人口锐减、文明衰落,生存能力便更弱,基因多样性也缺失,最终灭绝。所以说一个部族、一个国度、一个文明,在历史中未必一定会进步,也可能走向消亡。” 华真行:“那他们就不能离开这里吗,或者后人已经离开了?” 丁奇摇头叹息道:“他们并没有离开,因为已经无法离开。” 华真行:“既然能进来,为什么出不去呢?” 丁奇:“据我推测,两百年前修建这座祭坛的时候,已经没人知道该怎么出去了。此地居民更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只把它当成一种传说。” 说着话他又一指跪伏在祭坛上的那具骸骨道,“他应该就是此地最后一人,手中拿的就是开启门户的钥匙,可惜他已经不会用了。他想出去,只能跪伏在这里祈求神灵……” 华真行:“明明有钥匙,怎么就不会用呢?” 丁奇弯腰把那支角质短杖从骸骨手中的抽了出来,轻轻吹了一口气,浮尘污渍尽去,递给华真行道:“你拿去,看看能不能把门打开!” 华真行接过短杖比划了半天也不得要领,他试着以神识查探又觉得此物深不可测,仿佛包含着无法解读的信息,最终无奈地摇头道:“我也不会用这个东西……咦,不对呀,您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拿到它。” 丁奇淡淡一笑:“这是我的独门绝技,等于拥有了万能钥匙。当然了,假如拥有了此秘境专属的控界之宝,则出入更加方便、还能掌控这个世界,你想不想学?” 华真行熟悉这种表情,每次杨老头想逗他学什么东西的时候,经常露出这样的笑容。华真行点头道:“想学!你能教我吗?” 丁奇:“想学会这门本事可不容易!但有朝一日待你修行有成,手持此控界之宝,甚至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华真行也笑了:“这个世界有什么好主宰的?我只是对您的本事感兴趣而已,请问有什么讲究、需要修炼多长时间?” 丁奇的语气高深莫测:“这可说不准,既要看你的资质,也要看你是否心无旁骛,有可能一辈子都入不了门,有可能不到十年即可大成……总之要常年居此秘境中、借助控界之宝感悟这方天地。这样吧,这座秘境就送给你了,控界之宝也是你的了!” 华真行赶紧将那角杖递了回去,连连摆手道:“我只是跟进来增长见识,怎能将此地据为己有?” 丁奇又笑道:“我只是来考察的,这地方又带不走。既然今日如此投缘,就算我送给你的礼物吧,你把它视为一种奖励也行。” 原来系统所谓的奖励,最终是以这种方式给他。华真行承认心中也有点小纠结,但还是摇头道:“我不要。” 丁奇有些意外看着他,追问道:“你是不能要,还是不想要,或者是不敢要?” 华真行:“丁老师,你我非亲非故,还是第一次见面,你就把这么一座秘境给我,我确实不能收啊!” 丁奇循循善诱道:“此地已无主,你或许可以成为神国之主。” 华真行:“什么神国,这里只是一座坟墓!” 丁奇:“这样一座秘境,就这么白白的扔在这里,不是很浪费吗?” 华真行:“你没看见外面吗,花几万米金就能买到老大一片无主荒野,还可以好好开发利用……要说浪费,这么多黄金确实有点浪费,假如拿出去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丁奇打断他道:“你既然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华真行指着祭坛上那具骸骨道:“能不能把他也带出去?此人临终前就想离开,把他带到外面安葬,总好过曝尸于此。我们拿了他手里的东西,总得帮他做点事情,对于死者而言莫过于完成他生前的心愿。” 丁奇看着手中的角杖道:“好孩子,你的想法不错,但是不能。” 华真行:“为什么不能?” 丁奇解释道:“这根短杖,不仅是开启门户的钥匙,也是控制这个世界的枢纽,我称之为控界之宝。宝物虽好,假如落到普通人手里,也只是一件普通的工艺品而已。 假如你学了我的独门秘法,又掌握了控界之宝,修炼小成之后,则可开启门户出入,还能把外面的东西带进来。可是想把里面的原有之物带出去,非得有大成境界不可。” 华真行:“什么是小成,什么是大成?” 丁奇思忖着说道:“就拿你修炼的养元术类比吧,突破三级之上,便算是小成;突破六级之上,按你的说法,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则是大成。” 大成之后,你拿着控界之宝就可以掌控这个世界,届时假如你不愿意,连我都进不来。可就算如此,你想把此地原有之物带出去,也须付出代价。” 华真行:“什么代价?” 丁奇:“你听说过次元壁吗?” 华真行微微一怔:“听说过,小说和漫画里看见的。” 丁奇:“你就把这道门户看成一种次元壁吧,打破次元壁哪有那么简单?这里是一个世界,有它自己的意志,就是所有事物的规则。无论你从这里带走什么,都相当于割裂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那么你本人也要承受割裂神魂之伤。 这个人如果还活着,我可以打开门户让他自己走出去。可是他已经死了,就算我有本事把他带出去,也要承受割裂神魂之伤,假如总是这么干,我迟早会变白痴的。我这次只是来考察的,并没有打算对这个世界做什么。” 华真行这才明白,秘境里的东西没有大本事是拿不出去的,就算能拿出去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他叹了口气道:“那些黄金……” 丁奇的笑容似是有些不怀好意,就像在引诱小孩子犯错误:“假如你学会了我的独门秘法,又能将之修炼大成,自然可以把这里的黄金搬出去。无非是受些神魂之伤,假如伤得不重,尚可调养恢复,那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华真行:“花那么大的代价、练成那么大的本事,只为受这罪吗?有这工夫,还不如在外面找个地方开金矿。” 丁奇:“那你不妨反过来想,何必把东西拿出去呢,到时候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你甚至能在这里呼风唤雨,岂不快哉?” 华真行:“我没想关起门来称王称霸,何况是在一座坟墓里。” 丁奇:“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们先出去吧。”明明是华真行不喜欢这里的气氛,不知为何,丁奇此刻却总想催促他出去。 华真行摆了摆手,又指着那具骸骨道:“既然不好把他带出去,就把他安葬在这里吧。” 丁奇倒没有阻止,还主动伸手帮忙,两人将这具骸骨移到了那片山坡下,挖了个坑将其安葬,又用块石垒了一座坟茔,这才转身离开了传说中的神之国度。 再度开启门户时,华真行一直仔细看着丁奇的动作,只见他拿着角杖向前一点,祭坛正中的那面山壁忽然就消失了,面前是一条两块巨岩间的通道,放眼望去就是外面的世界。 走出门户再回头,仍然是现实中的山野,方才的秘境已消失不见。丁奇又笑着问道:“神奇不?” 华真行:“神奇,太神奇了!” 丁奇却眯起了眼睛:“看你的反应,好像还记得刚才的事情?” 华真行纳闷道:“当然记得了,刚才我们一起把那具遗骸安葬了。” 丁奇诧异道:“从昨天晚上吃完火锅,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你一直都记得吗?” 华真行:“当然都记得啊,我们今天又在秘境转了一圈。” 丁奇:“那我方才在门户前问你的那些话,你仍然记得很清楚?” 华真行不解道:“丁老师,您怎么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丁奇苦笑道:“有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打算等你出来之后再说的,不料差点闹了个乌龙。” 038、志不在此 丁奇做了一番解释,华真行才明白刚才闹了什么乌龙。原来这秘境另有讲究,普通人进入秘境再出来,并不会保留记忆。昨天进入秘境后直至晚间吃火锅时,丁奇都以他的独门手段护住了华真行的意识。 也就是说,华真行应该能保留从昨天进入秘境一直到晚上吃火锅时的记忆,但是后来丁奇并没有再这么做。所以从“理论”上讲,今天在秘境里发生的一切,华真行出来后是不会知道的,就像记忆中的时间莫名少了大半天。 可是华真行偏偏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这就让丁奇有点尴尬了。华真行很不解地问道:“普通人记不住在里面发生的事情,那什么样的人才能保留记忆呢?” 丁奇:“元神清明之人。我观你虽神识初成,但昨天轻易就能让我欺近身后却毫无察觉,所以认为你还差点火候,没想到你已有此境界。” 华真行:“我昨天那是刚刚干掉了金大头,自以为麻烦都解决了,有些忘乎所以。您说的元神清明,我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应该就是昨天进入秘境后找到的感觉……” 说到这里华真行突然反应过来,方才离开秘境前丁奇问他的那些话,好像是一种试探。反正华真行也记不住,无论试探出什么结果都只有丁奇自己知道,出门后也免得尴尬。 这些高人,一个个都这么鬼精鬼精的!华真行仔细回想,还好自己的言行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说的都是自己想说也该说的话。 “普通人除了不能保留记忆,出入秘境还有别的讲究吗?”华真行还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 丁奇:“像这样的秘境,与外界隔绝已久,微生物环境也会有所区别。假如贸然出入,说不定会染上莫名之疫病,甚至无药可医,可以将之视为一种很严重的水土不服。当然了,你已不必担心这个。” 华真行心有余悸道:“原来如此!” 丁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些,而且还记得方才的事情。那么你再想想,假如拜如我的门下,将我的独门秘法修炼大成,此秘境便可是你一人独享之世界,谁也没法跟你争是不是?” 华真行:“一人独享之世界?那还不如蒙上被子睡大觉,梦里什么都有!” 丁奇:“那可不一样,梦是假的,这个世界是真的!” 华真行:“丁老师,我非常愿意叫您老师!我对您的独门秘法很感兴趣,也非常感谢您。您若愿意教我,我也很想学,但秘法不仅是知识,学和练也是两回事。 按照您的说法,假如要花十年时间就在秘境中潜心修炼、最终成为那里的主宰,我看还是算了。至少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可能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这里。 我自己还有养元术要修炼呢,不知何时才能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假如到了那一天,我倒真应该好好研究您的独门秘法……但我并不是想要那样一个世界。” 丁奇并无失望之意,反而笑道:“这样的秘境,我称之为方外,我的独门所创、所传便自称方外秘法。而我看你志不在方外、就在这人间……” 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顿,很生硬地转折道,“对了,那里面的黄金不好拿出来,你曾说过费那工夫还不如在外面开个金矿,找到地方了吗?” 华真行:“我只是打个比方,但黑荒大陆上确实有不少金矿。” 丁奇手指远方的山坡道:“你看这外面的地形地势,和秘境中所见是不是有点像啊?” “是有点像!”说到这里华真行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禁脱口而出道,“我们在秘境里发现了一座金矿,那么外面同样的方位……” 丁奇接过话头道:“会不会也有一座金矿呢?是真是假,不妨过去看看。我对这里不熟,你来带路如何,还记不记得方位啊?” 华真行:“我当然记得,用脚量都能量出来,往西北方向走,不到三十公里吧。” 丁奇:“那还等什么?我们出发吧!天黑之前赶到,看看能否有所发现。” 外界的地形和秘境中所见有点像,但也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可以参照,而华真行是按照记忆中的方位行走,基本上是沿着山脉的半腰。这一路走得非常快,华真行的速度几乎毫无保留,反正丁奇也能跟得上。 在太阳将要落山之时,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华真行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找对了地方,秘境中所见是碎石遍地的小山丘,而这里则是高耸的山体与大片岩崖。 华真行来回转了几圈道:“我没有发现金矿,不论是岩层中还是这里的碎石,都没有金块,连金沙好像都没有。要不然就是矿脉埋藏的比较深,我根本感应不到。”华真行已学会动用神识,但他以神识感应岩层,深入的距离也不过数寸而已。 丁奇:“神识虽玄妙,但不能凡事皆依赖,总有不可及之处。我们可以用笨办法,凿进去看看,这样最简单也最有效。你且退后!” 丁奇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手持长棍向凿子一样插进了岩石,看得华真行目瞪口呆。这根棍子是他亲手砍的,然后削尖了一头用火烤硬,质地还算坚韧,但绝不可能像插豆腐般插入岩石! 不是棍子厉害,那么厉害地只能是丁老师这个人!棍身带着奇异的震颤,将周围的岩石纷纷震碎,居然硬生生的在山壁上划开了一道“门”。如果说开启秘境门户是神奇的秘法,那么此刻他施展的就是实打实的硬核功夫啊,宛如一台人形挖掘机。 丁老师在山体里硬生生凿出了一条隧道,破开土石激射飞出,人居然就这么缓缓走了进去。华真行躲到了侧面,神识也跟着丁老师的脚步向山体内延伸。 远处的柯孟朝咂嘴道:“这小丁老师真卖力气啊!” 墨尚同点头道:“有把子力气!” 杨特红却眯着眼睛:“这里有金矿吗?我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可从来都没有发现!” 墨尚同:“这是非常古老的原始地层,假如矿脉在其深处,不做勘探确实发现不了。” 丁奇在山岩上开凿出了一条隧道,普通的房门大小,掘进的速度并不快,但已经相当惊人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过去了,已经凿了两米多深,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节奏,碎石不断飞射出来。 眼见已经挖了这么深,可是岩层中并没有发现金矿的痕迹,连最细小的碎金粒都没有,丁奇此刻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开凿。 外面的华真行也在暗自琢磨——这里真有金矿吗?恍然间突然又想起了那个梦,回忆起了梦中更多的内容。与系统无关也与那几个老头动的手脚无关,纯粹就是他自己的脑补。梦中的非索港,其西方确实有一座大型金矿,好像就在这个位置。 梦中这里是一座大规模的现代化金矿,安全、高效、环保,运用了程控爆破技术,还有各种最先进的大型矿山机械,效率可比丁老师此刻拿棍子挖洞高太多了。 不是说丁老师的本事不大,这就是现代工业文明的优势啊!他的本事大得已经超出想象了,可是快半个小时了也才打了可容一人通过、三米来深的矿道,相比大规模工业化的生产要求,这又能顶什么事呢? 况且像丁老师这样的高手,在世上如凤毛麟角,这样的本事用来开矿也太浪费了。绝世高手可不是人形挖掘机,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爆破技术与矿山机械去做,丁老师只管修身养性、发掘秘境、方外逍遥便好…… “小华,你又在这儿发什么愣?”就在华真行浮想联翩之际,丁奇已经停止了掘进,提着长棍走了出来。 华真行心里是怎么想的,口中就下意识说了出来:“丁老师,您这样的人才,这么大的本事,用来挖矿坑实在太浪费了!开采金矿,也不能用这种方式。” 丁奇被他逗乐了,笑道:“你琢磨啥呢?我只是带你来找找这里有没有金矿。” 华真行:“找到了吗?” 丁奇:“我先歇口气。” 华真行:“那您先歇着,我去打个猎,回头给您做晚饭。” 他很快就打猎归来,今天的猎物还是一头雄跳羚。在旱季的末期,这一带的山脚下就是跳羚的栖息地。他在附近的水源将礼物洗剥收拾干净,回来的时候丁奇已结束了休息,又在那里打洞,隧道差不多进入岩层快五米深了。 远处的杨特红嘀咕道:“小丁老师累够呛啊,这是自己将了自己一军,假如今天找不到金矿,那就尴尬了……小华又开始烤肉了,你说我从小教的手艺,为什么就那么好?” 华真行也不干等,点燃篝火烧将干净的石头烧烫,然后在石头上一条条炙烤切薄的肉片,并细致的撒上调料。许是被烤肉的香气吸引,丁奇终于停止了采掘,提棍走出来道:“哟,石板烤肉啊?闻着就有食欲!” 华真行抬头道:“丁老师辛苦了!请问您找着金矿了吗?找不着也没关系,先歇着,吃肉吃肉……” 丁奇暗自调匀神气,仍是一副气定神闲、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衣服和头发上已经沾了不少浮灰,左手倒背长棍,右手伸开道:“你看这是什么?” 他的手心里赫然有三粒天然金块,也就是俗称的狗头金,形状很不规则,最大的那块有樱桃那么大,最小的和绿豆差不多。华真行一跃而起,蹦过火堆道:“找到了?” 丁奇微微颔首道:“山岩深处确实有一条矿脉,我运气还不错,可能是找到了矿脉延伸的尖端地带,整个矿脉应该埋藏得非常深。” 华真行:“我也去找找……您帮忙看着点肉,别烤焦了。”他从背包里翻出枪管上好刺刀,一只手也戴上了钢制指虎,兴冲冲地跑进了丁奇凿开的那条隧道中,时间不大又兴高采烈地跑了出来,手中多了一枚烟头状的天然金块。 丁奇笑得很开心,吃晚饭时感觉这顿烤肉的滋味格外鲜美,华真行当然更高兴。远处的杨老头却皱眉道:“他们居然真的找到了金矿!假如是一座大型金矿,对小华、对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柯夫子也面有忧色:“是啊,会把这个地方给毁掉,还不知要填进去多少条人命!” 墨尚同:“眼下绝不是什么好事,但将来并不是坏事。得提醒这孩子一声,也要和小丁老师打好招呼。” 柯孟朝:“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杨特红:“不着急,看看小丁老师还想干什么?” 039、夫子之学 仍是在野外用餐,只是火锅换成了烧烤,但华真行的感觉却比昨夜在秘境中要舒服多了。昨夜那种总是提心吊胆、却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的体验,实在太糟心了。华真行今天猎的仍是一头成年公羚,肉足够他们俩吃的,还剩下不少呢。 华真行将剩下的肉也细心烤好,都收进了背包。吃饱喝足之后丁奇却没休息,又拎着长棍起身道:“在我来之前,风先生跟我打了个赌。他说你不会愿意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那个方外世界里。” 华真行:“哦,风先生还说什么了?” 丁奇:“你是那三个老家伙的传人,又不是那三个老家伙的传人,所以才是那三个老家伙的传人。” 华真行:“听着有点绕啊,您是在念经吗?” 丁奇又被逗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倒真像是在念佛经。” 华真行:“您学问大,给我解释解释呗。” 丁奇:“就说那位柯孟朝前辈吧,他一直在教你什么道理,你用几句话总结试试。” 华真行沉吟道:“他教我做个好人,还讲了为什么要做个好人、怎样做个好人、好人的标准是什么。” 丁奇感慨道:“夫子之学,任何一个时代都很珍贵、都不过时、都很实用。它是一贴好药,却难治那些绝症。我问你,非索港有那么多帮派势力,黑帮中有好人吗?” 华真行一时没有答上来,丁奇却自问自答道:“或许有吧,有人或许还有良心,也有不错的个人修养,但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反而会平添内心冲突,使其感到痛苦和焦虑。 真正的解决办法,是建立另一种秩序,一种不需要也不允许黑帮存在的秩序。但是话又说回来,不论在哪一种秩序下,修养与共识同样重要,否则秩序何来?” 华真行:“您说的好有道理,我就是这么想的!” 丁奇:“所以说你既是柯夫子的传人,也不是柯夫子的传人,才是真正的传人。 华真行:“其实柯夫子也知道。” 丁奇:“见证了这么多,柯老前辈当然早已明白……再说说杨老前辈,你就是他养大的,对吧?他可不像你这么爱管闲事,秘境中的那些黄金,假如有稳妥的办法,其实你很想拿出来,是不是?” 华真行:“我这可不是贪财,假如拿出来能做不少事情呢。” 丁奇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又说道:“风先生还跟我打了个赌。” 华真行:“什么赌?” 丁奇:“他说我拐不走你。” 华真行:“你也没想拐我走啊……”说话时莫名又想起了罗柴德,罗柴德曾经是真的想把他带到米国去,但说‘拐’却有点不合适,人家明显也是出于善意。 丁奇:“既然来了一趟,总得教你点东西,我就教你一套棍法吧。我看你的身手很不错,应该很容易就能学会。” 华真行果然大感兴趣道:“什么棍法?” 丁奇:“这套棍法的名字很霸气,叫‘击天镇地灵犀棍法’,当然也有更简单的称呼,就叫‘五式棍击术’,我给你演示一番。” 华真行的功夫是从小和杨老头学的,而杨老头的棍法那已是出神入化,丁奇此刻还要杨门弄棍?但华真行学得仍然很认真,全神贯注地观看丁奇的演示和讲解。 这套棍法不是套路,就是五式技击法,所以演示起来不止一遍,丁齐反复讲各种发力与运用技巧,看似很简单的五式,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基本讲完。华真行能看出来,这位丁老师肯定不是自幼习武之人,很多动作都没做到位。 假如让他拎根棍子跟丁奇动手,那是万万打不过的,没看丁老师刚才在山岩中凿开了那么长一条隧道吗?但是论棍法本身,丁奇可能真练得没他好。但华真行仍然听得连连点头,这五式棍击术的核心他倒是明白了。 点、拨、崩、砸、扫五式,以“棍击”为名,实际上刀枪剑戟乃至一块板砖都可以信手抄来。等丁奇演示与讲解完毕,华真行赶紧道:“丁老师,您今天是不是累着了?赶紧坐下来歇歇,喝口水!” 丁奇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我的功架不专业,但这五式棍击术的精髓不在于此。它的技巧能用于各种家伙,哪怕一根筷子、一串钥匙、一支牙签,在特定的场合都能解决问题……假如能拍一块板砖,就不必用铁砂掌,你领会其意就好。” 华真行点头道:“我明白,君子善假于物嘛!其实我还是更喜欢用枪,手雷也行,没枪的时候,能抄着什么家伙就用什么家伙。” 丁奇:“你还明白什么了?” 华真行:“开矿还是要靠挖掘机,不能指望您这样的高人在岩层里打洞,你这等本事也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丁奇:“你这孩子还真逗!这根长棍在我手里拿了这么长时间,此刻也算不凡了,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还有这支角杖也留给你了,不要推辞,反正我也没想带走。 开启与掌控那秘境的方法,就在这角杖之中,总有一天你能解读。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还能做出选择,很不错!但长大之后,或许就全都想要了。” 华真行没有再推辞,接过角杖便收进背包里,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堆东西道:“丁老师,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感谢您,这五万米金就算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吧!” 华真行虽是杨老头养大的,但他平日接触的人更多还是非索港当地居民,所以并不认为直接给钱是什么失礼的行为,这就是当地最好的、最直接的感谢方式。 他本可以不拿出这么多的,比如给自己留个两、三万,可是以丁奇的本事,当然不用看就知道他的背包里有多少钱,所以就不必那么夹生了,全拿出来才显诚意。丁老师的指点价值应该远远不止五万米金,而华真行只能有多少给多少。 几天前在梅里机场罗柴德送的这笔钱,他转眼就打算一分不剩全部送人。 这回轮到丁奇有点懵了,看了他半天才突然笑出了声,伸手拿起一叠道:“多谢好意,我就收下这一万米金吧,足够我来这一趟的各种费用了。听你刚才说,几万米金在这里就能买下好大一片荒野,剩下的你就留着圈地吧……假如还不够用,这里还有金矿呢!” “此地有金矿的消息,还请丁老师暂时保密,假如泄露出去会有大患,不仅下游一带将原野尽毁、不适人居,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送命。”远处突然传来杨老头的声音,转身望去,杨特红、墨尚同、柯孟朝都从夜色中现身走了过来。 …… 黑荒大陆上有世界上最大的金矿,还有无数小型金矿。几里国境内也有不少地方能够开采到黄金,但矿藏规模大多都很小、资源分散,没有大规模开采的价值。每到雨季,就有不少人在蕴含金矿的河床中淘金。 最简单的工艺就是筛淘沉淀,在冲淘过程中通过重力作用使砂石分层,黄金颗粒会沉到最底,然后收集起来加热熔化去除杂质,就会得到粗炼的金块。采金规模稍微大一点,就不仅要有水了,还要用到大量的水银。 其基本原理是利用密度使金粒沉入汞液中,然后形成金汞化合物,再加热金汞化合物回收汞,得到纯度很高的黄金。生产过程中不仅会产生剧毒的汞蒸汽,假如排放环节稍不注意,还会向周围的环境中排放大量的有毒物质。 这会使那一大片地方的土壤包括植被都含有超剂量的汞,人和动物无论是接触还是食用都会产生汞中毒。汞中毒的后果非常严重,可以导致各种慢性病甚至死亡。汞还会在身体中缓慢的积累,不知不觉便沉疴已深,使人丧失劳动能力、导致婴儿畸形…… 现代化大规模工业炼金也会用到汞,但有严格的环保回收工艺。就算是这样,各种污染事件依然时有发生,更何况是几里国非索港这种地方。当地以水银炼金基本上是开放式的,污染根本没人管也不可能控制住。 那些在淘金工地上的劳力几乎都有慢性汞中毒,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因此死亡,在被汞污染的地带,还有不少婴儿先天畸形或患慢性疾病。当然了,现代化制金也可以采用无汞工艺,它对生产管理和工艺能力的要求更高,在这个地方就不要想了。 丁奇和华真行发现金矿的地方,在非索港的西北方向山坡半腰,下方就大草原。这个地方没有河流,假如需要大规模用水,只能从更高处的非索河上游引水,或者将矿石运到下方有水源的地方。 开采规模越大,汞的污染量就越大,需要注意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雨季的时候,水流会把污染物带到下面很远的地方,甚至漫过整个草原、在各个低洼水泊中沉降。假如这个金矿足够大,那么污染的范围也会足够广。 有毒化合物会通过水和土壤进入植物,然后通过食物链再进入动物和人体内缓慢堆积。而且汞污染一旦形成,想清除就非常困难,会把这一大片地方都给毁掉。 麻烦还不止于此,假如真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大型金矿,会引起各方势力的激烈冲突,流血事件将会不断出现。除此之外,恶劣的开采环境也会导致大量伤亡事故,这些都不需要做假设预测,就是现实中的黑荒大陆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 假如这座金矿在一条河流边,那么它污染的可能只是一条河流,但在这个位置,只要规模足够大,不仅会污染整片荒原,还会带来一系列冲突与灾难。在没有能力保证这座金矿被安全有序的开采之前,最好就不要暴露这个秘密。 这些就是三个老头告诉丁奇和华真行的事情,叮嘱他们一定要保密,假如就是想在这里挖点金子当然无所谓,但不能将消息泄露出去。杨老头最后还特意说道:“丁老师,这金矿是你好不容易发现的,假如你想把这片荒山买下来,我们也可以帮忙。” 丁奇赶紧摆手道:“我今天只是来考察秘境的,然后帮小华找找外面有没有金矿,不过是凿开了一条隧道,发现几粒天然黄金而已。谁也不知道这个矿藏的规模有多大,我对此也不感兴趣,就让小华看着办吧。” 040、现在是他的了 当天夜里众人围着篝火吃完了小华拿出来的烤肉,又热热闹闹地聊了半宿,丁奇天明时分便告辞离去,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到非索港。华真行出了这一趟远门,终于被三个老头带回家了,坐的是杨老头的大吉普,他当司机。 在路上小华就有很多事想问,比如杨老头和墨大爷是否一直跟着他、都看到了什么,柯夫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干嘛也要凑这个热闹?可是后排的杨老头板着脸道:“好好开车,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大吉普穿过干涸的北索河床,又一次驶进了非索港。刚刚离开一周而已,这座城市还是那副模样,看不到变化仿佛也看不到希望,但罗柴德已经走了、金大头也被干掉了。这里少了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隐藏极深的商业间谍,也消失了一个黑帮头目以及他的铁杆手下。 车还没开到杂货铺,华真行的电话就响了。他的手机本已没电,刚在车里充上,低头一看是夏尔的。夏尔此刻给华真行打电话,用的是他自己的号码。华真行刚想接,副驾驶的墨尚同就伸手将电话拿了过去。 “夏尔?我是墨尚同,小华的墨大爷。你明天下午两点整,准时到杂货铺来找我!”说完就挂了,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夏尔找华真行当然是为了商量大头帮的事,干掉金大头之后他还没跟华真行联系上呢,他应该已经控制了大头帮,但是下一步该怎么办尚无主张,或者不敢自作主张。华真行在旁边听得清楚,夏尔一听接电话的是墨大爷,语气立刻变得唯唯诺诺。 墨大爷给他约了个时间是明天下午两点,这也算是一种考察吧。当地人严重缺乏时间观念,当然了,很多人连块表都没有。外来业主假如雇佣的当地工人,迟到旷工那是家常便饭,有时候简直都能被气死。 假如夏尔能准点守时,则说明这小子态度还很端正。如今夏尔已经“贵”为大头帮的头,假如明天还是一个人来的,而没带什么手下耍威风,则说明他还没飘。假如夏尔做不到以上这两点,恐怕墨大爷也就看不上他了。 华真行对此心知肚明,但也没打算提醒夏尔,就看夏尔自己的表现了。回到杂货铺之后,墨尚同对看店的伙计道:“大金,这几天辛苦你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大金姓雷,也是东国人,八年前来到了非索港,听说还曾经是一位级别不低的官员,来到非索港后做外贸生意,后来被人抢了还差点送了命,然后就加入了草鞋帮。他受过高等教育,很有组织能力,但加入草鞋帮之前,这些能力都没有真正派上过用场。 两个老头跟着华真行出门了,但杂货铺却没关,这几天就是雷大金在帮忙看店。待他走后,华真行正想说话,杨老头又摆手道:“快做午饭去,做好了都端到院子里来。” 这一进门,华真行的身份又从独行少侠切换为小伙计,干起了每天的日常工作,摆弄那九口丹炉紧着冰箱里的材料做了八菜一汤,都端进了后面的院子里。小院中种着两颗枣树还有一棵桔树、一株荔枝。 树荫下摆着石桌石凳,三个老头在石桌旁坐好,看着华真行摆出了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杨老头率先开口道:“说吧!” 华真行:“说什么呀?您不是一路跟着我吗,什么事应该都知道了吧?” 墨尚同:“那就说我们不知道的,我们边吃边听。” 华真行:“和丁老师去秘境的经过,昨天夜里已经说了。但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请教你们,你们听说过‘系统’吗……” 关于这个神秘的“欢想国任务系统”,华真行很想请教家中的三位老人家、听听他们的看法。他介绍得非常详细,几乎没有任何保留,从自己修炼养元术的体会开始,讲到系统是从什么时间、用何种方式出现的,又如何在脑海中召唤,颁布了哪些任务…… 他说完之后,三个老头都沉吟不语。过了好半天,杨特红才咳嗽一声道:“据我所知,此事古已有之,你并不是第一个有类似经历的人。” 华真行眼睛都瞪圆了:“啊?难道那些小说写的都是真的?” 杨特红:“也不能说那些都是真的,文艺创作当然包括想象的成分,而且每一个人遇到的具体情况也不一样。比如你刚认识的丁老师吧,他是个非常出色的心理医生,就能通过心理技术给人留下某种暗示,那也可以看成是一种系统嘛!” 华真行:“您的意思是说,这是丁老师捣的鬼?” 杨特红在这里硬掰扯,却差点掰劈叉了,又赶紧摆手道:“不不不,这跟丁老师没关系!我举这个例子,是指系统完全有可能存在,也有很多来源。至于你这个系统,其实就是你自己的愿望,仔细想想,不是吗?” 华真行:“可是系统的奖励又是怎么回事?它怎么知道罗医生会感谢我,却又搞错了,说是三万米金,实际却变成了五万米金。” 墨尚同插话道:“据我分析,你的这个系统,就是一种对未来的展望和预测。既然是预测嘛,就总有不那么准的时候。就我看来,这个系统发布的任务,就是你在现实中希望去解决的问题。对于你来说,就要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去解决,或者怎样才有能力去解决。” 华真行刚要张嘴追问,杨特红赶紧附和道:“你墨大爷说得对!我教过你的,你就把它当做观察到的现象,先去研究它的规律,知道怎么去运用,然后再去琢磨其原理。 我说这种事情早已有之,并非空口胡言,假如你能将养元术修炼到七级水平,自己就会明白了,现在对你说也说不清。 比如你想对人解释何谓通感、何谓神识、何谓元神出现,没有体会过的人能真正明白吗?那已经是另一个维度的感官!” 华真行刚想问这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杨老头已经提前拿话给堵上了,他下意识地答道:“我在那秘境中确实已经体会到何谓元神,感知事物的方式确实和平常不一样。” 墨尚同:“对对对,感知事物的方式不一样,接触与加工事物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一直没说话的柯孟朝见另外两老头居然把话题给带偏了,似是很不满地哼了一声,放下酒杯道:“这些以后再说,还是讲讲小华的这个系统吧!小华,我想问你一句,系统发布的任务都是你的愿望吗?” 华真行想了想:“都是我想做的,或者说有必要去做的事情。” 迄今为止系统一共给他颁布了六个任务,其中两个是不带序号的,分别是“春容丹研制任务”和“养元术教研任务”,都是他梦想中的事物,也是长期的任务。另外系统还给他颁布了四个带序号的任务,就是现实中他需要解决的问题。 柯孟朝:“那么奖励呢?” 华真行:“奖励是我没想到的。” 柯孟朝:“是不是你想要的?” 华真行眨了眨眼睛:“其实没有那些奖励,我同样会去做那些事情。当然了,有奖励更好!” 柯孟朝:“那你为什么没有要那座秘境?” 华真行解释道:“我不是对传说中的秘境不感兴趣,但是那个地方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是对丁老师的方外秘法不感兴趣,但是现在,我不想把时间精力都花在那样一个秘境中。把自己关在一个大坟墓里很多年,就为了成为那里的主宰,不划算。” 柯夫子说话的时候,杨老头和墨大爷都盯着他,目光就跟两把钢丝刷子似的。听到这里,杨特红眉头微微一皱,插话道:“那么这个奖励,对你而言有没有收获?” 华真行又想了想,然后很肯定的点头道:“有,至少让我意识到自己更想做什么。” 杨特红一拍大腿:“这就对了!” 柯孟朝瞪了杨老头一眼,又看着华真行道:“你这么认为,很好!至于这个系统嘛,你可以把它当成了一种提示问题的工具,实现人生愿望的辅助。 但愿望是你自己的,系统也是属于你的,而非你的人生属于这个系统。你不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而生活,更不是为了谋求系统奖励而行事,只要记住这些,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另外两老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墨尚同起身道:“我们吃好了,小华你慢慢吃吧,吃完了收拾好再到厅里来,有东西要给你看。” 华真行拿起脚边的一个大信封和四万米金道:“这些东西怎么处理,还有大头帮的事该怎么办?” 丁奇终究只拿了一万米金的“答谢”,华真行这里还剩四万,包括罗柴德送的那座庄园的过户资料,此刻就带在身边呢。杨特红信手接过去道:“这些交给我处理吧,其他的事待会儿一起说。” 华真行吃饭并收拾碗筷的工夫,三个老头在厅里围着一张方桌开小会,不知用什么办法拢住了声音不外传,须知华真行现在的知觉可是很敏锐的。 杨特红捻须道:“我很欣慰,这小子很坦诚,那么重要的秘密都说了!” 柯孟朝:“他那是给你们弄的系统整懵了,有点不知所措……当然了,这也是信任我们。就是神念心印而已,让你们玩出这种花样,等将来小华搞明白了,你们丢不丢人?” 杨特红嘿嘿一乐:“不丢人!假如将来小华自己能整明白,也是好事嘛。” 墨尚同却很突兀地问道:“这小子想干什么呢,假如让他去当几里国的总统怎么样?” 柯孟朝又摇头道:“不会愿意的,他又不是夏尔,丁老师已经试出来了。至于他究竟想干什么,待会儿一问便知。如果他的思路还不明确,我们今天就帮他明确一下。” 杨特红:“我们不是只观察不插手吗?早就退休了啊!” 柯孟朝:“老墨什么时候真正退休过,要不然这里哪来的草鞋帮?” 墨尚同:“我那只是十五年前来到这里,碰见了老杨,一时意动而已。今天这件事,我看就数老杨跳得欢!” 杨特红:“我们并没有插手,这只是小华的理想,我们指点他而已,虽然退休了也可以当顾问嘛。” 柯孟朝又看着杨老头道:“你说小华现在算不算修士,或者说有没有把自己当修士?” 杨特红:“干嘛分得那么清啊?” 墨尚同沉吟道:“小孟是怕他不自知,将来滥用能力惹出祸事。” 杨特红:“该注意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们从小就反复灌输给他了,为人之道就包含修行之忌,再多说也无趣。就让他自己去明白修行的道理,也享受修士的乐趣吧。假如是别人我还不放心,但是小华,他的养元术可是要纳入义务教育向全社会推广的。” 柯孟朝:“不是你的养元术吗?” 杨特红:“现在是他的了!” 041、妥妥高科技 华真行擦干净手从通往厨房的侧门走了进来。这座小楼的格局很有意思,整体呈“凹”字形,正面是平的朝北临街,一楼前面当然就是店铺,后面是一个大厅。 大厅东侧有一间卧室和一间库房,而卧室居然开了三扇门。一扇门朝北连通库房,另一扇门朝西通往客厅,第三扇门也朝西,竟开在院子里。 大厅西侧是厨房。厨房很大呈狭长形,不大也不放不下九口丹炉啊。厨房也有三扇门,一扇门朝西通往外面,华真行那天晚上喝多了就是从那里摸进来的。另外两扇门都朝东,一扇通往客厅,另一扇也开在后院里。 整个一楼,没有对外开的窗户。 楼上有一个小厅和四间屋子,楼梯当然是通往小厅的。平日杨特红和华真行各占两间,一间睡觉,另一间放置各种个人杂物,是书房兼工作室。杨老头在楼上楼下各有一间卧室,平时华真行也不知道他睡哪一间。 更有意思的是,楼上的四间屋的地板都留了一个可以上下的出入口,很隐蔽,平日也用不着。比如华真行的卧室西南角有一片地板可以连着楼下的天花板掀开,露出一个边长八十厘米的正方形口子,可以直接跳进厨房里。 也不知杨老头这是什么趣味,把二层小楼和这个小院设计成这样,倒是特别适合玩躲猫猫,更别提小院底下还有地窖和三条地道了。柯孟朝有时也会住在这里,他来的时候一般睡楼下的卧室。杨老头当然就会住到楼上来,他那间卧室的墙角可通楼下库房。 所以华真行在院子里收拾完东西进厨房,又能从厨房里直接走进大厅。他看见三个老头把一张方桌搬到了屋子中央,上面放了一个和桌面大小差不多的方盘,而方盘里竟是一幅三维立体激光全息投影,妥妥的高科技啊,而墨大爷手中还拿了一个小巧的遥控器。 墨尚同见他进来了,挥手道:“把门都关上,窗帘都拉好,别开灯!” 光线暗下来之后,那全息立体投影就更清晰了,华真行好奇地凑过去道:“咦,这是什么?” 墨尚同的声音很严肃:“自己看!” 华真行:“这是地图,不对,是立体沙盘……显示的是从非索港往北到梅里国境内这片地方。嗯,这里有数字,三百乘三百公里范围,我上周刚走过一半的路程。” 墨尚同伸手在地图的东南区域划了一条线:“这就是你护送罗柴德走的路线。” 咦?激光全息投影还可以触摸操作吗,随着墨大爷的指尖划过,沙盘上就留下了一条红色的细线。然后墨大爷摁了一下遥控器,那条红线就消失了,他又把手伸到方盘表面做了挪动和向外扩张的动作。 只见影像显示的场景在放大,并逐渐向东南角移动,标示区域变成五十乘五十公里大小,正好显示了非索港及其周边以及西部延伸而来的山脉。然后他又摁了一下遥控器,沙盘场景以及局部显示的颜色在不停变化,并以询问的眼光看了华真行一眼。 华真行不等他开口便答道:“这是一年四季的变化场景。” 墨尚同将沙盘变化定格,指着一条蓝色的不规则长带道:“这是什么?” 华真行:“北索河!大雨季之后北索河流量最大的样子,原来有些地方水面这么宽啊,比南边的非索河可宽多了。” 墨尚同:“这只是一个示意!南索河也就是现在的非索河,河道受人工影响已经比较大了。北索河只有天然河道,洪水泛滥的时候就这么漫开,当然很宽了。” 华真行:“您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墨尚同再一摁遥控器,那立体图景缓缓升高,等于将显示的地形坡度都给放大了,又切换成了旱季完全断流时的场景,在北索港河床坡度最大的区域末段,又出现了三道浅坝,而在上游的山脉谷口处出现了一道大坝。 接着沙盘又开始出现动态变化,还是出一年四季的样子,北索河上游出现了一座水库,汇集的是雨季时从西部山脉高处的来水。而下方河床上的那三道浅坝也看不见了,原野上出现了三片湿地,就像不规则的湖泊群。 在雨季时,湿地的面积扩大形成一大片湖泊,而到了旱季面积会逐渐缩小,但北索河始终没有断流,那三道浅坝也没有露出河面。 更有意思的是在大水库下方的主河段北侧,渐渐又出现了两条支流,而支流的源头蜿蜒向西北,已经超出了沙盘的范围。杨特红又摁在方盘表面五指做收拢动作,显示的区域不断扩大,看见那两条支流上方又各自出现了一道坝以及一座小型水库。 通过对比可以看出来,新出现的这条北索河就算在水量最小的时候,也比那条常年不断流的南索河宽得多。 墨尚同解释道:“这是用超算模拟的场景。” 华真行:“这么神奇?” 墨尚同:“对于超算来说很简单,难的是数据采集和算法模型,有偏差的话预测就不准确。” 柯孟朝:“工程量还可以再大点,不要用浅坝影响航道。” 墨尚同:“你还想留航道呢?” 柯孟朝:“那当然,这条河能连接入海口外的国际码头,航运很重要!” 杨特红摇了摇头:“就几十公里,算了,另一条河流才是需要考虑航道的。” 墨尚同右手摁遥控器,左手在那三道浅坝的位置点了几下:“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工程量稍微大了点,只能算将来的备选方案。” 只见那三道浅坝的位置变成了隆起的土地,河流拐了三个弯绕过了坡度很大的陡峭地带,原先三十多公里长的河道变成了五十多公里长。 华真行:“怎么都是向北弯?” 杨特红:“向南就拐到非索港这边来了,很多地方有人居住,不是你的地盘。” 华真行:“我的地盘?” 柯孟朝:“先看,最后再问。” 杨特红再一摁遥控器,未来的改造场景消失了,沙盘又恢复到现实中随着季节变化的动态图景。墨尚同扭头看着华真行道:“你清楚现在的世界形势吗……算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从今年冬季开始,几里国包括非索港将会有饥荒,很可能会发生骚乱。” 柯孟朝补充道:“全球经济都非常不景气,更重要的是,粮食减产、出口限制已成定局,粮价肯定会上涨。而非索港这里,畜牧业出口正在遭受重创,总之就是大家都没钱、会缩减消费,这里的产品卖到海外越来越难……” 杨特红叹了一口气:“其实今年上半年非索港很多店铺和小作坊都倒闭了。局势恶化难免出现骚乱,而一旦出现骚乱,受到冲击最大的往往是那些华族人。” 墨尚同:“已经受到冲击了,只是这个地方信息不发达,没有那么新闻刷。哪些人既聪明又肯干活,能攒钱蓄资产,还会开铺子做生意,简直就是大好肥羊啊。” 华真行皱眉道:“那该怎么办?” 柯孟朝:“所以我们在问你啊,你想怎么办,又能做什么?假设你现在有一大笔钱,又能调动一大批人的话。” 华真行:“饥荒?那就赶紧组织人种地啊!” 三老头都笑了,墨尚同问道:“种什么?” 华真行:“木薯,在这个地方一年四季都能生长,而且比较抗干旱,雨季结束前都是好时机。到了小雨季就可以收获一批,然后再种一批。” 杨特红:“仅仅有木薯,恐怕营养成分还不够,太单一。” 华真行:“那也要先吃饱肚子再说,还可以种翅豆和热带花生。” 杨特红点首道:“不错,土地十分,七分种木薯、两分种翅豆、一分种花生,可以兼种轮作以养地……哎呀,花生米可以下酒,花生苗、翅豆芽、翅豆藤尖都可以做菜。” “别说啥都想到下酒菜!”柯孟朝瞪了杨特红一眼,又看着华真行道:“方案已经有了,种在哪里呢?” 这显然是一道考题,今天三老头要考他,那么按照这三个老家伙的习惯,提示肯定早就有了,要不然在面前放这么一个高科技沙盘干什么?华真行看着动态的变化的沙盘图景,连连指了好几个地方:“就是这一带?” 墨尚同很满意地赞道:“英雄所见略同!” 接着他一摁遥控器,沿着北索河的两岸出现了一块块用红线圈出来的狭长地带,显然早就标注好了。华真行刚才指出来五片地方,而墨尚同此刻却标出了九片,其中就包括那五片。华真行难免有点得意,墨大爷很少这么夸他,自诩英雄,同时也把他比作英雄了。 这九条地带地势相对较高却很平整,在大雨季不会被淹没也不会形成孤岛,灌溉比较方便,假如事先挖好蓄水的深池,旱季也能有的水源可用。至于更远的荒原中的大片地方,华真行还没有考虑,因为太远了而且此刻的沙盘也没有显示。 杨特红双手扶着桌沿道:“差不多是八万亩,其实都是冲淤沃土,平整土地打好田垄,配窖井沟渠,做好灌溉和排水,哪怕不施肥或者少施肥,以这里的气候和土壤条件,木薯年亩产也可以达到两吨,最理想的耕作状态甚至能达到五吨。” 柯孟朝:“加工得当,配以翅豆和花生,至少可满足十万人的口粮。” 华真行:“可是非索港有五十万人。” 杨特红看着他摇了摇头:“只是补其缺而已,别忘了非索港原先可没有这些粮产,假如多出来这一批便可维持。” 华真行:“八万亩,怎么种啊?这个地方的人干活……” 墨尚同:“平整土地可以上机械,打垄也是。眼下急调农耕机械,可以弄出来二百台,会操作的二百个人也是够的。” 华真行:“一个人负责四千亩?除了平整土地,播种更麻烦。” 杨特红:“花生和翅豆,需要草鞋帮的人去种了,至于木薯可以雇当地人种,让大头帮的人监督。五万多亩木薯,块茎平放埋种,假如能征集五千人,足够了。” 华真行:“需要在雨季间歇时去种,不超过半个月时间种完,确实足够了。” 墨尚同:“五千人,我草鞋帮就能调集。” 杨特红摇头道:“不要征调,就是公开雇佣。草鞋帮的人可以去干,当地人也可以去干,记得把他们混杂开,这是最简单的活了。草鞋帮和大头帮还可以派人监督,验收合格按量拿钱,事先都说好!假如有人敢耍赖起哄,就需要用到大头帮了。” 柯孟朝很满意地拍了拍华真行的肩膀道:“小华,你这个计划不错!” 华真行愣住了,三老头说得很热闹,怎么成了他的计划了?这时杨特红又问道:“可是你怎么保护这九片田地呢?” 华真行:“假如全用铁丝网围起来就好了,然后派人巡查,既能防人,又能防止水里的河马、陆地上豪猪搞破坏。” 墨尚同:“绞刺铁丝网,这个工程可以外包,就交给东国的工程队,也就不到三公里长不是多大的工程,很快就能干完。” 华真行:“三公里长,用不着吧?” 这些田地总计八万亩左右,总面积差不多五十平方公里,虽然分成了狭长的九块,但目测全围起来,差不多一百五十公里长的铁丝网也就够了。 杨特红笑了:“这些地,你说种就种、说围就围吗?” 华真行:“那就把它买下来!” 杨特红意味深长道:“怎么买呢?我可提醒你一句,不谋将来者,不足以谋眼前。” 042、轮番夸奖 华真行一听就明白了,联想到刚才全息沙盘展示未来图景,伸出两根手指沿着河流的两岸划出了一条带状区域,又在上游的山谷位置画了一个圈,就是水库出现的地方。 墨尚同这次没有再说英雄所见略同了,很干脆地一摁遥控器,沙盘上又出现了一片红线围绕的区域,在西侧的高处是个不规则的圆形,直径有十几公里;下方是一条带状区域,沿着北索河两岸总体宽度在五公里左右,直至入海口,长度接近三十公里。 华真行:“这是大多面积?” 墨尚同:“有标注,你自己看,三百平方公里左右。” 按照这个规划,仅仅为了八万亩、五十多平方公里的田地,竟然要买下整个流域三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但是想想将来,假如要修水库、修河道、形成天然湿地,好像也只适合在自家的地盘上动工,全买下来则免除了很多麻烦。 华真行:“可是刚才还有一个改河道的备选方案,假如真的改河道的话,北索河可就向北绕出这片区域了。” 柯孟朝:“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先把眼前能做的做了,这一切都是围绕着开垦田地制定的第一阶段计划,并为将来做点准备。要知道那条北索河如今还不存在,所以才能买下这一片土地,然后再设法造出那条河流。” 墨尚同:“根据测算,目前总共需要二百六十公里长的铁丝网。山地上的工程麻烦些,可以先干平原上的活。” 沙盘上的铁丝网已经标注好了,将这三百平方公里连成整片的土地全部围上,再将那九片田地单独围上,其中有一部分是重合的,还可以省点工程量。 华真行突然又发现了什么,提醒道:“这样一来,就把南北交通给截断了。” 杨特红反问道:“北边有人定居吗?” 华真行:“还真没有谁定居,旱季会有少数人跑那边放牧,但雨季一来都不会待在那边。” 他们有可能买下那么一大片地方,恰恰因为北索河如今并不存在,旱季中那里就是荒原,既没有人开垦也没有人定居,因为谁都知道雨季一来漫涨的洪水会淹没一切。在当地人眼中,那片地方恐怕白送都没人要。 至于沙盘显示的未来图景,只是超算模拟的结果,需要大量的投入才能改造成功,还无法确定能否成功。 华真行又手指一个位置道:“我还有个问题,在大雨季末期和小雨季初期,这里是那些野生动物的迁徒路线。” 杨特红:“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呢?” 华真行:“我现在只能想到一个笨办法。当动物迁徒潮到来的时候,把两边的铁丝网打开一个缺口,然后再给封上。一年也就两次而已,不是做不到。” 墨尚同:“笨办法也是办法。” 华真行:“我还有个建议。” 柯孟朝:“别说建议,就说主意,你的主意。” 华真行:“如果饥荒就是眼前的事,那么暂时就不考虑改造北索河之后的情况。我们刚才圈出的八万亩的田地,是在洪水最大的时候也不会被淹没的,也是最适合大规模集中垦植的区域。 但是大雨季之后洪水会退,几乎所有的地方都会露出来,小雨季很多地方也淹不着。这片地域更大,至少也有十几万亩,就按照当地人的习惯,我们直接撒种子得了。按这里的气候,差不多半年就可以收获。” 仅仅为了八万亩田地,他们计划要买下三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其实就是为了将来考虑。上游山谷那一大圈地域是规划中的水库,大约有一百五十平方公里,那个地方不适合种东西,所以先不考虑。 但是在大洪水退去之后,还有大片地方是空闲的,小雨季也不会被淹没,而且受历年的洪水冲击堆淤,土壤也很肥沃。所以华真行就建议按照当地人的习惯,撒完种子野种天收。那样虽然远远比不上人工垦殖的亩产量,但也能有很大一批收获。 墨尚同反问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费劲!像木薯、翅豆之类的作物肯定也能长出来,但你打算怎么收割呢?” 华真行:“雇当地人来收,人工垦殖区域都被铁丝网圈起来了,只要不进入那八万亩田园,野种区域随便他们挖木薯、摘豆子,能收着花生也行……假如真的发生了饥荒,也算是给很多人留了一条活路。” 杨特红:“哦,活路怎么留,谁挖出来的就让谁带走吗?” 华真行摇头道:“当然不能白送,收获的东西是我们的,我们可以按量付钱,或者折算成别的报酬。” 墨尚同微微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很好,你还有什么计划?” 华真行皱眉思索道:“不是计划,只是还有个重要的问题,那些收获的木薯怎么处理?这么大的产量……还需要一个大型加工厂。” 杨特红挑大拇指道:“不错,真不错,你已经学会推演了!” 华真行:“这算什么推演?既然种了这么多木薯,就应该想到的。” 杨特红:“你以为呢?还没有发生的事,能根据见知做出各种假设,又能跟据假设预见不同的结果,这就叫推演!你以为这很正常,可这里很多人就是想不到,不仅没这个能力,而且根本没这种意识,甚至连这样的梦都不会做。” 木薯能在相对贫瘠干旱的土地上生长,假如气候、灌溉、施肥等条件充足,亩产量甚至会达到万斤以上,平常的亩产量也能达到两吨左右。木薯的食用部分主要是根茎,但是它不耐贮藏,以非索港的气候挖出来三天就会坏掉。 这东西还不能直接生吃,因为有毒性。当地人的处理方法首先要把皮削掉,白色的块茎和水磨碎沉淀,晾干或蒸干的木薯粉才是去毒后的粮食。其加工过程很费时费力,在家庭中用手工方式处理,不可得到太多的剩余储备。 比如男人去野地里挖木薯,回家之后主妇来处理,一天操作下来基本只能得到够一家人食用的一、两天木薯粉,挖再多也没用,因为处理不过来就坏了。假如大规模种植,就必须考虑后续的加工与储藏问题。 墨尚同沉吟道:“当然是要开加工厂了,但是你好像对如今的工业水平不是很了解,就这点处理规模,算不上大型加工厂。 收割可以分期分批进行,反正这地方一年四季都能收获。就按目前的最大预估产量计算,年处理能力达到五十万吨足够了,日处理能力暂定保证两千吨。” 华真行:“哪来的机器和工人呢?” 墨尚同笑了:“工人可以培训,在草鞋帮里挑选就行。机器嘛,在这里听着不可思议,可是对工业国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东国的一个农机所专门研制了一款木薯加工机,还有各种配套的专用食品加工机,我已经在这里搞了小规模试产。 就算现在种木薯,第一批收获也要等到半年后,下订单来得及。这里要准备好的就是厂房及仓储库房,还有安全的生产环境。所以这半年时间,要在非索港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杨特红一招手,华真行感应到厨房里有一扇柜门开了,里面飞出一样东西。房门也自动打开,此物在空中拐了个弯飞到了杨老头手中,居然是一卷挂面。看包装和东国产的普通挂面没什么两样,一斤装,圆桶状。 杨老头曾在华真行面前炫耀过各种绝活,但隔空取物这一招‘神技’还是首次施展,只是为了从厨房里拿卷挂面,许是受了丁老师的刺激吧。 看华真行在那里发怔,他将挂面递过去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原材料加工的?” 华真行将包装纸撕开一个小口,吸了吸鼻子,又以神识感应一番道:“主要材料就是木薯粉,还有一些豆粉和其它的添加成分……” 杨老头:“以前咱家没吃过这种面条,这是你墨大爷刚拿来的。木薯不仅可以加工面条,还可以做馒头、面包、汤圆呢。面条是最适合长期保存的,只要不受潮不长虫放两年都行。珍珠奶茶喝过吗,那里面的‘珍珠’就是木薯粉加工的。” 华真行:“珍珠奶茶?听说过,但是没喝过,非索港也没卖的。” 柯孟朝:“这可怜孩子。” 杨特红:“这有什么可怜的?又不好喝,反正我不喜欢喝。小华呀,你可以查一查珍珠奶茶是怎么做的,反正家里既有茶又有奶,自己做呗,记得要可口哦!墨大爷刚拿来一大袋木薯粉,你可以再琢磨琢磨,能用那玩意做出什么更好吃的点心?” 柯孟朝:“说正事!” 杨特红:“那我就说正事吧,以大头帮的名义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再开几家大商店,可以是系列连锁的,名字我都想好了,非索港百货、非索港粮油、非索港供销社、非索港五交化啥的。 至于货源嘛,一方面从东国进口,一方面就是我们自产的东西,比如木薯面条就是非索港粮油的主打产品……木薯粉还是工业原材料,就连木薯叶都可以青贮去毒当饲料。” 华真行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赶紧插话道:“我还有个主意!假如真开了这些商店,我们可以发行带面额的购物券。将来雇佣当地人去野地里收割作物,就可疑用这种购物券当报酬,他们拿到之后能去商店里换需要的东西,比如木薯面条。” 柯孟朝也忍不住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不错不错,老杨刚才夸你夸得很对,这就是推演啊,涉及流通和金融领域了。不仅组织生产、销售和分配,还发行代币,你肯定没见过购物券,怎么能想到这一招?” 今天这是怎么了,三个老头轮番夸奖他,华真行都快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微微低着头答道:“没见过,但是听说过。” 墨尚同也饶有兴致地追问:“听说过是另一回事,你是怎么想的?” 华真行:“一来嘛,生意做大了,可能现金周转困难。二来嘛,根据你们刚才的说法,几里国的货币到时候几乎肯定会贬值。 更重要的考虑,假如直接给那些人钱,就怕他们不去买需要的东西,而是扭头就去赌钱、口及毒了。这里很多人都是有点钱就去过瘾,甚至不管明天有没有吃的、家里还缺什么。” 柯孟朝叹息道:“你认为需要的东西,和他们的观念不同。就算你用购物券支付报酬,他们能在商店里换到东西,回头也可能把那些东西卖了,换成钱去赌去抽。” 华真行神情黯淡下来:“我们只能尽量做到这些,自己找死的人,谁都救不了。” 墨尚同问道:“有人为什么会找死呢?” 华真行:“三言两语说不清,你们肯定比我更清楚。我能想到的,就是让那些人通过切身经历培养一种习惯,所以不能直接白给东西,否则不仅我们承受不起,反而会毁掉一批原本还有希望的人。” 043、孩子才会这么想 柯孟朝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认真:“再仔细想想,你梦见的非索港,它的位置在哪里?” 杨老头也提示道:“就当你在梦中回忆,回忆那座城市的历史。你在梦里可是大学都毕业了,不可能没学过历史吧?” 华真行眯起眼睛看着沙盘,好像在梦境中回忆,又似在现实中展望,沉吟良久才答道:“在未来那条北索河的北岸。” 墨尚同也眯起了眼睛:“不是现在的这座城市?” 华真行摇了摇头:“那是一座新城,从无到有新建的一座城市。” 柯孟朝:“为什么呢?” 华真行:“白纸上可以作画,涂鸦上怎么作画,而且有白纸又何必用涂鸦?” 墨尚同摁了一下遥控器,沙盘中又呈现出超算模拟的未来场景,有上游的水库、平原上的河道。紧接着上游的大坝突然消失了,水流冲刷而下,漫过下游的河床、平原、田地,形成大片湿地。 他解释道:“假设未来发生战争或者别的灾难性事件,水库大堤突然被毁。下游设计了一些导流防范措施,也有几片湿地用以蓄洪,尽量将危害减少到最低,你看见了建造新城的地方吗?” 华真行已经看见了,因为那里已经被标注线圈出来了,就在未来北索河出海口的北岸,与如今的非索港相距几十公里隔河相望,面积有一百六十平方公里。在梦里,那是对历史的回忆,在这里,看见的是不确定的将来。 柯孟朝:“你再仔细想想,梦中的非索港居民都是什么人?” 华真行想了想:“都是和我一样的人。” 柯孟朝笑了,并没有追问怎么才算和他一样的人,又问道:“为什么不是现在的当地人呢?” 华真行摇了摇头:“那个地方从来就没有居民,万年荒弃之地,凭空新建了一座城市。建造者才是拥有者,可以选择合适的、真正的建造者去共享。至于现在的非索港,还在原来的地方,至于它变成什么样子,要看他们自己。” 柯孟朝再一摁遥控器:“按照你的设想,这里还有金矿所在的那片地域,都是第二批需要买下的地方,但不能着急开发。” 只见沙盘的显示区域扩大了,除了方才圈出的新非索港地界,又多了一个红圈。神隐之门在北索河上游那个水库的边缘,而其的西北方向二十多公里公里外,就是昨日发现金矿的地方也被圈了起来。 华真行:“你们刚才说还有一条河流,在哪里呢?” 杨特红:“老墨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全给他看吧。” 墨尚同再一摁遥控器,沙盘显示的区域变到最大程度,荒原的中央出现了一条河流。它发源于西部高原群山中,由多条源头汇集而成,在接近平原处的谷口处是一座大水库。源头的各条支流上还有十几座小水库,其中一条支流就从那片金矿区域穿过。 从这条河流的最西端算起,到东部海岸的直线距离有三百公里,主干流在荒原上蜿蜒近五百公里。不是华真行目测得准,而是沙盘上就有数字标注,而且还多出了三个圈,看标注也是适合建造城市的地方。 这条河流的中下游区域也有大大小小的支流,并有很多片湿地星罗棋布,随着季节变化着面积,中下游很多支流上也出现了大小不等的水库。 那三个红圈,第一个出现在上游的大水库与金矿区之间,标注为四号。第二个出现在中游、整个平原的中央区域,标注为一号。第三个出现在这条河流的入海口位置,横跨两岸,标注为三号。那么二号在哪里?二号就是先前已经圈出来的新非索港地域。 沙盘模拟出了一条新河流、一整片新流域、三座新城市地界。墨尚同问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华真行一拍脑门:“叫真行河!” 柯孟朝:“与你那个梦吻合吗?” 华真行:“我就是根据那个梦起的名字。” 在他那个梦里,欢想国有遍布全球的二十八片疆域,都是改造与开发了这个星球上的无人荒漠,除了居住、生产区之外还有大片的生态区,最早的疆域就叫真行邦。梦中这样的名称,显然就与他的名字有关。 墨尚同微微一笑:“那我就给你把真行邦画出来。” 沙盘上出现了一个最大的红圈,南部的界域就是刚才标出来的铁丝网,东部的界域是海岸,西部的界域则延伸到高原群山之间,最夸张的是北部,往西北方向伸出去一大片,深入了如今的特玛国境内。 这一个大红圈的总面积有十万平方公里,差不多是几里国如今国土面积的六分之一,还占了特玛国的一片地方。华真行摸了摸后脑勺道:“谁能有那么多钱,买下这么大的地方?” 杨老头笑了:“反正是做梦嘛,索性做得痛快点,你就当这是做梦好了。一次性买下来当然不可能,可以分期分批干,根据需求先控制几个重要节点搞建设。” 柯孟朝捻着胡须道:“在荒漠里搞基建,好像就是白扔钱。搞完了给谁用呢,又有谁来维护呢?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就当从头开始做梦吧。但我有一个疑惑,假如你真的自己花钱买下了所有的地方,雇人建造了所有的东西,这算什么?” 华真行还没来得及回答,墨尚同说道:“资本意志在理论上的极致形态,唯一的垄断者。在这一片地域,他就是控制了所有资源的财阀、排他性的资本家……小华,这就是你的梦想吗?” 华真行又愣住了,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才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东国的政治课本我也看过,还找了不少资料读。可是在我那个梦里,欢想国的创立者风自宾,对,就叫这个名字,他就是这么干的。” 杨特红:“具体怎么干的,说清楚点。” 华真行:“他就是把这片地方全买下来了,招募建设者搞开发,各种配套设施一起上。然后建设者就留了下来,还把家眷都接了过来,成为最早的居民。” 杨特红:“谁花的钱?” 华真行:“就是他花的钱啊,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投资,我也不知道他刚开始哪来那么多钱……至于后来嘛,已经有产出了,比如春容丹产业就有很多收入。” 柯孟朝:“那还不是我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一人建立了一个包罗所有的资本帝国。” 华真行摇头道:“可实际情况却不是您说的那样,他这个人几乎不露面,所有资产与资源都是欢想国政府在管理,就像……就像是您说的那种大同。” 杨特红哑然道:“这个脑洞转折好大!” 柯孟朝也失笑道:“也只有孩子才能想出来。” 墨尚同叹气道:“乌托邦啊乌托邦!” 杨特红收起笑容道:“这是白纸上作画,未尝不可想象啊!从一开始起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朝这条路上走。” 柯孟朝瞟了墨尚同一眼道:“太难了,简直就是做梦,儿戏般的梦!就算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能保证理想一直被贯彻吗,能保证所有跟随者都是同样的理想主义者吗?” 墨尚同微微变了脸色:“本来就是做梦、就是孩子的脑洞,有什么不可以的?达成目标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他本人一直能控制这个过程,直到完成。” 柯孟朝:“怎么才算完成?” 杨特红插话道:“阶段性完成就可以,比如一座新城、比如一个真行邦,以此为模板再推而广之……” 柯孟朝:“投入这么大,就为了做个梦中的实验?” 墨尚同反问道:“不可以吗?” 杨特红击掌道:“可以!钱不就是花的、人不就得做事?” 华真行有些懵,摆手道:“你们先别为这种没影子的事情吵架啊!我们还是谈谈那八万亩农田怎么才能种出来,还有铁丝网圈起来的三百平方公里地皮,可没那么多钱买啊!” 华真行刚得了五万米金,送出去一万还剩四万,虽说在荒野上能买好大一片地,但也就是几平方公里,可远远干不了这么大的工程。 三个老头互相瞪了半天,又突然都笑了,墨尚同点头道:“还真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教出来的,任何一个人单独都教不出这种脑洞来!小华,这个沙盘回头就给你了,你有空好好研究研究,当个乐趣也行。” 华真行有些不知所措地皱眉道:“你们只是说说而已?” 杨特红摇首:“当然不是说说而已,这是你的计划,你愿意去做吗?” 华真行:“怎么成了我的计划?” 柯孟朝:“就算刚才不是,难道现在不是吗?进屋之前,你的思路可能尚不清晰,经过这一番讨论,已经有了成型的计划,难道不是你想做的事情吗?” 华真行:“是倒是,可是我只有四万米金,就算把那座庄园卖了也远远不够!” 杨特红捻着胡须道:“前一阵子你逞能,非要单枪匹马护送罗医生,一番辛苦也不是没有收获。后来你查清金大头为何要杀罗医生,我记得罗医生还给你推荐了一支股票。托你的福,我和老墨也看见了他随身带的资料,那份资料可是太值钱了!” 墨尚同很干脆地说道:“罗柴德给了你五万米金加一座庄园,我呢,利用那些资料做了一些事,也得给你一笔信息费。一亿米金,你想怎么花?” 044、我叫风自宾 华真行第一念想的居然不是好多钱,而是系统任务。“任务四”的内容是“铲除金大头,控制与改造大头帮。”奖励是“你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安全,或许未来的想法更容易实现,或另有一亿米金。” 金大头他虽然干掉了,但任务四并不算彻底完成啊,可再仔细想想,大头帮其实命运已定,只是没想到那一亿米金奖励竟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但是“系统”的尿性他如今已渐渐适应了,每每在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所谓奖励从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就是现实中存在的事物。 他掏出手机开始查资料,边看便说道:“一亿米金,按现在的国际粮价,可以买五万吨小麦,这是不含运费和关税的出仓价……嗯?居然查不到几里国的数据。” 墨尚同接过话茬道:“考虑通胀因素,这七、八来国际粮价总体趋势其实一直在跌,对很多国家的粮食生产冲击很大……粮食也是一种战略武器。” 国际粮价长期下跌,为什么会冲击很多国家的农业?以米洲大陆上几个粮食出口大国及其农业资本集团为例,他们拥有世界上最适合大规模粮食种植的原野、最先进的技术、最雄厚的资本,产量很大、成本可以很低,同时还能享受巨额的补贴。 而像几里国这样的国家原本就缺乏技术与资金,落后的农业在自由贸易的背景下,其货币化的生产成本甚至远远超出国际市场的粮食售价,没有丝毫竞争力。假如以市场化为导向,别说发展现代化大规模农业了,粮食产业只会不断萎缩甚至被摧毁。 说到补贴,其实很多国家对粮食生产都有政策补贴,越是发达的工业国家补贴力度就越大,可是几里国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自由贸易理论上优势分工的特色,成为现实中的占据优势的赢家通吃局面,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几里国这样的国家甚至不能决定自己可以生产什么,往往只能出卖资源、或者生产国际大资本需要他们廉价提供的产品。 粮食生产受到冲击,自产不如购买,那么就必然依赖进口。进口需要外汇、外汇来源于出口,在平常情况下尚可维持,可是一旦发生经济衰退就会引发一系列危机,那怕这种衰退不是来源于自身。 比如眼下的背景是全球经济衰退,海外对几里国以畜牧业为主的出口产品需求日益减少、其产品价格也被打压得很低,几里国便没有足够的外汇去进口粮食。 国际收支的恶化还会导致本国货币大幅度贬值,届时就算国际市场不缺粮、以外汇计算的粮价也没有上涨,可是对于使用本国货币的几里国居民来说,仍然会面临粮食短缺、粮价飞涨的局面,更别提因为骚乱等原因导致的口岸运输受阻、根本买不到粮食的情况了。 这种短缺往往是结构性的,可是粮食和别的东西不一样,没了真会要人命的,而且不是短时间内想自产就能生产出来的。 这些知识,自幼“博览群书”的华真行早就学过,不用墨大爷再多说。它们此前只是书本、屏幕页面上的概念,此刻却成了他在现实中即将面对的问题。非索港这样的地方,哪怕几里国的政权更迭影响都不大,可一旦社会秩序崩溃,对所有人都将是一场灾难。 柯孟朝也问道:“就算能买来五万吨小麦,但是之后呢?” 华真行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话还没说完。假如花一亿美金能搞定这个计划,可比直接买粮食划算多了!” 杨特红:“其实换一个角度看,这里的粮食供应出问题,就是搞这个计划的机会。” 华真行抬头道:“真能有这么多钱?” 墨尚同:“当然不能一下子都给你,第一期预算是一千万米金,主要用来买地。” 华真行:“买地用不了这么多吧?” 墨尚同:“应该用不了,多出来的钱可以花在别的地方。但是这么大一片地,怎么买呢?以什么形式、以谁的名义,都要好好琢磨。” 华真行为难道:“我不太懂这些。” 柯孟朝:“不懂就学!你一个人不可能做完所有的事情,需要成立一个集团、分成各个项目组去完成……待会儿董律师要来,手续就交给他办。” 杨特红插话道:“还有个问题,小华的年龄和身份,需要重新包装一下。” 柯孟朝:“所以那座庄园还得留着,就放在小华的名下,小华是在海外大获成功的投资者,这里的民风就喜欢跪舔这种人。” 墨尚同有些不满道:“那样一座庄园,太过奢费了!” 柯孟朝:“这是身份的象征,虽然我也很反感这一套,但这里人就吃这一套。想想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做事情就要用最适合的方式。杂货铺里的小伙计,你觉得谁会信任他呢?恐怕只会惹祸上门!” 杨特红断然道:“庄园当然得留着,不仅是小华的寓所,也是项目总部所在,还可以注册很多家公司,包括一些协会和基金会。需要的时候小华可以在那里出现,平时还可以继续在杂货铺里当小伙计。 身份我都想好了,非索港出生的东国裔华族人,今年二十五岁,持几里国护照。他和东国做生意发了财,又在米国和西罗洲投资发了大财,如今回来得瑟了。他也不常住这里,但是经常在非索港度假,这里有他投资的产业。” 墨尚同:“护照上写什么名字?” 杨特红:“问小华自己。” 三个老头要给华真行办一本化名护照,不是假护照就是真护照。几里国这个地方可没有东国那种户籍管理和人口普查制度,很多人别说护照就连官方的身份证明都没有,只要肯花点钱又懂门路,想办一个很简单。 墨尚同看着小华道:“就他现在,像二十五岁的样子吗?” 杨特红:“个头差不多,至于五官嘛,小孟啊,就得你教他那套易容术了。” 柯孟朝:“相貌可以微调,可气质还是太嫩。” 杨特红:“不能用你的标准来看,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一辈子都长不大的人多得是,这都不是事!” 墨尚同:“小华,名字想好了吗?” 华真行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脱口而出道:“就叫风自宾。” 三个老头互相对望,皆微微颔首,柯孟朝招手道:“跟我上楼吧,我教你塑容。” 在梦中,风自宾是欢想国的创立者,现实中并不存在那个欢想国,华真行其实已经明白,不可能躺在家里去幻想一个美好世界自行出现。干脆给自己起个化名就叫风自宾,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而三个老头谁也没有表示反对。 来到楼上华真行平日的工作间,柯孟朝指着椅子道:“你坐好!老杨方才说易容术那是开玩笑。我要教你的不是小说里的易容,更不是医院里的整容,它叫塑容。” 一听语气,华真行就知道柯夫子要谈正事,每当这种时候,这位夫子总是不苟言笑。虽然内心中充满好奇,但他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好,抬头问道:“什么是塑容?” 柯夫子没有回答,顺手将旁边桌上的鼠标垫抄了起来,在空中一抖,软软的垫子就变得又硬又平似一块板,再把这块板翻过来,对着华真行的这一面莫名变得平滑如镜……不对,这就是一面镜子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家里的几个老头纷纷开始炫技,展示了平日深藏不露的各种绝活,杨老头方才来了一手隔空取面条,此刻柯夫子又将鼠标垫抖成了一面镜子。 华真行很镇定,至少表面上很镇定,他是什么人,那可是在传说中的神之国度都走了一个来回的人、是随身带着系统的人!要说变戏法,丁老师变得戏法岂不是更漂亮吗?华真行在内心中这么告诉自己,然后尽量稳住。 柯夫子将那面鼠标垫镜子随手一插,仿佛空中有个无形的架子,镜子就那么定在了半空对着华真行的脸,然后他瞄了华真行一眼,神情很严肃。 华真行莫名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对,柯夫子难得露这一手神技,自己怎么能表现得如此镇定呢,那也太不给面子了。他立刻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用万分崇拜的眼神看着柯夫子。 柯孟朝的神情终于变得柔和,哼了一声道:“别看我,看镜子。” 华真行这才收回眼神看向镜面,却诧异道:“这是谁?有点像我。”镜中那张脸竟不是华真行的,虽然相貌很相似。 柯夫子一弹指,那张脸渐渐变成虚幻的轮廓,而华真行的面孔出现在镜中,这两张面孔呈现出错位重叠的样子。柯夫子又说道:“你的养元术已经练到第三层。” 华真行:“我还没有三级水平。” 这倒不是谦虚,在华真行的梦中,只有完成第三级的修习,并且考核通过获得三级养元术证书,才算真正拥有三级水平的养元师,。 柯夫子摇了摇头道:“你的理解方式不太对,比如你已经进入了大学,但是还没毕业,说你是个大学生是没错的,能听明白吗?” 华真行点头道:“能听明白,我现在已经入门了,正在修炼第三层。夫子,我算不算高手了?” 柯夫子没有答话,只是瞟了一眼那面悬空定住的鼠标垫镜子。华真行随即就领会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在我面前说自己是高手,这手功夫你会吗? 华真行当然不会,放低姿态道:“我明白了,您老人家才是真正的绝世高手,我还差得远呢。” 柯夫子微微仰头道:“我从来不在乎什么高手不高手的称呼。” 华真行赶紧改口道:“您是高人,绝世高人!” 柯夫子:“别扯这些了,说正事。有了现在的基础,我才可以教你一种跟随运行气血、感应微调面容的技术,并以神识锁定调整的结果。它像是一种法术,你就把它理解为施法也行,但只能用在自己身上……现在闭上眼睛看着镜子。” 闭上眼睛怎么看镜子?但华真行还是很听话地照做了,其他的景象都消失了,但那面镜子还浮现在眼前。柯夫子什么话都没说,但华真行却明白这就是元神所见之心像,杨老头以前就告诉过他,境界到了自然可知。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元神心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既非真又非幻,既似虚又是实。没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勉强形容,就仿佛是想象与记忆的具现能力。 你在想一件事物,闭上眼睛然后就真的看见了它,它已经不是模糊的想象,就是实实在在的具体感官呈现。 镜中仍然是他的面孔,与另一张虚影轮廓交错重叠。这时柯夫子的双手放在他的脸上,就像做面部按摩那样开始捏来捏去,一边捏一边传授了一部功法。 045、你不是唯一的幸运儿 塑形之术,需要在内视的基础上运行神气,并以心像自观形容,清晰感应到自己的皮肤、皮下组织、骨骼和肌肉、甚至每一根血管和神经的位置及变化。塑容可以微调面目,但不可能乱调,须在自身情况允许的限度之内,并非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肌体组织轻微的移动,就会构建出不同的面部轮廓,这种位移要贴近自然,仿佛就是在重新生长。柯夫子大约捏了一个半小时,也讲解了这么长时间。 华真行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能看得见,镜中自己的面孔与那个稍显陌生的轮廓渐渐完全重合。当听见柯夫子说:“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他赶紧睁眼,却发现鼠标垫不知何时已放了回去。 华真行摸出手机却发现屏幕打不开,提示面容识别失败,又输入密码才成功。怎么说呢,他此刻的相貌与原先的自己很相似,却变得成熟了不少,就像他本人失散了多年的亲哥哥。柯夫子又问道:“感觉是不是更有正气?我也只能尽量塑容到这个程度了。” 其实华真行的感觉有点别扭,他要时刻内收神识维持这张脸,对体力和精力都有持续的消耗,但这种消耗很微弱,哪怕维持大半天也没问题。可是只要将神识一收,随着气血的自然运行,他的面容又会缓缓变成原来的样子。 华真行由衷赞道:“多谢传授绝技!您老真厉害!” 柯孟朝一摆手:“小术而已!因为今天你是第一次塑容,所以我亲手帮你调整,还用了这么长时间。你要记住我刚才的每一个步骤,以后自己塑容,要做到快速而自然。我方才说的注意事项,你也一定要牢记在心。” 塑容术是有限制的,根据一个人先天的条件做出调整,因此幅度不可能很大。比如华真行可以塑容成此刻的模样,但绝对不可能把脸变成夏尔那样。 塑容术改变的只是外貌,甚至可以骗过面容识别软件,但施术者不可能真正变成另一个人,而且还有声音、体态等其他信息可供识别。 而且它还有一个潜移默化的影响,如果长期使用并维持同一种塑容形象,久而久之习以为常,自我意识中就是这幅面容,那么本来面目也会渐渐长成塑容后的样子。假如不想这样,那就不要去经常使用它,只把它当做一种临时的手段。 塑容的另一个限制,就是必须记清楚调整某个面孔所有的细微步骤,否则下一次再来,可能就会把面容变成另一个样子,急切之间无法调整到位。 华真行点头道:“我都记住了,多谢夫子!这一手本事,能让人的本来面目渐渐长成塑容后的样子,假如用以整容,那就是最高明的手术了。” 柯孟朝却摇头道:“你太想当然了,所谓塑容术并不是我为你施术,其实是你自己在施术!换做一般人,有你现在的本事吗?” 华真行:“好像是没有,得练!” 柯孟朝:“这正是我要告诫你的,接下来的话一定要记清楚。” 华真行:“您说,我听着呢。” 柯孟朝:“你方才体会了元神心像,假如我不说,你自己能体会吗?” 华真行很认真地想了想,这才点头道:“能,我觉得修炼到这个地步自然就能!” 柯孟朝:“这就是养元术第三层功夫自然具备的境界,不论修炼什么秘法,只要修出元神都是类似的身心境界,古时亦称三境。可是方才的塑容术,假如我不教,你自己你能会吗?” 这个问题可得好好琢磨一番。华真行现在已经学会了,但还需要熟练一番才能掌握。塑容术只是个看似很简单的小技巧,他只要知道其中的原理并熟悉每一个步骤即可,柯夫子教他也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可是柯夫子不教他的话,他能无师自通吗? 养元术修到第三层便知心像,理论上已经有了掌握塑容术的基础,但塑容术还是需要有人教的。这有点像华真行刚刚见识的那处秘境,秘境中没有楼房,假如当初有人教那里的居民盖楼房,他们也应该能学得会。 而华真行思考得更深入,假如自己没有学过塑容术,有一天突发奇想企图微调面容,然后可以换一个身份行事,能不能成功?他可能需要琢磨很久,逐步尝试才能找到真正有效的办法,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失误难以避免。 比如把自己的脸给捏坏了、很多注意事项事先不知道、每次捏出的面容都有差别。哪怕所有步骤都成功了,却没人告诉他其中的讲究,本来面目渐渐就变成了塑容后的样子……全凭自己琢磨的话,有太多弯路要走、太多经验要总结。 良久之后华真行才答道:“我或许根本想不到还能这么玩,就算想到了,恐怕也琢磨不出来,就算琢磨出来了,也很难做到这么完美,有很多讲究并不清楚。 有很多事情,不管你怎么尝试,失误了之后才会知道后果,但现实不会给你那么多失误的机会。我们现在知道了正确的结果,是已经有前人付出了代价。” 柯孟朝:“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在你的梦里,将养元术纳入到义务教育向全社会推广,这我不反对。它虽以术为名,其实是一套根本法诀,旨在锻炼身心境界。但是塑容术便是真正的术用了,不能这样传授,更不可轻易传授,必须有所限制。” 华真行点头道:“您老一说我又想起来了,在我的梦里,养元术是义务教育,但是依托于养元术境界的锻炼出的种种特殊能力,则是专门培训的。学习那些能力需要签保密条款、有禁止性规定,还要登记备案接受监督。” 柯孟朝:“嗯,推演得还挺详细!老杨应该告诉过你,大道自宾自化、小术慎之又慎。”他往楼下的方向瞟了一眼,“董律师来了,我先给你拍张证件照。” 拍证件照也简单,拿一张纯蓝色的床单挂在墙上做背景,杨老头用一部数码相机拍了好几张备选。然后华真行才收起神识控制开始揉脸,第一次塑容既不适应也不熟练,先用了一个半小时才把脸弄好,至少还得用十几分钟才能恢复本来面目,否则会伤着脸的。 趁他揉脸的工夫,柯孟朝又叮嘱道:“董律师不知道你就是风自宾,你如果不想让他知道,就不必让他知道。叫他来,是让他去办收购土地的手续,还需要在本地以及海外注册一系列的公司。 这些事务性的东西,你要了解其中的程序,不能被人蒙了,但用不着都自己做,这世上本就有各种专业人士。但你有什么要求和想法,就直接提出来或说出来,专业人士就是要设法满足这些要求的。” 华真行:“我明白了,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柯孟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算高手了?” 华真行:“在您老面前哪能称高手?” 柯孟朝板起脸道:“别净说捧我高兴的话,假如不在我面前呢?” 华真行有些腼腆道:“那,那也算是高手了吧,小小高手。” 柯孟朝:“你确实已能常人所不能,但有一点必须要牢记,你并非唯一的幸运儿。所以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不要以为自己的能力别人就没有。就比如说那位丁老师吧,你以前并不认识他,假如碰到了,也想不到他是那样一位高人。” 华真行:“您的意思是说,在非索港这个地方还有很多奇人异士?” 柯孟朝:“天下很大、人很多,有时候就算碰到了你也不知道,甚至都想不到。” 华真行:“我会注意的,还有呢?” 柯夫子自问自答道:“最后还有一句交待。你觉得自己修成了养元术,有了特异之能,能凭这些解决所有的问题吗?不能!无论什么奇门异术,都取代不了世间正道。 就比如说非索港吧,哪怕你能从一个袋子里取出源源不断的饼和鱼,也改变不了这里的人,更不能让世界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华真行很认真地点头道:“嗯,受教了!” 拍完照取了指模备用,柯孟朝又打开那个装着庄园转让手续的档案袋道:“该签字的地方都签好,签茵文,就用风自宾的东国语拼音吧……用左手,能记住现在用的笔迹吗?” 华真行:“假如不刻意改的话,我左手就是这个笔迹。” 华真行左手会写字,但他不是左撇子,这是杨老头从小就让他练的。左手耍刀、左手开枪也就罢了,华真行搞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让他学会左手使筷子、左手临贴,如今倒是恰好用上了。 华真行揉着脸和柯夫子一起下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只是觉得脸上还有点微微发麻、表情有点不太自然。董律师看见华真行,微笑着点头打了声招呼,而华真行觉得董律师的表情更不自然,在大多数场合就像个工具人。 这里很少看见在这种天气还穿西装的,而董律师就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显得人很端正很精神,很有职场精英的范。但他没有打领带,浅色衬衫的领口也是敞开的。董律师名叫董泽刚,很早就认识华真行,知道这个孩子颇受几位老人家的器重,对他的态度很好。 华真行对董律师这个人的印象不错,但对非索港的律师却没有什么好印象,这种态度既矛盾又自然。 混乱的非索港仿佛处处都是法外之地,当地居民发生纠纷冲突,几乎很少用法律手段解决。但是另一方面,几里国其实有很完善的现代法律体系,包括司法制度,几乎就是照抄曾经的宗主国兰西国的,这种现象既矛盾又自然。 虽然很多人并不用法律手段解决问题,但法律并非无用,反而非常有用,尤其在那些上得了台面的场合,这种情况既矛盾又自然。 几里国有三种土语,分别是古鲁语、瓦图语和西塔语,它们只是在某些发音特点上有区别,其实使用者互相都能听得懂,有点类似于东国语的三种方言,但这些语言都没有文字。没有文字就意味着无法留下文献,难以传承知识体系,也制定不了契约文书。 几里国有三种法定官方语言,分别是兰西语、汉森语和茵语,所有法律文件都必须以这三种语言之一书写,在法庭上的问讯和审议也必须使用官方语言。早年间官方用兰西语居多,近年来大家都开始用茵语,如今茵语几乎已成了约定俗成的首选官方语言。 当地人伸手要钱的时候几乎都会说几句茵语,听上去还挺溜,他们也能勉强听懂一些日常会话,却根本谈不上掌握这门语言,平日交流只会用当地土语。大部分普通人既不会读更别提写了,假如给他一份文件签字,则基本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假如连口供记录都看不懂、话都听不明白,还怎么上法庭?所以这些事必须得委托律师代理。在当地做律师首先要熟练掌握茵语,有的大律师自己不懂当地土语,则会聘请既懂土语又懂茵语的当地人做助手。 046、都来露一手 几里国有义务教育制度,非索港也有公立学校,但教室里几乎从来都坐不满。一个班级的教室假如只能坐下五十人,却可以登记五百名学生,表面上完成了官方规定义务教育,但实际上大部分孩子平时根本不来上学。 非索港的法律体系参照兰西国,但教育制度几乎是照搬米国。公立教育基本就是放羊,有很多孩子就算来到学校也不会好好学功课,从小就拉帮结派搞得鸡飞狗跳,凌霸盛行。 很多人的新花样恶习,其实不是在街区学会的,而是在学校见识到的,集体就是一个信息交流中心,就看交流的都是什么东西了。 总之公立教育很烂、环境很乱。男孩以“酷”为傲、女孩以“辣”为荣,这就是他们在学校里被传染的价值观,真正品学兼优者往往被嘲笑和鄙视,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因为大家都这样。 很多人哪怕混到中学毕业,假如没有计算器,还掌握不了两位数以上的加减乘除。虽然学校用茵语教学,但学生们大多也只掌握了一些日常会话,却很难看懂各种文献,更别提自己去写文章了。 其实夏尔也是上过学的,而且算学得很认真的,黑帮的背景使他免受了很多欺负,他表面上却比那些喜欢胡闹的孩子更会胡闹,也经常逃课打架以示炫酷,如今的不少心腹手下都是当年在学校里跟着他一起鬼混的。 非索港这座五十万人的城市,只有十所公立学校,而且中小学是在一起的。私立学校只有一所,也是中小学一体,名叫非索港牧场学校,或者按读音叫格饶丝学校。 牧场学校规模不大,管理很严格,想把孩子送到这里的读书不仅要花很多钱,父母还要拿到推荐、通过审核,而且审核标准是不透明的。 杨老头肯定不会把华真行送到当地的公立学校,他同样没看上牧场学校。于是华真行从小就在家接受三个老头的教导,反倒成了名义上的失学儿童。 董泽刚则不一样,他就是在当地出生的第二代东国裔华族人。上世纪八十年代,是黑荒大陆很多国家包括几里国发展的黄金时代末期,他的父母从东国移民至此,做小生意起步,积累财富渐渐成为了成功的商人,然后把送进了牧场学校。 董泽刚本想去海外留学,首选地是米国,可最终还是上了位于几里国首都摩旺市的一所综合大学,读的是法律专业,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律师。在五年前受一名委托人牵连,他差点送了命,幸亏墨尚同救了他。 听说是几里国的一位大人物通过这位委托人暗地里干了不少非法勾当,后来事情败露便将其人推出去顶罪,不明内情董泽刚当了他的代理律师。还没等到上庭呢,那位委托人就被干掉了,应该是他手里掌握了不少黑料吧。 幕后人物干掉这个替罪羊还不够,怀疑其代理律师也掌握这些证据,还派人想干掉董泽刚,却被恰好路过的墨尚同撞见。墨尚同的脾气可不怎么好,顺手把那伙刺客以及背后指使的大佬都给灭了。但董泽刚却在摩旺市混不下去了,便跟随墨尚同回到了非索港。 董泽刚在非索港继续当律师,墨尚同特意没有让他加入草鞋帮。这位董律师名义上虽不是草鞋帮的正式成员,却等于是草鞋帮的专属法律顾问,有什么法律业务都会委托他去办,今天又被叫到了这里。 墨尚同正在给董律师展示沙盘,他并没有透露方才与华真行谈的“远大计划”,也没有展示改造流域后的动态场景,只是将沙盘当成地图用,交待他要去买下哪些土地,在沙盘上会看得比较直观。然后他让华真行把沙盘搬到楼上去,又取出一卷地图打开,上面已经做好了标注。 华真行上楼找了个地方将方盘放好,这东西今后就是他的了,该怎么操作还得慢慢研究,墨大爷也没细讲。这玩意还挺费电的,额定功率五百瓦,有接口能与电脑连接,居然还有个app能在手机上查询相关数据,墨大爷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这个全息动态沙盘肯定不是这两天弄的,应该是采集了多年的数据,设计模型并用超算模拟,而非索港可没有超算。 华真行在梦中将荒漠改造成未来的欢想国,多少也是潜移默化间受了墨尚同的影响。墨大爷带着他行走荒野的时候,就经常讲到这方面的事情,比如哪些地方可以怎么改造、应该怎么改造、改造的结果将会如何…… 今天他们商讨了那个关于未来的计划,墨尚同就将这个推演未来的沙盘干脆送给了他。华真行打算回头找木料自己做一张方桌,专门安置这个高科技用品。 华真行再下楼时正听见董律师正在说收购方案,他建议在海外的离岸金融中心如开麦群岛、维景群岛这样的地方至少注册四家公司,然后分别以投资的名义到非索港注册子公司。 还可以再注册一个慈善机构以及受该慈善机构赞助的研究中心,项目则以环境保护、生态研究等名义。在非索港当地也至少注册三家公司,将这片土地分成至少七份收购,假如只由一家公司或个人去买的话太显眼,也容易招人针对。 墨尚同不置可否,只是听着,等到华真行再次下楼时他才问道:“小华,你说呢?” 华真行开口道:“我的想法,不论怎么注册,这些公司的最终控制人只能有一个,股权不分散,唯一持有人就是风自宾。” 这么重要的项目,墨尚同居然问一个孩子的意见,而这孩子就大大方方的开口了。董律师纳闷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项目完全是百分之百个人独资?那么将来呢,假如开发成功之后,也不会引入股权融次、没有其他股东吗?” 华真行指着那张地图道:“是的!只要在画线范围内的所有投资,不论股权关系怎么搭建,都百分之百属于风自宾这个人,不论将来如何发展,都不分散任何股权。如果出了这个范围,比如在非索港其他地方的投资,倒可以考虑合作,不必受这个限制。” 董律师:“这完全没有必要啊,也不符合现代商业原则、市场规律。” 墨尚同摆手道:“不必说这些,就按这个要求办。” 董律师:“为什么?” 墨尚同语焉不详道:“从长远考虑,避免未来的某些麻烦吧。我只问你,这样能不能办到?” 董律师似是还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无可奈何道:“可以的,理论上是可以的。开麦群岛和维景群岛那样的地方都可以设立个人独资公司,然后再到非索港来注册全资子公司就行。 几里国也可以注册个人公司,我同样建议不要用这种公司直接做业务,也是再注册下一级全资子公司,还可以适当交叉持股,注册第三级子公司。” 墨尚同点头道:“好,就这么办!我们现在拟定这些公司的名称……小华,最重要的那个核心企业名称叫什么?” 华真行想都没想便答道:“欢想实业!” 原则就这么定了下来,几位大人又商讨了一番细节,华真行就站在一旁好好听着,根据听到的内容还默默的在心中盘算,接下来该去查哪些资料,把他们谈的东西尽量都搞清楚。 最后杨特红取出四万米金交给董泽刚道:“这些是用来打点的,省着点花,一切以能办成事为前提。假如有谁故意刁难,不按几里国现行法律办事,搞得太过分了,你就说一声。” 董泽刚接过钱道:“这么多在这里足够了。请您放心,除了公账之外,其他方面的支出,我也会提供详细情况。” 办各种手续都有正规的流程,当然会涉及到契税等各种费用,还包括给董律师的报酬,这些都有据可查,纳入那一千万米金的预算中。但是想在最短时间内顺利办成可能还需要打点一些关系,那四万米金现钞杨老头就替华真行做主,打算花在这个地方。 四万米金在非索港已经是一大笔巨款,理论上足够了,不就是按合法程序买片地嘛。而且据杨特红所知,非索港当地政府如今非常缺钱,有人肯买那片每年都会被水淹掉的荒地,他们其实求之不得,甚至都想不到谁会花那个冤枉钱。 董律师走的时候,也带走了那个装着庄园转让手续的文件袋,他还在心里直犯嘀咕,这几个老头子未免太庞那个孩子了,做事简直跟儿戏一般。 接下来天色已晚,当然还是华真行做晚饭,等吃完了都收拾好,三个老头已不知上哪儿去了。他也赶紧上楼,想研究一番刚到手的新玩具,推开工作间的门,却发现墨尚同正坐在那里等他,桌上放着一堆散碎的天然金块。 华真行有些意外:“大爷,您是在等我吗?” 墨尚同点点头:“是的,还记得我今天说的话吗?” 华真行:“都记得呀,你指的是哪一句?” 墨尚同:“感知事物的方式不一样,接触与加工事物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华真行:“您就是特意来提醒我这个吗,干嘛拿来这么多狗头金?” 丁奇硬生生凿出的那条五米多长隧道,他本打算亲自封上,却被墨尚同阻止。墨尚同也钻了进去鼓捣了好半天,继续深入挖掘,采出了不少狗头金,确认那里确实有一条罕见的天然黄金富矿,他们正好挖到了矿脉的尖端。 墨尚同清理了挖掘的痕迹,并和丁奇一起搬来几块巨石把那个洞口给封住了,还说回头再做更稳妥的处理,这些金块应该就是昨天夜里挖出来的,看样子墨大爷的收获不少啊。 墨尚同:“柯夫子今天教了你塑容术,还指点了你元神心像,对吗?” “是的!”华真行答话时突然猜到了什么,杨老头今天露了一手飞天面条的功夫,柯夫子也显示了绝技,难道墨大爷也按捺不住寂寞、不想被那两个老头给比下去,所以也要展示绝活?他赶紧又问道,“您老也想教我什么吗?” 墨尚同不说话,伸手抓起了一把碎金粒,握在手心后便闭上了眼睛。华真行没再吱声,凝神感应他在干什么,却发现神识穿透不了墨大爷的手。一老一小、一坐一站,就这么保持沉默,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墨尚同终于睁开眼睛也张开了手心。 华真行发现那一把碎金粒已经被墨大爷捏成了荔枝大小的一整块,真是好大的手劲啊!难道柯夫子今天教了捏脸,墨大爷就想教他捏金子吗? 再一看便发现了不对,金块的颜色变了,明显发白,更接近于松脆的岩石质地。此时已能以神识查探,华真行赫然发现,那其实是外面包的一层杂质壳,而其内部已是纯金。 047、真金须炼 墨尚同也没解释什么,用力一捏那层杂质壳便碎成了粉末,手心中只剩下一块光灿灿的纯金,这时才开口道:“你看明白了吗?” 华真行赞道:“您真是太厉害了,能徒手提炼出纯金!”同时在心理嘀咕,昨天丁老师化身为人形挖掘机,今天墨大爷又变成了人体炼金器。 墨尚同淡然道:“这不算什么本事,据我所知,老杨还给你表演过徒手充电呢。徒手充电你现在还学不会,但徒手炼金则可以试试了。养元术练到第三层之后,这也是一种锻炼方式,在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每次将神气耗尽,但不可伤神蚀体。” 说完话他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华真行连忙道:“可是我还不会呀!” 墨大爷根本没教他怎么做,他上哪儿会去?墨尚同在门前转身道:“柯夫子教你塑容术之后,是不是问过,假如他不手把手地教,你能否自行琢磨出来?” 华真行:“他问了。” 墨尚同:“我就知道他那一套!这一手本事你就自己去琢磨吧,我会定期亲自给你送来天然碎金,直到你习练纯属为止。至于提炼出来的金子嘛,就当你的零花钱了,该怎么用都随你。” 墨尚同走后,华真行坐在屋里发愣。看来这炼金术和塑容术不太一样,是不需要人教的,只要养元术到第三级水平就可以自行掌握。 柯夫子先教塑容术,说了那样一番话,就算是一种启发和提示,然后墨大爷又来了这么一手,就是鼓励他去尝试探索。以家里三个老头的尿性,这也等于告诉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可是该怎么做呢? 这时他恍惚听见了意识深处的提示音,凝神召唤系统,又来新任务了—— 任务五:提炼与自身等体纯金,别让墨大爷总是帮你挖金矿,自己想办法搞定矿金来源。 奖励:得到与自身等体的纯金;掌握神识淬炼之法;还可以控制一家从事黄金中介业务的商行。 这个任务有意思,第一项奖励就是完成任务的结果,而神识淬炼之法应该就是提炼黄金的方式。至于从事黄金中介业务的商行,恐怕需要他自己去弄。 几里国就有很多小型金矿,每到雨季便有很多人跑到非索河的河床上淘金。他们淘来的矿金或者说未经提纯的粗金,有专门的商行收购,比如华真行就知道一家做这种生意的商行名字就叫金典行。 金典行是当地规模最大的典当行之一,名义上主营典当业务,其实是很多人的销赃场所。当地喜欢偷东西的人可不少,甚至很多人都没有以此为耻的观念。偷来的东西能自己用的就留着,有些贵重用品则拿去典当行卖掉。 说是典当,其实都不会赎回,就是一种销赃手段,这样既方便且拿钱快。但是金典行最大的利润来源却是收购未经提纯的天然矿金。 简单的测一下纯度、开个价,粗金收购上来之后,金典行自己进行提纯加工成标准金条,然后打上自家的标识。他们加工的标准金条有两种,一种是每块二十盎司的小金条,另一种是每块四百盎司的大金条,四百盎司差不多相当于二十五斤重。 非索港当地有五家银行设立的营业网点,除了几里国银行之外,其余四家银行分别来自米国、茵国、西罗洲与东国,而东国银行的网点是近两年才设立的。这些银行都经营黄金业务,会按各自制定的买入价检验并收购纯金。 金典行出品的标准金条,除了有金融机构收购,当地的很多大人物也喜欢收藏,那是比几里币更好用的硬通货。 可是当地的金融机构并不收未经提炼的零散矿金,而小规模的淘金者又没有提炼纯金的手段,所以只能卖给金典行这样的中间商,收购价被压得很低。这种买卖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金典行背后的势力是那一带最大的帮派,名字就叫黄金帮。 当初金大头为什么叫自己金大头,不仅因为他的头确实很大,他内心中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拥有黄金帮那样财势。可惜啊,金大头壮志未酬身先死,已经没机会了。 黄金帮的帮众人数并不比大头帮多多少,但是其资本雄厚、装备精良,而且背后另有靠山。看来系统安排这个任务奖励,是暗示他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可以顺便将黄金帮也铲除掉,与上一个任务“改造与控制大头帮”是重合的。 通过系统显示的内容,华真行推导出了这么多信息,不禁露出了笑容,可是想着想着他又笑不出来了,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赶紧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 系统任务是“提炼与自身等体黄金”,华真行的体重是六十八公斤,人体的密度和水差不多,而黄金的密度则是水的十九点三二倍,换算一下,与自身等体的黄金至少重达一点三吨。 天呐,他要提炼出这么多纯金吗,会不会被累死?就算累不死,何年何月才会完成?方才还在心中暗道墨大爷扮演了一番人体炼金器,不料真正的人体炼金器却成了他自己,果然做人好厚道、不能乱吐槽啊! 当华真行叫苦不迭的时候,楼下的后院中,墨尚同揪着柯孟朝的衣领低喝道:“你想累死小华吗?” 杨特红也揪着他另一侧衣领道:“说我们两个不该自作主张给小华搞这个系统,你怎么也凑进来发布任务了?提炼那么多纯金,你是想让小华掉钱眼里吗?” 三个老头昨天就已经达成协议,今后无论谁以系统的名义给华真行发布任务,都要同步让另外人知晓,刚才那个任务是柯孟朝发布的。 柯孟朝:“别拉拉扯扯的,这是磨砺!磨砺懂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杨特红:“你难道还要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吗?这分明就是虐待儿童!” 柯孟朝:“你太夸张了,我什么时候虐待过小华,再说他也不是儿童啊。” 墨尚同不依不饶道:“别唱高调,任务干嘛搞得这么夸张?” 柯孟朝终于低下头道:“一念之差,我本想让他提炼与自身等重黄金来着,但又觉得锻炼得还不够,于是就改了主意……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楼上的小华伤了半天脑筋,最后一甩脑袋,决定还是不纠结了,就当是锻炼了,反正系统也没有规定任务期限,而且柯夫子今天已经说了,这个系统只是一种辅助与提示,如何行事还要看自己的意愿。 他从桌上拿起了一小块金粒,学着墨大爷的样子将之握在手心,凝神闭上了双眼。虽然看不见,可神识能将这细小的金粒探查得很清楚,元神心像自然浮现,就是这么一块很不规则的天然矿金。 经过柯夫子的点拨,他已经知道元神心像如何运用了,就像曾经在意识中召唤系统,那何尝不也是一种元神心像的雏形?假如他愿意,甚至可以在元神心像中把所谓的系统化为一部具现的任务书,没事就入境翻着看。 元神心像可自如变换,比如小小一粒矿金,理论上可以放大到如山丘、如星球,能见其最细微的内部结构。但实际上却不可能那般夸张,尤其对于华真行而言,其神识尚弱,元神也没有那么强大。 假如非要勉强去那么变换,很可能就会超出虚实之间的界限。此刻的元神心像来源于神识对矿金实物的感知,他的神识能感应得多精微,心像的构成就有多么细微。超出这个程度之外还想去勉强变换心像,那就成了脱离事实的想象,元神中呈现的便是幻象。 此时的华真行尚不清楚,墨大爷让他从提炼纯金开始淬炼元神,其实就是为了让他养成一种习惯,不因元神心像的变换玄妙而陷入幻境却不自知。这是个笨得不能再笨的笨办法,却很有效。 华真行此刻的目的是提炼纯金,并非玩弄心像,心像所见必须结合神识感应到的矿金实物,若被幻象所趁就炼不出真金,久而久之自能参悟到其中微妙的差异。心像呈现之后,华真行发现自己的神识仿佛也带着一种力量,可以改变这心像的构成。 假如他毫不费力地便将心像中的矿金变换成纯金,那则是幻象,而消耗神气将矿金提炼成纯金,并导致心像发生相应的变化,那则真象。 元神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相同特性的纯金向内部汇聚,剩下的杂质形成了一层酥脆的石质外壳。虽然华真行无法对人说清楚这个过程是怎么发生的,但他确实做到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华真行才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额头上已经浮现一层细密的汗珠,手中那粒矿金还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却变成了灰白色,仿佛就是普通的碎石粒。华真行用力一捏,居然没碎,因为矿金太小了不受力,他再用力一碾,石壳终于碎开。 指尖留下了一枚绿豆大小的黄金,呈完美的球形。甚至不用检测,华真行就知道它的纯度极高,甚至接近于理论上的纯金,比其他任何加工方法提炼出来的黄金都要纯净,毕竟方才以心像观察时几乎已到了神识的极限。 终于掌握了神识淬炼之法,果然是可以自行琢磨掌握,短暂的喜悦之后,华真行却在反思另一个问题: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弄出来一个绿豆大小的金珠子,那么提炼一点三吨纯金得干到什么时候?哪怕不考虑系统任务,也得设法提高效率。 华真行意识到方才过于追求完美了,而且第一次做也不够熟练,空耗了很多神气。比如完全没必要把这个小金粒凝成完美的球形,记得墨大爷展示的时候就很随意,最后炼出来的纯金块并不规则。 再比如也没必要追求绝对的纯净,%,在此基础上每提高一个数量级,%,消耗的神气将急剧增长。他方才是追求以目前的神识淬炼所能达到的极限,其实没有必要。 总结得失并休息了一会儿,他又拿起一块矿金重新尝试,这回就要利索多了,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凝炼出一粒纯金,仍是绿豆大小,形状不甚规则。 048、生产队开大会 刚刚掌握了一项有趣又神奇的新技能,人们往往都会上瘾,忍不住总想试试。墨大爷走的时候天还没黑呢,华真行一次又一次试手,每次提炼成功后休息片刻便重新开始,快到半夜的时候,已经提炼出了几十粒小金豆,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两重。 放下今晚提炼的最大的一粒金子,华真行感觉手都快抬不起来了,意识到不能再继续了。他已神气耗尽,想起了墨大爷的告诫,方才差一点就超限了。找了一个盒子将那些提炼出的小金粒装好,他也没回卧室睡觉,就在工作间盘坐涵养形神。 涵养形神不需要修炼别的秘法,养元术即可。所谓第三级养元术,并不是要单独修炼什么,入坐后仍从生机发动开始,很快便进入元神清明状态。 收摄神气蕴化生机,屏绝外缘,身心若独成一方小天地,华真行这一入坐就是两个多小时。当他再度睁开眼睛后突然感觉很饿。 他摸下楼煮了一大碗新品木薯面条,做了肉臊调味,还很奢侈地加了两个鸡蛋。在非索港新鲜鸡蛋可太少见了,当地人几乎不养鸡,这东西也很难从海外运来,冰箱里的存货都是他从东国援建工人那里淘换的。 这碗面特别香!华真行吃面时不禁又想起杨老头今天刚说过,木薯粉和木薯叶都可以做饲料。常见的家禽饲料转化率或者说出肉率,要比牲畜高多了,或许将来可以办几个养鸡场,不仅有鸡吃,更重要的是能下蛋…… 华真行吃了碗里的鸡蛋,憧憬着未来的鸡蛋,回到楼上却罕见的失眠了。他的神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精神仍然很活跃,想睡也睡不着。今天没有停电,干脆将墨大爷头的那个高科技沙盘搬到桌上摆弄一番。 用了半个多小时,基本上将它的操作都搞明白了。这个高科技沙盘能显示的场景,其实下午墨大爷基本都已经对他展示了一遍,其显示的最大范围是五百乘五百公里,以几里国北部荒原为中心,能够变化到的最小局部范围则是五十乘五十公里。 沙盘内容以未来的水文流域改造为核心,不仅再造一条北索河,还在中心区域造出一条华真行命名的真行河,并指出了哪些地方应修建哪些水利工程、哪些地方最适合建造城市以及其先后顺序,并展示了整个动态的过程。 超算模拟的结果未必准确,比如流域内的蒸发率和渗透率若有误差,或者将来发生了变化,参数一变整个模型都会变。但这个沙盘仍然意义重大,至少指明了改造荒原可行的方式。 华真行反复操作沙盘,突然又意识到,其实对于他而言,今后想看这些信息完全可以不用沙盘,沙盘目前能展示的内容皆可化为元神心像。华真行莫名有点小得意,打算找一个机会和柯夫子或者墨大爷好好聊聊。 三个老头其实也没睡,正在后院的荔枝树下摘果子吃。恰好是荔枝成熟的时候,非索港原本没有荔枝树,这是杨老头自己栽培的。 院子一角还有一口手压式水井,一根管子伸出地面连接一个杠杆和龙头,地面以水泥砌平,还有沟槽和池子。杂货铺所在的街区有水电供应,楼上楼下都有很现代的卫浴间,杨老头是很懂生活享受的。 但是这里经常停水停电,水井可以备用,杂货铺里连备用发电机都有。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荔枝倒不用洗,没打农药也没长虫子,直接剥开了就可以吃。雪白的果肉如同软玉,口感异常香甜。 墨尚同有些担忧道:“小华这孩子好像对钱财没什么概念。我说给他一亿米金,他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换个人好歹也尖叫两声啊?” 柯孟朝:“这有什么不好的?富贵不淫、举重若轻!难道笑抽过去?那才叫没出息呢!” 墨尚同:“以孩子的脾气,怎么也得欢呼雀跃蹦几下吧?况且给他这么多钱,怎么也得表示感谢吧?” 柯孟朝:“这才是真正的孩子脾气,你给他一个最新的玩具,他可能高兴得不得了,说什么一亿米金却没感觉,要不你找个幼儿园试试?” 墨尚同:“你这就是硬杠了,小华哪有那么不懂事?” 柯孟朝:“你教他神识淬炼术,他有没有感谢你?” 墨尚同:“我没教他,就是演示了一番,让他自己去琢磨。” 柯夫子:“我教他塑容术,他就非常感谢我。虽然碍于我的师道尊严不好乱蹦跶,但我能看出来,他内心中是欢呼雀跃的! 至于你说的问题,和他的经历有关。对于孩子来说,他平时需要花钱买东西吗?但是在这个地方,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花钱能买到吗?所以在他的观念中,对钱财就不是很在意。” 墨尚同:“我的重点不是说小华爱不爱财,而是他懂不懂珍惜?钱财来得太容易便没有概念,他还是从小没有贫苦的经历,也没有受过社会的毒打。” 柯孟朝:“言重了!刚从枪林弹雨里闯过来,你还想要孩子怎么样?就算受过贫困的折磨,养成的习惯也是琢磨二十块该怎么花,这跟面对一亿米金是两种概念!” 墨尚同:“老杨,你倒是说话呀,别只顾着吃。” 杨特红吐出一枚荔枝核,慢悠悠地说道:“你们两个说的都不太对,我看小华的反应很正常,因为这孩子很聪明,知道那是干什么的钱。老墨说有一亿米金,真给了吗?一毛钱都没见到,他今天还搭出去四万呢! 你们想想,这笔钱真是给他的吗?那是搞项目投资的,说不定就打水漂了。他知道这笔钱应该怎么用、能干什么,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谁说他对钱财没概念,刚领悟神识淬炼术,就一直炼金子折腾到半夜,他也高兴得很!” 墨尚同笑了:“我说了,炼出来的金子就当他自己的零花钱了,这小子倒是挺积极。” 柯孟朝:“相比那几两金子,更令他兴奋的是掌握了神识淬炼术。” 第二天下午,夏尔一点半就来到了杂货铺所在的街区,带着十名心腹手下。他在街口外远远地就停下了,吩咐手下就在这里等着,不要靠近杂货铺也不许闹事,假如等的时间太长,可以派个人去杂货铺里买点东西,顺便问问情况。 又抽了两根烟缓缓情绪,把枪掏出来交给手下,夏尔才独自一人走向杂货铺。其实他经常来这里,以往找华真行时出入都很随意,但今天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仿佛要接受命运的裁决。夏尔清楚一件事,既然华真行能干掉金大头还能安然无恙,那么也能决定他能否坐稳位置。 今天中午华真行也没闲着,他做了一大桌子菜。除了三老头之外,今天还有十二名客人,其中有八人都是草鞋帮的骨干。 这八人中有七人在墨尚同面前自称门徒,都跟随墨尚同学习了好几年,不仅学手艺、学理念还帮助管理偌大的草鞋帮,其中就有开草鞋作坊的李小阳以及前两天帮着看店的雷大金。另一人叫李敬直,也是草鞋帮的骨干,居然自称是杨特红的学生。 董泽刚律师也在,他并不是草鞋帮的正式成员,另外三人是柯夫子的弟子,都是从东国籍华族人。柯夫子经常不在非索港,据说他在各地都有不少学生。而今天来的这三名弟子华真行都见过,他们曾不止一次跟随柯夫子到过非索港,据说都是专业人才。 加上华真行,中午是十六个人一起吃饭,在后院拼了一张大桌。这么多人在一起吃饭当然也是开会,商量筹建“欢想实业”的具体事宜。客人们并不清楚关于未来的宏伟蓝图,就是讨论眼下的计划,如何买下那三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如何开垦八万亩农田、怎样组织生产与销售…… 不论在什么地方注册公司、注册几家公司、是什么隶属关系,总之就是以在座众人为基础班底,将来无非是多挂几块牌子、多设置几个部门以及怎样管理整合。虽然各种手续不可能在今天就办好了,但不妨碍大家先把框架搭好。 欢想实业下设总办、财务、后勤、文宣、项目一部、项目二部、计划、审计、法务、农垦、研发、保卫等十二个一级部门,今天在座的十二名客人就是各部门主管。 项目一部负责的工程位于如今的非索港,比如加工厂以及仓库、配套的商店等;项目二部负责的工程,位于计划买下来的那三百平方公里地域内。 公司有四名副总裁:副总裁雷大金兼任总办主任,分管总办、后勤、文宣;副总裁李小阳兼任项目一部主任,分管项目一部、项目二部、研发;副总裁唐森至兼任财务部主任,分管财务、计划、审计;副总裁李敬直兼任保卫部主任,分管保卫、法务、农垦。 欢想实业总裁就是风自宾,其实今天人都到齐了,虽然风自宾没有“露面”,但是华真行也在座。考虑到总裁本人经常不在总部,他可以委托一名代表,在其缺位的情况下行使职权或转达决策意见。 董事会成员共有五名:风自宾、杨特红、墨尚同、柯孟朝、夏尔。最后这个提名有点突兀,可怜刚刚成为大头帮首领的夏尔,在来的路上还不知自己已经被安排好了。 049、强龙收编地头蛇 吃完饭之后华真行起身就要去洗碗,结果被各业务部门的主管抢着把活干了,于是他又到前面来看店,剩下的人接着开会。华真行虽然待在前面店铺里,但后院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相当于他仍在参会只是没有发言。 杂货铺一如平常,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都发生,开着大门,柜台后坐着一个小伙计。远远走来夏尔看见这个场面,稍微松了一口气心情却很奇怪,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别的感觉。 他刚想打招呼,华真行已经起身道:“哎哟,这不是夏董事吗?你终于来了,快请进,大家在后院开会,就等你了!” 夏尔不姓夏,他也姓古鲁,但是华真行开玩笑给他起了个东国名就叫“夏尔”,就像不少东国人也喜欢给自己起个茵文名。 这声“夏董事”把夏尔给喊懵了,当地土语中没有“董事”这个词,华真行说的是东国语,夏和董事他都听懂了,可是放在一起是怎么个意思?有人在开会,就等着他了,看来是在商量大事情,应该就是关于大头帮的,董事可能是指大头帮的头吧。 夏尔在心中自行解释,来不及说话就被华真行请进了后院。院子里有一张石桌、一张方桌、一张长条桌拼成的大方桌,坐了十几号人。墨尚同挥手招呼道:“夏董事,快过来坐下,开会呢!” 墨大爷说的是东国语,夏尔也听懂了,不愧是从小和华真行一起混的。一见这个场面,夏尔的身子莫名就向后仰,被华真行在后面推了一把又稳住了,他感觉晕晕乎乎地就来到了桌子旁,也不记得是怎么坐下来的。 大方桌旁还有十五个人,除了小华家的三位“大巫师”还有几个人他也认识,另有几人觉得眼熟,最后几人则是完全陌生。这些人在开会,说的都是东国语,夏尔连蒙带猜也能听懂大概。但坐在他旁边的董律师很细心,一直为他做同声翻译。 原来这伙人不是在商量大头帮的事,而是要筹建一个大型实业集团,首先在非索港以北的地区买下大片土地搞农垦,以应对今年秋后可能发生的饥荒。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在非索港内投资兴办各种实业,比如食品加工厂、日用品供销社、连锁商店等等。 一位在海外发了财的大人物想回来搞投资,这在夏尔的记忆里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里的人发了财去了米国或西罗洲,那就是从地域飞升到了天堂,谁还回来干什么?后来夏尔也听明白了,那个叫风自宾的大人物只是偶尔回来度度假,委托座的这些人搞投资项目。 今天在座的都是这个实业集团的高层领导,有十二名一级部门的主管,其中包括四名副总裁。而公司的最高层当然就是五名董事了,今天来了四个,他居然就是其中之一!夏尔却越听越嗨,嘴都快合不拢了。 不得不承认当地土著某方面的心理素质就是过硬,夏尔也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就是脸皮够厚、心够大。碰到什么好事,往往第一念并不是想我有何德何能,而是先占了好处再说,享受一番爽的感觉。 夏尔一着急终于插上了话,用蹩脚的东国语大声问道:“这是真的吗?真的吗?” 墨尚同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并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又命人搬来了一个大方盘,连通电源打开,方盘中显示的竟然是三维立体激光全息景象。夏尔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哪见过这个,感觉就像魔法一样。 这不是墨尚同昨天送给小华的那个沙盘,但也是同样的高科技产品,只是输入了不同的数据。这个沙盘显示的图象看上去很复杂,其实比昨天那个要简单,就是目前的非索港示意图,有凌乱的街区和密密麻麻的建筑,坐在桌旁就像借助上帝的眼睛在俯瞰这座城市。 文宣部主任崔婉赫惊讶地问:“这是怎么采集的数据?” 研发部主任范达克带着谦虚的微笑答道:“我们先选了一个原点,确定了坐标,墨老召集大家研制了一款可联网传输的立体扫描仪,用了半年时间走遍大街小巷,实地测绘出来的数据,误差不超过零点二米,借助了东国的卫星定位系统。” 接着范达克亲手操作遥控器,放大局部区域的立体景象,指出在哪些地方应该建造哪些设施……夏尔本能地感觉这些应该和自己有关了,因为范主任在非索港东北部地区画了一条弧线,圈出了一块近似扇形的区域,并称它为克林区。 克林区的意思就是“干净的区域”,意味着在这一区域不允许有黑帮的存在,更不允许目前各黑帮操控的非法生意存在。那里要保证安全、干净,所谓干净既是字面的意思也包括引申的含义。 不能再有人揣着枪满大街乱晃、四处打劫敲诈,那么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就不必石刻担心被枪击、被抢劫,正常的工作、购物、经商、娱乐也不会受到骚扰与威胁。非索港有很多人喜欢抽叶子、口及毒,但在这一区域内不允许,不论是想买还是想卖,都必须去别的地方。 这个克林区北起干涸的北索河,东至海岸线,包围了在建的东国援建项目重油发电厂,延伸到国际码头的北门外。它占据非索港的东南角,面积有十二平方公里,向市中心方向延伸到国际医院,但是并没有把国际医院全部圈进去。 看懂了沙盘之后,夏尔就在心里琢磨,在这个克林区的范围内,最大的帮派势力是黄金帮,还有另外两个较大的帮派就是大头帮和海神帮,另有七、八个小帮派。 看来这个欢想实业要扫荡克林区内所有的帮派势力,墨老坐在这里,就说明草鞋帮也会参与这个计划,夏尔忽然觉得不对劲,这不是连大头帮一起被扫掉了吗?可他忍不住又想到,在这个宏伟蓝图中,大头帮又算什么呢,而自己现在已是如此大规模的海外投资集团董事! 在夏尔的概念中,像这种身份的人,都是穿着贼漂亮的礼服,带着大群的保镖,坐豪车、搂洋妞,住在南部海滨、出入各种高档场所,是上流社会中的精英。曾经的金大头与之相比,就和臭水沟里的耗子差不多,如今他莫名也成了这种人。 虽然喜从天降,夏尔却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啊,打算私下好好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柯孟朝说话道:“完成这个计划的时间差不多是半年,具体该怎么实施,就由夏董事与保卫部一起来落实。现在散会吧,下周组织大家参观并入驻总部。” 夏尔这才知道建立克林区的任务居然落到了自己头上,他刚想说什么,就听柯夫子朝他用道:“夏董事,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开会,为了往后工作方便,你要和大家熟悉一下,能叫出在座所有人的名字吗?” 夏尔想了想,居然全都叫了出来,墨尚同对柯孟朝点了点头。柯孟朝又说道:“夏董事,你留下来,还有些事要交待……小华,你也来。”他的声音并不大,但知道华真行肯定能听见。 大会终于散会了,“高层”领导继续开小会,三个老头加一个小孩,还有四名副总,以及还在懵圈的黑大个。柯孟朝和颜悦色道:“夏董事,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 夏尔很忐忑地开口道:“柯先生,您刚才说要在非索港划出一片克林区,那么我们大头帮呢?” 柯孟朝笑了:“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想多了!黄金帮、海神帮等等帮派,我们当然是要铲除的,将来整个克林区都是大头帮的地盘。” 夏尔连眼白都快瞪出来了:“我,我们大头帮哪有这么大的势力?” 柯孟朝:“不必担心,从即日起草鞋帮就地解散,全体成员都加入大头帮。”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夏尔已经听傻了,脑筋完全转不过来,本能地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墨尚同。墨尚同点头道:“这是真的,草鞋帮全体成员都加入大头帮。但是金大头已经死了,所以大头帮得换个新名字,别搞得还像个黑帮!” 大头帮本来就是黑帮啊,这话夏尔却没有说出口。杨特红又问道:“小华,你看起什么新名字好呢?” 华真行也很吃惊,但他比夏尔镇定得多,已经反应过来柯夫子和墨大爷是什么打算。“系统任务四”就是让他“控制与改造大头帮”,他也为此思考良久,曾经想到过类似的但较为温和的计划,但还没来得及找墨大爷商量呢。 没想到柯夫子的主意比他设想的各种方案都要绝、都要狠、都要干脆!夏尔还来不及说什么呢,这边就把方案给定了。 有一种方法俗称掺沙子,就是往一个组织里逐步渗透,最后主要成员都安排上自己人,从而达到控制与改造的目的。可是眼前的方案不仅是掺沙子,简直就是发洪水直接给淹了!大头帮满打满算才一百来号人,而草鞋帮的成员可有一万多。 华真行的反应很快,当即就答道:“就叫新联盟吧!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嗯,还要在斗争中求团结……你别掐我呀,要掐就掐你自己!” 最后这句话是对夏尔说的。夏尔方才伸手紧紧攥住旁边华真行的胳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应该是想尽量冷静下来。 050、非索港供销社 夏尔把手松开了,张了张嘴,却没有组织好语言,大脑到现在还是空白的,又过了好半天才问了一句:“那个,那个董事,发薪水吗?” 柯孟朝:“有董事津贴,每月一千米金。这不是工资也不是薪水,你是新联盟的领袖,就叫总席吧。将来新联盟也会有很多产业,其收入都是机构的经费,工作人员包括你也可以领取一份薪水,将来效益好还有奖金呢。” 华真行的胳膊又被夏尔在无意间攥紧了,仿佛被一个落水的人抓住了伸向水面的树枝。夏尔长出一口气道:“您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据联合国下属的有关部门统计,几里国近年的人均年收入是二百米金。几里国其实没有准确的官方统计数据,但这个估算也可以当做一种参照。每月一千米金,在当地就算是大富豪了,每年能挣别人两辈子的钱。 夏尔原先在大头帮拼死拼活,每月能分个一百米金就顶天了,他虽然有间酒铺,但酒铺的收入主要都用来养手下的小弟了,想培养嫡系势力也是得花钱的。至于金大头,为三万米金就接下了暗杀罗柴德的脏活,不惜搞出那么大动静。 夏尔回到非索港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管了大头帮的公账,搜查了金大头原先的窝点,所得款项账物加起来也就值一万来米金。 听柯孟朝的意思,每月一千米金只是董事津贴,将来的大头帮,不,现在叫新联盟了,另有一份正式的薪酬。薪水倒是其次,这番话中更重要的暗示,随着大头帮改造为新联盟,将会拥有很多产业与投资,而且还是让他来当头。 夏尔能拒绝吗,他又敢拒绝吗?金大头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呢!只是做梦都没想到眼前这伙人会用这种方式做事,他也不傻,已经意识到自己与大头帮都将是被利用的工具,可是这也意味着他有足够被利用的价值。 杨老头似乎很清楚他的内心活动,又慢慢悠悠地说道:“夏尔,假如金大头不死,他迟早也要干掉你,就像当年除掉你舅舅那样,所以你得好好谢谢小华。” 夏尔赶紧点头:“是的,您说得太对了。”同时暗暗心惊,原来舅舅身亡的内情,眼前的老头也是知道的。 杨特红又拿出一份文件道:“既然你现在是新联盟的领导了,有一笔账我可以收了。大头帮霸占的那栋楼,其实是我的产业,这么多年都不交租金,该清帐了。” 他拿出的一份房契,就是大头帮总部所在的那栋楼。该建筑中间是三层,楼上是金大头平日的活动据点;而周围的楼裙是一层,如今都是各种商铺,其中有几家是属于草鞋帮成员的。 夏尔惊讶道:“它怎么会是您的产业?我居然从来都不知道!” 杨特红叹了口气道:“十五年前,那一场骚乱死了太多人。在那之前我就有预感,劝很多人离开,有的人不信,还有人心存侥幸。也不能怪那些不愿走的人,家业都在此地,如何舍得、又能去哪里呢? 但毕竟还是有人离开,其中有人临走之前将物业卖给了我,好歹还有一笔路费和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的本钱。我手里像这样的房契多着呢,包括金大头占来做总部的那栋楼。 我去找金大头收过租金,可惜他没认出我来,不仅不付钱,还想干掉我。至于那些商铺,除了草鞋帮的,其他人都给大头帮交保护费,也从来不付给租金,而我都上门要过。” 墨尚同附和道:“这我可以作证!那里草鞋帮成员开的商铺,杨总委托我代收租金,其实收得很便宜。” 别说夏尔,就连华真行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杨老头上门收租金还被人轰出来了,大头帮的人也没有认出来他?随即又想到,杨老头应该也会塑容术,恐怕不是以本来面目去的。 夏尔并没有去验证房契的真伪,只是连连摆手道:“这不关我的事啊,我都不清楚这个情况,是金大头和那些人欠您的租金,您想让他们怎么还?” 杨特红又叹了口气:“金大头已经还了,拿命还的!我当年拿着房契去收租金,他不仅不认账,居然还派手下想干掉我。当年那个跟到巷子里想暗杀我的家伙叫铜头,朝我开过好几枪,他死没死呢?” 夏尔:“一定死,一定死!” 铜头是金大头最信任的铁杆心腹,金大头被干掉的那天他恰好被留下来看家,因此躲过一劫。夏尔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控制了铜头,逼问他帮派账目以及金大头留下的财物都藏匿地点。 铜头很识时务,立刻把所知的情况全部交待了,还向夏尔表了忠心,坚决拥护夏尔成为大头帮的新头。他还向夏尔承诺,假如有谁对新首领不服气,他负责带头去摆平。因此夏尔暂时没有动他,这个人还留在大头帮呢,主要是为了接掌帮派期间能尽量平稳过渡。 可是杨特红今天说出了这番话,铜头不死也得死了,夏尔答话时冷汗都出来了。杨特红面无表情地点头道:“嗯,这样就好,新联盟不能再是过去的大头帮,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夏尔:“那么其他人呢,我是说那些从不交租金的商铺,要我帮您连本带利一起收吗?” 杨特红:“不必了,我这个人也不是那么计较!把他们给扔出去算了,记住,一定要扔出去,而不是让他们自己走出去。想当初我也曾经被他们扔出去,欺负我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子啊!” 他还是弱不禁风的老头子?知其底细的夏尔也不敢吐槽,小心翼翼地又问道:“然后呢?那个地方您打算做什么用,新联盟的总部又放在哪里?” 沙盘还在桌上,柯孟朝将其显示的局部区域放大,手指着某处说:“棕榈庄园内,会给新联盟总部留出位置。但是那里毕竟离克林区有点远,所以在非索港供销社的楼上也要设一个点,负责日常管理,和供销社总部一起办公。” 罗柴德送给华真行的那座庄园原先没有名字,棕榈庄园是今天现起的名字,因为那里种了很多棕榈树,有好几个品种。 夏尔一头雾水道:“供销社总部?” 大头帮原有一百来号帮众,大多数并不是完全脱产的。比如夏尔就有一帮手下平日打理香蕉园、酿造作坊以及酒铺,这算是正经买卖。而帮派经营的大多是不正经的买卖,控制了地盘内的各种非法交易,这才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 持刀拿枪在地盘上巡逻、敲诈勒索收保护费,也是他们的日常任务。 草鞋帮并不是这种意义上的帮派,甚至很多人都没有把它当成是帮派势力,而是一个商业行会兼互助组织。草鞋帮成员不涉足非法交易、不抢地盘收保护费,只要别人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从来不舞刀弄枪主动喊打喊杀,所以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威胁,也不构成竞争。 但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草鞋帮的组织度可比各大黑帮高明太多了,而组织度直接决定了执行力。可是以目前的模式,草鞋帮已经发展到极限了,所以按照“小华的计划”,如今也迎来了重大的转变。 草鞋帮有一万一千名帮众,原先内部正式的名称叫“大爱者联盟”,他们要每月要交纳相当于净收入的百分之一为会员费,这是加入组织的义务。在其遇到麻烦的时候,也会得到整个组织的帮助。 草鞋帮的成员大多有正经营生。墨尚同当年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传授了很多人各种手艺,在此基础上才成立了草鞋帮。草鞋帮成员的营生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加工各种生活与生产用品,都是当地稀缺的。 可是这种分散的小生产模式,虽然有统一的组织,却很难各自发展壮大,其规模基本也都到达了极限。非索港目前的现状其实也限制了他们的继续发展,这还不仅仅是资金与技术的问题。 混乱的非索港看似很自由,对人员流动也没有任何限制,但实际上大部分人的活动范围基本都局限在各自所属街区内。比如夏尔,没事绝不会跑到海神帮的地盘乱溜达,尤其天黑后更是如此。除非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否则普通人更不会随意跑到自己不应该去的地方。 以街区为界限的活动范围形成了看不见的孤岛,经济活动必然也受此影响,各个街区内自产自销为主的小型产业又能发展成多大规模? 如今随着欢想实业的出现,在柯孟朝的劝说与倡导下,墨尚同决定进行一次整合,以大规模协作的形式。这个过程如果让零散的作坊自发去推进,在现有条件下几乎不可能完成,可是墨尚同一声令下、结合最新的形式却有可能办到。 草鞋帮中也有一些企业发展得挺不错,比如李小阳的鞋厂与鞋店。它最早生产与销售草鞋,并引入了机器编织、改善了工艺。可是草鞋本身的缺陷很明显,只适合走干燥的泥土路,经常走水泥、碎石路以及湿润的泥地很快就会磨烂或损坏。 前一阵子李晓阳又开始加工新产品,以废旧轮胎为原料,用外胎制作鞋底、内胎制作鞋绊,生产橡胶凉鞋。他在墨尚同的帮助下研发了生产机器,产品尽量追求舒适耐用并兼顾美观,物美价廉在当地深受欢迎。 在非索港这样的地方,哪怕学会穿鞋,都是健康卫生条件的极大改善。可是这种产品的销售范围仍然局限于店铺周围的街区,大部分非索港当地居民根本就不知道,就算听说了也不太可能大老远特意跑到那里买双鞋。 附近有些心思活泛的居民,会买一批鞋跑到别的街区加价销售,但也是零零碎碎不成气候。有些帮派也很有眼光,还企图垄断轮胎凉鞋的出货,只是碍于草鞋帮的势力才没有真动手。 如今欢想实业要投资成立非索港供销社,这也是杨老头率先提议的,虽然听上去好像是在和他自己的杂货铺抢生意。供销社总部的办公地点就设在原先大头帮的总部的楼上,那栋楼的一层面积很大且四面临街,被分割成了很多家商铺,却是杨特红一个人的产业。 杨特红计划将所有的商铺都清理走,然后派工程队进行统一的装修改造,便是供销总社的营业场所。 051、四大金刚 供销总社以统购统销、代购代销等方式,统一整合目前草鞋帮成员经营的各产业,主要发售各种生活用品与生产用具。只要到那里,基本上就可以买到平日各种所需的东西,不用再到处跑,还有大宗批发业务。 当地所有人都可以到那里去买东西,供销社还可以挂牌收购指定的物资,而它服务的核心区域当然还是计划中的克林区。随着克林区计划的推进,在那十二平方公里的范围内,供销社还打算再设两处营业网点,基本上保证克林区的居民步行就能到达。 供销社由欢想实业投资,前期欢想实业计划占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另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属于杨特红,杨特红以房产出资,剩下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给了新联盟。新联盟的股份也不是白拿的,它要维持秩序、保障交易公平,并收拾所有捣乱者。 供销总社的工作人员也会从新联盟成员中挑选,并须接受相关培训。 目前第一步要做的事,就是清理与改造总部大楼。原草鞋帮的自己人倒好说。可是还有很多占了地方的商户,他们能在那里做生意,与金大头的嫡系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要用雷霆手段都给扔出去,这种脏活累活让谁干呢? 新任大头帮帮主,改制后的新联盟总席夏尔当仁不让,带领他原先的嫡系手下最适合完成这样的任务。为了“帮助”夏尔这位领导,柯孟朝还给新联盟派了四位高层,就是在座的四位副总裁,他们如今也都是新联盟的会员,能力和资历当然足以胜任。 李晓阳现在不用亲自打理鞋厂了,已贵为欢想实业的副总裁,且不辞劳苦帮助夏尔管理新联盟的业务生产,唐森至管理财务与审计,雷大金全面负责行政组织,李敬直则负责安全保卫。 介绍了供销社的性质以及发展计划,柯孟朝看着夏尔语重心长道:“今天给你配了集团最得力的‘四大金刚’当助手,你要好好学、好好改造自己。” 这“四大金刚”不仅帮助夏尔管理新联盟,柯孟朝还给他们派了“教学培训”任务。比如李小阳要设法培训夏尔的茵语和东国语、教他学会读写和演讲。 其他三人各有相应的任务,最有意思的是李敬直,除了本身业务还得教会夏尔掌握一种乐器,而李敬直决定教他吹唢呐。 这四人当然不是光杆司令,具体事务还得交给一批专业人员。总之新联盟将是一个社会组织,而欢想实业则是其背后的经济组织。这一切就从改组大头帮、成立供销社开始,夏尔不会干没关系,四大金刚这就带人去教他、帮他。 说完之后,柯孟朝问道:“夏董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都已经安排得这么周到了,夏尔眨了半天眼睛发现没什么好说的。 柯孟朝又开口道:“那就轮到我问了。夏尔,我很清楚,其实你一直想干掉金大头,自己当大头帮的头,最终还是找到机会利用小华得手了。那我就想问问你,黑帮为什么会存在?不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它的作用是什么?” 夏尔:“其实我偶尔也想过,很多事情官方管不了或者不想管,但总得有人管一块地盘定规矩。” 柯孟朝微微点头:“嗯,你能有这种见识已经超过了这里的大多数人。还好你没有答是为了控制生意、抢地盘、收保护费,这些只是现象而已。黑帮出现的,就是因为秩序缺位,而它发挥的作用,则是填补缺位的秩序。 有人认为是黑帮制造了混乱,错,其实是混乱制造了黑帮!只要文明社会还存在,绝对的混乱就不存在,否则文明就会崩溃……嗯,我见过社会的崩溃、文明的灭绝,其实小华也见过,但你肯定不希望在这里见到。 秩序的缺位必须有另一种秩序来填补,混乱中自发诞生的秩序,往往就是大头帮这样的组织,再恶劣的秩序也比彻底的混乱更强,这是我眼中黑帮存在的唯一作用。可是它建立的秩序是消耗式、掠夺式、自残式的,它究竟依靠消耗什么东西在维持? 我很早以前以为它消耗的是德行,却没搞清楚真正的有德之行是什么、我所崇尚的德行在哪里才有价值?我也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它在消耗有智慧的劳作,有大德称之为生产,假如这种智慧有更合理、公平的目标,这种生产创造就是德行。 你不是小华,没读过什么书,可能听不太懂。你在这里的街区长大,又从小混黑帮,我就讲讲你最熟悉的东西。这里帮派都控制地盘里的毒p生意,是主要的收入来源,大家都认为这是在赚那些口及毒者的钱,可是那些人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有可能是偷的、抢的,可是被偷、被抢的人,他们的钱又从哪里来?最终只有一个源头,钱只是一种货币尺度,代表的是有价值的劳动交换,来源于真正的生产。所以它在消耗有价值的生产,之所以还能维持,毕竟有人还在从事生产。 毒p之所以被称为d品,使用它无法给有价值生产带来任何正面的促进。假如将一个街区比作一个人,生产是供应营养其使健壮,贩d就是放血自残。f毒可能会让某些人发财,但绝不会给任何一个地方带来富足,黑帮的其他生意也是。 这里的人将海外那些富足、安全的地方视为天堂,可是将整个非索港都搬到那里,大家就算是到了天堂吗?当然不是,只是把地狱挪了过去。新联盟不同于大头帮,就从建立克林区开始,这是你的地方,你可以让这里变得富足、安全,该怎么做,今天已经告诉你了。” 这番话是用东国语讲的,柯孟朝声称他可能听不太懂,可夏尔居然都听懂了!柯孟朝的声音仿佛包含一种神奇的力量,从耳中传入脑海就好似能理解。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恰好是其自身的智商与知识水平所能理解的程度。 夏尔发了半天愣,仿佛是在消化脑海中的信息,等回过神来才问道:“我知道该怎么做,假如我们真的建立了一个克林区,非索港官方不会阻止吗?” 柯孟朝略出笑意:“很好,你能问出这个问题就没有让我失望!你回去之后好好想想,为什么会阻止、又用什么方式阻止?我再问你,假如已经成功打造一个克林区,你难道还没办法成为非索港的市长吗?新联盟难道还控制不了市议会吗?不要那么没出息!” 夏尔眼神一亮:“我还能当非索港的市长?” 柯孟朝:“你更应该关心的是,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非索港?今天最后一个问题,假如你是个一无所有的孩子,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你希望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当街口的那十名帮众等得有些心慌,决定派一个人去杂货铺买东西并“顺便”问情况的时候,夏尔终于走了出来。他尽量昂首阔步,使自己更有老大的派头,而且刻意控制身子不乱扭乱晃,就像个上流社会的精英。 可是一眼看过去,他却有点像负责接待贵宾的导游,后面跟着四位领导。 中午来的十二位客人,也就是欢想集团十二个一级部门的主任,除了董律师坐在那里还端着一点社会精英范,其他人无论男女长幼,在三个老头面前表现得都像乖巧听话的小学生。可是这四位副总裁站起来跟着夏尔走到门外,气场立刻就打开了。 总办主任雷大金面带含蓄的微笑,气质平易近人。这个成语可不能乱用,假如就是个小混混,再接地气又有谁会说你平易近人呢,只有身居高位者才会给人这种感觉。雷大金没有刻意端架子,可是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来视察基层的大领导。 雷大金来非索港之前当过官,其实官也不大,曾是东国某县的一把手。那是一个贫困县,人口八十万。雷大金在扶贫工作中表现出色,从基层乡镇一步步被提拔到县高官的位置上,当时年纪只有三十出头,相当的年轻有为,可能也有过硬的背景。 这都是华真行偶然听说的,至于雷大金后来为什么来到非索港,华真行就不知详情了,其本人好像也不愿多提。 保卫部主任李敬直的位置离夏尔最近,他个子没有夏尔高,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就连迈步的动作都充满力量感,那由内而外的精气神仿佛是一位指挥官。 他曾经还真是一位军官,东国国防大学指挥专业毕业。他具体的经历华真行并不清楚,但是听见过别人叫他团长,在非索港讨生活的东国人当中,有人曾经就是他手下的兵。 项目工程部主任李小阳神情也是一团和气,但气质与“平易近人”的雷大金之间还有微妙的差别。他很就像在某个风景区参观旅游,而不是走在非索港的街巷中,仿佛看见什么都是心中有数的,步子迈得稳稳当当。 李小阳在这里是开鞋店和鞋厂的,华真行隐约听说他在东国曾经管理过一家大型企业集团,后来该企业合资改制,李小阳又干了两年就走了,辗转来到了非索港。 财务部主任唐森至微微眯着眼睛走在最后,眼睛不大目光却很锐利,此刻的神情不算很严肃,可与他对视时总能感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听说唐森至曾是东国一座地级市财政局的总会计师,后来被抽调到外贸部门,支援对黑荒大陆的商贸工作,因此还从副处提到了正处级。唐森至对口负责的就是几里国,后来干脆下海了自己开公司搞商贸,如今已在非索港定居。 他们怎样认识了墨尚同等人,又怎样加入了草鞋帮,应该另有很多故事。至少此刻一眼看过去就感觉这几个人很不简单,华真行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原大头帮的帮众了。 052、夏尔的作业 夏尔来的时候带了十个人,回去时可不止带了十四个人,沿途都有人汇合,他们都是新联盟的骨干成员。由墨尚同下令,李敬直负责召集,第一批共调集了二百人,东国裔华族以及当地土著居民各一半。 新联盟的成员虽然有一万一千多,但大家并不是全脱产的,这二百人就是新联盟执行日常任务的常备人员,再加上大头帮原有的一百多号帮众,足以控制现有的地盘,仅在人数上就对周围的小帮派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回去之后的当天晚上,夏尔就召集帮派内的全体骨干,宣布大头帮正式更名为新联盟。没有什么人感到意外,金大头已经死了,大头帮当然不能再叫大头帮了。夏尔还宣布有二百名新帮众加入,他们原先都是草鞋帮的,被他的好兄弟“华”介绍到了新联盟。 很多老帮众的第一念头居然是——新联盟今后岂不是可以在非索港称王称霸了?他们的想法也许不错,就是有些情况没有想到。 至于“草鞋帮解散,全体成员加入新联盟”的消息,夏尔并没有公布。它不是说句话那么简单,目前也仅限少数高层知晓,由雷大金等人负责具体操作。 夏尔表现出了当地土著罕见的超高效率,堪称雷厉风行第二天一大早,就把总部一楼的商铺都清空了。除了那几家原草鞋帮的商铺是主动搬走的,剩下的都是连人带东西扔出去的,动手的都是大头帮的原帮众,尤其是夏尔手下的那批伙计最卖力。 扔出去之后怎么办?他们才懒得管呢,这才叫黑帮嘛! 夏尔如此霸道,居然也没人觉得不正常。大头帮换了名字换了头,势力变得更强大,夏尔改变原先金大头定的规矩,一切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很多人还以为夏尔想要好处,主动找上门希望经营那些空出来的商铺,以后的孝敬都给夏尔。 可是夏尔不为所动,只说这个地方新联盟要用来做生意,大家也就自以为想通了,难怪要把其他人都赶走呢。 这种事让夏尔干顺理成章,但换成华真行或杨老头这些人恐怕就不行了,因为他们不是当地土著,很容易就导致冲突扩大化。顶着新联盟的名义干,在当地人眼中新联盟就是原先的大头帮,反而没毛病。 很多帮派新首领刚上任的时候,往往都会这么干,既是表达当了老大的喜悦,也是发泄曾经压抑的心情,更重要的是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不好惹。他们不知在哪儿学了一种观念,当老大就要凶、就要狠,这样别人才不敢对你凶、对你很。 从最简单的立威角度,这种想法连条野狗都会,可偏偏这里很多人都奉为真理,只有吃了苦头才会明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吃苦头往往就意味送了命。 非索港有大大小小那么多帮派轮番涌现,旧帮派的覆灭往往都集中在换老大的时候,当然了,假如换了个有勇有谋的新老大,那就轮到别的帮派倒霉了。无论夏尔是否有勇有谋,欢想实业派来的四大金刚以及那么多骨干帮众可不是吃素的。 周围的几个小帮派还没反应过来,新联盟便以碾压之势夺了他们的地盘。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新加入的二百名骨干,其中一百五十人都被划到了李敬直负责的巡逻队,参照一个东国野战连的编制,这些人还曾接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 他们配备了统一的制式武器,甚至包括非杀伤性的防暴武器,其素质可能远远赶不上东国的正规部队,可是在这里简直就是欺负人,收拾几个街区的小混混跟玩似的,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灭了周边的八个小帮派。 在计划中的克林区范围内,草鞋帮控制的地盘面积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剩余的帮派势力只剩下海神帮与黄金帮。在几位助手的建议下,夏尔暂缓了主动出击的步伐,转而巩固现有的地盘,他代表新联盟发布了几条新规矩。 首先是清缴地盘内的枪支武器,那些被剿灭的小帮派所拥有武器首当其冲,并规定只要在新联盟的地盘内,任何人不得违规持枪,发现一个就灭一个。其实几里国的枪支管理制度大体参照兰西国,名义上实行严格管控,但实际上法律规定在这里就是一纸空文。 枪支弹药在此地也算是一种奢侈品了,只有各帮派手里才囤了一批,民间也有零星的私人收藏,但通常不会拿出来乱晃。新联盟这条规矩没有引起太大争议,占了新地盘之后收缴枪械也是很多帮派都会做的事情,只是这一次好像特别严格。 就算在新联盟内部,普通成员也不可以随意持枪外出,所有枪械武器都由李敬直指挥的巡逻队统一管理,有严格的领用、保养、登记制度和操作规范。 收缴上来的那一百多把破枪以手枪为主,乱七八糟什么型号都有,李敬直根本看不上,保养一番后就入库封存了。在他看来,乱七八糟的装备根本发挥不了战斗力,枪械结构不一样、弹药型号不一样,后勤保养都没办法保证。 哪怕是个神枪手,突然换了一支不熟悉的枪也不可能打得准,弹道都不同……当然了,让这里的黑帮分子搞明白弹道曲线实在太为难人了,他们只会瞎撸。 夏尔制定的第二条规矩就是禁毒,任何人都不得在新联盟的地盘内买卖毒p,生产与加工当然更不允许。这对于新联盟地盘外的其他帮派而言倒也没太大影响,因为毒p交易就是每个帮派控制的最重要的生意,甚至就是划分地盘的依据。 新联盟的地盘内,毒p买卖当然由他们控制,别的帮派不能插手。可是夏尔的新规定自断财路,不让别人买卖,自己也不做这种生意。那么新联盟地盘内的人想买货怎么办,可以到别的帮派地盘去买,夏尔还管不了非索港所有的生意,想吸的话,也请到外面去吸。 无论是谁只要留在新联盟的地盘内,就请戒掉,假如不愿意戒或者已经戒不掉,那么就请离开。夏尔觉得这种决定已经足够仁慈,至少给那些人留了一条路。雷大金却摇头叹息:“那不是活路,而是死路,他们自己选择的死路。” 唐森至:“那样的人留在这里,有百害而无一利,都走光了才好。” 李小阳则神情凝重道:“假如只是给蚊子叮了一个包,擦点清凉油就好。可是这个包如果已经感染化脓变成了毒疮,那就得动手术割掉烂肉了。” 夏尔微有些担忧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会得罪很多人。” 雷大金摇头道:“不得罪他们,你和金大头又有什么两样?别在这里诉苦了,昨天小华托我传话,你就尽管干,不用怕。” 夏尔这么做,真正得罪了谁?当然是那些贩d集团,他们才是更上层的食利者,而所谓的黑帮不过相当于各个地盘内分销商而已。 这么大一块地方,假如彻底禁止了毒p交易,其他黑帮只会感到可惜,或许还会认为夏尔是个有钱不赚的傻子。但是那些f毒集团,一定会将夏尔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目前他们应该还没反应过来,但将来肯定会设法除掉夏尔的。 那些人的势力以及手段可比普通黑帮厉害多了。夏尔又不傻,他表示担忧的目的就是希望原草鞋帮的势力能好好保护他。 夏尔颁布的第三条规矩,就是不得在新联盟的地盘内开设赌场。开赌场也是很多黑帮的重要财源,但新联盟不做这种生意,也不允许别人在自家的地盘内开赌场。 其实民间私赌是很难禁绝的,甚至很难界定,比如谁没事在自家打个麻将,新联盟只是是不允许开设聚众营业的赌场、赌坊与赌档。真正的赌徒是很难劝阻的,那么就上别的地方去赌吧,新联盟目前也只能做到这样。 按照华真行的计划,在克林区的范围内按重要性排序,先后禁止枪、毒、赌、黄,实际执行的过程中,新联盟执行委员会暂时先禁止了前三样。至于黄嘛,倒也不是不应该扫,但也不能太急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结合当地实情。 其实新联盟的动作已经快如闪电了,完成上述所有事情仅仅只用了三天,抢在其他势力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但在李敬直等人这也算不得什么成就,区区十几片破街区而已。 华真行这三天在做什么,主要有三件事,玩沙盘、写作业、炼金子。 沙盘不仅有墨尚同送给他的那个,还有欢想实业开会用的那个,后者将来要放到棕榈庄园的总裁办公室里。那间办公室很大,可以当成一间小型会议室,还配有一个专用的休息室。随着新联盟的扩张,这几天沙盘上的标注也在发生变化。 华真行告诉三位老人家,其实他已不需要随身带着沙盘,元神中自然能将沙盘所显示的一切变化以心像展现。 杨特红笑着摇头道:“你现在仅仅在元神中变化这个沙盘,可是这个沙盘又源出何处?它就是非索港、就是这片荒原大陆!理论上养元术修炼到第三级,展开元神心像就可以呈现出整个非索港、整片荒原大陆,甚至是日月山河……” 说到这里,杨老头正双手张开做抒情状,柯夫子插了一句:“这是三级养元术能办到的吗?” 053、华真行的作业 被打断的杨老头讪讪道:“我是说,三级养元术就是做到这一切的基础。小华呀,这沙盘对你来说不难,但它毕竟只是一种简略的模拟。你应该在心像中容纳真实的地域,来源于你的五官所见、神识所感、见知所构。 太大的地方目前还有难度,你就先从最熟悉的杂货铺开始……然后嘛,就构建棕榈庄园吧,就像在元神中造房子。这里所谓的建造,就是你实地的感知,然后将它们化为心像。小柯,我说的对不对,小华是不是可以这么练?” 小柯、小华放在一起叫,感觉很别扭啊。柯孟朝却没有计较,淡淡点首道:“外景内炼之观法,对应丹道中的采药归炉。小华啊,你的元神越强,元神所能容纳的心像就越广大、越清晰。而磨砺元神的过程,可以从完成炼金任务开始。” 系统颁布的新任务,提炼与自身等体的纯金,华真行并没有向三位长辈隐瞒。杨老头告诉他顺其自然,华真行也是这么打算的,假如只是等于体重的黄金,他可能还会着急完成,可是要炼一千三百多公斤,他反而放下包袱了。 墨尚同以神念暗语道:“你们这么教他,待到他突破四境后,再稍加指引,就可以粗炼小丁老师给他留下的控界之宝,自行开启那神之国度的门户。” 柯孟朝暗语回道:“有什么不对吗?那秘境就是小丁老师送给他的,控界之宝自带法诀。” 杨特红亦暗语:“就算没有那座秘境,我也打算这么教啊。” 墨尚同不再和他们私聊,又抬头看着华真行道:“你能掌握元神心像,是否觉得这沙盘的用处已不大?此谬大矣!就算你将来心像能呈现日月山河,并能推演造化变迁,也取代不了这沙盘之用。 更何况这世上并非人人如你,皆能修成元神心像。这沙盘能代其变化妙用,结合超算更有推演之功,人人皆可掌握。而推演心像却不迷失于幻妄,至少得是高级养元术大师才能办到,这样的人又有几个? 不要小看文明科技,自古及今智慧所积,假如掌握区区元神心像便沾沾自喜,不见世事正道,那也是入魔之念——入无智之魔。比如你有元神心像,那就坐在那里运转心像去搞定新联盟、完成北索河项目啊?” 这边话音刚落,柯孟朝又来了一句:“就算能搞定,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华真行刚才好几次想开口都没插上话,此时才说道:“墨大爷,您好像误会我了,我没有丝毫那种想法。沾沾自喜确实有一点,但并没有轻视这沙盘的意义啊,更谈不上不见世事正道。” 杨特红皱眉道:“孩子说得对!他梦到的养元术都是要向全社会推广的,春容丹那是要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我当时一听,就知道是柯夫子和你墨帮主教出来的想法。你这是干什么,是想吓唬孩子呢,还是想打击他修炼的积极性呢?” 墨尚同见杨特红语气郑重,不得不解释道:“修行有得之时,难免沉迷于术法神通,更需要提醒他什么是人间正道。虽然我们从小都在教他,但空谈道理容易,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学会分辨。” 柯孟朝咳嗽一声道:“小华呀,他们两个老头说的都有道理。元神心像是收摄身心之正道,这科技沙盘是世事造化之正道,都是正道,不同的正道。” 杨特红站起身道:“炼金的任务,我们几个会给你弄来足够提炼与自身等重的黄金,至于剩下的那些,你就自己去想办法,反正雨季快到了……小四来了,你继续写作文吧,别耽误做晚饭。” 此时有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走进了后院,黑发带着天然的大浪卷,从鬓角到下颌留着一圈略显凌乱的短须,冷眼一看很有文艺范,再仔细看又有股儒雅的书卷气。此人名叫沈四书,是柯孟朝的弟子。 他这个名字很占便宜啊,四书,会说东国语都能听明白这个梗。柯夫子叫他小四,其他人可不好这么称呼,如今都叫他四老师或者沈总,也是欢想实业的十二个一级部门之一计划部的主管。 欢想实业的员工共有九个职级,最高的是九级,就是总裁与董事这一级。副总裁对应八级。一级部门的主管是七级,算是集团的高层了,可以称一声“总”,比如杨老头就喜欢别人叫他杨总。 六级员工则是二级业务部门的负责人,昨天大家商量了一下就叫处长。各处下属还有很多项目组,其组长对应五级。剩下的那些普通员工,则对应一到四级的岗位。 这些级别并非绝对,也有可能一位普通员工某些业务特别出色、贡献特别大,哪怕没有组长、处长职务,也可以享受相当于五级、六级的待遇,最高可以达到七级。这是级别待遇,尽管他并不担任相应的职务。 没有任何职务的普通员工最高可享受七级待遇,而组长以上的部门领导,最高则可享受八级待遇。也就是说像沈四书这样的计划部主管,假如能力特别强、贡献特别大,也可以享受副总裁待遇,尽管没有这个职务位置安排给他。 这是华真行的提议,他的提议就是规定。华真行之所以会这么规定,好像是来源于梦中的经验,因为在那个梦中,各大单位的职务与待遇便有类似的章程。比如一位高级养元术大师,人家就愿意当个具体业务的项目组长,连处长都懒得干,又应该给他什么待遇? 在昨天开会时,华真行恍惚间又“想”起梦境中的某些细节。他当时又仔细回忆了一番,在现实中,这个想法好像源自于某次听雷总工程师的抱怨。 昨天来的那十二名欢想实业高层,并不全都清楚风自宾的身份,但他们知道两件事,欢想实业其实是墨尚同、杨特红、柯孟朝在做主;这三位长者都很看重华真行,很明显就是要培养这个孩子。 他们能否猜出华真行的身份不得而知,但有三个人肯定知道,就是雷大金、李敬直与眼前这位沈四书。 “小华,我们开始吧。”沈四书在石桌边坐了下来,从背包里拿出笔、纸、电脑、手机等各种物件。 “四老师,我又写好了一篇。”华真行将一张a4纸递了过去。 沈四书接过去默读一遍,然后开始润色修改,又和华真行商量了一番,翻译成了各国文字,定稿之后再由华真行用左手各誊写了一份,跑过去递给了柯孟朝。三个老头此刻都坐在荔枝树下乘凉呢。 柯孟朝刚看了一眼,杨特红就瞪眼道:“《谁是我们的朋友》,小华,你想造反啊?就算这里的人大部分是白痴,也别以为大家都没读过书!用的是什么典故、什么语气,别以为没人看得出来。 你的身份要保持神秘感,就是海外归来的大富豪、大慈善家、大实业家,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除了高尚的情怀,就不需要有别的人设,让别人都认为你是发了财的白痴才好。 不要太早暴露你的目标,这样才能保证最终完成目标,我从小就教过你,你到底懂不懂?至少目前这个阶段,你要尽量避免任何人的猜忌,要让大家都认为你是无害的,带来的就是希望和利益,这才搞得成! 谁是你的朋友,心里有数就行。谁是你的敌人?谁都不是又谁都是,在你的故事里,所谓的反派就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 杨特红只骂华真行,沈四书低下头扶了扶眼镜,悄声道:“小华,再来一稿,就是昨天说的那篇……” 华真行又抽出一张a4纸递了过去:“这我也写好了。” 沈四书继续修改润色,两人商量完毕,翻译成茵语、兰西语,华真行又用左手誊了一遍拿过去交给柯夫子。 柯孟朝接到手中还没说话呢,墨尚同皱眉摇头道:“《我有一个梦想》,这是要搞什么运动吗?小华啊,这哪里是你的发言,给夏尔准备的演讲稿吗?给夏尔都不合适,看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典故,模仿得太生硬了,身份和场合也都不对……” 华真行刚才在交作文,沈四书是柯孟朝找来辅导他写作文的。因为明天风自宾就会来非索港出席欢想实业的成立仪式,并且发表讲话。 按柯孟朝的要求,这个发言一定要简短,不要超过三分钟,既给如今正在做的事情尽量减少阻力,又给未来的大计划做好铺垫。风自宾这个人今后可以尽量不露面,留下一个人设就行,但柯孟朝没有指定具体内容。 以三个老头的本事,沈四书辅导华真行写作文,他们就算没有坐在旁边看着,其实过程也一清二楚,但非得等到柯孟朝拿到手中之后才说话。 沈四书的任务很重,不仅要辅导华真行写作文,还得教他明天的各种细节,要符合风自宾的身份,不能露出破绽,尤其是不能怯场。 此时柯孟朝左右扭头分别瞪了两老头一眼,板着脸道:“小四,辅导小华再写一稿,就以前天你们商量的主题,讲安居乐业的,要注意,不同语言的版本内容要有区别。小崔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小崔就是昨天来的文宣部主任崔婉赫,沈四书点头道:“都安排好了,除了典礼演讲之外,还会专门再摄制两段讲话,背景和观众都不一样。” 柯孟朝:“宣传非常重要,掌握了现在的资料,就能引导将来的舆论……北索河流域的前期资料都做好了吗?” 沈四书:“做好大部分了,包括无人机航拍的资料。固定路线,将来我们还会每个月留下航拍资料,也包括每年同样的日期,但是雨季就快来了。” 柯孟朝:“没关系,雨季也不是天天都下雨,只要有每个月的资料存档就行。除了你们还有研发部的数据采集组呢,他们也可以提供一些文宣资料,你们看着编辑采用。” 杨特红插话道:“工作人员都已经就位了吗?” 沈四书:“第一期安排的在职人员已经全部到位,包括派到新联盟的二百人,总计八百人。” 墨尚同哼了一声:“搞得像茵国国防部,陆军将军比坦克多、海军将军比军舰多、空军将军比飞机多。” 柯孟朝不咸不淡的反驳道:“那是两回事,我们先搭好架子,才好做大事情,目光要放得长远……小华,你说呢?” 华真行:“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怕前期投入太大,不好维持。” 杨老头不说话了,墨尚同开口道:“那就看财务和计划部门怎么控制预算了,反正半年内的经费是一亿米金。” 今天这三个老头有点互相较劲。欢想实业的组建方案以及昨天的筹建会议,都是柯孟朝在主导,然而人员和资金基本都是墨尚同提供的,至于新联盟那边搞的事情,其实是杨特红在幕后筹划。 054、考试 假如站在某一个人的角度,他们可能都不会单独去做这样的事,多少都有些与自己的理念不合。比如墨尚同恐怕不会这样改组草鞋帮,成立供销合作社倒没问题,但不会把整个组织拆分开,分别建立一个企业集团以及伪造一个黑道帮派。 杨特红的手段就比较阴柔了,看不见的阴柔,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让新联盟把该办的事情先办了。解释宣传、发动群众、思想教育等等工作下一步再说,否则不仅耗时日久而且阻力大增。 他这么干,柯孟朝肯定是有点看不惯。但是杨老头自己又何尝喜欢牵扯这么多闲事,没事在家里做几个好菜,喝点小酒不舒服吗?其实不论他们有什么分歧,但都在华真行这里达成了一致、认可了彼此做法的合理之处。 就算取得一致,但是该怼还是照怼,今天是杨老头和墨大爷联合起来怼柯夫子。华真行已见怪不怪,就是沈四书觉得有些尴尬。 第二天上午,低调而神秘的富豪风自宾,乘坐一艘豪华游艇来到了非索港。随行的有六名保镖与四名只穿着比基尼、身材火辣的妙龄金发女郎。 在非索河以南的海岸一带,分布着很多别墅、庄园以及高档度假酒店,风光秀丽、环境优美,有一段防波堤环绕的游艇码头。 风自宾身材健硕、肌肉棱角分明,上身穿着一件紧身短袖衣,下身是很宽松的沙滩裤,戴着墨镜没戴帽子,将手中的酒杯递给身边的保镖,赤着脚走下游艇。四名保镖和两名穿着泳衣、身材火辣的金发女郎已经先下了船,一名女郎俯身放好了一双凉皮托。 风自宾的脚踏上码头时,恰好穿上了鞋,与前来迎接的欢想实业众高层打招呼。三个老头留在庄园那边了,夏尔董事带人来到码头迎接,沈四书先上前做了介绍,夏尔按当地礼节跟风自宾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夏尔笑得很开朗、很放松,就是当地人那种没心没肺自来熟的风格,但其实动作略显僵硬,表情也有些拘谨。风自宾可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大人物,他今天仔细洗了澡还喷了香水,穿了一套雷大金给他挑选的深青色西装,雪白的衬衫还打了一条很鲜亮的领带。 夏尔这辈子还第一次穿这种衣服,他尽量使自己显得很自然,就是站在码头上太热了,已经出了一身汗,没想到见到风自宾之后,对方的风格竟如此潇洒随意。 风自宾虽然带着墨镜,但夏尔看见他之后也有些发怔,因为他长得有点像华真行啊。夏尔随即以为自己猜到了什么……这人肯定是华真行的亲戚,否则为什么要回非索港搞投资并让杨特红等几个老头掌管企业,还让自己当了董事。 夏尔还脑补好几个版本的故事,不乏各种狗血情节。夏董事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风自宾”何尝不也是头一回,沈四书事先已经交待了各种细节,而且此刻就跟在华真行身边。 路并不远,总裁先生并没有登上前来迎接的加长豪车,而是在阳光下的沙滩沿着海岸线步行了大约一公里,吹着海风听前来迎接的高管们介绍欢想实业的筹建情况,似是很满意地连连点头。刚走了不远,天空边有云层飘来,遮住了热辣的阳光为大家带来一丝清凉。 夏尔感觉被大头皮鞋包裹的脚丫子很痒,他已经注意到女士们今天穿的都是凉鞋,而其他男士的皮鞋上都带着网眼呢。 这双鞋是夏尔自己选的,刚才在心中吐槽什么没人提醒他会捂脚,此刻却有点幸灾乐祸,因为雷大金他们的鞋里都进沙子了,肯定很难受,却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坐车走沙滩,并不是沈四书事先制定的计划,而是华真行的自由发挥。华真行知道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让风自宾这个人公开亮相,那么就从沙滩上走过去让邻居们远远地都看见,效果会更好。而且沈四书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华真行心里也有些不爽的。 沈四书居然还在游艇上安排了四个女妖精,设计了一堆该怎么互动、怎么表现才符合人设的细节,搞得华真行有点不适应,其实帮自己抹抹传说中的防晒霜就得了……看来这位沈部长很有经验啊,还是想看自己没有经验的笑话? 反正杨老头说了,华真行尽管按自己的意思办,完全可以临场发挥,所以他走下游艇就任性了一回,决定在沙滩上步行。否则坐到车里身边还得围着四个妖精,那可比游艇上挤多了。 沙滩上也遇到了一些人,大多这一带的游客或住客,华真行皆面带微笑点首示意,表现得很有涵养。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他也以各种语言回应。庄园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员工迎接队伍,接到临时通知,又赶紧从正门挪到了东侧门。 庄园的正门朝南,主体是一栋三层半建筑。第四层的正中央是一间大厅,可以举行五十人以上的宴会或两百人的会议。大厅两侧都是楼顶露台,西侧露台上还有一个直升机停机坪。主人居住的套房在三楼最东侧,通过弧形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整条海岸线,视野极佳。 明明只是一栋不算大也不太高的建筑,却安装了六部电梯,中间两部能通往四楼,两侧还各有两部。这也不知原主人是什么生活习惯,若说是懒吧,二楼还有一个很大的健身房,配有各种器械。 从大门口走到主楼将近一百多米,中间还要绕过一个绿化转盘,划分了进出的行车道。道路两旁以及主楼周围的绿化带中都种着高大的椰子树,上面挂着一串串已经成熟和正在生长的椰果。 庄园里种得更多的还是棕榈树,至少有五个品种。离海滩浴场这么近,主楼后面居然还有泳池,划分了戏水区和游泳区,旁边配了更衣与沐浴房,在设计时就考虑了招待客人使用。听说庄园主人还养了两头猎豹和十几条大狗,但在送给罗柴德之后都处理了,如今笼舍仍在。 主楼西侧是一个花园,典型的西式园林风格,这半年来打理得不是很仔细,很多花卉都已经枯死被移除了,但树木还在。 主楼前方东侧有一座配楼,长条状的两层建筑,没有电梯,楼上楼下共有四十个房间,稍微改动一下还可以隔出更多,可以当办公室。考虑到这里离主市区比较远,来回不方便,很多时候也不太安全,也可以为常驻总部的工作人员提供宿舍。 在这栋配楼和东侧院墙之间,还有一条长条状的空地,原先种着花草修了步道与两座喷泉水池,步道两旁棕榈成荫,树荫下还有供小憩的长椅,透过铁栅栏还可以看见海滩上的风景。 这片地方怎么使用,杨老头和墨大爷在杂货铺里爆发过一场激烈的争吵。墨大爷想把这片地方改造一番,池子以及供水系统还保留,喷泉就不要了,树可以不砍,椅子啥的全挪走,大约可以收拾出来二百乘五十米的地块,都搞成试验田种上菜,差不多有十五亩。 杨老头也想要东边这块地,让墨大爷去折腾西边的园林,而且那里地方更大。可是柯夫子坚决反对墨大爷动那片园林,杨老头一个吵不过他们两个,墨大爷终究还是占了东边,虽然比西边的面积小一些,但外面还有私家海滩呢。 这座棕榈庄园,三个老头划分了各自的“势力范围”。中间的核心区域包括那栋主楼和配楼,以及后面的游泳池及笼舍,该怎么规划由柯孟朝说了算。西边的西式园林是杨特红负责的地盘。东边的那一片绿地以及外面的海滩,则划归墨尚同了。 三老头吵完架了才想起来庄园其实是小华的,然后又商量,假如将来在庄园使用上有什么分歧,比如墨尚同想在柯孟朝“势力范围”内的笼舍里养鸡,而柯孟朝又不答应的话,就去找小华“仲裁”。他们对此达成了一致。 华真行当时听到这里就收回了神识,继续专心炼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这样一来他就没听见最关键的几句话。柯孟朝又问了一句:“小华呢,既然是他的地方,总得给片地方让他说了算吧,要不然主楼的三楼该怎么用全听他的?” 杨老头与墨大爷同声道:“小华还是留在杂货铺继续当伙计吧!” 庄园里的建筑当然不止上面提到的那些。园林中还有现代棚亭、西式圆顶阁等景观,另外散落的几栋房舍,是打理园林的工人住所以及堆放各种工具的库房。南边的正门以及东边的侧门内也有几间屋子,相当于传达室或警卫执勤室。 东侧门的警卫室旁边,安装了露天的淋浴头,供从海滩上玩耍回来的人冲洗。庄园的四角都有一座方形的二层建筑,也是保安人员的居所以及库房,相当于岗亭吧。可以想象原先的庄园主人生活之奢靡,有一大批仆佣为其服务。 原主人已举家移民海外,临行前将庄园送给了罗柴德。维持这座庄园的运转,每月得花多少钱?罗柴德只是雇了几个人看门以及负责最简单的打理,自己用不上还得往里搭钱,不如干脆甩给小华送个人情。 罗柴德雇的几个人如今已被辞退,结算了相应的报酬,他们从庄园里偷回家的东西,也被夏尔派人基本全都追了回来。 今天杂货铺的小伙计,化身欢想实业幕后的唯一股东、台前的总裁,终于来视察总部了。从远处沙滩上走来,首先看到的是庄园一角的岗亭以及院墙,院墙的主体是很粗很高的铁栅栏,上端带尖很难翻越。 谈笑风生的“风自宾”知觉敏锐,老远就透过铁栅栏看见了院墙内的情景,不禁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怔。墨大爷好快的动作,试验田已经弄好了?一片片田垄修得十分整齐!三老头是开完会那天晚上吵的架,时间才过去不到四天啊! 可是那些菜地里的苗……不少都长得很高了,这又不是雨后春笋!以非索港的气候条件,各种作物常年都可以生长,雷总工就曾感叹过这里的菜长得特别快。但是再快也没有这么夸张,实地所见只能说明一件事——墨大爷早就动手了。 看那一块块长势喜人的菜地,应该在罗柴德将庄园送给他之后,墨尚同马上就叫人来开辟了“试验田”,当时罗柴德雇的那几个人还没走呢。难怪那天吵架时,墨大爷坚持就要东边这片地方。杨老头吃亏就吃亏在,手下没有那么多人啊。 055、世内桃源 走得越近就看得越清,十五亩菜地,种了二十多种作物,有的地块已经搭好了爬藤的架子,有些品种华真行还不认识。这一带的住户在院子里都搞花草园艺,可是这里风格另类,全部种上了各式蔬菜! 华真行觉得也挺好,东国风格嘛,能种还不能让人看吗,能种收来还能有收获才叫本事呢!想想东国援建工人的驻地,房前屋后几乎都快成菜园子了,里面还养了鸡。 陪同的沈四书见华真行有点走神,在一旁提示道:“接到临时通知,得知您要在海滩上步行过来,大家都转移到这边来欢迎您了。” 沈主管还以为,华真行面嫩特意想避开欢迎队伍呢。在他看来,哪能让华真行躲过这等锻炼的机会,既然化身为风自宾,就要撑得住各种场面,却不知华真行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菜。 欢想实业总部员工到了差不多二百人,此刻就在东侧门内外列队欢迎,见风自宾走来,全体热烈鼓掌。 夏尔却有些发呆,他刚才只顾着与身边的高层们攀谈了,虽然穿西服打领带很热,但也渐渐找到了董事的感觉,反正当地土著都掌握自来熟的技能。此刻听见掌声他才注意到,前来迎接的人都看不清口鼻,因为大家都戴着口罩。 这是在医院里才能见到的东西,欢想实业在搞什么鬼,此时身边的众高层也纷纷从兜里摸出口罩戴上了,李敬直还特意掏出一大袋口罩分发给夏尔以及风自宾带来的保镖和女伴。游艇上留了两名保镖,此刻跟在后面的还有四名保镖、四名女郎。 夏尔纳闷道:“这是干什么?” 李敬直解释道:“疫情期间,要注意防护措施,这是公司总部的规定。”夏尔不好再多问什么,否则会显得自己这位高层很无知,接过口罩也戴上了,李敬直还亲手教他怎么捏鼻夹。 等其他人都戴好了口罩,李敬直才将最后一个口罩递给风自宾。大家都看见风总裁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戴,而李副总裁很坚持,又小声劝了好几句,风自宾皱着眉头还是把口罩带上了,然后掌声更热烈了。 华真行不是夏尔,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戴口罩,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正发生什么事。可是走进庄园发现所有人都戴着口罩的时候,他也不禁有点恍惚,仿佛瞬间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人已不在非索港。 从去年年初开始,一场新型病毒性流感在米国爆发,很快席卷全世界,传染性和死亡率都远超于普通流感。流感有很多并发症,肺炎是其中最常见的,因此很多国家都忽略了另一种新病源导致肺炎的可能。 直到去年末,东国医生注意到,一批有关联的病毒性肺炎患者,感染的不是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种病毒,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并分离出新毒株。这是人类发现的新病毒,全世界谁也不知道它的特性,但是通过实际病例流行情况调查总结,很快总结出了它的大致规律。 东国进行了一场紧急动员,采取了全体国民居家隔离、全部病例尽数收治的措施,花了几个月时间终于基本控制住了疫情。在东国的疫情到达高潮时,以米国为首的西方舆论界也达到了幸灾乐祸的高潮,各种嘲讽、批判之声铺天盖地。 东国为什么会有疫情出现,好像不是因为病毒,各路政客、媒体、分析家们进行了体制归因、文化归因、人种归因、社会归因、历史归因、民族归因……等等分析。 当时看来,东国采取了人类史上最严厉的防疫措施,付出的代价极其沉重,整个社会一度停摆;可是现在回头看,这样做的损失反而是最小的。刮骨疗毒虽然痛入骨髓,但当机立断还能恢复健康,总不至于最后连胳膊都保不住了甚至还会危及生命。 事后很多调查证据表明,其实新病毒早已在世界各地出现,只是没有被发现,没发现当然无法检测,无法检测当然就没有病例。东国率先发现了它并提供了检测手段,当东国的疫情基本得到控制时,世界各地也陆续出现了病例,但是好像各国官方以及主要媒体都不太在意。 连东国都能搞定的事情,对他们来又说算什么?在北米、西罗诸国常年的舆论宣传中,东国就是个和几里国差不多的地方,一片水深火热、民不聊生,持续崩溃了好几十年。给人的印象,东国恐怕连几里国都不如,因为几里国好歹还曾受到过世界上最先进文化的熏陶。 这在本是一种舆论宣传手段,有意思或者可怕的是,说到最后居然连他们自己都信了!实际情况证明,他们真的搞不定。 东国有十几亿人口,感染人数不超过十万人,死亡人数几千人。可是除东国之外全世界几十亿人口,已感染了一千多万人,死亡了近百万人,这还是检测统计并公布的数据,未检测未公布的数据还不知有多少,且仍在不断增长中。 大半年过去了,东国的疫情基本扑灭,全世界很多地区的疫情仍持续爆发,东国就像汪洋中的一座孤岛。说孤岛也许不太合适,因为东国足够大,就像被包围的一片大陆,外面不断有浪花拍上去,稍有不慎就可能局部新疫情的输入,然后再被紧急扑灭。 华真行会多种语言,尤其是掌握了东国语,所以他能看到各种信息,对这些情况都了解。但在他的感受中,这一切都很遥远,仿佛与非索港毫无关系。不论世界舆论热点是什么,非索港绝大部分当地居民根本就没听说过,也不会关心与理解。 根据心理学中的牛顿效应,很多人同样无法理解这种现象,但它就是事实。 只说一个最简单的原因,非索港居民所使用的母语没有文字,这就阻断了现代的信息传播方式。 他们虽然会说几句日常茵语,但大多数人看不懂茵语文献。就算给他们一部手机,连通了信号,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不会上网,就算为他们打开了网页他们也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更何况这里的绝大多数居民根本就没接触过这些东西。 非索港没有有线电视,也没有当地的电视台,只有少数上层人家接了卫星天线,可以接受世界各地以及几里国的电视信号。但在华真行和夏尔生活的街区内,根本就听不到有关这场疫情的任何信息,仿佛没有发生过。 几里国的疫情数据,华真行还是在东国的网站上找到的,半年来几里国累计已报几千人感染。至于实际数据是多少,没有人知道。种检测是要自己花钱,当地人谁会没事去花这个钱?很多人想看病都找不到地方呢! 当地居民携带艾滋病毒的比率超过四分之一,经常有各种疫病流行。这里的人均寿命只有三十出头,意味着很多人都活不到真正意义上的成年,谁还会在乎这些呢,也没法去在乎。 据老雷说,东国援建工人在来这里之前,都统一注射了二十多种疫苗,而且工地还有规定,打针看病只能去驻地的卫生室,连非索港国际医院都不要去,重大疾病则建议回国内治疗,可见其意识与当地人截然不同。 世界范围内爆发的疫情是一种呼吸道传染病,所以戴口罩遮住口鼻是最基本、最必要的防控措施,不仅保护自己更是保护别人。可惜在非索港基本看不见有谁戴口罩,华真行还为此问过杨老头,杨老头曾说他本人可不必在意。” 杨老头都这样说了,华真行就没有在意,但他听说有人在非索港戴口罩外出,遭遇了当地人的袭击。这里发生的袭击,几乎都伴随着抢劫和严重的人身伤害,假如受害者是女的,往往遭遇会更凄惨。 同类事件连续发生了好几次,当地警方一如既往的无所作为。后来有人暗中出手了,虽然没有杀人,但手段也极其凶残,参与袭击的主要人员都被找到,每人被砍掉了一条手臂,右撇子砍右手、左撇子砍左手。 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但很多人都猜疑是草鞋帮的报复手段,因为有好几位被袭击者都是草鞋帮的成员。非索港的很多东国人都加入了草鞋帮,包括几里国籍的东国裔居民,也包括东国籍的定居者,反正在当地人眼中他们都是东国人,而戴口罩被袭击的基本也是这些人。 这事究竟是不是草鞋帮干的,华真行并没有问过墨大爷。杨特红还特意提醒他:“你没必要问,也不应该问,其实又想问出什么结果呢?” 杨老头从小就告诉华真行,他人关系重大的隐私,你想问,首先要问自己是什么目的、又想得到什么答案?假如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那就是不尊重与冒犯。 但那些人为什么会遭遇袭击,华真行还是去打听了,原因竟然是因为一则谣言:那些人感染了邪恶的病毒,所以才会戴口罩。墨尚同组织人暗中收拾了那些传谣的、控制了谣言散布,最终追查到谣言的源头居然来自于黄金帮,也不知那伙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如今欢想实业成立了,打造克林区的计划已推出,黄金帮一定要被铲除。化身为风自宾的华真行走进庄园,平生第一次戴上了口罩,转念间想到了这些事。 来到庄园中,风自宾左右看了看,很满意地指着菜地夸奖道:“来之前,我还以为这里很久没人住,已经荒废了呢……这些是庄园的苗圃吧,很好,打理得很不错!” 文宣部主任崔婉赫显然不知他的身份内情,有些尴尬地答道:“嗯,都是本地很少见的花草苗木品种,刚种下不久,不仅可以观赏,还可做菜吃呢。” 这话没毛病,果蔬同样会开花,难道一垄蚕豆、满架丝瓜,开花就不漂亮吗?花花绿绿的辣椒和番茄,也可以观赏啊! 056、总裁一日游 华真行第一次来到庄园,进门前看见大家都戴了口罩,想到了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进门后首先看到的是“新品种花草苗圃”,他随即又想到了养鸡。 听说私家园林里养鸟是自古以来的习惯,比如孔雀、仙鹤、鹦鹉啥的,鸡不也同样是鸟吗?庄园里就有现成的笼舍,假如是笼养就养肉鸡,长得快、下蛋多。散养的话,听说东国芦花鸡也挺漂亮,而且更好吃。鸡在花园里溜达还可以顺便啄虫,只要别跑进菜园里啄苗就行。 坐着豪华游艇而来,带着大批保镖,身边美女环绕,他想的居然是这些?说出去谁也不信啊!所以“风自宾”只是暗自琢磨根本就没说出来。 华真行此刻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与墨大爷不谋而合。墨尚同已经准备要养鸡了,这需要用到柯孟朝与杨特红的地盘,假如那两老头不答应,还得找华真行“仲裁”呢。 华真行怀揣着“远大理想”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主楼,先到三楼主人的套间里稍事休息,随行人员另有安排。下午的时候,在欢想实业总部主楼前的广场上放好了十排椅子,每排二十张、中间留一条过道,众人依次入席,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成立仪式。 仪式内容包括剪彩、挂牌、员工代表以及各位领导致辞,总裁风自宾先生也有一个简短的讲话。讲话时他一个人站在演讲台前,口罩也摘了下来,既然是来露面的,别连脸都看不见。他的东国语发言全文如下—— “诸位先生好!在座女士们都是如此的美丽,是世界上最美的,向你们致意! 我本想说欢迎大家,可是今天其实是大家在欢迎我。感谢诸位的欢迎、感谢你们来到这里、感谢你们加入欢想实业! 这里不仅是我投资的企业,也是大家在创建的自己家园。我这么说不是资本家的虚伪,真的就是这么想,也希望能尽力做到。更希望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的,将来的历史的会证明一切。 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投资搞建设?因为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在座的很多人都了解非索港是什么样的地方,几乎每天都会有人送命,当年杨特红先生曾救过我的命。 在这个场合,我要特意再向您表达感谢!您肯出任欢想实业的董事,是我的荣幸。 我曾生活这里最混乱的街区,那段经历就是昨天,而且我不是当地的土著出身,这很艰难。墨尚同先生帮助了我,就像他帮助了很多人一样。在此,我要向墨董事致敬! 我小的时候,身边的很多人的理想都是能好好活下去,有饭吃、有钱花,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但是柯孟朝先生告诉我,那其实不叫理想,只是最基本的需求,但只有那样才有机会去实现理想。 非常感谢柯先生,也感谢您能出任欢想实业的董事! 大家此刻能坐在这里,应该不是因为喜欢我,因为你们今天上午还不认识我。你们都是抱着一种希望,希望能改善处境、能使生活更美好、能找到自己的理想并有机会实现它。 我的理想就像一场穿越,假如能穿越十年前,我还是十五岁,是那个流落非索港混乱街区的华族孩子。我希望这世上有什么样的人、他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那么我就去做那样的人、那样的事。 我在东国学会了一个很简单的成语,叫安居乐业。没有人喜欢劳苦,一切有意义的努力都是为了使自己能更加安乐。但生活不会必然变得更好,很多人甚至没有机会去改变。 我曾看见他们向上帝祈祷,但是上帝并没有给他们饼和鱼,也没有改变这里的善良与罪恶。只有我们自己才可以,从现在开始到许多年后,就是要让努力变得有意义。 我们在创造一个世界,名字就叫欢想世界!” 华真行出席典礼时已经换了正装,在潇洒随意和庄重正式的风格之间切换自如。总裁先生的讲话与现场情况,都有人全程摄录,也赢得了全体员工多次热烈的掌声。 风自宾总裁在总部待的时间并不长,据说他在世界各地还有很多投资,主要精力根本就没放在这里,具体业务都由其他几位董事负责。 仪式之后,在主楼一层最西侧的餐厅,举行了一个晚宴。因为疫情的原因,大家都是带着口罩间隔取餐,然后拉开距离分别就座,餐厅里也容纳不下所有人,而且窗户全开通风,所以不是太热闹。有很多员工都跑到窗外的树下散坐用餐,气氛倒是很欢快。 晚宴上的红酒华真行感觉很熟悉,不就是半年前梅思爵士从杂货铺里买走的那一款吗?他还私下问了一声杨老头,杨老头回答就是自家杂货铺供货、欢想实业买单,内部友情价,三百东国币一瓶。 晚宴后华真行就离开了,待的时间越长就容易露破绽,而且以他目前的功底,维持塑容术也只能撑大半天,总不能搞到神气耗尽。 在仪式与晚宴之间的短短时间,风总裁于百忙中还抽空处理了两件公务,就在三楼他的总裁办公室里,当时只有几位董事与副总裁在场。第一件是柯孟朝董事提交的报告,计划在庄园的西院墙内侧修两栋公寓楼,连设计图纸包括预算都弄好了。 这两栋楼几乎是一样的,都是五层,没有电梯,每层差不多有二十个单间与两个套间。找华真行签字还有一层意思,这里是杨老头负责的地盘,假如柯孟朝想动,就得找他来做个仲裁,而杨老头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这些公寓,就是按照华真行对梦境的描述设计的。单间公寓套内使用面积四十九平米,进门有盥洗室和简单的厨灶台,室内可以隔出小会客室与卧室,也可以就布置成一个大开间。 套间则位于每层楼的两端,套内使用面积九十九平,就模仿华真行的梦境中春容丹中心给他提供的公寓,有厨房、盥洗室、客厅、两个房间和一个小杂物间。 华真行粗略地翻了一下报告,重点看了其中几个地方,然后抬头问道:“两栋楼加起来大概有二百个单间、二十个套间,多少人需要住在这里?” 副总裁兼总办主任雷大金解释道:“这两栋楼由后勤部物业处管理,每层不是二十个单间,我们还要拿出大约两个单间的面积,给每层都做个活动室,分别有不同的功能,比如台球、乒乓球、阅览室、网吧、小型水吧。 一楼还有门厅和传达室,所以是十六间公寓,而二到五层是十八间公寓,每栋楼总共是八十八个单间、十个套间,两栋楼总计是一百七十六套单间公寓、二十个套间公寓。 现在总部的员工编制是二百人,基本已经到位。大部分人平时还是住在这边比较方便,也安全……我统计了一下,在总部有宿舍需求的目前差不多有一百四十人。 至于那些套间,我们还要考虑将来,要吸引一些外来的高端人才加入欢想实业,假如他们把家属也接过来,就要在这里生活,我们也安排好……” 华真行又看了一眼预算:“总建筑面积差不多一万五千平米,每平米的预算是两百米金,总预算是三百万米金?” 副总裁兼财富部主任唐森至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欢想实业毕竟是您投资的企业,这里又是企业的总部,所以设计建造的标准不能太低,给员工提供的待遇也不能太差,否则会影响形象。 虽然土地不用花钱,但公寓还有简单装修、配套基本的家具,除了建筑之外,其实卫浴成本是最高的,很多东西都需要进口,我们打算选东国的产品。 假如总裁先生觉得预算太多了,我们可以适当修改、减少一些项目。但公寓楼很有必要修建,现有的建筑仅仅够办公所用,主楼我们还要保留一些区域,比如您的房间……” 华真行摆手打断他道:“我的意思是说,这点预算够吗,太少了吧?” 几里国的人均年收入才二百米金,这里的一间公寓造价就要上万米金,所以唐森至说话时心情也很忐忑,以为总裁嫌贵了。结果在“风自宾”眼里,居然是认为预算太低。 墨尚同开口道:“预算是够的,而且还有富余,富余的部分计划用于总部的供水系统改造。” 华真行:“假如请当地工人,工期和质量怎么保证呢?” 副总裁兼工程部主任李小阳说道:“现在很多业务还没展开,但是总部人员已经到位,除了学习培训之外,我们还打算搞集体劳动培训,安排时间组织总部员工都参与宿舍楼的建设。” 华真行皱眉道:“他们并不是专业的建筑工人,至少不全是!” 杨特红插话道:“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们主要打算请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队负责施工,设计是现成的,这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 华真行:“可是我听说,东国的援建工程队不会接这种小项目,而且他们也无权擅自接工程项目,都得上报领导批准。” 杨特红笑道:“可以去试着谈一谈嘛,我打算让小华去联系。就是华真行,您认识的,他当然能搞定,对不对?” “风自宾”差点没甩笔,坐在这里刚找到点当总裁感觉,结果杨老头把任务又扔回给他自己了。他无话可说,低头签了字表示同意,身子靠住椅背道:“往后这里的业务,就要辛苦诸位了,我信任你们每一个人!” 来之前沈四书曾交待华真行,在总部会简单办个公、签一份报告,他没有具体说是什么报告,反正就是走个过场、意思意思。但华真行还是挺进入总裁角色的,并没有简单走过场,以上都是他的自由发挥。 接下来他处理的第二项公务,纯属给自己加戏,事先并没有安排。他签了一份委托书,委托“华真行”负责平日转达公司事务信息以及他的反馈意见。他未将委托书给大家看,只是交给了柯孟朝,然后就下楼参加晚宴了。 当天后半夜,结束了“总裁一日游”的华真行终于回到了杂货铺,陪同的沈四书和李敬直把他送到了门口才离去。华真行走进后院时还在揉脸,虽然不是第一次施展塑容术,但今天坚持了那么长时间感觉仍有点不适应。 杨老头正坐在石桌旁等着呢,看见他就拍出一张纸呵斥道:“你是怎么想的?居然给自己签了一份委托书!你签给小孟或者老墨谁不行啊,干嘛要出这个风头?”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真生气了,在庄园时又不好说什么,一直憋到现在才发作。 057、满世界都有人想干掉你【求首订】 华真行低下头,有些不服气地说:“我就是风自宾,为什么不能委托给自己?” 杨老头不知从哪儿抄出一根藤条,在石桌上抽得啪啪响:“还能不能让人省点心!谁稀罕现在那个破公司吗?你怎么不知好歹,为啥不让你直接露面,学了这么多年都没开窍! 有些事,以你现在的身份不合适。还有一些事,我们都不合适直接出面,只有让夏尔那样的当地人去做。煞费苦心做了这么多安排,你却自己拆台。 你要做的事情,将来一定会遇到对手,牵涉的利益越大对手就越强大。有朝一日满世界都有人想干掉你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出现。你签这样一份委托书,那还换身份干什么?” 华真行从小到大没少挨揍,杨老头这根藤条使得神出鬼没,给华真行留下过无数深刻的印象。回想起来已有一年多没挨过抽了,可是今天一看杨老头这个架式,华真行还是有些打怵。 他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仍然低着头道:“我懂,我错了!您老就别生气了,这份委托书又没有让别人看到……其实我就是想试试,我说话好不好使?” 杨特红用藤条指着他道:“我先问问你,我说话好不好使?” 华真行赶紧点头:“好使,当然好使!” 杨老头:“那我再问你,为什么要找死?一点小小的权欲感而已,便不知自制,还能有什么出息?明知不该却不能自制,便是找死,这和抽蝎子、抽叶子有什么区别?” 华真行:“我错了,刚才已经认错了。” 杨老头这才收起藤条道:“口服更得心知。你是个杂货铺的小伙计,假如有人想对付你,就会用对付一个小伙计的手段,你便不难应付。假如你是风自宾,那么别人对付你的手段就不一样了,而你做事也不会方便。 你看看我老人家,这么大的本事,不也是个杂货铺老板嘛!你看我得瑟了吗,这样才过得舒服嘛。俭慈之道,很多人都不明其真意,老墨也谈俭、小孟也谈慈,但在我这里,俭为不显、慈先贵己。” 华真行:“是的,您老教育得好。” 说到这里杨老头的气差不多都消了,这才坐下道:“不是把你放到那个位置上,你就是那种人了。你现在需要多看、多学、提想法,然后再看、再学、再提想法,没人不让你说了算。” 华真行陪笑道:“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杨特红:“今天不是给你分配任务了吗?你有三件事,第一是去找雷工谈工程,自己想想怎么谈吧。第二是帮夏尔搞定海神帮和黄金帮,不用着急去找他,他会主动来找你的。第三,你自己不还有系统任务吗?” 华真行:“我知道了,一定都会尽力做好。但是雷总工那边,除了两栋公寓楼,铁丝网的工程我也能全权做主吗?” 杨特红:“只要你能搞定的事情,你都可以做主,现在还搞不定的事情,就不要逞能。想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就先去做点事情吧。” 华真行:“那这张委托书就作废吧,我再写一张,就委托您老转达风自宾的意见。您可以不必拿出来,有必要的时候再用它。” 杨特红:“那还不快写!” 华真行赶紧上楼,很快写好了一份新的委托书,跑下来交给杨特红。杨特红手一抖,不见火光,原先那份张纸便化为飞灰。他很满意的将委托书叠好收起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老墨打算在庄园里养鸡,你是什么意见?” 华真行:“只要不是养得太多、太密集,注意清洁打扫,我看没什么问题。” 杨特红:“这些不用你说,老墨那帮人比你有经验得多,我只是问你有什么想法?” 华真行:“想法?将来有鸡吃了,还有鸡蛋!” 杨特红笑了:“这个想法不错,一年四季还有新鲜蔬菜呢。” 华真行:“假如这些鸡在庄园里溜达,不回窝里下蛋怎么办?” 杨特红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你是担心鸡下了蛋找不着吗?以你墨大爷的本事,收个鸡蛋算啥事!” 华真行也意识到这个担心有点多余,墨大爷的本事大着呢,像杨老头曾施展的飞天抓面条绝技,他老人家肯定也会。 墨大爷挎个兜子往那儿一站,神识扫过,哪只鸡在哪里下了蛋,历历分明。再信手一挥,一颗颗鸡蛋就从庄园的各个角落飞进了兜子里……画面太美了,简直没法看。 诚恳地认了错,终于搞定了发火的杨老头,华真行上楼休息的时候,天边突然传来一声惊雷,紧接着滚滚雷鸣不断,大雨季终于到来。 这一带大雨季持续的时间,通常从五月末到八月初,接近三个月。荒漠迅速变得青翠起来,很多地方渐渐化为了一片泥泽,水流汇集形成一条条季节性的河流,包括沙盘上标注的北索河与真行河。 等到每年大雨季接近尾声的时候,成群的野牛、斑马等野生动物,将会从南方的国家公园一带向北迁徙,渡过非索港进入已水草丰茂的北方荒漠。他们将在那里繁育后代,一直等到小雨季结束之后的年末,才会再次迁徙到南方。 雨季也不是天天都下大雨,更不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落雨滴,偶尔也有放晴的时候。有些街区迎来了一年中最干净的时候,因为雨水冲刷了污渍,而有些地方又显得格外脏乱,因为水流随地势汇集了污浊。 这天雨后,华真行和夏尔走在干净的街道上。夏尔穿着那天出席典礼的衣服,但换了一双舒适透气的鞋,手里居然还提了一把长柄伞,他压低声音道:“我怎么觉得心里没底?我现在可是新联盟的头领,跑到黄金帮的地盘上会不会很危险,假如他们想趁机干掉我怎么办?” 华真行:“新联盟根本没有露出要对付黄金帮的意思,就连内部人都不知道我们的计划,黄金帮的人根本就没把新联盟放在眼里,估计都不认识你。金典行开门做生意,大家都可以来,通常不会在他们的地盘中把你怎么样的,至少表面上不会。” 夏尔:“可是我们在钓鱼啊,别钓出一条大鲨鱼把我给吃了!要不多叫几个人,带上家伙开着车护送我们?” 华真行:“那样还钓什么鱼?人家再迟钝也会盯上你的,恐怕以为新联盟要来抢地盘,搞不好直接就开干了!东国有个成语叫打草惊蛇,我们还不能打草惊蛇……放心好了,我会保护你的,你就是进门问个价而已。” 夏尔:“我知道你本事大,这回可是我在冒险啊。” 华真行:“这里是非索港治安最好的街区之一,你怕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替你对付海神帮的海神,你帮我来问个价。” 夏尔又看了看周围道:“这地方可真干净、真气派,将来整个克林区都会像这样吗?” 华真行嗤笑道:“这里算什么,哪能和我们规划的克林区相比!” 非索港不同的街区之间,环境差别很大。最漂亮、最安宁的地方,当然是南部海岸一带,欢想实业总部就设在那里。主市区这边还有几片地方的治安不错,包括非索港国际医院与非索港国际码头这样的特殊区域。 市政府、市议会等权力机构所在的那一片中央街区,治安情况相对很好,很多高层人士都住在那一带。那里还有非索港为数不多高档商场、超市、酒店和休闲娱乐场所。 另一片还算“高尚”的街区,就是黄金帮的地盘,是一个局部的商贸中心和金融中心。当地人都叫它贸易区,在行政区划中则属于北湾区。其实很多当地居民根本就不知道北湾区这个地名,大多数时候,它只存在于行政区划地图上。而新联盟计划建立的克林区,就与非索港市政界的北湾区大体重合。 港贸区约占北湾区面积的四分之一,并拥有北湾区内唯一的警察局。警局的经费来源当地居民与商户缴纳的税金,还包括一部分捐款,他们当然要给当地提供保护。这里平日都有警察来回巡逻,一些重要地点还有警察站岗执勤。 需要介绍一下几里国的行政区划。非索港其实不仅是一座城市,而是几里国的九个邦之一,相当于州或者省的概念。非索港是几里国最北部的,也是面积最大的一个邦,它的辖境内只有一座城市。 在这座城市内,则划分为五个区。北湾区是其中之一,它是几里国第三级、也是最低一级的行政治理单元。几里国的行政治理结构只有国、邦(市)、区这么三级,而不像东国有国、省、市、县、乡等五级。 假如以一个东国人的眼光看,尽管已是后殖民时代,几里国仍保留着半部族、半殖民地的社会特征。各大邦被相对独立的割据势力控制,地方政府对基层谈不上有什么控制力,所谓的基层其实就是街区,基本以街区内自治为主。 非索港市划分为五个区,在警察总署之下,则设有五个警察局。理论上北湾区警察局负责整个北湾区的治安,但他们一般只在所谓的商贸区巡逻,很少进入大头帮、海神帮所在的那些街区。 那些混乱街区或者叫底层街区,既危险又没什么油水。而控制那些街区的势力比如原大头帮,也不愿意警方插手地盘内的事情,往往会定期给点贿赂以图莫管闲事。 底层街区几乎收不上来什么税,有些地方,官方甚至就将收税外包给控制街区的帮派,相当于权利下放、变相在保护费中抽成。 贸易区离国际码头很近,这里有很多外贸公司的驻地,也是不少海外机构在非索港的落脚点,所以相对繁华。非索港有五家银行设立了营业网点,其中三个都在贸易区。 十五年前的那场骚乱中,这一带的居民见势不妙跑得都比较快,街区受到的破坏反而最小,近年来的恢复重建得也最好。 说这里的治安还不错,也只是相对本地其他街区而言,假如大半夜在僻静的巷子里乱逛,同样是很冒险的找死行为。这里仍然有很多非法交易,只是不像别处那样地公然进行,但金额和规模却更大。 据说非索港几个最大的地下犯罪团伙,其总部就在贸易区,他们不是明面上的黑帮,也希望自己待在相对安全的地方。 贸易区是黄金帮的地盘,黄金帮从来周围的其他帮派放在眼里,他们自称“文明的打手”——华真行实在找不到更准确的词汇去翻译。黄金棒的背后另有势力,他们起到主要作用,就是阻止其他帮派到贸易区来捣乱。 据说黄金帮并不收保护费,他们只负责经手贸易区的地下非法交易,同时也有自己的产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家赌场和金典行。华真行和夏尔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金典行。 058、太黑了【求订阅】 几里国的国民很自由,在很多地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是非法活动,官方也不怎么管。他们理论上哪里都能去,很多人却走不出自己的街区。就比如夏尔从小生活的地方,离相对繁华的贸易区只有几公里远,他却很少到这里来。 就像有一种屏障,看不见却异常坚韧,将人们隔离在一座座孤岛上,所以说本地特色的街区文化还带着半部族特征。聪明能干如夏尔,长辈混黑帮自己好像也只能混黑帮,他曾经的理想,只是取代金大头成为街区内的帮派头目。 也许发达的工业文明,能打破很多无形的障碍,因为它需要大量的、有素质的、可以自由流动劳动力。在相对稳定安全的社会环境下,接受教育和就业机会,就代表了更多的、不同的选择。而所谓命运,就是一个人能够选择的范围。 可是这里的现状本身,就在排斥现代工业文明体系、使其缺乏基础,这仿佛成了无解的死结。想要打开这个结,必须有自下而上彻底的变革,这是新联盟要做的事情。而新联盟名义上的领导夏尔,此时仍然懵懂。 社会的不仅会进步也会衰落,这种衰落有时候肉眼可见,其中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在曾经繁荣的邦域,很多局部重新沦落为似夏尔生活的无形孤岛。 孤岛上的人们,可能穷凶极恶、可能彬彬有礼,但是缺乏同理。仿佛另一个街区就是另一个世界,与自己的生活无关,这种冷漠很多时候是刻在文化基因里的。比如生活在贸易区的人们,对大头帮地盘上发生的事情,既缺乏了解也不感兴趣,那不是他们的责任。 有时候他们也会表现出关心,很多是一种好奇或猎奇,或者是潜意识中为了体现一种道德优越感。这样的道德优越感有时令人反感,但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它催生了慈善,可这点用处解决不了根本。 假如有人幸运地打破了孤岛的壁障,实现了阶层的跃迁,就像从夏尔的街区来到贸易区,成为这里的一员,可社会现实并没有任何改变。 清醒的人往往是痛苦的,比如华真行,他越长大、懂得越多,却越来越不快乐。三个老头给了他极富智慧的教导,发达的网络信息,使他能了解全世界古往今来的事情,反而让他感觉与这里格格不入。 夏尔至少还有自己的街区,而华真行尽管学会了很多、尽管身怀绝技,还能独行数百里荒原,但真正属于他的世界,其实只有一个小小的杂货铺。 华真行很聪明,尽量不在三个老头面前流露自己的少年烦恼,但三个老人精岂能看不到?他的世界很小,理想却很大,所以才会做那样一个梦。那个梦很幼稚,却让他感到孩子的欢乐。只有孩子才会自认为能打造那样一个欢想国,而三个老头居然很欣赏这种幼稚, 华真行的理想并不是在涂鸦上作画,而是在白纸上描图,然后向人们展示,世界可以是那个样子。可现实中他还必须从非索港开始,先打造出一个克林区,并以此为基地。 所以在夏尔眼中繁荣富足的贸易区,却是华真行眼中打造克林区最大的障碍。华真行站在金典行门外等候夏尔时,看着周围的街景,心中便是这些想法。 这条街上有两家银行,路两旁划了整齐的订车位,有咖啡馆和快餐店,橱窗明亮。金典行的斜对面是东国银行,挂着几里国分行非索港支行营业部的牌子。再往前走不远,则是茵国晦丰银行的网点。 两端街口处都有警察执勤,街上也不时有巡逻的警车开过。警察的视线从车窗里扫过路边的华真行,并没有特别留意。他的穿着打扮干净整齐,典型的东国华族人面孔,一看就没什么危险,身上也不像有武器的样子。 华真行为什么没进去?因为进去要搜身,而他还真带着武器。不仅是枪,伞兵刀和指虎都带了,只是藏得很巧妙不容易看出来。他靠在路灯杆上以刷手机为掩护,延展神识感应金典行中的情况。 金典行的柜台隔着防弹玻璃,里面陈列了很多商品标着价码,大多是逾期未能赎当的抵押物,但是更多的好货色不会放在外面,因为这里的很多东西是失窃的赃物,失主弄不好会看见。黄金帮还经营一种灰色生意,就是帮人寻回贵重失物,并收取佣金。 收购金砂的地方则在当铺隔壁,柜台是开放式的,屋里除了顾客自己带来的金砂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只是放了一些检验设备。柜台里有三名男子,负责收货并检验,都不是当地土著而是西方人面孔,比夏尔要白多了。 这里不收小批量散碎矿金,通常十盎司起步。 夏尔不多不少就带了十盎司矿金,其实是墨尚同给华真行准备的,还没有提炼。他来到柜台前坐下,身后不远就有两名保安。来的路上,他在华真行面前表现得很忐忑,但此刻完全恢复了平常本色,将手中的小袋子放下,得意张扬地挥手道:“看一看,多少钱?我要米金!” 柜台里第一个人将袋子里的碎金倒入一个托盘,先放在电子秤上称重,然后递给第二个人。第二个人用钳子夹碎了几块较大的金粒,然后点着了一个小喷枪,将托盘中的碎金都烧得通红,又端过去给第三个人看。 全部过程很简单,按照规矩,那一盘碎金始终没有离开夏尔的视线,也没有动用房间里其他设备检验。第三个人坐在那里只是看了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似是内部的暗语,反正夏尔没听懂。 外面的华真行也没听懂,却吃了一惊,因为神识似是感应到了微弱的扰动,不知是什么情况,他立即收回神识不再感应那些金粒。 华真行方才只是用神识在感应情况,并没有真正探查那些金粒的内部,相当于与只看没动。可那些金粒却“动”了,这种动不是真正的动,而是物性被扰动,华真行已经提炼了很多次金粒,才会如此敏感地察觉到这种变化。 难道是那坐着的人用神识在查探金粒?这种物性扰动华真行很熟悉,就像他每次炼金时的“深入观察”,但还没有真正的开始提炼黄金。华真行清楚,自己不是世上唯一掌握神识的人,在这方面也还算不上高手。 那个陌生人应该也掌握了神识,没想到黄金帮中还有这种“特殊人才”。华真行的第一感觉是惊讶,同时也有点兴奋。 他的养元术是杨老头教的,而杨老头除了教养元术之外,从来不愿意说太多这方面的事情,只是让华真行自己练、自己总结。而柯夫子教的塑容术、墨大爷教的炼金术,都是达到境界后的应用技巧。 那个人也掌握了神识,那么他修炼的是什么功夫、与养元术有何区别、还有哪些能力与讲究,都是华真行感兴趣的。另一方面,有这样的人在,黄金帮好像比原先预计得更难对付。 华真行很谨慎地收回神识,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想惊动对方,但屋子里的动静还是清楚的。第一个人开了张支票放在夏尔面前道:“三千米金,去旁边的晦丰银行取钱,也可以存进你的账户。” 夏尔大声抗议道:“这么少?” 那人答道:“你的金子不纯,我们还要收取检验、加工、提炼费用。” 外面的华真行又吃了一惊。他很清楚这些金粒的纯度在百分之七十左右,不提检验精度有多高,那位掌握神识的陌生人同样应该清楚。 华真行能查到目前的黄金价格大约是两千美金一盎司,国际上各个地方都差不多。那十盎司矿金可提炼七盎司纯金,价值一万四千美元。 就算考虑到检验、加工、提炼等费用,收的再狠一些,预计至少也有一万美金吧?因为黄金本身就是一种硬通货,比几里国当地货币价值更坚挺,黄金交易不同于一般的商品买卖,没有太多的价差空间,几乎就相当于一种货币兑换了。 就像拿美金去黑市兑换东国币,按即时汇率,两千米金可兑换一万四千东国币,可是兑换商要收手续费,所以只能给三千东国币。有这么兑换的吗?再黑的黑市也没有这么黑吧?这比洗黑钱的成本都不知高了多少倍,居然还是公开营业的合法生意! 华真行转念一想,随即也意识到了原因,很同情那些雨季中淘金的当地土著。他们根本没有检验手段,分散零碎地收获一些细小金粒,既不清楚其纯度甚至也不知道金价,更别提独立提纯加工了,只是知道这东西能换钱而已。 能跑到金典行做交易的,在当地已经不是一般人了。通常是某个部族的头目,或者是淘金的组织者,或者就是控制地盘的帮派,将当地人淘的金粒收集起来,往往只给一个很低的价格。有人通过渠道收购这些矿金,再拿到金典行来变现。 只有金典行这样的地方,才有足够的财力与势力大批量收购矿金,也垄断了处理加工与交易的渠道。普通人就算淘到了金子也没有别的选择,甚至到金典行来作交易的资格都没有。 不提华真行怎么想,里面的夏尔却没管太多,反正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计划,无论金典行出什么价都没打算卖,他站起身道:“太低,我不卖了!” 059、我要做生意 听夏尔说不卖,柜台内那人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眼光深处还藏着一丝蔑视,淡淡道:“这位先生,我们已经为你提供了检测,就算你不卖,也要交纳检测费用。” 夏尔白眼一翻,怪叫道:“拿喷枪烧一下,就要收费吗?想要检测费用也行,请你们出具一份正式的检测报告,列出检测方法和结果,签字盖章,开好收据,我可以给张支票!” 第一句话是他的临场发挥,后面的话是华真行来之前的交待,因他们根本没打算卖东西,所以也设想了各种可能的情况。 这时有一位红发白肤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可能是在外面听见了动静,主动开口道:“这位先生,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卖金子吧?我是这里的经理,请问能帮你什么?” 夏尔:“第一次来怎么了,谁不是从第一次开始的?没你什么事,就是他们给的收购价太低了。这不是收购,是打劫!” 一名保安提醒道:“这位先生,请你注意言辞!你要是再说出刚才那个词,我们会采取行动的。” 夏尔也反应过来,在有些场合,有些词汇是不能乱出口的,否则容易引起误会。但是他也不愿意没了面子,扭头狠狠地瞪回去道:“我说的是你们。” 那位经理仍然彬彬有礼地解释道:“你恐怕有些误会,我们的收购价是公平的,已经是全非索港最高的。” 夏尔以鼻孔冷哼道:“你们当我不懂吗?我来之前检测过,这些矿金的纯度是百分之七十,总共二十盎司。按照目前的黄金挂牌价,每盎司两千米金,它价值一万四千米金!就算你们要收加工费、检测费、鉴定费,也不可能只给这么点。” 经理脸色微变,随即露出笑容道:“哦,你是怎么鉴定的?” 夏尔也有些懵,记不太清华真行说的那么多话了,但仍然毫不含糊的答道:“光谱分析!” 经理的笑容变得略带嘲弄:“请问你知道什么是光谱吗?” 夏尔毫不露怯,底气十足的答道:“我不懂,但是我手下有人懂,还搞来了设备。” 经理:“不论你们是怎么分析的,但我们出的就是这样的价格,已经是最公道的。我叫蓬康,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请你拿好。我们喜欢和熟客做生意,很多到来的人,都与我们保持了长期合作关系。假如你有稳定的渠道,我们还可以再谈。 这位先生,能否请教你的姓名,你是做什么的?您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那么应该也有稳定的收货渠道吧?你也可以去和同行打听打听,我们是非索港最有信誉、最有实力的收购商。” 夏尔接过名片道:“我叫夏尔!知道大头帮吗?金大头已经死了,现在我是头,而且大头帮已经不叫大头帮了,改名叫新联盟……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我能长期提供矿金,你就能提价吗?” 经理:“哦,你就是大头帮的新头领?听说最近你们那边的动静不小,扫荡了很多生意,看来是打算自己做了,也开始控制淘金了?非索港所有做这个生意的,最终的出货渠道都是我们黄金帮。 这种成色的矿金就是这个价格,我们不会坏了做生意的规矩。但是对合作者,我们也会从私人角度表示感谢,比如免费赠送您一些礼物,你可以在我们的柜台里随意挑选,只要不超过我们给定的金额就行。” 华真行在外面听得很清楚,来之前他没有叮嘱夏尔不要暴露身份。结果夏尔的脾气是真直啊,三言两语就给得瑟出来了。华真行再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反正是钓鱼。 夏尔是软硬不吃,仍然摇头道:“反正我今天是不会卖的,把金子还给我吧。” 经理看向柜台最里面坐着的那人,那人微微点了点头,他又摆手道:“把金子还给这位先生吧,鉴定费就免了……夏尔,记住我的话,你尽管去打听,但想出货的话,最终还是要来找我们的。” 金子刚才用喷枪烧过,虽然不再通红但仍然很烫,有人将那盘金子放在冷水中冲了冲,因为然后装回袋子里递给了夏尔。夏尔也不说话,接过袋子晃着肩膀就走了。 他离开后,那位名叫蓬康的经理皱眉道:“这人就是大头帮的新头?他们也插手收金生意了?去查一查,那帮猩猩最近在搞什么!” 刚才开口呵斥夏尔的保安答道:“我听说大头帮现在换了名字,叫什么新联盟,头目的确叫夏尔,但是不清楚是不是就是刚才那个人。您知道的,那帮猩猩每个人都好吹牛。新联盟的动静很大,占了好几个新街区,看来胃口不小啊。” 蓬康:“不清楚就去查!他们野蛮人之间的内哄不关我们的事,不管他们怎么分赃,只要不影响我们的生意就行。重点查他那些矿金是从哪里来的,控制了哪些地盘的出货。” 那名保安也是黄金帮的,它立刻离开了这间屋子。蓬康又以询问的语气道:“那只猩猩,需要处理吗?” 柜台最深处一直坐着那人摇头道:“没脑子而已,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既然开门做生意,什么人见不着呢?他如果是大头帮的新头,有可能控制了原先的某些渠道,暂时就别动他,也提醒一下外面其他人,不要乱动手惹事。” 夏尔回到街边,华真行表现得就像一个老大手下的小跟班,迎上前去道:“先生,您的伞忘了。”他去店里帮夏尔拿了伞,两人并肩离去。夏尔压低声音很兴奋的说道,“华,你这些金子哪来的?他们给三千米金呢!” 假如换成以前的夏尔,得到了这批矿金刚才就会卖了,而且会高兴得手舞足蹈。三千米金也是一笔巨款啊,想当初为了三万赏金,金大头就不惜派武装吉普追进了荒原深处。 华真行:“钱少怎么好钓鱼呢?” 夏尔:“我们现在去哪里?” 华真行:“直接回去,你今天做得很不错。” 夏尔:“不去下一个地方了吗?” 华真行:“今天就算了,换个时间我自己去。” 夏尔搓着手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呢?” 华真行:“放出风声,就说新联盟这边也收购矿金,给的价比金典行高一倍,你自己就可以作证。别人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先到金典行问个价,然后再到我这边来。” 夏尔:“在哪儿收啊,谁收?” 华真行:“就在杂货铺,我收,回头就挂上牌子……有人跟踪,还给你拍了照,别左右看,拍照的人躲在那边窗户后面呢。” 跟踪的人并不是从金典行走出来,而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人出现在街角盯着他们的行踪,就像接力般目送两人走出贸易区。他们应该都是黄金帮的成员。 夏尔身上带着价值不菲的金子,居然没有坐车而是步行,而且走的并非全是大道,途中也经过了好几处僻静的街巷,却没有人试图动手偷抢,这贸易区的治安真够好的!但凡事不能看表面,其实是黄金帮发了话,提醒帮众盯住他们但不要动手。 情况和预想的不太一样,来之前他们已经准备好吸引几个人,到僻静的地方动手搞点事情。华真行也是艺高人胆大,不怕黄金帮找机会暗中下手,结果并没有发生冲突。这也没关系,还有下一步计划呢,发生矛盾是无法避免的。 回到新联盟的地盘内,夏尔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华真行却仍然保持警惕。黄金帮那边的人假如真要动手,最好的选择并不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内,派人潜入这边的街区更方便。 虽然已经听到了金典行内谈话,有人说暂时不要动夏尔,可是华真行并不会傻傻地就信了,认为夏尔时安全的。万一发话的人说了不算呢,或者是故意那么说的呢?万一黄金帮中有人不听话,还想私下捞一笔呢? 夏尔身上带的金子价值不低,黑帮的纪律也不至于很好,总之需要小心。华真行认为自己这次多少有点大意了,没想到金典行内也有掌握神识的高手,看来有些情况需要重新评估。 走在熟悉的街区,路边有人向夏尔点头表示问候,他是这里的老大,这种感觉太爽了。走着走着,忽听华真行问道:“前面怎么起雾了?” 夏尔一愣:“哪有雾啊,我怎么看不见?难得天放晴了!” 他这么说,华真行反而停下脚步把他拉住了,一脸凝重之色。夏尔确实看不见,华真行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一直神识全开,“看见”前方有一片朦胧的雾气。 华真行随即意识到,养元术修炼到三层,自己还没完全适应这种新的身心境界,他将神识展开后的元神感应,与平常的五官感觉尤其是视觉混淆了。这是非常容易混淆的,因为他早就习惯了以五官感受世界,无意之间就把元神感应转换为平常所见。 初级养元术的修炼,能使感官敏锐并培养灵觉,会导致一种“通感”现象,华真行曾这么告诉罗柴德。但是达到如今的境界,他却需要注意区分和重新适应了。 前方空气中的湿度分布不正常,明显不均匀,有一片肉眼看不见的“高湿度区域”仿佛是活的,就像是被人操纵。当他停下脚步说话的时候,那片“湿气”便消失了,以正常的方式均匀散逸到周围的空气中。 华真行并没有感觉到危险,但仍然很震惊。今天出门一趟,居然遇到了两位来历不明的“高手”,而且他并没发现第二位高手的行迹。 060、修士 “我已经教了你元神粹炼之法,过了这么久,你居然还没有领悟元神御物之功。非得别人教了你才能会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呆板了?”——墨尚同 “别说没人教你,我早就亲身做过示范,那天你没看见面条是怎么从飞的吗?……什么?是我老人家说的,你现在本事还差得远。我这话没毛病啊,你的确还差得远,但那也得看跟谁比……”——杨特红 这是华真行当晚讲述了白天的遭遇后,受到的呵斥。还是柯夫子的脾气好,打断了杨老头喋喋不休的教训,开口解释道—— “你今天遇到的情形,应该是有人施展了御水之功。元神御物之功,御水最为简单,但是也最难精通。水无形,可以随意分解,很轻微,所以耗神气极小。但同样是这个原因,需要用很长时间反复尝试如何控制,分解到精微处便很难……” 听了好半天,华真行总算搞明白柯孟朝在说什么了,好歹他也是有修为在身的。他所掌握的元神粹炼之法,似乎比这所谓元神御物之功更“高端”一些。华真行最后才问道:“夫子,您说了这么多,可我还是不会元神御物啊。” 柯孟朝:“你自己去试,金木水土都可以,要注意危险,未到四境不要玩火,否则一不小心会把房子点着,弄不好还会把自己烧死。你今天遇到了修士,老杨这些年教你修行,却没有告诉你太多事情,只想顺其自然……但是有些情况,如今该心中有数了。” 杨特红不满道:“我是看小华年纪还小,功夫也没练到家,况且这个地方也偏僻,才懒得跟他说那么多的。按照老规矩,四境出师,他的养元术什么时候修炼到第四级,我自然会告诉他这些事。没想到他的水平还不到家,就已经跑出去浪了……” 柯夫子:“小华出不出去做事情,和修不修炼没关系,但既然遇见了别的修士,就应该说清楚。” 墨尚同:“小华上次已经遇到丁老师了,丁老师也没说什么。” 柯夫子:“丁老师不算外人,但也不怎么正经。” 杨特红:“你们就别扯小丁老师了,小华是我教的,我来告诉他吧……” 黄金帮的帮主叫鲍里斯,这个人的身份并不难查。鲍里斯还有两个副手,分别叫凯莉和蓬康,相当于所谓的副帮主吧。其中凯莉是他的情妇,而蓬康就是夏尔白天遇到的金典行的经理。但是极少有人清楚,黄金帮其实不是他们创建的,幕后另有其人。 有一个叫洛克的人创立了黄金帮,自己却不露面,只是把鲍里斯推到了前台。黄金帮的实际掌控者洛克很低调,平日的身份就是金典行聘请的一位“鉴定师”,从来不跑“外勤”,就是坐在金典行里鉴定一些东西。 至于其人有多大本事、学的是什么秘法,杨老头没说。听他的意思,应该是让华真行自己去搞定。华真行从其语气中可以推断,此人应该不如自己,否则杨老头不会这么心大。 华真行后来遇到的那位能操纵湿气的高手,其身份很容易就能猜到,应该就是海神帮的“海神”。海神帮的地盘靠近国际码头一带,其主要成员包括不少码头上的搬运工人。国际码头需要雇佣装卸工,这里没有公会,海神帮从某种意义上就类似于这个角色。 每当有船靠岸,雇佣谁不雇佣谁,往往都是海神帮在幕后操纵。其实草鞋帮也有人在国际码头工作,但干得都是比较高端的工种,比如操作起重机、机械维修与维护,这些活不是专业人才做不了。 海神帮的帮众都管他们的首领叫海神,而海神的身份很神秘,外人根本就没见过,就连海神帮内部也只有核心高层知晓。据说海神掌握着神奇的巫术,护佑着海神帮的帮众,甚至还有很夸张的传说,海神就是海中的神、掌握着大海的力量。 时间久了,有人甚至认为海神帮就是一个信奉海神的帮派,所以会自称首领是海神。这些神神叨叨的说法,当地很多人还真信!这里的人可没有从小受系统的无神论教育,甚至都谈不上受过现代教育,信什么的都有,有的部族至今仍流行巫术呢。 杨老头曾告诉夏尔,“业务”上的事情可以交给几名助手,假如遇到什么搞不定的情况,或者助手们也拿不定主意,就找小华来商量。夏尔听过海神的事情,心理也是害怕的,所以找到华真行商量,将来如果对付海神帮,则请他帮忙对付海神, 据杨老头所知,海神帮确实有海神这个人,所谓巫术,其实就是神通术法,其人应该擅长御水。很难判断功力有多深厚,有可能是专研、专精这一手功夫,可以控制空气中细小的水雾,算得上异常精微了。 他控制水雾干什么?应该是为了观察,只要是水雾飘过之处,所有动静他在暗中都能感应。单论境界而言,此人至少与华真行差不多。柯夫子曾对华真行说过,他不是唯一的幸运儿,这么快就得到了印证。 夏尔带领新联盟在欢想实业的帮助下,如今已经扫荡了周围的街区,计划要建立的克林区地盘内,如今只剩下了两块最难啃的硬骨头,就是黄金帮和海神帮。没想到这两块硬骨头幕后都有高人,至少不是一般人。 杨老头肯定还知道更详细的内情,但这老阴货就是不说,只是根据华真行所见分析了一番。介绍了这些情况,杨特红笑眯眯地问道:“小华,你有什么想法?” 华真行:“low,实在太low了!” 杨特红没好气的笑道:“他们可比金大头强多了。” 华真行:“跟金大头比,算什么出息?” 杨特红:“黄金帮的那位检验员,听说是兰西国人,跑到这里可能另有隐情。这个人算是聪明的,所谓黄金帮只不过是栖身之所。至于海神的情况,你自己去打探。low不low咱就不说了,但是凭借那么一两手特殊能力,又能干什么呢,是改造社会还是造福人类?” 墨尚同插话道:“洛克是在保护他自己,神海应该是保护一帮人,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经有点为难他们了。” 华真行为什么觉得那两人low,因为在他看来,拥有了常人所不具备的能力,本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有更大的报负与更宏伟的理想。结果那两个家伙倒好,这些年仅仅是当个黑帮头目而已,比金大头也强不了多少。 柯孟朝叹了口气:“小华啊,你这是以己度人。他们不是你,也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更没有我们一直在教你。他们可能会点什么,但也有可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华真行:“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也只是学过养元术而已,没人告诉我其他的。除了你们之外,我也就接触过丁老师。你们说有这种本事的人,究竟算是同行啊,还算是同一类特殊群体啊?” 杨特红:“我正准备说这些的,结果他们俩又打岔……” 无论在华真行的梦境中,五百年后怎么搞义务教育,但杨老头教他的养元术,如今就是一种秘法、主旨在突破身心境界的秘法。 当身心到达某种境界的时候,就自然具备了一些以前并不具备的能力,在此基础上再辅以特殊的锻炼,还能具备更多的能力或者说运用技巧。这种常人所不具备的能力或技巧,在东国的传统语境中,又称神通。 神通有可能是天生的,这种情况先不讨论。像华真行这样的人,东国自古称为修士,世界其他地方若也有类似的人,在东国语境中也称修士,不论那些人如何自称。 修士嘛,可以简单理解为修炼的人,修炼就要有秘法,比如华真行的养元术就是根本。养元术本身不是什么神通,建立在其相应境界上的塑容、神识粹炼、元神感应……乃至徒手炼金术、飞天面条术等等才是神通。 在华真行的梦里,养元术分为九级,其实就是杨老头在现实中告诉他的,这代表了九个阶段的境界成就。各门秘法对不同境界的称呼不同,在东国上古时代,简单的叫法就是一到九境,华真行如今算是三境修士。 黄金帮的那位幕后老大,水平可能刚刚到达三境,而海神帮的那位海神,水平应该至少是三境。三境和三境也不一样,要看他们修的是什么秘法,本人又擅长或偏重哪些手段。那位海神显然就擅长操控水,假如换一种文化语境,或可叫水系专精魔法师。 杨老头从前从未讲过什么门派,可是华真行后来遇到的了丁奇,那位丁老师修炼的秘法显然是另一套路数。但是丁奇很欣赏华真行修炼的养元术,对他的梦境也很感兴趣。 据说独门秘法,是每一个门派的不外传之秘,可是杨老头以前从没对华真行讲过这些,所以华真行根本就没这个概念,他还计划将养元术向全社会推广呢。 那么养元术算哪门哪派的秘法?什么都不算!它又是偏重哪一方向?没有任何方向!既无需信什么教,更无需拜什么神,更不必要加入什么组织、遵守什么纪律。只是养元术本身也有各种讲究,这叫练习时的注意事项。 养元术修炼的就是人自己的身心境界,就算华真行不会像海神那样控水,但站在他的角度,也感觉那位海神的路数好像有点走偏了。 海神可能特别擅长操控水,甚至能用元神凝聚空气中的水分,去感应身外的事物。可是直接以神识感应不行吗,非要用水当成眼睛?华真行察觉自己将元神感应与寻常五官混淆之后,立即注意区分,而这位是在混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当然了,碰到这种人也算增长见识,否则华真行还不知道水可以那么玩呢,三个老头也没有教他。既然如此,那位海神能控水、御水,肯定还有其他的各种玩法,遇上了一定要小心。 想到这里,华真行又问道:“原来真有门派啊,我还以为那些小说都是杜撰的呢。我看过不少武侠、仙侠小说,里面有正派、邪派,有玄门正宗,还有邪魔外道啥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他原本是想开句玩笑,不料杨老头却很认真地点头道:“是真的,有邪法,亦有魔道。” 华真行:“怎么分辨呢?” 杨特红:“看人之行事,也看修法之途。比如养元术,是以内蕴生机为主,假如有人盗汲他人之生机修炼,便为魔道,所修便是邪法。假如你也这么干,那你就是邪魔,被我们碰见了,二话不说就会铲除的。” 华真行:“我哪会啊,你们也没教过……”话音未落,杨老头一巴掌就拍过来了。他很配合,顺着巴掌的来势就翻了个跟头。 柯夫子:“别跟孩子打闹,说正经的。” 杨特红:“我原本打算等到小华出师之后,再说散行戒,这地方平常也遇不到管闲事的,而且小华也不是那种会触戒的人……” 061、你猜会发生什么事 凡是传承有序的宗门,其内部的门规往往很严格,但这些与外人无关。所谓散行戒,并非各派内部的门规,而是修士在外行走时皆应遵守的准则,且没有不知者不罪的概念。无论知不知道散行戒,都不得违反它,为什么,看其内容就清楚了—— 其一,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 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 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 介绍完毕之后,杨特红又问道:“小华,你是怎么看的?” 华真行:“理所当然啊!祸乱乡里、残害众生、勒索黎民,管他是什么人干的,都不应该。” 杨特红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些事放哪儿都不允许。可是为什么会有散行戒呢,重点是前面的几句话……” 矫众显灵自称圣、得神通而忘法本、仗道术以图淫邪,这些都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散行戒是针对修士的,因为他们的神通手段往往很隐蔽、很邪性、很神奇,无法防备甚至想像不到,危害又很大。 还有些手段难以被普通人查觉,哪怕查出来也难以找到证据,尤其是能拿到现代法庭上的证据,在古代法庭就更不用说了。 当初为了达成这个共识,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假如不立散行戒,修士之间的相争无忌,会波及大量无辜。比如两个人在闹市中斗法,谁打死谁另说,也许他俩自己都没事,但周围一大片的人恐怕都死光了。 像这样的行为谁来阻止?各大宗门联合制止!事先就定下散行戒,谁敢犯戒就收拾谁,从而威慑与劝戒大家自我约束。 华真行听完后皱着眉头道:“假设一种情况,假如我要杀一个罪大恶极的坏蛋,结果他跑到闹市之中威胁我,说我敢动手他就放大招波及无辜,那怎么办?” 杨特红苦笑道:“你说的这种人,不就是绑着炸弹挟持人质的恐怖分子吗?只不过他的武器并非炸弹。当时想动他投鼠忌器,警察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呗。但对于修士而言,散行三大戒之外,还有一条共诛戒…… 我打个比方吧,假如我就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糟老头子,而你是身怀绝技的高人。有人想逼迫你做什么,却拿你没办法,就说你若不答应,他便会找机会杀了我,你怎么办?” 华真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场干死他呗!就算他想逃跑,我也要一直盯着他追到底,直到弄死他为止,可不能让他有机会来杀你。” 杨特红笑了:“不错,很不错,他犯的就是共诛戒!修士自己有本事,可是他的父母妻子、亲友家人很多都是普通人。修士之间的争端,不应该以对方无辜家人为要挟,这种手段防不胜防,且危害极大。后来共诛戒又有延伸,以无辜民众为要挟,亦等同此类。 比如有个人想要挟你,假如你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宣称要屠村,还说那些人都将因你而死。这样的傻逼也是犯了共诛戒,你要是遇到了,有能力就干掉他,没能力就叫帮手一起来干掉他。” 华真行:“哦,我明白了,两个人之间的争斗可能不关第三者的事情,可是其中若有一个人这么干了,那就等于危害到所有人。杨总,假如哪天有人劫持人质,我可不可以喊您去帮忙干掉他?” 杨特红:“你这孩子怎么拎不清呢?你说的那种事情,就是治安案件。无论是散行戒还是共诛戒,针对只是修士的行为和手段,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其实像祸乱乡里、残害众生、勒索黎民这种事情,非索港每天都在发生,无论是不是修士干的,都是此地常态。在这个地方讲散行戒,多少显得有些无聊,但杨老头今天还是讲了。可能对于修士而言,能力越大、危害越大吧,所以需要群体内部的自我约束。 “别打岔了,说重点!”这时墨尚同插了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杨特红一招手,树上一枚荔枝飞了下来,剥皮吐核吃掉,这才慢悠悠道:“理论联系实际的时候到了!无论是黄金帮的洛克,还是海神帮的海神,严格说起来他们其实都没有犯戒,所以这些年我明知道这两人是洋修士,但也没有理会。” 这时柯孟朝又插话道:“其实我们几个并不在意散行戒,因为根本就不会去触犯它。但是小华你,今后要注意了,说不定有人会以此为借口找你的麻烦。” 华真行纳闷道:“找我什么麻烦?” 杨特红不满道:“这可不是我打岔!” 柯孟朝一摆手:“行,你继续说,我不插嘴了。” 杨特红:“刚才介绍的散行戒,是东国古代文言文,概括得最为准确。但是同一本经有不同的念法,对散行戒也有各种理解,后来最流行的有两条白话,比如‘不得闹市施法,惊世骇俗’,还有‘不得在普通人面前施展神通’,就算不得已施展也要尽量掩饰。” 华真行笑了:“嗯,我在魔法里也看过,禁止在麻瓜面前施展魔法。” 杨特红:“你还笑呢!按照你的梦想,将来要建立一个欢想国,要将养元术纳入义务教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华真行:“这没毛病吧?祸乱乡里、残害众生、勒索黎民,这三条犯了哪一条?我听明白了,共诛戒讲因,散行戒讲果,可是推广养元术都与此无涉。 不得闹市施法,我们也没在闹市啊,都在研究室、加工中心呢。不得惊世骇俗,假如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没什么好惊骇的! 至于不得在普通人面前施展神通,我想问一句,未入门者都是普通人,若不施展演示,又如何教人学习?在公开场合那种没有必要的炫耀,倒是不值得提倡,也违反学习纪律。” 墨尚同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小华说的,从逻辑上来讲,没有问题。” 杨特红瞪了他一眼,懒得计较了,继续问道:“假如有人学了养元术,我指的不是根本法诀,而是修炼出了特殊能力,然后拿来犯案怎么办?” 华真行:“火箭筒打人和大火球术打人,在法律后果上有什么区别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我拿着一杆步枪穿越到一千年前,八百米外一枪就能把人打死,那的确是惊世骇俗。可是到了今天,谁还能把破步枪当神器,搞不清楚它是怎么杀人的吗?” 墨尚同又小声附和了一句:“有道理!” 杨特红:“那怎么追查呢?” 华真行:“既然都公开推广养元术了,谁都知道那些特殊能力是怎么回事,追查的人当然也知道,这和普通查案又有什么区别?我不反对散行戒,恰恰相反,我还要把散行戒写到教科书里、写进欢想国的法律里,成立专门的机构调查这种案件。” 杨特红:“保证能查出来?” 华真行:“警察也不敢保证能百分之百破案。我想反问一句,以往有人违反了散行戒,都是怎么查出来的?” 杨特红:“当然是宗门修士查出来的。” 华真行一摊双手:“这不就得了嘛!你可以把欢想国乃至全世界就看成一个大宗门。” 杨老头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一种理想状态,但现实和理想之间还有过程,在你开始做这件事之后,必然会遇到阻力。推广养元术,假如真能像你梦中的那样成功,也会让很多门派传承失去吸引力,甚至没有了继续存在的价值与基础。 你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得那么完美,必然会出各种问题,甚至捅出篓子来,只要你现在能想到的麻烦,将来都有可能会发生。有些人阻止你未必因为利益而是因为理念、未必因为私欲而是因为公心,这样的情况是最麻烦的,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的话。” 华真行低下头道:“我记住了,其实我也梦到了,会尽量注意的。” 柯孟朝终于开口道:“真有什么事,到时候再就事论事呗。小华,你也别怕,假如真有人拿这些说事,我负责跟他们讲道理。我老人家讲道理的原则,哪怕你不想讲道理,我也得让你必须讲道理。老杨,你不是总爱吹一个打我们两吗,到时候你就负责打架吧。” 杨特红还没答话,墨尚同击掌道:“就这么定了,我负责帮帮忙做事!小华,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华真行:“能不能预支一笔钱,我要收购矿金。”他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以比金典行高一倍的价格,收购当地人手中的散碎矿金。 杨特红摇头道:“你这个计划不够长远,考虑得也不周全……我的意思是说,你想在杂货铺里收黄金收到什么时候?难道天天人来人往闹闹哄哄的,烦死我老人家吗?而且你一旦做了这个生意,还有空干别的吗?” 华真行:“我也有长远计划!就在欢想实业名下成立一个全资子公司,经营矿业,我们发现的金矿先不开采,眼下就是搞加工提炼。等非索港供销社的营业点正式建立起来,以后可以将收购矿金的业务移交给他们。” 他这个想法倒是挺不错的,成立一个矿业公司目前几乎是零成本,仅花个注册费用而已。就算将来有人去查,也只会查到是矿业公司在杂货铺设了一个收购点,而华真行不过是收购点雇佣的小伙计。收购资金的来源,直接就走矿业公司的账,开支票都方便。 墨尚同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投资干这个吗?” 华真行:“环境太恶劣了,这里没人投资的行业多了!至于金矿加工,不仅是因为金典行的垄断,也因为不划算。但我们没有问题啊,暂时我自己来慢慢提炼就行,也不用辛苦墨大爷您再帮我挖矿了。 而且现在注册好了矿业公司,等到将来再开发金矿也是顺理成章……” 为什么没有人想到在这里成立一个公司,专门提炼加工黄金?因为无利可图,别说其他不利因素了,就连最起码的量产规模都谈不上!非索港一带根本就没有大型金矿,每年雨季当地居民零散的淘金所得,总计矿金产量也不超过一吨。 货源分散,治安混乱,这些矿金都收集到各种小头目手里,然后最终收货渠道又被金典行垄断。一家典当行就能全吃下了,还搞什么矿业公司来抢这点买卖?可是华真行现在就是要抢生意。 杨特红又沉吟道:“公司倒是可以注册一个,收购资金也没有问题,这买卖不可能赔钱,黄金本身就是硬通货。但我有个建议,暂时不要以欢想实业的名义做,就是以杂货铺的名义收购矿金……你猜会发生什么事?我指的就是生意,可不是打打杀杀。” 推荐阅读:《读档2013》 062、直钩 人多未必好办事,有时候手杂、嘴杂反而有掣肘内耗。真正的高效率,是有共同纲领和组织纪律的专业团队,而新联盟就正在朝这个目标改造。 欢想实业的四名副总裁去给夏尔当助手,并带去了二百名新成员,其中一百五十名都被李敬直编入了巡逻队。 巡逻队是按一个加强连的编制建立的,平日的任务除了巡逻就是培训,培训又分军事培训、文化培训以及思想宣传培训。他们是拿工资的,生活安排得及其充实,总之不能闲下来生事。 华真行让夏尔帮个忙,散布杂货铺高价收购矿金的消息,这门生意真想做起来,也需要新联盟及其下属的巡逻队。 其实没必要让非索港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消息,在一个没有母语文字又缺乏现代传媒手段的地方,这在短期内也是做不到的。夏尔只需要联系那些与金典行有合作关系老客户,他们大多是收购、收集零散矿金的帮派或部族头目。 土著居民用简陋的工具淘到些许矿金,也不可能直接拿到金典行去交易,都是这些人从他们手中收购或者收集。这些人之间也是有联系的,夏尔只要联系上了其中几个,就等于通知了全部。 夏尔用亲身经历作证,老头杂货铺的收购价比金典行高一倍。他弄乐一批矿金去金典行卖,结果金典行的开价只有三千米金,而且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鸟都翘到天上去了。听说老头杂货铺也收购黄金,他跑过去卖了六千米金! 老头杂货铺,就是当地人对杨特红开的这家杂货铺的称呼,因为老板是个老头。这里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出头,老头子本身就很少见,算是一个很突出的特征了。它的位置原本不在大头帮的地盘内,而是在离大头帮不远的两个小帮派地盘的交界处。 如今随着大头帮改组为新联盟,迅速铲除了周围一批小帮派,老头杂货铺已经处于新联盟地盘的边缘地带。 夏尔还向大家承诺,到老头杂货铺来卖矿金,新联盟会保证大家的安全。假如找不到地方就问巡逻队员,巡逻队员会主动带路并充当临时保镖。第一个上门的,不是帮派头目而是一个部族的长老,他卖了十盎司矿金,果真如夏尔所说,拿回去六千米金。 上午来了一趟之后,下午这位长老又来了,又拿来了两公斤多矿金,华真行全部照价收购。 当地大部分人其实都属于一个部族,后来的殖民者人为的将他们划分为三个部族,又在背后挑唆策动,曾导致了一系列的内乱纷争。就华真行所知,所谓古鲁语、瓦图语和西塔语其实就是一种语言,只是发音稍有区别,就像东国不同地域的方言。 大部族下面又划分为很多小部族,依据血缘、聚居地以及迁徙之前所属的村落。这位长老名叫桑德斯,他的部族有几百人,生活在城市东南郊的非索河边,族中青壮平日在种植园打工,雨季则会在河床上淘金。 每个人淘到的矿金很少,往往只有几粒,他们又不想卖给那些上门收购的中间商,免得凭白再受一层盘剥,所以就集中起来攒够十盎司以上,再由族长拿到金典行去卖。这已经算是很聪明、很有组织的做法了。 桑德斯是整个部族里最有见识的人了,至少他会说茵语,也知道怎么使用支票去银行办手续,还曾经来过杂货铺买东西。听到最新消息,他是最有积极性的,先拿了十盎司来做试探,然后把部族里收藏的矿金全部拿来了。 桑德斯没有全要米金,他要了三分之一的米金和三分之二的几里币。 华真行和这位四十来岁的长老聊了半天,打听了很多情况。其实这个部族每年能淘到的矿金总计就是七、八盎司,还不够直接到金典行做交易的,但是他们已经淘了十来年了,积攒了不少,每次需要用钱的时候就拿出十盎司去卖。 其实矿金在当地也是可以流通的,部族之间做交易有时候就支付矿金,因为此物可以随时拿到金典行换成钱,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现金了。真没有想到,金典行的存在,反而成了民间矿金流通的信用背书,只是他们把收购价格压得太低了。 当地一年的矿金总产量虽没有准确的统计数据,但估计不会超过一吨。而金典行的库存量应该不会超过这个数,这些还满足不了华真行的收购需求。但是按桑德斯介绍的情况,可以推测当地很多人手里其实还是囤了不少矿金,并没有全部卖给金典行。 杂货铺的消息传出去,这些人估计都会来出售,因为比平常的价格高一倍啊,简直就是捡钱的机会! 华真行还得知,桑德斯每次去金典行卖矿金,金典行支付的都是几里国本地货币。仔细回想一下,金典行上次还算是给夏尔面子,看夏尔的穿着打扮以及言谈举止,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物,至少说话极有底气,他要米金就给米金了。 桑德斯回去之后,前来出售矿金者陆续出现,但基本都是小额交易。有人手里只有几十克甚至几克,特意来问华真行收不收?华真行不论多少都是来者不拒,电子称重计可以精确到001克,哪怕只有几克矿金都不妨碍交易。 金典行那天的开价是十盎司矿金给三千美金,一盎司折合再按百分之七十的纯度计算,实际上收购纯金的价格是每克138米金。 华真行的收购价则翻一倍,折算成纯金就是每克276米金,在此基础上乘以矿金的纯度。当地的矿金纯度几乎差不多,都在百分之七十左右,华真行每克矿金的收购价接近二十米金。 为了维护秩序并保证安全,李敬直特意派了一个排的巡逻队过来。一个班就在这一带外围巡逻,一个班负责杂货铺周边街区的警戒,一个班就在杂货铺门口站岗。华真行怕大家累着,特意拿凳子请他们坐着,准备了香烟饮料,又撑了两把遮阳大伞。 坐在杂货铺门口执勤是最轻松的,李敬直又决定三个班轮换。至于排长和副排长,一个领着人在外围巡逻,一个就在杂货铺里的柜台边站着,时刻监督交易过程。 华真行其实用不着这么多人保护,但也不能拂了人家的一番好意,而且这是一个向外界展示新联盟的机会。让大家看到这里已秩序井然,既安全又充满活力,新联盟将地盘内的事情管理得很好、风气为之一新,同时还拥有强大的实力。 生意上门的第三天,这里已经很热闹了,李敬直亲自来到柜台外监督,这天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也不知道哪来的三名黑大汉,居然在矿金里掺假,华真行一眼就看出来了,然后按照掺假后的纯度给了一个价格,结果这几个人居然不满意还想闹事。 华真行当场声明,这些矿金里掺了假,而且还指出了究竟掺了多少,并告诉他们,假如对这里的开价不满意,可以拿到金典行去卖。但是这三个大汉并没有走出门,他们是被李敬直拎出去的,然后被拖到了杂货铺后面的巷子里,传出的叫声很惨。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李敬直笑呵呵地与门前的顾客打招呼,告诉大家不必在意,该卖矿金就继续卖,又解释了那几个人挨揍的原因。他把刚才那些金子拿了出来,在众人眼前用一个筛子抖了抖,明显就分成了两部分。 他将其中一部分矿金拿出来放在托盘里,用小喷枪烧了一下,当场就看出来假了。围观者皆做义愤状,纷纷表示揍得好……交易继续进行。 华真行坐在柜台里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那三小子在后面叫得也太惨了,声音太大持续的时间也太长,你一声我一声居然都出调了,难不成是托?他特意窥探,发现果然是托,应该是李敬直安排的。 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前东国的退役军官,居然也有这么狡猾的手段,而且事先都没告诉华真行,这或许就叫兵不厌诈吧。 前三天的场面看似热闹,其实收获并不大,总共也就收了五十多斤矿金,远远没达到华真行的预期目标。他要提炼与自身等体纯金,重量超过一点三吨,折算成未经提炼的矿金,差不多得要两吨才行。 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位客户,就是第一天上门的桑德斯长老。而从桑德斯长老那里得知,目前非索港各色人等手中收存的矿金还有不少,绝对不至于几天下来只能收到几十斤。 手中有大批存货的人都在等待与观望,他们都是与金典行有合作的老客户。而华真行也在等,他相信先沉不住气的肯定不是自己。到了第四天,他等待的苗头终于出现了,有一位当地土著带着两名保镖,拿着十盎司矿金上门出售。 华真行一看就知道这三个人不对劲,首先那位老板根本就不像个老板,眼神闪烁、气息虚浮,好像心里很没底、很害怕的样子,却又装做若无其事。这人如果只是来出售矿金,不应该害怕周围的巡逻队,那他又心虚什么呢? 至于留在门外的那两名保镖则更不对了,通常当保镖注意力时刻应集中在老板身上,而这两人根本就没这个意识,好像对杂货铺以及周围的环境更感兴趣。 卖东西就卖东西吧,那人还要问东问西打听半天,最后问华真行能给什么币种、开什么支票?华真行告诉他,米金、东国币、几里币都可以,就开当地东国银行的支票。那人拿到支票后并没有大赚一笔的喜悦,还问这张支票是真的假的、能否兑换? 华真行告诉他,双方可以各派一个人,一起去银行兑支票,金子先押在柜台上。结果那人真的派了一名保镖拿着支票去银行了,这边的排长也跟着一起去了,确认无误之后才完成交易。 下午的时候,又有一位黄发白肤大客户来了,带了四个保镖开着一辆吉普车。车没有开到杂货铺门口,在街口外就被执勤的巡逻队员拦住了。他们总共带来了五千盎司的矿金,折合三百多斤,一个人根本拿不动,分成一百盒装在十个手提箱里。 这是一笔惊人的大买卖,至少在当地还没见过谁一次交易这么多矿金。按照华真行的收购价,成交额差不多是三百米金。这位大客户一脸傲然之色,始终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华真行,既像是认为他买不起,又像是觉得这家杂货铺根本不配作这种生意。 华真行心中窃喜,却面露为难之色,说了声抱歉要打个电话,然后去后院打了个电话,也不知与谁聊了半天才回到柜台,客户都等得不耐烦了。接着分批次称重验货,这么大的量很费时间,到最后华真行都出汗了,拿了条毛巾不停地擦。 这时他又接了一个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挂断之后仿佛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等到称重验货完毕,他给等候已久的客户开了一张支票,带着惶恐的神色目送其离开,并在柜台后深深地躹躬。 当华真行再抬起头时,虽然没有笑出声,但咧着嘴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那人送来的矿金不多不少正好三千盎司,早就精确称好重并分装成每五十盎司一盒,这本身就不正常。整个非索港能一次拿出这么多库存矿金的,只有金典行。 与此同时,在金典行的里间,有四个人正坐在那里喝酒,帮主鲍里斯与副手凯莉、蓬康坐得位置好像有点不对,明显以那位平日里不起眼的检验员洛克为中心。金典行经理彭康接了个电话,赶紧以汇报的语气道:“先生,树杈子已经回来了,对方把五千盎司的货全吃下了。” 树杈子就是他们派去做交易的人,其名字就是这个意思,或者叫枝条,倒并非是刻意蔑称。 063、傲慢与偏见 洛克眯起眼睛道:“有没有噎着” 蓬康:“好像已经有点勉强,收货的伙计中途出去打了个电话,应该是临时去筹集资金了。” 洛克:“东国银行有你的人,打听一下那个户头的情况。” 蓬康打了个电话,然后汇报道:“那个户头里原本有二百万米金,这几天收购矿金用掉了一些。树杈子去的时候,又有人往里面打了二百万米金,应该是临时筹借的。” 洛克:“我们库里还有多少没加工的矿金” 鲍里斯:“还有一万多盎司。” 洛克:“准确数字呢” 蓬康掏出计算器:“已经称重分装好的,还有三百二十二盒,总计一万六千一百盎司,我昨天刚清点过。” 洛克站起身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就不要再烦我了。这其实是好事,简直是送钱上门的傻子。” 说完话他走了,凯莉诧异道:“洛克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 鲍里斯:“明天组织好人手,再调几辆警车护送,把库存的矿金都装上,一批批送进去,看他们怎么收购黄金帮做生意向来是讲规矩的,假如他们收不了货,那就不要再开门了。 也通知一下那些老客户,让他们都派人去看看,区区一个大头帮也能插手矿金生意他们这几天等的心里都快着火了吧,假如以后还想做生意,就应该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这几天为什么没有其他“大客户”去杂货铺,因为黄金帮已经挨个打了招呼。鲍里斯很明确地劝阻与警告他们,老头杂货铺这次是晕了头、居然敢插手矿金生意,只要大家将来还想做这个买卖,那么就等待几天,黄金帮会解决掉麻烦。 对黄金帮来说,老头杂货铺是个麻烦,但对那些中间商可未必。大客户们只顾忌一件事,就是将来会不会被黄金帮收拾。金典行垄断矿金的出货渠道已有七、八年了,假如老头杂货铺只做眼前的一锤子买卖,他们以后还得跟金典行打交道啊。 但鲍里斯也清楚,这种劝阻与警告,效果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假如杂货铺的买卖一直持续下去,眼看着有钱不能赚,那帮客户迟早会憋不住的,已经好几天了,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凯莉却纳闷道:“我们把库存的矿金都带过去,那不是在帮他们做生意吗连金典行都把矿金卖给了老头杂货铺,其他人还会听我们的话吗” 鲍里斯皱眉道:“你这娘们,怎么不识数呢” 蓬康解释道:“在非索港,没有哪家店铺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现金,就连我们金典行也不能。昨天我们拿了五千盎司去,他们的资金已经见底了,紧急筹借了二百万才勉强够用。” 说着话又低头按着计算器道,“假如我们再拿去一万六千盎司黄金,他们就需要再支付将近一千万米金的现金。我可以说在整个非索港,想借都没地方去借。” 凯莉:“他们已经有两百万,又借了两百万,哪弄到这么多钱” 鲍里斯恨恨道:“已经打听过了,那家店铺在这里开了很多年,老板应该攒下了不少钱,所以他能拿出来二百万米金做这个买卖。至于胆子嘛,当然是大头帮给的,后来那二百万应该也是大头帮提供的。” 凯莉:“大头帮我听说过,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 蓬康:“大头帮新换了个头,叫夏尔,前几天带着一个跟班到这里来过,想卖矿金又没卖。我后来才回过味来,他就是来探路的,早就打定主意要抢生意了。那天来的小跟班是个东国人,就是杂货铺里的负责检验和收货的。 大头帮最近动静很大,抢了七、八个小帮派的地盘,还把做生意的全部赶走了,摆明了要自己独占。我估计他们发了一笔横财,那些小帮派当中应该有人攒了不少家底,结果全便宜了那个夏尔。 我原先也奇怪大头帮为何突然发疯,现在才想明白,应该是有谁暗中积攒了不少家底,却让夏尔那小子给发现了,弄不好金大头就是这么死的。” 观念的差异,就像一道无形的鸿沟。黄金帮从没有把大头帮放在眼里,认为那不过是贫困混乱街区的猩猩们,这种冷漠和蔑视是刻在骨子里的。当他们需要去了解情况的时候,得到往往仍是自以为是的结论,充满傲慢与偏见。 黄金帮这几天去查证夏尔的身份了,确认了夏尔就是大头帮的新头,但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新联盟与大头帮有什么真正的不同、他们近期改造与变革又意味着什么鲍里斯等人用的称呼仍然是大头帮。 新联盟禁止枪、毒、赌的行为,也被理解为他们想独占这些生意自己经营,而不是像以往那样控制这些交易从中抽成。新联盟铲除周边七、八个小帮派,鲍里斯也自以为找到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发现有人暗中攒了一大笔家底。 在鲍里斯等人看来,贪欲和野心导致了大头帮的膨胀,自以为有了实力和本钱,居然也想插手矿金生意了。大头帮找不到他们这样“高端精英”撑门面,将就着找了几个东国生意人出面。他们就是这么理解杂货铺与大头帮的关系,就像金典行与黄金帮的关系。 假如夏尔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或许会瞪大眼睛惊叹,难道这些人会无知到这种程度吗很遗憾,事实就是他们真的如此无知 黄金帮不清楚杨老头有多厉害吗真的不清楚。对于那些低层街区的人与事,黄金帮不了解也不屑于去了解谁管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总归还是有人活着不是吗 就算不知道杨老头有多厉害,难道还不清楚他现在的身份吗欢想实业的董事黄金帮的确不清楚,他们连非索港已经成立了这样一家企业集团都不知道 毕竟欢想实业还没有在外界大肆宣扬,也只有总部员工见过几位董事。就算黄金帮知道了有这样一家企业,也想不到和老头杂货铺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知道刚刚成立的欢想实业,难道还没听说过草鞋帮吗黄金帮真的没在意过什么草鞋帮,哪怕听说了一些传闻也不会当回事。所谓草鞋帮,不过是那些环境极其恶劣的街区内,穷鬼、商贩、手艺人在互相壮胆而已。 认知的差异,就是这么荒诞与吊诡。 虽然鲍里斯与蓬康已有解答,但女人看问题更感性,凯莉又问道:“假如他们真能弄到一千多万米金,那我们怎么办” 鲍里斯和蓬康都笑了:“那怎么可能” 凯莉:“我只是说假如嘛” 蓬康想了想:“那我们也不亏啊,而且大赚一笔。鲍里斯,假如不是凯莉问,我还真没仔细想过,万一他们把矿金全收了,我们这次可是”然后低头按了按计算器,“赚了六百五十万米金啊,仅仅两天之内,我还从没见过赚钱这么快的生意” 假如不考虑别的因素,仅仅谈矿金买卖。金典行三百米金一盎司收来的矿金,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再以六百米金一盎司的价格卖给杂货铺,岂不是赚翻了 零头不算,今天已经卖掉了五千盎司,假如明天再卖掉一万六千盎司,总收入是一千三百万米金,其中一半是净赚的,也就是六百五十万。仅仅两天之内就到手了,黄金帮迄今为止也没干过赚钱这么快的大买卖啊 几人突然意识到,这是多么大的一笔收益,皆倒吸一口冷气,感觉有些晕眩,又莫名在脑海中憧憬着什么,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黄金帮最赚钱的买卖是北湾赌场和金典行,经营了这么多年,所攒下的主要家底就是金典行库存的这一批矿金。 矿金当然是拿来加工纯金的,金典行自己有一个小型炼金作坊,加工规模有限,需要大量现金时就赶制一批标准金条卖出去。矿金收购进来先囤着,反正是独家买卖,将来都能慢慢变成钱,这些年下来,库存已有如今这么多。 金典行是一家按正规手续注册的企业,有资产就有负债,还有各种支出项目,账面上总计净资产有几百万米金,这在非索港已经相当惊人了。但让他们一下子拿出上千万现金,哪怕借助短期融资拆借也不可能办到,那么杂货铺就更办不到了。 两天内一千三百万米金收入,其中有六百五十万米金的净利润,在非索港这个地方甚至超出想象了。 过了好半天,凯莉才喃喃自语道:“假如都是我们的,那该有多好” 鲍里斯赶紧瞪了她一眼:“不要胡说” 蓬康却长出一口气道:“假如真有这么大一笔钱,我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名义上的是黄金帮的头目,但黄金帮的实际掌权者却是幕后的洛克。洛克此人很低调,甚至低调得让他们无法理解。 金典行和北湾赌场的股东中,都看不到洛克的名字。洛克若有需要,可随时调用黄金帮各种资源,外人却不知情。这些年下来,洛克的身家也有几百万米金了,如今又将暴涨。 像他这么有钱的人,还拥有黄金帮的势力,可以过得很舒服、很潇洒甚至很放肆,然而他却选择了这么一种毫不引人注目的生活方式。假如换成鲍里斯等人,还待在非索港干什么,早跑到海外去享受了。 有些话不适合乱说,至少不能让洛克先生听见。这时鲍里斯已恢复清醒,摇头道:“别做梦了那杂货铺的账户上只剩几十万米金,明天就可以将他们挤兑垮。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要找他们麻烦的人有的是。” 第二天上午,有一列车队从贸易区驶向了杂货铺所在的街区,黄金帮集合所有能抽调出来的成员,总共六十多人开了十几辆车,暗中都带着武器。除此之外,北湾区警方也是大举出动,共有六辆警车、二十多名警察随行。 黄金帮当然不是去抢地盘的,他们是以金典行的名义去卖矿金的。如此大批量贵重物品的运送与交易,申请了当地警方押运保护。 黄金帮与北湾警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普通警员几乎都是从贸易区招募的,其中不少人原先就是黄金帮的成员。而黄金帮的成员中,也有不少因各种缘故离职的前警员。 警察通常不会到贸易区之外的街区巡逻,因为那里很混乱很危险,当地人有什么事情也不欢迎警方介入。但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发生了必须处理的重大事件,警方还是会的插手的,要么就是给各帮派的老大施压,或者集合大队人马行动。 至于这一次,警方的行动则是公开维持秩序,毕竟这里名义上也是北湾警局的辖区。 二十辆车,陆续停在了两侧街口外事先选好的位置,有两队警员就在街口以及这条街上临时执勤与巡逻,还吸引了很多人来看热闹。 看热闹的不少人都带着一些矿金,他们也是黄金帮安排的后手。假如杂货铺宣布不收购了,这些人就会趁机闹事砸场子,他们背后也都各有势力。 到时候黄金帮自己不用动手,甚至还会帮忙劝阻那些闹事的人,毕竟有警察在维持秩序嘛。黄金帮将当场开出条件、定下规矩,要求杂货铺以及大头帮放弃这门生意,今后也不许再插手。 至于大头帮高价收来的那些矿金,假如不想砸在手里,迟早还会通过各种方式,直接或间接低价回流到黄金帮手里,总之不能让大头帮有提炼成纯金自己卖的机会这些都是下一步的计划。 新联盟的巡逻队还像昨天一样执行任务,但李敬直暗中又调了一个排过来,潜伏在周边民居中以防万一。附近居民都尽量清走了,新联盟今天管饭,实在不听劝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也不勉强,反正后果自负,而且估计今天也不会当场发生冲突。 064、三万米金的故事 无论外面有多热闹,杂货铺的柜台后面还是坐着那个小伙计,验货、收货、付钱都是他一个人,老板杨老头根本就没露面。黄金帮并没有把那么多矿金一次全搬进来,而是派人在门口排起了长队,每人手里捧着一盒矿金,每盒不多不少都是五十盎司。 鲍里斯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想把杂货铺账面上的资金都榨干。假如将所有的矿金一次都搬进去,杂货铺当场就得关门了,一笔生意都做不成。 从东国银行内线那里得到的消息,昨天兑付支票的那个户头还有四十多万米金。派这些人去排队,每盒矿金的收购价差不多都是三万米金,应该在排到第十五盒的时候,杂货铺的收购资金就告罄了,就算柜台里还有少许现金也不顶事。 鲍里斯等人还有额外的私心,排在最前面的那十盒矿金,其实算他们自己的。金典有一些刚刚收进来的,但还没有存盒入库的散装矿金,昨天他们悄悄收拢了十盒。 这十盒矿金能卖六十万米金,拿出三十万悄悄把公账平掉,看不出什么毛病来,他们便能私吞三十万米金。这个主意是凯莉想的,然后撺掇鲍里斯去干,要想成功实施还不被洛克发现,就得拉上蓬康一起配合。 身为黄金帮的头目,七七八八各种收入加在一起,他们每人每年差不多有一万米金左右,在非索港已经算是大款了。三十万米金三个人平分,每人就能到手十万米金啊,这相当于他们十年的收入,只要想一想就会激动得全身抽搐! 假如洛克先生事后发现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他们并没有给黄金帮造成任何损失,只是利用这个机会打击对手肥了自己。洛克平日不爱管琐事,应该不会发现的…… 鲍里斯和蓬康都没有露面,坐在车里正享受幸福的感觉呢。但是凯莉却坐不住,她亲自拿着一盒矿金第一个走进了杂货铺,听说负责收货的那个东国小伙还长得很俊,体格也不错,想必一眼就会被自己迷倒的。 凯莉出生在黑荒大陆最北端兰西国一处海外领地中,曾是一名小模特,偶尔拍一些香皂、润手霜之类的广告,也给各种展会站过台。收入并不高,而且不能保证每个月都有活,所以她也兼职去夜场跳舞,那种大劈叉、撸钢管之类的。 在那种场合接触了形形色色的男人,那时她还在当地一所公立大学就读,偶尔利用自己的性感与美貌赚一些零花钱,由此结识了鲍里斯。两个人搞到了一起,成为固定的PY关系,凯莉愿意跟鲍里斯鬼混,起初是因为鲍里斯说可以带她去海外。 离开那个鬼地方,不再住那样的破公寓、过那样的鬼日子是凯莉的理想,她当时想去的是兰西国本土,去茵国本土也行啊。鲍里斯不是兰西国人,他拥有几里国和茵国双重国籍,后来果然把凯莉带走了,但目的地不是茵国也不是兰西国,阴差阳错到了非索港。 来到非索港之后,凯莉并没有失望,甚至找到了的感觉。肤白貌美、金发碧眼,还在海外读过大学,自认为她这样的女人,在非索港理所当然就应该是上**英。鲍里斯带着她一起加入了黄金帮,洛克也“发现”了她的长处,让她平日负责北湾赌场。 凯莉感觉是如鱼得水,游走于当地各色人物之间,时而羞涩时而浪漫,让很多人神魂颠倒,她也不介意让某些男人尝尝甜头,同时自己也占点便宜或享受一番。她和鲍里斯仍然保持着关系,但身份已渐渐变为合作者,并不完全受其控制。 凯莉并不知道杂货铺里那个小伙叫什么名字,这不重要,但她却有一种迷之自信,自己的魅力是对方无法抗拒的。听说东国男人大多羞涩内敛,挑逗起来更有一种恶作剧式的快感,他平日哪里有机会接触像自己这样高贵、性感、迷人的美女? 让那小伙计折服于自己的魅力,今后肯定会派上用场,但凯莉暂时还没有想太多,她单纯只是要想这种感觉而已……进杂货铺是要搜身的,与顾客进金典行一样,不能暗中带武器。 今天负责搜身的不是巡逻队的排长,李敬直亲自站在门前。凯莉穿得很清凉,凸显出汹涌的身材,但又不是过份暴露,这样更能吸引眼球。 一眼扫过去,她身上就不像能暗藏刀枪的样子,李敬直很规矩,并没有伸手乱摸,先是要她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然后又程式化的让她张开双臂,轻轻拍了拍腋下以及后腰,以示没有问题。 凯莉居然特意扭了扭,身体的某些部位就主动蹭到了李敬直的手。李敬直咧嘴笑了,心中暗道这娘们还真够风骚的。 华真行就在柜台里站着呢,见此情形暗暗皱眉,不禁想起了那天以风自宾的身份出席欢想实业成立仪式时,沈四书不知从哪儿给他找来的四个女妖精。但他的神情很平静,波澜不惊地开口道:“欢迎光临,请问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凯莉的舌尖轻轻从上唇舔过,收颌展肩挺胸,摆了个自我印象中既优雅又性感的身段,伸出一只手将盒子递过去:“我这里有世上最宝贵的金子,听说你想要?” 华真行把盒子接了过去,倒出矿砂称重检验,然后拿出支票本问:“三万米金,卖不?” 这小伙居然没有主动搭讪,连自己的名字都没问题,他是因为自卑还是因为害羞呢?凯莉又说道:“你是在替大头帮收购黄金吧,有人会生气的,说不定你也会跟着倒霉。我看你还是个人才,将来如果感兴趣可以加入黄金帮,到我这边来干活。” 华真行填好了支票,抬头看着她道:“这里是三万米金,女士,我再给你讲一个三万米金的故事。我有一个朋友,他叫罗柴德,是一名医生。有人出三万米金要他的命,他被架着机枪的武装吉普一直追杀到荒原深处,就是大头帮的金大头干的。 但我们不做那种事情,并不是因为我们没钱,而是因为那不对,是应该被惩治、被铲除的罪恶。所以金大头死了,大头帮也不存在了,现在这里只有新联盟。 我认为钱应该用在正确的、有价值和意义的事情上,所以我们才拿它来收购矿金。你可以不卖给我们,我们也不会用不正当的手段阻止别人收购矿金……” 这番话虽然是杂货铺里说的,但外面的人都听见了,并不是什么法术传音神通,而是路边以及街口外事先装了二十多个小音箱,放出的声音恰好能让周围的人听清,又不至于太刺耳。 华真行早就料到今天会发生什么,杨老头事先也提醒过,之所以装这些小音箱,就是让大家都能知道杂货铺里的动静。这算是孩子的灵机一动吧,他这么想的就这么做了,杨老头等人也不阻止,只要别犯原则性的错误就行。 从小受东国教育的华真行,毕竟跟当地土著的习惯不太一样,他这番话说得还是太含蓄了,外面很多人一时没有听懂。但这里也有聪明人,转念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隐含义。 凯莉的话中带着卖弄式威胁,而华真行的反问更不客气,听众尽可以去自己联想。杂货铺开门正经做生意,这么多钱假如不拿来收购矿金,而是拿去买威胁者的命呢? 比如拿去买凯莉等人的命,三万米金够不够?假如不够,那么三十万、三百万呢?昨天杂货铺可是已经实打实地付出去三百万米金了! 柯夫子讲授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道理,可他老人家没说过富贵受人欺啊。老子这么有钱有势,也没想着欺负人,但你特玛还敢上门威胁我? 说完话他将支票递给了凯莉。凯莉愣了愣,随即扭腰又摆了个身段,仍然看着华真行道:“和你完成交易很愉快,有机会的话,能否请我喝一杯……” 华真行已经打断她道:“下一位!” 凯莉走出了杂货铺,带着一丝不悦。李敬直笑道:“美女,他还是个孩子,很多事不懂的!要不然我找机会请你喝一杯?” 凯莉好像又找回了自信,歪过头也笑道:“这位先生,你的酒量很好吗?” 李敬直:“我的酒量很好,枪法更好,而且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华真行当然听见了,他还想了想,认为李敬直说的应该是实话。欢想实业的十二位高管中,只有李敬直一人是杨老头的学生。杨老头的枪法和功夫自是极好的,李敬直只要学会几分那就很出色了。 接下来继续收购,华真行的动作很利索,很快一盒一盒矿金收进去,一张一张支票开出来。当收到第十五盒的时候,他突然又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来的人表情不对,明显带着一股潜藏的情绪,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有些事华真行可能没经验,但他可不缺心眼,而且感知已极其敏锐,转念之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黄金帮在东国银行里有眼线。 但是来者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华真行平静地开好支票完成了这次交易,反倒是那个卖矿金的人愣住了,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这张支票能兑付吗?” 华真行:“当然可以兑付,你现在就可以给银行打电话。” 给银行打电话?那个人都没带电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拿着支票回去了。下一位客户继续进门,华真行面不改色地继续办理业务。 这次收购矿金的主意,是华真行自己想出来的,几个老头给了一番分析提醒之后就没有再管,一切都让华真行自己看着办,哪怕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孩子的胡闹。这是他自己的事,也是观察、学习与随机应变的锻炼机会 鲍里斯拿到第十五张支票,赶紧在车里打了个电话给银行:“我收到了一张三万米金的支票……请问是否可以兑付?”对方回答可以兑付,鲍里斯又补充道,“同一个账户,同样面额的支票,假如我还收到了很多,请问是不是都可以兑付?” 对方回答:“请你到银行来办理业务时直接咨询。” 鲍里斯急了:“这个账户上究竟有多少钱?” 对方没告诉他,把电话给挂了。按照银行的业务规章,不能随意透露客户信息,不是谁莫名其妙打个电话来,就能问出某个账户上有多少钱。 鲍里斯赶紧又打了个电话:“杰森,你再想办法查一下,不是昨天那个账户,这是一个新账户……里面的余额是多少?”华真行开的第十五张支票,已经换了一个账户。 电话那边压低声音道:“你搞没搞错,那又不是我负责的业务。昨天我已经找借口去问了一次,假如总去问,谁都会怀疑的。我又不是你的手下,向来都是你求我办事,不是我求你!” 鲍里斯想求人赶紧去查一下这个账户,对方却拒绝了,不是不愿意帮这个忙,而是实在不方便,只能等有合适的机会再说。银行是有纪律的,不能私自提供客户信息,找机会在内部问一下也就罢了,可是总这么着急地去另一个部门打听,就该引人怀疑了。 鲍里斯本能地觉得有点不妙,昨天凯莉说的“假如”居然成真了。黄金一盒一盒送进去,有的手下已经跑了好几趟,他们带来的那么多矿金,杂货铺已收购超过一半了,鲍里斯手里的支票加起来有五百万米金了,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里面那个小伙子居然也不累,手脚还是那么利索。鲍里斯坐在车里直发懵,这时街巷中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杂货铺不再收购了。终于结束了!那帮人哪来这么多资金?鲍里斯激动地跳下车大吼道:“怎么回事?我们辛辛苦苦的把矿金都拿来,怎么不收了?” 这时那些小音箱里传出了李敬直的声音,分别用茵语和当地土语说了两遍:“中午十二点啦,检验员要吃饭午休,下午一点半继续开始收购矿金。” 华真行要吃午饭,杨老头不在,他去厨房做给自己吃。李敬直招呼杂货铺门口“坐岗”的那一个班巡逻队员,搬出了几箱啤酒送给周围执勤与巡逻的二十四名警官,还给他们每人送上了一桶泡好的东国产的方便面,大面饼,香辣牛肉口味的。 李敬直笑呵呵地说:“诸位警官,辛苦你们了!喝点啤酒解解渴,吃个午饭吧。” 无论那些警察是为什么来的,但他们确实主动到这里执勤并维持秩序了,大中午的连饭都没得吃,也确实辛苦,于情于理杂货铺都应该这么做。 方便面在非索港可是广受欢迎的好东西啊,通常在招待比较重要的客人时才会享用,甚至有点小奢侈了。他们的吃法和东国人不太一样,喜欢泡好了拌上调料装在盘子里,然后用叉子卷着吃,就像西罗与米国人吃夷带利面。 记得柯夫子有次和华真行闲聊,不知怎么就提到了方便面。假如有人说用盘子装面条,用叉子卷着吃就显得很“高尚”,那是一种傲慢的文化输出;假如有人还真的接受了这种意识,那么骨子里是多么的卑微与贫乏? 端上一碗面,拿出一双筷子,内心中感觉一下子就上档次了,这是一种的文化自觉。文化自觉是自然的、自信的,并不需要贬低更不必在意有人用叉子卷面条,自己偶尔也会图个新奇试试玩,果然很好玩,但也只是好玩而已。 杂货铺门口条件有限,大纸桶泡面,就用包装里带的塑料小叉捞着吃,众位警察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喝一口啤酒、擦擦额头的汗。这种桶装面在东国的超市里通常都卖五、六块钱,运到了非索港,售价至少也是两、三米金。 方便面,尤其是这种刚泡好的桶装香辣牛肉面,有一个特点,就是飘出来的气味很浓、闻起来特别香,尤其在人已经饿了的时候,站在几米外都会流口水。李敬直招待警察吃午饭,可不会管黄金帮的人以及其他围观群众。 闻到了方便面的香味,大家都饿了,怎么办呢?杂货铺里就有吃的卖啊!虽然检验员午休了,但还有人帮忙卖东西。鲍里斯总不能让手下都饿着吧,也不好现在就撤,干脆也买方便面吧,算是犒赏帮众们。 这天中午,杂货铺门前的这条街,以及两端街口外的区域,飘荡着难以描述的气息,香辣牛肉、藤椒风味、猪骨浓汤、老坛酸菜、小鸡蘑菇、葱花排骨等等交织在一起。杂货铺免费提供开水,各种口味的桶装面都卖完了。 有人舍不得买桶装泡面这种奢侈的东西,李敬直趁机推销了木薯面包和木薯馒头,都是新研制的产品,还没有大规模投入量产,算是提前做了一番市场宣传。 然后有不少人想了个办法,几个人合伙买一桶面,分吃了面条,又买了几个木薯面包,掰开了蘸着面汤吃,感觉也是无比美味。李敬直则善意地提醒,将木薯馒头掰碎了泡着吃,其实味道更好。这算是非索港特色的泡馍了,方便面汤泡木薯馍,立时大受赞誉。 总之今天中午,杂货铺周围的画风……不太好形容。上午看了一场波澜不惊的热闹,气氛却在此时以另一种方式达到了略显怪诞的高潮。 金典行经理蓬康没有来及吃午饭,趁这个时间,他亲自去了一趟东国银行,兑付了所有的支票。支票没有问题,五百多万美金都存入了金典行的账户里。他又向洛克汇报了这一意外情况,洛克沉吟一番,告诉他继续…… 不继续也不行,假如金典行半途示弱而去,杂货铺却没有停止收购,那么其他大客户必定会接着出售。金典行自己都卖了这么多,不可能再阻止他们。 杂货铺收购了那么多矿金,总不能砸在手里吧,他们是想自己加工提炼纯金吗?黄金帮还可以有下一步针对性的计划,而今天其实也不吃亏,甚至还算发了一笔横财。 等到下午一点半,华真行重新站在柜台后面时,很多人还在舔着嘴唇意犹未尽,感觉仿佛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这样的吃饭午休,包括推销木薯面包与馒头,是华真行特意安排的。不论黄金帮是什么目的,他可不会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今天是长篇大章节,求订阅与月票! 三年多没有在起点发书,写这本书之前也酝酿了太长时间,直到现在才渐渐找回了熟悉的节奏。我是一名全职网文作者,以此为业、此次谋生。这本新书,是对这个世界有很多感想不得发,只得如此抒发,虽是荒诞的虚构,但是我很认真。 新书已上架,诚恳地请求诸位的正版订阅支持!很重要、很需要,多谢! 065、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鲍里斯的大脑是空白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洛克让他们自己看着办,鲍里斯明白这位幕后老板的意思。而今天的行动方案,的确就是他们自行决定的,原本没有任何问题,没料到事态却超出了预计。 从眼前看,黄金帮的账面上确实赚了一大笔钱,他们几个人还从中捞了一笔。但假如事态失去控制,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对这门生意的垄断。垄断矿金生意对黄金帮来说太重要了,非索港还有别的赌场,但控制矿金出货的只有他们一家,这是稳定的暴利来源。 黄金帮为何能垄断非索港的矿金生意,鲍里斯未必真的明白原因,但墨尚同等人分析过,不是因为市场大而恰恰是因为规模太小,一个黄金帮就足以包揽了。 黄金帮看似收入不少,其实开销也很大,与大头帮等其他帮派不同,其正式帮众几乎都是“全职”的,而且还很讲究“体面”,在贸易区更有很多方面的事情需要打点。 洛克先生前年还在海外以“公司”的名义买了座豪宅,平日空着白花钱请人打理,还得交持有税,这两年加起来顶多在那里住了三个月。洛克每次去度假,还得让鲍里斯等人想办法掩饰,要么以是出公差,要么以“跟随”他们去度假的名义。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鲍里斯等人有多奢侈、贪墨了帮派多少钱呢! 假如失去了对矿金生意的垄断,从长远来看,黄金帮恐怕就不太好维持了,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好过。更重要的是,金典行毕竟不是一家普通企业,而是一个黑帮产业,被另一个帮派抢走了生意,就意味着暴露了自身的虚弱,会被更多的狼盯上都想来咬一口。 所以黄金帮不能示弱,必须设法反击,今天就算杂货铺能吃下所有矿金,也不能让他们做成这门生意,出售矿金的收入,就算是一笔送上门的意外之财……嗯,洛克先生昨天应该就是这个意思,鲍里斯觉得自己的思路又渐渐清晰了。 就在这时,视线的余光突然发现外面有点异常,那些人怎么扭起来了?他的位置很好,坐在车里能看整条街巷的情况。那些围观的当地土著莫名有了各种动作,有的全身哆嗦、有的扭来扭去,却都是很欢快的样子。 打开车窗,鲍里斯也听见了歌曲声,从小音箱里传来——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盖成了高楼大厦,修起了铁路煤矿,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 鲍里斯听不懂那些东国语歌词,当地流行的饶舌鼓点曲旋律不一样,曲调慷慨激昂、唱腔铿将有力。当地土著同样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们听见音乐就跟着扭,展示那种旁若无人的奔放天性。 一曲歌毕,又换了另外一首,曲调变得低沉厚重“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就这么两首歌,反复循环播放,仿佛带着某种魔性,都是当地人从未听过的。 更魔性的是,那些新联盟的巡逻队员都跟着哼了起来,一瞬间仿佛容光焕发。就在这歌声中,鲍里斯熬到了下午三点,带来的矿金终于都卖完了,共计三百三十二盒,比原计划还多了十盒。 但是不能就这么走,否则便是一种示弱,最后一盒矿金是鲍里斯亲自拿进去的。 歌曲的声音突然停了,那些正在随着音乐扭动的人们也都停下了动作,只听小音箱里传出鲍里斯的声音“今天上午,你们这里有人讲了一个三万米金的故事。有钱是可以做很多事,但要看是在谁的手里。 现在你们收购了矿金,而我们手里有了很多钱,我们完全可以用来更多的事,展现更强大的力量。有些生意,不是你们能随便插手的……在非索港说了算的,永远是黄金帮!” 有个男子的声音平静地答道“这位先生,你有什么问题吗?我们用比平常高一倍的价格,收购了你手里的矿金,你应该感谢才对……下一位!” 鲍里斯说的英语,而回答者说的是当地土语, 很多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鲍里斯一走,他们立刻了就拥向了杂货铺,不是闹事而是也要卖矿金。李敬直赶紧带领巡逻队员维持秩序,让大家都排好队。歌声重新响起,大家又都排着队扭了起来,这回看着整齐多了。 黄金帮的人都走了,警察却没有立刻收队,带队的警官问了一声,杂货铺打算收购到什么时候?李敬直暂时关了歌曲,通过小音箱大声宣布“大家不要着急,今天收购到下午五点半。明天全天,我们还会继续收购!” 然后继续放歌,他笑呵呵地对那位警官说“收购到下午五点半,假如你们还在执勤,我请诸位吃晚饭,有酒有肉的!” 于是带队的警官决定留在这里帮助维持秩序,不仅是因为晚饭,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来了,而事情与黄金帮预想的不一样。 虽然北湾警局与黄金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时候还狼狈为奸,但他们不是黄金帮的下属。很多事情,黄金帮得打点警方才能办,而不是他们求着黄金帮。假如就这么跟着鲍里斯走了,那会显得很没有地位,就像是黄金帮的跟班。 另一方面,带队的警官也不傻,他已经亲眼看见了新联盟的实力,尤其是经济实力,至少在非索港已经算得上一等一的大财阀了。一次就能拿出这么多现金的势力,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何苦留下坏印象呢? 见这些警员都留下了,李敬直又打了个电话“大金子……好,该叫你雷总!雷总,你告诉大壳子,五点半的时候,派人过来给警察同志们发盒饭……对,他们没走,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杂货铺的收购继续进行、警察们继续执勤,鲍里斯在回去的路上又接到最新消息,东国银行那边,黄金帮的内线杰森出事了!特意跑到银行去找麻烦的,居然是杂货铺里的那个小伙计。 华真行下午没留在杂货铺,那两首歌也不是他放的,而是李小阳放的。午休时他给墨尚同打了个电话,咨询了一件事。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李小阳和董泽刚来了,李小阳接手收购矿金,董律师则给华真行带来了一份材料。 材料是墨尚同让董律师带来的,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墨尚同等人说了不会干涉华真行怎么做,这件事就让他自己做主,当华真行需要什么帮助的时候酒自己提要求。华真行有事向墨大爷咨询,墨大爷就提供了他能用的上的东西。 看了一眼材料,华真行就和董律师从侧门离开了杂货铺,上了一辆高档轿车,车里还有司机和保镖,然后直奔东国银行。这辆车是欢想实业总部的,那天曾用来迎接“风自宾”却没用上。而今天华真行算是搭便车,董泽刚本来就要去东国银行办业务。 在车上,华真行问董律师“这个杰森-斯通,也是牧场学校毕业的,你了解他的情况吗?” 董泽刚“当然了解,我和他是同班同学。” 华真行“他也是东国裔华族人,为什么连东国语名字都没有?” 董泽刚冷笑道“我没听他提过,只知道他的父亲姓石。他是去米国读的大学,自称喜欢黒荒大陆、这里也需要他,所以才愿意回来工作。但是我听说,他是没有拿到工作签证才回来的,在校期间,还遭受过盗窃指控…… 他从不提自己的东国名字很正常,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东国人,很痛恨自己的族裔出身,认为假如不是这个原因,说不定早就飞黄腾达了。他还看不起其他的东国华裔,自认为和他们不一样,假如有可能,恨不得把全身都漂白了,实在不行,哪怕染黑了也好啊……” 杰森-斯通,其父姓石,据说是东国闽越省人,曾经是在当地组织“猪崽”偷渡的蛇头,后来犯了事卷款潜逃到东国红港,后来又担心在红港也不安全,借做生意的名义,1997年又跑到了黒荒大陆,2006年来到非索港定居。 杰森在红港出生,但是在黑荒大陆长大,在非索港读书。他和董泽刚虽是同班同学,但是关系很一般、平时连话都很少说。董泽刚曾想去米国留学却没去成,而杰森去成了,但是到了米国之后,却感觉自己遭受了多重打压。 在别人眼里,他是华族裔,而华族裔学生在米国大学里,总体成绩非常优秀。杰森曾经成绩也很优秀,但只是几里国水平下的优秀,和那些同族裔的学生们相比根本没有优势。可是在米国,很多政策都因族裔而有区别,尤其是在大学里。 有些族裔在某些方面,比如成绩要求会更宽容,否则便有歧视的嫌疑,比如来自黑荒大陆的的很多族裔。杰森一再强调自己也来自黑荒大陆,可是校方根本不予理会,仍然把他当成华族裔对待。 在一个社会群体中,假如对某一部分人的要求更宽容,以示不歧视的精神,对另一部人不被宽容、甚至被要求更高的人来说,则是一种更不公平的歧视。这种做法很多时候实质上是在强调与制造一种矛盾,其目的往往是掩盖与转移另一种真正的、无法克服的矛盾。 杰森对自己的境遇很不满,可诡异的是,他痛恨的对象却不是制造这种矛盾的原因,而是打在自己身上的东国华族裔标签,因此也冷视那些“真正的”东国华族裔同学,唯恐与他们扯上关系。 066、没有共同语言 杰森这种人,当然会招至周围的华族裔、乃至整个东洲大陆族裔的反感,而其他的族裔圈子则更不会待见他。杰森感觉自己受到孤立、不被理解,很苦闷。 就读期间,校园里发生了一起失窃案,竟然有人指控是他干的,警方还特意传讯了他。杰森很憋屈啊,那些来自黑荒大陆的土著族裔才喜欢喜欢小偷小摸,怎么不怀疑那些人反而怀疑到自己身上? 到了大学毕业时,杰森本想继续读硕士,按照学校针对东洲大陆族裔学生的标准,他的成绩未达标、申请未通过。可是与他同时来到这里的几里国裔学生,成绩还不如他呢,居然通过了申请,他显然又是被区别对待了。 于是他想去找工作,结果并没有中意的企业聘用他,最终没有拿到工作签证,无法长期滞留米国,无奈之下又回到了非索港…… 以上就是董律师介绍的简单情况,再加上华真行的推想分析。听完之后华真行又问道“东国银行怎么会聘用这种人?” 董泽刚耸了耸肩“他们不太了解这些情况,杰森也不会主动暴露,他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更有利。更重要的原因,这里确实很难聘用到合适的人。”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东国银行门前,董泽刚有些好奇地问“小华,你来做什么?” 华真行摸出了两根金条,每块二十盎司的标准规格纯金“听说这里收购黄金,我来捧个场。” 董泽刚微微一怔“那我陪你一起去吧,能避免很多麻烦,手续也会顺利不少。” 华真行伸手摁住他道“不用,你千万不要帮忙!假如没有麻烦,我还不会来呢,我根本就没打算顺利卖掉金条。你还是在这里等墨董事和唐总吧,他们过一会儿就到了。” 董泽刚有些不满“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呢?我是好意帮你,你不要总是逞能!” 华真行“董律师,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今天,我就不是为了卖黄金来的,而是想看看,假如我就按照银行的业务规定去卖黄金,会不会有人制造麻烦?” 董泽刚递过一个口罩“那好,随你自己吧!进去要戴口罩,还需要我帮什么忙?” 华真行戴好口罩,掏出一把小手枪和一个备用弹夹,又摸出防身的指虎以及伞兵匕首“这些家伙放这里,银行不让带进门,我走的时候再拿。” 进入东国银行的营业厅也不允许携带武器,可疑份子须搜身,这也算是非索港特色吧。门前的保安看着华真行从车上下来,扫视了一番又给他测了体温,点了点头便放行,并没有搜他的身。 在非索港很多安保要求严格的场合,华真行基本都不会被搜身,但他一向很自觉。 东国银行几里国分行非索港支行,是两年前才开业的,当时的背景是非索港一带有好几个东国援建项目陆续开工。这些项目都是东国国家开发银行提供的援助贷款,设计方、施工方以及所使用的设备、技术也都来自东国。 非索港的东国裔华族居民有五千多人,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一左右,他们大部分都是草鞋帮成员,这是墨尚同及其传人十五年来的努力成果。但还有几百号人,因为各自的缘故并没有加入草鞋帮,比如董泽刚和杰森-斯通,也包括华真行和杨老头。 草鞋帮有严格的内部纪律,从不勉强别人加入,而且不是谁想加入就能加入的,不能遵守纪律者还会被开除出去。 除了这五千当地居民,非索港还有一千五百名东国援建工人,他们平日住在自建的生活区,与当地人打的交道很少,语言文化方面都存在一定的隔阂。除了工地和宿舍之外,这些东国工人来的最多的地方,可能就是东国银行吧。 银行大厅的装修,按当地的标准档次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居然有空调,走进来就觉得一阵凉爽,还有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大厅里放了几排椅子,也有佩枪的保安在执勤,迎面的柜台上不仅镶了防弹玻璃,还加了一道钢制栅栏。 直列柜台在长条状的大厅内侧,而左右两端分别还有两片隔出来的办公区域。右边是东国国家开发银行的联络处,东国国开行不可能在非索港这样的小地方也设立境外机构,所以委托东国银行搞了一个联络点,主要为援建项目服务。 大厅的左端,假如按照东国国内的习惯,应该是银行理财顾问的服务场所。在非索港,这个部门只有五个人,负责人就是杰森,虽然名义上能提供各种理财顾问服务,但这样的客户很少,他们平日实际的业务主要是评估与处置一些抵押物,兼管收购黄金。 东国银行拥有黄金进出口业务许可证,在东国国内也发售与回收金条,但在这里基本只经营黄金买入业务。华真行来过几次,进门后就直奔理财顾问区,顺手还拿了一张架子上的宣传册页,上面就有黄金收购业务的介绍,以东、茵双语书写。 这里的柜台倒没有封闭,外面摆着几把椅子,正中间坐着一名接待员模样的员工。华真行径直坐下,那人用茵语问道“请问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华真行掏出两根金条放在柜台上,用东国语答道“听说你们收购素金,我是来出售金子的。”所谓素金,是指没有打上任何标识的纯金。 那人居然愣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听不懂华真行的话,又改成结结巴巴地当地土语问了一遍“你是来出售金条的吗?可是这上面没有打金典行的标志,我们这里是不收的。” 华真行却没有理会他在说什么,仍然自顾自用东国语说“这是千足纯金,你们可以检验、收检验加工费用……这张业务宣传单上写的都很清楚。你要是听不懂我的话或者办不了这个业务,叫你们负责人来。” 接待员还是没听懂,却有无意中的巧合,他回头叫了一句“斯通先生,有个东国小伙好像来卖金子,怎么办啊?” 华真行要找的正主终于走了过来,对那名接待员道“让我来吧!”然后又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华真行道,“这位先生,我们这里不收购散碎矿金。” 华真行进来之后,发现银行里的保安与柜员都戴着口罩,有人还戴着一次性手套,应该是银行内部要求。但就是这个部门不太正规,方才那个接待员虽然带着口罩,可是鼻子露在外面,杰森-斯通则干脆把口罩挂在下巴上,和顾客说话时也不戴好。 杰森说的仍然是茵语,而华真行依旧以东国语道“斯通,你姓斯通,是这里的负责人吧?你看清楚了,我这是纯金,每根二十盎司的标准金条。” 杰森直皱眉,他也听不太懂华真行口音很标准的东国语,又换成了当地土语说道“我们这里不从私人手中直接收购矿金,与金典行有独家合作协议。你想卖金子,可以卖给金典行,也可以让金典行给你提供担保。” 华真行也像没听懂一样,指着手里那份宣传折页道“这里写得很清楚,收购黄金,所以我来了。这里是东国银行,能不能找个会说东国语的人来办业务?” 两人隔着柜台叽哩哇啦讲了半天,杰森挥舞着双臂神态语气都显得有些着急,好像还生气了。可华真行根本就没理会他,两人各说各的,场面倒也热闹。 大堂里执勤的保安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靠近过来却没有干涉,掏出的也只是手机而非手枪。因为华真行身为顾客并没有任何出格之处,他就是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将两根金条放在了柜台上,说话时也是心平气和,连音调都不带拔高的。 哪怕杰森已有些气急败坏,华真行也一点不受影响,该说啥还是说啥,甚至用东国语一条条读起了册页上的业务介绍。大堂经理走了过来,俯身用东国语问道“先生,请问您遇到了什么问题?” 华真行指了指杰森道“我是来卖黄金的,就算他听不懂也能看得懂,却一直不肯办业务,也不知道在这里干啥?终于有个会说东国语的人来了!” 大堂经理已经问题好像出在语言不通,她赶紧道“我来帮您翻译吧。” 华真行“不需要!其实我懂茵语,但是他好像不懂。你们的业务介绍上写得清清楚楚,收购黄金是什么流程。他居然告诉我东国银行是跟金典行独家合作的,除了金典行,别人的黄金你们都不收,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这其中恐怕有误会,是我们的员工业务不熟练……哎呀,是小华啊!”后面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大堂经理闻言转过身道“行长!” 华真行也站起来转身道“陈行长,这不是误会。你们这位部门负责人杰森-斯通,包括他负责的整个部门,都被本地黑社会买通了。 他的声音这么大,我就不信你刚才没听见。他说这里和金典行签了独家合作协议,只有金典行才有资格在这里出售黄金。 假如你不知道金典行是什么地方,我可以告诉你,就是这里的黑帮黄金帮的产业。堂堂东国银行,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了,成了黑社会的下属服务机构? 而且这个人身为东国银行的员工,长期发布反东辱华言论,还利用其职务身份,收受贿赂、虚报财务费用,与黑恶势力勾结……” 来者是这家支行的行长,姓陈,华真行认识,但是不太熟。陈行长曾去过杂货铺买东西,对这位姓华的小伙计印象也很深,所以一见面就能认出来。 陈行长本以为是一场误会,但他也感觉杰森有问题,所以才特意从二楼办公室下来,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不料华真行一开口,竟把所有人都吓着了,就这么直接抛出了如此严重的指控,完全就是当面硬干,不带丝毫回旋余地。 假如就是一名十五岁的东国少年,就算拿到墨尚同提供的那份材料,应该也不会这么做。但华真行毕竟不是在东国长大的,除了三个老头之外,他从小接触更多的还是非索港当地人,有时做事也会带着本地人那种直率的风格。 陈行长在楼上是怎么听见的?其实杰森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被华真行给阴了。华真行坐下来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不仅是这个部门的人,整个银行包括楼上的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今天华真行在杂货铺周围安装了那么多小音箱,也是受此手段的启发。 这门“技术手段”并不复杂,就是神识传音术。它至少要有三境修为打底,声音能传多远、效果怎样,则要看功力有多深厚了。总之就是在神识能笼罩的范围内,将声音传到每个角落,听上去就像在身边说话。 华真行的神识,堪堪勉强能罩住整个银行,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能让银行里的每个人都听见。最“可怜”的就是杰森了,他就是面对面与华真行正常地说话,根本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到现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今天在杂货铺里收购矿金时,华真行为什么不用这种手段呢?那一片街区的范围有点大,他的神识够呛能罩住,而且想让大家始终听见杂货铺里的动静,就得一直施展神识传音术,他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神识传音术还有一个缺点,至少在目前,它只能传出华真行自己的声音,却传不出与之交谈的其他人声音。想达到同样乃至更好的效果,没必要依赖神通手段,在周围安装一些小喇叭,完全能满足要求,还不费神气法力,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可是身怀此等手段,该用的时候就得用,华真行与陈行长说话时,仍然在施展神识传音术,让整个银行的人都能听见。 大堂经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着远离杰森的方向挪了两步,仿佛生怕被粘包了,这孩子也太愣了吧,跑到银行大堂里公然说这些! 此时最着急的就是杰森本人了,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却不明白华真行与行长在说什么,因为两人都是用东国语交谈,他用茵语叫道“老板,这孩子究竟在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 “东国银行海外分支机构,勾结当地黑恶势力,违反业务规定与法律,公然欺诈同胞与侨民……小华,你这些指控可是很严重啊,绝不能乱说,必须得有证据!”此时陈行长背后又传来了墨尚同的声音,他和董泽刚、唐森至已经进了银行,正朝这边走来。 067、你早说啊 整个银行中应该还有不少人会说东国语,包括那位大堂经理,可是没有一个人主动来给杰森做翻译,场面显得很诡异。 陈行长看见墨尚同等人,快步迎上前道“墨董事、唐总、董律师,欢迎欢迎,我一直在等诸位呢!” 欢想实业在海外以及国内注册了不止一家公司,当然拥有不止一个账户,在非索港现有的五家金融机构中都有开户,其中也包括东国银行,而且是这家支行新开发的、最重要的大客户。墨尚同与唐森至今天是受邀来谈业务的,陈行长希望能有更多的合作。 墨尚同“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出!陈行长,这孩子说的事很严重,等你处理明白了,我们再接着谈合作吧……小华,我刚问你呢,有没有证据?” “有,当然有证据!陈行长,你自己看吧……”华真行跑了过来,将那份装在文件袋里的材料递给了陈行长。 谁都不是傻子,陈行长其实并不怀疑华真行刚才说的话,他也隐约知道杰森可能有问题,但没有想到问题的性质会上升到这么严重的高度。他的脸色很难看,取出材料扫了几眼便更难看了,额角也见汗了。 欢想实业副总裁兼财务主管唐森至,眯着眼睛不阴不阳地说道“小华呀,你这份材料,给陈行长就对了。假如陈行长处理不了,其实还可以向四个机构举报,分别是东国银行几里国分行、总行海外事业部、总行法律与合规部,还有东国银监会。” 大厅里开着空调,很舒服,可是陈行长的冷汗立刻就流下来了,赶紧抬头道“别,千万别!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身在海外的同胞,相信我好了,我们支行一定能妥善处理的。今后还得继续合作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陈行长真是被吓得肝颤啊。有一位客户来办理业务,与业务人员沟通不畅,发生了一些误会,原本就是一件不大的事情。他身为行长亲自下楼来处理,那孩子就是来卖金子的,正常收购并好言抚慰不就结了? 结果事态急转直下,看架势要捅破天了!对方显然很清楚他的软肋在哪、最怕的是什么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墨尚同点了点头“小唐啊,我们要相信陈行长,他一定能处理好的……陈行长,这孩子给你的证据是真的假的,够不够?” 他们说话的时候,银行其他工作人员没靠近,那名大堂经理站在一边,既不敢参与话题,也不好转身离开,显得很尴尬。反倒方才观察情况的那名保安举着手机道“行长,我这里也有证据!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杰森经理说的话,全都录下来了。” 大堂里有监控,但是角度与清晰度受限,保安的手机却连杰森的声音都有详细记录。 这孩子肯定是受人指使,特意拿着材料上门想搞杰森,而这名保安是这孩子的同伙,陈行长心中如是想。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呢,董律师又说道“陈行长啊,你们银行里既有败类,也有模范好员工啊。这位保安大哥,你可要好好嘉奖,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把人给开除了。至于那位杰森经理……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他败坏了东国银行的声誉,也耽误了自己前程。” 就算没有那份材料,保安刚才拍的视频所清晰显示的内容,也足够让支行内部处理杰森了。假如陈行长不处理,唐森至刚才也说了,有好几个地方都可以投诉,弄不好连着陈行长一起处理了。 而华真行拿出的材料,是可以让杰森进监狱的。几里国哪怕再混乱也是一个国家,仍有行政司法体系,否则要董泽刚这样的律师干什么?这里的警察、法庭、监狱都不缺,就看在哪些层面上发挥作用了。 这时陈行长转身吼了一句“你闭嘴!坐屋里等着!”原来是杰森又大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没有人给他翻译?却被满头冷汗的陈行长给吼进了屋。 墨尚同语重心长道“小陈啊,我相信你也是被蒙蔽了,当初怎么会聘用这样一个团队?” 陈行长苦着脸叹气道“墨董,您老又不是不知道,能雇到合适的人实在太难了。” 大学学历、懂金融业务、会茵语,这种人在非索港很少,在东国却有的是,但杰森有一个点是无法取代的,他不仅满足了上述条件,而且还懂当地土语。一种没有文字的语言,不是从小在相应母语环境中长大的人,是很难学会的,连教材都找不到。 杰森所负责的业务部门,偏偏要和当地人打交道,很多时候还要出外勤,必须得懂当地土语。支行不仅聘用了他这个人,还包括他组建的整个团队,部门中的其他四人都是杰森招来的,所以才会出现都听不懂东国语的情况。 东国银行在海外设立分支机构,往往很喜欢向发达国家派驻员工,自己人用起来毕竟顺手,不仅能锻炼与培养团队,而且成本比在当地聘用低多了。但在非索港这样的地方,却没有什么人愿意派驻,聘用当地人反而成本更低。 像杰森这样的支行部门主管,其实级别并不高,但假如是从东国派驻非索港,工资加上出国补贴,一年净收入至少也得有二、三十万东国币,还得解决当地的食宿、国内的五险一金等福利待遇,就这样还没人愿意来,因为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而杰森一年的总薪酬差不多是六千米金,折合东国币只有四万多,这在当地已经是令很多人无比羡慕的高收入了。 这家支行确实与金典行签有合作协议,主要是检测与加工方面的合作,银行派工作人员监督其检测与加工,按照东国银行所要求的标准规格制作金条,收购时便可以免检入库。这并不是杰森所说的独家供货协议,他刚才拿这个说事就是故意在误导呢。 支行开业两年来,事实上此项业务与金典行确实是独家合作关系,因为非索港没有别人做这个生意,黄金帮更不允许别人插手。站在陈行长的角度,在这种鬼地方只要不出事就好,杰森能找到固定的合作方也算是他的业务能力,所以并没有干涉也不想去干涉。 有时候不了解当地的情况,想开展业务还必须聘用当地人,这么做有利有弊。 陈行长还有十多年才退休呢,当初是因为资历到了位置却不够,所以才外派到非索港筹建新支行,同时也提拔了半级。他还想着调回国内后继续升职,怎么也得在退休前干到分行长的位置。 他只求安稳无事,在总行眼中便是功劳与业绩,没想到偏偏出了事,一瞬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听见他的叹息,墨尚同笑道“你早说啊!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十五年,情况比那些猎头公司都熟悉。会说东国语、茵语和当地土语又懂业务的人,我可以推荐啊。他们到岗位上可以继续学习进步,肯定会让陈行长满意!” 这时董泽刚淡淡道“陈行长,证据材料都拿到了,你还不赶紧报警吗?” “等一等,我是来办业务的,还没办好呢!”华真行凑了过来,特意大声提醒。 唐森至笑眯眯地问道“你来办什么业务?” 华真行“出售金条啊。” 唐森至“交给我吧,我代你办。你也看见了,陈行长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华真行“谢谢了!麻烦您回头把钱带给我,我要现金。” 华真行将两根金条交给唐森至,转身离开了银行。陈行长看着他的背影直发愣,这孩子哪是来卖金条的,就是来搞杰森的,幕后指使者恐怕就是眼前的墨尚同等人。 陈行长与杰森私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此事尚未给银行造成真正的损失,而且是当地“临时工”的失职,只要发现了并及时处理,影响还算可控,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杰森和他的部门团队全拿下,交给当地警方,警方怎么处理银行管不着,但这些人肯定是要都开除的。接下来的事情,陈行长还得办得让墨尚同等人满意。 不知墨大爷是否满意,反正华真行对自己是挺满意的,回车里拿回了“装备”。司机和保镖建议他就坐在车里等,待会儿和墨董事等人一起回去,华真行却没听。他哼着小曲离开了银行孤身步行,穿过贸易区朝着杂货铺的方向走去。 东国银行位于金典行的斜对面,两者在同一条街上,华真行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人给盯上了。 鲍里斯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杰森出事了,也被吓了一条。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被警察找上门,而是担心有些私事暴露,万一被洛克先生知道了可不太好。 在黄金的加工、检测、出售等环节中,当然有虚报损耗与各种费用的猫腻,他与蓬康等人和杰森私分了好处,而且是他们求着杰森干的。在与晦丰银行的合作中,还有另外的花样,有时候还是通过赌场进行的。 又是这个东国小伙计在搞事,鲍里斯恨得牙都痒痒,立刻下了命令,在老巢那里调了一个“行动小队”找合适的地方下手,不能再让这个人活着回去。 华真行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有个五个家伙一直尾随他离开了贸易区,其中一个大热天穿着风衣,里面居然藏了一支微型冲锋枪,太凶残了!这是多大仇啊?他突然加快了脚步,后面的人也提速跟了上来。 这个街区原先是一个小帮派的地盘,很混乱,刚被新联盟整治过。在黄金帮眼中,这里就是最好的动手地点,够混乱也够僻静。所谓僻静并不是没人,这里的居民也不少,但是他们不会管闲事,就算看见了什么也不可能到法庭上指正。 但是五名“杀手”仍然足够谨慎,他们都戴上了口罩。就是一次性医用口罩,他们是最近才发现的,这种可以遮住口鼻的东西拿来代替蒙面很方便,假如再配一双墨镜就更妥了。 尽管不太怕当地居民是否看见,但他们是尽量要找没人的地方,而前面的华真行也很配合,突然拐进了一条土巷。领头者打了个手势,有两人跑向了左面,打算从前方包抄把那孩子堵住。 华真行此刻却很惊讶,不因为追杀他的人,而是前方出现了一行字“有人杀你,走!”就是四个最简单的茵文单词,却是空气中飘荡的白色雾气组成。在华真行看清楚之后,它又化作了一个向右的箭头,似是在指引方向。 068、误判 什么人的御水术如此精妙,居然用一片水汽玩出组字游戏了!很可能就是海神帮的那位海神,华真行莫名有些羡慕,因为他知道自己还不行。真的是海神吗,他长什么样、躲在哪里呢?华真行展开神识扫过四周,随即便“发现”了对方。 这时天空已下起了雨,毕竟是雨季,有些环境噪音但并不妨碍,更不妨碍神识。假如对方就藏身于周围的房屋、以正常的方式出现,华真行可能还找不到。因为这一带还有不少居民呢,谁知道哪位是海神?可是这个人站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华真行偏偏看不见他! 右侧前方不远的屋顶上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个类似人的存在,可是抬眼望去却看不到。华真行不仅掌握了神识,他的感官也非常敏锐,特意观瞧才发现了一个朦胧的人形轮廓,居然是透明的!只是光影稍显扭曲。 假如不是华真行已有察觉,特意朝那个地方仔细,应该根本就不会留意。这是咋回事,水元素人、透明人、异形、高科技装备、外星生物、隐身魔法……?华真行不明所以,惊诧间也来不及想太多,转身拐进了右侧两座相邻房屋间的一条通道。 别说华真行,就连杨特红和柯孟朝都被惊到了。这两老头悄悄地来了,连华真行都不知情,他们事先说过一切都让华真行自由发挥,但毕竟还是不放心啊。 都说要放手让孩子去闯荡,栽了跟头才能学会成长,但要看是什么样的跟头,假如伤着可就不好了,大抵是这样一种心态。至于杨老头和柯夫子,可能还有看热闹的想法。 杨特红暗语惊呼道“水镜术,是水镜术吗?居然不能这么玩,玩成了隐身术!这是练习了多长时间、试了多少次啊,谁教的?小柯,你见过吗?” 柯孟朝“这不是水镜术,我当然没见过有谁这么玩,真正的水镜术哪是三境修为能掌握的。它应该叫御水隐身术吧?三境修为练到这个程度,简直就是妖孽了,小华也不成啊!” 杨特红“小华还不会呢。” 柯孟朝“就算小华学会了,想玩这么精妙也难,其实完全没必要!” 杨特红也发现问题了“是啊,好奇怪,这娃难道就不会别的了吗……哎呀,分明有水镜术之妙,只是跟我们理解的水镜术不一样!” 杨特红突然发出了惊呼,伴随着一连串的枪响,微型冲锋枪加了简单的消音套管,枪声略有些发闷。后面那三人追到了巷口,看见华真行正往前跑,穿风衣的端起冲锋枪便来了一梭子,却没有把华真行打倒,反而将其身影给打散了! 华真行已经跑进侧面的通道了,追击者为什么还看见他在前方呢?可以用个简单的光学原理解释,假如在巷子与侧面通道的交界处,放一面呈四十五度夹角的镜子,从追击者的角度,则恰好看见镜面里的华真行在往前跑,开枪等于是把镜子打碎了。 实际情况与之类似,仿佛空中的水汽凝结产生的反射或折射,导致了诡异的“海市蜃楼”。华真行是没打着,可是有两个人却躲闪不及,当场应声而倒,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他们就是绕到前方包抄的家伙,刚从巷口冲出来,这边枪就响了,根本没防备啊。冲锋枪不愧是巷战利器,狭窄的环境下一梭子能扫一片! 剩下的三个人惊骇万分,领头的意识到自己刚才眼花了,居然开枪打死了两名同伴,颤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刚才看见的是那孩子吗?” 剩下的两名同伴惶恐道“是啊,我们看见的都是那孩子,没看见他俩!” “过去看看,注意警戒周围,我们三个不要分开!” 三名杀手持枪交替掩护,沿着墙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巷子的另一头,途中也看见了华真行钻进去的那条通道,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华真行早就换地方了。两名手下俯身查看同伴的情况,显然已经死透没救了,而穿风衣的小头目则手持微冲背靠墙壁警戒。 这时又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动,穿风衣的杀头脑袋向前一低便栽倒在地,鲜血立刻流了出来,仓促间也看不见伤口在何处。就这么又死了一个,而且听声音,就是从那人脑袋里传出来的,难道闹鬼了! 最后两人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破了胆,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多看,起身撒腿就跑。其实没闹鬼,就是华真行开的枪。刚才那人背靠土墙站立,而华真行就在他的身后,中间隔着那道坑坑洼洼的垒土院墙。 华真行虽看不见对方,但神识却将他的位置感应得清清楚楚,他掏出匕首无声无息的在土墙上挖了一个坑,却没有挖穿,只留了最后薄薄的一层。他等于顶着那人后脑勺开枪的,从那两名同伙的角度听过去,枪响的声音就像从那人脑袋中发出的。 还剩最后两个家伙,华真行怎么可能让他们跑掉,闪身跃过院墙就追。那两人跑进了左拐的巷子里,视线虽然被挡住,但神识感应得清清楚楚,华真行冲到巷口甚至都不用看,抬枪就射。 跑在前面的那名杀手后心中枪扑倒,后面的杀手见此情形急转身就欲开枪,然而还没等身子传过来,便耳门中枪旋身滚倒。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清楚的位置,以华真行的枪法根本就不会失手。他迈步上前继续开枪,每人又补了两枪,至此将七发子弹全部打空,又以最快的速度又换上了新弹匣。 手枪威力有限,一枪未必能打死人,就算能打死也未必当场断气,面对危险的持枪对手,不能有丝毫的侥幸与松懈,华真行连想都没想就连续补枪。弹匣打空时他已经走到了倒下的两人之间,确认尾随而来的五名杀手都已了账,这才在雨中闪身离去。 华真行丝毫不认为自己这样是否太过凶残,这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当那些人将枪口指向他的时候,对他而言剩下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以最快、最安全的方式干掉对方。 华真行平时也会刷一些影视剧,有一种场景他觉得太扯了,就是两个人站得很近,彼此伸手都能摸着脸,还拿枪顶着别人的头。枪绝对不能这么玩,也绝不能让别人有机会这么玩枪,这两者几乎都是找死的行为。 今天唯一的意外就是有人暗中帮忙,华真行知道有两个人是被其同伴误杀的,但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有远处旁观的两老头看明白了。 方才那屋顶上的“异形”已不知去向,应该是提前离开了。华真行是第二次与其打交道了,第一次没发现人在哪里,第二次只看见了透明的轮廓。华真行有种感觉,对方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目的应该与新联盟有关。 华真行刚刚离开,新联盟巡逻队就来了,居然还是夏尔亲自带队。夏尔其实早就接到了华真行的消息,就等着收拾残局呢。这伙人以飞快地速度搜查了尸体,枪械与其他东西全部拿走,口罩连衣服都扒光了,将五具尸体送到克林区边缘一个僻静处并排放好。 这一带可没有监控,黄金帮也不可能给这些手下都配上卫星定位装置,哪怕配了恐怕也被搜走了。站在鲍里斯的角度,派出去的五名手下莫名失去了联系,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尸体是被附近居民发现的,有人打电话报了警,警察并没有发现可以确定身份的证件,但有人认出了其中三个死者,他们是在北湾赌场工作的黄金帮成员,然后警方就通知了鲍里斯。 鲍里斯看见尸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很显然这五人都是中枪而亡,除了其中一个是脑后中枪,其他四个像是被乱枪打死的。但是发现尸体的地方不是第一现场,而且尸体被收拾过,不仅衣服没了,就连体内的子弹都没留下。 这种做法不太符合常规。非索港的黑帮暗杀,要么是得手之后立刻闪人、将受害者的尸体就留在原地;要么就是挟持杀人后弃尸荒野或者找个地方埋了,尽量让谁都找不着,弄得就像是失踪了。 杀了人还把尸体送回来的情况,别说没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说过。这表明对方很从容,丝毫不慌乱仓促,不仅把尸体送了回来,而能收拾得这么干净!在这里鲍里斯看来,这就是示威与警告,而且是这么**裸的! 警察问是怎么回事,鲍里斯回答他不清楚,也只能这样回答。鲍里斯能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确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也没有任何证据去指控谁。其实哪怕有证据都不能,黑帮仇杀吃了亏自己去解决,这就是规矩,报警等于先自首。 鲍里斯回来之后,牙关紧咬尽量控制身体的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抑或是用愤怒在掩饰惊慌。他必须要做出果断决定,立刻吩咐手下想尽一切办法,必须查出大头帮的炼金作坊在哪里,然后再用雷霆手段将之捣毁! 这是他稳住黄金帮局面的最好办法,也是他在洛克那里能有交代的唯一办法。在鲍里斯看来,大头帮一定有加工提炼纯金的场所,否则收购矿金毫无意义。 这显然是一个误判。而杨老头从小就对华真行讲过兵法,高明的兵法不仅会导致的对手的误判,而且能预料到对手会产生什么样的误判。华真行这次有了实践运用的机会,黄金帮肯定想找出炼金作坊,就让他们“找到”一个那样的地方。 069、偏心 华真行这晚没有住在杂货铺,他被杨老头叫去了棕榈庄园。 棕榈庄园很大,但一下子有二百人进驻,房间仍显得很紧张,办公室只能先挤一挤,宿舍也是六人间的上下铺。所以柯夫子才计划新建两栋宿舍楼,并让华真行负责去联系东国援建工程项目部。只是华真行这几天精力都用在对付黄金帮了,得忙完了再说。 只有主楼三楼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人员,这里是集团董事的办公与休息场所,也必须给庄园主人风自宾留下足够舒适的生活空间。 华真行来庄园临时小住几日,几位董事就安排他住进了三楼最东侧临海的大套间,那原本是属于庄园主人的起居室。“风自宾”上次来没在这里过夜,这次终于有机会享受了。 这明摆着就是偏心与溺爱啊,但是没几个人知道,外人甚至都不清楚华真行悄悄溜到了这里。内部就算有人问起,也可以说因为华真行今天被黄金帮追杀,暂时让他住进来是为了保证其安全。 新联盟已经与黄金帮彻底撕破脸了。当然了,在黄金帮的眼中,他们的敌人还是换了头的大头帮,华真行只是一个特别可恨的小伙计而已。鲍里斯派人追杀他,一是为了泄愤,二是为了示威,不仅杀给大头帮看,也是杀给非索港的所有势力看。 结果鲍里斯搞砸了,五具尸体就那么**裸地送了回来,宣示了新联盟的反应。假如事情到此为止,那么就等于黄金帮彻底认输,所以鲍里斯必须发起反击。可是站在新联盟的角度,华真行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华真行收购矿金,错了吗?就连黄金帮都不能说他错,因为金典行本身就在做同样的事情。非索港这地方没有矿金收购许可证之类的制度,金典行能收杂货币就能收。 华真行跑到东国银行搞掉杰森,错了吗?就连杰森本人也不能说他错,因为他就是按照银行公开的手续来办业务。问题不在于华真行拿不拿出那份材料,而在于杰森有没有做那些事情,处理他也不是华真行,而是东国银行。 华真行孤身步行离开,给了黄金帮派人追杀他的机会,他做错了吗? 假如换一种情况,从小的教导他的柯夫子和杨老头可能会批评他,因为“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这样可能会招致灾祸。 这是最容易引起误解的观点,也经常被人拿来诡辩。假如华真行很弱小没有自保能力,这种选择也只能说是不明智、对自己犯了错,但绝不能说他对别人犯了错。这与他人无关,更不是黄金帮动手的理由。 无论是柯夫子还是杨老头、墨尚同,都绝不认同原罪说。 流氓调戏美女,有人会说流氓固然不对,但美女长那么漂亮还跑到僻静的地方,她也有错。那么按照这个逻辑,见美色而有**就是人的天性,这是上帝的错;就算不承认上帝,也可以说这是世界的错。这样的观点,源自根植于文化烙印中的原罪论。 这种论点,与“君子不立危墙”很相似,非常容易混淆,但其内在逻辑却有截然不同的区别。君子不立危墙,是要让人清楚这世上有罪恶,从而更好保护自己。而在另一套话语体系中,美色是原罪,人性也成了原罪。 信上帝是一种迷信,东国也有迷信,可是迷信和迷信也不一样,哪怕最“迷信”的东国思想家,也有一个立论的前提人失其德、天降其罪。 东国文化中素有“天人感应”、“天人合一”之说,还分化成很多学派,但都有共通的立论的根据—— 无论性善还是性恶,都不带有先天的原罪。人自行其德,天若有惩罚,也是惩罚其失德之行。或者说天道并无偏私,可是人若违背其道,便是自失其德而遭厄。 具体到华真行今天做的事情,柯夫子会为他担心,但不会批评他,这与君子立不立危墙下无关。因为华真行遭遇的并不是潜在的意外,事先就清楚会发生什么,他早就准备好了要做一个主动的执行者。 这些都在棕榈庄园里,柯孟朝对董泽刚说的话。因为董泽刚对华真行有看法,对几位长辈如此宠溺这孩子的做法也有意见,认为他们太过纵容华真行,结果小华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眼看事态就要失去控制,不知还会死多少人、引发多大的冲突呢。 董泽刚找到了负责欢想实业日常事务的柯孟朝,说了自己想法、提出了意见。柯夫子听完之后便反问他——小华究竟做错了什么? 董泽刚可以答出很多条,比如自作主张去抢黄金帮的生意,跑到银行大堂里闹事,还故意创造机会让人来追杀自己,必将引发一系列更大的冲突……墨老等人不仅不提醒约束,反而采取了一种放纵的态度,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别看柯夫子平日总喜欢和杨特红、墨尚同打嘴仗,但对那两老头是再了解不过了,若说纵容华真行,其实他也有份。他就一条一条地驳析,董泽刚的那些观点好似都有道理,但是剖清楚了,其实没有一条是对的! 小华只是在做正常的事。假如有人认为是小华挑起或导致了冲突,那么就是这个人的认知有问题。假如黄金帮认为自己的利益因此受损,只能说明那些利益本就不该属于它,或者本就不该只属于它。 董泽刚被柯孟朝批得哑口无言,这对于一个律师来说感觉很不爽,他虽然不得不口服,但心里总有些拐不过弯来,一时之间还想不太明白。 柯夫子的暗示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就差直接说董泽刚的潜意识中也是原罪论。原罪论再进一步,就是强盗论!董泽刚不信上帝,他当然也不是强盗,但与华真行相比,毕竟成长的文化环境不一样。 看着董泽刚皱眉不言的样子,柯夫子又笑道“小华对你没有恶感,但他也没有给你足够的尊重。所以你心里有些不高兴、不满意,看他做的事情就更不顺眼了,对吗?” 董泽刚微微一怔,觉得这话好像还真说中了,只是不太好承认。华真行区区一个没读过书的孩子,却几次拒绝了自己的专业建议,而且墨尚同等人居然都由着他。 他才是这里真正的精英啊,就在本地长大,但受过最好的教育,见识过社会方方面面的情况,掌握专业的技能、拥有受人尊敬的身份……有很多重要的业务,只能委托他去办,其他人行吗? 照说他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置气,可是在墨尚同等人面前,明显是这个孩子的意见更受重视。另一方面,在华真行眼里,对他的重视程度恐怕还不及夏尔呢,在很多事情上不仅轻视了他本人,也轻视了他所代表的专业素养。 见董泽刚不答话,柯夫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很多年前,我也有类似的感觉,虽然与你的性质还不太一样。那时我看老杨和老墨都不顺眼,所以经常骂他们,吵架吵了很多年。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看自己的,你认为你这种人代表了程序正义。你能看到这里存在的问题,就是秩序崩坏,你也为此痛心。假如有朝一日能恢复秩序,还得依靠你这样的人,整个社会才能维持良性运转,这就是你的想法。” 董泽刚终于开口道“我是有这样的想法,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去读法律。我也很支持新联盟建立克林区,我甚至希望整个几里国都成为克林区,那样我才能真正的发挥才学。” 柯孟朝点了点头“这正是老墨当初救你的原因,也是你现在能加入欢想实业的原因。可是在小华眼里,你却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依附于秩序才有存在价值的人,往往会有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才代表了价值,而秩序是天经地义,其崩坏的原因是人们不够尊重。 其实这种依附关系,往往连共生都谈不上,只是一种寄生。我这么说绝非贬义,也并不是轻视你或者你所代表的人。小华不会对你这个人有反感,但他对你这类人也不会有好感。 想想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你这种人在程序上维护过他的正义吗、维护过夏尔的正义吗?就算你想,恐怕也办不到,嗯,他们应该也付不起钱。 你眼中的天堂,恐怕就是依赖讼棍为利益代言的社会,但那样的世界并不是小华的理想。我建议你可以抽时间找小华好好聊聊,直接说出你对他的看法,也可以听听他对你的看法。你要有思想准备,他可能会问你很多问题,而且不会像我今天这样客气。” 董泽刚“您老今天的问题就已经够深刻了。” 柯夫子又摇了摇头“是吗?我觉得还不够!当初在摩旺市,你认为自己为什么会差点送命?是身为律师没有搞清楚委托人的背景,贸然接了一个会送命的案子吗?假如墨老当时没有遇到你怎么办?换成我遇到了或许也会救你,小华应该也会。 但小华的理想,并不是天天去救你这样的人,而是不要发生那样的事,至少不是经常发生。你应该好好读一读唯物辩证法,搞清楚什么是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小华确实有缺点,不够成熟稳重,有些逞能张扬,这些都正常,他又不是老头子。假如你认为今天那些事,不应该由一个孩子去做,那么你就去做。假如你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就和大家一起去做。” 董泽刚“我会去好好读辩证法的,也会找机会和小华沟通。但这几天小华很危险,我还是建议您老就不要让他离开庄园了……陈行长他们也快到了,我去接一下。” 柯孟朝“让小华去厨房做几个菜,晚上一桌吃饭。” 董泽刚暗叹一声,柯董事仍是毫不掩饰地看重那孩子啊,晚上招待陈行长吃饭谈事,还要把华真行叫到一桌坐着,就算想培养将来的接班人,这也太早了点吧?小华才十五岁,应该多学习专业知识,现在就参与集团高层事务还不太合适。 算了,不说了,谁家大人不偏心呢? 070、御金珠 用惯了家里那九口丹炉,换成现代厨房中的炊具反倒有些不顺手了,但华真行适应能力很强,入手倒也不难,以前在援建工地上也帮雷工做过菜,他只是觉得炒菜的大勺太轻。 家里那九口丹炉曾经是不可能端提起来颠的,只能通过晃动或震动的方式配合锅铲炒菜,而他现在能够将其中最轻的三口丹炉提起来了。华真行发现,学会了神识粹炼术对做菜也是很有帮助的,能随时察觉到火候的变化…… 就这么一走神,一锅菜便飞向了天花板,也不能怪他手腕劲太大。华真行下意识地右手挥铲向回一拢,这个反应很搞笑,一锅菜连着汤汁能被这么虚张声势地“召唤”回来吗? 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飞出去老高的菜全部落回锅勺里,一滴汤汁都没溅出来。锅口上方爆出一团火焰,待火光灭去正好出锅,色香味俱全,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旁边的厨师有点傻眼,暗道小华在杂货铺当伙计实在太屈才了,真应该安排到厨房来工作,颠大勺都颠出飞龙在天的架势了,更难得是一点都不洒,他是怎么练出来的? 华真行此时也是感慨莫名,他终于亲身体会到了神识御物之功,刚才无意间施展了出来,其中妙处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紧接着他又想,自己能不能大勺一挥,让这些菜就在半空中组成一篇文章,哪怕就是几个字也好? 想想而已,还是歇了吧,他刚才能把菜拢回锅里就算不错了。但华真行倒也没有自卑,他这是自悟御菜之术啊,刚刚学会呢,今后水平会不断进步的。 厨房里当然不止一位厨师,这是一个供应二百人吃饭的集体食堂,而小华做的是小灶,专供执行陈行长那一桌。宴席摆在三楼最西端的餐厅里,原先是庄园主人招待贵客的地方,如今也算是欢想实业总部的贵宾包间。 陈行长这边有三人入席,除了他还有支行的行政主管与大堂经理,这两位都是女士,据说酒量也很好。另外两名兼职保镖与司机则留在一楼食堂吃饭。欢想实业这边则以墨尚同董事为首,还有唐森至、董泽刚以及另外五人坐陪。 杨特红和柯孟朝没露面,招待一个陈行长,有一名董事就足够了。再加上华真行,这一桌共有十二人。菜当然不是小华一个人做的,小华在下面做了八盘,被端上来五盘,另外三盘被杨老头端走了。 在座清一色都是华族人,大家感叹能在此相聚是莫大的缘份,气氛瞬间就热烈起来。陈行长先敬酒,第一杯当然敬墨尚同,第二杯句然敬华真行,为了白天的事情特意致歉…… 今天的酒,今天的菜,令众人赞不绝口!喝到最后居然喝哭了一个,是酒量很好的大堂经理秦女士。她抹着眼泪说来这里两年了,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吃上一桌如此地道、如此美味的东国菜,这里的厨师水平,比东国的五星级酒店也不差啊! 赞哭了只是小插曲,酒桌上谈的主要话题还是合作。欢想实业新注册了一个全资子公司,名为克林矿业,开户行就定在东国银行非索港支行。 陈行长平日虽不太关心当地乱糟糟的事情,但来之前也特意打听了,眼前这帮人这几天可是收购了将近一吨的矿金。这些矿金假如都提炼成纯金,折合成东国币也值好几个亿啊,又是一个大客户,至少是一家大储户! 小华是不用再介绍了,墨尚同又介绍了桌上的其他五人,都是符合东国银行要求的、在当地很难招到的人才。这五个人华真行都认识,原先都是草鞋帮的成员,为首的是当地长大的华族人,英文名达克斯、中文名范达克,绰号大壳子。 因为华真行的投诉与检举,杰森所在的部门被一锅端了,墨尚同也很抱歉。所以那边开除了五个、这边就推荐五个,总之不能让东国银行受损失,业务也不能受影响,最好能无缝对接。 东国银行是否聘用他们,当然不是墨尚同说了算,这事也不能勉强,支行那边自有考核标准。陈行长则拍着胸脯保证没有问题,今天连负责人事的行政主管都带来了,酒桌上还谈定了大致的薪酬待遇,总之比原先的杰森团队只高不低…… 没有人提到那份举报材料,陈行长酒喝到深情处,仿佛与大家已是多年老友,似无意总中问了一句“其实同一条街上的晦丰银行,与金典行的业务合作更多,你们了解那边的情况吗?” 董泽刚没说话,打开了餐厅里的投影仪,屏幕就是东面的白色壁纸墙,用手机连接投影播放了一段视频,是一伙人在北湾赌场里玩百家乐。六个人围着一个弧形的大赌台而坐,每人右手边都放着烟灰缸、左手边放着酒杯,后面还有站着看热闹的。 出现在镜头最中央的两个人,陈行长都认识,就是当地晦丰支行的经理司各特与某位业务主管皮兹,这两人在晦丰支行的角色,就相当于东国银行的陈行长与杰森吧。 只要你坐下来玩,赌场提供的普通酒水免费,是夜晚消闲的好去处。司各特喝完一杯酒很潇洒地抬起手臂打了个响指,旁边就有一名男招待,他却特意朝稍远处的一名女招待够了勾了勾手。 女招待是典型当地土著,也就十六、七岁,厚嘴唇皮肤黝黑,身材前凸后翘,五官长得也不错。她走过来给司各特换了一杯酒,司各特拿起一枚筹码,塞进了女仆装白围裙前面的小兜里,手也伸进去了,好像贴着围裙摸了摸才拿出来。 皮兹笑道“老板,你也对这只母猩猩有兴趣?” 司各特“这鬼地方,男人都是猩猩;至于女人嘛,难看的才是猩猩,好看的是床上用品。你可别看她们长得黑,但是洗干净了上了床,哪种妙处……你用过了才知道!” 皮兹“老板太有经验了!她们那里……会把老二吸进去裹啊裹,滋味太爽了!你说他们是不是一点本事都用在ooxx上了?我甚至怀疑那些公猩猩只长了鸟,却忘了长脑子。” 司各特笑出了声“听说他们的祖先没事就喜欢操猩猩,这些土著不会真是和猩猩杂交留下来的后代吧?” 皮兹举杯大笑,赞叹老板太幽默了…… 这段视频的重点不在于图像,而是两人说的话还有那肆无忌惮的调笑声。玩百家乐就在赌场的开放大厅里,也算是一种公众场合,并非楼上单独的包厢,旁边看热闹的人只要拿手机就能悄悄拍下来。 司各特和皮兹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他们说的虽然是茵语,却带着浓厚的恒竺国口音,几乎就像是另一种语言,当地人根本听不懂。其实就算听懂了也无所谓,非索港是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这里发生的事情没人关注,也几乎传不出去。 陈行长等人其实也听太不懂那种口音的茵语,但不需要翻译,因为这段视频配了中茵文双语字幕。视频播完之后陈行长愣了好半天,然后才主动举杯道“来来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这段视频中的谈话,假如传播到外面网络世界,就不是这两个人的事了,而是整个晦丰银行都要遭受巨大压力,成为必须处理、没法回避的问题,还会造成一场公关危机。因为它触及了西方主要工业国如今最敏感的正攵治正确原则。 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比如华真行拿出的那种材料,东国银行肯定会严肃处理,但晦丰银行很可能会置之不理,甚至会认为那就是在规则之内业务能力,就算调查大概率也是不了了之。 于是董泽刚这边换了一手牌,知道什么人最怕什么事,随时可以将这张牌打出来,就看怎么打、选择什么时机了。 陈行长心里明白,也住口不再提此事,端着酒杯道“墨董,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在这里说。我们和金典行签有合作协议,虽然是杰森做的,但也确实是银行正式签的。就算杰森不干了,银行方面也不好擅自毁约,希望你们能理解。” 这是实话,这位行长倒是不糊涂,协议既然签了,东国银行就不好单方面毁约。哪怕与矿业公司这边也签一份条件更优惠的合作协议,但是东国银行还得继续与金典行合作。他已经知道墨尚同等人与黄金帮有矛盾,所以在这里必须先说清楚。 墨尚同看了一眼华真行,华真行开口道“没关系,贵行既然与金典行有协议,那就继续合作好了。这样对我们也许更方便,我们还打算收购金典行呢。” 收购金典行,这戏唱的是哪一出?董泽刚很意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墨尚同,墨尚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样子又是小华自己的主意,而领导居然又默认了。 华真行方才一直没怎么说话,他也清楚自己不适合在这个场合得瑟,连酒都没喝只喝饮料。可是墨尚同刚才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来表态,那么华真行就表态了。 陈行长来的时候很忐忑,走的时候感觉很舒服,仿佛吃饱了定心丸。而华真行的心思早就不在酒席上了,散席之后很猴急地溜回了自己的套房。 房间确实很豪华、很舒服。杨老头曾说过,自身真正强大的人,啥床不能睡、啥房子不能住?这句话容易引起误解,有人以为指的就是不要在意破板床、烂草房,其实它的含义是辩证的,甚至也包括传说中的妙体云床、玉阙仙宫,皆不必在意,可坦然受之。 在这一点上,杨老头与墨大爷的生活态度是不同的,杨老头是可以包容墨大爷的。有次打嘴仗,杨老头就当面问墨大爷“你连睡破木板都不在乎,难道还在乎睡软云床?无有之,不张其苦亦不废其志;已有之,不张其奢亦不废其用。是谓道之真俭。” 在生活态度上,华真行还是受杨特红的影响最大。 这里的档次虽高,但与杨老头口中的仙家宫阙还远不能相提并论吧?别看华真行人小,他的心还挺大的!在大床上下玩了一会儿打挺空翻,便收摄心神来到了外间起居室,弧形落地长窗正对着远处的海景,他却在研究桌上的一盒矿金。 提炼纯金的任务,华真行每天都没停下,今天来到棕榈庄园,特意带了一盒新收上来的矿金,正好五十盎司,折合三斤一两多。华真行这几天提炼纯金手法越来越熟练,神识也越来越强大,每天晚上已能提炼一斤左右的矿金,得到大约七两纯金。 今天他先提炼了一枚黄豆大小的纯金珠,手指轻轻一勾,那枚金珠就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神识御物之功,华真行已经入手,当然不仅能用来颠勺炒菜。 071、大巫强者 既然已能御金珠,华真行随即就想到了白天所见,又打算试试御水。他倒了一杯水,用手捞了一些洒向空中,试着将它们分别停住,结果这些小水珠却收拢成了一团大水滴。难怪杨老头说御水最轻松也最难,因为水无形很容易催动,却不好精细掌控。 华真行又试图将这一滴水悬空分成两半,结果把自己的脚打湿了,因为分开的一半还被他的神识托在空中,另一半却没控制好洒落。华真行试了半天,发现自己只能摄取一团水滴在空中飘来荡去,并简单变化其形状,想化为雾气显示字迹还差得很远呢。 既因为手法不够熟练,也因为掌控不够精微。 华真行练习得很认真,既然那海神可以做到,理论上自己也能啊,只是下的功夫还不够……半小时之后他累了,脚下的地也被打湿了一片,但终于摸索出了第一个非常有用的“技能”,就是能够将神识收摄到不大的范围内,凝聚环境中的水分化为水珠。 这意味着,将来华真行无论到哪里都不会渴着!哪怕沙漠中,空气也是有湿度的,只是相对湿度很低而已。只要环境中有水,就可以凝聚出来,随着功力越来越深、手段越来越精,他能凝聚水分的范围就会越大。 华真行随即又意识到,这已不仅是御物之功了,他无意间也融入了神识淬炼之法,虽然与从矿金中提炼纯金并不完全相同,但思路是类似的。他又掏出手机上网查了一下,发现果然已经有人研制出了这种高科技装备,可以凝结大气环境中的水分。 御水之术很难在短时间内就能掌控自如,华真行休息一番,又开始用那枚金珠练手。珠子在空中飞舞,划出一条条金色的轨迹残影,路线就是受神识控制。这感觉简直有点违反力学原理了,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物体怎么会改变运动状态呢? 其实是有外力的,源自看不见的神识,消耗的是另一种能量。华真行感觉珠子的运行轨迹仿佛不受惯性影响,想拐弯就拐弯、想停住就停住,但在惯性特别大的时候去改变其轨迹,那一瞬间的消耗也会陡然增大,甚至可能会不慎伤到元神。 举个极端的例子,比如一座山倒了下来,非要用御物之法想把它撑住,结果不仅没效果,反而瞬间就伤了元神。华真行刚才玩水只是打湿了地面,此刻玩金珠可差点酿成了事故,金珠向前飞得太快了,前方就是落地窗的玻璃。 在金珠将将就要砸中玻璃的时候,华真行将它的去势控住,导致金珠突然定在空中伴随着一阵奇异的震颤,然后失去控制落地。虽然没砸中玻璃,但玻璃上却出现了一片放射状与同心圆交错的裂痕,约有碗口大小。 这怎么办?第一次住进庄园里最好的豪华套房,刚刚过去一个时辰,就把看海景的弧形落地长窗给弄裂了,据说这还是防弹玻璃啊! 华真行仔细观察了玻璃上的裂纹,发现小金珠并没有直接直接砸中,玻璃被隔空震裂的,毕竟刚才距离太近了。玻璃是双层夹胶结构,裂开的只是里面那层,外层还保持完好。庆幸的是,玻璃上只有裂纹,并没有碎开溅落。 “这也不算难办嘛,差点忘了我也不是一般人!”华真行随即松了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抚过其中一道小裂纹,同时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搞得神神叨叨的。 其实神叨那套都没用,真正有用的还是神识粹炼术,那一道小裂纹神奇地消失了,玻璃就像经过了重新炼制一般。既然能搞定那就不用着急了,华真行刚才尝试御物消耗已经很大,是修士那种特有的元神疲惫。 他又回到床上稍事涵养休息,等歇过来再继续修窗户,哪怕今天不睡了也得搞定。一个小时后,当他再度来到窗前,还没有开始修玻璃呢,却愣住了。外面正在下雨,雨滴打在玻璃上划出一条条水迹,这些水迹莫名改变了路线,竟变化出一行文字。 “有人在找你们的炼金工厂,想袭击。” 华真行的第一反应,就是展开神识寻找那个“发送”文字的人。理论上来讲神识笼罩范围是个球形,但会受到地面、周围各种物体的阻隔,在各个方向上能延伸的距离并不一致。 华真行在运用中也体会到,神识笼罩的范围是可以变化形状的,操纵由心、收放自如,只要不超出自己的最大能力就行。比如他今天就曾将神识感应的范围控制成一个长方体区域,便是东国银行所在的办公楼。 但在搜寻特定目标时,这么做的缺陷就是能感应的距离太短,想更远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神识束成一条线,然后环绕周身旋转扫过,有点像侦测雷达的原理。但是柯夫子曾提醒过他,若无必要千万不能以神识乱扫,那样对普通人不礼貌、对修士犯忌讳。 华真行重点搜寻的就是落地窗所对的方向,从楼下的棕榈树、椰子树到围墙内的菜地,再到远处的海滩…… 假如他发现不了对方,那只能说明要么对方的境界比他高太多了,要么对方的位置在他神识多能探查的极限距离之外。华真行不信自己找不到,因为根据杨老头的判断,那人应该就是海神帮的“海神”,修为也是三境。 对方能将神识运用的这么精微,直接在玻璃窗上“写信”,距离必然不会太远。华真行观察玻璃上的水迹文字,已有了一些推测。 水迹形成的过程很缓慢,字迹也有些歪歪扭扭,显然那人的操控能力也接近了极限。能用茵文书写,应该比当地绝大多数土著都强了,但这个人接受的教育好像并不正规。 不论是白天还是此刻所见,对方写的文字就是简单的茵文单词,并没有注意语法和时态等方面的讲究,而且是按照当地土语习惯的语序的排列。所以对方应该是本地居民,母语是当地土语。 华真行一边想一边搜,楼下没有,庄园里也没有,神识一直延伸到海滩上,从南到北扫过,终于发现了!那人躲在庄园的东侧门外,在那一排门卫建筑的最北端,露出半边身形正望向这边的窗户。 华真行一时有些愕然,对方并不是什么水元素人或者外星异形,此刻也没有“隐身”,身形轮廓分明就是个姑娘!听说海神帮的主要成员都是码头工人,华真行一直以为其头领“海神”是一位魁梧大汉呢。 可她为什么没穿衣服?华真行随即反应过来,不是没穿,而是被雨水打湿了。在这个季节大家穿得都很清凉,就那么薄薄的一层布料,湿透了紧贴在身上,乍看就像什么都没穿。 神识所见便是元神心像所显,不受雨幕、栅栏、屋角阻挡的影响。看腰身、双肩、腿部纤柔的线条,姑娘的年纪应该不大,按当地人的标准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 当地土著除非营养不良,否则按东国人的标准发育得都挺早,这姑娘身材已经相当有料了,曲线诱人但不过分夸张。以波浪形容身姿,用在这早熟的少女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不仅有轮廓之形,还有韵动之质感。 华真行感觉,这样以神识窥视似乎很不礼貌……但又有点舍不得不看,同时心中纳闷,杨老头会不会猜错了,此人也可能不是海神帮的首领。 看见对方没有隐身,而且身上也被打湿了,华真行反而稍微松了一口气。假如那姑娘离这么远操控水滴在玻璃上显出字迹,还有余暇隐身,同时以御水之法拂开雨丝,那可真有些超出想象了。 尽管如此,她御水之精妙也远在华真行之上。但是华真行的心态倒是挺好,他首先想到的是——原来神识御物之功,还可以有这么大的进步空间呢! 华真行转身进屋,拿来了一只马克笔,在玻璃上反写道“你是谁?” 他可没有对方那么精妙的御水手段,但是可以用笔写字啊!雨滴不停的落在玻璃上,水迹缓缓变化,又出现了一行字“我叫曼曼。” 脑海中帮她音译成东国语,可以叫“曼曼”,华真行又写道“为什么帮我?” 曼曼“你是好人,你也很强。” 华真行“谢谢夸奖!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 曼曼“新联盟,你才是真正的头领,不是夏尔。大头帮的地盘出了事,我就注意了,然后发现了你。” 这段字迹有点多,因此曼曼写得时间有点长。华真行被她夸了,感觉有点更不好意思,同时也有些小得意。 再拿笔写字则显得自己不强啊,所以他干脆把双手背到了身后,那支笔仍然悬在空中,御水不精,难道还不能御眼前的一只马克笔吗? 马克笔的屁股在空中走得歪歪扭扭,但笔尖却控制得很稳定,就像一支会自动写字的神笔,留下的字迹还挺工整“你一定是有事,不妨直说!” 曼曼“你果然很强!” 虽然雨迹显字看不出语气,可是华真行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反应。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胸,配合背手的身姿尽显强者风范,同时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不就是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弄支笔凌空写字吗?以对方御水术之精妙,居然还会觉得自己很强? 这姑娘难道有点傻,或者是……严重偏科,除了玩水几乎不会玩别的? 想到这里华真行将笔收了回来,以神识传音术直接开口,说的是当地土语“不要夸我,你的控水手段也非常精妙,我远远不及!” 曼曼姑娘显然是被惊到了,玻璃上迟迟没有显出字迹来,过了好半天她才继续写道“好厉害,你是大巫强者!” 华真行差点被逗乐了,但还是很矜持的绷住了表情。曼曼对他的形容,用东国语不太好翻译,华真行想到的词就是“大巫强者”。听上去则像是“大污墙者”,就似某种行为艺术家,感觉一下子就变得很搞笑了。 072、小华很忙 华真行能得出一个判断,对方的神识虽精妙,却根本不会神识传音术,所以才会这么吃惊,那么她到底是跟谁学的御水呢? 华真行又开口道“有事就说事。”其实在这个距离,穿透雨幕定向施展神识传音术几乎已经到了华真行的极限了。 玻璃上的字迹又显现道“我们想加入新联盟。”曼曼终于注意到语法的变化了,这回使用的单词是我们,而不是我。 华真行“你们是什么人?” 曼曼“现在还不能说。” 居然还想藏着掖着,华真行又问道“既然想加入新联盟,为什么还不能说?” 曼曼“因为黄金帮要打你们,我们要等你们打掉了黄金帮,再加入新联盟。假如黄金帮把你们打掉了,我们就不加入。” 华真行很想吐槽,假如新联盟都被打掉了,你们还加入个屁啊?这姑娘很实诚啊,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话也不能这么说嘛!看来果然比较憨傻,也符合当地人的心性。 华真行“你的计划倒是很合理,把两种可能性都想到了。你们想加入新联盟,肯定有你们的理由。但是新联盟为什么要同意你们加入呢?” 曼曼“怎么才能加入新联盟?” 华真行“遵守新联盟的纪律,可以到时候再谈。但是你们既然想加入,不能只在旁边看着新联盟能否打掉黄金帮,得交投名状。” 投名状这个词,华真行是用东国语说的,曼曼模仿读音不解地反问道“什么是‘透明床’?” 华真行“你们想等到新联盟打掉黄金帮之后再加入,那么现在就得帮忙。” 曼曼“我可以帮忙,不能让他们帮忙,会死的。” 华真行“有你帮忙就行了。” 曼曼“我已经帮忙了,还要怎么做?” 华真行拿起笔在玻璃上反写了一行数字,又开口道“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以后不用这么费劲联系,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你有联系方式吗?” 曼曼“我没有电话。” 华真行笑了“没关系,我送一部手机给你,连电话卡一起,都不用你自己去办号了,你会用吧?” 曼曼“我见过,能学会的。”时间顿了顿,等这行字迹消失了,又浮现了一行新字迹,“海神说,不能无故拿别人的东西。” 嗯?看来杨老头没搞错,她果然来自海神帮,而且还应该是首领的身份,刚才还想藏着掖着,结果现在就无意间自暴了,但是“海神说”又是什么意思? 海神帮怎么会让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当首领?其中可能别有内情,海神帮应该是一个信奉“海神”的组织,而曼曼的身份更像一个祭司。 华真行“没关系,我并不是无故送你,你也帮了我的忙,送你一部手机,是为了联系方便。这就像找你帮忙挖土,先送你一把铲子。” 曼曼“我懂了,那好吧。” 华真行“我怎么给你呢?把它送到什么地方?” 曼曼“明天半夜,你把它埋在沙滩里,我自己来拿。” 华真行“不行不行,被别人拣走了怎么办?我可以派一个人,送到你指定的人手里。” 曼曼“我这里也有一点矿金,明天会派个人拿到老头店去卖,顺便把手机带回来。” 华真行“好,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注意啊,手机不能进水,还得及时充电,在有信号的地方才能打得通。” 曼曼似是有些不高兴了“我不笨,知道的!你是大巫强者,但我也有本事。” 华真行“对对对,我承认你有本事,非常大的本事!那么等到明天你拿到电话之后,主动先给我打个电话,证明你真的不笨。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得回去休息了。” 不是曼曼得回去休息了,而是华真行自己实在撑不住了。他今天可是从早忙到晚啊,先是在杂货铺里坐台收购矿金,然后又跑到东国银行投诉了杰森一伙,回来的路上还被五名刺客追杀,他亲手干掉了其中三个。 在这些过程中,他都在运用神识,虽然强度不大,可断断续续时间很长,只是基本保持了很自然的状态,并没有觉得累。 晚上到了棕榈庄园,他也没机会休息,下厨房做菜、上酒席坐陪,吃完饭又“钻研”神识御物之功。原本就搞得神气耗尽了,稍事涵养准备修补玻璃,结果与曼曼来了这一番隔空长谈,最后还远距离施展了神识传音术,而且一聊就是这么长时间。 华真行怎么会突然想到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又送对方一部电话呢?就是因为方才聊得太累了!可既然是对方眼中的大巫强者,结束谈话的时候,华真行还是展示了一番高人手段。 曼曼收回了神识,视线透过雨幕,还能看见远处建筑三楼,那落地长窗后背手而立的身影。 风雨中的庄园里突然飘来一根细长轻柔的东西,轻轻划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绕着她的脖子转了一个圈,又很调皮的划了她的另一边脸颊……原来是华真行勉力御物,催动一根草叶逗弄了她一下。 曼曼暗自惊呼“哇,好强大,好厉害呀!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了,假如刚才那根草叶是锋利的刀,我恐怕已经没命了!看来我没有找错人,他一定能打掉黄金帮,也能庇护海神帮……” 曼曼转身离开了庄园墙外,从沙滩上离去,贴身的衣服被风吹动,氤氲出淡淡的水雾,渐渐变干了,落下的雨滴也顺着身形拂落,连头发都不再打湿。 而她眼中的大巫强者小华,此刻也收回了神识,但仍能看见海滩上的曼曼。大多数时候,平常的感官比玄妙的神识更好用,比如几亿光年外的星星人们都能看得见,而神识可延伸不了那么远。 华真行看着曼曼离去,突然晃了晃,感觉一阵头晕,也有了轻微的耳鸣,再伸手一摸上唇,居然流鼻血了。 难道是最近火气太旺了吗?这应该是消耗过度,不能再继续施展神通术法了,否则消耗就会变成损耗,还好只是右边鼻孔流血,左边鼻孔还没事。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今天夜里玻璃肯定是修不成了。 第二天一早,华真行就想去找杨特红,打算说一说昨天夜里的事,还有不少问题要咨询,结果杨老头先打来电话叫他过去吃早饭。三个老头都在,他们没去楼下的食堂,而是在三楼的小餐厅单独吃早饭,就是昨天招待陈行长的地方。 虽然在非索港几乎感受不到疫情的气氛,但欢想实业总部还是有防疫规定的,比如要求员工尽量避免聚集就餐,与外人接触要戴口罩、勤洗手等等。 东国银行也有类似的规定,只是单位的内部要求,并非当地政府的强制措施。至于昨天那桌酒,多少是违反规定的,但事出有因,陈行长不来也不能安心。 昨天酒席上,众人也聊到了防疫问题,陈行长有渠道可以从东国总行那里申请防疫物资。柯孟朝便托陈行长帮忙多订购一批,欢想实业这边可以出高价。 假如是小批量的物资,杨老头就能弄,可是欢想实业如今需要的物资规模很大,就不太适合由私人提供了,要正式走集团采购,而且其他渠道的效率太慢了。 听说陈行长还可以弄到最新的检测试剂,但是支行本身不具备检测能力,所以并没要求东国那边提供。仅有试剂是没用的,还需要专业的人员、设备与符合要求的检验室。 范达克当即就说欢想实业这边可以检测,于是柯孟朝也托陈行长帮忙购买一批试剂。范达克就是被柯孟朝推荐到东国银行就职、接替杰森职务的,他是墨尚同的弟子,同时也是欢想实业的研发部主管。 眼下欢想实业的工作重点并不是搞研发,所以先把范达克派过去应急,毕竟符合要求、可即插即用,还能令人放心的人才不多。等范达克平稳了接管了部门、培养了熟悉业务的团队,欢想实业这边还是要把他调回来的。 说到人才,昨天倒是发现了一位编外“的高手”,就是海神帮的曼曼。其实杨老头等人早就知道曼曼的存在,还特意提醒过华真行,但具体该怎么做,他们态度一直是让华真行自己看着办。 昨天夜里小华做了什么,三老头是一清二楚,但始终没有干涉。偶尔耗神过度,头晕耳鸣流点鼻血,对底子很好的壮小伙而言也不算什么,一晚上过去这不基本就没事了嘛,就算积累点经验吧,也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了解一下自己的底细。 而且小华最近长本事了,精力总是过于旺盛,消耗消耗也好。董泽刚提意见说小华太能搞事了,遭到了柯夫子批驳,但三个老头其实也有同感。 他们倒不是认为华真行做的事情不对,而是在节奏上可以把握得更从容一些,不必那么冲动,也不必那么……看昨天给忙的!但是话又说回来,有冲劲,有了想法就要去干,不正是年轻人的特点吗? 忽略这些,昨天夜里华真行与曼曼的接触过程,三个老头还比较满意。小华进屋之前,他们正在谈这件事呢。华真行是听不见的,他虽掌握了神识传音术,但还没有学会神识拢音术呢。 杨老头口中叹气,脸上却带着笑容道“唉!小华这孩子,从小接触的女孩子就少,总是和夏尔那样的傻小子玩。” 073、找点困难去克服 柯孟朝抬头不知看着什么地方,苦笑道“我们小时候还不是一样,男孩子玩男孩子的,女孩子玩女孩子的。” 墨尚同“那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如今世界不同了,时代也不同啦!” 柯孟朝“其实小华身边也有女孩子,夏尔就有好几个姐妹呢,可是小华没感觉啊,从来不喜欢和她们一起玩。这倒不是心有成见或者歧视,也不是看不起,他干脆就是看不见。我觉得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年纪还小……” 墨尚同打断他道“说小也不小,像他这个年纪,当地人有的连孩子都有了!我倒不是鼓励他学老杨年轻的时候,就是怕他从小没经验,将来或许会吃亏。” 柯孟朝“能吃什么亏啊,你是担心他被人骗吗,就曼曼那样的傻姑娘?” 杨特红“我刚才说他从小接触的女孩子很少,其实还不准确,他从小就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子。如今碰到曼曼这样没心眼的,就怕会对女孩子有误解,假如将来遇到真正有心眼的想对付他,那就麻烦了。” 墨尚同反驳道“你这就是唯性别论了,他从小接触过的人多了,男人女人都不少,从来不缺有心眼的,别人不提,你老杨心眼还少了?说到吃亏受骗,男人女人不都一样。” 杨特红低头摆手“算了,你不懂,别看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不懂!” 华真行推门进来道“杨总,你说我墨大爷不懂啥呀?”所谓神识拢音术,就是将声音拢在一定的范围内传不出去。既然华真行走进了这个房间,也就能听见,但他只听见了最后一句。 杨特红“他不懂生活……咦,你是怎么回事,搞得好虚呀,昨天夜里干嘛了,跑到国际码头卖苦力去了吗?” 华真行叹气道“比码头扛大包都累!昨天不小心犯了个错误,您老不要批评我,我会负责的。” 三个老头都露出了极感兴趣并有些疑惑的眼神,昨天夜里的情况他们都掌握啊,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墨尚同眼中光芒凌厉“你干了什么?” 华真行“我把套房的落地窗弄裂了,碗口那么大的裂痕。但是我会负责修复的,保证一点都看不出来、比原先还结实。” 杨特红哑然失笑“一块玻璃啊!”说到这里似是反应过来,语气一转,“你回头一定要亲手修好,再有下次,就从你的董事津贴里扣钱。” 华真行反而惊喜道“我也有董事津贴吗?和夏尔一样一个月一千米金?” 杨老头不小心说漏了嘴,只得点头道“是的,你有,但那是发给风自宾的,身为国际富豪,就不必在意这一点小钱了吧?而且欢想实业创立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津贴……” 柯孟朝截住话头道“津贴昨天已经发了,风自宾那份,老杨代领了。” 华真行“哦,杨总要是缺钱的话,就拿去用吧,我需要钱的时候再问您老要。” 杨特红没好气道“我不缺钱!这些钱我先替你攒着,你要在杂货铺里拿什么东西送人,就从这里记账。” 墨尚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这是八万米金,你昨天托唐部长帮你出售了两根金条,钱我带回来了。” 华真行笑道“墨大爷您最近缺钱吗?您老的事情挺多的,不妨就拿去用吧。刚开始那些矿金,也都是您老帮我挖来的,这钱我也不好意思要。” 墨尚同“这钱你还是拿着吧。你以前就在杂货铺里当小伙计,吃穿都是现成的,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但现在不一样了,手里得有一笔钱随时好办事,它也算是你自己赚来的。” 既然这样华真行也不矫情,就把那个信封收下了。杨老头又招呼道“快坐下吃饭吧,先来两个煎鸡蛋,最近是不是馋鸡蛋了? 瞧把你给出息的!整个欢想实业都是你的,区区一千米金也跟我老人家计较?你就算知道被我老人家代领了,也应该装做不知道啊,这才是柯夫子说的孝道!” 华真行坐下道“我都没有提过这茬,刚才是您老人家自己说的,所以我才会问一句。至于欢想实业,就算注册在风自宾名下,那也是风自宾投资的企业。钱既然拿出来投资了,除了投资收益之外,那就不再属于私人。” 柯孟朝点头沉吟道“这话倒是不错,以你的身份,不能在欢想实业账上随意取钱,哪怕以风自宾的名义也不行。但是呢,今后倒是有一项收益,可以完全由你决定怎么用。” 新注册的欢想矿业公司,是欢想实业的全资子公司,其母公司的母公司,最终的唯一控制人仍是风自宾。矿业公司目前没有别的业务,就是收购了矿金之后再提炼成纯金,要么储备要么出售,还可以拿去抵押。 欢想实业名义上也会派一批员工到子公司挂职,比如经理和财务,其实就是在总部多挂一块牌子。华真行也是该公司在当地雇用的员工,前几天就是他坐柜台负责检验与收购矿金,还可以再领一份工资。 工资倒不算什么,关键是公司的收益。矿业公司目前的利润来源,就是矿金加工提炼之后的增值,而这个环节眼下都是华真行独立完成的。矿业公司虽然也有成本,比如将来委托供销社收购矿金,也得支付代购费用,但利润空间是巨大的。 按三老头的意思,这家矿业公司将来就是华真行的小金库,假如赚了钱,他个人完全可以决定怎么用,总部派个人帮忙做账便是了。 华真行开心道“果然辛苦不白费啊,我也发财了……咦,这是木薯面炸的油条吗?” 墨尚同“应该是一种复合面粉,主要材料还木薯,食堂的大师傅们刚研究出来,味道还不错……你再多喝点羊奶,昨天夜里除了弄坏玻璃,就没别的事了?” 华真行“刚才一打岔,差点把正事忘了。昨天晚上我发现海神帮的首领了,居然是一个姑娘,名字叫曼曼。她主动来找我,想以后带着海神帮加入新联盟……” 华真行并无隐瞒,详细介绍了昨天与曼曼隔空交谈的情况,只是略过了某些细节。说完之后又问道“海神帮怎么会让一个姑娘当首领?而且听她的意思,还另有一个海神,那个海神又是什么情况?还有啊,我感觉她除了精通御水好像不会别的!” 杨老头笑了“人家来找的是你,又不是我们。你现在跟她联系上了,那就自己去打听情况呗。海神帮想通过你加入新联盟,你就负责去考察他们,假如合适就收了。” 华真行“她的神识运用要比我精微得多,为什么只会御水呢,难道是因为笨吗?” 杨特红“傻子可学不会这些,她只是缺心眼而已。你以后跟女孩子打交道,可别以为人人都像曼曼那样缺心眼。至于她这种情况,我也不好断定原因,只能帮你分析一下各种可能,究竟是怎么回事,还需要你去了解……” 经过半夜到凌晨的涵养调息,华真行大致已恢复无碍,此刻精神头又上来了。这顿早饭吃的时间有点长,三老头和华真行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华真行又讲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主要是如何铲除黄金帮、收购金典行。 假如这些事都做完了,海神帮也加入了新联盟,整个克林区便具备了雏形。 杨老头听完后不置可否道“我只提醒你一点,你不可能预料到所有的变化,比如昨天曼曼姑娘的出现就在意料之外,所以更重要的是学会随机应变。” 华真行“那当然,我会的!” 杨特红“你确实很能耐,要不然怎么把玻璃弄坏了?手机我让李小阳准备好,就等曼曼派人来拿走。你今天没事就不要离开庄园了,等曼曼的电话。顺便把这个拿回去,认识它吗?” 杨老头拿出一根尺许长、三寸粗的翠绿之物,用保鲜膜包着,应是某种植物的根茎,有点像一根削好的莴苣。华真行惊讶道“不死芯?” 杨老头“对,雨季到了,可以采取这味灵药了。你怎么忘了系统任务?我前两天出去转了转,采了几支千年不死玫瑰的根茎之芯,这一支你就拿去用吧。” 华真行“您老是让我炼制不死芯吗,我确实已掌握神识粹炼之法,但会不会太早了点?” 杨老头“我是要你自己用,补补身体的亏空,也学会如何服用与炼化灵药,同时感受它的特性。不论你将来能不能捣鼓出春容丹,想炼制如此灵丹,对每一味药材的灵效都要了如指掌……嗯,要比指掌更了解才行。” 华真行拿着千岁兰的根茎之芯离去,杨老头又说道“你们为什么不提醒他?他要对付的洋修士可不止洛克一个,还有一位高手会出现。那家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小华不一定是对手,不小心会送命的。” 柯孟朝“有我们在,那家伙算老几?假如小华真栽了跟头也好,他最近太嘚瑟,董律师都跑来告状了。只要没有性命之忧,我们就不要插手,让他受点教训。” 墨尚同却摇了摇头“小华未必不是对手,他昨天不是也找到了帮手曼曼吗?老杨刚才也说了,总会有意外情况,要学会随机应变。假如这一次不需要我们出手,他自己就能搞定,那他将来的计划未尝不可以成功啊。” 杨特红笑道“弄不好更嘚瑟了!” 回到房间之后,华真行凝神召唤系统,“春容丹炼制任务”中又有了新的内容。“不死芯”的炼药之法原本显示是“暂缺”,此刻则有了炼化与服食的说明。 华真行对这个来历不明“系统”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他不仅可以被动地等待系统发布任务、显示内容,掌握元神之后,自己也可以主动增添与系统任务有关的新内容。 比如不死芯的炼药与服食之法,不是系统告诉他的,而是杨老头刚才教他的。他还需要亲身尝试以掌握其药性特征,相关内容也可继续添加到“春容丹炼制任务”中。系统只是一种提示,所有都任务必须要他自己来完成。 生长千年的沙漠玫瑰,大雨季来临之初取其根茎之芯,以神识粹炼物性精华,质若嫩绿之砂糖。这么大一支,最后得到的灵药装在杯子里,体积约有一百毫升。 普通人直接吃下去会中毒,假如抢救不及时大概率会送命,所以它只能是丹方中的一味,必须小剂量使用,配以其他灵药中和其毒性、缓和甚至减弱其灵效。 华真行也不算是直接吃,以御物之法送服,同时以神识运化、以元神心像内视,所体会到的灵效就是其中蕴含的生机,所体会的运化过程就是生机被自身汲取,辅以养元术的根本法诀,其效果要比单纯涵养神气好太多了。 就这么一百毫升左右,质若嫩绿砂糖的不死芯,以华真行目前的“修为”,也要分六次、至少用三天时间,才能服用并运化完毕,每次都要配合养元术的修炼。 服用了第一次之后,就感觉效果极佳,甚至有种“功力大进”的错觉,生机勃发,仿佛全身的汗毛包括头发、指甲都要发芽。副作用当然也有,比如特别渴,一上午就喝了好多水,而且情绪变得很兴奋,莫名总想找点困难挑战一番。 房间里待不住啊,庄园里也关不住啊,外面还有那么多大事、急事等着他呢……华真行好歹还是收摄住了心神,毕竟没有白白修炼。养元术的每一层境界,其实都包含修身养性的功夫,假如这方面出了问题,也就意味着功夫练偏了。 一上午都没出房间,把玻璃修复如初。中午戴口罩都一楼食堂打了饭,拿回三楼房间里吃,遇到的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很温和,就像看见了领导家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得到消息,有人到杂货铺来卖矿金,并自称是来帮曼曼取手机的。来者虽未做自我介绍,但以李小阳的眼力,看出他应该是一位码头工人。 那人拿来了差不多五公斤矿金。除了金典行送来的矿金之外,这是杂货铺迄今为止收到的、单笔数量最大的一批货了,应该是海神帮的储备的家底。华真行由此又印证了自己的一个猜测,那就是曼曼还不会以神识粹炼之法加工纯金。 等到下午三点,终于来电话了,就是李小阳送出去的那个手机号。华真行赶紧接通,刚说了一声“喂”,那边曼曼的声音就没头没尾道“华,你有危险了!” 074、弯钩 华真行伙同夏尔等人选定的“炼金工厂”地址,不在原大头帮的地盘内,位于新联盟最近“吞并”的地区,原属神枪帮控制。 神枪帮也是一个黑帮,几年前的势力比大头帮还大,后来虽然式微,但在北湾区的范围内,仍是排在黄金帮、海神帮、大头帮之后的第四大帮派,直到最近才被新联盟铲除。 别嫌这些帮派的名字太土且相似率太高,动不动就是什么神枪、海神的,因为当地人就是这种水平,草鞋帮这个名字更是土得掉渣。 神枪帮存在的时间不长不短,大约十来年,创建它的首领据说是一名神枪手,这在非索港可是很难得。华真行见过的大部分黑帮分子,所谓的枪法仅仅是会抠扳机,至于能否命中,只要距离稍远恐怕就得靠信仰。 神枪帮当初占的地盘不比大头帮小,那名首领自称枪神。华真行也曾听过这个名字,当时只觉得很搞笑。在非索港的黑帮中号称枪神,就像在当地公立学校里号称学霸,算什么本事吗? 在华真行的心里,他自己就是非索港第二神枪手,排名第一的当然是杨老头,至于墨大爷和柯夫子应该也很厉害,但华真行没见识过他们的枪法。 而别人可不会这么认为,当年众帮派都公认枪神的枪法第一,像金大头这种人从来就不去敢招惹他。 神枪帮的地盘位于北湾区的西南部,接近国际医院一带。他们当年对扩张地盘不太感兴趣,主要精力还是用来做生意,拥有非索港最主要的毒p加工厂。 所谓加工厂其实还不如说是分装厂,比如将大捆包装的叶子拆开切碎,再卷成烟卷装入小盒,或者将大袋的白f分装成小袋,再稀释一下掺点假。 这些d品的供货渠道被上游几个f毒集团垄断,终端销售则在各个帮派的地盘内。而神枪帮曾是这门生意中最重要的中间商与分销批发者,能把持这一环节则很不简单,也说明了枪神是很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人往往就有野心,或者说有更大的理想和抱负,这种人在非索港这种地方大多是待不住的。三年前枪神远走高飞了,有人说他去了罗巴洲,有人说他去了米国,也有人说他去了几里国的首都摩旺市建立了一个更大的黑帮组织。 枪神走后,神枪帮日渐式微,总算原先还有点底子,虽损失了不少地盘,加工厂的生意也被分走了不少,但并没有覆灭……直至今年大雨季来临之时,终于被彻底铲除。 但神枪帮的加工厂地址还在,那里周围的建筑破旧杂乱宛如迷宫,但不少地方修得还挺坚固,很适合警戒防守。用来做炼金工厂,则是绝佳的选址,既隐蔽又安全。 新联盟并没有主动暴露“炼金工厂”的位置,但杂货铺里收了那么多矿金,总得运到加工地点去,这就给暗中窥探者留下了线索。这几天的夜里总有人从杂货铺鬼鬼祟祟地出来,身上带着什么东西,中途几经转手传递,最终总会有人进入原神枪帮的d品加工厂。 尤其是昨天夜里,新联盟出动了不少人,趁着天黑的雨夜悄悄从杂货铺分头出发,途中绕来绕去,其中一批人最终到了那个地方。很多街区没有灯,新联盟也派了人注意断后掩护,用普通的跟踪手段是不可能发现的。 黄金帮则动用了无人机,并使用了高科技红外摄像头,趁着雨势较小的时候升空,最终确定了炼金工厂的位置。其实不仅是黄金帮,非索港还有其他几股势力也在调查炼金工厂的地址,其目的恐怕也是为了那批矿金。 炼金工厂所在,白天能看见冒烟,晚上从天空看还有隐约的火光。新联盟要想长期守密当然很难,但等他们把矿金都提炼成了纯金并转移或销售,再动手的意义就不大了。 新联盟这几天搞的动静不小,几乎吸引了非索港所有帮派势力的注意,就连海神帮都获悉很多人在找他们的炼金工厂,所以曼曼才会来提醒华真行。 华真行自己清楚,那批矿金并没有被转移,就在杂货铺的地窖里,将来也许需要一座现代化的炼金工厂,但是目前有他这个“人形炼金炉”就足够了。想完成系统任务,他差不多得亲手炼制两吨矿金,眼下才刚刚收购了一半。 黄金帮惊讶杂货铺怎么会有那么多收购资金?其实华真行是按照收购两吨的规模来准备的,账面上预留了四千万米金。这已经是欢想实业能抽出流动资金极限了,再多就会影响公司目前的运作。 整个非索港的矿金年产量都不到一吨,民间的库存量还不知能否凑齐两吨。 从谨慎的角度,杂货铺也可能成为袭击目标,可是华真行并太不担心,而杨老头好像丝毫没放在心上。据华真行所知,自家杂货铺可能是这一带最安全的地方。 杂货铺一楼没有对外的窗户,其屋子与院墙的外立面,看上去就是抹了一层厚厚的黏土,但是用手指根本抠不动,哪怕是子弹击中也只能暂时留下一点白印。自家的墙有多么坚固,华真行最早居然是听夏尔说的,而夏尔则是听他姨妈说的。 据说在十五年前的那场骚乱中,曾有一枚便携式火箭弹打在了院墙上,那是当时的冲突各方所动用的、威力最大的武器了。爆出老大的一团火光,声音都能把远处的人震倒在地,但是院墙却安然无恙。 后来夏尔的姨妈路过时,只看到墙上有一个脸盆大小的浅坑,伸手指比一下,其实还不到一厘米深,仅仅相当于蹭破了一块皮。 再后来夏尔闲聊中对华真行提及此事,那已经是好几年后了,华真行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华真行当时能看到的痕迹只有碗口大小,而且只有痕迹并无凹坑,就像他十几年后在玻璃上弄出来的裂纹。 华真行以为是夏尔的姨妈记错了,可是后来他无意中发现,院墙上的那个痕迹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别人也许不会注意这个细节,就算注意到了也会以为是被人修补了。而华真行关注了整个过程,他知道院墙肯定不是杨老头抹泥修补的,就是这么缓缓自行修复的。小孩子嘛,当时也没觉得太奇怪,他只是认为自家的院墙太了不起了! 杂货铺很难攻进去,其实就算被人闯进去了也没关系,外人也找不到地窖的入口。当然了,新联盟也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杂货铺已被巡逻队严密保护。 这种保护并不是派人死守院落,而是所有进入这一区域的可疑分子,都会被巡逻队拦截盘查,新联盟的地盘内是禁枪的。 原神枪帮的地盘,尤其是“炼金工厂”所在,情况则复杂得多,想袭击那里不需要经过新联盟控制的区域,从外围直接发起突袭即可。而且那一带的街区建筑杂乱,也方便大批人员暗中潜入。 但是曼曼今天第一次给华真行打电话,主要说的却不是这件事,海神帮如今也不知道新联盟的炼金工厂在哪里,只知道有好几股势力都想打它的主意,而本地几乎所有的帮派都在关注。曼曼是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枪神”回来了。 今天中午,有人看见枪神在国际码头下了船,有人接上他匆匆离去。他虽然戴着墨镜而且露面的时间极短,但还是被码头上的一名工人认了出来。 枪神在此时突然回到非索港,很可能就是冲着新联盟来的!曼曼之所以这么判断,因为还有人认出,迎接他的人是黄金帮首领鲍里斯的心腹手下。 枪神已经走了好几年,外面的世界不好吗,干嘛还要回来?对于他而言,神枪帮早就是过去的历史了,这几年神枪帮的地盘和生意都被抢走了不少,也没见他有什么的消息。 最大的可能,他是被鲍里斯许以重利请回来的。新联盟花了至少一千三百万米金,收购了价值巨大的矿金,几乎没有人会不动心。一个所谓的神枪手,不论在世界什么地方折腾,恐怕也很难挣到如此巨额的财富。 华真行小时候听说过枪神这号人物,但并没有当回事,不就是所谓的枪法好嘛!后来枪神离开了非索港,这里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发生,华真行早就把这个人给忘了。 可是曼曼的记忆却不一样,据她所知,枪神这个人太厉害、太危险了!而且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假如非索港有像武侠小说中那样的“武力值排行榜”与“凶险值排行榜”,枪神此人当排双榜第一,曼曼也不敢去招惹。 曼曼还告诉了华真行一些关于枪神的传说,或者不能算传说,因为有人声称亲眼见识过。据说枪神开枪根本就不用瞄准,想打哪就打哪,弹无虚发。如此也就罢了,更厉害的是,没有人能打中他,哪怕瞄得很准,子弹也会莫名偏开。 另外还有人说,面对枪神时,对手的枪经常会走火或者哑火,他应该掌握了强大的巫术。虽然华真行在曼曼眼中已是大巫强者,但感觉还是枪神更厉害。 打电话就是方便,两人一聊就是很长时间,交流了如此多的信息,而且不耗费神气法力。华真行也没有掉以轻心,已打算把这个情况告诉李敬直,别让巡逻队暗中吃了亏,同时也要去提醒也请教三个老头。 他在电话里最后说“曼曼,不如我们见面详谈吧,商量一下怎么对付枪神。我们两个配合,应该是有办法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冒险……” 曼曼想了想“好吧,什么时候,在哪儿见面?” 华真行“明天吧,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就在老头杂货铺,我等你!” 075、所谓变数 挂断电话之后,华真行便出门去找杨特红,结果杨老头不在房间,墨大爷和柯夫子也都不在三楼。他只得打了个电话“杨总,您老在哪呢,我这儿有点意外情况。” 杨特红“我和老墨小柯在外面有事呢,你直接说好了。” “你们在一起啊,那就正好……”华真行详细介绍了从曼曼那里听来的消息,主要是关于枪神回归的,至于“炼金工厂”的事情则不必细说,其实都是华真行这边特意安排的。 因为是在电话里,所以华真行说话很有分寸,也没有提到不该透露的秘密,比如那炼金工厂就是个诱饵与陷阱。因为墨大爷提醒过他,对手应该没有监控手机通迅的手段,但也要以防万一。 杨特红听完后好半天没有声息,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上午刚刚说过,你不可能提前预料到所有的变化,所谓变数可能是对手、也可能是自己人,现在就是需要你随机应变的时候了。还是按你自己的意思来,假如感觉搞不定再来找我。” 按华真行自己的意思来,就是一切都交给华真行做主。华真行可以随时向他们请教,但他若不开口,三个老头也不会主动做什么。 华真行想了想“我会看着办的,您老那边有没有尽量详细的资料,关于非索港各大帮派势力的,还有那个枪神的。” 杨特红沉吟道“老墨那里有,我这里也有一些,可以提供给你,但不敢保证里面的信息是否全面、过不过时,你拿到之后还需要自己判断。你在房间等着,我派个人给你送过去,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华真行这天没有离开庄园,除了吃饭甚至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一直等到晩饭后才听见有人敲门。 他有些意外,虽然没有刻意展开神识,但他的知觉已经非常敏锐,事先竟然没有察觉有人已来到了房门外。打开门一看,来者是一个陌生人,年纪二十多岁的样子,身高一米七出头,笑呵呵地问道“小华,认识我吗?是杨总让我来找你的!” 听来者的语气好像跟他很熟,华真行疑惑道“快请进,我还真没认出您来……哎呀,你是丰收哥!” 来者揉了揉脸,变成了另外一张面孔,正是欢想实业十二位一级部门主管之一、项目工程二部的负责人王丰收,他笑着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华真行“假如你只是站那儿不说话,还不太容易认。可是你一开口走路,从声音体态就可以判断了。” 王丰收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反问道“站那儿不说话,只是不太容易认,而不是认不出来?” 华真行“体态特征不仅包括动态的,也包括静态的。你改变的仅仅是相貌,其实仔细看还是能分辨的……刚才应该是柯夫子教你的塑容术吧?神识可查物性特征,而人同样有气息特征,这样也可以分辨。” 王丰收方才施展的显然就是塑容术,能掌握塑容术,说明他至少已有三境修为,所以华真行也没有回避修炼的话题。华真行原先并不知道王丰收也是一位“修士”,但仔细想想也不意外,三位老人家这么多年也不可能只教过一个人。 王丰收今年二十七岁,东国人。他在东国出生、长大、读书,前不久刚刚拿到春华大学的博士学位。春华大学是东国的顶级名校,王丰收也算是天之骄子了。 在华真行那个未来世界的梦里,他的同学朱猛曾到东国春华大学做了一年的交换生。他为什么会对那所学校有概念,还梦到了,就是因为身边有认识的人在那里读过书。 王丰收的国籍当然是东国,但也拥有几里国的护照。这护照不能说是真的,因为东国目前并不承认双重国籍,但也不能说是假的,他也是通过董泽刚律师办的,至少在几里国这边就是官正式颁发的,主要是为了在这里做事方便。 他的父母据说都是东国的高级知识分子,不知为何给他起了一个如今看来极具乡土气息的名字,但再仔细品品,丰收这个名字在东国古语中其实也颇具雅格。 其母亲是一位官员。其父亲在一所大学里任教,是一位博导,并非王丰收读的春华大学,他后来注册了自己的公司,主要精力就用在经营上了,逐渐成为一位富商,在黑荒大陆这边也有项目。 王丰收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杨特红与柯夫子,然后也经常来非索港,还加入了草鞋帮。华真行从小也经常能见到王丰收,所以叫他丰收哥。 听见华真行的话,王丰收点头道“那也需要和对方很熟才行,静态特征可以通过服装等道具掩饰,至于人的气息特征,假如修为足够高,也有掩藏的手段。 先不说这些了!小师弟啊,你最近搞得动静可不小,我能看出来三位老人家有点不太放心,所以派我来协助你。你需要帮什么忙,尽管跟师兄说。” 小师弟?华真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三个老头都有学生,尤其是墨尚同在这里的学生还很多,但大家包括王丰收本人都叫他小华。如今王丰收登门改口,这一声小师弟叫得很自然,感觉瞬间就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其实华真行与王丰收的关系也不算很熟,虽然经常见面,但时间都集中在冬夏两季,也就是东国学校放寒暑假的时候。两人之间年纪差得比较大,王丰收到杂货铺也不是为了找华真行玩,主要是为了向杨特红请教。 既然对方这么叫了,华真行也改了称呼“师兄,杨总说托你给我带了东西。” 王丰收扔给他一个u盘“黄金帮还有枪神的资料,都在这里面呢,但并不是很全面,有些情况还需要你自己去掌握——这是杨总的原话。 还有一些情况,只有我才掌握,所以让我来当面告诉你。我刚才进门的时候,你看清我伪装的样子了吗?那其实是我冒充的一个身份,就是神枪帮d品加工厂的负责人,名字叫芮宁宣,他是草鞋帮的叛徒。” 华真行惊讶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丰收的笑容略带得意,神情有点像杨老头某些时候“这就是我的策划的方案,需要好好说一说。” 树大有枯枝,草鞋帮这么多人中当然也会出几个败类,芮宁宣就是其中之一。他也是东国裔华族人,三年前脱离草鞋帮加入了神枪帮。因为他懂技术,主要负责神枪帮的毒p加工厂,甚至成为了帮派中的三号人物。 新联盟铲除周边的小帮派,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将那些不法分子都驱逐出去,在地盘内定了新规矩。 王丰收与芮宁宣的身形很接近,五官也比较相似,这是一个难得的巧合,所以就趁机冒充了了他的身份,在必要时用塑容术将面容调整成对方的样子。至于芮宁宣本人哪里去了,王丰收并没有说,华真行也就没问,想必应该被妥善处理了。 “芮宁宣”是被赶出地盘的神枪帮残余分子,也算是一位技术型人才啊,所以他又投奔了别的帮派。干这个买卖,肯定要和上游供货的贩d集团打交道,而这伙势力也想对付新联盟。 负责给非索港供货的f毒集团想对付新联盟,主要是因为新联盟在自家地盘里禁毒,将严重影响他们的收益。 不论新联盟是真想禁毒,还是自行掌控这块生意,原有的贩d集团都不会允许,眼下出手还有一个更好的契机,就是抢走那一批矿金。 从“芮宁寻”那里,他们得到了“炼金工厂”一带最详细的地形与建筑分布图。“芮宁宣”也帮他们确认了,新联盟的炼金工厂地址,就是原神枪帮的d品加工厂,那里有很多设施都可以利用。 所以非索港的三个f毒集团准备联手,同时纠集了一批经营毒品生意的帮派势力,打算组织一支队伍突袭炼金工厂。谁派多少人、几条枪、事后怎么分赃,谁来制定计划、指挥行动,这几天就能商量出结果。 当地的贩d集团有这种反应也不意外,但这么快就能组织起来,也少不了王丰收明里暗里推波助澜的因素。 王丰收策划的事情还不止这些呢,他又将相关情报透露给了原枪神帮的同伙,而同伙则将情报提供给了非索港的另一伙犯罪集团,这个犯罪集团主要从事军火买卖。 非索港民间散落了大量枪支,但是当地人基本不会维护与维修,总是需要新武器的。与武器相比更重要的是弹药,这东西可没法自产,而且是消耗品,所以也是一门很稳定的地下生意。 新联盟在地盘内搞禁枪,当然也得罪了这伙人,他们得到情报后也动了同样的心思,打算组织队伍突袭炼金工厂,不仅能打击新联盟而且还能大赚一笔。 这些就是王丰收带来的最新情报,也是他亲自策划的局面。 华真行听完后过了好半天才说道“师兄,你可真厉害啊!我的确听说了一些动静,却没想到你在里面还干了这么多事。新联盟原先只需要先对付一个黄金帮,而现在你把整个非索港的犯罪精英都给凑齐了?” 王丰收笑道“一次性解决大问题,将来也少了很多麻烦。经此一役,非索港就没有什么势力能阻碍新联盟的发展,至少短期内不会再有。小师弟,你已经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就没想到这么做吗?” 华真行“想是想过,但是不敢,也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我原本打算先收拾掉黄金帮,巩固克林区,能顺利实施欢想实业下一步的计划。应对饥荒、避免骚乱,打造出一个示范区,告诉所有人,在非索港整个地方,也可以看到希望。” 王丰收“时机稍纵即逝,你又为什么不敢想呢?” 华真行“我原先的想法,对付一个黄金帮还有把握,但同时对付这么多人,哪怕能成功,也难免有各种损失,甚至有可能伤亡惨重,这是我绝不想看到的。而且把力量损耗在这方面,会耽误我们要做的正经事,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王丰收“这就有些想当然了!现在这个局面,就算新联盟不主动对付他们,难道他们就会放过新联盟吗?” 华真行沉吟道“那些人当然不会成为新联盟的朋友,但是以他们的办事效率和习惯,原本动作不会很快、也不会有很团结的统一组织。 新联盟有时间去巩固成果、续集力量,李总那边还可训练出更多的人手,分期分批对付那些想捣乱的,既能避免很多麻烦,也能减少损失。 这是我的打算,可是现在师兄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把那些敌人都集合起来了,我们不想动手也得动手了,师兄应该还有更稳妥的后续计划吧?” 王丰收点头道“猜对了,否则杨老也不会特意让我来找你!凡事应以谋略取胜,而这帮人根本就不懂真正的谋略手段,恐怕连见都没见过! 我计划了第一步,当然就有第二步,其实不需要我们动手,完全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假如那两伙人同时突袭炼金工厂,迎头遭遇来一场混战,新联盟便可坐收渔利。” 华真行皱眉道“师兄啊,你的计划是很好,但有几个难点必须解决。如何保证他们会在同一时间发起突袭,而且是从不同的方向潜入,遭遇之后还会发生混战?” 076、既好看又好吃 面对华真行的疑问,王丰收胸有成竹道“我有办法法让他们从不同的方向潜入,因为两边的情报都是我提供的。我还以芮宁宣的身份,收买了原先草鞋帮的熟人,对方答应提供新联盟在炼金工厂的布防图……” 华真行听明白了,行动要要以情报为依据,拿到了地形图以及新联盟的巡逻守卫情报,也就决定了具体的行动方案。可以给两边提供详细程度不同的情报,也就有了不同的行动方案,假如最好的行动机会是在夜里,那么双方就会选择在夜间突袭。 华真行又问道“就算是这样,也无法保证他们会在同一时间行动。” 王丰收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华真行,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玩味“小师弟啊,这就是对你的考验了,因为新联盟的这边的事不归我管。三位老师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负责,你也得拿出点本事来。” 华真行摇头道“这不是三位老人家交给我的任务,就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会好好琢磨,想出一个办法。师兄啊,你这几天千万不要再有多余的动作了,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好,暂时不要乱传情报,需要传出什么情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王丰收“那好吧,三位老师交待了,我就看你怎么做了。你这几天最好不要乱跑,等到有行动的时候,我也会负责你的安全。” 华真行“有具体行动的时候再一起吧,你也没必要时时刻刻都跟着我,我只是一个小伙计,处境并没有那么危险,倒是师兄你自己要小心。假如需要师兄帮忙,我会随时通知的。对了,师兄的电话是多少?” 王丰收“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再加个维信吧,假如你要离开庄园,提前告诉我一声。” 华真行“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庄园回杂货铺,李总会安排的,那里也很安全。” 王丰收站起身道“我明天陪你一起走,把你送到杂货铺。但是师弟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刚才提到了两伙犯罪集团,却没有提到黄金帮。其实我知道,你最早的打算就是要对付黄金帮。 华真行“师兄接触了那伙毒f子,也给军火商放消息,难道就没有接触黄金帮吗?” 王丰收又坐下了,拍了拍沙发扶手道“小师弟,你终于想到问我了。其实我以芮宁宣的身份接触过黄金帮,而且第一个接触的就是他们,我亲自去见了他们的幕后老板洛克。” 华真行又吃了一惊,这位王师兄真能折腾,居然还去见了洛克,他探着脑袋问道“你跟洛克说了什么,黄金帮那边又是什么反应?” 王丰收“我揭穿了洛克的身份,他才是黄金帮真正的幕后老板。洛克还嘴硬,坚决不承认,自称只是金典行的一个鉴定员而已,告诉我要谈帮派之间的大事,应该去找鲍里斯。 但他又说,其实找鲍里斯也没有用,据他所知,黄金帮早就决定了不会插手,有人想打劫炼金工厂那就尽管动手……他就是这么说的,至于真假就不知道了。” 华真行“师兄当面揭穿了他的身份,他就没想着杀你灭口?” 王丰收“也许动过这个心思吧,但他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华真行“不是你的对手,你们动手了吗?” 王丰收“洛克是一名修士,我也是一名修士,有时候不需要动手就能做出判断。” 华真行不得不提醒道“师兄是以芮宁宣的身份去的,突然变成了一位厉害的修士,就不怕对方怀疑?” 王丰收“他爱怀疑就怀疑,反正也不敢对别人说。而且神枪帮以前的头目枪神,就是一名修士,所以芮宁宣是修士也能解释得通。” 华真行“你终于提到枪神了,他真是一名修士?” 王丰收“我没见过此人,就算真的芮宁宣加入神枪帮的时候,枪神已经走了。但根据消息,此人应该是一名修士,他那些手段在外人看来觉得神乎其神,其实无非是御物之功再辅以精神干扰之类的小术。” 华真行“我今天下午刚得到消息,枪神回非索港了,这不会又是师兄安排的吧?” 王丰收“那倒不是,我也是刚听师弟说的,黄金帮的人在码头把他接走了,说不定是洛克请回来的。但是小师弟请放心,假如枪神想对付你或者新联盟,我会负责亲手收拾他的,你还有什么话想问?” 华真行“你说的那两伙人,他们只打算偷袭炼金工厂,就没有针对新联盟的其他计划吗?” 王丰收“据我所知,并没有。很多人都是为了利益出手,抢了炼金工厂也就罢了。至于新联盟剩下来的势力和地盘,就留给黄金帮去对付吧,谁都知道黄金帮跟这边已经撕破脸了。” 华真行揉着脑壳道“行,我都知道了!假如还有什么事,请师兄一定要告诉我!” 王丰收“就这些了,时间仓促,我也来不及策划更多事情。” 华真行“这些事情,是三位老人家让你去做的吗?” 王丰收长叹道“三位老人家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决定涤荡非索乱世。我从小受他们教导,理当尽力分忧,否则一身修为又有何用?” 华真行只是苦笑,没再追问什么。这番意料之外的长谈终于结束了,华真行还得花好好消化一番最新的情况。王丰收准备告辞之时,却又被华真行叫住了“师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王丰收转身摸出来一个脂白色的小瓶子,质地似瓷又似玉“这东西可不能随便用,弄不好会把自己放倒,须有四境修为才能控制,所以杨老才会交给我带来。 小师弟还没有四境修为吧,不如就放在我这里,你决定什么时候用、怎么用,让我来动手就好。” 华真行摇头道“杨总只说让你带给我,没说让你自己留着。我的确没有四境修为,但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假如实在不行,再让师兄帮忙吧。” 华真行坚持要自己保管那个瓷瓶,就像见到了钱的财迷,王丰收也无奈,只得把东西交给了他,又讲了一番此物的讲究,叮嘱他一定要小心谨慎。华真行此刻也终于得知,王丰收已有四境修为,确实比自己强,难怪洛克没敢轻举妄动。 华真行晚上又服用了一次不死芯,感觉更加“生机盎然”,将那五十盎司的矿金全部提炼成了纯金。按他原先的实力,干完这活需要三天,果然进步很大。 第二天一大早,华真行就离开了庄园,坐着一辆封了后窗的面包车。这是欢想实业后勤部的采购车,后面两排椅子拆了可以装货,假如躲什么人外面也看不见。王丰收也在同一辆车上,一直把华真行送到了杂货铺门口。 杂货铺门前比前几天还热闹,华真行特意做了一番掩饰,进入杂货铺谁都没注意。李小阳心知肚明,看见华真行绕过柜台走进后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从前天下午到现在,一直是李小阳在这里负责检验与收购矿金。堂堂欢想实业的副总裁来干这个坐柜台的活,他也没觉得委屈,前几天还是“风自宾”亲自在干呢。 风自宾的真实身份,除了三个老头之外,只有雷大金、李小阳、李敬直、沈四书这四人知情。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值得信任,而且他们有必要知道,否则很多事情没有办法配合安排。 除此之外,知道真相的人是越少越好,哪怕是自己人。王丰收是一名四境修士,他现场见过风自宾又认识华真行,自己能不能看出来则是另一回事了,假如他足够聪明的话,能看破也不要说破。 上午十点,曼曼来了。她穿了一件戴帽兜的浅色长袖防晒服,走到杂货铺门口低声说了一句“我叫曼曼,来找小华。” 负责站岗的李敬直笑了,亲自把她领了进去,也没搜她的身,还主动打开柜台门伸手示意道“从这里进去,到后院,小华等你半天了。” 华真行正在后院以御物之法隔空摘荔枝,绛红色的果子从枝叶间飞来落了满满一盘,这时他听见了动静,转身看见了曼曼。 曼曼走到树荫下,很自然地脱掉了外套“华,我来了!”又吸了吸鼻子道,“这地方真舒服。” 华真行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他还是第一次看清曼曼的样子,不禁有些意外,也推翻了先前的一些判断。曼曼的肤色要比非索港的当地土著浅多了,接近于小麦色,且细腻如缎,五官体征也与本地土著不同。 当地很多人的鼻子都比较宽、比较扁,但曼曼却不一样,她的鼻梁很直,微微带点内收的小弧度,鼻尖很是小巧精致,也更符合华真行的审美。眼睛不算很大,至少不像很多当地人那样一瞪就是三白眼,眼眸黑白分明,目光仿佛不带任何杂质。 黑色的披肩发柔顺丝滑,略带点浅褐色的光泽。而当地人的头发大多天生都带着贴头皮的小细卷,所以很多女人只要有条件都喜欢戴假发,而曼曼显然没有戴假发。 至于身材……华真行前天晚上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就不必再形容,个子大约一米六出头,比华真行矮了一个头。 华真行发愣只是一瞬,是他约曼曼来的,身为主人当然不能失了礼貌,赶紧招呼道“曼曼,原来你这么漂亮!快请坐,尝尝我刚摘的荔枝。” 荔枝是什么东西,曼曼从来没见过。华真行亲手剥了一个做示范,色泽如玉的果肉鲜嫩甘甜,真是既好看又好吃啊。曼曼学着他的样子也剥了一颗咬了一口,立刻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还有几滴汁水顺着嘴角滴了下来。 她轻轻一撅嘴,刚刚滴洒出的汁水又缓缓飘回了嘴里,就像倒放的慢动作。这个场景太有趣了,她的嘴很好看,唇线很饱满,嘴唇但又不像当地土著那么厚。 曼曼一连吃一边点头道“荔枝,真好吃!谢谢你,给我吃这么好的东西。” 华真行忍不住问道“曼曼,你今年多大了,是本地人吗?” 这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口谈的根本就不是“正事”,全是聊闲篇。曼曼不像当地很多人那样一见面就自来熟,她在华真行面前显得还有些生涩、有点小心,但边吃边聊,感觉渐渐就放松了。 一盘新鲜荔枝很快就吃完了,华真行坐在那里都不用动身子,向上一招手,树上piu、piu、piu……又飞下来一盘,尽显大巫强者的高超手段。等吃完两盘荔枝,华真行差不多就把曼曼的底都摸清了,其实她与海神帮的来历并不复杂。 077、你听说过养元术吗 很多人对黑荒大陆土著的印象,都是皮肤黝黑、嘴唇厚翻、鼻子扁阔,头发贴着头皮带着细卷,其实并非如此。 黑荒大陆上自古有很多部族,他们之间的体貌特征差异是非常大的,有的甚至比东国人与罗巴人之间的差异还大,将之全部视为同一种族,应该也算一种误解。 曼曼比这里的古鲁族人肤色浅得多,但她并非混血,而是标准的黑荒土著,他们这一族自古就是这种体貎特征,最早生活在几里国以北地区。因为气候变化以及各种战乱冲突,这个部族的人口如今已经很少了,几无固定的栖居地。 曼曼所属的这一支族人,是在十二年前迁徙到非索港的,正赶上非索港骚乱后的恢复时期,在港口附近定居,有一部分人打渔为生,另一部分人在码头找到了工作。如今老弱妇孺全加起来有九百多人,很团结。 曼曼的身份,相当于这支部族的领袖,因为她得到了“海神的赐福”。 华真行说话很注意技巧,比如他就顺着那天晚上话题问曼曼“你那天告诉我,海神说不能无故拿别人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海神是你们信奉的神灵吗,他还说了什么?” 在非索港生活的这一支部族最早的名称已不可考,但他们如今自称海神族。他们在古时使用什么语言亦不可考,而如今就使用当地的土语,这种语言是没有文字的。 所以他们虽信奉海神,族中却没有什么典籍,只有口口相传的“海神说”—— 一、海神说,以纯净的心灵事奉海神者,将得到赐福。 二、海神说,不可为我塑造形象,那样会使人们忘记我所指引的信念,只知道向我的形象祈求。 三、海神说,不得以我的名义行事,每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四、海神说,不劳无获,每个人都要做事取酬,不可以偷懒,不能无故拿别人的东西。 五、海神说,要团结,族人要互相关爱与帮助,才能应对苦难的考验。 六、海神说,不可以伤害无辜的人。 七、海神说,当无辜的族人受到伤害时,要帮助他们,要惩罚那些伤害者,不能弥补伤害的道歉是不被接受的。 八、海神说,伤害是惩罚的前提。 九、海神说,要诚实,不能用谎言陷害他人。 十,海神说,要尊重邻人,就像尊重我们自己。 华真行听得直眨眼,很想问曼曼看没看过《圣经》,知不知道里面的“十诫”,但还是忍住了。海神族的历史不知有多长,而各种上古神话在历史中流传的版本也说不准有多少,谁吸收谁、谁融合谁都说不定。 海神族都信奉海神,每个人从会说话开始就要熟背“海神说”,它相当于这个部族的启蒙教育。他们谁都没有见过海神,当然也不太可能见到,但是他们坚信,“事奉海神者”能得到“海神的赐福”,部族历史上就有实实在在的例子。 海神族对这类人有个专用的称呼,勉强可称之为祭司,但实际上它的含义比较复杂,并不完全是东国语中祭司的概念。在华真行看来,也可以理解为“水系专精魔法师”,或者说是拥有某种独特传承的修士。 这脉传承秘术只有祭司才掌握,在族人的传说和集体记忆中,这样的祭司曾经是一个团体,代代传承不绝,部族也非常强大……可是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强大的部族分崩离析已濒临消亡。 他们这支一千多人,在一位祭司的带领下沿着海岸线逐渐南迁,生存日渐艰难,随着最后那位末代祭司的逝去,几乎陷入了绝境。祭司死后,族人的首领就是临时推选的族长,与传统意义上的祭司已不同,他并不拥有操控水的能力。 末代老祭司在临终之前,将如何得到海神赐福、唤醒力量,唤醒力量之后每一步应该怎么去练习、可以做到什么,结合自己的切身体会都详细告诉了这位族长,让他一句不差的记下来。 族长得到了末代祭司的馈赠,但他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没有唤醒力量,便把希望寄托在族中孩子身上。他自己不会什么,只是按照老祭司的交待让那些孩子去做,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迁徙到了非索港,那时还剩下不到七百人。 七年前,终于有一个孩子成功了,按照老祭司的遗言描述,她应该得到了海神的赐福,并且通过了海神的考验、成功唤醒了力量,这孩子就是曼曼。那时曼曼的年纪还小,所以练习的进展非常缓慢,直到四年前她才掌握了控水,随即表现出极高的天赋。 从那时起,曼曼就成了部族里的新祭司,但外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本人从来也没有以海神自居……相对封闭的街区文化、没有文字的信息环境,很容易以讹传讹,事情到后来就成了夏尔听说的那样。 听完这段历史,华真行也就明白了,为何曼曼的手段严重偏科,除了会控水就不会玩别的,因为她不知道!这个部族的祭司传承其实已经断代了,教她的那位老族长只是照着老祭司的遗言机械地执行,他本人甚至什么都不懂。 海神族刚来到非索港的时候,还剩下不到七百人,如今族人已有九百多,说明他们的处境相对有所改善。这也与“海神帮”有关,它毕竟是北湾区仅次于黄金帮的第二大势力。 其实海神帮的出现是一个误会,因为海神族很团结。人数如此少的一个部族分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受到排挤和歧视,假如不团结便很难生存。 华真行也没听错,海神族确实受到了歧视与排斥,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的样子不同,尤其是肤色既不黑又不是那么白,很像南坚大陆某个混血人种。其实这是个误会,他们就是黑荒大陆自古以来的部族,但就算不是误会也不能改变事实。 而另一方面,他们又足够幸运,来到非索港时恰好赶上了国际码头的建设发展期。他们比很多当地人更加吃苦耐劳,大部分青壮参与了码头建设,后来也就成为了码头工人。 体力劳动也有专业技能,这些技能更需要在实践中学习并积累经验。国际码头的雇主们当然愿意雇佣勤劳肯干、效率更高的工人,所以他们渐渐就成了这一行业的核心从业者。 有些人还掌握了一些简单机器的操作方法,更是形成了技术上的优势壁垒。而外面的人想加入到这个群体中,也要先得到他们的认可,并在他们的指导下干活。 于是海神帮就出现了,它最早并不是海神族的自称,而是其他帮派给整个团体的称呼。海神族真正的主事人,还是那位“教”会曼曼修炼的老族长,说他老其实也很年轻,今年也就三十多岁。 曼曼在海神族中的地位非常特殊,拥有比族长更高的权威,是部族传统以及精神意义上真正的首领。但是曼曼年纪还小,她也非常尊重老族长,所以仍由老族长管理日常事务,平时并不干涉。 至于曼曼的年纪,别说她自己了,居然连老族长都记不清了。她是在部族迁徙的路上出生的,不知父亲是谁,母亲不久后也因病亡故。 部族的习俗,是把幼儿放在一起,由族中的女人们共同照顾。像曼曼这样的孩子,有时候谁是谁都分不清,往往会说话之后才有名字。不仅是曼曼,在到达非索港之前出生的族人中,很多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年龄。 海神族是十二年前来到非索港的,那时候曼曼已经会走路、会说话并背熟了海神说。由此可以推断,她的年纪应该跟华真行差不多,大一两岁或者小一两岁都有可能。 新联盟在北湾区有大动作,假如打掉了黄金帮,下一步可能就要吞并海神帮的地盘,这是老族长的判断。老族长也仔细调查了新联盟的情况,认为将来或许可以加入新联盟,但眼下局势未明,还不能主动卷入新联盟与黄金帮的冲突中。 这么重大的决策,老族长当然会跟曼曼商量。而曼曼也在关注新联盟的情况,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华真行,认为相比夏尔,华真行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 虽然杨老头说这姑娘有点缺心眼,但她本事更大,眼力的确也更好。她一直在暗中关注华真行,也顺手帮了他的忙。她当然希望新联盟能够干掉黄金帮,所以发现什么危险时,便主动提醒了华真行,却没想到被华真行“找”了出来,还约到了家里。 听完这些,华真行打开手机问道“这就是海神族的老族长吗?昨天就是他来这里帮你取手机的,他叫什么名字?” 曼曼点头道“对,就是他!他叫扎辛,你的手机里怎么会有扎辛的照片?” 华真行“把你的手机给我,除了打电话之外还有很多功能呢,我教你怎么用……咱们用东国语界面吧,就算你不认识这些字,也能记住怎么操作。” 扎辛的照片当然是昨天被李小阳暗中拍下来的,这位老族长可比曼曼黑多了。所以李小阳也疏忽了,并没意识到他和当地土著有什么区别,每个人的五官都有差异嘛,可能就是这个人的样子长得不那么大众化。 华真行现在才明白,扎辛之所以这么黑,纯粹是在码头上晒的,没看见墨大爷皮肤也挺黑吗?而海神帮的很多人都比较黑,应该也是晒的,反倒是曼曼显得有点另类了。 两人聊完了历史身世,又开始研究起现代科技,华真行教曼曼怎么解锁现代智能手机的各种功能,还帮她下载了好几个应用软件。 两人原本是隔着石桌面对面坐着,而石桌四面都有一个当座位的石墩子,此刻华真行挪了过去与曼曼并肩而坐,那沉重的石墩被他顺手就搬了过去。 研究手机时曼曼无意中问了一句“华,你的巫术是跟谁学的?” 华真行“那不是巫术,我也不信奉海神。” 曼曼“我知道你不是海神族的,那么是谁赐予你的力量?” 华真行“不是谁赐予我的力量,是我自己修炼出的境界……你听说过养元术吗?” 078、太能扯了 华真行并没有与曼曼讨论信仰问题,因为这是海神族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没必要和她争执什么。但他很想“纠正”曼曼的“偏科”,那就从自家的养元术讲起,假如曼曼能够自行体会到种种境界,那么她也会有新的认知,反正华真行就是这么打算的。 而与此同时,贸易区的一所高档公寓里,也有一男一女正在聊天。鲍里斯靠在一张椅子上,将椅背放斜。凯莉坐在他身后,正好将他的脑袋抱在一对凶器之间,伸手抚摸着他的前额和太阳穴。 洛克闭着眼睛,感觉十分享受。这样的头部按摩,是上次去东洲大陆萨哇国考察时学的,出国考察的领导当然是凯莉,洛克名义上是陪同她的下属。 凯莉很聪明、很好学,素质很高,原先只会撸钢管跳舞啥的,风格很火辣但也过于粗放,去了一趟萨哇国,在洛克的授意下,也学会了不少温柔婉约技巧,洛克对此很满意。 凯莉最早是被鲍里斯带来的,洛克不是一个喜欢节外生枝的人,本对此有些不满。但是鲍里斯坚持说凯莉很能干,以前只是没人给她机会,在这里一定会发挥作用。 本着让鲍里斯用心办事的想法,洛克也就随他了。后来证明,鲍里斯说的对!洛克甚至有种感觉,假如黄金帮让凯莉总负责,说不定能比鲍里斯管理得更好。 至于洛克和凯莉之间的私人关系,当然也变得很亲密……此时凯莉正说道“鲍里斯已经查到了炼金工厂的位置,随时可以行动,你为什么让他不要动呢?” 洛克说话时眼睛都没睁开“我们不需要有任何动作,自有人会去捣毁炼金工厂。这件事过去之后,黄金帮还是黄金帮,金典行也还是金典行,只是大头帮的地盘上得换人了。” 凯莉“谁会帮我们动手,是你花钱雇的吗?” 洛克“除了动手,你也要学会动脑子。据我所知,有两股势力都在集合人马,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可不是为了帮我们!” 凯莉“应该也是炼金工厂,可是我们不动手的话,那些矿金就会被他们抢走的。” 洛克摇了摇头,以他现在的姿势,这个动作就成了在凯莉的胸怀中拱了拱“那些矿金已经被我们高价卖掉了。无论是谁抢走了矿金,只要非索港的规矩不变,将来还是要卖回给我们,我们等于白赚了六百五十万米金。” 凯莉“那么大头帮呢,就是现在的新联盟?” 洛克“我对他们占的破地盘不感兴趣,但这伙人是一定要收拾的。先让别人动手去袭击炼金工厂,他们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骨干力量会全军覆没。然后黄金帮再出手对付剩下的人,将轻而易举。” 凯莉“为什么不趁他们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动手把矿金抢回来呢?” 洛克“愚蠢!我们的利益来自于生意,自己卖出去的东西,自己再公开抢回来,以后谁还会跟我们做生意? 这次大头帮一点赢的机会都没有,假如我们在那个时候动手,等于得罪了整个非索港的犯罪犯罪集团,有必要吗?” 我们为什么要去和一群乞丐去争抢,而且不一定会赢,就算赢了也是损失惨重!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享受更高尚的生活,你要多运用智慧。” 凯莉“有您的智慧就可以了,而我,是你享受智慧的成果。老板,既然这是一个乞丐争抢破烂的地方,而您又这么有钱了,为什么不干脆离开呢?” 洛克“你已经不止问了一次,以你的智慧是无法理解的,好好享受生活吧,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也不要再动这样的脑筋。” 凯莉“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大头帮一定守不住炼金工厂?我看他们的人和武器都不少,而且早就有了戒备。” 洛克“实话告诉你吧,那天来找我的,神枪帮的那个芮,我怀疑他就是当年的枪神!有他在,大头帮那群人守不住的,就看双方付出的伤亡各有多大了,但最终的失败者一定是大头帮。” 凯莉双手停止了动作,吃惊的表情显然不是装的,下意识地惊呼道“这不可能!” 洛克冷哼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枪神。他上次来找我,既是试探也是警告,让我不要插手炼金工厂的事。既然他愿意亲手捣毁炼金工厂,把大头帮打残,我乐意给他这个面子。” 凯莉“枪神我见过,不是那个样子的,而且他已经走了三年了,那个芮可一直就在非索港!” 洛克撇了撇嘴“你当然看不出来,那个芮很强大,与枪神一样强大,他是在枪神走后才加入神枪帮的,世上有这样的巧合吗?我现在几乎已能确定,他就是枪神,换了个身份继续留在神枪帮,至于为什么样子不同,这世上有很多神奇的手段超乎你的想像。” 凯莉“可是为什么呢?如果他是枪神,为什么要这么做?神枪帮这些年丢了不少地盘和生意,最近又被大头帮给灭掉了,这又怎么解释?” 洛克“真正的高手会想什么,你不会理解。枪神曾经锋芒太露、手段太凶残,杀了不少人也结了不少仇,所以干脆谎称离开,却换了个身份留下,宁愿放弃一些利益也不暴露,这才是最完美的伪装。 经过这件事,以后不再有神枪帮,也不再有枪神,只有这个芮,而芮会夺取大头帮的地盘,这就真相,但与我们无关……我怎么感觉你在发抖,这是害怕还是兴奋?我愿意和你分享这样的秘密,现在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也只有我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凯莉既不是害怕也不是兴奋,她是懵了,假如王丰收在这里也一样会懵。每个人都像是一座信息与认知的孤岛,洛克不可谓不聪明、他的推断不可谓不合理,却莫名脑补出这样一出大戏来。 后脑勺能感觉到柔软的心跳加速,洛克终于睁开了眼睛,抓住凯莉的一只手向前一带。凯莉惊呼一声,整个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翻了跟头骑到洛克身上…… 杨老头这几天一直住在庄园里,华真行让王丰收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随时等待消息、而曼曼这几天成了杂货铺的常客。荔枝很好吃,有点上瘾了,这样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而华真行也觉得该给几个老头子留点,所以稍微控制了一下,一天就摘一盘。 曼曼也不白来,她第二天带了大龙虾,第三天带了大螃蟹,不仅学习了神奇的养元术,还见识了更加神奇的厨艺,原来当地人不太会吃的东西,还可以变化成无法想象的美味!这天她又拎了条一米多长的大鱼,刚上岸的。 这回华真行没有留在杂货铺自己做着吃了,让李敬直赶紧趁着新鲜拿走,送到供销社总部的食堂去。非索港供销社已经成立了,办公地点就在原大头帮的总部,人员已经就位,当然也搞了一个食堂,条件没有棕榈庄园那么好,优势是方便。 见鱼被送走了,曼曼后问道“你今天中午吃什么?” 华真行笑道“扯面,油泼扯面。” 曼曼没听懂“你说什么?” 华真行“你跟着学吧,一定能学会。注意将每一个步骤都记住,然后重复一遍。” 华真行扯的不是木薯面,而是小麦面加了少量比例的荞麦面,先揉出面饼子,然后再扯成裤腰带那么宽的长条,煮好了捞起来撒上调料,再用热油一泼,最后还有羊肉做的浇头,配上一些青菜……曼曼的眼睛都看直了。 华真行将香喷喷的一碗面递给曼曼道“你先吃吧,熟悉一下怎么用筷子。” 曼曼“那你呢?” 华真行“你刚才都看清楚了,并没有任何复杂的技巧,所有的料我都多备了一份。身为三境修士,应该能够完美地重复这一过程,等你吃完了这碗,再给我做一碗。” 这碗面太好吃了,曼曼感觉差点连舌头都要被吞下去,她还学会了几句东国话,一边吃一边赞道“面,太棒了!华,你太能扯了!” 吃完了这碗,曼曼果然又做出了同样的一碗。假如换一个人,从来没有做过不可能看一遍就学会,连揉面恐怕都过不了关。但是曼曼不一样,她是一名三境修士,且观察得很仔细,甚至用神识体会了各个步骤、各种材料微妙的变化,自己动手时可以随时对比调整。 至于下锅出锅,那就是最简单的活了,哪怕用丹炉也无所谓。她用的时间稍微长点,主要工夫都耗在揉面、扯面的上了,最终做出的一碗面口感相差无几。 华真行吃得很开心啊,一边吃一边在心中感叹。杨老头从小就教他怎么做饭,然后就轮到他天天做饭了,而今天他终于也教会了别人做饭给自己吃了,而且曼曼还做得那么开心! “华,我也会扯了,这就是东国最美的美食吧?” “这才哪到哪儿,扯个面,就是最简单的快餐而已,东国厨艺博大精深,有机会我可以慢慢教你……但是后天,你得帮我一个忙。” 曼曼看着华真行吃面,感觉自己又要流口水了,连忙点头道“你说,要我做什么?” 华真行取出一个玉质小瓶“这里面的东西,要你以最擅长的手段使用,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最好……” 079、动与静 华真行今天教曼曼做饭,就是让她尽量以一种自然的方式去掌握神识运用,而不仅仅局限于控水。教曼曼与教别人不一样,所谓养元术对她而言,就像是一种基础理论与普及教育,能让她清晰地回顾曾经历的修炼过程。 曼曼学会扯面的这一天,新联盟也发出了通知。矿金将长年收购,但收购地址改在非索港供销社。李敬直不仅通知了每一个前来杂货铺出售矿金的人,还派巡逻队员把他们带到了新的收购地点。 非索港供销社一楼的营业场所还没有改建完毕,但赶工先弄一间专门收购矿金的商铺没有问题。同时还有消息从新联盟内部传出,炼金工厂内所有的矿金和已经提炼的纯金,都要转移到另一个隐秘的安全地点,以后每天需要炼多少矿金便运过去多少。 转移矿金是新联盟突然决定的,想必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假如那两个犯罪集团没有准备好,恐怕来不及有所动作。 次日中午,华真行也得到了王丰收的情报,那两伙人都将在当天夜间动手。这早在华真行的预料之中,甚至可是说就是华真行给他们安排的时间,因为新联盟决定就在明天转移矿金。 “芮宁宣”通过重金收买的内线,拿到了新联盟在炼金工厂的夜间巡逻布防图,为突袭行动提供了保障,他还将亲自为贩d集团组织的队伍带路。至于军火集团那边,也收买了一位内线,得到了另一份夜间巡逻布防图。 两张图都是真的,而执行任务的巡逻队员事先并不知情,领导指示要他们提高警惕,随时听从指挥命令。 原神枪帮d品加工厂周边,居民早就被新联盟清走,只留下一片杂乱的房屋。李敬直与华真行站在外围的一座空屋子里,透过没有窗框的墙洞看着“炼金工厂”方向。 华真行的神情很凝重,李敬直叹了口气道“反正这个地方也得拆除重建,它就像克林区的一道伤疤,现在倒省事了。” 这片建筑破旧而杂乱,是原神枪帮为了安全和隐蔽刻意为之,当那伙不法之徒被驱逐后已无人居住,既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又不方便设卡检查。新联盟并没有打算在这里搞什么炼金工厂,总不能将巡逻队的精力长期浪费在这个地方。 克林区位于非索港的东北角,而这片区域又恰好位于克林区的西南边缘,是连接非索港其他地域的中心位置,非常容易被外界势力渗透潜入。所以将这里的旧建筑全部拆除,并重新规划建设道路与检查关卡,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华真行问道“有用的东西都搬走了?” 李敬直“能回收利用的基本都拆走了,最有价值的就是那个信号塔架。” 非索港这座城市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手机信号,塔架与4g基站是东国援建的,信号覆盖一片片相连或不想连的区域。而这片地方最有价值的设施,就是一个无线基站,已经被新联盟连塔架一起拆走了。 非索港也有固定电话系统,最早是别利国建设的,曾遭严重破坏,后来又修复了一部分,电话公司至今仍是别利国的公司控股。 可是有线电话在非索港的使用成本太高了,铺设穿过各个街区的线缆系统,还要日常维修与维护,想想就头大甚至不可能,所有只有部分地区的少数人安装,其普及程度如今远远不如技术更先进、使用更方便、功能更强大手机。 正因为只有少数人才能用得上座机,在许多当地人眼中,它却成了一种比手机更高档的东西,甚至是有身份的象征,想想也挺搞笑的。 这一带没有电话线路,此刻也没了手机信号,华真行与李敬直都带着无线对讲机,连好了耳麦。无线对讲机的此刻的通话距离只有几公里,但已经够用了。 天空下着小雨,“炼金工厂”就像被周围黑沉沉的怪兽包围,从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到什么,视线都被复杂建筑阻挡了。华真行闭着眼睛道“来了,两伙人,从两个方向集结,都挺多的,加起来快三百号了。” “草特玛的大丰收!”李敬直忍不住毛了一句粗口,大丰收是王丰收在草鞋帮的绰号,然后又问道,“黄金帮呢?” 华真行“你那边不是有消息吗?” 李敬直“我就是跟你确认一下,真的不需要再派人去堵截?” 华真行“来了八十四个人,都带着枪,可以说把主要力量全部抽过来了,就埋伏在我们身后的方向。暂时不需要理会,我安排好了,待会儿再派人过去。” 李敬直“大丰收靠不靠谱?他可是说了黄金帮不会插手的!” 华真行“只是洛克这么告诉他的,他也说过洛克的话不一定可信,反正我们也一直在防备……我们的人都撤出来了吗?” 李敬直“刚刚撤出来,一队在东北面警戒,一队正绕向我们后方。” 华真行“那些人摸进去了,我们等枪声……王丰收太冒险了!” 然后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了几分钟,突然有一声枪响打破了雨夜的平静,紧接着枪声大作,就像耳边有一锅爆米花在微波炉里不断炸开,两人都不约而同都开始看时间。 “两分钟到了!大丰收怎么回事?” “再等等,等他出来,应该没事!” 过了一会儿,王丰收像一阵微风无声地闪进了屋子,带着满身的泥水。李敬直低喝道“你怎么回事?说好了枪响后两分钟碰头,现在都两分三十秒了!” 王丰收“第一枪不是我开的,意外!再等等,等他们全部进去了。” 华真行“你没事吧?” 王丰收“放心吧,毫发无伤!” 华真行“王总,你来掌握时机,说按我就按……”他脚边放着一个按压式引爆器,有导线埋入地下引向外面,然而还没等他动手就被李敬直拦住了。 李敬直看着王丰收,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的绝户计,必须你自己动手!” 王丰收点头道“好,我来!” 华真行以神识传音道“我去看黄金帮那边的情况,我没发信号你们就不要插手……发现他了吗?” 王丰收“没有,他没来,你是不是搞错了?” 李敬直端起一支突击步枪道“我布置的人也没发现。” 华真行“假如发现随时示警,能动手就立刻动手,不要跟他单挑比枪法,也不要试探他的本事有多大。” 华真行转身离开这间屋子,在黑暗中悄然穿行,没走多远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闷雷声,滚滚回音带着一股可怕压迫感,地面都在颤动,令人几乎站立不稳,然后一切归于沉寂,片刻前还挺热闹的枪声也不再响起。 这就是华真行等人最后制定的计划,并没有让巡逻队员与那两伙人交火,而是在那一带事先埋好了炸y。z药的布置很有讲究,是李敬直与华真行暗地里亲手埋的,小当量、大范围、密点阵分布,短间歇顺序引爆。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进入这个范围的人谁都逃不掉,同时不要波及周围,动静也尽量不要太大。 从华真行的位置看不见爆炸,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结果。那片地域的建筑已全部被“拆除”,雨水渐渐熄灭了残存的火光…… 华真行穿行黑暗中的雨幕,与远处的曼曼汇合。在雨中,曼曼不用看就知道他来了,悄声道“刚才怎么了,我感觉地面……”她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惊惧。 华真行“那边动手了,他们在对付另外两伙人,现在我们动手!” 曼曼隐藏在一个破损的小院中,她前方的建筑里散布潜伏着黄金帮的武装分子,共有八十四人,带队的是树杈子。 听见炼金工厂附近传来激烈的枪战声,树杈子不禁面露喜色,同时手心也在出汗。虽然非索港经常发生各种枪战冲突,但这样的大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老板果然料事如神! 可是随即传来的滚雷声平息了一切,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想派人摸到近处侦查情况,忽然身子就开始发软,莫名眼皮都睁不开了,就这么缓缓地顺着墙根坐到地上,然后软软地顺势躺下了。 他不是突然栽倒的,但失去意识的过程却无法抗拒,就像在几秒内犯困睡着了,他带来的所有人也都是同样的情况。 曼曼站院中,双手前伸捧着那个打开的小瓶子,瓶中装的是浅紫色的粉末,雨滴不断飞入瓶中再飘出来。粉末的溶液竟变得无色无臭,化为雾气远远飞去,在雨中根本无法察觉,然后被每一个黄金帮帮众吸入口鼻,悄然间把他们全放倒了。 曼曼将空瓶还给华真行道“按你说的,他们果然都睡着了……幸亏所有人的位置散得不是很开,还没有超出我的控制范围。” 华真行展开神识时刻警惕周围,接过瓶子道“洛克和枪神在里面吗?” 曼曼摇头“他们都没来。” 080、迷仙散 迷仙散听名字很像武侠小说里下三滥的迷药,但它确确实实是一味灵药。古时有高人想炼制一种有安神之效的灵药熏香,结果不小心却炼出了迷仙散,安神之效是有了,但更明显的是安眠之效。 别说普通人了,修士若无防备也会中招,因此得名迷仙散。想迷倒真正的仙人当然是不可能,但很多修士古时在普通人眼中也算是神仙了。 此物是灵药,只有修士才能使用的,但用来对付其他修士嘛……你想究竟干什么?而且这种东西只要谁用过,或者人们发现谁身上有,就会人人防备,此人的名声也就臭了。 而且修士若有防备,此物基本无用,而对付普通人有的是别的手段,用得着特意炼制灵药吗?有这工夫练别的灵药辅助修炼多好! 迷仙散也可以用来对付大型猛兽,其效用直接作用于元神,比普通的麻药药好用多了。有些兽类看着体型很大,其实意识远比人弱小,用迷仙散就能轻松放倒一群。可是修士干嘛要和兽群过不去呢,也不值得专门为此炼制灵药。 迷仙散成了不尴不尬的鸡肋之物,通常只用在一种场合,那就是修士需掩饰行藏时。自古就有不得闹市施法惊世骇俗的共识,假如不得已而为之,或者有理由必须要这么做的时候,那就来一片迷仙散吧。 元神尚未清明、修为未达三境者,中了迷仙散之后醒来,会记不清昏睡前一小时之内的事情。 但修士想避免犯戒有很多办法,迷仙散这东西还是很犯忌讳的,后来很多门派干脆就禁止使用,免得遭人非议。 杨老头在非索港这个地方倒是不怕遭人非议,居然给了华真行一瓶,也不知是他自己炼的还是从哪儿弄来的。 迷仙散最初是被当成一种熏香炼制的,但使用时它不是用普通的火点燃,而是用神识粹炼之法催发,化为无色无味的气味弥漫而开,所过之处人畜皆迷。可以把它视为一种借助灵药施展的大范围、无差别精神攻击类法术。 用这种东西得非常小心,稍有不慎就连自己都放倒了,通常要有四境修为才能控制自如,但也要谨慎使用。 可是华真行另有妙招,因为他认识曼曼啊!杨老头介绍迷仙散的时候,华真行还特意问了,这东西能不能溶化到水里让人喝下去? 杨老头骂道“假如你能在战场上把迷药放到水里,临时给对手都灌下去,还用费别的手脚吗?”但他还是告诉了华真行另一种方法,这东西喝下去是没有效果的,但溶于水中化为雾气被人吸进去,同样有效。 据说有个人做过很无聊的试验,将迷仙散倒入水中做汤,结果汤煮开之后冒出热气,把厨房里以及外面路过的人全迷倒了。等汤凉了,将它喝下去的人反而没事。也不知是谁这么无聊,华真行暗中猜测,很可能就是杨老头本人。 可是假如这么用的话,就失去了迷仙散的隐蔽性,和普通迷香没什么区别。想想那个场景,拿出小瓶子,将淡紫色的粉末倒到一杯水里,变成无色无味的溶液。然后这杯水缓缓化为雾气飘出去,飘到一个个人的口臭中…… 且不说这么做比直接使用迷仙散更费劲,而且也未免太诡异了,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恐怕早就屏住呼吸跑光了,就没听说过有哪位高人这么干的。 可是这一切对曼曼来说都不是问题,她精妙的控水手段可以保证,将雾气送到每一个人的口鼻前。黑暗中的黄金帮帮众,谁也不会防备自己吸入了无色无臭的水雾。其实就算在白天也没问题,谁又会在意偶尔飘来一片淡淡的水雾呢? 杨老头让王丰收给华真行带来的那一小瓶迷仙散,足够放倒上百人,解决黄金帮的埋伏后还剩下一层瓶底。 按照华真行原先的计划,如此就可以兵不血刃解决问题,而后再分期分批对付其他势力得威胁。可是谁能想到王丰收策划了这样的场面,众人不得不又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一举轰杀了三百多名穷凶极恶的罪徒。 确认已经全部搞定,华真行通知了李敬直。李敬直则通知撤下来的两支巡逻队员分头过去收拾残局。那些人还得睡一阵子呢,全副武装藏在黑暗中鼾声此起彼伏,等睡醒了才会知道自己成了俘虏,却不记得曾经发生了什么。 华真行带着曼曼悄然离去,与李敬直和王丰收汇合,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也在这里、做了什么。 进了那座没门没窗的破屋子,从窗洞往外看去,前方的一片建筑已成为平地,就连爆炸卷起的烟尘都已在雨中落定,显得特别宁静而诡异。李敬直认识曼曼,笑着点头。王丰收也听说过曼曼,华真行简单地给他介绍了一下,他也微笑着躹躬问好。 曼曼不禁感叹,她所见到的华真行的朋友们,不论什么身份什么年纪,都好温和、好有礼貌啊! 王丰收打开了一盏应急灯,他脚下躺着一个人,正是黄金帮带队而来的树杈子。另外八十三名帮众自有巡逻队去收拾,而他动作很快,已经把其中的头目给拎过来了。 李敬直和颜悦色道“小曼曼,认识这个人吗?” 曼曼“他叫树杈子,黄金帮的小头目,蓬康的心腹。” 华真行“我也见过,他来杂货铺卖过矿金。” 王丰收很潇洒地打了个响指,没什么反应,他不得不俯身又弹了树杈子一个脑崩。树杈子这才全身一颤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却仿佛看不见眼前的几人,还像失去意识的样子。 王丰收开口问道“树杈子,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有些飘渺,就像从耳孔一直钻到脑袋里,听着令人有点难受。 树杈子梦呓般地答道“老大,鲍里斯老大。” 王丰收“来了多少人。” 树杈子“能抽调的都来了,剩下的人看家、保护老大。” 王丰收“枪神呢?” 树杈子“什么枪神?” 王丰收“洛克呢?” 树杈子“哪个洛克……有洛克什么事?” 华真行在一旁小声提醒道“他不知道洛克的身份。” 王丰收又问道“金典行最近来没来什么陌生人?” 树杈子“经常有,买东西、当东西,有熟人,有的不熟。” 王丰收“洛克或者鲍里斯身边,最近有没有跟着什么陌生人?” 树杈子“没有。” 被迷仙散放倒的人,可以自然睡醒,但短时间内很难强行唤醒,除非用特殊手段冲击其神识,普通人也是有神识的,只是不得外展。若是后一种情况,人还会处在无意识地恍惚状态,感觉就像做梦一般。 树杈子刚才就是这种状态,等他完全回复清醒后,也不会记得有这段谈话。王丰收扭头问华真行道“你们会不会搞错了?黄金帮根本就没有枪神的消息。” 曼曼摇头道“不会的,扎辛的记性最好了,他看得很清楚,就是枪神来了。”在国际码头看见并认出枪神的,就是海神族的老族长扎辛。 这么两句话的工夫,树杈子已经又睡着了。 就在这时,王丰收的手突然向身后一扬,华真行则搂住曼曼的腰也向旁闪身,将她带离了原先的位置。不远处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响,而李敬直已经踢碎了应急灯,转身单膝跪地端枪瞄准,朝着枪响的方向打出了一梭子,动作一气呵成。 这间屋子两面漏风,窗和门的位置只留下两个破洞,从门洞方向看过去,大约六十米外的一处矮墙墙顶端,有一个人刚才架枪正准备向这边瞄准。 他就是李敬直手下的一名巡逻队员,从爆炸场所另一个方向撤过来,正赶往黄金帮众人的昏睡地点,这本不会引起注意,从李敬直等人的位置也看不见他。 他却突然停了下来,闪身进了一座院落,在矮墙的凹口处悄悄举枪。这边的破屋子里刚才亮起了应急灯,灯光就是最好的指引,而他藏身于黑暗中几乎无人能发现。他想暗杀的是王丰收,只要得手后趁着黑暗的掩护立刻离去,应该没人能追得上、找得着。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瞄准就被发现了,这边几人反应都很快。枪刚架上墙头,王丰收就向后挥手,枪管被一股力量朝天抬起,他猝不及防间抠响了扳机,子弹打飞到天上去了。 与此同时,胸前趴的湿润土墙仿佛化为了沼泽泥沙,整个上半身带着双臂一下子就陷了进去,只留下了一个脑袋还探在墙外,然后土墙仍是土墙,他禁锢其中挣脱不得。 这是王丰收施展的神通手段,不愧是一名四境修士,随即喊道“不要开枪……唉,留活口啊!” 王丰收刚说出一“不”字,李敬直的枪就响了。他的枪法极准,那人也没法躲闪,立即当场毙命。 李敬直起身收枪,面色铁青道“怎么回事?” 华真行也问道“他是枪神吗?” 王丰收摇头道“他不是,他就是新联盟的巡逻队员,原先草鞋帮的,叫仝恕。” 李敬直冲对讲机吼道“枪是我开的,没事!发现有个残余分子没炸死,已经解决了!你们继续按计划行动,注意收拢队伍不要走散,少了谁立刻汇报。”然后转过身问道,“王丰收,你事先就知道他有问题,对吗?” 刚才那人稍有异动就被王丰收发现了,不仅阻止了他开枪,而且瞬间就施展神通将其禁锢,说明王丰收应该早有防备。王丰收可能是在防备枪神,但是从他的反应来看又不太像,故而李敬直有此一问。 王丰收叹了口气道“是的,但我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候还真敢动手!巡逻队里有叛徒啊……” 华真行打断他的话道“原来真有内线!他就是你重金收买的内线?” 王丰收点了点头“他以为自己是北港货运那边收买的,我以芮宁宣的身份在中间牵的线,然后又以买家的名义跟他联系。刚开始我开价一万米金,要他提供这边的巡逻布防图,他很犹豫,然后我加到五万米金并加了一个条件,他就答应了。” 控制非索港地下军火交易的组织,明面上以一家货运公司的名义做掩饰,就是北港货运。华真行很意外啊,他知道王丰收暗地里的策划,却认为所谓的内线只是虚构,或者是找人故意提供情报迷惑对手,没想到重金收买的事居然是真的! 华真行追问道“什么条件?” 王丰收“让杀一个人,并告诉他此人是新联盟的智囊,在幕后策划了所有的行动。” 李敬直“谁?” 王丰收“就是我,王丰收。总共五万,提供情报先给两万,杀了‘王丰收’再给三万。他不知道我就是王丰收,一切都是按真的来进行,这样才最稳妥,不会露出破绽。 这么提条件是一种技巧,我要找理由给他一大笔钱,让他足够动心的钱,也要让他相信自己做的事情真值这么多钱。先给两万买布防图,他会很放心,因为后面还有任务呢……” 话音未落,李敬直冷不丁抡起枪托就朝他砸了过来,动手之后才吼道“我草你姥姥!” 王丰收伸出上臂架住枪托,手臂上就像有无形的护盾,发出嘭的一声,将李敬直震得向后退了一步。王丰收不愧是高手,这么近、这么突然的偷袭也能防住,却随即发出一声痛呼。 原来李敬直动手的同时,华真行也一声不吭地挥出了一拳。这下王丰收可来不及防备了,拳头正打在他的左颊上。 曼曼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要打架,但见华真行动手了,她也毫不犹豫的帮忙,双手凌空虚握,和王丰收刚才施展的手段差不多,只是范围更小、距离更近、控制得却更精妙。这破屋子当然漏雨,王丰收脚下湿润的泥地忽然化成了泥浆,将他的右脚陷了进去。 王丰收立刻就把右腿拔了出来,泥土裂开飞溅,但是重心已失,被华真行一拳打倒,还等没扑地,又挨了李敬直抢步上前的一脚飞踹。 也就是他身子骨好,而且另外两人并没有下死手,换个人恐怕立马就交待了。王丰收趴倒在地,华真行跟上来一脚跺住他的左肩,李敬直也重重地跺住了右肩。曼曼再加把劲,泥土一软,将他齐胸往下的大半个身子都埋了进去。 王丰收虽是一名四境修士,可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李敬直、华真行、曼曼三个人一起动手偷袭,也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挨了结结实实一顿胖揍。 王丰收没有再挣扎,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双手抱头喊道“我错了,我错了!大缸子、小师弟,脚下留情啊……” 大缸子就是李敬直在草鞋帮的绰号,诸如大金子、大壳子、大丰收等。他喊了几句声音便越来越弱,竟像是莫名睡着了。 曼曼的手可真快,已经从华真行兜里将那个小瓶子掏了出来,以迷仙散故技重施,让王丰收这位高手彻底没了再反抗的可能,也让华真行和李敬直有点傻眼。 081、纸飞机 王丰收只昏迷了不到一分钟,随即就被华真行强行唤醒,不愧是四境修士,他并没失忆也没有进入梦呓状态,只是稍有点晕眩恍惚。应急灯已经灭了,他抬头先感应到不远处躺在地上昏睡的树杈子,而身体已没有陷入地面。 他双手撑地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只见李敬直点了一根烟,微弱的红光时明时暗。屋里另外三个人就这么盯着他,谁也没提刚才用迷仙散的事,华真行开口道“师兄,你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吗?” 王丰收“有问题,我的做法有很大的问题!我错了,我认错!” 华真行“不是说你的问题,是黄金帮的问题,把你的聪明换一个地方想想。”说着话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李敬直也说道“错了就要弥补,事情还没有结束。” 曼曼“你们在说什么?” 华真行小声道“我们在说枪神,既然他来了非索港,目的是什么?” 王丰收抖了抖,身上的泥水滑落,衣服和脸又重新变得干净,他也反应过来了,皱着眉头道“假如枪神真的回了非索港,今天晚上却没出现,又有什么意义?” 李敬直“你既然这么聪明,问谁呢?” 王丰收突然一拍大腿“他不是来对付我们的,是鲍里斯请来对付洛克的!” 仿佛一语点醒梦中人,华真行立刻也反应过来道“只要杀了洛克,黄金帮的一切就都是鲍里斯的。” 曼曼纳闷道“黄金帮已经被你们打掉了呀。” 黄金帮今天被活捉了八十四个人,全部缴械,可以说主要力量已经被一网打尽。虽然鲍里斯等人还在,但从结果来看,黄金帮的覆灭已不可避免。 李敬直眯着眼睛道“鲍里斯根本不在乎黄金帮,他只在乎干掉洛克后能得到什么。我们都知道,在黄金帮的户头上,这几天至少就收入了一千三百万米金!” 王丰收以非常肯定的语气道“对,那才是他真正的目标!有了那笔钱,他还在留在非索港当什么黄金帮的头,上哪儿不能潇洒?” 李敬直“他想对洛克动手的话,今天夜里就是最好的机会。天亮后非索港各大势力都会有一场大乱,恐怕也没人注意到他了。” 王丰收“我们要把他截下来吗?” 华真行摇头道“不,我们要赶快去找洛克,不能让枪神杀了他。假如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收编黄金帮、控制克林区,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救下洛克是最好的办法。” 王丰收“去救洛克?让枪神干掉他,然后我们再收拾枪神和鲍里斯,不是更好吗?这样黄金帮就会彻底瓦解!” 华真行转身就走“快,我们要立刻赶过去!李总,你在那边安排了人监视吧,让他们注意安全,都离远点,只管监视动静,自己不要有任何动作。” 王丰收还想说什么,李敬直已经断然道“都听小华的!大丰收,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自作主张。” 曼曼当然跟着华真行一起离开,路上李敬直还用对讲机布置了一下任务,又询问了情况,得知洛克今天并没有离开金典行,应该在二楼睡觉呢。 金典行是有人值夜的,两名值夜者就携带武器睡在一楼大厅里。经理蓬康还给自己在二楼弄了个休息的地方,有卧室、客厅以及独立的卫浴,就像一套很舒适的公寓,可是弄好之后他并不住在这里。 洛克是金典行资历最老的员工了,也是掌握核心技术的业务骨干,经常加班到很晚,所以蓬康就把那个休息室“借”给他用了。洛克有时候会回自己的公寓,有时候就在金典行过夜,他的自由度是最大的,毕竟这家典当商行离了他就玩不转了。 这就是外人所知的信息,而实际上就是洛克让蓬康给自己在金典行二楼搞了个住所,他不想回公寓的时候就住这里。李敬直已经知道洛克的身份,当然会派人在周围派人监视,只是没法进入金典行内部。 睡梦中的洛克似是听到了沉闷的滚雷声,这声音很远,传到他耳边已变得异常的低沉。他立刻就醒了,莫名感觉一阵心悸,穿好衣服下床来到外面的会客厅中,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坐好,拿起一张纸开始折飞机。 他有一个爱好就是折纸飞机,这多少有些奇怪,都这么大人了还喜欢小孩子的玩意。桌上放着了一摞崭新的a4纸,这是他的习惯,无论是自己的公寓里,还是楼下的工作台,他都要放一摞a4纸,以便随时取用,但他从不在别人面前折纸飞机。 洛克身后有一个书架,上面放满了各式纸飞机,都是以前独处时折好的。他的生活很低调,就像一匹隐藏在洞穴里的独狼,有一种刻在骨子的收敛与谨慎,他不是不懂享受,比如说身边也“发掘”了凯莉这样的女人,可是他从不和她们一起睡。 睡觉和睡觉是两个概念,他从不留人在身边过夜。 他的动作非常快,手指异常灵活,也非常稳,在黑暗中折出了一架又一架纸飞机,今天折的纸飞机都是头部很尖、形状细长。随着稳定的动作与节奏,他的情绪仿佛也跟着稳定下来,驱散了刚才那种心悸的感觉。 折着,折着,他不禁又想起了她,她如今应该过得很好吧。当年就是她教会了他折纸飞机,两人通过纸飞机这种古老而幼稚的手段传递消息,偶尔也有几句情话,感觉既好玩又快乐……后来也是纸飞机通知他赶紧离开,否则早已遭了毒手。 他尊敬的老师一集同伴曾那么强大都已遇难,只有他孤身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偏僻角落,这里没人没知道他过去、也没人关心他的来历…… 洛克已经恢复冷静与镇定,但不知为何隐约总有一种不安感。他拿起一个纸飞机,像孩子般朝其尖尖的头部哈了一口气,然后向前扔了出去。这纸飞机就似活了过来,在半空中拐了个弯飞向了窗户。 关好的窗户自动打开了一条细缝,恰好能让这架纸飞机钻出去,洛克则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纸飞机在雨夜中飘飞,晃晃悠悠看似是自然地随风而舞,却恰好在金典行外以及上方绕了一圈,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屋顶上,不断被雨水打湿,仿佛失去了刚才那种灵动。 洛克没有收回纸飞机也没有再操控它,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拿出了手机,只听手机中传出蓬康气急败坏的声音“洛克先生,我有事情汇报。鲍里斯,鲍里斯派人去了大头帮的地盘,他把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 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今天晚上有人要对大头帮的炼金工厂动手,他打算等那些人混战之后再来个黑吃黑。可是我知道,您不是这样吩咐的……” 洛克突然明白刚才那种不安感从哪来的了,立刻问道“他真的动手了,你在哪里?” 蓬康“我马上就到金典行了!千真万确,队伍两个小时前就出发了,他居然没有告诉我,幸亏带队的是树杈子,接到命令后和我通了个气。” 洛克“你为什么现在才汇报?” 蓬康“我睡着了,没接到电话,真该死!老板,您起来了吗?” 洛克“上来吧。” 说到这里其实已经不用再打电话,蓬康已经赶到了金典行,叫开门上了二楼。洛克打开门锁坐回桌后,又把灯打开了,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他淡淡答道“进来吧。” 蓬康推门而入,一脸焦急道“老板,现在怎么办,要通知鲍里斯把人撤回来吗?” 洛克放下刚刚拿起的手机道“你能联系上鲍里斯吗?” 蓬康“我联系不上,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我刚才听见了枪声,好像还有爆炸,应该就是大头帮炼金工厂的位置传过来的。”说着话他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伸手指着某个方向。 洛克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蓬康侧身让开位置,一边小声嘟囔道“老板啊,照我说您就是太低调了,组织的人都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他们平时就听鲍里斯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洛克突然打断道“你怎么穿着防弹衣?” 蓬康“我——”他只来得及说出半个单词,就突然被洛克伸手扯到了自己身前。啪的一声几乎同时响起,一颗子弹飞进打开了窗户,击穿了蓬康胸前的防弹服,穿过身体,又打入了背后的防弹服嵌层中。 躲过一劫的洛克闪身退走,又坐回了书桌后,顺手关上了灯。雨丝顺着窗口被风进来,外面的路灯光也照了进来。 外面的路灯光彻夜明亮,是非索港难得的景象,仿佛能改人一种安全感。隐约能看见蓬康仰面躺在地上抽搐,他好像想说什么,口鼻中却溢出了鲜血,很快就没了动静。 洛克保持着沉默,坐在暗处仿佛化为了阴影,过了良久才突然开口道“莱恩,你既然走了为什么又回来,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吧?”莱恩就是枪神的名字,在非索港人们几乎只知道他被称为枪神。 有一个声音传来,语气非常轻佻,却让人很难分辨说话者的位置“洛克,你叫洛克,你居然知道我名字,看来你才是黄金帮的幕后老大。我们之间的确没有恩怨,我以前甚至都没注意到你。 恭喜你,看来有人不希望你继续在某后管事,重金请我来干掉你。你很幸运,躲过了我的第一枪,我已经很久没有失手了,希望你接下来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不知为何,洛克听见这番话竟似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是蓬康吗?他已经死了,无论答应了你什么条件,都不可能再兑现,而我们还可以好好谈谈。” 082、雨夜过招 枪神并没有答话,洛克身后的书架上却有一只纸飞机飞了出去,然后啪的一声被击成飞舞的碎片,有一枚弹头落在了地板上叮咚有声。 枪神换了位置,弹道的角度跟刚才已不一样,斜着穿过窗户射向书桌这边,假如有曳光效果的话,可以看见子弹在空中居然带着弧度,尽量向着洛克的位置拐弯。 洛克的心沉了下去,枪神还不罢手,要么说明他已经拿到了足够的佣金,要么说明除了蓬康之外还另有人能支付他佣金,那人恐怕只能是鲍里斯了。他又开口道“这个房间是我设计的,你没有办法打中我。” 刚才那一枪,弹道虽然带着奇异的弧度会拐弯,但仍然打不中洛克。其实本没必要用什么纸飞机去拦截,但洛克还是拦了,不仅是防止万一,也是展示实力并试探对方。 枪神的声音又传来“没想到非索港还有你这样的高手,这么多年却深藏不露,看来你身上藏着大秘密。” 洛克“你我都是修士,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枪神“可惜啊,无论你有什么秘密,我都不感兴趣,今天的任务就是杀了你。” 洛克“鲍里斯承诺给你多少钱?那其实不是他的钱,都是我的钱。假如能用钱解决,我认为都不是问题,与其替他卖命还不如与我合作,在我这里你只会得到更多。” 枪神“可惜啊,干这一行得讲究信誉,我有做人的原则。” 洛克冷冷一笑“为了利益杀害陌生的无辜者,早就没有了任何底限,没资格谈什么做人的原则,剩下的只是自我安慰与欺骗世俗的谎言。” 枪神也笑了“非索港势力最大的黑帮之一的黄金帮,这么多年来的幕后老大,居然说自己无辜?” 洛克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哦,那你是为了正义而杀人喽?假如是那样,你当年就应该自杀了!难道这些年已经改邪归正,以维护正义来赎罪?那你就更不应该杀我。 你应该多读点书,我们之间没有仇,你也没有我的任何罪证,所以在你面前,我就是无辜的陌生人。 收钱而杀人,已击穿了人性的底限,连底限都没有了,还什么不能出卖的呢?我给你更多的钱,你自己开价,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去杀了那个游戏的发起者。” 枪神“也许你说的对,可是再没有底限的人,也有自己的原则,面对世界也要做出选择,身为杀手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就在这时又传来啪的一声响,紧接着啪啪声不断。刚才洛克是故意说了那么多话,引枪神开口回答,终于确定了枪神的方位。桌上有只纸飞机无声无息地飘了出去,在窗外的夜雨中陡然加速疾射,却被一枚子弹打成碎片。 紧接着洛克身前刚折好的纸飞机一只接着一只疾射而出,就像一枚枚微型导弹,穿过窗户向着夜雨中的某个方位扑去,却接连打碎。 枪神用的应该是一支762毫米口径的半自动步枪或狙击步枪,型号未知,枪口显然加了消音器。可是就算加了消音器仍有开枪的声音,只是没有原先那么刺耳,连续开枪就等于连续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所以洛克的纸飞机接连不断袭至。 这是一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洛克主动发起反击而枪神防守。洛克连续射出了十一只纸飞机,而枪神只开了八枪。最后三只纸飞机是被一把短刀从空中斩落的,这位枪神倒是跟华真行的某个习惯很像,他随身带的短刀也是伞兵匕首改装的。 短暂的交锋结束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洛克轻轻咳嗽了几声,眼神中露出一丝疲惫。枪神的声音又不知从何处传来“叠这样一只纸飞机肯定很不容易,你还有多少?” 洛克“肯定比你的子弹更多。” 枪神“别忘了我在外面,弹药是可以补充的,开枪也比你放纸飞机轻松得多。” 洛克“你又打不中我,这有什么意义?” 枪神“你不可能永远待在那里不出来。” 洛克“你也不可能永远趴在外面的屋顶上,随时保持现在的状态,而我坐在这里可比你轻松多了。” 这两个人互相斗着嘴,就像在讨论什么学术问题,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种时候要比拼的就是注意力和耐心。相较而言洛克是被动的一方,因为枪神随时可以离开,他却不能轻易走出这间屋子,除非有把握挡住枪神的子弹并干掉对方。 洛克突然又说道“你受伤流血了!” 枪神“只是擦破一点皮,没有任何妨碍。”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上当了,因为洛克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受伤,这样的回答给了对方更多坚持下去的信心。 他刚才用伞兵刀斩碎第九只纸飞机的时候,因为枪膛里的子弹恰好打完了,仓促之间飞刀斩出,纸飞机虽然被划成了碎片,但其中附着的锋锐之力并没有完全消失,有一片碎纸在他的右脸颊上划了一个小口子,虽不碍事却挺惊险。 洛克又笑道“下一次,伤口就说不定在什么地方了。” 枪神没有再出声,好像已经离去。楼下值勤的两名武装保安却接了个电话,然后拔枪上楼,在楼梯上就喊道“洛克先生,出了什么事情吗?鲍里斯老大来电话,说你有危险,要我们护送你离开!” 蓬康临死前有句话说得很对,洛克有个最大的劣势,就是普通帮众根本不知道他才是幕后的老大。枪神通过鲍里斯使了盘外招,让一楼值夜的两名帮众去“护送”他。 洛克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摆手,一张a4纸飘了出去,飘到门外时,他才举手遥遥虚握,那张纸在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攥成一团,然后纸团飞向了楼梯。只听两声闷响,伴随着短促的惊呼,那两人就像分别挨了一记重拳,被打晕在楼梯间的拐角处。 枪神似无处不在的嘲笑声随即响起“原来他们都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老大。” 就在这时,又有一辆小车停在了金典行门前,有一个女人裹着披肩勿忙下车,伸手去推金典行的门。门应手而开,她穿过楼下的营业厅跑上了楼梯,随即发出一声尖叫,应该是看见了那两个晕过去的值夜者。 枪神又笑道“我刚才居然忘了开枪,等她进了房间再说吧,这女人肯定和你有一腿。” 洛克“不关她的事,没必要把她卷进来,你难道还想杀了世上所有人吗?” 枪神“那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时凯莉已经跑到了客厅门口,颤声叫道“洛克,洛克,你没事吧?鲍里斯,小心鲍里斯,他请了杀手想要干掉你……” 洛克厉喝道“凯莉,站住,不要进来!” 凯莉站在了门前,一手扶着门框身子还在发抖,突然又失声惊叫道“那是谁,是蓬康吗,你杀了他?” 洛克“不是我,就是鲍里斯请来的杀手干的。神枪帮当年的枪神,他现在就在外面呢。” 凯莉吓得身子一软,顺着门框坐倒在地“怎么会这样,现在怎么办?” 洛克“你顺着墙角爬进来,从靠近窗户这边的墙角,到后面的卧室里去,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 凯莉依言颤颤巍巍地沿着墙角爬行,并从洛克的身后经过,然后躲进了卧室中。枪神似是失去了耐心,终于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出此案在街道上,而洛克也没再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又有一辆车缓缓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的人是鲍里斯。 “莱恩阁下,洛克解决了吗?” “他还活着,刚才凯莉进去了。” “您亲自出手,他怎么还活着?” “不要着急,要学会享受做每一件事的过程。我们这就进去杀了他,我甚至可以让你亲手开枪……跟在我身后,我会保护你的。” 枪神带着鲍里斯走进了金典行,穿过一楼稳步上了台阶,甚至刻意发出了沉重的脚步声,然后出现在门前,直接面对洛克。他的样子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脸颊消瘦,个子不高,眼睛很小,几乎就是一条细缝,右颊上还有一道新的伤口。 枪神对着洛克举起了枪,与此同时,洛克身后的书架上有一大群纸飞机已呼啸而至。枪神没有瞄准,他只是接连开枪,直至打空了弹匣,所有的纸飞机化为碎片如蝴蝶乱舞、纷纷坠地。 洛克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枪神重新换上弹匣,就站在门外冷笑道“你真的认为能阻止我吗?我现在就站在这里,而你面对的是死亡……” 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在杀人之前,看见对方的恐惧会使他兴奋,而各种求饶方式会给他带来异样的快感。这时洛克却冷冷地说了一句“鲍里斯已经死了,现在没有人能支付你报酬。既然收不到,还是罢手吧,我可以给你一笔补偿。” 枪神猛然回头,只见鲍里斯瞪大双眼面目狰狞,眼角、鼻孔、耳眼中竟缓缓流出鲜血,而脚后的地面上散落了很多碎纸屑。当枪神回头看见他的时候,鲍里斯才突然向旁边歪斜倒地,就像瞬间被抽空了力量。 将时间倒退到一分钟之前,就在两人走进金典行之后,屋顶上洛克最早放出的去那一只纸飞机轻轻抖了几下,似随风动荡的荷叶滑落了很多水珠,它居然没有被浸湿。 当书架上的一群纸飞机都飞向门口的时候,枪神开枪连射全部挡下,没有一片碎纸能够落到他的脚前,当然也完美的护住了身后的鲍里斯。可是就在枪声的掩护下,有一枚纸飞机无声无息从后方疾速射来,目标不却是枪神而是鲍里斯。 细长的纸飞机并没有扎进鲍里斯的身体,在触碰到他后脑的瞬间就停了下来,然后化为了一团碎片飘落……枪声停止之后再回头,鲍里斯就成了这个样子。 枪神回头看见鲍里斯倒地的时候,洛克身前刚叠的一架纸飞机便向他的后脑疾射而至,然而枪神连看都没看,举手开枪。嘭的一声碎纸炸开,弹头竟落到了桌面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枪神转回头面现怒意,枪口仍指着洛克。洛克身前的桌上还剩最后一架纸飞机,它也缓缓飘起,尖尖的机头也遥对着枪神的额头。 “你成功激怒我了,洛克!” “你是个蠢才,莱恩。” “你的精神已经枯竭,不过是虚张声势,难逃一死。” 洛克的一只手放在了桌上的那摞a4纸上,空中的那只纸飞机飘然落地,他的声音已变得有些嘶哑“你能杀了我,但是在我临死前的一瞬间,可以将你切成碎片。不要动,只要你想开枪或者想离开这个房间,我就会与你同归于尽……但这又何必呢?” 枪神忽然感觉到一丝寒意,看着洛克手下压的那一摞a4纸,仿佛看见了一个场景,就是洛克决死爆发之时,所有的纸张都会化成利刃飞出,切碎枪神莱恩。 这是洛克的最后一搏,他若祭出这一招自己也活不下去,而枪神并没有把握能在洛克爆发之前杀了他,此刻也不敢轻易移动,场面居然就诡异的僵持住了。洛克哑着嗓子问“可以谈了吗?” 黄金帮如今的主要财富都在银行账户中,不论是北湾赌场还是金典行的户头,其他人都动用不了。洛克不仅“兼管”其财务,而且印鉴、名章等物都在他的手里。只有拿到这些东西,相关负责人才能动用或转出账户里的钱。 这些东西,对鲍里斯、蓬康等人是有用的,也是必须的,但对于枪神莱恩来说却没用,至少不是那么好用,就算他杀了洛克,也不等于立刻就能控制黄金帮所属企业账户。 而且枪神也不清楚鲍里斯等人计划的其他细节,他只是被请来干掉洛克的,事先收到了三十万米金的预付,事成之后还有七十万米金的尾款。此刻蓬康、鲍里斯都死了,好像已经没有人能再付给他报酬了,确实可以也应该与洛克好好谈谈了。 083、生动的一课 这时枪神却笑了,因为凯莉适时出现了。她躲在卧室的门框后,拿着一支枪指向了洛克,成了压倒天秤的最后一颗砝码。 她进来的时候没有带枪,可是洛克的卧室里有一支手枪,她知道在什么地方。洛克没有把枪带出卧室,他最擅长的还是纸飞机,而这支枪此刻却成了凯莉指向他的武器。就算没有这支枪,凯莉在枪神配合下说不定也有别的手段。 洛克没有回头,表情说不清是绝望还是失望,缓缓开口道“原来还有你,为什么?” 凯莉没敢暴露身形,仍躲在门后道“我不止一次问过你,打不打算离开这里?可惜你给了错误的答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像莱恩当年那样离开?” 这次事件的主谋不是鲍里斯也不是蓬康,就是凯莉。鲍里斯和蓬康可能也动过类似的念头,但在洛克的积威之下从不敢付诸行动。这次确定黄金帮的账户上有了巨额现金,则是引发刺杀行动的契机。 如今的凯莉早已摆脱了鲍里斯的控制,她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更高的期待,也是她挑唆鲍里斯对洛克动手,目的当然主要是为了钱,但也不仅仅是为了钱。 只要洛克还在,鲍里斯等人就不得自主,他们也不想总是做台前的傀儡,却要事事听命于幕后的洛克。假如不想继续待在黄金帮,其实凯莉也有机会自行离开非索港,如今并没有谁限制她的人生自由,但她总有些不甘心同时也不放心。 不甘心的是,假如没有洛克,她可以得到黄金帮更多的利益、拥有更大的势力。不放心的是,假如她卷一笔钱自行离去,恐怕难逃洛克的追索,她也知道洛克的本事很大。 鲍里斯与蓬康,与她多少也有同感。 凯莉这个女人有时很善变,她还动过别的心思。比如她也曾想过“搞定”洛克这个男人,让洛克携这些年积攒的财富带她一起离开,去海外最好的国家过天堂般的生活。 洛克对她还算不错,但她始终无法真正地搞定洛克,洛克也不愿离开,所以她只能送洛克走了。这次挑唆鲍里斯动手的时候,鲍里斯虽动心但仍然不敢。而凯莉说自己可以请枪神出手,鲍里斯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们计划的是干掉洛克便离开索港,将那笔巨款转到各自的户头上。鲍里斯还下了个命令,召集帮众去袭击新联盟的炼金工厂,一方面是为了泄愤,另一方面是为了转移视线。至于袭击能否成功、参与袭击的帮众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则与他们无关了。 枪神不是鲍里斯或蓬康请来的,就是凯莉找来的。当年凯莉在北湾赌场中结识了枪神,两人有过非常亲密的体验。枪神离开非索港之前,给她留了一个网络社交账号为联系方式,她至今还能联系上他。 以他们的关系,枪神还不至于为了她专程再回到非索港,重新卷入这里的黑帮冲突与仇杀。但是有一百万米金的报酬,只杀一个不被关注的人,枪神还是很乐意跑一趟的。 洛克并不清楚此事幕后的所有细节,但多少能猜到大概,当凯莉从卧室门后举枪指向他时,很多事情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没必要再多说。 听见凯莉的问答,洛克又咳嗽了,然后发出了今夜的第一声叹息“凯莉,几年前曾经有一次,我偶然看见了你的侧影,有点像一个我很熟悉的人。 所以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是有些心软,刚才让你进来了,现在我也不想亲手杀你。我最后再劝你一句,不要开枪,否则会伤到自己!” 凯莉“洛克,其实我也不想杀你,但你为什么不早点离开呢?” 洛克“假如留下你想要的东西,难道你们就能放过我吗?” 凯莉笑了“事已至此,你不死,谁都不会放心。” 这时枪神也笑了“洛克先生,你看,我还是能拿到报酬的!这位美丽的凯莉小姐,她会得到比原先想要的更多,鲍里斯和蓬康其实是被你杀的,你其实……其……其……” 枪神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像滑了碟的老唱片,身子发软感觉连枪都拿不稳了,意识到不妙奋力抠动了扳机,子弹射出却只打中了桌角。洛克的手抖了一下,却没有做出其他动作,神情异常惊愕。 枪声响起之后,手枪脱手落地,莱恩也软倒在地,看样子并没有送命甚至没有受伤,竟然是沉睡不起。洛克再回头看凯莉,她也睡倒在门边,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外面。 窗户开着,雨一直未停,风卷着湿气飘入房间,洛克莫名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颤声问道“谁,朋友还是敌人?” “朋友还是敌人,看你自己的选择。”华真行的声音在洛克耳边响起,紧接着外面的街道上出现了不少人,也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然后又像水流般都钻进了金典行。 这些人中有李敬直安排的监视者,居然还有一队身材魁梧、骨节粗壮的码头工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华真行、曼曼、李敬直、王丰收、范达克等五人。 范达克被派到东国银行当部门经理了,租了套公寓就住在附近,他就是在贸易区监视黄金帮动静的负责人。 华真行上了楼,站在门前道“我叫华真行,是老头杂货铺的小伙计,也是克林矿业公司的代表。这家公司你可能没听说过,但是已经打过交道,就是我们收购了金典行库存的矿金。我们不是来杀你的,是来救你的,可以进来了吗?” 洛克的手离开了桌上那摞纸,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待调匀呼吸才答道“请进!没想到我还可以活着,不论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感谢,都可以谈。” 李敬直抢先半步进门,五个人都走进了这间会客室。洛克眯着眼睛盯住了王丰收,神情复杂道“我还以为你就是枪神,原来是个误会。你是新联盟的人,真是好算计!” 王丰收虽是以本来面目出现,但洛克还是认出了他。因为洛克已知道枪神不是那天来找他的“芮”,刚才看见枪神莫名倒地,随即就想到了前几天见到的另一名高手“芮”,刻意对比观察,果然在来者中辨认出了王丰收。 洛克以为是王丰收暗中施展手段放倒了枪神,其实这仍然是个误会。枪神和凯莉都是曼曼放倒的,而曼曼使用的还是迷仙散。杨老头托王丰收带来的一小瓶迷仙散,至此已全部用完,见曼曼很喜欢那个小瓶子,华真行就让她收着了。 华真行走进房间看见倒地的枪神和凯莉时,忽有了一丝明悟。 假如没有王丰收的“帮忙”,华真行按照自己的设想本可以很完美地解决这件事,曼曼就是最合适的助手,而这一瓶迷仙散不多不少恰好都搞定,兵不血刃。 杨老头堪称策算无遗,他老人家早就预见了一切,包括黄金帮的内讧以及枪神的来意。可是王丰收偏偏插了一手,将事态扩大了这么多,他们又干掉了三百多名非索港的犯罪精英。 这瓶迷仙散,杨老头就是托王丰收带给华真行的,还特意提醒他“不可能提前预料到所有的变化,所谓变数可能是对手、也可能是自己人。”这分明在暗示王丰收这个自己人就是变数,看他能否随即应变……好生动的一课啊! 杨老头只给了一瓶迷仙散,自始至终都没有代替华真行做任何决策,也没有主动插手,另外两个老头也是,这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华真行自然懂,可是王丰收好像还不太懂。 听见洛克的话,王丰收笑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们已经都知道了。你眼力还算不错,怎么当初就挑中了这样的手下……” 这时一声不大的枪响打断了他的话,原来是李敬直掏枪装上消音器,很干脆地干掉了昏睡中的枪神莱恩。枪神走得很安详,甚至来不及感受到任何痛苦,李敬直嘟囔道“便宜他了……你就别啰嗦了!” 后一句话是对王丰收说的,李敬直将枪也递给了王丰收。王丰收很不满地瞪向李敬直,那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还要让我动手? 李敬直毫不客气地回瞪,大眼珠子就像能吃人,眼神仿佛是一连串的反问——为什么不能是你?你还想让谁动手? 王丰收终究没有瞪得过李敬直,有些无奈地接过枪,看也没看便挥手开枪击毙了昏睡中的凯莉。李敬直扭过头面露惋惜之色,洛克也闭上了眼睛难掩遗憾。 李敬直拿回枪朝洛克道“我很遗憾。” 洛克睁开眼睛,颓然靠在椅背上,仿佛终于用尽了力气,声音低沉道“谢谢。” 李敬直“我先叫人来打扫一下卫生。” 一起来的其他人也上楼了,将门外的鲍里斯以及屋里的三具尸体都搬走了,被洛克敲昏的那两名值夜者也带走,又擦干净所有的血迹、收拾了满地的碎纸片,最后还将外面停的三辆车也开走了。 一切都回复了原样,连窗户都关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洛克只是默默地看着,整个人好似已变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直到有人捡起凯莉手中滑落的那支手枪时,他才突然开口道“这把枪不能拿走,假如有谁用了会出事的。” 华真行突然又明白了什么,问道“它有问题,是个陷阱?” 洛克答道“口径虽然没错,公差却不对,肉眼看不出问题,但只要开枪就会炸膛,到时候持枪者是死是伤就看运气了。” 084、幕后老大 金典行楼上楼下已经全部收拾干净,华真行带来的人没有动这里的任何财物。会客厅里有一张长沙发,李敬直、王丰收、范达克都坐了下来,李敬直还特意搬了张椅子放在了书桌对面,请华真行与洛克就面对面的坐着。 旁边还有一张空椅子,华真行招呼曼曼也坐下,但她就执意站在了华真行右手边的后方,很警惕地盯着洛克。 刚才海神帮的人也来了。在赶往金典行的路上,曼曼担心这边缺人手,通知了扎辛带了十名最得力的族人赶过来帮忙。他们就住在贸易区和国际码头之间,离金典行并不远。 扎辛原本打算隔岸观火,等有了结果再决定海参帮是否加入新联盟。但是曼曼知道大局已定,所以她就以部族领袖的身份直接下了命令。现在她有手机了,能随时联系上扎辛,而李敬直当然也会通知范达克这边的人。 扎辛带人来了,赶上了最后的收尾,与范达克带的人一起“打扫”了金典行,这也是海神帮与新联盟的首次团队合作。 虽然双方交流不多,但范达克对这批人是超出预期的满意。不用多说,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手脚非常利索、分工合作娴熟,很自然就能适应统一的组织指挥,这样的团队在非索港也很稀缺。 接受过现代生产方式锻炼的产业工人队伍,在非索港本就不多见。总之海神帮的这一批人,基本素质可比原大头帮的帮众要高太多了。就算他们不主动加入新联盟,范达克都起了收编的心思,至于华真行和李敬直的感受则更不用多说。 洛克看见这个场面,也知道这伙人当中真正做主的是谁了,他感到很意外,居然是这样一个孩子!他看着华真行道“草鞋帮的墨老先生还好吗,有机会请替我转达问候。” 这句话是一个试探,看见这批人的东国华裔面孔,洛克不可能不联想到草鞋帮。他以前当然听说过草鞋帮,只是没有在意,不认为草鞋帮会跟自己发生什么关系。但是看到眼前的场面,也猜到所谓的新联盟恐怕就是草鞋帮的势力吞并了大头帮。 华真行答道“他老人家很好,还屈尊做了欢想实业的董事。你想对他说什么不需要我转达,回头有机会可以当面向他本人致敬。” 洛克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却又有了新的疑问,皱眉道“欢想实业?” 华真行“我看你桌上有电脑,给你张u盘自己看吧,里面不仅有欢想实业的介绍资料,还介绍了新联盟以及规划中的克林区。假如你选择当朋友而不是敌人,这些情况都需要了解。” 能把这种东西随身带着,说明早对方有准备,洛克接过了华真行扔过来的u盘,打开电脑插了进去,又看着曼曼道“你就是海神帮的海神?” 曼曼摇了摇头“我不是海神,我只是海神族的祭司。” 洛克叹了口气“新联盟和海神帮是什么时候合作的?” 范达克插话道“就是刚才,初次合作的感觉很不错。这位曼曼首领与我们家的小华,已经是好朋友了。” 洛克“是朋友还是敌人,华先生说我可以选择。但我还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黄金帮的户头上目前有一千五百万米金,你也是冲着这笔钱来的吗?是否可以明确一下,假如我把这笔钱交给你,我们就是朋友,你可以放过我,对吗?” 华真行摇头道“我又不是枪神,更不是你那几个手下。这笔钱里有一千三百万,是前几天我亲手付给你们的,那是你们出售矿金所得。至于另外两百万,应该这些年你们攒的吧? 我们想要的是克林区,你可以好好看看那份资料。有些事情假如你肯帮忙配合,会进项得更加顺利。黄金帮的主要成员,目前都被新联盟俘虏,也需要人配合处理。 我们并不想因此给贸易区带来破坏,我们并也是来抢地盘的黑帮……贸易区也需要进行彻底的改造,就从改造黄金帮开始。” 洛克一边看着电脑屏幕,手指不断的拨动鼠标滚轮,神情渐渐变得惊讶、凝重、若有所思,仿佛一具躯壳重新拥有了灵魂,甚至很丰富、很精彩。 王丰收小声嘟囔道“就这么便宜他了?别忘了他才是黄金帮的幕后老板!肉都放到砧板上了,不合作也得合作。” 李敬直斥道“胡说什么呢?我们是代表新联盟来谈合作的,又不是来杀人的!” 这话挑不出毛病,但从李敬直嘴里说出来,王丰收总感觉无力吐槽。在制毒工厂及其周边埋z药,就是李敬直的主意。而刚才一进门,李敬直首先就拔枪射杀了枪神莱恩,然后又逼王丰收击毙了凯莉。 他们都是用东国语在交谈,洛克和曼曼是听不懂的。 “华先生,你有什么建议呢?”洛克终于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看着华真行问道。 华真行“我先要问你两个问题。今天晚上黄金帮的武装人员袭击新联盟的行动,是你下的命令吗?” 洛克“我对此毫不不知情。你们如果了解刚才的情况,也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华真行“那天有五个人追杀我,是你下的命令吗?” 洛克“据我所知,是鲍里斯在回来的路上下的命令,并没有请示我。除了今天已经死掉的这三个,黄金帮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可能直接命令任何人。” 华真行“那就可以谈了,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那一千五百万米金并不在你的私人账户上,而在金典行的公司账户上。如今金典行需要换股东,克林矿业公司将收购它,这笔钱仍属于这家商行,但我给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我能看出来你有秘密,躲到非索港这个地方,还想极力隐藏身份不被人注意,估计是在躲避仇家的追杀。以你的本事还要这么做,估计仇家的势力很大。 但我们不会追究你的秘密,假如你还想继续躲在金典行做一个检验员,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有外人再知道,你仍然是安全的。 金典行还在,待打造克林区的计划真正完成之后,你得到的收益只会比以前更多。但黄金帮将不复存在,新联盟将接管贸易区,而你需要协助善后工作,我们希望能有个尽量平稳的过渡。” 洛克“我懂了,你们不杀我,是因为我现在还有利用价值。假如我做完了这一切,你们会放我离开吗?” 华真行“我们只是合作,你又不是坐牢。到时候你想走尽管走,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还是你的。你可以留一个账号,这边每年都会将股利打进去,你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取钱,具体有多少,那要看经营情况了。” 洛克有些意外道“那么在我可以离开之前,具体需要做什么?” 华真行“事情很多,比如黄金帮的全部名册,我们想知道还有哪些成员,包括明面上的和暗中的。再比如北湾区警局有很多警员是你们的人,我们也需要掌握最详细的情况,把他们都换成新联盟的人。 还有北湾区尤其是贸易区各种势力的情况,包括政府各部门的情况,你一定比我们清楚。这些年都和谁打过哪些交道、谁收买了黄金帮做过什么事、黄金帮又收买过谁想达到什么目的,就算不是你亲自经手,相信你也应该是知道的。” 洛克又看了一眼电脑,倒吸一口凉气道“你们不是想抢黄金帮的地盘,而是想控制整个北湾区,自上而下很彻底的那种?” 华真行“已经告诉你了,我们是新联盟,不是黑帮,对黑帮争斗并没有兴趣。还有一点你弄错了,我们的改造计划先是自下而上,然后才能谈自上而下。” 这位王丰收先生,你们已经打过交道了。还有这位范达克先生,今天也认识了。他们都是欢想实业的高层领导,会策划具体的事宜,接下来就你和他们配合。至于贸易区将来的秩序,则由这位李敬直先生负责。” 洛克“华先生,那么您自己呢?” 华真行笑了“我就是老头杂货铺的小伙计,克林矿业公司的一名员工。” 洛克好像明白了什么,这语气、这身份、这感觉,他很熟,不就是幕后老大吗?但是看华真行的年纪又不太像,估计是幕后老大的代言人。 洛克不再追问这个话题,这也不是他能探究的,神情显得很纠结,似是在内心中挣扎着要做什么决定,终究还是以试探的语气道“海神帮加入了新联盟,对吗?” 曼曼言简意赅道“对。” 洛克“大头帮换了新头之后,其实也是加入了新联盟,对吗?” 华真行“可以这么说。” 洛克“假如我也加入新联盟呢?” 华真行又笑了“欢迎。” 洛克“但是我有一个很私人的问题。” 华真行“请问。” 洛克“你们已经看出来了,我躲到非索港是为了避祸,黄金帮只是我藏身的掩护。假如我的敌人追杀到了这里,新联盟能提供保护吗? 我听说过草鞋帮这个组织,也知道他们的宗旨是团结互助,新联盟也是一样的吧?假如我加入了新联盟,又遇到了仇家的追杀,新联盟会提供帮助吗?” 洛克说这番话虽然是冲着华真行,眼角的余光却瞟向王丰收。 085、克林区的天 华真行想了想才开口道“假如你有困难,在合理的范围内,新联盟会提供帮助。我们的宗旨就是希望世界变得更好,让每个人都有公平的机会,可以凭努力去改变生活。 但有些与组织无关的私人恩怨,我们既不会追究也不会主动插手。假如真有你所说的事情发生,我们只看一点,就是这样的事应不应该发生? 我知道你是一名修士,你应该能听懂这个词,我也是。假如你曾经凭借修为作奸犯科、杀人越货,有人追缉至此,我们绝不会包庇,甚至会帮对方拿下你。请问你是这种人吗,刚才说的是这种情况吗?” 洛克苦笑道“你看我像这种人吗?” 华真行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只看出来你有伤,积年暗伤,刚才又复发了。” 洛克让他看,华真行就看了,修士之间的特有“看”。他的神识不仅是简单地扫过,而是深入查探了洛克的五脏六腑、气血运行。 杨老头说过,这么做是很没有礼貌、很犯忌讳的,严重违反了修士之间里礼仪。而且华真行想看得透彻,还需要洛克自己配合才行,放开神识不去干扰他的查探。 但在这种场合,就谈不上失礼不失礼了,两人不是路上偶遇,也不是谁到谁家做客。华真行看明白洛克此刻的状态了,刚才洛克与枪神的对峙只是强撑着虚张声势,尽管手放在那摞纸上,其实已发不出有威胁的攻击了。 假如今天华真行没有带人特意赶过来,凯莉会不会开枪自伤很难说,反正洛克是死定了。 洛克闻言低头道“当年旧事我不想再提,但我什么都没有做,有人杀了我的老师和同伴,只有我带着重伤侥幸逃走。这些年我一直在养伤,也在修炼我最强的手段,刚才你们已经见过了,但我还是无力去报仇。” 华真行“不论你来自何地,假如事实真如你所说,有人还想追到这里残害无辜,至少我们的态度与对待枪神没什么不同。” 洛克“我明白了,谢谢你,华先生。” 曼曼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否则气氛烘托得还不够,于是小声道“海神也会保佑你的。” 华真行又问道“你的伤势其实并不难治,却这么多年都没有根除,今天动手还搞得旧伤复发了?你都是怎么修炼的,难道只会折纸飞机吗?” 洛克抬起头又惊又喜道“你能治好我的伤?” 华真行一脸鄙视之色“不是我能治好你的伤,而是以你如今的修为,完全可以自己调养恢复,这比普通人治好一场感冒难不了多少!” 曼曼也插话道“华什么都懂,他会教你修炼的基本原理……你听说过养元术吗? 曼曼这个捧哏真是太棒了!洛克当然没听说过养元术,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语气迫切道“华先生,假如你能教我怎样治好暗伤,有什么条件?” 华真行摆手道“先处理好眼下的事情吧,明天……不,明天肯定来不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配合,大后天吧……大后天晚上你来一趟老头杂货铺。” 这时他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扭头道“王总,柯董事要你去一趟总部,顺便汇报一下情况。” 近十五年来,非索港最大的一次火拼事件在无声无息中落幕。这天夜里,很多人都听见了激烈的枪声,但持续的时间很短,随即就在一阵沉滚雷般的闷响后恢复了平静。不少居民都吓了一跳,以为又出现了什么骚乱或暴动,又或者某支武装力量在发动地方政变。 所谓地方政变,在几里国有特殊的含义与形式,其他国家的人可能不太好理解。 几里国名义上是统一的国家,但其治理方式是在部族传统的基础上,凭空引入了当年各殖民宗主国的法律以及政治体系,搞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里的街区文化其实就带着部族社会的烙印,制度上强调街区自治、地方自治,名义上是一个联邦共和国。 像北湾区或非索港,理论上都是通过地方选举,推选出区议员或市议员,再通过多数席位方确定区长官或市长官,然后任命各职能部门的官僚。到了国家政权这一层面,理论上也是如此,但实际上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几里国境内有各股武装力量盘踞,基本呈相对独立的割据状态,非索港则在一个名叫“守卫阵线”的武装力量势力范围内。 几里国各武装力量控制的地盘,严格地说只能称为势力范围,而不能称为辖区,这和东国曾经的军阀割据状态完全不一样。 这些武装力量本身没有对基层的治理能力,也没有组建地方政府部门的管理能力,所以它们只是占据某一片地盘,享有各方默认的相关利益。 守卫阵线在非索港设有一个军营,兵力差不多相当于东国的一个加强营,对外号称非索港旅,最高指挥官的军衔是上校。非索港旅名义上编入了几里国的军队序列,军官也接受几里国政府的授衔,并享受有相应的津贴。 但几里国中央政府既不给守卫阵线的普通士兵发军饷、也不提供武器装备,更不会拨付训练费用。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仅仅军官有工资顶个屁用? 守卫阵线控制了几里国最北部的哈塞尔和非索港这两座城市,那么其“军费”就由这两座城市提供。 有人也许要问了,难道守卫阵线就不能自己组织政权收税吗?他们根本就不会,也懒得那样做,发展生产、管理税收多麻烦啊? 所以几里国的军事、政治与经济格局非常诡异,基本是武装力量和地方政府两条线。武装力量会争夺势力范围,然后所能做的,无非是在地方政府中安插自己支持或支持自己的人。 几里国的中央政府,当然是被国内势力最大的武装力量掌控。掌控中央政府的武装势力也会遭遇挑战,保不齐哪天就有另一股武装力量打进首都了。 最常见的场面就是乒乒乓乓放一阵乱枪,等弹药打完了就撤,因为后勤往往跟不上,或者队伍展开后跑散了,很难再成建制地行动,这种情况或可称之为未遂政变。 一场未遂政变看着热闹,其实伤亡并不大,就是两股武装力量在互相放枪,而双方的枪法又都不怎么样,开枪并不瞄准,主要是吓唬敌人,比拼的就是气势!谁的弹药先打光、队伍先散掉算谁输。 那么地方政变的概念就不难理解了,比如有另一股武装力量来到了非索港,对守卫阵线的所属非索港旅发起了进攻。在当地很多人的概念里,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发生那么激烈的枪战,否则谁没事能浪费那么多子弹啊? 可是枪声响起的地方不对,而且在大雨季来临之后,其他武装力量也不可能越过洪水与河流跑到非索港来啊? 天亮之后终于有消息传开,原来是昨夜有人袭击了新联盟的炼金工厂,抢走了新联盟刚刚花费一千多万米金收购的大批矿金,然后还将炼金工厂给炸掉了。那些人带着抢来的矿金跑了,凌晨时分从国际码头乘坐两条大船离开了非索港。 袭击炼金工厂的有两股势力,幕后老大分别来自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所谓北港货运其实就是地下军火集团,而文明贸易则属于f毒集团。 这两个犯罪集团真正的高层当然没有亲自出马,他们一直在焦急地等待消息,可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行动队伍就像凭空蒸发了。这种情况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在他们看来就算行动失败,大部分人也该撤回来啊! 天亮后消息传来,将这两个集团的高层头目给雷得外焦里嫩,原来派出去的队伍行动成功了,却集体携重金潜逃。国际码头那边有很多人可以作证,他们亲眼看见有大批武装分子分别乘坐两条大船离开,其中一个领头的好像就是原神枪帮的芮宁宣。 事情的真相是否如此,反正大家都这么说,而且很多人宣称亲眼看见了,对照事实是个既荒诞又合理的解释,而非索港还发生过不少比这更荒诞的事情呢。 紧接着另一个消息传来,新联盟迅速展开了报复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干翻了黄金帮。 新联盟想出气,首先就拿黄金帮开刀,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得手,因为黄金帮也出事了。鲍里斯、蓬康、凯莉这三个头目携款不知去向,原因大家也都能想得通。 他们三个跑了,而黄金帮的帮众们还蒙在鼓里,被新联盟打了个措手不及,大部分成员刚刚集结起来,就稀里糊涂被缴械做了俘虏。 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的众高层,还没在前两个消息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又听说了第三个坏消息,海神帮也加入了新联盟。 这下他们都坐不住了,决定赶紧撤离,因为新联盟若查出昨夜是谁抢走了矿金,下一步肯定会找到他们头上。 假如在平日,他们才不怕大头帮换了头也换了名号的新联盟呢,但现在仓促间不可能是对手啊,组织起来的队伍都带着矿金跑路了,他们临时能调集的人只剩下几十号。 他们前脚刚撤离,新联盟后脚就到了。新联盟趁抛占据了贸易区的一座办公楼和一座公寓楼,还有海神帮地盘内的两座仓库。办公室是属于北港货运的,公寓楼是属于文明贸易的,两仓库则是一家一座,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得及带走。 其实华真行和李敬直是故意放他们跑路的,否则早就可以把这几个据点都包围。这些人和普通的街区黑帮分子不太一样,大多穷凶极恶且有一定的战斗力,假如负隅顽抗,伤亡和破坏规模都不好控制。 尤其是北港货运那帮搞军火的,谁知道他们手里还有什么家伙,万一逼急了来场自爆怎么办?刚刚埋炸y解决问题的李敬直,心里更忌惮对方也采用类似的手段。 总之天亮之后整个北湾区都变了天,成了克林区的天。 086、王丰收的困惑 黄金帮被缴械、海神帮主动投诚,新联盟成了北湾区唯一的“传统街区势力型”帮派。不论新联盟自己承不承认,在其他人眼中他们仍然是这样一股帮派势力。 而原先凌驾于各街区帮派势力之上的,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这两大犯罪组织,在遭受重创之后,其残余的高层匆忙撤离了盘踞多年的北湾区。 并非所有的黄金帮成员都成了俘虏,还有几十号人没有参与昨夜的武装行动,这些人如今提心吊胆。有心想跑可哪有那么容易,仓促间换个陌生的街区也难寻生计,他们都是贸易区的居民,只不过是混口饭吃的普通帮众而已。 幸亏洛克先生站了出来,他代表黄金帮残部与新联盟接触并致歉,表示愿意主动将地盘交给新联盟,甚至率领黄金帮的残余成员加入新联盟。 洛克虽然为人低调,在黄金帮中不显山不露水,但也算是“德高望重”了。他是黄金帮资历最老的成员,也是金典行的业务骨干,假如有人想接手黄金帮的很多生意,还必须得用到他,所以他才有这个资格站出来说话。 黄金帮的其他成员其实别无选择,洛克的表态就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还得看新联盟那边愿不愿意呢。 在欢想实业总部棕榈庄园中,王丰收问柯孟朝“我们为什么要放过洛克?不杀他也就罢了,还要与他合作,给他金典行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怎么能让这样的黑恶势力老大也成为新联盟的一员,而且是地位很重要的成员?” 柯夫子面无表情地反问道道“假如让你来处理这件事,你会杀了洛克吗?” 王丰收“我也许不会杀了洛克,但一定会让他接受惩罚。” 柯夫子“你觉得他还没有得到惩罚吗?” 杨特红插话道“隐姓埋名创建了黄金帮,小心翼翼在金典行做个检验员,好端端地地在屋里睡着呢,打拼多年的成果顷刻化为乌有,差点连命都丢了。 鲍里斯、蓬康、凯莉都是他重点栽培的手下,假如你了解这些人的出身,就会知道是洛克给了他们改变人生的机会,用东国话来说就是恩同再造。 就是这样的人企图谋财害命,而且是联起手来想要他的命,不惜花重金请回了枪神。这三人一死,便等于洛克在非索港所建造的一切都已崩塌,你说他有没有得到惩罚?” 墨尚同最后开口道“你可以说他是自作自受,但他待鲍里斯等三人可没有亏欠之处,你再好好想想,从事件逻辑上讲,是谁惩罚了他?” 王丰收语气有些不确定“是鲍里斯他们三个?” 柯孟朝语气有些不满地纠正道“鲍里斯有什么资格去惩罚洛克?惩罚他的人,就是救他的人!墨老说的是事件逻辑,没有小华出手公开收购矿金,哪有鲍里斯等人的反水、黄金帮的内哄? 洛克创立黄金帮用了七、八年时间,小华拆掉它只用了七、八天。洛克受到了惩罚,但这怪不了小华,小华并没有作恶也没做错,还在最后时刻拯救了他,给了他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你别撇嘴,嘴角那一下动作我看见了,难道觉得这个成语不对吗?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听见这些口号总是感觉不以为然。你可以鄙视那些只会喊口号的人,但绝对没有资格鄙视这些口号,它就是对正当行为最准确、最精炼的概括。” 杨特红皱眉道“我刚才也看见你撇嘴了!吃饱了撑着的人不会明白,将天然作物一代代培育成粮种,最终每顿都能端上饭桌随便吃的过程有多艰难。 有些话第一次说出来的时候,就是黑暗中的光,振聋发瞶。有的人一生下来便天天都能听见,还能听见很多,当耳旁风也就罢了,但不能不以为然。” 墨尚同也开口道“老杨说的对,形容得也很好!你倒是吃撑着了,但世上还有很多没有被没光亮照到的地方,你有什么好撇嘴的?” 王丰收简直想抽自己一嘴巴,他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见有人一本正经地说出那些早就听腻了的标语口号,感觉有些烦,微表情无意间做出了反应。几个老头眼太尖了,话说得好好的,突然抓住这个“把柄”将他训了一顿。 他不也敢顶嘴,赶紧低头道“我错了,也需要洗心革面……您老刚才讲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我还是觉得那不算真正的惩罚。 对于洛克本人而言,我们是及时赶到救了他的命,还给他保留了那么多的利益,让他在新联盟中拥有那么重要的地位,这让组织中其他人会怎么想?” 他们说话的地方,在庄园西侧的园林内一座西式棚亭中。外面下着雨,原先枯死的花草都已除去,而新种的植被已发芽并蹿得很高了,有的已经结出了花骨朵。再仔细看,这些绿植是各种瓜果,还有花生和翅豆。 翅豆又被称为热带大豆,其营养成份和大豆很接近。非索港的气候并不适合种植大豆,而翅豆是最合适的替代品种,可以成为当地最重要的植物蛋白来源,还能改善土壤肥力。 这一片园林是杨特红的地盘,他种的花花草草很特别,也不像墨尚同那样开辟了专门的田垄,就是将这些作物的种子混散,让它们以近乎自然的方式生长。 墨尚同在做实验,杨老头也在做实验。在欢想实业买下的那三百平方公里土地中,只有五十平多方公里的区域适合开辟成现代农庄。而在北索河两岸,两个雨季之间还有大片野地露出水面,华真行的计划便是散播一些作物让其自然生长。 他们在规划中要种植最多的作物将是木薯,棕榈庄园里却没有搞实验,因为没那个必要,木薯在当地早有人种植多年,甚至已有不少野外植株。 棚亭被瓜果绿植环绕,外面正下着雨,柯孟朝坐在王丰收的对面,杨特红与墨尚同很随意地坐在两旁,看似就是闲聊的场面。 听见王丰收的反问,柯孟朝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既然这么说,请问你手中可掌握了洛克本人的任何罪证?” 王丰收微微一怔“那倒没有,可是,可是……” 柯孟朝截住话头道“可是以洛克的身份,真想找他的罪证还不简单吗,他可是黄金帮的幕后老大,而黄金帮是非索港势力最大的黑帮之一,占据了贸易区这么好的地盘。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对吗?我也不能说你想错了,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揍吗?” 王丰收右眼下方还带着淤青呢,乍看上去就像是半边熊猫眼,那是昨夜被华真行一拳揍的。他又低下头道“因为仝恕的事,我以芮宁宣的身份、北港货运的名义收买了仝恕,让他提供巡逻队的布防图也就罢了,还让他去暗杀我。 我知道人性经不起考验,很多人不犯错是因为没有犯错的机会,或者是诱惑还不够大。刚开始仝恕并没有答应出卖巡逻队,后来我把价码抬得那么高,为了让他相信,还加了刺杀我王丰收的条件,他终于点头了,然后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他本可以不死的,还可以安安心心在新联盟当巡逻队员,或者我只让他提供布防图,不要多此一举让他去刺杀谁。他们动手的时候,我心中也很愧疚,所以后来根本就没有反抗,让小师弟他们出口气也好。” 在柯夫子等三位老师面前,王丰收还是很老实的,认真地地剖析了自己的行为,做了一番自我检讨。杨特红闻言却冲柯孟朝道“我都想揍他了!” 墨尚同也冷哼道“一巴掌拍死算了!” 柯孟朝抬起了巴掌,就像要把王丰收拍死的架式,虽然没有真的拍下来,也把王丰收给吓了一哆嗦,赶紧问道“三位老师,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柯夫子深吸一口气,很明显是生气了,以他的涵养尚且表现地这么明显,那就说明是真的非常生气!他缓缓道“你说得好像没什么错,几乎每一句话都挑不出毛病。就像一张好筛子,没漏洞也没坏,但全是窟窿眼。 你是一名修士,我们几个教你的可不仅仅是术法,而是自身的修行。人性经不起考验,那你是怎么修炼到四境的?刚才那些话,又是谁告诉你的道理,不是我们吧? 每个人每天都在经受考验,人的一生要经历几乎无数次考验!大多数人都曾动过一些念头、想做一些事情,但也清楚那是自己不该去做的,难道每个人都会成为仝恕吗? 告诉我,你会吗?墨老说一巴掌拍死你算了,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只要有人愿意出足够的代价,让你来干掉我,你也会点头的,是吗?假如是那样,我不如现在就一巴掌拍死你! 人们都难免犯错,犯错就会付出代价,因此我们不要随便去考验人性、引诱他人犯错,让他们付出本不必付出的代价。这个道理是对的,所以我说你刚才的话挑不出毛病。 但是在收买仝恕这件事情上,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别忘了你当时的身份是芮宁宣、别忘了那些人本来就想抢劫矿金,在敌对的战场上,收买情报是很常见的事情。 难道没有芮宁宣这个渠道,那些人就不会想别的办法收买情报吗?这件事你没做错,只是做得还不够好,不够好则是另外的问题。 仝恕这个人该死,哪怕只是出卖了巡逻队的布防图、哪怕要的钱并不多,他也该死。因为那会导致很多巡逻队员送命,他很清楚这个后果。你并没有逼迫他,是他自己选择被收买的。 错误和错误不同,有些错误可以原谅,有些错误要接受惩罚但还有改正的机会,有些错误则是无可挽回,这就是界限和底限。连洛克都懂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懂吗?” 王丰收抬头道“您老知道金典行里发生了什么,连洛克和枪神的谈话都听见了?” 杨特红“废话!” 墨尚同“别插嘴!” 王丰收又低下了头,柯孟朝继续问道“收买仝恕这件事,你没有错;他的人性经不起考验,也不是你的错。而我刚才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挨揍?你的答案错了,我很了解小华,他绝不会因为这种事和你动手,而李敬直甚至会很感谢你。” 王丰收纳闷道“难道是他们是揍错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还是请您老告诉我吧。” 月底了,求票! 新书上架首月,我几乎没怎么求月票,因为实在不太好意思。 每天只有一章更新,真的很抱歉,我也想快,但是实力不允许啊,每写一章就是这么持久。 可是本月只剩最后一天了,新书冲榜需要一个好成绩,只有厚着脸皮来票了,这就叫硬求吧。 求月票,各种姿势求月票,多谢您的月票! 087、自己收的学生 王丰收低着头,因此没看见柯孟朝眼中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柯孟朝直问道“从一开始,在仝恕还没有点头答应之前,你就已经在策划事后怎么杀了他,而且未必是你亲自动手,对吗?” 这一问真是直击要害,王丰收愕然半晌,假如在别人面前,他可以用很多种方式辩解,但是在这几位老人家面前,他也知道那些辩解都没用,终于点头道“是的,您老看得比我自己还清楚。” 王丰收不仅聪明,观察力也相当敏锐,选择收买对象事先就有考察,并不是随意找勒个人就是仝恕。但一开始提出用一万米金买巡逻队布防图,仝恕犹豫着没敢答应,这种犹豫本身就不是正常态度,更像是一种待价而沽。 王丰收当时就确定了两件事,一是仝恕绝对可以收买,否则早就断然拒绝并将此事上报了,用不着在那里私下犹豫。二是仝恕此人事后肯定要处理,而且要处理得干净漂亮显出水平,既不能让他跑了,也要让他死有余辜。 所以王丰收后来才会加另外一个条件,二万米金买布防图,三万米金让仝恕刺杀自己。站在仝恕的角度,布防图都能卖,王丰收就不能杀吗,只要有合适的动手机会。 这么做看似画蛇添足,但恰恰反映了王丰收的心态。在通常情况下,只要告诉李敬直一声,是仝恕出卖了布防图,不是配合他演戏,而是真的出卖了巡逻队,让李敬直自己去处理就行。 可是王丰收自诩策划大师,同时还自认是一位完美主义者,做事哪能这么简单,既然干了就要完美地搞定,这也是修士应有的推演之能。让仝恕刺杀自己,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他把仝恕给看透了,知道仝恕一定会动手,哪怕没机会他也会主动创造机会。 王丰收并不想亲手杀仝恕,打算在仝恕动手时抓个现行,制伏他再交给李敬直去审问并处理,让仝恕自己彻底暴露、死有余辜,叛徒就应该是这个下场……完美! 实际上王丰收也是这么做的,可惜他谁虽能制伏仝恕,却没能拦住李敬直当场将其射杀,等人死了之后才不得不解释前因后果。李敬直当然生气,王丰收是自诩多能耐才把别人都当工具了,谜底要等到最后才揭晓,是不信任他还是认为用不着他? 见王丰收很痛快地承认了,柯孟超面色稍缓,继续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大缸子为什么会生气。但是聪明人最常犯的错误,就是喜欢自作聪明,不要自以为比别人都聪明,才是真正的智慧。 李敬直当时之所以会揍你,与他开枪的原因是一样的。你以为让仝恕来刺杀你自己,就牵连不到别人了?他可不会这么认为,仝恕当时的枪口所向,一共有四个人,除了你,还有他、曼曼和小华。 仝恕又不是枪神,谁敢保证他打中的一定是你?就算是枪神,谁又敢保证他不会射杀在场的其他人?我知道你很自信,自信一定能搞定仝恕,但是李敬直凭什么毫无保留地相信你,你相信他了吗? 就算你再能耐,大缸子凭什么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上?就算他自己可以,又凭什么把曼曼和小华的命交到你手上?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开枪反杀了仝恕,然后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才会当场动手揍你。 李敬直揍你,不是因为仝恕该不该死,就是因为你的揍性!但你知道小华为什么也动手了吗?” 王丰收“难道不是同样的原因吗?” 柯孟朝“有同样的原因,但那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仝恕的事顶多算最后一根稻草。小华毕竟还是个孩子,已经忍你很多了,看见大缸子动手了,终于还是没忍住。” 王丰收“您老这么说,我大概明白了。我暗中策划并实施了这么多计划,事先却没有和小华商量。我知道金典行这件事一直是他在做,结果我自作主张插了一手,太抢戏了。 我也知道几位老师通过这件事在想锻炼和考验他,他自己也清楚。他可能认为我插手改变了他的原定计划,也抢了他风头,所以生我的气很正常,我也不会和他计较。 但我不是故意不和小华商量,也不是不信任小师弟,假如事机不密会很危险,没有安排妥当之前也不好交底。最后的结果大家也看到了,的确就是最好的、最完美的,用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取得了最大的收获。” 柯孟超扭头看看另外两老头,神情仿佛在问——你们说说,该拿这小子怎么办? 杨特红撇嘴道“假如是别人家的孩子也就算了,但是你自己收的学生,现在总不能真的一巴掌拍死吧?” 一听这话的苗头不对,王丰收赶紧道“几位老师,我有什么说错、做错的地方,自己还没意识到,请千万指出来!” 柯孟朝又叹了口气“正因为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他们揍你的时候并没有下死手,仅仅是出口气而已,而你还可坐在这里好好说话。” 沉默了半天的墨尚同也叹了口气道“王丰收毕竟不是小华,他不是这里的人,在很多时候,没把这里的人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王丰收摇头道“不!我怎么不把这里的人当成人了?我绝没有这个想法。” 柯孟朝“墨老说的是很多时候,不是所有时候;也没说你不他们他们当人,而是没将他们当成与自己一样的人。你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却把这里的人们当然了一种工具、一种概念。 现在回到你今天的第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放过洛克?这不是你要放过他,而是小华会那样做。我想替小华问你,假如洛克该死,我们又该怎么看待夏尔呢?夏尔已经是欢想实业的董事、新联盟的总领。” 远在杂货铺的华真行突然一拍大腿,三个老头和王丰收的谈话,他从一开始就听见了,道理也都能明白,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至柯夫子问出这一句,不禁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在王丰收看来,哪怕不杀洛克,也一定要让洛克接受惩罚,因为洛克的身份是非索港黑恶势力黄金帮的幕后老大。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人,也没有考虑这里的情况。 假如按照这个逻辑,夏尔又能比洛克强多少呢?夏尔曾经短暂地成为大头帮的头,这就是他的理想,假如没有新联盟的出现,夏尔现在应该仍是大头帮的头,而大头帮还不如黄金帮呢,至少黄金帮的地盘是非索港治安最好的街区之一。 说到幕后老大,华真行不就是新联盟的幕后老大吗?而家里的三个老头是否也算是幕后老大呢?而新联盟在外人眼中,现在仍是和黄金帮同样的帮派组织。那么以此类推,海神帮就更是了,曼曼同样也是幕后老大啊! 华真行怎么能听见这番谈话?就是自然传到耳中的。他正和曼曼坐在院子里商量海神帮的事情,顺便讨论午饭做什么,还拿了本菜谱教曼曼看图识字,而曼曼已经学会了金、木、水、火、土…… 这是院子里突然想起了说话声,感觉就像他们也坐在旁边一样,曼曼被吓了一跳,华真行随即反应过来,告诉她这应该是三位老人家的本事。 华真行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他并不惊慌,最近好像已经习惯了,家里三个老头冷不丁就会露一手绝技。能将声音从棕榈庄园传到这里,虽然夸张了点但并非不可思议,可以通过神识传音术去联想。 柯夫子问出了问题,还没有等王丰收回答,墨尚同突然插话道“假如按照柯夫子的德行标准,别说洛克了,非索港五十万人,有三十五万都不是好东西,都该受到惩罚。 来到这里或许就能想通,为什么在西方的《圣经》中,上帝会来那样一场大洪水。编那个故事人,当年可能就是看到这样的地方。那你怎么办,去当上帝吗?” 杨特红也开口道“墨大爷教过小华他那套俭,柯夫子教过小华他那套慈,我则教了小俭慈之道。小华不是没杀过人,而且杀人比你果断,但他不会像你那样杀人。你知道新联盟在对付黄金帮之前,铲除周围八个小帮派的时候,杀了多少人吗?” 王丰收“我不清楚,好像很少。” 杨特红“不是很少,而是没有!除了被你私下干掉的那个芮宁宣,新联盟没杀一个人,只是把他们强行驱逐了,也没给他们动手的机会。 可是到了你手里呢?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逼得小华和大缸子不得不一次就杀了三百人。我不是说那些人当时不该死,已经持枪闯进门了,便没什么好客气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哪怕只有一个人,原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命运,只因为他生在非索港这个地方、又遇到了运筹帷幄的你? 这个局面是谁制造的?假如是小华,他不会选择这么做。他如今可能还不如你会算计、也没你这么多心眼,但原因不在于此,而在于他不是你。 你安排好计划之后,小华和大缸子事先埋好z药,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干掉那三百人,因为他们不想让巡逻队员再去拼命。大缸子当时要你亲手引爆z药,你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吗? 我为什么要给小华一瓶迷仙散,还要你亲手给他送过去,你没明白我的暗示吗?你没有把这里的人,当成是和你自己一样的人。 他们只是一种数字,一种工具、一种成绩,一种象征,证明了你的能力、证明了你的强大、证明你的聪明才智、证明了你的成功。 你的感觉,就像在打一盘游戏、写一个故事,制定了完美的攻略,用鼠标和笔纸消灭了敌对方的角色。可是小华的感觉不一样,那些就是从小生活在他身边的人。 我这么说虽然有点夸张了,你还不至于这么极端。但是你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这种倾向?小华的目的是一种理想主义,尽管看起来有点幼稚,而你的目的只是单纯要完成一个任务……” 柯孟朝打断道“老杨,别这么激动,确实还不至于!有话你待会儿再好好说,我这边还没问完呢。” 杨特红“你继续问。” 柯夫子看着王丰收“最后一个问题,你搞了那么大胆的一个计划,真有把握能控制好所有的细节吗?你就没想过,局面万一失控了怎么办?” 088、纵横家 王丰收的表情有点尴尬,低眉顺眼地抬起头道“我当然想过,但是非索港有你们几位老人家在,无论如何事态都不会失控。就算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几位老师也会立刻指出来……” 看着他这副样子,柯孟朝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仍面无表情道“你这样就更过分了。我只听说过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却没听说过老师总是跟着学生后面擦屁股的,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王丰收一听柯夫子的用词,就知道他不那么生气了,赶紧插话道“高人,绝世高人!” 柯孟朝面色一沉“我果然没说错!你不仅算计了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也算计了我老人家。你大丰收运筹帷幄、策算无遗,连我们几个老东西也成了你手里的棋子,成了计划最后一环的保障?” 王丰收又被吓得一哆嗦,赶紧低头道“不敢,我绝不敢这么想,也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就是绝对相信几位老师的实力!” 杨特红骂道“假如我老人家亲自出手,还能有你们什么事?我们为什么没那么做,原因你不知道吗,我们不是要发一场大洪水的上帝。否则的话,别说那三百人,就是三千人、三万人,还不就是吹一口气的事!” “杨特红,你就别吹了!”墨尚同也开了口,然后朝王丰收道,“我在非索港十五年,并非什么都没做,否则哪有今日的新联盟?但非索港的事,终究是他们自己的事,这次并不是我们让小华去做什么,而是小华想去做的。 小华也知道我们会帮他,但他却没有像你那样算计我们三位。你也来过非索港很多次了,假如今天不是小华,你会插手管这种闲事吗?” 王丰收点头道“您老说的对,其实我和几位老师一样,都是为了帮小华。我本人非为仗义而出手,只是为了帮亲,但是帮亲还没帮好。 我方才说这次小师弟不高兴了,可能是因为我抢了他的风头,这是典型的以己度人。刚才我好好反省了一番,反而是我有意争锋,想在众人尤其是几位老师面前卖弄手段。” 王丰收终于说出了真正的心声,尽管他此前可能并没有意识到,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从东国来到这个地方,他这位春华大学的博士,潜意识中确实是高人一等的,学历就不用说了,修为也有四境,而且足智多谋,自诩有纵横开阖之才。 他也是从小就跟随三位老师学习的得意门生,可是总感觉柯孟朝尤其是杨、墨明显更偏爱、更重视华真行。是这次来到非索港,这种感觉更强烈了,所以他心里很有些吃味啊。 柯孟朝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还好,你自己说出来了,否则你今天过不了这一关!既然知道错在哪里,就说明还有救,你想怎么补救呢?” 一听这话,王丰收愣了愣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狐狸,却碰到了千年老狐妖,柯夫子应该早就在这里等着呢。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我还需要做什么,才能更好的帮到小师弟?” 杨特红“自己想!” 墨尚同提示道“小华为什么没有杀那些黄金帮帮众,大缸子又为什么杀了枪神,还让你杀了凯莉?” 王丰收心领神会道“我处理得不够干净,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的高层还在非索港。相比那三百打手,更该死的其实是驱使或逼迫他们的人。” 柯夫子点头道“是的,他们这次损失的只是人手,并没有伤及根本,在非索港这个地方,总可以再召集人马,一次又一次针对新联盟。 新联盟不是旧帮派,矛盾不可调和,已经和他们结下了死仇。除非我们愿意放开毒、黑之禁,否则就没有缓和的余地。 你是个完美主义者,既然出手了,怎能不处理干净呢?你墨大爷那里有一份资料,就是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的高层名单和情况介绍。你也不能总出点子不出力,脏活累活都指望别人去干,这些人就交给你亲手处理吧。” 在杂货铺的后院里,华真行讶然道“王师兄一个人要去对付那么多人?太危险了,我得帮忙!” 曼曼“我也可以帮忙。” 三个老头和王丰收说的都是东国语,声音传到院子里,曼曼怎么听懂了?就是这么神奇!声音传入元神,曼曼自然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她听懂的并不是语言本身。 这是柯夫子的手段,前提是曼曼已有三境修为、元神清明。至于曼曼能听懂多少,只在于她的见知以及理解能力。 王丰收接过墨尚同给的那份资料,鞠了一躬道“请几位老师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这回他可是接了个大活。资料里面有五十二个人,此刻都已经躲到了非索港其他街区,如惊弓之鸟,肯定会严密防范。 柯孟朝叮嘱道“此事不着急,也急不得,你可以分期分批慢慢来,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以你的修为手段,对付这些人不难,不要再想着行险弄巧、可以搞把大的一劳永逸。 新联盟拿下了贸易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贸易区的情况复杂,有很多正规企业与境外公司,是北湾区的政治与经济中心。 北湾区有政府、有议会、有各个行政与执法部门,他们对贸易区并没有失去控制,原先的黄金帮只是他们手中的工具,这是新联盟遇到的新情况。 我们要打造克林区,就是要重建秩序,而不是搞黑帮治理,也不是为他们做嫁衣。这里既然有制度,我们就要利用制度,既然已经掌握了基层,那么下一步就是重塑上层建筑。 、不符要求者,就不要继续待在那里了,新联盟是要打造真正的克林区,不是来和他们分赃的。 刚才那份名单的事情只是顺便,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帮助新联盟利用这里的制度,掌控北湾区所有的行政与执法部门,这才是你真正的用武之地。 洛克了解当地情况,他是你最重要的助手,哪怕一时半会完不成计划,也可以先制定一个逐步实施的方案,需要解决哪些事、哪些人……” 看着王丰收离去的背影,柯孟朝叹息道“这小子真是我们教出来的吗?感觉跟小华不是一个路数,小华是一个理想主义的践行者,他不是。” 墨尚同“小华这点倒是随我。” 杨特红“得了吧,你也别吹了!我看王丰收者是个典型的实用功利主义者,这点才是随你吧?” 墨尚同“假如真是这样,那他是学我学错了!” 柯孟朝“我们三个人,怎么会教出一位纵横家?功利实用,确实是老墨的路数;阴柔为体,也是老杨你的路数。” 杨特红“他确实在我们身上学到了东西,但是没学全啊。我们几个虽然经常吵架,但都不喜欢纯粹的纵横家。” 墨尚同“我看小柯当年也是个失败的纵横家。” 杨特红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纵横家那套衣服谁都可以穿,小柯不管穿上什么衣服还是小柯。可是那一批纯粹的纵横家,只见衣冠不见人。” 柯孟朝“你们两人说够了没有?阴阳怪气!王丰收毕竟不是我们养大的,除了我们三个他还有很多老师。他生长在一个崇尚功利与实用的年代,也生活在那样一个家庭,所以他在我们这里学到的东西,不一定是我们想教的,而只是他想学的。” 杨老头“他很有用,也还有救。” 柯孟朝“这是当然!否则我今天何必费这么多口舌?” 王丰收已经听不到这番谈话,但不知为何,杂货铺里的华真行和曼曼仍然能听得见。曼曼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纵横家?” 她在当地土语中引用了“纵横家”这三个字的东国语发音,很显然这个概念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华真行直挠头,想跟曼曼解释清楚实在太难了,海神族根本就没有这种知识储备和文化基因啊。 但是看着曼曼求知的眼神,华真行也很无奈,想了半天,只好对她讲了一个东国史书上记载的故事。对于曼曼来说,这样的故事足够精彩,她听得很入神。 在东国古代战国时期,有七个强大的邦国各踞一方。有一位隐世高人鬼谷子,培养了两位出色的学生,分别名叫苏秦和张仪。 当时天下秦国最强,西据崤山之险时时威胁山东六国。苏秦出山后主张“合纵”,游说山东六国结盟联合对抗秦国;张仪的主张恰恰相反,叫做“连横”,游说秦国分化瓦解六国联盟,而后再图逐个击破…… 华真行怕曼曼听不明白,还用纸笔一边讲一边画地图。听道这里,曼曼忍不住插话道“他们俩是同伴,怎么变成了仇敌?” 华真行笑了“你的反应和我当初一模一样,我听了这个故事,也是这么问杨总的。杨总告诉我,他们不是仇敌,反而一直是非常好的朋友。” 曼曼“那为什么一个帮秦国打六国,另一个帮六国打秦国?” 华真行简直想拍曼曼的大腿,但还是只拍了自己的大腿“我当时也是这么反问的!后来才明白,他们并不在乎是帮古鲁打瓦图,还是帮瓦图打古鲁。 他们并没有信仰,只在乎自己能否建功立业、施展才华。我说的并不是你们海神族对海神的那种信仰,而是东国人的信仰,追求治世与天道。 这就先不说了,还是说他们俩。其实张仪去帮秦国,还是苏秦给他出的主意……” 089、给黄河加上栏杆 讲完了这一段,曼曼又问道“只见衣冠不见人,什么意思?” 华真行“这是一种比喻,意思就是他们没有立场,只有纯粹的功利和实用。比如你想穿漂亮的衣服,是为了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可是有些人就像商店里的衣服架子,衣服架子只是为了把衣服展示得更漂亮。” 曼曼眨了半天眼睛,感觉似懂非懂,又似有所悟,接着问道“故事还有吗?” 华真行“还有一个故事很有名,就是苏秦之死……” 苏秦在齐国被争权者派人刺伤,伤势很重已难以救治,齐王想抓凶手却没有抓到。苏秦临死前告诉齐王“将我的尸身公开处以车裂之刑,对外宣称我是燕国派来的奸细,并给刺杀我的人悬赏。” 齐王依计行事,刺客果然自己来领赏了,齐王便处死了刺客。这便是苏秦遗计,死后还为自己报了仇的故事。 曼曼不解道“杀手是傻子吗,他就是个杀人的,这也敢去领赏?齐王也是个傻子吗,就按照苏秦说的做了?听你刚才讲的故事,那个叫苏秦的也不傻啊,为什么出了这么傻的一个主意?” 曼曼不是东国人,并不了解这段历史,她没什么先入为主的概念,只是第一次听说了这样的故事,很自然就有疑问。 而且曼曼绝对不是一个很懂权谋机诈的人,她在这一方面所受的教育,并不比战国时期的东国普通人强多少。连她都认为那刺客是个傻子,那人恐怕真就是个傻子。 “你问的太对了!”华真行忍不住伸出手指对着曼曼的鼻尖虚弹了一下,“我当初也是这么问的,可是杨老头告诉我,苏秦不傻,他也知道刺客不大可能是个傻子,但他一辈子玩权谋术,连死也要死出花样来。 齐王要抓住刺客,苏秦便告诉了齐王一个抓住刺客的办法。不管是真刺客还是假刺客,哪怕随便找个死囚杀了,按他的办法去做,大家便会承认那是刺客,也会认为他苏秦很了不起,死了还能为自己报仇。” 曼曼“你的意思是说,国王杀了另一个人,却对外宣称那个人是杀手?” 华真行“我不是说事实一定如此,但是很有可能。直接这么干肯定不行,因为人们不容易相信,但是套上这个计策,可信度就高了。据说齐王只处死了那个来领赏的杀手,没听说他查出了幕后的主使者。” 这时李小阳走了进来,笑呵呵的打招呼道“哎呀,曼曼学写字呢?” 华真行抬头笑道“你来的正好,中午一起吃个饭。” 李小阳“假如不是怕打扰你,我一天三顿饭都想在这儿吃呢。今天下午约了雷工,正好吃完饭一起去。” 这几天华真行有些“不务正业”,没时间坐柜台,杨老头也跑到棕榈庄园享受去了,杂货铺的生意就交给李小阳照看,李小阳还客串了好几天的矿金检验与收购员,。 如今收购点已经挪到非索港供销总社去了,这些事已经李小阳用不着他亲力亲为。但华真行还是很忙,所以李小阳又从供销社那边派了几个人,轮流到杂货铺来“值班”。 人家来帮忙看铺子,华真行总不好意思不管饭吧,所以午饭、晚饭都多做一份,特意端到外面柜台去。李小阳身为欢想实业的副总裁,兼工程项目一部主管,事情也很多啊,照说用不着总往杂货铺跑。 可是只要一有空,李小阳就往这边钻,哪怕已经派了人来值班,他也要亲自跑来看一眼,基本上都赶着饭点。难道供销社食堂的饭菜不香吗?还真没有小华做的好吃。华真行这几天总和曼曼一起研究做饭的学问呢,顺便讲解与辅导养元术修炼。 项目工程一部,负责的是北索河流域范围内工程。而那条北索河如今只在沙盘中,现实的地图上并不存在。华真行的计划,就是要恢复这条历史上曾有过的河流,并开垦出八万亩现代农庄。 王丰收是项目工程二部的主管,二部负责的是非索港市区内的项目,所以柯孟朝才让他带着洛克去搞定北湾区的“上层建筑”。 目前欢想实业已成功完成了土地收购,那三百平方公里的土地是分成七片买下来的。非索港当局正缺钱呢,连市政官员的薪水都快发不出来了,有人居然送上门做这个冤大头,很痛快地就完成了交易、办好了所有的合法手续。 买下这些地皮包括办理各种手续费用,再加上成立欢想实业总部、非索港供销社等前期费用,总共花了差不多一千万米金。欢想实业成立至今差不多有一个月时间,最大的一笔单项支出则是给华真行的矿金收购资金,准备了四千万米金。 这些钱并没有算在华真行个人头上,名义上是克林矿业的注册资金。矿业公司已经花出去三千多万米金了,非索港各方势力库存的矿金基本都已经被清空了,再想收购只能等新的产出。 华真行算了算,要想完成提炼与自身等体纯金的任务,差不多需要两吨矿金,目前还有点缺口,估计等到大雨季结束前才能补齐。 华真行也不用着急,他还得慢慢炼呢,提炼纯净而过程,就是矿业公司回笼资金并盈利的过程。 这笔生意是稳赚不赔的,华真行按一盎司六百米金的价格收进来,可以提炼出百分之七十的纯金,而纯金的价格是每盎司两千米金,且还在上涨中。 收购两吨矿金的成本是四千万米金,最终的收入可达九千三百多万,纯利润就是五千多万米金。 这桩生意将来当然还要继续做下去,唯一的限制就是矿金的产出规模,很难再有机会一次就收购到这么多矿金了,前一阵子等于将非索港各方势力历年来的库存一扫而空。 华真行留下了金典行账户上的一千五百万米金,给了洛克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那是金典行的股份,而不是克林矿业的股份。 金典行是克林矿业的子公司,将来可以做为一个销售渠道,也可以继续接受典当的矿金,它已经和各金融机构签订了相关合作协议。 按华真行的要求,工程一部和工程二部的项目是有区别的。二部的项目可以接受其他投资方参股,但一部的项目只能由“风自宾”这个人百分之百的控股。这个要求从商业角度很不合理,但是“风自宾”坚持如此。 新联盟的工作重点不是搞斗争而是搞建设,目前整个北湾区都已经拿下,更进一步的控制则交给王丰收这个权谋家去收尾,华真行便约了雷云锦总工谈工程。 欢想实业眼下有一大两小三个工程,需要求助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小工程一是在棕榈庄园最西端修两栋公寓楼。小工程二则是在克林区的西北边缘修建新的街区。 那一片地方的居民都被清空了,所有建筑都被一场爆破移为平地,华真行想好好规划一番,将之打造成整个克林区建设的模范单位。 这个地方的位置很重要,是非索港其他势力进入克林区的咽喉地带,曾经非常杂乱,如今推平了反倒省事。华真行打算在这里重新规划道路,建造巡逻队的营房以及日常训练基地,还有出入克林区的检查站,再加一个派出所和供销社分部。 大工程就是给规划中的北索河流域拉上铁丝网,不仅是那三百平方公里的外围分界线,还包括那分成九块的八万亩农田。按华真行的设想都装上丫字形刺网,他在梅里国际机场见过这种铁丝网,很多国家也用它当边境铁丝网。 这种铁丝网主体是带立柱的钢制格栅,高度超过两米五,顶端分叉从侧面看呈丫字形,分叉的中央是螺旋形缠绕的带刺铁丝圈。 东国有一句俗话叫“给黄河加上栏杆”,用以讽刺那些不切实际、异想天开的人。华真行倒好,真打算给整个北索河都围上如此高规格的铁丝网。 中午一起吃完了饭,李小阳是心满意足地直叹气。他知道风自宾其实就是华真行,但天天往这儿跑真不是为了巴结“大领导”,就是为了蹭饭。 李小阳没有听说过华真行做的那个梦,也不知道他的梦想是创立那样一个欢想国。但他绝对支持欢想实业如今的计划,没想到有人真会这么干,而且完全有希望干成,他如今浑身都充满干劲! 饭后一行四人乘车赶往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李小阳亲自开车,副驾驶位置坐了一名保镖,华真行和曼曼在后座。原本曼曼不必来,她既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也听不懂东国语,但是华真行没说不让她跟着,曼曼很自然地就上了车。 东国援建工程项目部的驻地,在非索港的东南郊,非索河入海口的北岸一带,原先这里是一片荒滩,工程部选了一片地势较高处修建了宿舍区与生活区,用蓝色的薄铁版圈出了围墙,是个相对独立的区域,里面住了大约一千五百名工人。 他们最近的承建项目主要有两个,非索河大桥刚刚完工,如今欢想实业的员工从克林区前往总部棕榈庄园,走的就是那座大桥。还有一座重油发电厂项目刚开始奠基,目前的主要工程是修建厂区专用码头。 重油发电厂项目也在北湾区边上,而且恰好与欢想实业新买下的地皮相邻。具体的位置是在规划中的北索河入海口以南,毗邻国际码头,那里原先是一片遍布礁石的海滩。 090、朴实的小华 华真行最近事太多,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过雷云锦了,再见面时对方虽然戴着口罩遮住了口鼻,但明显也能看出这位总工程师憔悴了不少,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 见面的地点是在工程指挥部的小会议室里,指挥部是一栋二层的永久性建筑,不像东国很多工地的工棚那样是轻钢彩板简易房。 因为按照现有的工程计划,这里的几个项目前后进行,加起来总工期比较长,虽然工人会轮换,但是驻地至少要使用五、六年,假如援建顺利还会使用更久,这里又不缺工缺料缺人手,干脆就盖了一栋二层楼房和八栋三层楼房。 非索港的气候炎热,要么总不下雨要么就总下雨,住简易房很不舒服,还不如把房子修好一点。这里还有室外篮球场、羽毛球场与乒乓球台。 市郊的荒滩上也不缺地皮,土壤还挺肥沃,圈大一点的地方可以多种点菜、养些鸡。工人们无聊时还搞了一片角落专门修了鸡圈,如今规模快赶上小型养鸡场了。 走进生活区就像进了一个公园,周围的绿植其实都是菜,有的开花有的结果,姹紫嫣红生机盎然煞是好看,不禁让人怀疑,这是一个伪装成驻地的蔬菜基地。 曼曼左手拎了六条软东华,右手拎了六条朱塔山,这是华真行拿来的。华真行左手拎了四瓶五粮液,右手拎了四瓶精品二锅头,连烟带酒当然都是送给雷总他们的。 他每次都不会空着手来,这次是因为好久没来了,而且又有事求人,所以尽量多带了些礼物。 看见小华这么朴实的风格,就知道他为什么每次都不会空着手走了。菜随便摘,鸡蛋也是随便拿,只要他能拎得动就行,而他总是不好意思拿太多。 这里不少人已经与小华很熟了,哪怕他戴着口罩也一眼就能认出来,正趁着雨停的间歇在田间地头搞园艺呢,纷纷起身大声招呼道“小华,好久不见啦!。” “是的,前段时间很忙,北湾区有不少大事。” “今天这么多人来,是有事吧?” “对,找指挥部谈工程合作。非索港这边有个新成立的集团,有好几个项目。” “好啊,你来的正好!我们最近正闲着呢,回又回不去。” 通过路上的几句闲聊就能大概得到一些信息,可能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这边的项目进展有些不顺利。非索河大桥已经完工,但重油发电厂项目奠基之后便陷入了半停滞状态,大部分工人已经歇了快一个月了,成天没事就刷刷手机、伺弄菜园子。 这个生活区目前处于全封闭状态,只留了一个出入口,还有保安队专门站岗,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能轻易出去。当然了,平常也没人会到这里来。 他们是提前约好了,而且看门的也认识华真行,所以顺利放行的。下车之后,李小阳等四人就很自觉的摸出口罩戴上,那些工地保安并没有戴口罩,看见他们如此做,也赶紧从兜里摸出口罩戴好。 修为达到二境,其实已不染寻常疫病,华真行本人包括曼曼根本就不怕什么疫情,而当地普通居民根本就没有这种意识。但是到了这里,他们还是要自觉,主要是让对方安心。 一路走来遇到的工人们其实也都没戴口罩,但都是隔着老远说话。李小阳走在最前面,小华和曼曼拎着东西并肩跟随,保镖则端着一个大方盘走在最后。 来到小会议室,雷云锦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很客气地招呼众人坐下,双方隔着一张长条状的大会议桌。 除了雷总工之外,项目部还来了三位工程师,搞土木的苏墨虞、搞电力的叶羽鸿、搞桥梁水利的江怀谷,华真行都认识。 项目工程指挥部并不是一个业务部门,它只负责现场施工而已,是没有对外招揽工程并洽谈合作的职权。 可是李小阳代表欢想实业与这边联系的时候,雷总工还是同意他们见面来谈,一方面是给中间人小华的面子,另一方面,最近在这里待得也实在太无聊了。 这个项目部,隶属于东国水利水电建投股份下属的第一建设公司,简称东电一公司。原先这里也有一位管行政的领导,但是他半年前就回东国了,如今整个项目部都由雷云锦总负责。 而客人这边,名义上的领导当然是李小阳,因为他的身份是欢想实业集团的副总裁。至于华真行嘛,他只不过是杂货铺的一个小伙计而已,帮双方从中间牵了个线,顺便也来凑个热闹,而曼曼是纯看热闹。 小华把带的东西都放到了雷云锦旁边的椅子上,把对面几位工程师感动坏了,纷纷道“你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 华真行“好久不见了,怪想诸位的。” “最近雨水足、菜长得好,饲料也多,鸡蛋有不少。开车来的吧,待会儿装几盒鸡蛋,你那边冰箱能放多少就拿多少,再多摘两筐菜、抓几窝老母鸡回去,千万别客气!你这些烟酒也太贵重了,不是你擅自拿的吧,杨老板知道吗?” 华真行“杨总知道的,就是他让我多拿点的。杨总还说了,这次是帮欢想实业来谈项目,这些东西我可以找李总他们报销。” 李小阳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闲聊了一番终于谈起了正事,雷云锦开口道“不知你们具体要搞什么工程,我们几个虽然不能代表东电一公司接工程,但可以帮你们分析分析,假如有可能的话,就向领导汇报。” 李小阳“那就太感谢了!我们正想找专业人士咨询呢……” 李小阳带来的资料很详细,雷云锦等人首先看了第一个小工程,就是棕榈庄园内的两栋宿舍楼。这么简单的东西,对于搞了一辈子工程的雷云锦来说,也没什么好看的,扫一眼就清楚了。 但他还是很仔细地看完了,又把资料递给旁边的苏工。苏墨虞开口道“你们修的公寓楼没有电梯就没有吧,反正这地方也经常停电。 我有一个建议,既然都设计了五层了,索性多加两层,造价高不了多少,使用功能可以增加许多。首先可以加一层半地下室,屋顶比地面高出一米多,可以开高窗采光通风。 两栋楼的半地下室还可以连通一体,形成一片开放的大型室内空间。我看了棕榈庄园的介绍,虽然面积很大、建筑不少,但就是缺少这么大型的室内空间。 公寓楼是当宿舍用的,宿舍区也是生活娱乐区,这样一来就可以增添很多生活设施。你们把总部食堂挪到半地下层也行,甚至可以搞个小型美食广场,不占用主楼和配楼的办公面积。 一到五楼的设计也可以改一改,我看你们的原图,每一层都拿出两间公寓的面积,打算搞成休闲活动区,比如小卖部啥的,现在就没这个必要了。 这些功能要么放到半地下层的空间,要么放到六楼去。上面也加一层,就是六楼,像什么图书阅览室、棋牌室、网吧、水吧、台球室之类都可以布置在这一层。 你们有两栋楼呢,哪怕再搞个歌舞厅、茶餐厅、健身房都行,就算现在不需要,将来想搞就可以搞嘛。 后勤部门的办公室,包括棕榈庄园的管理处,都可以放在六楼这一层。假如工作人员不想爬这么的高楼,放在半地下层也可以。 我看原先每层楼有十六单间、两个套间,套间放在了最两头,这个设计不太好。因为楼是东西向的,单间要么朝东、要么朝西,光照条件不算差太多,但是套间一个朝南、另一个朝北。 修改之后每一层不再需要活动室,北头也不要设套间,南边一东一西再加两个套间,这两栋楼总计一百六十个单间、三十个套间,单间数不变,却比原先多出来十个套间。” 华真行听得连连点头,李小阳也是两眼放光。雷云锦却苦笑道“小苏啊,你自己想在生活区有的东西,都给人家设计上了?” 苏墨虞也笑了“是啊,我也想我们的驻地能有这种条件,我要个单间公寓就行。使用面积四十九平,带独立卫生间还有简易厨灶台,室内可以隔出小会客室与卧室,也可以就布置成一个大开间。楼上楼下,还有各种休闲娱乐场所……” 华真行插话道“等公寓楼盖好了之后,欢迎苏工程师到欢想实业工作啊!李总,你说呢?” 李小阳“求之不得,热烈欢迎!我们欢想实业也有不少东国籍员工。” 苏墨虞摆了摆手“我在这里只是外派工作,我的家还在东国,也更喜欢东国的环境。” 李小阳“哪怕不来这里定居,将来有兴趣也可以在欢想实业工作几年,和你现在的外派差不多,履历上还能增添大型跨国集团的海外就职经历。 假如您带着家属一起来,家属只要有学历,欢想实业也能安排职位,就当顺便出国旅趟游了。” 091、备战备荒为人民 雷云锦并没有介意对方当面挖人的话,这也是一种恭维人的手段,就当活跃气氛的玩笑了。除了没听懂的曼曼,大家都笑了,华真行又小声给曼曼翻译了大意。 雷云锦面带笑容道“挖人的事,吃饭的时候再说,现在还是谈方案吧。我认为小苏修改建议可以考虑,同时再加几条个人建议。 比如楼顶,我建议加几个大型水箱,设计时就要注意结构承重。它的位置应该比庄园里所有建筑都高,就相当于自重水塔,可以通过它给整个庄园供水,外面的自来水系统先接入这里。 非索港经常停水,我不知道南部海滨的情况怎么样,但是你们那里住的人很多,所以还要设计一些应急设施。比如应急柴油发电机组,就可以放在两栋宿舍楼的外侧面,再修两栋独立的小房子就行。 庄园里有储水窖吗?我觉得应该有一个,这地方旱季太长,虽然有非索河,但自来水系统实在不太可靠……” 李小阳答道“庄园里假山下面原先有个地牢,加固改造一番可以当成储水窖。” 雷云锦“空间多大?” 李小阳“大约十五乘十二的面积,接近四米高度。” 雷云锦“能储存七百吨临时用水,可以再加一套简易净化系统。” 李小阳“雷总,您这些建议是要备战备荒吗?” 雷云锦叹了口气“备战、备荒、为人民,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所有的工地上都有这样的标语……我现在感觉,这里过不了多久恐怕真要备战备荒了。” 华真行之所以这么着急启动欢想实业与克林新区的计划,就是因为据杨老头等人判断,至迟到今年年末,非索港一带很可能发生的饥荒近而导致骚乱,假如秩序失控,按最坏的情况估计,或将重演十五年前那一幕。 看来雷云锦对非索港的形势恶化也有预感,但只是一个模糊的判断,不像杨老头推演得那般明确与肯定。 假如是这种情况,照说应该将此地的援建工人全部撤回国内才稳妥。但这些只是雷云锦的猜测,他又拿不出任何证据,项目公司的领导当然不能因此就做出这种决定,就连雷工本人都无法提议。 如今重油发电厂项目陷入停滞,但并没有完全停工,也没有明确说要取消,明面上只是工期受到了世界性疫情的影响,做为承建方的施工队伍怎能说走就走。 而且他们想走都很难走得了,这个时候回东国根本就买不到机票。非索港当地可没有机场,几里国也只有首都摩旺市有一座国际机场,每周只有一家航司的一个航班飞往东国,还不是直飞的,而是中转共享航班。 前一阵子,听说有不少买不到去东国机票的人,打算转道几里国乘这个航班回去,票价已炒得非常高,而且都预定到几个月后了。 就算能买到机票,跑到摩旺市去坐飞机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从非索港出发要穿过南部的好几个城市,还不如就在生活区待着稳妥。 今天刚见面,华真行就感觉到了雷云锦的憔悴与忧虑,此刻也明白了原因。他趁机将那个方形的大盘子端到了会议桌上,李小阳也将“铁丝网工程”的资料给了对面几人。这是今天他们要重点谈的大项目,资料中也有对农垦计划的介绍。 他们必须将工程背景讲清楚,假如不是欢想实业自家的地皮,谁敢接了工程跑去拉铁丝网啊,而且要交待铁丝网的功用以及要求,对方才好做具体设计。 趁着对方看资料的工夫,华真行探着脑袋道“雷总,您是担心非索港的局势恶化,而工程队又困在这里,既走不了又无事可做吗?那么这个工程您更该好好看看,是一个大型农垦项目,假如推进顺利,在今年秋后就能稳定粮食供应……” 雷云锦边看资料边问道“主要种植高产作物木薯吗?可是这东西不耐储存,加工也很麻烦。” 李小阳“欢想实业有配套的食品加工处理厂,这份资料上没写,在收获季节之前就可以完工,能够保证加工存储能力。” 华真行补充道“这个工程可以由你们独立完成,专项专人专款,不用和其他人员接触,绝对保证安全。” 雷云锦放下资料抬头道“这个盒子是干啥用的?” 华真行“高科技激光全息沙盘,这里有电源吗?” 雷云锦“当然有!小苏,给他们接个插线板拉过来。” 接通电源后,沙盘上显示的就是“北索河流域改造及农垦工程”全貌,李小阳对照沙盘讲解了一番。 雷云锦是越听越感兴趣,已经双手扶着桌面站了起来,低头仔细观察道“这可不止一个工程啊!第一步是中下游三层阶梯式浅坝,阻流蓄水、制造湿地。 第二步是在这三段地方去直取弯、改道缓流。最重要的工程是第三步,建造上游的水库……我明白你们为什么现在就要拉好铁丝网了。” 李小阳“是的,我们必须提前做好保护措施。沙盘上有九个小圈和外围的整体大圈,小圈内是现代农庄,大圈里还有不少地方是大雨季过后的散播区域。我们不仅要防范野兽破坏,还要防着当地的人,否则一夜之间就能糟蹋一大片庄稼。” 雷云锦“我也看出来了,资料上要求的是丫字形刺网格栅,这通常是机场用的,也是边境铁丝网的规格,防大象都没必要上这种,野生动物没事也不会死磕这种障碍物,主要就是防人的吧?” 华真行插话道“您说的对,能预估一下工程总预算是多少吗?” 雷云锦皱眉道“这还得结合实地考察情况,设计出方案来,再让预算人员专门去做报价。但我可以给你一个粗略的参考,这种刺网格栅,非索港是不能生产的,从东国运过来的到岸价,不算关税的话,恐怕得二百块一延长米,我前两年干过类似的工程。” 华真行心算一番,把自己给惊着了“二百块一延长米,工程量总计三百一十公里,造价岂不是得六千两百万?” 雷云锦似笑非笑道“你没算错,但这只是材料成本,还有工程费用呢,我们工程队也不能白干活。” 李小阳“那么工程费用是多少?” 雷云锦“通常都是根据施工难度报价,平原上还好说,你这沙盘上还有一大片山地,如今连施工道路都没有。” 李小阳“您不是干过同样的工程吗,心里总有个大概的数吧?” 雷云锦摇了摇头“情况是不一样的,比如修一座机场,是个总包工程,像铁丝网这样的活,我都可以白送,不单独收工程费。可是你们这个项目,它就是修铁丝网,准确的数字我现在报不上来,总价估计一个亿就差不多了吧。” 华真行“米金?” 雷云锦笑出了声“哪有那么夸张,我刚才说的都是东国币。” 就算一个亿东国币也是太夸张了,远远超出了华真行的心里预期。买下这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地皮,再加上成立欢想实业和非索港供销社的前期费用,总共才花了一千万米金呢,大约相当于七千万东国币。 一旁的叶羽鸿工程师也站起身来道“你们觉得造价太高了是不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们这个设计方案,怎么感觉像是一个小孩子拍脑门想出来的?” 李小阳没好意思接茬,因为这个方案真的就是个孩子的脑洞,类似于“给黄河加上栏杆”,可不就是异想天开!但这个拍脑门的孩子就在旁边坐着呢,当初三个老头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多说。 华真行则瞪大眼睛一脸无辜道“叶工,您有什么好建议?” 叶羽鸿指着沙盘道“我也干过这样的工程,不少电力设施外围都有这样的格栅或刺网,防止有人误入发生危险,不同的要求有不同的规格。 之所以要用这么高规格的边境刺网格栅,主要就是防止有人大规模翻越。那我们首先就看需要防范的人都在什么位置,北边有吗、西边有吗?北边根本没人住,西边在山里面。 所以你们只需要在南边沿着地皮红线,修一条边境刺网格栅,从东部海滩直到西部山脚,按这个沙盘上的标注,差不多四十公里就够了。 你们再仔细看看,非索港的居民主要住在这一带,哪怕离得最近的,想绕过铁丝网进入这块地域,也得走二十多公里,然后再步行十五公里,才能到达散播与农庄区域,来回都算上就是七十公里。 谁会跑七十公里去偷几根木薯,中途还得步行翻山越岭,就算有人这么干,那东西不拿回去加工处理也没法吃,恐怕走到半路就坏了吧?” 华真行竖大姆指道“您说的对!这四十公里的刺网格栅,材料成本只有八百万,重点先修这一段。但是剩下的地方呢,还有二百七十公里,您有什么建议?” 叶羽鸿“假如你们实在都想修,其余地方用两米高的普通格栅就行,可以拉一根刺铁丝绑在最上面一格,工程很简单。仅算材料费的话,每延长米大约只要五十块。” 华真行算道“每米节约一百五,二百七十公里就能节约四千零五十万。” 雷云锦又笑出了声,指着沙盘中上游规划的水库区域道“你算得还挺快!但是你还能节约更多的造价,这一片格栅在山里面,就算材料费不贵,却是工程费最高的部分。 如今水库还没修,单独在山里面立格栅没必要,这六十公里暂时用不着。假如将来真要修水库,又是我们承建的话,这点顺手的小活可以白送。” 华真行点头道“您说的对,这六十公里可以先不修,按每米五十块算,又省了三百万。” 雷云锦“这省的可不仅仅是材料成本,也节省了最大的施工费用,剩下的格栅只需要在平原荒地上修,可就省事多了。” 叶羽鸿掏出手机当计算器道“我核了一下,按照雷总的建议结合刚才的方案,材料成本费用是一千八百五十万,加上施工费用,工程总造价差不多三千万就够了,完全能满足你们的要求。” 华真行“太谢谢了,今天真是学习了!一下子就省了七千万东国币,相当于一千万米金啊!” 叶羽鸿给他逗乐了“谢我们干什么,这是常识问题,工程就应该这么设计。” 对于叶羽鸿来说,这确实就是最简单的常识。但对于自幼好学的华真行来说,真就是他还不了解的。 华真行直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几个老头给他派的任务是到这里来谈工程,目的就是让他在实践中学习,想事情不能只在家里拍脑门。 092、术业有专攻 一直没说话的江怀古工程师此刻也指着沙盘问道“这一道缺口线是什么意思?” 华真行解释道“这是野生动物的迁徙路线,大草原上的野牛群、斑马群,每年都会有两次从这里经过。我原本打算在铁丝网上弄个闸口,宽一点,等它们过去了再拉上。” 江怀古也笑了“你这个项目设计的有重大缺陷,桥梁和公路在哪里呢?农产品采收之后需要运输,几十公里的路,不能凭人力把东西扛回来吧? 再看这里,还有四片农庄是在北索河对岸,旱季当然可以走过去,雨季要管理田地怎么办?而且将来北索河改造成功了,变成一条永久性河流,再想修桥成本是不是高多了?” 雷云锦开口道“运输道路倒好办,修栅栏的话,工程车辆通过的地方本身就要推出一条简易施工通道,这是算在工程造价里面的,不需要另花钱。 假如再追加一笔预算,不用太多,弄一层碎石铺在上面,完全可以当简易公路使用了,对施工还更方便。” 江怀古“铺一层焦煤渣就行。” 雷云锦“这里又没有火力发电厂和炼钢厂,上哪里拉焦煤渣?就地取材加工碎石铺路,已经是最经济的做法,开采石料同时也是修河道。” 江怀古摸了摸脑门“我倒是忘了这茬……还是谈桥吧,在这条动物迁徙线路上可以修一座桥,不要追求宏伟好看,够宽敞、够结实就行,可以通行工程车辆和运输车辆,赶在雨季结束水退了之后再修,至于造价嘛……回头根据设计再做个预算。” 华真行问道“在河里没水的时候修,桥梁的造价会低不少,对吗?” 江怀古“这是当然,而且施工难度也要低不少啊。” 华真行又指着下游道“那么在这里也修一座桥,规格要比你们刚修完的非索河大桥更高,六车道,能过重载车,有难度吗?” 江怀古“简直毫无难度,又不是崇山峻岭,更不需要征地拆迁,而且河里连水都没有,就是一条最普通的通行桥。但是你修它干什么,还提这么高的要求?” 华真行“为将来做准备,你们能不能也报个预算?” 这座桥梁的位置,位于克林区和未来计划中的非索港新城之间,江怀古不知道华真行还有打造非索港新城以及真行邦、欢想国的理想,所以觉得很奇怪。 工程的大框架差不多就这样了,铁丝网造价比原设计削减了至少三分之二,然后又补充了两座桥梁以及配套简易公路的规划。众人重新坐好,李小阳问道“雷总,您看我们需要提供什么样的甲方设计要求,然后再让您上报给领导?” 雷云锦敲着桌子想了几分钟,抬头道“李总啊,刚才说的都是意向和预估,我们公司真要接工程,需要更详细的合作方案。但是我有个主意,你们按照我的主意提供一个项目计划书,我报上去之后,现在有八、九成把握能合作成功。” 雷云锦的主意非常官方、非常正规。欢想实业就不要谈什么铁丝网工程,就谈沙盘上标注的“北索河流域改造及农垦工程”。这个大项目是一幅宏伟蓝图,由欢想实业投资。 项目分三期。第一期是修建防护设施和简易道路,再加中游的一座通行桥,还有中下游的三道浅坝,参考预算大约五千万东国币。这其中护网工程的工期三个月,而桥梁和浅坝的工期则是六个月。 第二期是河流改造,有三段河道向北去直取弯,将原先的浅坝地带填实,并在下游修建一座六车道、承重四十吨的通行桥梁。 承重四十吨是设计上的通行标准,而桥梁工程的安全裕量非常大,按照经验其实只要施工合格,临时通行上百吨的重载车没问题,只要这些车不集中在同一个支撑跨度内。 二期工程的总预算也是大约五千万东国币,工期在一期工程结束后的半年内。 第三期工程就是上游的大型水库。别看北索河并不长,从水库位置到下游不改道的话只有三十公里,假如改了道也只有五十公里,但水量却很充沛,只是分布极不均匀。 大雨季的降水量,占了全年降水量的百分之七十五,小雨季则占了百分之二十,按大雨季三个月、小雨季一个月计算,其他八个月的降雨量只占全年的百分之五。 雨季时水从西部山地流下,漫过整个大草原,形成多条季节性河流与大片湿地,这种情况最需要修建水利设施。 水库的设计容量、泾流量分布、年发电量等等数据,还需要实地堪探与计算,然后请设计单位提供方案,因此现在还无法报出具体的预算,可先纳入总体规划中。 一个比较有利的条件,欢想实业这边可以提供相关气候与水文数据,而且按照华真行的要求,这座水库要尽量发电。 很显然,第三期工程的造价要比前两期高得多。按人民币计算,十亿级乃至百亿级都有可能,就看勘探与计算的结果,以及最终确定的水电站规格与规模了。 雷云锦告诉李小阳,提供这样一份项目计划书,东电一公司会感兴趣的。目前施工队伍就在非索港,重油发电厂项目暂时陷入停滞状态,就算顺利启动其实也用不了这么多工人,可是这么多援建工人还是要领取工资与外派补助的。 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现成的工程,就没有不接的道理,但有一个前提,就是要及时付款,东电一公司不会垫付工程款。可以按照进度计划制定一个付款计划,这边付多少钱那边就干多少活,钱到位保证工程到位。 李小阳瞅了华真行一眼,然后点头表示完全没有意见,就按雷总工说的做! 华真行又适时开口道“这份甲方项目计划书,能不能就委托给雷总组个团队来写?建议都是你们提的,需要什么资料欢想实业这边都可以提供嘛。 李总啊,欢想实业完全可以聘请今天在座的几位专家当顾问,每月给一笔顾问费用,有什么问题即可以随时咨询。这个项目的一期和二期工程,也委托顾问团队设计,另外支付设计费用。” 李小阳点头道“我看完全可以!雷总,苏工,叶工,江工,我现在就代表欢想实业衷心邀请你们能来当顾问,给我们的工作提供指导和帮助。” 雷云锦愣住了,下意识道“这不是接私活吗?” 李小阳双手一推桌沿“哎~~,话哪能这么说!诸位都是高级技术人才,哪怕在你们的劳务派遣协议上,也没有禁止给合作单位做顾问指导的条款吧? 假如还不放心,我们可以签一份顾问协议,上面写明不占用你们的工作时间,也不耽误你们的本职工作,请大家在业余时间提供顾问指导……您看每月多少顾问费合适?” 看着旁边的三位年轻工程师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雷云锦叹了口气道“假如就是东电一公司承建的项目,给你们提供顾问指导与设计帮助,其实也是份内的事情,私人再拿一笔顾问费就不必了吧?” 李小阳赶紧摇头道“公是公,私是私,这占用了你们的休息时间和额外的精力。” 雷云锦沉吟道“这样啊,那我也不好意思主动报价。你们说了算,意思意思就行。” 李小阳“我回公司就马上落实顾问协议,一期工程和二期工程的设计就委托几位顾问了,设计费用另算。” 雷云锦笑了“拉个铁丝网还要设计啥,我看就不必了。” 李小阳“怎么能不必呢,你不拿,其他人怎么好意思拿,再说了,这也是要付出劳动。而且我们还有另外两个小项目呢,包括刚才的公寓楼……哎呀,刚才还忘了一个项目。” 今天原本有三个项目要谈,除了公寓楼和铁丝网,还有被炸平的那片地方的重建项目。李小阳赶紧将相关介绍资料拿了出来,都交给对方几人过目。 雷云锦等人立刻就进入了顾问角色,拿着资料很认真的研究探讨了一番。其实也没什么好研究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街区小工程,设计草图都有了,只需要完善具体方案。 但几位顾问还是做了一些建议,比如修建完善的水、电供应系统,包括预埋各种管道与线路,都按照东国最新的社区标准。有些东西看似暂时用不上或者太超前了,但也要为将来做准备,要具备发展的眼光。 最后李小阳问道“另外两个小工程,又怎么处理呢?” 雷云锦又笑了“好办!就算是投资单位委托的配套工程,打包到刚才谈的主工程里面,另签两份备忘录,工程费用也另算,只要你们及时付款就行。实际干工程这种情况多得是,随机应变就是了。” 华真行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插话,此时又皱眉道“雷总,等您把项目计划书做出来,再以欢想实业的名义上报贵公司领导,等上面批准合作,一来一回需要多长时间?” 雷云锦“这我可不敢肯定。假如你们很着急,想立刻就开工,我从顾问的角度倒有另一个解决方案,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李小阳“您说,我们没有能力也会创造能力。” 雷云锦“目前我们的在建工程重油发电厂项目,位置就在北湾区。假如你们能走通北湾区地方政府的关系,由北湾区地方政府通知我们——需要临时增加几个配套项目。 其实就是你们谈的这几个工程,以电厂配套项目的名义,由当地私人公司欢想实业投资,再分别签几份备忘录。只要你们能够按要求支付工程款,我这边立刻就可以安排开工。 等到总公司批准了我们与欢想实业的合作,已动工的部分可以无缝衔接,什么都不耽误。现在这么多工程机械天天淋雨生锈,工人们窝在生活区,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李小阳赞道“这个主意好!通过北湾区地方政府找你们协商,以欢想实业投资电厂配套工程的名义,我下周就能给你落实了。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了,脑筋都有点生锈了,还是雷总提醒得很及时。” 雷云锦呵呵一笑“我只是工程干得多了,像这种情况也遇到不少,曾经这么处理过。” 会谈至此,华真行要解决的问题基本都解决了,只要预算经费充足,三个工程随时可以开工。至于北湾区的政府部门的事,就交给王丰收和洛克去搞定,术业有专攻嘛! 093、花钱买不着 华真行不禁感慨,很多问题并非有了钱就能解决。世界上最常见也是著名的白日梦yy之一,就是等老子有了钱便会怎样。比如买手机要最新最好的,用一部,砸一部…… 可是将时光倒退一千年,你就算富可敌国,又能上哪儿去买一部智能手机?就算穿越带过来了也没法用啊,没地方充电去,就算能充电也没有网络和电信系统支持。 别说倒退一千年这么夸张了,哪怕只倒退十几、二十年也不好使。 再比如今天的事,换一个人就算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投资,恐怕也找不到门路。就比如夏尔或者洛克吧,上哪儿认识雷云锦去?就算认识,雷云锦又凭什么帮你想办法? 这又不是雷工自己的买卖,东电一公司接不接这些工程,其实可以跟他老雷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谈到这里该吃饭了,就餐地点仍然在这间小会议室。一千五百多名工人的驻地,食堂就有好几个呢,肯定也有小灶。 雷总通知小灶做了一桌菜,就在会议桌上摆好,两拨人隔着桌子就餐。华真行带来的好酒现场开了瓶,众人举杯以示庆祝。 曼曼这几天已经学会用筷子了,她很聪明而且天赋出众,否则也不可能跟着一个只会死记硬背的老族长习成海神族秘传,不仅拥有了三境修为,而且还没有练出事。 她原先那种“水系专精魔法师”的风格,从某种程度上也保护了她。她就认为自己是得到了海神的赐福,专门研究怎么控水,而不是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乱做其他的尝试,这样反而不容易出问题,后果不过是严重偏科而已。 曼曼虽然已经学会用筷子,但还是不习惯东国白酒五粮液的味道,只在小华的建议下用筷子头沾着舔了舔,然后吐了吐舌头觉得很辣,但是闻着又感觉有股特殊的香气,于是又沾着舔了舔…… 她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今天这一桌除了她都是东国裔华族人,而曼曼的样子显然又不是当地的土著。华真行特意讲了一番海神部族的来历,并介绍曼曼的身份其实是国际码头工人行会的领导。 这样一个小姑娘,是某个工人行会的头?雷云锦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没觉得不可思议。非索港这个地方在一个东国人眼中本就很怪诞,很多事情都带着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东国援建工人集中住在市郊,并没有真正融入当地的生活,那既没必要又很危险,当地不同街区之间还互相不兼容呢。比如雷云锦,他就根本没听说过海神帮,尽管工程需要的很多设备以及材料都是从国际码头运来的。 吃饭当然要摘口罩,两伙人面对面差不多有15米远,这对几位工程师来说有点冒险,安全措施只是在每盘菜的旁边都放了一双公筷。 李小阳对保镖向歌耳语了一句,向歌出去了,不一会儿拎来一个银色的金属箱。李小阳将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保温层,再揭开盖子里面冒出了凉气,保温层中整齐地插着一支支注射液。 他只展示了一下就立刻把箱子关上了,只从里面拿出了一份中文打印的说明书,连箱子一起交给雷云锦道“这是我们在国际医院通过内部关系弄出来的,联价血清抗体蛋白注射液,可以治疗用也可以预防用,保质期尚不明确,建议在半个月内就使用。 它需要在二到八摄氏度的条件下避光保存,只要拿出来就不要再放回去,立刻注射。注射后的有效免疫期目前也不确定,估计在三到六个月。至于安全性,我们可以绝对保证,但是数量实在有限,眼下只能提供三十支给贵方。” 血清抗体注射液,并不是通常的灭活疫苗,它是在已经恢复健康的患者血液中提炼出的抗体。想制作这种注射液,需要大量的病例,而且是刚刚治愈的病人,这些病例还不能有其他基础传染病。 在疫情已经基本得到控制的地区,还不好加工这种东西,因为缺乏足够的即时治愈病例。其加工过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玄幻小说中所谓的提炼精血,感觉甚至有点小邪恶。 所以这种东西虽然有效,但注定无法大规模生产,甚至都不好公开宣传,只能在特殊情况下内部供应,也属于那种有钱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买的东西。 所谓联价,是指同一类病毒可能不止一个亚型或变种,所以有效的注射液则尽可能包含各种已经发现的病毒抗体类型。 通常人们见到的医用注射液是一种工业化商品,有大量的临床统计数据,确定了保质期以及注射后的免疫有效期。 可这种东西只是实验室里的手工产品,所以保质期以及免疫有效期还没有办法明确,只能根据经验以及药理分析推断,甚至有效性都不太好确定。 华真行走过去,小声问李小阳“这是哪儿弄来的?” 李小阳也小声反问道“不是你帮忙找的渠道吗?” 华真行“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关系?” 李小阳“罗柴德医生啊!罗医生走的时候,你从他那里拿到了一套国际医院的内部资料。墨老就是通过那些资料找到的渠道,我们自己也用过,杨老每一批次都确认了,没有问题。” 华真行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那些资料可不是他拿到的,而是在他护送罗柴德的过程中,墨大爷自行“借阅”的,据说利用好了可以挣一大笔钱,欢想实业一亿米元的启动资金就是这么来的。 没想到那些资料在墨大爷手中还能发挥更多的用处,他老人家据此“打通”了国际医院的内部“渠道”,拿到了好几批次的抗体注射液,既可用于治疗也可用以预防。既然杨老头确认了没问题,那肯定就是没问题了。 国际医院实验室生产的这种东西,肯定是不对外公开的,而墨大爷也肯定有让他们不得不提供的办法。华真行来之前却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新联盟还有那么多人呢,也不能事事都让他去操心。 雷云锦等人都激动地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就算不懂相关专业,他们也应该清楚这东西是多么难得,不好意思接受却又实在难以拒绝。 华真行适时开口道“雷总,您就收下吧。虽然驻地相对封闭,但工作人员总不可能不出门,有人也必须和外界打交道,这一批注射液就给他们用吧,希望能有帮助。” 保镖向歌也开口道“半个月前我也注射过,我在公司就是天天跑外勤的。” 雷云锦最终还是很郑重地将东西收下了,让人赶紧找一个专门的冰箱冷藏保存,然后非常激动地举杯一饮而尽,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了。 在通常情况下,来历不明的注射液是绝不能乱用的,但李小阳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他也绝没有必要送有问题的东西。至于用不用、给谁用,就是项目指挥部自己的事情了。 重新落座之后,酒桌上的气氛陡然攀升至**,对面四位工程师频频举杯致意。华真行带来了四瓶五粮液,除了曼曼和回程时要开车的小向,桌上总共有六个人喝酒,到最后居然全开了。 曼曼也很开心啊,用筷子头品酒已经品出点滋味了,更难得这一桌菜她几乎都没有见过,一边吃一边小声地问华真行是什么。华真行很耐心地给她讲解,不仅介绍材料还介绍加工以及烹饪过程,原来很多东西都是外面种的花草啊! 酒桌上大家的话题聊开了,华真行就趁机问了重油发电厂项目是怎么回事?本来挺高兴的雷云锦放下杯子连声叹气,带着三分酒劲解释了一番。 这个重油发电厂有三台并行机组,总功率是一百兆瓦,也就是十万千瓦。假如在东国只算一个规模不大的小电站,但在非索港,却能满足目前的全部电力需求,将彻底改变电力供应紧缺的局面。 工程总造价124亿米金,由东国国开行提供援助贷款,几里国中央政府以及非索港地方政府联合提供还款担保。 这笔贷款不是直接打给几里国政府的,而是分期打到一个专项账户上,用于采购东国的设备以及支付工程款项。否则以几里国当局的尿性,说不定会就被截流或挪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所以从头到尾,其他人是碰不到这笔外汇的,贷款从国开行出来,然后又回流到东国各大生产建设企业中,最终在几里国建成一座发电站。在电站正式运行之后,再由运行方按计划逐年还贷。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它是一种双赢模式。东国动用的是外汇储备,主要是不断贬值的米元储备。而外汇储备无法直接投资于国内,只能用于平衡国际收支、购买国际债券、进口物资与服务,以及海外投资。 几里国这边得到了资金和技术,完善了电力设施,可以用于改善民生与发展经济。而东国这边的厂商则出售了设备、提供了服务,形成了产业规模,培养了生产、科研、建设团队。 随着在世界很多地区推广电力设施建设,东国隐约已成为国际电力工程体系标准的制定者,这方面的意义又要远远超过建造几个电站、出售几套设备。 各国电力工程的体系标准不尽一致,假如国际上的电力工程及设备的设计和制造,包括各种参数与接口,都要符合东国制定的技术标准,这意味着什么? 在非索港建造的这种一百兆瓦重油发电厂,是东国向海外援建的重点项目之一,从制造到安装,已形成标准化、模块化。只要没有别的因素干扰,其实工期很短,预计明年年底就能完成安装与调试,正式运行发电。 本来挺好的事,却在最近闹出了妖蛾子。 094、妖蛾子 非索港目前的电力供应,还依靠上世纪殖民时期修建的一座发电站。该电站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曾被收归国有,又经过了升级改造。 但是十五年前因为那场骚乱,伴随着严重的经济危机,几里国的很多资产价格大跌,别利国的索菲娜投资公司趁机收购了不少电力与能源供应设施,其中就包括非索港发电站。 非索港电站目前有两套建于本世纪初的发电机组,总装机容量两万千瓦,已经比较老旧,其中一套机组需要维护的时候,只有另一套机组发电运行。 所以非索港目前的最大电力供应规模是两万千瓦,经常能保证的只有一万千瓦。有稳定电力供应的只有南部海滨、中心区、贸易区等少数几个街区,其他地方经常停电,而很多郊区则根本没有电力供应。 所谓稳定供应,指的是生活用电,至于工业用电……这里好像也没什么规模工业。一些重要的生产单位比如国际医院与国际码头,常年自备紧急发电机组,就是为了防止电力供应突然出问题。 而东国援建的这座十万千瓦重油发电厂,共有三台机组,是目前很先进、非常成熟的技术设备,运行非常稳定、故障率低,生产与维护成本也低得多。 这个项目的协议一经签定,索菲娜投资公司的股价就应声而降。也许非索港这么一座电站还不算什么,但它代表的某种趋势影响却很大。 就在前不久,几里国当局对这个援建项目态度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表示想暂缓建设。几里国中央政府还表示不想再提供还款担保,并询问是否能由非索港地方当局单独提供还款担保? 明面上的原因是全球疫情影响,导致经济增长预期下降,非索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那么大用电需求。 发电是需要成本的,机组一旦运行就不能轻易停下来,建成后恐怕难以盈利。这样不仅难以保证以运行后的发电收入来还款,还可能将非索港拖入电站持续亏损的债务深渊。 项目建成后债务还款出现问题,雷云锦遇到过。但如今项目刚刚奠基就出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显然是有人不希望这个发电厂顺利落成。 如今有些小道消息,据说是索菲娜投资公司游说了几里国政府,一方面表示以非索港的经济规模,建造那样一座发电厂是得不偿失的,另一方面他们也表示将对现有的电站进行升级改造、增加发电量,以更经济的方式满足发电需求,还不需要政府承担担保风险。 还有传闻说,有个国际慈善基金组织,给几里国提供了一笔几百万美金的援助,用于环境保护。这笔援助直接给现金,打入几里国政府的账户,但有附带的政治条件,就是政府不能支持影响环境保护的项目。 什么项目影响环保就难说了,虽然没有公开写明,但是该组织在沟通时口头指出,几里国政府不能支持非索港的重油发电厂项目、不能为其提供国家信用担保,这是慈善援助的前提。 这些小道消息不知真假,反正雷云锦也没办法去验证。但是几里国政府的态度确实变了,以疫情影响为由,不愿意继续提供担保,所以项目建设就停滞了下来,也没明确说要取消。 听完这些,华真行问道“发电厂已经完工的部分怎么办?” 雷云锦“我们已经完成了场地平整,还有配套的重油运输码头。这个项目是北湾区政府的,业主是为了这个项目专门成立的北湾电力公司。最新消息,索菲娜投资公司想低价收购北湾电力公司,它们最近的股价又上涨了。” 华真行看了李小阳一眼道“那还不如欢想实业来收购,从北湾区政府手里买下来。我了解几里国的情况,所谓的三级行政治理体系,比酋长联盟也强不了所少。几里国政府、非索港市政府,都管不了北湾区政府的这种决定。” 李小阳点头道“是的,所以几里国政府也只能不继续提供担保,而不能直接停掉这个项目。我们买下来,还可以继续建造。” 雷云锦端着酒杯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就算你们买下来,也不好处理啊,这是援建项目,由国开行提供贷款。我了解我们的政策,必须要有国家信用担保,哪怕有北湾区政府的担保也不行。” 华真行借着酒劲道“欢想实业可以用黄金抵押给东国银行做担保,或者根据进度分期直接支付工程款。除此之外,还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李小阳继续点头道“是的,还可以再想想,办法总会有的。” 关于重油发电厂项目的详情,华真行今天也是第一次了解,他当即就感觉一定要设法保住并建成这个发电厂。不论是打造克林区还是改造北索河流域,以及将来要建设真行邦,没有充足的电力供应都是扯谈。 在商谈北索河流域改造工程时,华真行坚持上游的水库也要成为一座水电站,也是这个原因。想指望水电站目前为时尚早,可是重油发电厂项目能很快就建好并运行。听雷工的意思,只有其他条件没问题,甚至能比原定的计划更快完工。 基础设施和经济发展的问题,就是鸡和蛋的循环,不建立这个良性循环,就是打不开的死结。华真行虽然还欠缺具体的工程经验,但绝对有这个见识。 雷云锦喝得有点多了,举杯道“李总,我代表工程指挥部,敬您,也敬你们公司一杯!假如你们真能解了发电厂项目的套,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说实话,我们刚才谈的北索河流域改造,一期和二期工程,对指挥部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我这里有一千五百人呢,就算接了你们的工程也不顶事,连人工成本都不够……” 东电一公司向海外派遣援建工人,一年的人均成本差不多二十万东国币,假如按一千五百人算,一年就得三个亿。 在非索河大桥完工后,原本就有一批工人要回国了,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暂时无法撤离。欢想实业的项目就算接下来,第三期水库工程目前只是计划,而一、二期工程工期一年,造价一个亿,连项目部的人工成本都远远不够。 当然了,北索河流域改造一、二期工程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只有重油发电厂项目能顺利启动,才算真正解决了项目指挥部的问题,否则大部分工程技术人员就要设法分批回国了。 这些人一旦离开,再想找就难了,他们的作用在当地根本无人能替代。而只要还有足够的项目在运行,就算有人回国了,东电一公司那边还会再派人来轮换。 在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华真行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眼下主要矛盾有两点,一是如何搞定北湾区地方当局,二是需要花多少钱? 墨大爷提供了一亿米金,声明这是欢想实业一年的预算,目前已经花掉了五千万。至于还剩下的五千万米金,折合三点五亿人民币,看似不少,但都要用在别的地方。 今天谈的项目,除了公寓楼和街区新建这两个小项目,所需资金都要华真行自己去想办法。 他以前只是杂货铺的一个小伙计,哪干过这么大的事?但是敢梦就敢干,他还想干出一个欢想国呢! 华真行坐在车上默默地算账。按雷云锦的介绍的情况,重油发电厂总造价124亿美元,北索河改造一期与二期工程造价是一亿人民币。这两项加起来,总造价大约14亿米金,付款周期是一年到一年半。 华真行预期中能调集的资金有多少?目前金典行账户上有一千五百万米金。矿业公司花四千万米金预计能收购两吨矿金,可提炼出一点四吨纯金,假如不计算提炼成本,则相当于九千三百多万米金的收入。 也就是说他可以筹集大约12亿米金,基本上是够用的。而且非索港今年还会有新的矿金出产,虽然不可能再一次收购到那么多,但也是一笔利润来源。 账算得很清楚,华真行唯独没想到,自己的“提炼能力”有没有那么夸张?一年一点四吨,就意味着他每天要提炼出七、八斤纯金,堪比一个小型工厂了。 见华真行沉默不语,坐在前排的李小阳问道“小华,你喝多了吗?” 华真行“没,我正在想今天谈的事呢。” 看李小阳的样子倒没有担忧资金的事,而是笑道“大丰收又来活了,谁叫他爱逞能,那就能者多劳吧!” 旁边的曼曼小声问他们在说啥,华真行用当地土语解释了一番。曼曼点头道“能者多劳,爱逞能的人就多干活。华,你也挺爱逞能的,什么都会!” 华真行一阵无语,她怎么分不清褒贬意呢,这是夸人还是损人?但是看曼曼无辜的小眼神,应该是真心地在夸他,看来还得好好补习语言啊。 095、与时俱进 就在说话时,华真行的元神忽有感应,凝神呼唤系统,果见“欢想国任务系统”又颁布了新的任务—— 任务六签订“北索河流域改造及农垦工程”合作协议,正式启动这一项目;收购北湾电力公司,签订新的合作协议,继续建造重油发电厂。 奖励你将拥有一片完全属于自己的沃土,能保证十几万人的口粮与副食供应,还能保证非索港当地以及后续开发计划的电力供应。 另外,还有可能得到两万多株沙漠玫瑰的位置,其中两百多株可炼制千年不死芯,或可尝试以之炼制独味千岁丹,任务完成后系统将提供千岁丹的丹方。 华真行已经习惯了系统的揍性,所谓的任务奖励其实就是完成任务的结果,而且系统发布的任务通常就是他想做或真正做的事情。 如果说系统有什么帮助的话,就是能帮他理清一些思路,或者提示他一些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眼下任务五还没完成呢,任务六紧接着又出现了,这系统真是与时俱进啊。 任务五的内容有两条,一是提炼与自身等体的黄金,二是自己搞定矿金的来源。目前矿金来源已经搞定了,而完成任务剩下其实只是时间,已不存在什么不可克服的难度。 任务五的奖励有三条。一是得到与自身等体的黄金,这条是废话,内容便是结果。二是掌握神识粹炼之法,这一条是提示,告诉他怎样去提炼黄金。 至于第三条奖励,还可以控制一家从事黄金中介业务的商行,这其实才是最重要的提示。系统并不会直接给他颁奖,而他眼下已经控制了金典行。 当初系统告诉他可以有这样一种奖励,就等于提示他从哪个方向入手,想搞定矿金首先就可以选择金典行为突破口…… 现在任务六蹦出来了,其他内容且不谈,就是华真行正想做的事情以及完成后的结果,但最后一条奖励信息却值得留意。 两万多株沙漠玫瑰的位置?系统应该在提醒他一件事,可能就是在欢想实业买下的三百平方公里土地内,有两万多株沙漠玫瑰,其中有两百多株已生长千年以上。 那一带要修建大规模的工程,各片农庄也即将进入开垦作业,这些千岁兰该移植的移植、该采取的采取,不然便会被损毁浪费。 系统还给了一个重要提示,就是以千年不死芯为原料可以炼制独味千岁丹。所谓独味,就是用一种单独的原料炼制,尽管系统说要完成任务后才提供丹方,但并不妨碍华真行自己去尝试,因为系统已经告诉他有这个结果了。 华真行原先想的都是怎么炼制春容丹,从收集齐原料和工艺的信息开始。现在系统却提示他,首先应该掌握炼丹之法,先尝试炼制别的丹药。神识粹炼之法是炼丹的基础,华真行目前已经学会了。 春容丹是给普通人使用的“特殊保健品”,而华真行身为修士,从自身的角度其实更需要炼制一些辅助修炼的丹药,这些丹药往往只有修士才能服用。 比如杨老头前几天已经给他拿来了千年不死芯,是提炼好的嫩绿色结晶,质如砂糖。从系统任务的提示推断,这种材料的应用至少有两个方向,其一就是作为制作春容丹的原材料之一,其二就是用来炼制独味千岁丹。 远方的棕榈庄园中,三个老头又凑一块了,昨天教训王丰收的那个棚亭,好像已成为他们开小会的据点。 尽管无人旁观,但杨老头的样子还是有点心虚,鬼鬼祟祟地嘀咕道“按照经验,千岁丹至少有四境修为才能炼制,现在就颁布任务,是不是有揠苗助长的嫌疑?” 墨尚同“也不尽然,等他完成了任务,说不定就已经突破三境修为,将养元术又推到四境水平了呢?” 柯孟朝却摇头道“孩子毕竟还小,这个年纪不应该过于追求修为精进,而是要打好根基。我让他提炼与自身等体黄金,就是这个用意。” 墨尚同瞪了他一眼“你那是搞错了好不好,本来应该是与自身等重黄金吧?” 柯孟朝干笑两声道“将错就错,结果也很不错,缘法便在于此,你看小华顺势就把黄金帮给收拾了吧。老杨方才说根据经验,至少要有四境修为才能炼制千岁丹,但有些老经验货许已经过时了。 别的且不说,就说迷仙散是怎么回事?老经验四境修为才能使用,小华不也想办法用了吗?老杨啊,你这个任务一颁布,小华弄不好就能把千岁丹给炼出来。” 杨特红一拍大腿“我就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在任务奖励里加那一条。” 墨尚同提醒道“用迷仙散的是曼曼,曼曼的控水术实在太精妙了。” 柯孟朝“对啊,这就是说明了有些老经验已经过时。想当初我们的修为只有三境时,谁能将控水术玩得那么精妙,连水镜隐身术都搞出来了,恐怕想都想不到吧?” 墨尚同苦笑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想不到。” 杨特红“无论是曼曼还是洛克,遇到小华都是他们天大的造化!但对小华来说,曼曼和洛克也都是宝啊,在修为有限、没人指引的情况下,怎么能把某一方面的术法应用发挥到极致。再说洛克吧,他那些纸飞机玩得不漂亮吗?” 墨尚同“我看不如你的纸鹤术。纸鹤术你还没有教小华吧?” 杨特红“还没到教他的时候呢!但你们不要忘了,我只有三境修为的时候,可没有炼成纸鹤术,而且洛克炼化纸飞机的手法,相比纸鹤术有点走极端了,但是另有特色。” 这个“任务六”是杨老头发布的,根据三个老头之间的约定,谁也不能单独再给小华发布系统任务,必须与另外两人通气协商,所以他们才有这一番讨论。 在车上,曼曼见华真行有些走神,用手指轻轻戳了他一下“华,你在想什么呢?” 华真行回过神来“没别的,就是今天谈的事。” 在离开的路上,曼曼才基本问清楚了他们今天谈了什么,因为在会谈以及酒席中,华真行来不及随时为她做翻译。 曼曼又问道“你是想雇那些东国工人吗?” 华真行“也可以这么说吧。” 曼曼期期艾艾道“那么你,可不可以也雇佣海神帮的人?他们都是很能干的!” 华真行“他们不是在国际码头上班吗?” 曼曼低头道“国际码头的活越来越少了,再这么下去,恐怕养不活这么多族人,要不然扎辛那天也不会将族里攒的矿金全都卖了。按他们今天说的话,这就是在备战备荒为人民呢。” 曼曼的记性真不错,居然把这句话给记下来了,而且还用上了,尽管理解得不完全准确,但也大体差不离。 海神族的老族长扎辛,上次到杂货铺来给曼曼取手机,顺便出售了五公斤矿金,这已经是海神帮的全部的应急储备了,就是为了帮整个部族渡过难关。 五公斤矿金卖了差不多十万米金,这在非索港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可以保障海神族在失去收入来源的情况下生活一段时间。 但整个海神族有一千多人呢,等到这十万米金花完了,境遇还没有好转又该怎么办?扎辛族长想带领海神帮加入新联盟,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找新的生计出路啊。 从今年年初开始直到现在,停靠国际码头的船舶逐渐减少,货物吞吐量已明显下降,码头工人的活计也越来越少。有的船运来了物资之后甚至是空驶离开的,这样运输成本也提高了不少,码头工人的总体收入当然在持续下降。 海神族因为肤色和五官特征,向来受当地土著的歧视和排挤,所以他们才会抱团成立了海神帮,依靠吃苦耐劳把持了码头工人这一行业,并且聚居在国际码头北门外的街区。 大多数成年男丁都在码头上当搬运工人,而海神族的传统生计与手艺是打鱼,但用传统方式打鱼是风险很高,说不定哪次出海就回不来了。在码头工作虽然苦点累点,但安全性却要高得多,尽管有时也会发生工伤事故。 海神族目前也有一部分人坚持打鱼,但当地土著尽管食物匮乏,却不太习惯吃鱼,就算吃也很挑剔,可能是天气炎热难以保存原因吧,而他们也不擅长加工与食用各种鱼类。 所以海神族的渔获除了自己吃,都是卖给当地的渔业公司。贸易区就有渔业公司专门在各码头收购,随即处理装船,主要出口到海外。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生鲜海产品因种种原因出口受阻,尤其是东国那边不再有订单,海神族的另一个重要收入来源锐减,打来的鱼大部分也只能自己吃了。 难得曼曼开口求他一次,华真行当即点头道“行,没有问题。北索河那边程正缺人呢,缺的就是有组织、有素质的产业工人,需要我安排多少人?” 曼曼试探着问道“二百多人,怎么样?他们虽然还不会种地,但可以跟着学。” 华真行“码头的活还要接着干,别在这个时候都走,活少就少去人。剩下的人我可以安排到农垦项目中,眼下正好有一件事,你把他们召来吧,就由你来带队……” 曼曼“那好,就先派一百二十个人过来,剩下的还在码头干活。对了,扎辛还听说了一件事,国际码头好像也要被卖掉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嗯,国际码头也要被卖掉?这又是个新情况,曼曼怎么不早说!算了,她还不懂太多,这事得赶紧回去跟三个老头商量,先打探出具体内情。 096、危机也是一场盛宴 “国际码头不是要被卖掉,而是港务公司要资产重组,确切地说是债务重组。”这是墨大爷告诉小华的消息,原来他老人家早已了解相关情况。 从援建工程指挥部回来,曼曼回了海神族的街区,而李小阳和华真行到总部汇报情况。在总部主事的柯孟朝对会谈的结果当然没什么不满意,表示要赶紧落实相关协议,具体工作还由李小阳去负责推进,今天就把聘请顾问的手续的办好。 然后小华就被叫到棚亭去了,三个老头并排坐着,柯孟朝这个小字辈在中间,华真行则在几人面前站着,连个小板凳都没有。记得大丰收在这里受教育的时候,场面没这么严肃正规啊? 谈的还是刚才的事,但华真行说的内容有点不一样,首先就是系统发布的新任务,然后是完成任务所需要的的预算资金,最后又提到了曼曼说国际码头可能被卖掉。国际码头的最新情况,墨大爷居然早已了解。 这个码头从殖民时代开始修建,到如今差不多有两百年的历史了,它的所有权几经辗转并在几里国独立后一度收归国有,然后又经过了改制,现在的运营方是国际港务公司。 这是一家合资公司,非索港地方政府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其余股东是各个私人以及海外投资方。国际码头现在的主要困境是业务量锐减,收入也大幅降低,目前已有好几笔到期债务逾期未能偿还。照这个趋势,恐怕也难以偿还未来的后续到期债务。 无法偿还到期债务,可能进入破产清算程序,但国际码头的情况又很特殊。因为码头、港口都是重资产项目,其重置成本很高,可以说就算以欢想实业目前的全部财力,也无法从无到有重新建造这样一座码头。 国际码头很重要,它是非索港最主要的物资进出口渠道,也是控制与计算可证收关税的渠道,控制它就等于控制了这座城市的经济命脉。 以国际著名投行米林集团牵头,组织了晦丰银行等几个主要的债权方,搞了一个债务重组方案,将相关债务都剥离给一家新的海外投资公司。 而这家公司以承债的方式成为港务公司唯一的债权人,再以债权换股权,成为其第一大股东。 但是这个方案被港务公司拒绝了,米林集团又提出一个新方案。鉴于港务公司借款时已抵押了很多码头资产,各债权方剥离债务时,也将抵押权一并剥离给新公司。港务公司若不能偿还将来的到期债务,可将剩余码头资产重新评估,继续抵押给该公司…… 总之重组方案非常复杂,假如国际码头的经营状况在短期内不能好转,全部码头资产很可能就会以很低的代价落入这家海外投资公司手中。 港务公司可以选择不还钱,但对也不怕它赖账。如果不按要求进行债务重组,国际码头用不了多久便无法正常运营,相关进出口活动便会停滞,几里国与非索港也会失去后续的关税收入。 杨老头最后总结道“这世上的每一次局部危机,往往也是一场盛宴,最有价值的资产常常被低价转手。有人在危机中看到了利益,后来就习惯于主动挑起危机,让想收购的资产贬值。” 华真行不无担忧的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国际码头被人拿走吗?” 柯孟朝“假如国际码头还能正常运转,无论它属于谁,其实对我们都无所谓。就怕易主之后,有人控制了码头会专门针对我们,给欢想实业的物资进出口制造障碍。 这些事眼下都不是你能操心的,我们会专门盯着的,有机会就设法解决这个隐患。” 杨老头补了一句“你保持关注就好,世事繁多,就当学习了。” 墨大爷又加了一句“不论国际码头怎么经营,海神帮和新联盟都很重要,因为此地没有其他的人能取代这些工作人员。没有我们的人,码头就无法运转。” 喝了一顿大酒,心态刚有点膨胀的华真行,又被三位老人家打压了一番。哪怕小小一座非索港,还有很多事是他无能为力的。 那怕他有三境修为,已是新联盟的“幕后老大”,想改变此地的旧格局,仍有很长的路要走。更别提创立欢想国、建立世界新格局了。 第二天一早,洛克就如约来到了杂货铺,而曼曼已经在这里了。洛克的状态已经有所恢复,但看上去还是有点疲惫,不知是旧伤发作的影响,还是这两天跟着王丰收干活累的。 曼曼拿出一个小瓷瓶,就是上次装迷仙散的那个,从里面倒出三枚深青色的丹丸递给洛克,每枚都比花生米稍大一些。 这是华真行昨夜刚刚炼制的,原材料就是杨特红上次给他的千年不死芯。华真行根据自己的服用运化经验,基本已了解其灵效特性。 将生长千年以上的沙漠玫瑰根茎,提炼成千年不死芯,其实就是萃取其物性精华。而更进一步炼制为眼前的丹药,则是凝炼其灵效特性,取其能催发生机之效。 三个老头认为,小华说不定能以三境修为就炼成千岁丹,却没有想到他当天夜里就捣鼓出了差不多的东西。 与“正宗”的千岁丹相比,小华此刻炼制的丹丸还差点火候,但绝对不影响服用,而且大小也就是剂量已符合讲究,用修行术语来说,就是恰可运行一周天之效。 将千年不死芯炼制成千岁丹,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千年不死芯可作为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之一,通过与其他成分的配比加工可让普通人服用,但千岁丹已是修士之丹。 绝大多数修士用的丹药,都有其对应的服用要求以及服用后的运化之法,因此普通人不能服用,那怕是修士也不能随意乱服。 千岁丹有补益与催发生机之效,就像沙漠中的千岁兰那样,看似早已枯死,但雨季到来时却迅速地生长。 这丹药不是拿来给洛克治伤的,而是辅助他修炼养元术的。洛克已有三境修为,因此华真行才可以这么做。 养元术中所谓的“元”,指的就是生机,类似于内丹术中所谓的“精”,而养元术入门就是从内蕴生机开始。 从原理上来讲,养元术本身就是最好的疗伤之法,只要洛克能够顺利入门并修炼到二境,其旧伤将不药而愈。 洛克已有三境修为,但并不等于能将养元术修炼到二境,这还是两码事。养元术对他而言原本意味着一种参照借鉴,但华真行现在却要求他以养元术为主功,从头开始习练。 洛克的年纪偏大,且有习年旧伤,缺陷就是内蕴生机不足,因此才需要以千岁丹辅助其入门并修炼,三枚也就够了。 华真行手头的千年不死芯总共炼制了五枚千岁丹,另外两枚就留给曼曼了。曼曼的情况跟洛克又不一样,她其实用不着千岁丹,但待其修炼入门之后,此丹药可以辅助她“增长功力”,或者当备用的疗伤药也好。 至于华真行自己,接下来还可以再去采取千岁兰。 每年的大雨季刚刚到来,正是采制的时候,有两万多株千岁兰等待他去发现,其中有两百多株已可以取用。假如都拿来炼制千年不死芯,进而炼成千岁丹,多得都可以当饭吃了。 华真行此刻还没意识到一件事,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他的“炼金”任务难以想象的繁重,除非功力大涨,否则就得动用金典行的炼金作坊了。 假如他动用了炼金作坊,又不算完成系统任务。现在倒好,他又想起去炼制千年不死芯和千岁丹。 洛克来的时候很忐忑,本以为华真行会追问他的来历以及所学的秘法,结果华真行根本没提这茬,直接教了他养元术,还结合自身的修炼经验讲解得非常细致。 洛克不是曼曼那样的小白甜,他当即意识到,这是一门有着完整体系的传承,尽管华真行目前教授的只是根基部分,但在此基础上突破每一层境界,就将拥有无限可能。 这些“可能”是个性化的,就像曼曼的控水术和洛克的纸飞机。养元术中没有这些具体的运用内容,却是支持这一切手段的修为根基。 洛克有自己的秘法传承体系,但是传承已经断了,因为他的老师和同伴都不在了,现在他又看到了另一种希望。 华真行的修为虽然未必比他高,但这套养元术分明就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阶梯。二话不说就教给他了,而且有问必答,这孩子年纪虽不大,但在洛克心中只有两个字——大气。 养元术的修炼方法以及每层境界的考核标准讲解完毕,华真行告诉洛克,回去之后自行习练,可以用千岁丹辅助入门。 在旧伤未愈的情况下,他入门之后仍可用千岁丹辅助修炼,达到二级水平应该就没问题了,届时突破第三级水平则是水到渠成。 洛克觉得说感谢的话已属多余,反正华真行交代什么他就听什么,主动汇报了这两天的“工作”。 在洛克看来,在已经牢牢控制住基层的情况下,以王丰收的手段,想搞定北湾区的上层建筑并无太大难度。假以时日,将各级政务部门都换成新联盟的自己人,然后按要求进行改组都并非难事。 但王丰收还接了另一个任务,就是尽快铲除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逃走的高层。此事比较复杂琐碎,因为再大的本事也得先把那些人都找出来。 王丰收并不太熟悉非索港,洛克这两天都在帮忙,利用原先的渠道打探消息,然后再到疑似地点侦查。他那神出鬼没的纸飞机恰好适合用来干这些,尤其是在夜间。他正在按名单编制一份藏身地图,接下来王丰收就可以挨个去“定点清除”。 华真行说道“你把情况也随时告诉我,遇到难啃的骨头,我也带上家伙去帮忙。告诉王丰收,哪怕修为再高也不能逞强,我这里有八二无后座力炮。” 所谓八二无后座力炮,其实就一种肩扛式单发火箭筒,口径八十二毫米。 杂货铺的地窖里居然有这种东西,备有十发弹药,杨老头也不知从儿哪弄来的,昨天他告诉华真行,有必要的话可以拿出来用。 097、大局观 八二炮暂时没用上,那玩意动静太大,弄不好会惊动守卫阵线的驻军,还是洛克的纸飞机好用,既隐蔽又灵活。 雷云锦以及驻地的五名年轻工程师都被聘为顾问,聘用方不是欢想实业,而是为欢想实业服务的另外一家海外技术咨询公司。 这是唐森至安排的,他了解东国的政策。假如欢想实业与东电一公司合作,那么身为东电一公司的在职人员,就不能被甲方聘请为顾问并领取薪酬,这样有变相受贿的嫌疑。 而另一方面,欢想实业也真的非常需要这批工程技术专家的指导,非索港当地根本找不到这种人才,想直接雇佣他们,人家也不能干啊。 其中雷总工为高级顾问,每年津贴一万米金,在非索港这个地方已经是超高的薪酬了。 雷云锦本身的收入就挺高,来到非索港担任施工负责人,一年的工资加外派补助至少五万米金起,每年还能回国带薪休息三个月,就这样还不一定能招到雷工这个水平的人。 但雷云锦也不介意再多赚一万,还可以补贴在东国首都平京市一边还房贷、一边养孩子的儿子,况且顾问只是个业余的兼职,而他恰好有大把的业余时间, 至于另外五个人则被聘为技术顾问,每月津贴六百米金,其中三人上次酒桌上已经见过,雷总工又推荐了另外两名工程师。 李小阳是居中的联络负责人,他还特意告诉雷总工等顾问,等到棕榈庄园的宿舍楼修好了,先让他们挑一个套间、五个单间,有事没事就可以在这里住下。 华真行这段时间,就带着曼曼还有一百二十名海神族的码头工人,在荒原上寻找与紧急移植千岁兰呢。根据系统提示,这三百平方公里土地内,有两万多株千岁兰。 华真行首先巡视的是那马上就要被开垦为农庄的八万亩田地,其次是修铁丝网以及工程道路将经过的地方,再次是将来流域改造后可能被水新淹没的土地。 千岁兰是一种耐旱植物,它不能生长在每年雨季被水淹没的地方。 华真行带了一台平板电脑,还有东国的卫星导航装置,随时记录所发现的每一株千岁兰的位置,以及移植后的新栽种地点,以待将来可以随时采取。 欢想实业也派了个技术小组跟在后面,由研发部和文宣部联合组队,拍摄影像资料、纪录原始的地形地貌,回去之后可以合成三维地图。其中很多数据,还可以录入华真行使用的那种沙盘中,使模拟图景以及超算结果更加准确。 研发部当然需要这些资料,可是文宣部为什么也要参与呢?世界上没人关心非索港的郊外发生了什么事,已习惯从网上搜索消息的人们,也不可能查到任何相关信息。 别说郊外了,就算非索港很多人群密集的街区内,对这个世界来说仍然是个信息黑洞,没有外人知道这里每天都在发生什么。当地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网络,人们所使用的语言也没有文字。 假如华真行的计划推行顺利,总有一天人们会问,当年这里发生了什么?假如仅凭记忆和文字,恐不足以描述这一场神奇的变革,说不定还会有很多质疑与谣言,参见眼下世界上很多地方发生的事情,华真行都能想象的到。 从一开始起就留下最原始的影像以及各种资料,将每一点的变化都展示出来,从现在开始直至很多年后,这是一种最直观、最震撼人心的方式。 它不仅可以回答外界的疑问,更重要的是振奋建设者的人心,让他们明白,这是亲手完成了多么伟大的创举! 华真行还在荒无人烟的烂泥滩上移植千岁兰呢,心里已经想到了多年年后欢想国的宣传记录片,莫名觉得干劲十足。 真正需要立刻移栽的千岁兰其实只是一千多株,其中达到炼制不死芯要求的只有十二株。华真行现场就采取了,都抽空炼制成了不死芯,反正这东西可以长期保存。 在采制的过程中,华真行发现所谓“生长千年以上方可入药”这个条件,其实是一种虚指。不是说九百九十九年就不行,而一千年恰好就达标了,而是用神识能感应到某种生发之机已突破到某种界限,在旱季不显,恰恰在雨季到来时先从根茎内部凝结。 华真行寻找与记录千岁兰的位置,当然也教曼曼辨认。将那九片规划中的田庄首先扫荡而过,剩下的地方其实就不怎么着急了,大多数千岁兰是不需要移栽的,就让它们继续在原处生长。 华真行还多加了一份标注,就是这些千岁兰的当年的“成熟度”,以大概的百分比为单位。比如某株千岁兰被他标注为百分之八十,那可能要等到两百年后才符合要求。 在这个雨季,他走遍了规划中的北索河中下游,找到了差不多一万八千株千岁兰,首先移植了其中的一千多株。在移植完成后,那一百二十名海神族工人被派到了农庄中,项目一部已正式雇佣了他们。 还有两千多株千岁兰生长在上游的山谷中土层较厚的地方,如果是将来可能被水库淹没的地区,也需要被移植到合适的地点,但今年还不着急。 千岁兰也不能随意移栽,需要在雨季结束之前搞定,否则很容易枯死。这种植物的生命力很顽强,它的叶片粗糙酸涩带有毒性,各种野生动物都不会吃,所以才能生长到千年以上。但它的繁殖能力很弱,几乎见不到大片生长的情景。 在起起伏伏一望无际的野滩上,天空还经常下着雨,想找到这么多株千岁兰且不遗漏,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动用神识进行范围式扫描,而在雨中使用神识,无疑是曼曼最擅长的。 华真行带着曼曼以及海神族的队伍巡视“领地”时,两人经常比拼谁能发现新一株千岁兰,每次曼曼赢了都会欢呼雀跃。除了上游的山地,中下游这一片流域的地形地貌,包括每一株千岁兰生长的位置,华真行都已了然于心。 他不再需要那个沙盘,至少在这片地方不需要,因为元神心象中已能将此地情形展示得极为清晰,既有宏观的大构造,也能随时具现每一个局部的细节。 某一天华真行突然意识到,系统为何要给他颁布这样一个新任务。他此前每日炼金,关注的都是极细微的变化,久而久之,可使神识之力修炼得异常精微且持久绵长。 但是这些天,他使用神识则是尽量延展放开,关注的是一副宏观图景,不拘于细微而求宏达浑厚,连心胸仿佛都变得开阔了不少。 炼金确实很重要,也需要将神识之力锻炼得足够精微,但修炼就和为人一样,不能仅仅局限于此,更不能久而久之形成习惯而忽略了大局观,这可能就是系统任务给他的委婉提示。 明白了这一点,华真行果断启用了金典行的炼金作坊,不再纠结于是否亲自提炼纯金。系统是属于他的,而不是他从属于系统,不能仅仅为了完成任务,却忽略了真正需要做的事情。 欢想实业一大两小三个工程已经启动,就是按照雷顾问的建议,先由北港区政府出面协商,以重油发电厂配套工程的名义进行。 还是雷云锦负责编制了欢想实业的项目计划书,报到东电一公司总部。鉴于目前的情况,东电一公司果然愿意承建,一、二期工程先落实,三期工程草签了意向。欢想实业委托东电一公司在东国找到设计单位,并支付了水电站的地质勘探以及设计费用。 这一来一回用了一个半月时间,协议终于敲定,重油发电厂项目也正式复工。在棕榈庄园里,两栋公寓楼的土建工程差不多都结束了,目前就差内部装修了。 项目动工就意味着要分期支付工程款,华真行本人来不及提炼那么多纯金,当然要启用炼金作坊。矿金还可以继续收购,实在不行丁老师挖出的矿洞还在,有时间自己去采掘矿金就是了,不能拘泥于是否先提炼出与自身等体的黄金。 这段时间华真行还做了一件事,就是将养元术传授给扎辛等海神族码头工人。这些人大多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但基本都掌握了几句日常英语会话,也有专业劳动技能。华真行主要就是想看看他们能不能修炼入门,或者有多少人能修炼入门。 尤其是那位老族长扎辛,修炼海神族的秘法是没指望了。前任祭司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可是他怎么练都没能练成,反倒是他转授的曼曼修炼成功了。 假如扎辛也能练成养元术,就说明养元术真是一种适合普及推广的身心锻炼方法,所以华真行指点扎辛特别用心,随时关注他的练习情况进行指导纠正。 而扎辛终于不负华真行所望,在雨季快结束的时候,将养元术修炼入门了,虽然还达不到通过一级证书考核的水平,但至少已经可以向这个目标迈进。 这是华真行第一次将养元术作为“义务教育”内容的尝试。杨老头提醒了他一下,要他告诉海神族人,太小的孩子先不要去学,因为理解能力还不够,也因为身体发育还不到某个阶段。 养元术的修炼,从“无欲而刚”入门,那么这一批码头工人尽管文化水平不高,但差不多有一半都达到了入门要求,这是超出预期的惊喜,就不知最后能通过一级乃至二级、三级考核标准者能有多少。 至于养元术的三级证书考核标准是什么,华真行本人还没有太清晰的概念呢。 098、考核标准 就“养元术考级”问题,华真行再次咨询了杨特红。他的养元术就是杨特红教的,只不过当初练的时候对此并无太多概念,做了那个梦之后,才被命名为养元术。 杨老头听完之后盯着华真行嘿嘿笑了半天。华真行有些莫名其妙“杨总,您笑啥?” 杨特红“你咋这么笨呢?” 华真行不服气道“我哪里笨了?” 杨特红“你还不承认!我问你,矿金怎么变成纯金的?” 华真行“以神识粹练之法。” 杨特红“怎么才能掌握神识粹练之法?” 华真行“其实不需要怎么教,看一遍就会了,当初墨大爷就是给我做了个示范。需要将养元术练到第三级,掌握元神心象,神识可外放做功。” 杨特红点头道“‘做功’这个词用得好!你制定的二级考核标准,就是神识能否感知外物,而此刻是更进一步能触动外物,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华真行纳闷道“您老的意思是说……”说到这里语气一转,“就这么简单?” 杨老头瞪眼道“这很简单吗?你是不是把炼金这件事想的太轻松了!就算养元术三级合格,又有几个人像曼曼和洛克,非得大家都有那样的控水术,或者能玩出那种纸飞机? 他们两个是变态型人才好不好!根本就不能作为大众参照,别以为你会的别人就应该都能会。你上次和罗医生谈各种心理效应,怎么现在自己也掉进这种见知障里了?” 听了杨老头的话,华真行才突然意识到,所谓三级养元术水平的考核标准,暂时就可以确定为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给每位参加考核者每人发一块矿金,并告诉他们神识粹练之法的原理,让他们将之提炼为纯金。矿金不需要太大,哪怕只有一丁点都行,时间也可以很宽松,用一整天都行。 只要接受考核者没有用魔术手法作弊,最终将矿金提炼成了纯金,就算通过考核,可以授予三级养元师的证书。 当然也可以设计出其他的考核方案,更加简便与直观,但华真行眼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发块矿金让大家去提炼。 不能按照自己的水平去要求所有人,也不能按照洛克或曼曼的标准去衡量其他人。曼曼和洛克严格说起来眼下只是三境修士,还不算三级养元师。 三级养元师一定是三境修士,但三境修士不一定是三级养元师。养元术只是一种身心锻炼方法,本身并不追求神通超能。所谓的种种特殊能力,都是在相应境界基础上继续习练开发出来的。 至于用炼金的方式考核,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总得有一个让大家都能看到的标准吧。 就在这时,他的元神忽有感应,凝神“查阅”系统,果然见到“养元术教研系统”的进度显示已成为(3/9)。在其下方还有修炼第三级养元术的方法、注意事项以及考核标准。考核标准后面还有个括号备注(可替换)。 三级养元术的考核标准弄明白了,华真行还有疑问,又开口请教道“我教了海神族扎辛他们养元术,有一半的人都入门了,比例怎么会这么高?” 杨特红反问道“这个比例很高吗,假如达不到这个水平,还怎么搞义务教育?我老人家博采众家之长,苦心孤诣不知多少年,才琢磨出这一套修身养性之法。 其目的就是降低入门难度,以人为本而非以秘术为求,可设法提高每层境界的考验通过率,然后教给了你,想在你身上印证。你这小子,既争气又不争气……” 所谓争气,是指华真行果然练成了。杨特红不动声色地给他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他一梦顿悟之后,很快就达到了三级水平。 所谓不争气,那是杨老头故意说的。华真行练得未免太出色了,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当然了,三个老头对他的要求更高,反而使他忽略了养元术应有的大众化标准。 其实这也不能怪华真行,看他平常接触的都是什么样的修士?家里的三个老头就不说了,深不可测恐已超凡入圣,剩下的就是曼曼、洛克、枪神、王丰收和丁老师等人。 从修为角度,王丰收像是一位传统的四境修士,从为人角度,三个老头说他像一位纵横家,尚不在华真行的衡量标准之内,丁奇就更不是小华所能衡量的了。 至于水系专精魔法师曼曼,纸飞机杂耍大师洛克,哪怕已经挂掉的枪神,其枪法简直比魔幻电影中的枪斗术还厉害,都无法用大众化标准衡量。 而华真行所印证与传授的养元术,恰恰是一种大众化的修炼方法。杨老头从来没有教授过其他人,而华真行在传授时也没有经验。 见华真行若有所思的样子,杨老头又问道“再想想你那个梦,梦里面你可是接受过欢想国义务教育的,养元术修炼入门率是多少、合格率有多高?” 华真行“回忆”道“在接受系统的义务教育前提下,大约有百分之四十的人能获得一级证书,有三分之一的人能获得二级证书。但是只有百分之一的人能获得三级证书,拿到四级证书的更是只有千分之一。” 杨特红点了点头“达到一、二级的要求并不难,三级是一道坎,四级更是难关,在这个阶段成才率锐减,我也没什么办法,世事的规律如此。 但一级锻炼感官、二级洗炼形骸,精神和**都能达到一个新的境界,世界就已经大不相同了。 那些海神族的人,虽然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但心思单纯也有正常的理解能力,理论上来讲更容易入门,一半的入门率并不算高,而且能入门并不代表就能通过一级考核。” 华真行突然道“我想起来了,刚刚想起来的!在我的梦里,修炼养元术的入门率确实在一半以上,只是最后能通过考核能拿到一级证书的,大约只有百分之四十。” 杨老头笑了“你又想起来了?无论什么技术,哪怕是炒个菜,不是教了就能学会的,还得自己下功夫去练。养元术可比炒菜难多了,能有一半的人肯用心去练已经不简单了,这世上总有偷懒的,不是吗?” 回答了疑惑,杨老头又让华真行去炒菜了,因为到中午的饭点了。华真行刚进厨房,曼曼就从厨房通往外面的侧门进来了,很自觉地给小华打下手,顺便汇报一下海神族最近的工作以及修炼情况。 饭菜快做好的时候,李小阳又从大门那边溜达进来了,说是来看望杨老以及汇报工作,顺便和小华交流一下最近的工程进展情况……其实就是来蹭饭的。 前一阵子杨老头住到棕榈庄园去了,许是为了享受一番大贵族的生活,这一阵子应该是新鲜劲过去了,又搬回了杂货铺。 其实他老人家什么没见识过,棕榈庄园那点所谓的奢华还没放在眼中,这阵子西院墙那边成了宿舍楼工地,有点闹哄哄的。 而华真行也有点回过味来,前段时间杨老头是故意不住在杂货铺的,就是暗示华真行什么事都要尽量自己拿主意,不要形成依赖的习惯。 那正是华真行从一个小伙计过渡为一位“幕后老大”的关键时期,刚开始每天见不到杨老头心里还真有写没底,可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然后杨老头就住回来了。 非索港一带的大雨季从每年的五月末到八月初,大约有三个月。大雨季快结束的时候,动物大迁徙开始了,成群的野牛与斑马从南部丘陵以及国家公园方向涌来,渡过雨季中出现的北索河,前往北部的大草原。 大雨季过后是一年中水草最丰茂的时节,它们将在那里产下幼崽,等待小雨季的来临。到了小雨季快结束的时候,新出生的幼崽已能跟随兽群迁徙,它们将再度返回南方。 它们迁徙的路线其实很窄,尤其是渡河这一段,前赴后继以密集的队形经过,这样才能防范各种意外危险,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淘汰掉队伍中的老弱病残。 铁丝网已经基本拉好了,最先完工的是南岸这一侧四十公里的高规格刺网格栅,其实比原计划多修了几公里,主要是为了打开两个喇叭形的口子放出一条动物迁徙的通道,同时也防止这些动物偏离路线践踏已经生长的作物。 参与工程东国援建工人们几乎都跑来欣赏这一大自然的奇观,并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李敬直把巡逻队也派来了,一再叮嘱大家不能越界靠近,躲在铁丝网后面观看就好。 这条线路上将来要修一座桥,铁丝网一直拉到桥头,中间是一条南北通道,与人方便也与动物方便,以后这些动物就会一年两次从桥上经过。 华真行甚至想到了将来可以开发出一个旅游项目,就在桥头两侧搞几个观景点,让游客们欣赏动物大迁徙的场面……可以从东国组织旅行团,让这些工人们回去后都宣传宣传,除此之外还可以开发很多其他的项目嘛! 099、黄老板奇遇记 黄灿生今年四十出头,东国红港人,认识的人都叫他一声黄老板。这位黄老板很有生意眼光,十几年前就跑到黑荒大陆最南端的曼得国,开了一家海产品工厂,专门加工高档溏心干鲍,起初是出口到红港或岛国桑本,后来便主要出口到东国内地了。 曼得国的海滩岩礁适合鲍鱼生长,当地品种的鲍鱼加工成溏心干鲍后,平均都有五头鲍大小。所谓五头鲍是东国特有的说法,就是一斤能称五个。 那么七头鲍就是一斤能称七个,比五头鲍小一号,这里指的是去了壳之后加工好的干鲍,最夸张的是超两头鲍,两个就能超过一斤重…… 溏心干鲍须采取完整的活鲍加工,去掉多余部分并刷洗掉表面的保护色,然后风干晾制。晾制方法根据湿度、气温、光照强度的不同还有所区别,主要是让其在风干过程中自然发酵,并在其内部形成软质溏心,颜色明黄微红,表面还有一层白霜。 个头不够大、品质不够好的鲜鲍是无法加工成溏心鲍的。东国沿海一带也出产品质很好的鲍鱼,比如东北地区的港口滨海市,那里的纬度偏高水温偏低,鲍鱼生长速度较慢,肉质更加紧腻、鲜味更足,只是口感稍硬一些。 但东国人多啊,海边的老碰子也多,遇到退大潮没事就去赶海,这么多年下来,近海礁岩上已经见不到稍大点的野生鲍鱼了。如今已经开始人工养殖了,但养殖鲍的生长条件仍然比较苛刻,而且在海水中生长速度也比较慢,这和养鸡、养猪还是两回事。 而曼得国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漫长的海岸线有很多礁岩滩,退大潮的时候机会遍地都是大鲍鱼。黄老板当初就是在红港看了一部关于曼得国的纪录片,主要是讲该国的改革史,其中有几个镜头扫过了海滩,他当时眼睛就直了。 他带着一笔钱跑到曼得国搞了一个加工厂,雇佣当地居民采摘、清洗、晾制鲍鱼,自己这个老板还兼任技术人员,全程进行指导,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一批熟练工,然后生意便步入了正轨,这些年也挣了不少钱。 曼得国的治安不太好,很多商店经常被打劫,但黄老板的加工厂受到的冲击并不大。因为这里没什么东西好抢,都是正在加工或者等待加工的鲍鱼。至于钱,谁会把现金放在工厂里,加工好的产品都直接出口,货款打入银行账户。 当地人不吃鲍鱼,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东西能吃,更不知道该怎么吃。鲜鲍尚且如此,溏心干鲍就更不会吃了,这玩意看上去就像一块干了的硬胶,咬都咬不动、煮也煮不烂。 溏心干鲍的烹制方法很费时费工,首先备料泡发都得好几天,哪怕是用简易的做法,烹饪过程至少也得一整天,还得配上火腿、高汤、耗汁等各种辅料。 这些就算告诉了当地人,他们也做不出来,谁能为了吃一道菜花那么多额外的功夫呢?假如出口到东国,通常高档餐馆才有售,一道五头鲍能卖到上千东国币,想点还得提前预约。 这也得益于东国这些年经济的高速发展,不少人都有钱了,也开始追求“食不厌精”的生活享受。 黄老板在曼得国开了十几年的加工厂,也经历过很多惊魂时刻,但好歹都平安度过,可是最近生意却毁了。 首先是他雇佣的当地保镖反水,也不知勾结了哪一股势力,抢劫了刚从银行取出的、准备用于发工资的现金。 然后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他的工厂破坏了当地的环境,更夸张的传言甚至说它惊扰了神灵。工厂遭到了打砸,很多正在加工和加工好还没来得及运走的溏心干鲍,被暴徒们付之一炬。 小事件也有大背景。曼得国最近由于种种原因经济低迷,加工厂所在的街区治安急剧恶化。在海外社交软件等网络媒体上,也不知是谁制造的谣言,就说是他们这一批东国生意人抢夺了当地的资源、制造了这场危机。 紧接着有一位老工人偷偷告诉黄灿生,有人想绑架他。这位老工人是当地土著,也是最早跟着黄老板干活的工厂骨干,对黄老板还是很有感情的。 令黄老板感到意外的是,绑架他的幕后策划者竟是一位当地的“同胞”,也是他来到曼得国后结识的朋友。该人名叫陈范安,茵国与曼得国双重国籍,父辈从红港来到曼得国,祖上也是东国裔华族人。 黄老板不禁在心中大骂,比洋鬼子更可恨的就是这种二鬼子,有好处拿的时候就自称同胞,但转身就能把你卖了还在背后捅一刀。 黄老板很有钱,在当地能用母语顺利交流的朋友不多,这些年其实也给了陈范安不少好处,借了很多钱帮他做生意。 骂归骂,但黄灿生也没办法,听说对方当晚就要行动,他也来不及逃往别处了,在那位老工人的帮助下紧急上了一艘船,来到了非索港。 这是一条隶属于非索港港务公司的客轮,沿着海岸线在近海区域航行,装载了两百来名乘客,几乎都是东国裔华族人,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曼得国的这座城市。 他们大多都通过东国语网络媒体得知,最近几里国的非索港市,有一片的地方的治安环境与发展前景都非常不错,而且欢迎东国裔华族人前往工作或旅游,当地政府甚至承诺提供安全保障以及工作机会。 这其实是欢想实业特意搞的宣传,由副总裁雷大金以及文宣部主管崔婉赫策划,通过各种东国语社交媒体发出消息,连那艘客轮都是欢想实业通过关系安排的。 黄灿生是船上为数不多的不明内情者,当时情况紧急,听说这艘船是去往非索港的,他就拎着箱子上来了。他早年认识的一位生意伙伴也是不错的朋友如今就在非索港,听说还加入了一个卖草鞋的帮派,两人之间还经常有联系。 他打算先投奔这个朋友,看情况再转道回红港,曼得国的生意是做不成了,假如非索港这边有机会,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另起炉灶。其实这些年他也赚了不少钱,就算加工厂没了也不算伤筋动骨。 可是来到非索港之后,所见的景象却把他给惊呆了。朋友来码头接的他,两人居然就步行穿过了当地的街区,这也太冒险了吧? 根据在黑荒大陆多年的生活经验,也根据他对几里国道听途说的一些印象,不熟悉的街区千万不要乱闯,最好就开车沿着主干道通过。 像他们两个典型的东国华族人面孔,又没有带着当地的向导和保镖,就像逛街一样走过大街小巷,简直就是吸引打劫的靶子。钱和证件被抢了怎么办?弄不好还会送命的! 朋友却笑着摇头说不要紧,这里是克林区,而且他是新联盟的人。 国际码头很整齐,倒也不算太意外,而当地的街区建筑显得有些杂乱,这也是正常情况。真正令黄老板感到意外的是,这里的街巷都很干净,并没有污水横流、杂物乱扔的情况。 每个街口都放了带轮子的大垃圾桶,还特么是分类的! 每走过几个路口,都有一栋崭新的、很漂亮的建筑,走近一看居然是公共厕所。这些显然是最近才修的,而且有统一的规划设计与正规的施工。 建筑门前都挂着东茵文双语标牌严禁在公厕内xxxx,违者罚款三天。 谁会在公厕里面干那种事?但以当地土著的脾性也说不准!可是罚款的单位怎么是“天”呢?不解的黄老板又向朋友求教。 朋友笑着解释,所谓的罚款,就是到新联盟指定的工地无偿干三天活。当地土著大部分是不识字的,既看不懂茵文也看不懂东国字,但是没关系,看见那些带黄袖章的了吗? 就是胖乎乎的当地土著大妈,分片包干在每个街区内巡逻,也用土语宣传到位。 又往前走了没多远,黄老板听见了一阵嘹亮的、极富有节奏感的歌声,他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首东国老歌《咱们工人有力量》。 歌是用当地土语唱的,黄老板也听不懂,曲调似乎也经过了适当改编,变得更有节奏感,但还能听出来。 紧接着黄老板就看见一伙当地土著扛着藤丝大笤帚,迈着整齐的步伐列队从面前走过,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个个精神焕发。 一曲歌罢,领头的小队长喊了声口令,他们又接着唱,还是同一首歌,但这回换成了东国语! 黄老板的眼睛珠子惊得都快掉下来了,再看旁边的朋友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些黑荒土著的东国语发音还不算很标准,但基本已能让一个东国人听得懂在唱什么词。 黄老板甚至不得不承认,仅就这首歌而言,假如是自己唱出来,也不比眼前的黑荒土著发音更标准。 黄老板会东国普通话,完全能听得懂也会说,但他平时只讲方言,在很多场合只自称红港人,而在另外一些有利可图的场合又自称东国同胞,带着骨子里的狡狯气。 但是今天这一幕真的把他惊到了,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但又莫名放下心来,不再像刚下船时那样提心吊胆。 100、为人民服务 等唱着歌的队伍走远了之后,还有些发懵的黄老板才开口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朋友答道:“社区环卫工人啊。” 黄老板:“他们为什么要唱歌” 朋友:“哦,当地人嘛,很多都是能歌善舞的,唱歌能鼓舞干劲。而且他们还要参加克林区歌咏大赛,《咱们工人有力量》是指定的十首曲目之一,分当地语演唱、东国语演唱、综合评分三个奖项。” 黄老板的朋友叫高怀同,如今也是“欢想实业体系”中的一位中层领导,刚刚担任非索港供销社第三分社主任的职务。 在欢想实业的体系内,职级及待遇分九层。夏尔等五名董事是第九级,雷大金等四名副总裁是第八级,王丰收等一级部门主管是第七级。 供销社是项目二部下属的重点项目,领导职务理论上是第六级,但目前属于高配,由雷大金和唐森至两位副总裁亲自主抓工作,高怀同的职务第五级,而且是下属单位的一把手。 第三分社目前还在筹建中,估计一个月后就能开业,人员已经先到位了,以新联盟成员为主体,其中有一半都是当地土著居民,其地址就在原神枪帮的地盘内。 这个供销社分社是在废墟上完全新建的,因此也是欢想实业的样板工程之一。枪神帮那片制d工厂都被爆破拆除了,后来华真行决定干脆再拆除周围的一片建筑,从无到有完全建设一个新的街区。 这里的位置很重要,是非索港其他地区进入克林区的咽喉要道,所以它同时具有展示与警戒功能,一条宽阔的新马路连通外界,在边界处设立了一个检查站。 克林区不允许外面的人携带枪支与毒p进入,检查站两旁有坚固的防暴哨所,一侧还是巡逻队的营房。这里固定驻扎着一个排的“兵力”,定期换防,有点类似于东国的武警部队。 道路两旁有商店、饭店,用东国话说就是门面,后面还修了居民小区。这里不怎么缺地皮,所以也用不着修高层建筑,基本都是三层和两层的居民楼。 三层楼的一楼带院子,二楼和三楼则是跃层结构,三楼带个大阳台。因为这里的夏季气候炎热、光照很强,直接住在顶楼会很烤。 至于二层的居民楼就有点像农家小联排了,每户都是楼上楼下的结构,还外带一个院子,目前已有人入住,甚至有人已经在自家院子里养鸡。 这样可能比较吵,母鸡下了蛋会“咯咯”叫,公鸡黎明时就会打鸣,但此地的社区管理暂时还比较宽容,从一开始起就这样大家也能习惯,更有生活气息。 这里的电力供应还不稳定,宽带也尚未安装到每户人家,但所有线缆都预留好了,被拆除的塔架也重新立起,保证这一片区域内大部分时间有手机信号。 供销分社是这里规模最大的一栋单体建筑,四层楼、大开间结构,虽然没有安装电梯,但除了阶梯在楼体外侧还设置了上下斜坡,可以推小车或者开机动三轮车直接上下。 目前这栋楼还没有完工,大雨季刚刚结束,正进入最紧张的施工收尾阶段。在供销分社的旁边,有一座两层带前院的建筑已竣工。 黄老板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两遍才确认,那院门前左侧挂的牌子是“克林区新城街道派出所”,右侧挂的牌子是“新城街道居民委员会”。 建筑的大门上方还有一条醒目的标语,上书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 这是都东国字而且只有东国字,没有其他任何几里国官方文字。 见黄老板又在那里发呆,高怀同笑着解释了一番。克林区目前的居民大约有十万人,预计将来还会持续增加,这里被划分为五个街道,计划每个街道设一个派出所和居委会。 派出所和居委会联合办公,主要职能就是维护治安,加强基层管理,组织民众开展文化活动、丰富精神生活,宣传落实各项政策措施。 方才提到的歌咏大赛就是街道居委会组织的,优胜者有奖励,然后选拔出来再参加整个克林区的总决赛,优胜者奖励更多。 还有些细节高主任并没有告诉黄老板,其实他自己也未必完全清楚。这些招都是华真行以及欢想实业众高层想出来的,三个老头给了不少提示,就连雷云锦都提了不少建议,最后由欢想实业的总办与文宣部制订了一系列方案。 几里国包括非索港,此前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有效控制与组织基层,整个社会的底层结构是松散的、放任的、混乱的,才给了各街区帮派生存与发展的空间。 就像柯夫子曾经问夏尔的那个问题,黑帮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是弥补社区的缺位。当新联盟控制了整个克林区之后,其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控制了基层,当然不能再以帮派的方式进行管理,那样是换汤不换药。 黄老板又指着供销社工地上一群忙碌的身影道:“他们又是什么人,都是在公厕里乱搞被罚款的吗” 工地上的工人好像分三拨,一拨穿着东电一公司的服装,都是东国华族人面孔,另一拨则应该是在当地工人。但还有一拨很特别,其中还有十几个肤色很白的西方人,他们的衣服前后都有四个东国字——劳动改造。 高怀同笑着摇头道:“那倒不是,他们都是原黄金帮的成员……曾经想武装偷袭新联盟,都被缴械了。新联盟领导让他们在劳动中改造,完成新城街道的建设工程后才能放回去,还得再干一个多月呢。” 上次抓了黄金帮八十四个人,怎么处理他们也很令人头疼,后来华真行就想了这个招,他确实不好杀人。 当初王丰收问柯夫子为什么放过洛克的时候,记得柯夫子曾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看待夏尔” 这些人曾经全副武装企图袭击新联盟的“炼金工厂”,假如在枪战中被击毙倒没什么说的,可是成了俘虏之后就不能再滥杀,但也不能不处治。 那么就让这八十四个人接受劳动改造吧,首先让他们清理那片被炸平的土地。三百多具尸首需要赶紧收敛,在土里挖出那些碎尸断肢,这活对心理的冲击很大甚至会留下阴影,也不适合让别人干,就是他们该接受的惩罚。 被炸平的建筑中还有散落的枪支以及没有殉爆的弹药,都得清理出来,其实也挺危险的。 华真行发现了一件事,黄金帮这批人很好用,至少综合素质方面要比原大头帮那批人高多了,真正组织起来干工程,上手也很快,不比海神帮的那批码头工人差多少。 想想这也正常,黄金帮本身就比大头帮强得多,其帮众又来自于秩序最好的贸易区。既然好用那就好好用,完成劳动改造放回去之后,他们还可以继续为克林区的建设做贡献。 从国际码头走到新城街道,距离可不短啊,半路找地方喝了杯水、吃了点东西,仅仅步行时间就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但黄老板并没有觉得累,这一路所见实在太新奇了。 高怀同是故意的,带黄老板走这么长的路,就是让他好好看看克林区,明显有炫耀的成分。欢想身为原草鞋帮的成员,现非索港供销第三分社的主任,见证并亲身参与了北湾区变为克林区的整个过程,与有荣焉。 黄老板是下午下船的,此刻太阳已落山,他还盯着工地看稀奇呢,那边已经吹哨子收工了,然后他又看见很多人跑到了派出所院墙外的空地上。 那里是一片小广场,南边还修了个遮阳的小戏台,戏台后方的墙壁上也有一行东国字:新城街道居民文化生活广场。 此刻有人在舞台上展开一块幕布,又从居委会的院子里接了电源,搬出投影以及音响等设备。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周围来了很多人都汇聚在广场上,有的还自带了饮料和小板凳,不少穿着“劳动改造”服装的工人也聚在那里。 这是要放露天小电影吗等到投影打开,声音传了出来,黄老板又再次愣住了。屏幕上放的并不是什么故事片,而是一个黑大个在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 首先用东国语打出片头《我是夏尔》,并分别有东国语和当地土语配音分别念了一遍。然后屏幕上的黑大个就开始演讲,用的是当地土语,下方有东国语字幕。 这显然是专业团队拍摄的,黑大个的声音洪亮、抑扬顿挫,肢体动作和情绪配合都非常到位,摄制镜头还扫过了密密麻麻的听众队伍,基本都是眼神充满渴望的当地土著。 黑大个每讲到情感最充沛的地方都会停顿几秒钟,观众适时报以热烈的掌声。 黄老板注意到此刻看投影的观众同样会热烈鼓掌,很多人还举起手臂握紧拳头念念有词,应该就是在背诵屏幕上的演讲内容。 101、我是夏尔 这一段演讲时间很短,大约只有九十秒左右,然后镜头切换到了另一个场景,还是黑大个在演讲,背景和观众都变了,这次他说的是东国语,但内容应该是一样的。 黄老板离的远,刚才没看清楚字幕,现在倒是听懂了,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叫夏尔的黑大个的东国语发音相当标准,至少这一段九十秒的内容必然有老师专门教过,夏尔本人也应该下过一番苦功。 《我是夏尔》的内容很简练,主要是夏尔的自我介绍—— “我叫夏尔,如今是新联盟的总领。新联盟不是一个帮派,而是一支队伍,一支真正为人民服务的队伍,一支带领大家正在改变世界、改变命运的队伍。 今年,就是2020年,新联盟最骄傲的成就,就是在非索港建设了克林区。 我从小生活在这里,在最贫困混乱的街区长大。我没有见过父亲,听说他死于十五年前的骚乱。 我的亲人和朋友,我曾看着他们毫无价值地死在街头,因为到处都有人在犯罪,或者他们自己也犯了罪。 我曾经看不到希望,以为世界已无法改变,以为自己的命运和他们一样,迟早会有一天也倒毙街头,没有机会做出另一种选择。 可是有一天,有人问我‘假如你是个一无所有的孩子,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你希望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们难道可以选择吗?是的,我们可以自己去创造!这就是新联盟出现的原因与存在的意义,我们一起亲手打造了今天的克林区。” 一分半钟的时间,本就讲不了太多的内容。这份讲稿是沈四书起草的,征求了夏尔本人的意见再润色修改,也经过了华真行的审定。 当然了,这最早是柯夫子的授意的宣传计划,然后由欢想实业文宣部门去完善并实施。每篇演讲为什么这么短?就是为了尽量让人们记得住,然后能背下来。 背不下来怎么办?那就找机会反复播放,令当地人达到耳熟能详的程度,甚至在日常交流中很自然地就能引用其中几句。 黄老板又注意到,广场上的观众们同样在跟着背诵,而且背得很认真,能听见一片口音各异的东国语。黄老板转身一头雾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高怀同笑道:“我们这里除了歌咏比赛,还有演讲比赛,演讲比赛的奖品更丰富。 指定的演讲内容有十篇,分别是《我是夏尔》、《机会就是希望》、《我们的克林区》、《不能再愚昧》、《劳动创造世界》、《共建美好家园》、《谁是我们的朋友》、《团结就是力量》、《新的每一天》、《命运的主人》。 刚才播放的是第一篇《我是夏尔》,大家都跑到这里来看,主要是跟着学,土语讲稿当地人早就背熟了,现在主要是背东国语讲稿。 这是循环播放,每天晚上都得放一个小时呢,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明天有时间再听不迟。天不早了,你今天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家那口子应该把晚饭做好了……” 表情有点发木的黄老板跟着高怀同离开,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好几眼,一脸疑惑道:“他们就这么起劲吗?” 高怀同点头道:“对,积极性可高了,到点就会来。” 黄老板:“歌咏比赛有当地语和东国语,演讲比赛也是吗?” 高怀同:“是的,都分为当地语、东国语、两项总评分等三个奖项。” 黄老板:“为什么呀?” 高怀同:“教他们学东国语啊,先背熟这十段演讲,就等于掌握了不少日常口语,里面用到了两千多个东国字呢。不要求马上就会读写,先会简单地说几句,认识那些招牌和标语就好。” 黄老板:“为什么不教他们学茵语呢?” 高怀同瞥了黄老板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好像是感觉没必要回答这种白痴问题。 当地人使用的母语没有文字,所以很难衡量它是一种什么类型的语言。对于当地人来说,重新学习一种语言文字体系,无论是一、二维字母化的茵语,还是二、三维符号化的东国语,其实入门难度都差不多,这甚至可视为一种学习东国语的优势。 在华真行的长远计划中,他要打造的国度并不是如今的非索港与几里国,而是未来的欢想国。 对克林区以及整个非索港的改造,不仅能帮助当地人,也有利于建设真行邦。真行邦是梦中的欢想国第一块拼图,恰恰有非索港相邻。 非索港特别是克林区,就是一个重要的交流窗口,以及各种人才与物资的中转基地。在华真行的构想中,或者说在他的梦境中,欢想国的公民都是清一色的东国裔华族人。 他并不知道确切的原因,反正就是这么梦见的,如今才渐渐明白了一点点。 对克林区的改造之初,大家肯定没必要让当地人下功夫先学另一种语言文字。如果从建设和发展的需求考虑,东国语就是最合适的,掌握它目前基本就够用了。 以非索港的现实状况来看,无论是资金、技术还是各种产品,以及在文化经贸交流中能得到的帮助,目前还有什么是东国不能提供的?有些还只有东国才能提供。 所以黄老板想当然的问出那一句,问什么不教当地人茵语?高怀同认为他脑子有病,也不想想新联盟的文化背景。茵语可以学,但不是现在的事情,也不该由新联盟来教。 在那十篇演讲稿的基础上,新联盟总部还编制了一本《日常东国语九百句》。掌握了这些,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就没问题了,至于会不会读写,以后再想办法教学,目前先解决第一步。 高怀同身为第三供销分社的主任,最近也搬到了新落成的居民楼内。快到门口的时候,懵了一整天的黄老板才突然回过神来:“哎呀,我的行李箱忘船上了!” 坐海轮晃晃悠悠三天三夜才到达非索港,黄老板下船的时候也有点晕,同时还有劫后余生的兴奋,一着急就把箱子给忘了,否则也没法步行走这么远,直到此刻才想起来。 高怀同:“那艘船没关系,放心吧,东西丢不了。你的箱子是什么样的、船舱号是多少?待会儿告诉我一声,我打个电话问一下,找人明天给你送过来。” 这简直就是奇迹了,步行好几公里,穿过当地人聚居的大街小巷,不仅没遇到打劫的,而且忘在船上的行李箱还能找回来! 黄老板到高主任家吃晚饭的时候,小广场上的投影还在播放,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影像效果也是越来越好。黄老板很纳闷,天天就播放这么十篇演讲,土语一遍东国语一遍,当地人为什么兴致还这么高? 他完全不了解当地人的精神生活,哪怕已在黑荒大陆生活多年,依然并不了解,那些土著居民在他眼中不过是为其打工赚钱的工具人而已。 曼得国已经比几里国发达多了,曾经差一点就成为了准发达国家,而几里国仍是世界上最贫困落后的地区之一,黄老板就更加理解不能了。 这里的很多街区连基本电力都无法保障,大部分人只会当地土语,除了唱歌跳舞自娱自乐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精神文化生活,甚至没有接触过太多来自街区之外的信息。 他们以往的娱乐活动很多都是追求单纯的感官刺激,比如赌博、抽叶子甚至抽蝎子、男女乱搞啥的,很少触及到精神层面。 小广场上每天播放的这十篇演讲,对很多人来说是启蒙式的,简直就像干旱已久的土地迎来了惊雷与暴雨。 他们反复背诵,已能将土语内容很流利的复述出来,如今都在模仿夏尔在屏幕上的神情和语气,然后又开始背诵东国语的内容。 东国语难背没关系,从模仿发音开始,一遍不行再来一遍就是。更何况还有街道组织的歌咏比赛与演讲比赛,优胜者不仅有奖品更能在大家面前露脸,那种精神上的满足感是无法取代的,也是很多人从未体会过的。 这十篇演讲的内容是沈四书团队精心编写的,每一篇都很短,就是为了便于背诵。这些内容背熟了之后,越琢磨便越有共鸣,给当地很多人的生活带了新的希望,精神上也有了真正的期待,伴随着克林区不断发生的变化。 文宣部主任崔婉赫最近又拉了个团队,已经开始编演话剧了,暂定的剧目有:《放下你的刀子》、《希望之路》等。目前还在内部排练阶段,尚未正式向各街道和社区民众推出。 各街道居民文化生活广场上的播放设备,原先的计划是安装大屏幕,后来发现太想当然了,不仅投资太大而且耗电也高,因地制宜改成了简易的投影配两个大音箱,停电时还能使用应急柴油发电机。 这天晚上,幕布上播放着夏尔的演讲时,夏尔本人则来到了杂货铺。最近他和华真行都很忙,但是夏尔每隔几天都会抽空来一趟,假如好几天见不到华真行、说上几句话,他总觉得心里很没底。 今天夏尔见到华真行的第一句话就是:“华,你知道吗,他们想让我当克林区的长官!” 102、铺中对 见夏尔既期待又担忧的样子,华真行不动声色道:“我早就知道了啊,你不仅要当克林区的长官,将来还要当非索港的市长呢。上次柯老问你愿不愿意的时候,你也没说不愿意啊。” 在夏尔这个老朋友面前,华真行表现得很稳重,仿佛就是一位成竹在胸的幕后老大,他现在甚至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了。幕后老大嘛,就应该是不动声色且深不可测的样子,尽管看上去有点装,但在夏尔面前也无所谓了。 夏尔:“我愿意啊,可是没想到这么快,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华真行拿了把棕榈叶编的蒲扇,很潇洒地扇着凉风道:“距离我们打掉黄金帮、收编海神帮、控制整个克林区,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大雨季都结束了,这不算快了! 这也不是做梦,就是现实。我们有很多工程都已经启动了,不少小项目都竣工了,假如换成三个多月之前,你敢相信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吗?” 夏尔:“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也不会当官啊!” 华真行:“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当官的,不信你问问北湾区现在的长官,他真的就会当这个官吗?假如他称职,原先的北湾区也不会是那个样子,所以谁怕谁啊? 你要当的不是北湾区的旧长官,而是克林区的新长官,这里原先没人会当这个官,就从你开始。放心好了,董律师、大丰收、洛克不是天天都在教你吗?” 夏尔:“我觉得他们还是不太靠谱,远远没有你靠谱。你说话我才放心,你说我能当好这个长官吗?” 华真行摇着扇子道:“你当然能,而且只有你才可以。克林区才多大点地方啊,十来万人,治理水平不过是街道级的。 我建议你有事可以多找大金子,就是雷副总裁,他可是在东国当过一个贫困大县的一把手,听说扶贫工作干得很出色……” 华真行这语气、这神态、端着架子起范,老气横秋的,也太能装了!恰在这时,就听啪的一声,他身形一晃,脑门上挨了一记无形的隔空爆栗,杨老头的声音在元神中喝道:“好好说话!” 果然被敲打了,杨老头今天晚上明明出去了啊,也不知躲在哪里隔空出手。不明所以的夏尔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华真行放下扇子,以手抚额道:“没事,就是刚刚想到了几个问题。我问你,三个月之前,你刚刚干掉金大头成为大头帮老大的时候,知道北湾区的议员都有谁吗?知道行政长官叫什么名字吗?” 夏尔有些茫然地摇头道:“不知道,一个都不知道,别说那时候,我现在都不清楚。”当初不知道很正常,但是以夏尔现在的地位还不知道也没去打听,就说明在他的潜意识中,这些已经不重要。 华真行:“连你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人了,都搞不清楚他们是怎么选上的……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选择谁来当行政长官,又要选出怎样一位长官,克林区还有人能跟你竞争吗?” 夏尔开心地笑了,仿佛等的就是华真行的这句话,赶紧点头道:“你说的对,我一定会好好干的,有什么不懂的就去请教雷总。” 按照几里国的三级治理制度,原北湾区的议员和长官都是通过地方选举产生的,但是他们的名字连夏尔都不知道,选举过程也是一团浆糊。 可是在董泽刚、王丰收这些人眼里,几里国的现行制度目前却非常有利,就看掌握在谁的手里、怎么去运用。他们可以尽可能地做到内部的自主,按照欢想实业计划的模式去打造一个新的克林区。 夏尔眼下已是克林区家喻户晓的明星人物,哪怕在整个非索港,恐怕也有一半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了。新联盟既然控制了克林区的基层,再把夏尔及其治理团队推到前台,确实没有任何人、任何势力能够与之竞争。 夏尔今晚就是来开药的,现在已经吃下了定心丸,又笑着问道:“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了克林区,什么时候控制整个非索港啊?” 华真行也笑了:“刚刚还在担心当不好一个区长,一转眼又想当市长啦?” 夏尔厚着脸皮嘿嘿直乐:“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想着尽快推进我们的事业。” 华真行:“这个还不能着急,杨总教我的,眼下的策略应该是以退为进、练好内功。克林区很多事情都没有完成,要把基础工作做扎实。 其他街区势力现在很忌惮新联盟,假如我们马上就搞扩张,不仅耽误正事,还可能让非索港其他势力抱团抵触。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别管非索港其他四个区,专心把克林区搞好,也不允许别人再伸手捣乱。 克林区也不是封闭的,非索港的其他人会看到这里发生的变化,到时候大部分人也希望这样的变化发生在他们身边,甚至不用我们再做太多的宣传,事实就是最好的宣传。 到时候就算新联盟不主动扩张地盘,也有很多人求着我们去接管的,从抵触到欢迎需要的只是时间。假如是这样的话,到时候就算你不想当市长,也会有人呼吁你去当这个市长的。” 夏尔:“还是杨总高瞻远瞩!” 华真行:“最近东国语学的不错啊,这个成语都会了?刚才那些话不全是杨总教我的,有些也是我自己总结的。” 夏尔赞道:“华,你最棒了,我一直都认为你比谁都棒!” 夏尔很清楚自己为何能有现在的地位和境遇,最根本的原因说出来或许有点不可思议,就因为他是华真行从小的玩伴。 夏尔很聪明、很好学,在大头帮混得也不错,不仅经营自家的酒铺、培植自己的势力,后来还抓准机会利用华真行干掉了金大头,自己成了大头帮的头。 假如没有华真行,夏尔或许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再找别的机会动手就是了,但以他原先的想象力能够达到的程度,自己的人生理想也就到头了。 而新联盟的出现,他居然成为了新联盟的总领,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这不仅因为他当地土著的身份,更因为他和华真行的关系才会如此幸运。 所以夏尔一直很清楚,谁才是这一切事情的主心骨,尽管他并不知道风自宾就是华真行的化名身份,但知道华真行就是他要抱紧的、最粗的大腿。 雷大金、董泽刚、王丰收、洛克这些人都很有本事,能给他很多帮助指导,但这些人满打满算才和夏尔打了几个月的交道,而华真行可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对他、对当地的各种情况都非常了解。 华真行虽然嘴上没说,其实他对夏尔的表现也非常满意,甚至感觉很庆幸。假如没有夏尔,打造克林区的进展肯定没有目前这么顺利,还不知上哪儿去发掘与培养一位身份、能力都合适的当地人呢。 夏尔的很多优点,杨老头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不反对华真行从小和他在一起玩耍,而华真行自己反而有点后知后觉了。 这个黑大个,有多大的台子他就能唱多大的戏,最突出的优点就是学习与成长的潜力,这在当地土著中实在太难得了。至少到目前为止,华真行还没有看到夏尔的潜力上限。 接受了当地烂得一塌糊涂的公立教育,夏尔居然掌握了基本的茵语读写,还会数学心算,因为从小和华真行在一起玩,居然也能来几句日常东国语会话。 这些对于华真行来说都不算什么,因此也忽略了这对夏尔来说有多么难得。夏尔隐忍多年终于干掉了金大头,假如他就是大头帮的头,其实也能干得挺好。 可是紧接着草鞋帮就收编了大头帮,把夏尔推出来当新联盟的总领,夏尔同样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得很好,甚至不能再好了,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人物。 至于夏尔能不能胜任克林区的“区长”,几个老头包括雷大金等人都毫不担心。以一个东国人的眼光,管理十万来人的聚居地,不过就是街道社区级别的领导嘛! 还有这么一大批高手为幕僚,东国又有哪个社区能拥有如此豪华的阵容? 想当初新东国刚成立的时候,很多街道主任还是不识字的大妈呢,然后才参加了政府组织的扫盲班。只要建立起优秀的行政治理体系,并让它正常的运转,这些人都干得很好。 华真行不担心夏尔能不能当好这个“区长”,甚至不担心他能否胜任非索港的市长,他真正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这位老朋友的潜力究竟还有多高? 这里有很多事情,欢想实业的其他高层,包括三个老头以及华真行本人,都不适合直接出面,就连曼曼、扎辛这些人也不合适, 就比如夏尔的那十篇演讲,假如换成华真行来,不仅起不到同样的效果,甚至还会有反作用。夏尔却代表了最广泛的群众基础。 103、放羊 在打造克林区、改造北索河的过程中,民间也会有很多琐碎的冲突纠纷,都是夏尔出面解决的。假如换成华真行这些人出面,甚至容易导致本没有必要的矛盾。 前两天就有当地人赶着羊群想到铁丝网里面去放牧,农垦区入口处执勤的巡逻队员当然不让,结果双方争执了很久,却各说各话简直是鸡同鸭讲,引来了很多放牧者围观。 华真行听说消息后也赶到了那里,却只是冷眼旁观,这种事情也不适合由他来调解。几个老头早就提示过他,既然想搞北索河改造工程,必然会有很多“小事情”要处理。 这些小事不像铲除黄金帮那样的大事件,可以集中力量一次性凭暴力解决,可是又必须妥善处理好。这样的日常事务,就是观察与学习的机会,甚至对领悟修行中的身心境界都很有帮助。 按照华真行自己总结的标准,他已完全有资格拿到三级养元师证书,也曾向杨老头求教四级养元术的修炼。可是杨老头劝他不必着急,以他的年纪也不能着急,很多事情不是修为境界能解决的,更多的观察与参与世事,才能弥补自身所缺。 总而言之,杨老头认为华真行现在最需要的并不是提升到四境修为,而是多多增长见识,最好什么大事、小事都经历一番。 华真行跑到冲突现场看热闹,果然看出点问题了,这应该不是单纯的突发事件,而是有人带节奏想搞事情。 铁丝网圈出的这一条狭长地带可不在市区,离这最近的郊野村落都有好几公里远呢。往年雨季结束后,确实有少数人会跑到北部的大草原边缘地带去放牧,他们彼此的位置散得都很开,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聚集了这么多? 农垦区最南端这条长达四十公里的刺网格栅,规格非常高造价也相当昂贵,仅凭人力是很难破坏的,也几乎不可能翻越。 这条护网线路上有一个缺口和三道门户,缺口在最西端是留给野生动物的迁徙路线,路线两侧也拉上了铁丝网,目前正在修桥。 三道门户都在东边靠近非索港市区的这一侧,是供人们平常出入用的,施工与种田的队伍当然也不能翻铁丝网。 由于欢想实业与承建单位之间的良好关系,雷总还白送了几个小工程,就是每道门户两侧的值班岗楼以及一个物资中转仓库。 这天被围堵的就是最中间的那道门户,站在门外隔着刺网能看见滩涂上郁郁葱葱的植被,还有大片长势良好的农田。 大雨季带来的洪水已经褪去,宽阔的河道渐渐收窄、消失,只在低洼处留下断续的水泊。但今年的情况不太一样,有三片地方因大雨季形成的水域并没有消失,形成了大片湿地。 工程队在季节性的河道上修筑了三道浅坝,工程很简单,直接上推土机就行了。不论是野草还是各种散播的农作物,在雨季中生长的速度都极快,如今铁丝网内是非索港周边难得一见的水草丰茂之地。 雷云锦总工程师就是搞水利的专家,在这里搞基建有现成的东国经验可参照,另一方面,东国某些教训也可以规避。比如这条北索河在大多数地段都没有兴建两岸堤坝,在大雨季到来时,就让河道自由拓展为大片的湿地。 欢想实业的田庄修建在高处,洪水最大时也不会被淹没,其他一些不适合成片开发的地域,都散播一些作物让其自然混杂生长。 一条大部分河段都没有堤坝的河流,在东国的传统农业区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那里人烟稠密,很多湿地在历史上都被渐渐围垦成农田,人们修起了堤坝以防范洪水,河道也变得越来越窄。如今很多地方已开始重新治理,退田还湖、还河、放宽河道恢复湿地。 在北索河流域,可以从一开始就做出完善的规划,保留宽阔的河谷,滞留降雨培育湿地,这对改善局部小流域气候非常有帮助。 大雨季结束后的小旱季,是非索港一带最炎热的时候,但是走到这里立刻就能感到几分凉爽。看着铁丝网内水草葱郁,肯定是放羊的好地方啊,于是有人赶着羊群就来了。 守卫拦阻的理由很简单,这里已经是欢想实业买下的地皮,刚刚种下庄稼和各种农作物,每一根草都是有主的,怎么可以随便放羊进来祸害呢? 闹事的那位牧羊者的情绪很激动,宣称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放羊,这里丰茂的水草就是神赐予他们的礼物,居然有人用铁丝网给圈了起来,这是夺走了他们祖传的牧场。 华真行听了简直想骂人,因为非索港一带就没有谁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假如有的话,也是那个在“神之国度”中已消亡的部族。 这座城市的历史只有百年,新建于殖民时代的尾声,原先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港,这座城市中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在最近十五年内迁来的。 华真行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墨大爷和杨老头也喜欢带着他到周边逛,在他记事的时候,北索河一带根本就没有人放牧。 牧民出现在这里是近几年的事情,季节性的河谷地带土地肥沃,但植被很脆弱,这几年已经呈现荒漠化的趋势,哪里有什么牧场?无非是见今年的植被很好,想放羊来吃草! 这种场面比较玄幻,也没什么道理好讲,牧羊者甚至理直气壮,聚的人越多就感觉越有底气,甚至想强闯关卡了。 值守的巡逻队员有枪,统一配发的制式武器,只要开枪就能将人群驱散,哪怕只用棍子也能将这些人打得哭爹叫娘。 但那么做不太合适,可能会导致后续更大规模的冲突,也会将欢想实业置于当地某些部族对立面。华真行搞农垦,目的是应对饥荒避免骚乱,当然不想自己挑起骚乱。 就在这时,夏尔终于赶到了,带着一群保镖兼随从。当地人居然都认识夏尔,那些情绪激动的围堵者态度都变得很尊敬与谦逊,主动让开一条路还纷纷脱帽鞠躬。 夏尔来到门前问明了情况,这时已经有人用木箱搭了个简易的演讲台,连麦克风和音箱都给架设好了,电源是从旁边的岗亭里接出来的。 夏尔不是来吵架的,而是来发言的,就算有人想跟他争论,从气势和音量上也完全不对等啊。 夏尔大声问道:“非索河岸边有一个地方,生长着大片的香蕉林,你们为什么不赶着羊群去那里吃香蕉?” 非索河就是城市南边那条常年不断流的河,或可称为南索河,夏尔说的这个地方当然有,就是他本人经营的香蕉林,每年都会收割香蕉酿造香蕉酒。 有人在下面答道:“那是人家的香蕉园,是有主的。” 夏尔:“对,那是有主的土地,主人种植了香蕉,不是别人可以随便放牧的地方。那么在香蕉园的对岸,还有一片油棕园,继续往南还有可可园、有畜牧公司的种植基地,你们为什么不去那里放牧? 这里谁都知道为什么!根据我们古老的传统,谁的羊啃食了别人的田地,就要将这头羊赔给对方。 有人说这里是他们的牧场,那么就请拿出证据来!你们没有人能拿出证据,而我身后的这些人,他们却能拿出地契,证明这是他们买下的农庄。 谁都知道,半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滩,有人买下土地建设成了农庄,然后你们就赶着羊群来了。现在我为大家做见证,见证古老的规矩,你们是否想将羊群都赔偿给对方?” 围观者在小声议论,好半天都没有人大声反驳,想大声也没有麦啊。夏尔又说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带个话给那些畜牧商人,告诉所有人,可以获得高品质饲料的机会,就是以劳动来换取……” 这些牧羊人的背后,其实就是非索港的畜牧商人,他们收购牲畜出口海外,曾经是非索港最重要的外汇来源,也只有他们才能鼓动这么多牧民来闹事。 华真行很生气,但再生气也得解决问题。这一片农垦区出产的可不仅是粮食,同样也包括各种青饲料以及青储饲料,比如赤豆的藤枝以及叶子都是高品质的饲料。 夏尔现场宣布,新联盟可以雇佣大家进入农垦区,在指定的区域按指定的方式收割饲料,所得的报酬是非索港供销社发行的购物券。 拿着这些购物券可以去供销社购买物资,也可以就在现场购买饲料,未必是自己收割的,也可以是已经处理好的、别的种类的饲料,拿去喂牛、喂羊、喂骆驼都没有问题。 新联盟图欢想实业合作,提供的劳动机会也不仅是收割饲料,还可以打理农田、修建水渠、采收木薯……等等。这些工作同样可以换到购物券,然后再用购物券去买饲料或其他物品。 围观者中有人在大声叫好并表示感谢,还有人背出了夏尔的演讲《劳动创造世界》,这些也不知是谁安插的人,反正都是当地土著面孔。 眼看一场冲突已被化解,突然有保镖冲上台挡在了夏尔的身前,紧接着人群中传出了一声枪响。有人大喊道:“抓刺客,有人想刺杀夏尔!” 104、刺客 话音未落,就有好几个保镖冲进人群将刺客给摁住了,作案凶器一支手枪也被缴了械。大家赶紧闪开出一片空地,唯恐躲得慢了也被当成了刺客。 站在高处夏尔很从容地拨开了挡在身前的保镖,看着被押到身前的刺客道:“让他抬起头来,我要问他几句话。” 刺客被反扭住双手摁着头呢,此刻脑袋被松开了,只听夏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个街区?” 刺客:“我是贴沟区的拜利,不是我想杀你的,是文明贸易公司的珠老大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动手……还说假如我不干,他们就会杀了我!” 所谓贴沟区,并不是非索港正式的五大行政区之一,只是一个小街区的俗称,地图上查不到,只有当地人知道,位置离克林区新城街道不远。 至于文明贸易公司,在场很多人其实都没听说过,它是当地最大的f毒集团注册用以掩护非法交易的公司。但是珠老大这个名号大家几乎都知道,他的地位超然,几乎垄断了整个非索港的毒p供应。 夏尔摆了摆手,刺客被带走了,他正要继续说话,旁边又有人指着另一个家伙道:“他,就是他制造混乱,他是刺客的同伙!” 被指的家伙就是今天第一个来闹事的牧羊人,他赶着一群羊非要进铁丝网里面去吃草,还声称那里是他家祖传的牧场,与守卫发生冲突引来了大批围观者。 那人赶紧摆手大喊:“不,我不是……” 他喊什么都没用,一群保镖又扑了过去将其摁倒在地,搜身之后确认没有危险,又把他扭送到夏尔面前。 夏尔还没开口问话呢,又有人在旁边大喊道:“我认识他,他是晒条街区的库斯。他曾经是牧羊人,但是去年把羊都卖了。我前几天还见过他,他现在根本就没有羊了!” 夏尔盯着库斯道:“我给你一次机会,要如实回答,你究竟是不是那刺客的同伙?” 库斯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惊恐地大喊道:“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这时他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有一名保镖用枪顶住了他的后脑勺,夏尔的声音低沉道:“那你就说实话,这群羊是从哪儿来的?” 库斯:“有人给了我这群羊,告诉我只要赶着羊群跑到这里来捣乱,这些羊就都是我的了!” 夏尔:“是什么人?” 库斯:“三个人,我不认识他们,是我太贪心……夏尔先生,你就饶了我吧。” 围观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有人还在高喊道:“他就是刺客的同伙,故意制造混乱,让刺客有机会对夏尔先生开枪。” 库斯的腿已经软了,滑跪在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尔很潇洒地摆了摆手:“他只是个被人利用的糊涂蛋,一个只想着不劳而获的贪心者。那些鼓动他来捣乱的人,才是刺客真正的同伙,可千万不要让我查出来!” 夏尔没有杀库斯,也没有将他带走。他当众查明库斯是受人指使前来闹事,指使他这么干的人是想给刺客制造刺杀的机会。所以库斯也要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按照当地的部族传统,要将所有的羊都赔偿给夏尔。 没有人敢说夏尔先生做得不对,大家纷纷开口称赞他的公正与仁慈,尤其是最早那批跟着库斯跑来围观起哄的人,此刻喊得最大声。 他们也是被鼓动来的,因此也是最心虚的,唯恐表态不坚决也被指控为刺客的同伙,来之前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受万人尊敬的夏尔先生赶来调解纠纷,却差点被埋伏在人群中的刺客刺杀,冲突的性质立刻完全变了。夏尔的保镖可不是农庄的那些守卫,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真会开枪的。 华真行就一直混在人群中看着,他早就感觉到这些人不对劲,当然也发现了那名刺客的动作。在刺客举枪时他本可阻止却没动,因为他发现了那刺客更不对劲。 王丰收就站在那名叫库斯的刺客后面,假如不是安排好的,库斯哪有机会举枪?库斯举枪时全身都在发抖,偏偏枪很稳,就像有人帮他握着似的。那一枪是朝天打出去的,然后库斯就被冲过来的保镖摁倒在地,王丰收也乘机闪入了人群中。 安排刺客这一出到底是谁的主意?就连华真行都有些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这竟然是一个最佳解决方案! 假如就是简单地讲明白道理,平息冲突将人群驱散,并不能彻底解决隐患,只要还有人在幕后鼓动,很可能还会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每次换不同的人来捣乱,难道每次都要夏尔赶过来发表演说吗?有人既然想闹事,那就不妨把事情闹得更大,变成有人想刺杀新联盟的总领夏尔。 那些幕后鼓动者就成了刺客的同伙,不论他们承不承认,反正事情已经被定性了。 库斯虽然不认识用羊群收买他的人,但假如有人再干这种事,新联盟肯定不能放过。到时候就不是欢想实业要看护田庄了,而是新联盟要追查刺杀总领的幕后凶手。 现在不仅讲明白了道理,还让带头捣乱的人当众付出了代价,就此机会,新联盟又宣传了农垦区的募工政策,可谓一举多得。而且通过这样一个插曲,宣讲的效果应该更好,令人印象格外深刻。 华真行只是好奇,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急智?因为这是一个突发事件,是来不及提前准备的,赶到现场的短短时间内,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是大丰收还是洛克的主意?王丰收自诩有谋略,而洛克当了这么多年黄金帮的幕后老大,当然也不白给。华真行甚至开始怀疑,连那个库斯都是事先被安排好的,就是为了杜绝类似事件。 等到人群全部散去之后,大家都来到了大门里面的仓库内,华真行才有机会开口问夏尔。而夏尔一脸严肃地答道:“库斯真不是我们安排的,今天的事就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是谁在搞事情。 那一枪是假的,但刺客是真的。真是巧了,洛克昨天发现的刺客,留了一个活口,就是库斯。我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让他到公开场合来表演一次,结果今天机会就来了。” 柯孟朝给了王丰收一个任务,就是除掉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逃走的众高层,三个月过去了,在洛克的帮助下,王丰收已经“定点清除”了不少人。 这两个非索港最大的犯罪集团,残余的高层已人人自危,不仅平日高度戒备,而且也在奋力自救。他们不知道王丰收和洛克,但清楚自己的敌人就是新联盟,自救的方法就是干掉新联盟的头目夏尔。 可是想干掉夏尔太难了,他平时就呆在克林区,身边有一群保镖,外出时王丰收和洛克必有一人跟在身边。昨天洛克就干掉了一批刺客,库斯只是替那些刺客望风的,被留了活口。 最近有很多“小事情”都需要夏尔出面处理,既然有人想暗中刺杀他,夏尔干脆就让这种行为在公众面前曝光。这是夏尔在接到消息后想出的主意,来的路上就安排好了。 这让华真行很是惊讶,他曾经就认为自己一直小看了夏尔,如今又发现,恐怕还得继续调高对夏尔的评价。 农垦区大门前的一声枪响,将珠老大等人刺杀夏尔的阴谋当众曝光,也给了新联盟一个很好的动手借口,可以借此搞出真正的大动静,彻底解决掉文明贸易和北港货运的残存势力。 这是两天前发生的事情,今天晚上夏尔又到杂货铺找华真行,表示自己担心干不好克林区的区长。其实夏尔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得到华真行的保证,他才能放心去当这个区长,包括将来的非索港市市长。 夏尔告辞前问了一句:“那两伙人最近已经聚到了一起,可能想垂死挣扎搞个大动作,你是怎么看的?” 华真行摆了摆手道:“放心吧,我会亲自去处理,他们聚到一起反而是好事。你是新联盟的总领,新联盟绝对会首先保障你的安全。” 克林区目前已成为整个非索港治安最好的地方,当地居民的安全感都呈几何级数式上升,如今最没有安全感的恐怕就是夏尔了,因为真有人要刺杀他啊! 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这两个团伙一日不除,夏尔恐怕就一天睡不好觉,就连李敬直、王丰收、洛克这些人都会头疼。 夏尔走后,华真行站起身来舒展了一番筋骨,身体仿佛变得像面条一样柔软。这是杨老头从小教他的一套健身功夫,不在养元术的普通教程内,普通人也很难学得会,最主要的作用是能使人迅速恢复清醒,并重新充满活力。 华真行此刻当然用不着,可这是一种习惯,就像干什么大事之前的一种仪式,然后他给洛克打了一个电话,接通之后问道:“都查清楚了吗?” 洛克:“已经查清楚了,那两个集团的高层今天在中心区碰面开会,选的地方很安全,我们几乎不可能强攻。他们带的保镖也很多,都是全副武装。” 华真行:“建筑物里还有其他人吗?” 洛克:“没有,现在他们非常谨慎,不是心腹根本不能靠近。” 华真行:“那太好了,终于可以一锅端了。” 105、打炮的目的 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的高层“开会”的地点,是一栋堡垒式的建筑。根据洛克的侦查,李敬直拿到了一张手绘的草图,它东、北、西三面都是三层楼,南面是两层楼中间有一个大门洞,朝外临街的墙壁都用混凝土加固。 它是战乱期间留下来的建筑,在十五年前的那场骚乱中真的曾被改造成一座战斗堡垒。院子在中间,就像一个大天井,一楼朝外的墙都没有开窗户,而二三楼朝外的窗户都很小,加厚的混凝土外墙连重机枪都打不穿。 它的位置在中心区,如今主人则是中心区的半地下势力“维和帮”的老大“中尉”。 混乱的非索港,有三片地方一直保持了相对良好的治安,分别是原黄金帮所在的贸易区、各市政部门所在的中心区、以及很多海外游客常来度假的南部海岸。 所谓中心区,在行政区划上属于邦辖区,是非索港市(邦)这一级政府直接管理的区域。从广义讲,非索港郊外的大草原包括欢想实业买下的北索河流域,其实都属于邦辖区。 但是当地人口中的中心区,就是那一片特定的街区,有点类似于原北湾区中的贸易区。它的建筑和街道相对整齐,环境也比较干净,基本能保证供水供电,还有警察日常巡逻。 在中心区,各种非法交易仍在地下进行,这自然就需要某些帮派势力来掌控,就像曾经的黄金帮之于贸易区。 中心区的最大帮派势力叫维和帮,这个名字很奇怪,因为其老大曾经在联合国组织的维和部队中服役,是一位基层军官。 他如今的绰号就叫“中尉”,真正的名字反而没有太多人知晓。这就像金大头的名字究竟是什么,华真行到现在都不清楚。 中尉只是一个不高的军衔,在守卫阵线当地驻军中,最高长官的军衔已经是上校。可是这位老大就是喜欢别人这么叫他,因为中尉和中尉的含义也不一样,那可是联合国维和部队的军衔,代表着人生中一段辉煌的历史。 中尉在维和部队解散后,还担任过一段时间的非索港警察总署副署长,因此在中心区这片重要的地界也能压得住场面。 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都是做上游生意的,他们垄断了提供货源的渠道,各街区的帮派则相当于下游的分销商,将枪支和d品卖给有需要的人。那么在中心区这一片,控制地下分销渠道的就是维和帮。 中尉是当地为数不多的“老人”了,今年已有四十多岁,从小生活在这里,于十五年前那场骚乱中幸存,后来还占据了那样一栋堡垒式的建筑。他与北港货运还有文明贸易都已合作多年,是双方都信任的生意伙伴。 在非索港市最安全的街区之一,由“中尉”提供了一栋安全得不能再安全的房子碰面,足以说明如今两大犯罪团伙的高层是多么地谨小慎微。 这一幕也很搞笑或者说荒诞。毒p和枪支的泛滥,给非索港的各个街区带来了混乱和危险,而在幕后从事这一生意的众高层,却寄望秩序给自己带来安全保障。 华真行和李敬直站在大约四百米外的一座屋顶上,已经支好了三脚架和八二无后坐力炮的炮管,脚边放着六发炮弹。这个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非常远,可是华真行不用望远镜和夜视仪,都能将那栋建筑的外围情况看得很清楚。 他们脚下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此刻无人居住,连平时服务的仆从都因故离开了,前院中有两颗大树,树冠恰好遮掩了楼顶周围的视线。而楼顶上的树冠之间,正北方向的视野却很好,并没有其他建筑遮挡弹道与标准基线。 这栋房子是守卫阵线一位军官的,这位军官便是夏尔的表舅科努中校,当地驻军的二号人物。 科努中校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军营里,中心区的这栋寓所是他升职后刚刚买下的,毕竟象征着某种身份和地位嘛,否则会很没面子的。听说夏尔还提供了资助。 当地的街区环境以及人际关系,很多方面还带着某些原始部族特点,被打乱之后塞到城市中的原始部族,很多时候还是以亲缘以及所属的部族分支为纽带。 平日关系比较密切的亲戚,大部分属于母系这一支,而当地的语言也不区分侄子和外甥、舅舅与叔父,想介绍清楚还得具体解释一番。 夏尔的亲舅舅也就是他母亲的亲兄弟,最照顾夏尔,曾经是大头帮的二号人物,后来死于帮派冲突,但给夏尔留下了香蕉园和酒铺。 至于这位科努中校,则是他母亲的表兄弟,关系没那么近,但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夏尔经常往军营里送酒,将表舅从中尉一直送成了中校。 在当地复杂的亲缘关系中,各种拐弯抹角的亲戚很多,彼此都会重视的关系交往,往往是其中比较有出息的人物。夏尔曾经比较有出息,如今则是相当有出息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科努中校新买下的这栋楼就在那座堡垒式建筑的正南面。 检查好炮弹的华真行问道:“李总,真的不让我来吗?” 李敬直:“你负责装填弹药,我尽量用最快的速度打出去。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可是这东西你以前用过吗?” 华真行摇头:“没用过,但凡事总得有第一次吧?操作说明我都背下来了。” 李敬直:“我用过,所以还是让我来吧,我可以保证每个落点都到位。这种东西可不能在实战中来第一次,有机会拉到郊外去训练好了再说。” 华真行:“杨总那里就存了十发炮弹,今天一下子就打掉六发,我还上哪儿训练去?” 李敬直:“先从空操开始,然后上训练弹,最后才能上实弹……你现在知道训练出一支正规野战军,成本有多高了吧!” 华真行:“里面没有别人吗?” 李敬直:“已经确认了,双方各有二十人,就连维和帮的人都不在。听说他们要商量的事情很多,但有一件最搞笑,居然是想办法把枪神请回来,认为只有枪神那样的高手才能保证干掉夏尔。” 华真行:“可是枪神已经回来了,没法再回来一次了。” 李敬直:“再回来可就闹鬼了,但他们不知道啊!” 华真行:“枪神真是死得太窝囊了,都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 洛克曾怀疑王丰收冒充的芮宁宣就是枪神,却没料到真正的枪神已被凯莉请回来对付他。枪神来的时候是保密的,除了被扎辛认了出来,就连黄金帮的普通帮众都不知情。至于枪神走的时候更是无声无息,在场的几位知情者都没有对外宣扬。 李敬直完成了最后的校射瞄准,嘟囔道:“这场面,枪神来了也不好使啊!他能杀进去吗?” 华真行:“李总,我听说你最近在练习枪斗术,不是电影里的枪斗术,而是那天枪神施展的枪法。” 李敬直也是杨特红的学生,华真行早就怀疑他有修为在身。但李敬直不像王丰收那么爱嘚瑟,也从来没有显露过什么修为手段。 最近华真行听说,李敬直受到枪神的启发,没事也跑到荒滩上去练枪法,其实他原本的枪法就已经非常好了。华真行据此推断,李敬直应该也有三境修为,假如没有掌握神识御物之功,是不可能练成枪神那种枪法的。 李敬直岔开话题道:“操作要领都记住了吗?千万不能站在后方,随时注意避开尾焰……” 华真行:“记住了,你都说了十几遍了。约定的时间到了,他们那边还等着呢,我们这边动手吧!” 六发炮弹,李敬直负责瞄准发射,华真行负责装填,一分钟之内就全部打了出去。那栋建筑的南面比其他三面矮了一层,后面五发炮弹都从这个不大的缺口飞了进去,打在了内部的建筑主体上。第一发炮弹则轰在大门的正上方,把门洞给炸塌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中心区的上空,看这个场面,炮弹的落点位置是否很准确已经不太重要了,都打在该打的地方就足够了。 华真行突然道:“你有没有发现爆炸声不太对?” 李敬直:“你居然听出来了,不止我们打出来的这六声,里面还有殉爆,可能是他们带的手雷啥的吧,或许还有汽车油箱爆炸……我们该撤了,东西全都带走,不留线索……小心炮管还很烫!” 李敬直和华真行打完炮就跑,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不仅有夜幕的掩护,附近被惊动的人,注意力都被那栋建筑中的爆炸和火光吸引。 王丰收和洛克为什么不在?因为他们各自带了一队人马,这边的爆炸声就是动手的信号,趁机去抄了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现在的总部。 今夜的行动,新联盟这边总共出动了七十六人,分成三队。李敬直与华真行这一队人数最少,但是火力最猛、任务最简单,走的时候也只需要打包炮管与炮架。 两个团伙的老巢原本在贸易区与海神帮地盘,当初新联盟故意放他们安全撤离,有价值的东西肯定都带走了,然后他们又在非索港其他街区设置了新的总部。 今夜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这两个团伙的头目以及主要护卫力量都离开了巢穴,否则还真不好发起强攻。在平常情况下,就算有王丰收和洛克这样的高手掩护,也很难避免伤亡。 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这些年垄断了非索港最赚钱的非法交易,积攒了巨额的财富。而且这些生意的性质,决定了他们必然会囤积巨额的现金,以及黄金一类的现金等价物。这些东西都不可能带到双方开会的地点去。 今夜的这一顿炮击,固然是因为这些人死有余辜,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让他们不能回援,哪怕废墟中仍有幸存者,此刻也无暇他顾了。 106、这一碗油泼面的世界 天亮之前,洛克和王丰收分别带队回到了克林区,他们的集合地点就是杂货铺。洛克回来的稍早一些,他负责抄文明贸易的老巢,那里的距离更近、强攻进行得也更顺利。 两队人员并没有伤亡,他们带回了大量的现金还有不少金条,仔细看居然是金典行曾经出品的制式金条,上面还打着专门的印记呢。 曼曼也在杂货铺,她帮着大家一起清点财物,华真行负责逐项登记。夜间的行动华真行没让曼曼这位“高手”参加,甚至也没提前告诉曼曼,可能是不想让这个小姑娘经历那么惨烈的场面,只告诉曼曼在杂货铺等着,天亮前有事情。 一直忙到早饭后,众人才将所有的“战利品”都清点整理完毕。 能到杂货铺后院参与这事的只有五个人,华真行、曼曼、李敬直、王丰收、洛克,皆有神识之功。至于其他人的速度跟不上,东西又太杂乱,不能保证清点整理得完全准确。 早餐大家吃的是油泼面,有特殊意义的油泼面,在清点整理快结束的时候,由华真行亲手所做。 面是改良后的木薯粉,加入少量其他成分改善性状与品质,可以像小麦粉那样揉擀加工,扯成宽面。油则是翅豆、花生、棕榈调和油,与面粉一样都是欢想实业食品加工厂出品,目前已批量上市供应,非索港供销社各门店有售。 面煮到刚熟之时沥水盛出,再撒上辣子倒点醋,浇一勺烧热的滚油,趁热拌开……简简单单的做法连个鸡蛋都没加,却香气四溢,令忙了半天的众人食欲大开,一碗根本不过瘾啊! 这样一碗油泼面不仅是他们今天的早餐,华真行还打算首先在克林区推广,在每个街道居委会的辖区,让欢想实业都开一家油泼面馆。提供餐饮服务还是其次,主要是为了推广这一碗面的做法,进而告诉大家已经可以有一种新生活方式。 东国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有时候吃什么东西、怎么吃东西,不仅代表了生活水平,也代表了对生活的态度,还包含着潜意识中的文化符号。这是杨特红一直以来的观点,就连总爱抬杠的柯夫子对此也表示赞同。 这些食材与调料在非索港供销社都能买得到,街区内又能见到这样的油泼面馆,当地人完全可以自己学着回家做。 将木薯粉加点水煮成糊糊,就是当地人的最常见食用方法,不仅没滋味,而且还容易反胃。当地土著之所以这么做,因为他们只会这么做,想改善既没人教也缺乏条件。 华真行打造克林区的目的,是为了将来创立欢想国做铺垫。他会梦见那样一个欢想国,从根子上讲无非是从小见到了太多的混乱与苦难,偏偏又读了很多书、和三位老人家学了不少知识,内心深处自然就希望能有那样一个理想中的世界。 世界更美好的前提,就是生活更美好,那么生活为什么不可以从这一碗香气蒸腾的油泼面开始呢?这是实实在在能看得见的,不仅单纯是物质上的,也是一种精神享受与生活情趣。 欢想实业不仅提供安全的秩序与工作的机会,还提供木薯粉与调和油,更会带来美好的人生滋味。 华真行做这碗面的感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吃早饭的时候他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告诉大家自己的计划,要在每个社区都开一家面馆,推广油泼面。 当地人不会揉面、擀面也没关系,供销社可以出售那种加工好的宽面干饼,有点类似于方便面,直接拿回去煮就行。假如有勤快的人能学会,在家里自己加工口感更好;假如不想自己做,可以花钱去面馆吃,面馆也收供销社发行的购物券…… 曼曼听得两眼都是小星星。洛克带着敬佩的神情,一脸深思之色。李敬直连连点头附和。王丰收则有些懵了,院子里还堆着没有清点完毕的巨额财富呢,华真行却一本正经地在讲他的油泼面计划。 讲完了之后他还问众人道:“你们觉得今天这碗油泼面的口感还可以吗?我已经尽量简化了,基本上都能学得会,学会了还可以自己改良,比如加点蔬菜、肉臊啥的。” 曼曼点头道:“可以,太可以了!我看一遍就会了,回去就教扎辛他们也做。” 洛克则赞道:“你们东国人的烹饪天赋,真是没得说,这么简单就能做出如此的美味!” 李敬直言简意赅:“完全可以推广。” 王丰收则笑道:“小师弟呀,我们刚刚完成一次漂亮的行动,彻底打掉了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的残余势力,收获了这么多战利品,你怎么只关心这碗油泼面?” 华真行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只关心,而是更关心。我们做了这么多事,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大家每天都能安安稳稳、有滋有味地吃上这样一碗面吗?三位老人家从小教了我很多,他们虽然经常吵架,但是都在讲这样的道理。” 以华真行的手艺,他完全可以挑选更好的食材、用更精致的烹饪方式,做出一碗更美味的面。但是今天这碗油泼面追求的并不是这个目的,而是力求能在非索港推广。 吃完早饭,众人继续清点那些现钞与黄金,其中还有一小批钻石。钻石且不计,登记后交给洛克去处理。仅仅是各种现钞与黄金,折算总价值就相当于两千九百万米金,其中文明贸易那边收获的大约占七成。 东西刚堆出来的时候,华真行就有大概的估算,此刻终于清点出准确的数字,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根据联合国有关部门的估算,去年非索港的人均收入是两百米金,是全世界最贫困的地区之一。这里大概有五十万人,那么总收入也只有一亿米金! 这个数字肯定不准确。在商品生产与交换越不发达的地方,按照现代统计方法、以货币化计量的经济数据就越不准确。比如谁家自己挖点木薯、然后自己做好吃了,从生产到消费完全封闭的内循环,就没有产值和收入统计数据。 而另一方面,当地很多生意都不可能在明面上公开,比如文明贸易和北港货运做的地下买卖。所以非索港居民真正创造的总财富以及非货币化的总收入,肯定比这个估算的数字要高,但整体水平放在这里,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不动手不知道啊,仅仅是这两个最大的犯罪集团,这些年就囤积了如此巨额的财富。这些钱没有投入有价值的经济循环,而是以现金的形式藏在犯罪团伙的老巢里,成为继续贩卖毒品和枪支的资本,不能给这里带来任何好处,只能制造无尽的混乱与苦难。 在清点这些财物的时候,华真行的感觉不太好形容,并没有想象中大获全胜、收获满满的惊喜,心情反而有些沉重,这些钱真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直到刚才做早饭,端上那碗油泼面并讲了自己的新计划,心情才渐渐舒缓开来。 已经清点登记完毕,王丰收、洛克、李敬直都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华真行,但是谁都没有抢先开口说话。曼曼则问道:“好多钱啊!可以用来干什么呢?” 华真行笑了:“建造重油发电厂的资金缺口,这次全补上了。回头可以告诉你雷大伯,重油发电厂项目加快进度,只要能保证工程质量,争取比原定计划提前完工!” 这时太阳已经升高到院墙上,透过荔枝树的枝叶缝隙照在华真行的身上,这孩子又恢复了平日的开朗,脸上带着喜滋滋的笑意。 王丰收提醒了一句:“小华,还有七十二名巡逻队员冒着生命危险参与了行动,东西也是他们抄回来的,要不要适当给点奖励?” 华真行点头道:“当然要奖励,这是李总那边巡逻队的事情,参与什么级别的行动就有什么津贴政策。包括我们几位,欢想实业或者新联盟总部也要制定相应的政策,给特别行动津贴和其他奖励。但这是两回事,与这笔钱没关系。” 王丰收笑道:“我当然知道是两回事,收支两条线嘛,决不能个人私吞和私分。但我们也要赏罚分明,今天收获这么大,就应该好好奖励,否则以后谁还有冲锋陷阵的积极性呢?” 华真行反问道:“难道今天没有搜出来这么多钱财,大家就没有积极性了吗,就不应该享受津贴、得到表彰了吗?这真是两回事! 杨总说过,凡事见微知著、谋其未兆。都说万事开头难,其实很多事都是开头最容易,最容易做好也最容易犯错,但你能看见别人已经犯下的错。 就像我们修那条北索河,按雷总工的说法,正因为它还不存在,所以从一开始就可以避免很多河流曾经发生过灾难,不必等将来再花大代价去弥补。 新联盟不是旧帮派,所以从一开始起,就不要再有这里旧帮派的恶习,从行为到意识,最好都不要有,不能让我们自己人都误会……” 王丰收看着华真行不禁又有些发懵,感觉短短几个月时间里,这位小师弟身上发生了某种莫名的变化,几位长辈的影子隐约都能看到,仿佛变得老成了,哪怕是故作老成。 他刚才这番话,言语上尽管大部分都是引用自杨特红、雷云锦等长辈,但能听得出来,真的就是他自己的想法,而且说得很清晰。 李敬直拍了王丰收一巴掌道:“小华说得对!我们这不是杀猪过年,更不是黑帮抢劫、坐地分赃!千万不能让那些巡逻队员有这样的误会,从一开始起就不能有! 克林区的巡逻队,就是我们要打造的人民军队,懂吗?杨老也曾经教育我,目的不同则方法不同,其意义、性质和结果也会截然不同。” 王丰收这回学精了,赶紧点头道:“对对对,我们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杀猪过年,而是为了打击犯罪团伙、铲除克林区发展的隐患,保证秩序与安全。至于这些钱财也不能浪费了,用于克林区的建设……” 李敬直:“你真是啥道理都明白!我们快回去好好想想,制定什么样的政策,怎么奖励昨天参与行动的队员,包括我们自己。” 107、凭什么 幸亏众人都有修为在身,避免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烦恼。接下来现金交给李敬直,黄金珠宝交给洛克,该入库的入库、该入账的入账。众人告辞离开时,海神族的老族长、如今欢想实业的第六级中高层干部扎辛来了。 在欢想实业的职务序列中,夏尔是九级,李敬直八级,王丰收七级,这么算扎辛的地位也不低了,目前尚没有安排相应的部门职位,只是享受这个级别待遇。 扎辛也是华真行叫来的,一是为了询问海神族人修炼养元术的情况,二是商量怎么搞一个小型的制盐厂。海盐产量至少要满足非索港需要,然后还可以考虑向黑荒内陆外销。 搞制盐厂这件事王丰收是知道的,也由他主管的项目工程二部负责,计划雇佣的工人有不少将来自海神族。扎辛进门时恰好碰见王丰收出来,站定脚步主动躹躬问好。 工程二部负责的项目不仅有制盐厂,还有酿造酱油和醋的加工厂,连酒厂都有,都是在原先各个作坊的基础上整合起来的。 酒厂是其中一个比较特别的项目,类似于金典行,夏尔保留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然后由欢想实业投资改造他的酿酒作坊。夏尔私人只留下了舅舅买的铺面,连香蕉种植园都折算成股份并入了酒厂的资产。 想当初金大头对夏尔的酿酒作坊就有觊觎之心,而夏尔一直在避免作坊落到金大头的手里。短短几个月之后,夏尔不想让金大头做的事,他自己却主动配合欢想实业这么做了。 作坊里原先出产的香蕉酒,如今有了技术人员进行品控把关,并有了统一的包装和商标设计。酿酒厂又以木薯为淀粉原料,按杨老头研制的工艺,出产了一款东国式白酒,命名为克林大曲,目前已推出五十三度和四十一度两款。 这些琐碎事务不必多述,项目二部还有很多其他人。王丰收这段时间主要都在忙大事,比如怎么改组克林区政府、重新规划各市政部门的职能……很多制度都可以套用东国模板,但更要注意结合当地特色。 三个多月前,一次性干掉三百多名武装暴徒之后,三位导师把他叫过去骂了一顿,然后又教给他一个任务,就是帮助小华铲除文明贸易和北港货运的残余高层。 帮助小华?某位老人家是这么说的吗,好像是的吧?身为四境修士的王丰收,居然有点记不清了,就算当时谁都没有明确说过,言语之中也好像都有这层意思。 走到巷子口的王丰收回头看了杂货铺一眼,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清为什么。 昨夜的行动不是他策划的,也没有三位老人家的指示,都是小华的主意,也是小华在调度指挥。 准确地说,得知两伙高层要在昨夜碰面开会,华真行当机立断就做了决定。这个战机的确抓得很准,假如换做大丰收自己也会这么决定的,而且战绩非常漂亮。 行走中的王丰收脚步突然顿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额角,忽然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是昨天傍晚才知道小华决定要搞一场大行动,是李敬直联系他的,并说了行动计划和方案。王丰收听了之后觉得没问题,他跟踪这个任务很久了,早就想尽快搞定,没机会都要创造机会呢,这么好的机会怎会错过? 可是事情干完了他才回过神来,华真行凭什么做这个决定、又为什么能做这个决定,一声令下就调动了各方资源,而且没有丝毫风声走漏。 王丰收并不知道风自宾的来历,此刻他便不得不去想,华真行是以什么身份在做这些事情呢? 说到底,华真行只是杂货铺里的一个小伙计。若说与欢想实业明面上的关系,他也只是总公司下属的克林矿业公司中的一名特聘技术员,而这个矿业公司目前就是一个空壳,并不采矿,只做收购矿金与出售黄金的账。 可诡异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小伙计却能总揽全局,随时能调动各条线上的资源。这是掌控全局的决策者才能做到的事情,可是大家为什么都会听他的? 有些事情王丰收尚不完全了解,但多少也能感觉出来。 就比如欢想实业的董事、新联盟的总领夏尔,其实是大家推出来的一位当地代言人,而华真行就是夏尔紧紧抱住的“大腿”。 再比如曼曼,这位控水无比精妙的小姑娘,就是个标准的傻白甜,在她看来,无论是新联盟还是欢想实业,都是小华说了算,而她偏偏代表了整个海神族。 在打造克林区的过程中,新联盟收编并改造了三大派系的旧势力,大头帮、海神帮和黄金帮。作为黄金帮这一系势力的代表,洛克在华真行面前显然也把姿态放得很低,就像个听命的下属。 王丰已经意识到,自己眼中的小华和洛克眼中的小华是完全不一样的。 华真行可不是洛克的小师弟,第一次见面时洛克也不知道华真行的年纪,到现在也不完全清楚他的底细。小华将黄金帮的那一批人马全部擒获,又带人如幽灵般解决了枪神和凯莉,并当场给了洛克和黄金帮指出了一条未来的路。 洛克的“新生”,就是从遇到华真行开始的。 可是这三股经过改造的旧势力,如今都不能影响大局。新联盟的主体还是原草鞋帮成员,而欢想实业真正的掌权者是墨尚同、杨特红、柯孟朝这三位董事。 柯老如今相等于执行董事,在主持欢想实业总部的日常事务。可是仔细想想,柯老其实很少具体的事情,往往都只是给出一些提示,监督欢想实业运行的大方向不出问题。 至于墨老,他潜在的影响力是最大的,但名义上草鞋帮如今已经不存在了,他更像是一位赋闲了的研究员。杨老就更不用说了,连杂货铺都不常待了,成天好像只在享受生活。 可是在欢想实业成立之初,这三位老人家就给了所有人一种明示,只要是小华提出的建议、做出的决策、制定的计划,他们都会支持,有时就算提出质询,质询的也是怎样去实施的问题,而不是计划与决策本身该不该实施。 王丰收此刻终于明白,他曾经向三老提过意见,认为他们太过纵容与偏爱华真行,如今看来,几位老人家对小华的态度并不是放任,而就是明明白白地默认,默认华真行就是他们共同的代言人与继承人,至少在非索港是如此。 欢想实业的众高层其实早就看出来了,王丰收这位与三老关系最近的学生,反而没有看得太透。 王丰收回想起华真行刚才在杂货铺里说的那些话,就连推广油泼面这样的生活细节都考虑到了,那么如今非索港发生的这一切,真真切切就代表了小华的理想。 王丰收随即又想到,小华有他的立场,那么自己的立场又是什么呢?他来到非索港首先是跟随三位老师继续学习、提高修为,顺便帮三位老师做点事情,并借此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与抱负。 一念及此,王丰收不禁露出了苦笑。既然自己是在帮三位老师做事,而三位老师又默认的了小华,那么自己也去帮这位小师弟就是了。反正他王丰收的理想也不可能是在非索港这个破地方称王称霸,就不用再想那么多了。 王丰收莫名感觉轻松了不少,再抬头时前方已是棕榈庄园。他方才有些走神了,无意中施展身法步行速度很快,已经穿过非索河大桥来到了欢想实业总部。 回过神来他也有些后怕与警醒,方才是有危险的,他虽然有修为在身,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挡不住大口径枪械的袭击。 来到棕榈庄园,三位老人家已经在那座棚亭中等着了。 王丰收是来汇报这场大行动的经过与结果的,不论三位神通广大的老人家是否已了解情况,该汇报还是要来汇报,这也是柯老交给他的任务。 王丰收对自己这个汇报任务的角色还是很满意的,这也代表了另一种认可与信任。同时他也清楚,汇报本身也是一种考察。 对同一件事情的描绘方式,包括语言的倾向性、内容的选择性,都可能暴露汇报者自己的某些目的与想法,所以他也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说错话。 听完王丰收的汇报,三位老人家并未对任务本身做任何评价,柯夫子只是点头道:“很好,这两个隐患终于解决了。” 王丰收:“是的,夏尔也能安心睡觉了,但我们仍要注意保护他的安全。” 柯夫子的笑容很温和:“这次是小华临时做的决定,我们几位老人家既未插手亦未干涉。丰收,假如换成是你,能不能干得更好?” 王丰收:“恐怕不能。” 柯夫子:“你也不必太谦虚,假如换成是你,一样能完成得很好,还能比小华干得更漂亮。” 王丰收:“也没多大区别,这次任务本身并不复杂。” 柯夫子:“我说的是真心话!小华做的很多事情,假如换成你,只会做得比他更好。还有一些事情,你能做,他眼下还不行,毕竟学识和修为在这里摆着。 既然如此,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让小华去做,而不是让你去负责呢?” 这句话问得有点突然,王丰收赶紧低头道:“还要请您老指点。” 柯孟朝插话道:“很简单,很多事不是我们布置给小华的任务,就是小华自己想做的。假如把这些事看成任务,交给你我相信能完成得更出色。可是没有小华,也就没有这些任务了。” 杨特红摆了摆手道:“你们就不用再说了!丰收啊,并不是所有的麻烦都搞定了,眼下还缺一个收尾,这个任务还得交给你才放心啊。” 108、新联盟的祝贺 王丰收走后,墨尚同问道:“小孟,你阻止我继续注资的计划,就因为看到了现在的局面吗?” 柯孟朝微有得色:“我既看到了,也没看到。一亿米元的启动资金已经不少了,你们也不能太惯着孩子。很多事我们不插手,小华就得自己想办法去解决,这也是对他的锻炼。” 按华真行的计划,欢想实业其实有很大的资金缺口,主要是收购并继续投资建设重油发电厂项目。亿米元。 欢想实业接手续建重油发电厂,几里国政府不可能提供担保,他们也拿不到东国国开行贷款,这是一笔计划外的支出。 墨尚同给华真行的一亿米金,声明是一年的预算,原本是用于克林区的项目以及北索河流域的农垦计划的,并不包括发电厂项目。 可是发电厂项目又实在太重要了,假如没有充足的电力供应,生产与生活都得不到保障,后续很多计划更无从谈起。 华真行自行解决了资金问题,首先动用了第一笔计划外收益。 他曾主动出击“抢”了金典行的生意,收购了非索港各方势力库存的几乎所有矿金。当初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系统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矿金来源,他就想到办法并成功解决了。然后他又决定暂时不受系统任务的限制,果断启用了金典行的炼金作坊。 尽管如此,其实还有两千多万米金的缺口。但是昨夜华真行根据情报果断决定,分兵三路铲除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参与势力,重点是抄了这两个犯罪集团的老巢,最终解决了问题。 看上去这好像是个意外,因为事先谁也不知道那两个团伙会藏了那么多现金等财物,假如他们将大部分钱都存在银行里,华真行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可是这个意外收获,也是华真行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让三个老头都很满意。杨老头摇着一柄棕榈叶编的蒲扇道:“老墨呀,我当初借给你的本金就不止这么点吧?” 墨尚同答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的,能给小华的资助,以百亿米金为限,但不可能立刻都拿出来。既然说了第一年的预算就是那一亿,一年之内最好就不要多给。” 柯孟朝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想追加预算来着,结果被我阻止了。我当初发布那个炼金任务,你们俩还不高兴,就怕累着孩子。 其实我那时候就已经预见到,小华的资金可能会不足,特意指了一条路。现在看果然如此,而且小华处理得很好,并没有被系统任务所累。” 杨特红嗤笑道:“自古嘴炮你称雄,就吹吧!小华处理得好,那是他自己的本事,也是我教出来的。至于想起炼金,还不是因为小丁老师找到了金矿,和你有啥关系?” 墨尚同当初的确说过,能给小华提供资金以百亿米金为限,具体是多少则很难说,反正肯定不止那一亿。杨特红借给他的本钱有多少,外人谁也不知道,但听方才的意思,恐怕至少也有好几亿米金。 前一阵子欢想实业因为发电厂项目资金紧张,墨尚同确实动过继续注资的念头,但被柯孟朝阻止了,让他再等等看。 柯孟朝没理会杨特红的嘲讽,又扭头冲墨尚同道:“追加资金是肯定需要的,等到一年结束之后再说。我的建议,后续追加注资主要用在项目一部的工程,也就是非索港之外的计划,毕竟是帮小华去打造他的欢想国。” 墨尚同点头道:“项目一部短期内最大的资金缺口,就是北索河流域改造三期工程,也就是上游的水电站项目。这笔钱,目前的欢想实业不可能拿出来,到时候我们也就别再为难孩子了。” 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这两个犯罪集团的覆灭,谁会在意、谁会高兴?答案是没有人在意,几乎所有人都高兴。 他们曾经垄断了地下d品与军火交易的上游,别人插不上手,现在很多黑帮都认为自己有机会可取而代之。 这就像新联盟收编黄金帮之后,关闭了北湾赌场,非索港其他赌场都很高兴,因为失去了一个强大的生意竞争对手。 北湾赌场经过改造,已经成为非索港供销分社的营业场所。项目一部经过调研之后,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决定暂时取消建立非索港百货公司的计划,将原计划中百货公司的业务也并入供销社。 但也有个别人很不高兴,比如夏尔的表舅科努中校就今天就很窝火。就在刚才,驻地的最高长官那位上校先生把他叫了过去,两人为了中心区的最新案件大吵了一架。 上校认为,有人在中心区动用了重型武器,这已经不是当地警方能解决的案件,守卫阵线的驻军该介入了,一定要找出作案者并给与严惩。 科努则坚持,驻军不应该介入地方事务。再说了,调查治安案件是警方的权责范围,非索港警方是否查到了证据,找出是谁干的了? 上校说了,这就是非索港警方的求助。警方感觉已无能为力,对付不了那么凶残的歹徒,所以才会请求驻军介入。 科努反驳,既然警方没有找到任何证据,驻军怎么介入?上校则冷笑,谁都知道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最近得罪了谁,一定是新联盟干的! 科努很生气,那两个犯罪集团这些年得罪的人多了,怎么就能证明是新联盟?再说了,是他们先袭击了新联盟的炼金作坊,然后又派人刺杀新联盟的领袖夏尔,难道新联盟就不能反击了? 当初警方为什么不处理?就算处理不了为什么没向驻军求助?军方既然你当初没有干涉,如今就更不应该干涉! 总之两人各持己见,不欢而散。科努中校回到自己的营房后还在生闷气,其实情况他也打听了,与当地警方毫无关系。 非索港警方可不是米国调查局,他们甚至连爆炸残骸的检验分析能力都没有,刚开始还以为是那两伙人自己带的武器弹药引起的爆炸呢,后来又听说两个团伙的老巢让人给抄了,这才怀疑到新联盟头上。 可是怀疑归怀疑,警方没有查到任何证据,也没打算去查。查什么,难道警方要为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这两个犯罪集团报仇吗? 为了维护秩序,消除治安隐患?假如当地警方有这份心和这个能力,非索港那么多街区岂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真正想追究的,其实是维和派的老大中尉,毕竟自己好端端的一座堡垒被炸了,外面还有人怀疑事情是他干的,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但中尉又不敢直接去找新联盟的麻烦,所以跑来撺掇与之有交情的驻军上校。中尉的目的是想通过军方向新联盟施压,要一个说法、弄一笔赔偿。 科努心里也很清楚,上校并不是真要让驻军去找新联盟的麻烦,那样的岂不是乱套了!上校只是想借机敲诈勒索。 北港货运是做军火生意的,岂能与当地驻军没有关系,上校从他们那里也曾得过不少好处。但上校可不是为了北港货运那帮杂碎报仇,他只是听说新联盟抄了两个团伙的老巢,肯定发了一笔横财,所以想趁机敲诈。 上校找科努的目的,科努心知肚明,因为上校知道他与夏尔的关系,就是想通过他传话给夏尔,让夏尔懂点事,主动孝敬好处。 但是科努并不愿意这么做,凭什么啊!所以他根本没理会上校那些暗示,回到营房后正准备提醒夏尔呢,卫兵进来汇报,他的外甥夏尔又带人来送酒了。 科努中校吃了一惊,赶紧派出一队人,命他们马上把夏尔接到自己的营房来,并下令增派卫兵在外面警戒保护。 夏尔经常来送酒,和驻军士兵们已经很熟了,在这里也很受欢迎,他带来的人从不会受到检查和阻拦,这次王丰收也混在送酒的队伍中进了军营。 夏尔在卫兵的保护下被接到了科努的房间,他一进门就笑道:“科努舅舅,我又来看你了,这次带来了最新出产的美酒!你看上去在生气,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科努一把扯住他道:“你现在不该来这里,卢卡斯上校正要找你们新联盟的麻烦呢!” 夏尔瞪眼道:“新联盟怎么得罪卢卡斯了,他找我们什么麻烦?” 科努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夏尔撇嘴道:“他难道还能命令军队开进克林区,与新联盟来一场战争吗?” 科努:“这倒不可能,士兵们也来自这里的各个街区,假如长官无故下这种命令,他们也不会干的。卢卡斯无非是想敲诈一笔好处,你现在自己送上门了,万一落到他的手里就不好办了。你不能久留,我派自己人赶紧护送你回去。” 就在这时,卫兵进来汇报:卢卡斯上校刚才在保养他收藏的一支名贵手枪时,不慎走火把自己打死了! 夏尔看着目瞪口呆的表舅,微笑道:“我代表新联盟,祝贺你成为本地驻军的最高长官!新联盟将全力支持你对军营事务的改造和整顿。” 109、刷面 北港货运已经被铲除,身为其非法交易多年来的幕后大佬,卢卡斯上校没有理由还活着。 在李敬直看来,非索港军营中那相当于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其实不值一提。再给他几个月时间好好训练巡逻队,真拉开架势来一场战斗,虽然巡逻队目前只有一个连的编制,但也有信心把对方给打崩了。 那简直就相当于现代军队去欺负旧式军阀。 可无论是小华还是新联盟的众高层都没打算那样做。他们没有理由主动进攻当地驻军,也不能守在克林区等着军队打过来。虽说那种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赌上卢卡斯上校会不会发疯,这世上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就算打赢了又能怎样,受损失的还是交战波及的街区,所有的伤亡者都很无辜,刚刚起步的克林区也会遭受重创,这绝不是华真行等人想要的结果,所以卢卡斯上校死得其所也死得正是时候。 科努中校顺利接掌了当地军队,他也得到新联盟的大力支持。如今在非索港的内部,论人力、物力、财力以及各种软、硬实力,已经没有什么势力能与新联盟相比。 科努麾下还是守卫阵线的部队。新联盟也没打算立刻就将它收编为自己的部队,至少眼下还没有这个计划,但还是给了当地驻军不少支持,有物资上的也包括人员上的。 比如帮助军队改善伙食,专门派了一个厨师班。除了厨师班还有顾问团队,包括科努中校身边的军事顾问,以及派驻到相当于各连级单位的“指导员”,他们平时还负责士兵的思想教育、娱乐活动。 科努接掌军营后,士兵们也开始学习与背诵夏尔的十篇演讲了,在内部组织了歌咏比赛与演讲比赛,新联盟提供奖励。 优胜者还将成为特邀单位,与克林区的五个街道一起,参加整个克林区的歌咏以及演讲大赛,搞起了“军民共建心连心”活动。 这些士兵未必完全明白这句口号的含义,反正东国字标语拉出来,然后教大家先认识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卢卡斯上校之死,并没有给当地造成任何影响,很多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驻军已经换了主官。但是有一个人却收拾细软跑路了,就是维和帮的老大中尉,此事发生得十分突然,搞得很多人都莫名其妙。 这真不是新联盟动的手,新联盟还没忙到他头上呢。中尉纯粹是自己吓跑的,他可是非索港最大的街区帮派势力的老大,也未免太丢人了。 可是谁能理解中尉心跳的惶恐呢?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这两个犯罪集团强大吧,还不是照样被铲干净了?他那座堡垒坚固吧,还是被轰得一塌糊涂! 他跑去找卢卡斯上校,希望借助军方势力给新联盟施压,这下新联盟应该斗不过了吧?可是一转眼卢卡斯上校就死了,还是擦枪的时候走火把自己打死的! 军营里当然有人知道他去找过卢卡斯,也知道他找卢卡斯是什么事,在这种情况下他哪敢不跑,唯恐跑得慢就把命丢下了。反正这些年也捞了不少钱,临走时还顺便吞了一笔维和帮的“公款”,跟谁也没打招呼,就连几个情妇和孩子都丢在了非索港。 中尉就是当地土著,这种事情倒也不少见。 维和帮被搞得措手不及,过了好几天才意识到老大已经跑路了。接下来几位头目开始争老大的位置,导致了帮派分裂内讧。 最终争到位置的新老大悲催地发现,维和帮早已不复当初的威风,而且中尉还留下了很大的亏空……这些都是后话了。 驻军长官换人之后,几个月来一直都很忙的华真行却没事了,轻闲来得太过突然,甚至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但是过了几天华真行又渐渐品出味来,这种感觉才是更好的,谁希望每天发生意外,不得不去解决什么人、什么事呢?假如想要进步与惊喜,完全可以自己去积累与努力,创造出想要的结果来。 这也正是他本人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虽然非索港动荡不安,但杂货铺中的老板和小伙计多年来一直是逍遥无事。 欢想实业的各个项目都已经走上正轨,很自然的推进前行,暂时不需要华真行再多做什么。克林区所辖的五个街道各开了一家面馆,东国字大招牌统一写的是“油泼面”,特意请杨老头题的匾额。 面馆也不需要华真行亲自去开,更不需要他自己跑去当厨师,原草鞋帮有五千多名东国裔华族成员,能找出来一批会做面的。而华真行重点推广的那一款油泼面,其实简单得很,连洛克看了一遍之后都会做了。 华真行只是提了个想法,洛克就主动把这件事揽下来了,由金典行出面投资,在欢想实业总办后勤处的协助下开了五家面馆,厨师聘请的都是新联盟的成员。 华真行推出的那一道简版油泼面是招牌菜,每家面馆都做,而且卖得最便宜,但是五家面馆都各有特色,主厨们也都推出了各自所擅长的面食,诸如担担面、炸酱面、刀削面、热干面、臊子面、锅盖面……等等。 据不完全统计,包括油泼面在内,五家面馆共推出了三十一款面条,有汤面、拌面、炒面、泼面、捞面……,加工手法有拉、扯、抻、切、挤……,浇头、口感与吃法上就更丰富了。 就连投资开面馆的洛克都大感意外,花时间全部品尝了一遍,然后连呼过瘾。洛克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做带起了一股风潮,引起了当地很多人效仿,展开了一场热热闹闹地“打卡刷面”行动,也就是把五家面馆的各款面条都吃一遍。 别的方面且不说,克林区绝对已成为整个几里国最有“面”的地方。就连华真行都跑去刷了,经常是带着曼曼一起。 华真行最近的日子过得很逍遥,没事就带着曼曼一起逛逛街、刷刷面,顺便看着各项工程、各种规划的进展,有时还约上夏尔。 夏尔最近的安全感又回来了,也敢不带保镖就在克林区的街头和华真行一起散步吃面了。但华真行却不太愿意多约夏尔出来,因为夏尔太出名了,也太受人尊敬了,总是有人过来打招呼问好,经常搞得一碗面都吃不安稳。 嗯,还是曼曼好! 闲暇的时候,华真行也在指点曼曼和洛克修炼养元术,并监督指导扎辛等海神族人的养元术习练情况。短短几个月时间,曼曼和洛克其实都没有将养元术修炼到第三级水平,华真行也在随时观察他们的习练过程。 两人虽然都有三境修为,但这和三级养元术水平是两回事。他们将养元术修炼到第三级,虽然不存在什么修为突破上的瓶颈,但也是在重新理解、接受、适应另一套完整的修炼体系。 看似无事,但并不是真的无所事事,华真行本人也在修炼啊,而且他也没忘了系统任务。在保证黄金产量能跟得上付款进度的情况下,他也取出一批矿金自行提炼,每天都会坚持一个段时间,提炼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华真行每天已经可以提炼出接近一公斤黄金,这是在他心无旁骛、全力以赴情况下所达到的水准。他每天能够提炼出多少,就让金典行的炼金作坊少加工多少,以免矿金不够用了。 华真行虽不受任务所限,但也想尽早完成系统任务。提炼出与自身等体的黄金,这个目标眼下还差得很远。系统任务五尚未达标,但系统任务六却已经完成了。 任务六的内容有两项:签订“北索河流域改造及农垦工程”合作协议,正式启动这一项目;收购北湾电力公司,签订新的合作协议,继续建造重油发电厂。 任务六所谓的奖励,大部分其实只是一种提示,需要华真行自己努力去拿到,只有最后一项才是真正的系统奖励,就是“独味千岁丹”的丹方。 根据系统提示,可加工春容丹的原材料之一不死芯,也可以单独炼制成千岁丹,是辅助养元术修炼的灵药。华真行拿到系统奖励的丹方之后,发现其炼制手法与思路,与自己先前的尝试基本是吻合的。 修行灵药的炼制,已不单纯是以神识粹炼之法提纯其有效成份了,对千岁丹而言主要就是凝炼其灵效特征,取其能催发生机之效。华真行先前捣鼓出的丹药其实已经很接近了,或者说就是一种简版千岁丹。 很多修行灵药,不是像普通人吃药那样吃下去,然后通过消化道去消化吸收的,也不是像打针那样直接注射的。所谓的服药,其实是一种运化之法,尽管有时也会吃下去。 华真行看了丹方才知道,千岁丹最有效的服食之法是含在舌下,运转涵养之功,随着生机化润,如春雨催发苗种之效。神气运行一周天之数,千岁丹恰好服完,并不是被唾液融化吃到肚子里去了,而就是这么消失了…… 这个过程很难形容清楚,有点像人与丹相融合,或者说丹化形神,其前提条件是丹药凝炼了精纯的灵效。 华真行炼制的简版千岁丹也可以这么服用,其效果也有原版的七、八分,但还做不到这么精纯,并不是神识不够精微、炼制不够用心,而就是做不到。 通过这一点华真行也意识到,这就是修为不够的原因,恐怕要将养元术练到第四级水平后才能解决。 这就像华真行提炼纯金,不论他每天能提炼出多少,体现的都是功力增长,而不是境界的提高。杨老头告诉他不要着急,华真行也就没有着急,看样子先得把任务五完成了再说。 曼曼和洛克跟随华真行学习养元术,华真行同时也在向他们学习,每个人都有专精的手段嘛,互相之间可以借鉴。 曼曼的控水术其实很简单,从原理上来讲只要是三境修士谁都可以学,就是一心一意的反复练习御水,直至达到极精微的水平。说起来简单,但绝大多数三境修士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曼曼的水平,但他们可以有别的擅长。 洛克的纸飞机“神术”,却非常值得研究,令华真行也是眼界大开! 110、木鹊 洛克所修的“秘法”,当然也有完整的体系传承,但是他所得的传承断了,因为老师和同伴都不在了。他自己则逃到了非索港这个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地方,还在黄金帮的幕后躲了十来年。 洛克自诩是一位神术师,严格地说尚是一位见习神术师。当然了,在一位东国人的视角中,可以笼统地将他这一类人称为“魔法师”,就连曼曼亦可被称为“水系专精魔法师”。 对于这样的称呼,有的人表示理解,还有些人表示不能接受,这是一个语言和文化差异的问题。 什么魔法?你才是魔法呢!这就是一些人的反应。因为东国语中“魔”这个字常带着一种贬义,魔法不就是魔鬼才会用的术法吗?我们施展的是神术! 其实东国语中“魔法”这个词并没有贬义,就是一种泛指。外人既不清楚也没必要搞清楚那么多复杂的称谓,有时候连那些神术师自己都分不清,否则历史上哪会有那么多“异端”呢? 咸豆腐脑和甜豆腐脑反正都是豆腐脑。华真行也曾请教过邪魔的概念,杨老头说残生为魔,墨大爷说祸世为魔。对于这一类魔法或魔法师,东国语中则专门加了一个定语去修饰,称为黑魔法或者黑魔法师。 如今很多人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东国语称谓。于是在他们的内部,相互攻击时便指出对方是“黑”的,而自己才是正统的,至于标准嘛,倒不一定是“残生”与“祸世”。 洛克当年为什么会逃走,他的老师和同伴又为什么会蒙难,据说就是被“黑”了。至于这一段往事,他并不想多提,别人也不好追问。 洛克所学的根本秘法当然不会轻易说出来,但在此基础上一些独特的应用手法,他倒是愿意拿出来分享,这可能已经涉及到一些传承之秘,但他如今也不太在乎了。 东国有个成语叫青梅竹马,洛克应该曾经有这样一位同伴,折纸飞机最早就是她教的。这些事并不是洛克自己主动说的,而是华真行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推断的,为此还脑补过很多狗血情节,在心里悄悄给洛克起了个外号叫“洛密欧”。 纸飞机脱胎于一种名叫“傀眼术”的神术,或者说是傀眼术的某种模拟方式。洛克并不会真正的傀眼术,因为他还不是一名正式的神术师。 纸飞机的基础还是神识御物之术,这是每一位三境修士都可以掌握的,但洛克却能做到将自己的神识附着于纸飞机之上,这就是独门的技巧了。 这需要反复练习,并有一定的危险性。 当这样一架纸飞机飞出去之后,洛克自己就等于暂时放弃了神识感应之能,但与此同时,纸飞机就相当于他延伸出去的感官,能观察外界的情况。 华真行平时动用神识查探周围的情况,可以是扫描式的,也可以是定向直线式的,还可以是全方位展开式的,其中定点直线式的查探距离能达到最远。 而洛克的纸飞机术更夸张,它甚至能超出定向直线式神识感应的极限,代价是暂时放弃自身的神识感应之能,却通过这架纸飞机去查看外界。 为什么要以纸飞机为载体?因为它非常轻便,还可以在空气中滑翔,并不太过耗费神气,哪怕在很远的地方都可以灵活操控。 之所以说危险,当纸飞机飞出很远之后,假如自身遭遇意外,做不出平常那样的反应,而纸飞机出了意外,元神也会受到冲击。 洛克最早学这个,是为了传递消息,他和教他的那人住的地方离得并不远,但中间有很多障碍阻碍,直接用神识是互相联系不上的也感应不到的。 有人可能会觉得这么做很无聊,在一张纸上写上几行字,最好是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密语,然后折成纸飞机放出去,绕过很多阻挡的建筑飞到对方的眼前……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不就结了吗?维信或者电子邮件也行啊! 但修士自有修士的乐趣,不同的手段也有不同的情趣,不可一概而论。 纸飞机必须自己亲手折的才行,每一道折痕其实都有讲究,要将神识之力灌注其中,这样才能自如操控,而且手法要相当熟练,不可以有丝毫的错误。 这有点类似于符箓之术,折痕就相当于符箓上的笔画,任何一笔没画好就等于废了,是不可以修改的。至于纸飞机的其他各种“功能”,都是洛克跑到非索港之后“开发”出来的。 华真行感觉洛克这个人有点固执,甚至有点偏执狂,这些年的暗伤并没有痊愈,修为也没有进步,就在研究怎么折纸飞机。 洛克也会神识粹炼之法,但从来没用于别的场合,比如提炼纯金啥的,在折纸飞机的时候也会强化纸张的纤维质量,使之变得更加轻便、坚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暂时防水。 他还折出了好几种不同的纸飞机,有的更利于滑翔,有的更坚固。还有一种则更利于在短距离内飞射,凝聚神识之力像一种武器,当初对付枪神时,他身后的书架上那些纸飞机都是这种类型。 可是以纸飞机为武器也有一个缺陷,纸飞机被对手击毁后,他本人的元神会受到冲击。当初洛克并未中枪,却旧伤复发,假如华真行不及时赶到,他其实已经撑不住了。 华真行和曼曼也学会了折纸飞机,首先要学会如何将神识之力注入每一道折痕,在使用时就可以很方便地操控。 华真行的纸飞机可以飞出大约一公里远,这超出了他目前最大神识感应距离一倍。他可以将感官依附于纸飞机,或者说纸飞机就相当于他延伸出去的眼睛、耳朵等感官,但必须保证心神专注。 曼曼她能控制的距离跟华真行差不多,但她的纸飞机更加灵巧,能够玩出各种动作和花活来,就像天空中一只小鸟,甚至比小鸟还要灵活。 而华真行折的纸飞机“质量”更好,也就是在折的过程中可以尽量强化纸张纤维,并使神识之力融为一体,达到最坚韧、最轻便的效果,假如当做攻击武器,其威力也最大。 纸飞机术给华真行的感觉,某方面有点类似于柯夫子教的塑容术,这是一种独门运用技巧,学会了才知道原来如此,但是没有人教的话,很难自行琢磨出来。 而洛克在得到传授的基础上,又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在修为有限的情况下,把小孩子纸飞机玩出了新高度,开发了很多新功能,也算是一位玩纸飞机的大师了。 纸飞机术虽然神妙,但华真行也发现了几个明显的缺陷,而且是很难克服的。首先是纸张材质的问题,在折的时候无论怎么强化毕竟还是纸,并不能完全防水,更别提防火了,除非换成特种纸张。 但不论什么样的纸张,质地轻薄本身就很脆弱,很容易被损毁,这样也会冲击到操控者的元神。纸飞机虽然很轻便但毕竟强度有限,速度不算慢但也不可能很快,因为风阻很大,速度尤其是加速度到一定程度它就无法承受了。 假如让洛克用纸飞机攻击华真行,只要拉开一定的距离,不需要枪神那种枪法,华真行都能一枪打碎一个使之不能近身,换成趁手的长棍则更很容易。 至于近距离嘛……直接对洛克本人开枪不就得了?假如再近一点,一棍子轮过去或者一拳打过去则更方便。 以御物之法对敌,只要在操控范围内,一块石头可能都比它更好用,纸飞机只是胜在距离远、灵活且诡异。 当然了,纸飞机在某些场合还是非常好用的,比如查探一些不方便进去的地方或者根本进不去的地方,若有什么危险意外,则在纸飞机损毁之前及时切断神识联系。 这么多年坚持折纸飞机,洛克还真是有点死脑筋。 有一天华真行在棕榈庄园上空玩纸飞机,人则坐在三楼的房间里,感觉就像学会了飞翔。对于华真行来说,这就是纸飞机最好玩的地方,他不会飞,却可以借助纸飞机将感官延伸到天上盘旋,能从高空俯瞰整座棕榈庄园以及南部海岸地区。 墨大爷看见了,然后就敲门进来,拿着一把刀和一根木头,现场给他削了一只木鸟。 这木鸟的构造接近于飞机,但是没有竖直尾翼,共有四个部件,鸟身、一对水平翅和一个水平的小尾翼,利用木质的弹性留好卡口扣接在一起,双翅与尾翼的角度都可以调节,关键部位经过了神识粹炼之法的特别强化。 它飞到天上的速度可以比纸飞机快得多,而且操控也更复杂,需要熟练成自然。华真行拿过来之后发现它更好玩,但只能以御物之法当普通的玩具飞,无法成为感官中介。 墨大爷提醒道:“洛克的纸飞需要使用者亲手折,它也得你亲手削,削制过程中附着神识之力,用纸飞机同样的方法去加工,然后才会有纸飞机的功能。” 华真行则好奇道:“您老还会做这个呢,感觉就是一种玩具啊?” 一向很严肃的墨尚同笑了:“此物名叫木鹊,后来也有人叫它木鸢,当年我一位老朋友的手艺,可飞空三日不落,你的纸飞机能做到吗?” 华真行仔细想了想才答道:“做不到,洛克折的纸飞机也做不到。” 这并不是一个功力是否深厚的问题,就算操控者能坚持三天三夜,纸飞机也坚持不了。纸飞机本身的滑翔就不稳定,空中的风力变化复杂,纸质材料等于不停地被外力揉来揉去,哪怕经过折痕强化也不行,一旦变形不能恢复就等于废了。 而墨大爷削的这只木鹊可不一样,随手削出的组件每一刀都是一步到位绝不重复,木质也经过了最大程度的强化,既轻便又坚韧,飞三天三夜当然没问题,而且它受风力的影响更小、飞行稳定性更高。 华真行拿着墨大爷加工的木鹊给曼曼看,听说消息的洛克也赶来研究,三个人却都犯了愁,发现自己做不出来。原因不是修为不够,墨尚同并没有使用超出三境的手段,而是他们的“技术”还不够好、功夫没练到家。 削制木鹊的每一刀,就相当于叠纸飞机的一道折痕,不能出错也不能修改,附着神识之力一次完成。 找一个木匠来,用足够的工夫慢慢加工,完全可以制作出一模一样的木鹊,但那样的木鹊只能以御物之法放到天上当个玩具,而无法像纸飞机那样能附着感官。 具有纸飞机功能木鹊必须使用者亲手削,最终还是洛克首先打造出了一只属于自己的木鹊,虽然形状和墨老的原件稍有差异,但也算成功了。 华真行暗暗感叹,还是墨大爷高明!他老人家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面都露,洛克就不再只玩纸飞机,如今也开始研制木鹊了。 111、您看哪瓶顺眼 华真行制成自己的木鹊,差不多比洛克晚了一个星期,时间已是年九月下旬。他制作的木鹊手艺是最好的,毕竟从小就和墨大爷学了不少本事。 木鹊在他的操控下,能在半径一公里的范围内盘旋,“巡航”区域的面积就是大约平方公里。距离越远,操控木鹊能飞行的高度就越低,而在这个区域的中心,木鹊甚至能飞到上千米高空,只要风势不是过于猛烈。 木鹊本身没有神识,但通过特殊的手法炼制成功后,与华真行之间却有神识联系,相当于他的感官。通过它可以感受高空上温度、湿度、气流的变化,能听见各种声音、俯瞰这座城市。 华真行坐在杂货铺的后院中,恍惚间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就变成了一只飞翔中空中的鸟儿,只是身体是木头的。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实际上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他本人几乎相当于不设防,好在杂货铺的后院里是绝对安全的。 华真行突然笑了,假如那只木鹊也有表情的话,说不定也会露出笑容。 洛克说自己还不会傀眼术,纸飞机只是在模拟傀眼术,也许是谦虚了,这不就是所谓的傀眼神术吗老师还没来得及教他,但他通过纸飞机折出来了。 所谓傀,就是天上那只木鹊,也可以是纸飞机;所谓眼,指的就是寄托于中介物延伸出去的感官,是用于探查的绝佳手段。 当木鹊飞得很高时,地面上的人是看不清的。但是在酒厂办公室里的杨老头不用抬头,也不用走出屋子,就能“看见”天上飞的木鹊。他撇嘴冷哼了一声,低头继续折纸鹤,用的也是普通的打印纸。 打印纸在别的地方就是很平常的消耗品,但在非索港也算比较贵重的办公物资了,全部需要进口。洛克平时拿它们折纸飞机,杨老头此刻用来叠纸鹤,这是只有大佬们才能干的事情。 杨老头一边折还一边小声嘀咕道“一只破木头鸟,有什么好炫耀的仙术知道吗这纸鹤才是传说中的仙术!没事搞什么飞机” 杨老头今天是到酒厂做技术指导的。酒厂新出品的克林大曲,就是他提供了独家酿造技术,这也算是该厂的专有技术秘方。因为酿酒所使用的原料主要是木薯淀粉,能去掉那股特有的异味,非常不容易。 杨老头指导工人们制作了窖池,还提供了窖池中的窖泥以及酒曲,还提供了一批用于勾兑新酒的老基酒。谁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连华真行都不清楚。 假如没有杨特红的帮助,想生产克林大曲则无从谈起。但在窖池投入生产循环后,不断有新酒出来,再经过窖藏变成老基酒,就可以逐步稳定的扩大产量。酿酒必须要有历史,特殊微生物环境需要在生产过程中迭代培养,也就是俗话说的以酿养酿。 杨老头为小规模量产克林大曲创造了起始条件,要想控制品质的话,目前还不能马上扩大产能,至少要再等五到十年,才能考虑规模化增产。 正放飞感官于高空翱翔的华真行,忽然感觉裤兜震动了几下,盘旋着收回了木鹊,听见外面有人惊呼道“哇,好大一只鸟啊!” 华真行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一位从未留言的好友给他发来一条维信,就是去年见过的风先生。风先生当初在杂货铺待了大半天,吃了华真行做的一顿午饭和一顿晚饭,临走时加了他好友,但后来并没有联系过。 大约五个月前华真行见到了丁老师,才又听说了风先生的消息,今天风先生怎么想起来给他发消息了 风先生“我最近看到了老杨的朋友圈,他晒了一堆在非索港打卡刷面的照片。小华,都是你做的面吗” 华真行“我只做了其中一碗面,就是油泼面,想统一做个推广。其他三十款面条,都是各个分店的厨师自己推出的特色品种。” 风先生“原来如此!我说呢,一年时间还不到,非索港居然有了五家面馆。连锁不像连锁,却都挂着一样的牌子,老杨说是你开的。” 华真行“也不能算是我开的,但的确是我建议的,这边一家叫金典行的企业投资的。最近非索港的变化非常大,风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再过来玩” 风先生“我看了老杨晒的照片,三十一款面条,除了油泼面之外他还给编了号,从一号到三十号,这是月餐吗” 华真行“风先生也可以过来刷啊。” 风先生“其中有三款面条,连我都没吃过。” 华真行“那不是正好嘛。” 风先生“我今天有事问你。” 华真行“您说。” 风先生“推出这么多款面条,为啥就不做一碗片儿川呢” 自幼熟读菜谱的华真行赶紧回道“实在是不好找材料啊。” 风先生“你说说,怎么不好找了,我帮你想想办法。” 这能有什么办法但华真行还是回道“腌笃菜没有,我还可以想办法用别的东西代替,可是这里哪有新鲜的笋而且片儿川的汤用鸭汤最好,这里也没人养鸭子啊。” 风先生“目光放高远一点!你说的这两样东西,从非索港往西走,高原深山里就有。” 随即他又发来一张地图,标注的应该就是北索河流域一带,在最西面的高原山地中画了一个圈,旁边很潦草地写了“片儿川”三个字。 深山里出产片儿川,或者有卖它的面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风先生的意思应该是在那里能找到做这道面的材料。华真行惊喜道“您是说那里有竹子吗” 风先生“黑荒大陆产竹,也有不少地方适合竹子生长,有十几种竹子呢!很多人只听说过冬笋、春笋,其实在热带昼夜温差比较大的山区,秋笋的味道也很不错呢。” 华真行“我改天就去查探!” 欢想实业买下的那三百平方公里土地,一半是沿着规划中的北索河两岸分布的狭长地带,而另一半则是在西部的山地中,恰好是一片可以汇聚高原降水的山谷,已被华真行规划为将来的水库区域。 风先生在地图上圈出的这片地方,比山谷的位置更高,离欢想实业买下的地域最西端,还要向西再走十几公里,这是地图上的直线距离,途中要翻过好几座山。 华真行早就看过周边的卫星地图,查询的是网上能搜到的、分辨率最高的版本,那一带的深山中的确有好几座小型湖泊,但是山势陡峭、土地贫瘠,既无路可至也不适合居住,所以根本没有人烟,就是一片与世隔绝之地。 这里的大草原都没有人烟呢,那种地方没人实在太正常了。华真行规划北索河流域的时候,前期计划中也根本没想过要把那片地方买下来,预算有限、精力也有限,可预见的将来根本不可能开发到那里。 从黑荒大陆的地形来看,几里国的西边是一片高原,几里国的大部分疆域都在高原东部的山脚下。高原上还有好几个邻国,世界上排名最大的淡水湖,有好几个都在那片高原上。 高原向东延伸出一条山脉,恰好就朝着非索港方向,山脉的尽头便是华真行圈出的北索河流域,从山脚到海滨大约只有四十公里远。 这条山脉将几里国的疆域分割成南北两部分,北部的荒原大约有十万平方公里,占几里国总面积的六分之一左右,并无常住人口,就是华真行计划中要建设的真行邦所在。 风先生去年来过非索港,他考察当地传说发现了神隐之门,然后告诉了丁老师。看来他当时走得还更远,朝着高原方向进入了山脉深处,又发现了湖泊、竹林和野鸭。 今天他看见杨老头的朋友圈在晒面,又想起了这茬,于是就告诉华真行可以在哪里找到材料做片儿川。华真行也很感兴趣,在维信中回道“我这几天就去看看,谢谢风先生!” 风先生很不客气地留言“怎么谢我” 华真行“您下次来的时候,我亲手做片儿川招待。对了,最近非索港也有酒厂了,新出了一款东国式白酒克林大曲,可以请您好好喝几杯。” 风先生“上次忘了告诉你,我不喝白酒。” 华真行愣住了,记得上次风先生和三个老头先是分了一瓶罗曼克蒂,就是杨老头给梅斯爵士开价五万米金的那瓶红酒,连华真行都分到了一杯,就着红焖肥肠喝的。然后他觉得不过瘾,桌上又开了两瓶茅台……这叫哪门子不喝白酒 正在愣神间,风先生又补了一句“酒不好,就不喝。” 原来是这么回事,话就不能一次发完吗华真行笑了,直接发语音道“这没关系,杂货铺里还有很多酒呢,您看哪瓶顺眼就喝哪瓶。这回都记我账上,我请您!” 风先生发了个大笑的表情道“哇,你出息了!片儿川是让你自己吃的,我现在提醒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说啥了” 华真行“记得,记得,我想起来了,溏心鲍!上次您是临时来的,根本来不及做。这次您要是再来玩的话,可以提前一周打好招呼,告诉我具体日期。” 风先生“那你从现在就开始做吧,只要你哪天能端上这道菜,我肯定就在。”随后又发了个谜之微笑的表情。 112、一棍走天涯 不仅是从曼得国逃到非索港的红港老板黄灿生会加工溏心干鲍,华真行也会。他从小学的,不仅是看菜谱,还得到了杨老头的亲自指点。 杨老头说这是一道怡情小菜,“只可偶一为之以修养性情,观物性之变化,以去岁之功得来年美味,七日火候品不急不燥之真意,似处世之滋味,非止入口一刻。” 华真行长大后,总感觉杨老头可能在忽悠他。假如自己加工、自己烹制、自己品尝,确实能体会到他老人家说的这个过程。 可这里很多事情往往都是厨师做的呀,食客只享受菜品端上桌的那一刻。比如在杂货铺,华真行是厨师,杨老头就是食客,他也对杨特红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杨老头看着小华端到面前的那一只加工好、浇上汁的溏心鲍,还有盘子旁特意配的刀叉,摇了摇头道:“端回厨房,切好了再端上来,要注意切匀了!柯大娘当年说过,割不正不食。” 华真行纳闷道:“柯大娘是谁” 杨特红:“就是柯夫子的母亲啊!” 华真行:“说成语的话,您老人家不也对我讲过‘方而不割’吗” 杨老头瞪眼道:“这是两回事,你可不要胡搅蛮缠!这么用功夫的一道菜,你都端上来了,还差最后切好吗” 华真行无奈,端回厨房拿起刀叉切好,这才又送到杨老头面前。 杨老头有滋有味地吃了好几口,这才放下筷子道:“我曾经说的话,意思是没错的。我吃的时候也会品味这道菜的制作过程,更会品味做这道菜的你。 就像我们品位发生在世界上的事,不仅是眼前这一刻。假如你真是厨师,会计较吗,恐怕就希望有人能说出我当年那番话吧” 杨老头真是太能忽悠了!但是最近华真行又有了一点小感触,就是看见那些非索港居民打卡刷面的时候,每天选一款面条而已,搞得感觉就像古代皇帝翻牌子。 人们是否能品味出那碗招牌油泼面真正的滋味呢反正华真行自己是品出来了。有些事、有些话,是不是瞎忽悠,要看阅历和境界。 非索港一带,尤其是北索河入海口附近的礁岩上也有鲍鱼,当地人不吃也不会吃。华真行每年都会采制品相最好的鲜鲍加工一些溏心干鲍,数量不多,就是自家吃的。 通风晾制时,并没有古人说的“鲍鱼之肆”那种怪味,因为这里并不是卖生鲜的商铺。鲜活的鲍鱼去壳加工清洗干净后,华真行用棉线绳系着穿成串晾制,没什么味。 两个雨季之间的小旱季,直接挂在树荫下就可以,温度和湿度都挺合适,但要注意晾制的火候。鲍鱼肉厚,外面风干会形成一道保护层,阻止空气和细菌进入,而内部不能干透,会缓慢发酵形成溏心。 有很多食材必须是新鲜的,比如竹笋或松茸;还有些食材自然发酵后比新鲜的更好吃,有一个天然的提鲜过程,比如香菇或瑶柱。 晾好的溏心鲍呈琥珀色,表面微有一层白霜,特有的香甜气息很淡,要凑近了才能闻到。 晾制得差不多了,就要收到阴凉干燥处放置一段时间,溏心仍在自然发酵,然后才算制作完成。只要环境合适,加工好的溏心干鲍可以保存很长时间,这有点像茶叶中的生普。 上次风先生来的时候,坐在小院里吃午饭,看见了树荫下挂的两串干鲍,已晾制得差不多、呈金黄色微结白霜,他馋得直流口水。 华真行出于礼貌,很客气地对他说,这些溏心鲍还没有加工完成,但是杂货铺里有去年、前年加工好的,真要烹制的话,前年的溏心鲍口感应该更好。 可惜做这道菜需要的时间太长,不可能当天就能吃上。假如风先生下次再来玩,可以提前一个星期打招呼,到时候就可以吃上这道菜了。 这是客气话但也是实话,正经做这道菜差不多需要一个星期,清水浸泡加上蒸煮的发制过程就要好几天,辅以各种配料人瓦罐煨熬差不多又要两天,最后才能调好浇汁端上餐桌。 华真去年随口一说,结果风先生就惦记上了。 但是风先生发来的消息,对华真行也是一种提醒。经历了一阵忙碌又一阵轻闲之后,他似乎遗忘了什么,不是去年承诺的那道菜,而是自己曾经的感想。 最近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被系统任务推着走,但也跟着眼前的各种事在走,哪怕已经轻闲下来了,好像也忘了主动找回某种感觉。 克林区的各项事务已经走上了正轨,暂时用不着他再操心,自有别人在忙,那么他天天又在干什么呢 他心目中真行邦目前只在沙盘上,除了曾护送罗医生走过的那段路,其他那么多地方他本人都未曾涉足,甚至不知道山中还有竹林和野鸭。 他从小见到的世界充满混乱和罪恶,因此对未知的美好世界充满向往和渴望。总不能只坐在安全的杂货铺里,看着门外危险的非索港吧,也不能指望几位老人家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吧,欢想国就是他自己的梦。 别的不说,春容丹可是他自己梦到的。“春容丹炼制任务”到现在也只发现了两味药材,难道等着这些灵药都自己蹦出来吗 放下手机后,华真行就开始收拾背包,和三位老人家以及曼曼等人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出门几天。 杨老头接到电话后,当天晚上回了趟杂货铺,给了华真行一只纸鹤。 杨老头并没有说太多,只是要华真行把纸鹤随身带好,小心不要弄丢了,关键时刻或许可以保护他。但他老人家也提醒,纸鹤也有可能不靠谱,诸事还是要靠自己。 华真行深以为然,他还带上了一根长棍和自己做的那只木鹊。 长棍也是华真行自己加工的,曾经用它打过狗——草原上的鬣狗。后来这根棍子又被丁奇老师当成凿子,硬生生在一片山岩中凿出一条很深的隧道,再后来它被带回杂货铺,据说杨老头又加工了一番。 华真行拿起这根棍子就很有感觉,它看上去还像一根刚砍下来的长树枝,核桃粗细连树皮都没剥呢。但再仔细看,树皮已像融入木质的纹理图案,又似把玩了多年形成的独特包浆,握在手中既不滑又不涩。 发劲抖一抖,棍身的弹性正好,且异常坚韧,与当初那根棍子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前段时间学会了削制木鹊,出刀之间就能以神识粹炼木质,但此刻用神识粹炼之法试了试,发现这已不是他能加工的材料或者说无需他再加工。 棍子一端带着四方棱的尖,看上去不是非常锐利,但在丁老师手中可以扎进山岩,在华真行手中也完全能当长枪使。 此刻持棍在手,华真行莫名有一种实力大增感觉,假如再碰到当初那一群鬣狗,他有把握不丢手雷也能将之全部挑翻……这种感觉不太对,还是谨慎点好,该丢手雷就丢手雷。 华真行仗棍出门,他此次行程起点是北索河的入海口。这个地方他来过,在大雨季时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六”,北索河流域改造一、二期工程涉及的区域他都走遍了。 他首先看了看海边礁岩上的那些鲍鱼,品相非常好、生长得情况也很不错。他今年事太多,居然忘了加工溏心干鲍,但是没关系,杂货铺里还有存货呢。 出门前他取出了前年加工好的一批溏心鲍,托曼曼这几天帮忙泡发,并详细交待了该怎么做。泡发不需要太多手艺,细致负责就行,曼曼当然没问题。就算风先生不来,他们也可以自己吃。 华真行以往三年,每年都会加工溏心鲍,但为什么没想到也在非索港推广呢因为溏心鲍不是油泼面,不是这个地方必须的东西,也解决不了这里面临的问题。 那是一种需要加工几个月的食材,等到两年后口感才最佳,吃的时候又要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去烹制。就像华真行想推广养元术,但他并没有打算推广塑容术。 现在是小旱季,已看不见北索河的入海口,但仔细观察还是能找到水流的。一条条就像棍子那么细的小水流,散布得很开,在荒草间蜿蜒淌过。 假如换成往年的这个时候,这样的水流很少,但今年明显增多了,因为整个流域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是不经意间的,假如不刻意寻找与对比,从这里走过都不会注意到。华真行提着棍子西行,每隔一段距离就停下来放飞木鹊,并记录不同高度的大气中温度、湿度、气流的数据。 欢想实业研发部需要这些数据,并设了很多采样点,定时采集。华真行这是在帮他们完善,同时记录了准确的测绘日期。 流域气候的变化是很难预测的,用超算模拟也需要三个前提条件,算力、算法模型和原始数据,没有原始数据则一切休谈。而对于华真行本人来说,记录下这些,在他的元神心像中也能及时掌握这一带所发生的变化。 他要从这里一直向西,先走到将兴建水库的那座山谷,然后穿过山谷继续西行,翻过好几座山,目的地就是风先生在地图上圈出的地方,直线距离大约有八十公里。 听上去好像不远,华真行将全面巡视计划中要打造的北索河流域,并且到达此前从未涉足的地方,就像继续打开这世上的无限未知。 当初送走罗医生之后,在返回非索港的路上,华真行曾体会过这种感觉。那时他就有一种憧憬,从小都是杨老头或墨大爷带着他行游,如今他已可自行去探索。 可是回到非索港之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竟然将这个想法给忘了,此刻才重新找回感觉。走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远方是从未打开但将要到达的世界。 离开海岸线西行没有几公里,华真行就停下了脚步,因为“春容丹炼制任务”忽然有了反应。 113、技术核心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续脉胶 特性:易筋洗髓、续脉通络,中药 采制之法:取变异龙豆整株入药,须根、茎、叶、荚俱全。在其豆荚已饱熟未敛之时,常温下凝其各部物粹,令其自然相融,得灵药抟如黑膏,紫彩。 炼药之法:此为丸合之药,不分彼此,春容丹每枚皆需。成丹时施法合诸性一体,封禁法力凝而不散,服用时可助人自然运化灵效入体。 系统提示并非文字,而是出现于元神中的一种意识信息,只是在表述时可以“翻译”成文字。 比如元神中出现了“变异龙豆”这个信息,便自然伴随相关的解释。 龙豆就是翅豆的别名,又称热带大豆。项目一部不仅在北索河流域开垦农庄大面积种植,野地里还播撒了不少原始作物的种子,和各种植物混杂在一起自然生长。 只有在合适的自然野生环境中,才有可能出现变异龙豆,概率约在万分之一左右。它的主藤比普通的翅豆粗得多,也短不少,就像一条龙攀缠于草木间。 一株翅豆通常会结很多个豆荚,但是一株变异龙豆只结一个豆荚,比普通的豆荚大好几倍,而且种子无法繁育。 通常豆子成熟后,豆荚就会渐渐干枯直至裂开。所谓饱熟未敛,是指豆子已生长到饱熟的状态,但是豆荚还没有开始干枯,仍具有完全的生物活性。 “系统”之所以跳出这一条提示,是因为华真行在野地里恰好看见了一株变异龙豆。 系统对续脉胶的介绍,与前两种药材有所不同,不仅介绍了原材料、加工方法、最终得到的灵药,还介绍了如何在炼制春容丹的过程中使用它。 在丹方中,续脉胶是一味“中药”,意指中和之药。华真行有种感觉,它可能是整个丹方中最重的材料之一,甚至是炼制春容丹的技术核心。 华真行梦见的春容丹共有三百六十枚组成,每一枚都有不同的成份,需要按照特定的顺序在特定的日期服用。但是系统提示,这每一枚丹药都需要用到续脉胶,甚至要依靠它来实现对灵效的运化。 华真行莫名想起如今东国流行的一句网络句式,没有续脉胶的春容丹是没有灵魂的! 很多辅助修行的灵药,普通人贸然吃下去甚至相当于毒药。就算华真行在炼制春容丹的过程中尽量避免这个问题,使之无毒害,但普通人也很难吸收运化其中的灵效,而续脉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过程怎么解释呢?以续脉胶合药,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以神识之力折纸飞机,纸飞机就不再是普通的纸飞机,可以寄托使用者的感官。 那么以续脉胶调和每一枚丹丸,凝丹的过程就相当于寄托了炼药者的法力,而且比所谓纸飞机的技法高明多了。 服药者可在不知不觉中自然运化吸收每一枚丹丸的灵效,就像有一位高手在无形中施法帮助她。这样炼出的丹药本身不仅带着某种特殊的法力,甚至还有一定的“智能”。 以华真行现在的本事,他可以炼制出续脉胶,但是再以续脉胶去炼制达到那种要求的丹药,他还做不到。这一点不用试,他很清楚自己还没那个本事。 假如可以的话,他完全可以使用不死芯,就是那种嫩绿色的结晶,以续脉胶调和炼制,加工成一种“常人版千岁丹”,让那些还不能自行运化灵药之效的人去服用,比如扎辛以及正在习练养元术的海神族人。 这世上的很多药材,其服用加工方式都是熬制,将其有效成份溶析出来,这就是最常见的汤剂。但还有一些药材,其加工提炼过程都要保持常温,不能熬制,否则就会破坏其有效成份,不死芯和续脉胶都属于这一类。 对于这样的成份,工业化的加工方法主要有榨制和萃取。榨制就像榨油,而常温萃取,通常是使用一些特殊的溶剂将其萃析出来,比如用乙醚萃取青蒿素。 续脉胶可以用什么工业化方法生产,华真行现在还没有头绪,只能等待将来和研发部门一起琢磨了,他现在能用的办法还是神识粹炼之术。 变异龙豆必须从根须到藤茎,包括枝叶、豆荚整株入药,提炼其灵效。它的各个部位有不同的特效,之所以整株提炼,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会发生某种自然的融合变化,最后得到的灵药就是续脉胶,分开提炼则没有这个效果。 看见系统对续脉胶的介绍,华真行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因为他居然认识! 上次在所谓的神之国度中发现了蟹爪槲,华真行认出那就是杨老头从小给他泡饮料喝的东西,而这味续脉胶,他曾经抹过很多次,也内服过。 续脉胶就像黑色的药膏,涂在身上抹匀了又呈现出深紫色。杨老头教他练功夫的时候,经常让他在全身抹一层紫泥……对,应该就是这种东西! 杨老头当时没说它叫什么名字,反正在华真行看来就是紫泥,原来是这么加工的,难怪带着一股淡淡的豆香味呢。华真行不仅抹过还吃过,此物既可外敷亦可内服。 华真行现在可以加工出续脉胶,但还没有能力以续脉胶凝炼丹药,除非修为更进一步,至少掌握第四级养元术。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那个梦里,春容丹集团拥有五万名中级养元术导师,想实现工业化量产,也需要数量庞大的专业技术人才。 既然发现了变异龙豆,而且恰好是采制时机,华真行现场炼制续脉胶。一整株龙豆,连根须带茎叶加上豆荚,湿重能有十几斤,最终得到的续脉胶不到十克,搓成直径两公分大小的黑泥丸状。 这收获已经超出预期了,华真行能够提炼得这么快,得益于最近打下的基础,他每天能从矿金中提炼出一公斤黄金呢! 棕榈庄园的那座棚亭中,柯孟朝不在,杨特红和墨尚同正在喝茶闲聊,还摆开了一张小茶桌。 杨特红摇头叹气道:“唉,我头发都不知道挠断了多少根,这才想起来用续脉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小华出的这一题太难了!非要炼什么春容丹……” 墨尚同:“这次我倒真有点佩服你了,究竟是受到谁的启发?” 杨特红:“当然是受到小华的启发了。那些龙豆就是他要种的,农田里集中种植的龙豆几乎没有产生变异的可能,只有合适的环境下天然散种才可以。 我以前还没见过什么人,在这么大面积的天然环境中散播龙豆,就是要让它们自然生长,直到小华干了这种事。” 墨尚同点头道:“以你的本事,肯定能想到好几种灵药可以用。但是产量是个关键问题,其他类似的灵药都不具备大规模提供的条件。 小华如果改造了北索河流域,将来再改造出更大的真行河流域,还是按这种方式撒龙豆,还真有可能大规模出产续脉胶。” 杨特红:“所以说嘛,我是受了他的启发。” 墨尚同:“你说小华就等于在夸自己,谦虚一点!还受了什么启发?” 杨特红笑了:“当然是九转紫金丹了,你见过吗?” 墨尚同摇头道:“我听说过,但是没有亲眼见过。那种传说中的东西基本是无法炼成的,除非有莫名的仙缘,就不可能指望了。” 杨特红:“其实我手里也有九转紫金丹的丹方,看过之后,就熄了炼制它的念头。别说药引了,将那些药材都收集齐全都太难了。 可是九转紫金丹也有一个特性,能让普通人服用。只是服用它的过程异常凶险,脱胎换骨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必须有高人随时护法,助其运化吸收灵效。 至于春容丹嘛,没必要搞得那么凶险,要求也远没有那么高,但可以借鉴这个思路。以一种产量足够大的灵药最终凝丹,成丹时凝聚炼制者的法力,就是帮助服用者运化吸收。” 墨尚同点了点头:“更难得还是小华熟悉的东西,从小就曾内服外敷。”然后又皱眉道,“五色神莲的叶茎,那么珍贵的东西,你就把它合炼入小华那根棍子了?” 杨老头很潇洒地一摆手:“再珍贵,也不过是一根棍子而已,放家里闲着也没用。” 墨尚同:“哦,一根棍子而已?那么好几次我想借它去研究,你怎么不答应呢?还说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宝贝,绝不能轻易予人……” 杨老头:“是啊,就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所以不能轻易予人,只予传人,你是我的传人吗?” 墨尚同不跟他掰扯这个,又问道:“那你怎么不告诉小华呢?” 杨特红又摆了摆手,牛逼轰轰道:“我一生行事,就是这么洒脱的风格!” 墨尚同冷哼道:“说人话!” 杨老头语气一转:“就算告诉他了,他也不能完全明白。假如他太宝贝那根棍子,搞得患得患失,为物所累反而失了物用本意。毕竟还是个孩子,也不能指望境界一下子就那么高,所以还不如不知道。” 114、西游记 华真行炼制好一份续脉胶收起,这东西其实是可以吃的,对于修士而言效果比所谓的辟谷丸要好得多。 他以长棍挑着木鹊继续前行,到达研发部设立的下一个采样点,继续放飞木鹊采集各种数据,并观察沿途的变化。 这一路,他又接连发现了好几株变异龙豆,得益于纯熟的粹炼手法,都加工成了续脉胶。变异龙豆难得,恰逢其会的采制时机亦难得。 系统说变异龙豆出现的概率,在合适的天然野生环境中是万分之一。铁丝网内蜿蜒的河谷地带长约五十公里、宽约五公里,这么大的区域,欢想实业到底撒播了多少翅豆种、又有多少种子发芽生长?几百万株应该是有的,那么变异龙豆至少也有几百株。 这东西就是找起来太麻烦,缠杂在野生草木间不易察觉,华真行基本都是通过木鹊低空飞行观察发现的。他并没有因此做太多停留,也没有刻意去寻找,只是顺路提炼了一批续脉胶,搓成了十来丸。 从海滨走到山脚下,直线距离约四十公里,沿着蜿蜒的规划河道,步行距离有五十多公里。华真行偶尔停留,就连夜间都保持了这个节奏,大约用了两天。 河谷地带的风貌已与去年的同期迥然不同,不仅多了三片湿地,还有九座农庄,野地里也是一片水草丰茂之像,就连气候都变得凉爽了不少。 这是华真行自己的地盘,大雨季里他走过一次,此刻在收获的时节重行,亲眼见证了奇迹般的变化。 “春容丹炼制任务”居然又提示他发现了两味原材料,分别是金节花,秋药;砂生珠,夏药。上次之所以没有发现,许是因为时节不对,它没还没生长出来,这次虽然发现了但华真行并没有采摘炼制,要么还没到时候,要么合适的时机已过。 除此之外,华真行还发现了一种非常重要的植物,虽然不是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但它却有可能用来酿制啤酒,作用相当于啤酒花。其叶似桑,是一种葎草类藤本植物,华真行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葎酒花。 普通的啤酒花并不适合在非索港这种气候环境下生长,葎酒花却有类似的作用,但华真行是怎么知道的呢? 杨老头不仅是个吃货,还是个喝货。这次项目二部搞酒厂,想尝试酿制白酒,杨老头则提供了具备生物活性的窖泥,还有一批用于原始勾兑的老基酒,连华真行都感到意外。 杨老头曾经还想过自产精酿啤酒呢,原材料都弄来了,其中就有啤酒花,但后来还是取消了打算,因为太麻烦。要想保证口感和品质稳定,还得进口一套精酿设备。 这样一套设备就算产量不高,但杨老头和华真行两个人肯定喝不了,而且杂货铺里也摆不下,除非找地方开一家大饭店。 不过是想喝口啤酒而已,也不能让啤酒给累着了,天天就围着那一套精酿设备转,把自家搞成了啤酒作坊。 华真行这一阵子也没白练,提炼黄金、折纸飞机、削木鹊、加工简化版千岁丹……在发现变异龙豆并亲手提炼了续脉胶之后,他对物性的分辨水平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掌握了神识粹炼之法,本来就应该在物性分辨水平上下功夫,可是系统给了他一个任务,或者说柯夫子通过系统给了他一个任务,结果他把主要精力都用来提炼黄金了。 可是今天华真行又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假如没有系统,或者系统没有发布“春容丹炼制任务”,难道他自己就无法研制出春容丹了吗? 想炼制春容丹,首先要学习炼药,东国修士对此曾有个专有名词叫外丹术,几个老头并没有专门教过他。没有相应的修为感悟与经验积累,这是没法教的,勉强去教也只是空谈而已,弄不好还会误入歧途。 不是有那么个故事嘛,某人立志炼丹,遍读丹书,终成大药,服之,故事结束。 “春容丹炼制系统”的出现,其意义就是在传授华真行炼药知识。但系统又不会代替华真行去寻找和炼制药材,所有事情还都得华真行自己去做。 炼药的基础不一定是神识粹炼之法,这些工作或许可以用工业化方法取代,更重要的是物性分辨与灵效提炼。假如掌握了这两项技术,那么就可以不局限于系统的提示了。 比如华真行在野外发现了这么一种葎草类植物,其花球物性很接近杨老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冷藏啤酒花制品,他就想到了或可用来酿制啤酒。 杂货铺里有啤酒卖,都是从境外进口的,听装的多瓶装的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运输成本。瓶装要比听装要重得多,同样的容量运到非索港来也要贵得多。 啤酒的消费量通常要比白酒大得多,尤其在非索港这种气候炎热的地方,等将来生活水平上去了,啤酒的需求量则会更大。 如果是异地生产,尤其是需要从海外进口,那么它的运输成本将远远大于生产成本,售价中几乎大部分都是运费。 所以它是一种最适合本地化的产品,哪怕是海外大集团投资,也要实现本地化生产才会有市场竞争能力,最常见的策略就是收购当地品牌。 而在非索港,眼下根本没什么当地品牌,就从来没有自产过啤酒。这种被华真行命名为葎酒草的植物,居然能成片生长在改造后北索河流域,且物性与啤酒花很接近。 至于它能不能取代啤酒花成为酿制啤酒的原料,又能否以当地出产的作物比如木薯来酿制啤酒,华真行也不敢肯定,这还需要研发部门去试制。 华真行只是采了一些样本放在背包里,打算回头找研发部门说一声,看看能否立个项。 穿行如今水草丰茂的田庄和原野,华真行也遇到了不少人,其中很多都是欢想实业项目一部的员工,他们几乎都认识他,纷纷打招呼问好。 新联盟的骨干成员绝大部分都来自于原先的草鞋帮,而大部分草鞋帮的帮众都知道华真行。在他们看来,这个少年就是三位董事重点培养的继承人啊。 风自宾是怎么回事,大家并不清楚,哪里就冒出来这样一位海外富豪?因此也催生了很多传说。 比如三位老人家曾经救过风自宾的命,还给风自宾提供了很多帮助,因此发迹后的风自宾回到非索港建立了欢想实业,就是为了报答。这也不算是谣言,因为风自宾上次来视察总部时,自己就发表了类似的言论。 华真行也遇到了不少当地人,有的就是克林区的居民,还有的虽然不住在克林区,但接受了欢想实业的雇佣,跑到这里打理田地或采摘作物换取报酬。 他们中有很多人并不认识华真行,见其他人很热情地向这个孩子打招呼,便纷纷询问同伴华真行的身份。有人则私下介绍,这少年是夏尔老大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如今夏尔成了非索港最大的老大,华真行也成了千万不能得罪的重要人物。 假如有海神族的人在这里,对小华可能又是另一种印象,那是新联盟与欢想实业的幕后大佬,身怀神秘绝技,与他们的大祭司曼曼是亲密伙伴,总之就是非常了得! 这里如今已没有多少海神族人,他们要么回国际码头干活了,要么去建设项目二部负责的盐场了。 国际码头前段时间遭遇的经营危机最近有所好转,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援建项目的复工,还有欢想实业不少工程的开展,大量建设物资都需要通过国际码头中转。 海神族人不在这里,但这里还有很多东国援建工人,正抓紧在两个雨季之间的小旱季修建桥梁。 东国来的援建工人们,见到华真行又是另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这孩子从小在非索港长大,与领导老雷是忘年交,经常来送东西串门,受到大家的欢迎和喜爱。 如今这孩子家的长辈发达了,成为了欢想实业的高层。就是小华居中牵线搭桥,东电一公司接了欢想实业的不少项目。据说也是小华的建议,欢想实业还额外给他们发了施工津贴。 他们的确拿到了额外的施工津贴,就是华真行的提议,然后欢想实业照做了,只要参与了欢想实业工程项目的工人都有。 这笔钱虽然不多,但对于援建工人们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不是通过工程指挥部发的,而是由欢想实业直接发到他们每一个人手中,登记了个人信息,有现金和一部分购物券。 华真行这么做当然是另有用意,比如说想让这些工人做出消费示范,又比如绕过东电一公司的项目工程部,直接拿到所有援建工人的个人信息以及联系方式,在此基础上建立人才数据库。 入库信息争取尽量完备,比如某人是什么情况,包括家庭背景和教育背景,多大年龄、擅长什么技术等等。这些信息不好直接问,但可以通过侧面的方式诸如联谊、会餐、闲聊时打听。 俗话说千人千面,有时不仅指一千个人会有一千种情况,也指同一个人在一千个人的眼中,会有各种不同的印象,比如沿途众人眼中的华真行。 建造中的桥梁距离北索河入海口有三十多公里,走过这里后遇到的人就渐渐少了,因为离非索港市区已经很远,地势也在渐渐抬高,风景仿佛又恢复了往年的模样。 当华真行穿过已被铁丝网隔离的农垦区进入山谷,周围则是一个人都找不到了。欢想实业买下的这一片山谷地带,总面积大约有一百五十平方公里,计划在谷口处修建一座大坝,将来大部分面积都会被水库淹没。 这里也有千岁兰生长,但今年已经来不及移植了,只能等到明年大雨季来临时再说。 千岁兰有一个特点,就是生命力特别顽强,但也几乎无法人工移植。想移植成功要在特定的条件下,就是大雨季来临后,其刚刚从枯死状态恢复生机不久,这同样也是采制不死芯的时机。 为了保证移植成功率,华真行当初还运用了养元术。这是养元术的一种特殊用法,为移植的千岁兰补益生机,有时候存活与不存活,其实就差那么一点点。 若大的山谷地带虽然被欢想实业买下来了,但华真行此前还没有“巡视”过,而今天有了木鹊,则方便了许多。 他先来到山谷的中心地带,然后螺旋状向外走了好几圈,时不时停下来放飞木鹊,记录各种数据并查探情况。 由于地势落差较大,这里的气流以及高空中的温湿度变化很复杂,坡度较陡的地方存不住水土,只有乱石林立,一些缓坡上有千岁兰一类的耐旱植物生长。欢想实业在下游狭长的河谷地带散播了很多作物的种子,但在这里并没有。 雷云锦的身份已是顾问,站在欢想实业的角度提供了很多建议。比如他就提出欢想实业需要再投资两个项目,水泥厂和玻璃厂。 玻璃加工厂的规模不需要太大,技术要求也没必要太高,其原材料就是含硅的沙子,可以设在离非索港较近的地方。 这样一来,诸如克林大曲的包装瓶以及各种生活器皿就可以自产了。日用的玻璃器皿,假如依靠进口或者外力运输,其运输成本也比生产成本高得多,而且损耗极大。 至于水泥厂项目,其重要性就不必多说了,在钢材问题短期内还无法解决的情况下,至少先把水泥生产先给解决了。非索港想搞基建,水泥的需求量是最大的,假如全部依靠进口,其总费用也是最高的。 这个建议真是提到华真行的心坎里去了,将来想打造真行邦,水泥厂也是必须要先建成的。 雷总工建议水泥厂项目就放在离水库大坝不远的地方,所需原料就地开采,但是要等到重油发电厂项目落成之后才能投产。 生产水泥所需要的原料主要是石灰石,华真行此次考察也顺道在为水泥厂选址,他找到了两个合适的地方,都在山谷之外,分列规划中的北索河两岸,离计划中建设大坝的位置都不远,附近的山岩中都有大量的石灰石。 华真行又在山谷中停留了一天半,然后走出了欢想实业买下的地界,步行进入了西部的群山。 115、有声有色 在起起伏伏的山野中前行,不时停下脚步放飞木鹊,不仅记录各种数据,还记录下采集数据时间和地点。越往高原方向走,气候就越凉爽,甚至能渐渐感受到一丝湿意。 山外的原野上正值小旱季,但是往西部的高原上走,地势越高居然空气湿度就越大,可能是海洋方向吹来的风受到高原的阻挡,在这里形成了对流和涡旋。 华真行翻过了连绵的好几座山,高处的海拔已经达到千米以上,在进入一片高原山谷的时候,已经是他此番出发后的第四天黄昏了。 看着迎面的落日彩霞,天空居然飘起了细雨。阳光斜着照来,头顶雨丝飘落,夕阳下的深谷中出现了茂盛的植被,并有好几处反射着霞光,那是点缀其中的湖泊。 风先生在地图上圈出的地方到了,能走到这里真不容易,平常情况下恐怕很多年都不会有人来。周围一带太险峻也太荒凉了,仿佛这一片天地间的精华都集中到了这里。 华真行发现了水鸟,极目望去水面上有一个个小点在游弋,有的还在霞光中扑扇着翅膀飞起。他背包提棍向着坡下走去,发现这里不仅有野鸭,还有鹈鹕、黑鹭与水稚! 这里是两条分支山脉之间的一条狭长谷地,从南向北分布略呈纺锤形,长十几公里,最宽处约有几公里。卫星地图上可以看见湖泊与植被,但是远没有来到实地的感觉这么震撼。 华真行的第一感觉就是震撼,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粗犷苍凉中内蕴的精致与瑰丽,糙砺蛮荒里呈现的秀美与灵趣。在这片天地间发现这样的风光,就像自幼生活在非索港的他,梦见一个美好的世界。 对照地图标示,周围最高的山峰海拔达到了两千一百米,谷地中的湖泊水面海拔在八百米左右。这里有大大小小五个湖泊,被茂盛的草木簇拥,峭壁、浅滩、草甸、树林组合成各种湖岸形态,在高处尽收眼底。 往谷地中走去,植被从稀疏变得越来越茂盛,从贴地的短草渐渐变成长草、灌木丛、各种野花、野果,然后出现了高大的乔木。 在谷地的最中央还有一片凸起的小高地,由一、二百米高的连绵小丘组成,旁边就是一个绕着小丘的月牙形湖泊,湖岸边以及山丘上生长着成片的竹林。 华真行来到水边,在林间的草丛和土窝里又发现了不少惊喜——各种鸟蛋。蛋壳白中带青的是野鸭蛋,蛋壳呈黑褐色的是水稚蛋,还挺新鲜的!丛林中也有野鸡出没,野鸡蛋比普通鸡蛋小一圈,想必味道很好吧? 华真行从来没有这样的幸福过,这么多蛋随便捡啊!他倒没有一次拿太多,只顺道捡了几个新鲜的准备当晚饭,反正这里多的是,想吃随时都有。 鸟蛋分受精卵与未受精卵,修炼养元术并掌握了神识的华真行居然能分辨出来,他拿的都是孵不出幼鸟的那种。 华真行在谷地中央小丘的半山腰宿营,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竹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感觉很舒服。清理出一片空地搭好了帐篷,然后垒了一个小土灶,还加工了一口石锅与锅盖。 神识粹炼之法是真好用啊,找一块大小差不多的石头,就像矿金那样去加工,不需要提炼什么成分,只是分解掉不需要的部分,保留一口锅的轮廓,至于锅盖就更简单了。 他这样用神识分解石块,自以为很轻松地就加工出了的一口石锅。假如另一位三境修士看见了,可能会惊掉下巴,还有人这么干? 华真行并不知道这些,他身为“人形炼金器”,如今每天能从矿金中提炼出差不多一公斤纯金,已经算是奇葩了!而他熟悉的“修士”只有曼曼和洛克,这两位同样是奇葩。 石锅不是用来做蛋的,而是准备炖鸭汤的。他另找了一块石板在火上烤热了煎蛋,还抹了少许续脉胶,并放了随身带的调料,吃得是心满意足。 细雨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着,对华真行倒没什么影响。他最近不仅学会了纸飞机和木鹊,也和曼曼学了御水术。虽然他的御水术做不到像曼曼那么精妙,但是不想让雨丝落在身上,好像也不费什么劲。 吃好了煎蛋,华真行就近抓了只野鸭,摸黑在湖边处理好了放进石锅里,就着土灶中的余火炖上,然后钻进帐篷里休息,摸出手机看了会儿今天拍的照片。 华真行带了充电宝,路上也没怎么开机,今天来到这片山谷后,他打开手机沿途怕了不少照片,就是风光花鸟、土灶石锅之类。 他在这里至少发现了三种竹子,虽然以前没有见过竹林,但是读过各种有关竹子的文章,也看过不少照片。 第一种竹子生长在湖岸边临水处,比筷子还细,竹叶却很大,有一尺长、一掌宽,用来包粽子、编箬笠都没有问题,他命名为箬竹。 还有一种竹子主要生长在山脚下,有一到两指粗,亭亭玉立,他起名篁竹。最后一种竹子主要生长在山丘上,从杯口到碗口粗细,应该就叫毛竹了。 他还拍到了篁竹与毛竹的笋,这里果然秋季也有笋,有的已经长得很高了。他并没有着急去拔笋,据说笋要采夜里刚刚冒头的才够鲜嫩,最好趁着太阳还没出来之前采摘,然后赶紧加工。今天正好下了雨,明天凌晨一定有刚发的新笋。 华真行顺便挑了一些照片,都发在了风先生的维信里,今天就算传不过去,也等于先留个存档,免得下次能发的时候再打开相册重新找。 他最后附了一段文字:“我已经找到地方了,果然有竹笋和野鸭。鸭汤已经炖上,夜里焖着,明早就去采新笋做片儿川。” 没想到消息全都发过去了,风先生应该正在刷手机,居然秒回道:“这么快就找到地方了!其实片儿川只是主食,你还可以做两道菜呢。” 华真行:“什么菜?我除了调料只带了面条。” 风先生:“叫花野鸡和石锅鱼啊!我看见你拍的野鸡了,连石锅都架好了,这么好的条件不做这两道菜真是太可惜了。” 华真行:“我明天试试。” 随即他就察觉到不对,又发了一条消息:“这里明明没有信号啊!您的消息是怎么收发的?” 风先生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然后留言道:“那里的确没信号,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遇到危险不能轻举妄动。既然我能收到你信息,你遇到状况就想办法通知我。” 华真行:“我没发现什么毒虫猛兽。” 风先生:“荒郊野外的,小心遇到坏人!” 这里哪有人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再说了,华真行如今可不怕什么坏人,反倒是坏人要小心别遇上他。明明没有手机信号,却可以联系上风先生,这也够神奇的!但华真行如今遇到的神奇的人或事多了,已经很有适应能力了。 华真行又试了试手机,发不出也收不到别的信息,看来刚才应该是风先生神通手段,希望将来自己也能学得会。 华真行收起手机在帐篷里静坐涵养,外面的雨又变大了,山谷中竟然响起了雷声。他选的宿营地点还算安全,应该不会被雷击。过了一会儿雷声渐止,雨也停了,华真行听见了周围的新笋破土与嫩竹拔节声。 哪怕不用神识,这动静也很清晰,华真行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原来看似无形的生机,也可以这样有声有色地呈现。 他早已有诸感相同的境界,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元神中就能显现出相应的景象。一株半人多高的毛笋发出“咔”的一声响,仿佛蓄积了一股力量冲破了什么,突然展出了一节,两片脱下的笋衣飘然落地…… 这一片无人的天地莫名间无比生动鲜活,这样的环境简直太修炼养元术了,华真行恍惚感应到了玄之又玄的所谓“灵机”,它仿佛无处不在。 华真行体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自身仿佛已化为天地的意识,在感受与理解万事万物的存在,修炼了这么久的养元术,终于朦胧触及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第二天凌晨时分,华真行走出帐篷只觉精神抖擞、万物清灵,然后开始去采笋。他选的是那种一指多粗的紫皮笋,没有像菜谱中那些切成片,而是剥好后从中间剖开成两条,用热水简单焯一下,然后放进鸭汤里。 鸭汤已经炖好,土灶中的火虽然灭了,但石锅还是温热的,打开盖子就有一股诱人的香气。鲜笋得煮一段时间入味,最后才能下面。华真行也不着急,生好火后又去抓了只野鸡,最适合做叫花鸡的***。 湖里肯定有鱼,但是不太好抓,再说也没带合适的作料,石锅鱼今天就算了吧,叫花野鸡倒可以先做。没有荷叶也不要紧,多采几片大箬竹叶将收拾好的野鸡包好,外面再裹上一层泥封,就塞到土灶火堆的下面。 回去一定要告诉杨总这个好地方,顺便把拍的照片都给他老人家看看,他肯定会馋坏了……下次要带着曼曼一起来,不仅做叫花野鸡,还要现场炖石锅鱼。 华真行一边这么想着,提着长棍来到小山丘的顶上,在朝霞中放飞了木鹊。 116、胸有竹 昨天到达山谷的时间太晚,华真行并没有仔细查探这一带,尽忙吃的了。今天趁着鲜笋还在鸭汤里炖着、叫化野鸡刚刚埋进火堆的工夫,先把这座山丘周边的情况弄清楚。 放飞木鹊记录高空的各种气候数据,俯瞰整座山谷,方圆一公里内还可以超低空飞行,查看湖面以及各种草木。 仿佛已化身飞鸟的感觉,在这个风光瑰丽之处,木鹊时而盘旋、时而悬停,“春容丹研制系统”提示他又发现了一种春容丹的原材料——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白母膏 特性:调经活血、解毒散淤、滋阴养宫、明目宁神、美护容颜,冬药。 采制之法:取高山祖茶之果桃炼制。其花期自秋仲至春仲,其果期自秋末至春末,数百年古树之果变异为桃,初时色红、有鳞皮,待鳞皮脱落、状如白桃,始熟可食。 自冬至后一月内采取纯白饱满之桃,鲜果不可久存。品其物性粹炼益气精华,得乳色清膏,状如凝脂,嫩腻滑润,清香宜人。可外敷养容颜、内服调补气血,孕期忌内服,男性忌用。 炼药之法:暂缺。 假如华真行生活在东国亚热带地区的乡下,他可能会见过一种叫茶泡的东西,就是油茶树的果实变异膨大,长成了白色桃状,可以吃。 他在这里见到的药材就是一种茶泡,但不是长在油茶树上的,而是此地发现的一种高山祖茶树上的。它是一种高大的乔木,在这个与世隔绝之地,很多树已生长了数百上千年。 它们从秋天开始开花,总花期可以一直延续到来年春天,花期一个月后就是果期,果期也从秋末一直延续到来年春末。也就是说有半年的时间,它们会持续不断地开花结果。 但是合适入药的白色茶桃,只在冬至后一月内采取,先加工成白母膏。看系统的介绍,白母膏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好的养颜护肤品,但不适合男性使用,可能会导致内分泌方面的问题吧。 尽管炼药之法“暂缺”,但华真行可以先加工出白母膏啊,送给曼曼用也挺不错的,还能当成礼物奖励或者送给其他人,比如欢想实业的一些高层,哪怕男性自己用不着,可以拿给亲近的女性用嘛! 可惜现在时间有点早,还没有到采制白母膏的时候 春容丹的原材料中包含春、夏、秋、冬、中五类,迄今为止他已发现了春药不死芯、夏药砂生珠、秋药金节花,以及中药续脉胶,此刻终于又发现了一味冬药白母膏,总算将类别收集完整。 华真行不禁有了一个想法,这几味原材料中有好几种都是可以单独炼制成灵药的,尤其续脉胶更是百搭。那么在正式炼制春容丹之前,能否利用已发现的材料制成另一种灵药呢?或许有春容丹的部分效果,或许另有灵效。 白母膏还没有到合适的采制时间,华真行暂时只是记录了下来。他此刻最关心的还是竹子,虽然箬竹叶可以做叫化鸡,湟竹笋的味道更鲜嫩,但粗毛竹无疑更有实用价值。 竹子是一种非常好的材料,可以制作各种日用品,也能在很多场合取代木材。其质地致密坚韧,更难得的是竹子的生长速度很快,每年将老竹砍去,马上就有新竹生长出来,只要保持合适的节奏与采伐量,几乎取用不尽。 非索港工业基础极为薄弱,物资非常匮乏,而日常生活中的大多数用于装载的器物都可以竹制。世界上很多发达地区已经开始注意减用塑料包装材料了,但在非索港,连生产塑料的石化产业都没有,假如能推广竹制品,从一开始就很环保啊! 至于竹艺,华真行并不担心,墨大爷肯定都会,能教出一批人,还可以研制出各种机加工技术。很多技术其实也不用重新研发,东国都有现成的。 复合竹材可以加工地板、打造各种家具,就连边角废料都可以当造纸原料,能节约大量木材,而非索港还没有一家正经的造纸厂呢。 这片山谷中竹林的面积不小,从高处俯瞰,仅仅是毛竹林,大致估算一下也有好几平方公里,总计至少有数百万株。但是这一带的竹子很难开发利用,因为交通不便、人迹罕至。 至于山外的大片原野,每年的降水期太过集中,有明显的大旱季与小旱季,尤其是大旱季几乎长达半年,当然不适合竹子生长。这世上大部分竹子,都适合生长在温暖湿润的地方,主要是降水较多但又不会经常被积水淹没的地域。 华真行在设想一种可能,假如等到北索河流域改造工程彻底完成,上游的水库也修建好了,小流域气候或许也会有所改变,库区周围的大片山地可能会适合种植竹子。 这个设想能否成为事实,华真行并不敢肯定,就连超算模拟也不能保证结果准确,只能到时候再验证。 假如这个设想真能实现,那么下一步打造真行邦、在北部荒原中央地带改造出流域面积更大的真行河,说不定可以种植更大规模的竹林,用本地的竹种就可以。 华真行畅想着远景,感官也随着木鹊飞向远方。通过木鹊他突然发现,西边的高崖方向飞来一只大鸟,似展开双翼平移着浮空而行,看鸟身居然像一个人的轮廓。 正在诧异间,他的“视野”消失了,因为失去了与木鹊之间的神识联系。 华真行操控木鹊最远的距离大约是一公里,在开阔地带这一公里指的是直线,假如有大型障碍物阻挡,那么这一公里就是曲线,神识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线与木鹊相连。 但是到达极限距离之后,他就得操控木鹊往回飞,否则会断了联系。华真行方才有点走神,想尽量操控木鹊飞得更远一些、将那只大鸟看得更清楚一点,结果将木鹊飞丢了,也可能是山崖下那一带的风太大。 被群山围绕的谷地中也会有风吗?当然有,尤其是在早晚温度变化较大时,剧烈的空气对流会沿着山坡形成切面风,有时也会沿着峡谷的方向吹过横风。刚才华真行就感应到了那边的风很大,而那只大鸟的飞行姿态非常奇怪。 好不容易削成的木鹊当然不能就这么丢了,华真行提棍下山,穿过竹林和树丛前去寻找。他知道木鹊“失联”的地点,只要到了那附近,用神识搜索便会有感应,想找回来并不难。 华真行到了大概的地点,找了半天却没找到。木鹊当时是向西飞的,他又往西边走了很远,已经离开树丛来到生长着低矮草甸的高坡上,前方不远是就是耸立的悬崖,周边已是一览无余,可是还没有看见木鹊。 难道木鹊是被风卷走了,还在天上飞?他下意识地向着上空展开了神识,突然有了感应,木鹊居然就悬停在空中!他抬头一看,瞬间就愣住了。 空中站着一个人,是一位中年男子,穿着黑色的风衣,看模样不是本地土著,白皮肤、高鼻梁、蓝眼珠、金色的头发。他就那么凌空而立,手中拿着华真行丢失的木鹊,背后却展开一对白色的羽翼,左右翼展加起来差不多有五米长。 原来华真行刚才看见的不是什么大鸟,就是这个人!此人居然有这么大的一对翅膀,眼睛能看见,神识中这对翅膀却并不存在,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神通术法。 中年男子在空中并没有扇动双翼,就这么悬空展开,假如换成当地土著见了,说不定会当场跪地祈祷。华真行倒没有那样的反应,他只是吓了一跳,随即放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缓缓的从空中飘落,背后的羽翼收拢消失,仿佛并不存在,而刚才所见只是幻觉。他面无表情地答道:“东国人,他们都叫你华,对吗?你可以叫我弗里克。” 华真行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道:“你认识我?” 弗里克:“是的,我知道你,你是阿瓦吉的学徒。” 华真行:“我不认识叫什么阿瓦吉的人。” 弗里克:“哦,他在非索港换了一个名字,叫洛克,这下想起来了吗?” 华真行:“我确实认识一位洛克先生,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洛克,而且我也不是他的学徒。” 弗里克一弹指,身边就出现了一个人。假如换个人还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华真行却清楚这应该是术法制造的幻影,正是洛克的样子,只是比他本人年轻一些。 弗里克看着手中的木鹊又问道:“你刚才就是通过这只傀鸟发现了我?” 华真行:“是的。” 弗里克冷笑道:“傀眼术拙劣的抄袭!是阿瓦吉教你的吧?” 华真行摇头道:“这不是洛克先生教我的,是一种更高明的手法,请你说话注意措词!” 他听见这话感觉很不高兴,木鹊术是墨大爷教的,比纸飞机更高明,而且墨大爷可不是和洛克学的,事实恰恰相反,洛克又从华真行这里学会了木鹊术。 弗里克随手一扔,那只木鹊就分解成碎片,然后无声无息的化为粉末飘散。 117、大意了 眼前的人手段高超,华真行自忖远远不及,他又后退一步道:“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东西” 弗里克淡淡道:“如此拙劣的傀鸟没什么好可惜的,你如果向往神术,可以跟在我的身边当一名仆从,将来成为我的学徒。 孩子,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有无数人想跟随我都得不到机会。我见你跟随阿瓦吉那个废物,小小年纪也能学成现在的水平,还算是可造之材。” 华真行:“你到底是干嘛的,和洛克又是什么关系” 弗里克:“我已经展示了强大和仁慈,给了你此生最大的幸运,你居然没有立刻表示感谢” 华真行:“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谁,你最好先赔我的木鹊!”说话时他的脑筋也在飞速地转动,隐约猜到了这位弗里克的来历。 洛克曾经提过,他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才逃到非索港的,隐姓埋名成了黄金帮的幕后老大,一直过着非常低调的生活。 这位弗里克恐怕就是洛克的仇家,难怪洛克会那么害怕,哪怕老师与同伴都死在对方的手里,也从未动过回去报仇的念头。 以这么多年过去了,非索港是个几乎被世人遗忘的破地方,弗里克怎么会找来而且他出现的地点不是非索港,反而是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谷地,难道是跟踪自己而来 刚刚想到这一点,果然就听见弗里克答道:“我去过非索港,打听到了阿瓦吉的情况,也见到了你,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 至于我的身份你不必知道,我是为了阿瓦吉来的。只要你愿意听从我的命令,提供一些帮助,我也会满足你的愿望,赐予你幸运与财富。” 华真行稳住心神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弗里克:“不是我想让你去做什么,而是你可以好好问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你既然是阿瓦吉的学徒,那也是他在此地的仆从,目的就是为了学习神术、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里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方,只有混乱和罪恶,你学习神术就想脱离这个世界吧无论是想要财富还是想要自由,或者学习更高明的神术,我都可以满足你。 只要你帮我做一件很小的事情,确认一件东西的存在。你一定知道阿瓦吉将最秘密的东西都收藏在什么地方,不论你见没见过,也一定知道这个地方。 我要找是一本书,黑色的封面,带着金色的纹路,普通人是打不开的。你如果见过它就告诉我,假如没有见过,可以去帮我找到。” 华真行:“我再一次告诉你,我不是洛克的学徒,也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会帮你偷东西,也不会帮你去害别人。” 弗里克看着他笑道:“毫无意义的固执!你应该明白无法与我对抗,我有很多办法让你听从我的命令,只是那样会很没有风度。” 华真行:“假如你和洛克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你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我不清楚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假如是他的错,那么他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 弗里克微微皱眉道:“我在考验我的耐心!那就告诉你吧,阿瓦吉带走了一样本不该由他拥有的东西,就是我要找的那本书。” 华真行突然问道:“我听洛克说过,有人杀了他的老师和同伴,就是你吗” 弗里克摇了摇头:“不是我本人,这种事情还用不着我亲自出手。他们已经被魔鬼所诱惑,我们只是铲除了应该铲除的邪恶。只是没想到阿瓦吉居然走脱了,还带走了他不应该再继续拥有的东西。” 华真行:“邪恶他们犯了什么罪” 弗里克:“不是世俗的罪行,而是灵魂的堕落。无知的孩子,这一切与你无关,你只需做出正确的选择。” 华真行倒吸一口凉气道:“假如我不答应的话,你会杀了我吗” 弗里克:“当然会,尽管那样做会令我很遗憾。你还没有认清形势,有些力量是你无法对抗的,要不你就逃跑试试。” 他话音未落,华真行转身就跑,速度堪比冲刺的猎豹。然而还没有跑出几步,华真行就觉得全身一紧,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接着眼前一花又回到了原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弗里克摇了摇头道:“在我面前你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华真行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弗里克:“明白了就好。” 华真行:“你刚才说假如我不答应,就会杀了我,是真的吗” 弗里克:“我说出的话就是会信守的承诺,事实上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有办法让你遵从我的意志,可我还是希望你能主动做出选择。” 华真行露出害怕的神情道:“你还有什么办法” 弗里克:“比如抹去你这一段记忆,你会忘记今天曾见过我,但会记住我让你去做的事,并以为是那就是你自己想做的。 可我不喜欢那样,你也不会喜欢的,伤了神智的人是没有前途的,也失去了跟随我的资格,说不定还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这人太嚣张、太自信了!华真行试探着问道:“这么证明你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我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弗里克:“我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尽管出手试试,我知道你随身带着枪。但是机会只有一次,然后你就要遵从我的意志,不得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事实会让你明白,在我面前没有别的选择。” 华真行:“我可以对你出手,你不会跟我计较” 弗里克点了点头:“是的,但只能是现在,事后你不能再有任何不敬……” 他的话音未落,华真行拔枪便射,一边开枪一边快步向前走。枪声在山谷中回荡,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只巴掌大的纸鹤从谷地中央的山丘方向飞来,在空中随风盘旋。 杂货铺后院,杨老头正坐在树荫下喝茶,刚刚指点曼曼给泡发的溏心干鲍换水,此刻突然失声惊呼道:“哇靠,大意了……万幸啊万幸!” 他连手里的茶杯都给摔了,却顾不上拣,只是拍了拍胸口。曼曼闻言从厨房里探头道:“杨大爷,您怎么了” 杨特红的表情也不知是牙疼还是便秘,摆手道:“没事,我没事……这小子也太混了,一点都不像我!” 曼曼:“您是说小华吗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他当然不像您。” 华真行可不知道这些,他开枪时全神贯注,左手持枪,这么近的距离瞄得很准,可是每一发子弹都偏离了目标。 弗里克面带轻蔑的笑容,抬起一只手掌心向前,那些子弹就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弹道纷纷偏离,有好几颗都打在了他身后不远的山崖上,溅出点点火星。 华真行刚才一直在后退,开枪时却快步向前走,距离越近子弹的威力越大,弹道便越难偏转,他也想试试弗里克的本事。 最后一枚子弹射出时,距离已经很近了,弹道并未像方才那样偏转开,子弹就似遇到了什么软屏障弹了回来。 这枚子弹打着旋砸在了华真行的脑门上,虽然大部分动能已失,但还是很疼,而且很烫,将他的额角磕了一个包,包上又燎出了一个水泡。 华真行似浑然未觉,子弹打完枪便脱手,随即一握长棍灌注杀意奋力刺出。他跑下山丘找木鹊没有带背包,但小手枪、匕首、指虎都在身上,方才是左手开枪,右手一直提着棍子呢。 对付这样的高手,指虎和匕首恐怕指望不上了,他只剩下最后一招握棍直刺,方才正好走到了合适的距离。 弗里克的笑容中轻蔑之色更浓,一根树棍而已,他连躲都懒得躲,伸出的那只手朝着棍尖轻轻拍了出去,仿佛已经看见树棍化为碎片、华真行打着滚倒飞出去的场面。 然而他的笑容在手指碰到棍尖的那一瞬就凝固了,碎开的竟是他的手指,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化为血肉碎沫,棍如长枪突破阻挡扎进了他的胸口,棍尖从背后透了出来。 弗里克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事,身体有本能的反应锁住了这根棍子,阻止了棍身上那一股震颤的力量在体内激荡开。 棍身的震颤是锁住了,弗里克却骇然发现,自己的生机在迅速流失,他只来得及朝前挥出一掌,已变得模糊的视线只看见华真行飞奔而去的背影。 是的,华真行已经跑了,棍子也不要了! 虽是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刺,但他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不仅没有惊喜反而心中大骇,立刻弃棍就走,而且利用了棍身被锁住的反弹之力向后飞跃。 弗里克猝不及防受了重伤,终究有点没反应过来。 华真行仓促间也不敢肯定自己刺中了什么部位、致不致命,但是他出棍时就灌注了劲力,棍身的震颤也会伤及内脏。 假如弗里克毫发无伤,带着猫戏老鼠的快感可能不会跟他计较,但现在挨了这么一下,肯定会下重手的还击的。 这样的高手恐怕一棍子捅不死,就算能捅死也不会立刻就死,奋起余力来一次爆击,那他的小命就交待了。 不得不说华真行反应太快了,并没有因为一击得手而有丝毫的得意,弃棍而走跑得比刚才快多了。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轰鸣声,有溅起的土石打在了后背上,却根本没有回头。 华真行一直跑回到放飞木鹊的山顶,越过山顶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因为身后并无人追来。重伤之余的弗里克可以发出大招回击,但恐怕很难追出这么长的距离。 华真行并没有冒出头回看山那边的情况,调匀气息快步下山来到宿营地,然后又愣住了,目瞪口呆道:“风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118、黄金周快乐 那锅炖了鲜笋的鸭汤盖子已经被打开了,正在咕嘟咕嘟地冒泡泡。临走前塞进火堆里的叫化野鸡也被掏了出来,外面那一层泥封已烧硬,此刻被敲开,包裹着野鸡的箬竹叶也被一片片打开了,烤得酥嫩的野鸡散发出特有的香味。 风先生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右手正在用一根小竹枝戳鸡肉呢,左手伸出两指夹着一只纸鹤。听见声音他抬头看了过来,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也太莽了!我提醒你小心坏人,你就是这么小心的?” 看见风先生岁很吃惊,但华真行又莫名放下心来,反问道“您已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风先生“我已经来了,当然知道,刚才你杀了个人。” 华真行“那人已经死了?” 风先生“死得透透的!他临死前扶着棍子朝你挥了一巴掌,扇得惊天动地,可惜你跑得太快,他没打中。” 华真行一口气没喘匀,当即瘫坐在地道“吓死我了!” 他仿佛全身都脱力了,那一棍可是汇集了全部的精气神刺出,不仅使出了最大的力气,还灌注了所有的神识,没有任何思考,能掌握的手段全用上了,甚至包括养元术。养元术所谓的元就是生机,对敌时同样也可以针对生机。 风先生“你现在才知道害怕?” 听说弗里克已经死透了,而风先生就坐在眼前,他已经不怕了,活动着肩膀和肚子道“您是怎么来的?” 风先生“你能来,我就能来啊,这地方还是我先发现的呢。” 华真行“您昨天提醒我小心坏人,难道早就知道弗里克在这里吗,他究竟是什么人?” 风先生“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福根基金会的负责人,该基金的总部在罗巴洲的布鲁塞。前阵子他潜入了非索港附近打听情况,这个人的本事大得很,刻意收敛,谁都发现不了他有什么异常。” 华真行“那您是怎么发现的呢?” 风先生当然早已发现了弗里克,否则昨天也不会那么提醒华真行,只听他答道“你出门之后他就盯上你了,大概是想等你走远了再下手,结果路上受了点干扰,把你给跟丢了。他就按着你的行进方向往前追,然后追过了头,差一点就上高原了。 假如你听我的话,今天早上就在山这边去捉鱼,好好琢磨怎么做一道石锅鱼,他就发现不了你。可是你倒好,跑到山顶上放木鹊,飞那么高还到处查探,就算是神仙也无法替你遮掩啊。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就不做石锅鱼呢?但凡你听了我的建议,今天早上去抓鱼做菜,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华真行有点发懵,张了半天嘴才说道“深水里才有大鱼,不好抓啊。” 风先生“我还以为你的控水术已经练得很好了呢!” 华真行“控水术又不是摸鱼术,两码事,我是打算下次再来做石锅鱼的。” 风先生又抬左手道“老杨让你将这只纸鹤随身带着,你刚才怎么忘了?” 纸鹤收在背包里,背包一直随身,可是刚才上山放飞木鹊以及下山找木鹊的时候,华真行将背包留在了宿营地,也没想到会有刚才那种状况,做梦都想不到啊! 华真行很老实地答道“我忘了,其实也是没想到。” 风先生又叹了口气“算了,其实连老杨都没有想到你会碰到这种高手。假如是他亲自来,收拾那个弗里克自然不在话下,但是仅凭这只纸鹤也干不过人家,大意了呀!” 华真行“是您救了我吗?” 风先生摇头道“我没有出手,因为已经用不着,你把他给杀了,简直是瞎猫抓住耗子精!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想弄死你,比普通人捏死个虫子还轻松?” 华真行“这么夸张啊,他究竟有多厉害?” 风先生“你没看见他在天上飞吗?以后遇到这种对手千万躲远点!但他应该不是全凭自己的本事,可能是借助了什么东西,否则就算你鸿运齐天,凭那一根神棍也杀不了他。 由此推断,他的修为最低有六境,最高有七境,总之还没有到八境,究竟如何也没办法去验证了,人都让你给弄死了。你清不清楚,像这种高手,你对上他本是十死无生之局!” 华真行长出一口气道“那现在死的还是他。” 风先生“那是他自己作死!就算这样,对你而言也是九死一生。刚才你是侥幸活了下来,同样的情况假如再来九次,恐怕九次都是你完蛋,现在知道你有多走运了吧?” 华真行“我也没搞明白,他明明本事那么大,为什么那么不禁打?” 风先生“这不是你的本事,是你那根棍子。他没见过这种神器,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汇聚天地间生机菁华而成的神器,假如灌注杀意,反倒成了灭绝生机之物。 但他只要稍微闪一下,或者不以血肉之躯去硬挡,只是反手一握,或者你的修为稍微再差一点、杀意稍微弱一点,就没有半点得手的机会。” 华真行“等等,您说是那根棍子的原因?可那就是我砍的一根树棍,只是经过了法力加工而已。” 风先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那根棍子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老杨动了手脚,将一件上古天生神器合炼其中,太阴了!” 华真行“什么是上古天生神器?” 风先生“你连法宝的概念都不理解,问这些为时尚早,总之很厉害就是了!在你的手中还无法发挥它的威能,偏偏你把棍头削尖了当长枪使,那弗里克虽然修为很高,可毕竟还是血肉之躯。” 华真行“哎呀,我刚才把棍子给丢了!” 风先生“那就对了!你当时不丢了棍子,就得丢了小命,杨老头没有告诉你那根棍子有多珍贵,恐怕就是担心这种情况。 你只要稍有犹豫想把棍子拔出来,那肯定就跑不掉了。现在他已经死透了,你也不必着急,找时间拿回来就是。” 华真行虽真的不着急了,而且也彻底放下心来。他知道风先生是三位老人家的朋友,而且丁老师也极为尊敬此人,想必也是一位高人,至少不弱于丁老师,就算弗里克没受伤也不必再怕了。 华真行“风先生,您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风先生笑了“我是来吃饭的,东国黄金周长假,恰好赶上了,也没帮上什么忙。那弗里克不是死在你手里,凭你的本事也杀不了他,他是死于自己的无知与傲慢。”说到这里又抬头道,“你脑门上的包挺亮的,还带着个大水泡,疼不疼啊?” 华真行“疼!刚才都忘了,您这一问,突然感觉好疼。” 风先生“那还在这里啰嗦,带药了吗?” 华真行进帐篷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丸续脉胶,并没有着急挑开水泡,在包上抹了一层,半边脑门变成了紫色。风先生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紫草膏吗?” 华真行咧嘴吸着凉气道“不是紫草膏,它叫续脉胶……” 他解释了一番续脉胶的功效,风先生眼神发亮道“好东西呀!” 华真行“回头我给您装一盒带走……我们现在干嘛,去把棍子拣回来吗?” 风先生“棍子就在那里,只要人丢不了它就丢不了。我说你就不饿吗?我可是等着开饭等半天了!” 华真行“您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先吃东西!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他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做了一套姿势很怪异的体操,感觉又恢复了精力和体力,这才取出调料开始下面条。面条煮得差不多之后,又去帐篷里拿了两只碗出来,现场削竹做了两双筷子。 野鸭完全炖烂了,盛出两碗鲜笋鸭汤面,再拌进准备好的腌菜,闻见味道就特别有食欲。风先生接过碗先放到了一旁“太烫,先晾一晾。你这碗很别致啊,居然是纯金的,一只能有两斤重吧?” 华真行“没有两斤,每只一斤半,两个三斤,我来的路上顺手加工的,风先生要是喜欢,回头就送您了!” 华真行这阵子都在坚持提炼纯金,就连这次出门背包里也带了两盒总计一百盎司矿金,走过河谷地带时,将提炼出的纯金顺便加工成两只碗。 风先生“这也太贵重了!” 华真行“顺手就能加工出来,难得您喜欢。您万里迢迢赶到这里来救我,还帮我沿途遮掩痕迹,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华真行也不傻,定下心神后大致也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弗里克是冲着洛克来的,他不仅要追杀洛克这个人,还想找洛克带走的一件东西,潜入非索港之后没有被人发现,他也没有在非索港动手,却盯上了外出的华真行。 别人没有发现他,但风先生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察觉了。风先生方才说弗里克在路上受到一些干扰,把华真行跟丢了,然后就追过头了。 这样的高手能受到什么干扰,估计就是风先生以某种方式掩饰了华真行的行踪,而他华真行己却毫无察觉。 果然听风先生又说道“是我告诉你有这样一个地方,然后你就来找,结果一出非索港就被坏人盯上了。此事与我有关,我当然有所察觉,于是就赶来了。来的正是时候,饭菜刚好,先吃吧,黄金周快乐!” 片儿川晾得差不多了,就着香喷喷的叫化野鸡,华真行吃了五碗,风先生吃了三碗,面和叫化鸡都吃了个干净,石锅里就剩了点汤底和野鸭的骨头架。 风先生靠在一根粗毛竹上,打着嗝道“不枉我跑这么一趟,美味难得啊!” 华真行“等回头到了非索港,我请您好好喝酒,真心建议您尝尝新出品的克林大曲。” 风先生“过几天再说吧,等你把溏心鲍做好了。” 华真行“这事我没忘,已经在准备了,回去就能做,大约得花两天时间。风先生,待会儿我再想办法抓两条鱼,做一道石锅鱼怎么样?您昨天也提过这道菜。” 风君子摇头道“石锅鱼今天就算了,你不是真心想做,否则今天上午就已经做了。现在我吃好了,你肯定有一肚子疑惑,就开始问吧。” 119、技术进步 华真行很有涵养,确实有很多疑问,但还是先等风先生吃完了东西,看他刚才的样子嘴也没空。 此刻终于开口连珠发问道:“那个弗里克是什么来历,居然是什么基金会的负责人?他和洛克是什么关系,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怎么找来的,为什么不去找洛克反而盯上了我……” 风先生抬手道:“你慢点说……算了,你别问了,我把知道的或者猜测的都告诉你吧。弗里克是一个修士团体的首领,类似于掌门人的角色,这能听懂吧? 至于为什么是福根基金会的负责人,因为他们真的掌管了那么一家基金会。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如今都是什么年代了,难道还要在深山老林里挖个洞修炼吗? 老杨为什么是杂货铺的老板,因为他真开了一家杂货铺!你们不也搞了一个欢想实业集团吗,我听说名下也有基金会……不说这些了,洛克之所以暴露,其实和技术进步有关,和你也有关系。” 华真行纳闷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风先生掏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道:“有人在非索港打卡刷面,将照片发到了海外社交媒体上。杨老头也这么干过,可是这个人拍下了洛克很清晰的正面照……” 随着技术的进步,大数据图像识别技术也日渐成熟,假如想找一个人,只要有他的特征数据,理论上可以在网络上的海量图片中搜索他的照片,通过智能识别程序进行筛选与对比。 这需要强大的搜索和计算能力,同时还得靠时间和运气,普通人不太可能这样做,但弗里克显然不是普通人,他要做的也不是普通的事。 十年前技术可能还没有这么先进,弗里克也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寻找洛克,但如今却有可能做到了,说明此人一直都没有放弃。 假如没有华真行铲除黄金帮,并把躲在幕后的洛克揪了出来,就算弗里克动用这样的手段恐怕也找不到线索。因为洛克深居简出为人非常低调,被人拍到清晰的照片并发在社交媒体上的概率太小了,别忘了这里可是非索港,大部分人都没用过智能手机呢。 可是洛克从幕后走了出来,并加入了新联盟,最近也有点飘了,可能是认为躲了这么长时间都没事,仇家已放弃寻找了吧,而非索港确实是一个不会被世人注意到的地方。 最重要的原因是洛克的心态变了,他成为一个庞大组织中的一员,这个组织中还有深藏不露的高手,拥有了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也会在街头打卡刷面了。 那五家面馆就是他以金典行的名义投资开的,打卡刷面的风气也是他最先带起来的,被弗里克找到并定位的那张照片,其实是一名东国留学生拍的。 此人名叫黎未晞,在茵国留学,夏天刚刚毕业,因为疫情很难在当地找到工作,签证眼看就要到期,当时又买不到直接回东国的机票,情急之下被中介机构给骗了,买了高价机票飞到了曼得国,据中介说说可以从那里中转飞回东国。 同行的还有她的男友与好几名东国留学生,结果到了曼得国才发现,很多人都跟她有同样的想法,其中不少也是被中介给忽悠了。他们一度滞留曼得国一个多月,结果遭遇了好几起危险事件,吓得只想赶紧逃离。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听到了欢想实业散布的消息,与很多人一起登上了前往非索港的客轮,当时红港老板黄灿生也在同一条船上…… 这些都是黎未晞本人的社交媒体上透露的信息,总之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她来到非索港之后发现这里很有趣,至少在克林区是安全的,也参加了当地刚刚兴起的打卡刷面活动,拍了很多现场照片发布在网上,无意间把洛克也捎了进去。 福根基金会就是这样找到的线索。假如华真行不铲除黄金帮,也不会把洛克揪出来,假如不把洛克揪出来,他也不会开了那五家面馆,假如没有开那些面馆,他更不会带头打卡刷面,被人拍了清晰的照片发在海外社交账号上。 所以这一切,还真的和华真行有点关系。 华真行惊叹道:“现在的大数据搜索功能,已经这么强大了吗?” 风先生:“也可能是只是巧合,这有点超出你的想象力了吗?” 华真行:“那倒没有,我还做过一个梦,梦里的人工智能可比这个厉害多了。但是我没想到,这种技术现在就有人用上了,还发生在我身边。可他是来找洛克的,为什么却盯上了我?” 风先生笑道:“你猜?” 华真行:“他说想找一本被洛克带走的书,黑色封面带金色条纹、普通人打不开的书。他误会我是洛克的什么学徒,想收买我帮他去找,可是他为什么不抓住洛克逼问,反而要来找我?” 风先生:“你继续猜。” 华真行:“可能是他感觉就算抓住了洛克逼问,找到东西的把握也不大,他担心洛克可能会宁死不屈。可是这么难找的东西,就算我是洛克的什么学徒,就能找到吗?” 风先生:“有点意思了!假如你是弗里克,该怎么做才能找到那东西的线索,老杨没有教过你吗?” 华真行:“让我想想……我应该只是一个诱饵,假如洛克发现我想偷那本书,他肯定会确认书还在不在收藏的地方。而弗雷克就在暗中观察,他不知道东西在哪里,但是洛克会带他去找到。” 风先生点了点头:“人之常情!根据这个思路,可以设计出好几套方案来,至于他具体是怎么想的,已经没法知道了。 但我看出来了,他倒是真的有点看上你了,想收服你,不仅帮他帮做这件事,将来还可以成为他的学徒。这家伙虽然不是好东西,但说的是真心话。” 华真行:“莫名其妙,他为什么想收我做学徒?” 风先生:“因为他觉得你的天赋很好,而洛克不配当你的导师。他认为你本事都是跟洛克学的,小小年纪能有现在的水平实在太难得了! 你在非索港是个异族人,不可能有真正的归属感,成为洛克仆从只是为了谋生。洛克看中了你的天赋才把你收为学徒,而你跟随洛克学习就是为了脱离苦海。 弗里克自以为可以满足你的愿望,甚至满足你对未来的一切幻想,当你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便会发誓追随他的。而你的年纪还小,他可以重新培养你、训练你……” 华真行:“等等,这些都是您的脑补吧?” 风先生又笑了:“确实是我的猜测,现在也只能猜测了,否则问谁去?” 华真行:“可是他还说了,能抹去我这一段记忆,但会让我记住他想让我做的事,并以为是那就是我自己的想法……这也是真的吗?” 风先生摇头道:“他那是吓唬你呢,吹牛!以为自己是丁老师吗?” 华真行:“您说的是丁奇老师吗,难道他有这种本事?” 风先生解释道:“假如你是个普通人,丁老师确实可以让你忘记某段特殊的经历,而且能让你自己去做一些平时想做却没做的事情,但不可能让你去做内心中原本就排斥的事情。 而你并不普通,是一名元神清明的三境修士,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丁老师了,连我都办不到,除非你自己愿意。 墨老应该教过你逻辑学吧?你好好想一想,假如他有这种手段,而且有把握一定能成功,跑来抓你干什么?他直接去抓洛克,抹掉洛克的记忆,让洛克自己去把东西找出来不就结了?” 华真行一拍大腿:“对呀……那么您的本事一定很大吧?” 风先生:“我本人也没什么本事,就是辈分高点,收的徒弟还算有点出息。” 华真行:“您也有徒弟?” 风先生:“是啊,但是男弟子只有一个,他也有过莽撞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你今天这么莽!你的问题都问了,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你是哪根筋不对呀?远远不是那家伙的对手,他也没想杀你,你还要动手找死?遇险要设法自救,而自救就是救人。东国有个成语叫‘虚与委蛇’,你听说过吗?” 华真行:“听说过。” 风先生:“知而不行,尚不如无知者!他误会你是洛克的学徒,就是你最大的优势,你只要回到了非索港,还能容他嚣张吗?这些道理,老杨不可能没教过你。” 华真行解释道:“其实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哪能连反抗都不反抗呢?总得试试他到底有多大本事、看看他都有哪些手段? 等回到非索港,我也好提醒洛克,顺便告诉几位老人家,再对付他的时候心里也有个底。这个人非常狂妄自大,我事先问过他了,是他让我随便出手的。” 风先生:“说实话!” 华真行:“这就是实话。” 风先生:“全部的实话!好好回想一下,当时你最真实的反应,而不是事后找到的理由。” 120、不可说 华真行当时最真实的反应?首先应该是吃惊,惊讶于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找上了他,而且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的第二反应是愤怒,来者太过傲慢和蛮横,连招呼都不打就毁了他的木鹊,偏偏还自以为很有风度。有本事又怎么样,那不是用来欺负人的,就像一个成年人跑到幼儿园小孩子面前逞威风,没人认为那是真正的威风。 华真行知道自己的修为比对方差得很远,弗里克自己应该更清楚这种差距。家里的三个老头本事很大,也没见他们没事跑到街上欺负人,突然伸手把路人的手机抢走摔坏,然后还自以为了不起……那不是神经病吗? 华真行杀过人,但他却没有仗着自己的本事无端去欺负人,假如他那样做了,三位老人家也不会允许的。 华真行也曾出手教训过人,所谓教训,柯夫子说得很清楚,要有“教”有“训”。所谓教,就是指出对方哪里做得不对,至少自己心里得明白;所谓训,就是以严明的态度坚持正确的立场,并以此为依据做出惩罚与训戒。 弗里克的做法算什么呀,还不如非索港街头欺负人的小流氓呢! 然后华真行才搞明白,原来弗里克将他误会成了洛克的学徒,想利用他去对付洛克,主要目的是找到一本书。愤怒之余他的感觉又很好奇,想知道弗里克与洛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的错? 这件事情对别人也许不重要,但对华真行很重要。因为洛克问过他:“假如我的敌人追杀到了这里,新联盟能提供保护吗?” 而他也对洛克说过:“有些与组织无关的私人恩怨,我们既不会追究也不会主动插手。假如真有你所说的事情发生,我们只看一点,就是这样的事应不应该发生? 我知道你是一名修士,你应该能听懂这个词,我也是。假如你曾经凭借修为作奸犯科、杀人越货,有人追缉至此,我们绝不会包庇,甚至会帮对方拿下你。” 弗里克那么做其实是想震慑华真行,假如华真行真是洛克的学徒,哪能见过这样的手段,估计当场就会被惊呆了,震撼得五体投地。 可这真是一个误会,华真行可不是洛克教出来的,他从小也不是没见过高人,虽然从未见过杨老头他们在天上飞来飞去,但内心深处也不认为弗里克就比谁厉害。弗里克所谓的震慑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让华真行很愤怒。 更让华真行生气的是,弗里克根本就不在意他说了什么,他将自己认定的情况就当成事实。华真行说了两次自己不是洛克的学徒,可是弗里克就当没听见。弗里克说他是就是,不是也得是。 华真行后来说自己明白了,其实是说他已明白弗里克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算弗里克和洛克之间的事情没有彻底搞清楚,但看此人行事以及透露出的只言片语,就足以想象洛克等人当年的遭遇了。 就华真行的切身观感,这弗里克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弗里克和洛克之间有什么仇冤,和华真行又有什么关系?华真行真不是洛克的学徒,就算是洛克的学徒,也与他们之间的恩怨无关,弗里克显然是在逼迫一个既无关又无辜的人。 既愤怒又好奇的华真行,怎么可能不动手,哪怕明知不敌也要全力出手,所以他耍了个心眼,给自己创造了动手的机会,利用了弗里克的傲慢。 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方才对风先生说的,想试探一下弗里克的手段,就算打不过,那也好让别人心里有个底……风先生让他说,他就眨着眼睛全说了。 听完之后,风先生摇头道:“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里很多人都是这个脾气,一方面是因为没受过什么教育,遇事头脑简单。 另一方面嘛,也是生无太多可恋,根本没见识过世界上那么多美好,甚至连油泼面都没吃过。 你在这里长大,多少也会受当地风气的影响,但是你的请况不一样。小华呀,我不敢断言你从小没吃过苦,但我可以肯定,你从小没吃过亏。这未必是好事啊,弄不好会吃大亏的!” 华真行反问道:“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风先生又摇头道:“你做得都对,显示了很宝贵的品质!只是你对形势的分析有点问题,想法没有错,方法上还欠缺考虑。” 华真行:“那我错在哪里?” 风先生:“你平时和老杨就是这么交流的吗?” 华真行:“是呀。” 风先生苦笑道:“你的本事比弗里克差得太远,出手是毫无意义的,就算有意外,恐怕也是你出意外。假如他没死,反而一巴掌把你给拍死了,你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华真行:“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风先生:“你死了,倒算是求仁得仁。可是那样却不负责任,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负责任,几位老人家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你今天送死吗? 假如没有人知道弗里克找来了,那么洛克是不是很危险,甚至是死定了?这样一个神经病跑到非索港去搞事,其他人却得不到示警,那么很多人都会有危险! 原本只要你设法回到了非索港,你和洛克以及其他人都可以脱险。可是弗里克刚才那一巴掌假如真的扫中了你,而他自己又没死,我今天又不在,你想过后果吗?” 华真行沉吟半晌,终于点头道:“照这么说,那确实是我错了,我当时确实没想这些。” 风先生:“不是你不够聪明,而是你的性格如此,你可能不在乎隐姓埋名,因为这并不妨碍什么,可是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忍辱负重、人为什么有时要忍辱负重? 算了,我就不和你讲这些大道理了,对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其实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还莽撞呢,做事甚至远远赶不上你。 如今回头看,不论再大的本事,那种有恃无恐的心态当真要不得啊。我的徒弟这一点就比我强多了,他不论后台有多硬,都不会有恃无恐瞎胡闹。” 华真行陪笑道:“您谦虚了!” 风先生:“你也别笑。弗里克这样的高手死了,居然是死在你手里,你就没得到什么教训吗?” 华真行拍了拍胸口道:“教训很深刻呀!这样的高手也能被我杀了,我以后也千万不能小看别人,不能让这种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 风先生:“你倒是乖巧,但说得很对,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个悲剧了,但发生在他身上倒是个喜剧。既然如此,我也没白吃你这顿饭。” 华真行:“只要您喜欢,我下次接着做!” 风先生:“你刚才提了一句,曾经梦到过更先进的人工智能,那是怎么回事?最近非索港变化非常大,而且这变化很有讲究,听老杨说居然都是你的主意,这又是什么状况?” 华真行想了想,告诉了风先生自己曾做过的那个梦。此刻已比第一次讲述时,内容清晰完整了很多,增添了不少详实的细节,比如养元术一到三级的修炼方法以及考核标准。 感觉就似他又回忆起了更多梦境中的事情,或者梦醒后又自行脑补了诸多情节,讲完之后他有些诧异道:“风先生,您怎么了?” 风先生好像在发怔,就这么盯着华真行在看,此刻自言自语道:“以凡人稚童之身,竟发此大宏愿。真能有此成就,我自叹不及啊!” 华真行:“您说什么呢,我怎么没太听懂?哪敢跟您比!” 风先生回过神来道:“不是说做梦,而是说真做成了这件事,假如是那样,就算你仍是一介凡人,我也自叹不如。小华啊,这个梦你都告诉过谁?” 华真行:“杨总、墨大爷、柯夫子,还有小丁老师和您,就没有别人了。” 风先生的神情变得很严肃,语气郑重道:“我给你一个建议,把这个梦放在心里,但是不要再和人提起,至少现在不要,只管去做就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华真行:“我明白了,假如有人知道了我的长期规划,就可以早下手来针对我。有很多想法我现在还实现不了,从一开始就阻止我会变得很容易。” 风先生:“是啊,只要有人提前买下了北索河北岸的一块地,就能破了你的局,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就算最终阻止不了你,至少可以敲诈一大笔。你既然明白,还都告诉我了?” 华真行:“因为我信任您啊,就像我信任丁老师一样,您不会说出去吧?” 风先生呵呵一笑:“听了你这个梦,才发现你已经开始干了,如今的非索港就是证据。我收回刚才对你的某些评价,不要因为我今天的话影响到你。你想实现这个梦,将遇到的敌人要比那个弗里克强大太多了,但是不要怕,该干还得干!这种品质太宝贵了。” 华真行也笑了:“我会记住的,但也会注意的。那个……弗里克死得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把棍子拣回来了?” 风先生:“知道棍子是宝贝之后,你就心有挂碍,一直惦记着吧?” 华真行:“那倒不是,我的手枪也落在那里了,就算棍子不是宝贝我也会拣回来的,从来就不浪费东西。而且我还想搜一搜弗里克的身,看看能否有其他发现?” 风先生:“那你可得好好搜一搜,我建议吧他剥光了,所有的东西都拿过来。就连尸体都得用神识好好检查,看看有没有藏着特别的东西……然后嘛,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既然他的行踪如此隐秘,那也就成全他吧,也不要让人知道他死哪儿了。” 华真行:“我们一起去吧。” 风先生直摇头:“我这人胆小,心又太软,见不得那种场面!人是你杀的,你就自己去收拾吧,我倒是可以帮你看看战利品,记得把血污处理干净。” 121、风之魅舞 华真行又小心翼翼摸回了“杀人现场”,弗里克果然已经死透了。这位高手怒目圆睁仰面倒地,胸前的棍子就像插着一支旗杆。在华真行的逃走的方向,地面被一股巨力犁开了,留有一道长达十余米的深沟。 华真行看得头皮直发麻,这应该就是弗里克的濒死一击,幸亏当时自己跑得快,但凡有丝毫的犹豫小命就丢了。真是有命才有棍子啊,没命还谈什么宝贝?再看弗里克的致命伤口,居然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太诡异了! 风先生在营地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华真行提着棍子、拿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这小子果然连弗里克的衣服都剥干净了。他问道:“人呢?” 华真行:“处理好了,不留痕迹!好奇怪,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连手机、钱包啥的都没有。” 风先生:“那可能是你看不到,都找到什么了?” 华真行:“衣服和鞋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有两件东西我看不透,一枚戒指和一串胸链。” 戒指似是银质,没有镶嵌宝石之类的东西,戒面上有一个图案,是三棵树,其中左下角那棵树比另外两棵更大一些。 风先生皱眉道:“这应该是某种徽记,可能代表了某个家族,我可以帮你去打听一下。这枚戒指本身也是法宝,可以用来施展特定的神术,但你现在还用不了。把这东西收好了,不要暴露,假如被认识它的人看见了,必定会猜到弗里克的失踪与你有关。” 他掏出手机给戒指拍了几张照片,又拿过那串胸链道:“这可是一件神器啊!难怪你没找到别的东西,应该都在这里面。” 说是胸链而不是项链,因为它比普通的项链长,毕竟是男人戴的,金色的链子看上去很结实,中间镶嵌了一枚很奇特的宝石,呈正十二面体,纯白色不透明。 华真行惊讶道:“什么神器?” 风先生:“链子就算了,辅助之物,主要是这一枚晶石,它在上古被称为神石。普通的神石是无色透明的,可以用来加工法器。 还有种红色的叫‘火焰精灵’,黑色的叫‘大地之瞳’,白色的叫‘风之魅舞’,蓝色的叫‘幽蓝水心’,这些特殊神石都是加工神器的材料。 这种东西几千年前就不再出产了,流传下来的每一枚都很珍贵。我有个朋友,她收集了一整套,所以我见过。 你找到的这一枚就是风之魅舞,已经被高手祭炼成神器,永久性固化了两种高级神术,难怪那个弗里克可以在天上飞呢,就是倚仗这件东西。” 华真行:“是的,我还看见了他变出来一对大翅膀。” 风先生:“神术显像而已,其实没必要,纯粹是为了拉风!假如你问他家的祖宗,对方可能会告诉你,这是神赐予天使的东西,翅膀就是证据……你听听,多能捅词!” 华真行:“那么我戴上这东西,是不是也可以飞了?” 风先生摇头道:“不能,现在还不能。至少要等到你将养元术修炼到第七级水平,成为你自己说的高级养元术大师,而且要得到相应的神术传承。对了,在你的梦里,养元术的水平是怎么划分的?再跟我讲一遍。” 这有什么好讲的?第一级到第三级是初级养元师,华真行目前已经总结了完整的修炼方法与考核标准。第四级到第六级是中级养元术导师,第七级到第九级是高级养元术大师,这些还只是梦中所闻……他又介绍了一番。 风先生听完后沉吟道:“与所谓的修行境界还不太一样。自古修士将人间修行统分九境,初境筑基、二境练气、三境元神现而御物、四境神气合可出师、五境修常以御形、六境大成、七境破真空可御神、八境脱胎换骨、九境证长生。 而你所谓的九级养元术,大致对应修士所谓的一至八境,只是将其中的五境分解为第五级与第六级,第七级则对应六境、第八级则对应七境、第九级对应八境。这倒有点意思了,也许更科学吧,因为九境修炼并无言传,全凭自悟。” 华真行有些腼腆道:“本来就不太一样,养元术只是一种身心修炼,我打算纳入义务教育推广的。” 风先生思索道:“好推广的只有一级和二级,三级以上就难了,假如习练的人口基数足够大,倒也不是不可以。至于高级养元术,则不可能是义务教育内容,指点因人而异,也没有固定的教材与教程,更不可能保证谁会成才。” 华真行:“义务教育只是打基础,提供的是一到三级养元术培训,至于三级再往上包括三级拓展,就不是义务教育了……对了,您刚才说的是初境筑基、二境练气吗?” 风先生:“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华真行:“我也爱看小说,可是很多小说里,练气都在筑基之前。” 风先生:“你自己练了养元术还不明白吗?所谓筑基、练气,都是引用丹书术语,而自古丹书,都是先筑基而后练气,否则练什么气啊,就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 华真行嘿嘿一笑:“就是探讨一下嘛。你刚才说这块晶石叫风之魅舞,已经祭炼为神器,上面永久性固化了两种高级神术,一种是能让人飞,那么另一种呢,就是可以装东西吧,就像很多小说里的纳戒?” 风先生:“另一种就是可以打开一个异空间,这个异空间并不是在石头里面,这不太好解释,勉强这么说吧。晶石相当于一个开关、一个出入口,能够通过它存取东西。你没发现弗里克随身带了别的东西,应该都在这里面呢!” 华真行眼睛瞪圆了:“真的这么神奇啊!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风先生:“理论上只有他本人才能打开,使用这种东西不仅要得到传承、还要亲自祭炼。” 华真行凑过去道:“您既然都说了,一定有办法打开的,对吗?” 风先生微微一笑:“东西先放我这里,我这两天想想办法吧,回头再交给老杨和老墨试试,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121、谁发布的任务 东西都已经清点辨认完毕,风先生收起那根链子道:“你是老杨的徒弟,坏笑的时候,那表情简直和他一模一样,可是脾气却不像他。” 华真行不接茬,顾左右问道:“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 风先生:“我就是路过,你继续做你的事,别忘了是为什么来这里。”又指了指那堆衣服道,“这些都尽量处理干净,不要留什么线索。” 华真行起身道:“您这就要走了吗?稍等一下,我把这对金碗给您包上,再装一盒续脉胶。” 风先生摆手道:“先放你这里吧,我下次去杂货铺拿。既然今天来了,临走之前,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华真行:“您尽管问。” 风先生:“弗里克既然找来了,而且也发现了阿瓦吉的行踪,就是你那位朋友洛克,想必福根基金会的其他人也快到了。 弗里克失踪了,他们暂时群龙无首,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但想必是不会放过洛克的,哪怕是为了寻找弗里克失踪的线索,如今也只能找到洛克身上。 据我所知,那伙人中真正有大成境界的高手只有弗里克,其他的修士还有十几位吧,可能有一、两个五境,三、四个四境,是正式的神术师。其余的人都未到四境,在他们内部被称见习神术师或者学徒啥的。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荒效野外最好,事先架好几挺重机枪,来个交叉火力覆盖,这伙人也得团灭。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聚在荒效野外让你团灭,洛克可以当诱饵。本就是洛克惹来的仇家,他若想报仇,自己就得冒这个险。” 华真行:“多谢风先生提醒!可是您到底想问什么?” 风先生不紧不慢接着道:“那些人从小修炼神术,有的已经练了几十年的神术,堪堪到达五境者一寥寥,估计这一辈子也再难突破了。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想破四境已很艰难,这个团伙已经算很强大了,他们都是难得的高手。 那么问题就来了,像这样一群高手,假如被你架几挺重机枪就全部解决了。甚至连弗里克这种人,说是十万里挑一都不够,却被你用根棍子就给捅死了。那么辛辛苦苦的修炼又有何用呢,到头来还不如一根棍子、几挺机枪?” 华真行:“风先生,您这就是胡说八道了,故意在混淆概念。” 风先生:“你小子说话还挺直!我怎么胡说了?” 华真行:“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不好?一个厨师菜做得再好,也不能拿数学奖啊。那么是不是也可以问一句,辛辛苦苦学习厨艺又有何用?答案很简单——做菜用啊!” 风先生被逗乐了:“哦,按你的意思,修炼是为了做菜?” 华真行:“您这话还是胡搅蛮缠。” 风先生摆了摆手:“我只是问问你,你在心里好好想,可以不回答,也不指望你现在就能答上来。” 风先生没指望他回答,华真行却来劲了,握着棍子侃侃道:“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否则也不会做那样的梦。 我亲眼见过丁老师用这根棍子在山崖上挖出了一道隧道,那他的修行就是为了取代挖掘机吗?当然不是,有此之能而已。 重机枪也好,飞机大炮也好,包括人工智能,都是人造出来的。人为什么要造这些东西呀,取其物用之能而已。 但人也不必为物所累、为物所役,这些东西之所以出现,都是为人所需,不可本末倒置。那么人求何用、人有何需,归根结底还是身心而已。 所谓修行,求善假于物,求‘我’之身心自足。就像我梦到的未来世界,推广养元术是为了祛病延年、形神舒泰、精气健旺。 所谓物用之能也不过如此,为何还要质问直指根本的方式呢?” 风先生闻言大笑:“修行以求身心自足,这是大成以后才会思考的问题,你的答案有点超纲了。冲这番话,你的确就是老杨的传人,平日没少受耳濡目染,而刚才可不太像。” 华真行又别过话头道:“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风先生:“以我为神,以万物为形;以我为心,以天地为身。按你总结的养元术,这就是接下来四境的修炼,你应该已有所感触。 若是只修炼养元术,破魔障并不难,但对你而言就不太好说了,你自己练也不仅仅是养元术。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很奇妙的事情,你可以去问问曼曼或者洛克。” 华真行:“曼曼或者洛克,他们也没有突破四级……咦,我还没问呢,您怎么就要知道我要问什么?” 风先生并未解释,大笑而去。就在此时,华真行的元神忽有所触动,系统居然又发布了一条新任务—— 任务七:收拾弗里克残余的手下,查明当年的事件真相。 奖励:洛克将有可能掌管福根基金会。 任务内容倒是可以理解,可是奖励又是怎么回事?华真行去完成任务,洛克得到一个基金会,好像逻辑不太对啊? 这是在调皮还是抽风了?还好华真行已经适应了系统的这种风格。 就算系统不发布这样的任务,其实他也要做这件事情。假如福根基金会落在洛克手上,对华真行而言也算是奖励了,因为洛克如今已是他的手下。 华真行独自在竹林里出神地站了半天,不仅在琢磨系统发布的新任务,也在回味刚才的对话,似有所悟,但尚未完全通透。 过了许久他终于不再多想,将弗里克留下的衣物都塞进土灶里烧了,抹去了所有的痕迹。那枚带徽章的戒指还在他这里,珍贵的神器胸链却让风先生给带走了。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是为了考察、发现与修炼,昨天已有感悟,今天上午遇到弗里克是个意外。暂且不说这个意外,其实这一路的收获很多,找到了好几种炼制春容丹的材料,还发现了可能用来酿啤酒的葎酒草。 来到这里后又做了片儿川和叫化野鸡,都是他从未品尝过的美味,更重要的是发现了大片的竹林。 此刻弗里克已被抹去存在的痕迹,但这片地方还没有探查完毕,木鹊虽然没有了,但可以现场削制一只竹鹊,更加轻便结实。 华真行第二天清晨离开了这片深谷,以长棍挑着一只竹鹊,背包里还装了很多鸟蛋,记录了此地的各种数据,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非索港。 从北索河入海口到达这里,差不多要走八十公里,这里返回杂货铺,地图上的距离是七十公里左右。华真行保持了一个稳定的节奏,走了整整一天,在午夜时分终于赶到了。 他从侧门进了厨房,先将鸟蛋都收进了冰箱,看着冰箱突然又想起,风先生在没有信号的地方也能用手机联系上他,神奇得就像家里的冰箱。 华真行小时候曾天真的以为,冰箱天然的功能就是的制冷,后来他才清楚冰箱的工作原理,压缩机运转是需要插电的。 可是非索港经常停电,他家的冰箱却没事,总能保持设定的温度,这就太神奇了。如今回头看,神奇的不是冰箱而是杨老头。 刚刚把冰箱门关好,就听杨老头在院中喝道:“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华真行推门进了院子,笑嘻嘻地说道:“我出门前打过招呼,您老还给了我棍子和纸鹤,也就一周时间嘛,您猜我发现了什么?” 杨特红板着脸道:“棍子给我。” 华真行双手将棍子递了过去。杨特红接棍一抖,长棍居然化为了一根藤鞭,然后挥起藤鞭劈头盖脸就朝华真行抽了过来。 他一边抽还一边骂道:“我叫你把纸鹤随身带着,你怎么给忘了?你小子也太不知好歹了,我平时教你的道理也都忘了吗?就不会学聪明点,先回到非索港再说?” 华真行抱头鼠蹿,可是鞭影如网,总能把他抽回来,身法再好也跑不掉。这藤鞭打在身上不见伤痕,连条红印都没有,可是每一下都特别疼。 杨老头抽了他五分钟才停手,只见华真行衣衫完好,连发型都没乱,可是浑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疼得龇牙咧嘴,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杨特红在石桌边坐下,藤条一扔,又变成了靠在墙根的一根长棍,板着脸道:“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揍吗?” 华真行低着头,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已经知道了,您老见过风先生了?” 杨特红:“风先生昨天来过,把一串链子交给老墨了。” 华真行:“事情的经过,他都告诉您老了?” 杨特红:“不用他说,我通过纸鹤都看见了。实话告诉你,假如弗里克真要杀你,仅仅凭那只纸鹤也救不了你,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会冒出这种高手。而你也要汲取教训,凡事不能总指望我老人家。” 华真行:“弗里克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找洛克的。这个人虽然死了,但是团伙还在,我需要赶紧去通知洛克。 对了,系统又给我发布了一个新任务,就是收拾弗里克团伙的残余份子,奖励居然是洛克有可能掌管福根基金会。” 风先生临走前问的那个问题,其实就是在提示将要发生的事情。弗里克所领导的那个团伙还有十几名修士,他们一样知道洛克就在非索港,必然会找来,哪怕是为了寻找弗里克失踪的线索也会来。 弗里克如今失踪了,那么他们能找的唯一线索就是洛克了,因为弗里克失踪前就是来找洛克的。 杨老头闻言表情却很精彩,瞪眼道:“又有新任务?你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 元神中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不仅有各种提示信息,还会时不时发布任务。华真行并没有对三位老人家隐瞒,反倒很坦然地告知并向他们请教,这种态度令三位老人家很满意。他此刻又如实介绍了情况,还包括这趟出门的各种新发现。 杨老头听了半天,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我知道了,此事还得好好合计,难怪呢!” 华真行:“难怪什么?” 杨特红:“风先生让我转告你,那个戒面上的徽章,他已经查清楚来历了。故事之后还有故事,就像个套娃,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而且够狗血的。” 华真行:“什么来历?” 杨特红:“我给你个网页链接,你自己先去查一下那上面的介绍,然后再讲风先生的调查结果。” 123、贵族徽章学 杨特红给的是一家私立图书馆的需要用户名和密码才能登入,还必须是贵宾账号才有资格查询华真行要看的资料。这些都已经搞定了,华真行直接看就可以。 罗巴洲过去也称白罗洲,这是一本介绍白罗洲各国贵族谱系的典籍。以东国观点看,就是介绍祖裔、郡望、堂号的,这是过去每家都有的东西,如今大部分人已不讲究,毕竟时代不同了。 可是在白罗洲,这些都是所谓贵族的“专利”,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与混乱,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徽章以示身份。其附属或分支家族,也会在主家族徽章的基础上增添或改变一些标记,然后当成自己的徽章。 由此还诞生了一门很无聊的学科,贵族徽章学,被包装得很高大上,是很多所谓上流社会高端人士装逼的谈资。 东国也有类似的学问,如今属于考古学的范畴,主要是研究几千年前各部族诸侯以及方国的图腾,假如非要用现代事物类比,东国字姓氏本身就带有这种徽章的含义。而在白罗洲,人们主要是研究几百年前以及近现代的徽章。 华真行看的这本书,用网络搜索引擎无法直接搜到相关内容,这家图书馆提供的也是书页的影印版。其中的很多内容缺乏逻辑与严肃的历史考证,充斥了各种怪诞的说法,有些显然就是生编杜撰。 在指定的页面,华真行看到了那个徽章的介绍。 据说在四百多年前,神罗帝国哈斯堡王朝的末期,有一位名叫福根将领在阿比斯山脉的森林战役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受到了帝国元首的册封。 他有三个儿子也都得到册封,后世就形成了三个家族,分别是道森家族、路森家族、陌森家族,其家族徽章都是三棵树,呈等边三角形,只是细节上有所区别。 道森家族的徽章,最上面的那棵树比例大一圈;路森家族的徽章,最左边的那棵树比例大一圈;陌森家族的徽章,最右边的那棵树比例大一圈。 华真行拿到的那枚戒指上的徽章是属于路森家族的,由此可推知,弗里克应该姓路森,叫弗里克-路森,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中间名就不清楚了。 这三个家族之间自古还经常联姻,他们曾拥有大片封地、积攒了巨额财富,当了近代随着社会的变革,他们共同设立了一个家族基金,就是福根基金会,。 在这部典籍中,华真行查到的就是这样的内容。 他在楼上的房间里查阅资料,杨老头在院子里拨通了一个电话“风先生啊,是你给小华发布了一个系统任务吗……那个系统是我们弄的,但你可不能乱来啊……嗯嗯,下不为例!” 华真行元神中出现的“欢想国任务系统”,是杨特红捣的鬼,包括那个梦都是他做的手脚。墨尚同是知情的,也跟着发布任务,后来柯孟朝知道了,又发布了一个很离谱的炼金任务,搞得华真行到现在还没完成呢。 当时三个老头就做了约定,谁也不能擅自给小华发布任务,后续所有任务都要一起商量才行。他们同时还提醒华真行,所思所行不必拘泥于系统,系统是属于他的一种辅助工具,而不是他本人从属于系统。 但是华真行今天告诉他,系统又发布了一个最新的“任务七”。杨老头可是下了一跳,因为他事先并不知情,当即就怀疑是风先生干的,立刻抽空询问,真相果然如此。 刚打完电话,华真行已经下楼来到院中道“杨总,您指定的资料我都看完了,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看不出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杨特红“风先生通过别的渠道,还调查出了这段记录背后的真相。那不是三个家族的故事,而是四个家族的故事……” 杨特红又递给华真行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张打印纸,上面的内容是另一部典籍的影印件,看痕迹已经很古老了,就是某个徽章的介绍。 这个徽章的图案也是三棵树,对比刚才看见的三个徽章,这三棵树都是一样大小,而且比例都是大一圈的。这个徽章出现于三百八十年前,神罗帝国的“五十年战争”时期,是一个福根家族的标记。 这个家族的领主并没有参加过什么阿比斯山脉的森林战役,时间也对不上。他当时拥有一片领地,号称福根公国,面积差不多相当于东国辽海省铁峰市开心县王家屯乡大小,领民人口有好几千,位于某个传统的贫困山区。 一页纸的内容很简单,只是上面的汉森语文字与如今已有很大的区别,哪怕是熟练掌握汉森语的华真行也很难读通,还好已经有人做了标注。 华真行皱眉道“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福根家族?就这么点内容,没别的了吗?刚才网上查到的那份记录和那三个家族又是怎么回事?” 杨特红“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在网上查到的,不然你查一个春容丹的丹方试试?那玩意还不存在。再不然你查一个氢弹的构型?那玩意没有人公开上传。 这一页,来自二百年前的一本书,是风先生托一个朋友查到并标注的,他还查到了其他的情况。福根家族的祖先,当年时那位公国领主,是一位大神术师。 他有三名学徒也是向他效忠的三名骑士,后来也成为了正式的神术师,还建立了三个仆从家族,就是道森、路森和陌森家族,所以才会用那样的三个家族徽章。 有关这位福根大神术师的记载很少,但他的后代倒是很有钱,一百多年前建立了福根基金会。这几个家族的关系一直很密切,结成了一个团体,应该与神术传承有关,就像里的门派吧。 但是福根家族在历史上从来不和那三个家族联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还是身份上有差异……” 华真行纳闷道“可是您让我上网查的资料又是怎么回事?内容对不上啊!” 杨特红“这就是问题所在!有人把福根家族存在的痕迹抹掉了,还篡改了另外三个家族的历史。” 华真行“这是怎么做到的?” 杨特红“只要掌握了话语权,想做到这些并不难。我让你查询的典籍,号称古籍再版,实际上是三十年前的书,里面有的内容肯定是当时编造或篡改的。 那时候还没有如今的互联网呢,有了互联网的话,有些人掌握信息渠道可能会更简单。弗里克掌管了福根基金会,而福根基金会有足够的财力和潜在的人脉,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华真行“那么十年前的事情,就是洛克的老师和同伴遇害,有没有线索?弗里克为什么一直坚持在找洛克,他要找的那本书又是怎么回事,风先生都查出来了吗?” 杨特红“那倒没有。风先生只是托朋友调查那个徽章的来历,打听到的情况就是这么多。但是我们可以自己去分析,我越琢磨越觉得洛克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听着就像罗巴版‘赵氏孤儿’的故事啊!” 华真行“您的意思难道是说,洛克是福根家族的继承人?难怪系统任务会有那样的奖励。” 杨特红突然问道“已经半夜一点多了,你困不困?” 华真行微微一怔“我不困,还挺精神的!” 杨特红“不困的话,就跟我去一趟棕榈庄园找你墨大爷。风先生将那根镶了神石的链子交给他了,他应该已经能打开神器连通的空间,我们去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124、抽丝剥茧 “洛克,你认识这个姓氏吗?” 华真行返回非索港的第二天,就约了洛克在杂货铺见面,他将一张白纸从石桌上推到洛克面前,纸上写着“dieseb?ume”。 洛克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嘴唇都在微微发颤,过了好半天才说道:“我认识,它就是我的老师的姓氏……” 华真行:“这个姓氏很少见啊!” 洛克的神情恍惚道:“这是以前的汉森文拼法,我的老师出身于历史悠久的道森家族。” 华真行:“我从来没听你说过汉森语,原来也很精通啊。既然认识这个姓氏,那么你认识这三个徽记吗?”说着话他拿起笔,在白纸上画了略有区别的三个徽章标记。 洛克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手指着那张白纸,从肩膀到指尖都在发抖,情绪显然有点失控,假如对面坐的不是华真行,他说不定都要出手了。 只听他颤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三个徽章的?” 华真行不紧不慢道:“很无聊的贵族徽章学,也不是什么机密,想查还是能查到的。你先告诉我,你知道什么,然后我再告诉你,我发现了什么。保持冷静,不要激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洛克又重新坐下了,双手紧紧的摁住桌面,眼睛盯着那张白纸道:“这是三个古老家族的徽章,他们拥有共同的祖先,分别是道森、路森、陌森家族……” 看来洛克曾经接受过徽章学教育,但他接受的这方面信息,显然是已被篡改后的历史,内容与华真行在网上查到的资料一致。 他说完之后,华真行又画了一个徽章问道:“这个徽章你认识吗?” 洛克摇头道:“跟那三个徽章很像,但是我没见过。” 华真行又递过去一个文件夹:“看来你受的历史教育有很大的问题,这个徽章是属于福根家族的。” 洛克看完这份资料后既惊讶又茫然,抬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知道福根基金会,但我完全不知道福根家族以及这段历史。” 华真行又取出一枚戒指放在了桌子上:“那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洛克腾地一下几乎是跳了起来,就像突然看见了一条毒蛇,惨白的脸色瞬间涨红道:“它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华真行:“我拣的!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按你刚才的说法,这戒面上应该是路森家族的徽记。” 洛克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开口道:“这是路森家族的家主信物,我的老师道森先生也有一枚同样的戒指,只是徽记不同。” 华真行:“那枚戒指如今在哪里?” 洛克:“他遇难前交给我了,但我现在没带在身上,存在晦丰银行的保险柜里。” 华真行:“路森家族现任家主叫什么名字?” 洛克喃喃道:“弗里克。”说话时他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似乎在回忆一场噩梦。 华真行:“听上去你很害怕这个人,现在不用再担心了,这个人已经死了。戒指是在一具尸体的手上发现的,此人死在非索港西边的深山中,看来他的名字就叫弗里克-路森。” 洛克呼吸急促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怎么死的?” 华真行耸肩道:“谁知道呢!深山荒野充满凶险,他可能是遇害了,这种事太常见了,也可能是受伤或者中毒了,这种情况也不稀奇。是搞勘探考察的人遇到了他,尸体已经处理掉了,这枚戒指是他的遗物。” 洛克失声惊呼道:“这不可能!弗里克的强大超出想象,他怎么可能会意外身亡?” 华真行:“这世上有很多不可能,比如违反自然规律,但是不包括这种事。再强大的人也有弱点,就算他是一名高阶修士,神术修炼本身就有很多风险,搞不好自己都能把自己弄死,他毕竟是人不是神。他或许是死于自身的原因,或许是大意了。” 洛克的声音有点发哑:“也有可能是别的人戴着他的戒指。” 华真行:“我这里有一张照片,你看看有印象吗?” 华真行打开手机出示了一张照片,其实就是他自己拍的,没有拍弗里克胸前的伤口,只有他死后的面容。 洛克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牙关紧咬,腮邦子上的筋都凸起来了,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指节都白了。就这么过了大约十几秒钟,这股力量突然又泄了下去,他颓然坐在石凳上,低头以双手捂住脸,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哭笑声。 是的,这是声音既像哭又像笑,或者一开始是笑后来又变成了哭泣,脸被双手捂住声音有些压抑,却带着一股释放的感觉。 华真行暂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他今天没有一次把所知道的信息都抛出来,而是抽丝剥茧般一点点披露。 洛克的心理防线果然坚固,到现在都没有主动谈当年的事情,但看此刻的反应,估计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今天凌晨,三个老头已经叮嘱了华真行一番,要他在洛克面前注意说话的分寸与火候,而具体的细节,则是华真行自己的临场发挥。 过了好几分钟,洛克终于擦干了眼泪,再度抬头道:“华,很抱歉,我有点失控。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华真行:“我正等着你说呢!” 洛克的真名叫阿瓦吉,他的老师是道森家族的家主,人们都尊敬的称其为道森先生。洛克自幼所知的情况,刚才已经讲过了。 据他所知,道森、路森、陌森是三个历史悠久的家族,拥有共同的祖先,后来还共同设立了一个家族基金,就是福根基金会。 洛克自少年时就跟随道森先生学习,道森先生起初是一位四级神术师,后来晋升为五级。洛克天资聪慧,颇受道森先生的喜爱,他二十岁出头就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见习神术师。 福根基金会的背后其实是一个修士团体,称为福根修士会也许更恰当。在这个团体中,修为最高的是路森家族的家主弗里克。想当年洛克逃离时,弗里克就已经是一名六级大神术师,如今也不清楚其修为是否又有精进。 洛克十六岁那年成为了道森先生的学徒,认识了弗里克的女儿连娜。连娜比弗里克小两岁,接触久了互相之间便有了好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别看洛克现在没剩几根头发,但当年还是很英俊的,而且在福根修士会那一批学徒中也是最出色的。 洛克始终都有些自卑,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远远配不上连娜。但连娜对此好像并不在意,经常鼓励他、暗示他,两人终于私下里开始交往。 在他十九岁的那一年,两人在野外树木间的软草地上,享受了人生中第一次美妙的时光……哪怕现在回想,那幸福的感觉仍令人浑身起电啊。 连娜也担心父亲不会同意她与弗里克的事,两人只是私下里秘密交往,而且当时连娜的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也不必太着急。 洛克则在连娜面前发誓,他一定要成为正式的神术师,然后再成为一位大神术师,只有那样才能配得上连娜的身份,而弗里克也不会再反对他们的关系。多么美好的少年情怀啊,既冲动又励志! 这样的美好时光又度过了三年,洛克二十二岁了,以语言形容,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神术三级巅峰。老师道森先生告诉他,他有希望突破四级,即将成为一名正式的神术师,而道森先生自己也到了突破六级的关口,即将成为一名大神术师。 可是变故突如其来,就在某天夜里,洛克照例又收到了连娜发送的纸飞机,但上面的内容却不是情话,而是用只有两人才能看懂的密语通知他立刻逃走,不能犹豫也不要信任身边的任何人,尤其是防备路森和陌森家族的所有人。 洛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信任连娜,立刻收拾东西就离开了住所。他刚刚离开,路森和陌森家族的成员就袭击了道森家族的驻地,发生了一场激战。 洛克在逃走的路上也受到了袭击,路森家族家主波利的儿子薄恩带着另外两个人把他拦住了。这三人在驻地外围负责警戒、防止有漏网之鱼逃脱。洛克拼命爆发突破拦截逃走,但也被薄恩打伤了。 逃离途中遭遇了拦截,洛克才知道是路森和陌森两个家族已联手袭击道森家族,连娜可能事先听到了风声,才会临时给他示警。 弗里克当时在战场上空掠阵以防发生意外情况,并及时救护自己的下属。道森先生的神术修为,比平日展现得要更加强大,虽然最终被击杀,但也成功将大批袭击者缠住了。事后打扫战场,弗里克并没有找到洛克,然后才听说了洛克已逃走的消息。 这一切是为什么,洛克并不知道。可能是为了争夺对福根基金会的掌控权,那是超出普通人想象的巨大财富,或者是因为道森先生已很有希望成为大神术师,这是弗里克所不愿意看到的。 后来洛克看见了公开的报道,道森先生以及他的随从们都死于一次意外的事故,甚至连阿瓦吉的名字都出现在遇难者的名单中。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洛克逃走后辗转去了好几个地方,尽管他已经非常小心,但还是有两次差点就送命了,都是因为他试图联络连娜或者调查当年的事件真相。最后他隐姓埋名来到了非索港,成为了黄金帮的幕后老大…… 他的暗伤一直没有痊愈,不仅是被薄恩打伤的,也是因为当初突围时拼死爆发,过度运用神术力量而伤了生机本源。 这些年洛克的修为没有寸进,始终还是一名见习神术师,倒是纸飞机越玩越精了。直至他遇见了华真行,这才彻底治好了暗伤,有望成为一名正式的神术师。 这就是洛克讲述的经历,华真行听完后却皱眉道:“你难道没有觉得,有什么事情解释不通吗?你刚才说道森先生在遇难前将自己的戒指给了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话时华真行就盯着洛克的眼睛,似乎想看出什么。洛克低下头道:“就在发生变故的前两天,老师找到了我,不仅给了我他的戒指,还给了我一本书,要我好好保存,又说了一番很奇怪的话。 老师说他即将成为一名大神术师,但这种事情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假如他在这个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我就带着东西立刻离开,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再和任何人联系,除非将来成为一名大神术师,否则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他却不肯解释清楚,只说是为了以防万一,还说但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他也许是多心了。现在看来,他也许早就预料到了什么。 我当时也是莫名其妙,但按照老师的要求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所以在收到了连娜的消息时,我的反应才会那么快,想法是先走再说,然后再设法和老师联系……” 华真行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洛克,你原来的名字叫阿瓦吉,今年才三十二岁,可是样子有点显老啊,我还以为你三十四了。” 洛克不知如何作答,华真行又接着道:“你最近变年轻了,脑门上都长出新发茬了。” 洛克如今明显谢顶了,形容看上去别说三十四岁,至少也有四十三啊,但是最近气色却是越来越好,脑门上也长出了金色的细发茬,看上去有点毛茸茸的。 洛克有些尴尬道:“那要多谢您教我养元术,并帮我治好了暗伤……您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华真行却答非所问道:“我还想问一下,你姓什么,父母是谁?” 洛克:“我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农夫,都已经去世了。我姓詹森,原名叫阿瓦吉-詹森。” 华真行又取出一个盒子递过去道:“这里有一份出生证明,也是在弗里克的遗体上找到的。这份出生证明很特别,还附有新生儿左脚的脚模和右手的全指纹。 这个新生儿和你同名,叫阿瓦吉·福根,今年应该三十四岁了,比你大两岁。洛克,你的个子并不算太高,可是五、六岁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要比同龄人高一截?” 126、六月五日的林间草地 周贺原最近很不开心。上个月他和女友在街边吃面的时候,居然有个当地的黑大个叫了女友黎小央的名字。女友大声答应了,还问对方怎么会认识自己? 结果这是个误会,原来那黑大个是叫的另一个人。那人也是东国来的,叫李小阳。巧合的是,女友居然认出了那个黑大个,对方是当地的名人,叫夏尔。 这里居然有街道委员会、派出所、油泼面、社区文化广场,而且都挂着东国语牌子。在社区文化广场上,每天都会播放当地的民众领袖夏尔的演讲,周贺原与黎小央都看过,却没想到黎小央能在面馆里将夏尔认出来。 黎小央很兴奋,当场拉着夏尔合影攀谈。夏尔身边的李小阳就是东国人,他自己最近的东国语水平也是突飞猛进,因此交流倒没什么障碍。黎小央还分别和夏尔、李小阳交换了联系方式。 通过交谈得知,夏尔和李小阳还是他们新就职的公司的领导, 他们从曼德国“逃”到非索港,坐的那艘就是欢想实业包下来的,乘客几乎都是东国裔华族人。据说非索港不仅能保证他们的安全,还能提供跨国集团的职位,事实果然如此。 在茵国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还不得不暂时滞留海外,能够入职一家跨国投资集团,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以在履历上镀一层金,甚至将来回国后还可以向亲朋好友吹嘘,周贺原和黎小央都是这种感觉。 他们都被欢想实业聘用了,分配到不同的部门,虽然工资很少,但在当地也算是高收入了,而且这才刚刚开始嘛! 周贺原其实就是被家人送到茵国混个文凭,本想毕业后留在茵国但是没能如愿,假如真回了东国恐怕也很难找到满意的工作。 像他这种情况,欢想实业倒也不挑,毕竟周贺原在中国接受了基础教育,好歹在英国也拿到了本科学位。在遍地文盲的非索港,他已经算是高端人才了。 可是高兴了没几天,周贺原就开始闹心了。那天在面馆遇见的夏尔和李小阳,一个是欢想实业的董事、另一个是欢想实业的副总裁。黎小央明显对夏尔更感兴趣、更热情,事后便经常主动联系。 周贺原说过她几次,提醒她当地土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在男女关系方面,可是她却嫌周贺原小心眼。 周贺原在大学四年级才成为黎小央的男友,那时黎小央与茵国前男友刚分手,他们在茵国曾同居了半年左右。来到非索港后,欢想实业提供了员工宿舍,但是两人却没有继续住在一起。 他们的级别还不够,公司的宿舍也有限,所以分配到的只是四人间,当然是分男女的。其实有宿舍住就不错了,以他们的收入倒是租得起当地的民房,很大带土院子的都可以,可是那破条件也太差了,而且远没有宿舍方便。 昨天夏尔约黎小央出去“刷面”,这帮没见识的土著,不就是碗面条嘛!黎小央居然就单独去了,而且都没跟他打招呼! 周贺原在心中忿忿吐糟的时候,已全然忘了刚来到这里时见到油泼面馆的惊喜,而且自己也曾带着黎小央兴冲冲地打卡刷面。 最可气的是,黎小央不仅搭上了夏尔这个黑大个,吃面的时候又搭上了一个名叫洛克的白秃子。两人互加了好友,黎小央还转发了对方社交媒体账号的截图…… 夏尔最近也有点小憋屈。他吃面时遇到了一位的东国姑娘,与李小阳的名字发音几乎一样,是欢想实业新招聘的员工。姑娘很热情,明显已被他的魅力所折服、很是仰慕他。 以他的习惯,在这方面是不太拘束的,但李小阳却提醒他不可以乱来。不来就不来吧,可是李小阳最近又派给他一个任务,让他介绍那姑娘和洛克认识,这是什么意思? 夏尔是个心大的,倒没有太介意,洛克也是好朋友。 夏尔不介意,可是洛克很介意。因为洛克已经知道,就是这个姑娘在社交媒体上发了刷面的照片,结果拍下了自己清晰的正面照,福根基金会很可能根据这个线索找到了他如今的藏身地点。 但是故意和黎小央接触,是华真行安排的,洛克只得依计行事。 按华真行的意思,对方既然已经注意到黎小央的社交账号,不妨将计就计,通过她透露更多的信息,比如洛克本人的社交账号。洛克原先是不玩这个的,还特意新注册了一个海外社交媒体账号。 洛克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昨天上午华真行把他叫到杂货铺,晚饭时间他就和黎小央见面认识、互加好友,在巧妙的暗示下,看着对方转发了自己社交账号信息。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但又必须做出某种选择。 华真行昨天拿出那份出生证明后,洛克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是福根家族的继承人,而福根基金会原本是属于他的,由此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老师道森先生是自己守护者,老师应该是打算等到他成年、同时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的时候,才会公布这件事。而弗雷克不知何时知道了他的身份,想阻止老师公布,同时也想除掉他,所以才会联合陌森家族突然发难。 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搞不明白。为什么在三十年前,有关福根家族的历史都被篡改了?自己的“父母”为什么是普通的农夫,他直到十六岁才机缘巧合成为老师的学徒?老师为什么要隐瞒他的身份,而弗雷克为什么一直等到他二十二岁那年才突然动手? 昨天临走前,华真行说过一番话:“很多问题可能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但有一件事很明确。既然在弗里克的身上发现了你的出生证明,上面有你的脚模和指纹,就说明弗里克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那么当年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清楚。弗里克的目标其实是你,你的老师和同伴都是为了保护你而死。尽管除了你的老师,其他很多人也许并不知道真相,但他们确实也是为了保护你而死。 这不是你错,是有人做了不应该的事。这些人如果追杀到非索港来,新联盟一定不会允许他们无端加害自己的成员。你也不必再逃,恐怕想逃也无处可逃,而且你有责任为老师和同伴报仇、有义务让这些人受到惩罚。” 沉思中的洛克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目光突然凝固了,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他昨天下午刚刚注册的社交账号显示,有一为陌生人发来了好友申请,看对方登记的信息是一位五十岁的米国男性,名字叫“六月五日的林间草地”。 126、等我的通知 洛克握着手机的手在轻轻发抖,但很快又稳住了。他做了个深呼吸控制住身体和情绪,这个日期、这个地点,是洛克终身无法忘怀的,对方起了这样的网名,也能让洛克一眼就知道她是谁。 洛克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打开私聊窗口,很直接地发送了留言。 新时代的金典行:“连娜?” 六月五日的林间草地:“快逃!” 新时代的金典行:“十年前,我就已经亡命天涯。” 六月五日的林间草地:“是现在,立刻就离开,弗里克已经知道你在几里国非索港。” 新:“弗里克已经来了,是吗?” 六:“是的,他已经赶往你那里,千万不要再让他找到你。” 新:“我自问没有犯任何错,为什么要逃亡?” 对方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一句,愣了十几秒才回复。六:“弗里克会杀了你的!你刚才也不应该点破我的身份。” 新:“请问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亡命天涯还不够!哪怕躲到了世界的尽头,十年后还要面对你们一家无休止的追杀?” 六:“不,不要这样说,会让我心如刀割。” 新:“心如刀割的人不是你。” 六:“我只是听说,你的老师在秘密研究黑魔法,已将灵魂出卖给魔鬼,所以他和他的学生们都要被铲除。” 新:“我们天天在一起,你很清楚,我根本没有学习任何黑魔法。” 六:“是的,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新:“既然如此,想必你也更清楚,这根本就是一个捏造的借口。你的父亲、你的丈夫,你的整个家族,十年前杀了我的老师和同伴,还要满世界去追杀我这个学徒,理由就因为我的老师当年可能在研究黑魔法,告诉我,你自己能相信吗?” 又是几十秒的沉默。六:“你是无辜的,所以不要白白送了性命。我悄悄联系上你,就是希望能救你。” 新:“你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无辜的人,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一次又一次亡命天涯?而背负满身罪恶的凶手,依然是这个世界上的名流显贵? 想显示你的仁慈、高贵和正义吗?那应该去劝阻你的父亲和丈夫不要再作恶,让无辜者得到洗脱,让恶行受到惩罚!” 对方显然被这番话问懵了,又过很长时间才回复道:“我阻止不了他们,但我真的是想救你!快离开那里,不要留下任何线索!弗里克几天前就已经出发去找你了。” 新:“你们怎么知道我在非索港?” 六:“你最近认识了一个东洲姑娘吧?太大意了,不知道如今的智能搜索技术已经很发达。她拍到了你的照片发到了网上,地址是非索港,被弗里克查到了。” 新:“那你为什么等到今天才来提醒我?” 六:“弗里克查到了你在非索港出现,但我们没有你的联系方式,线索只有那一张街拍照片。这边有人在追踪那个姑娘的账号,直到昨天才发现了你的社交账号信息。我也注册了一个号,冒险通知你。” 新:“弗里克已经出发好几天了,很可能早已找到我,你不觉得现在才通知有点晚了吗?” 六:“我刚刚得到你的联系方式。” 新:“不,事情不是这样的。在弗里克出发前,你应该就已经知道我在非索港,假如真的想救我,为什么不立刻赶到非索港来找我,通知我危险已至? 今天联系我,主要是想知道我是否还活着吧?假如你尚有一丝天良未泯,就请告诉我真相,不要再扯什么黑魔法,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已经卑微到尘埃中的我?” 这十年来洛克隐姓埋名,福根基金会找不到他的消息。但他想搜索福根基金会的消息并不难,弗里克等人仍然是白罗洲的名流显贵。 在他逃走三年后,连娜嫁给了薄恩-陌森,就是当年打伤他的那个人,陌森家族的家主波利·陌森之子。五年前波利-陌森去世,薄恩成了陌森家族的继任家主。 身为薄恩之妻、弗里克之女,连娜是一位令人羡慕的贵族名媛。就在昨天,洛克还搜到了几张连娜出席一场慈善晚会时的近照。 她还是那么美丽性感、优雅高贵,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对比十年前只是褪去了几分青涩,举止却更加自如得体、性感迷人。而洛克照镜子看看自己,当年的翩翩少年已被某些人厌恶地称为白秃头。 洛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伙子,在非索港这个人间地狱生活了十年,还成了最神秘的黑帮老大,不心狠手辣也不可能走到今天,心机和手段都不简单。 可是洛克始终保留着一处软肋,就是连娜,在绝望的人生中必须能看到世界的一丝光亮,否则感觉很难熬下去。这也许很荒诞,但对洛克而言又很需要,谁都需要一种身心的寄托,他年复一年地在折纸飞机,还折出了很多技巧与花样。 直到加入了新联盟之后,洛克才找到了新的寄托,看见了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色彩与光亮,既是属于他的,也是他亲自创造的。 比如那五家油泼面馆,华真行当初在讲述想法时,洛克就完全被打动了,所以才会主动投资操办,这是曾经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对他而言仿佛意味着一种新生。 曾经的软肋或许还在隐秘处保留着,但是昨天华真行在杂货铺中,又特意朝这个软肋捅了一刀,拨开了一个血淋淋的、他潜意识中从来不愿去直面的真相。 华真行当时对他说:“你所认为的善良与仁慈,都是伪装成的幻像。你看连娜的近照,人的身心状态是能看出来的,她很享受财富与身份带来的安逸、富足与高贵的感觉。 可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家族都做过什么,他们都是血债累累的杀人凶手。她并没有选择决裂,安然与之相处,享受杀人凶手能给她带来的头衔和身份,并以高贵优雅示人。 你还记得凯莉吗,就是被王丰收一枪干掉的那个凯莉,我看她比凯莉也强不了多少,至少凯莉不像她这么扭曲、这么虚伪、这么分裂。” 这番话是从华真行嘴里说出来的,也可能是几个老头教的,总之这一刀捅得可够狠的,差点让洛克喘不过气来。 洛克当时拿着一只刚折好的纸飞机说道:“她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我很同情她。” 华真行不禁恼怒道:“看看她,再看看你,尤其是我第一次见你时样子,究竟谁是可怜人?” 洛克答道:“我愿意用高贵的心灵去原谅她的卑微。” 这个回答把华真行也给整懵了,组织了半天语言最终才道:“好吧,随你!” 昨天夜里洛克一直在想,注册并暴露那个社交账号后,自己会不会收到连娜的消息?假如收到了消息,又意味着什么? 今天果然收到消息时,洛克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平静得多,与当年接到纸飞机示警时的感觉已全然不同。他说的很多话仍然有些冲动,但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了。 比如他刚才很想问连娜,之所以现在联系他,是不是想试探他是否还活着,是不是因为已经联系不上弗里克?但他还是忍住了,此时还不能透露弗里克已身亡的消息。 当然了,洛克这个社交账号上交谈的内容,华真行那边都能同步看见。这个社交软件能在几个终端上同时登陆,并实现信息同步。 洛克问出那个问题后,就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 连娜好像有点崩溃了,或者说终于被击溃了某道防线,回答道:“我听说你带走了一样东西,道森先生留下的东西,是非常重要的神术典籍。阿瓦吉,你有没有带走那样一件东西?” 新时代的金典行:“是一本打不开的书吗?黑色封皮金色条纹。说我的老师在秘密修炼黑魔法,你们两个家族才出手,难道那就是所谓的黑魔法典籍?可是你们为什么也想得到它,难道也要修炼黑魔法吗?” 六月五日林间草地:“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后来听说你带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不希望他们找到你,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东西。” 新时代的金典行:“假如我把东西交给你们,能放弃对我的追杀吗?” 六月五日林间草地:“我不知道,这种事情轮不到我做主。但你要真想这么做,我可以帮你劝阻他们,拿到东西之后就不要再追杀你。但无论如何,你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新时代的金典行:“你不能做主,就去找能做主的人。弗里克走了,福根基金会现在谁说了算,应该是薄恩-陌森吧? 你去告诉他,已经联系上了我,而我愿意交出当年带走的那本书。但是交易方式,包括时间、地点都由我决定,叫他们等我的通知!” 127、扎辛的故事 “有些话,你何必说得那么狠呢?无论如何,她用这种方式联系你,假如弗里克还没找到你,说不定真可能救了你的命!你自己也说过,她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你愿意用高贵的心灵去原谅她的卑微。” 这是华真行推门进来对洛克说的话,地点不在非索港市区内,而在棕榈庄园主楼的三层。除了华真行、曼曼和三个老头,只有欢想实业的个别高层知道洛克在这里。就算福根基金会能在新联盟内部收买眼线,此刻也查不到洛克的行踪。 知情者之一的曼曼,其实也只知道洛克先生需要暂时躲起来,这是一个保密的任务,至于具体的内情她也不会追问,因为小华说了要保密嘛。 北湾矿业是欢想实业的全资子公司,而金典行又是北湾矿业的控股子公司,洛克则是金典行的负责人。按照欢想实业集团的构架,孙公司的负责人其级别相当于供销分社的主任,是第五级的职务。 但是金典行很特别,它的母公司北湾矿业只是一个空壳,目前没有别的业务。提炼矿金的任务如今大部分都交给了金典行,金典行还投资了五家面馆以及生产酱、醋的企业。 金典行的利润非常高,将大量流动资金都以往来款的名义提供给了总公司,支持欢想实业收购重油发电厂项目并继续建设。再加上洛克本人的特殊情况,所以他担任的虽是五级职务,享受的却是七级待遇。 主楼的三楼,除了最东端那个带着弧形落地长窗的奢华大套房,另外十二间客房也都是高档套间。最大的套房是留给庄园主人风自宾的,风自宾“不在”的时候小华也住过,如今还有四个套间改造成了董事办公室。 洛克在欢想实业体系中的地位虽然不低,享受七级待遇,但也达不到董事的级别,今天也在三楼占了一间套房,算是超标了。 华真行刚才就在洛克的隔壁,同步旁观了“新时代的金典行”与“六月五日的林间草地”之间的谈话。 关闭了聊天软件,洛克将手机反扣在桌上答道:“这就是我原谅她的方式。我表示愿意将那本书交给他们,并要他们等我的通知,那么其他人包括薄恩-陌森将都会看到这段对话记录。” 华真行又赞道:“叫他们等我的通知!你最后这句话说得太帅了,果然有黑帮老大的风格。” 洛克尴尬道:“不要再取笑我,早就没有什么黄金帮了,我也深以那段经历为耻。” 这时外面又有人敲门:“华,你在这里吗?我把饭打上来了。” 华真行开门道:“谢谢曼曼!就在这屋一起吃吧。” 洛克躲在这里,华真行也住到了隔壁,曼曼跑过来了,特意在一楼食堂打饭上楼。可怜的洛克也能吃到热乎饭了,假如华真行不在,可没人会特意给他打饭。 因为曼曼在场,吃饭时华真行和洛克都很默契地没有再谈福根基金会的事。华真行又聊起了这次出门的各种见闻,只是没有提遭遇弗里克的经过。 华真行说下次可以一起去,不仅现场做片儿川和叫化野鸡,还可以来一道石锅鱼,曼曼感觉非常开心。这顿饭的气氛很轻松,算是舒缓了一番洛克的心境。 吃完饭几人又坐下一起喝茶,受华真行的影响,洛克和曼曼都习惯喝茶了,不仅会喝还会泡。喝茶闲聊时华真行问道:“洛克,你的老师当年有没有告诉你,在成为正式的神术师之前,需要经历什么样的磨练?我看你的修为也差不多了。” 他的语气很随意,洛克却很认真地放下茶杯道:“老师说过他自己的经历,要经受魔鬼的诱惑。” 曼曼好奇道:“什么魔鬼,怎么诱惑他的,很吓人吗?” 在曼曼这个小姑娘面前,洛克说话还是很注意分寸的:“据说一点都不吓人,反而很迷人。当然了,老师还说过,也有前人在冥想中遇到了很恐惧的事物,甚至神智失常,所以迈出这一步也有凶险。” 华真行:“那么他提过要怎样通过考验吗?” 洛克抬起头,视线的焦距似乎看着远方:“老师说过,冥想中出现的这种考验其实并不难,最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自己正在经受什么?在大部分神术典籍上,都说那是魔鬼编织的幻境,提醒人们不要受诱惑……” 所谓“魔鬼的诱惑”,在另一套修行体系中又被称为“魔境”,通常被认为是内心深处某种欲念的折射与放大。这种欲念已不是简单直接的生理冲动,它会以各种复杂的形式和场景表现出来,这是洛克的老师道森先生当初的教导。 华真行听完后又追问道:“你的老师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洛克耸了耸肩道:“在冥想中,当然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总之就是不受诱惑。至于日常生活中嘛,我的老师一直单身,他当时感叹了一句‘什么是虚幻的魔鬼与真实的人’,然后带着一大笔钱出去玩了一个月。这些都是我认识他之前的事情,我也是听说别人讲的。” 曼曼:“啊,他去什么地方玩了?” 华真行摆手道:“这不重要!我倒是很好奇,他为什么一直单身呢?他是道森家族的家主,难道不想将家族传承下去吗?” 洛克低下头道:“我当初也不知道原因,只是听他偶尔说过,道森家族所守护的荣誉将在他手里终结。” 华真行岔回话题道:“他就是这么拒绝了魔鬼的诱惑、通过了上帝的考验?” 洛克摇头道:“他并不认为那是上帝的考验,只是对自身认知能力和意志力的考验。假如这两点不符合要求,便无法成为正式的神术师,其中认识能力的考验是主要的。” 曼曼追问道:“你的老师并不信仰上帝?” 洛克:“他虽然一直宣称自己是虔诚的信徒,但其实是个理性主义者。上帝对于他只是一种概念而已,哲学与逻辑的概念。” 华真行:“什么理性主义者,我没太听明白,你能仔细说说吗?” 洛克:“我刚成为学徒不久时,曾问他为什么信仰上帝。他给我画了一张表格,竖轴是人,分两种情况,信仰或者不信仰上帝;横轴是上帝,也分两种情况,它存在或者不存在,这样就能得出四种组合。 第一种组合,人信仰上帝,上帝也是存在的,结果是这个人上天堂。 第二种组合,人信仰上帝,但上帝并不存在,结果是这个人既上不了天堂也不会地狱。 第三种组合,人不信仰上帝,但上帝是存在的,结果是这个人下地狱。 第四种组合,人不信仰上帝,上帝也是不存在的,结果还是既上不了天堂也不会地狱。 他并不知道上帝是否存在,也无法确定其存在或不存在,但根据理性的选择,还是信仰上帝。” 他一边介绍一边在纸上画了个四方格。曼曼也听懂了,点头道:“哦,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华真行却哭笑不得道:“就这四种吗?他有没有想过其他情况,比如信上帝需要付出的代价,这世上是否有人就算信仰上帝也上不了天堂,而有人就算不信仰上帝,也可以有别的选择,比如能去比天堂更好的地方。” 洛克似乎是被茶水呛着了,咳嗽几声道:“华,我们的文化背景不一样。” 华真行:“对,是不一样,无论多么理性的思考,其实还是受见知的影响。就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们还是谈魔鬼的诱惑吧,听上去好像很简单啊?” 洛克却摇头道:“我刚才说的只是老师在冥想中遇到的情况,这样的考验的确不难。他曾郑重地对我说过,真正凶险的经历其实是他做的一个梦。” 一听见梦这个词,华真行立刻就有所警觉,凑近道:“我很感兴趣,你再仔细说说!” 洛克:“有一天夜里睡觉的时候,他居然做梦了,梦见自己身处一个神秘的藏书室中,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部典籍,记录了成为大神术师的秘密。而周围的书架上,还有很多部典籍,都是传说中才有的各种神术。 他告诉我,假如当时不是很清醒、已经知道是在梦里、察觉出那是魔鬼的诱惑,恐怕就真会翻看那些典籍了,说不定还会按照典籍中记载的内容去修炼。假如是那样,大概率会出事的,可能就被魔鬼诱惑了。” 华真行追问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做梦?” 曼曼却提醒道:“按你说的三境修为元神清明,其实就几乎不会再做梦了,就算在梦中也能知梦。” 道森先生不是在冥想时遇到了幻境,而是在睡觉时进入了魔境,这样的考验更有迷惑性和隐蔽性,也是所谓魔境的魔幻之处。 元神清明者自能梦中知梦,出现那样的梦境本就不正常,所以更要保持清明的心境,这才是真正的定力与认知能力。 华真行突破三境修为的时间还很短,区区几个月而已,而洛克和曼曼拥有三境修为的经历可比他长多了,所以曼曼居然还能提醒华真行。 华真行扭头道:“曼曼,你的部族中有没有类似的传说,古代的那些祭司是怎么更进一步的?” 曼曼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思索这开口道:“听了洛克先生刚才的话,我也想起来一个故事,是扎辛族长告诉我的……” 海神部族曾经很强盛,可是后来因种种缘故分崩离析已濒临消亡,曼曼所在的这支族人不断迁徙,颠沛流离中生存日渐艰难,只剩下了两名祭司。 其中一位祭司年纪已经很大了,修为和现在曼曼一样也是三境,在迁徙的路上终于迎来了突破的契机。某天他在修炼时看见了美妙的未来,族人们终于到达一片安宁的膏腴之地,建立家园过着富足、祥和、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另一位祭司,另一位祭司则赶紧提醒他:“祖先们转达海神的谕示,那是虚幻的歧途,不可以堕落其中,要坚守纯净的内心。” 老祭司却说:“我知道,但是我想。我的纯净的心已经在那里,不想继续受煎熬。” 这位老祭司便日渐衰弱,也失去了神力,不久后的某一天夜里,他坐在沙丘上去世了,还面带笑容……这便是扎辛对曼曼讲的故事。 128、魔境 听完了洛克和曼曼的讲述,华真行已大致明白修为从三境突破到四境时,会遭遇什么样的考验,或者说需要经受什么样的磨砺。 古人称其为魔境劫,这个名字挺吓人的,但是剥去其神秘的外衣,无非就是一种心理与生理的双重现象。 说是心理现象,因为它主要发生在意识层面,于极深的定境中感官屏蔽了外界的刺激,反而感知到原本并不存在的事物,理论上这是一种幻觉。 说是生理现象,因为它不是医学角度的一种精神性病症,而是身心达到某种状态后,几乎必定会发生的反应。 只要有足够的定力与认知能力,想通过这个考验的确不难。而修为达到三境圆满,可以进入这种极深的定境中,本身就说明其人定力不俗,只要不受到意外因素干扰,定力并非主要的问题。 至于认知能力,是指元神清明能分辨魔境,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自古破魔境有观法、有止法,所谓观法就是见怪不怪,所谓止法就是熄念喝退。 修炼到这个地步,只要能意识到什么是魔境,通常都有定力不受其影响,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磨砺元神产生一种蜕变。 可是自古为什么又有很多人将魔境形容得那么凶险呢?对于两种人来说,它的确非常凶险。 第一种人就是精神状态有问题的,这种问题可能是常人所有也可能是修士所特有。随着修为的提高,却无法正确认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现象,就可能导致认知与现实的错位。 这就像某些家境很普通、能力也很普通的人,因某种缘故突然得到一大笔钱,自我认知和实际能力之间发生错位,生活失去了合理的规划,进而导致行为异常,甚至染上各种恶习。 不少设黑赌局的庄家、搞投资诈骗的掮客,就专门喜欢找这种人,因为他们定力与认知水平驾驭不了自己所拥有的财富。 其实华真行在半年前只是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他也等于是突然得到了一笔巨额财富,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魔境呢? 又比如说这两天的洛克,本是亡命天涯的落魄之徒,却突然成了福根家族的继承人,这也是现实中的魔境啊! 魔境并非坏事,事实恰恰相反,它是身心境界得以升华的阶梯,就看人能不能迈过去。修炼中魔境当然不是外面有谁要找上门害你,而是来自内心的缺憾与渴求,而谁又能没有缺憾与渴求呢? 沉沦于魔境者,往往都认为自己本就该有那样的际遇,一旦陷入其中,很可能会导致精神与行为异常,至少也是修为不得寸进,甚至完全失去。 还有另一种人遭遇魔境也很凶险,就是俗话说的散修或野怪。他们得到的传承并不完整,或者本身就存在问题,往往缺乏师长的指点,就算有师长指点可能也不得法,事先心中无数,猝然遭遇不知该怎么去面对。 在扎辛讲的那个故事里,那位老祭司又是另一种情况。他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也明白前辈祭司的教导,但偏偏愿意沉沦于魔境。他能分清魔幻与现实,却没有选择继续面对绝望的现实。 对于大部分修士而言,如何勘破魔境早已成为传承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有师长的提醒和保护,都知道正常与正确的应对方式,其实真正难的反而是怎么修炼到这一步。 就比如洛克吧,当初曾被老师和同伴视为天才少年,可是因为意外的受伤,蹉跎十年也未到达这个关口。 华真行大前天在高山深谷中,想问风先生突破四境的问题,风先生却告诉他可以来问问曼曼与洛克。华真行当时还很纳闷,因为这两个人也没有突破四境,但今天他还是特意开口问了,果然有所得。 华真行此刻已有大致的判断,洛克的火候差不多了,而曼曼的修为应该还差一截,至于他自己嘛,其实也快了。 他们在套间客厅里喝茶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棕榈庄园西部园林的那座棚亭中,有四个人也围着一张小桌在喝茶,就是三个老头加风先生。 杨特红似有些不满道:“如何破魔境,应该先来问我呀!” 风先生:“是你自己没打算说,要不然早就告诉他了,不是吗?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好多事。当时见小华恰好有所感悟,就建议他去问问曼曼和洛克,现在情况你也看到了,挺好的! 我想问问您老人家,不要说破魔境了,破妄心、破真空又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如今各门传承已经相当完善严密,洛克和曼曼从他们的长辈那里得到的指点,应该就是最好用的。” 墨尚同点了点头:“倒也是!” 柯孟朝皱眉道:“小华年纪还小,是不是太早了点?” 杨特红却笑了:“这说明他起步早,修为精进神速。” 风先生:“这也没什么早晚的分别。老杨啊,你总喜欢讲顺其自然,怎么到了小华这里就不自然了呢?若说精进神速,有人还一生下来就是神仙呢!若说突破趁早,有人几千年前就是神仙了!所以修行没法以早晚比较,因人而异,自然而已。” 柯孟朝展开眉头道:“因人而异,这倒没错。” 风先生端起杯子翘着二郞腿道:“我教过一个徒弟,他从第一天修行到金丹大成,不多不少只用了一年时间。我也从来不认为他精进神速,更没有吹过牛。” 杨特红:“得了吧,你现在不是在吹牛?情况我们都知道,你那是走了狗屎运,从小就有别人帮他打好基础了。” 风先生:“你们也从小就给小华打好基础了啊。” 三个老头一齐点头道:“那是当然!” 风先生又侧过身子,抬头望向主楼道:“前天夜里就回来了,啥时候做溏心鲍啊?黄金周长假都结束了!” 柯孟朝:“孩子不是正在忙事情嘛。” 风先生:“洛克叫福根基金那帮人等通知,那就等着呗。等到这边准备好,等到他们那边做出决定,这两天也没什么事。” 就在这时,三楼套间客厅里的华真行站起身道:“我今天晚上就回杂货铺了,溏心鲍备好了,明天就该做菜了。洛克,你也别着急,就在这里好好修炼吧,饿了就吃辟谷丸,我这里有断续胶加工的辟谷丸,还可以补益元气呢!” 曼曼:“我泡发了二十多只溏心鲍,明天做不完,回头还可以接着做。” 洛克:“我真想尝尝华的手艺……提起这东西我突然想起来了,有人要在非索港投资设厂。听说是一位东国红港来的黄老板,他想开一家溏心鲍加工厂。 这位黄老板托供销社第三分社的高主任,来找王丰收的门路,想谈合作建厂的事情。他出资金和技术,并有销售渠道,希望这边提供场地、组织并培训工人、保证生产秩序。 华,你也会加工溏心鲍,这个加工厂我们完全能自己搞,金典行就可以投资,场地更好安排,人员也是现成的,我看海神族还有很多人没工作。” 华真行:“你怎么不早说?” 洛克:“这就是前天晚饭的事情,在面馆里谈的,昨天一大早我就被你叫到杂货铺了,然后就安排到这边躲起来了,还没顾过来说呢。” 华真行:“杨总从小就教育我,遇到一件事,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可以紧张但不能慌乱,也不要忘了还有别的事。我跟王丰收打招呼,找那个黄老板谈谈,的确是个挺好的项目,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洛克:“因为需要你操心的大事太多了。” 华真行一副高人范,轻轻摇头道:“不多不多,按部就班。” 129、风环扇 当天晚上华真行回到了杂货铺,刚进门没多久李敬直就找来了,华真行正在厨房里熬制溏心鲍呢。曼曼已经把干鲍泡发得差不多了,华真行昨天找洛克谈话之前,一大早就把汤给吊上了,一直焖煨到现在。 厨房的九口丹炉中也有陶器,坚固难损扣之有金声,一向就是用来熬汤的。华真行又添了一些辅料,并从汤里捞出了另一些已熬透的佐料。 熬制这种汤汁要有耐心,有些佐料先放,熬到一定时间后还要捞出来,有些佐料要到最好才能放。李敬直一边打下手一边吸着鼻子道:“这是什么汤啊?太香了,闻着口水直流!” 华真行:“给溏心鲍入味的汤汁,熬了差不多两天一夜了,明天中午吃。” 李敬直:“这么奢侈的汤,就做一道菜,是不是太浪费了?” 华真行:“那哪能呢!回头滤净收起来当老汤,过几天加些辅料继续熬,再做一次溏心鲍,以后还能拿来做别的菜。” 李敬直咽着口水道:“哪怕就是下碗素面,浇一勺汤浇里面,那味道也老好了……过几天还要再做一次,能赏个光让我也尝尝吗?” 华真行笑了:“不用下次,你明天就来吧,中午一起吃。” 李敬直憨憨道:“那怎么好意思啊!我听说你明天打算请客。” 华真行:“你也一起啊,顺便把沈四书、范达克、王丰收、崔婉赫他们四个也叫来,我请客。” 李敬直:“就他们四个吗,不叫大金子、阳支书、唐财神?” 大金子就是雷大金;阳支书是李小阳,因为他曾经在东国一家大型国企当过支部书记;唐财神是唐森至,曾担任过东国某地级市财政局的总会计师,如今又在欢想实业管财务。他们三个加李敬直就是欢想实业的四位副总裁。 华真行:“这次的溏心鲍是按人头准备的,暂时没做那么多。” 李敬直搓着手道:“吃独食多不好意思啊,其实我们几个可以两人分一头嘛。” 华真行:“等眼下的事情搞定了,我会专门再做一桌庆功,这次还泡发了不少溏心鲍呢。” 李敬直:“那就好,那就好。” 华真行:“你大晚上找我来干啥,不是就为了帮忙打下手吧?” 李敬直:“刚才闻着味,馋得差点忘了正事。机枪搞到了,东国外贸版的八零式通用机枪,带支架,一共有四挺。” 可以当重机枪用,一千米距离火力压制没问题,射速每分钟六百多发。配二百发的弹链,不到二十秒就打完了,每挺机枪要再配两个备用弹链吗?” 华真行想了想:“二十秒钟之内差不多就应该解决战斗,假如二十秒还搞不定,那帮人也不会给你换弹链的时间,说不定已经杀到近前了……还是各配一个备用弹链吧,打完了暂时别过去,再补一轮枪,防止还有人没死透。” 李敬直:“那四名机枪手都用谁呢?机枪、支架再加两盒弹链,份量挺沉啊,要快速潜入到伏击位置,一般人可不行。” 华真行:“你、我、大丰收算三个,你再推荐一个。” 李敬直:“那就让沈状元上吧,他也行的。” 沈状元就是沈四书的外号,华真行问道:“我还以为你要推荐大壳子呢,看不出来,沈状元还是文武双全?你们总叫他沈状元,他究竟是什么状元啊?” 李敬直:“是他自己吹的,小时候是他们中学的状元。” 华真行:“大丰收和沈状元一左一右,和我们两个都是三十度夹角、八百米左右距离,负责侧翼交叉火力。我们两个堵正面,再带上八二炮,还剩四发炮弹呢。我背炮管和两发炮弹,你背另外两发炮弹,再加上机枪,能行不?” 李敬直:“你能行我就能行,炮管也给我吧……这样是不是太凶残了?” 华真行:“料敌从宽,有备无患。” 李敬直:“战场该怎么布置,到时候再看具体情况,还要再想想怎么更能保证洛克的安全。至于你,是不是明天晚上抽空去练练枪啊,熟悉熟悉。” 华真行:“东国外贸版八零式通机,我玩过的,墨大爷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杨总带我在荒滩上试过,连拆装保养都会,没问题的。至于战场嘛,洛克会选好的,就是我们指定的位置。你明天中午直接过来吃饭吧,再叫上他们四个。” 新联盟当初为何要扶植夏尔的表舅科努中校,让他成为当地武装势力驻军的主官?不仅因为原先的主官卢卡斯上校对新联盟有敌意,更是为了将势力渗透到军营里、稳定非索港的局势,保证新联盟以及克林区的发展有一个安定的环境。 科努如今也是上校了,新联盟还向当地军营中派遣了帮扶顾问团队,组织了很多极具特色的文化娱乐以及军民共建活动。 影响力渗透当地驻军中还有很多好处,比如方便采购装备。军事装备需要有采购渠道,虽然很多国家都愿意卖,但直接去买的话恐怕找不到门路。原先北湾货运就是干军火走私的,已经被新联盟铲除了,而且他们的生意在新联盟眼中只是小打小闹。 李敬直组建巡逻队,其实就是按照武装部队的编制打造的,克林区收缴的各色武器一律不用、统统暂时封存,巡逻队配的都是东国军队制式装备。这一点非常重要,装备不正规,训练就不可能正规,战斗力也无法保证。 用各种型号与体系的枪械,那只能是黑帮。对于军队而言,那样从后勤保障上就有极大的难度,训练与作战时更是会出各种问题。一位士兵常用的枪械换了型号,还需要重新适应并训练呢,假如不是一个体系的制式装备,弹药和零件都无法互换通用。 为什么巡逻队起初只有一个连的规模,不是欢想实业没有钱,也不是新联盟没有人,可是大批量装备统一标准的制式武器,民间市场根本无法保障啊,走军方的渠道就很方便了。 新联盟出钱,通过当地驻军去下单采购,能买多少就看钱够不够了,科努上校那里也能得到不少好处,还可以贿赂守卫阵线的上级,让他们别管非索港这边的闲事。 搭上军营这条线之后,巡逻队已经扩编了,目前编制是两个连,总数大约三百人。这四挺通用机枪原本就是替巡逻队采购的,加上支架可以当重机枪用。重机枪虽然名字中有个“重”字,其实还是一种轻武器,但对付人肉目标威力已足够凶残。 四挺机枪在二十秒之内,以交叉火力将八百发子弹全部倾泻过去,再好的身法也躲不开啊,无须精确瞄准只需概率射击,更何况华真行还准备了四发八二炮弹呢。他并没有打算让三个老头帮忙,也不应该凡事都依赖或烦劳几位老人家, 说着话华真行已经开始收拾厨房,李敬直问道:“这锅汤已经炖好了吗?” 华真行:“不用管它,已经做得了,就这么小火慢慢煨,夜里火灭了就盖锅焖着,明天再煮一下可以直接出锅了,浇汁现调。” 第二天上午李敬直来得比曼曼都早,他和曼曼先后进厨房帮华真行打下手。溏心鲍只是主菜,这么多人吃饭当然还做了很多别的菜。 杨老头今天直接从杂货铺里起床下楼,也不知道他是啥时候回来的,他是主人不是客人。 欢想实业的顾问,东国援建项目指挥部的雷云锦总工程师也来了,他是小华请的,还特意找欢想实业那边派车去接。范达克、沈四书、王丰收、崔婉赫这四个人是约好了一起到的,就在开饭前不久。 杨特红、雷云锦、李敬直、曼曼、沈四书、范达克、王丰收、崔婉赫,再加上华真行自己和风先生,今天这顿饭不多不少一共十个人。 将一张长条桌搬到院中,众人要么进出厨房帮忙,要么坐在院里陪杨总和雷总说话。华真行特意跑出来问了一句:“风先生怎么还没到,他今天会不会来?” 杨老头笑道:“你只管做你的,菜得了他自然会到。” 果然,就在溏心鲍出锅装盘、浇好汁的时候,风先生从外面晃晃悠悠地进了院子,手中还摇着一把折扇。折扇的白云面上竖写着“风流”,洒金面上横写着“玄妙”,扇轴一端有个小环,环上挂着一个扇坠。 扇坠垂着翠流苏,流苏上方系着一个丝线网眼小球兜,丝兜中是一枚紫气流转的圆珠。别人倒没注意,但他一进院,杨老头就眯起了眼睛盯着扇坠上的那枚珠子,显得很震惊。 风先生进门就笑道:“好一桌菜,我来得正是时候!” 华真行也笑了:“您来的还真是时候!今天主要就是为了请您……人齐了,可以开席了!” 他给风先生介绍了席上的曼曼等人,风先生坐下道:“九转丹光紫,五气行真华。云步风环扇,吹雨主人家。这桌菜是用丹炉做的,果然不一样啊,今天好口福!” 华真行:“酒还没喝呢,您就吟上诗了……哎呀!怎么下雨了?” 130、紫金丹 十月中旬的天气,很多地方已经很凉爽,但非索港的气候正值炎热干燥。大雨季在八月末结束,小雨季在十一月初到来,中间有两个多月的小旱季。 旱季并不是说绝对不会下雨,但雨确实很少,有时候还没打湿地面就蒸发得差不多了,天空也经常有云层飘过,但在平原地带并不够成降雨条件。 刚才大家在树荫下摆桌,聊得热闹没注意有云朵飘过遮住了阳光,还有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了几丝清凉。此刻随风有细雨飘落,感觉倒是很有诗意,但院子里不适合再摆酒席了,大家一起将酒菜搬回大厅里重新落座。 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盘溏心鲍,先看看品相、闻闻味道,然后再切开了品尝,色、香、味自有一套程序。风先生点头道:“不错不错,看着就有胃口,闻着更有食欲。” 华真行:“我帮您切好。” 风先生:“我先来一刀剪个彩,然后你再切。” 旁边的雷云锦也笑道:“赶紧剪彩,我们都等着急了。” 风先生:“好饭不怕晚,何况天还早着呢。” 今天这桌菜令众人赞不绝口,有菜就得有酒,上了五十二度的克林大曲。杨老头特意介绍道:“这是非索港酒厂出产的新品,在我的指导下酿造的。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本地酿造的酒,可治远方来客水土不服。” 沈四书问道:“那不喝酒的人怎么办?” 杨老头:“可以吃药啊!” 风先生轻轻抿了一口,闭上眼睛用鼻子一口气道:“不错啊,居然出乎意料得好。” 杨老头:“那是当然,我研制的,也是在我指导下生产的。” 风先生放下酒杯道:“二十五年前,东国天府省谊宾市五粮液酒厂,莫名其妙少了一批窖藏的老基酒,居然没有人报案。基酒不见了也就罢了,窖藏也有自然损耗嘛,就连窖池中的五色窖泥都少了一批,您说是怎么回事啊,酿造期间的自然损耗?” 杨特红面不改色道:“有各种可能吧,比如当时有好几批人都过关系多多少少弄了点,谁都以为那一批酒是别人弄的,所以谁都没点破……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手里的基酒和窖泥,都是正儿八经花大价钱买的,没占谁的便宜。” 风先生:“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有点好奇,窖泥的保存时间可不能太长,否则就会失去生物活性。” 杨老头:“我自有办法,最简单是就是弄个窖池继续酿酒呗。” 风先生:“这克林大曲用的什么原料?” 杨老头:“新工艺、新配方,主要是木薯,添加少部分玉米和高粱。” 风先生:“五粮液让您老人家酿成了三粮液,难怪口感不同。” 杨老头:“窖泥离了原窖池,新窖池的环境不同,酿造的方式和原料不同,口感当然有区别,好喝就行!” 这一桌酒菜确实好吃又好喝,众人都很尽兴。华真行特意叫来沈四书、范达克、王丰收和崔婉赫,就因为这四位最近忙的事情不少,而且颇有成效。 范达克到东国银行非索港营业部当了三个月的投资顾问部经理,培养了可以接手的人,目前又回到了欢想实业总部,因为他主管的研发部任务也很繁重。 崔婉赫负责的是文宣部,最近克林区的很多文化娱乐活动深受群众欢迎,基本上都是她在操办。沈四书是计划部主管,他也帮了不少忙,比如夏尔的十篇演讲稿就是沈四书写的,很多活动的策划案也是他经手的。 至于王丰收就更不用提了,整个克林区的工程都由他主管的项目二部负责,而且他本人最近忙于构建上层建筑。克林区执法部门的人员已基本上都换成了新联盟的成员,夏尔也即将成为克林区的区长。 克林区的官方正式称呼叫北湾区,其行政长官也不叫区长,但是没关系,这只是一个翻译问题。克林区将推行另一种官方语言就是东国语,将北湾区翻译成克林区,将行政长官翻译成区长,反正东国语就这么写、这么叫了。 北湾区议会有十二格区议员席位。原先黄金帮的台前老大鲍里斯,还有北湾货运与文明贸易的老大都是区议员。他们已经没了,但是北湾区的事务却没受什么影响,或者说克林区反而发展得越来越好。 等到明年初区议会重新选举,新联盟有把握将这十二个席位一个不落全部拿下,然后对整个行政体系进行彻底改组。这些区议员的职位翻译成东国语,干脆就叫人代委员吧。 这顿饭的主客是风先生,华真行又请来了其他客人,就是表示慰劳和感谢。请客的人是他,有些场面上的话则由杨特红来说,毕竟他老人家是总部的董事嘛。 这顿饭尽欢而散,好几个人离去时都有些醺醉之意,临走前大家还一起帮着把碗筷都洗好了、席面都收拾了。 曼曼还想留下帮忙泡茶啥的,结果扎辛派人来找她,海神帮那边有事就先走了。虽然曼曼有手机,但是扎辛在的地方没信号,还是派人跑腿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最好使。 风先生告辞时,华真行拿出了一个兜子,里面是两只金碗还有一盒续脉胶。盒子是竹制的,华真行那天在山中亲手制作,并以神识粹炼。 风先生脸蛋已经喝得红扑扑的,带着酒意道:“太贵重了,居然真的送给我了?空手上门吃你这么好的酒菜,还连吃带拿,实在不好意思!就回送你这把扇子吧,它叫风环扇,可惜不是吃的东西,你可别把它给吃了。” 华真行:“您没必要这么客气,有空常来啊,谢谢您的扇子!”他倒没有矫情,说着话就接过了那把扇子。 风先生告辞出门,此时已云散雨歇。华真行拿着扇子把玩了还没几下,杨特红一把抓过去道:“这东西我先替你保管着,可不能被你弄丢了!” 华真行很机灵,立刻反应过来道:“这把扇子很珍贵吗?” 杨特红:“东国芜城产的洒金白云宣纸扇,风先生给这把扇子起了个名字,叫风环扇,你好好保存,也许将来会很有用。 但是这个扇坠上的珠子,我得先摘走,把老墨和小柯都叫来见识见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九转紫金丹实物,居然被当来用扇坠了!” 华真行今天中午要请客,墨尚同和柯孟朝没来,他们都有事情走不开,只有杨老头这个闲人来主持酒局。这也没关系,华真行回头再做一席让两位老人家尝尝就是,这次泡发的溏心鲍还剩十几头,不够还可以继续泡发。 有时候没空做一件事,只能说明别的事比它更重要,所以那两位老人家没有来得及喝中午这顿酒。可是杨老头拿到这个扇坠后,立刻就要柯夫子和墨大爷赶过来,说明这个扇坠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他们正在忙的事情。 墨、柯二人很快就赶来了,三个老头和华真行围坐在后院的石桌旁,桌子中间放着一个白瓷盏,盏中就是那枚紫气流转的圆珠。 华真行:“这就是九转紫金丹?听名字很厉害呀,它有什么灵效?” 杨老头指着院角那根棍子道:“你见过神器,法宝类的神器有很多。可是你见过丹药也是神器的吗?古往今来显名者唯此一种!” 墨尚同补充道:“有一种陆吾神仑丹,可助妖物化形,假如不服用的话,也可当成法器。但本身就是神器的丹药,还真的只听说过九转紫金丹!” 华真行:“我是问它有什么用。” 墨尚同:“用处可太大了!刚才提到的陆吾神仑丹,已经是异常珍贵难得,最多服用九枚,可助妖物修炼促其化形。 但是这种九转紫金丹,只要吃一枚下去,便可化形无碍。比如一条有修行的鱼妖,想化龙则可化龙,想证人身则可得人身。” 华真行:“哪里有鱼妖啊,我怎么没见过?” 杨特红:“你墨大爷就是打个比方。九转紫金丹最主要的灵效,是脱胎换骨。比如有人七境修为圆满,想突破至八境,须经历脱胎换骨之劫,而后可称地仙。 此劫凶险异常,或陨落或终身不得精进,自古陆地神仙难证,多少人望而兴叹!若有一枚九转紫金丹相助,只要有人护法不出意外,则可证地仙成就,你说它有没有用?” 华真行:“七境圆满后服用?那要求也太高了!按我的养元术设计,就是八级养元术大师修炼圆满,想突破至九级,可以来这么一枚九转紫金丹。” 柯孟朝摇头道:“所谓脱胎换骨,岂能只有此效!刚才你墨大爷也说了,它可令妖物化形,就连普通人都可以服用,只是过程凶险些,需要有高人随时护法。服九转紫金丹,是真的可以脱胎换骨,得先天完足无垢之躯。” 华真行:“能长生不老吗?” 杨特红:“长生?那在人不在丹!至于不老,那是肯定的,都脱胎换骨了,永驻容颜只是附带之效。无论你受过什么伤、生过什么病,哪怕缺胳膊少腿有各种残疾,也一律全好! 先天完足无垢之躯,岂是开玩笑?虽然不可能吃一粒丹药就长生,但只要不出意外,便不受疫病所侵,差不多能活个真人三元之寿吧。 一元就是一甲子轮回,三元就是一百八十岁,你自己算算。这是对普通人而言,假如是修士的话,那好处就更大了,你以后就明白了。” 华真行:“我以后?” 杨特红:“风先生不是送给你了吗?” 华真行:“他是拿来当扇坠的,是不是不认识这东西,或者不知道这东西这么珍贵?他应该还没走远,我打个电话提醒一下。” 杨特红摆手道:“你打电话就没意思了,他岂能不知,就是特意留给你的。他一进门我就认出来了,是丹药也是神器,我虽没有见过实物,但是见过丹方,知道这是九转紫金丹。” 华真行眯起眼睛道:“此丹是神器,那么风先生的用意,应该不是让我把它吃掉。” 柯孟朝:“对,应该先留着,到最关键的时候再用,否则太浪费了!” 华真行摇头道:“不不不,风先生特意说了,这不是吃的东西,还提醒我别把它给吃了,指的肯定不是扇子,应该就是这枚丹药。 你们说九转紫金丹既是丹药也是一种神器,丹药是是用来吃的,吃完了神器也就没了。若是将它当成神器的话,应该怎么用呢?” 131、解题 三位神通广大的老人家都不吱声了,一时面面相觑。华真行提了一个很特别的问题,既然九转紫金丹是一种神器,神器自有其妙用,那么该怎么用呢? 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被问住了?因为以前谁都没见过九转紫金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九转紫金丹如此珍贵,号称“仙界无此药,人间炼不成!”凡是曾得到它的人,当然都是为了服用,要么祛病延年、要么助益修行,总之求其脱胎换骨之效,难道还找把弹弓当珠子打着玩,或者真用来当扇坠? 最终还是墨尚同率先开口道:“这是未经祭炼之神器,需要祭炼以生其灵,而后才能掌控其妙用。” 华真行:“祭炼出丹灵吗,这么神奇?” 墨尚同摇头道:“不是那个意思,若说丹灵,祭炼者本人就是丹灵,操控这枚神丹以施展其妙用。” 华真行:“需要我来祭炼吗?” 墨尚同又摇头道:“你差得太远了,恐怕需要飞仙之上的修为才行。” 华真行:“那谁行啊,上哪儿找这种高人去?” 柯孟朝面无表情道:“我们三个都行。” 华真行嗓子好像有点不太舒服,突然咳嗽了好几声,脸都有点涨红了,赶紧喝口茶润一润。 杨特红:“那就让我来吧……小华,你那天都对风先生说了些什么,讲了春容丹的事情吗?” 华真行:“我讲了那个梦,风先生提醒我以后不要再说出去……当然也介绍了梦中的春容丹,还说了我正在想办法炼制。” 柯孟朝:“原来如此!你这等于是给他出了一道题,估计他也是思来想去,终究还是给了一个解题方法。” 华真行:“我可没有考他的意思。” 柯孟朝:“你既然那么说了,像他那种人,恐怕就得给你一个答案。” 华真行:“风先生是哪种人啊?” 杨老头:“可以说不是人!” 华真行:“啊,他是妖怪啊?” 柯孟朝:“别一惊一乍地地说八道,哪有什么妖怪!这枚九转紫金丹,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 华真行皱眉道:“九转紫金丹可以让普通人服用,确实也有驻颜之效。可是就这么一颗,吃完了也就没了,显然不是正经办法,所以风先生才说它不是吃的东西。” 杨老头又问道:“你已经找到几种原材料了?” 华真行:“六种,春、夏、秋、冬、中都有,分别是不死芯、蟹爪槲、砂生珠、金节花、白母膏、断续胶。” 杨老头:“还记得风先生今天念的那首诗吗?‘九转丹光紫,五气行真华。’还把你的名字倒过来念了!气行为风,那把扇子可能是给丹炉扇风用的,也可能是凝丹用的,关键在于扇坠上的神丹妙用。 根据现有的原材料,砂生珠暂时用不着,取其他五种,其实我可以炼成五气春容丹。一套五枚、分五色标注,按固定的服用顺序,有春容丹之效。” 华真行纳闷道:“这么说,春容丹不是已经能炼出来了吗?” 杨特红摇头道:“以我的本事不惜耗费法力,当然可以炼出这这种灵丹。但想求凡人驻颜之效,还有好几个问题要解决。 一是炼丹过程中的洗炼之法,二是最后的凝丹之法,难度太大了。就算我能练成,多长时间来一炉、一炉又能炼多少?” 柯孟朝补充道:“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能让一般人服用?否则老杨早就能炼制五气春容丹了,但是那等灵丹一般人可服用不了,只有四境修士才能服用,非济世之方。” 一直呈思索状的墨尚同突然问道:“小华,你听没听说过药引?” 华真行:“听说过呀,难道九转紫金丹就是药引?” 墨尚同:“药引的作用分两种。一种是在服用时让其他的药物发挥出疗效,这需要加在药里一起吃下去;另一种是在炼制的过程中让其他药物组合生效,这不需要吃下去,相当于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据我判断,九转紫金丹的作用应该就是后一种。” 杨特红点头道:“那把扇子,尤其扇坠上的九转紫金丹,应该就是用来解决刚才我说的问题。具体该怎么做,还要等我祭炼了这枚神丹,然后尝试着炼出五气春容丹才有答案。风先生答了小华的问题,却给我们又出了一道题。” 华真行:“您老真能炼出刚才说的五气春容丹,还能给普通人服用,而且有我梦见的春容丹效果?” 杨老头想了想才答道:“试试吧,应该可以。” 华真行:“那我有一个建议,就别搞什么丹分五色、一套五枚了,可不可以分成三百六十枚,按日期服用?” 杨老头:“那当然行了,所谓丹分五色还是受你的启发,为了降低炼制难度,否则就是一枚丹药最方便。你看看这九转紫金丹,一枚什么都搞定,难道它不香吗?” 华真行:“我们从一开始,就定一个产品的标准和规格,好与将来衔接。哪怕将来换了丹方,也不是眼下这种炼制方法,但产品还是按照这种规格。” 墨尚同笑了:“你考虑得倒挺长远,那就这么干吧。” 华真行又问道:“杨总祭炼了神丹,那么今后只有他才能使用神丹炼制五气春容丹吗?” 杨特红:“理论上是如此,那就是我的神器了。但我可以把神魂烙印传给你,你依法祭炼神丹,同样能发挥它的妙用,这就是神器的传承。” 华真行:“原来是这样啊,那您祭炼完了就直接传给我吧,免得辛苦了。” 杨特红:“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假如修为不到四境,你根本无法催动神器。那根棍子你现在只能当长枪捅人,这枚神丹难道是要拿去当弹丸打人吗? 四境修为,得到神魂烙印传承,可以尝试祭炼神器,掌握其部分妙用。六境修为,得到传承后才可以完全祭炼神器,催动其妙用。” 华真行此刻已完全听明白了,那枚九转紫金丹是未经祭炼的神器初胚,要想祭炼神器生灵,必须得是飞仙以上的高人,而三位老人家居然都是。这一步完成之后,对接受神器传承者的要求就低多了,四境修为可部分掌握,六境修为可完全掌握。 华真行:“假如试验成功了,可以批量生产吗?” 杨特红:“大规模批量生产,当然想都别想。可是小规模炼制没有问题,你找的那几种原材料都不缺,可以采集的数量很多,关键在于谁能把五气春容丹炼出来?目前只能我老人家亲自出手,按你的建议,一套三百六十枚按日期服用,搞个几十上百套还是可以的。” 墨尚同:“应该没问题,甚至还可以再多点,就看那老杨给不给力了!” 柯孟朝:“既然按这种规格炼制,那么现在就应该想办法推广宣传了。这东西要想受到世人认可,至少需要三十到六十年的时间。也不可能随便找一批人,等几十年后再说他们是服用了春容丹,那样也没人会相信,得是那种本身就有说服力的人。” 杨特红突然叹了一口气:“以续脉胶合药,用白母膏凝效,果然是只适合女人服用。” 墨尚同:“可以换一种丹方,使男女皆宜吗?” 杨特红:“当然可以了,但是那样做的话,就不符合小华的要求了。用异常珍贵难得的灵药替换白母膏和续脉胶,炼制手法更困难,而且限制了批量生产的可能。请问二位,有可能大规模生产九转紫金丹吗?” 墨尚同和柯孟朝都不说话了。华真行却眨着眼睛道:“我现在就有一个很好的人选,以她的身份去宣传春容丹,效果应该很不错。” 杨老头:“那肯定不是曼曼了,谁呀,你还认识这样的人?” 华真行卖了个关子:“我还不认识呢,到时候再说,先不告诉你们。” 杨特红瞪眼道:“爱说不说!从今天起,厨房里的九口丹炉都归我用了,你不可以再碰。” 华真行:“那还怎么做饭啊?” 杨特红:“外面有面馆、有食堂,你自己看着办。” 墨尚同哭笑不得道:“小华呀,你早该换一套新的炉具了。” 洛克躲在棕榈庄园里,当然错过了今天中午的酒席。连娜通过社交软件又给他发来了好几条信息,但是洛克都没有回,因为其中没有他想要的反馈。 这天下午,连娜的账号名改了,不再是“六月五日的林间草地”,又变成了连娜本人的名字,然后发来了一条消息:“你说的那本书,怎么交还给福根基金会?” 新时代的金典行:“不是交还,那本来就是我的,由我的老师保存,然后交给我的。” 连娜:“你有什么条件?” 新时代的金典行:“一亿米金,我不要现金也不要支票,也不用你们转入哪个账号,要米国政府发行的、每张面额五万米金的无记名实物国债。把钱带到现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东西,你们可以当场检验是不是那本书。” 过了一会儿,连娜那边回道:“你要的太多了,付款方式也太麻烦了,我们不能答应。” 新时代的金典行:“相比你们欠下的债,我要的已经太少了。至于麻不麻烦,这不关我的事,以福根基金会的能力,是一定能解决的。同意了我的条件再联系,否则就别废话了。” 又过了许久,晚饭的时间都过了、天都黑了,连娜那边才发消息道:“可以按你的条件,但是这边也有个条件,必须你本人来现场交易。” 新时代的金典行:“我本人可以到场,而且只有我自己去,这种事情也信不过别人。既然这样的话,我也要加一个条件,连娜你来和我交易,而且只能是你一个人来。等你们准备好了钱,已经到了非索港,我再通知具体的时间地点。” 连娜:“应该由我们来定时间地点。” 新时代的金典行:“必须我定,否则免谈。” 他们交谈的内容,华真行通过手机也同步看到了。洛克人说的话,基本就是和他事先商量好的。但是华真行也没想到,洛克居然临时改了条件,将一千万罗元改成了一亿米金。 罗元是罗巴联盟很多国家的法定货币,一罗元目前大约可兑换一点二米元。其最大面值是五百,一千张一捆,一千万罗元就是二十捆,相当于一千二百万米金,恰好可以用一个手提箱随身携带。 米元的最大面值是一百,同样的币值就得是一百二十捆了,不好随身携带,这不仅是重量问题,体积也得考虑。 现场交易,华真行已经考虑得很周到了,要洛克尽量多要钱,那样反而能增加可信度,他的建议是索要一千万罗元现金。 不料洛克更猛,开口就是一亿米金。假如是现金的话,那就是一吨多重,加上包装间隙体积得接近两立方米,没有什么箱子能装下,得用一辆货车拉。 但洛克要对方携带是面额五万米金的无记名实物国债,一个坤包也就够了。华真行只觉得自己的知识面还不够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简直是给各种非法交易提供便利啊! 华真行正在感慨间,王丰收又来了,他还带来了东国红港的生意人黄灿生老板,是来找华真行商量事情的。 132、小华又挨骂了 黄老板来到非索港后,有种脱离苦海的感觉,这里很安全,而且物资供应相对丰富,吃的用的都还过得去,至少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了。 他的朋友、供销社第三分社主任高怀同提醒,这里不同的街区就是不同的世界,平日的活动范围不要离开克林区。 克林区目前的控制面积有几十平方公里,它的西边和南边是其他街区,东南角是国际码头,东边是重油发电厂项目所在的海滩,北边穿过一片原野则是被铁丝网隔离的北索河流域。 克林区最近刚刚完成了常驻人口登记工作,计划推行有本地特色的户籍制度,登记在籍的居民目前有十一万三千多。 这片地方还比不上一个大型乡镇呢,却是几里国享有高度自治权的第三级行政单位。这段时间黄老板都已经逛遍了,静极思动难免想干点什么。 他还设法进了铁丝网内,到了季节性的北索河入海口一带考察,那里有长达十几公里的礁岩地貌,礁岩上有大量的野生鲍鱼,退大潮的时候都能看得见。黄老板两眼冒金光啊,这些都是钱! 黄灿生就动了心思想干老本行,他原先在曼得国就是开溏心鲍加工厂的,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折合红港币差不多有大几千万,大部分都用来在红港买楼了。假如这里的干鲍加工厂能顺利开起来,赚的钱说不定还能继续在红港买套物业。 非索港这个地方太偏僻落后了,仿佛世界尽头的一个角落,连个机场都没有,当然也不通国际航班,还好有货运码头。 这里人生地不熟,想做生意得找准门路,这是他在黑荒大陆积累的经验,于是在高怀同的介绍下,找到了王丰收谈投资建厂的事情。 王丰收主管的项目二部,就是负责非索港市区内的各种项目。有人愿意来投资合作,假如换成别的地方,很多人当然是求之不得。可是王丰收清楚,欢想实业的思路不太一样,有点非主流甚至可以说离经叛道,对外来投资是很谨慎的。 总之欢想实业的经营思路,很多方面都看上去都缺乏商业头脑,甚至违反经济学原理,仿佛其管理层既固执无知又任性天真。 王丰收就是三位老人家的学生,他可不敢认为几位老师不懂商业与经济学,之所以会这样,肯定另有原因。 表面上看怎么经营发展都是三个老头的态度,实际上却好像是华真行的意思,所以王丰收也不敢自作主张,就把人给带到杂货铺来了。 王丰收来之前特意提醒黄老板,杂货铺的这位杨老是欢想实业总部的董事,而且小伙计华真行也颇受几位总部领导的重视,是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 王丰收已经很够意思了,该说的话都说了,有些话还留着。他今天中午刚刚在杂货铺里吃了溏心鲍,也知道小华会加工这种东西,很可能会对这门生意感兴趣。 黄老板有点想笑,一个东国来的杂货铺老板就能当大集团的董事,小伙计居然能成为继承人,真是一个尚未开化的地方啊!但他很小心地没有将这些想法流露出来,还特意带了两件礼物。 他送给杨老头的礼物是一块金表,送给华真行的礼物是一根金链子,就是在金典行买的。据他所知,这边的人都喜欢这种东西。 黄老板在杂货铺的后院里见到了杨老头和华真行,曼曼也在场。曼曼下午有事离开了,晚饭时又跑了过来,此刻正在杨老头的指导下泡茶呢。 黄老板自动把曼曼给忽略了,以为她就是这里的仆人或职员,王丰收引荐介绍一番后,他送上了礼物。 杨老头并没有打开看,只是摇着折扇道:“黄老板,你不客气客气了!有事说事,东西还是拿回去吧。我不戴手表,小华也从来不戴金链子,你留着送给别人吧。” 黄老板又忽略了一个细节,杨老头根本就没打开包装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他只是陪笑道:“一点心意而已,我今天是来谈投资合作的,想找新联盟和欢想实业合作。” 杨老头:“我听说了,你想建一个干鲍加工厂,欢迎啊!你说巧不巧,欢想实业恰好也准备筹建一个干鲍加工厂呢!” 黄老板大喜过望:“那太好了,我提供资金和技术,还有销售渠道。贵方提供场地,负责组织工人培训、保证生产秩序。” 杨老头却摇头道:“欢想实业的计划就是自己开加工厂,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们都不缺。” 黄老板愣住了:“你们打算自己干?这可是需要技术的!” 杨老头使了个眼色,华真行还在那儿皱眉头呢,曼曼的反应反倒更快,跑进厨房拿了一只溏心干鲍出来,递给黄老板道:“小华会加工,加工得可好了。” 原本是华真行从洛克那里听说的消息,有一位红港老板想在这里搞干鲍加工厂,他就想找这位黄老板来谈谈。结果黄老板上门的时候也杨特红在,杨特红插手截了活,看这意思是打算做主了。 杨特红这个人不爱管闲事,但并非不爱管事,做什么事主要看心情,比如生产克林大曲的事情他老人家就是从头管到尾了。 身为欢想实业总部的董事,黄老板既然找上门来谈生意,杨特红出面做主当然毫无问题,只是规格有点太高了,原本是用不着的。 黄老板做梦也没有想到,杨特红一开口就是欢想实业要自己干的意思,并没有打算和他合作。 黄老板凑到灯下仔细看了看曼曼递过来的那头干鲍,质量实在是没得挑,比自己加工得还好,只得道:“家庭小规模制作,很多人都可以,但是在工厂里规模化生产有是另一回事,有很多技术环节要控制,而且还需要稳定的销售渠道。” 他倒没有放弃希望,认为杨老头这是故意在提高要价。东国海边的渔民,过去自家加工一些干鲍也很正常,这和工厂生产确实也是两回事。 杨老头笑道:“其实我们不缺这点资金,也有这个技术。生产工艺整合并不复杂,工人就在本地招聘自己培训。销售渠道嘛,其实我也能联系。 黄老板以前就是干这一行的,算是稀缺人才,我们可以聘请你当干鲍加工厂的厂长,主要负责抓生产。在欢想实业的体系里,和高怀同一样,也是第五级职位。” 黄灿生:“不不不,您老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没打算给别人打工,就是想自己开工厂。” 杨老头一挥手:“那你就开嘛,我可以保证,至少在克林区,没有人不让你开工厂,只要正常经营,也没有人会找你的麻烦。你开一家,欢想实业也开一家,这样就有两家干鲍加工厂了。” 黄灿生着急了,双肘支着桌面道:“杨董啊,与其互相竞争,不如一起合作!” 杨老头:“哦,你说怎么合作呢?” 黄灿生:“就按我刚才说的方案,我投资十万米金,提供生产技术和销售渠道,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杨董您说怎么样?” 杨老头笑了:“不怎么样!黄老板自己开工厂,占百分之百的股份不是更好吗?” 黄灿生:“大家都是东国同胞嘛,何必为难人呢?有钱一起赚,又何必互相拆台呢?你们没做过这个生意,风险还是很大的,合作对双方都有利啊!” 杨老头脸色一沉,放下扇子道:“我怎么为难你了,不让你开加工厂了吗?你愿意开就开,在克林区的地界上,新联盟保证生活和生产的秩序,这就是我们提供的帮助。但是话又说回来,难道在我们的地界,你还不允许我们也开工厂了?” 黄灿生被问住了,怔了怔这才继续陪笑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啦,杨董,您是否需要私人参股,或者是还有别的人需要参股吗?” 他到现在还以为杨老头是想要好处,而旁边的华真行早就听出来了,杨老头的意思就是欢想实业自己开干鲍加工厂。至于黄老板开不开同样的工厂,杨老头的态度是随便他。 杨特红又摇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想要你的好处,但也不想白送你好处。” 黄老板:“怎么能说是白送好处呢?我在这里投资建厂,不仅交税还能解决就业,产品主要是向亚洲出口,还能创汇呢。 这里经济很不发达,正需要外来的投资嘛。我以前在别的地方投资,当地都是很欢迎的,还提供各种优惠政策呢。” 杨特红:“哪里有优惠你就去哪里吧,非索港也是欢迎你的,但我们的政策是一视同仁。我想问问黄老板,你为什么想在这里开加工厂?原因我帮你说吧! 第一是因为克林区的治安环境好,生产经营有保障。第二是有一片海滩礁岩的生态环境好,有现成的野生鲍鱼资源。第三是这里的人工成本低,还有新联盟能帮你组织并培训工人。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克林区的治安环境是怎么来的?而且你也知道,那片海滩已经被欢想实业买下来了。至于组织工人并进行培训,为什么一定要替你加工鲍鱼?” 欢想实业前期买下的北索河流域的地块,形状像一个飘带连着一个大球。大球就是上游规划中的水库区。飘带就是中下游的河流两岸,蜿蜒曲折,宽度在五公里左右,但是并不绝对均匀,根据地势宽窄不定。 “飘带”最末端的形状像个张开呐叭口,包括了十几公里长的礁岩海滩,野生鲍鱼的主要产区就在那里。所以黄老板必须要来找欢想实业合作,在他的计划中,欢想实业负责采收鲜鲍,就是入股的条件之一。 黄老板:“杨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特红:“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耽误你做生意,但我自己也能做生意。你想挣钱就自己想办法去挣钱,但是这门生意,我们真不必一定要与你合作。” 黄老板无奈道:“杨董,那您想怎么合作?” 杨特红拿起折扇一展,笑眯眯地说道:“那十万米金你还是留着自己花吧,或者找点别的事情做。你是有生产经验的,我们的加工厂可以聘你当厂长,主管生产,还可以给你百分之十的干股,这是在职期间才有的股份。 厂长也是有工资的,参照欢想实业集团第五级职务标准,每月六百米金。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嘛,除了部分的销售渠道,你就不用多操心了。我们计划每年加工两万头溏心干鲍,目前不能再多了。 控制生产规模是为了保护资源,不能一下子都采完了,要保证每年稳定的产出和品质。这里的鲍鱼,在每年大雨季末期采收,品质是最好的,趁着小旱季加工。加工厂的大部分工人,每年干三个月的活就可以,其他时间还可以去做别的事。 假如加工厂还有另外的经营项目,这些工人也能用得上。说实话,溏心鲍是奢靡之物,若是自制只用,偶一为之以修养性情,可品不急不躁之处事滋味。它不是这里所缺,更不是急需,只是可以卖到海外换点外汇。 鲍鱼作用就是这些,别项目不好说,但这个项目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做。这个地方、这里的资源、我们这些人,不是帮你在红港买楼的。黄老板,你明白了吗?” 黄老板走的时候还有些发懵,没想到谈出了这样一个结果,欢想实业要抢他这门生意,还搞得他没脾气。 他对杨老头说回去再考虑考虑,其实也没什么可考虑的,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得按杨老头开出的条件做。 黄老板没好意思把已经放在桌上的礼物带走,但是陪同前来的王丰收知道杨老头和华真行肯定看不上也不会收,顺手帮他又拿了回去。 杂货铺的后院里,曼曼给杨老头又续上一杯茶道:“您为什么不想和那位黄老板谈合作,他原先就是开干鲍加工厂的,在哪里开不是开呢?” 上次洛克提到这件事时,曼曼也在场。听说有人要来投资搞干鲍加工厂,不仅与欢想实业合作,还可以雇佣海神族人,她也觉得是一件好事,没想到杨老头却不乐意。 杨特红没答话,却扭头瞪着华真行道:“你还是我从小教到大的吗,都学会什么了?别说是我,就算是老墨和小柯来了,也不能让黄老板那样白占便宜啊!” 华真行一脸委屈道:“您别说我呀!刚才听了您老的话,意思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杨特红训斥道:“不说你,难道说曼曼吗?还要听了我刚才话才明白,你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明白,怎么还要等到我老人家来说?” 曼曼不解道:“您为什么要说小华呀?他也没犯什么错误。” 杨老头神情稍缓:“他的错,你看不见很正常,但他自己不应该没意识到。”然后又冲华真行瞪眼道:“我很有钱也不缺钱,你现在也是!假如我只想自己发财,干嘛跑到这个破地方来开杂货铺? 你呢?折腾了这么多事情,连我们几位老人家也帮着你张罗,是为了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初心和发愿何在,这些就应该决定你怎么做事情。别不服气,看样子我教你教得还不够,还得补课,今天这课得上透了!” 说着话他不知从哪儿抄出一个文件夹,扔给华真行道,“那个黄老板已经在高怀同家里住了一个月,谈了不少他在曼德国开干鲍加工厂的事情。高主任还在网上做了一些调查,整理了一份情况介绍,你先拿去看看。” 133、连人都卖过 曼得国的自然资源和工业基础都很不错,曾经是黑荒大陆最发达的国家,如今仍然是,只是相对二十年前有所衰落。 近十年来曼得国的经济增长缓慢,治安状况持续恶化,各种社会矛盾日益凸显,秩序崩坏,经常爆发各种冲突。 相对而言,曼得国仍是黑荒大陆经济发展水平最高的国家之一,尽管存在各种问题,也比几里国的情况好得多。它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是几里国的几十倍,就比如说治安情况吧,再恶化也比非索港强得多。 当然了,从秩序和社会稳定的角度,曼得国的大部分地区也不能和如今的克林区比。但克林区出现在几里国是很特殊的情况,并不具备普遍的代表意义,至少目前还不具备。 黄老板在曼得国一座海滨城市开加工厂,已有十几年了。曼得国的衰退可怪不到他头上,他只是个商人,改变不了大环境。 杨老头想了解的,就是这个工厂本身的情况,重点的是它给当地带来了什么、留下了什么、造成了什么影响?答案其实已经有了。 黄老板就是给当地带来了一个手工作坊、提供了几十个就业岗位,带走了二十多条人命,几乎什么都没留下。要说影响嘛,可能使当地人对东洲或东国商人更加敌视,也使东国裔华族人更容易成为各种暴力犯罪的袭击目标。 要说积极作用其实也是有的,要看对谁,黄老板本人就用赚来的钱在红港买了两套物业,号称超千尺豪宅,其实也就是面积一百多平方米的两套住房。 黄老板开了十几年的加工厂,最巅峰时期雇佣了三十多名工人,最少的时候雇佣了十几名工人,他付的工资也就是当地雇工的平均水平,勉强图个温饱而已,对工人的生活并没有明显的改善,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对当地的礁岩环境,倒也没有造成明显的破坏。因为那里的海滩几乎都是礁岩地貌,野生鲍鱼资源很多,以他那个小加工厂的规模,完全能够保证持续开采。 但是在礁岩上采取鲜鲍,尤其是个头足够大、品相足够好,符合黄老板收购要求的完整鲜鲍,有一定的危险性。鲍鱼附着在礁岩上,退潮时才会露出水面,尤其是品相最好的鲍鱼,只有在退天文大潮时才方便采摘。 其实也可以借助潜水装备在水下礁盘上采取鲜鲍,但那样做的技术要求以及成本更高,而且更加危险,在当地几乎没必要。 趁退潮去礁岩上采鲍,不小心就会往海里走得太远了,或者因为贪心想多采几枚鲍,或者是寻找时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没有意识到潮水已经涨上来。 涨潮,尤其是退大潮之后的涨潮,速度很快浪头也很汹涌,假如没注意再抬头时,可能已经被潮水困在了礁石上。上涨的潮水迟早会将立足处的礁岩也淹没,而礁岩地带不适合游泳,浪涌可能会把人拍在礁石上。 海滩上的礁岩往往很锋利,上面还附着了各种贝类,就跟一排排小刀似的。就算没有被涨潮所困,采鲍时一不小心也会被割伤。而且礁岩地貌崎岖不平,攀爬时也容易摔倒,那样的话会伤得更重。 在十几年间,当地有二十多人死于采鲍,平均一年两个。其中大部分是死于被涨潮困住的海难,小部分是死于因采鲍受伤后的感染恶化。 然而黄老板并不需要为此负责,加工厂也不必提供抚恤与赔偿。因为他只雇佣了加工鲍鱼的工人,并没有雇佣采取鲜鲍的工人,加工厂只是收购鲜鲍而已。 当地居民见鲍鱼可以卖钱,便拿着铲子趁退潮时去海滩寻找符合收购要求的鲜鲍,这是一种自发行为,出了意外也是自己负责。 虽然没法找黄老板负责,但当地人也不可能对黄老板有什么好印象,恨他的人有不少,而黄老板自己倒是发了大财。 发生动乱的时候,黄老板雇佣的当地保镖反水,工厂遭到了打砸,还有人想绑架他……这些都有双重原因。 黄老板离开曼得国后,加工厂也就废弃了,当地人就算还会加工溏心干鲍也不知道卖给谁,那东西他们也不会吃。 杨老头不喜欢管闲事,但只要他管了什么事就会很认真,绝不仅是只露面走个过场。 他也听说了黄老板想开加工厂的事,就去找高怀同了解情况,还给高怀同布置了一个任务,要这位高主任尽量调查清楚,并提供一份情况介绍。 这份资料现在就扔给了华真行,曼曼也凑过去一起看。曼曼识字,但是这样复杂的东国语材料她还看不懂,仍需要补课学习,还好有小华替她讲解。 杨老头却没理会小华怎么看材料,仍然端着茶杯道:“投资?也不是没人来这里投过资,好多国家都来过,结果又怎样?别说卖鲍了,这里历史上连人都卖过!现在又如何? 只要有赚钱的机会,就不缺黄老板这种人。可是你认为,现在的克林区,真的需要黄老板那样的人、办一家那样的工厂吗? 假如是那样,我们折腾到现在又是为了什么,与曾经的非索港又有什么区别?” 假如按照黄老板的计划,与欢想实业合作开设加工厂,会是怎样的情况,华真行现在已经可以想象了。 之所以要找欢想实业合作,黄老板就是想垄断这个买卖。他在曼得国的加工厂始终无法扩大规模,是因为当地的各种条件限制,既雇不到那么多工人,经营环境也得不到保障。 在克林区借助欢想实业,黄老板可以把规模尽可能做得很大。 但这里的情况与曼得国那边又不太一样,那十几公里的礁岩海岸看似野生鲍鱼很多,实际上资源是有限的,若短时间内开采殆尽,想再恢复需要时间就很长了。 黄老板可以快速再赚一笔大钱,但是能给非索港留下什么呢?假如还按照他在曼得国那种模式,甚至会引发很多新联盟一直在尽量避免的矛盾。 杨老头见华真行不说话,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他越骂越有感觉了,又用扇子指着华真行道:“我们做每一件事情,都要想想目的是什么? 现在有人天天把不忘初心挂在嘴边,做事的时候却想不起来! 我再问你,当初为什么要护送罗医生,又为什么要干掉金大头?你为什么没有帮金大头去干掉罗医生呢?那时候你很明白,难道现在就糊涂了? 我不反对来开鲍鱼加工厂,但绝不会支持黄老板开那样一座鲍鱼加工厂。你打造克林区的目的是什么,帮黄老板那种人赚钱吗?” 华真行已彻底明白杨老头为什么要教训他。三位老人家都是飞仙之上的修为了,黄老板那点小伎俩自是闭眼看穿,他们只是在帮华真行而已。 帮华真行干什么?帮他挣大钱、享受舒适的生活?其实不需要他们再帮忙,华真行自己已经能做到了,而且感觉也不错。 可是华真行的目的仅是如此吗,他想改变非索港,改变自幼所见的世界,打造真行邦乃至一个疆域遍布全球的欢想国。 让黄老板在克林区开那样一家加工厂,带不来任何积极的影响,甚至与他的愿望是背道而驰的。 其实华真行倒不是故意的,他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也对黄老板缺乏了解,只不过是想利用当地资源发展经济而已。 人们往往在遇到具体的事情时,纠缠于细节而忘了根本,比如发展经济是为了改造这个世界、使它变得更美好,那么就要按照这个方式去做,否则路就走偏了。 杨老头说得对,别说卖鲍了,这里历史上还卖过人呢! 修士的修行,最终指向身心自足,从人世的内卷中超脱。人们对社会发展的期望也是如此,只是修士找到了一条直指目标的路径,并为此而修行。这也是杨老头不久前告诉华真行的话。 但修士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能身心自足,绝大多数人终身也达不到最终的目标,他们仍在人世中生活,那么就要明晰身心所求。 假如欢想实业真和黄老板合作开了那样一家加工厂,哪怕再多提一些条件、多要一些股份,对别人来说没什么,但对华真行来说,在杨老头眼中就是不该犯的错误。 对华真行虚心聆听的态度很满意,杨老头感觉教训得差不多了,语气又缓和下来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你还没有经验,事先也没有去了解情况。” 曼曼突然插话道:“杨总,小华也没说要和黄老板合作呀!他刚才一句话都没说,你又批评他什么呢? 小华虽然不了解情况,但是您了解啊。假如您事先就把这份材料给小华看了,他绝对不会按黄老板的意思谈合作的,您是故意的吧?” 对呀!华真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天跟黄老板还是第一次见面,杨老头就直接插手做主了,他站在旁边没有任何表态,怎么就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呢? 他心里刚刚闪过这种念头,杨老头凌厉的眼神就扫过来道:“曼曼刚才帮你说话,但是我问你,假如今天我不在,你也没看到这份材料,是不是就答应和黄老板合作了?” 心中刚刚升起的那股不服陡然散去,杨老头的眼力果然厉害啊,把事情都看穿了,华真行低下头道:“是的,您老说的没错。 假如今晚您老不在,我也没看到这份材料,应该已经答应和黄老板合作了。无非是多要点股份、再提几个条件,我还会很高兴,感觉自己做了件挺了不起的好事。” 杨老头把扇子一挥:“既然如此,那么筹建干鲍加工厂的事,就由你亲自张罗吧,曼曼可以帮忙做指导,我老人家就不管了!至于该怎么和黄老板打交道,也是你自己看着办。” 华真行:“您老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知道该怎么办。” 杨老头又扭头看着曼曼,和颜悦色道:“我们现在主要的任务是种田,但不是为了种田而种田,所谓种田也不仅仅是在地里中庄稼的意思。 这里需要补课,主要是补农耕文明的课,这与发展工业并不矛盾,甚至现在很多工业国都需要补这一课。 人类史上很多优秀思想,包括道德品质,并非凭空而来,微观上来自智者的思考与反省,宏观上来自农耕时代的观察与总结。 首先知不劳则无获、而后知不学则无术、不修则无德。不劳、不学则不知修、则必无德,无德则乱政。所谓政者,序之正也,序不正则世败。 精勤田事,必顺天时,而后知精修人事,必应道则。治水屯田,可知携谐之妙。 我们几个老家伙,当年教化世人,也不是空谈道理。小柯谈礼、义、仁、智、信;老墨谈兼相助、交互利;我说俭、慈,皆须指事而论。 小华人小心大,他想变化世道,你就当是改变世界吧。那他就要去做事,每行一事,都要想那会带来什么改变、造成什么影响,见因而知果……” 也不知曼曼能听懂多少,她头点得就像小鸡啄米,不论是否听懂了,反正三境修为元神清明,都仔细记下了。 欢想实业的成立、新联盟的出现、克林区的打造,对其他人的影响且不提,迄今为止整个海神族是从中受益最大的,曼曼对此深有体会。 谁叫曼曼和小华走得最近呢,她没事就跑到杂货铺来帮忙做事,还经常听杨老头唠嗑。 134、心思 海神族现有千余名族人,妇孺很多而老弱却极少,乍听上去似乎挺好的,其实真相痛苦而残酷。 这一支族人是十二年前到达非索港的,在漫长艰难的迁徙过程中,老弱病残早就被淘汰了,所谓淘汰就是死亡。 他们来到非索港之后,日子过得依然很艰难,一度受到当地人的排挤,好在整个部族非常团结,还建立了自己的势力海神帮,总算有了立足谋生之地。 提到当初受排挤这种事,本身就很讽刺。十五年前的那场大骚乱,几乎使非索港变成了一座空城,只有南部海滨地区受到影响不大。 如今大部分当地居民都是很后来迁入的,包括当初的逃亡者返回。那么多人都是外来者,谁排挤谁呢? 海神族人还全程参与了国际码头的修复与新建工程,对非索港的贡献很大。国际码头对这座城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假如没有它,欢想实业如今的很多工程都只能是空想。 非索港当地人平均预期寿命只有三十出头,定居在此的海神族人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扎辛的年纪也不大,还不到四十岁,却已被大家称为老族长了。 但不论怎么说,能在非索港定居,总比不断迁移时的情况有所改善,出生率终于渐渐超过了死亡率,人口也出现了增长,从刚来时的不足七百人到最近终于突破了一千。 从数字就知道,这个部族中至少也有三百多名不足十二岁的孩童,他们都是在非索港出生的。 在加入新联盟之前,海神族的也面临新的困境,国际码头的活计越来越少,需要养活的族人越来越多。而加入新联盟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大家亲身历证了仿佛翻天覆地的变化。 海神族人先是接受雇佣,去开垦北索河流域的农庄,后来欢想实业的工程项目带动了国际码头的业务复苏,他们又回码头去干活了。 如今欢想实业又在筹建盐场,雇佣的工人也以海神族人为主,其中有很多不适合在码头干活的成年妇女。 接下来假如再搞一个干鲍加工厂,加工与采摘鲍鱼的活还可以交给海神族人。成年族人几乎就能全员就业了,反倒该担心留在家里照顾孩子的人手不够了。 有活干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处境肉眼可见的改善,日子几乎每一天都能过得更好,当初扎辛卖矿金准备渡难关的钱到现在还没动呢。 虽然没有了海神帮,但是现在有新联盟和克林区,不必再每天提心吊胆、只敢在自己的街区里活动,哪怕天黑之后,偌大的克林区都可以出来逛了。 他们可以买到很多以前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去曾经根本不敢去的地方,参加那些连想都想不到的活动,从中体味前多未有的乐趣。 至少在克林区、在新联盟内部,没有人排挤与歧视他们,他们反而受到了欢迎和尊重,遇到问题和困难,还可以向“组织”反映情况。 生活的改善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精神面貌的改变。人生有了理想和希望,感觉世界变得那么美好,风光如此明媚,这是以前的双眼看不见的,呼吸仿佛都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海神族人知道这些变化是谁带来的,在他们朴素的认知中,首先要归功于祭司曼曼。祭司在传说中的职责是沟通海神、护佑族人,而曼曼是沟通了小华,小华则护佑了并赐福于族人。 华真行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简直就相当于海神啊!假如华真行一声令下,整个海神族如今是愿意为他拼命的。就算新联盟或欢想实业的其他成员,也做不到这一点啊。 除了三个老头和丁老师、风先生,并没有人知道非索港发生的这一切改变,都源自华真行的发愿。大家也不知道,其实华真行就是风自宾。 曼曼同样不知道这些,但她当初就认为找华真行可以帮助族人走出困境,而华真行果然给海神族带来了新生与希望,她简单地反而似能看透一切。 让整个海神族成为铁杆支持者,对华真行而言也是个意外。他对海神族的照顾,并非完全因为与曼曼关系好才有所偏爱,实在是因为海神族人太好用了! 整个部族保持了团结协作、吃苦耐劳的传统品质,这么多年来还造就了一支成熟的产业工人队伍。他们掌握了劳动技能的同时就意味着有学习能力、懂得生产中的分工与协作。 那些不是码头工业的族人,其实也受到了熏陶和影响,这些素质已沉淀于这个部族的文化中。这在非索港比黄金还难得啊!至少黄金华真行自己每天还能提炼两斤。 对于这些海神族人,欢想实业的高层还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将来无论是国际码头还是制盐厂,都要派更多的新工人去,不能再全是海神族人。 海神族的员工也要更多地调到其他岗位上,他们需要更好地融入新联盟以及克林区的大环境中,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封闭。 另一方面,这些素质优秀、精神面貌积极的员工,也可以发挥生产骨干的带动作用。用李敬直的话来说,这就像组建军队,需要一批精锐担任基层指战员。 这些想法,李敬直等人找华真行谈过,华真行表示完全赞同。杨老头在唠嗑时也对曼曼提过,曼曼则认为他老人家说的都对。 这次筹建溏心鲍加工厂,按杨老头说的生产规模与节奏,华真行认为请二十个工人就行了,每年只需生产三个月。其中一半工人可以是海神族人,最好是女员工,因为劳动强度不大,更需要细致与认真。 但是采取鲜鲍的工作,还是要全部交给海神族人。因为这些人必须互相都很熟悉,且有统一的组织管理、遵守纪律服从指挥,否则容易发生危险。 看完材料、接受任务之后,华真行就和曼曼商量了计划、交换了意见。 这天晚上,华真行在杂货铺里看见了黄老板于曼德国开加工厂的材料。第二天上午,远在罗巴洲的布鲁塞,薄恩-陌森也看到了一份洛克在非索港的材料。 福根基金会有雄厚的财力、丰富的人脉,他们一边通过社交软件和洛克“谈判”,同时也在尽可能地搜集情报。 情报显示,阿瓦吉-詹森大约于十年前逃到了非索港,在一家名叫金典行的商行中做技术鉴定员,化名洛克,凡事谨小慎微从不引人注目。 金典行是一家名叫黄金帮的黑帮控制的产业,平日给黄金帮收收赃、洗洗钱啥的。 黄金帮有一位女头目叫凯莉,洛克很可能和她有一腿。因为凯莉每次到海外出差或度假,总是带着洛克随行伺候,两人还住在一栋房子里。 前段时间附近的另一个帮派大头帮换了新首领,并与当地一个名叫草鞋帮的团体联合,成立了一个新联盟。 这个新联盟的胃口很大,想吞并整个北湾区的地盘,与黄金帮之间爆发了冲突。 黄金帮被彻底打垮了,几位头目携款逃走,剩下的帮众都投降加入了新联盟。洛克也投靠了新联盟,还受到重视与提拔,当上了金典行的负责人。 对于这一点,薄恩并不感到意外。 阿瓦吉当年不仅受过高等教育,而且接受过神术培训,是福根修士会年轻一代中公认的天才。这样的人在非索港那个破地方,只要稍微显露才华与手段就会出人头地。 假如不是这样,阿瓦吉也不会暴露出来。他当上金典行的负责人后,也不怎么注意掩饰行踪了,经常在大街上闲逛,看来是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福根基金会已经放弃追查他的下落。 薄恩没把黄金帮、新联盟这些当地帮派放在眼里,至于洛克本人就算会点神术也就是那么回事,福根基金会里有一批高手可以对付他呢。 薄恩最关心的事情,就是这段时间始终联系不上弗里克。 弗里克是路森家族的当代家主,福根基金会的掌权人。一周前福根基金会通过技术手段锁定了阿瓦吉的行踪,弗里克便动身前去,却没有了消息。 弗里克是一位大神术师,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日做什么事也不必向他人报备。 可是阿瓦吉依然平安无事,连娜甚至已经联系上了他。阿瓦吉答应交出那本传承之书,这边联系弗里克却始终没有消息,这就不太对劲了。 照说一位大神术师去对付阿瓦吉那种货色,早就应该轻松搞定了,如今的状况说明弗里克很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这时一位女子走了进来,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给人感觉却很成熟,穿着居家的刺绣绸裙,面容美丽精致、体态性感优雅,正是连娜-陌森。 连娜原本姓路森,嫁给薄恩之后改了夫姓。薄恩抬头看到连娜一脸忧郁之色,很关切地问道:“怎么,还没有弗里克的消息?” 连娜:“是的,怎么都联系不上,我很担心……” 薄恩:“以弗里克的本事,什么状况都能搞定,你不必太担忧。兴许是修炼神术忽然有了感觉,随手找了一个地方正在闭关冥想呢,在弗雷克眼里,这种事情可比阿瓦吉重要多了。” 说话时他心中暗道,看来弗里克果然是出事了,至于原因谁知道呢,再大的本事也可能遭遇意外,神术修炼本身也有凶险。 假如弗里克真出了事……薄恩不禁心头暗喜,那么福根基金会就轮到他做主了。 这么多年来,弗里克一直很强势,福根基金会的大小事情都是他说了算。当年他的父亲也就是陌森家族的家主,为了保证地位和利益也选择了和弗雷克联姻。 薄恩娶了连娜,又继承了陌森家族的家主之位,在福根基金会中已是二号人物,但只要弗里克还在,他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可是一位大神术师,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说不定弗里克活得时间比他还长,平日里薄恩也不敢有这个心思。如今弗里克自己出事了,薄恩怎能不动念头? 但是这种感觉不能表露出来,更不能让连娜看出来,而且弗里克说不定还没事呢,他仍是一脸关切之色:“这是阿瓦吉的最新情报,你先看看,然后我们再做决定。” 连娜:“这份材料我已经看过了!阿瓦吉的态度很坚决,他提出的条件不会更改。我决定还是要去一趟非索港,不仅为了拿到传承之书。假如弗里克总是联系不上,这也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薄恩:“能动用的高手都一起去,这次不能再让阿瓦吉逃走。” 连娜咬了咬嘴唇道:“我答应他的,假如他交出传承之书,福根基金会就不再追杀他。我们如果拿到传承之书、问清楚情况,不妨就放过他吧。这么多年了,他也没做什么。” 薄恩:“可以不要他的命,但首先得活捉他,从他身上查查楚弗里克的线索,也问明白传承之书的秘密。假如他很配合,倒是可以留他一命。” 连娜:“他要求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出发。这边罗柴德的事情,暂时就不要管了,反正他也跑不掉。” 薄恩:“先不要惊动阿瓦吉,等我们到了非索港之后再见机行事。假如有机会直接活捉他,就不必要再搞什么见面交易,我也担心你会有危险,他说不定会对你不利。” 连娜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恨我,恨我们一家人。” 连娜当年用纸飞机通知阿瓦吉逃走的事情,洛克在谈话留言中并没有提及,此事薄恩不知。连娜最近联系洛克,更像是一种试探,因为弗里克就是在寻找阿瓦吉的时候失踪了。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当年连娜和阿瓦吉的关系,陈年往事已遭凶变,再提也无趣。 连娜希望可以饶洛克一命,薄恩也没有反对。但薄恩在心中暗想,这次一定不能放过阿瓦吉了。 阿瓦吉是死是活,原本薄恩还无所谓,这种事本应该是弗里克决定的。 可是连娜刚才说出了那番话,薄恩反倒不能放过阿瓦吉了,哪怕弗里克不想杀阿瓦吉,他也会动手,更何况现在弗里克下落不明呢。 弗里克不在,福根基金会的事情本应轮到他做主,可是连娜做的很多决定都没和他商量。 比如连娜已经安排好私人飞机明天就要出发了,这份材料也是她先过目的。显然在福根基金会很多人眼中,连娜的地位还高出他一头,这都是因为弗里克的关系。 假如弗里克和阿瓦吉都完蛋了,这个世界才真正美好呢! 但是要想彻底掌控福根基金会,目前还得借助连娜的影响,毕竟福根基金会中很多骨干都是弗里克的心腹,这个女人暂时还得好好哄着。 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假如弗里克没了,连娜也将失去倚仗。这种女人是必须要有依赖的,自己就会成为她的主心骨,先哄好了等彻底掌控了局面再说。 薄恩如是想,虽面容优切,心中却兴奋莫名。 连娜走出了房间,依然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她知道的情况可比薄恩更多,却没法说出口,她很想找父亲问清楚,却联系不上。 连娜想联系洛克很困难,好不容易才查到他的社交账号信息,然后注册一个陌生账号申请好友,两人才有了一番私下的交谈。 这就容易形成一个思维误区,让人以为他们只能这样联系,其实将事情反过来,洛克想联系连娜是非常简单的。 连娜又没有隐姓埋名,她是一位光彩夺目的贵族名媛、福根基金会的理事、受人仰慕的慈善代言人。 洛克想给她发什么消息,可用不着通过那个社交账号,商业信函、普通书信、快递包裹、电子邮件、电话短信……什么都可以。 洛克受到了监控,连娜可没有。她这些年过得可不是什么洛克那样孤苦无依、不见天日的生活,而是优越奢华、如众星捧月一般。 薄恩自以为是二号人物,其实他在福根基金会中的话语权还不如连娜呢,同样的事情假如他和连娜的意见不一致,别人恐怕也不会听他的。 至于原因嘛,当然是因为弗里克。弗里克才是真正说一不二的人,如今弗里克虽然联系不上,但权威仍在,连娜反而更方便决定很多事情、调集各种资源。 就在今天早上,她的私人信箱里收到了一份加密邮件。平日她收到的各种官方信函,都由助理先经手,但这个邮箱中的信息,都只有她本人才能查看。 邮件的加密方式也很特别,就是她当年和洛克之间的密语,那是少年时弄着玩的东西,只她和洛克才能看懂。 打开之后邮件的内容是几份影印件,有介绍“福根家族”的古籍书页,还有一份“阿瓦吉-福根”的出生证明、几页福根基金会的授权文件,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连娜当时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这份邮件摧毁了她从小到大对很多事情的认知,也意识到当初事件的真相,明白了弗里克为何到今天也不愿放过阿瓦吉。 原来阿瓦吉才是福根家族的继承人,也是福根基金会的拥有者,弗里克等人只不过是受委托的管理者。 邮件的发送者并没有表明身份,连娜猜测有可能就是阿瓦吉。连娜不知道这些文件是从哪儿来的,但她清楚这些东西公布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其实不公布就已经有后果了,弗里克十年前就动手想干掉阿瓦吉,只是让他逃走了,十年后仍然没有放弃,却莫名失去了联系。 无论如何,连娜都想当面问问阿瓦吉,这份邮件是不是他发送的?假如真是阿瓦吉发送的,里面的文件是怎么回事、他又打算怎么处理? 她打算有机会还是劝阿瓦吉赶紧逃吧,就算弗里克暂时下落不明,福根基金会的其他人也照样不会放过他,他不可能是对手。 华真行回到杂货铺,主要就是为了做那么一桌菜,完成对风先生的承诺,结果收获还挺大的。 风先生留下了一把风环扇,以传说中的九转紫金丹为扇坠,能让杨老头借助它炼出五气春容丹。杨老头又插手过问了黄老板想谈合作的事,然后将开设加工厂的任务交给了他。 这些事倒不着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洛克的麻烦、搞定福根基金会,弗里克已经被他杀了,但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中午,华真行在棕榈庄园三楼又见到了洛克。洛克的脑壳上还是黄茸茸的样子,但是一眼看上去,与昨日相比感觉却有形容不出的变化。 135、洛克的表演时间 “这才两天不见,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这是华真行看见洛克时,说的第一句话。 洛克并没有答话,坐在桌前的他刚刚折好了一只纸飞机,然后屈指一弹,纸飞机轻轻飘了起来,绕着他在屋中盘旋。 然后只见卧室里、书架上、柜顶上、抽屉里陆续飞出上百只纸飞机。它们飞得速度并不快、间隔的时间也挺长,先后都与空中那只纸飞机重合在一起。 他刚刚折好的纸飞机就是最简单的样式,两只同样的纸飞机是可以重合的,但那样就很难在空气中自行滑翔了,更何况是上百只纸飞机叠在一起,那不得厚成一大摞呀? 可是华真行亲眼所见,空中盘旋的始终是那一只纸飞机,仿佛重合进去的都是虚影。他也感受到了奇异的神气波动,很自觉后退静静地站在墙角,不打扰洛克祭炼纸飞机。 洛克在祭炼纸飞机,这不仅是他的独门秘技,且是这一门秘技从无到有的研创、诞生过程。这是修士之间绝对的私密,洛克此刻展示的也是一种毫无保留地信任态度。 洛克的纸飞机术早就跟当年的小把戏不一样了,就算他的老师道森先生复生,或者教他折纸飞机的连娜在场,恐怕也看不出这是哪一家的路数。 长达十年的时间,旧伤难愈、埋名孤寂,修为不得寸精进、人生看不到光明,洛克只有一遍又一遍地折纸飞机聊以藉慰,将聪明才智和神术感悟都折进其中,几乎已是一种偏执。 经过无数次误打误撞的瞎琢磨,这门小神术也变得越来越精妙,有意无意间,纸飞机中也折入了他对人生际遇、岁月沉浮的感怀。 洛克将自己的纸飞机术教给了华真行和曼曼,所有技巧都毫无保留。虽然华真行的修为根基不是他所学的神术,但只要修为到了同样可以运用这些技巧。 可是华真行折出来纸飞机,就算操控得一样精妙,也没有洛克亲手所折的那种感觉,形似而神异,华真行倒是更喜欢也更适合使用墨尚同教的木鹊术。 洛克折一架纸飞机看似很快,其实准备的时间很长,首先要将神识灌注于纸张,然后在元神中勾勒出每一个步骤,最后一气呵成,所有步骤不能出一点差错。 洛克当初知道自己的伤恐怕治不好了,遇到危险也难以爆发,更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他平日将神术力量都尽量凝聚起来,注入纸飞机中。 这已不仅是傀眼术的雏形了,同样是符箓或卷轴的雏形,更是一种最简单也最脆弱的法器初胚,反正也没有老师教他,都是他在不断试错总结。 在遇到危险需要战斗时,纸飞机可以爆发使用,这就是像平时受累,一趟趟把石头搬到高处,用的时候就往下砸。这么做唯一的弱点,就是纸飞机若被毁他的伤会更重。 而此时此刻,华真行亲眼见证了纸飞机的进化过程,成了一种真正的独门绝技,甚至也可以成为神术师洛克的独家传承。 融合在一起的纸飞机,材质也在发生无法形容的改变,不再是经过神识强化的纸张,甚至已经不能说是纸张。 那些折痕赋予了它灵性,代表了某种力量运转方式。它甚至可以变化,质地可刚可柔,就像属于操控者自身的某个器官。 华真行连神器都耍过,但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炼成了一件法器。在东国修士的眼里,这样的纸飞机就是法宝了,而华真行从头到尾观摩并学习了它的祭炼过程。 最后融合进去的那几只纸飞机,其实形状各不相同,但都奇异地叠合不留痕迹,而保留下来的纸飞机还是最初的形状。 华真行终于明白,他自己叠的纸飞机以及削制的木鹊、竹鹊,感觉究竟差在哪里了,就是缺乏那么一丝灵性。 并非法宝有灵智,而是人为器之灵。原先的纸飞机能够注入神识延伸感官,其实本身还是一件死物,只是相当于感官被动的接受一些信息而已。 而此刻这只纸飞机,在炼制的过程中就仿佛预设了某种程序,被法力激发就有独特的妙用,真真切切就相当于身体的一部分——很玄妙的、会施展神术的那部分。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一站一坐,当不再有纸飞机从套间的各个角落飞出来融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洛克的神情稍显疲惫,但眼神却越来越清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兴奋感。他在这种状态下是不能受惊扰的,假如华真行出手打断,可能导致器毁人伤。 可是洛克并不担心这一点,他特意选择了华真行到来的时刻,才开始了成器的最后一步,假如有什么意外,华真行也会及时保护他,感觉就是那么安心与放心。 华真行完全看明白了,也学会了,假如洛克将来有亲传弟子,对这门秘技也不可能比华真行理解掌握得更深刻。 华真行参与了洛克创制它的全过程,见证了洛克境界突破后、神术问世的这一瞬间。 尽管学会了,但华真行还做不到,原因很简单,他的境界还不够。哪怕华真行曾经弄死了一位大神术师,也不代表他就可以忽视境界的差别。 华真行莫名想起了自己想炼制的春容丹。以眼前的情景类比,这只纸飞机的出现其实只是最后成丹的那一刻,而在此之前洛克做了大量的准备,经历了各种尝试。 纸飞机已成形,洛克突然笑了,很调皮地又一弹指,线条硬直的纸飞机在空中变得很柔软舒展,化成了一只纸鹊的模样。 给人的感觉总是苦大仇深的洛克,这样的神情举止还真是很少见。 不像华真行削的木鹊或竹鹊那般有形而无神,这只纸鹊张开翅膀,就像真的鸟儿一样做出各种灵活的飞翔动作。 华真行眯起了眼睛,突然感觉这只鸟有点眼熟,是白鸽还是海鸥?他想起来了,眼熟的只是翅膀。 华真行曾经看见弗里克飞在天上,背后张开了一对白色的羽翼,其形状和轮廓就和这只纸鹊的翅膀一样。洛克毕竟也是福根修士会的神术传承底子,还是能看出端倪的。 白色的纸鹊绕着洛克飞了一圈,落在他的手上又变成一只普普通通的纸飞机模样。但是变化还没结束,纸飞机自动收拢,看上去就像一块大致呈三角形的纸片。 这纸片是软的,洛克用手指一捻,将它捻成了一个不到两寸长的小纸卷,然后顺手揣了起来。简直神乎奇迹、叹为观止啊! 华真行已经憋了两个多小时了,终于开口道:“洛克,你突破四境了?” 洛克的微笑中有些许矜持之意,点头道:“是的,我已经是一名正式的神术师。” 华真行:“恭喜啊!什么时候的事?” 洛克:“就是前天晚上你们走后,我忽有所悟,在冥想中便入了魔境,破魔境之后便已是一名神术师,也就是达到了你说的四境修为。 我又用了一天时间巩固回想,总结这十年得失,终于折出了这样的一只纸飞机。” 洛克这十年,若说法力积累有多深厚真谈不上,毕竟他的伤一直没好。可是谈到人生的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对纸飞机的情怀寄托以及最终的解脱,伴随着境界的突破也算是薄积厚发,他选择在最恰当的时机一举炼成此器。 华真行:“这是个宝贝啊,也可以叫纸鹊,真正的纸鹊。” 洛克:“还可以叫它纸天使。可惜我会的神术实在不多,当初并没有成为正式的神术师,很多东西老师还没来得及教。” 华真行:“道森先生给你留下的东西,很可能就包含了系统的神术传承……先不说这些了,恭喜你突破境界又炼成了宝贝,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洛克:“这段时间,我好像不应该离开这里,更不适合被别人发现。” 华真行:“没关系,东西就在三楼,另一个房间里。” 属于风自宾的那间超豪华套房,位于三楼的最东端,正对着海岸的方向。它的隔壁有一南一北两个套间,中间是走廊,洛克这几天就住在北边的套间里。 三楼除了最东端的超豪华套房以及最西端的私人餐厅,还有十二个套间。华真行带洛克去的房间在三楼的西侧,墨尚同董事办公室的隔壁。 走进客厅,中间放着一张大桌子,桌上堆着一批已整理好的东西。华真行拿起一根镶着纯白色正十二面体晶石的链子,问洛克道:“你认识这件东西吗?” 洛克吃了一惊:“传说中的风之魅舞?我听连娜提到过,道森家族最重要的传承宝物,是一件空间神器,还可以激发很多风系神术以及空间神术。难道就是这件东西,弗里克把它也带在身上了?” 华真行:“是的,这也是在弗里克的遗体上找到的。” 洛克:“弗里克究竟是怎么死的?” 华真行苦笑道:“你就别问了,问我也说不明白,总之就是他自己作死的!” 洛克知趣地点头道:“好吧,我以后不会再问了,就算有别人问我,我也只能说你给我的答案。 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弗里克随身携带的,除非是装在空间神器里,否则不可能啊。” 桌上整整齐齐码放了一千万罗元现金,每张面额都是五百,百张一叠、十叠一捆,恰好正是二十捆。 有些东西对潜意识的影响是无形的,华真行建议洛克向福根基金会提的条件,就是要对方拿一千万罗元现金,就因为他曾亲眼看见过实物,下意识地就那么说了。 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一堆文件,然后旁边是七支圆筒状的东西,最大的形似雪茄,最小的就像从香烟上掰下来的过滤嘴,表面都带着复杂的花纹。 华真行答道:“你说的对,除了弗里克手上戴的那枚戒指,其他的东西,包括我已经给你的那几份文件,都是从这枚空间神器中取出来的。” 洛克惊讶道:“这怎么可能?我虽然不会用这种神器,但也知道讲究,必须得到传承才可以使用它,而且只有大神术师才能使用,落到外人手里根本打不开。” 华真行:“墨大爷也是这么说的,但他还说了一种方法,就是飞仙之上的修为,用水磨工夫去重新祭炼,一点点抹去原有的神魂烙印,然后再祭炼自己的神魂烙印。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精妙的手段、对神器的妙用也足够了解。 他拿到手中的时候,这件神器的神魂烙印就被人抹得干干净净,但并没有重新祭炼,所以东西都可以取出来,而如今就是一件无主神器。” 洛克被震撼了,哪怕已成为正式的神术师,他也无法想象这种事情,失声惊呼道:“这才几天时间,谁干的呀?” 华真行:“墨大爷也没说,反正不是他老人家干的,拿到手的时候就是那样了,你也就别问了……这里有些东西很眼生,墨大爷叫我千万别乱动,你认识吗?” 空间神器可以勉强类比为这件收藏东西的屋子,神魂烙印传承就是开门的钥匙。只有弗雷克才有钥匙,别人是打不开的,但是有人却把锁给拆了,而且没换新的。 墨尚同从风先生手中拿到的,就是这样的一间空间神器,以他老人家的修为只需要直接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就行。 那里夜里往外拿东西的时候,华真也在场,零碎碎的物品也可不少啊。弗里克居然随身带了一千万罗元现金,另外还有一批对福根基金会而言最重要的文件。 其中有关福根家族以及洛克身世的几份文件,华真行都已经交给洛克本人,剩下的其他东西都在这里。 这些文件不仅包括福根基金会最完整的资产以及账目清单,还有一些重要的交易资料,涉及很多重要的利益交换与合作,甚至还有很多重要人物的隐私与丑闻。 比如福根基金会内部,薄恩-陌森等人如何借助慈善募捐等活动中饱私囊,与外人勾结冲销账目分赃,该利用各种手段打击、陷害“麻烦制造者”,甚至接受委托从事见不得光的活动……弗里克居然都搜集到了证据,保留了材料。 墨尚同只是取出了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由华真行自己决定,几位老人家在这件事上不插手的态度很明确。 有关福根家族以及洛克身世的资料,华真行先前都已经交给洛克本人。经历了刚才的一幕,他终于将洛克带来看剩下的其他东西。 弗里克遗物中最特别的是就是那七支圆筒状的东西,想必是神术物品。 洛克仔细观察一番道:“这些是卷轴,可以理解为记录与激发某种神术的一次性物品。它外面是花纹并非装饰,而是神术标记符号。” 华真行:“你能看懂吗?给我讲讲呗,我也开开眼界!” 洛克:“当然能看懂,这些都是当学徒时的基础课……” 所谓卷轴,原理上和洛克原先的纸飞机有些相似,都是一次性消耗品,记录了某种神术。 当然了,洛克今天祭炼成功的“纸天使”并不是一次性消耗品,那已是一件法宝,与卷轴是两回事。 其实洛克原先的纸飞机也不能算卷轴,毕竟威力和功用都有很大的差别。还有另一种东西的性质和它更接近,就是东方修士所使用的符箓。 比如某位高人会神宵天雷术,他可以现场施法剑引神雷,也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段将这道术法记录在符箓上。理论上符箓可以留给自己使用,但实际上基本都是交给门人弟子防身。 因为祭炼者本人通常用不着它,假如做不到随心所以瞬发术法,也只制作不了相应的符箓。他本人施展同样的术法,比使用符箓速度更快、威力更大。 祭炼符箓有很大的限制,不仅需要加工特殊的材料,而且费的功夫祭炼一件法宝也差不了多少,消耗则比自己施展一次术法大了不知多少倍。 制作符箓有可能失败,假如不慎损毁还有可能伤到自己。符箓的威力上限,不超过制作着本人施展术法的威力。 更麻烦的是,掌握了某种术法,并不代表就会制作相应的符箓,那又是另一套单独的传承,需要两者都掌握才行。 所以真正的术法符箓都是珍贵难得之物,只赐予最亲近的门人弟子。为了防止符箓丢失或被抢夺、持有者反受其害,使用符箓时都有一些独门手法,非同一传承体系的修士难以掌握。 所以基本不可能出现仙侠小说中摆摊卖符箓的情况,来历不明的符箓不能轻易使用,因为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威力最大的符箓就是传说中的神符了,通常要有九境修为才能制作、六境修为才能使用。 卷轴的制作原理和功用与符箓类似,就是材料载体和制作方法上有所区别。 有些常见的神术卷轴,经过历代神术师的交流与研究,甚至已经做到了某种程度的标准化与制式化。不论是谁制作的,其使用方法和功效都差不多,有一定的通用性。 像这样的通用卷轴,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前提是制作者与提供者有足够的信誉保障,否则来历不明的卷轴也不能随意使用。 除了这类通用卷轴,其他的各种卷轴都算特殊卷轴,往往只是某个神术传承团体内部的东西,外人难有机会得到,也难以掌握其使用诀窍。 136、安吉法留铂之链 通常只有大神术师才能制作卷轴,普通的神术师虽然理论上也可以制作,但是成功率太低、危险系数太大,制作出来的卷轴威力也不足,基本得不偿失。 通常只有正式的神术师才能使用卷轴,同样效果的卷轴,对使用者要求越低的便越珍贵。 弗里克身为老牌大神术师应该也会制作卷轴,但据洛克当年所知,弗里克并不擅长此道,也从从未听说他制作过卷轴。 这想想也正常,弗里克身为福根基金会的掌权人,犯不着去做那种损己利人、可能还没有危险的辛苦事,假如他想要什么,完全可以利用财富和人脉去交换。 弗里克随身携带了七支卷轴,并不仅是因为其珍贵,更重要的原因是它们都见不得光。这七支卷轴分别由三位大神术师制作,他们都姓福根,属于被掩盖的历史…… 听完洛克的介绍,华真行道:“这些东西恐怕不是弗里克的,应该都来自福根基金会,而福根基金会其实属于你,所以都交还给你处理……只有这份材料和我一个朋友有关,我先拿走。” 洛克很是动容,但还是克制住了激动的情绪,说再多感谢的话也显多余,他苦笑道:“华,假如不是你,我恐怕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永远生活在谎言与黑暗里,也许已死无葬身之地。 我什么都没做,黄金帮甚至还曾与新联盟为敌,而你却给了一个新世界。我只需要其中几分文件,还有这一支空间挪移卷轴。至于其他的东西,不是我拿到的,不应该是我的……” 华真行打断他道:“你先别着急说客气话啊!福根基金会的东西,本就是你的,恰好被我捡来了,这就是缘分呐!” 洛克:“既然你由说我处置,我可以送给你吗?” 华真行:“将来你接管了福根基金会,欢迎支持克林区的建设!” 洛克:“我现在就支持,将来同样会支持。” 华真行晃了晃那根链子道:“这件东西,应该也不是路森家族传承的宝物吧?” 诺克捏起那支卷轴道:“看见这支卷轴,我才知道它叫天使宝链,确实不是路森家族的东西。” 他拿起的是一支空间挪移卷轴,只有香烟过滤嘴大小,桌上还有同样的一支,假如藏在手心里都看不见,制作者是一位名叫谢尔曼-福根的大神术师。 空间挪移神术非常高深,谢尔曼也要借助家族传承的神器天使宝链才能施展,这两支卷轴同样是借助了神器的妙用才勉强制作成功,目的是留给后人防身。 它可以将使用者瞬间挪移出两公里以内的空间距离,以直线或曲线的方式,使用时需要以神识设定方位和距离。 使用者最好熟悉周围的环境,包括目的地的情况、所在地与目的地之间障碍,否则容易出问题,那毕竟不是本人掌握的神术。 这些都是谢尔曼大神术师在卷轴上留下的信息,他并没有提及天使宝链是什么样的神器,想必得到卷轴的后人自会知道,应该就是弗里克戴的那条链子。 华真行的关注点却有点特别:“天使宝链,这么俗气的名字?” 洛克开了个玩笑:“假如音译,用你们东国语说出来,安吉法留铂之链,是不是就感觉就不同了?” 华真行被他给逗乐了:“感觉更土了!就不会好好说话吗?你现在已经是正式的神术师了,这根你家祖传的安吉法留铂之链,能拿去用吗?” 华真行说话时心中暗道,洛克果然不一样了,他的改变不仅是修为境界的提升,看见了这些东西,扼腕叹息之余,居然还能和自己开几句玩笑。或许正是这样的心境变化,才使他得以突破。 洛克闻言,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摇头道:“这件神器的核心,是上面镶嵌的那枚特殊神石风之魅舞。我以前只在典籍上看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它本身就是神器的雏形,能直接当成法宝使用,对空气、空间神术都有增益效果,对任何一名神术师而言都珍贵难得。 但是神器雏形毕竟只是雏形,想成为真正的神器还需要进一步的祭炼赋予妙用。我猜测它不仅被打造成了空间神器,还固化了一种飞行神术,这两种用途须是大神术师才能掌握。 可是现在,祭炼的印记被抹去了,它成了一件无主神器,这么特别的情况我还没听说过。就算我得到了原先的传承,而且将来成为了大神术师,恐怕也用不了,除非……”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似是在想怎么组织语言。华真行道:“除非你将来拥有了飞仙之上的九境地仙修为,可以自己祭炼,或者另有高人祭炼,并留下传承给你。” 洛克喘了口气:“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华真行:“人就得有理想嘛,说不定你将来就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洛克又苦笑道:“我要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自己也用不着这种东西了。” 华真行:“我明白了,这根天使宝链就拿给莫大爷他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祭炼神器重新赋予妙用,然后留下传承。” 洛克骇然道:“几位老人家,竟有如此高明的手段?” 华真行不小心说漏了嘴,赶紧打岔道:“这本书也是墨大爷做的,你看看像不像道森先生给你的那本传承之书?”说着话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递给了洛克,黑色的封皮带着金色的条纹。 洛克又一次被震撼到了:“连我都分辨不出来,假如你不说,我几乎认为它就是真的!” 那本真正的传承之书,早在八年前就被洛克以另一个化名存进银行保管箱里了,只有拿着他办理时的印鉴才能取出来。 就连当初办理手续的银行员工都早已不在非索港,洛克不说则谁也不知,就连曾暗中探视他的弗里克都没有发现。 洛克也算一只老狐狸了,听说情况后根本没有去取出这本书,就似忘了这件事,假如还有人在暗中窥探,也无法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华真行托墨大爷做一件赝品,墨大爷是根据洛克的描述加工的。既打不开也无法以神识查探,这个要求很简单,干脆做成实心的并隔绝神识即可。 关键是外形也能做得以假乱真,就连洛克本人也难以分辨,这水平就太高了。华真行怀疑墨大爷是不是想办法偷看过实物,因为他老人家知道东西在哪里。 他倒没提这茬,点头道:“这样就更放心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很重要,你一定要认真告诉我答案。” 听他的语气严肃,洛克也郑重道:“你说。” 华真行:“你现在也是神术师了,能不能对抗枪械?” 洛克很认真地想了想:“假如再遇见当初的枪神,事先有防备的话,我绝对有把握干掉他。” 华真行:“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就直说吧! 假如有四挺重机枪,上的都是二百发弹链,每挺枪的射速都是一秒钟十几发,从八百米到一公里之间的距离,交叉火力偷袭,你有多大把握能对付?” 洛克怔住了,看了华真行一会儿才反问道:“你以为我是神吗?还多大把握!” 137、别无选择 洛克自忖绝对付不了那么大的阵仗,华真行又提示道:“这可不是用来对付你的。” 洛克:“我知道你想对付谁,虽是死敌,感觉也太凶残了!他们也不是神,就算是弗里克,假如没有防备,反应慢了或者运气不好在第一时间中弹,恐怕也没有好下场。” 华真行还是有些不放心,再度提醒道:“福根基金会如今虽然没有大神术师,但还有不少高手。他们的修为并不亚于你,据我所知其中就有两名五级神术师。” 洛克冷笑道:“多年安逸,自诩高贵,内有强主、外无危患,充享资粮诸物不缺,这样提升的境界,学习的神术体系可能更丰富,但我现在多少是看不上的。 据我了解,薄恩、连娜如今都已经是正式的神术师。但依我看,假如再来个枪神,仓促之间他们可能都应付不了。他们哪经历过那种场面,也用不着经历。 至于五境神术师,其实也不比四境强多少,主要高明在另外的地方。我突破四境虽然艰难,但自己有感觉,将来想突破五境并不难。 假如是弗里克佩戴天使宝链,我们没有瞬间得手,那么你安排的阵仗还不够,还要随时防着被他反杀。但是弗里克已经死了,天使宝链也在这里,剩下的人并不足惧。” 弗里克如此厉害,佩戴了天使宝链更是如虎添翼,华真行不禁又是一阵后怕,正如风先生所说,当时他几乎就是十死无生之局。 他已打定主意,除了一挺重机枪和两发八二炮弹,这次行动时把那根棍子也带上,反正分量也没沉多少。杨老头给他的那只纸鹤也没还回去,同样揣着。 华真行又问道:“原本我还挺有底。可是看见了这样的卷轴,你告诉我它可以瞬间将人挪移出两公里,神术师便能使用,这就麻烦了。” 洛克摇头道:“这你倒是想多了。这种卷轴是在特殊情况下逃命用的,挪移之后突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有那么几秒钟人是晕的,需要重新找到方位感。假如挪移到敌人附近的位置,几乎等于找死。” 华真行:“那也要防备有人借助它逃走,或者他们还有别的、我们不了解的卷轴。” 洛克分析道:“弗里克本人并不擅长制作卷轴,反正我就从未听说他做过。此物难得,传承下来的很少,应该全在这里了。 就算他们还有一些能见光的卷轴,十年前那一场内部大战,恐怕也全都用掉了。 而且卷轴记录的神术虽是瞬发,但神术师使用卷轴却需要时间,不可能做到随心所欲,遇到偷袭时往往是来不及的。 假如你担心的是这种空间挪移卷轴,那就更没有必要。空间挪移可是九级神术,这样的卷轴太难制作了,他们更不可能还有更多。” 华真行:“你对空间挪移卷轴好样很了解啊,难道以前用过?” 洛克叹息道:“我以前只是一名见习神术师,怎么可能用过这种东西,连见都没见过。但是道森老师曾给我做过很详细的介绍。 我现在才明白,因为天使宝链的缘故,它应该是福根家族独门制作的、最珍贵的卷轴,老师知道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华真行:“空间挪移,哪怕会晕一会儿,也确实很好用,有点超出想象力了。这里有两支,你全部带上吧,也不能只给连娜准备,自己也得小心。在我眼里,你可比她重要多了!” 洛克:“你怎么知道,我拿这一支是打算给连娜的?” 华真行:“我猜的!这里还有五支其他卷轴,一支是防御类的,另外四支记录了各种攻击神术,你也全带上。反正你现在会的神术也不多,假如有意外就拿卷轴砸。” 洛克一时无语,难道刚才还没说清楚吗,他指着桌上那一堆钞票道:“这些卷轴的价值加起来,肯定超过这些现金,而且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华真行点头道:“我知道啊!但是料敌从宽、物尽其用,你恰好成为了神术师,这些卷轴就像祖先给你准备好的。 卷轴再珍贵,也比不上你自己重要。到了该用它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有刚才的念头,稍一犹豫可能就错失机会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华真行又想起了自己遭遇弗里克的经历。当初他不知道那根棍子那么珍贵,撒手就逃毫不犹豫,假如他想把棍子拔出来,可能就没命了。 果然是经历使人成长啊,他现在还能给洛克讲这番道理了。 既然华真行怎么说了,洛克也就照办了。洛克如今虽已成为正式的神术师,修为境界已经超过了华真行,但他丝毫没有膨胀的感觉,在华真行面前反而更加谦逊低调、言听计从。 如果说海神族如今是支持华真行的铁杆势力,那么洛克就算是华真行麾下的第一高手。 华真行今天来找洛克,是打算商量行动计划的,原本洛克的存在只是个诱饵,真正动手的人并不是他。洛克修为突破是意外之喜,行动就更有把握了。 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福根修士会的成员真会组团来到非索港,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洛克则告诉华真行,他们一定会来,不想来也得来。 因为洛克已经把介绍福根家族历史、证明自己身份的材料发给了连娜,尤其是那份早年的委托材料,足以证明福根基金会属于阿瓦吉-福根。 弗里克等人的身份,说穿了其实都是给洛克这个雇主提供服务的。 假如洛克带着这份材料公开露面,薄恩等人有两种选择,其一是承认洛克的身份,要么继续他服务,要么被他解雇后追究各种责任,但这又怎么可能? 那么他们只剩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找到非索港来干掉洛克,不论是否为了追查弗里克的下落,他们都必须这么做。洛克以身为饵,下的料可够猛的。 洛克毕竟不是神,不可能尽知、尽掌一切,他也没想到连娜收到消息后选择了保密,并没有透露给福根基金会的其他人。 但是最终的效果是一样的,连娜还是打算亲自来见洛克,福根修士会也倾巢出动。他们选择了一条最舒服、最便捷也是最隐蔽的路线。 一行十三人乘坐私人飞机先到达了邻国的美里机场,就是华真行曾护送罗柴德离去的地方,然后乘坐一艘豪华游艇,直接来到非索港的南部海滨,就和“风自宾”当初到来的方式一样。 他们入住了一处独立的别墅庄园,哪里的面积比棕榈庄园小很多,但是条件很好,然后就开始联系洛克。洛克并没有露面,只是要他们等通知。 其实他们本就算是洛克的雇员,说起来也挺荒诞的。薄恩等人不可能老老实实地等通知,想了各种办法在寻找洛克的行踪,同时也在打探弗里克的下落。 弗里克始终联系不上,在非索港也找不到丝毫的线索。一位大神术师如果刻意隐踪匿迹,事后再想追查实在太难了。 弗里克失联越久,连娜就越担忧,薄恩心中便愈加暗喜。这说明说明弗里克遭遇意外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也意味着薄恩掌控福根基金会的机会也越来越大了。 打探洛克的消息很简单,这里很多人都认识洛克,而且他经营的金典行就在克林区。但是大家最近几天都没见过洛克先生,也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对于克林区以外的街区,非索港还是原先的非索港,仍有大大小小的势力盘踞,每天各种冲突不断,危险而混乱。不熟悉情况者想在这里找一个刻意躲起来的人,确实很不容易。 福根基金会雇佣了当地帮派去找洛克,以免暴露自己。他们还派神术师暗中潜入了金典行和洛克的公寓,但是都没有发现。 在他们到达非索港差不多一周后,终于等来了洛克的通知。洛克要求在三天后的夜里交易,地点是非索港北郊、小旱季中已断流北索河下流,只能连娜一个人带着东西去。 138、快递 克林区不是封闭的,并不禁止其他人进入。只是外来者要接受检查,不允许携带枪支和d品。 高怀同负责的供销社第三分社,由于位置处于克林区与非索港其他地域的交界处,开业以来生意一直非常好,甚至有几分城市商业中心的感觉了。 有不少当地人还做起了二道贩子,从这里买东西回去,拿到他们自己的街区贩卖。 看似最简单的盈利行为,也需要实力和资本,这么做不仅需要本钱,穿过那么多街区贩货也需要安全保障,毕竟其他地方的治安可不像克林区这么好。 非索港的很多人如今都喜欢到克林区逛街,包括那些所谓的上流阶层人士。克林区的很多地方,比如五家面馆和几个街道文化广场,都成了当点最新的“景点”。 克林区其实也有管控措施,比如刚刚完成了居民户籍登记工作,外来游客与本地居民是很容易区分的。 非索港很多其他的街区才像真正的孤岛,外人不小心走进去,感觉就似黑暗中的萤火虫那样醒目。 福根基金会雇佣了当地的帮派势力打探消息,自以为做得很隐秘,其实在华真行等人的视野中,就和打着灯笼走夜路差不多了。 这就是主场优势,否则何必费尽心机把这些人都引到非索港来呢。 福根基金会也私下收买了新联盟的一些人,包括能出入棕榈庄园的、欢想实业的总部员工,让他们提供情报,假如打听到洛克的消息要及时通知。 这其中有些人是华真行特意安排的,还有另一些人是自愿被收买的。有些情况先记下,暂时不便打草惊蛇,等秋后再算账吧。 洛克的通知,给了薄恩等人三天准备时间。这三天薄恩很着急,他并不想让连娜真带着钱去和洛克现场交易,想抢先找到洛克直接干掉对方。 可惜他始终没能如愿,甚至怀疑洛克是否还在非索港,而连娜一直坚持要和洛克当面交易,他们也派了人去踩点。 洛克给了他们三天,其实就是让他们去踩点的,对方肯定想确认那里究竟有没有埋伏,有时间的话应该也想提前设下埋伏。 交易地点在旱季断流的北索河荒滩上,与非索港市区之间有一道很高的刺网格栅,普通人根本不会过来,附近没有人烟也没有欢想失业开垦的农田。 其地势一览无余,周围五六百米都没有树木,水退后杂乱生长的荒草并不高,无法阻挡视线。这是个很难设埋伏的地方,远处稍有动静就能察觉,看来洛克很谨慎。 距交易地点最近的建筑,是东北方向两公里外的一片砖房,是承建这片流域改造工程的工人们修的工棚,当初他们在那一带修建北岸的铁丝网和简易道路。 工人们已经撤离,工棚已废弃但还保持完好,周围被两人多高的灌木以及雨季里生长的荒草环绕,显得非常隐蔽。 薄恩曾怀疑洛克就躲在那里,派三名高手区去摸哨了,结果并没有发现洛克,也没有发现有人曾躲藏在那里的痕迹。 那三名高手就留在房子里负责接应,并警戒与监视周围的动静,假如发现洛克,就立刻出手拿下他。 至于福根基金会的大队人马,也提前一天在夜色的掩护下赶来。他们先是走海路在北索河的入海口附近登岸,将船藏在礁岩丛中,然后潜行至那片砖房与先头部队的汇合。 提前赶到交易地点附近监控,既方便设伏也能防止对方设伏,还有可能提前发现洛克的行踪,薄恩等人考虑得很周到,可是他们又等了整整一天也没有任何发现。 这帮平日养尊处优的上**英,哪怕在这里只住了一天,感觉也是非常难受。虽有还算坚固的砖房可以挡风遮阳,但是这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现代厨卫,有的只是各种蚊虫。 他们身上都喷了好几种驱虫药水,气味很刺鼻,还不时有人施展一下有驱虫以及降温效果的神术。 弃船登岸的时候,他们鞋和裤子都被海水打湿了,干了之后结成盐霜感觉非常难受。这里又不能洗澡换衣服,只能用有净化效果的神术简单处理一下。 他们还没法生火做饭,其实就算给他们完整的厨房设施,这帮人也不会真正意义的做饭,平日用餐都有专门的厨师服务。 他们大多只会带着休闲交际性质的花园烤肉,或者展示才艺性质的烘焙点心,到了这里则只能吃随身携带的干粮了。 这些都还好,但没有整洁舒适的卫生间实在太难受了,这哪是人过的日子?简直就是地狱般的生活嘛! 其实非索港的绝大多数居民,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而他们可不会神术甚至没有这么好的房子。 薄恩等人自以为行踪隐秘,其实他们这几天做的事情,都是华真行“让”他们干的,包括他们落脚的那片房子,也是华真行“帮”他们选的。 既然留出了三天时间,福根基金会就不可能不去查探“战场”。 这帮人并没有真正的野外生存经验,就算曾经参加过野外生存活动,在华真行眼中也是娱乐体验性质的,偏偏他们的心态还是那么自信与高傲。 交易地点附近只有那么一处适合藏身的地方,不远也不近,而且荒凉隐蔽。华真行没有动任何手脚,也没有提前设下任何埋伏,他知道他们会去那里就足够了。 华真行不禁又想起了杨老头曾经总爱跟他开的玩笑,就是躲猫猫偷袭游戏,其实玩的就是一种信息不对称。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其实我已经发现你但装作还不知道,而你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于是偷袭者就变成了被偷袭者。 约定的交易时间终于快到了,连娜带着两捆面额五万米金的无记名国债出发了。 薄恩脸色阴沉,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意愿,他不想让连娜去和洛克碰头交易,就算要去也不能真带着这批国债,可惜他说了不算,至少现在还不算。 连娜走出一段距离后,他们留了三个人守卫据点负责接应,其余九人也尾随而去,途中成扇面形撒开,与连娜保持的距离都在神识可及的范围内,尽量收敛气息不显露身形。 连娜到达洛克指定的交易地点后,福根基金会的一众高手也完成了暗中的包抄。在这一片开阔地带不太好跟踪设伏,他们的距离都保持在五、六百米之外,有些地方还提前挖好了坑藏身。 只要洛克来了,他们就有把握让他走不掉,这么多高手其中还有两名五级神术师,还对付不了一个废物吗? 其实华真行原本也不愿意做这次现场交易,按他的计划,在这伙人都聚集到那片砖房里的时候就立即动手,以免节外生枝。 可是洛克坚持自己的想法,并制定了另一个详细的计划,虽然凭空多了很多变数,但华真行还是尊重了他的意愿。 连娜到达了约定地点,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洛克也没有埋伏,埋伏在周围的九个人都屏息凝神在等候。夜幕下的河滩其实并不安静,有风吹草木之声还有各种虫鸣,甚至显得有些嘈杂。 连娜看了看手表,已经到了约定的零点,依然没有发现洛克的踪影,难道他今天察觉到危险所以放弃交易了? 恰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了很奇怪的声音,居然是从头顶正上方传来的。一架大型六轴旋翼无人机缓缓从天而降,悬停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下方挂着一个兜子。 洛克本人当然没有来,明知道福根基金会必定会设埋伏,傻子才往口袋里钻呢。 连娜的神情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释然,她走过去摘下无人机上挂的兜子,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又突然变得煞白。 兜子看似是尼龙的,毫不透光不知是什么材质,竟能隔绝神识查探。 打开口子可以看见里装着五样东西:发光的微型灯、一本黑色封面带金色条纹的书、一枚银色的戒指、一支香烟过滤嘴大小的卷轴、一张字条。 她感觉在原地僵立了很久,其实也只有几秒钟,美丽优雅的身形仿佛已化成了雕塑,只有夜风还在轻轻吹动发丝,远远看过去,莫名竟有种心碎的感觉。 然后她突然有了动作,将纸条攥在手中用力一捻,随即化为了碎末。她拿出那本书,将戒指和卷轴都悄悄收了起来,又将带来的两捆国债放进兜子里挂回无人机上。 周围埋伏的高手当然也发现了无人机,万没想到洛克居然这么狡猾。他们都配了无线对讲耳麦,就像电影里那些出外勤的特工一样,薄恩喊道:“连娜,不要交易,不要把钱放进去!” 连娜却仿佛没听见,在耳麦中说道:“都听我的,不要阻挡,放无人机飞走!”然后拿着那本书转身原路返回,步履显得有些仓促凌乱,不复来时刻意保持的优雅姿态。 在五、六百米距离内,周围有好几个人能阻止这架无人机在悬停状态下重新起飞,只要施加外力使它的旋翼失去平衡即可,但这几个人不包括四级神术师薄恩。 华真行神识展开神识能查探到的距离有多远?这要分情况,假如全方位展开其实不足百米;若是神识凝成一线,在无遮挡时最远可以达到一公里,这也是他操控纸飞机或木鹊的极限距离。 但将神识凝成一线,能查探的范围就只有这么一条线,所以才需要借助纸飞机、木鹊之类的“傀物”依附神识。 华真行总以为自己的修为境界尚不足、功力还不够深厚,却不知仅就运用神识的强度、能长时间保持极限延伸的距离,他已经超过了很多正式的神术师。 毕竟不是谁都能每天提炼出两斤纯金,还活蹦乱跳丝毫不耽误干别的事。 “系统”当初给他布置炼金任务时,并没有说清楚这些。而他遇到的“修士”洛克和曼曼也是两位奇葩,曾在神识运用上皆固执、偏执且心无旁骛。 像这样一架大型的民用六轴无人机能飞多高?通常飞控软件的限高是五百米,因为再往上就会影响道民航空域的安全了。 但如果破解了软件限制,只要电池容量和动力系统没问题,飞六、七千米高度都行,只是载重量会随着空气的稀薄程度而下降。 这架无人机的额定载重量是十五公斤,而且经过了破解改装,那个兜子加上东西不超过五公斤,只要气象条件合适,飞到五千米以上的高度并无压力。 到了这个高度,别说神识无法触及,就算神识凝成一线能够到达这个距离,也很难捕捉快速移动的东西,那毕竟不是自己祭炼的木鹊或傀物。 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无人机拦下,等它飞到高空后再想阻挡或追踪就难了。只见这架无人机带着兜子笔直地向上空飞去,也没有亮起指示夜灯,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周围的神术师也不会飞,他们追踪不了无人机,也没有发现操控者的形迹。 夜色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掩护,这片地方是旱季里干涸的河滩,周围的地势都很高,有很多地方都可以无遮挡地看见交易地点。 操控无人机的是范达克,他远在五公里之外,这架无人机也是他亲手改装的。 他先将其放飞到高空,再借助高倍望远镜观察以及无人机上的摄像头反馈,在夜间目测控制其缓缓降落悬停,确实很不容易。 华真行布置给他的任务,能够完成交易带回那批国债最好,哪怕无人机收不回来或者对方反悔都无所谓。按照洛克的计划,只要把东西送到连娜手上就行了。 范达克艰难地完成了任务,只是最后出了一点小瑕疵。 他没有让无人机降落在自己附近,也怕对方万一有高手能追踪过来,升空到五千米高度之后换了方向,在十公里外迅速下降,进入有丘陵遮挡的谷地里,就算高人的神识也锁定不了。 神识的确锁定不了,但他自己也不好控制,结果无人机撞树坠毁。虽然损失了一架无人机,但收获是巨大的,还能捡回来一亿米金国债。 大壳子怎么玩无人机且不提。薄恩等人已然明白今天是被洛克摆了一道,对方根本没打算现身。他们只得在夜色中交替撤离,又重新回到了暂时的落脚点。 十三人重新聚齐,有人在验看连娜拿回来的那本传承之书,与福根基金会中的相关记载完全吻合,但是他们谁都打不开,神识也无法透入其中查探。 薄恩气急败坏道:“连娜,你是怎么回事?谁叫你自作主张,既没有抓住阿瓦吉,我们还损失了一亿米金!以后你再也不能这样……” 旁边有人喝止道:“薄恩,注意你的态度!我们今天就是来做交易的,按照和阿瓦吉谈好的条件,已经拿到了传承之书。连娜没有做错什么,你也没有资格发号施令。” 说话者叫华瑟-路森,在场的两位五级神术师之一,是连娜的堂叔,与连娜、薄恩一样都是福根基金会的理事。 这段时间他早看不惯薄恩的做派了,上蹿下跳发号施令,仿佛已经当家作主。更可笑的是他说了也不算啊,就算弗里克暂时联系不上,福根基金会的事务也应该由几位理事共同商议。 另一边的山礼-陌森也开口劝道:“连娜完成了约定的交易,没有找到阿瓦吉只是个意外。但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拿回了传承之书,也确认了阿瓦吉还在这里。 既然他在这里就能找到,至少今天还是露了线索。而且我们也不必着急,等到联系上弗里克,便什么事情都好解决了。” 山礼-陌森是在场的另一名五级神术师,他也是福根基金会的理事,薄恩的长辈。 他能看出薄恩的心思,其实是支持薄恩掌管福根基金会的,但他也认为薄恩的态度太明显也太着急了,现在还不是表露的时候。 弗里克联系不上,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样一位大神术师应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可能就是暂时遇到了什么变故。 话又说回来,就算弗里克遭遇了意外,目前也不能和连娜闹僵,基金会里有很多弗里克的铁杆支持者,想掌权还需要借助连娜的影响,像刚才那样说话并不合适。 薄恩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连忙换了语气道:“连娜,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比较担心……你要去哪里?” 连娜刚才的神情有些茫然,眼光仿佛失去了焦距不知在看什么地方,此刻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一言不发便向外走去,听见问话才答道:“我想去下洗手间。” 这里哪有洗手间,这话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想方便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别人倒不好跟过去了,甚至都不好以神识关注。 139、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连娜刚刚走出门没几步,脚步声就突然消失了,屋外传来一阵奇异的神术波动。几位神术师对这种力量反应都非常敏感,好几个人立刻都冲了出去,而连娜竟已不见踪影! 华瑟讶道:“空间挪移,这怎么可能……” 山礼惊呼道:“小心……” 他们的声音随即都被密集的枪声打断,子弹从三个方向扫射而来。 华真行在正西面,左右的王丰收和沈四书的射击位置与他皆成六十度夹角,既保证了交叉火力覆盖,又确保不会被彼此的流弹误伤。 这是个晴天,这里旱季几乎每天都是晴天,以修士的目力,在星空下还是可以隐约看见很多东西的,比如远处房屋的轮廓。 福根基金会这伙人昨天就是从西边摸过来的,那是北索河入海口的方向。 人们往往有一种思维误区,认为自己所走过的路已经是熟悉的,而危险总在前方的未知区域。华真行埋伏的地点恰恰就在这伙人来路上,也是他们最容易忽略的方位。 子弹来得非常突然,瞬间就扫倒了好几个,其中就包括华瑟-路森。这位五级神术师的手段究竟如何,已经无法知道了。 人的另一个思维定势,在突然遭遇子弹扫射时,第一时间肯定会寻找坚固的掩体。那么在这个地方,不用指挥也不用提醒,他们当然会立刻撤回到有砖墙遮挡的房屋中。 那里还剩十二个人,走出来八个,枪响后瞬间就放倒了五个。神术师的反应确实比一般人快得多,居然还能跑回去三个。 普通砖墙能不能挡住射程内的通用机枪子弹?理论上不太可能,但它可以挡住射手的视线,而且子弹也会发生弹跳和偏转。 可是三位抢手根本就没有精确瞄准,就是对着这片房屋进行概率射击。 福根基金会的十二个人速度应该都很快,假如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分散开,借助地势和植被的掩护,施展各种神术向外逃窜,三挺机枪可能无法全留下,说不定会有漏网之鱼。 但那只是理论上的情况,枪响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冲向屋内、伏在墙根下躲藏,就没有机会再单独冲出去了。 还剩下的七个人都集中在两间屋子里,他们也没有束手待毙,屋中有各色光华闪现夹杂着各种神术法力波动。 周围的砖墙瞬间就被加固了,沿着墙根还有土层涌起,等于在砖墙外面又包裹了一层土墙,这是真正可以阻挡子弹的手段。 四挺重机枪只有三挺开火,李敬直在华真行身边不处单膝跪地,肩抗八二无后座力炮的炮筒。 他也有三境修为,但是神识还没法到达八百米外的砖房,原本的视线条件也不太好瞄准,此刻机枪的曳光弹道交叉点提供了指引,他立刻打出了第一发炮弹。 他打得很准,炮弹的落点就在那两间屋子的正中间,却在空中炸出了一团耀眼的烟花,烟花下方隐约可见一个半球形的护罩,脆弱的光膜随即碎灭。 山礼-陌森施展了强大的守护神术,居然能抵挡一发八二无后坐力炮的轰击,但也仅仅是勉强挡了一发而已,随即被震得吐血萎地。 机枪还在连续射击,被神术加固的砖墙以及附着的土层不断被子弹凿开、穿透,混乱的弹道无法预测也无法躲避,不知又有几人中弹。 轰鸣声再度炸响,第二发炮弹稍微偏了点,打中了屋子的一角,将这片墙角完全轰塌了。那是王丰收的射击角度,子弹随即倾泻而入。 第三发炮弹得落点稍低,打在了两间屋子的正面,墙炸开了,屋顶也塌落下来,但好像并没有造成足够的杀伤。 华真行事先最担忧的情况还是出现了,薄恩使用了一支防御性神术卷轴。和刚才差不多的护罩升起,但却稳定得多,并没有在抵挡一发炮击后碎灭。 地狱般的枪炮声持续了大约二十秒,李敬直打出了三发炮弹,三挺机枪各射出了二百发子弹、恰好打光一条弹链。那护罩就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飘摇中却始终没有消失。 恐怖而漫长的枪炮声终于平息了,那片建筑物已化为废墟,屋顶没了,只剩下两面残墙。 原本防御类神术的目的是为了护身,方便同伴发起反击,但那伙神术师那里还有反击的余力,此刻不知还活下来几个人、受了多重的伤。 黑暗中有喘息的声音,还有人趴在碎砖与浮土中轻轻蠕动,有微弱的光华闪烁,应该是治疗神术的光芒。 借助卷轴施展的守护神术是有时效的,华真行他们也没有着急,迅速换好了弹链顺便给枪管降了降温,而李敬直已经守着另一挺机枪随时可以射击。 又过了大约十几秒钟,始终不见有人冲出来,护罩终于消失,令人绝望的枪声随即再度响起。 这次是四挺机枪交叉射击,正面的火力变成了两挺。已经没有什么力量或者障碍物能够阻挡子弹了,剩下的两面残墙几乎都被打碎了。 密集的枪声终于停止后,又有一发炮弹的轰鸣为这次战斗划响了句号。四发炮弹都打完了,而李敬直的机枪还剩一条备用弹链呢。 薄恩等人事先从没有认为自己是弱势的一方,他们只是在玩一场猫抓耗子的游戏,尽管耗子很狡猾、很谨慎,但猫依然处于绝对强势地位。 他们根本不需要去害怕洛克,洛克就连交易都不敢露面、始终在躲避他们的追击。谁能想到猫和耗子突然间就调换了身份,他们居然成为了猎物。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胜负的悬念。 现场的动静虽然很大,但是发生的地点很偏僻,远在北索河的北岸,拢音效果很好的河谷地带中,离非索港最近的居民区都有十五公里,所以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 就算有市民在睡梦中听见了隐约的声音,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战斗持续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然后便彻底结束了,既激烈又安宁。 华真行在黑暗中突然想起了杨老头教他的一句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此刻才真正明白其含义。 惊天动地、艰苦卓绝的战胜,固然会令民众热议、令文学家动容、令史学家兴奋,但那并不是真正完美的结局。 虑胜先虑败,未战而先胜。将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让威胁不再是威胁,有了这一系列的过程,最终的胜利往往会显得很平淡,甚至不为人知。 连娜的身形凭空出现在旷野中,位置还是洛克与她约定的见面地点。洛克并没有失约,他本人还是来了,只是另外又约了个时间。 他在一小时前给连娜送来了那枚戒指和一支卷轴,同时还有一张字条。 字条上的留言告诉连娜,想知道这枚戒指是怎么回事,就在凌晨一点重新回到这里,使用那支空间挪移卷轴。时间必须是一点整,晚一秒都不行! 纸条的最后,洛克让她阅后即销毁,不要告诉身边的任何人。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否则就带着未知的真相永远告别吧,再没有见面的可能。 连娜当然认识那枚戒指,它是路森家族的家主信物,一直佩戴在弗里克的左手上。身为大神术师,这种东西绝不可能丢失,除非是弗里克遭遇了意外被人夺走。 难道弗里克落到了阿瓦吉手里?这怎么可能!可是事实偏偏如此,那枚戒指是真的,它骗不了人。而且连娜已经知道,阿瓦吉才是福根基金会真正的拥有者。 连娜一时六神无主,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源自于福根基金会、源自于强大的父亲弗里克,此刻她已一无所有。 她甚至还认为,阿瓦吉之所以没有露面,是因为她没有遵守约定。 阿瓦吉让她一个人来交易,结果福根修士会众高手倾巢而出,还在这里设下了埋伏,却被阿瓦吉给发现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完成约定中的见面,这就像无法逃避的命运。 神奇的空间挪移卷轴,连娜曾经只在典籍上看到过,今天第一次见到了实物,它的制作者名叫谢尔曼-福根,应该就是福根家族祖上的大神术师。 连娜已经知道福根家族的历史,清楚福根基金会以及三个守护家族真正的来历,看见这支卷轴,她又猜测了很多事情。 阿瓦吉既然拥有空间挪移卷轴,当然也可能拥有同等强大的攻击卷轴,那就有可能击败或抓住弗里克! 阿瓦吉可能已得到福根家族遗留的宝藏,或者找到了这个家族隐居世外的高手…… 空间挪移卷轴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将人瞬移到指定的地点后,会自动避开一定范围内的障碍物,通常不会出现撞树或者撞人的情况。 但如果方向和距离设定出现了严重失误,比如明明是一座山还要往里钻,那也会发生危险甚至送命。 洛克与连娜约定的见面地点,地势很空旷,距离那片砖房两公里左右,恰好是那支卷轴能挪移的极限距离,而且能保证安全。 一位四级神术师借助卷轴施展了九级神术,虽然很成功但感觉也是一阵天旋地转,头晕恶心失去了方位感,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旁边伸出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 连娜转身看去,星光下正是洛克。洛克的样子变化很大,但连娜并不感觉很陌生,这段时间已经反复看过他的近照,真人比照片上居然还更显年轻些,脑壳也没那么光亮。 连娜:“阿瓦吉!” “请叫我洛克!”说着话洛克果断的出手封禁了连娜的力量,使她无法再施展任何神术。 洛克所会的神术虽然不多,但这一手封禁术还是能掌握的。刚刚经历了空间挪移的连娜还没有缓过来,此刻毫无反抗之力。 140、欢迎来到新世界 连娜好像也没想到洛克会突然对自己动手,颤声道:“你在做什么?” 洛克的声音感觉有些缥缈:“我在救你!” 连娜:“为什么……”她的话随即被东北方向传来的枪声打断了。 密集的枪声持续了大约二十秒,中间还夹杂了三次猛烈的爆炸。 在正规的战场上,机枪不可能这样一直扣着扳机将弹链打空,通常都是短点射或断续扫射形成火力压制,以节约弹药、隐蔽火力点、保护枪管。 而此刻的射击声持续不停,同时还有炮轰,足已说明场面有多凶残。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这片河谷地带的中央,周围的地势都比较高,因此枪炮声格外地清晰刺耳,还伴随着阵阵回音。 连娜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每一声枪响传来,子弹都仿佛打在了她的身上,令她战栗不已。 洛克只是封禁了她的神术,除此之外她还是个正常人,但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哪怕有洛克的一只手扶着也站不住了,软软地倒在洛克的身上。 洛克只有用力揽住她,才能阻止她滑到地上去。这个姿势很亲昵,但又显得很自然,在这种场合给人的感觉甚至有几分诡异。 枪炮声以及回音消失后,连娜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你,他们都……” 洛克:“我就在这里,什么都没做。而他们都是来杀我的,对吗?” 这一句话就让连娜无言以对,又泣声问道:“弗里克呢?” 洛克:“他也是来杀我的,为侵占福根基金会而谋害雇主,对吗?假如他还活着,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与你见面。” 看见那枚戒指和那支卷轴的时候,连娜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此时听洛克亲口说出来,心中那只悬空的靴子终于落地,她仍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厥过去。 连娜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密集的机枪扫射声突然再度传来!仍然还是二十秒钟左右,感觉却格外地漫长,仿佛在地狱中饱受煎熬。 最后一发炮弹的轰鸣,为这曲恐怖的乐章画上了休止符。洛克喃喃道:“曾经黑暗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路森与陌森家族已经覆灭,至少其核心成员都被一网打尽。对连娜而言也是一个时代结束了,她的感觉却是即将滑向深渊,只能紧紧地抓住什么。 “弗里克是怎么死的?”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他死在非索港西方七十公里外,那里在崇山峻岭中,有一片人迹罕至的小福地。 科考人员发现了他,我得到消息的时候,遗体已经被处理了,无法知道死因,只看见了遗体的照片和他的遗物。 除了我,这里没有人认识弗里克。他为何会来到这个被世界遗弃的地方,目的应该只有你们清楚。 至于他是怎么死的?凡人皆有一死。弗里克再强大,也远远谈不上无敌,哪怕是一位大神术师,他也有弱点、也会有疏忽的时候、也会遭遇意外。 听见刚才的声音了吗?那里也有一群高高在上的神术师,跟随弗里克去了他所在的世界。对他的死,对他们的死,我感到很庆幸。” 洛克说了很多,语气舒缓面无表情,仿佛就是在描述一件事实。在连娜这个未亡人面前,提到弗里克以及薄恩等人的死,他的用词不是遗憾而是庆幸。 洛克当然很庆幸,幸亏他们都死了,否则寝食难安。 连娜:“阿瓦吉,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当初你用纸飞机示警,算是救了我一命,否则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今天我约你见面,目的也是救你一命,用同样的方式,报答你当年的恩情。 我曾像一条受伤的野狗,在黑暗中独自舔了十年伤口,你呢,打算怎么处置自己?救赎曾经的罪恶,连娜,欢迎来到新世界,我的名字叫洛克!” 刚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介绍过自己的名字,此刻又强调了一遍。连娜已经暂时止住了哭泣,声音仍然在发颤:“洛克,我的名字还叫连娜,你想让我做什么?” 洛克:“这在你自己怎么选择,由你本人来决定。会有人来带你回非索港,而我要去打扫战场了。” 连娜:“你去打扫战场?” 洛克:“是的,有人为了帮助我而出手。但是最脏、最累的活,不应该再让别人去做。” 在远处架着机枪一顿扫射,将来犯的强敌全部击毙,用时不到一分钟,这种感觉似乎很爽,但事后打扫战场却是很苦逼、很折磨人的差事。 当初王丰收设计,用炸药一次性干掉了来犯的三百多名武装暴徒,战斗过程就是一声轰然巨响,但是打扫战场却用了好几天。 把散落在战场上的枪支、尚未殉爆的弹药、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的血肉残躯都清理出来,既危险又恶心,景象和气味令很多人都吐了,那是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像这种任务,李敬直都不愿意交给巡逻队员去干,他们还没训练好,而是让那些黄金帮的俘虏们去干的,这也是对他们的惩罚。 彻底清理完毕那片废墟上,后来建起了非索港供销社第三分社大楼,如今隐约已是整个城市的商贸中心,也是人群来往聚集最多的地方。 那群黄金帮的俘虏,在完成供销社第三分社大楼的建设之后,已经被放了回去,据说是洛克先生替他们求情。 夏尔总席给了洛克先生一个面子,声称这些人都已经成功通过了改造,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并提出申请,就可以加入新联盟。 那八十多名被俘的黄金帮成员,就没有人不愿意的,有人就申请留在第三分社工作。短短几个月时间,他们是真的经历了一场从肉体到灵魂的改造,夏尔那十篇演讲都能背下来了。 今天又有一处战场需要清理,经过四挺重机枪反复扫射,又挨了四发炮弹的断壁残垣,里面有十二具神术师或见习神术师的遗体与遗物。 敌人有可能尚未死透,说不定还有危险。这种脏活累活,洛克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去干?而且这帮家伙就算死透了,他们对洛克还另有用处。 清理战场没有遇到危险。 有个家伙好像没中枪,他使用神术制造了一个两米多的深坑,将自己的身体陷了进去,结果被炮弹的爆炸生生震晕,不知是坑塌了闷死的还是死于内出血,这是十二个人中保存最完整的。 他们随身带的很多东西都损毁了,也有一些完整保留了下来,仅仅这些遗物的价值就有上百万米金,比如几只名贵的手表。墨尚同打造的那本书,居然完好无损。 连娜将那价值一亿米金的实物国债让无人机带走了,否则很可能保留不下来,那就太可惜了。 连娜本人被带到了金典行的楼上,就是洛克经常过夜的地方,也是他曾遭遇枪神刺杀的套间。 洛克没有解开封禁神术,但连娜也没有被囚禁,甚至门外都没有人专门盯着。她似乎是完全自由的,好像可以随时离开这里去任何地方。 她被送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有关洛克的情报资料中看到过,资料中甚至还包括金典行的外观以及内部陈设的各种照片。 连娜等了很久,洛克也没有回来,更没有谁进门和她打招呼。她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也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但还好有这么一间套房容身,有客厅、卧室还有干净的卫浴间。 连娜不敢擅自出去,她简单洗了个澡,恢复了些许精神,来到客厅中发现了书架上的纸飞机,也发现了书桌上放着的很多文件。 这些资料有原件也有影印件,有的内容连娜已经看过,有些却是她原先不知道的。 比如薄恩等人内外勾结,从事各种非法交易、侵吞基金会的资源与资产中饱私囊等记录,数额非常巨大、情节十分恶劣,且证据确凿…… 中午时分,就在离金典行不远的一家油泼面馆中,李敬直、王丰收、沈四书、华真行正在吃面,他们四个人点了四份不同的面,身上还带着硝烟气息。 王丰收低声道:“那个女人,洛克打算留在身边吗?” 华真行:“洛克给了她机会,就看她自己怎么选了,有些事情我们不好替洛克做决定。” 王丰收:“我们几乎杀了她全家,虽是那些人咎由自取,但毕竟是事实。洛克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你就不膈应吗?” 王丰收还不知道,其实弗里克也是华真行杀的。 他们杀了连娜的父亲和丈夫、覆灭其整个家族。而连娜是一位四级神术师,说不定会有报仇的心思。所谓斩草未除根,留下连娜就可能留下了隐患,王丰收暗示了这种担忧。 华真行却摇头道:“世上的事情,哪能都顺自己的心意?她确实罪不至死,我们也不应该为了这个理由再对她做什么。 洛克要做交易,她就做了交易;洛克给了她那支卷轴,她就用卷轴去见洛克。我们没有理由再对付她,昨天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埋头吃面的李敬直突然抬头道:“那个连娜和薄恩有没有孩子?” 王丰收答道:“没有!你是什么意思?” 李敬直又低下头道:“那就没什么事了。”然后继续埋头吃面,似是不想参与这场讨论。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沈四书此刻皱眉道:“洛克并非完全是念及旧情。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很突兀地出现,哪怕有那些证明文件,想掌管福根基金会也很难。 洛克必须得到基金会的运营者配合与支持,福根基金会发生的变故,也必须有个大家都熟悉、都信服的人站出来,给一个完美的解释。” 李敬直放下筷子,冲他一挑大拇指:“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花花心眼多。” 沈四书谦虚道:“哪里,哪里!怎敢跟大丰收比,人家可是春华的博士!” 141、易位 连娜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到洛克,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前天晚上到昨天白天也只是在荒郊野外简单吃了点干粮。 一位神术师还不至于两天就饿死,但也的确是饿了。在连娜的意识中,饮食早已脱离了低级需求,日常的奢费精致,成为了一种展现生活品味的象征。 只要她愿意,随时有厨师为她加工各种美食,出席各种晚宴、偶尔点评一番美食,所展示的也是与身份相称的修养与眼光。 但是一整天了,这间屋子里只有白水。天黑之后,外面亮起了路灯,街上居然还有不少行人,这里的治安比想象中的好的多,大家都是很放松的样子。 连娜打开了窗户,闻到了一股很浓郁、很诱人的气息,与那种刻意加工出来的食物香气不太一样,闻见味道立刻就勾起了食欲,控制不住地舌下生津。 她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了非索港供销社发行的购物券,看过事先调查的情报,她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还知道洛克负责的金典行最近开了五家东国快餐厅,那里也可以使用这种购物券。 连娜终于打开房门下楼了。楼下金典行的员工应该是得到了吩咐,没有阻止她的行动,但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就连点头示意都没有,仍在做着自己的事,对她仿佛视而不见。 这让连娜很不适应,但又莫名松了一口气。她很容易就找到了那股香气的来源,除了不会当地土语,连娜精通好几种语言,甚至东国语都能来几句简单的对话,拿着购物券买东西,沟通上并不存在困难。 店面比她想象得要干净,木质的桌子每次换客人都会擦拭。她点了一碗油泼面,刚吃第一口就有旁边的好心人告诉她,不是这样吃的,要先拌开才行。 虽然在礼仪课上学过用筷子,但毕竟不是很习惯,拌面的时候手法不太熟练,而且以前吃这种需要搅拌的食物,她也从不用亲自动手,所以溅了好几个油点子到胸前的衣服上。 这是多么有失身份的行为啊,但她已经顾不上了,因为这碗面太好吃了! 她几乎是狼吞虎咽般吃完了这碗面,全然忘记了餐桌礼仪和高贵形象,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她。 但是她这样一位成熟性感、风情万种的美人儿,怎么可能不引起关注。经理和厨师都感觉非常高兴,这就是对他们手艺最佳的褒奖,很贴心地免费送了一碗消食的面汤。 喝了口面汤,连娜又要了一碗,仍是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再要了一碗。连娜毕竟是一位神术师,体质很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柔弱娇嫩,其实也挺能吃的。 想当初海神族人的老族长、国际码头的资深工人扎辛,第一次来到这家面馆,和她一样也是连吃了三碗,而且还没喝汤呢。 三碗面一碗汤下去,连娜完全饱了,忍不住打了个嗝。这是很不注意仪态的失礼行为,但实在没控制住啊,吃饱了哪有不打嗝的,而且感觉真的很舒服。 她就这么打着嗝回到了金典行,赶在了晚上九点半一楼店面关门之前。柜台内放了很多贵重物品,这样一家商铺居然在晚上还敢开门营业,看来这里是一个很高尚的街区。 她这么想倒也没错,金典行所在的贸易区,原先确实是非索港最“高尚”的街区之一,但它也从来没在晚上开过门。 晚间营业是克林区出现之后的事情了,如今已经没有贸易区的概念,原先大头帮的地盘上、街道派出所的旁边,最近还开了一家烧烤店,主要就做夜间的通宵生意,居然格外受欢迎。 连娜突然想起了书桌抽屉里还留了一串钥匙,其中应该就有金典行的店门以及楼上套间的房门钥匙,就是让她在店铺关门后还能自行出入的。 打开台灯又看了一会文件,反正她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很快一股倦意袭来。 昨天到现在她其实已经很疲惫了,甚至是心力交瘁,一直没睡觉是因为很紧张和忐忑,吃完面之后竟莫名有些放松下来,精神一松弛就必然犯困。 卧室里有床,洛克应该在这里住过,而且显然没有刻意给她换一套全新干净的床上用品。连娜对此很敏感,倒不是因为神术修为,纯粹就是生活习惯。 可是此时她也无法挑剔,锁上房门后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才醒,仿佛已完全丧失了警惕。 反正神术已被封禁,假如洛克想怎么处置她,她也无法反抗。 起床之后当然要洗漱,可是这里的洗漱用品显然都是洛克用过的,只有一支牙刷是新的。连娜咬了咬牙,还是用吧,因为不洗漱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简直跟不穿衣服差不多。 洗漱完毕她又揣上钥匙和购物券出门了。还是昨天那家油泼面馆,经理和伙计都认识她,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连娜人长得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居然还那么能吃,没法不令他们印象深刻。 这是她在非索港最早的熟人了,潜意识中竟莫名有了一丝安全感,然后才开始仔细打量墙壁上的图示菜单。 她发现自己昨天实在太憨了,连点了三碗都是一样的油泼面,这里还有其他十种面呢,看上去都是很好吃的样子,完全可以换一种尝尝。 克林区有五家油泼面馆,每家面馆都供应至少十种面,其中有不少品种是重复的,总计是三十种面条。 所以在当地打卡刷面有两种刷法。一是按品种刷,三十碗就集齐了。二是按面馆刷,因为每家就算做同样的面,手艺和口感也会有差别,这样差不多就得刷六十碗了。 今天吃面没有像昨晚那么豪放,筷子虽然还是不太熟练,但至少没有再把汤溅到身上,这次尝了两份不同的面,一份炒面一份汤面。 吃完后连娜把面汤都喝了。起身向伙计道谢,走出面馆时又轻轻打了两个饱嗝,感觉已经很自然了。 回到房间洛克还是没有露面,桌上那些资料,她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了。她不知道洛克打的是什么主意、更不清楚洛克还要把她晾多久,难道是感觉是无法重新面对现在的她吗? 十年前的分别来得太过突然,再见面时发生的变化,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她和洛克都需要重新面对太多的事情,甚至是重新面对整个世界。 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洛克敲门进来了,坐在了书桌对面的沙发上,身上带着些许血腥和死亡的气息,但更浓烈的是一股旺盛的生机。 连娜虽然被封禁了神术力量,但是睡了一大觉又吃饱了之后,知觉依然很敏锐。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我为什么一定要处置你?” “那我该怎么办?” “我说过,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选择。曾经的时代结束了,欢迎来到新世界!这些资料你已经看了很久,难道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说话时洛克想到了大约半年前的那个夜间,当时他就坐在书桌后面,刚刚经历了生死惊魂,屋中的血腥气未散,而华真行就坐在这张沙发上与他面对面说话。 这张沙发是华真行特意从另一个位置拖过来的,后来洛克就没有再给它换地方,客厅程设就一直保持了当夜的格局。 现在轮到他坐在书桌对面看着连娜,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是华真行在看着当初的自己。 假如是昨天刚回来时,洛克就问了这样的问题,可能会令连娜无所适从。可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连娜已经平静了下来,甚至不得不适应了这陌生的环境,而且反复看了桌上留的资料,就可以给出一个答案了。 连娜并不笨,事实恰恰相反,她自幼受过最好的教育,而教育本身最大的作用就是训练人的思维、开阔人的见知。这两天看材料的时候,有意无意之间,她就已经在设想未来的好几种可能。 连娜沉默了几分钟,低着头似是不敢与洛克对视。洛克很有耐心,反正已经晾了这么久了,连娜不说话他也不做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连娜长长的睫毛又在颤动,终于开口道:“能不能给弗里克和薄恩一个体面?” 洛克微微撇了撇嘴角似是在冷笑,这个动作很小很不容易察觉,连娜当然也没看见,他不置可否道:“怎么给?” 连娜感受到了一种压力,那是一种很强大、很自信的人身上才会有的力量感。洛克的变化果然很大,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虽阳光朝气、但又单纯无知的少年。 连娜弱声道:“我很抱歉,为家族的背叛,为给您带来的伤害与灾难抱歉。 弗里克和薄恩都已经死了,但死亡并不能救赎所有的罪恶。福根基金会本就属于你,他们还有义务用另一种方式将一切都偿还给你,我也是!” 142、现代魔幻剧 别利国的首都布鲁塞,慈善界、投资界最近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也引起了舆论界和新闻界的关注,这场震动甚至还波及了整个白罗洲的贵族圈。 神秘而高贵的福根家族,包括其所创建的福根基金会,其真正的历史被公开披露。所谓道森、路森、陌森,其实都是福根的守护家族,近些年来却被某些不明所以的学者做了错误的记录。 福根基金会一直由福根家族拥有,其当代家主阿瓦吉-福根是一位低调而神秘的富豪,他厌倦了浮华庸俗的贵族生活,远赴黑荒大陆,投身于慈善关怀与环境保护事业。 弗里克这些年掌握福根基金会,拥有充分的资金和人脉,组织一些专家学者重编典籍、粉饰家族历史,对此也没有人会较真,反正也没见正经的福根家族成员站出来纠正, 白罗洲所谓的贵族谱系学,以讹传讹的成分太多了,很多历史记载也都是神神叨叨一团乱麻,有时候编着编着就真像是那么回事了。 福根先生化名洛克,从不宣扬自己的身份,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至于福根基金会则一直交给受托的职业经纪人运营,成为其公益事业的资金来源。 福根家族以及福根基金会真正的历史,其实并不是什么绝密,只是一门冷知识而已。 福根先生将家族基金会交给受托人打理,自已远去黑荒大陆从事公益事业,时间久了难免疏于监督。这种放任式的信任态度,也使得基金会中某些人起了私心,开始利用各种手段中饱私囊。 现代金融投资的衍生体系,已被人为地设计得复杂无比,有些小动作一时半会还真不容易查清楚。 如今福根基金会主动站出来披露其历史源流,只要一较真,再适当推动一下学术界的研究,很多东西自然就会被考证出来,根本不需要编造任何材料,还能成为圈子里的舆论热点。 为福根家族的历史正名,归根结蒂其实只是自家私事,而且和绝大多数普通人没关系,本不至于造成多大影响,真正引起轰动的是另外一则大新闻。 弗里克-道森、华瑟-道森、薄恩-路森等人不幸遇袭身亡,只有弗里克的女儿、薄恩的遗孀连娜女士得以幸免。 福根先生从事公益救助事业多年,在当地享有崇高的声望,在当地土著部族帮助下,不仅解救了连娜女士,而且还查明了弗里克等人遇袭身亡的真相。 当基金会的负责人弗里克-路森意识到内部有鼹鼠的时候,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于是他组织了一个调查委员会进行彻查,并带着相关材料前往黑荒大陆向福根先生汇报。 基金会那伙鼹鼠惊慌失措决定铤而走险,为了掩盖罪行,竟然收买当地黑帮截杀调查委员会一行。 这伙人到底侵吞了多少财物?媒体倒没有明确的报道,但据小道消息,他们仅仅是逃跑时就携带了总计面额一亿米金的无记名国债。 福根先生已经将手中掌握的、这伙人的罪行证据提交给了别利国警方。这些证据有的是基金会的调查委员会提供的,有的是非索港北湾区警方提供的。 在福根先生的协助下,非索港北湾区警方侦破了此案,并铲除了接受雇佣的黑帮,连娜女士也将调查材料交到了福根先生手中。 福根先生也因此不得不暂时放下心爱的公益项目,带着连娜一起回到了布鲁塞收拾基金会的局面。福根基金会内部的鼹鼠山礼-陌森等人,见阴谋败露已携巨款潜逃。 委托方的材料也被福根先生一并交给了警方,因此另一伙人也受到了通缉。 怎么又扯出来一个罗柴德呢?他是一名真正的医生,毕业于米国合弗医学院的博士,有着令人敬佩的传奇经历。 别利国警方已经签发了通缉令,通缉山礼-陌森等九名潜逃的福根基金会前工作人员。 一并受到通缉还不止这九个人。福根先生向别利国警方提交了另一份材料,显示山礼-陌森等人曾私下接受委托,企图谋害受人尊敬的罗柴德医生。 罗柴德完成了救赎,摆脱对了品依赖,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还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慈善家与成功的投资家。 他在投资领域尤其是医药投资领域的眼光令人赞叹,已经收购了一家医药集团,还是另外几家大型医药集团的重要股东,走上了另一段人生巅峰。 罗柴德在米国担任专科医师多年,曾因感情困扰破产失业,一度染上瘾流落街头。 为了救赎自己的人生,他加入了无国界医生组织,远去世界上最贫困、最落后、最混乱、最危险的地方从事医疗救援工作。 据说克蒂娅公主也是这家俱乐部的发起人之一,该俱乐部的主要交流活动之一,就是传授既有古老而神秘的历史、又经过现代技术总结与改进的,最先进的养生与健身方,以此领悟生命的真谛。 罗柴德医生如今不仅是名流圈中的新贵,也深受大众的喜爱与尊敬。 罗柴德半年前从黑荒大陆孤身来到了布鲁塞,如今已创了自己的慈善基金会,致力于向那些得不到医疗保障的人们提供医疗救援。 他还参与创立了一家“生机俱乐部”,据说也是一个有慈善公益性质的组织,必须是有身份的社会高端人士才有资格加入,还必须有两名以上的俱乐部成员推荐。 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经历有足够的故事性与戏剧性,最能吸引眼球也最受媒体的欢迎,有足够的内容可以挖掘渲染。 另一方面,它也让普通大众更有代入感。一个处境曾经远不如自己的人,醒悟之后也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这样的故事很适合意淫或者说很励志,甚至已成为荷里坞电影中塑造“人物深度”的标准套路。 整个西方社会的舆论环境,对罗柴德这样的成功者似乎有一种迷之崇拜。 其大体套路是,有过童年阴影、或者受到过某种创伤、或者遭遇了无法承受的压力,一度染上瘾、酒瘾、赌瘾等恶习,失业、破产总之人生走到谷底,从自暴自弃中觉醒完成自我救赎,再度获得巨大的成功。 甚至有电影公司找上门来,希望将这个故事翻拍成电影,当然被福根先生婉言拒绝。 当初听说弗里克和薄恩都意外身亡的消息,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连娜这个美丽多金的寡妇将会受到无数才俊的猛烈追求。 但是这种推崇的前提,你得已经是一名成功者,且是非常出色的成功者。对那些真正流落街头的瘾君子和流浪汉,正在街头的失意者,很多人是没有多少兴趣关注的。 福根基金会的变故引爆了舆论,这几乎是必然的。从传统角度,背叛者皆出身于历史上的守护家族,从现代角度,这是职业经理人谋害雇主,它对传统精神与现代社会的双重背叛。 甚至在很多媒体的报道中,都是笼统地提及“贫困落后的黑荒大陆”、“当地土著部族”、“当地警方”,连具体的地名都没有。 非索港近十几年没有自己的电台、电视台、报纸,大部分当地居民所使用的语言没有文字,在发达的互联网上也查不到太多的信息。福根先生从事公益事业的具体情况,人们也难以了解与查证。 紧接着又听说冒出来一位福根先生,他才是福根基金会真正的拥有者,很多人又扼腕叹息……这感觉,就像假如没有福根先生,他们就有机会似的! 非索港是什么鬼地方?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连几里国都没听说过。 有鉴于此,三天之后,别利国的王储、美丽迷人的克蒂娅公主,将代表国王,在拿肯花园王宫,为三位可敬的先生举行授勋仪式,授予他们王室勋爵身份与慈善公益大使称号,以表彰他们对人类公益事业所做出的贡献。 除了福根先生和罗柴德医生,另一个被授勋者叫风自宾,他们对公益事业的贡献,都与非索港这个地方有关。 罗柴德医生适时站了出来,向大家介绍了自己在非索港的经历,并宣称就是在那里结识了福根先生,两人成为了好友,他见证了福根先生在当地从事的伟大事业。 罗柴德的话,对福根先生的可敬行为以及高贵品质,就是最好的背书。 以上这些消息,最近流传于布鲁塞上层社会名流圈中,见诸各大媒体的新闻报道。 福根先生到底做了哪些慈善项目,说实话根本差不到。罗柴德有一段援助医生的经历是真的,其他的事迹也不好说。倒是风自宾在非索港的投资,完全可以查证。 风自宾是东国裔华族人,但是出生在非索港,成年后去海外求学,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投资家与实业家,据说也是一名年轻的花花公子,拥有巨额财富。 他如今在非索港有很多投资项目,其中不少都有公益性质,因为慈善援助与福根先生和罗柴德医生结识,合作过很多项目。 华真行还拥有“风自宾”这个身份,能瞒得了董泽刚和王丰收,却瞒不过罗柴德,因为棕榈庄园就是罗医生赠送给他的产业。 华真行在布鲁塞所见所遇,就是这么光鲜靓丽、光怪陆离、光天化日下的一幕现代魔幻剧。 华真行也来到布鲁塞了,有些时候以风自宾的身份出现,居然也成为了此番被别利国王室授勋的三位慈善公益大使之一。 以前欢想实业在非索港无论怎么折腾,也没有外人关注,但这次捅出了福根基金会的事情,华真行就得和罗医生提前通好气,免得到时候整漏了。 当地报纸上刊登了三位可敬的绅士将被授勋的消息时,华真行就坐在罗医生豪宅的私人书房里。他是以风自宾的身份登门拜访的,但此刻没有外人,已恢复了本来面目,总是施展塑容术感觉也不太自然。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份带来的材料,问对面的罗柴德道“罗医生,福根基金会的人,为什么想除掉你?” 143、和光同尘有何惧 罗柴德看了那份材料半天,神情严峻,等抬起头又换了表情,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叹气道:“小华,你又救了我一命!我甚至还毫无察觉。 我知道有人想对付我,但我不清楚真正要动手的人是福根基金会,而且还是一群你说的那种神术师。凭我现在的护卫力量恐怕应付不了。” 华真行:“你以前就没听说过神术师吗?” 罗柴德苦笑道:“听倒是听说过,电影、小说里还看到过呢,以前总以为是传说,最近才知道一些消息。但我没想到福根基金会就是个神术传承组织,毕竟谁也不会把神术师的称号挂在脑门上。” 华真行:“我详细问过洛克,其实神术师传承中也有戒律,类似于东国修士的散行戒,他们一般不会将神术用在对付普通人场合。” 罗柴德摇了摇头:“小团体内部的戒律,有国家公开颁布的法律更管用吗?无论哪国法律都规定了不许杀人,可是照样有杀人犯。 那帮人做的事情,既是对守护责任的背叛,也是对现代法律的践踏。这种事都做了,所谓的内部戒律能束缚他们吗?就算能束缚,那也是事后的惩罚,而受害者已经受害了。” 华真行点头道:“你说得对!可是还没告诉我,福根基金会为什么打算对你出手?他们可不是大头帮,就算有人委托,也完全可以不接受。” 罗柴德:“换个角度,他们就是大头帮,甚至比大头帮还可恶,更光鲜、更隐秘。其实我如今也不算纯粹的普通人,他们想收拾我,应该还与你有点关系。” 洛克提交给别利国警方的材料,有不少都是得自弗里克的遗物,他只是选择性地使用了其中的一部分。有一份材料很特别,引起了华真行的关注,此刻就放在罗柴德面前。 有一家与福根基金会有合作的投资商代表,居然与这个修士组织达成了一项协议,内容是“在适当的时候、以适当的方式,让罗柴德合理地消失。” 这份有材料中有罗柴德的资料,经手人是被通缉的山礼-陌森,代价是提供一个投资项目让福根参与并保证获利,这样会查不出任何直接证据。 它被弗里克保存在随身携带的空间神器中,理论上不可能被别人拿到,可是偏偏被华真行拿到了。 罗柴德看到这份材料后,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华真行帮助洛克搞定福根基金会,也算是无意间又救了他一次。 有人想除掉罗柴德,这并不令人意外,想当初就有势力雇佣了大头帮要干掉他。 可是时过境迁,罗柴德成功逃离了非索港,该发生的事情早已发生,情况就变了,再干掉他已无当初的意义,而且很可能得不偿失。 罗柴德已经回归“文明社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暴力手段就无法公然使用了。而且罗柴德并没有回米国,一直就留在布鲁塞,如今的身份已完全不同,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商业间谍。 罗柴德如今很有钱,在早先几次重大的投资决策中,表现得极为冒险激进,利用有限的资金将杠杆尽可能放到最大程度,一旦判断失误便万劫不复,但是他都赌对了,聚敛了大量财富。 按罗柴德自己的说法,他什么都经历过,已经不怕再失去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是发了大财之后的罗柴德,已经不再激进,投资风格变得越来越稳健。其实他也用不着再像那样冒险了,资本有财富聚集效应,当你已经拥有足够的资本之后,再赚钱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罗柴德开始从投资家转变为一名慈善家,还设立了自己的慈善基金会。搞慈善其实是一块敲门砖,现代西方跻身所谓上流社会的垫脚石。 假如名下连一家慈善基金会都没有,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社会名流,不管是多大的蛀虫都喜欢用这个调调来包装身份,反正普通劳动人民是绝对玩不起的。 “风自宾”这次来到布鲁塞,也在当地成立了一家慈善基金会,倒也符合他的人设。华真行本人并不想当这种意义的慈善家,他都不想暴露这个身份,这么做只是为了方便推进某些事情。 布鲁塞以及整个白罗洲的名流圈,其实很排斥像罗柴德这样的暴发户,但又很羡慕人家手中的钱,这是一种欲迎还拒的纠结心态。 罗柴德很了解这种心态,所谓既馋身子又不想承认自己好色。而且罗柴德和别的暴发户还不一样,他有着令人钦佩的传奇经历,在交际场合更容易受到欢迎。 搞慈善是他跻身上流社会的一块敲门砖,但也只是蹭蹭而已还不得深入,使他迅速融入名流圈的另一种催化剂,居然是华真行传授的养元术。 所谓名流圈的爱好,大多为了彰显的身份、地位以及财富,号称既代表了文化传统又引领了时尚潮流,其实很多时候还是为了“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仿佛就能填补灵魂的空虚、显示高贵的情趣、展现优越的修养、突出卓然的自我。这其中好像有一条“捷径”,就是各种带着神秘色彩、不为大众所熟知的事物,有时候也包括各种所谓的“修行”。 近些年来,很多人对所谓健康生活品质、完美生命状态的追求,几乎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痴迷程度。罗柴德在华真行那里学来的养元术,正可投其所好。 罗柴德的专业与身份,也使得他在这方面显得特别有权威。他可不是什么江湖骗子,而是世界名校毕业的医学博士,在世界最发达与最落后的地方都有成功的行医经历。 古老而神秘的身心调摄方法,经过了现代最权威的医学专家的检验、确认与再总结,还有什么方式比这更有说服力呢? 罗柴德创立了“生机俱乐部”,所谓生机就是养元术中的元。他还特意让克蒂娅公主成为名义上的发起人,为此明里暗里花了不少钱。 对这些“老贵族”的风格与爱好,罗柴德已经很了解,既想有好处又要有个好吃相。克蒂娅公主倡导与参与的、别利国对外援助计划中的很多项目,罗柴德都捐献了资金。 高贵迷人克蒂娅公主,一直致力于慈善公益事业。他们这样的人做慈善,当然不是自己掏钱,而是利用身份与影响力,参与发起或倡导某个计划,然后召集罗柴德这样的有钱人掏腰包。某个计划实施了,则更抬高了他们的身份与影响力。 罗柴德早就认识克蒂娅公主。克蒂娅公主在到访非索港期间,有几次偶感不适,罗柴德曾登门提供医疗服务,要不然也不容易搭上线。 生机俱乐部成立后,养元术果然大受追捧。最早的成员都是在克蒂娅的影响下加入的,俱乐部有一定规模后,便实行了严格的会员推荐制度,能加入其中都是身份的象征。 罗柴德为何费尽心机策划了这些事,因为他需要身份、地位和影响力来保护自己。过往的经历使他很没有安全感,哪怕身为医生自以为已是社会精英,却还是随时可能被这个世界吞噬的小人物。 他越有身份和影响力,有人再想对付他,手段上受到的限制就越多,付出代价就越大、要承担的后果可能就越严重,他不再是社会规则运行下身不由己的棋子。 罗柴德的计划很成功,也要归功于养元术的成功。最初加入俱乐部的那批会员,如今接近一半都修炼入门,越有切身体会,在修炼上就越投入。 在生机俱乐部的第一批会员中,就有克蒂娅公主的好友连娜-陌森夫人。 罗柴德原本还想过,通过连娜去拉近与福根基金会的关系呢。如今了解到福根基金会竟然还是一个神术传承组织,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在白罗洲的历史上,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严禁私授、私习神术,违反者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如今是虽是现代社会了,很多神术传承组织还保留了浓厚的传统意识,虽然明面上的公开处罚不好再提,可是神术传授仍有很严格的考核限制条件,也不会对外公开。 这些考核限制条件包括家族血脉、身体与心理素质、学习能力、意志是否顽强、信仰是否坚定、为人是否可靠等多个方面。 这些要求其实也不是没道理。神术本就不可轻授,更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教授给不合适的人是白费生命,往往还容易出问题。 这些神术师们,可没有华真行从杨老头那里继承来的和光同尘之念。 罗柴德曾问过华真行,可不可以将学会的养元术再教给他人?华真行说当然可以,他本就打算推广。 罗柴德创建生机俱乐部、并在名流圈中传授养元术的事情,在弗里克等人眼中却可能是一种犯禁的行为。 他挑战了自古以来大家默守的传统原则,某些方面也伤害了神术传承组织的利益。神术,怎么可以成为打开名流交际圈的手段呢,这简直是一种亵渎! 养元术并非神术,甚至也不包含任何具体的术法运用,所追求的就是每一层境界的身心状态。 但是像洛克这样正儿八经的神术师,也对养元术推崇与赞叹不已,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复杂高深,恰恰因为它简单易学,而且是一种基础体系,有很强的兼容性或者说包容性,完全可以在它的各层境界基础上再去习练与施展各种神术。 化繁为简、去神秘化,这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越简单可行、要求越低,其实它的价值就越大! 连娜也学到了养元术,虽然只是第一级的基础,但应该也能看出这些,更别提弗里克那样的大神术师了。 估计弗里克等人早就看罗柴德不顺眼了,有人找上门想对付罗柴德,恐怕双方是一拍即合。只是他们还没想好怎么收拾罗柴德,福根基金会就被华真行给收拾了。 听完了罗柴德的分析,华真行的感觉很古怪,却又形容不出来。 诣在和光同尘的养元术,在罗医生手中却成了名流圈中的新时尚。如此也罢,这也算是一种推广,既能面向大众推广,当然也能向所谓的高端人士推广,然而罗医生却因此招致了福根基金会的敌视。 华真行琢磨了半天才说道:“如今的福根基金会,已经不再是障碍,反而成了你的助力。” 罗柴德笑道:“万万没想到,世事竟有这样的反转。华,你真是个能创造奇迹的人,哪怕创造出任何奇迹,我都不会感到意外!其实这次你不来找我,我也准备主动联系你了。” 华真行:“你要继续学养元术?” 罗柴德点头:“是的,我当然要继续学下去。” 华真行也笑了:“我今天来,就是打算继续教你的,一直教到三级圆满的内容。” 144、我真是太羡慕你了 两位勋爵先生有要事闭门商谈,事先叮嘱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们在书房里待了很久。华真行继续传授罗柴德养元术,这也是对他自己这段时间修行成果的一次全面总结。 罗柴德听得很仔细,还录下了详细的视频资料。华真行只能尽量讲解得详细些,在今后实际修炼的过程中,还要根据情况随时指点,好在如今联系起来已经很方便。 讲授完毕之后,罗柴德叹道:“华,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就不会拒绝,就是你!” 华真行笑了笑:“我现在没什么别的要求,就是拜托你尽心福根基金会的事。” 洛克和连娜这次当然也来到了布鲁塞,主要目的就是重新整顿福根基金会,随行人员还包括唐森至、董泽刚、王丰收、崔婉赫、苏依云。 他们分别是欢想实业副总裁兼财务部主管,以及法务、项目二部、文宣、审计部门的负责人,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协助洛克清点资产与账目、掌控福根基金会。 其中有崔婉赫和苏依云两位女性,一路陪同连娜也更方便。 同机抵达的还有三位编外人员,杨特红、华真行和曼曼,他们主要是来参观的。杨特红来过布鲁塞,这次也趁机带小华出来见见世面。 华真行问了曼曼一句,想不想一起去玩,曼曼说好,于是就一起来了。他们下榻于福根基金会事先订好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 酒店客房的总体条件,感觉比棕榈庄园主楼三层差了些,但也算很不错了,华真行在这方面从不挑剔,而曼曼的感觉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倒是欢想实业的董事杨老头,此番出行摆的谱很大,居然预订了这家酒店最豪华的总统套房,带专用的电梯和出入通道以及司机、车辆。 杨特红本打算自掏腰包入住,但是福根基金会那边怎能让他老人家如此破费。 入住的时候华真行才知道,杨老头居然早就是这家全球连锁管理品牌豪华酒店最高规格的vip会员,看来他老人家没少到处乱跑。 福根基金会以及其幕后的福根修士会,在十年前以及最近的变故中,核心高层已折损殆尽,好在还有一位重要理事连娜幸存,并迎来了拥有者福根先生的回归。 福根基金会的雇员当然不止损失掉的那几个人,它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在维持日常的运转,就连福根修士会都还有一批近年发展的外围人员,包括若干见习神术师。 这些人根本就没资格掌握核心机密,既没有参与十年前的事情,也不清楚最近变故的真相,但基金会的日常工作主要都是他们在做。 不得不说连娜在这个关键时期起了很大作用,尽力配合洛克全面接管基金会,使之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正常运转。洛克带来的人也帮了不少忙。 连娜理事还沉浸在尚同中,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已不能再要求她做到更多。听福根先生的意思,他并不打算久留布鲁塞,将来还是要回到黑荒大陆投身心爱的公益事业。 福根基金会需要一位有名望、有能力又值得信赖的人,来协助监督日常事务,于是福根先生就想到了在黑荒大陆结识的好友罗柴德医生…… 其实洛克原先并不认识罗柴德,外界的传闻多少有些扯淡,但是有一件事情是真的,洛克的确邀请罗柴德进入了福根基金的理事会,这是华真行牵的线。 在弗里克的遗物中发现了那份材料,又亲自来到了布鲁塞,华真行才知道罗医生这半年多来竟已折腾出这么一番局面。 洛克自己坚持还要返回非索港,那么在布鲁塞这边,真的需要有一个既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人,可以帮忙盯着情况,实在找不到比罗柴德更合适的人选了。 福根基金共有五名理事,如今理事会已经改组,成员除了洛克和连娜,还有罗柴德和唐森至,洛克又在现有的业务管理人员中提拔了一名理事,名叫福莱尔。 华真行原本还想请杨特红也挂名当个理事,但是杨老头不干,结果就让唐森至出面了。唐森至也不可能长期待在布鲁塞,所以华真行才会拜托罗柴德尽心福根基金会的事。 罗柴德点头道:“福根基金会这边,你尽管放心!非索港那边,现在还缺什么?” 华真行想了想:“缺一座大型的现代化国际机场。上次我送你离开,就非常不容易。” 罗柴德让他给整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超出了我现在的能力,福根基金会也许有这个财力,但是……”说道这里他欲言又止。 华真行摇了摇头:“我没打算让福根基金会捐建,说到底那都是洛克的钱。就算洛克愿意,我也不想让他那么做。这又不是杀猪过年,没必要让福根基金会伤筋动骨。” 福根基金会的资产明细,华真行看过最准确的简报,总估值在百亿罗元左右。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庄园、土地、建筑、珠宝、古董等不动产,市场估值在不断变动中,短时间内很难变现也没必要变现,每年还要支出一笔不菲的维护保管费用。 还有另一部分是黄金、股票、债券等流动资产,再加上一部分股权以及信托等回报率还不错的投资项目。 一座大型的现代化国际机场,投资规模动辄几十亿上百亿米金,私人通常是修不起的,只能由政府的财政投入基础设施建设,就算罗柴德现在把全部身家都掏出来也是不够的。 这样的项目投资规模过于巨大,资金回收周期很长,动辄以几十年计,而且很多情况下还不一定能收回投资,所以很少有私人资本参与,而政府投资往往有更宏观的目的。 假如将福根基金会搜刮干净,流动资产尽可能变现,不动产也出售一部分,确实也能凑出几十亿米金去修建一座大型现代化国际机场,但华真行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罗柴德抬头望着天花板,考虑了几秒之后又看着华真行道:“华,我倒想给你另一个建议。国际机场没必要是大型的,设施也没必要太好。 恐怕除了你之外,这世上也没有别人会认为非索港需要那样一座机场。 那里的土地不值钱,到处都是荒野,你尽管选好合适的地址,预留出足够的机场区域。一期工程只需要一条跑道和一座简单的航站楼。 跑道的规格可以尽可能高一些,能够起降大型飞机包括运输机,航站楼暂时没必要修的太好,哪怕是没有廊桥的平房都行,只要通讯导航设施达标就可以。 你陪我去过特玛国的美里机场,就以它为参照。跑道暂时只需要一条,这是重点,规格可以更高一些,航站楼甚至都没必要像它那么大。 像那样一座机场,做个两、三的年计划,我倒是可以提供资助。但是所需的各种材料、设备、还有工程队伍,都需要你去想办法解决,最重要的是得保证建成后的电力供应。 这样的规模,目前足够用了,甚至远远超出实际所需。你可以预留出场地,等将来有了足够的财力和需求,再逐步扩建就是了,哪怕修成银河系第一机场都没人管。” 他最后一句看似玩笑的话,其实也是在委婉的提示华真行,所谓“大型现代化国际机场”的想法,既不切实际也毫无必要。 他给的建议,是先修建一座跑道规格较高的小型简易机场。非索港只有区区五十多万人口,且是世界上经济最落后的地区之一。 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城市没有机场,如果谈经济性和必要性,怎么轮也轮不到非索港啊。就算想搞融资,恐怕也没有谁会愿意投资,那显然是个无利可图的赔本买卖。 华真行的想法步子迈得太大了,不仅扯着蛋,连胯都扭了。 华真行当然清楚这些情况,他想的不是现在的非索港,而是梦中将来的新非索港。就现实情况来看,非索港也确实需要一座机场,否则对外交通和交流都太不方便了。 非索港没有铁路,整个几里国的基础设施都是稀烂,连公路交通都得不到保障,还好有一个国际码头,能够保证大宗货运。 但是人员往来实在是太麻烦了,假如到首都摩旺市坐飞机,还要穿过好几方势力控制的地盘,而且那里也没有太多航班,尤其是直飞东国的航班。 华真行解释道:“我说的只是远景规划,而你的建议很好。半年之后,新的重油发电厂项目就落成了,电力供应还是有保障的。 你问我非索港还缺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要你这位慈善家捐建的意思。但你如果想这么做的话,我也非常感谢。” 他们之间说话,用不着虚情假意,那样一座简易的小型机场,罗柴德真能修得起。非索港郊外又不缺地皮,更不需要什么动迁改造工程,这样就能省下很大一笔投资。 罗柴德:“我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就是打算尽力做点什么,只要你接受就好,这也是我的感谢。假如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座私人机场,对吧?” 华真行:“是的,不论所有权关系怎么追溯,都是百分之百属于风自宾个人所有。非索港室内的其他投资项目还好说,但这座机场必须如此,我打算将它修在北索河以北。” 罗柴德笑了:“我多少也听说过‘风自宾’先生在投资偏好方面的怪癖,有些项目全然不顾经济原理和商业规则,连控股都不愿意,坚持要个人完全持股。 但这座机场毕竟是我花钱修的,当个小股东行不行?” 华真行:“不行。” 罗柴德:“你这样的态度,万一我就不愿意了呢?” 华真行:“我又没有强迫你!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另想办法,原本就没打算让你掏钱。” 罗柴德看着这个小小年纪、却一本正经在谈大事的孩子,故意逗他道:“这世上哪有这样对待金主的,我只要百分之一的股份,破个例好不好?” 华真行摇头道:“不好!我刚才已经说了,会另想办法的。” 罗柴德:“百分之一而已,又没有其他任何附加条件,何必这么固执呢?假如你拒绝的话,弄不好就没有机场了!” 华真行:“没有就没有呗,我只是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而已。而且你真有这种想法,完全可以自己去修一座机场,我又不会不让,你何必这么委屈呢?” “风自宾”在某些方面的坚持,已被视为一种怪癖,就连董泽刚、王丰收这些人都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求项目一部所投资建设的产业,都百分之百个人完全持股? 华真行并没有解释,其实也无法完全解释清楚,至少现在还不能,但内心深处已有一整套朦胧的设想。而三个老头的态度是不干涉,一切都看他自己。 罗柴德一副无奈的神情,看了华真行半天,终于还是长叹一声道:“华,我真是太羡慕你了!” 华真行:“羡慕我什么?” 罗柴德:“你从不为难自己!其实刚才那种条件,我认识的人当中,几乎没有谁会拒绝。尽管他们已经提前定好了原则,但肯定也会犹豫的,除了你! 假如不是你,疯子才会跑到那里去修一座机场,我本人绝对没有这种需求,也不会有这种想法,这就是我对你的感谢。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机场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回去之后先选好地址买下地皮,我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先不谈这些了,三天后就要授勋了,兴奋吗?” 华真行:“想听实话吗?” 罗柴德:“那当然,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华真行:“不是很乐意,那位克蒂娅公主,她有什么资格给我授勋?” 145、连娜的善良 这一句充满孩子气的话,将罗医生给怼得不轻,还好他已经习惯了华真行的风格,不会再去计较什么。 授勋的事情就是罗柴德搞出来的,也是他在克蒂娅公主那边投入了那么多资源后的回报,使他真正拥有了上流社会的尊贵身份。 这个身份说没用其实一点用都没有,说有用在某些场合还真有用,就像镀上了一层金,做很多事情都更方便,而且罗柴德本人真的需要。 可是这种事情总得有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授勋不能平白无故,否则公主殿下就算有此心也不好安排。 华真行来到布鲁塞,给罗柴德和洛克牵上了线。福根基金会的轰动事件以及福根先生“令人钦佩的经历”,给了罗柴德最佳的运作机会。 克蒂娅公主也乐得锦上添花,这对她有百益而无一害,既能蹭热点刷一波别利国王室的正面形象,还能得到民众与媒体的赞誉。 罗柴德不仅安排了自己和洛克一同受勋,还特意把“风自宾”也拉上了。这完全是好意,对“风自宾”这个身份也有不少无形的好处。 其实罗柴德心里清楚,洛克在非索港这十年还真没有什么光辉事迹可表彰的。 至于他自己,援助医生的经历固然值得赞誉,但是国际医院的医生多着呢,其中援助医生也不少,他既不是贡献最大的,也不是付出最多的,工作时间也很短,实则难当此誉。 华真行在非索港做的很多事情,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且是其他人从未做到的。正因为这样的潜意识,所以罗柴德才将“风自宾”一并安排了进来,并非单纯地有好处也想着小华。 但是仔细琢磨,华真行的话也有道理。罗柴德如今就定居布鲁塞,而福根基金会的注册地也在这里,他们的很多事都在别利国的管辖范围内。别利国王室给予表彰,程序上并无问题。 然而华真行既不是别利国的公民或居民,也没有为别利国做任何事情,甚至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关系,别利国王室给他授哪门子勋? 按柯夫子的话,不在其位却谋其政,逾矩。这恐怕还是掌握了话语权与价值观的宗主国心态。 罗柴德只得苦笑道:“这也不是坏事,毕竟是在表彰慈善公益,向世人传达一种正确的信念。被授勋的也不是你小华,而是‘风自宾’这个身份,也不为难你。” 华真行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你是好意,所以我并未反对,以风自宾这个身份,我也没有为难。有朝一日,希望她做了值得我敬佩与感谢的事,我也可以给她表彰授衔。” 罗柴德赔笑道:“你一定可以的!”然后岔开话题道,“这次授勋表彰的是慈善公益,你怎么看待这些慈善家和慈善组织?我总感觉你对他们似乎有成见。” 华真行摇头道:“不,我没有成见,无论怎么说,这些慈善捐助都不是坏事,值得鼓励与表彰。它是雪中送炭、救人之急,有时候还能救人一命。” 罗柴德有些意外道:“原来你对此的评价这么高,是最近感觉自己长大了,所以改变想法了吗?我感觉这不像原先的你啊。” 华真行仍然摇头:“我还是原先的我,这个评价也不是有多高,就是事实。我在非索港看到的慈善捐助,其实就相当于连娜的善良。” 罗柴德原本已面带微笑,露出一丝玩味之意,此刻表情却凝固了,就像什么东西吃得好好的突然被噎住了。 和华真行说话实在太有意思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很多思路简直令人猝不及防,而且他好像还没学会有太多的掩饰。 连娜的善良,越琢磨越值得琢磨! 罗柴德当然已经知道福根基金会事件的真相,否则很多事情也没办法去配合洛克。除了三个老头之外,这一系列事件的内情他是掌握的最多的人,包括风自宾的身份。 连娜当年不忍心看到洛克遇害,用纸飞机通知他赶紧逃走,她的善良确实能救人一命,否则洛克也活不到今天。 可是连娜的善良改变了问题的实质吗、直面了最核心的矛盾并解决它了吗?它并没有,甚至可以说于事无补。 弗里克等人以莫须有的借口,屠杀同僚并掩盖罪证,她无力阻止也没有揭发,能做的只是偷偷向洛克示警。 明明无辜的洛克,本该是福根家族继承人,却不得不亡命天涯。但凡他能力不够或者运气不好,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根本等不到弗里克再找上门。 当福根基金会再次查到洛克的行踪时,连娜的善良,仍然是警告洛克赶紧逃走。 哪怕她已经知道所有事件的真相,仍然是企盼洛克完成交易,交出传承之书后带着一笔施舍离开,继续亡命天涯的生活。 可是事情的本来面目是怎样呢?那本传承之书就是洛克的,整个福根基金会都是洛克的。包括连娜在内的所有人,其实只是为洛克提供管理服务的雇员。 假如将洛克视为一方,弗里克等人视为另一方,连娜实质上还是选择站在了弗里克那边,只是她的善良侥幸救了洛克一命。 她当初作出这种选择,或许事出有因,或许可以理解,或许情有可原。比如她并不完全了解事件的真相,又比如弗里克等人的势力太过强大,她无力去改变什么,这样也对她自己更有利。 但是无论如何,连娜这十年来挥霍着福根家族的财富,享受着锦衣玉食的贵族名媛生活。这就是问题的本质,柯孟朝曾借华真行之口传话,很是刺痛了洛克一番,让他真正认识清楚。 当面纱已经撕破,洛克展开彻底的绝地反击之后,不得不重新面对现实的连娜才开始醒悟,洛克真正需要的并非是她的善良,反倒是侥幸活着的她才需要自我救赎。 这也许是又一次无奈,又一次感情与理智以及利益的多重选择。她自己是否真正醒悟不得而知,反正华真行看得倒是很清楚,这不需要什么老成世故的眼光,只需要看透实质。 罗柴德也曾有过与洛克类似的遇险经历,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华真行。华真行很明确选择了站在罗医生这边,杀出一条血路护送他离开,去了他想去的地方,罗医生才会有今天。 返回非索港之后,华真行干掉了金大头,这意味着他与身边某个世界的决裂。可以说华真行从只是做梦到实现梦想的转变,就是从护送罗医生开始的。 再回头看“连娜的善良”,究竟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就很耐人寻味了。 华真行从小就生活在非索港,见惯了来自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慈善组织,他们的工作不是没有意义,很多工作人员的精神值得称道,可是非索港还是非索港! 当地人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出头的非索港,几乎每天都有人死于凶杀的非索港,无数人每天抽叶子、抽蝎子,看不到任何希望的非索港。 华真行找不到准确的方式,去形容罗柴德所说的那种慈善,“连娜的善良”却成了最好的注解,简直被他当做了一句成语。 见罗柴德若有所思、沉吟不语,华真行又说道:“欢想实业有一位副总裁叫雷大金。他在东国曾经是一位乡镇扶贫干部,因为工作出色,后来被提拔为那个山区贫困大县的县高官。 他在那里工作的时候,当地人也接受过很多慈善捐助。他有一次谈起当年往事,又聊到了非索港的现状,有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让那些被捐助的人,不必再接受慈善,才是真正的大善。” 雷大金不太愿意多谈论他在东国的往事,但是分析工作目标时,也提到过从事扶贫工作的经历。 单纯的救济捐助解决不了问题,真正需要改变的是人们所处的环境与自身的观念,从思维模式到行为方式都发生真正的转变。 有人总爱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看似极有道理,实则在很多情况下都是空谈,假如环境和意识不改变,就算手把手教会了某人打鱼又能怎样? 且不说上哪里找打鱼的地方,连鱼竿和渔网转身都能卖了换酒喝。雷大金亲眼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例,有些人真不是不会打鱼,也不是没有渔具,就是不愿意而已。 有那么几年,政府有专项扶贫政策,让干部们号召有条件的贫困山民养猪,猪崽和饲料都是免费提供的,还派技术人员挨家挨户作指导。 可是等扶贫干部一走,有些人家就把小猪崽给吃了,正适合做烤乳猪呢,到了开集的时候,不少人都在那里摆摊卖饲料。 雷大金当时还是一名乡长,雷乡长也根据情况不断地改变工作策略,而且他还狠抓了另一件事,无论如何得让那些孩子们都去上学,尤其是女孩子…… 华真行讲了雷大金的往事,罗柴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好奇地追问道:“这位雷书记,不赞成东国的扶贫政策吗?” 华真行摇头道:“不,你误会了。他很赞成,而且坚决支持,并认为那才是真正的大善!不论过程有多艰难,最终的工作目标,就是让那些人不必再依赖、也不必再接受慈善捐助。 他自己说过,假如没有那些措施,很多人恐怕永远都学不会自我改变。有的人无法挽救,但毕竟还有不少人走出了泥沼,只能尽量扶起那些愿意改变的人。 所有正确的政策,都要能同时改善环境与改变人。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甚至需要整整一代人的时间,去重新培养世界观。” 罗柴德:“很打动人的故事,也是很值得尊敬的人。” 华真行:“是啊,按照克蒂娅公主的做法,其实更应该给他授勋嘛!” 罗柴德显然不想再纠缠授勋这个话题,望着墙上挂的油画回忆道:“你讲的这些,我也深有感触。 我在非索港的时候,每当有新的援助医生到来,我都会提醒他们,不要掏钱施舍那些躺在街头的人。虽然我在米国曾经也是那样的流浪汉,但我还是要提醒他们。 那些人大多都是瘾君子,很多人身上带着刀片,意识已经被药物扭曲,不能分辨善恶,行为完全不正常,抢光他们身上钱还算好的,很可能还会刺伤他们。” 华真行叹了一口气:“不说这些了吧!其实在布鲁塞的街头,我也看见了那样的人。” 他就是在非索港长大的,怎会不了解这些情况。对于罗柴德说的这种人,新联盟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假如谁还要继续当瘾君子,克林区也只能驱逐了事。 有人也许要问了,为什么不设立戒d所去收容救治这些人呢?这话说得太轻巧了,对于非索港而言却是无法承受的奢侈。无数需要去做但还没有条件去做的事情,都比它更重要。 罗柴德很知趣地摆手道:“那就不说这些了!谈谈你这几天的见闻吧,来到布鲁塞有什么样的感受?” 华真行:“这是我第一次出国,来到传说中的发达国家、现代化的国际大都市,只能尽量保持淡定。” 罗柴德纳闷道:“淡定?” 华真行:“假如总是大惊小怪,曼曼会以为我没见识的。” 146、好奇宝宝与淡定少年 布鲁塞是华真行迄今为止到过的最大的城市,人口大约一百万,是非索港的两倍。 虽然也不算很大,但它是罗巴联盟总部机构所在地、罗巴洲名义上的行政中心,也是一个区域性的金融中心。 罗柴德将自己发家后的大本营放在布鲁塞,也有这方面的考量。至于福根基金会的总部设在这里是历史原因,但如今同样很方便。 福根基金会管理的庞大资产并不局限于布鲁塞与别利国,而是遍布罗巴联盟各国,其参与的投资项目则涉及世界各地。 罗巴联盟是罗巴洲各国建立的一个松散同盟,各国在政治和外交上保持了相当的独立性,但经济往来和人员流动方面却很开放,还使用了统一的货币罗元。 联盟总部办事机构设在布鲁塞,并不是因为别利国是联盟中最强大的国家。别利国其实很小,成立的时间还不到两百年,人口只有一千万。 别利国国土狭小,差不多只有几里国的二十分之一,经济却很发达,曾经还是几里国的宗主国。 历史上白罗洲的很多国家,其实都是在封建领地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在当代社会还保留了诸多的王国。 别利国远远谈不上地大物博,但布鲁塞的繁荣与富足,以及它的历史人文气息,还是令华真行羡慕不已。 这里有很多美轮美奂的古典建筑,有的庄严宏伟,有的典雅精致,多是王宫、教堂、博物馆之类。很多教堂的历史非常悠久,不同的风格融合得非常巧妙,历史上也经历过各种教派轮换,但教堂一直在这里。 身为罗巴联盟的行政中心,这里也有很赞的现代建筑,充满了时代感与科技感。 这座城市也拥有它自己的气息,比如很多街区的墙壁上都有大幅漫画,并非是非索港街头那种混乱的涂鸦,很多都是很有创意以及艺术水准的作品。 华真行与大队人马同机抵达布鲁塞。但“风自宾”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他单独乘坐游轮到达别利国,然后在布鲁塞包下了一座花园别墅。 风自宾入住之后,除了一些熟人间的社交活动,比如今天来拜访罗柴德,其他时间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据熟悉他的人猜测,可能是化了妆带着保镖去赌场玩耍了,也可能是去各处猎艳了,总之很符合这位花花公子的人设。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小说app,【换源神器APP】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所以小华很辛苦啊,每次以风自宾的身份返回花园别墅,然后都要再偷偷跑出来,跟着杨老头和曼曼去逛街。 杨老头是一个很好的向导,不用小华说,他就知道小华最想看什么地方,但他也许不是一位好导游,因为几乎不会做介绍讲解,就让华真行自己看。 反倒是华真行,每到一处景点都会给曼曼讲解很多东西,比如历史渊源、建筑风格、文化特色等等。这些内容有的就写在景点的介绍板上,还有更多的则是华真行自己查阅的。 东国有一句俗语叫“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小华不是没有见识的!他的学问、眼界、思考能力可远远超过了一个小秀才。 华真行从小最大的爱好是什么?不是练功,而是学习。学习可比练功有趣多了,没有学校中的老师布置作业,他自己就非常上心,甚至可以说如饥似渴。 杂货铺是一片小小的净土,举目望去,四周都被地狱般的非索港包围。假如就生活在地狱中,比如金大头,久而便不知不觉成为地狱的一部分,可华真行偏偏是在杂货铺长大的。 一肚子坏水的杨老头,在华真行小时候拿菜谱教他看图识字。他真的是把菜谱当漫画书看的,这对他而言也是莫大的乐趣,包括学习做菜。 在物资如此匮乏、生活极端贫困的非索港,能做天下美食享用,实在是太香了! 杨老头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他总告诉华真行既要有能耐吃苦、更要有底气受福,华真行在这方面是得了真传。 杨老头给华真行的当然不仅是菜谱,还有很多其他的书。只要是华真行想看的,神通广大的杨老头便总能找来,无论是哪个版本哪种文字,也不论华真行能不能看得懂,不懂就问呗。 读书开阔眼界与境界,遇事心中有数不必再大惊小怪,知道很多事情别人已经帮自己完成了,比如科学史上那么多实验,前人已经留下了详实的记录和总结。 华真行很不幸地生活在非索港,又很幸运地生活在网络时代,网络使他能接触到世界各地的资讯,去搜索他想感兴趣的各种内容,包括图像与音视频资料,宛若身临其境。 学习给他打开了一扇窗,让他见识到世界还可以是别的样子,远在非索港之外还有很多不同的世界,以及这些世界的历史。 他虽是第一次来到布鲁塞,所见景物也不算完全陌生,居然还能给曼曼做讲解,显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虽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但东国还有一句成语叫“熟知此事需躬行”。来到实地参观游览,和读书上网的感觉是不同的,华真行也是深受震撼,但他很沉得住气,能不动声色。 杨老头看在眼里却不说什么,总是似笑非笑的样子,心中暗道这小子还真行,不是挺能装,而是挺能撑得住场面。 想当初华真行第一次以风自宾的身份去“视察”欢想实业总部时,虽然有沈四书的提前培训指导,但他也是完全把场面撑起来了,一点都没露怯。 三个老头当时就赞赏有加,只是没有当他的面夸奖。 至于曼曼嘛,则是见到什么都好奇不已,既惊叹这个前所未见的新奇世界,也惊叹华真行的渊博淡定。 两人走在一起就是好奇宝宝与淡定少年组合,其实淡定少年对一切更好奇。 走在布鲁塞的大街小巷,华真行将一切都观察的非常仔细,偶尔也会走神。他主要在想一件事,这座城市有哪些地方是可以学习的,将来的新非索港也需要这样,而哪些教训是需要避免的,将来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恐怕没有人能想到,一个从黑荒大陆来的野小子,逛布鲁塞居然逛出几分指点江山的感觉了。 所以罗柴德问他这几天的观感时,华真行才会回答尽量保持淡定。罗柴德闻言笑道:“嗯,你有这个底气的!我心里很清楚,在这座城市里,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你?” 罗柴德的夸奖,华真行很淡定地照单全收,谈地差不多就该起身告辞了。今天这次见面双方都很有收获,罗医生得到最新的养元术指点,而华真行至少收获了一座简易机场。 出门前,华真行又一次施展了塑容术。这门书法他使用的次数很少,仍然不太熟练,闭目在元神中内视风自宾的容貌,揉脸就揉了好几分钟。 但看在罗柴德眼中已是惊为神技了,忍不住问道:“小华,你这手本事也能教给我吗?” 华真行笑道:“这可不能随便学,其实用处也没有你想象的大,并不能任意变换容貌。你现在还差得远呢,等以后再说吧。” 华真行所学所练,当然不止养元术,但他教罗柴德的,也仅仅只是养元术的基础内容,这也是他打算向将来社会推广养元术的标准。 至于罗柴德学会养元术之后想怎么用,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华真行刚刚站起身,却又坐下了,罗柴德诧异道:“你还有事情?” 华真行掏出手机道:“是的,我差点忘了。有一份资料要发给你,你看看这种东西可以怎么推广宣传?” 罗柴德:“这间书房里的各种信号都是屏蔽的,我把信号打开你再传过来,” 他给罗医生看的是春容丹的介绍资料,并没有提五气春容丹的特别之处,也没有介绍它的炼制方法,就是讲了有这么一种东西、它有什么样的效用。 罗柴德越看神情越凝重,眼睛里却在渐渐冒光,还没等看完就抬起头道:“真有这种东西?” 华真行:“有。” 罗柴德:“我是说你的手里有吗?有多少?” 华真行:“说的就是我手里有,目前大批量提供不太可能,但是每年提供上百套还是可以的。” 罗柴德:“好东西啊!我建议不要拿出来卖,你可以交给我,所发挥的用处可能意想不到!” 华真行:“我没打算现在就出售它,也没办法公开出售,我想的是怎么宣传推广,为将来做一个铺垫。 听说你搞了一个生机俱乐部,所以我才问你有什么建议。但我更好奇的是,你居然一点都没有质疑?” 罗柴德笑了:“福根基金会居然是修士组织,而弗里克是传说中的大神术师!这么奇幻的事情我都经历了,而且我还亲身修炼了养元术。 你能拿出春容丹这种东西,我有什么好质疑的?我早就说了,不论你创造出什么奇迹,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这倒是大实话。华真行刚才起身前伸手在脸上揉了揉,面貌就变成了风自宾的样子,此刻他再拿出了春容丹的资料,罗柴德毫不怀疑其真实性。 两人又在书房中闭门商谈了一个多小时,“风自宾”这才告辞离去,并没有留下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