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地狱里来》 001:镇草戎黎(目前占坑5月1号开更 祥云镇地处正南方,依山傍水。 正是十月清秋,前几日刚下过雨,风里还略有几分潮意,路边枫叶簌簌,和煦的秋阳漏过树缝,在青砖石板路上摇碎了一地树影。 一条长街,两排树影,沿途是店面,街上人来人往。 街尾有个便利店,叫美福佳,店门开着,外边走廊上零零散散地堆放了许多包裹,有几个还挡着路。 风卷着树叶起起落落,飘到了一双白色板鞋前面,鞋的主人踩着落叶从马路对面走来。他个子很高,腿很长,走得慢慢悠悠。 他的鞋子很干净,黑色的裤子不知是在哪儿沾了灰,夹克里面穿了一件灰色卫衣,卫衣的帽子很宽松,随意地扣在他头上,太阳从左边打过来,侧影在右边,地上的影子轮廓分明,慵懒落拓。 他绕过挡路的包裹进了店里。 这会儿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员工,是个相貌斯文的年轻男孩。男孩坐在收银台前,听见声音,抬头叫了一句:“戎哥。” 戎黎嗯了一声,把卫衣帽子摘了,走到最近的货架上,拿了一包袋装的三明治,拆了包装,叼在嘴里,然后拉了把椅子,放到有太阳的地方。阳光有点晃眼,他又把帽子戴上了,双腿搭在纸箱上,拿出手机,开了游戏。 没过一会儿,来了个客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穿着短靴、短裙,还有英伦风的呢子外套。 她走到门口,目光怯怯,望了一眼笼在太阳光里的男人,只一眼她就迅速挪开了视线。 “拿快递。” 戎黎把搭在纸箱上的腿收回来:“手机尾号。” 声音清冽,透着几分随意懒散。 女孩子抬头:“8946。” 这次她看清了,他从太阳光里走出来,头发修得很短,半点不遮额头与眉眼,皮肤偏白,杏眼之下,骨相很美。 他生了一双看似很乖巧的眼睛,双眼皮的弧度很小,稍稍内弯,睫毛不算长,但很密。 这副皮相温柔极了。 就是那笼着雾隔着烟似的眸光很淡,像江南烟雨里的山水,惊艳,却不真切。他凝眸时,眼底有几分随心所欲的散漫、有些颓,有些丧,虽藏得好,可依旧还有一股子没有被驯化的野性。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就是这长相与他的做派不太相符,他坐姿挺糙,头发应该是对面老齐头那里剪的,三十块一个,只负责长短,不负责造型。 女孩子打量完,红着脸,低了头。 戎黎路过了她,走到最近的货架前,开始翻找。他把手机放在了椅子上,游戏里的枪声一直没停。 他是个游戏爱好者。 动作不紧不慢的,他从货架的最上面一层,翻到了最下面一层。 这时,收银台前的男孩子问客人:“短信能给我看一下吗?” 男孩叫王小单,高考落榜之后开始在店里工作,已经有些时日了。 女孩这才把目光收回来,递上手机。 王小单看了一眼快递信息:“戎哥,在后面那个架子上,袋子装的。” “嗯。” 戎黎去后面找了。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他走出来:“叫什么名字?” 女孩不太敢看他:“何桐。” 他核对完名字,从地上的小纸箱里拿了支笔,连同包裹一起递过去:“签字。” 他手指的骨节很长,指甲修得整齐,上面有很明显的小月牙,若是手掌翻过来,能看见掌心薄薄的一层茧。 女孩签完字,递回给他。 他把签了字的单子撕下来,和笔一起扔进了纸盒子里。 “谢谢。” 女孩道完谢,抱着快递出去了,等走到了外面,她才回头看店里。 那个人又坐回了椅子上,低着头在看手机,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他脸上,他戴着卫衣的帽子,睫毛的侧影偶尔扇动,细看,他右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店里冷冷清清,只有游戏里的声音。 “前面有辆车。” 戎黎嗯了声:“看到了。” 队友说:“后面有人,我开车,你扔雷。” 戎黎把袋子里剩下的半个三明治三两口咬进了嘴里:“行。” 几秒后,轰的一声,一辆车、两个人,一起被炸了。 队友:“……” 这他妈是个菜鸟。 队友:“我艹你**!你炸我干嘛?!你他妈会不会——” 戎黎面不改色,退了游戏,重开。 不到五分钟,游戏人物啊了一声,gameover。 他关了游戏,把帽子扯下:“去吃饭。” 王小单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 店门没关,吃饭的地方就在街对面。戎黎喜欢肉食,不爱吃素,去了一家常去的卤肉馆子。 他点了两份卤肉饭,拿了双一次性的筷子,用嘴撕掉包装,把其中一份的肉都拨到另一份里面,又把青菜全部挑出来。 他吃得很快,没一会儿盘子就见底了。 “喝什么?” 王小单嘴里塞得满满的:“矿泉水就行。” 戎黎去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扔给王小单,又给自己拿了一罐啤酒。 吃完,他放下一张一百的纸币,把王小单的一起结了,也没让找钱就先走了。王小单喝了一口汤赶紧起身。 “钱放在桌子上了。”和老板招呼了一句,王小单跑着追出去了。 街上人很多,祥云镇附近大大小小有几十个村子,只有这一条商业街,今天又是周末,街上人挤人,十分热闹。 过马路时,对面的男人莽莽撞撞,半个身子撞在了戎黎肩上。 男人往地上吐一口痰:“眼瞎啊,走路不看路。” 他三十多岁,虎背熊腰。 戎黎掸了掸肩,没说话。 王小单气不过,回怼了句:“骂谁呢你!” 男人又朝地上呸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戎黎手插进兜里,摸了摸。 “怎么了,戎哥?” “是个扒手。” “这孙子。”王小单扭头要去追。 戎黎回头,只瞥了一眼:“算了,没几个钱。” 人还没走远,光天化日为什么不追? 王小单去便利店打工的时间不是很长,对戎黎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话少,不爱笑,人懒,桃花多。他身上总有一股子小镇里养不出来的气场,王小单甚至有一种错觉,他皮相之下,或许还有另一副模样。 商业街的左边有两个村子,只隔了一条路,一头是吴家寨,一头是徐家岗。午后,阳光正好,村里务农的妇人得了空,搬了凳子在门前的场子上闲聊。 三五妇人围作一团,磕着瓜子话家常,说一说东家长,聊一聊西家短。 “桂珍家那闺女昨天许了人家。” 说话的吴家寨村长的夫人,她爱做媒,十里八村都管她叫肖娘。 肖娘旁边的妇人问:“许给谁了?” 妇人是隔壁徐家岗的人,姓许,在家排行老五,大名艳娇,小名五妹。 肖娘抓了一把花生,边剥着壳说:“街上卖电器的老五家。” 老五家有个儿子,二十好几了。 许五妹一听,不大乐意了:“前阵子我表嫂托人去了桂珍家说亲,桂珍还说她闺女才十七,要再留两年,怎么后脚就把闺女许人了?” 一旁织毛衣的妇人搭腔:“老五家就一个儿子,县里和市里都买了房,街上还有两个店面,镇里不知道多少人家想跟老五结亲。”妇人是肖娘的妯娌,她笑说,“别说十七了,十五桂珍都答应。” 这乡镇里,说亲最看重的就是条件。 许五妹语气不免有几分酸了:“前阵子不是还说桂珍闺女看上了街尾那个收快递的吗?” 街尾收快递的,是后头竹峦戎村的人,虽刚回镇里不久,但长相实在出色,这前后几个村子的人都听闻过他。 肖娘是帮人做媒的,对村前村后的单身男女都有些了解:“那也得人家看得上她,戎家那小子虽然年纪大了点儿,还带着个拖油瓶,但他那长相,搁镇里也挑不出第二个,没瞅见上他店里拿快递的都是年轻小姑娘吗,可都是去瞧他的。” 那模样生的,啧啧。 其实吧,照外头来说,二十七八不算大龄,可这小镇里的读书人不多,大多是初高中就出去打工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家里就差不多帮着张罗婚嫁了。 戎黎都快二十八了,家里没其他大人,还有个四岁的拖油瓶,在长辈看来,的确算不得良配。不过不打紧,那模样可不愁找不着媳妇。 几位妇人笑笑闹闹,又从桂珍家闺女说到了村头寡妇和村尾鳏夫的那些事儿。 这时,一姑娘打门前路过,妇人们都朝她瞧了去。 那姑娘穿着一身天青色的旗袍,长到脚踝,脚下是一双米色平底小皮鞋,头发刚过肩,挽了一半,散着一半。她在旗袍的外头搭了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手里的包包是白色缎面的料子,像是出自绣娘的手,下角绣了一朵与她旗袍同色的花。 路上莽莽撞撞的小孩撞进了她怀里,怯生生地同她道歉。 “对不起姐姐。” 她莞尔:“没关系。” 她拢了拢衣裳,缓步前行。 屋前的妇人们没瞧见她正脸,但见她腰身窈窕,一步一生莲,便是那声音也似泉水击石,空灵悦耳。 江南出美女,这姑娘可不凡啊。 肖娘问道:“那姑娘哪个村的?”真真是俊俏。 她当久了媒婆,见这样出色的人儿就十分心痒。 许五妹猜想:“说话没口音,外地来的吧。”她远远望去,那小蛮腰细的哟,“这天儿,穿那一身也不怕冷。” 肖娘笑说:“我要有那身段,大雪天我也穿旗袍。” 傍晚,月落西山,彩霞铺了半边天,祥云镇前有条白滇河,后面是玉骢雪山,水天接一色,泛着橙红,与山上延绵的翠绿相接。江南小镇,天然雕琢,景色甚是好。 白滇河旁有个村,叫花桥杨,村里有个单身汉,叫杨老四。杨老四平时不务正业,在街上小偷小摸,有时也会跟着外头人去城里倒卖香烟。 杨老四又在外面喝醉了,一走一晃。他嘴里吹着口哨,往村尾走。他那一层小平房在最北边,前后都不着人家。 他醉醺醺地接了个电话。 “喂。” 是狐朋狗友,邀他打麻将。 杨老四鼻头通红,酒还没醒:“打什么麻将,没钱!” 他手里拎着个黑色袋子,袋子里面有两瓶烧酒,还有个白色缎面的包包,里面现金不多,有一块绣了花的手绢,还有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子穿着旗袍,手执团扇。 这包是杨老四在粥店从一穿旗袍的姑娘那里顺来的,他把钱塞裤兜里,其余的都扔在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宰了几个,一只肥的都没有。”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一群穷鬼。” 狐朋狗友在电话里玩笑,说带他干大的。 “行啊,带哥干一票。” 杨老四又从外套里摸出一个男士皮夹,里面现金也不多,还有张身份证,戎黎……竹峦戎村的?杨老四没管,把身份证塞了回去,将现金全部抽了出来,数了数,扔了皮夹:“放你的狗屁,谁怕谁孙子!”被扔进垃圾桶里的男士皮夹沉到了底部,刚巧,女孩子的照片滑了进去。 狐朋狗友戏谑他。 “少给我扯犊子!”杨老四推开院门,眼睛突然被手电筒的光晃了一下,他抬手挡住,眯着眼看院子里,“谁啊?” 院里头有棵桂花树,树下放了一把破旧的摇椅,摇椅上坐了个人,他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嘴里咬着根烟。 手机里砰砰砰的,他在游戏。 开了数枪,一枪都没打中。 戎黎关了游戏,抬起头来,一双杏眼生得标致,瞳孔像掉进了深井里的月,模糊了明亮与漆黑的界线。 他收起手机,从口袋里摸了幅黑色手套出来,戴上。 夕阳昏黄,摇椅下面放了一个功率很大的手电筒,上面落了几瓣桂花。 杨老四有些眼花,挂了手机揉了揉眼睛:“你他妈谁啊!在我家院子里干嘛?” 戎黎不语,从地上捡了块砖,他起身,站在树下,满园的桂花被风吹得乱舞,花香沁人心脾。 杨老四这才瞧清了人,是白天那个年轻人,手里那几张还没来得及塞进口袋的纸币就是他的。 那双眼睛和白天不太一样,阴阴沉沉,教人毛骨悚然。 杨老四是个欺软怕硬的,怵了:“钱都还你。”他把身上的钱也都摸出来,扔在地上,“你的皮夹在门口的垃圾桶里,其他的东西我、我没动过。” 戎黎把烟扔在地上,碾灭,掂了掂手里那块砖。 他说:“钱留着,买你的手。” 声音淡得像一缕烟,毫无情绪。 杨老四扭头就跑,可还没出院子小腿就被砸中了,他回头,那人拂了拂肩头落的桂花,穿过风,从漫天飞絮里走来。 “别过来!” 杨老四瞳孔放大,瑟瑟发抖地往门口爬。 夕阳渐渐暗了,村头的狗在疯狂地吠。 “汪!” “汪!” “汪汪!” 竹峦戎村几乎家家有狗,巷子里一有脚步声,一群狗就开始叫唤。 不见来人,先有光照来,天还没彻底黑,那道光却出奇得亮,不像是一般的手电筒。狗见了人后,就都消停了。 是戎黎。 他有轻微夜盲,天稍暗,就要打灯,还要打特别亮的灯。 这天说变就变,风很大,雨将下未下。戎黎走到家门前,刚推开门,三四岁的小男孩就从堂屋里跑出来,嫩生生地喊:“哥哥。”小孩胖乎乎的,虎头虎脑生得可爱,走路歪歪扭扭,“哥哥。” “哥哥,你回来了。” 戎黎关上院门:“嗯。” 男孩叫戎关关,与戎黎没有血缘关系,是他继母的孩子。 那孩子爱笑,圆圆的眼珠子一笑就特别亮,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哥哥跟前,奶声奶气地问:“哥哥你买什么呀?” 戎黎说:“糖油粑粑。” 戎关关伸出肉嘟嘟的手:“我帮你提。” 戎黎便把袋子给他了,他卫衣的袖子很长,从外套里露出来,袖口有血迹,戎关关眼睛尖,看到了。 “哥哥,你流血了。” 戎黎看了一眼袖口:“不是我的血。” 戎关关睁着大眼睛看着哥哥。 他哥哥说:“街尾有人在杀猪,这是猪血。” “哦。” “去厨房拿筷子。” “好~” 戎关关提着袋子蹦蹦跳跳地去了厨房。 戎黎去堂屋,拿了瓶汽油,把外套和卫衣脱了,扔在院子里装垃圾的铁桶内,然后倒上油。他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点上。 烟雾缭绕里,一双漂亮的眼睛融了沉沉暮色,森森又凛凛。 他把没熄火的打火机扔进了铁桶里,嘭的一声,火光冲出来。 抽了几口烟,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皮夹,一打开,一张照片滑了出来,想来是那杨老四顺来的东西。他蹲下,捡起来,借着火光打量。 照片上是个穿旗袍的女孩子。 腰真细。 烟灰落在了照片上,戎黎把皮夹里的身份证抽出来,剩下的连同那张照片一起扔进了火里,他转身进了堂屋。 外头起了风,掀起那张烧到了一半的照片,雨滴忽然落下来,浇灭了上面的火,照片的女孩子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题外话------ 求生欲很强的顾总:1,小说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不要学主角,我们都要做个遵纪守法的人。 2,男主不是好人,后期女主会管教,暗黑宠文风,慎入。 3,病娇那本番外还没写完,还要弄出版,这本暂时只占坑,5月1号开始连载,只会提早不会延期。 4,求收藏,求五星。 002:初相遇,似相识 周六,戎关关不去幼儿园。 天还没暗,漫天云霞是橘色的,混着点儿火红,像泼了一片重彩。从街尾便利店到竹峦戎村,走路只要十分钟。 六点半,晚饭时间。 饭桌放在院子里,两个菜一个汤,一大一小两只没什么话说,闷头吃饭。 “哥哥,”小的那只塞了满口饭,鼓着腮帮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你有女朋友吗?” 戎黎没抬头:“没有。” 戎关关小手拍了拍放在口袋里的照片,把脸凑过去一点,小心翼翼地:“哥哥,那你有女朋友了,会把我送走吗?” 桃水奶奶说,他是他妈妈带过来的便宜拖油瓶,以后要送走的。 戎黎扒了一口饭,傍晚余热未消,他将外套脱了,右边手臂上纹了一串黑色的字符。他抬了一下眼,那眼神淡得出水,偏偏那淡出的水里还荡出一股子勾人心痒的散漫劲儿。 “吃饭。” 戎关关:“哦。”吃了几口,小家伙眯眼笑,“哥哥,我吃得不多,而且我不也不挑食。” 小家伙眼睛在说——哥哥,我很好养。 戎黎把鱼香肉丝里的胡萝卜都挑出来,放到他碗里。 戎关关小脸一垮:“哥哥,我可以不吃胡萝卜吗?” 戎黎把汤里的两根青菜捞起来,也放到小碗里:“不能挑食。” 可是你也挑食啊,你不吃胡萝卜,不吃青菜……戎关关对哥哥笑出一排小乳牙:“好的~” 吃饭完,戎关关抱着空碗颠儿颠儿地去厨房,走路歪歪扭扭,胖乎乎、圆滚滚又白嫩嫩的身子从后面看过去像一颗白萝卜墩。 “哥哥,我帮你洗碗。” 戎黎按了一大坨洗洁精到锅里,垂着一双杏眼,睫毛很密:“不用。” 好吧,戎关关放下碗出去了,没一会儿,厨房里传出来摔碎碗的声音。 院子外面,小伙伴在叫:“关关。” 他从桌上拿了个鸡蛋和喝水的奶瓶,撒丫子就跑了:“来了。” 天还没黑,村前村后的小奶娃在小巷子里嬉闹。 “关关,”是隔壁的秋花奶奶,“这是谁给你煮的鸡蛋?” 戎关关垫着脚关院门,奶声奶气地说:“是我哥哥。” 秋花奶奶腰不好,背驼得厉害,脸上有很多皱纹和老年斑,笑着没有牙齿:“你哥哥还会做饭啊?” “不会。” “那你们吃什么?” 小孩子嘬了两口奶瓶里的水,虎头虎脑可可爱爱:“热外卖吃。” “……” 秋花奶奶忍俊不禁:“真是好孩子。” 懂事的小家伙觉得这是表扬,笑成一朵花:“谢谢奶奶。” 然后他跑去跟村里的哥哥姐姐们玩了,因为他乖巧,哥哥姐姐都愿意带他玩,村里数他最乖,可以撑皮筋好久都不动。 “关关,你站着别动哦。” “好~” 小栀子姐姐把皮筋挂在他脚上。 他乖巧地站成一块白嫩的“木头”,一边缺词短调地学着唱马兰花开,一边抱着奶瓶剥鸡蛋壳。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竹峦戎村的巷子都是水泥地,房屋沿着两边起建,南方雨多,屋顶多是斜坡,白墙黑瓦,有几分古镇的味道。镇里家家户户爱养狗,爱种树,月季和绿萝爬出了墙外,红的绿的,蜿蜿蜒蜒。 巷子里,村里的主妇在散步,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听我家那口子说,杨老四手给人砸了。” “哪个杨老四。” “花桥杨那个。” “活该他!” 杨老四那人喜欢小摸小偷,附近几个村都知道他什么德行。 戎金琦家媳妇问:“谁砸的?” 戎勇华家的说:“昨个儿晚上警察去了卫生院,杨老四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也不晓得是哪个砸的,都说是撞了邪,把人给吓傻了,杨老四那手也被砸得不像样,得去市里做接骨手术,估计以后是偷摸不得了。” 年长的红中婶笑说:恶人啊,还是要让恶人来治。 至于砸杨老四的那个恶人,就是个说不清的谜了。 主妇们从村头走到了村尾,远远瞧见一年轻女孩缓步走来,是张生面孔,不是竹峦戎村的人。 “那是谁啊?” 红中婶说:“银娥家新搬来的租客。” 戎金琦家媳妇叫邹进喜:“外地人吧?” “听银娥说是南城来的。” “长得真水灵标致。” 眉妆漫染,朱粉不深,闲花淡淡,鬓边发丝过,柳腰身,细看诸处好。 她身穿旗袍,月白色,腰身掐得窈窕,肩上披了细软的毛线围巾,当真是温婉精致。 她站在院子外的灯笼下,微微低着头,在听电话,电话里的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檀兮。 南城徐氏,徐檀兮。 她有个乳名,叫杳杳。 “跟你说件事,你可别气我。” 电话里是徐檀兮的闺中好友,芳名秦昭里。 徐檀兮笑说:“不气不气,你说。” 声音清清泠泠,却不显出距离感,像这秋日的风,拂面微凉。 “你小舅送你的那块和田玉让我给砸了。”秦昭里细细说来,“昨个儿徐家给徐檀灵办生日宴,我见她戴了你的玉,一时没忍住气就给砸了。” 徐檀兮倒不怎么在意:“砸了就砸了,也不是很值钱的玩意。” 秦昭里八成在抽烟,一股子慵懒悠闲劲儿:“等你回来,我给你整个帝王玉。” “好。” 巷子里有摩托开过,徐檀兮回头望了一眼,再往里边站了站。 这下散步的主妇们看清她的脸了,她眉毛生的弯,柳叶眼,半含秋水波光潋滟,脸很小,鼻子挺而秀气,她似乎在笑,唇上点了色,是淡淡的绯。 是一张美得很柔和的脸,不浓烈,一颦一笑都透着清淡,三庭五眼,有着古代女子的柔桡轻曼。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秦昭里问她。 徐檀兮方要回答,便听见稚嫩的童音在唤:“姐姐。” “姐姐。” 徐檀兮回头。 年幼的孩童歪着头,眨着眼睛看她:“姐姐,”是个小娃娃,他怯生生,伸出手——白嫩的小手,“这是你的吗?” 孩童一手抱着奶瓶,一手攥着一张烧了只剩一半的照片,火焰燃过的边缘泛黄,照片里的女孩穿着旗袍,拿着团扇,像旧时的女子模样。 徐檀兮认出来了:“是的。” “我捡的。” 在自家院子里捡的,见里面的姐姐漂亮,就没舍得丢,戎关关开始还以为是哥哥的女朋友。 他把白嫩的手递过去:“给你。” 徐檀兮笑着接过:“谢谢。” 她伸出的手白皙、修长,没有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就像她这个人,温柔端方。 “不用谢。” 戎关关嘿嘿地笑,好漂亮的姐姐哩。 “戎关关。” 远处,哥哥在叫他。 他回头,脸笑得像太阳:“哥哥。” 天色已暗,戎黎打着灯从自家院子走出来,步子很缓,漫不经心。路灯在很远的地方,把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穿着黑色的卫衣,帽子扣着,昏黄的光落在他脸上。 他走近:“回家了。” “哦,来了。”戎关关扭头回去,刚要对漂亮姐姐说再见,就看见漂亮姐姐手里的照片掉落在了地上。 风一吹,卷着照片落在戎黎脚下。 兜兜转转,火烧风吹,这照片还是到了他眼前。他蹲下,将之捡起来,没有多看一眼,走上前,递过去。 徐檀兮看着他,微微发怔。 他有一副毫无攻击性的皮囊,却透着一身难驯的野性,像草原上散养打盹的兽。 他抬头,眸光很淡,不染颜色,也不染烟火,手里的电筒照在女孩子脚下:“你的东西。” 风把她披在肩上的围巾掀了起来,落在地上。她失礼了,竟盯着异性这般的看。她回过神来,伸手把照片接过去:“谢谢你,先生。” 这张脸,另她恍如梦中。 戎黎瞧了一眼地上的围巾,收回目光:“走了。” 戎关关跟在后头:“哦。” 天越来越暗,亮得刺眼的灯光像一束银色的光柱,在地上铺了一地花白,两个影子一大一小、一前一后,渐行渐远。 徐檀兮看了许久那人笔直的背影,低头又看手里的照片:“昭里。” 秦昭里:“刚刚是谁?” 徐檀兮站在灯下,眸间半盏花色,淡淡春意:“我见到他了。” ------题外话------ ** 还在吗?娇妻们?要正版收藏哦。 公众期每天一更,两到三千字,早上八点半更。 戎黎年纪改了,由28改成26。关关四岁,因为出身和经历,比一般孩子早熟懂事。 戎黎:在下竹峦戎黎,敢问姑娘芳名。 徐檀兮:南城,徐檀兮。 003:暗黑系戎黎 徐檀兮站在灯下,眸间半盏花色,淡淡春意:“我见到他了。” 秦昭里问:“怎么样?” 她遥望远处:“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天黑了,弦月半弯,铺了一路杏黄。 徐檀兮租的房子与戎黎家的院子隔了二百来米,巷子里没有路灯,倒是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了两盏灯笼,亮的不多,星星点点,昏昏暗暗。 手电筒的光打在地上,是刺目的一抹白,后面有两个影子,一长一短。 “哥哥。” 戎黎嗯了声。 戎关关小跑着:“刚刚那个姐姐好好看。”他哥哥没有作声,他就歪着个西瓜头,缠着哥哥问,“是不是呀?” 戎黎摸出口袋里的烟盒,突然来了烟瘾:“没看清。” 戎关关捂嘴笑得很憨:“那我们下次一起看。” “你先进去。” “嗯!” 小家伙迈着短腿一扭一扭地进屋了。 戎黎把院门带上,站在檐下点了根烟,抽了几口,搁嘴上叼着,他拿出手机,靠着墙,一脚撑在墙壁上,开了把游戏。 昏暗的夜里,薄薄的烟将人的轮廓模糊,他吞云吐雾的模样慵懒惬意到了骨子里。 如果没那么快被人一枪打倒,他会更惬意。 “扶我。”戎黎说。 离他最近的队友是个男的,声音挺粗,过来扶他:“哥们儿,你这倒得有点快啊。” 戎黎没搭理。 队友枪法不错,狙了个人。 “我去舔包,你给我打掩护。” 戎黎叼着烟:“嗯。” 包没舔完,队友一惊一乍:“有人。” 戎黎镇定地瞄准,开枪。 紧接着就是一阵枪响,几秒过后,游戏界面里就多了两具尸体——戎黎和他的队友。 队友目瞪口呆:“你会不会玩?压枪技术这么烂,开那么多枪一枪没打中……”后面脏话连篇,骂个没完。 戎黎夹着烟,抖了抖灰:“菜鸡。”他回了两个字,退出游戏。 “菜鸡”队友:“……” 翌日,阴天,乌压压的云铺天盖地遮了满天蔚蓝。 “哥哥。”戎关关从堂屋里跑出来,刚睡醒的西瓜头东翘一绺西竖一绺,“我奶糖不见了。” 戎黎把刚买回来的包子和粥放院子外的桌子上:“你掉外面了。” 戎关关把掌心摊开:“糖纸还在呐。” “过来吃饭。” “哦。”他蹬蹬蹬地跑过去,爬上桌,眼珠子转啊转,“我知道了,一定是老鼠吃了。” 戎黎低头喝粥,桌上的手机振动,他按了免提。 “待会儿来帮我看下店。” 是一个听着就挺浪的声音,戎黎嗯了声,挂了。 早饭后,戎黎把戎关关放在了隔壁老太太那里,他很少自己带孩子,平时都送幼儿园,周末了就放在隔壁,一个月给一次钱。 中午,戎黎回来了一趟。 老太太朝屋里叫了句:“关关,快出来,你哥哥来了。” “哥哥。” 戎关关是个小短腿,跑起来像只肥硕的柯基。 戎黎给了他一包已经拆封了的奶糖,对秋花老太太道了声谢,领着戎关关回自家院子。 戎关关抱着糖,边走边剥糖纸,也不看路,戎黎直接拎起他的帽子,把他提溜进去。 他卫衣被哥哥拽了起来,露出了白花花软乎乎的肚子,肚子上有几处青紫。 戎黎把他放下来:“怎么弄的?” “摔的。” 小家伙不太会撒谎,眼睫毛乱抖。 “戎关关。”戎黎用脚把门踢上,眼底的颜色与这天一般,乌压压的,“我教你撒谎了?” 戎关关其实很怕戎黎,虽然没挨过他打、没挨过他骂,但就是很怵他,不敢再撒谎了:“是别人掐的。” “谁掐的?” “我奶奶。”小孩子乌溜溜的眼珠子很像水洗过的黑珍珠,“爷爷今天生日,买了蛋糕,奶奶要我去,我不肯。” 奶奶掐了他,骂他是小扫把星、小白眼狼、小拖油瓶。 说完了,他怯怯地偷瞄哥哥的脸。 “以后离他们远点。” 哥哥的脸有点像小栀子姐姐看的那个电视剧里的蛇蝎美人。 “知道了。” 戎黎提了外卖去厨房。 下午,他把戎关关也带去了店里,不是他的店,别人的,在他便利店的对面,二楼,是做纹身的。 小镇里纹身的人很少,店里没什么生意,窗户开得很大,十月的太阳不烈,把人照得懒洋洋的。 戎关关在吃糖,边嘬着奶瓶喝水,他哥哥拿了本书,盖在脸上睡觉。戎关关打了个哈欠,嚼了会儿糖也昏昏欲睡了。 傍晚纹身店的主人才回来,还带回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客人。 “进去等我。” 男人生得一脸风流相,耳后有个火焰状的黑色纹身,穿着夹克,里头是黑色的T恤,胸前挂了个不知道图案的吊坠,头发理得短,凸显得五官很立体,他眼里噙了点儿笑,一双丹凤眼描着多情,又带着痞气。 这是个一看就很坏的男人,却也过分迷人。 女客人回撩了他一个勾人的眼神,扭着腰肢进了旁边的小房间。 男人抱着手,拖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到沙发边上:“戎黎。” 他叫程及。 哦,他不是戎黎的朋友,戎黎没朋友。 如果非要定义他跟戎黎的关系,可以勉强算“前同事”,挺不巧的,他们还是老乡,竹峦戎村和石岗程村隔得不远。 戎黎把书从脸上拿开,一只脚还搭在凳子上,旁边窝了个还在睡的小团子,他抬了眼,那双标致的杏眼淡淡地瞧着人:“知道几点吗?” 得,生气了。 戎黎有非常严重的起床气,刚睡醒的时候,是他脾气最差的时候,他脾气最差的时候呢,就总有人要倒霉。 程及带着一身从风月场所里沾来的女人香坐到戎黎旁边:“刚刚进去那女的,是个酒店厨师,晚上上我那吃。” 收买某人的胃呢。 戎关关还在睡,戎黎收回搭在凳子上的腿,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根纹身用的针,用淡得出水的声音问:“这玩意,能捅死人吗?” 能。 戎黎捅就能,他还能捅得让人查不出来是什么捅的。 程及往后一靠,恬不知耻地露出了脖子上的吻痕:“你要捅死谁?” 戎黎没接话。 程及啧了声,口气很玩味欠揍:“戎黎啊戎黎,我晓得你不会做饭,可也别总想着吃牢饭啊。” 戎黎置若罔闻,去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盒纹身针。 程及捏了捏眉心,头疼。 戎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也从不服从这个世界的规则。这样的人,极其危险。 能让他服从指令的人,目前还没有。 叮铃。 门上的风铃响了,来人脚踩木质楼梯,不疾不徐,缓缓走来。 程及回头。 女孩子身穿旗袍,娉婷而立,眉眼很温柔:“你好,我找店主。” ------题外话------ ** 戎黎:这玩意,能捅死人吗? 顾总:戎哥,要做个好人。 戎黎:能捅死吗? 檀兮:戎黎。 戎黎:行,不捅了。 004:他是病人,需要被治愈、救赎 女孩子身穿旗袍,娉婷而立,眉眼很温柔:“你好,我找店主。” 芙蓉不及美人妆,好个纤腰楚楚的佳人。 程及见过的美人绝对不在少数,但像这样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就这一位:“我就是。”他打量得不过分,“做纹身?” 她道不是:“请问一楼的店面还出租吗?”粼粼眸光似不经意,瞧了一眼屋里的另一位,她稍作点头,算是问候。 “租啊,小姐贵姓?”程及对女人通常耐心许多。 窗户开着,有风吹进来,徐檀兮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不刻意地压着旗袍的裙摆,屋里有小孩在睡觉,她声音放得很轻:“我姓徐。” “徐小姐请坐。” 徐檀兮拂裙坐下。 就一个落座的姿势,也看得出来她教养极好,程及也坐下,使唤人:“戎黎,你帮我倒杯水。” 原本在看手机的戎黎抬头瞥了他一眼,没作声,去倒了杯热水来,放在桌子上,水装得有些满,洒了些。 徐檀兮垂眸:“谢谢。” 戎黎继续看他的手机,两耳不闻,兴致缺缺。 程及拿出生意人的姿态:“徐小姐是要做什么买卖?” “甜食。” 一旁,戎黎点击屏幕的手指稍稍停顿了一下。 程及翘着腿,像个俊俏风流的纨绔:“这镇子地儿小,甜食可不好卖。” 她道不打紧。 看来是个不差钱的主,程及又问:“那徐小姐想租多久?” 奶里奶气的一声咕哝打断了谈话:“唔……”沙发上的小团子翻了身,眼还没睁开就叫,“哥哥……” 戎黎收了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醒了就起来。” 戎关关揉揉眼睛,掀了毯子,迷迷糊糊地自己爬起来。 “走了。” 戎黎先走,戎关关打着哈欠跟在后面。 徐檀兮有些失神。 程及瞧了瞧已经下了楼梯的某人,又瞧了瞧屋里耳垂微红的旗袍美人:“徐小姐你认得戎黎?” 她摇摇头,将耳边垂落的发拂到耳后,回答说:“我租一年。” 不认识吗?那这两人的气场怎么有些怪异?不过也是,程及认识戎黎好些年了,那家伙身边都是些动刀动枪的亡命之徒,哪里有过什么女人。 外头天阴,秋雨淅淅沥沥,下得缠绵。南方的小雨经风一吹,散落了去,像茫茫水雾,将整个小镇浸得湿漉漉的。 下雨了,戎关关想把帽子戴上:“哥哥,我帽子里有东西。”他掏出来,“这是什么?” 戎黎拿过去,随意揣进了口袋里:“绣花针。” 戎关关:“哦。” 哪是什么绣花针,那是一盒纹身用的针。 “哥哥,雨它糊我一脸。” 戎黎把外套脱下来,丢他脑袋上:“走快点。” “哦。” 回到家后,戎关关的二姑姑来电话,说爷爷和两个伯伯都要去县里的大姑姑家吃酒,就奶奶在家,问关关去不去县里。 戎关关的生父姓何,他是遗腹子,何家人不喜欢他,说他命硬是克星,也不喜欢他妈妈,他妈妈杀了人之后,何家人就更讨厌他们了,尤其是他奶奶,上午奶奶还掐了他,只有二姑姑待他好一些。 戎关关拒绝了,天冷了,下雨又潮又湿,他怕哥哥会腿疼,他哥哥有腿疾。他接电话的时候哥哥就在旁边,但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去县里吃酒。 晚饭吃的是外卖,两个菜一个汤,青椒炒肉和花菜炒肉,汤是肉丸子汤,戎关关吃花菜,哥哥吃肉,青椒都不吃。 雨停了,戎关关在堂屋里看动画片,见哥哥换了雨鞋:“哥哥,你要去哪?” 戎黎穿了一身黑:“去杀猪。” 戎关关从凳子上跳下来:“可以带我去吗?”他还没见过杀猪呢。 戎黎:“不可以。” 戎关关哦了一声,去帮哥哥拿手电筒了。 今晚一点儿星月都没有,外头很黑,风吹树叶,窸窸窣窣地响。出门之前,戎黎回头问了一句:“你身上,她用哪只手掐的?” 戎关关呆呆的:“啊?” 他不再问了,出门,口袋里揣着那盒纹身针。 没几分钟,这雨又下起来了。 细雨蒙蒙,天黑得让人压抑,徐檀兮站在门口的灯笼下,伸着手接滚落屋檐下的雨滴:“昭里,他不记得我。” 秦昭里在电话里问:“那你回来吗?” 这时,浓黑的夜色里,一束光打过来,徐檀兮侧身望去,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光束里有雨水,有一张在她昨夜梦里出现过的脸。 戎黎。 戎黎啊,她要寻的人。 “不回了。”她撑着伞,走到雨里,走到那人面前:“戎先生。” 戎黎停下来。 她稍稍踮了脚,高举着伞,遮了他身上的雨:“需要借伞吗?” 他抬头看她,目光很淡:“不需要。” 拒人千里,他连眼神都是凉的。 “下雨路滑,先生小心。” 徐檀兮后退,提伞折回了屋檐之下。 戎黎走出巷口,狗在吠,他突然回了头:“你叫什么?” 檐下的女子目光婉转,风轻轻吹着她旗袍的裙摆:“檀兮,徐檀兮。”她打开院门,进了屋。 晚上八点。 轰隆!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 这时,戎关关听到了开门声,他拔腿跑出去:“哥哥!” “站回去。”戎黎在关院门,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浑身都湿透了。 戎关关赶紧从雨里退回去:“你怎么回来了?”他哥哥才出门了十多分钟,杀猪有这样快吗? 戎黎走进来,把湿衣服脱了,扔地上:“下雨了。” 戎关关把衣服捡到桶里去:“那你不去帮洪水爷爷杀猪了吗?”村口的洪水爷爷是卖猪肉的,哥哥有时候会去帮忙杀猪。 他哥哥说:“我夜盲,分不清人和猪。” “哦。” 戎黎直接去了浴室。 他夜盲,可这次他分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 ------题外话------ *** 再次强调,我们现实里要与人为善。 这本书里,戎黎的人格特殊,他是病人,他需要治愈,需要檀兮来拉住他,告诉他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小剧场: 什么是0度负面p型人格?举几个例子: 戎关关:“哥哥,那个没有腿的叔叔好可怜。” 戎黎:“跟我有什么关系。” 程及:“戎黎,你还是个人吗?这么搞我,你良心不痛?” 戎黎:“不痛。” 程及:“杨老四只是偷了你一个钱包,你就断他一只手,是不是过了?” 戎黎:“断了的手又不是我的。” 程及:“戎黎,你喜欢徐檀兮吗?” 戎黎第一次露出茫然的表情:“什么是喜欢?” 他有共情障碍,有述情障碍,人的爱恨情仇他其实不太懂。 心理医生定义,他趋近于0度负面p型人格。 后来,徐檀兮闯到他的世界里来了。 徐檀兮:“戎黎,你不要动不动就对人动手。” 戎黎:“好。” 徐檀兮:“你不要再吃安眠药,不要再在枕头底下藏刀,我会守着你的。” 戎黎:“好。” 徐檀兮:“你笑一笑好不好?你总是不爱笑。” 他笑:“好。” 0度负面p型人格“不药而愈”了,现在的戎黎是妻狗型人格。 005:戎黎的桃花泛滥了 屋外雨停,只有浴室里滴答撞击的水声。 装纹身针的盒子被扔在了洗手台上,里面的针摆放整齐、干干净净,并没有被动过。 晚上九点,小镇就夜深人静了。 戎关关自己洗脸洗脚,水戎黎给他倒的。 什么,洗不干净? 洗不干净就洗不干净,一周戎黎给扔澡堂子一次。哥哥带的孩子,能喘气就不错了。 戎关关是自己睡,卧室在一楼,戎黎睡二楼,并且他不准戎关关上二楼。 戎黎洗漱完,没有去卧室,进了旁边上了锁的那间屋子,里面有四台台式电脑,一墙的监控显示器。 他开了一台电脑,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亮了,里面出现一张年轻的脸,样貌是略带匪气的那一挂,棱角分明,偏硬朗,却很显少年气。 这人皮肤很白,气质有点颓,挺像个网瘾少年。 他喊了声:“六哥。” “帮我连线。”戎黎说了个名字。 “网瘾少年”的手速很快:“给我五分钟。” 说五分钟就五分钟,一秒都不差,时间一到,戎黎的电脑屏幕上就切了一张脸出来,是个发际线很感人的中年男人。 “六爷,您找我。” 戎黎一只手拿着干毛巾,胡乱地擦头发:“我的眼睛,”他动作停下,往前靠,“你确定是夜盲症?” 发际线感人的中年男人姓蒋,是一名颇为出名的眼科医生:“确、确定啊。” 戎黎沉默了会儿,打开抽屉,拿了一颗奶糖出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别给人看病了,你是个庸医。” 蒋庸医:“……”大佬面前不要口吐芬芳,保持微笑,请保持端庄的微笑。 翌日,雨过天晴,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的风里还裹挟着月季花香,淡淡的,穿肠而过。 戎黎九点多才出门,推开院门,有人与他搭话。 “现在才去做活?”这都几点了。 是位中年妇人,叫王月兰,她家开麻将馆的,正吆喝着人打麻将呢。 戎黎回竹峦戎村没多久,跟村里人没什么往来,态度不冷不热:“嗯。” 王月兰盯着他打量了几眼:“戎黎啊,你有对象不?” 他没怎么睡太饱,精神一般,因为困意,眼睛有点泛潮:“没有。” “要不婶儿给你介绍一个?”王月兰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拉红线,“婶儿家有个侄女,巫家坝上何村的,今年刚满二十,样貌在他们村算顶好的,个儿又高,要不婶儿给你牵个线,你们见上一面?” “不用了。” 戎黎把卫衣帽子一扣,走了。 王月兰被拂了面子,恼火了,冲着他喊了一句:“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挑挑捡捡呢。” 这语气,嫌弃得不得了。 戎黎隔壁的秋花老太太刚好出来买菜,就听见这句,接了句嘴:“月兰,你这瞎操的什么心。” 王月兰气得撸袖子:“还不是我家那侄女,前几天有人来相看她,好说歹说她都不同意,我嫂就问她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透了底,说喜欢街尾那个收快递的。” 街尾收快递的,可不就是戎黎嘛。 王月兰侄女叫何桐,秋花老太太也听过,平时王月兰就喜欢挂在嘴边夸。 “我嫂气得不行,我那侄女可上过高中,现在在一家服装厂里当会计,工资比很多男孩子都高,戎黎就一收快递的,他那便利店也几个人去买东西,还带了个小孩,他哪配得上我侄女。”前面说自个儿侄女的时候,王月兰是一脸骄傲,后面说到戎黎,就很是鄙视。 秋花老太太六十多岁了,慈眉善目的:“前几天吴家寨的肖娘过来,要给戎黎说亲,你知道女方是哪个不?”老太太拎着篮子出了院子,“是镇长家最漂亮的那个闺女,985毕业,自己开了个公司,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是哟,戎黎就配不上你侄女。” 王月兰:“……”她这是被怼了? 戎黎在便利店补了个觉,醒来就去吃了午饭,刚回店里,程及打电话过来,插科打诨了半天,没个正经。 “刚刚有个女客人问到你了,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戎黎对这话题没有半点兴趣。 程及倒兴致勃勃:“戎黎,我觉得你该找个女人了。” 戎黎觉得他有病:“挂了。” 程及当耳边风,继续说他的:“昨天来我店里的那位徐小姐,你认不认得?” 戎黎还没挂:“不认得?” “真不认得还是假不认得?”他觉得这两人气场微妙。 难得,话少得有时候一天都不想开口的某人反问了一句:“你对她有兴趣?” 程及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从来不正经的人用玩笑的口气说了最正经的一句话:“我什么德行你能不知道?我这么脏一人,哪能碰那种干干净净的姑娘家。” 程及当过,被迫的,他被关在笼子里两年,出来的时候,只有一口气。 之后他就玩得很狠,玩命、玩女人,什么刺激就玩什么。 戎黎轻描淡写:“那你觉得我能碰?” 他又好得到哪里去,他可是从肮脏的血肉白骨里爬出来的。 程及很客观地来了一句:“是糟蹋了。” 戎黎挂了,一抬头,看见了门口站的人:“拿快递?” 徐檀兮颔首,走进来。 她应该很喜欢旗袍,今天穿的是杏色,天有些凉,她在旗袍的外面搭了一件长款的针织开衫,开衫的胸口别了一个胸针,是一朵清新的小雏菊,脚下是平底鞋,脚踝上系了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头发用一根没有任何装点的玉簪子松松地挽着。 屋外路过的男人停下脚,在偷看她。 戎黎问:“哪天的?” 她说:“今天。” “尾号。” “0317。” “稍等。” 戎黎去后面的货架上找,她的快递是个四四方方的木质盒子,外面用快递袋包着。 “签字。”他并没有松手,就那样拿着让她签。 徐檀兮签好名字,把笔递还:“谢谢先生。” 很奇怪,她总叫他先生。 她的字很漂亮,也很规矩,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只在收笔的最后一下,溢出几分大气风骨。 *** 今儿个要补货,戎黎回去得晚,是秋花老太太去幼儿园接的关关,晚饭给他做了蒸蛋吃,他吃完就跑去院子外面玩了。 秋花老太太碗还没洗完,就听见院子外头有小孩在哭,她擦擦手,赶紧出去看看。 是王月兰家的小儿子戎小川坐在地上哭,六岁的小男孩很胖,坐那就是一坨,哭得惊天动地的。 旁边没大人,就几个小孩。戎关关也坐地上,但没哭,垂着脑袋。 “怎么了这是?” 戎小川嚎了一嗓子:“戎关关他推我!” 老太太先把戎关关抱起来:“关关,跟奶奶说说,怎么了?” 他吸了吸鼻子,要哭不哭。 老太太这才发现:“你手怎么流血了?” 戎关关哇的一声哭了:“他骂我哥哥!” 老太太赶紧把他攥着小拳头的手掰开,瞧见伤口不小,还在流血:“别哭别哭,奶奶先带你去看医生。” “送我家吧。”女孩子走过来,穿着旗袍,眼神温温柔柔,是银娥家新搬来的那个租客,“我是医生。” ------题外话------ *** 戎黎敲了三下门,徐檀兮开门。 “你的快递到了。” “我没有买东西。” “免费的,要不要?” “什么?” “我啊。” 顾总:求推荐票、红豆。 006:戎黎的童年 徐檀兮从楼上拿来医药箱,放在房东家的八仙桌上。 她坐下,稍稍俯身,对旁边抽泣的戎关关说:“关关,把手松开。” 声音很温柔,像在哄人。 戎关关松开手,血已经不流了,伤口却很吓人。 “手指动一动。” 小家伙眼眶里含着一泡泪,动了一动手指。 没伤到神经和血管,可以不缝针。徐檀兮把医药箱打开,手却被小孩嫩生生的小手拉住了,他哭得肩膀一抖一抖,还打了个嗝:“姐姐,可不可以不打针?” 徐檀兮对他笑了笑:“好,不打针。”她声音很轻很轻,“你要是害怕呢,就把眼睛闭上,姐姐会轻一点。” 戎关关就把眼睛闭上了。 徐檀兮戴上医用手套,用镊子夹着纱布,蘸上碘伏:“关关。” “嗯?” “姐姐要开一个卖甜食的店,能告诉姐姐你这样的小孩子都爱吃什么糖吗?” 戎关关的注意力成功地被糖勾引走了:“我喜欢大白兔。” 她握着他的手腕,用纱布轻轻擦洗伤口旁边的血迹:“还有呢?” “还有彩虹糖。”戎关关以前觉得幼儿园的景老师是声音最好听的人,现在他觉得不是了。 “还有呢?” “我还喜欢棉花糖。”戎关关又抢着说,“巧克力,巧克力我也喜欢!” 她耳边的发垂下来,半遮轮廓,堂屋的灯开着,侧影落在了桌上,长长的眼睫毛一动未动,她放下纱布和镊子,用棉签把消炎药推抹开,动作轻而小心:“小蛋糕呢,喜欢吗?” 戎关关小脸皱着,但没有哭:“也喜欢。” 药涂完了,她剪了一小段绷带,将伤口包好:“等姐姐开店了,你过来,我请你吃糖。” “好。” “好了。”她摘下手套,把带血的纱布和棉签用袋子装好,“可以睁开眼睛了。” 戎关关睁开眼,手已经包好了,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徐檀兮把医药箱关上:“不过糖不能吃太多,会牙疼。” “嗯嗯!” 这是戎关关第一次觉得给人打针的医生一点都不可怕。 秋花老太太赶紧道谢,戎关关也跟着道谢,房东李银娥忍不住问了:“小徐,你怎么会这些?” “我是医生。” 李银娥顿时觉得她家里这个房客了不得了:“那你都治什么病啊?” 徐檀兮说:“小儿外科。” 小儿外科? 李银娥不是很懂。 徐檀兮把装医用垃圾的袋子封好口:“关关,可以在这等姐姐一会儿吗?” “可以。” 她提着医药箱上楼了。 她刚走,戎黎就来了:“戎关关。” 戎关关从凳子上下来:“哥哥。” 戎黎把手电筒关了,进屋:“外边有人说你跟人打架了。” 戎关关心虚,站得规规矩矩:“对不起哥哥。” “伤哪儿了?” 戎关关把手伸出来。 “谁给他包扎的?” 秋花老太太说:“是小徐。” 戎黎往屋里扫了一眼,没见着人:“我明天再来道谢。”他一只手抱起戎关关,转身出去。 “等等。” 是那个总叫他先生的声音。 她下楼的步子有些急,稍稍提了一下裙摆,从木楼梯上跑了下来,一步一阶梯,她忘了淑女的礼节,跑到了到他面前,乱了耳鬓的发。她只看了戎黎一眼,就将目光收敛,缓缓垂眸。 她拿了一盒包装很漂亮的巧克力:“关关,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刚刚你很乖,都没有哭。” 戎关关看他哥哥。 他哥哥不说话,他实在喜欢,就伸手接了:“谢谢。” “不用谢。” 戎黎把手电筒打开了,光落在屋外的一颗枇杷树上,立马亮堂了整个院子。 十月没有蝉鸣,没有萤火,天阴阴,没有星星,没有月光,女孩子的眼里却有人间烟火和天上星辰。 “关关手上有伤,不能碰水。”徐檀兮抬头,“先生,三天后带他来换药。” 戎黎的目光落在了她领口,她旗袍的盘扣上沾到血了。他喜怒不形于色,轻飘飘地回了一声:“谢谢。” 道完谢,他抱着戎关关走了。 戎关关抱着一盒巧克力,出了院子就对他哥哥说:“哥哥,我好喜欢这个卖糖的医生姐姐。” 戎黎打着灯,走得很慢。 戎关关嘴馋了,扯掉了巧克力盒子上绑着的带子:“哥哥,你吃不吃?” 他哥哥不理人。 戎关关有点怕,觉得哥哥是生气了:“哥哥——” “伤是谁弄的?” “是戎小川。”戎关关一五一十地招供,“我也推他了。” 地上没有影子,秋天的晚上总是萧瑟又冰冷,像光照不进他眼里的样子:“为什么推他?” 戎关关不说话。 戎黎重复:“为什么推他?”并不是问责的口气,每一个字都不咸不淡的,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趴在他肩上的小东西缩着脑袋:“戎小川骂人。” “骂什么了?” “他说戎爸爸是杀人犯,说我妈妈也是。” 戎关关其实还不太懂什么是杀人犯,只是他听懂了,这些都是骂人的话,是不好的话。 “他还说哥哥了。”他闷闷不乐,“说哥哥你是杀人犯的儿子,以后也要做杀人犯。” 戎黎的父亲戎海,是个喜欢喝酒的赌徒,一杯下去,就会打人,大小不论,都往死里打。他的母亲白秋在他十岁那年去世了,村里都传是戎海打死了白秋,是个杀人犯,只是没有证据,让他逍遥法外了。 十岁的戎黎在那时候失踪了,当时的街坊四邻都以为他死了。 后来戎海娶了戎关关的母亲苏敏,今年四月,苏敏持刀杀人,捅死了戎海。 戎黎是三月回来的,那个案子还没有审理,律师主张的是正当防卫,但村里人都已经默认了苏敏就是杀人犯。 戎黎突然停下来,掉头。 戎关关抱紧哥哥和巧克力:“哥哥,去哪呀?” 他们去了戎小川家。 小孩子不会懂这种话,小孩子都是大人教的。 ------题外话------ *** 檀兮的乳名杳杳念yao,三声,杳无音信的杳,不是沓沓呀。戎黎是戎马一生的戎,不是戒呀。 戎黎:“杳杳,你喜欢小孩吗?” 徐檀兮:“喜欢啊。” 戎黎:“知道了。” 顾总:“你知道什么?说!你知道什么了?”请搞起来!请不要脸!请原地禽兽! 戎黎:“说出来了也要被**” 顾总:“……” 表情包:【西湖的水我的泪】 007:护弟戎黎 王月兰家在村口,他家养了两只狗,正在门口吠。 “都怪戎关关!” 戎小川在告状。 “他骂我,他还推我!” 王月兰把饭碗放下,戳她儿子脑袋:“那你没长手啊,他推你你不会推回去?跟你爸一样,白长这么大个儿,一点用处都没有!” 王月兰的丈夫叫戎平贵,五十多岁,身形瘦高:“你少说两句。” 王月兰是个大嗓门,一开嗓十米之外都听得到:“我哪儿说错了?要我说你儿子就是像了你,”她翻着白眼数落丈夫,“窝囊废一个。” 戎平贵倒了杯酒,闷头喝着,一声不吭。 除了他们一家三口,桌上还有个年轻女孩,是王月兰的侄女,她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杵着碗。 王月兰把鸡腿夹到儿子碗里:“你以后离戎关关那个小拖油瓶远点,他们一家子都是杀人犯,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遗传。”教训完小的,又扭头说大的,“还有桐桐你,别再生什么幺蛾子了,那个收快递的挑三拣四看不上你,你就别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要我说他也就那张脸能看,可脸也不能当饭吃,还是听你妈的话,早点找个好人家定下来,再拖你年纪就大了,女孩子要是上了年纪,也就只有被挑的份。” 女孩叫何桐,有点不耐烦,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我说的话你听没听见——” 这时,有人敲门。 王月兰朝门口问了句:“谁啊?” 屋外的人又敲了几下,咚咚咚的响。 “敲什么敲,别敲了。”王月兰把筷子一摔,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有强光照进去。 王月兰眼睛被刺了一下,伸手挡住,眯着看人:“你们哥俩怎么来了?”她扫了一眼屋外的一大一小,“有事啊?” 戎黎没进门,单脚踩在门槛上:“嗯,来算账。” 戎关关站在哥哥后面,探出了一个脑袋。 王月兰身子壮实,挡了大半个门口,说话夹枪带棍的:“不就是医药费嘛,我家出就是了,有必要上门来摆脸色吗?” “不要钱。” “那你还想干嘛?” “让你儿子给我弟道个歉。” 语气没动怒,平铺直叙的。 王月兰被气笑了:“看你这话说的,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你家戎关关不也推了我儿子,我还没让他道歉呢。” 戎黎把卫衣的帽子扯了,食指戴了个戒指,银色的,什么花样都没有:“不道歉也行,我弟见了血,让他也见个血就行。” 他口气寻常得就像在讨论天气,音色又淡,漫不经心的,加上他生了一副毫无攻击性的皮囊,若是他眼神收敛几分,看上去倒也无害。 王月兰平时是泼的,哪能被唬住:“怎么,你还想动手打我儿子不成?” “我不动手。” 他直接进去,把手电筒放下,从桌上拿了一只空碗,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松手,咣的一声,碗碎了。 王月兰一家都傻了。 戎黎蹲下,在一堆碎片里挑挑捡捡,捡了块口子锋利的:“戎关关,你过来。” 戎关关哦了一声,跑过去了,表情懵傻懵傻。 “拿着。” 戎黎把碎片递给他。 好半天,那小胖手才伸出来。 王月兰立马把她儿子拉过去,脸红脖子粗地吼了一声:“戎黎,你敢!” 那碎片还没到戎关关手里,他又收回去了,长腿一伸,勾了把椅子坐下,捏着那碎片在桌上划了两道痕:“杀人是会遗传的,杀人犯的儿子还有什么不敢的。” 何桐就坐在旁边,这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眼角的那颗痣,还有他眼里光都融不进去的麻木和冰冷。他像一朵很美丽的花,走近了才发现,不是实物,是标本,因为没有烟火气,没有一点鲜活度。 他这样子,让人后背发凉。 王月兰慌了:“你、你——” 戎黎抬起眼睛,双眼皮不明显,弧度内弯,是一双比女孩子还精致的杏眼,里头秋水无尘,并不深邃。 他问:“道不道歉?” 戎小川被吓得哇哇大哭。 他显然不喜欢小孩子的哭闹声,眉目间有明显的烦躁,摸出烟盒,抽了根烟出来,再摸摸口袋,忘带打火机了。 他问戎平贵:“有火吗?” 戎平贵哆哆嗦嗦的把打火机递过去。他点燃烟,抽了一口,实在不耐烦:“能不能快点?” 王月兰就是个主妇,别看平时多泼辣,但也就只敢捏捏软柿子,戎黎摔了个碗,她就屁都放不出一个了。 杀人犯的儿子,谁不怕。 戎平贵把儿子拽了过去:“快给关关道歉。” 戎小川已经吓懵了。 戎平贵一巴掌过去:“快点!” “呜呜呜呜……”戎小川鼻涕泡都吹出来了,“对不起呜呜呜呜……” 戎关关盯着那个鼻涕泡泡,吸了吸自己的鼻子:“你以后不要骂我哥哥了。” “不骂了呜呜呜呜……” “那我原谅你了。” “呜呜呜呜……” 鼻涕泡泡啵的破了,戎小川又吹了一个。 戎关关就又吸了吸鼻子。 戎黎咬着烟,手伸进口袋里。 王月兰立马惊恐地拉着儿子往后退,一脸防备地看着戎黎,下一秒,见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红色纸币来,用那块锋利的碎片压着。 “赔你的碗。”他把还燃着的烟头扔进汤里,拿起放在地上的手电筒,刚抽了烟,嗓子有点哑,“走了。” 戎关关跟上。 等人出院子了,王月兰一屁股瘫坐到地上,骂了一句疯子。 院子外面,狗吠了两声就安静了,手电筒的光穿过整个巷子,秋风瑟瑟,刮着树叶漫天地飘,从黑的夜幕里飘到白的灯光里。不知是谁家院子里的桂花香被风卷了过来,给这萧瑟的秋添了点儿诗意的愁。 “戎关关。” 小脑袋一抬:“嗯?” 戎黎走在前面,脚步慢悠悠的,语调也慢悠悠的,他说:“不要学我。” “学什么?” “不要打人伤人,不要以暴制暴,不要麻木不仁,不要行尸走肉。”他像个局外人一样,云淡风轻地说了四个不要,“就算把工具递到你手里,也不要堕落。” 不要像他,活在暗无天日里。 戎关关听不懂,一脸懵懂。 戎黎没有解释:“总之,别学我。” “哥哥是怕我用碗打戎小川吗?” 戎黎没说话。 小孩子的声音有点奶,却出奇地坚定:“我不会的,哥哥。” 他嗯了一声。 “哥哥。” 他袖子被拉住了,回过头,目光对上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干净得能让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肮脏的自己。 “给你吃巧克力。” 小孩伸手,掌心里有一颗圆滚滚的巧克力。 戎黎稍稍愣了一下,甩开:“我不吃甜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可是甜的很好吃啊。” “别吵我。” “哦。” 小的安静了,大的走得更快了。 后面有人在叫戎黎,他回头。 女孩子跑过来,红着眼睛,说了一句:“对不起。” 是王月兰的侄女,何桐。 其实,他们从来没有相识过,只是她每周都会去他店里,或是拿快递,或是买点小零食。有时她会躲在远处,看他打游戏,看他晒太阳,看他补眠,看他因为找一个快递,而毫无章法地翻乱了整个货架,这些他都不知道,单相思本来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他说:“我不认识你。” 他走了,背影都被黑色的夜藏了起来,何桐蹲在地上,哭了。 今天晚上,戎黎给戎关关洗脸了,这是半年来的第一次,戎关关很高兴,做梦还梦见了哥哥喂他吃饭,给他穿衣服。 早上他醒过来,发现了一件事:“哥哥,老鼠吃我巧克力了。” 少了三颗!难受! 戎黎在院子里剥茶叶蛋:“出来吃饭。” ------题外话------ *** 顾总:我给大家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大佬,他居然偷小孩糖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戎黎:我也给大家讲个故事,从前有个网络作家,写着写着就消失了。 顾总:【虽然很气但要勇敢】GIF 后来戎黎不爱吃糖了。 徐檀兮问他为什么。 戎黎:有你了。 顾总:【骚断腿】GIF 008:狗直男! 这两天,王月兰逢人就说戎黎的不是。 这不,她又扯到这事儿了。 “真是不得了了,他都敢上我家打人,谁知道以后还会做什么。”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上家出了对K,她说要不起。 正斗地主呢,天儿好,就把牌桌搬到外面巷子。 王月兰的下家是红中婶,她出了对二:“真打起来了?” “可不!”王月兰添油加醋,“把我家的碗都摔了。” 对面是戎勇华家的新妇,名叫佩瑶,娘家是吴家寨的:“戎黎看着不像是会动手的人。” “苏敏看上去不也柔柔弱弱的,还不是捅死了戎海,要我说,什么样的瓜出什么样的瓤。” 王月兰刚说完—— 一女孩打巷子里走过,还接了个电话:“喂。”那女孩嗓门挺大,“不干嘛呢,在听一个长舌妇嚼舌根。” 王月兰眼风扫过去,骂谁呢这是? 女孩二十出头,样貌出色,她咧嘴一笑,继续讲电话:“那长舌妇的侄女想嫁人家,人家不愿意,就记恨上了呗。” “哎,红颜总是多坎坷。” 女孩手机都拿反了,还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叹完拎着袋苹果走了。 王月兰脸臭得很:“她谁啊!” “镇长家的小闺女。”吴佩瑶说,“听说上个月去戎黎那拿了回快递,回头就托肖娘来说亲了。” 肖娘是吴家寨的,戎黎这事儿吴佩瑶就是听她说的。 红中婶问:“那成了吗?” “没呢,戎黎都没让肖娘进门。” 祥云镇的民风还算开放,不论男女,只要有心想结亲家,都可以请红娘上门帮着说亲。戎黎那张脸招人,去他家说媒的快要把门槛都踏破了。 “镇长家的这个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戎黎还看不上。”红中婶打了四个二出去,“那他得娶个什么样的哩?” 十月桂花落。 电话来时,徐檀兮在树下煮茶,煮的是桂花茶:“您好。” “杳杳?” 她愣了一下:“我是。” 这个声音她认得,是戎黎:“美福佳便利店,有你快递。” 戎黎说完,就挂了。 上一次的快递不是他给徐檀兮打的电话,这是头一回,她接到他的来电。 杳杳。 她听过很多人这样喊他,他是最没有感情的一个了。 她失笑,把茶壶推开,躺到树下的竹席上,枝头的桂花落在脸颊,清香萦绕,催人心痒。 先生。 这是她给戎黎存的名字,放下手机后,她张开手,接了满怀桂花香。 快到午饭时间,便利店里闲下来了,只有一个客人,她是来买东西的,手里还拎了一袋苹果。 她拿了一罐口香糖,付了一张二十的,东张西望了半天后扭了个头:“戎、戎黎。” 结结巴巴,面红耳赤,挺像个贼。 戎黎抬头。 女孩立马埋头:“我、我叫宋岛……岛岛。” 她慌慌张张地掏出一个苹果,放在收银台上,然后拔腿就跑了。 王小单:“……” 零钱还没找呢。 这宋岛岛就是镇长家那小闺女,听说是个泼皮的,可再泼皮的女孩子也会遇到一个让她不敢泼不敢皮的男孩子。 戎黎的桃花王小单见过不少,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抬头,得,又来了个姑娘:“拿快递吗?” 徐檀兮回过神来,走进店里:“0317。” 王小单去找了。 戎黎在打游戏,很聚精会神,他手里的手机是银白色的,很衬他的手,放快递单的盒子里还有一个黑色的。 “签个字。”王小单把快递和笔一起递给徐檀兮。 她签了字:“谢谢。” “不客气。” 店里很安静,游戏的声音很大,“枪声”盖过了她的脚步声。 她打戎黎的身旁而过。 “今天晚上你在家吗?” 她脚步停下了。 “在家。” 戎黎嗯了一声,继续打游戏。 出了店里,徐檀兮脚步放缓,给秦昭里打了个电话:“昭里,是不是你给我寄东西了?” 寄件人是个陌生名字,可收件人写的是杳杳,那就只可能是秦昭里,或者她小舅舅。 “不是说要给你搞块帝王玉嘛,前两天刚好在拍卖会上看到一块成色还不错的。”秦昭里问,“你店面弄得怎么样了?” “已经找人在装修了。”徐檀兮没有过马路,站在路边,一地落叶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昭里,这边有好多女孩心悦他。” 她闷闷不乐。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秦昭里就一句话:“先下手为强。”她知道徐檀兮是个什么性子,保守矜持得像个古人。 某位“古人”走神了,魂还在便利店里,在收银台上的那颗苹果上。 “知道怎么下手吗?”秦昭里问。 这个话题让徐檀兮的声音变小了:“知道的。” “那你说说,我给你参谋参谋。” 徐檀兮悄悄看了戎黎一眼,红了脸:“我想给他绣个荷包。” 秦昭里:“……” 徐檀兮是在她姑姑膝下养大的,她姑姑当年向她姑父示爱送的就是荷包,荷包里还掖了一封信,信中写了一首越人歌。 “杳杳,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什么时候感情发展得最快吗?”秦昭里调侃人的时候,就喜欢喊徐檀兮小名。 徐檀兮好学:“什么时候?” “肢体接触的时候。” 风是燥的,迎面拂过时,在她脸上留下了薄薄一层胭脂红:“昭里,你不知羞。” 秦昭里:“……” 傍晚,日落西山,云霞满天。 李银娥刚从外头回头,见徐檀兮下楼:“小徐,你怎么换衣裳了?” 她换了一身黑色的旗袍,不是传统款,宽袖收腰,裙摆的外面有一层黑色的轻纱,轻纱之下,用的是彩色的绣线,以红色为主,滚边花纹与领口盘扣是同一色系,大簇的花纹在裙摆,腰间缀有几朵平绣的小花蕊。 她化了很淡的妆:“天冷了,有些凉。” “你这身衣裳好看,之前没见你穿过。” 是新衣,她以前没有穿过。 裙摆有些长,她轻轻提起,等迈过了堂屋的门槛,再拂平裙摆,脚下的小白鞋上绣了几朵红色的花。 李银娥问她:“你去哪呀?” “就在院子里。” 院子里的种了两棵桂花树,树下放了一把竹席,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花絮,她拂开后坐下,风吹着她的裙子。 李银娥念叨:“不是冷吗,风这么大,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因为她要等人啊。 日头慢慢落了,月亮弯弯,藏了一半在云里。院子外头的狗叫了,不一会儿徐檀兮就听见了敲门声。 她拂掉肩上落的桂花,前去开门。 吱—— 老旧的木门发出稍稍刺耳的声音,门后,先是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探出来:“徐姐姐,我来换药了。” 徐檀兮朝外望去。 “我哥哥没来,在家打游戏。” 她再看了一眼深巷,将目光收回:“外面风大,快进来。” 小家伙翻过门槛,进了屋,藏在后面的小胖手这才拿到前面来:“姐姐,送给你。” 是一枝月季。 徐檀兮拂着裙子蹲下:“这是哪采来的花?” 戎关关奶声奶气地说:“是秋花奶奶家的。” 徐檀兮忍俊不禁,收了他的花:“谢谢。” 哦,他想起来了,帽子里还有东西,他给掏出来:“这是哥哥让我给你的。” 是一个烟盒。 徐檀兮打开,里面是钱。 “哥哥说是医药费。” 一共八百,手笔很大。 ------题外话------ *** 杳杳:【端庄微笑】GIF 关关:这一届家长好难带。 顾总:关关都知道带枝花,你就只给钱?狗直男,不懂女人不懂爱! 戎黎:今晚特殊,我第一次进决赛圈。 顾总:菜鸡! *** 前面改了一下时间线,改成了戎黎七月来镇里。 009:淑女式追求 晚上七点,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晚归的路人脚步匆匆,瑟瑟秋风里裹挟着淡淡花香,天上一轮弯月,地上人间烟火,处处明朗。 “我回来了。” 嘎吱。 戎关关推门进来了。 戎黎在抽皮肤,没抬头:“关门。” “哦。” 戎关关手脚并用,把院门推上,蹦蹦跳跳去了堂屋,欢欢喜喜地说:“哥哥,徐姐姐送我杏仁酥了。” 戎黎抬了下眼皮。 戎关关抱着个比他脸还大的盒子:“哥哥,你吃吗?” “不吃。” 戎关关觉得哥哥肯定是没吃过,所以不知道有多好吃。他把盒子打开,拿出一块,把上面的纸掀掉,怼到哥哥嘴边:“我喂你一个。” 戎黎用心如止水来表达他的兴致缺缺,静止五秒后,他又用面无表情来表达他的勉强张嘴。 总之,他还是张嘴了。 戎关关歪头:“好吃吧?” 戎黎用一根手指推开朝他凑过来的脑袋瓜子:“一般。” 戎关关抱着盒子蹲一边去,把嘴里塞到吐字不清:“那我寄几吃。” 戎黎瞥了一眼杏仁酥的盒子:“医药费给了?” “给了。” 戎关关把裤兜翻过来,钱掉了一地,他就把杏仁酥的盒子放桌子上,蹲下去捡钱:“徐姐姐说不用那么多。” 戎黎再一次将目光瞥向杏仁酥的盒子。 戎关关的脑袋抬起来,捧着一抔皱巴巴的人民币:“喏,还你。” 徐檀兮只留下了一张纸币,还有那个空烟盒。 戎黎垂眸,继续抽皮肤:“放到柜子里去。” “哦。”戎关关去把钱放好,又噔噔噔地跑回来,拖来一把小凳子,他抱着一盒杏仁酥坐在哥哥边上,“哥哥,你游戏打赢了吗?” “赢了。” 非常不爱笑的某人嘴角有点往上扬的趋势。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那把戎黎虽然吃鸡了,但他一个人头都没拿到,全程在跑毒和打药,而且队友扶了他三次,他队友九杀,就是这么牛批。 戎关关满脸崇拜:“哥哥你太厉害了!” 戎黎游戏瘾上来了,皮肤也不抽了,立马匹配了一把,这次他跳G港,还没落地,下面一个雷扔过来,把他炸死了。 他一脚踹在了桌子上。 徐檀兮的店面还没有装好,她每日每日地坐在院子里,敞着门,看戎黎从她门口路过。 有时,她会偶遇他,在快餐店里,在街角,在任何地方。 有时,她也会去他店里,买些有的没的。 有时,她听见村前村尾的妇人说到他,便会在一旁细细听着。 他早上八点会去戎记包子铺买早饭,送戎关关去幼儿园之后,他回去补眠,睡到十点左右才去店里。 他不熟悉找快递业务,效率很低,大部分时候是王小单在忙,他在晒太阳和打游戏。 他很喜欢打游戏,时常手机不离手,甚至有一个专门打游戏的手机。 他话很少,有时候半天也不会说一句话。 他中午会回来,跟戎关关一起吃外卖,下午两点后出门,傍晚六点回,晚上继续和戎关关吃外卖。 如果是周末,他会睡得更晚,把戎关关放在秋花老太太家,中午不回来,晚上回来得更早。 他最喜欢卤肉饭,点的次数最多。 他手里总拎着个手电筒,像是改装过,光线很亮很亮。 村头村尾的狗都怕他,他一出现,狗就不会吠了。 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红娘时常上门,他每次都不让人进门。 他不爱笑,特别不爱笑。 他烟抽得狠,只抽一个牌子的烟,不是国内的牌子。 他喜欢甜食,秋花老太太包了各种口味的糯米团子,叫了街坊四邻去尝,他只吃了三个,一个红豆馅、一个冰糖馅,还有一个红枣馅。 近来,徐檀兮网购了很多东西,可她等啊等,却没有再等到戎黎的电话。 这日,她早早去了便利店,这个时间点,戎黎是不可能在店里的,她随意买了些东西,付账的时候,不刻意地说道:“我这周有快递,但是没有接到你们的电话。” 王小单对她印象很好:“一般都是发短信,不会挨个打电话,只有好久没来拿快递的,才会打过去。” 以前很少网购的徐檀兮:“我知道了,谢谢。” 她纠结了很久很久,还是把礼数扔了,使了坏,在收到拿快递的短信之后,她没有去拿。 五号上午,戎黎的电话打来了。 “杳杳女士是吗?” 徐檀兮坐在院子里的竹榻上,晃着腿,满眼欢喜:“是。” “美福佳便利店,有你快递。” 七号下午,徐檀兮又有没拿的快递。 “徐杳杳?” 她低眉浅笑:“我是。” 他知道了,徐檀兮是她,杳杳也是她。 十号下午。 戎黎来电话:“街尾美福佳,有你快递。” 他不叫杳杳了。 十二号中午。 戎黎来电话:“徐檀兮,有你快递。” 徐檀兮。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十五号下午。 戎黎来电话:“有你快递。” 十八号上午。 戎黎来电话:“快递。” 徐檀兮这个“钉子户”成功地引起了戎黎的注意,他电话的内容越来越短。 十八号的傍晚,戎黎打烊回来,路过徐檀兮家门时,敲了门。 她来开的门,有些愣住。 戎黎刚理了头,露出了好看的额头,他今天戴了一只耳钉,与他卫衣外面的挂饰是同色系,都是深青色,手指上夹着一根烟,抽了一半:“徐檀兮。” 他叫她通常会连名带姓,漫不经心的调,却轻而易举地压着人的神经。 他站在屋外,与屋里站在石阶上的她差不多高:“短信是发给你玩的?非要我打电话催是吗?” 徐檀兮耳朵尖都红了:“对、对不起。” 不是有心添麻烦,只是她被鬼迷了心窍,愚笨、拙劣地想靠近他。 戎黎扭头走了。 那之后,徐檀兮再也没有拖拉过,短信一来,她就立马去拿快递。 ------题外话------ *** 顾总:狗直男,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后来—— 徐檀兮:戎黎,是游戏重要还是我重要? 戎黎:你。 戎黎:杳杳,我教你打游戏好不好? 徐檀兮:…… 顾总:戎黎啊,谁给你的勇气,敢带妹打游戏? 010:檀兮追夫滑铁卢 那之后,徐檀兮再也没有拖拉过,短信一来,她就立马去拿快递。不过也因为她完全不拖拉,半晌都不等,以至于她有时候一天要去两次。 其实如果她两天去拿一次,一次拿回所有的寄件,也是可以的。 但她没有。 而且,她的店还没装修好,闲暇时间很多,就全部用来网购了,快递数量很多。 周三上午。 徐檀兮穿的是蚕丝绣线平绣的黑色旗袍,把过肩的青丝盘了起来,配了一对珍珠耳环。 她身姿窈窕,步履轻盈,身上没有一丝这个花花世界里到处弥散着的浮躁,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 “先生。” 先生? 若是生在古代,戎黎还真担得起这一句先生,来祥云镇之前,他还真就是个教书的,教大学高数。 不过是教着玩的,像他,还有程及,他们这种活动在暗处的人都喜欢搞个体面的职业,必要的时候当当挡箭牌。 程及之前还当过消防员。 便利店里添了个与整个店面都格格不入的懒人沙发,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他抬了头:“拿快递?” 徐檀兮颔首。 “尾号。” “0317。” 戎黎拿着手机,一边游戏一边找快递。 下午徐檀兮也来了。 刚好,戎黎落地成盒,他一脚把将一个袋装的快递踹到了徐檀兮脚下,她穿的是黑色的平底鞋,脚踝露着,很白。 戎黎抬了眼:“尾号。” “0317。” 周四,降温了。 徐檀兮在杏色的旗袍外面套了件过膝的黑色大衣,大衣的款式很简单大方,她在口袋的位置绣了一朵白色的蝶,很小,却栩栩如生。 她拂掉肩头落的飞絮,进门:“先生。” 戎黎嘴里叼了个面包,在拣货:“0317?” 她嘴角有很浅的笑意:“对。” 他记得了,她的手机尾号。 周五上午是阴天,有风,小镇的天空很干净,抬头是一片蔚蓝,低头是满地枫叶,铺满了街上的青砖石板路。 “先生。” 她又来了。 戎黎没抬头,先认出了他的鞋,这次他什么都没问,扔下手机,从懒人沙发上起来:“等着。” 他去货架上给她找快递。 习惯这个东西是潜移默化的,就像戎黎潜移默化地记住了徐檀兮的手机尾号,又潜移默化地认得了她的鞋,还潜移默化地习惯了她叫他先生。 周六上午下了雨,南方秋天的雨细细碎碎的,下得不凶猛,只是秋风一吹,凉得刺骨。 徐檀兮没有立刻进屋,而是收了伞站在屋檐下,等脚下的雨水稍微干了些才走进去。 戎黎难得没有在打游戏,手里转着支笔,外套搭在椅子背上,这样冷的天他还是穿着很薄很薄的卫衣,是他很少会穿的白色。他说:“今天没你快递。” 徐檀兮今天没有穿旗袍,大衣里是连衣裙,裙摆刚刚长过外套,大衣的外面是手工绣的黑色斗篷,兜帽很大,边缘绣了与连衣裙同色的花,她取下帽子:“我来寄快递。” 店里有两台电脑,一台王小单在用,主要是收银,还有一台放在了最外面的货架上,用来收寄快递。 小镇寄快递还不需要实名,戎黎把二维码的牌子从货架旁边的篓子里拿出来,放到凳子上:“扫码填单。” 徐檀兮扫了码,走到不挡路的地方去填。 她填得很慢。 “好了。” 五分钟已经过去了。 戎黎看了一眼电脑里的寄件信息:“十块,现金还是微信?” “微信。” 他又给她一个付钱的二维码。 徐檀兮扫码付账:“谢谢。” 她没有离开,在看他打包她要寄的快递,站的地方离他不远,她嗅到了,杏仁酥的味道。 她目光找了一圈,在货架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装杏仁酥的盒子,盒子开着,里面是空的,与她送给戎关关的那盒是一个牌子,不过戎黎的这盒更大一些。 下午,雨停了。 徐檀兮过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纸袋,纸袋上有一朵小太阳花:“先生。”她进来,“我寄快递。” 之后,她陆陆续续又寄了几次。 周一,戎黎九点半才到便利店,徐檀兮九点四十过来的。 他在吃早饭,吃的是红豆沙的包子,他一点都不细嚼慢咽,吃得很快,三两口就把包子解决了,酸奶是瓶装,他喝完,朝四米之外的垃圾桶轻轻一投,进了:“寄快递?” 徐檀兮颔首。 今天天暖了些,她又换上旗袍了,面料是米白色,上面绣了天青色的叶子。 戎黎把寄件的二维码递给她:“徐檀兮。” 她忘了接二维码:“嗯?” 这呆呆愣愣的表情与她平时柔婉温和的样子很不同。 戎黎靠在货架边上,闲聊的语气很淡,也只是闲聊,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兴趣:“除了开店卖甜品,你还有副业?” 啊? 副业?什么副业? 徐檀兮不敢与他对视,低眉垂首,不自然地整理耳边的发:“我卖刺绣。” 这是她头一回对人撒谎。 戎黎没有继续话题:“扫码。” 等徐檀兮寄完快递走了,王小单来了一句:“戎哥,这位来得有点勤啊。” 戎黎:“倍镜谁有?” 突突突,一阵枪响。 戎黎:“我倒了,扶我。” 王小单:“……” 啧,网瘾青年。 从便利店出去之后,徐檀兮才重重舒了一口气,刚回到家,秦昭里的电话打过来了。 “杳杳,你给我寄那么多手帕干嘛?” 她前前后后寄了六条手帕。 “寄给你用。” 秦昭里直接戳穿她:“我这是沾了戎黎的光吧。” 徐檀兮脸皮薄,被秦昭里说红了脸。 “你要想见他,去他店里买东西不就行了。” 徐檀兮推门进了卧室,坐到梳妆台前,她抬头,看见镜中的女子面若云霞,立刻别开了眼:“他不收银。”只买东西就说不上话。 这样温水煮青蛙,也就只有徐檀兮了,秦昭里有些好笑,“那你寄了这么多快递,有什么进展吗?” 镜中的女孩子微微莞尔,脸颊染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红:“他今天主动与我说话了。” “说了什么?” “他问我做什么副业?”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卖刺绣。” 不得了了,徐檀兮这样的乖孩子都学会说谎了。 秦昭里忍俊不禁:“姑娘诶,你每次填的可都是一个地址。” 徐檀兮傻了。 人果然不能撒谎,撒一个谎,还要另一个谎去圆。 她跑着去了便利店,礼仪都顾不上了,通红着脸,喘气声很急很乱,头发也跑乱了:“先生。” 戎黎把寄件的二维码放凳子上。 她不寄件,空手来的,着急忙慌地说:“我只有一个客人,她经常光顾我的生意。”因为撒谎,她脸更红,嘴也更笨了,“是老客……回头客。” 戎黎抬头,面目表情:“哦。” 徐檀兮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再、再见。” 她解释完就走,埋着头,露出的一截后颈都是红的。 戎黎看了一眼游戏界面,他已经成盒子了,他抽出来一根烟,咬着,抬头看走远了的那个姑娘。 腰很细,就是脑子不怎么聪明。 ------题外话------ *** 徐檀兮:你说我不聪明! 戎黎:我眼瞎。 徐檀兮:你还说我腰细…… 戎黎:这个没说错,你这个腰,我都不敢用力。 徐檀兮:…… 顾总:戎狗,你开车,我要举报你!!! 011:戎黎大佬身份,程及官配 周二,天依旧没有放晴,风将绵绵细雨吹成了水雾,模糊了玻璃,潦草了倒影。 戎黎又在抽游戏皮肤,大有一股抽不到就不罢休的架势。 程及兴致好,也不知道是从哪搞来的烟丝,有模有样地在那卷烟:“下周帮我看几天店。” 戎黎没抬头,拒绝:“没空。” 程及瞥了他一眼,把烟丝拉匀:“少打几把游戏,当心猝死。”他很不委婉地直接嘲笑,“你就一青铜,天天被虐,有意思啊?” 戎黎一个打火机扔过去。 程及稳稳接住了。 戎黎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眼神跟冰刀子似的:“我白银。” 程及笑:“是吗?那进步挺大啊。” 如果眼神能杀人,戎黎已经把程及碎尸万段了,不,是挫骨扬灰了。 程及继续卷他的烟,他把烟丝放到烟纸上,用两指压平:“我接了个任务,得回去一趟。” “看店也成。”戎黎收起手机,开价,“一天一万,日结。” 程及在烟纸里放进棉头收边:“我这破店一年也赚不了一万,戎黎,你不做情报,改做敲诈了?” 戎黎是做情报的,程及做职业跑腿,是不同的两个分部。当年锡北国际还没有分家的时候,有六位爷,现在只剩三位了,戎黎是老六。 准确地说,只剩两位了,毕竟戎黎在那些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戎黎和程及虽然不“同门”,但也算出生入死过,比塑料情还是要坚固那么一点的。不过要是谈起钱,没交情,一点儿也没交情。当然,这些都是程及单方面的想法。 谈不妥,没得商量,戎黎起身走人。 程及问了句别的:“戎海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应该快了。 “这周五。” 程及把卷烟封好边,他也不叫住戎黎,继续说他的:“案子结束之后有什么打算?” 戎黎已经走到门口了:“没打算。” 他回祥云镇就是想亲眼看看某些人的死状,看完戎海,那就该到下一个了。 门口挂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戎黎抬眼就看见了徐檀兮,她拾级而上,脚步缓慢而轻。 难得了,她没穿旗袍,白色的圆领毛衣搭了杏粉色的复古流苏裙,浅青色的围巾压了一半的头发,很随意。 楼梯很窄,若两人同时过,就有些挤了。 戎黎没下去,往门边让了让,他一米八五,门上挂的那个风铃高度刚刚好,能撩他的头发。 徐檀兮低声道了谢,走进去:“程先生。” 她称呼程及为程先生。 她很少叫戎黎戎先生,多数时候去了姓,称先生。 她问程及:“我泡了茶,您要尝尝吗?” 她礼数很周到,只是语气过分客气,显得疏远。 程及挺好奇的,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温柔婉约的谦谦女君子。他这人,对美女通常都很友好:“那就麻烦徐小姐了。” 徐檀兮说:“不麻烦。” 戎黎下楼。 程及叫住他:“喝了茶再走。” 戎黎没理。 程及慢悠悠地说:“看店的工价我们再谈谈。” 戎黎回头了。 最后敲定的价格是一天八千,程及忍不住问了:“你窝在小镇,钱都花不出去,要钱干嘛?” 戎黎坐姿很糙,语调很淡:“买皮肤。” 程及:“……” 锡北国际五个分部里,除了军火毒品,情报是最捞金的。戎黎这人也不是爱钱,他就是只要能用钱一刀两断的,就绝不想跟任何人有半毛钱的交情。 没一会儿,徐檀兮端着托盘上来了,托盘上放了一壶茶、两个杯子、两碟甜点,还有两碟干果。 “慢用。” 她把东西一一从托盘里拿出来。 程及挺懂茶的,只要是能消遣的,不管是文雅的还是低俗,他都懂一些:“这茶闻着就不是凡品,白白便宜我们两个大老粗了。” 徐檀兮莞尔浅笑,只说不打扰了,随后就下了楼。 程及倒了两杯出来,推给戎黎一杯:“这个茶壶我在一个瓷器拍卖会上见过,起拍价都是六位数。”他把刚刚卷的烟扔给戎黎一支,“这位徐小姐,不简单呐。” 戎黎点了烟,抽了一口:“烟丝不行,呛喉。” 他把烟按在了烟灰缸里,捏了块糕点扔进嘴里。 楼下,店面还在装修,一共四个师傅,因为徐檀兮提了些装修要求,师傅们怕达不到要求,就请她过来监工。 秦昭里说忙点也好,不然总跑去寄快递,该要被戳穿了,徐檀兮也觉得是,她姑姑认识她姑父半年才说上话,一年才送荷包,哪像她这般莽撞。 “徐小姐,”装修的陈师傅询问她,“陈列柜这么装您看行吗?” 徐檀兮收了收心思:“高度能不能再低一点?”她的客人估计小孩儿会多一些,太高了够不着。 “没问题。” 几位师傅吃完下午茶继续开工,徐檀兮去收拾桌子。 戎黎很快就下来了,没有逗留,直接离开。 徐檀兮喊住他:“先生。” 他停下。 “外面在下雨。”她去拿了伞,双手递给他,“小心着凉。”他总是穿得很少。 这周是阴雨天,他不怎么爱带伞,经常空手出门。 “谢谢。” 语气不冷也不热,像他这个人,总是淡薄随性得很,他接过伞,出了店门。 徐檀兮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折回店里。 这时,有女孩子推门进来:“你好。”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身上的外套很旧,洗得泛了白,也不合身。她头发乌黑,眼睛也乌黑,往店里看了一眼,“程及在吗?” 看着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气质与眼神却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纯真和烂漫,反而有些呆板和木讷。 她长相很甜,可似乎不爱笑。 徐檀兮回答:“程先生在二楼。” “谢谢。” 女孩上了楼。 程及听见脚步声,以为是来客人了,抬头却看见一张稚嫩的脸:“小妹妹,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女孩看着他,目光很专注:“没找错,我来纹身。” 她应该没有一米六,看着很显小。 程及目光很收敛地打量了两眼:“成年了吗?” 她把双肩包取下来,坐下:“今天刚成年。” 这姑娘长了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程及倒了杯温水给她:“身份证拿来看看。” 女孩说好,打开双肩包,把放在夹层里的身份证掏出来,可动作太大,不小心把校园卡也带出来了。 红水一中,高三8班,林禾苗。 程及把卡牌捡起来:“高中生?” 她不否认,只是一板一眼地强调:“我成年了。”她把身份证放到桌子上。 10月24,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 “介意我抽根烟吗?” 林禾苗摇头。 程及把自己卷的烟点着抽了一口,戎黎说得没错,烟丝不行,呛人。他把校园卡和身份证一起推回给女孩:“高中生不给纹。” 林禾苗追问:“为什么?” 他掐了烟,难得的正儿八经:“我这人就一个优点,从不祸害祖国的小花朵。” (PS:职业跑腿:给钱就什么都给做的一种职业,请参爷是病娇得宠着的周徐纺) ------题外话------ *** 林禾苗才是程及官配哦,别站错了。另外,杳杳24岁,164(后面文中应该也会写到) 祖国的小花朵:程及,我成年了。 程及:别拽我掉下去,我只剩一个优点了。 *** 顾总:再回答一次,赚钱干嘛? 戎黎:买皮肤。 顾总:檀兮—— 戎黎改口:娶徐檀兮。 012:把骨灰拿去喂狗 他掐了烟,难得的正儿八经:“我这人就一个优点,从不祸害祖国的小花朵。” 祖国的小花朵就问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纹身?” “先去考个大学吧。” 程及的本意是想让这小姑娘“悬崖勒马”,不料,她来了一句:“我已经被保送了,帝都大学,物理系。” “……” 帝都大学,还是最难考的物理系,这他妈将来有可能是个物理学家啊。 程及就问了:“想纹哪?” 林禾苗把手放到胸口的位置:“这儿。” 程及面相生得风流,嘴角一扯,像个混迹花丛的浪荡子:“小妹妹,去别处找个好点的女纹身师,我这儿,不纹要脱衣服的地方。” 这当然是假话,他程及可没少脱人衣服,只是越干净的,他越不碰。 为什么不碰? 因为他手脏了。 他起身:“不送。” 林禾苗把身份证和学生卡都收好,背上背包:“程及,”她的眼神里有股说不清的固执,她说,“我叫林禾苗。” 程及笑着回了一句:“林禾苗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林禾苗呆滞地站了一会儿,走了。 去年一月八号,在帝都浮生居,1204的门口,程及问过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当时抓着他的衣袖:“我叫林禾苗。” 那时候的程及是浮生居的贵客,经理见了他,也要尊称一声程爷。 快傍晚了,街上人烟稀少。 林禾苗站在路中央,仰着头,看上面拉的横幅——祝贺红水一中林禾苗同学荣获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 她本来是想用奖金来纹身的。 老屋林村离花桥街只有十多分钟的脚程,林禾苗到家的时候,天刚刚黑。 “我回来了。” 她路过堂屋,直接去后面的柴房。 “死哪去了,还知道回来?”吴树凤一把拽住她的包,“把奖金拿来。” 吴树凤是林禾苗的母亲,亲生的。 林禾苗不爱说话,内向木讷,八岁之前,村里人都说她是个自闭的,是个傻子。 她十岁才上的学,十二岁老师发现她在数字上面有惊人的天赋,之后她连跳四级,由自闭傻子变成了自闭天才。 这几天,天气转暖,徐檀兮一直在忙店里的事,装修已经竣工了,大概下周就能开张。 “你好。” 便利店里生意不忙,王小单在看剧,他按了暂停:“拿快递是吧?” “对。” “尾号多少来着?” 徐檀兮说:“0317。” “稍等一下。” 戎黎今天没有来便利店。 徐檀兮拿了快递,回了对面自己店里,货源还没到,柜子和货架上都空荡荡的。她拆了快递,是一个古鼎形状的风铃,她从网上买的,想挂在店里。 程及从楼上下来:“徐小姐。”他袖子挽着,手臂上纹了一串黑色的字符,“我得出趟门,如果有客人能先帮我招呼一下吗?” 徐檀兮应下,说好。 “谢了。” 程及出去了。 十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还接了戎关关过来。 戎关关进门先叫人:“徐姐姐。”叫完人,他脑袋耷拉下去,无精打采的。 程及说:“我去给你买饭,你在店里待着,不要乱跑。” “哦。” 程及拿了外套又出去了。 戎关关坐在凳子上,垂着脑袋,像棵霜打的茄子,蔫儿吧唧的。 徐檀兮把风铃放下,弯下腰,轻声问:“关关,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摇头:“哥哥说,妈妈今天要上庭。” 他不知道什么是上庭,只是听村里的婶婶们说,他妈妈要坐牢了。 “徐姐姐,坐牢是不是就不能出来了?” 小孩子的眼睛还没有被污染,眼珠会比成年人的黑亮,对未知的事情充满了懵懂、迷茫、还有害怕。 “关关是想妈妈了吗?” 戎关关用力点头,眼睛一眨就哭了。 到底是个孩子,再懂事,疼了也会哭。 徐檀兮蹲下,用柔软的帕子给他擦眼泪:“等下次关关去见妈妈的时候,我送你一盒糖好不好?” 他泪眼汪汪地点头:“我要带去给我妈妈吃。” 徐檀兮说好,轻声哄他不哭。 苏敏的案子在市里开庭,戎黎早上就过去了。 下午戎关关没有去幼儿园,四点的时候,程及给戎黎打了电话,他说,官司败了,正当防卫不成立,苏敏被判了八年。关关好像听懂了,一直在哭,等到傍晚,他哭累了才睡着。 晚上七点,程及接到戎黎的电话。 “我在车站,过来接我。” 县里到乡镇的最后一班客运车是六点半,这个点已经没有车了。 程及刚把戎关关送回秋花老太太那,饭都没吃完:“我又不是你司机。” “我给钱。” 说完戎黎就挂了。 给钱? 他差钱吗?程及根本不想理,又开了一罐啤酒,慢悠悠地喝了几口,拿了车钥匙下楼:“徐小姐,你有驾照吗?” 下午货刚到,徐檀兮还在清点整理,这个点了还没回去。 她回答:“有。” 七点五十八,一辆红色的私家车停在了戎黎旁边。 路灯离他有点远,他靠墙站着,逆着光看车里的人,如果是别人,他是看不清楚的,偏偏来的是那个他能看清楚的人。 他把还没有抽完的烟掐了,扔进垃圾桶里:“程及让你来的?” 徐檀兮下了车,她来时忘了拿外套,单薄的碎花连衣裙不耐寒,脸被冻得通红,她说:“程先生晚上喝了酒,开不了车。” 十月底的晚上风很冷,她孤零零站在冷白色的月光里,裙摆在晃动。 戎黎没再多问,去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他没上去,又走到主驾驶旁,地上两个影子交叠:“我来开。” 说完,他先进去了,坐在了主驾驶的位子上。 徐檀兮坐到副驾驶,把安全带系好。 戎黎把车窗关上,开了暖气,他开车很快,一路踩油门,风本就大,在疾速里,刮出刺耳的声音。 徐檀兮话也少,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路都没开口,她侧首看着车窗,窗外的霓虹在后退,窗上他的影子很安静。 突然,戎黎的手机响了。 “请问是戎黎先生吗?” 夜里很静,徐檀兮甚至能听到他手机那边的声音,是位女士。 戎黎:“是。” 那位女士说:“您父亲的骨灰还在我们殡仪馆,代管时间已经到期了,是否需要我帮您办理续费?” 法医尸检之后,戎海的尸体才火化,已经在殡仪馆寄放三个月了。照常来说,案子结束就该下葬了。 戎黎说:“不用。” 他的声音很淡,音色偏冷,压得低沉,像从远处飘来的。 女士继续询问:“那您方便什么时候过来领取?” 徐檀兮转过头去,看见他在笑,冷到骨子里的那种笑。 他说:“拿去喂狗吧。” ------题外话------ *** 戎黎身上的纹身被我删了,可能后面简介里提到的纹身也要删掉,后面审核会越来越严格,我担心主角不让有纹身就先删了。 顾总:你敢不敢拿檀兮去喂狗? 戎黎:我记得我有个外号,叫戎狗。 顾总:…… 013:双标狗戎黎 “拿去喂狗吧。” 他挂掉电话,踩了油门加速,手握在方向盘上,指尖发白。车在高速行驶,车厢内的灯很暗,徐檀兮的视线里只有他虚晃的轮廓,紧绷而又阴沉。 车速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杂乱无章地响,飞驰后退的路灯把公路两旁的树影拉长。 车外,突然有人大喊:“喂!” “停车!” “快停车!” 直行道的尽头有一人一车,人下了车,在路边方便,他的摩托车停在了路中间,他冲着车里的戎黎挥手,大喊停车。 风很大,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车厢内根本听不见声音。 戎黎丝毫没有减速,离那辆停在路中间的摩托车越来越近,车灯晃得人眼花,车主慌了神,立马闪到一边,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戎黎。” 这是徐檀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她的下意识动作不是抓紧安全带,而是去拉他的手:“停车。” 戎黎转过头去,模糊昏暗的视线里只有她的脸是完全清晰的,他甚至能看见她瞳孔里那个飞速撞进来的影子。 他陡然刹车,轮胎在地面上划了长长一道痕。 摩托车的车主惊魂甫定,深吸了几口气,破口就大骂:“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有人说过,戎黎是疯子。 车主不解气,撸起袖子继续骂:“你他妈瞎了是吧,没看见我车停这?” 也有人说过,戎黎是瞎子。 他抬起头来。 对,他就是个眼瞎的疯子。 目光撞上,摩托车的车主愣了一下神,气焰瞬间就消了,他打了个寒颤,嘴瓢了:“算、算我倒霉。” 男人如果生了一双杏眼,看上去总会显得温良几分,戎黎也确实长了一副乖巧的皮囊,就是他那双眼只要弧度稍稍往下压一点,那股子毁天灭地的阴冷劲儿就盖不住了,连同着杀气一起逼出来。 车主赶紧推了摩托车走人。 兴许是因为车窗紧闭,空气不流通,让人有种窒息的压迫感,此时的戎黎和平时很不一样,他浑身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戾气。 徐檀兮什么都没问,只是在他手边的位置放了一块手帕。 他的手指受伤了,是烟头烫的,本来早就结了痂,因为刚才那个电话,他手上的力道失控,又挤破了伤口。 戎黎自己都没发现。 方向盘上沾了点儿血,徐檀兮的手帕放在那上面,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绣了字,光线太暗,很模糊,戎黎只能看出个大致,杳杳。 偏偏是白色,太干净了。 让人想弄脏。 “我下去抽根烟。” 他没动那块手帕,开了车门下去。 这条路是通往乡镇的,到了晚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少,除了喧嚣的风声,便没有其他声音了。 戎黎喜欢用摩擦轮的打火机,点火的时候会发出刺激他神经的声音,能让他稍微不那么麻木。他站在两根路灯中间,两个光源在地上投了一双影子,他在中间,烫伤的手指夹着烟,他吸得很用力,尼古丁直接往肺里灌,进得多,出得少,是不要命的抽法。 第三支了,他手指又结了痂。 “先生。” 戎黎点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徐檀兮下车,走过去,把手伸向他,打开手心:“你要不要吃一颗糖?” 她掌心有一颗粉色包装的硬糖。 戎黎继续点火,蹭的一下,蓝色的火光映进他眼底,他咬着烟凑近火源,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来:“我不吃甜。” 徐檀兮把手收回去,压着裙摆放在身侧:“可不可以早一点回去?” 可不可以不要那样抽烟,像在玩命。 她没有立场去干涉他,她只是说:“我很冷,回祥云镇好不好?” 戎黎咬着烟看她。 她本来就生了一把温柔的好嗓子,这么拖着调问人好不好,挺像撒娇时候的戎关关。 刚刚那两根烟的时间里,他想了一个问题,他一夜盲,为什么要自己开车?这个问题他没有想通,被另一个问题打岔了,徐檀兮得多娇贵,风吹一吹、冻一冻,她手就青了,他居然还看得清,可那么大辆摩托车,他又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双标得跟见了鬼一样。 戎黎把烟扔了,踩了一脚,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我手受伤了,你来开车。” 他再开下去,可能就要死人了。 他先上了车,眼皮一抬就看见了方向盘上的那块手帕,又瞧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结痂,然后手一伸,把帕子捞了过来,胡乱在手上缠了一圈,接着闭上眼,养神。 他和程及不一样,程及从来不碰干净的东西,他相反,越干净的东西,越能让他滋生出想毁掉的破坏欲。 后面徐檀兮开车,程及这辆车被改装过,速度性能堪比跑车,方向盘到了她手里,移动速度慢得让人昏昏欲睡。 戎黎双目紧闭,始终皱着眉头。 这段路要是他来开,也就十多分钟,徐檀兮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刚停在巷子外面,狗就吠个不停。 戎黎睁开眼,下了车,没有先走,在等徐檀兮。 她锁好了车才下来。 戎黎说:“你走前面。” “好。” 她走到了前面。 进了巷子,狗看见戎黎就都不叫了。他隔着一米的距离,跟在徐檀兮后面,她走得慢,他也走得慢。 已经八点多了,家家户户的灯笼基本都亮着,巷子很深,地上的影子很长。 她裙摆停住:“我到了。” 他刚才在车上的那一身戾气已经收好了,又是平时那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神色:“手帕等洗干净了还你。” 徐檀兮颔首。 “进去吧。” 她垂下眸,进了屋。 戎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灯笼,他伸手去抓上面的光,眼里的手却是模糊的。 他迈开脚,带着试探,小心翼翼。 “咣。” 谁家门前的凳子没有收,被他撞倒了,他踹了一脚,绕开了凳子。 月亮在后面。 徐檀兮折回了屋外,站在门口的灯笼下,看着他伸出手,小心而不确定地探向前面,脚步有些慌乱。 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戎黎的事情,倘若可以,以后不要让他一个人走夜路了。 ------题外话------ *** 戎黎晚上视力差,但看得清徐檀兮,他不是单纯的夜盲,后面会交代清楚。上一章改了点细节,清空缓存可重看。 徐檀兮:戎黎,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手帕不能随便收的? 戎黎:收了会怎样? 徐檀兮:我姑父收了姑姑的手帕之后就去提亲了。 戎黎:我要是知道当时就不会收。 徐檀兮:…… 顾总:狗男人,不懂女人不懂爱! 014:戎黎的母亲 早上五点,戎关关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哥哥在叫他。 “戎关关。” “唔……” 被子里的一坨在蠕动。 戎黎把被子掀了:“起床。” 戎关关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哥哥,天还没亮。”他撅着屁股,往柔软的被子里钻。 戎黎踹了一下床脚,没耐心:“起来,带你去见你妈。” 戎关关的瞌睡虫一下子就死掉了,他立马爬起来,小萝卜腿麻利得很。 市里没有重刑犯监狱,苏敏要被送去南城服刑,今天下午就要移监,看守所特许她在走之前见一见戎关关。 从祥云镇到市里得换好几次车,一个单程不堵车也要四个多小时,到那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戎关关带来了徐檀兮昨天送给他的糖,用一个比他头还大的玻璃罐子装着,他一颗都没有吃,全部带来了:“妈妈,这个给你吃。” 因为戎关关还小,看守所特许了苏敏在会见时间里不戴手铐。 苏敏才四十出头,两鬓已经有白发了,她拧开糖罐,只拿了一颗出来:“妈妈吃一颗就够了,剩下的关关留着自己吃。” 戎关关憋着嘴,忍着不哭。 “关关。” 他抽抽搭搭地答应。 “以后你就跟哥哥在一起,不要去爷爷奶奶那边。” 戎海的母亲还在世,不过她不认戎关关,苏敏说的爷爷奶奶是指何家那边。 小家伙泪眼汪汪地点头:“好。” 苏敏别开脸,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嘱咐他:“还有,要好好听哥哥的话,知不知道?” “嗯,知道。” 她蹲下,摸了摸儿子的头:“等关关长大了,妈妈就能回家了。” 戎关关要哭得紧,死死忍住,小奶音带了哭腔:“那要长多大?” 苏敏给他擦擦鼻涕:“要长到哥哥那么高。” 小家伙没忍住,呜呜呜地哭出了声:“我会吃很多饭,长很高的……”他抽抽噎噎地说完,抱住苏敏,嚎啕大哭。 戎黎在会见室的外面等,他烟瘾上来了,瞥了一眼墙上贴的禁烟标志,摸出打火机,没点烟,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摩擦轮。 “戎先生。” 是苏敏的律师,邹慧。 她走上前,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知性的职业装:“你能帮着劝劝苏敏吗?她放弃了申诉。” 蹭的一声,他点着了火,焰心是蓝色,他也不怕烫,又用手指给摁灭了:“跟我有关系吗?” 语调懒懒散散的,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用一句话把邹慧堵得哑口无言了。 真是个毫无人情味的男人。 邹慧酝酿了很久的措辞,情绪激昂地说:“八年冤狱——” 戎黎云淡风轻给她打断了:“律师小姐,”语气是真淡,像在讨论天气,“你怎么就知道是冤狱了?” 邹慧傻了。 “哥哥。” 戎关关抱着糖罐子出来了。 戎黎掉头去了会见室。苏敏要单独见他,看守所的女警把哭成了肿眼泡的戎关关先抱走了。 戎黎把门关上,拉开椅子坐下。 苏敏没有兜圈子,长话短说:“厨房的碗柜里有个铁盒子,里面有张卡,密码是关关的生日。” 那笔钱是她父亲生前卖了祖产存下的积蓄,老人家一分没动,在弥留的时候全给了她。 “别把他托付给我。”戎黎拒绝了。 苏敏红着眼恳求:“我信不过别人。” 好笑了,他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相信,懂行懂道的可都知道,帝都的戎六爷是贩卖人性和秘密的。 “我枕头底下的枪,你不是见过吗?” 苏敏笃定:“你不会伤害关关。” 她还记得戎黎第一次看见关关的场景,那双风淡云轻眼里有震惊、悲悯、绝望,还有惶恐,他仿佛在看另一个他自己,四岁的关关是他童年时的缩影。 “怎么就不会了?”戎黎像在自嘲,冷笑着,阴森森的口吻里还有着一丝自暴自弃颓丧,“你没听过吗,龙生龙,凤生凤,戎海是什么德行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戎黎有很多的仇人,早在几年前,他的命就在职业跑腿的圈子里飙到了九位数,不过,最想他死的人是他自个儿。 他都没自杀,那谁还有资格来杀他,所以咯,他就活到了现在。 “你说得对,龙生龙,凤生凤。”苏敏还是固执己见地觉得他是个可靠的人,“我年轻的时候见过白秋,你长得很像她。”尤其是眼睛。 戎黎没心情听她怀旧,他压低着声音问:“你那天为什么动手?” 案发那天戎黎不在家,有证人目击了戎海和苏敏起争执,而且那天戎海确实喝了酒,苏敏身上也有被殴打过的痕迹,邹慧就是凭这些证据坚定地认为苏敏是自卫杀人。 之所以会输官司,是因为检方在苏敏的手机里找到了一条查询正当防卫是否属于犯罪的记录。 “戎海拿关关威胁我,他想要那笔钱。”苏敏紧握着拳头,眼里的恨并没有因为一条人命而平息,“而且他越来越过分,打我也就算了,他还要对关关动手。” “你应该再等等。” 戎黎站了起来,手撑在桌子上,俯身前倾,卫衣帽子上的两根带子落在桌上,他喉咙里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嘴唇在动,他说,“我连汽油都准备好了。” 苏敏大惊失色:“你、你回来是要、要——” 他伸出手指,按在唇上:“嘘。” 苏敏顿时噤若寒蝉,她仿佛在戎黎的身上看到了戎海的影子,暴戾、乖张,还有阴狠。 他站直,敛了敛神色,就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安心在里面待着,你儿子我就算不养,也不会让他受罪。” 他留下话,转身离开。 戎关关已经在外面等了,蹲在远处的空地上,像个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小可怜:“哥哥。” 戎黎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回去了。” 戎关关盯着会见室的门口看了好久,恋恋不舍地把脑袋扭回去:“哦。” 戎黎的母亲白秋是个盲女,出生就被丢在了油菜田里,是一对没有子女的老夫妇将她捡了回去。 白秋十六岁时老夫妇相继去世,因为是盲女,没有人要她,她十六岁嫁给了当时二十六岁的戎海。 戎海爱赌嗜酒,有暴力倾向。 “阿黎。” “阿黎。” 白秋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戎黎的名字是她取的,寓意黎明和希望。 六岁的戎黎在睡梦里被唤醒,他睁开眼,漂亮精致的杏眼像极了白秋:“妈妈……” 白秋是天生的盲女,眼睛没有神,她摸着床边小心地把他抱起来:“阿黎乖,快藏到柜子里去。” 六岁的孩子因为营养不良,瘦巴巴的,脸上全是骨头,显得那双眼睛更大:“他回来了吗?” 白秋牵着他,摸索着去打开了柜门,她看不见,伸手胡乱摸他的脸:“阿黎,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那么大点的孩子梗着脖子说:“不要,阿黎要保护妈妈。” 白秋听力很好,那人醉醺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听话,快进去。” “不要!” 她硬着心肠把他塞进去,锁上了柜门。 “妈妈!” “妈妈!” 他在柜子里大喊大叫,在用力捶打柜门。 白秋在外面哄着他,哄他捂住嘴,哄他不要出声:“等我们阿黎长大了……长大了就好了。” 可是时间……没有等他长大。 ------题外话------ *** 感情充沛的我哭成了一百斤的狗…… 顾总:儿砸,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让杳杳多疼你。 戎黎:先把吻戏安排一下。 顾总:我刚刚说什么了吗?诶,我怎么不记得了?! 戎黎:…… 015:戎黎发烧,杳杳来治 下午的阳光不是很烈,从车窗外漏进来,铺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客车荡啊荡,荡得人昏昏欲睡。 车子到站,司机师傅来了个急停,打瞌睡的戎关关一脑袋磕在了前面的座椅上,他揉揉脑门,眼珠子四处转了转,打了个哈欠,瞌睡就醒了。 车上的乘客陆陆续续下车,戎关关扭头,见哥哥还在睡。 “哥哥。” 戎黎头上全是汗,双唇发白,微微张着,呼吸很急。 戎关关拉了拉他的衣服:“哥哥。” 他突然惊醒,眼睛睁开,瞳孔里全是红血丝。 戎关关抱着玻璃糖罐子,歪着头凑过去:“你怎么了,哥哥?”他吃了糖,满身的奶味。 戎黎推开他的脑袋,单手拧开了矿泉水的盖子,灌了几口:“没怎么。” “哦。”戎关关说,“我们到了。” 车到县里了,还要再转一趟下乡的车。 戎黎把空的矿泉水瓶子塞进戎关关的帽子里,然后起身,直接拎起了戎关关,下车。 六点左右,村里的妇人纷纷提着菜篮子去了巷子里的水泥场上,几人围坐在一起,摘摘菜来唠唠嗑。 这不,就唠到了戎海和苏敏那事儿。 穿碎花裙子的妇人是戎金琦家的媳妇,叫邹进喜,人不坏,就是嘴比较碎,她矮矮胖胖的,长得很福相:“真判刑了?” 旁边瘦高的是戎勇华的媳妇吴佩瑶,很年轻,穿得相当洋气:“可不,判了八年。” 邹进喜把豆角掐成一段一段:“不是说正当防卫不用坐牢吗?” 王月兰接了句:“什么正当防卫,警察那边可是有证据的,苏敏那是故意杀人。”她跟戎黎有过节,看苏敏也不顺眼,“他们家的人,一个个都是危险分子,可惹不得。” 吴佩瑶听着都心惊胆战的:“这苏敏胆子也太大了吧,人都敢杀。” “要我说,戎海也是死有余辜,一个大男人成天打老婆,算什么玩意,我还看见过他对关关动手。”两家不远,邹进喜撞见过几次,“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关关才多大,那个禽兽也下得去手,要是我,谁打我儿子,我也跟他拼命。” 年纪稍长的红中婶也接了一嘴:“亲生的不也照打,我还记得戎黎小时候不爱吭声,他爸要是打他,他也不哭,哼都不哼一句。”说到这里,红中婶感慨地叹了口气,“白秋不是眼睛看不见吗,戎黎那孩子挨了打故意不出声呢,怕惹他妈哭。” 那时候的戎黎才多大啊。 “白秋真是被戎海打死的?”邹进喜很好奇。 王月兰说:“谁知道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当时白秋不见了,戎黎也失踪了,戎海对外说白秋不守妇道,带着儿子跟人跑了。 不过很多人不信,觉得白秋是被戎海打死了,因为在白秋失踪的前一天,戎海喝了酒,还动了手。 这时,狗吠了几声,妇人们回头。 是戎黎回来了,他牵着戎关关,身上穿一身黑,走在云霞铺了一地橙红色的深巷里,大片大片的夕阳洒在他身后,火红了整个天边。 徐檀兮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打门前路过,看着他脚步迟疑、眉头紧蹙。妇人们闲聊的话她都听见了,她想叫住他,想给了一颗糖,想用手碰碰他眉宇间的褶皱,想抱抱他。 她走到门口,把今天新换上的灯笼点亮,她让电工师傅在灯笼里按了许多灯泡,比夕阳还要亮。 戎黎脚步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屋檐上的灯笼,眉头稍稍松开了。 见正主出现,村妇们面面相觑,都噤声了。 戎黎家门口有人,是一老太太。 “到现在才回来?” 这老太太是戎海的母亲钱氏,戎海脾气不好,还不务正业,很不讨钱氏喜欢。这些年钱氏和大儿子戎河住在一起,在老车站那边开了个杂货铺,没住村里。 钱氏七十有三了,身子骨很硬朗。 戎关关乖巧地叫人:“戎奶奶。” 戎关关虽然改了姓,但毕竟不是戎海亲生的,钱氏本就不喜欢戎海,更别说戎海的这个便宜儿子了。 钱氏用眼尾瞥了戎关关一眼,怎么看怎么嫌弃。 戎黎把院门推开:“你先进去。” “哦。”戎关关进去了。 戎黎把门带上。 “你怎么还带着那个拖油瓶?”钱氏嗓门很大,摆着臭脸,对戎黎有诸多不满,“那个拖油瓶的妈杀了我儿子,杀了你亲爸,你还养着这么个小仇人,不嫌膈应啊?” 戎黎不冷不热:“说完了?” 他直接推门进屋。 钱氏气结,面红耳赤地说:“我还没说完呢,殡仪馆老是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去拿骨灰,现在案子也结了,骨灰要是领回来总得办葬礼,你不想操心也行,但那是你爸,钱你得出。” 戎黎一只脚已经踏过了门槛,一只脚还踩在上面,背靠着门:“不出。” 钱氏本就生了副刻薄相,拉长了个脸,更尖酸了:“那葬礼怎么办?” “你们看着办,”戎黎不咸不淡地说了后半句,“我看着砸。” 他说完,关上了门。 钱氏气得跳脚,扯着嗓子在外面骂骂咧咧。 “哥哥。” 戎关关全都听见了,他觉得戎奶奶太过分了,骂他是拖油瓶就行了,怎么还骂哥哥是小畜生。 戎黎把他卫衣帽子扣上:“你把耳朵捂上。” “哦,好。” 戎关关乖乖用两只手按住耳朵,世界就安静了。 戎黎进了屋,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拿盆给戎关关倒了点热水放院子里,他上楼前交代了一句:“先洗一下,外卖来了自己吃饭,别来吵我。” 戎关关捂着耳朵跟在后面,没听见。 半个小时后,外卖送到了,戎关关去门口拿的,他把袋子放桌上,冲楼上叫:“哥哥。” 他哥哥没答应。 他更大声地叫:“哥哥。” 他哥哥还是不答应。 哥哥说过,没得到同意不可以随便上楼,戎关关看了看外卖盒子,犹犹豫豫了好久,还是轻手轻脚地上去了。 他探头探脑的:“哥哥,吃饭了。” 二楼的卧室门没锁,他去门口叫了一句:“哥哥。”他没听见声音,就推门进去了。 他哥哥在睡觉。 屋里没有开灯,窗户被钉死了,里面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个老式的柜子,被子是黑色的,被单也是,房间很空旷,也很压抑。 戎黎整个人都被被子牢牢盖住,只有手伸在外面。 “哥哥。” 戎关关轻轻推了一下,发现他手好烫。 “哥哥。” 戎关关又推了一下,见戎黎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拔腿就往外跑了。 他跑去了银娥奶奶家,边跑边喊:“徐姐姐!” “徐姐姐!” 徐檀兮从院子里出来:“怎么了,关关?” 戎关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哥哥病了。” ------题外话------ ** 关关:哥哥,如果我和徐姐姐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戎黎:为什么要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 关关:…… 016:四舍五入就是牵手了 戎关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哥哥病了。” “等我一下。” 徐檀兮去拿了医药箱。 ***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昏暗暗的。 男孩推门进来,外头走廊上的灯光也一起照了进来,他看见屋里满地狼藉,看见母亲躺在地上,躺在血泊里。 “妈妈。” 他喊了一声,身体在发抖,脚步挪动着靠近。 “妈妈。” 血泊里的人一动不动。 嘎吱。 男孩回头,房门缓缓合上,他看见门后有个人…… “戎黎。” 他没有醒,在梦里挣扎。 “戎黎。” 徐檀兮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他突然睁开眼,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摸到枕头底下的匕首,拽住人的同时,将刀刃抵在了她的咽喉之处。 一缕青丝瞬间被削断,落在了刀背上。 “是我。” 戎黎抬起眼,昏暗的光线里,他看清了徐檀兮的脸,还有她眼底倒影出的轮廓。 他一时失神,呆呆地看着她。 “先生。” 徐檀兮唤了一声,手腕还被他握着,他掌心的温度很高,滚烫滚烫的。 他还发烧。 戎黎回过神来,立马松了手,把匕首收起来,压回枕头底下,他眼里神色清明了,冷冷淡淡的,里头搁着一股很明显的防备:“谁让你上来的?” 徐檀兮有些走神,稍稍低着头,目光落在了手腕上,那里红了,有他留下的指印,痕迹很淡。 “是我叫徐姐姐来的。”戎关关手里捧着杯水,“哥哥,你生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戎黎的眼睛有些潮,红血丝很明显,声音也是哑的:“出去。” “哦。” 戎关关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出去了。 戎黎抬头:“你也出去。” 他的卫衣脱了扔在床尾,一身冷汗湿了身上的白色短袖,唇有些干,毫无血色,汗从喉结滚过。 徐檀兮打开医药箱:“我是医生。” 她刚把体温计拿出来,戎黎身体往前倾,手一伸,把那根体温计抽走了,细细长长的一根在他指间掉了个头,竖着朝下,然后他松手,体温计就垂直溜进了她外套的口袋里,他坐回去:“我没叫医生。” 他在逐客。 徐檀兮脾气好,耐心也好:“你发烧了。” 他抬手,拂掉了落在被子上的、那一缕被他削断的青丝,重复了一遍:“我没叫医生。” “应该是高烧,你手很烫。”男女有别,她没有离得太近,隔着一段距离,轻声轻语地问他,“还有别的症状吗?头疼不疼?” 戎黎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声音不大,语气凌人:“没听见我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他一点儿也没敛着脾气,态度冷漠,拒人千里,眼神里带着生人勿近的攻击性。 像一只刺猬。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生病,徐檀兮不会单独留在这间房里,不会与异性同处一室,更不会这样百般地不肯走。 “听见了。”这是她第一次耍赖,第一次语气强硬,不顾礼数,“我学过一点中医,先生,冒犯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突然弯腰。 戎黎后退,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急促得略显狼狈:“徐檀兮——” 她伸手,覆在了他手腕上。 她平日里肯定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也肯定不常与人争论,她脸都红了:“你刚刚也抓我的手了,得还我一次。” 戎黎抽回手的动作僵住了。 行,还她一次。 她把手指搭在了他手腕的脉搏上,垂着眼,因为弯腰,别在耳边的发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羞红的耳朵。 她手指很凉,身上不知从哪儿染了一身桂花香。 “你平时睡得很少吗?” 戎黎烧得厉害了,淡淡的桂花香扯着他的嗅觉,令他有些恍惚:“嗯。” 他长期失眠,如果不吃安眠药,要么睡不着,要么做噩梦。 “发烧是风寒引起的。”徐檀兮把完脉,收回手,往后退一步,“我这里备用的药不多,如果明天还没有退烧,一定要去医院。” 屋里光线很暗,他目光总是下意识地追着能让他看清的人。 她从医药箱里拿出两罐瓶装的药,还有笔,安安静静地垂首,在瓶子上写字:“用量我已经写在瓶子上了。”她放下药,收好医药箱,“先生,不要吃太多安眠药。” 嘱咐完,她走了。 戎黎扫了一眼桌上,他的安眠药就放在桌角的位置,桌上还有她留下的两瓶药、戎关关放的一杯水。 他躺下,闭上眼,没到五分钟,又睁开了眼,摸到手机开了游戏,逮到一棵树,开了一顿枪。 他在游戏里死了五次之后,戎关关来了。 “哥哥,我给你端汤来了。” 戎黎在游戏里开车,队友在后面叫他,他没理:“哪来的?” 戎关关端着碗,小心翼翼地,生怕洒了:“是徐姐姐熬的。” 是红枣姜汤。 戎黎没看手机,看那碗颜色并不好看的汤:“我不喝。” 戎关关伸着手把汤给哥哥,跟桃水奶奶哄孙子一样地哄:“很甜的,里面放了很多红糖哦。” 戎黎:“拿开。” 戎关关哎呀了一声:“我手好酸啊。” 他哥哥还不接。 “哥哥,手要酸断了。” 戎黎把游戏里的车停在路边,接了。 戎关关看见桌上的水没动,就去把药瓶子拿过来:“哥哥,还要吃药。” 戎黎扫了一眼瓶子上的字:“她走了没?” 她? 哦,徐姐姐啊。 “没有。” 游戏里的人物啊了一声,被狙死了。 戎黎把手机扔一边,倒了几颗药出来,就着姜汤吞了,喝完,把卫衣穿上,他下了楼。 ------题外话------ *** 徐檀兮:你一点都不乖,还没有关关乖。 戎黎:那你管管我啊。 017:送她回去 戎黎把手机扔一边,倒了几颗药出来,就着姜汤吞了,喝完,把卫衣穿上,他下了楼。 徐檀兮提起医药箱,刚准备要走,听见楼梯口的声音,她抬头:“药吃了吗?” 戎黎下来:“嗯。”他走到她前面,“我送你。” 他烧没退,嗓子是哑的。 外面风大,他依旧穿得单薄,徐檀兮说:“不用了。” 戎黎就回了个:“哦。” 他坐下,倒了杯水给自己喝。 徐檀兮没有再逗留,出了屋,走了一段,又折了回来。她走上前,把口袋里的体温计放在桌子上:“先生身体有恙,早些休息。” 留下东西,她走了。 戎关关跑去门口:“徐姐姐再见。” 徐檀兮回头,冲他笑了笑,风有些大,她拢了拢外套,走出了院子。 戎关关回堂屋:“哥哥,你还喝不喝汤?” “不喝。” 桌上还有一碗,戎关关爬到凳子上去:“那我自己喝了。”他以前没喝过姜糖,里面有红枣,还有……他不认得,“哥哥,这个是什么呀?” 戎黎没看他:“枸杞。” “能吃吗?” “嗯。” 戎关关吃了一颗,觉得不好吃,就把枸杞都挑出来,放在卫生纸上。 戎黎起身:“喝完了就去睡觉。” “好~” 外面有狗在汪汪汪地吠,戎关关吐了个枣核:“外面的狗怎么一直叫?” 戎黎刚迈上楼梯的右脚停住了。 “肯定是桃水奶奶家的大黑,可凶可凶了。”戎关关朝外头张望了几眼,扭头看见哥哥去拿手电筒,“哥哥,你去哪?” 戎黎拎着手电筒出门:“喝你的。” 戎关关:“好的。” 秋天是一个一片叶子也能添几分愁的季节,今晚没有月光,乌云铺天盖地地罩住了整个夜幕,风声很嚣张,卷着落叶狂舞,吹出了一股萧萧瑟瑟的悲凉感,谁家门口的灯笼被掀翻了个,地上的影子上上下下地动。 “汪!” “汪汪!” “汪汪汪!” 夜里,只要有脚步声,狗就龇牙咧嘴叫个不停。 这时,一束白光穿过夜,铺到了徐檀兮脚下的路上,乱吠的狗突然安静了,她站在深巷里,回首望去。 是戎黎打着灯来了。 “徐檀兮。” 他每次叫她,都是连名带姓。 她站的位置刚好是风口,披着的发被拂乱了,四周昏昏暗暗,只有她脚下洒了一“毯”子的光。 “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她担忧得蹙起了秀眉。 戎黎走近:“医药费没给。” 他是来送医药费的。 风吹着徐檀兮素色的碎花裙子,脚踝隐隐露出来,左脚上戴了条脚链,与她长外套里的针织衫是同一个颜色,与她的耳坠也是一个色系,墨绿色的,耳坠有珍珠大小。 她说:“上次关关的医药费给多了,不用再给了。” “多的当出诊费。”戎黎从口袋里掏了几张一百的出来,揉成一个纸团,放在她的医药箱上,“我不欠人情,两清了。” 说完他就走,到离她有十多米远了,他忽然停下,回头刚好撞上她的目光:“你是打算站那过夜吗?” 徐檀兮脸一热,慌忙躲开他的视线:“我回去了。” 戎黎:“嗯。” 她转身很快,有种被抓包的狼狈。 她很喜欢穿裙子,各式各样的,而且从来不重样。她也不是经常戴首饰,可每次都会很搭颜色。戎黎没怎么接触过女性,不清楚为什么她们这么爱美,也不嫌麻烦。 狗没有再叫了,手电筒的光铺了长长的一路,等徐檀兮关上院门,戎黎放下手电筒,他蹲着,点了根烟。 桃水老太太家的那只大黑狗趴在家门口,安静如鸡怂如鼠。 戎黎看着它,高烧时的眼睛略微潮湿,还有几分迷离的朦胧,性感,却危险,他懒洋洋地吐了一口白茫茫的烟,空气里弥漫着尼古丁的味道:“再乱叫,爷宰了你。” “嗷……” 大黑狗瑟瑟发抖地缩进了狗窝里。 翌日,戎黎退烧了,没去医院,徐檀兮是从戎关关口中得知的。 程及周二下午走,戎黎上午过来了。 程及走之前交代要几句:“不出意外的话,我下周能回来。” 戎黎对他的行程不感兴趣,在单排,昨天死了十几把,他又掉回青铜了。 “应该也不会有客人,要是有,帮我接一下。” 戎黎没学过纹身,看了几次,莫名其妙就会了,程及觉得他就是老天赏饭吃的那类人,做什么都天赋异禀。 哦,除了游戏。 戎黎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女的不接。” 程及不缺钱,开个小店也纯粹只是玩玩兴趣,顺便游戏游戏人间:“行,女客人你就让她们来预约我。” 戎黎嗯了声。 “我刚刚听说了件事儿,戎海的骨灰不见了。” 戎黎不接话,开了几枪,中了,可惜是个人机。 程及的收银台做得跟吧台一样,他在煮手磨咖啡,架势像模像样的,他突然用调侃的语气问道:“戎黎,要是哪天我碰到你底线了,你会不会搞我?” 戎黎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程及冲他笑得风流:“你会。” 戎黎不置可否。 程及一点儿也不伤心,本来就是塑料:“当然,我也会搞你。” 他们两个是同类,不谈交情,非要谈,就是没交情。不过程及倒是不知道戎黎的底线在哪,只知道他不是善人,能约束他的也不是道德。 “戎关关你打算怎么办?”程及端了两杯咖啡过去,“养着?” 戎黎继续打游戏,看看四周,没人,过去舔包,装备挺多,他心情不错:“你觉得我这种人能养小孩吗?” 程及放了杯咖啡在他面前:“你哪种人?” 他喝了一口,太苦:“死了要下地狱的人。” 砰。 他被一枪爆了头,游戏结束。 ------题外话------ *** 徐檀兮:“不用送了。” 戎黎:“哦。” 顾总:“狗直男!” 顾总:“你8配拥有吻戏!” 重来一遍—— 徐檀兮:“不用送了。” 戎黎:“成,那你留下。” 顾总:“骚断腿!” 顾总:“鼓掌!” 018:关关的去留 戎黎退出游戏,起身。 程及问:“去哪?” 他把外套穿上:“吃饭。” 程及看时间:“才十一点。” 戎黎已经走到楼梯口了,没回头,扔了一句:“你煮的咖啡真难喝。” 程及也从善如流地回了他一句:“是啊,喂了狗了。” 楼下,徐檀兮正在整货。 她两手抬着箱子,那箱子太大,挡住了视线,矮脚的凳子横在过道,她脚被绊住,趔趄了一下,箱子从手里滑出。 戎黎刚好下楼,伸手接住了。 徐檀兮抬头先看见了他的手,骨节很长,指甲上有小月牙。 “放哪?”戎黎问。 她还托着箱子,只是重量已经不在她那头了:“货架那里。” 戎黎用一只手,把箱子抬了起来,因为身高差,她手上落空,他一个人把东西搬过去,放在地上:“还有没有要搬的?” “没有了。”她道,“谢谢。” 她今天穿的是背带裙,里面搭了荷叶领的碎花雪纺衫,裙摆很长,上面绣了朵朵黄色的小花,她把头发扎成了马尾,耳环是也两朵花,浅黄色的。 戎黎把目光落在箱子上:“什么时候开张?” “后天。” 他哦了声,没再过问,从黑色的牛仔外套里掏出烟盒,放在货架上,他说:“洗过了。” 放下东西,他抬脚走人。 门一开,风铃就清脆地响,叮叮当当的。 徐檀兮走到货架前,拿起烟盒,打开来,里面是她的那块手帕,她失笑,他怎么什么都喜欢放在烟盒里。 傍晚六点,夕阳已经落了半边,云霞被染红。马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而过,地上是枫叶红,路上是随处可见的蓝色校服,青春的气息给这萧条的瑟瑟秋意添了几分热闹。 “林禾苗!” 少年推着自行车,跟在女孩后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对方没看他,低着头看路:“你说了什么?” “……” 他叫宋宝宝,红水一中,高三8班,林禾苗的同桌。 宋宝宝是祥云镇镇长家的公子,算是整个镇最富的崽了:“周六我生日,你来不来我家?”他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不是特地请你,我全班同学都叫了,你就是顺带一下。” 全班同学都是顺带,就为了叫她一个。 林禾苗说:“我不去。” 她表情很不丰富,甚至有点木讷。 宋宝宝觉得她好不识好歹,有点公子气了:“为什么不去,别人都去!” “我要学习。” 学习学习,就知道学习,怪不得被人说是自闭书呆子,宋宝宝把空荡荡的书包往背上一甩:“你都全校第一了,怎么还天天学习?” 林禾苗扭头,看着他:“你全校倒数第一,怎么还不学习?” 她面无表情,只是在陈述一个跟她无关的事实。 宋宝宝:“……” 要被她气死了! 他心烦气躁,别别扭扭地强词夺理:“又不耽误你多少时间,也不要你带礼物,来一下怎么了,我——” 林禾苗总是呆板无神的眼睛突然亮了:“程及!” 宋宝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小镇很少能看得到这样高调张扬的车——红色敞篷,骚包满分。 还能是谁的,程及咯。 他把车停在路边,在打电话,空着的那只手夹着根没点的烟,头发染的是黑蓝色,很适合他,足够风流,也足够英俊。 “小妹妹,放学了?” 林禾苗皱了皱眉:“我成年了。”不是什么小妹妹了。 程及挂了电话,把墨镜戴上,食指中指合并,碰了碰太阳穴,扔了个渣男标配的手势,却说了句正儿八经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叼着烟,脚踩油门,飙车而去。 宋宝宝看着那辆扎眼的车,手里的自行车它突然就不香了,回去得让他老姐(宋岛岛)给他也整一辆:“他谁啊?你哥?” 林禾苗没吱声,还在看着那辆已经开远了的车。 宋宝宝烦躁地抓头发:“你周六到底来不来啊?” 她说:“我要学习。” 这要是别人,这样不给他面子,他早发火了,哪会儿这么舔着脸求:“就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还不行成吗?” 红色的跑车已经看不见了,林禾苗还呆呆地看着:“不是我哥。” “啊?” “是我以后要嫁的人。” 她依旧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Kuister行星的自转周期她都能算出来,她不觉得程及会比行星还难搞。 宋宝宝魂都没了。 少年情窦方开,这一个晴天霹雳就把那窦给劈裂了!他的自尊心告诉他,他得放点狠话,挽一下尊:“林禾苗,你你你不知羞耻!” 少年面红耳赤。 少女面无表情。 夕阳缓缓陷进了地平线里,只在天边留了一抹最为柔和的余光,有些人家已经亮了灯,烧起了灶火,一栋栋里都是人间烟火。 深巷里,孩童们在唱歌谣。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有大人喊:“关关。” 戎关关伸头一看:“我二姑姑来了,我不跟你们玩了。”他把套在脚上的皮筋踢掉,兴奋得边跑边喊,“二姑姑。” 是何华英夫妇来了。 苏敏当初没进门就怀了关关,何华磊出事之后,何家转头就不认苏敏母子了。何家老太信命理,认定是苏敏克死了她儿子,何华英是何家唯一的知识分子,不信这些,私下里和苏敏一直有来往。 她从丈夫提着的零食塑料袋里拿出一包薯片、一排优酸乳,给戎关关:“你拿着吃” 戎关关开心地抱住:“谢谢二姑姑。” “关关,你哥哥在不在家?” “在~” 何华英把他抱起来:“回家去。” 戎关关好高兴! 到了家,他抱着优酸乳就跑进堂屋,一通大喊:“哥哥,哥哥。”堂屋没瞧见人,他又探头探脑地往楼上看,“哥哥,我二姑姑来了。” 戎黎下楼,看了一眼来客:“戎关关,你回房间去。” “啊?” “让你回房间。” “哦。” 戎关关就抱着优酸乳和薯片回房了,一进去他就把耳朵贴在门上,可是什么也听不到。 他搬了把凳子坐门口,边吃边喝,过了好久,他都吃瞌睡了,才听见二姑姑叫他。 “关关。” ------题外话------ ** 各位小娇妻们,冒个泡好不好,我看一下追文率。 019:烫伤手,杳杳治 “关关。” 戎关关踮着脚把门打开:“二姑姑。” 二姑姑说她要回去了。 戎关关把优酸乳放下,去送二姑姑出门。 “关关,”何华英出了院子,问关关,“你喜不喜欢二姑姑家?” 他点头:“喜欢。” “那你想不想去二姑姑家住?” 他回头看了戎黎一眼,问何华英:“我哥哥也去吗?” “哥哥不去。” 他立马脸皱成了包子:“那我也不去了。”他是听程及叔叔说的,天要是冷了,哥哥的腿就会疼。 何华英还想说什么,丈夫拉住她,摇了摇头,又转身对戎关关说:“关关,我们走了。” 戎关关挥挥手:“姑姑姑父再见。” 等何华英夫妇出了竹峦戎村的巷子,戎关关才进屋,屁股还没坐热,有人来敲门了。 “外卖。” 他动画片都不看了,很积极:“哥哥,我去拿。” 他颠儿颠儿地跑着去了,两只手拎着外卖回来,放到桌子上,拆了袋子之后,又去倒水。 天快黑了,院子里的灯亮了,风起了,枇杷树的叶子落了。 戎黎话很少,戎关关一点也都不安静,一顿饭下来,他叽叽喳喳,嘴巴就没闲过:“哥哥,肉不好吃,给你吃。” 他给自己夹了很多青椒,把肉拨到一边,留给戎黎吃。 “哥哥,你碗里有葱,我给你挑出来。” 他把戎黎碗里的葱挑出来。 “哥哥,我给你盛汤。” 他给戎黎舀汤。 “哥哥,你还要饭吗?” 他扒了两口饭,又去给戎黎碗里可劲儿舀饭。 “哥哥——” 戎黎瞥了他一眼:“吃你的。” 戎关关坐好:“哦。” 他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往嘴里扒饭,平时他能吃一碗,今天他只吃了半碗:“哥哥,我吃好了。” 戎黎单手拉环,开了罐啤酒:“把碗里的吃完。” 戎关关把圆滚滚白胖胖的肚子挺起来:“我已经吃饱了,剩的可以留着,明天热了吃。” 戎黎拉了把椅子到旁边,搭着脚,喝了三两口啤酒,嫌不够冰,扔一边了:“去把厨房煮好的鸡蛋吃了。” 外卖没什么营养,他每天都会让戎关关吃两个土鸡蛋。 为什么不煮别的? 他只会煮鸡蛋。 戎关关去拿鸡蛋了,两手揣着出来,没吃,脆生生的童音很奶气:“哥哥,以后不用给我煮鸡蛋了。” “吃腻了?” “不是。”他捏自己脸上的肉,“你看,把我吃胖了。” 是挺胖。 戎关关比同龄的小孩要重个七八斤,他腿还是最短的。 戎黎:“把蛋吃了。” 戎关关:“哦。” 戎黎拿了烟盒起身,去外头抽。 今天戎关关没有出去玩,拿了把扫把,像模像样地在自家院子里扫枇杷叶,边扫边唱“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块宝”。 戎黎:“别唱了。” 戎关关:“哦。” 戎黎在堂屋里打游戏,他喜欢钢枪,打了四把,三把没活过十分钟,一把进了决赛圈。 声明一下,他已经升回白银了。 这是第四把,他的队友是两男一女,两男的相互认识,是组队的,女的是随机匹配到的。 “三号怎么不说话?”一号队友问。 戎黎说话了:“在捡东西。” 女队友是四号,id毛毛肉团子:“小哥哥你声音好好听啊。” 戎黎捡了把m416。 毛毛肉团子:“三号小哥哥,能给我一把枪吗?” 这声音,一般人估计命都给她。 戎黎:“不能。” 他也才一把枪。 他的游戏名叫随便取个名字。 二号队友问:“谁有倍镜?分我一个。” 戎黎:“我有。” 他给了二号队友一个四倍镜,在房间里又捡了把Ak。 毛毛肉团子:“三号小哥哥,我跟在你后面,你保护我好不好?” 这就是传说中的萝莉音。 戎黎往地上放了把Ak,自己跑楼下去了。 毛毛肉团子:“……”死直男!不信撩不动你! 这时,有人进房间,进来就打。 毛毛肉团子:“小哥哥小哥哥,有人打我。”她倒了,娇娇地喘了一声,“啊,好痛~” 戎黎认真地在开枪,虽然没打中。 他队友一枪把敌人的头打爆了,再去扶毛毛肉团子。 毛毛肉团子:“三号小哥哥,我能加你好友吗?”三号小哥哥的声音酥得能让她耳朵怀孕。 戎黎:“不是皇冠别加我。” 毛毛肉团子:“……”死直男!白瞎了这幅好嗓子! 游戏打到一半,戎黎听见戎关关叫了一声,他拿着手机去了厨房。浴室在厨房后面,里面热气缭绕,花洒还开着,戎关关缩在墙角。 戎黎进去把热水关了,脸色已经冷了:“我说没说过不准碰水龙头?” 戎关关的西瓜头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脑门上,又可怜又难过的样子:“说过。” 戎黎把游戏关掉:“那为什么不听?” 花洒上残留的水滴落在了他眼角,顺着那颗泪痣往下滑,像极了美人垂泪,他胡乱地一把抹掉。 戎关关脑袋耷拉,像只淋了雨的落汤狗:“我想自己放水洗脸。” 戎黎压着脾气,眼里阴沉沉:“烫哪儿了?” 戎关关吸了吸鼻子,撸起袖子,把手伸出去,他白胖白胖的手臂红了拳头大小的一块。 戎黎一把把他拎了出去,随手扔在碗柜上,再拨了个电话。 “你好。” 温温软软的声音,听在耳边像有羽毛在挠,刚刚游戏里那个女人的声音也软,但戎黎听着只想炸死她。 “是我,戎黎。”他简明扼要,问,“在家吗?” 徐檀兮回:“在。” 这个号码不是戎黎催她拿快递的那一个。 “关关被热水烫到手了,怎么处理?” “你先用凉水帮他冲一下,我现在过去。” 戎黎嗯一声,没挂手机,按了免提扔在一旁,他把厨房的水龙头打开,试了试水温,抓着戎关关的手放在水下面冲。 几分钟过后。 电话里,徐檀兮喊:“先生。”外面风很大,“我到了。” 戎黎把戎关关拎下柜子,挂了电话去开门,她站在门外的灯笼下,没穿外套,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裙子,脚下是双毛茸茸的拖鞋。 戎黎侧身让她进来:“麻烦你了。” ------题外话------ ** 别的女人:“小哥哥~” 戎黎:“炸死你信不信?” 徐檀兮:“先生。” 戎黎:“杳杳,叫声哥哥听听。” 顾总:“你淫荡!” 红豆投给戎黎哈,试试上角色榜~ 020:舅舅温时遇 戎黎侧身让她进来:“麻烦你了。” 徐檀兮道不麻烦,进了屋。 戎关关坐在堂屋的小凳子上:“徐姐姐。” 徐檀兮拂裙蹲下,查看他被烫伤的手,伤处已经起了两个泡了:“是不是很疼?” “嗯!” 他快要疼哭了。 “姐姐带了药过来,擦了药就不疼了。”徐檀兮把医药箱放在桌子上,打开来,拿出消毒水、棉球,还有镊子,她音色很温柔,语速也慢,与小孩说话的时候,她会稍稍弯下腰,耐心地将语调降到最轻,“关关以后也要记住,你还是小孩子,热水不可以碰。” 戎关关没哭,但拖着哭腔:“记住了。” 徐檀兮就给了他一颗软糖,小孩子注意力转移得很快,他忙着剥糖纸,没有精力去看伤口,徐檀兮快速地给烫伤的地方消毒,她动作很小心,但手法很专业。 戎黎问:“用不用去医院?” 她低着头,睫毛安安静静地垂落着,在给戎关关的伤处涂药膏:“水泡不大,可以不去医院。”不知道她的医药箱里哪来那么多的药,她用白色纸袋把药装好,放在桌子上,“红色盖子的是消炎药,白色盖子是烫伤膏,每天给他涂四次。” 戎黎道了声谢。 戎关关跟着也道谢。 徐檀兮取下手套,连同用过的棉球一起扔进垃圾桶里:“那我回去了。” 戎黎帮她提了药箱:“我送你。” 她垂首,没有拒绝。 深秋的晚上,烟笼寒水月笼沙。天上月色,人间夜色,还有她身旁的第三种人间绝色。 她也是世间俗人,爱红尘,也爱花前月下。 “先生。” 戎黎提着药箱和手电筒:“嗯?” 他下意识地侧首,下意识地去看她的眼睛,或许是因为他在黑夜里只看得清她,莫名其妙就有了这种本能,这种目光总是追着她的本能,就像条件反射。 兴许是夜色能遮人脸上的颜色,徐檀兮热着脸、大着胆子问:“你换手机号了吗?” “没有,这个是私人号。” 戎黎还有个手机,用来联系收寄快递的。 “你知道我的电话呀。”她话里有仔细藏着的欢喜雀跃,只是也藏不住,笑意都在眼睛里。 戎黎不想目光总追着她,就看地上,地上是一双影子,光源从侧面打过来,地上的影子角度奇怪地交叠着,他只看了两眼就抬头了,干脆看远处:“你都来拿了多少次快递,我记忆力还没那么差。” 徐檀兮低眉浅笑,默默不语。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一路的家犬也不叫,这个点,家家户户的灯笼都亮着,白墙黑瓦笼在夜色里,桂花月季爬出了高墙,古镇讲的便是一个韵字,在夜里体现得最为贴切,处处都是江南小镇的味道。 也就几分钟的路,戎黎把人送到了家门外:“医药费先欠着。” 两人站得很远,徐檀兮说:“好。” 他把医药箱放在地上:“走了。” 他掉头回去。 徐檀兮站在屋檐下,目送他走远后才提着药箱推门进屋。回了房,她坐在梳妆镜前,仔细地将他的私人号存好,名字存的是先生,前面加了个a,排在她通讯录的第一位。 木门推拉嘎吱一声响。 戎关关从凳子上站起来:“哥哥你回来了。” 戎黎去浴室接了一盆热水来,拧了毛巾,给戎关关洗脸,他没伺候过人,也没耐心伺候人,动作粗鲁又不讲究,反正就是胡乱地擦了一通。 小孩子脸上的皮肤娇嫩,没两下就被擦了个白里透红:“对不起哥哥。”戎关关小心翼翼地看戎黎的脸色,“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添乱了。” 戎黎把毛巾扔一边,靠着桌子站着:“知道了?我要把你送走的事。” 戎关关早熟懂事得不像个四岁的孩子,这么小就会看大人脸色,会战战兢兢地“讨生活”。 他很像小时候的戎黎,生活没给他天真无邪的时间,直接逼着他长大。 他在走戎黎的老路。 “我听村里的婶婶们说,官司打完了,你就要把我送人。”本该哭闹的年纪,他却在学着强忍眼泪,连抓戎黎的衣服都不敢用力,只敢轻轻地拽着,“哥哥,我以后少吃一点饭,你别把我送人,行吗?” 戎黎没忍住,还是点了根烟,他是第一次当着戎关关的面抽烟:“去你姑姑那有什么不好,跟着我还要天天吃外卖。” 戎关关仰着头,是还很稚嫩的一张脸:“二姑姑很好,可是我最喜欢哥哥。” 戎黎把他的手推开了,手指夹着烟,吞云吐雾地抽着:“戎关关,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就敢喜欢我?” 戎关关斩钉截铁地说:“哥哥是好人。” 戎黎纠正:“我是坏人。” “不,是好人。” 这孩子还是太年幼了,分不清黑白,也辨不出善恶。 “好人不会把你送走,但我会。”戎黎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已经决定了,“我教不了你,跟着我,你以后就完蛋了。” 这世上有一个生存不守规则的戎黎就够了。 戎关关难过地抽噎:“哥哥……” “自己把脚洗了,洗完就去睡觉。” 戎黎直接上楼了。 尽管戎关关悲痛欲绝,但他还是坚强地洗完了脚。 次日是周四,徐檀兮店里开业,天气不错,无风无雨阳光正好。 店名她取得很随性,叫花桥糖,意思就是花桥街上卖糖的,明明应该很俗气,但又莫名其妙地蕴含了几分文雅气在里头。 早上九点,有货车停在店门前。 货车师傅下车:“请问是徐小姐吗?” 徐檀兮出了店门:“我是。” 她今日穿的是米色的网纱裙,上面搭了连帽的黑色卫衣,她很少会穿卫衣,也很少穿黑色。 货车师傅递过来一张单子:“您的花,请签收一下。” 徐檀兮签了字:“谢谢。” 随后,货车师傅安排了两个人卸货,车上全是花篮,各种颜色的都有,各种花式也都有。 秦昭里的电话打来了。 “花篮收到了吗?” “收到了,你订了多少?” 秦昭里说:“不多,就两车而已。” 秦昭里这人送礼喜欢以车为单位,她去年还送了徐檀兮一车茶叶,哪里喝得完,最后也都便宜了旁人。 徐檀兮站在玻璃门旁,看着外头:“怎么来了四辆车?” 秦昭里估摸着:“另外两车应该是你小舅送的,他昨天问过我你什么时候开业。” 这时,后面两辆车上有人下来。 “徐檀兮小姐,”穿着工装裤的男人走过来,“有您的花篮,请签收一下。” 徐檀兮接过去签字。 花篮上有卡片,上面留了一行端正大气的钢笔字:我院子里的君子兰开了,你何时归? 落款:温时遇。 徐檀兮的舅舅温时遇先生喜欢君子兰,虽然隔了一辈,但温先生也只比她年长了四岁。 她也喜欢君子兰,她很多爱好都像温时遇,连品行也像。 温时遇先生呢,是帝都城里最温文尔雅的君子,人人都要喊他一声,温先生。 ------题外话------ *** 舅舅出场了~ 徐檀兮:“戎黎,以后如果我们有了宝宝,你会教吗?” 戎黎:“我觉得得先有,你过来。” 顾总点评:这个“你过来”就很灵魂了,是个高手。 021:戎黎知道护妻了~ “徐檀灵前阵子去帝都找你小舅了,还上了回热搜。”秦昭里问,“这事儿你知道吗?” 徐檀兮说:“不知道。” 秦昭里不喜欢徐檀灵,倒不是她真做了什么招人恨的事,徐檀灵那个人吧,很会做人,也很得人心。 可问题就是她太得人心了。 徐檀兮的母亲温照芳拿徐檀灵这个小三生的女儿当亲闺女养着,可自己的亲闺女呢,她却扔给别人养了。 徐檀兮就是在姑姑膝下长大的。 “她最近风头挺盛的,她的团队想让她趁热坐稳一线小花的位置,估计是想走后门,毕竟小半个娱乐圈的资源都在你小舅手里。” 徐檀兮没有接话。 秦昭里结束话题:“我有个电话打进来,要先挂了。” “好。” 徐檀兮等秦昭里那边先挂。 屋外,花篮上的卡片被风卷到了地上,落在一双白色板鞋的旁边,鞋的主人停下脚,将卡片拾了起来。 “秦昭里。” 声音清冽,语调有些些慵懒,又念得字正腔圆,是戎黎,他是南方小镇的人,说话却有几分京腔味。 他走进店里,把那卡片放在柜子上:“南城做医疗的那个?” 徐檀兮诧异:“你认识我朋友吗?” “不认识,听过而已。” 他做情报的,各大地盘上有头有脸的人他都有点了解,南城秦家是做医疗的,生意做得很大,可家族人丁单薄,到了这一辈,只剩一个秦昭里了,年纪轻轻就当了家,手段雷厉风行,并购又做得漂亮,名气可不小。 戎黎没急着上楼,挨着货柜,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里面五颜六色的糖:“她是你朋友?” 他指秦昭里。 徐檀兮颔首,说是。 戎黎用事不关己的语调评价了句:“你朋友还挺仗义。” 徐檀兮不明其意:“先生指的是?” 戎黎不咸不淡地说:“她不是你网店唯一的客人吗?买了六条手帕的那位回头客。” 徐檀兮顿时垂首,羞红了脸。 戎黎说完上楼,把外套一扔,盖在脸上,躺下补觉。楼下那个姑娘不太聪明,还不会撒谎,跟张白纸似的,太干净,太能勾起他的破坏欲。 他闭上眼还没过两分钟,手机就响了,来电是陌生号码。 毕竟他是个“死人”,程及还不能明目张胆地联系他,用得是陌生号:“我这有个情报,是关于你的,买不买?” 戎黎言简意赅:“开个价。” 塑料关系嘛,全靠金钱维系,程及又怎么会客气呢:“以你戎六爷的身价,怎么着也值个七位数吧。” 戎黎帮他看店,一天只要八千,少了,下次得涨价,涨价额度就以这次交易为标准。 他不还价,直接走账户。 “钱转你了。” 程及坑得满意了:“你的仇家们都在查半年前的那起车祸,应该是起疑心了。” 戎黎就是在那起车祸中脱身的,他腻了,就故意把自己玩“没”了。 大概因为堂堂戎六爷“没”得太顺利了,反而让那些天天盼着他死的人睡得更加不安稳了。 还有件事。 程及问戎黎:“你和温先生打过交道吗?” 戎黎回问:“哪个温先生?” 帝都姓温的里头,能排上名号的有几位。 “帝都还能有哪个温先生,流霜阁唱戏的那位。” 姓温的不少,也各个都是爷,可被称作为先生的却只有一位,那就是温老爷子的老来子温时遇。 流霜阁是梨园,帝都唯一的一家京剧园子,传闻温时遇很会唱戏,而且尤其爱唱青衣,只是从来没有人听过他唱戏。 戎黎说:“没有。” 他一个贩卖秘密和情报的,和温时遇这种光明磊落的君子最不可能有往来。 程及瞧戏似的,饶有兴致地提了一嘴:“刚刚在官鹤山的场子上,温时遇可还问起你了。” “问了什么?” 程及笑:“问你怎么就‘死’了。” 怎么就“死”了? 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呗。 楼下门口,风铃响,是客来了。 徐檀兮把手里的刺绣放下,起身:“你好。” 进来了三位男士。 徐檀兮来祥云镇不久,并不认得他们,其实这三人是镇上有名的混混,成天不干正事儿,和花桥杨的杨老四是狐朋狗友。镇上有不少人种茶叶,再加上又是古镇,时常会有外地游客过来游玩,这几人就是专门给游客卖卷烟的。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是杜权,后面俩一个叫万八一个叫赵九。 “这儿不是纹身店吗?”杜权摸了把寸头,嚼着口香糖,他浓眉大眼,打了耳钉纹了花臂,穿得挺潮,“怎么还卖起甜品了?” 徐檀兮的店里主要卖糖果、巧克力之类的甜食,现做的甜品和蛋糕很少,每天只供应十份,她不自己做,是从临市的咖啡店空运过来的。 徐檀兮避开对方打量的目光:“纹身在二楼。” 杜权冲她挑了挑眉:“你给纹吗?” “不是。”徐檀兮不悦,还是耐着性子说,“纹身的师傅也在二楼。” “小姐,”杜权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眼神明目张胆地落在徐檀兮的腰上,语气挑逗地说,“加个微信呗。” 他的两个兄弟也在故意哄笑。 徐檀兮转过身去,不想理睬。 杜权却从后面扯了扯她卫衣的帽子,一放一松,故意逗弄:“别那么高冷嘛。” 万八抱着手调笑:“权哥,人家不愿意呢。” “你懂什么,女孩家说不要那就是要。”杜权那张脸长得还行,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皮囊还不错,拨弄着脖子上挂了骷髅头耍帅,“交个朋友咯,我又不会吃了你。” 徐檀兮离他远些,整了整衣领,声音很小,眼神是尽她所能的凶,骂了句:“登徒子。” 杜权看身后俩兄弟:“她刚刚说什么了?” 赵九顺手拿了颗糖,剥了扔嘴里:“骂你登徒子呢。” 杜权笑骂了句粗话,目光更肆无忌惮了,盯着徐檀兮上上下下地扫视,他兴致勃勃眼神兴奋:“我去,这是什么宝贝啊,从古代穿越来的吧。” 话刚说完,杜权脑门就被什么刮了一下,往地上一看,是个纹身用的针嘴,他用手指抹了一下脑袋。 靠!见血了。 杜权扭头就看见楼梯往上数第三个台阶上站了个人,那人没骨头似的靠着扶手,生得一张无害精致的脸,什么也没做,就给人一种雄狮睡醒了的感觉。 “今天不接客,你可以出去了。” 杜权眼皮莫名其妙地跳:“你谁啊?” 他语气淡,眼神懒,像没睡饱似的:“杀人犯的儿子。” ------题外话------ *** 顾总:“你谁啊?” 戎黎:“南城徐檀兮家的。” 顾总:“要脸不?” 戎黎:“不要,只要徐檀兮。” 哎呦喂,骚断腿。 022:戎黎的腿疾 他语气淡,眼神懒,像没睡饱似的:“我?”他想了想,“杀人犯的儿子。” 杜权啐了一口唾沫,目露挑衅,笑得极其嚣张:“你是杀人犯的儿子我他妈还是杀人犯他爸呢!” 他两个兄弟哈哈大笑。 戎黎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就慢条斯理地把袖子卷起来,走下楼梯,路过货柜时,拿了把椅子。 杜权嘴角的狂笑僵住了:“你想干嘛啊?” 干嘛? 戎黎抬起椅子,走上前,狠狠抡向杜权的后背。 咣的一声,椅子腿断了,杜权趴下了。 戎黎眼皮都没动一下,扔了椅子,又踹了踹地上的人,问:“可以出去了吗?” 这一身狠劲儿,把人全镇住了。 真是头狮子,还是野生的。 杜权感觉五脏六腑都挪位了,半边身子是麻的,他一口气上不来,大张着嘴咳嗽,咳得眼冒金星:“扶、扶我起来!” 他两个兄弟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搀人。 杜权被一左一右架着,刚刚那一下打得太狠了,他脸色发青,眼白都翻出来了,恶狠狠地放话:“你给我等着!” 戎黎嗯了声,还点了下头:“要算账就去对面美福佳找我。” 杜权撂下一句“等着”,才咬着牙、踉踉跄跄地走人。 徐檀兮还傻愣愣地站着,傻愣愣地盯着戎黎。 戎黎扫了一眼地上的椅子,掏出张一百的,放柜子上:“够吗?” 她表情很呆:“啊?” “椅子坏了,赔你的。” 她恍然回神,立刻把目光收好:“不用赔。” 戎黎没管,放下钱就走。 她叫住他:“先生。” 戎黎很条件反射地回了头。 她说:“谢谢。” 她走过去,朝他伸出手,手里有一颗软糖。 戎黎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不怕吗?竟还敢朝他伸手。 他其实不太喜欢当着人的面动粗,因为会很麻烦,而他很不喜欢麻烦,但要真动了手,一般也收不住。 可刚刚他动手了,还收住了。 戎黎拧了下眉头:“我不喜欢吃甜。” 说完,他拿走了她手里的软糖。 徐檀兮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低眉笑了。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戎黎的事:他脾气不好,他喜欢动手,他对很多人不友好,他对这个世界有敌意,可在他冷硬的拳头下有一块柔软的地方,那个地方,用作偏袒,那个地方,正握着她给的糖。 开业的第一天,店内所有的东西都是半价,不过生意依旧不好,一整天下来,徐檀兮只接待了八位客人,东西没卖出去多少,蛋糕她送出去了八块。 第九位客人是傍晚才来的,这次徐檀兮没有送小蛋糕,而是送了一小盒巧克力。二楼纹身店的生意更惨淡,只来了一位客人。 已经六点半了,屋外的天色渐渐昏黄,徐檀兮把没有绣完的刺绣放进收银柜下面的抽屉里,外头起了风,不知道是否有雨。 她留了灯,留了一把伞,留了一块小蛋糕。 李银娥家只有一个厨房,丈夫和儿子都不在家,徐檀兮平时与她一起用餐,很少会自己下厨。今天是例外,她绕了一段路去市场,买了一些时蔬和海鲜。 镇里只有一个市场,在另外一条街上,那条街的街尾就是幼儿园。 戎关关老远就看见了她,挥着他的胖手:“徐姐姐。” 他扒着铁门,可劲儿把脑袋往外钻。 徐檀兮走过去,用手拖住他的脑袋,防着他被金属扎到:“下学了吗?” 戎关关憨憨地笑:“嗯!” “头别往外钻了,会卡住。” “哦。” 戎关关把头拿进去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幼儿园里只剩他一个小朋友没被接走,徐檀兮有些不忍心,犹豫了会儿,还是打了戎黎的电话。 “喂。” 她说:“是我。” 她还未来得及道出姓名,戎黎就说:“我知道。” 她手里提着刺绣的帆布袋,因为心情好,轻轻晃荡着,黄昏温柔,可温柔不过她的眉眼:“我路过幼儿园这边,只剩关关没有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先接他回去吧。” 戎黎还在纹身店:“我这还要一会儿,你把他放在隔壁老太太那就行。”他停顿了片刻,“麻烦了。” 徐檀兮眼里笑意很浅,声音低低的、软软的:“不麻烦。” “挂了。” “嗯。” 她等戎黎先挂电话,挂完之后,看着最近通话发了一会儿的呆,才轻声细语地问幼儿园唯一没回家的小朋友:“我接你回家好不好?” 戎关关:“好~” 一旁,幼儿园的景老师打量了两眼:“您是?” 戎关关抢着说:“老师,这是我哥哥的朋友。”他语气可骄傲了。 徐檀兮问候:“你好。” 十五女儿腰,杨柳弱袅袅,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这等的样貌和气质,少见啊。 景老师打趣:“戎黎的女朋友是吧。”看着就登对。 徐檀兮两弯笼烟眉似蹙非蹙,眼里头含着羞,她微微红了脸,连忙道:“不是的,您误会了。” 这小女儿的心思全写脸上了。 景老师只是笑笑,没说别的,开了门,嘱咐戎关关:“在家要听话哦。” “好。” 戎关关蹦跶着出去了。 徐檀兮从帆布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弯着腰捧着:“关关,送给你的。” 盒子是塑料的,不透明,很漂亮,上面还扎着一个蝴蝶结。 “是糖果吗?”他眨巴着眼,非常好奇。 “不是,是抹茶蛋糕。” 戎关关没吃过,凑过去嗅了嗅,香香的、甜甜的:“为什么送给我啊?” “因为徐姐姐今天开业,这个是开业礼物。” 她给戎黎留的是提拉米苏。 戎关关把他的小背包取下来,咻的从里面掏出一朵小红花:“我只有这个,是今天我回答问题老师奖励的,送给你。” 徐檀兮腾出一只手来,笑着接了花:“谢谢。”她把花别在了外套的口袋上,“我很喜欢。” 戎关关腼腆地笑了笑,这才把蛋糕接过去,两只手小心地端着走。这是他妈妈教他的,要善良,要听话,要乖巧,要对每一个人笑;不要哭,不要闹,不要烦人,不要让别人讨厌。 他一直是这样做的,可哥哥还是要送走他。 “徐姐姐。” “嗯。”徐檀兮稍稍弯下腰,放缓了步子,听他说话。 他怯怯地问,怯怯地求:“你能不能给我哥哥当女朋友?” 他知道女朋友是什么,秋花奶奶说的,女朋友就是会陪着他哥哥的人,会给他哥哥做饭。 徐檀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姐姐你是医生,要是我去二姑姑家了,以后哥哥腿疼,就有女朋友可以照顾他了。”他眼睛亮亮的,像星星,“可不可给我哥哥当女朋友?” 徐檀兮蹲下来:“他为什么会腿疼?” 戎关关吸了吸鼻子,想哭了:“我偷偷听程及叔叔说的,我哥哥以前在街上讨钱的时候,人贩子打断了他的腿,因为骨头断了很久,就治不好,天冷了会疼。” 徐檀兮双眸红了。 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戎黎的事情:原来他不是天生就对这个世界有敌意,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善待他。 她声音有轻微的哽咽:“关关,为什么要去二姑姑家?” 戎关关哭了:“因为哥哥他不要我。” 不是的。 他不是不要,她就是知道。 戎关关抽抽搭搭地央求:“徐姐姐,你当我哥哥的女朋友好不好?” 如果他愿意的话,如果他愿意的话…… “好。”徐檀兮红着眼笑,“徐姐姐会努力的。” ------题外话------ *** 顾总:“戎黎,你好可怜,呜呜呜……”抹眼泪,“以后我再也不骂你是狗了,呜呜呜……” 戎黎:“别蹭我热度。” 顾总:“戎菜鸡,你好可怜,呜呜呜……菜鸡,wuli菜鸡啊……呜呜呜……” 戎黎:“……” 顾总:笑了吗?虐完再逗你们笑~ 023:我不想吓你 客人在后背纹了一只鹰,结束后,戎黎拿了手电筒,关灯下楼。楼梯的扶手上挂了一把伞、一盒包装精致的蛋糕,他只瞥了一眼,就目不斜视地路过了。 门一打开—— “你你你你好!” 是镇长家的小闺女宋岛岛,她慌慌张张,结结巴巴:“我我我我买糖。” 镇长家有四个闺女,就数这个小闺女最出息,名牌大学毕业,自己创业开公司,名头都传遍整个镇了。 可她这面红耳赤、眼神闪躲的样子,怎么瞧都像地主家的傻闺女。 戎黎说:“打烊了,明天再来。” 她放下一袋苹果,然后拔腿跑了。那速度,百米冲刺似的,一溜烟地,人影就没了。 地上搁的那袋苹果各个又大又红。 戎黎看了一眼,拎起那袋子,扔在了门口不远处的垃圾桶上。扔完后他折回去,关灯,锁上店门,回家。 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抬头看夜幕。 又下雨了。 他掉头回去,开门进店,也不开灯,提着手电筒,去拿了挂在楼梯扶手上的雨伞,“顺带”拎走了那盒提拉米苏。 小镇的晚上很安静,没什么路人,雨滴淅淅沥沥,路灯昏黄朦胧。南方雨多,尤其是小雨,风一吹就散成了雨雾,笼着整个小镇,远处是葱绿的玉骢雪山,近处是雾茫茫的白滇河,山水之间天然雕饰,自有一股人间仙境的飘渺感。 突然,有人惊叫。 “小偷!” 是位女士,在求助。 “抓小偷!” 戎黎回头,看了一眼,把卫衣的帽子扣上,收回目光,继续走他的道,视而不见。 耳边吵吵嚷嚷,他置身事外,眼皮都没抬一下。 为什么不帮? 为什么要帮呢?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他,毫无同理心。心理医生诊断:他趋近于零度负面P型人格,医生还取了个别称,不主动犯罪但随时可能犯罪的潜在犯罪分子。 他可比小偷危险多了。 叩、叩、叩。 秋花老太太听见了敲门声,从堂屋出来:“来了来了。” 老太太打开院门。 戎黎站在外面,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下雨天水汽重,他眼眸潮湿,卫衣帽子下的脸透白。 唇红脸白,乍一看,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吸血鬼。 秋花老太太说:“关关已经吃完饭了,在看电视呢。” 戎黎提着手电筒,进了屋。 “刚刚关关他二姑来过了。”老太太感慨地说,“人走了之后,关关就搁那掉金豆子呢,怪可怜的。” 戎黎脚步停下,眼眸低垂,看着地上晃动的光束:“他可不可怜,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个共情能力几乎为零的人,还能指着他设身处地吗?他没有同情心,完全没有。 戎关关跟着他,就算不被他教坏,也不会安全。 秋花老太太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戎黎虽然平时性子淡,但随性话少,不与人为善,也不与人为恶。 “戎关关,”戎黎没有进屋,“出来。” 掉了金豆子的戎关关眼睛是肿的:“哥哥。” “拿好东西,回去了。” “哦。” 戎关关去拿书包,跟着戎黎回家。 一把伞,一大一小,一个走着,一个跑着。 徐檀兮还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戎关关从秋花老太太家出来就看见她了:“徐姐姐。” 她撑一把红伞,站在戎黎屋下,大衣很长,过了膝盖,身上系着黑色缎面、红色绣线的兜帽斗篷。 她说:“汤炖多了,我给关关盛了一点。” 戎黎没接话。 戎关关看了看他的脸色,才伸手去接保温饭盒:“谢谢。” “不用谢。” 地上有水洼,徐檀兮提着裙子走下石阶。 戎黎:“等等。” 她停下,红伞往后倾,露出回首的眉眼。 戎黎把那块拎了一路的提拉米苏放在了保温盒上面,对戎关关说:“你先进去。” 戎关关哦了一声,抱着汤和蛋糕进屋去了。 戎黎带上院门,把手电筒放在门口,收了伞,递给徐檀兮:“还你。” 雨下得不大,但没停。 徐檀兮接过他递来的伞,踮起脚,举高了自己那把伞,向他那边倾斜:“一定要送走关关吗?” “嗯。” 这个事儿,他不想谈,还完了伞,扭头就回。 “先生。” 他停下:“还有什么事?” 她其实没有立场,只是理智压不住盘踞在心头的不忍:“深秋天凉,先生小心身体。” 不要穿那么少,不要冷到腿。 她只是很短暂地看了一眼他的腿,他就猜到了,眼神陡然就变了,不再懒懒散散,变得咄咄逼人:“戎关关跟你说什么了?”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他就像只刺猬,敏感、尖锐,而且毫无安全感,不肯让任何人靠近他的领地。 他走上前,站在雨雾里,用调侃又嘲弄的口吻问她:“你同情我啊?” “不是。”徐檀兮目光不躲,“只是明白了你为什么要送走关关。” “为什么?” “你怕他变成第二个戎黎。” 他突然笑了,目光很冷:“徐檀兮,不要揣测我。”他走上前,俯身,贴近她耳边,“我有太多样子你没见过,别踩我的底线,我不想吓你。” 徐檀兮僵硬地站在伞下,任由雨滴打湿裙摆。 戎黎说完就进屋了。 她是很不一样,是唯一一个他能在夜里看清楚的人,她多多少少会左右他,可那又怎样呢?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他的变数,一个已经堕入地狱的人,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善意是临死前不抓住任何人的手。 “哥哥。” 戎黎一进来,偷听的戎关关立马往后退。 他扫了一眼那个提拉米苏,命令:“把蛋糕给我吃掉。” “现在就吃吗?”他好饱。 “嗯。” 戎关关愣愣地:“哦。” 戎黎去了厨房,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狗突然吠起来,可能因为晚上看不大清楚,他听力格外的好。 “真巧啊,小姐。” 是白天在纹身店被他砸的那个人。 戎关关:“哥哥。” 戎黎脸上的水没擦,水滴顺着轮廓往脖子里滚:“回你房间,把门关上。” ------题外话------ *** 戎黎:“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解我?” 徐檀兮:“不是吗?” 戎黎:“我的身体你就不太了解。” 徐檀兮:“……” 024:蹲一波牢房 徐檀兮被人堵住了。 “请让开。” 杜权一行四人,霸占整条路:“让开也行,先跟我说说,那个收快递的住哪。”他双手揣兜,嚼着口香糖,“我今天不搞事,就踩个点而已。” 徐檀兮不想与他周旋,直接拿手机报警。 杜权眼明手快,截了她的手机,往地上一砸:“我总不能白走一趟吧,你不肯说那个收快递的住哪,”他无赖地耸耸肩,“那我就只好跟你玩咯。” 徐檀兮叫人:“李婶——” 杜权立马摁着她的肩,用力一推,将她抵在了墙上,并捂住她嘴巴:“别叫哦,你越叫哥哥越凶。” 另外几个街头混混见势不对,有些犯怂:“权哥,这不好吧。” 今晚杜权磕了点药,上头了。 他瞪那几人:“怂货,怕死就滚蛋!”他从口袋里摸出个药瓶来,在徐檀兮眼前晃了晃,“别慌啊小姐姐,这是能让你嗨上天的东西。” 狗叫个没完没了。 一道清冽、懒散的声音穿过风,透过来:“别叫了。” 所有狗就安静了。 杜权被突然打过来的光晃了眼睛,他抬起手,挡了挡,眯着眼看巷子深处:“收快递的?” 收快递的,戎黎。 他没打伞,提着个光线很亮的手电筒,走在雨雾里,也没说话,正看着杜权的手,那只还摁在徐檀兮肩上的手。 杜权药性上头,正处在极度兴奋当中:“我本来也没打算干嘛,可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非要自己撞上来,这就怪不得我咯。” 戎黎目光越过他,看向后面:“我不动你们,你们也别插手。” 四个混混面面相觑,都没上前,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戎黎那双眼,稍微混了点道行的人应该就看得出来,那是双见惯了血雨腥风的眼。 杜权嗤笑:“白天你趁我不注意,偷袭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轻蔑地抬着下巴,“给我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戎黎耐心不好。 他没等人把匕首从鞘里拔出来,上前就踹了一脚,动作又快又狠,几乎同时,他抓住了徐檀兮的手腕,往身后一带。 药瓶掉在地上。 杜权摔进了水洼,脚打了几下滑才爬起来,他浑身是泥,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我艹你妈!” 戎黎把地上的伞捡起来,连同他的手电筒,一起递给徐檀兮:“帮我拿着。” 徐檀兮用袖子擦掉手电筒上的雨水:“先生小心。” 杜权拔出匕首,扑向戎黎。 这一刀要是中了命门,那可就是九位数的价钱。 可是哪能啊。 戎黎左脚后退,身体左倾,躲开刀尖的同时,捏住了杜权的胳膊,一点花里胡哨的动作都没有。 杜权手臂麻了,匕首脱手,掉在了地上,他大叫:“松、松——” 晚了,收不住手了。 戎黎曲起手肘,对准杜权手腕往上三寸的那块骨头,用力撞上去。 “啊啊啊啊啊!” 骨头脆响,断了。 惨叫声惊了雨夜,杜权的弟兄们全部都傻了,只觉得毛骨悚然,没有一人敢往前迈一步。 戎黎一脚踹在杜权的腿肚子上,杜权整个人重重趴下,他依旧没停手,朝着杜权的腹部狠狠地踢。 杜权的叫声越来越大。 “够了。” 戎黎置若罔闻。 徐檀兮喊:“够了,戎黎。”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往死里踢。 “戎黎,”徐檀兮走过去,拉住他的衣服,“可以了。” 他眼里那股狠劲儿丝毫不收敛:“不可以。” 他说完就甩开了徐檀兮的手,捡起地上的匕首。 杜权瞠目结舌:“不、不要!”他满身泥垢,狼狈不堪地往后爬,“求——” 刀尖的白光一闪而过,戎黎用力钉下去。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在夜里回荡。 “戎、戎黎。” 声音从后面传来。 徐檀兮下意识地站出来,用身体挡住戎黎,可来不及了,巷子两边的人家已经闻声出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血腥。 只有戎黎不慌不忙,眼睫一垂,遮住了瞳孔里的阴翳,他把匕首扔了,拨了个电话,语调与平常无二,淡淡然的,好似刚才那满身戾气的不是他:“程及,有个任务,接不接?” 程及表示:“只要钱给到位。” 戎黎简明扼要:“明天回来。”说完他挂掉,又拨了一个电话,“报案。” 电话那头问:“你是谁?人在哪儿?报什么案?” 戎黎语速不紧不慢:“竹峦戎村,戎黎,自首。” “你——” 戎黎挂掉电话,去把伞捡起来,抓着徐檀兮的手握住伞柄:“你的手在发抖。” 是,她的手在发抖。 戎黎扯着卫衣的领子,擦脸上的雨水:“怕了?” 怕了就离他远一点。 徐檀兮踮起脚,把伞举高些,她外套都湿了,声音有微微颤意:“你踹那么用力,腿不疼吗?” 疼啊。 戎黎盯着她,看了许久后,从她伞里走了出去,寻了个石阶,坐着等警察。他在想,这姑娘是脑子蠢还是胆子大?还没看出来?他是危险品,得远离。 徐檀兮的手还在发抖,可即使如此,她也没有丢掉手电筒,若是丢了,戎黎就看不见了。 晚上九点半,县警局。 徐檀兮在做笔录:“他轻薄我。” 给她做笔录的是位女刑警:“能说具体点吗?” 徐檀兮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重点是最后一句:“戎黎先生是为了救我才伤了人。” 女刑警转头瞥了一眼。 戎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从进警局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开口,事不关己似的。 徐檀兮往桌上放了一个瓶子:“这是杜权的,劳烦你们拿去验一验,我怀疑他嗑了药。” 杜权已经送去医院了。 戎黎当晚被拘留了。 程及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到的,他还带了律师过来,一见到人,就先调侃:“怎么回事儿啊你?” 戎黎一晚上没睡好,起床气还没消,态度非常差:“你拿钱办事,少问东问西。” 程及笑:“我这不是好奇嘛,你戎六爷居然也会在阴沟里翻船,真是稀奇了。”他手支在桌子上,压低声音,“是头一回吧,把自己玩进来?” 戎黎凉嗖嗖地瞥他:“你把关关接过去带两天。” “不用带,他在徐檀兮那。”程及继续吃瓜,“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翻的船?” 戎黎语气淡淡:“滚吧。” ------题外话------ *** 戎黎:一个已经堕入地狱的人,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善意是临死前不抓住任何人的手。 徐檀兮:戎黎,我是从地狱来的。 顾总:这是剧透哦。 025:集合cp亲上了 老屋林村。 今天,吴树凤的娘家人来了,丈夫林早生在厨房炒菜,吴树凤同母亲魏氏、妹妹吴树香在堂屋里嗑瓜子聊天。 “阳春的婚事有着落了没?”吴树凤问魏氏。 吴阳春是吴树凤的弟弟,魏氏前面生了三个女儿,儿子是老四。 “说到这事我就来气儿,王艳琴她闺女等过了年初就三十了,又离过婚,还好意思要十万的彩礼。” 吴树凤边剥着瓜子:“十万?” 坐在魏氏旁边的吴树香搭腔:“还不止嘞,她们家还要五金。” 五金指的是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金手镯、金吊坠,镇里一般人家成亲都是三金,家里条件好些的会给女方添五金。 吴树凤嗤笑,觉着这王艳琴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有这钱,都能娶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了。” 吴阳春其实也是二婚,前面那个老婆是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可买来没多久人就跑了,也没留个一儿半女。 王艳琴家漫天要价也不是没有底气的,吴阳春好吃懒做是出了名的,快四十的人了,还在啃老,而且他小时候被狗咬掉了一只耳朵,寻常人家根本不会把闺女许给他,王艳琴可不是在嫁女儿,是在卖女儿。 “也不知道是哪个长舌妇在外面说咱们家阳春的坏话,一开始王艳琴说要五万,不知道在哪听了什么鬼话,就改口要十万了。”魏氏冷哼了声,“也不看看她那闺女,丑就算了,还瘦不拉几的,谁知道生不生得出儿子来。” 吴树凤说:“十万就算了,上哪整那个钱,你让爸再多找几个媒婆,看看哪个村还有没有合适的。” 魏氏也恼火:“你弟那个没出息的,人家一听是他,门都不让进。” 吴树凤就寻思着:“要不再给他买一个?”买一个还花不了十万。 “买什么买,要是又跑了,不得亏死。” 乡镇里买媳妇的不少见,年纪大的、有点残疾的,或者没钱娶正经姑娘的,就会托人买从国外拐来的女孩,当然,也不全是拐来的,不排除有骗婚骗钱的妇女诈骗团伙。 像这种买来的媳妇都要关着,养熟了还没什么,养不熟的逮到机会就跑。 吴树凤也头疼,毕竟是自个儿亲弟弟,哪能不帮着打算:“不买还能怎么办?阳春都快四十了,总得给咱们老吴家留个后吧。” 吴树香突然问了:“二姐,禾苗有十八了吧?” “上个月刚满。” “要不把她许给阳春?” 没等吴树凤表态,魏氏就呵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甥女嫁给舅舅,咱们家老脸还要不要了?” “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以前老一辈的不都这么亲上加亲,桃林乔家不是还有个娶了自己侄女的嘛,这有什么,再说了,咱们自己家的事管别人说不说。” 吴树香没读过书,思想很迂腐,再加上若是吴阳春真要买媳妇或者说亲,两个老人家哪有钱,最后这钱还不是得她们几个姐妹来凑。 她自然很乐意促成这桩亲上加亲的“婚事”。 在厨房炒菜的林早生接了句嘴:“禾苗还在念书。” 吴树香立马反驳:“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干嘛,以后结婚了还不是要在家带孩子。” 吴树凤没出声儿,在思忖什么。丈夫林早生也不吱声,他性子懦弱,又没固定的工作,在村里村外帮人打杂工,被吴树凤嫌弃数落了几年,彻底没了脾性,唯唯诺诺的。 魏氏前思后想还是觉得不妥:“不成不成,万一生出个傻子来可就造孽了。”她也很不喜欢这个外孙女,“就算不生傻子,生了自闭儿可怎么整。” 这时,最里边的房门被踹开了。 吴树凤回头瞪了一眼:“你开门就开门,整那么大声音干嘛?” 林禾苗低着头,闷不吭声地往外走。 吴树凤问:“你去哪儿?” 她不作声。 “哑巴了?” 她抬头,乌黑的眼珠子没有灵气,死气沉沉的,就那样不眨眼地看着堂屋里的三个女人。 魏氏瞧见她这不吭声的样子就厌烦:“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她不是打小就这样吗,跟块木头似的。” “……” 林禾苗把所有轻蔑的嘲讽扔在身后,挺直后背,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她去村尾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一共花了三块五,烟是店里最便宜的烟,抽着会呛喉。 她付了钱,走到马路对面,那边有一口废弃的池塘,她蹲在塘边,动作熟练地点了根烟。 她身上还穿着校服。 烟才抽了一半,后面伸过来一只手,将剩下的半支烟抽走了:“你一小孩,抽什么烟。” 不用回头她也听得出来程及的声音:“我不是小孩,满十八岁了,能嫁人,能生自闭儿。” 程及把她放在地上的烟盒也没收了,她没抽完的那半根烟被他叼进嘴里,吸了一口,劣质的烟直往喉咙里灌。 “这烟太呛,不适合女孩子。” 林禾苗转过身去,十八岁的女孩还没完全长开,很稚嫩的一张脸,脸上却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生动和活泼。 她伸手,腕上有一个很浅的疤痕:“还我。” 程及又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白烟,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的手腕:“不还——” 她突然踮脚,把唇压在他的唇上,含住了那口呛人的烟,很短暂地碰触之后,她重新站好:“我的。” 她呆板木讷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心虚、得意,还有羞怯。 程及二十七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倒是第一次被人弄得这么措手不及,他用指腹抹了一下唇,笑得虽不正经,可这语气有几分训人的味道:“小妹妹,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禾苗红着脸跟他对视:“我知道你没有女朋友。” “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女伴?” 知道。 她看见过好几次,他搂着女孩子进纹身店,而且每次的人都不一样。 她不回答,只是朝他迈出了脚。 程及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彻底收了:“你还小,离人渣远点。”他又退了一步。 “你不是人渣。”林禾苗仰着头,目光专注。 “我是。” “你不是。” 如果他是,他就不会后退。 “林禾苗,”他说,“好好读书。” 他带着她的烟走了,可没走远,站在不远处的石拱桥上。 林禾苗蹲在池塘边上,呆呆地看着水面,良久之后,她慢慢踏出了一只脚,往水里伸。 程及立刻往桥下走。 她突然收回了脚。 他也跟着收住了脚。 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多次,直到她转身走了,程及才从石拱桥上下来,继续抽那根呛喉的烟。十八岁,花样的年纪,怎么能轻生呢。 一根烟结束,他找了个路人问路:“请问林聪家怎么走?” 林聪是昨晚目睹戎黎伤人的混混之一。 ------题外话------ ** 顾总:戎黎,你看看人家程及的进度。 戎黎:徐檀兮,你看看人家林禾苗的进度。 026:徐檀兮是什么来头 下午两点,程及去了县人民医院。 他在门外敲了三声,才推门进去:“杜先生?” 杜权昨晚刚做完手术,这会儿麻药过了,他躺在病床上,两只手疼得他快晕过去:“你谁啊?” 程及自我介绍:“昨晚跟你通电话的那位。” 昨天晚上,程及主动联系了杜权,杜权在电话里发了一通火,拒绝和解,并且索赔10万,他还放了话,不赔钱就法院见。 此刻,杜权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用索赔了,我同意和解。” 四十分钟后,县警局。 程及把谈判的结果转述了一下:“杜权不仅同意了和解,还向警方招认了,说昨晚是他磕了药,调戏徐檀兮在前,拔刀斗殴在后,还说你是路见不平正当防卫,而且那四个混混也都附议。” 戎黎听着,没接话,眼皮耷拉,有点无精打采,很明显是没睡好。 “这几个家伙识相,庭审流程都不用走了。”程及当然乐见其成了,给他省了不少事。 戎黎神色淡漠得像个局外人,他窝在椅子上,一只手搭着椅背,修长的腿大喇喇地伸着,坐姿很不讲究,糙得很:“你给钱了?” “没给,杜权昨天晚上还想敲一笔,结果今天就改了口,而且没提任何要求。”程及思忖,“应该是被谁教育了。” 那五个家伙他都去见了,一个比一个乖,一个比一个怂,搞得他都没有机会甩支票了。 他瞧着戎黎:“是徐檀兮对吗?” 如今这世道,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多,尤其是那种成天惹是生非的混混们,不被社会毒打,是不可能学乖从良的。 程及还没来得及动手,那就只能是徐檀兮了。 戎黎嗯了一声。 程及对徐檀兮更加好奇了:“她什么来头你知不知道?”像杜权那种有胆子又有野心的无赖,一般人搞不定。 徐檀兮必定来头不小。 戎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不知道。” 不知道? 戎黎是做情报的,手里握着太多人的秘密,这个职业注定了他得多疑、警觉,得有宁可错杀也不漏杀的果断和狠绝,可现在他却对一个有能力威胁到他的人一无所知,这就很不寻常了。 “戎黎,我发现你对徐檀兮的警惕心放得有点低。” 戎黎不接这个话题:“去帮我问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确切地来说,杜权几人不是被徐檀兮教育的。 时间拨回八小时之前。 天刚亮不久,就有人来敲李银娥家的门了。 “来了来了。” 李银娥开了门,瞅了瞅外边的客人:“你们是?” 一行六人,光看穿着打扮就不像好人,其中有两个大秋天的还露着花臂,有一个两只胳膊都用纱布包着。 “请问徐檀兮小姐在吗?” 问话的是几人当中看上去最年长的那个,他穿着西装三件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相很凶,身材魁梧。 昨晚上李银娥歇得早,没瞧见巷子里的热闹,不认得胳膊包成了粽子的杜权,就是觉得这几人像混混,心里头犯怵:“小徐,有人找。” 徐檀兮应了一声,从屋里出来,她看了一眼登门的客人,回头对李银娥说:“李婶,我忘关火了,你能去帮我关一下吗?” 李银娥说行,边走边嘱咐:“有事喊我。” “好。” 等把人支开了,徐檀兮才正色问道:“几位不请自来,是为了昨晚的事吧?” 除了杜权和他的四个弟兄之外,还有张生面孔,他五十出头,穿着西服:“你们都哑巴了?”他大喝一声,“还不赶紧道歉!” 这人,应该就是祥云镇的混混头子。 杜权扑通一下就跪地了,声泪俱下地道歉:“对不起徐小姐,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你,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另外四个也跟着纷纷道歉,惹得路过的村民频频注视。 混混头子语气很恭敬:“徐小姐,这几个人平时经常在我手底下干活,是我管教不严,惯的他们这么胡作非为,我今天来就是想代他们几个道个歉,昨晚的事是他们犯浑,您如果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要是还不解气,我就把人交给您,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徐檀兮没有迈过门槛,隔着距离站在院子里,她神色自若,不卑不亢:“让警察处置吧,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混混头子哈腰保证:“您放心,一定让您满意。” “还有,”她眸光轻转,望向了杜权,嗓音依旧轻声轻气,神色却不怒而威,“昨天伤你的那位,是我男朋友。” 言外之意很明显了。 杜权立马承诺:“我待会儿就去警局说清楚,一定让他们把人放出来。” 徐檀兮:“有劳了。” 混混头子腰弯得更低了,双手递上名片:“徐小姐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行了。” 徐檀兮接过:“不送。” 话落之后,她关上院门,走到桂花树下,拨了一通电话。 “小舅。”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缓:“怎么这么早打过来?” 不用见其人,只闻其声也能知晓一二,这是个极其温和耐心的人。 徐檀兮坐在竹席上:“向你道谢啊。” 温时遇问她:“事情解决了?” “嗯,解决了。” 他其实也没过问是什么事,昨夜里接到她的电话之后,他就差人去打点了,她是什么性子他最了解,她若不说,也就没有必要再问。 他那边有戏曲的声音:“早饭吃了吗?” “还没有。” “那你先吃饭。” “好。” 徐檀兮刚要挂,温时遇喊她:“杳杳。” “嗯?” 他略有迟疑,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叮嘱:“早点回来,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徐檀兮回:“我尽量。” 温时遇没再说什么,等她先挂电话。 他这个人,耐心好得过分,从来不会先挂别人的电话,这一点,徐檀兮很像他。 花房的一角放了一把白色的柜子,留声机开着,在唱《霸王别姬》。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山河破,英雄四路起干戈,宽心饮酒宝帐坐……” “宝力。” 年轻男士听闻声音,走进花房:“温先生,您叫我。” 蹲在地上修剪花枝的男人缓缓起身,他身穿长衫,面如冠玉:“是谁动了我的花?” 君子如兰,温润端方,乃温时遇。 ------题外话------ ** 这周红豆给杳杳哈,争一下角色榜 027:戎黎的迷惑行为 他身穿长衫,面如冠玉:“这盆君子兰,可有人动过?” 君子如兰,温润端方,乃温时遇。 柯宝力回话:“昨天徐檀灵小姐来过。” 地上有松土,几瓣残花落在旁边,这盆花应该被动过了。 温时遇取过毛巾擦手,拂了拂长衫,走到木柜前,关了还未唱完的戏:“把那盆花扔了。” “是,先生。” 翌日,晚上八点。 “戎先生,”刑警把签字文件递过去,“在这签个字就可以了。” 戎黎从桌上捡了支笔,名字签得很潦草。 刑警把先前扣下来的手机、钱包、烟盒还给他。 没有打火机,不知道落哪儿了。戎黎拿了他的东西,掏了根烟出来,目光随意往后一瞥。 杜权的那四个“兄弟”就坐在后面,是来录口供的,排排坐的四人被戎黎扫过去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把手往后背藏。 能不怕吗?瞧瞧杜权的手,一只手骨头断了,一只手掌心穿孔了。 这四人分别姓林、楚、王、方,我们就暂且亲切地称呼他们为林甲(林聪)、楚乙、王丙、方丁吧。 戎黎朝他们走过去。 林甲的求生欲空前爆发,大着嗓门来了一句祝词:“祝您和您女朋友百年好合!”放过小弟吧。 戎黎站住了。 楚乙立马有样学样:“祝你们举案齐眉!”放过小弟吧。 王丙也一脸忠肝义胆的表情:“祝你们早生贵子!”放过小弟吧。 方丁:“……”糟糕,没词儿了,他脸都绿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挤了个吉祥话出来,“祝你们三、三年抱俩?”放过小弟吧。 戎黎夹着香烟在唇上点了一下:“借个火。” 四只:“……” 吓死哥了。 楚乙赶紧摸摸口袋,掏出打火机,双手奉上。 戎黎点了个烟,把打火机放在桌子上,叼着烟走了。 王丙深呼吸:“吓尿老子了。” 这个点,已经没有跑祥云镇的客运了,戎黎在警局门口等了十多分钟,也没等来一辆出租,路灯太暗,他不想跌跌撞撞,就给程及打了通电话:“我出来了,你来接我。” 程及不知道他夜盲,程及以为他是色盲,他怎么能随意让别人知道呢,这可是他的死穴。 不过徐檀兮好像知道了,她家外面的灯笼亮得过分。 程及这会儿在夜店,那边很吵:“你说什么,太吵了,听不清。” 戎黎蹲警局门口,悠然自得地抽着烟:“我说你狗。” 程及喝着酒,蹦着迪:“哦,那你自己走回去吧。” 他挂了。 戎黎把烟掐了,远距离投进垃圾桶,收了手机往前迈了一大步,正好前面是台阶,他一步踩空,踉踉跄跄地撞在了垃圾桶上。 咣的一声,特别响。 立马就有热心市民过来询问:“先生,需要帮忙吗?” 热心市民以为他瞎。 戎黎踹翻了垃圾桶:“不需要。” 热心市民:“……” 叮。 手机响了,是程及发了微信过来:【原地等着,我找了个人去接你】 戎黎靠着路灯杆,百无聊赖地等着。 不到十分钟,程及那辆红色超跑就开来了,主驾驶的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头发挑染了紫色的年轻女孩,她打量打量戎黎:“帅哥,是姓戎吗?” 戎黎点了个头。 女孩叫罗绯,是县里一家酒吧的调酒师,穿着打扮很时尚,九分裤搭短靴,西装外套里的背心超短,露着一截有纹身的小蛮腰,她长得不算绝顶漂亮,但很有辨识度,很飒爽:“程及让我来接你,上车吧。” 戎黎走到主驾驶那边:“你家住附近?” 罗绯撩了撩长发,口红色号是斩男色:“对啊,我县里的。”不然哪会来得这么快。 她毫不忸怩地盯着戎黎瞧,长相很乖,可眼神一看就很野,是她喜欢的款。 戎黎打开车门,很顺其自然地隔开了两人的距离:“车我开回去,你家近,就不送你了。”他掏出一张一百的,放在车前盖上,“这里打不到车,要去前面的十字路口。” 罗绯:“……” 对女士不绅士,但也不无礼,让人心塞,可气不起来,说实话,他有点欲,勾得人心痒。 罗绯耸肩笑了笑:“那行吧。”她笑得风情万种,“能给个微信吗?” “不好意思,不能。” “……” 戎黎上车,一只手伸出车窗:“车钥匙。” 他手指的骨相很美,骨节细长,却不是那种纤纤无力的感觉,相反,很有力量感,如果再染点红色,会更有禁忌的危险感。 行吧,高岭之花,没法摘。 罗绯把车钥匙扔给他,顺手拿了钱,她倒退着走,一路看着主驾驶里的戎黎,亲了亲纸钞,抛了个媚眼:“你很酷哦,小哥哥。” 戎黎脚踩油门,走了。 罗绯给程及发了条语音:“把你朋友的微信给我。” 程及回:“别想了,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女人的脑回路永远都很奇特:“哦,你的男人是吧,那成,不跟你抢。” 程及:“……” 路上没什么车,路灯不够亮,月色朦胧,是弯弯的一轮杏色,落在戎黎眼里却是昏昏暗暗的,像遮了一层半透明的白纱,他开了有一百来米,就把车靠边停了,下车,随便逮了个路人。 “你会开车吗?”戎黎问被他拦下来的路人。 路人姓管,就亲切地称呼他为管路人吧,管路人一脸懵逼:“啊?” 戎黎一句废话都没有:“可以按时间付费。” 管路人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人模人样的男人:“你你你想干嘛?我我我是直的!” “……” 戎黎深吸了一口气:“我是问你做不做代驾?”他不能开车,他夜盲。 管路人觉得该男子行迹太可疑了,并且身上有罪犯气质,所以他果断拒绝:“我出来散步的,不是代驾。” 长这么俊,要骗就骗女孩子去啊。 戎黎不解释,靠着车,用指关节敲了敲车前盖:“会开吗?” 管路人站远点,保持一级戒备状态:“会啊。” 戎黎简明扼要,直接报价:“一个小时一千,不满一小时按一小时算。” 一千? 这是拿钱砸人啊! 在金钱面前,怂和防范心都不值一提,管路人双手递出:“先生,车钥匙给我,我小管将全程为您服务。” 戎黎坐后面,上了车就开始打游戏,以他手机的电量,正常人应该只能打一把游戏,但他打了三把。 其实随便苟一苟也不会死得这么快,听枪声都听得出来,这是一个热爱游戏、十分菜、但却十分钢的网瘾青年。 管路人问这位出手十分阔绰的网瘾青年:“先生,需要游戏代打吗?价钱好商量。” 戎黎抬头,与管路人在后视镜里目光相撞。 “不需要。” 管路人被那个眼神吓得手一抖,方向盘差点打滑。 第四把中途,戎黎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合上眼睛,闭目养神:“把车开到花桥街。” 九点,屋外有人敲门,徐檀兮把温好的牛奶端给戎关关,这才去开门。 院门打开,风卷进来,桂花微雨被吹得漫天飘。 是戎黎回来了。 “我来接关关。” ------题外话------ *** 上一章“是谁动了我的花?”修改成了“这盆君子兰,可有人动过?” 戎黎:“会开车吗?” 徐檀兮:“会。” 戎黎:“你教我。” 顾总:“你品,你细品!” 顾总:“戎黎,汝甚骚!” 028:你会娶老婆吗 “我来接关关。” 他眼下有灰影,看上去很疲惫。 徐檀兮声音放得很轻:“关关在楼上,我去叫他。” 戎黎没有进屋,站大门口等着。 深秋的风有几分刺骨,桂花的时节快过了,花絮与叶子落了一整个院子,徐檀兮脚下踏着花,回过头去,看着戎黎。 “外面天冷,我刚煮了热茶,先生,进来喝杯茶吧。” 戎黎默不作声地站了会儿,跟着进屋了。 徐檀兮先斟了一杯茶给他,又端来一盘糕点:“你坐一会儿,我上去给关关收拾一下。” 戎黎说:“麻烦了。” 徐檀兮上楼了,戎黎在堂屋里等,茶水并不烫,香气很淡,是桂花茶,倒也应景。他尝了一口,不太能尝得出滋味,比起茶,他更懂酒。 盘子里的糕点他没动,只是看了几眼。 没多久戎关关就飞奔下来了,圆润得像颗球:“哥哥~”他开心得声音都飘了。 “东西都收好了吗?”戎黎问徐檀兮。 戎关关抢着说:“收好了。” 戎黎把杯子里的茶喝完:“我带他回去了。” 戎关关才在这里住了一天,行李就有一大包了,光是儿童霜徐檀兮就给他买了好几瓶。 她把帆布袋递给戎黎:“那日晚上,谢谢。” 戎黎接过东西:“没什么好谢的,那几个人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你打人,你善后,我们两清了。” 又是两清。 他似乎很喜欢同人划清界限,像只不合群的狮子,圈了一块领地,盖上一个笼子,自己不出来,也不准任何人进去。 徐檀兮走神了,她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撬掉他的笼子。 戎黎把包给了戎关关:“自己的东西自己提。” 戎关关用两只手抱住:“徐姐姐,我回去了。” 她说:“明天见。” 戎关关抱着行李跟哥哥回家了。 进了院子,戎黎问:“你这衣服哪来的?” 戎关关身上穿了件粉色的卫衣,他是一件粉色衣服都没有的,戎黎不可能给他买粉色。戎黎自己的衣服基本只有黑灰白,他给戎关关买也一样,永远的黑灰白,有时候为了省事,同一个款式他能买一打。 可能粉色显胖吧,戎黎觉得他更圆了。 圆滚滚的戎关关放下他的行李:“是徐姐姐给我买的。”他还原地转了个圈,“徐姐姐人可好了,给我买衣服,给我做饭,给我洗澡,还给我讲三只小猪的故事。”还有还有,“徐姐姐还会弹古筝,会做绿豆糕,可厉害了!” 戎黎去拿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戎关关跟在他后面,使劲儿往前伸胳膊:“哥哥你看,我袖子上有一只猪,是徐姐姐绣上去的,你看你看,可爱吧?”他眨巴眨巴眼:快夸夸呀! 戎黎把外套脱了,扔在木质的老沙发上:“你洗漱了吗?” “洗了。”还擦了宝宝霜!香!不!香! “洗了就去睡。” 本来还想让哥哥闻闻宝宝霜的戎关关:“哦。”他刚走到门口—— “戎关关。” 戎关关立马扭头:“嗯?干嘛呀?” 戎黎从帆布袋里拎出来袋东西:“这是什么?” “是泡脚的中药,徐姐姐给的。” 应该有十几贴药,占了戎关关行李一半的位置,药包上面还放了一张纸,纸上面写道:“大火煎沸,改小火,三十分钟后兑热水使用。”后面还有一句话,“外用驱寒,不治本。” 是徐檀兮的字,她写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字如其人:笔锋温和,秀雅端正。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写毛笔字,信纸的右下角还有一朵黑色墨水描摹的花。 戎黎把纸折好,扔回袋子里:“戎关关,你困不困?” 戎关关很精神:“不困。” 戎黎去拿了张卡,往他兜里一揣:“去帮我跑个腿。” 弟弟是干什么用的? 当然是用来打和使唤的。 “徐姐姐。” “徐姐姐。” 徐檀兮听见外面的声音,放下绣绷去开门:“怎么回来了?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戎关关进屋:“没有落东西。”他把卡从兜里掏出来,“这是哥哥让我给你的,他说是药钱,还有我上次烫伤的医药费,都一起结,密码是六个0。” 徐檀兮收好卡:“你在这等一下。”她去把桌子上的糕点打包好,还放了一盒榛果巧克力进去,半蹲下,递给戎关关,“给你带回家吃。” 戎关关笑出了一脸奇奇怪怪的褶子:“谢谢。” “我送你回去。” “好。”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出去,一开门,还来不及看铺天盖地的夜色,就先看见了走廊外的戎黎。 他先的开口:“我怕又有流氓路过,不放心,过来接他。” 徐檀兮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走了。”戎黎先走。 戎关关跑着跟上去。 徐檀兮站在门口,目送那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大的那只穿着很薄的黑色卫衣,手揣在兜里,拖着慢慢悠悠的脚步,晃晃荡荡地往家里走,他没打灯,脚步像踩在云上,偶尔踩个水坑,偶尔踢了石子。 小的那只腿很短,身体很胖,像只企鹅。 “哥哥。” 戎黎没搭理,看了一眼戎关关手里拎的吃食。 空气里有一股牛奶味,还有一股戎黎很陌生的香味,徐檀兮这才养了一天,戎关关就变了个样。 戎关关话是真的多,语言天赋又好,操着奶声奶气的一口童音说着让人大跌眼镜的话:“你以后会娶老婆吗?” 这是该四岁孩子问的吗? 戎黎:“不娶。” 戎关关很一本正经:“那你是不是要娶一个老公啊?” 徐檀兮不可能跟他说这些。 戎黎推开院门,单手把戎关关拎进去:“谁跟你说的这些?” “村里的婶婶们说的,她们说大东爷爷家的二儿子带了一个老公回村,说不娶老婆的可能是外面有老公了。”戎关关一脸的好奇,“哥哥,你外面有老公吗?” 戎黎有点烦躁:“小孩子不要问这些。” “好吧。” 安静了十秒。 戎关关捂住嘴,缩头缩脑、悄咪咪地用气声问:“你有吗?” 戎黎推开楼下房门,一脚把他踹进去,倒没用力:“没有。” 戎关关脑袋从门缝里钻出来:“那你娶徐姐姐吧。” 戎黎把他脑袋摁进去:“再啰里啰嗦,我就把你的嘴封起来。” 被徐檀兮宠了一天,戎关关也有脾气了,他居然哼了一声,还甩给戎黎一个后脑勺。 ------题外话------ *** 戎关关:“哥哥,你以后会娶老婆吗?” 戎黎:“不娶。” 顾总:“娶了你就是狗子!” 后来—— 戎黎:“汪!” 029:最懂戎黎的徐檀兮 又到周末了,戎关关不用上幼儿园。 这小镇的村里啊,坏事能传千里,平时务务农、采采茶的妇人们得了空就喜欢唠唠别人家的那点事。 “那天要不是被人看见了,戎黎指不定就要杀人了。”王月兰站在戎金琦家屋檐下,和几个村妇绘声绘色地说着那日晚上的事,“你们是没瞧见,他都拿刀捅人了,地上全是血。” 戎金琦的媳妇邹进喜说:“对方不是小混混吗?听说是想非礼银娥家的租客。” 王月兰接话:“就算是混混,那也不能下手那么重啊。我就说戎黎像他爸吧,看看他那脾气,动不动就动手,我看呐,早晚得出人命。” 祥云镇最主要的产业是茶叶,村里的妇人大多是采茶女,除了务农就是采茶,没怎么见过外面的大世面,更别说见血了,妇人们胆子小,听王月兰这么一说,都很惶惶不安。 “那以后拿快递怎么办?我都不敢去他店里了。” 王月兰嗓门洪亮:“可千万别一个人去,多危险啊,谁知道戎黎会不会突然发狂。” 她刚说完,脆生生的小奶音就吼过来了:“你们不要再说我哥哥了!” 是戎关关跳皮筋回来了。 他都听到了,要气死了:“警察叔叔都没有说我哥哥不对,你们是警察吗?你们凭什么说我哥哥!” 王月兰瞥了一眼,阴阳怪气地说:“谁教出来的啊,这么伶牙俐齿。” 戎关关还不是很懂大人们话里的褒贬,可他听得出来语气好歹,这个婶婶好讨厌,他不要忍了,凶巴巴地说:“以后你再说我哥哥的坏话,我就打你儿子!” 王月兰顿时火冒三丈,冲过去:“你这死孩子!” 刚把车停好的何华英正好瞅见这一幕,立马拍了车喇叭:“你骂谁呢?!”她瞪着王月兰就下车了。 “二姑姑。” 戎关关过去车那边。 何华英把他抱起来,怼着王月兰说:“你几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四岁孩子对骂,老脸要不要啊?” 在外人面前还想要老脸的王月兰这才闭上嘴,村前村后的,大伙儿都认得,脸还是得要。 何华英抱着戎关关回家去了,临走还给了王月兰一个死亡凝视。 深秋的白昼很短,不到六点,夕阳就缓缓西落了。 戎黎六点多才回来,一进门,戎关关就跑过来说:“哥哥,我二姑姑来了。” 戎关关看上去无精打采。 戎黎进屋:“什么时候过来的?” 何华英是一个人来的:“刚来没一会儿。” 戎黎去倒了杯水:“戎关关,你先回房间。” 戎关关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回屋去,他垂头丧气,背影很悲伤。 等戎关关关上了房门,何华英才说正事:“领养的事你跟关关说了吗?” “他知道。” 那个孩子很会察言观色。 “我等会儿先帮他收拾行李,明天下班后再过来接他。”何华英是大专毕业,在县里的一家旅行社工作,她买了车,不住镇里。 戎黎长话短说:“我还有个要求。” “你说。” “不要让何家人单独见他,尤其是令堂。” 何家人不待见苏敏,觉得是她克死了何家的儿子,连带着也不喜欢戎关关,尤其是那位迷信封建的老太太。 何华英没多思虑,先应下:“这个我会注意。” 戎黎纠正:“是必须做到。” 何华英思索了一番,答应:“行,我保证。” 保证? 戎黎可不信什么保证,他见过太多善变、阴险、自私的人性,与其信别人,还不如用手段。 他在桌上放了一张卡:“密码是关关的生日。” 卡里有三十万,是苏敏留下的钱。 何华英的丈夫是个高中老师,家境不错,她推拒:“钱就不用了。” “不是给你的,这个钱你只能花在关关身上。”不是拜托的口吻,也不是谈判,他是在警告,语气虽淡,话可不好听,“以后我还会定期给抚养费,但前提是关关在你们家不可以受任何委屈,只要他向我告了一次状,我就会带他回来,当然,钱你们也得一分不少的吐回来。” 其他的就不用说了,他前几天刚把人的手穿了个洞,他这人脾气怎么样,就摆在那里。 “这你可以放心,关关是我亲侄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何华英表态,“你要是真不放心,我可以隔断时间就带他来见你一次。” 戎黎嗯了声,没有再说别的。 “那我去帮关关收拾行李了。” 谈完,何华英就去了戎关关的房间,刚问了一句“关关的玩具要不要带去二姑姑家”,戎关关就出去了。 “哥哥,”他跑去问戎黎,“我可不可以不去二姑姑家?” 戎黎说:“不可以。” 戎关关眼睛一红,瘪瘪嘴,吸吸鼻子:“臭哥哥,我讨厌你!” 嚎完他就跑了。 别人家都在吃晚饭,巷子里也没人,只有狗,戎关关找了个犄角旮旯,蹲下就哭。 “呜呜呜……” 狗子:“汪!” “呜呜呜…… 狗子:“汪!” 戎关关抹了一把金豆子,捡了块很小的石头砸狗:“不许叫!” 毫无感情的狗子叫得更兴奋了:“嗷嗷嗷!” 本来戎关关还只是小声抽噎,被狗吼了一顿,他就放声大哭了:“啊啊啊啊啊啊……” 巷子里有人来了。 “关关。” 是徐檀兮提着手工的灯笼走过来了。 戎关关肩膀一抖一抖的,哭花了脸,可怜巴巴的:“徐姐姐。” 徐檀兮把灯笼放下,拂着裙子蹲在他旁边:“怎么哭了?”她拿出帕子,替他擦眼泪,“不哭了,告诉徐姐姐,是谁欺负你了?” 她越温柔,戎关关就越委屈,很伤心地说:“我哥哥是坏蛋,他不要我了呜呜呜……” 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似的滚下来,到底是个年幼的孩子,害怕无助的时候,只能用哭表达。 徐檀兮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是这样的。”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停了,没有风,只有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又很有力量,“哥哥他不会做饭,不会给关关洗澡,也不会给关关讲三只小猪故事,他只是怕照顾不好关关,所以才让关关去更好的人家。” 戎关关擦着眼睛抽噎:“我可以吃外卖,可以不洗澡,不听故事呜呜呜……” 徐檀兮单膝弯下,右边膝盖落在了青石板上,裙摆脏了,她抱住了戎关关:“可是哥哥希望我们关关过得更好啊。” 戎关关趴在她肩上:“我刚刚骂哥哥了……” 他抱着她,嚎啕大哭。 ------题外话------ *** 徐檀兮:“戎黎,你喜欢小孩吗?” 戎黎:“不喜欢,但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现在就给你。” 徐檀兮:“……” *** 推荐我好友的书:《大佬今天催婚了吗》作者:好酷一只猪 传言首富边鹤性情暴躁冷漠,他有个致命弱点——狂躁症,动他的药等于要他的命。 后来…他们听说边鹤又多了一个致命弱点,是个女人。 面对表白,边鹤退避三舍,红着眼说:“我有病,会杀人,你别靠近我。” 梁舒亲亲他眼睛:“那我做你的药,好不好?” (梁舒是边鹤先生的不可抗拒,越抗拒,越上瘾) 030:徐檀兮,你这样能赚到钱? 入夜,天渐凉。 灯笼下映了个人影,他手里拿着烟,很久没动,轻风拂来,吹散了长长的一截烟灰。 是戎黎,不知何时来的。 他在夜色里站着,安静地看着远处一大一小的那双人影,等哭声停了,他才掉头回去,然后狗就又开始吠了。 十多分钟后,戎关关回了家,他眼睛已经哭肿了,但回来之后,他就不哭不闹,自己去洗了脸,自己爬床上睡觉。 直到第二天傍晚,何华英和丈夫过来,戎关关才忍不住,坐在沙发上掉金豆子。 戎黎坐另一头:“别哭了。” “哥哥,你以后吃饭不要把菜里的胡萝卜挑出来了,徐姐姐说胡萝卜对眼睛好。” 戎关关只说了这个,之后就不说话了,自己揪着袖子给自己擦眼泪。 何华英收拾完东西,问丈夫齐浩:“后备箱里放得下吗?” “放得下,还有没有要带东西?” “没有了。”何华英把手里的旅行包给丈夫,过去把戎关关抱起来:“关关,跟哥哥再见。” 戎关关趴在何华英肩上,也不抬头,闷闷地说:“哥哥再见。” “那我们走了。” 戎黎没送。 何华英把戎关关抱到车里,一边给他系安全带,一边问他:“待会儿我们去外面吃,关关想吃什么?” 戎关关垂头丧气:“都可以。” “那我们吃肯德基好不好?” “好。” 等何华英给戎关关系好了安全带,齐浩才发动车子,刚掉完方向,车窗被人敲响了。 何华英把车窗摇下来,见是戎黎,问:“怎么了,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戎黎说:“我反悔了。” 心理医生曾经说过,他的共情能力基本为零,不会对任何人的遭遇产生怜悯,戎关关是第一个例外。 戎黎自己也分不清他是心软了,还是把戎关关当成小阿黎了。 他说:“不送你那了,我带着他。” 何华英一时没反应过来。 戎关关就已经像条泥鳅一样从安全带里钻出来了,他朝戎黎张开了手,要哭得紧:“哥哥,抱。” 戎黎把车门拉开:“你没长腿吗,自己下来。” 本来感动得要哭现在瞬间不想哭的戎关关:“那好吧。”他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下去了。 “你先进屋。” “好的,哥哥。” 戎关关一蹦一跳地进屋去了,眼睛还肿着,嘴上已经开始哼歌了。 何华英下车,脸色有些严肃:“戎黎,你想好了吗?确定要带着关关?” “没什么要想的,我乐意就行。” “那以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伴侣会不会介意关关的存在。” 正常人家哪有会不介意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女孩子自己不介意,她的父母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嫁到人家家里,没大人帮衬也就算了,还要养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 “介意就不要当我的伴侣。”戎黎轻飘飘地说,无关紧要似的。 说完—— 不对。 他改口:“我不会有伴侣。” 何华英只是笑笑,也不反驳他:“这样也好,我看得出来关关很想跟你住,那就先让他住着吧,要是以后你不方便再带着他了,我到时再来接他。”她把戎黎给的银行卡归还,“这个钱还是你代管吧。” 戎黎拒绝三十万的语气淡得像在拒绝一颗白菜:“不用了,我有。” “你有钱那也是你的呀,这个钱不一样,这是关关他妈留给他的。”何华英商量着,“要不你先给关关存着,等他以后需要用钱了,你再给他取出来。” 戎黎没再推辞,收了卡。 何华英夫妻只得了一个女儿,因为身体原因,没办法要第二个孩子,她是真心想领养戎关关,眼下怕是不可能了,她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心里也踏实许多:“以后我会常来看关关的。” 戎黎说:“你也可以带他过去小住。” 何华英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回头对丈夫说:“老齐,把关关的行李放回去,白收拾了。” 戎关关突然从院门后冒出一个脑袋:“二姑姑,二姑丈,我来帮你们。” 何华英失笑,这孩子,不要开心得这么明显哟。 七点左右,何华英同丈夫打道回府了。 徐檀兮看着车子渐行渐远,皱着眉才缓缓松开。 李银娥在屋里喊她:“小徐,门口风大,你赶紧进来啊。” 她拢了拢衣裳:“来了。” 次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一大早,巷子里就传来小孩子欢快的歌声:“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后面没词了,全是哈哈哈,虽然一句都不在调上,但声音清脆,嫩嫩的小奶音听着也让人愉悦。 秋花老太太买油条回来,冲高歌的小家伙笑了笑:“早啊,关关。” 戎关关停下歌唱,笑呵呵地问好:“秋花奶奶早~” 他进屋,去扛了把扫帚来,扫院子门口的落叶,扫得很欢快,撅着屁股一晃一晃的,没扫几下,又唱起来了:“爸爸妈妈去上班,我去幼儿园呐,爸爸妈妈去上班,我去幼儿园……” 唱的什么呀,秋花老太太笑:“哥哥去上班了吗?” 戎关关说:“没有,哥哥去买包子了。” 他扫了好几下也没把叶子扫出门槛,就干脆放下扫帚,蹲下去捡叶子,捡着捡着又唱起来,还是那个调儿,词儿换了:“哥哥哥哥买包子,我去幼儿园呐~” 秋花老太太:“……” 上幼儿园怎么还这么兴奋呢? 老太太问:“关关,你现在就去幼儿园啊?” “不是,等吃了包子再去。”戎关关咯咯咯地笑,憨笑完继续freestyle,“哥哥哥哥买包子,我要吃包子呐~” 秋花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 早上九点半左右,徐檀兮的店里来了客人,是一对母女。 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梳着两个羊角辫:“妈妈,”她指着冷柜里的小蛋糕,“我想要这个。” 女士看上去有些憔悴,不知道是从事什么工作,指甲都被磨得很粗糙,她看了一眼价格,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转头去哄女儿:“不要这个了好不好?妈妈给你买棉花糖。” 小女孩失落地说:“可是没有蛋糕就吹不了蜡烛,吹不了蜡烛就不能许愿了。” 徐檀兮放下手帐本,弯着腰,问那小女孩:“你今天生日吗?” “嗯。” 她把女孩想要的那个蛋糕拿出来:“你是我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又是寿星公,我送你一个小蛋糕吧。” 小女孩不敢要,抬头看大人。 女士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徐檀兮莞尔笑笑:“若是不好意思,下次再来光临吧。” 女士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她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裙子外面是米色的针织开衫,头发很随意地用一支笔松松地挽着。她化了妆,唇点红,眉描黛,淡妆相宜, 她眼睛里似有一潭温润清澈的水,秋水剪瞳,大概就是如此。 女士忙笑着点头:“谢谢啊。”她双手接了那块昂贵的蛋糕,“小喜,快谢谢姐姐。” 女孩一笑,眼睛弯弯的:“谢谢。” “不用谢。” 徐檀兮又从柜子里找了几根蛋糕蜡烛出来,女士还买了些棉花糖,才带着女儿离开。 随后,淡淡的嗓音从门口传来:“你这样能赚到钱吗?” 戎黎进来,随手带上门,因为他个子太高,风铃就落在他头发上,叮叮当当地响,他仰头瞥了一眼,挪开位置。 ------题外话------ *** 关关这溢出屏幕的好心情呐~ 小娇妻们:“能不能别送走关关?” 宠妻的顾总:“好嘞宝贝儿~” 戎关关:“我是你宠妻的工具吗?说不要就不要,说要就要!” 顾总:“嗯,你是。” 戎关关:“……” 031:对徐檀兮特别 徐檀兮见是他,眉眼带笑:“大概赚不到吧。” 戎黎没再过问她的财务状况,把手里拎的袋子放到桌上:“你的快递。” 徐檀兮以内是自己疏忽遗漏了,特意看了下手机:“我没收到短信。” “刚到的,我还没发短信。”戎黎把收件的单子撕下来,“你签个字。” 她把挽在头发上的笔拿下来,低着头在签字,长发披散,刚刚过肩,遮住了她的侧脸。 戎黎看了看笔,又看了看她的后脑勺。 “签好了。”徐檀兮把签了字的单子递给他。 他接过,带着单子上了楼。 程及正搁二楼的门口等着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和楼下那位是什么关系?” 戎黎路过他,往沙发上一趟,眼里像笼了一重江南烟雨,让人瞧不真切,他简明扼要,说:“没关系。” “是吗?”程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果然没见过世面,居然都没瞧见过戎六爷主动和没关系的人说话。” 戎黎抬眼,并不是很明显的双眼皮,弧度内弯,很乖巧的一双眼睛:“你能不能说人话?” 程及说人话:“你就没发现你对徐檀兮有点特别?” 怎么会没发现呢,他的夜盲症就不允许他不发现。戎黎长腿一伸,搭在了一把椅子上,因为没睡饱,神色有点颓废和烦躁:“程及,我的事你少操心。” 他都点名道姓了,有警告的意思。 程及不问也知道,徐檀兮已经是特例了。他拉了把椅子坐下,说正事:“你和之前的下属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有也不会说。 程及当然也不信了,塑料之间谈什么信任,他也不追问:“LYG最近大乱,棠光一年多没露面,下面的人不服傅潮生,想造反。” LYG是锡北国际的一个分部,全称是LYG物流,当然,物流不是主营业务,是障眼法,职业跑腿才是主营业务。 十年前,锡北国际还是帝都的龙头企业,当时,只要是能捞金的行业,锡北国际都有涉猎。也正因如此,锡北国际被上面盯上了,当时掌事的是三爷陆鹰,为了让集团金蝉脱壳,他将锡北国际分成了五个分部,分别为LYG物流(主营职业跑腿)、LYS电子(主营情报)、LYH华娱(主营赌场)、LYN酒店(主营会所和酒吧)、LYD化工(主营地下交易)。 陆鹰死了没多久,这五个分部就不受控了,各自为营,各自发展。到了今天,彼此之间就只剩竞争关系了。 六年前,LYG物流大换血,棠光上位,成了LYG的老总,傅潮生就是她带过来的人。现在棠光不露面,傅潮生掌权,下面的人都蠢蠢欲动,因为傅潮生比较特殊,他有点迟钝痴傻,而且过于年轻,只有十九岁。 戎黎问:“江梨亭呢?” 江梨亭是LYG物流里任务成功率最高的跑腿人,也是最贵的,和程及不相上下。 程及回:“不知道。” “不知道?”戎黎不太了解他们内部的事,“你没摸清楚他的底细?” “我在LYG物流干了这么多年,有两个人我从来没打过照面,一个是江梨亭,一个是棠光,江梨亭神出鬼没,棠光事事都让傅潮生出面。”程及说正经的,“你帮我查查,我总觉得这两人有点什么。” 戎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你找我没用,你得找何冀北。” 他‘死’后,何冀北接管了LYS电子,明面上是做电子产品,实际是贩卖情报和秘密。 “何冀北也自顾不暇。”程及说,“你是‘死’了,可那些情报和秘密又没带进棺材,何冀北接了你的位子之后就没安生过一天。” 戎黎已经退了,不想插手这些事:“你查棠光干嘛?想坐她的位子?” 见过棠光的人很少,而那部分人也只知道她的性别。一个女人能坐到那个位子,可想而知,她一定是个狠角儿。 “要坐棠光的位子,那得踩着傅潮生的尸体过去,我暂时还没那个打算,就是探探底,给自己留张牌。” 戎黎还是那句:“找何冀北。” 果然是塑料啊。 程及不想跟这个“塑料”浪费口水了,换了个话题:“戎关关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戎黎是无关痛痒的语气:“我钱多。” “这跟钱有什么关系?” 他正儿八经的,说得挺像那么回事:“我那么多钱,要是哪天死了,总得有个人来继承吧。” 这理由…… 程及无话可说。 戎黎不想说话,拿出手机打游戏。他今天运气不好,总捡不到枪,一发子弹都没打就死了,太没劲,他起身,回店里。 一楼冷冷清清的,也没客人。 戎黎走到楼下,见徐檀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绣什么,他快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了,敲了敲冷柜:“徐檀兮。” 她抬头:“嗯?” 稍微愣了一下之后,她惊慌地把绣绷收进了抽屉里。 戎黎只看清了布的颜色,是青色的。他指着后面的散装货架:“这些糖里头,哪个最甜?” 徐檀兮过去,挑了一颗白色的奶糖:“这个很甜,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试了,就这个。” 他扯了个塑料袋,抓了一把糖放进去,再抓了一把,掂了掂袋子,又抓了一把放进去,然后把袋口封好,递给徐檀兮过称。 总共一斤多。 “多少钱?” 徐檀兮把他之前给她的那张卡拿出来:“不用付钱了,上次的药钱你给多了,从这个卡里扣。”隔了五秒,“戎关关喜欢甜的。” 那张卡里有十万多,差不多能买下她的小店。 戎黎没说什么,提着袋子走了。 下午,徐檀兮去戎黎店里寄了一回快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凶残的名声传出去了,一整个下午便利店里也没来几个客人。 不到五点,戎黎就去接戎关关了。 这么早放学,戎关关当然很高兴,一蹦一跳的:“哥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奶糖。”徐檀兮店里的袋子太粉嫩,戎黎在袋子外面又套了个黑色袋子。 戎关关一听是吃的,两眼放光:“是给我买的吗?” 当然不是。 戎关关已经蛀了一颗牙,要戒糖。 戎黎把袋子扔给他:“嗯。” 戎关关高高兴兴地打开,往里面一瞅,眉毛立马皱成两条毛毛虫:“为什么只有两颗?” 戎黎面不改色:“卖光了,只剩了两颗。” 只有幼儿园文凭的戎关关坚信不疑:“哦。”他给戎黎一颗,“哥哥,给你。” “自己吃吧。” “好的。”戎关关好感动,“哥哥你对我真好。” ------题外话------ *** 戎关关:“哥哥,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戎黎:“想去你二姑姑家?” 戎关关:“哥哥最棒,哥哥最帅,哥哥最牛批!” *** 这章的信息量很大,我给你们捋一下,锡北国际分家之后,变成了五个分部: LYG物流(做职业跑腿):棠光(首领),傅潮生(棠光左膀右臂),江梨亭(业内第一职业跑腿人),程及(业内并列第一) LYS电子(做情报和秘密):戎黎(前首领),何冀北(现首领) LYH华娱(赌场),LYN酒店(会所和酒吧),LYD化工(地下非法交易) 你们有个印象就行,后面这些还会详写。 032:集合cp撒糖 “好的。”戎关关好感动,“哥哥你对我真好。” 人行道上偶尔有电动车路过,戎黎拉着戎关关的帽子,把他拎到里侧:“晚上想吃什么?” 戎关关开心地剥着糖纸:“清炒胡萝卜。” 戎黎拿出手机,点外卖。 戎关关嘴里塞了一整块软糖,右边腮帮子鼓鼓的,他饱含期待地问:“哥哥,你点胡萝卜了吗?” “没有。” 戎关关有小脾气了:“那你干嘛要问我?” 戎黎拖着调调,懒洋洋的:“我闲啊。” “……” 好气! 戎关关小小地哼唧了一声。 沿着花桥街走到头,右拐,再走个百来米就是竹峦戎村,一进巷子里,戎关关就听到有人在叫他。 “关关。” 戎关关握着两个拳头,放在眼睛上当望远镜,仔细一瞧,是他奶奶——何家老太太翟氏,旁边还有一个人,是他二伯伯——何华军。 “奶奶,二伯伯。” 戎关关探出脑袋去叫人,半个身子还藏在戎黎身后。 翟氏手上戴了金镯子,体型有点胖,五官扁平,很显富态,她打量打量:“哟,长高了不少呢。” 她把手伸过去,要摸戎关关的头。 戎黎往前走了一步,挡住她:“有什么事?” 翟氏不满地用眼尾扫了戎黎一眼,说:“我来领关关回去。” 戎黎语气淡淡:“回哪?” “当然是何家。”翟氏说得理直气壮,“关关是我何家的孙子,怎么能一直留在你们家?” 当年苏敏和何华磊是定了亲的,只是还没有过门,苏敏未婚先孕,何华磊在工地上出了事,翟氏转头就不认这门亲了,说苏敏克夫,说她肚子里的孽种克父。 孙子? 真是稀奇了,以前她都是扫把星扫把星地叫。 院门没上锁,戎黎敲了敲门上面的铺首:“戎关关,你先进屋。” 戎关关看了看大人们的眼色,默不作声地回屋了。 戎黎把门关上:“你们是来争抚养权的?” 翟氏把左边耳朵往前侧了侧:“抚……抚什么权?”她听不懂这新词儿。 何华军上前帮腔,他体格健壮,中气十足:“什么争不争的,关关本来就是我们何家人。” 戎黎脸上就是一副什么都跟他没关系的表情:“除了抚养权,你们还想要什么?” 翟氏嘴快,冲口而出:“关关他妈留下的钱也要给我们何家,那是关关的抚养费。” 果然,是冲着钱来的。 戎黎轻描淡写的,回了两个字:“不给。”说完,他推开门,进去,再摔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何家母子被门摔了一脸风,在外面大吼大叫。 “哥哥。” 戎黎眼神阴了:“把耳朵捂上。” “哦。” *** 五点半,徐檀兮收拾收拾,准备关店回家,这时,有人进来了。 是个女孩子:“你好。” 徐檀兮回:“你好。” 徐檀兮见过这个女孩子,她来找过程及。 她走进来,和上次一样,说:“我来找程及。” “程先生在二楼。” “谢谢。” 她道完谢,上了楼。 楼上,程及听见声音,抬头望向了门口:“放学了?” “嗯。”林禾苗穿着中规中矩的校服套装,拉链拉到了领口,除了脸和手,一寸皮肤都不露在外面。 程及正在手画纹身图案,他笔没停,继续画:“来我这干嘛?” 林禾苗表情木讷:“你明天有空吗?” 程及回了句渣男的标准答案:“那要看谁找我咯。” 真是渣得清清楚楚,渣得堂堂正正。 林禾苗是老实人,又内向,不会玩骚套路,老实巴交地说:“我找你。” “那没空。”程及把态度撂得你明明白白的,“我不跟高中生玩。” 林禾苗没听见似的,她一板一眼,自顾自地说:“明天学校开家长会,你可以来吗?” 程及好笑:“家长会找家长啊,找我干嘛?” 她解释:“我想去帝都参加物理交流会,需要家长去学校签出行同意书。” 这次物理交流会的主题是用物理建模测算行星的公转速度,她对行星很感兴趣,想去交流会。 程及还是那句:“找你家长。” 找家长,那就是一顿打。林禾苗说:“要是他们知道了,不会让我去。” 程及画不下去了,把笔放下:“那你找我干嘛?我又不是你家长。” 林禾苗把脑袋垂下去,左手抓着书包的背带,声音像蚊子叫:“你亲过我了,要负责。” 她扎个马尾,露在外面的耳朵红了。 程及用笔头敲了敲桌子,笑得像个浪荡公子:“谁亲的谁啊,小妹妹。” 林禾苗把头抬起来,眼神呆板、羞涩、纯真:“家长会明天上午十点开始,我会在学校门口等你。” 程及不开玩笑,很正经地拒绝:“别等了,我不去。” 林禾苗没接话,直接走了。 程及捏了捏眉心,有点头疼。小姑娘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年纪又这样小,才十八岁,他也不能说得太过分。 翌日,上午九点五十,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开到了红水一中的校门口,很拉风,碾了一路的落叶。 整个祥云镇都找不出第二个像程及这么骚批的男人,他换车很勤,比换女伴还勤。 他把车倒进停车位,戴了个口罩下来,另外还戴了副墨镜。 林禾苗从校门里面跑出来,招手喊:“程及。” 戴着口罩和墨镜的程及:“……”怎么被认出来的? 一开始,路过的学生和家长都在打量那辆和小镇气质格格不入的改装玛莎拉蒂,之后目光就在程及和林禾苗身上来回打转。 程及有点后悔了,他应该开那辆宾利过来。 他走开点,离车远点,墨镜不摘,说:“我路过。” 林禾苗跟着他一起离车远点:“我们班不远,在最外面那一栋,还是一楼,很近的,你要不要也路过一下?” 程及把墨镜摘了,抬头就看见了校门口的横幅:祝贺高三八班林禾苗同学被帝都大学物理系提前录取。 罢了,就当报了十三年前的恩,也为祖国做点事,毕竟这姑娘很有可能是未来的物理学家,或者天文学家。 程及往学校里走,他用相隔的距离告诉路人,他和这姑娘没猫腻:“若是你老师问我是谁,你怎么答?” 两人一前一后,隔得很远,林禾苗就把嗓音提高一点:“男朋友。” “……” 这学霸的脑子怎么一根筋啊。 程及双手揣着兜,一米八四的大高个,穿了件颇为正式的休闲西装,脖子上却又挂了条朋克风的项链,搭得不伦不类,但又搭得赏心悦目,就算戴着口罩,他也是最惹人注目的存在。 他回头,看了小姑娘一眼:“你还想不想去参加物理交流会了?” 林学霸态度认真:“那你给我参考答案。” 程及想了想:“哥哥之类的。” 林学霸顿悟:“哦,情哥哥。” 程及:“……” ------题外话------ *** 后来—— 程及:“你是更爱行星还是更爱我?” 林学霸:“你。” 程及:“那你怎么天天在研究行星的自转公转?它转得快不快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学霸:“不研究行星要干嘛?” 程及:“研究我啊。” 033:戎黎发病,杳杳拉住 程及和林禾苗刚走到高三八班的门口,就碰上了风风火火的宋宝宝。 “林禾苗。”宋宝宝用眼尾瞥程及,情敌相见,语气分外不友好,“他怎么来了?” 林禾苗的心思除了用在程及身上,剩下的就全部用来学习了,她不懂宋宝宝的“柠檬”,回答说:“他是我家长。” 宋宝宝嘴上不说话,内心:家长个狗!就是个狗贼! 这时,物理老师从教室里走出来,打量了一眼林禾苗的“家长”,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后对林禾苗说:“禾苗,你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林禾苗说好。 “我的座位在最右边的第四排。”她跟程及交代了一句才跟物理老师去了办公室。 等人走远了,宋宝宝体内嫉妒的洪荒之力就喷涌出来了,他先是对着空气哼了一声,然后对着程及抬下巴:“老牛吃嫩草!” 十八岁的少年就是这么中二。 程及想到了自己的十八岁,十八岁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他在搞那个把他关在笼子里玩弄了两年的老东西。 那是他最脏、最疯狂、对这个世界最厌恶的时候。 程及笑得很无所谓:“没下嘴呢,说话注意点。” 宋宝宝不信,这个年纪的少年可以为了爱情搞天搞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叼林禾苗,你个海王!”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程及真不想叼林禾苗。 宋宝宝不解气:“渣男!” 这个程及没法反驳,他就是渣男。 宋宝宝还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敢欺负林禾苗,我就十里八村到处拉横幅,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丑陋嘴脸!” 程及:“……” 突然—— “宋宝宝!” 这是暴躁的一声河东狮吼。 宋宝宝上一秒还气势汹汹,下一秒左顾右盼、无中生有:“哎,来嘞!”他对着空气招招手,作势回应球友,然后装模作样地说,“姐,我同学喊我打球,我先去了。” 他想溜之大吉。 老镇长连生了四个女儿,才盼来宋宝宝这么一个带把的,一家人当然是把他疼进了心肝,然而,宋岛岛就是宋宝宝享受溺爱的成长过程中最大的绊脚石。 宋岛岛叉着腰就来了:“你给我死站那!” 死站那等着被毒打吗? 宋宝宝拔腿就要跑。 宋岛岛胳膊一伸,一把就拽住了他的领子,揪住她的耳朵:“倒数第一也就算了,通报栏上十个通报记录里九个是你,宋宝宝,你能耐啊。” 宋宝宝疼得嗷嗷叫:“姐,姐!”他把耳朵从魔爪里扯出来,“这么多人呢,给我点面子。” 宋岛岛一巴掌糊过去:“你个狗崽子!” 宋宝宝抱头:“别别别!”少年恼羞成怒,硬气地吼了一句,“宋岛岛,你别打头啊,伤人自尊!” 宋岛岛对着他的狗头就是一顿捶,高三八班外面的走廊上有阵阵鬼哭狼嚎声。 十点,家长会开始,班主任首先表扬了全校第一的林禾苗家长,紧接着又“鼓励”了全校倒数第一的宋宝宝家长。 校门口外面,几个少年正围着程及那辆骚气的玛莎拉蒂拍照。突然,咣的一声,玛莎拉蒂的车尾被撞了。 少年们回头,就看见一辆面包车在火速掉头。 六点,日落西陲,余晖透过树缝把光影洒在地上,风吹树摇,斑驳轻晃。 戎关关在楼下叫戎黎:“哥哥。” “哥哥。” 戎黎不答应他,他纠结着要不要上去叫。 二楼卧室旁边的房间门正紧闭着,里面是个小型的监控室,显示屏装了满满一墙,把院子外面各个角度都拍得清清楚楚。 桌子上有四台台式电脑,其中一台开着,屏幕上是一张少年气很足的脸,他铲了个平头,皮肤很白,眼神给人的攻击性很强,长相不是纯粹的俊朗,有几分匪气在里头。 他叫池漾,22岁,身高一米八一,是LYS电子的首席黑客,可能因为是搞计算机的吧,很有网瘾少年的颓丧气质。 “棠光一直不露面,傅潮生内忧外患,顾不上六哥你的事,除了他们LYG物流的人,其他几个分部都明里暗里地在查当时的车祸。” 戎黎问:“何冀北呢?” 池漾说:“七哥也在查。” 锡北国际一共六位爷,戎黎“死”后,何冀北就成了LYS的七爷。 戎黎提醒:“他多疑,你别暴露了。” 他假死的事,除了程及,就只有池漾知道,连何冀北都被蒙在鼓里。 池漾习惯性地摸了摸耳钉:“六哥放心,收尾我都处理得很干净。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点可疑,当时有监控拍到了部分车祸现场,监控视频现在在温时遇的手里,可车祸的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和锡北国际的人也没有往来过,目前还找不到他插手这件事情的理由。” 又是温时遇。 这个人对他假死的那起车祸关注度过高了。 电脑桌的旁边有一堆糖纸,戎黎的手指正压着其中的一张,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个视频,你想办法弄过来。” “我试试。” 戎黎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随后问道:“今天晚上你有没有空?” 池漾:“有空。” “九点,”戎黎语气很淡,懒懒的不像命令,但的确是命令,“你上游戏,跟我组队。” 池漾下意识地迟疑了三秒:“……好。” 之前不是说过嘛,干他们这一行的,基本都有副业,程及是消防员,戎黎是大学老师,池漾也有副业,他是一名现役电竞选手。 “哥哥。” 是戎关关的小奶音。 戎黎把视频关了:“在外面说。” 戎关关就站外面说:“奶奶和二伯伯又来了。” 戎黎知道他们来了,一整面墙上都是监控显示屏。 门外,翟氏正在大吼大叫:“我知道你在里面,快把我孙子交出来。” 她捶门,大喊:“戎黎!” “戎黎!” 老太太身体好,嗓门能传方圆百米:“姓戎的,你要是再不把关关还给我何家,我就到法院去起诉你!” 竹峦戎村的人听见声音,都出来瞧热闹了。 何华军脸上挂不住,拉了拉翟氏。 翟氏回头瞪了眼:“看什么看!”她丝毫没有收敛:“戎黎,你给我听着,你要是不把钱吐出来,我就天天过来!” 钱的事一说出来,看热闹的也能猜测出几分了。 何华军嫌丢人,拽着翟氏离开,翟氏骂骂咧咧了好一顿才肯走。 这件事戎黎查过,不是何华英透露出去的,那三十万是苏敏的父亲卖了祖产所得,苏家那边对这笔钱耿耿于怀,就去何家吹了耳边风。 戎黎开门,对门口的戎关关说:“我叫了晚饭,等会儿自己去拿,吃完了就去睡觉,别等我。” 戎关关睁大眼睛仰着头:“哥哥你呢?” “我要出门一趟。” “外面天都快黑了,你要去哪呀?” 戎黎停顿了几秒,淡然自若地回答:“杀猪。” 怎么又杀猪?戎关关陷入了困惑当中。 戎黎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打开灯,关上门。他拉开抽屉,拿了一副橡胶手套出来,还有一盒上次没动过的纹身针。 他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比如,把不断找麻烦的人送去医院安静安静。 程及说这样不对。 是不对,可那有什么关系,别人怎么样跟他有关系吗?这个社会的规则就一定要遵守吗?反正疼的是别人,流血的也是别人。 这个理念就是零度负面P型人格最恐怖的地方。 (作者着重提醒,这是病态想法,戎黎有病,后面会治,你们绝不能学,不然轻则社会毒打,重则牢底坐穿) 戎黎拿起那盒针,连同手套一起揣进口袋里,他打开卧室的门,刚走出房间,手机响了。 是徐檀兮。 “先生。” 两个字,拉住了他的脚步。 ------题外话------ *** 抱歉,因为有些平台不同步作者的题外话,所以我不得已把着重提醒标在了正文里,因为看书的读者可能有年纪很小的,我是写故事的人,必须传递正确的三观。 戎黎有心理病,他的观点、做法你们不能学,他是病人,需要治愈,需要徐檀兮拉住他,告诉他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而现实里的我们,要与人为善。 六一快乐~ 034:杳杳对戎黎越来越特殊 “先生。” 两个字,拉住了他的脚步,他稍微愣了愣神,才问:“怎么了?” “你在家吗?” “在。” 问完之后,徐檀兮迟疑不语。 戎黎倚墙站着,功率很大的白炽灯从他头顶打光下来,睫毛在眼睑下落了一层青影,他随心所欲地摁掉灯,再按亮,再摁掉……反反复复之后问徐檀兮:“你怎么不说话?” 她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会修电脑吗?”她曾听闻,戎黎很会修电子设备。 “会一点。”戎黎问,“你电脑坏了?” “嗯,碰到水了。” 可真会挑时间,偏偏在他手痒的时候。 戎黎把灯摁灭了:“我去你家。” “不用。”她尽量不麻烦他,礼貌地说,“我送过去就可以了。” 戎黎又把灯开了,灯光揉碎在他眼里,像暮霭重重,又像烟水氤氲:“随你。” 十分钟后,徐檀兮来敲门了,戎黎去开门。 她站在门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外套是红色,她很少会穿这样张扬的颜色,本以为会不衬她的一身清雅,可却意外得好看,一颦一笑,落落大方:“不好意思先生,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不晚,夕阳刚藏进地平线。 戎黎让开位置:“进来吧。” 她说:“不进去了。” 她姑姑生前说过:饭点之即,客不宜过屋。 戎黎随她进不进去:“电脑急着用吗?” “不急着用。” 他扫了一眼她手里提的袋子:“给我吧。” 徐檀兮手里提了两袋东西,她连忙把装了笔记本电脑的黑色袋子递过去:“有劳先生了。” 戎黎接过袋子:“我不一定能修好。” 她脾气温和,说话时轻声细语,担得起温文尔雅这四个字:“修不好也没关系。”似乎怕他有负担,她还说,“里面没有重要的资料。” 也不缺钱,又没重要资料,那还修个什么鬼? 戎黎语气淡淡,回了她一个字:“哦。” 秋风起,枝头的枯叶簌簌落下。 徐檀兮垂眸,犹豫了片刻,把手里另外一个袋子也递给他:“这个是谢礼。” 戎黎看着她,没接,他目光审视,倒是很少这样专注地看别人,因为眼睛生得好看,平时漫不经心也就算了,这样认认真真地瞧着谁的时候,勾人却不自知。 徐檀兮抬眸看他,两颊微红:“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先生若是不收,我是不是也要给卡了?我知道先生你喜欢两清。” 她总叫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戎黎有一种错觉,更确切地来说是幻觉:青灯古佛里,他在念经,她从画里走出来,是披着白衣的女妖,尾巴还没收,她叫了句先生,他闻声抬起头,须臾之间,把所有经文全部忘却了。 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越来越不受控。 戎黎接了谢礼,打开袋子扫了一眼:“枕头?” 徐檀兮颔首:“小的那个是给关关的。” 赠人绣花枕头,的确是她这个“古人”能做出来的事。 “我替他谢了。” “不用谢。”徐檀兮手上没有东西了,两只手就自然而然叠合放在身前,连站姿规规矩矩,“那我走了。” 戎黎嗯了声,开了屋檐的灯。 她走了一段路,停下来:“先生。” 她缓缓回眸,齿白唇红,明眸善睐,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水墨丹青所画,不缀半分艳色。 戎黎把目光移开:“还有什么事吗?” “我在枕头里放了决明子,不知道会不会有效,如果有的话,安眠药的药量可以适当减少。” 戎黎忽然失神。 他好像猜到了,她为什么要修电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心细的人,洞察力惊人,一出手就专戳人心窝子。 等她走远,戎黎才关上门,拎着电脑和枕头上了楼。卧室里的窗户被钉死了,让人有点喘不上气来,心烦气闷得很。 他把枕头中大的那个扔在了桌子上,桌角放着一瓶安眠药,还有半瓶水。他伸手把水捞过去,两指拧开,对着喉咙灌了几口,喝得有些急,吞咽的时候,喉结滚动得明显。 半瓶水下去,他将空瓶子随手一抛,扔进了垃圾桶里,提着小的那个枕头下了楼。 “戎关关。” 戎关关的声音从厨房后面传过来:“我在拉粑粑。” 戎黎:“……” 大概过了有五六分钟,戎关关才拉完出来。 戎黎把枕头往他怀里一塞:“给你的。” 戎关关受宠若惊,赶忙把脑袋往袋子里凑,瞧了又瞧,瞧不懂了:“哥哥你给我枕头干嘛?” 枕头套用的是浅青色的料子,大小有戎关关两个头那么大,四周收了花边,中间绣了图案,因为里面装满了决明子,有点硬,还有股淡淡的药香味。 “徐檀兮送给你的。” 哦,是礼物啊。 戎关关抱着他的小枕头开始炫耀了,他洋洋得意,小表情像只摇尾巴的金毛:“哥哥,我有礼物你有吗?” 戎黎看傻子一样看他:“我有。” 那好吧。 戎关关把枕头翻了个面,把上面的刺绣露出来:“哇哦,这里绣了一只猪。哥哥,我有猪你有吗?” 戎黎觉得他脑子里有粑粑。 “外卖到了叫我。”他上楼去。 戎关关抱着枕头追到了楼梯:“哥哥,哥哥,你不是要去杀猪吗?还不去吗?” 戎黎脚步没停,手揣在兜里,指腹摩挲着装纹身针的盒子,他眼睫毛垂着:“不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可能中邪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他因为她收手。第一次是因为他头一回能在黑夜里看清他人的脸,至于这一次,具体什么原因他不清楚,就是见了她之后,突然就没有那么强烈的破坏欲和杀戮欲了。 他给的理由是:“没空,要给人修电脑。” 戎关关:“哦。” 三个月前,戎黎给村里的人修过一回电脑,后来竹峦戎村的人就都知道他很懂电脑了,徐檀兮也听闻了,所以她往笔记本上倒了半杯水,醉翁之意自然不在修电脑,她只是想把那个做好了有一阵子的枕头送给他。 戎黎上楼,把门锁上,掏出兜里的纹身针和塑胶手套,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又随手把那个装了决明子的枕头扔到了床上。 这个大的枕头套上绣的不是猪,是小雏菊,绣在不起眼的边角上。 ------题外话------ *** 戎黎这种的,就要温水煮青蛙,慢慢炖烂他!然后一口吞! 徐檀兮:“戎黎,以后不要随便动手行不行?” 戎黎:“那要看你的诚意。” 徐檀兮:“……” 顾总:我想污了,我不干净了。 035:戎黎一箭双雕搞定渣老太 这个大的枕头套上绣的不是猪,是小雏菊,绣在不起眼的边角上。浅青色的料子与黑色的床单很不搭,戎黎掀了被子,把它盖住了。 “哥哥。” 戎关关在楼下喊:“外卖到了。” 戎黎下楼,刚把外卖盒拆开,程及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车被人撞了。” 戎黎对程及的事没什么兴趣:“这跟我有关系吗?” “还真有。”程及故意吊人胃口,“撞我车的人和你有关系。” 戎黎用牙把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咬开:“谁撞的?” “戎齐。” 戎齐是戎河的儿子,与戎黎是嫡亲的堂兄弟。 “那个傻缺撞了我的车就跑了,不过被几个高中生拍到了,是他全责,碎了我两个车灯,我觉得他赔不起。”程及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兴致勃勃地问戎黎,“你觉得呢?” 戎黎简明扼要地表了个态:“让他赔。” 第二天的上午,钱氏和戎河就上门了。 戎关关八点去了幼儿园,钱氏母子八点半过来,那会儿戎黎在睡回笼觉,快十一点了,他才趿着拖鞋来开门。 钱氏等了这么久,看见他就火大:“我们在外面叫了那么久,你没听见啊?” 戎黎打了个哈欠:“听见了。” “那你怎么不开门?” 他入睡很困难,大部分时候需要借助药物,所以他非常讨厌别人吵醒他睡觉,他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在打游戏,手没空。” “……” 他没怎么睡够,精神不太好,语气也不好:“我十一点吃午饭,还有十几分钟,你们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戎河的脾气像他已过世的父亲,是个软柿子。 钱氏刚好相反,性格强势,她开口就来势汹汹:“那我就直说了,你爸已经走路了,他留下的遗产也该分一分了。” 戎黎漫不经心:“要分遗产可以啊,找律师过来谈。” 钱氏的脸立马拉下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一个人独吞?”她嗤了声,阴阳怪气地说,“你也好意思,十岁就离家,这么大了才回来,你爸一天也没享过你的福,更别说赡养他了,你连他骨灰寄存的钱都没出一毛,现在还想一个人霸占他的遗产,说出来也不怕笑掉大牙。” “说完了吗?”戎黎看了一眼手表,“说完了我去吃饭了。” 钱氏急眼:“你——” 他背过身去,锁门:“听你说话怪累的,下次请个律师再过来。” 抽了钥匙,他走人。 钱氏在后面气得跳脚:“戎黎,你给我站住!” 戎黎站住了,低头一看,忘换鞋了。他折回去,在开门的时候突然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你想怎么分?” 钱氏狂喜,立马说:“你爸的存款我们就不要了,便利店也归你,这个房子归我和你大伯。” 戎海是个赌徒,哪有什么存款,便利店是租的,里面所有货加起来也就值个几万块。这个老房子嘛,因为祥云镇是古镇,茶叶和旅游业都发展得不错,地产很值钱,这房子最少也值个七八十万。 真是打的好算盘。 “房子你们就别想了,如果非要想,”戎黎挺心平气和的,“建议你们先找个律师,我们去法庭上谈。” 钱氏一时语塞。 一旁的戎河心急如焚,情急之下只能先退一步:“你堂哥出了点事,现在急需要用钱,去法庭打官司那得好几个月。要不这样,你先把房子给我们,等卖出去了,钱我还你一半。” 戎黎语气不冷不热:“我不同意。” 戎河更急了:“要是没钱赔人家,你堂哥就要去坐牢。” “这跟我没关系。” 事不关己,他轻描淡写,甚至,还有点犯困。 钱氏被他这态度彻底激怒了,面红耳赤地呵斥道:“你连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拖油瓶都肯带着,现在是你亲堂哥有难,你居然不肯帮一把,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吗?” 总是小拖油瓶小拖油瓶,听得人怪不爽的。 戎黎略作思考:“房子不卖,不过钱我倒是可以借给你们。” 戎河急忙问:“你有多少?” “三十万。” 戎河大喜,连说了三个“好”,亟不可待地催促他:“那你快把钱借我们。”借了再说,以后还不还还不是他说了算。 戎黎靠着墙,一只脚搭在门槛上,语调不紧不慢:“我还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要打欠条。”他里面穿的白色体恤长过了外面的黑色卫衣,卫衣是经典款,什么花式也没有,就一个logo,这种黑白搭配,增了几分少年气,更配他那副好看得具有欺骗性质的皮囊了。他站在阳光里,整个人懒洋洋的,继续道,“第二,请律师公证,你们放弃这个房子的继承权。” “不行!”钱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三十万怎么够,这个房子可值八十万! 谈不拢,戎黎就懒得再谈,进屋换了双白球鞋,然后出门:“我去吃饭了,想好了再来找我。” 他走了,吃饭去。 傍晚,钱氏和戎河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个律师过来,戎黎给了他们三十万。 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何华英晚上打电话过来。 “那三十万……”她支支吾吾,不怎么好开口。 戎黎其实不太喜欢别人过问他的事,耐着性子回答:“没动戎关关的钱,是我自己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华英解释,“我是想说这事儿你怎么没瞒住,我妈那边都听到风声了,现在你给出去了三十万,我怕他们又去你那里闹。” 当然听到风声了,就是他放出去。 “以后不会来闹了。”戎黎惜字如金,没有多做解释。 何华英没听懂,电话就已经断了。 次日,打了霜,院子里的枯叶都凝了一层雾白色,天越来越冷了,就快要入冬。 翟氏和何华军果然来了,还是一大早就来了。戎黎依照他补觉的惯例,快十点才起,已经连着两天被人吵醒,他脸色很不好看,血色少了几分,眼底的戾气和暴躁有点压不住了。 翟氏上来就问罪:“你借给钱秀梅的那三十万,是不是苏敏的钱?” 他回:“是。” 其实不是,苏敏的卡还在厨房某只不起眼的碗里,他基本不开火,可能已经落灰了。 翟氏一听钱没了,老命都要气掉半条:“好你个戎黎,那可是我们何家的钱,你居然就这么借出去了?”她急得跺脚,命令戎黎,“你快去要回来,不要回来我跟你没完!” 戎黎泰然自若:“你去要啊,要得回来那个钱就归你。” 翟氏傻了。 何华军激动地问:“你说话算话?” “要不要白纸黑字给你写个证明?” 正好,他昨晚写好了。 戎黎从兜里拿出一盒烟,打开烟盒,掏出一张纸来,很小的一张,就是他从烟盒上撕下来的,上面白纸黑字他写得清清楚楚,把戎河那三十万的债务转给何华军。 天上掉馅饼,翟氏和何华军都被砸懵了。 “转让证明我已经写好了。”戎黎耐着性子说,“钱现在已经不归我了,以后别来烦我,也别来烦戎关关,那三十万你要得到,就是你的。” 他把那张转让证明压在了铺首的手环上,随后进了屋,关上门。 戎海这个房子,钱氏惦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戎海办葬礼,钱氏还让人来看过房,撞车这个事只是把分财产的麻烦提前了。 两个麻烦一起,花了他三十万。其实,他完全可以把麻烦送去医院的,收了一个枕头,他花了三十万,亏了。 ------题外话------ *** 铺首:含有驱邪意义的汉族传统建筑门饰。门扉上的环形饰物,大多冶兽首衔环之状。 戎黎:“收了一个枕头,我花了三十万,亏了。” 徐檀兮:“我可以给你三十万。” 戎黎:“不收钱,只接受以身抵债。” 顾总:“淫贼!” 036:戎黎与他的小娇妻 戎河在老车站附近开了个杂货铺,一家老小都住杂货铺的二楼,一楼一分为二,一边是铺子,一边是饭厅。 傍晚时候,戎河的妻子王贵娥正在做饭,大儿子戎齐不在家,小儿子戎毕在外边走廊上玩手机。 这个点也没客人,门前来了一伙人,两个中年人和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问:“你家大人呢?” 戎毕还在念高二,跟他爸一个样,瘦瘦高高的。他戴着厚厚的眼镜,眼睛没舍得从手机上挪开,喊了一句:“爸,有人找。” 戎河在地下室整货,搬着箱东西就上来了。 “谁找我?”他往大门口扫了一眼,放下箱子,“你们干嘛的?” 老太太回答:“我们是来要债的。” 这老太太正是何家老太翟氏,带来的两人是她的大儿子戎华平和二儿子戎华军,此番是上门来讨债的。 戎河的母亲钱氏刚巧下楼,听见翟氏的话了:“要什么债?”钱氏七十多,身子骨硬得很,嗓门也亮,“谁欠你们钱了?少在这里红口白舌胡说八道,我们家什么时候借你家钱了?” 这两位老太太自然是认得的,苏敏怀着何家的骨肉嫁给了戎海,这层关系在,两位老人家的关系很不融洽,平时若是碰面了,都是横眉冷眼的。 翟氏叉腰进屋,端足了债主的气势:“戎黎借给你们家的那三十万,是我孙子戎关关的,那钱也就是我何家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还想抵赖不成?” 原来是来坑钱的。 钱氏哂笑:“笑死个人嘞,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了?我还说外面的大马路是我家的嘞。” 翟氏刚要跟她吵,被二儿子拉住了:“你们家别想赖账,我家里有你儿子打的欠条,还有你孙子写的转让书。”何华军把带来的复印件搁桌子上,“你们自己看。” 钱氏不认得字,把东西给戎河看。 何华军带来的是欠条的复印件,还有戎黎写的转让协议书。 戎河当然认得自己的签字和手印,但他怎么会认呢,他又不是白痴:“从打印店里弄几张纸就想糊弄人,当谁白痴呢!” 翟氏的大儿子何华平是个结巴:“不不不信,你你你你就打打打打电话问戎黎。” 戎河当即就把电话拨过去了,接通后,他质问戎黎:“何家的人上门来要钱了,那三十万怎么回事?” 手机开了免提。 戎黎的声音有几分金属质感,音色很低很沉:“我给他们的。” 三十万,又不是一颗白菜,他居然还说得这么无关紧要,戎河气得怒目圆睁:“你怎么能把钱给他们!” 戎黎反问:“我的钱,怎么就不能给了?” 戎河语塞了。 “你还给我是还,还给他们就不是还了?”戎黎一副局外人的口吻,语气平平,“钱我已经给出去了,你的债主现在不是我,找我没用。” 说完戎黎就挂了电话。 戎河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何家老太翟氏得意了:“听见了吧,那三十万是我们何家的,你们赶紧还钱。” 戎家老太钱氏蛮横不讲理地回了她一句:“我们家没钱。” 戎河家钱是有一点的,在车站开杂货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攒点积蓄,只不过不想还罢了,原本也是借着戎齐追尾这事向戎黎借的钱,根本就没打算还,那三十万只不过是戎海一部分的“遗产”,是分家款,怎么可能真还钱。 别说是何家了,就是戎黎来了那也没得还。 翟氏笑了,夹枪带棒地怼人:“呦呦呦,欠钱不还,真不要脸了还!你要是敢不还钱,我就拿你家铺里的东西来抵债。” 钱氏瞪她:“你拿一个试试,我现在就报警抓你。” 说完,她就伸手去拿手机,翟氏立刻推了一把她的手,手肘刚好碰到了桌上的水杯,杯子滚到地上,咣的一声就碎了。 就在这时,戎河那个混“社会”的长子戎齐回来了。 “上我家打人,老子弄死你们!” 戎齐抬了把椅子就冲过去,翟氏眼明手快,一把扯住钱氏的头发……就这么打起来了。 只有戎河念高中的儿子没动手,四对三,打得那是鸡飞狗跳。 连着几天,十里八村都在吃“三十万”的瓜。 周二傍晚,戎河一家和何华军一家闹到了警察局,戎河头破了,要何华军家赔医药费,何华军手断了,也要戎河家赔钱。 周三上午,翟氏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打劫”了戎海家的杂货铺,还把钱氏给打了。 周三下午,钱氏去市警察局告发翟氏的大儿子何华平买卖人口,声称何华平的媳妇是从国外拐来的。 周四下午,翟氏去工商局投诉戎河的杂货铺没有营业执照,并且私下贩卖卷烟。 周四晚上,钱氏的孙子戎齐把翟氏的孙子何家俊给打了。 周五下午,戎海的媳妇和何华军的媳妇扭打起来了。 周五晚上,钱氏去何华军家泼油漆。 周六早上,翟氏去戎河家泼鸡血。 …… 两家闹得不可开交,一方不肯还钱,一方天天讨债,杂货铺被工商局关了,戎华平的媳妇也被警局带走了。总之,这两家就这么结下了深仇大恨。 吃瓜群众们看了一出热闹的“连续剧”。 就在两家干架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戎黎在干嘛? ——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程及问戎黎:“这几天你干嘛去了?我几次去你店里都不见你人影。” 戎黎坐沙发上,坐姿不规矩,像没骨头的猫:“在家打游戏。” 二楼纹身店里没有一个客人,程及闲得发慌,在调酒玩,没抬头:“玩物丧志啊你。” 玩物丧志的戎黎说:“赛季快结束了,我要上分。” “哦,是吗?”程及抬头,颇为认真地问,“这么努力啊,过青铜了没?” 戎黎手机里的枪声停了:“老子铂金了。” 他其实不太爱说粗话,是程及太孙子了。 程及还不见好就收:“谁带的?池漾?”他端了杯刚调好的酒坐过去,尝了一口,真他妈难喝,把酒杯放下了,笑得风流欠揍,“他被你坑惨了吧,要不是世界冠军级别的,还真带不动你。” 程及为什么敢这么说,因为他跟戎黎组过队,戎黎是他见过最刚的菜鸟,菜没关系,菜还不肯苟,还喜欢钢枪,那就真的狗了。 戎黎不想说一句话,直接出脚,冲着程及那张欠揍的脸去的。 程及往后一仰,戎黎的侧踢落空了,只踹碎了桌上的酒杯,酒水洒得到处都是,他趁着程及还没起来,顺势就压过去,膝盖顶住程及肋部,同时手肘摁住他肩膀。 “不会说话就闭嘴,不然去死好了。” 一滴蓝色的液体,从戎黎眼角的泪痣滚到了嘴角,他舔了舔,伏特加加少了,难喝。 程及不紧不慢地举起了双手,晃了晃左手,然后右手一转,手里的玻璃碎片就抵在了戎黎手腕上。 他笑得匪里匪气:“一起死啊,戎六爷。” ------题外话------ *** 顾总:我宣布,荣耀CP解体,集合CP也解体,别拦我,谁也别拦我,我要磕橙梨CP的糖!橙梨,快搞起来! 小娇妻:滚,你个邪教! 037:以你名字命名的行星 他笑得匪里匪气:“一起死啊,戎六爷。” 行啊。 戎黎的手指慢慢移向他脖子—— “你们,” 正在玩命的两人闻声,同时扭头,看见徐檀兮站在门口,她表情诧异,措辞犹疑:“你们是在打架吗?” 程及冲她一笑:“不然呢?”他似真似假的口吻,“徐小姐,别误会了,我喜欢胸大无脑肤白貌美的,戎黎他不合格。” 误会什么? “……” 徐檀兮的世界观突然有一点点裂了。 戎黎很淡定,面不改色地从程及身上起来,还抽了张纸擦手:“他有病,你以后上楼要谨慎。” 程及给了个眼神:你他妈才有病。 不知道是两人露骨的姿势还是程及露骨的话把人给吓着了,总之徐檀兮的脸很红很红:“打扰了。” 她把茶盘放下,迅速下楼了。 程及扔掉手里的玻璃碎片,去把茶端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压压火气:“你吓到她了。” 戎黎问了句不相干的:“你是不是经常带女人上来?” 程及突然有点爽,因为他知道,戎黎开始不爽了。 “也不是经常,偶尔吧。” 戎黎不认为程及带女人上来会玩正经的,肯定是瞎搞:“要点脸,058。” 058是程及的职业跑腿人编号。 程及不要脸地打了个电话,约了个美女:“蹦迪去不去?” 渣男就要有渣男的样子。 戎黎下了楼,徐檀兮刚好有客人,在结账,他在店里转了半圈,等客人走了,才问徐檀兮:“上次买的那个糖,怎么没有了?” 有的。 因为他喜欢,徐檀兮把那个糖的位置挪到了显眼的最前排。 “在前面的散装柜子里。”她拿了塑料袋过去,“你要多少?” 戎黎略思考:“两斤吧。” 徐檀兮说好,在给他装袋。 她刚刚看到程及手里的碎片了,他们好像不是在闹着玩,而是来真的。她不太理解,问道:“你和程先生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戎黎不假思索,否认:“不是,我和他只有金钱往来。” 他没朋友,他之前的交际圈里只有三种人:下属、有金钱往来的合作伙伴,还有一种是敌人。 程及属于第二种。 五点半,高三的学生才下课。 林禾苗是走读,不住校,也不上晚自习,宋宝宝同样走读不上晚自习,当然了,林禾苗是因为已经保送了,宋宝宝纯粹是因为学习烂,老师巴不得他不来上晚自习,一来就带坏一个“片区”。 走在路上,宋宝宝突然问:“你是不是要去帝都参加物理交流会?” “嗯。” “什么时候去?” 林禾苗的眼神总是有点空:“下周五。” 她要去三天,正好赶上周末。 宋宝宝连个书包都没有,校服不拉拉链,手揣裤子口袋,走出了很拉风的感觉:“林禾苗,你知道我过年有多少压岁钱吗?” “不知道。” “你猜猜。” 林禾苗表情呆板:“不想猜。” 这个少女莫得感情。 宋宝宝毛躁地抓了一把他最近刚染的头发:“反正有好多。”他眼神不断往林禾苗那边瞟,“太多了,都花不完。” 他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但是林禾苗的脑子只在做题的时候拐弯:“你是在炫耀吗?” 这个榆木脑袋! 非要直说是吧!宋宝宝头一甩:“你有没有钱买车票?”他不看她,别别扭扭,“我、我可以借你。” “我有钱。”林禾苗说,“我出了一套押题题库,卖了六百块。” 宋宝宝惊呆了,学霸的世界果然超乎他想象。 “你干嘛不卖给我?”他能出六千! “那个题对你没用。” “怎么就没用了?”学渣就不配拥有题库了吗? 林学霸就事论事、实话实说:“对你来说太超纲了。” 稳坐全校倒数第一的宋学渣:“……”当他没问过。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校门口,学校外面有不少来接学生的家长,还停了数辆公交车。 “林禾苗,”宋宝宝发现了件事,“那里有个傻缺,举着个写了你名字的牌子。” 是一小哥,他戴着黑色鸭舌帽,站在一堆家长中间,手里举着块硬纸板,纸板上用马克笔写了“林禾苗”三个大字。 林禾苗走过去:“你认识我吗?” 小哥问:“你就是林禾苗?” “是。” “我是来送货的,有你的大件。”小哥的后面停了辆蓝皮货车,车上放着两个大纸箱子。 林禾苗说:“我没有买东西。” 宋宝宝走过去敲了敲纸箱:“啥呀这是?” 小哥把纸箱搬下来,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磕到碰到:“是你家长从国外订购的,我只负责长途运送,里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家长嘱咐了,让我送到你学校门口。”他把东西搁地上放好,从口袋里掏出张单子,“请签收一下。” 林禾苗知道是谁了。 某只学渣盯着箱子上的字母,操着一口塑料散装英文:“re、re、fra、fracting,tele、tele……” refractingtelescope。 林学霸只扫了一眼:“折射望远镜。” 另外一台是reflectingtelescope,反射望远镜。 没仔细听小哥话的宋宝宝很多余地问了一句:“这两大玩意谁给你整的?” 林禾苗嘴角有小小上扬的弧度:“我家长。” 听懂了的宋宝宝只想装死。 “能先放你家吗?我会尽快去拿。”她得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把东西藏床底下,以后半夜拿出来用。 “不会白放的,我可以帮你押题。”林禾苗非常认真且严肃地补充,“我尽量押不超纲的。” 宋学渣翻了个白眼:“谁要你的题了。”他蹲下,把大的那只扛起来,“你搬那个小的。” ***** 六点半左右,云霞铺了半边天,火红火红的,林禾苗去了纹身店。 徐檀兮已经认得她了:“找程及吗?” “嗯,他还在吗?” “在的。” 林禾苗把挂在脖子上的学生证翻了个面,露出了她的名字,她说:“我叫林禾苗。” 徐檀兮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叫檀兮,徐檀兮。” “哪两个字?” 她说:“檀深雪散,美目盼兮。” 好诗情画意的名字,也好配她的气质。 林禾苗很羡慕,为什么她要叫禾苗呢?好像是因为她出生那天,她爸在外面插秧,所以就取了这么个名字。不过也幸好,她没叫林插秧。 林禾苗上了二楼。 “程及。” 程及正在设计纹身用的图案,地上扔了一地的纸:“放学了就回家做作业,老上我这干嘛?” 林禾苗是来道谢的:“望远镜我收到了,谢谢你。” 程及没抬头。 家长会那天,她的物理老师明里暗里地说:这姑娘在物理、天文方面很有天赋,是块好料子,应当要好好培养。 程及随便诌了个借口:“是我一朋友不要的,反正也是扔掉。” 他可能忘了和送货的小哥对口供,林禾苗没有拆穿他:“我收下了,以后我会报答你。” 程及一笔画歪了,他撕了纸,团成团,扔掉:“怎么报答?” 林禾苗一本正经地向他承诺:“等以后我发现了新行星,就用你的名字来命名,全部叫程及星,程及星一号、程及星二号、程及星星系。” 程及:“……” 新行星这么容易发现的吗? ------题外话------ ** 啵~ 038:回忆杀 新行星这么容易发现的吗? 程及不禁抬头,审视审视这位未来的天文学家,看她说起行星时眉眼里的自信和愉悦,倒挺生动的。 “物理交流会在下周末,我周五走,下午三点的火车票,要去三天。” 程及垂首,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他第一笔画了个圈,第二笔描了个光环:“你跟我说干嘛?” 林禾苗老实巴交地说:“汇报行程。” 她对他太不设防了。 程及笔尖停下:“你怎么这么没有警惕心。”他的口吻突然变得严肃,“不要把你的行踪告诉任何陌生的异性,你要记住了,这世上的豺狼虎豹多得很,尤其是男的,就喜欢叼你这种单纯好骗的小姑娘。” 林禾苗似懂非懂,只说:“我不好骗。” 程及伸长了腿,往椅背上一靠,笔在手指之间转动起来:“你手上的疤怎么来的?” 他前言不搭后语,问得莫名其妙。 林禾苗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不记得,很小的时候就有。” 啪! 程及手里的笔掉在了桌子上,他舔了舔牙:“是狼咬的。” 她右手腕上的那个疤很浅,已经看不出来了,其实是牙印。 不好骗? 她要是不好骗,手上能有那个疤? “回去吧。”程及不管她满眼疑惑,直接下了逐客令,“回去好好学习。” 林禾苗站了几秒钟:“再见,程及。” 她道完别,下了楼。 程及重新捡起笔,低头看图纸,愣了愣神,画的什么呀这是?怎么像颗行星,他仔细瞧了一会儿,把那张纸撕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1988。 那是酒吧的名字。 程及接了电话,耳边是女人娇柔的嗓音,还有酒吧的重金属音乐:“不是蹦迪吗?你怎么还没来?” 他想起来了,刚约了人蹦迪来着。 “不去了。” 女人在电话里撒娇:“我妆都化好了,出来嘛。” 程及摸了摸耳后那个火焰状的黑色纹身:“小姐,我有个人生建议要不要听一下?” “什么人生建议?” 他用玩世不恭的口吻说着正儿八经的话:“女孩子要多学习,要少跟我这种人玩。” “你是哪种人?” 他想了想,用一句话概括:“约了你却想不起来你姓什么的那种人。” “……” 屋外天已经快要黑了,花桥街没有五光十色的霓虹,只有沿街的两排光控路灯,灯下一个人,两个影子,路灯投了一个,夕阳投了一个。 戎关关晚饭吃了饺子和蟹粉小笼包,哥哥带他在店里吃的,他一个人吃了一笼饺子和一屉小笼包。 “吃饱了吗?” 戎关关摸摸肚子,很满足:“吃饱了。” 戎黎抽了两张餐巾纸给他,把剩下的小半瓶啤酒喝了,他拉开椅子起身:“我去结账,你坐这儿别动。” “好~” 店里客人很多,老板和老板娘忙得团团转。 店外,有个男孩儿坐在门口不远的地方,他席地坐着,看不出身高,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不合身,像是大人的外套,很脏,也很破旧,都快冬天了,他还穿着凉拖,两条腿角度奇怪地往外翻着。 他是流浪的孩子,腿脚不便,在街边乞讨。 “婶婶,行行好,给点钱吧,一块两块也行。” 路过的中年妇人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 男孩在地上挪动,又向另一位年轻的女孩伸了手:“姐姐,行行好,给点钱吧。”他的手骨瘦如柴,因为要在地上爬,指甲里都是污垢,掌心也破了皮,“姐姐,我一天没吃饭了。” 年轻女孩似乎急着回家,并没有耐心:“我没零钱。” 他忙说:“扫码也可以的。” 女孩瞬间不高兴了,鄙夷地看着他:“骗子吧你?” 他着急地辩解:“我不是骗子。” 可女孩不信:“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什么装瘸骗钱。” 路人听了,也都在指指点点。 乞讨的男孩低下了头,撑在地上的两只手在发抖。 深秋天寒,人心也寒,可能有什么办法呢,祥云镇里四季都有游客,有很多背着包卖私烟的小孩,也有不少坐在地上伸手要钱的小孩。 戎黎结完了账:“戎关关,走了。” 戎关关从凳子上爬下来:“哥哥,你打包了什么?” “饺子,给你明天当早饭。” “哦。” 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人挤人的,戎黎一手提着打包盒,一手抓着戎关关的帽子,把他带了出去。 “哥哥,”他们一出门,那个乞讨的男孩就向戎黎伸出了手,搓了搓掌心,“给点钱吧,求求你了。” 戎黎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收回,然后若无其事一般,带着戎关关离开。 戎关关不断回头。 “哥哥,那个小哥哥他好可怜。” 戎黎语气淡漠、飘渺,像从远处传过来:“跟我们无关。” 戎关关眉头打架,表情很忧心:“他的腿也受伤了。” “我说了,”戎黎提了提嗓音,“跟我们无关。” 戎关关被苏敏教得很善良,即便见过黑暗,也依旧满眼光明。他拉住戎黎的袖子,轻轻地晃:“哥哥,你不能给他一点钱?” 戎黎突然停下脚,抬头,看向街对面。 对面面馆的摊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正盯着那个讨钱的孩子,神色烦躁而不满。 戎黎没有回头,没有看那个小孩一眼,他眼里凝了霜,冷冰冰的:“如果他今天的目标是两百,达到数额之后,明天目标就会变成四百,你以为他需要的是钱吗?” 戎关关懵懵懂懂:“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戎黎站在原地,目光放空。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没到腊月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厚厚的一层雪白把脏污的垃圾场覆盖得一干二净。 纸箱和生活垃圾杂乱无章地堆积在拥挤的集装箱里,中间有一小块空地,地上有三个小孩,大的那个有十来岁,小的那个不过才五六岁,各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露在外面的皮肤青青紫紫、满是伤痕,他们才大多啊,腿脚不是断了,便是缺了。 五六岁的那个孩子正端着一只碗,碗里都是五毛一块的硬币,他哆嗦着手,把碗里的钱端给旁边在剔牙的男人。 男人四十多岁,很高很壮,他瞥了一眼碗里的硬币:“怎么才这么点?” 还是个女孩子,脏兮兮的看不出模样,她怯怯地说:“我……我没偷懒。” 男人二话不说,一脚踹上去:“明天给我继续,再达不到我的标准,看我不弄死你!”女孩蜷缩在地,痛得呜咽,男人打骂了好一顿,才把硬币一股脑地倒进了一个红色塑料袋,扭头问另一个小孩,“你的呢?” 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他坐在地上,膝盖以下动不了。他把藏在衣服里的钱全部掏出来,放到地上,有十块的,也有二十的。 男人颇为满意:“不错嘛。”他从桌子上拿了一个馒头扔给他,“明天继续努力,最少给我要五百块回来,知道了吗?” 男孩没有吭声,盯着地上那个馒头。 男人直接扇了他一巴掌:“听到没有?” 他抬起头,眼神麻木:“听到了。” 男人这才放过他,弯着腰在捡钱,边捡着,边伸出一只肥硕的手,把缩在桌子后面、少了一条胳膊的女孩拽过来。 “你的拿出来。” 女孩也是走不了路的,在地上蠕动,害怕得直发抖:“没、没有。” “没有?”男人捏着她的下巴,“人家都不肯给钱,看来是你还不够可怜,要不再砍掉一只手?” 孩子们都瑟瑟发抖,只有那个数额达标的男孩始终面无表情,他生了一双很漂亮的杏眼,只是眼里没有光。 那是十岁的戎黎。 ------题外话------ *** 还记得吧,戎黎的腿天冷了就会疼 039:善与恶,黑与白 “哥哥。” 没有得到回应,戎关关就拉着他哥哥的袖子晃了晃:“哥哥。” “哥哥。” 戎黎双目失神,听到戎关关唤他,黯淡无光的眼睛才渐渐有了细细碎碎的光,他垂下眼皮,缓了缓。 “你把这个给他。” 戎黎把外卖的袋子给了戎关关。 戎关关说:“好。” 他没有拎着袋子,而是两只手捧着那盒还热乎的饺子,迈着两条小短腿,飞快地奔跑。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那个男孩面前,蹲下,与双腿有疾的男孩一样高了。 谁说小孩不懂温柔,四岁的孩子用最软的声音说着最温柔的话:“小哥哥,这个给你吃,还是热的。” 坐在地上的男孩迟钝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脏污盖住了他的模样,只有一双眼睛还有灵气,渐渐地,渐渐地热泪盈眶。 “谢谢。”他用满是污垢的双手接了那盒热乎的饺子,几乎要泣不成声,“谢……谢谢。” 戎关关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他舍不得吃的榛果糖,放在男孩手里:“不用谢。” 等在路口的戎黎回了头,视线模糊。 远处的夕阳已经彻底落了,昏暗的暮色乌压压地压下来,近处的路灯却全部亮着,洒了满地银白,黑暗与光明在边际碰撞,一方黑一方白,是两个世界。 他们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两个世界的孩子,一个在曙光中,一个在深渊里。 戎关关回到戎黎身边,他一直回头,还是尚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却像个小老头,紧紧皱着眉头。 “哥哥,那个小哥哥怎么办?他晚上睡哪?下顿有没有饭吃?” 会睡在大街上,下顿不会有饭吃,但如果幸运的话,也许会有人愿意施舍。 他是靠施舍活命的孩子。 戎黎沉默不语地看着路灯里的那个孩子,他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盒饺子,朝着街下游的方向,一只手撑地、拖着残疾的双腿,艰难地挪动。 戎黎回答:“等晚上就会有人来带走他。” 戎关关追着问:“是谁啊?那个小哥哥的家人吗?” 是一群恶魔。 “嗯,他的家人会来找他。”戎黎撒了谎,牵着戎关关往家里走,因为天黑了他看不清路,所以脚步很缓。 小孩的手心很暖。 “哥哥你呢?”他的眼睛也是暖的,纵使夜色昏昏暗暗,倒映在那双还未被浮世染脏的眼睛里,影子也干净得一清二楚,“哥哥,那个时候,有没有人去找你?” 没有。 他是自己爬出来的。 他却告诉戎关关:“程及说的都是骗小孩的,不是真的。” 才四岁,不用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阴暗,他只要知道格林童话都是真的、撒了谎鼻子会变长、圣诞老人会把礼物藏在袜子里就够了。 戎关关安静了,耷拉着脑袋没有再说话。 夜风吹着路边的树,落叶窸窸窣窣。深秋的风总是冷的,刺骨而凛冽,能把寒气带到骨髓里,像一根根尖锐锋利的针,密密麻麻地刺进去。 下台阶的时候,戎黎踉跄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戎关关哭腔都被吓出来了:“你怎么了哥哥?” 戎黎不出声,下颌绷得很紧。 “是不是腿疼了?” 戎黎松开了戎关关的手,扶住了灯杆,他睫毛低垂,盖住了眼里的情绪:“坐一会儿再走。” 木椅就在灯杆的后面,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他走得很慢,微微跛脚,一瘸一拐地过去,坐下后点了一根烟,一口一口地往肺里抽。 戎关关坐在旁边,红着眼睛抠木椅。 戎黎咬着烟,回了头,他看得不太清楚,只能看见轮廓,像虚晃的影子。 那个孩子还在街边,爬得很慢很慢。 不会有人来找他,不会有人来接他,不会有人救他,幸运的话,他会苟延残喘地继续活着,若是不幸运,会死在某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等到身体僵硬,等到尸体发臭,也不会有人去找他。 “戎关关。” 戎关关很难过的表情:“嗯?” 戎黎把烟扔到地上,踩灭了才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你去徐檀兮那里,让她带你回家。” 徐檀兮的店就在前面,里面有灯光,她还没打烊。 “那哥哥你呢?” 戎黎起身,将他从椅子上抱下来:“我去杀猪。” 戎关关点头,乖乖往街尾的店里去,戎黎看着他到了店门口才调头走了,他看不清路,就沿着边上走。 “徐姐姐。” 门很重,戎关关推不动:“徐姐姐。” 徐檀兮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绣绷,搭在腿上的薄毯落在了地上也没管,她跑去开了门:“关关,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戎关关指给她看:“哥哥在那。” 戎黎已经走远了,徐檀兮站在店门口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他很高,在人群里总是格外的显眼。 “是哥哥让你来的吗?” “嗯。” “外面风大,快进来。”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进了屋,她隔着玻璃门,看戎黎越走越远。 怎么也不带手电筒,要是摔到了怎么办? 晚上九点,戎黎还没有回来。 徐檀兮不放心戎关关一个人在家,就让他留下了,他说要看一会儿电视,马上就睡,徐檀兮带他去卧室,把电视开好,让他坐在床上看。 她出了一趟门,去给外出打牌的银娥婶送落家里的手机,回来时看见戎关关坐在门口的小木凳上。 “关关,”她走过去,“你怎么还没睡啊?” 戎关关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望着门外:“我哥哥还没回来。” 她把灯笼放在地上,拂着裙摆蹲下:“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学,关关得睡觉了。” 他还不困:“我想等我哥哥。” 外头风大,徐檀兮摸摸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她怕他受寒,哄着说:“我在这里等,哥哥回来了我就叫醒你好不好?” 戎关关很冷,打了个哆嗦:“那好吧。” 徐檀兮带他上楼,等把他哄睡着了,才披了风衣下来,她将门口的灯打亮,走到院子外面的走廊,眺望着远处的巷子口。 有晚归的村民路过,跟她打招呼:“小徐啊,等谁呢?” 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 月朗星稀,灯笼放在脚边,风吹着她芭蕉绿的裙摆,她从万家灯火等到了夜深人静,等到了邻里都熄了灯。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原本乱吠的狗突然安静了,她骤然抬头,模模糊糊的远处有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来。 是戎黎回来了。 她提着灯笼,走进巷子里,近了才看清,他满身是血。 ------题外话------ *** 顾总:“戎黎,以后不可以使坏哟。” 戎黎看向徐檀兮:“很难。” 顾总:我思想不干净,我脏了。 040:你会对我做什么坏事 她提着灯笼,走进巷子里,近了才看清,他满身是血。 “先生。” 她喊得慌忙急促。 戎黎听闻声音,抬了头。他脸上毫无血色,皮肤在灯下苍白得接近透明,眼角泪痣旁晕着一团殷红的血渍。 他像在梦游,像没有灵魂,眼神空洞洞的,呆滞了很久才慢慢凝出光影,恍然梦醒似的,呓呢了一句:“是你啊。” 他漂亮的皮囊沾到了血,白的白,红的红,有种迷人的危险,伶伶一把骨,摇摇欲坠。 摇啊摇,摇得徐檀兮整颗心都坠下了,手里的灯笼也掉了:“你伤哪了?”她手足无措地伸出手,碰到了他血迹斑斑的袖子,“给我看看。” 戎黎后退,躲开了。 “很脏。” 他衣服上都血,连鞋底也是。 “我送你去医院。”徐檀兮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可是手指不听使唤,按了几次都没有按到号码,“等我一下,我让程先生把车借给我。” 戎黎手脏,所以只伸出了一根手指,摁在她哆嗦的手背上,混沌而阴沉的眼眸渐渐恢复了清明:“不用去医院,都是别人的血。” 他指尖有血,是半凝固状,蹭到了她皮肤上,本该白皙无暇的手被他给弄脏了,很奇怪,她一向能勾起他的破坏欲,可看着她手上的血,他竟不觉得赏心悦目,反而觉得无比刺眼。 他指腹一抹,给她擦掉了。 徐檀兮稍稍愣了一下,才把手规矩地放在两侧:“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徐檀兮很明显得松了一口气:“你没受伤就好——” 她还没说完,戎黎就往她身上倒了,撞得她往后推了一步。 她心慌地喊:“戎黎。”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很无力:“让我靠一下。” 双腿像踩在了锋利的针尖上,密密麻麻刺痛着他的神经,二十厘米的身高差刚刚好,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下巴、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 “你哪里不舒服?” 她身体很僵硬,一动不动地让他靠着。 她身上有股很淡的药香,冲散掉了他浑身的血腥气,他鼻间全部都是她的气息,让他放松、让他恍恍惚惚。 “徐檀兮,”他脑子不清醒了,说了一句他活了二十六载都没有说过的话,“我腿很疼。” 可能是从小挨打挨多了,他有一身硬骨头,从不向人示弱。 这么一句话,让徐檀兮红了眼睛。 “去医院,”她心软得一塌糊涂,温声细语地哄,“好不好?” “不去。”戎黎合上眼,“我歇歇,歇歇就好了。” 耳畔,他的呼吸越来越轻,徐檀兮迟疑了很久,抬起手,放在了他腰上。 不会很久的,他只是短暂在她这里躲一躲,等风不刮了,等腿不疼了,等他不累了…… 他再睁开眼,目光已一如平常,淡漠又随性。他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抱歉,刚刚冒犯了。” 他又拿出了平日里“生人勿近”的社交距离,就好像刚才那个疲惫示弱的他没有出现过。 “我没关系。”徐檀兮仍不放心,“你真的没受伤吗?你衣服上好多血。” 他不再谈论这件事:“关关呢?” “在我那边睡了。” “要麻烦你一晚了,我明天再去接他。” 徐檀兮明白了,他不想说他怎么染来的这一身血,她也不问了,只关心一件事:“腿还很疼吗?” 戎黎撒谎:“不疼了。”他说,“我回去了。” 徐檀兮捡起地上的灯笼,递给他:“天色太暗,先生路上小心。” 他接过:“谢谢。” 他打灯离开,走路时脚步微跛,踉踉跄跄,走了一小段过后,忽然回头:“徐檀兮。” 徐檀兮站在原地:“嗯。” “你为什么不问我做了什么?你就不好奇我身上的血是谁的吗?” 若是寻常的女孩子,恐怕早就被他吓跑了。 她安静又认真地看着他:“我可以问吗?我好奇的。” 戎黎被她看得心里发堵:“别问了。” 她便不说话了。 他突然觉得她太过听话了:“你就不怕吗?”他脸上的血已经干了,呈暗红色,“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徐檀兮眼神很干净:“那你会对我做什么坏事吗?” 她把戎黎给问住了。 “走了。” 扔下这么两个字,他扭头就走。 身后,女孩子温温柔柔地叮嘱:“若是腿还疼,就用热水敷一下。” 戎黎没有回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徐檀兮站在巷子里,一直目送。 为什么不害怕呢?她应该怕的,她不喜欢暴力,不喜欢血腥,不喜欢黑暗与罪恶,她分明都不喜欢的,可为什么这些不喜欢在戎黎面前变得微不足道了呢? 她想了很久,没有想出答案,那只能归咎于四个字了:色令智昏。 后半夜,月亮被乌云遮蔽了,四周静悄悄的,若是细听,能听见白滇河里浪打浪的声音。 祥云镇的派出所在老车站对面,门口亮着灯牌 值班的民警小葛出来抽根烟,这抽到一半,他突然定睛一望,惊得烟都掉地上了:“刘哥!” “刘哥!” 一同值班的老刘打着哈欠出来了:“叫我干嘛?” 小葛指给他看:“那袋子里的东西好像在动。” 对面垃圾桶旁边有三个麻袋。 路灯有点远,刘哥看不大清,走过去,对着最前面的麻袋踢了一脚,那麻袋立刻倒了,原本立着的地方有一滩湿漉漉的东西,老刘用手电筒一照—— 后面的小葛先叫出来了:“是血!” 麻袋里都是人! 老刘掏出警棍:“葛子,快连线市警局。” ------题外话------ *** 前面写了戎黎184,杳杳跟他差了20厘米,多高晓得了吧~ 年龄好像还没交代,戎黎26,杳杳24 041:十岁的戎黎,八岁的杳杳 夜里,万籁俱寂,风声呼啸。 戎黎把沾了血的衣服和鞋子扔进院子内的铁桶里,倒上汽油,点了火,砰的一声,火光炸开了。 他捏着根烟,凑近火,点燃后吸了一口。火是黄色的焰,烟是白色的雾,他眼里倒影灼灼,轮廓却笼得模糊。 母亲在世的时候,喊他阿黎。 阿黎十岁的时候,母亲没了,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被戎海掐“死”,扔进了河里。 他命大,没死,流浪了几天,被人贩子抓去了。 他被带到了南城的一个窝点,负责人是一个叫姚姐的人。 姚姐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长相很清秀,像个良善的邻家姑娘,阿黎被带到那里的时候,姚姐正在“调教”一个试图逃跑的小孩。 “好好教育教育,免得以后还跑。” 之后,小孩被“教育”了,断了腿,就当着这些被拐孩子的面,原本机械麻木的孩子们一个个崩溃大哭。 只有阿黎没有哭,他目光麻木、呆滞,安静得像个死人。 也不是所有小孩都会被“教育”,如果听话的话,会有“爷爷奶奶”带着,在脖子上挂了纸板,纸板写着:我爸爸重病,妈妈抛下我走了…… 旁边的音响在放悲伤的歌,来来往往的路人会停下来看一看,但大多数也只是看一看。 突然,纸板前面的碗咣咣当当的响,是有人往里面放了一把硬币。 阿黎抬头。 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七八岁大,小小年纪,优雅斯文:“你吃糖吗?”她手里有一颗软糖,“很甜的。” 她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围巾上绣了君子兰。 阿黎没有接。 女孩等了一会儿,把手缩回去,便是这时,他抓住了她的手,一黑一白,黑的是他满是污垢的手,白的是她不染纤尘的手。 救我。 他没有说话,他不能说话。 “奶奶”过来拉他,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说:“娃子,别吓着妹妹了,你快松手。” “爷爷”也来拉他。 他抓着女孩的手,脸上脏得看不出模样,两颊红肿着,破了皮。十岁的大的孩子眼里却只有沧桑,他红着眼,红着眼看她。 救我,救救我…… 这时候,小女孩的母亲已经很不耐烦了,在催促:“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小哥哥,”她要走了,把那颗软糖放在了碗里,“你明天还在这里吗?我的钱在家里,明天带来给你。” 救我。 片刻,阿黎松手了,眼里存留的最后一点光全部暗掉了,他垂下眼,认命了…… 等那对母女走远了,他被“爷爷”拉到了巷子里,那条巷子在拆迁,没有人烟,只有他们的同伙在。 “想求救是吧?” 扮成爷爷的男人其实只有五十来岁,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砖,一把将人拽过去,专挑不容易流血的地方下手。 阿黎抱住头,裸露在外面的手被冻得开裂了,他蜷缩在墙角,一下一下数着,他不知道要多少下,他就可以死了。 死了他就可以去找妈妈了。 男人还不解气,上脚踹。 “住手。” 是那个小女孩跟来了,帽子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头发上有雪花。小姑娘文文静静的,年纪尚轻,说话还很软:“你为什么打他?” 男人恶狠狠地冲她挥手:“起开,别多管闲事。” 女孩是个小淑女,故作凶狠仍很斯文:“你不要再打他,不然我喊人来。” 可是哪里有人啊?她也落单了。 男人想到什么突然咧嘴一笑:“你爸爸妈妈呢?” 原本趴在地上的阿黎扶着墙站了起来,他饿了很多天,没力气,几乎拼了命地嘶喊:“你快跑!” 还没等女孩反应过来,男人就一把拽住了她的衣服:“小女娃子,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正得意着,没留神,后脑勺就被砖头狠砸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栽了。 阿黎拉着女孩就跑,前面的大路有人守着,他们拐进了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后面几人骂骂咧咧地追着不放。 跑不掉的,两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跑得过几个健壮的男人,何况他已经很久没吃饭了,后背在流血,渗透了棉袄,沉甸甸的。 他们跑进了一条死胡同,前面没有路了,阿黎环顾了一圈,只找到了一个垃圾桶,他把垃圾桶弄倒,让女孩钻进去,然后使劲扶起来,再用纸皮盖在上面。 “你藏在这里,不要出声。” 小女孩生了一双很漂亮的柳叶眼:“你会回来找我吗?” 那个时候的阿黎才十岁,却已经被迫长大了,脸上没有半分稚气:“会。” 她把一颗糖塞到了他手里,脆生生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哥哥你不要怕,我的家人找不到我,就会带警察叔叔来救我们的。” 他重重点头:“好。” 那时候,女孩子还小,不知道她的母亲根本不来找她,阿黎也小,跑不过那群人间恶魔。 后来,他被打断了双腿。 后来,他讨厌这个世界,唯独喜欢上了甜食。 “叩、叩、叩。” 屋外有人敲门。 戎黎一瘸一拐地去开门。 是徐檀兮过来了,外套之外还披了一件披风,披风的下摆绣了君子兰:“关关醒了,闹着要过来。” 后来,年幼的他们长大了,相见不相识。 翌日一早,村里就闹闹哄哄的,妇人们都聚在村口,在瞧街上的热闹。 戎村的红中婶还提着菜篮子:“昨晚出什么事了?我刚去买菜,看见街上停了好多辆警车。” “你没听说啊?”接腔的是吴家寨的肖娘,“昨晚派出所抓了三个专门拐小孩的人贩子,市里的警察都来了,说是窝点有可能在咱们镇上。” 红中婶又问:“怎么抓的啊?” 肖娘跟她到一边去唠:“我听人说,那三个人贩子是被绑着扔到了派出所门口,还都签了认罪书,而且他们还被教训了,用麻袋装着,流了好多血呢。” “那种畜生,打死一个少一个。”红中婶边走边张望,“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就不知道了,都说是老天开眼了。” ------题外话------ *** 杳杳和戎黎都不知道小时候见过哈,毕竟八岁十岁的样子和现在差别很大,杳杳来小镇找戎黎,是另有前尘 042:杳杳的迷惑行为 这两天,十里八村的妇人茶余饭后都在谈论“匿名英雄抓捕人贩子”这事儿。 这两天,降温了,天气很冷,戎黎在干嘛? 程及又回帝都了,戎黎在给他看店,一天十万,日结,看不看店无所谓,主要是坑钱。 一上午也没来一个客人,戎黎都不记得开了多少把游戏了。这个赛季,他只用一周时间,就从铂金掉回了白银。 不急,他很淡定:“子弹有没有?” 2号队友的声音听着像个糙汉子:“刚刚不是给你了吗?” “用光了。” “大哥,你好像一个人也没打中。” 戎黎:“给我子弹。” 这股子君临天下的气场,实在跟他的菜鸡技术不搭啊。 好吧,你声音好听,哥宠你。 2号队友:“给给给。” 这时,三号队友听到了脚步声:“人来了,快趴下。” 戎黎不趴。 戎黎从来不趴下,除非死。 “砰!” 他被敌人一枪打死了。 队友们:“……” 菜鸡,求你了,下次苟一苟,好不好? 戎黎退掉这局游戏,重新开,降落伞还没下地,敲门声响了。 他抬头:“怎么了?” 徐檀兮站在门口,手里提了个粉色、蘑菇状的电烤火炉:“你能帮我看看吗?”她说,“这个烤火的炉子好像坏了,插了电不发热。” 她今天穿了一条芭蕉绿的裙子,搭了黄色的毛绒短外套,配色很大胆,很衬她的皮肤,明艳三两分,清雅七八分。 这个浮躁的二十一世纪,能真正担得起窈窕淑女这四个字的女性已经不多见了,徐檀兮是那少数里的极致。 戎黎把手机放下,去拿了个插板过来:“拿来给我试试。” 她把烤火炉放在了他脚边的位置。 戎黎插好插头,拧开开关,炉子里两根发热的管子马上变红了:“这不是发热吗?” 徐檀兮垂首低眉,看着自己的脚尖:“可能是楼下的插座坏了。”她回头,看楼下,“好像来客人了,我下楼去看看。” 说完她就慌慌忙忙地走了,炉子留下了。 戎黎抬眸,看见她那绿色的裙摆轻轻荡动,好一会儿才荡出他的视线,他没管还开着的炉子,去倒了杯冷水喝。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徐檀兮也没上来拿她的炉子,倒是打了个电话过来。 “先生。” 戎黎打游戏打得手酸,他活动活动手指:“你的烤火炉还没拿下去。” “不用了,我在外面。” 戎黎随她的便。 南方湿冷,初冬已见严寒,外头的风不大,可也刺骨,烤火的炉子还开着,放得离他不远。 电话里,她小心谨慎地问:“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戎黎没问什么忙,嗯了一声。 “我买了一箱碗。”她似乎很窘迫,声音越说越小,“很重很重。” 特地说了,很重很重。 戎黎知道她什么意思了:“你人在哪?” “在我们店旁边的超市。” “在那等我。” “好。” 他关掉游戏,拿了外套下楼。 纹身店往下游走十多米就是一家两层楼高的大超市,是外地人开的,规模很大,开业没多久。 超市里人不多,戎黎到那的时候,徐檀兮已经在收银台旁等了,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左右张望着。 “徐檀兮。” 戎黎总是连名带姓地叫她,徐檀兮没有见过他和别的女性打交道,不知道他是否也这样称呼别人。 “你来了。”她略带歉意地看他,“麻烦你了。” 戎黎走过去,扫了一眼她脚边的纸箱子:“是这个箱子?” “嗯。” 他蹲下,轻轻松松就搬起来了。 徐檀兮落后一步,走在他左边。 还没走出超市,导购小姐喊住了徐檀兮:“徐小姐,你要不要也抽个奖试试运气?” 徐檀兮的店就在旁边不远,与超市的工作人员有过几面之缘。 她止步:“怎么抽?” 戎黎跟着停了脚。 导购姓吴,是位三十出头的女士,她是吴家寨村的,十分热情:“全场买满一百就可以抽一次奖,你的小票还在吗?” “在。”徐檀兮把付账的小票拿出来。 吴女士看了一眼上面的数额:“你刚刚一共消费了三百一十二元,总计可以抽三次,我们的最大奖是微波炉。”她摇了摇手里的抽奖箱,“你抓三个出来就可以了。” 徐檀兮抓了三个小纸团出来。 吴女士帮她打开,前面两个都是空的,第三个上面有字,写着三等奖:“恭喜啊,你抽中了两条男士秋裤。” 戎黎:“……” 徐檀兮耳朵红了:“谢谢。”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奖品。” 秋裤是黑色加绒保暖老年款。 回去的路上,徐檀兮悄悄看了戎黎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戎黎放慢脚步:“你想说什么?” 她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把手里的奖品袋子放到了他的箱子上:“这个送给你。” 戎黎转过头看她,她正望着别处,一截修长白皙的脖子落进了他视线里,迎面过来的私家车携来一缕风,吹起了她耳边的头发。 耳朵红了呢。 戎黎拖着懒懒的腔调,问她:“你送我干嘛?” 她眼睛望向他,目光清澈,弯弯的眉,温柔清俏,说话有着一股南方女孩的吴侬软调:“裤子是男士的,我穿不了,你帮我搬了东西,我送你谢礼,我们两清了。” 她知道,戎黎不喜欢人情,他喜欢两清,是以,她总是先欠人情,再来两清。 戎黎回了她一个字:“哦。” 她不再说话,一路都红着脸。 超市里,两位导购在闲聊。 “我怎么不知道有抽奖活动?” 吴女士神秘兮兮地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同事好奇:“谁啊?” “我收了钱,不能乱说话的。”吴女士看着超市外面,心有感慨,“我们街草被小富婆看上喽。” 街草? 同事猜到了:“你说快递店的那个?” 吴女士摇摇手指:“不可说,不可说。” 戎黎帮徐檀兮把那一箱碗搬到了店里,他放下东西就上楼了,哦,顺带把那两条秋裤也带上去了。 徐檀兮像一只煮熟的虾,脸还红着。 秦昭里的电话打来了。 “喂。” 声音听着没精打采啊,秦昭里调笑:“杳杳。” “嗯?” “你怎么了?” 徐檀兮问:“什么怎么了?” “你朋友圈啊。” 她声音弱弱的:“没怎么。” 秦昭里拿话打趣她:“那你怎么老发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会儿养生一会儿驱寒,一会儿泡脚粉一会儿健骨丸,还有针灸和热疗,你是做微商了还是微信被盗了?” 徐檀兮不喜欢网上交际,她偏爱写信,朋友圈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发,可就是这两天,她陆陆续续发了十几条,内容……就像秦昭里所说的:奇奇怪怪。 徐檀兮迟疑片刻,坦白了:“戎黎他有腿疾,我发的都是有用的。” “……” 这姑娘啊。 秦昭里被她逗笑了:“你私发给他不就成了。” 徐檀兮是个矜持稳重的姑娘:“那样太明显了。” 微信还是前一阵子加上的,因为关关想和她语音,戎黎才主动加了她。聊天页面干干净净,戎黎话少,她也不健谈,只有过一次对话,内容如下: 【关关的书包落我这了】 【我等会儿过去拿】 【好】 她很大胆,来了祥云镇寻他,但也很胆怯,不敢经常烦扰他。 这温水煮青蛙还要煮到什么时候?秦昭里是个直接了当的,不太来这些兜兜转转的,她就事论事:“你以为你发朋友圈就不明显了?” 徐檀兮很茫然:“很明显吗?” “……” 就差写上“腿疾方子戎黎专用”八个字了。 秦昭里那边在忙工作,手指边敲着键盘:“杳杳,你是不知道微信有分组可见的功能吗?你下次要是还想发,你就设置对戎黎一个人可见就行了。” 徐檀兮懊恼不已:“我给忘了。” “……” 动了情的女孩子啊,智商为零。 “徐檀兮。” 是戎黎叫她。 她立马回头:“啊?” 也不知他何时下来的,站在楼梯口,晃了晃正在充电的手机:“我试了一下,你的插座没坏。” 徐檀兮两颊通红:“……哦。” 戎黎拔了手机,上楼。 “先生,”徐檀兮喊住他,“你的腿好点了吗?”秋裤要穿啊,天冷了。 他站在台阶上,点了点头。 这姑娘哪儿都好,就是不太聪明。 他转身上楼,嘴角弯了弯。 不爱笑的人啊,终于笑了。 ------题外话------ **** 甜不甜?! 043:戎黎杳杳的前尘 徐檀兮望着楼梯,怔了一会儿。 “昭里,”她蹙了眉头,“戎黎好像听到了。” 她仔细想想,方才到底有没有说过失礼的话? 秦昭里是雷厉风行的大总裁,自然魄力了得,飒得很:“听到了就听到了,温水煮青蛙也煮够了,该下嘴吃了。” 徐檀兮红着脸没接话。 “杳杳,”秦昭里敲着笔,问她,“还记得医院大火之后,你问过我的问题吗?” “记得。” 当时医院大火,她死里逃生,醒来后,她问秦昭里: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秦昭里说:若是落花有意,就以身相许。 当然了,这句话还有后半句,比较流氓不讲理,秦昭里就没跟她说,后半句是:若是流水无意,就强取豪夺。 秦昭里语气放正式了,重新问徐檀兮:“杳杳,落花有意吗?” 徐檀兮没有犹豫,轻声回答:“有意。” 来祥云镇之前,她设想过很多关于戎黎的事情,见到他之后,她确定了一件事:就是他啊,让她心如擂鼓那个人、让她忘了矜持枉顾礼仪的那个人。 她活了二十四载,就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他有她所有喜欢的样子,他的眼睛、眉毛,他不爱说话,他喜欢甜食,他很随性,他护短,他不喜欢生活,他喜欢游戏,他讨厌世界,他喜欢拳头,他使用暴力,他不善良,他只碰这个世道的黑,却从来不动这个世道的白。 徐檀兮重复了一遍:“有意。” 落花有意,她钟情戎黎。 既然如此,秦昭里就给了很直接的建议:“吃了他。” 这行事作风就很秦昭里了,很大总裁了。 徐檀兮羞得浑身发热。 这时,风铃响了,有客进门。 徐檀兮别过头,整理好情绪,又理了理耳边的发:“我来客人了,不聊了。” “行,挂了。” 秦昭里先挂了。 进门的客人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大婶,她手里牵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着个年轻女孩。 女孩小眼睛樱桃嘴,长相不出众,她肚子高高隆起,是个孕妇,头发披着,低着头看地,身上的衣服很旧,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黝黑。 大婶进来逛了一圈,指着散装柜最边上的袋装泡芙,问徐檀兮:“小妹,这个怎么卖?” 徐檀兮说:“二十四一斤。” 大婶拿起来一个,闻了闻香味:“可以少点不?” 徐檀兮迟疑了一下:“可以。” 她不是块做生意的料,最怕有人与她讲价了。 大婶自顾自地拆了包装,尝了一个:“那你说个最低价吧。” 徐檀兮皱着眉头纠结:“二十行吗?” 大婶嫌贵,摆手:“十六吧,十六我就买一点。” 十六就要亏了。 徐檀兮很不擅长拒绝:“好。” 最后,大婶买了半斤,试吃了两个,结账时自动免掉了零头,走前心情不错地说了一句:“我下次还来。” 她拽着绳子,与那位年轻的孕妇一同出去了。 徐檀兮的房东太太李银娥女士后脚就进来了:“小徐,”她在外面都听到了,“你这样做生意不得亏死。” 徐檀兮只是笑了笑,去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您怎么过来了?” 李银娥坐下说:“我闺女今天要加班,让我接外孙女回去住一夜,路过这儿就来看看了。” 李银娥的丈夫外出工作,她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外地念大学,不常回来,女儿早几年嫁到了旁边村子。 “你这样做生意不行。”李银娥寻思着,“赶明儿你在店里放个谢绝还价的牌子,要是再有人讨价还价,你就说店里都是实价,不能还价。” 徐檀兮笑着应:“嗯,好。” 是应该如此,她最不会与人讲价还价了。 她去装了一些糖果,还打包了一个蛋糕:“刚刚那位婶婶用绳子牵的是谁啊?她的家人吗?” 李银娥在镇子里活了半辈子,附近村子的人基本都认得:“那是她儿媳妇。” “为什么要用绳子绑着?她不是怀孕了吗?” “是怀孕了,第二胎。”离幼儿园放学还有点时间,李银娥也不急着走,“我听别人说,她家儿媳妇得了病,好像是精神病之类的,不用绳子拴着会跑,还会打人,不过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就不好说了。她家那个儿媳妇不会说普通话,字儿也不会写,说是说外地谈来的,可是不是谈的谁又知道呢。” 徐檀兮安静地听,没有接话。 李银娥把声音放小点:“到底是买来的,还是哄来的骗来的,就不好说了,估计也是怕被举报,藏藏掖掖的。” 祥云镇的旅游业没怎么发展起来,并不富庶,又因为地理原因,依山傍水,镇子里与外界有些脱轨,许多老一辈的思想都还没有解放。 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事在祥云镇其实不少见。 “这事你就当不知道,都在小镇里过活,有时候啊,也没办法,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银娥叹气,“不说了,我得去接外孙女了。” 徐檀兮把装好的糖果和蛋糕递给她:“这个给您。” 李银娥掏钱出来:“多少钱?” “不用了。” 白送李银娥就不要:“那怎么成,你开门做生意,这个人也送,那个人也送,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她把钱往徐檀兮手里塞,“拿着,你要是不收,我以后就不来你店里了。” 徐檀兮拗不过,只收了一张十块的:“够了。” 李银娥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柜台上硬放了五十块钱才走。 下午五点,太阳还未落山,戎黎就下楼要走了。他路过徐檀兮的收银台,停下来,扔了一句:“晚上去我那拿电脑,已经修好了。” “好。” 他把外套一套,手里拎了个装秋裤的袋子,走了,门口的风铃在他出门时荡来荡去。 徐檀兮望着他的后背,抿嘴笑了。 晚上七点,戎黎家门口的灯笼就亮了,八点,院门被人敲响。 戎关关在堂屋看动画片,听到声音从椅子上跳下来:“哥哥,有人敲门,我去开门。” 戎黎把搭在凳子上的腿拿下来,手机一扔:“我去。” “哦。” 戎关关继续看动画片。 院子里的枇杷树已经快落光了叶子,月光停落在光秃秃的枝丫上,洒下一片银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抬头,一轮满月当空照,笼山笼水笼人家。 小镇的夜总是格外的静,格外得惹诗人偏爱。 戎黎打门,见来人,神色寡淡:“有事吗?” 是王月兰的侄女的何桐。 她手里拎着袋子,化了很漂亮的妆。她不太敢看戎黎,眼神羞怯:“我听我姑姑说你会修电脑,可以帮我看一下吗?我的电脑坏了。” 戎黎说:“街上卖电脑的会修,你找他。” 她脸已经红了,自然是不好意思,可还是想再争取一下,就说:“街上已经关门了。” 她喜欢了很久的人,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想撞了一下南墙。 戎黎轻描淡写,伤人三分:“这位小姐,我不是修电脑的。” 何桐低下头去。 他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尽管她去他店里拿过很多次快递。 “打扰了,抱歉。” 何桐道完歉,转身落荒而逃。 身后,戎黎突然喊:“徐檀兮,”他语气同样的不温柔,不耐烦,可总归是不一样,很自然、很熟稔,“你愣那干嘛?进来,你的电脑在屋里。” 何桐抬头,看见了徐檀兮。 端庄温雅,窈窕清逸,她是个画一样的女孩子。 原来,戎黎也不是所有女孩子的名字都不记着。 ------题外话------ **** 秦昭里:“吃了他。” 徐檀兮:“怎么吃?” 戎黎:“问别人做什么,过来,我教你。” 044:你很热?很敏感啊 徐檀兮随戎黎进了院子。 戎关关听到声音回头瞅瞅,看见是徐檀兮,高兴得在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徐姐姐。” 徐檀兮忙说:“快坐好,别摔着了。” “哦。” 戎黎关上院门,进屋去倒了杯水给徐檀兮:“在这等一下,我上去拿电脑。” “好。” 戎黎上楼去了,徐檀兮捧着杯子坐到堂屋的沙发上,她用手碰了碰杯底,水是温的。 电视机开着,动画片播完了,在放片尾曲。 戎关关两手抱着一根黄瓜,一边跟着电视唱,一边啃得嘎嘣响,腮帮子鼓着,像只嚼食的仓鼠。 徐檀兮问他:“关关,你没吃晚饭吗?” 戎关关啃了一口黄瓜:“吃了,吃了好多。”他用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表示他吃了非常多,“我太胖了,吃饱了还想吃东西,哥哥就给了我一根黄瓜。” 徐檀兮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谁说你胖了。” 戎关关突然很悲伤,也很气愤:“幼儿园的小朋友给我取外号,叫我胖墩。” 徐檀兮忍俊不禁。 戎关关虽然是个胖墩,但他是一个灵活的胖墩,他麻溜地跳下椅子,坐到徐檀兮旁边,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凑近一点。 “徐姐姐。”他悄咪咪地喊。 徐檀兮附耳凑过去:“嗯?” 小胖墩偷偷摸摸地问:“你和哥哥是不是好上了?” 小胖墩的词汇量不是一般的大。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我听大人们说的。”戎关关的学习和模仿能力都非常强,他还会举一反三,“他们说大黄和飞飞好上了,很快就要下一窝狗崽了,徐姐姐,你以后和哥哥也会生一窝小娃娃吗?” 大黄和飞飞是村里的两条狗子,一公一母。 徐檀兮被他一个小团子问得面红耳赤了。 这时,戎黎提着电脑下来了,看了看坐在徐檀兮左手边的那一坨墩墩:“戎关关,离电视机远点。” “哦。” 戎胖墩麻利地坐回去了。 戎黎把电脑搁徐檀兮座位旁边:“你很热?” 她愣愣的:“啊?” “你脸很红。” 她不回话,把杯子里的水喝了。 戎黎往装电脑的袋子里扔了一个黑色的U盘:“电脑里的东西我另外用U盘备份了,如果丢了什么资料,你再重新拷一份。” “嗯,好。”徐檀兮礼貌地道谢,“谢谢。” 戎关关坐不好好坐,翘着椅子腿摇啊摇的,戎黎把椅子给他摁好:“不用,又不是白修的。” 他不是收了她的枕头吗,也算拿了报酬。 徐檀兮把水喝完,将杯子放到一边,斟酌再三,问道:“枕头你用了吗?” “嗯。” “有作用吗?”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亮屏,戎黎弯腰去拿。 距离陡然拉近,徐檀兮睫毛颤了一下,身子僵着不动,本就红着的脸又热了几分。 她的裙摆盖住了半个手机,戎黎伸出去的手绕了个弯,拿起她喝过的杯子,拨开裙摆,捡起手机,再放下杯子,从头到尾没碰到她一下,他说:“没作用,我这是老毛病,没得治。” 徐檀兮端放在膝盖上的手稍稍握了握,掌心有些许汗,她不自然地理了理耳边的发:“我再问问我之前的同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戎黎拎起她的电脑:“走吧,送你。” 戎关关在徐檀兮起身的时候,送上了一个甜蜜的“姨母笑”,挥挥胖瘦:“拜拜,徐姐姐。” 翌日,寒流南下,阴云密布。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街上已经有不少人穿上棉袄了,马路两边的绿化植物也被冷风摧残得恹恹欲倒。 房东太太的女儿这几日忙,把两个孩子都留在了娘家,徐檀兮特地早点打了烊,回去帮衬着做饭。她走的时候,戎黎还没收工。 花桥街的街头相邻徐家岗,一条巷子通过去,往里走就是竹峦戎村,徐家岗不大,十几户人家左右坐落,隔几户便有一个塘子,塘里的水很干净,有几位妇人在塘边洗菜。 祥云镇的气候适合种植花卉果树,家家院子里都有几棵,打门前路过时,淡淡香味沁人心脾。 徐檀兮走在小巷的石板路上,远远听见有人说话。 “你说什么?” 问话的是徐家岗一位正在门口摘菜的妇人,她前面站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女人小腹隆起,是个孕妇。女人咿咿呀呀地说了一通,说的不是普通话,也不是本地方言,被问路的妇人根本听不懂。 女人把手里的纸摊开给她看。 “画的什么呀这是?车子?” 这个女人徐檀兮见过,昨日她的婆婆用绳子牵着她来店里买糖,银娥婶说她不会说这边的语言,也不会写字。 她一边比划一边焦急地说着她的母语。 这时,在池塘里洗篮子的妇人大声喊叫了一句:“宋老三!” 女人拔腿就跑,可没跑多远,就被人拽住了,是个胖乎乎的女人:“宋老三,你媳妇在这!” 这媳妇一跑,讨媳妇的钱也就打水漂了。 女人发了疯似的推搡,把那个拽着她的胖妇人抓得嗷嗷叫,她趁机挣脱,然后拼了命地跑。 她的肚子已经不小了,最少也有五六个月。她没跑多远,又有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她,她回头。 抓着她衣袖的那人拍了拍她的手:“可以给我看一下?” 徐檀兮指了指她攥在手里的纸。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她“夫家”的人已经快追来了,她挣扎犹豫了片刻,把纸摊开,上面画了一辆车。 徐檀兮问:“你是想问车站吗?”她放慢语速,“车站?” 女人反应了几秒,用力点头。 徐檀兮明白了,指着前面的街道,边用手比划着,边说:“往前走,左拐,再往前走,再右拐。” 女人听不太懂,焦急地抓着徐檀兮的手。 徐檀兮就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在石板路上,标明车站的大概位置:“明白了吗?” 她点头:“呃呃!” 那些追她的人越来越近了,徐檀兮把身上所有现金都给了她,把她往前轻轻推了一下:“走吧,跑快一点,不要被抓住了。” 整日被关在房间里的女人连谢谢都没有学会,只是热泪盈眶地对徐檀兮鞠了个躬,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奔跑。 徐檀兮用帕子擦掉石板路上的地图。 没一会儿,女人“夫家”的人就来了,一共六位,男男女女都有。 “喂!”打头的男人是宋老三,他是女人的“丈夫”,应该不止四十岁,只有一只完好的眼睛,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质问徐檀兮,“你刚刚跟我老婆说了什么?” ------题外话------ **** 戎黎:“你脸很红?” 戎黎:“杳杳,你很敏感。” 徐檀兮:“……” 顾总:“狗子,你思想怎如此淫乱!” 045:终于抱上了 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质问徐檀兮,“你刚刚跟我老婆说了什么?” 她不矜不伐、不紧不慢:“没说什么。” 宋老三不信,死死盯着她:“爸,三叔,你们先去追。” 宋父剜了徐檀兮一眼,嘱咐宋老三:“你再问问这娘们儿,她没准知道。”交代完,他吆喝着一帮子人,火急火燎地追着去了。 宋老三之前没见过徐檀兮,不知道镇里还有这样优雅貌美的女人,他眼珠子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目光露骨:“你把我老婆弄哪去了?” 徐檀兮不愿与他周旋,抬脚离开。 宋老三身材健硕,三两步上前,腿往左一伸,横着霸占了半条路:“是不是你跟她串通好了?” 徐檀兮蹙了蹙眉:“我不认识你的妻子。” “你还抵赖,我老远就看到你给她指路。”宋老三打量着她,无赖地说,“我老婆今天要是跑掉了,你就得赔我一个。” 徐檀兮不想理睬,转身绕道。 宋老三立马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说清楚你就甭想走。” 手如柔荑,青葱玉指。 宋老三故意捏了捏,真滑。 徐檀兮脾气极好,很少会动怒,她用力甩开,气急了,骂道:“王八蛋!” 她不会骂人,王八蛋是她能骂出口的、最难听的话。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手挣脱的同时,腕上的链子刮到了宋老三的手背,几乎瞬间冒了血。 宋老三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推在她肩上:“你个臭娘们儿!” 徐檀兮被推得直往后退,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她脚一崴,摔在了地上。 宋老三还不依不饶,扬起手,刚要去拽人,肩上就被什么击中了,整个手臂瞬间麻了,他低头一看,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子。 “骂谁呢你?” 这调轻飘飘的,拖着尾音,随意又懒散。 宋老三揉揉肩膀,抬头吼了一声:“你谁啊!” 徐檀兮回首,看见了戎黎,他拍了拍了手上的土,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街尾收快递的。” 宋老三不认得他:“少他妈管闲事——” 戎黎瞥了徐檀兮一眼,上前,一脚把宋老三踹进了池塘。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会游泳的宋老三还是呛了一口水,手忙脚乱地在塘里拼命扑腾。 戎黎捡起他刚刚扔的石子,随手一投,砸在了宋老三的脑门上,随后就听见宋老三嗷嗷乱叫。 戎黎目光凉凉,懒洋洋地骂:“孬种。”他转头,看徐檀兮:“你还不起来是要坐那过夜吗?” 徐檀兮这才回神,慌手慌脚地站起来,她起得猛,脚一落地,身体摇摇晃晃了一下,她皱了眉,站稳了,拂了拂裙子。 戎黎走过去:“怎么了?” 她抬头,两颊红得跟染了胭脂似的,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脚好像扭到了。”她尝试走了一步,脚踝灼痛,踉踉跄跄。 “脚别动了。” 戎黎语气不是很好,弯下腰,将她抱起来,放在一户人家门口的石板桌上,徐檀兮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蹲下了,捉着她的右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徐檀兮红着脸把脚缩回去。 “让你别动。” 她愣愣的,不动了:“你腿不疼吗?刚刚踹那么重。” “还有心思管我,脚不疼是吧?”戎黎嘴上不饶人,手上动作倒放轻了,扶着她的脚踝左右动了动,“疼吗?” 他蹲在她前面,她坐在石板桌上,那个角度,她一低头就能看见他头顶柔软的发,还有安静垂着的眼睫毛,不是很长,但很密,像把小刷子。 “还好。”她这会儿只顾着看他,哪里还记得疼。 不过倒也没伤到骨头。 戎黎松了手,站起来,语气有几分训斥人的意思:“以后还多管闲事吗?” 徐檀兮解释:“他的妻子可能是被拐来的。” 戎黎来时碰到了宋老三一家子,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不过:“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最不喜欢多管闲事。 人家可怜吗? 自然也是可怜的,可他没有怜悯心,共不了那个情。 “那你呢?”徐檀兮看着他问,“你现在在干嘛?” 他在干嘛? 他顶了顶后槽牙:“在多管闲事。” 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训斥她多管闲事的人,却在管她的闲事,他为什么要管?关他什么事?他不是没同情心吗? 他转身就走。 徐檀兮看着他越走越快,懊恼地揪皱了裙摆,想喊住他,却没勇气再开口。 “姑娘,”那户人家的主人出来了,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士,见徐檀兮揉着脚踝坐在石桌上面,便问她,“你这是脚崴了?” 那把石桌是村里小孩玩乒乓球用的。 徐檀兮单脚落地,站了起来:“不碍事。”她说完,一瘸一拐往戎村走。 男士追过去:“你哪个村的?” “竹峦戎村。” “我送你吧。”他伸手去扶。 徐檀兮避开了,语气温和,礼貌地说:“不用了,谢谢。” 男士讪讪收手。 这时,宋老三已经从塘里爬上来了,蹲在路边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见戎黎走了,就又开始发难了。 “你给我站住!” 徐檀兮一跛一跛的,走得很慢。 宋老三一肚子火,只能往徐檀兮身上撒,他把泡了水的外套往地上一摔,冲上去:“臭娘们儿,你给我站——” 吼声戛然而止,宋老三抬头看见了折回来的戎黎,顿时就结巴了:“你、你干——” 戎黎小跑了两步,稍稍起跳,长腿高抬,对着宋老三的胸口一脚过去。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宋老三再一次被踹下水了。 徐檀兮的裙摆也被溅到了水,她拂了一下,站在原地:“你不是生气了吗?怎么回来了?” 戎黎踹了踹脚下的石头:“来管闲事。” 他冷着一张脸,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 ------题外话------ **** 顾总露出了姨母笑:“终于抱上了。” 戎黎:“什么时候亲?” 顾总露出了淫笑:“狗子,你急了。” 046: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哟~ 他冷着一张脸,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 徐檀兮愣了一晌,方才抬头,看见他的轮廓后,又立马把头低下去,声音细弱蚊蝇,柔柔怯怯地说:“我可以自己走。” 戎黎没搭理她,继续抱着她走。 她红着耳朵,红着脸,慢慢把手绕到他身后,用两根手指,悄悄地、轻轻地抓着他的帽子。 戎黎看路不看人:“别抓我帽子。” 他说话时,喉结会轻微地动。 徐檀兮脸上烧起了两朵云霞:“……哦。” 她又悄悄地、轻轻地把手挪开,任无处安放的手乖巧地垂放着,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的衣服,之后就保持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他这个冷冰冰的人,身上却有糖的味道,甜丝丝的,是草莓味。 徐檀兮又知道了一件关于他的事,他喜欢草莓。 一路上,两人都安静,一句话没有。 戎黎走得很快,没到十分钟就把人送到了家,院门没关,他抱着徐檀兮进去的,把在院子里哄外孙的李银娥吓了一跳,赶忙放下孩子。 “怎么了这是?” 戎黎怀里的人终于舍得把头抬起来了:“扭到脚了。” 戎黎把她放到堂屋的沙发上。 李银娥上前去瞅她的脚,嘴上念叨着:“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她蹲下,把徐檀兮的裙摆掀开一点点,看着倒没肿,“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徐檀兮坐好,把扭到的右脚平放在椅子上,然后拂好裙摆:“不用的,没有很严重。” 戎黎抱着她走了一路,喘都不喘:“二十四小时内冰敷,之后再热敷,脚不要活动,可以用一点活血化瘀的药。” 他好像忘了一件事。 徐檀兮也不点破,心里很欢喜, 李银娥来了一句:“小徐,你是什么科的来着?” 这下被点破了。 徐檀兮只好回答:“是小儿外科。” 戎黎忘了,她是外科医生。 至于为什么忘了?为什么要管她的死活?为什么要说那些有点犯蠢的叮嘱?戎黎有点烦躁,不想去想:“走了。” 徐檀兮连忙道谢。 他也不回头,自顾自地走人,他不用刻意也能嗅到一股子药香,是他从徐檀兮身上沾来的。 晚上九点,宋老三带了人来竹峦戎村,直奔李银娥家,也不管扰民不扰民,就在院子外面大吼大叫。 李银娥来开门,看了看外头那些人的架势:“你们来这一帮子人,想干嘛呀?” 宋老三气冲冲地撂话:“把你家那个租客叫出来。” 徐檀兮崴脚的事,李银娥问过来龙去脉,知道这群人是来干嘛的:“她已经睡了,有事明天再来。” 宋老三的母亲赵氏直接冲上去,粗鲁地把李银娥往旁边一推,抬起手就捶门:“姓徐的,你给我——” 木门嘎吱一声,开了。 徐檀兮淡淡扫去一眼:“找我何事?” 她语气平和,不慌不忙,身上穿着米色的家居服,淡色很衬她的气质,温润又雅致。 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她那双眼干净,不喜不怒,黑白分明,有一种让人捉襟见肘无处遁形的魔力。 宋老三莫名其妙就有点怵,气弱了三分:“你快把我老婆交出来。” 徐檀兮依旧冷静礼貌,从容不迫:“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在哪。” “原来是你啊。”宋老三的母亲赵氏认出她来了,自个儿寻思了一阵,便一口咬定,“昨天你还见过我儿媳妇,肯定是你跟她串通好了。”她指着徐檀兮质问,“我们家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拐走我儿媳妇?” “我拐她?”徐檀兮声音不大,脸上丝毫不见动怒,只是眼神冷了些,再软的调也盖不住名门望族里教养出来的气魄与从容,“要不要让警察来查一查,到底是谁拐了她?” 赵氏被噎得一愣。 这时:“外地人就是外地人,”开口的是宋老三的叔父,他阴阳怪气地说,“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话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跟她废什么话。”宋老三五大三粗,是个鲁莽之徒,他蛮不讲理地逼问,“快说,我老婆在哪?” 交流不了,徐檀兮直接报警。 宋老三冲过去,一把抢了她的手机:“我老婆要是没了,你要么就赔钱,要么就赔人,不然我跟你没完!” 原本没完没了的狗吠声突然停了。 一道光束打过来,照在了宋老三的脸上,宋老三用手挡着眼睛,眯着看巷子里,就看见一模模糊糊的人影,踏着地上的灯光走了过来。 他慢慢悠悠:“把手机还她。” 宋老三听到这声音牙关就发抖,胸口也疼。 又是他,街尾那个收快递的! 宋老三被他踹怕了,手比脑子快,赶紧把手机还回去了。 收快递的说:“你们继续,”他随便挑了一堵墙,站没站相地靠着,“我只是路过。” 那你倒是路过啊,站那不动是几个意思? 他就靠墙站着,把手电筒放脚边,也不插手,低着个头,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摩擦轮的,他时不时用指腹擦着滚轮蹭出一点幽蓝色的火来。 不管闲事,但也不走人,就这么站着。 街尾收快递的戎黎是杀人犯戎海的儿子,这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他搁那站着,谁还敢乱动。 正僵持着,宋老三的手机响了,他捂着听筒接了:“我这还有事,回去再说。” 电话里说了什么。 宋老三面色一喜:“你先帮我看着她。”他挂了电话:“爸,叔,找到芳芳了。” 宋父问:“咋找到的?” 宋老三畏畏缩缩地觑了戎黎一眼,拉着他的老父亲:“回去说。” 走之前,赵氏扭头朝徐檀兮抬起鼻子哼了一声:“做人要本分点,少管别人家的闲事。” 宋家一家人这才肯打道回府。 李银娥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肚子里憋着火:“这一家子,怎么跟土匪似的。”她对徐檀兮说:“小徐啊,你以后见着他们就离远点,省得惹到一身骚。” “嗯,我知道。”徐檀兮略带歉意,“已经很晚了,您去休息吧。” “那行,我先进去了。”李银娥意味深长地看了戎黎一眼,“还早着呢,你们慢慢聊。”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 ------题外话------ **** 顾总: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干点啥好呢? 戎黎:安排床戏。 顾总:狗子,你淫荡! 047:戎黎,我们是什么关系呀~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 李银娥先进屋了,脸上挂着一嘴的姨母笑。 徐檀兮抬脚,跨过门槛。 戎黎把打火机上燃着的那簇光吹灭:“脚不疼了?站那别动。” 她便不动了。 他拿起手电筒,走过去,还是那句:“以后还多管闲事吗?” 她眼里有淡淡笑意:“那你还管我吗?” “谁管你了。” 戎黎扭头就走,眉宇之间全是烦躁。 徐檀兮一瘸一拐地追到门口:“先生。” 他站住了,回头,面无表情地看她。 “我们算朋友吗?”她怎么藏也藏不住眼里的期待与热切,那样专注地看他。 戎黎怀疑,他真的有夜盲吗? 想必是那些庸医扯淡,他怎么可能夜盲,他连她的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我不跟人做朋友。”他晃了晃手电筒,光在她裙摆处跳跃,“尤其是女的。” 徐檀兮迟疑了一下,壮着胆子问:“那我们什么关系啊?” 他想了想:“村友。” 戎村友转身回家了。 徐村友失落地揪着裙摆,心想:好难啊,这么久才只混了个村友关系。 翌日,北风呼啸,寒意凛凛。 天是越来越冷了,李银娥把吃饭的小桌子搬到了烧火后还有余热的灶台旁边:“我刚刚去买包子,碰到宋家村的人,就问了一嘴宋老三媳妇的事。” 徐檀兮把早餐的小菜都摆好:“是谁抓她回来的?” 李银娥盛了两碗粥,又给徐檀兮递了双筷子:“谁也没抓着她,是她自个儿回来的。” “为什么?她走不了吗?” 李银娥坐下吃饭,她夹了个肉包,咬了一口,叹气:“还能为什么,舍不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呗。” ***** 她不叫芳芳,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叫什么名字,她腹中的孩子五个月了,还有一个正在牙牙学语的女儿。 风起了,树叶无根,飘得到处都是,女人站在窗边,呆呆地望着高高的天。她望了好久好久,婴儿床里的幼女醒了,口齿不清地在喊妈妈。 “嗯嘛……嘛嘛。” 女人回了头,泪湿了眼睛,她走到婴儿床的旁边,轻轻地摇,摇啊摇,摇啊摇……她又望向远处的天,哼了一首家乡的摇篮曲。 没有人听得懂她在唱什么,她唱着唱着,就泪流满面了。 帝都。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找到了吗?” 这里是盛天酒店二十八楼,问话之人是盛天保安部的经理。 一众穿黑西服的保安全都摇头。 经理立马吩咐:“你们几个去出口守着,剩下的跟我上楼。” 他们训练有素,迅速有序地分成了三路,两路包抄前后的两个出口,一路走电梯上楼。 “这酒店的保安可真多。” 物理交流会的组织人员小郭走在前面,林禾苗在后面:“刚刚那些人都是保安吗?” 小郭是帝都本地人:“对啊。” 林禾苗心想:帝都的保安长得真好看。 小郭的房间在前面,他先到,掏出门卡开门:“林同学,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 林同学点头,回:“你也早点休息。” 小郭就先回房了。 她的房间还在前面拐角处,走廊很深,就她一个人。 14023。 是她的房间号,她对了一遍钥匙卡上的数字,确认无误后刷了电子锁,刚要拧开门,拐角的另一头突然有一团阴影笼过来,不待她回头,一只手就绕过她的脖子,捂住了她的嘴。 她立马咬他! “别动。” 对方的一把匕首抵在了她腰上,她人愣了,下一秒,对方摁住她的肩,一个转身,推着她进了房间。 咔哒。 门被关上了。 是男人的声音,吐在她耳边:“配合点,不然捅死你。” 房间里没有插卡,一片漆黑。 林禾苗被压着肩摁在了墙上,她什么也看不清,也动不了,就是这个声音太耳熟了。 “程及?” 压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明显僵了一下。 他戴了口罩和鸭舌帽,林禾苗只能借着窗外漏进来的霓虹,仔仔细细地辨认他的身高和体型:“是你吗,程及?” 对方:“不是。” 他把声音压着,变调了。 林禾苗已经可以确定了:“外面那些保安是来抓你的吗?” “嘴巴闭上。” “他们为什么抓你?” 他右手压着她的肩,再加了一分力道,左手握匕首,用刀背拍了拍她的腰:“小朋友,搞清楚情况,你现在是人质。” 人质安静了。 这是什么狗屁缘分!程及压着她的那只手没动,用另一只手打开了耳麦:“我截了046的东西。” 搭档问:“你截他东西干嘛?” “他上次也截了我的。”虽然没成功。 046跟他一样,也是非团伙形式的职业跑腿人,那个圈子有排行榜,越靠前价格就越高,即便他们都是LYG物流的人,都归棠光管,但也存在着被默认的竞争关系。 程及压着声音:“帮我把盛天的电断了。” 单干的职业跑腿人都会配有一个擅长电脑的搭档,戎黎手底下的池漾先前就是LYG物流的人,是后来才被戎黎挖去了LYS电子。 搭档说:“给我几分钟。” 那几分钟里,程及姿势都没有换过。 林禾苗整个肩部都有点麻了:“你手酸不酸啊?”肯定很酸,她小声地问,“要不要歇一下?” 程及没接腔。 她保证:“我不会动的。”她抬起手,想拉他的袖子,“程及——” 她腰间的匕首又往前抵了一分。 他警告:“别乱叫。” 职业跑腿人可以任务失败,但是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耳麦里,搭档说:“已经搞定了,但盛天有备用电源,顶多断三分钟,你尽快出来。” 三分钟够了。 他要撤了,依照惯例,得把人质敲晕。 这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经得住他一下吗?罢了,程及把匕首收了:“我出去后,别叫人,明白了吗?” 林禾苗非常坚定:“我不叫人。” 程及这才松开对她的桎梏,伸手打开门,敞开一条缝,他从门缝里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形。 因为停电,走廊里很混乱。 程及当机立断,摸黑出去。 林禾苗追到门口,压着嗓子,用气声说:“你要多多小心。” 程及回头,一只手抵着她探出来的脑袋,毫不温柔地用力把她摁回房间去:“认错人了,小妹妹。” 胆子真是大。 他转身,把门一带,关上了。 “你知道046的任务对象是谁吗?” 程及戴上能夜视的眼镜,压了压帽子:“整个保安部都出动了,不是一般人吧。” 搭档说:“是温家小爷,温时遇。” 也就是说,他从046那里截胡来的东西是温时遇的。 ------题外话------ ***** 徐檀兮:“戎黎,为什么狗都怕你?” 戎黎:“因为我厉害。” 顾总:“不,因为你是狗王。” 戎黎:“……” 048:翩翩君子温时遇 酒店停电,四下漆黑。 房间里,温时遇喊:“宝力。” 柯宝力就在门口侯着:“先生您说。” “去拿蜡烛来。” “您稍等。” 片刻之后,柯宝力过来敲门:“温先生。” 里面回复:“请进。” 柯宝力端着烛台进去了。 温时遇把眼镜拿下,合上电脑:“问过了吗?” 柯宝力放下烛台,他眉弯脸圆,样貌秀气,年纪不大,气质与打扮却十分沉稳老成,他回话说:“问了,说是酒店的供电系统被黑客截断了。” 烛光里,映出了温时遇的脸,并不是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皮囊,他眼型略长,五官偏淡,细细看,翩翩风度,温润清隽。 关于温时遇,帝都有句流传很广的话——君子温生,如琢如磨,天然一段风雅,全在眉梢,当真是画里走出来的公子。 他询问:“截我东西的人呢?” 柯宝力摇头:“两个应该都是职业跑腿人,酒店的保安对付不来,让他们跑了。” 温时遇也没怪罪,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品。 柯宝力寻思了一会儿,请示:“LYS那边或许有什么线索,温先生,用不用我走一趟?” LYS电子是做情报的,查消息的路子很广。 “不用了。”温时遇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道,“LYS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会贩卖自己人的情报,这个自己人,还包括了锡北国际另外的四个分部。” 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在锡北国际还没有分家之前就有了。 “您是怀疑,”柯宝力斟酌斟酌,“那两位跑腿人的雇主是锡北国际内部的人?” 温时遇没说是与不是,反倒问:“锡北国际有位戎六爷,可听说过?” 柯宝力点头:“听说过。” 不是说LYS电子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吗,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还有个特例,就是只要他们老大高兴,规定它就是个屁。 LYS电子的上一任老大就是戎六爷,一个从来不遵守规定的人,一个让做过亏心事的权贵们都不得安枕的人。 突然,来电了。 温时遇把蜡烛吹灭:“那起车祸,他是受害人。” 车祸没有打捞到戎六爷的尸体,锡北国际那群人不放心,还是睡不安稳,非得亲眼见一见他横死的证据,所以一个个的,都盯上了这个视频。 柯宝力没看过那个视频,不知道到底拍到了什么:“温先生,您既然不想锡北国际的人拿到视频,为何不干脆毁了?” 他道:“那是留给杳杳的。” 柯宝力听不明白,难道视频拍到了别的什么?那起车祸,温先生的外甥女徐檀兮也是受害人。 温时遇没有再多说,摆了摆手:“出去帮我把门带上。” “温先生你也早点休息。”柯宝力出了房间,带上门。 温时遇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拨了一通电话。 “杳杳。” 徐檀兮应了他一声。 楼下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的霓虹迷了人眼,温时遇问她:“你病养得怎么样了?” “已经没大碍了。” “既然没大碍了,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她四月车祸,五月六月在医院住院,七月八月料理她姑姑和祖母的身后事,十月她说要去祥云镇,说那里依山傍水、绿水青山,适合养伤。 现在快十二月了。 她声音软,不过人很倔:“舅舅,我还不想回去。” 温时遇沉吟片刻后,随了她的意:“那就多留一阵吧,等我闲了再去看你。” 留在那里也好,那个视频也不知道会落到锡北国际哪位主子的手里,事情没了断之前,她远离是非之地反倒安全一些。 徐檀兮又问起:“舅舅,徐家怎么样了?” “你不在,你父亲掌权。”温时遇是个脾气好的,很少说话这样带刺儿,“徐家那边也没几个盼你好的人,你在外少与他们联系。” “好。” 联系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徐家老太太过世之前立了遗嘱,名下的股份和财产都留给长孙女徐檀兮,再加上她从姑姑徐叔澜那里继承了一部分,所持有的股份在徐家已经是最多的了。 原本就不太和睦的家庭关系,因为股份的缘故,更加剑拔弩张了。 “很晚了,去睡吧。” 说完,温时遇等她挂电话。 晚上十点,戎黎洗完澡,进了卧室旁边的屋子。 他一进来,电脑就自己启动了,屏幕上先是滚过一堆代码,然后是奇奇怪怪的图案,最后,一张少年气十足的俊脸出现在屏幕上。 “六哥。” 是电竞网瘾少年——池漾。 戎黎用干毛巾擦了一把湿头发,把毛巾顺手一扔,盖住了电脑的摄像头,他坐下,拉开抽屉,拿出一颗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池漾那边看不见人,以为他走了:“六哥?” 戎黎嗯了一声,表示他还在,低着个头,把糖盒子里的草莓味一颗一颗挑出来,放到桌子上。 池漾说正事:“温时遇手里的视频被人截了。” 戎黎继续挑糖:“谁截的?” “跑腿人049,雇主是官四爷。” 官四爷大名官鹤山,他和戎黎向来不和。 锡北国际还没分家的时候,官四爷原本看上的“家产”是掌管情报的LYS电子,但最后被戎黎捷足先登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接手了LYH华娱,主营赌场。 那时候,戎黎还不到二十岁,官四爷已经五十多了。 池漾继续说:“不过049没守住东西,被058截胡了。”他顺带补充,“这事跟058没什么关系,他去酒店是执行另一个任务。” 编号058跑腿人,是程及。 戎黎又剥了一颗草莓味的糖,把糖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次日,傍晚六点,程及到了镇里,没回家,他直接去了纹身店。 原本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戎黎坐起来打,目不转睛地盯着游戏界面:“你刚得的东西,卖给我。” 程及接了杯水,一口灌下去:“消息这么灵通?” 戎黎对着游戏里的敌人疯狂开枪:“卖不卖?” 程及往沙发上一躺,瞥了一眼戎黎的手机:“卖呀,怎么不卖。” 让他想想,坑多少合适呢? ------题外话------ *** LYS电子(情报):戎黎,何冀北(现) LYG物流(跑腿人):棠光 LYH华娱(赌场):官鹤山 049:徐檀兮掉马?(一更) 让他想想,坑多少合适呢? “戎黎,”他心血来潮,换了副口吻,挺正儿八经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咱俩是什么关系?” 他自个儿觉得挺畸形的,光这个月,他和戎黎之间的转账往来就有十几笔。 戎黎继续打他的游戏,想也不想,心不在焉地回:“没什么关系。” 听听这话说的,真渣。 程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瞧着戎黎:“我们不是塑料兄弟吗?” 砰。 戎黎被敌人用AWM打死了,他瞬间烦躁,把手机一扔,否定得很干脆:“不是。” 程及就问了:“那我们是?” 合作伙伴? 他说:“塑料镇友。” “镇友啊。” 不对,是塑料镇友。 行吧,认识十年喂了狗了。 程及笑了:“本来还打算给你个友情价,既然戎镇友你不领情,那我就不客气了。” 既然是实锤了的塑料关系,当然要好好用金钱来维系了,程及心安理得地说:“我看上了几辆车,帮我买了。” 他看上的车,就不可能有便宜的。 戎黎眼睛都没眨一下:“把型号给我。” “成交。”程及心情相当愉快,从兜里掏出来个U盘,扔在桌子上,“这东西是从温时遇那截来的,你不是没跟他打过交道吗,怎么又搅一块儿去了?” “我不清楚,他想做什么我管不着,只要别妨碍到我。”戎黎扫了一眼桌子上那个价值几辆车的U盘,“你电脑呢?” “在我行李箱里,自己拿,我去眯会儿。” 程及打了个哈欠,去旁边的小房间补眠,戎黎拿了他的电脑,打开来,把U盘插上。 U盘里是一段视频,角度有点盲区,时长不到一分钟。 “叩。” 是敲门声。 戎黎抬头。 徐檀兮站在门口,穿着焦糖色的毛衣,手里端着茶盘,眉眼温柔:“先生,你喝茶吗?” 戎黎合上电脑,语气冷硬:“不喝。”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突然凑向她,“徐檀兮。” 徐檀兮猝不及防,被他的目光抓住了魂。 两人隔得很近,她能看清他密密的眼睫毛,还有眼角的泪痣。她又闻到了,草莓糖的味道,四周都是他的气息,会令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视线像牢牢的一张网,眉梢都带了锋利:“你为什么会来祥云镇?” 因为你。 他问:“因为我吗?” 徐檀兮端着托盘的手微微一晃,茶盏滑落,应声而碎。 戎黎低头,扫了一眼她被茶水溅湿了的裙摆,他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端倪,目光似深海,看似平静:“你慌什么?” 她连脖子都红了。 “抱歉。” 她慌慌张张地蹲下,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碎片,可茶盏是烫的,灼得她手往后缩了一下。 戎黎蹲下,握住了她再次伸出去的手,指腹刚好碰到她食指。他摸到了,她食指关节的内侧有茧子。 徐檀兮红着脸要把手抽出来。 戎黎抓着没松开,用一根手指撬开了她掌心。果然,她虎口和掌心也都有薄茧。 “你这双手,倒不像是煮茶的手。” 更像常年握刀枪棍棒的手。 ------题外话------ **** 特别卡文,先放一点点,我捋捋剧情再写个二更。 050:醉汉戎黎身体很诚实(二更) 更像常年握刀握枪的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戎黎再问了一次,“你来祥云镇是因为我吗?” 徐檀兮思量了片刻,颔首:“是。” 戎黎松手,往后退了。 半年前的那起车祸,她也在现场。 她受了伤,背对着监控镜头,满身都是血,一瘸一拐,走得很慢。她走着走着回了眸,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知道在看谁,目光凄凄,有不可思议,也有愤怒怨恨。 戎黎就是借着那次车祸假死脱身的,怎么就这么不凑巧,她刚好也在现场。 盼他死的太多了,他若是不谨慎,坟头的草早就比人高了。 “徐檀兮,”他想把话说重一点,说血腥一点,最好能威慑她,可话到嘴边,也就一句,“你别打我主意。” 她来祥云镇,绝对是有备而来,她那双煮茶的手,也一定能轻而易举地取人性命。 戎黎撂完话,绕过她下楼。 “等等。” 徐檀兮叫住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站在楼梯半中腰,回头看她。 如果不是她,如果是别人,那就好办了,他有一百种、一千种办法,让人说真话,让人悔不当初,让人求死不能。 可偏偏是她。 他也就只能说:“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不要来招我,现在明白了吗?” 说完,他下了楼。 徐檀兮站在原地,眼眶渐渐红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很久,是秦昭里打来了。 “金丝绣线我寄给你了,明天差不多就能到。” 徐檀兮失魂落魄:“好。” 秦昭里拿金丝绣线的事调侃她:“你同我说说,这金丝绣线你用来干嘛,是绣荷包啊还是绣嫁衣啊?” “昭里。” 声音听着不大对。 秦昭里语气立马严肃:“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檀兮很少这样,失落委屈,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了。” 这个他,还能是谁。 也就戎黎,能把徐檀兮弄得魂都没了。 秦昭里问都不问,她就是偏袒自己人,觉得戎黎罪大恶极得很:“你没做错,你怎么会做错,千错万错一定全都是戎黎的错。” 戎黎回了自己的便利店。 太阳落山之后,程及过去了一趟,王小单已经下班了,就戎黎一个人在店里,还在打游戏。 程及走过去,敲敲货架:“拿快递。” 他瞥了一眼戎黎的手机。 那个菜鸡,正在对着一棵树猛开枪,子弹打完了,他才放下手机,去货架后面找快递。 程及说:“徐檀兮的也一起给我。” 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 程及这个外人都看出不对头了:“你和她怎么了?” 戎黎继续找快递:“没怎么。” “没怎么她干嘛让我来帮她拿快递?”程及在风月场玩惯了,比戎黎懂女人,“闹别扭了?” 戎黎从货架后面出来,把两个快递往程及脚边一扔:“我跟她有什么关系吗?我为什么要跟她闹别扭?” 这语气,细听,不知道在气谁呢。 程及一副看戏的表情:“戎黎,你急了。” 戎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他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共情障碍、述情障碍,都已经被徐檀兮搅乱得一塌糊涂了。 0度负面p型人格的人,若是被惹毛了,很容易发生暴力事件,戎黎就是典型的例子,他不怎么动怒,他更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 但到了徐檀兮这里—— 他恼羞成怒了:“你给老子滚出去。” 程及不跟精神心理病患者计较,他把快递捡起来,对某个神经病:“喝酒去不去?” 今天怪事不止一件两件,比如,戎黎还真去喝酒了。 戎关关在秋花老太太家等他哥哥回家。 晚上八点,李银娥家的院门被人拍得咣咣作响。 “咚!咚!咚!” 李银娥在屋里问了句:“谁啊?” 外面的人也不作声,继续拍门:“咚!咚!咚!” 这人! 李银娥跑着去开门:“来了来了,甭敲了。” “咚!咚!咚!” “咚!咚!咚!” 烦死了这人! 李银娥打开门,就看见门口蹲了个人,他垂着脑袋,摇头晃脑的。 “戎黎?” 地上蹲的人抬头,有点慢半拍,反应了几秒,露出又凶又狠的表情,像戎金平家那只易燃易爆的狗,他很不耐烦地说:“你走开,我找徐檀兮。” 李银娥:“……” 这酒味—— “小徐。”李银娥回头喊,“小徐你快来。” 徐檀兮从厨房出来:“怎么了?” 李银娥是过来人,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她还能不懂?心想八成是小情侣闹别扭:“是戎黎,他好像喝多了。” ------题外话------ **** 前面修改了一个bug,棠光六年前上任LYG物流老总,改为三年前。 至于杳杳手上的茧是怎么回事,后面会写,莫急。 顾总:戎狗,嘴上说不要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051:醉后温情 “是戎黎,他好像喝多了。” 徐檀兮一出来,蹲在地上的戎黎就探出脑袋,盯着她看,目不转睛地盯,死死地盯。 徐檀兮被他盯得不自在,转过脸去:“李婶,厨房的火我没有关。” 李银娥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声音小点,别吵着街坊了。” “……” 交代完,李银娥捂着嘴,笑着进去了。 徐檀兮把院门关上,走到戎黎面前:“你喝了多少酒?”她凑近嗅了嗅,应该喝了不少。 戎黎仰着头看她,答非所问:“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 之前他晚归的时候,她会在巷子里等他。 她轻声喊他:“戎先生。” 之前她总是叫先生,不会加姓氏。 她这样称呼他,是生气了:“你忘记你今天说过的话了吗?你让我不要打你的主意。” 她生气的时候,语速会快一点点,仔细听她方才的话,能听出一丝丝谨慎藏好的委屈,并不多,她不是气性大的人。 戎黎喝了酒,眼睛水润,两颊晕红,睫毛一耷一耷,醉醺醺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拖着调喊她:“徐檀兮。” 徐檀兮不答应。 他就一直喊:“徐檀兮。” “徐檀兮。” “徐檀兮。” 终于,他不耐烦了:“徐杳杳!” 先前,秦昭里给徐檀兮寄快递,填的就是杳杳。徐檀兮无奈,拿他没办法,蹲下来:“你叫我干嘛?” “我看不清路。”戎黎蹲着,朝她伸手,“你带我回去。” 他手长,手指的骨节也长,手背上有泥,食指被什么划破了,结了痂,血迹已经干了。 徐檀兮抓着他的袖子,担心地看了看:“你手怎么受伤了?” 戎黎把手抽走:“刚刚摔的。”他又把问题绕回去了,语气像在责怪她,“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 喝醉的人通常没什么逻辑,脑子里若是装了一个问题,就会反反复复地问。 徐檀兮想了想再回答:“因为我们吵架了,你今天很凶。” 戎黎不承认:“我没有。” 反反复复问完,喝醉的人还不记得自己问过了,所以,他又问:“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 徐檀兮被他弄得恼不起来了,也没办法跟他讲道理,只能哄:“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看不清。”他把手伸过去,蛮不讲理地命令,“你得拉我走。” 他平时不爱笑,冷冷淡淡的,有时候说话还野,行事做派又糙,若是谁惹他不高兴了,他就纵着那股子骇人的狠劲儿,以至于别人总会忽略他原本就偏乖巧的那副皮囊。 他的长相其实很乖,这样子蹲着,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徐檀兮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起来,他乖乖跟着,手给她牵,人走在她后面。 巷子两旁的人家都还没有熄灯,徐檀兮借着光,拉着戎黎往他家里走,她不说话,他就跟着安静。 今晚月色温柔,人也温柔,谁家的常春藤爬出了墙外,黑瓦白墙一点葱绿,都在银色的月光下。 “你自己一个人去喝的酒吗?”徐檀兮回头看他。 喝醉的他比较听话,问什么答什么。 “和程镇友。” 程镇友?徐檀兮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为什么不让程先生送你回来?” “我跟他不熟。”他语速很正常,说话不像喝醉了,就是眼角被醉意染红,脚步像踩在云端,走不了直线。 徐檀兮走得很慢,拉着他的手腕,小心地绕开地上的水洼:“我们也不熟啊。” 戎黎说:“我们是村友。” 徐村友笑而不语。 走着走着,戎黎问:“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他故意把被她拉着的那只手往后拽了拽,也不挣脱,仅表达他的不满。 “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 “……” 他就这样念叨了一路。 路过秋花老太太家时,戎关关蹦跶出来了,飞奔起来像一颗圆润的球:“哥哥!”别看他小短腿,但跑起来很麻利,“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秋花老太太也出来了。 戎黎看了看老太太,再看了看戎关关,他问戎关关:“你是阿黎吗?” 戎关关觉得哥哥今天有点奇怪:“我是关关啊。” 戎黎伸出了另一只手,在他头上轻轻地拍了三下,他自言自语似的,说:“你不要像阿黎,不要像他那样长大。” 戎关关听不懂,但乖乖点头。 阿黎。 徐檀兮记下了。 戎黎跟着她走到了门口,突然回头:“戎关关。” 戎关关跟在他后面:“怎么了哥哥?” “你太胖了。” “……” 哥哥是乌龟王八蛋! 戎关关哼了一声,跑进去了。 徐檀兮抿嘴笑了,拉着戎黎进屋,往楼上去。她先上了一个阶梯,停下来:“楼梯,小心。” “我没醉,我走得很稳。” 戎黎把被她牵着的手抽走,晃晃悠悠地自己上去了。徐檀兮小心地跟在后面,生怕他踩空。 他上了楼,走到房间门口,低着头掏口袋里的钥匙,好久才掏出来,脑袋一点一点的,半天也没把钥匙插进锁孔里,他烦躁地踹了一脚门,没站稳,身体往门上一撞。 徐檀兮赶紧扶着他:“把钥匙给我。” “哦。” 戎黎把钥匙给她,又踹了一脚门。 她打开房间门,他自己走进去,先走到桌子旁边,拿起放在上面的安眠药,拧开盖子—— 徐檀兮哄着说:“今天不吃药了,就这样睡。” 戎黎迟钝了五秒,把安眠药的盖子拧回去:“哦。” 他把药瓶放下,晃晃荡荡地走到床边,脱外套,丢在地上,然后趴下,踢掉鞋,把那个决明子枕头往胳膊下一压,睡觉。 徐檀兮觉得他很乖,不吵不闹。 她把被子铺开,给他盖好,在床边守了一会儿才下楼,打了热水上来。她把毛巾打湿,拧干水,迟疑了一下,还是在他床边坐下了。 屋子里的窗户都被钉死了,密不透风,他窝在被子里面,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他的事情。 他很没有安全感,或许有一点怕这个被他讨厌的世界。 徐檀兮小心翼翼地把盖在他脸上的被子掀开,握着毛巾靠近他的脸,他突然睁开眼,目光还不清醒,只是出于防御的本能,抓住了靠近他的手,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去摸枕头底下的匕首。 “是我。”她说。 他愣了一下,松开手:“徐檀兮,”他翻身,侧躺着看她,“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 说完,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题外话------ **** 戎黎:“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 徐檀兮:“你问了好多遍了。” 戎黎:“不想听?那你用嘴堵我啊。” 零度负面P型人格:共情能力差,难以对别人的痛苦产生正常的情绪反应,道德观薄弱,可能存在暴力倾向等。 述情障碍:不能适当地表达情绪、缺少幻想,对情绪变化的领悟能力差。 戎黎趋近于负面P型人格,不是天生,是环境造成,所以也受环境影响,比如戎关关和徐檀兮都能影响到他。 作者并非专业医学人员,当爱情故事看,请勿过分考究。 052:戎黎那只狼变成猫了~ 说完,他又把眼睛闭上了,之后就躺着不动,由着徐檀兮给他擦脸擦手、处理伤口。 他睡得很沉,很安静,眼睫毛乖巧地垂着,身体蜷缩,像婴儿在母体腹中的姿势。 徐檀兮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起身,替他掖好被角,然后轻手轻脚地下楼。戎关关还在下面看动画片,声音调得很小。 “关关,该睡觉了。” “好。” 戎关关把电视关了。 徐檀兮带他去洗漱刷牙,哄他睡着了才离开。 次日,无风无云,冬日阳暖,是山茶花开的季节,深巷里处处飘着香,打门前小院路过,一抬头,红的粉的,姹紫嫣红。 快九点了,太阳晒进了院子里。 戎关关去叫哥哥起床,门没上锁,但是没有经得同意,他是不可以进楼上房间的,就站在外面喊:“哥哥。” “哥哥。” “哥哥。” “……” 他喊了好久,里面才有声音。 “吵什么吵?” 戎黎把门开了一条缝,他刚醒,头发乱糟糟的,两眼惺忪,起床气很大:“谁让你上来了?” 他刚睡醒的时候,是脾气最不好的时候。 戎关关有点怕,缩头缩脑地说:“上学要迟到了。” “下去等。” 戎关关怂唧唧:“哦。” 戎黎摔上门,又回床上趴着,他入睡困难,没多久睡意就消了,起床,把沾了酒气的被子和衣服都换下来。 戎关关已经背好书包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等了。 戎黎路过他:“再坐会儿,我去煮鸡蛋。” 戎关关说:“我已经吃了面包和牛奶了。”上学要迟到了! 戎黎往厨房去:“再吃一个鸡蛋。” 戎关关毫不犹豫,非常坚决:“不吃,我很胖,我要减肥。” 戎黎没搭理他,去煮土鸡蛋了。 最后,戎关关两口一个鸡蛋:啊,真香! 戎黎洗了澡才出门,出门时已经九点半了,小胖团子今天走得很快,两根萝卜一样的短腿非常敏捷。 一大一小路过李银娥家门前。 她在院子里晾衣服,把戎黎叫住了:“你昨晚咋了?怎么喝那么醉?” 戎黎在门外,没进去:“没怎么。” 热心村民李银娥:“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有。” 热心村民不听不听,自有她的一套解读,并且知心地开导小年轻:“要是有什么,你就跟小徐好好说,她脾气好,你要是哪儿惹她不高兴了,解释两句她就原谅你了,别整这些别扭,多伤感情。” 小徐没错,小徐脾气多好,小徐怎么可能错,猜都不用猜,闹了别扭就一定是戎黎的错。 戎黎表情很薄情寡义:“我的事跟她没关系。” 呵,男人。 李银娥不跟他争:“行行行,你就嘴硬吧。”反正她喜欢小徐,她就要偏袒小徐,越看越觉得戎黎不是过日子的人,除了一张脸能看,啥也不行,她有点替小徐抱不平了,“得亏小徐她脾气好,不然你这个样子,谁惯你啊。” 戎黎:“……” 虽然戎黎除了一张脸啥也不行,但架不住小徐中意啊,作为小徐的房东,李银娥当然要帮着撮合:“小徐,你快点,戎黎来了,你跟他一块儿去店里。” 徐檀兮还在屋里收拾,戎黎拽住戎关关的帽子就走。 李银娥:“……”真替小徐生气! 再说被拽着走的戎关关,他快要喘不上气了,嚷嚷说:“哥哥哥哥,你要勒死我呀。” 戎黎放了手:“自己走快点。” 他腿长,迈一步戎关关要跑三步,颠儿颠儿地跟在后面,追着问:“我们不等徐姐姐了吗?” 戎黎走得很快,丧着张俊脸,表情很厌世:“要等你自己等。” 戎关关哼哧哼哧地跑起来:“昨天你喝多了,是徐姐姐来照顾你的,你现在还不等她。”让他想想,王月兰婶婶是怎么骂他家小叔子的,哦,他想起来了,“你吃里扒外。” 最后一个“外”,调子九曲十八弯,因为王月兰有口音,戎关关也有样学样。 胃里有点不舒服,戎黎表情恹恹,不怎么提的起劲儿:“吃里扒外的是你。” 吃里扒外是骂人的话,戎关关把头摇成拨浪鼓:“我没有。” “你吃了我煮的鸡蛋。” “??” 戎关关安静如鸡了,他不晓得什么是吃里扒外,不过他晓得要是再顶嘴,以后可能就没鸡蛋吃了。 最后,戎关关迟到了。 在牛奶班,要是能五天不迟到,景老师就会送一朵小红花,现在他的小红花没了,他的快乐死掉了。 程及十一点多才来店里。 徐檀兮见他脸色不太好:“你身体不舒服吗?” 程及按了按太阳穴:“没事儿,昨晚酒喝得有点多。” 昨晚他带戎黎去酒吧了,蹦迪蹦得有点嗨,就多喝了一些,戎黎去了不玩,理都不理那一箩筐冲着他的脸来的美女们,他就坐那干喝酒,一喝就是两个小时。 “我待会儿煮蜂蜜茶,”徐檀兮与异性说话会隔着一段距离,很礼貌,也很客气,“你要不要也尝尝?” 程及很乐意:“行啊,谢了。”他也没客人,不急着上楼,靠着散装柜,从柜子里拿了一颗糖,剥开扔进嘴里,“戎黎昨晚去没去找你?” 徐檀兮点了点头。 “没跟你动粗吧?” “没有啊。” “那难得了。”程及吐槽起那位塑料镇友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戎黎那狗东西,酒量是不错,就是酒品不行,喝醉了喜欢乱来。” 徐檀兮很喜欢听人讲戎黎的事情:“怎样算乱来?” 程及把脸侧了侧,指了指自己眼睛下面的淤青:“戎黎弄的。” 当然了,他不生气,因为他打回去了,打在了腹部。像他们这种塑料关系,谦让?不可能谦让,这辈子都不可能谦让。 徐檀兮很诧异:“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她不禁替戎黎辩解,“他喝醉了脾气很好啊,不吵不闹,也不撒酒疯,而且说什么他都会听。” 程及觉得她在开国际玩笑:“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认识的是只狼,怎么到了徐檀兮这里,变成家猫了? 脾气好? 整个锡北国际都知道,不能灌戎六爷酒,他本来就是个野性未驯的危险分子,清醒的时候还能敛着几分,收一收他的牙齿和爪子,可要是喝醉了,狼性就完全放出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上一回还是两年前,戎六爷多喝了点儿,把官四爷搞进了医院,差点出了人命。 程及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他和戎黎是怎么打起来的?哦,因为他提了一嘴徐檀兮。 现在徐檀兮说戎黎脾气好?不闹?不撒酒疯?还听话? 程及摸了摸脸上的伤,笑了:“厉害啊徐小姐,你让我重新认识戎黎了。” ------题外话------ ***** 程及:“十年青春喂了狗。” 戎狗:“老子不吃。” 053:娶徐姐姐当嫂嫂~ 程及摸了摸脸上的伤,笑了:“厉害啊徐小姐,你让我重新认识戎黎了。” 徐檀兮垂眸不语。 程及点到为止,不插手过多:“我上楼眯会儿,茶好了叫我。” “好。” 当然了,程及不知道徐檀兮的蜂蜜茶是专门煮给戎黎的。 昨夜戎黎醉酒,徐檀兮带他回家时,他在路上念叨过,念她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他,他还念叨:“我在巷子里等你了,你怎么不来,我等得胃疼了。” 徐檀兮走进便利店里。 “我拿快递。” 戎黎抬头,看了她一眼:“稍等。” 他放下手机,去找她的快递,她走到货箱旁,把带来的东西放下。 “签个字。” 戎黎把笔给她,手比脑子快了一步,伸了过去,帮她拿着快递,等她签名。 习惯这个东西,有些可怕。它无踪无影,潜移默化;它不容易起,更不容易戒;它藏得好,等你发现后,抱歉,晚了。 徐檀兮签好字:“昨天晚上——” 戎黎打断:“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没什么印象,要是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我道歉。” 徐檀兮垂首,压着裙摆的手稍稍紧握:“不用道歉,你没做什么。” 只不过在她的心头撒了个野,让她疼了疼,让她痒了痒。 她接过快递,转身离开,等走到店外,给程及发了一条文字的微信。 【程先生,戎黎喝多了会失忆吗?】 程及:【不会】 徐檀兮回头,看着玻璃门后的人,裙摆拂过指尖,微微的凉。 戎黎坐回原处,拿起手机,屏幕里的游戏角色半天没动,太阳从背后照过来,他眼里都是阴云。 砰。 游戏里的角色死了。 正巧,手机铃声这时候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没有归属地,戎黎心不在焉地接了。 “六哥。” 是池漾。 戎黎问:“有没有查到什么?” 他昨天酒喝到一半,给池漾发了封邮件,让他查徐檀兮。 “LYS里有过徐檀兮的档案记录,但消息被人买走了。” LYS电子做资料信息的买进和卖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各个地盘上的大人物都或多或少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在LYS的资料库里存着,尤其是做过亏心事的。当然了,只要肯花钱,这不透风的墙LYS也能给你糊上。 戎黎再问:“谁买走的?” 池漾说:“温时遇。” 又是温时遇。 流霜阁唱戏那位温先生挺闲的啊。 戎黎半靠半躺在懒人沙发里,一双修长的腿懒洋洋地随意伸着:“温时遇和徐檀兮是什么关系?” 这个不难查。 池漾说:“徐檀兮是南城徐家的大小姐,温时遇是她亲舅舅。” 居然是亲戚。 那就对上了,怪不得温时遇之前那么关注半年前的车祸。 “接着查,我要知道更详细的。” 池漾查徐檀兮的时候,看过她的背景资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怎么招惹上了已经隐退了的六哥。 “六哥,这个徐檀兮有什么特殊吗?为什么要查她?” “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 戎黎把电话挂了。 王小单送货回来了:“戎哥,货箱上怎么有个保温杯啊?”他把杯子捡起来,“谁落下的?” 保温杯上有杯套,是用帆布手工做的,上面绣了一簇君子兰。 戎黎没回答王小单,走过去拿走了杯子。 杯子里是蜂蜜茶,放了枸杞和养胃的药材,还是热的。 傍晚,日落西山,云霞作锦缎,从高耸的玉骢雪山,一路铺到了波光粼粼的白滇河,昏黄的光笼着户户村庄,一栋栋都是人间烟火。 冬天的夕阳总是格外得温柔。 戎关关又被哥哥差去跑腿了,他跑着去的,累得小脸通红:“李婶婶,徐姐姐在家吗?” 李银娥在院子里喂外孙吃饭:“在楼上呢。” 小外孙咿咿呀呀地冲戎关关挥手。 戎关关回了一个憨笑:“那我去找她了。”他颠儿颠儿地往屋里跑。 李银娥在后面嘱咐:“上楼梯你扶着点,别摔着了。” “好~” 戎关关上了楼,踮脚敲门:“徐姐姐,我来了。” 徐檀兮过来开门,对他笑了笑,见他手里抱着保温杯,她弯下腰,问他:“哥哥让你来的吗?” “嗯!”戎关关双手捧着杯子,递给徐檀兮,“哥哥让我把杯子还给你。” 徐檀兮接了杯子:“茶他喝了吗?” 不知道诶,但是是空的,戎关关说:“喝了。”他掏掏口袋,掏出个烟盒来,“哥哥说,这个是茶钱。” 烟盒里装了一张一百的。 徐檀兮收了烟盒,放在桌上,又拿起桌上的糖盒,给戎关关:“你跟哥哥说,茶钱给多了,这个是找的零钱。” 绕了一圈,回到了最初的相处模式,徐檀兮全盘接受,因为是她先动心,是她把拿捏自己的权利给了戎黎。 “好的。” 戎关关抱着糖跑回家了。 他冲进厨房里:“哥哥哥哥。” 戎黎在加热秋花老太太中午送过来的饺子,用微波炉热,他定了个时,在旁边等:“钱给了吗?” “给了。”戎关关把装糖果的盒子顶在脑袋上,他晃晃头,盒子里的糖也晃晃,“这是徐姐姐给的,她说茶钱多了,这个是找零。” 戎黎看了一眼:“都给你了。” 戎关关不吃独食:“哥哥你不吃吗?我闻到了,是草莓味的喔。” 他哥哥说:“我不吃。” 戎关关眨巴眨巴眼:“哥哥,你和徐姐姐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杯子?徐姐姐也不来咱们家了。” 戎关关很会察言观色,他看的出来,哥哥心情不好,徐姐姐心情也不好。 戎黎没有耐心跟他扯,敷衍他说:“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戎关关顶着一盒糖,晃着脑袋撒娇:“哥哥,你别跟徐姐姐吵架了好不好?我好喜欢她的。”他拽住哥哥的上衣,“以后哥哥你要是娶嫂嫂,就娶徐姐姐行不行?” 戎黎把他手一推:“你以后不会有嫂嫂。” “为什么呀?” 叮。 微波炉定的时间到了。 戎黎把饺子拿出来:“你一个就够我头疼的了。” 戎关关难过得肩膀都要塌了:“哥哥,你是嫌我麻烦吗?” “对啊,你很麻烦。” 戎黎去拿了儿童餐具过来,倒了一小半饺子到碗里:“要是有一天,我要去逃亡,还得带着你这个尾巴。”他扭头,看了看还没长到他腰高的小孩,正儿八经地在寻思,“要不到时找个地方,把你扔了?” “不要。”戎关关一把抱住戎黎的腿,“哥哥,你逃亡的时候一定要带我,我帮你拿行李。” 装糖果的盒子是金属的,戎关关拿在手里,硌着戎黎的腰窝,也不痛,就是痒。 他把戎关关拎着拉开了:“自己端碗,出去吃。” 要是逃不掉,还是得扔,扔了至少能正常地活。 他这一生所求不多,十岁以前,他求安稳,十岁以后,他求活着,现在没什么求的,他已经不相信天能遂人愿了。 ------题外话------ **** 顾总:“所求不多的狗子,你说吧,现在想求什么,霸总都写给你。” 戎黎:“吻戏安排一下。” 顾总:“你淫荡!” 054:我想抱你一下 这两天,有很多人问戎黎,他跟徐檀兮怎么了,秋花老太太问,李银娥问,店里的王小单也问。 戎黎就纳闷了,他们有怎么吗? “你和徐檀兮到底怎么了?” 戎黎在整理快递,程及也不帮忙,就悠哉悠哉地靠着货柜,单手支着个脑袋,又提起了徐檀兮。 戎黎蹲在地上,把滞留太久的快递都挑出来,敷衍了事地回了句:“没怎么。”他语气变得烦躁,“为什么非把我跟她扯到一起?” 程及穿了件深绿色的高领毛衣,领子到下巴,他蹭了蹭,让领口遮住了嘴角吊儿郎当的笑:“还不是因为你戎六爷的门槛高,想进你家门的姑娘里头,就徐檀兮迈进去过。” 戎黎是个异性绝缘体,先不说街坊邻居,程及认识他快十年了,也没见他身边有过女人,他是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人,狮子知道吧,成年雄狮的领地里只有沾染过他气味的配偶可以进出。 戎黎就是头狮子,程及有理由觉得徐檀兮已经被他沾上气味了。 “你不觉得你对她很不一样吗?” 那是因为他的眼睛中了邪,夜里只能看得到她。戎黎懒得解释,眉宇间压着一层阴翳:“我车祸假死的现场,拍到了徐檀兮。” 程及很快猜到了:“你在怀疑她?” 戎黎不置可否:“她的手跟你一样,有练刀练枪磨出来的茧子。” 程及很意外:“哇哦。”他打了个响舌,“厉害了,我居然完全看不出来。” 徐檀兮看着多淑女,多温柔,多大家闺秀。程及见多了她拿绣花针的时候,实在想象不出来她拿枪拿刀的样子。 “你是因为这个防着她?” 戎黎把装滞留件的货框踢到一边:“不防着点,你觉得我能活到今天吗?” 不能。 程及饶有兴致地问:“你什么时候这么惜命了?” 戎黎心理最严重的时候,有过自杀倾向。 他说:“我不惜命,但我的命只能我不要,别人不能来拿。”而且他现在不惜命也得惜,不然他要是没了,那个小胖子谁管。 “要是徐檀兮真来者不善,”程及问正经的,“你预备拿她怎么着?” 按照戎黎以前的脾气:杀一儆百。 这次,戎黎考虑了很久:“关你什么事?” 程及:“……” 急了吧,又急了。 “戎哥,”王小单从外面回来,说,“外面来了位开豪车的美女。” 戎黎对豪车和美女都没什么兴趣。 程及瞥了一眼:“接我的。” 王小单甚是佩服。 美人在外面等,程及也不急着走,兴致勃勃地问戎黎:“那车怎么样?” 戎黎这才看一眼,语气淡淡的评价了一句:“颜色太扎眼。” 红色的敞篷迈凯伦,高调得不得了。 程及笑得风流俊朗:“用你的钱买的。” 戎黎越看越觉得无比扎眼。 “走了。” 程及从便利店出来,上了美人的车,他这个人,车和女人换的都勤。 迈凯伦刚拐进城乡公路,程及就叫停了:“靠边停一下。” 女伴把车停在了路边,这次这个是朵温柔解语花:“怎么了?” 程及没解释,把女伴留在车里,他下去了。 马路前边拉了条横幅,横幅上写着:祝贺红水一中林禾苗同学荣获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 横幅下边,荣获一等奖的那个姑娘正在朝着横幅扔石头。 程及看着好笑:“这横幅怎么着你了?” 林禾苗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块石头,木讷的眼神在看到他之后,变得灵动鲜活起来。 她总会让程及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的目光里,他就是一整个世界。 程及的注意力从她眼睛移到了她脸上:“你脸怎么了?” 她右边脸上有伤,不知道是被什么划的,有她眼长那么长,血已经干了,伤口有点肿。 林禾苗把石头扔了:“被拉横幅的绳子绊倒,摔了一跤。” 她撒了谎,那是她母亲吴女士用摩托车钥匙划的,因为她背着家里去帝都参加了交流会,吴女士觉得她的车费是从家里偷的。 程及走过去,近看了看她脸上的伤:“它绊倒你了,你就用石头砸它?” “嗯。” “这不是你自己的横幅吗?” 她点头:“我自己的我才砸啊,别人的我就不会扔石头了。” 她不喜欢哭哭啼啼,也不喜欢倾诉分享,但是她需要发泄,需要在心里喊一喊、骂一骂这个讨厌的世界。小时候她也是这样,挨打后疯狂地朝池塘里扔石头,疯狂地砸出水花,大人们看见了就会说,这孩子脑筋有问题。 程及会不会也觉得她脑筋有问题呢? “去路边坐着,等我一会儿。”他留下一句话,走了。 林禾苗站着不动,等看不到他身影了,才去路边坐着等。 程及去了最近的药店,买了药来。 林禾苗盯着那袋被他搁放在椅子上的药,恍惚出神。 他手伸进袋子里,把棉签拿出来,拆了:“脸抬起来。” 这个世界上,属于她林禾苗的东西太少了,少到她觉得这些药不应该浪费在她脸上,而应该像他送她的那两个望远镜一样,被珍藏在床底下。 她不配合,低着头,忍住像把那袋药藏起来的冲动:“过两天就好了。” 程及往棉签上倒了点消毒水,然后弯下腰,端着她的下巴,让她把脸抬起来,他说:“你是女孩子,”他动作很轻,用湿润的棉签擦拭她的伤口,“女孩子可以娇气一点。”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用这样友善、温柔的语气。 “程及。” 程及低着头在换棉签:“嗯。” “我想抱你一下。” 程及倒消毒水的手抖了一下,洒了些许出来:“你——”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话,她就扑进了他怀里。 ------题外话------ ***** 林禾苗:“程及,我要把星星送给你。” 程及:“我要星星干嘛,又不能抱着睡觉。” 林禾苗:“那你想要什么?” 程及:“你咯。” 055:骚得让人心动(一更)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话,她就扑进了他怀里。 他手里的棉签掉椅子上了,双手僵着,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可以了。” 怀里的小姑娘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脸在他肩上蹭:“再抱一会儿。” 十八岁的少女已经长熟了,虽然瘦弱,但也玲珑有致。 程及把身体尽量往后靠:“小妹妹,不知道男女有别啊?” 他的手始终僵着,没有碰到她一分。 “程及,”她趴在耳边,声音软绵,像小猫一样,“你别跟别的女人玩可以吗?你等等我,我很快就长大了,很快就可以自己做户主了。” 她的家人不好,她就想,以后要把户口迁出来,重新办一个,等办完了,就把干干净净的本子给他。 程及问:“做了户主要干嘛?” 要嫁给你啊。 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太年轻了,这些话说出来还没有重量。 “你只是见过的人太少了。”他的口吻像长辈,“等你大学去了帝都,见一见外面的花花世界,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你现在看人的眼光有多差了。” 花花世界吗?她已经见过了,去年一月,她被卖到浮生居,灯红酒绿里有形形色色的人,她向那些人都伸了手,可却只有程及,只有他拉住了她。 这个花花世界的全貌她或许还没看清,但是程及的全貌,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不管有多颓丧、有多玩世不恭,但总是还留着一丝很干净、很赤诚的温柔。 “我眼光很好的。”她很坚定地告诉他,“程及,你不要否定你自己,你是很好的人。” 程及没有接她这段话,只是轻轻地推开她,然后拍拍她的头:“回去吧,天快黑了。” 他把装药的袋子放到她手里,人走了。 这条路是主干路,不能长时间停车,迈凯伦停在了前面的岔路口,车里的女郎问:“她谁啊?” 她叫乔安,小有资产,爱玩,与程及是在酒吧里认识的,男人不都喜欢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姑娘吗?所以她的人设是温柔解语花。 程及回答得很敷衍:“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妹妹。” “情妹妹?” 他神色突然认真起来:“别开她玩笑,刚成年呢。” 乔安勾了勾耳边的长发:“这么正经啊,都不像你了。”她伸手去开副驾驶的门,“上车吧,已经晚了。” 程及把门按回去:“不去了。” 乔安双手趴在副驾驶的车门上,左手懒懒地伸在外面,右手支着下巴,姿势很撩人,这么冷的天还漏了一截小蛮腰。 “怎么了?”她问。 程及眼睛看着别处,声音在风里飘着,有种堕落的颓废感:“没怎么,就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乔安对程及其实是有几分意思的,至少他的身体让她非常有兴趣,也懒得拗人设了:“那要不要去酒店?” 这朵解语花,很直接啊。 程及也就直接地问了:“和风酒店怎么样?” “解语花”掏出一根烟来:“还不错。” “手机给我一下。” 她以为他要订房间,大方地把手机给他了。 “密码。” “199797。” 程及点开通讯录,翻了两页,找到了。 “你干嘛呢?” 他拨了个电话:“伯父你好,我是乔安的朋友,她喝多了,在和风酒店,你能来接她一下吗?” 乔安:“……” 这是什么走向? 乔安的父亲在电话里再三道谢,程及说了声不客气,就挂了电话,他把手机还回去:“你开我的车去,车钥匙寄放酒店前台就行了。” 这波操作,骚得让人心动。 乔安哑然失笑:“程及,我突然有点喜欢你了。” 她很诚实,现在才走了点心,前面嘛,和程及一样,欢场作戏、寻欢作乐。 程及表情不要太淡定:“然后呢?” “要不要跟我认真试试?” 程及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然后把屏幕对着乔安,晃了晃:“拉黑了,别找我。” 乔安:“……” 程及这个人吧,只游戏,不玩真的。 冬天昼短,不到六点,天就快黑了,沉沉黄昏色,簌簌听风起。 “俊俊。” “俊俊。” “……” 堆放杂物的那间房门敞着,吴树凤端着碗进去了:“俊俊。” 俊俊是她孙子,两岁半。 这间房里堆放的都是不常用的杂物,靠窗辟了一个角落出来,放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不大的书桌。 吴树凤在里头找了一圈,没找到孙子,正打算出去,听见床底有声音。 她蹲下去,手趴在瓷砖上,撅着屁股:“呀,我们俊俊在这呢。” 小孩被逗得咯咯直笑,吴树凤把他抱出来,这才注意到里边还有两个箱子,她钻进去把箱子拖出来。 林禾苗趁着天黑前回了家,她一进屋,额头就被什么砸中了。 她看了一眼地上,是一串钥匙。 ------题外话------ ***** 卡文,发一点点先,二更下午五点。 056:搞不过她啊,认吧(二更) 她看了一眼地上,是一串钥匙。 吴树凤翘着腿坐在饭桌上,丈夫林早生在收拾碗筷,儿媳方琼抱着孩子在一旁磕干果。 她横眉冷眼的:“这俩玩意哪来的?” 林禾苗摸了摸被砸中的额头,又流血了,她不意,眼睛一直看着地上被拆了包装的望远镜:“别人送的。” 吴树凤不信:“谁送的?” 她不吭声。 一旁的方琼提了一嘴:“妈,前几天我那少了一千块钱,是不是禾苗拿了?” 吴树凤一听,火冒三丈了:“偷了我的钱去帝都还不够,居然还偷到你嫂嫂那去了。” 林早生放下抹布,驼着背,拉了拉妻子:“你少说两句。” 吴树凤手一甩,冷眼瞪过去:“怎么,我这当妈的还说不得了?”她认定是林禾苗偷的钱,夹枪带棍地数落,“人蠢点也就算了,手脚还不干净,这要是传了出去,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少女笔直站直,眼神死板,木讷寡言:“我没偷。” 吴树凤呵了一声,冷嘲热讽地说:“不是你偷的,是钱它自己长翅膀飞走了是吧?” “是林进宝,”她面无表情,“是他拿去赌了。” 刚巧,林进宝下班回来。 “你个死丫头,我一回来就听见你污蔑我。”林进宝的体型像吴树凤,个子不高,但骨骼宽,看着很壮。他一进屋,怼着林禾苗的小腿踹了一脚,“我这两天都在烟厂做工,哪有时间去牌馆,你再乱瞎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林进宝喜欢打牌,但十赌九输,被老婆拘着,只能偷偷摸摸地去赌。 林禾苗不说话了,反正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 林进宝坐到饭桌上,逗了逗儿子,把老婆剥的干果碟拉到面前:“妈,这丫头越来越不像样了,早点找个人家嫁掉得了。” 吴树凤气不打一处来:“就她这样的,谁家要啊。” 要不是学校给了各种奖学金,吴树凤早把她打发出去了,这赔钱货脑子不好,又闷不吭声,除非不要彩礼,一般的人家都不会要这种傻姑娘,谁知道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也是傻的。 吴树凤一时嘴快:“早知道没人上门来说亲,当初还不如让你舅舅把她卖到国外——” 原本低着头的少女突然抬起头来,总是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有波澜在翻涌:“是你们故意卖掉我的?” 去年寒假,吴树凤赶她出家门,让她去勤工俭学,舅舅吴阳春半拉半拽地带她去了帝都,下火车之后,两人走散,她不知道怎么的就种了迷药,等清醒过来,人已经在浮生居了。 她想过很多可能,但没有想到血浓于水的人心都能这样恶毒。 吴树凤说漏了嘴,脸上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嗓门反而更大了:“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她踹了一脚地上的望远镜,“你还没说这俩玩意是怎么来的。” 她儿媳说了,这俩东西死贵死贵的。 林禾苗眼睛一下就红了,从来不大声说话的她冲吴树凤吼道:“你别碰我的东西!” 吴树凤叉着腰站起来:“那你别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 她寡言,很少说这么多话,脸上已经没有情绪,只是声音在抖:“我吃的穿的住的都给过钱了,你的项链,还有林进宝的鞋,都是用我的奖学金买的。” 吴树凤抬起头,一巴掌扇过去:“我辛辛苦苦送你读书,你这个喂不饱的白眼狼,还跟我算上账了,你要钱干什么,去买这俩破玩意是吧?”她气得跳脚,满屋子找擀面杖,“看我今天不敲烂你的破玩意。” 林进宝夫妻吃着花生,见怪不怪地看着。 “爸。” 林禾苗脸肿着,额头的血还没有干,红着眼眶看她的父亲。 林早生年轻的时候在烟厂工作,后来被机器砸到了腰,落下了病根,不能干重活,下岗之后就没有固定工作,偶尔在村子里当当杂工,被吴树凤嫌弃数落了多年,性子早被磨平了,唯唯诺诺没有主意。 “你快跟你妈认个错,再把这东西退了。”见林禾苗不出声,林早生催促,“你快啊,别跟你妈犟嘴。” 林禾苗把头低下,挺得笔直的后背一点一点蜷缩出佝偻的弧度。 吴树凤拿了擀面杖过来:“这破烂货你上哪儿买的?就算只退一半的钱,你也得给我拿去退了!” 她蹲下,把她的望远镜装好,在自言自语:“我以前问过村里的老人,我问他们,我是不是你们两捡来的。” 老人们都说不是,她是吴树凤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吴树凤生她的时候难产了,落了病根,不能再生育。 她把箱子抱起来,望远镜很重,她背脊弯得更厉害了,眼睛红着,但没有哭:“我走了,以后不回来了。” 她抱着她的望远镜,吃力地往屋外走,小腿被林进宝踹伤了,一瘸一拐的。 “禾苗——” 林早生还没迈开脚,就被吴树凤拽住了:“让她滚,过几天就回来了,她还能死在外面不成!” 林早生再没有脾气,也窝火了:“你够了没有,有你这么对亲生闺女的吗?” 吴树凤眼一红,委屈愤怒地冲丈夫咆哮:“现在知道怪我了,当初你妈嫌我不能生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我生了个傻子被人嘲笑指点的时候,你这个窝囊废又死哪去了?” 夫妻俩嗓门一个赛一个,吵吵闹闹,俊俊在哭,在喊姑姑、姑姑。 林禾苗没有回头,拖着两个箱子,形单影只,越走越远。 天已经完全黑了,今晚没有星辰,天空像一张黑色的幕布,密密麻麻笼着万家灯火。 晚归的村民路过秋花老太太家门口,见门口凳子上的小胖团子,和蔼地问了一句:“关关,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呀?” 小团子坐在凳子上,摇头晃脑地打瞌睡:“我哥哥还没回来,我在等他。” 巷子里,家犬在吠个不停。 “嗷!” “嗷嗷!” “嗷嗷嗷!” 村口有光打进来,狗子们呜呜咽咽了几声,就都安静了。 徐檀兮抬头望去,手里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晃荡荡,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曳曳。 是戎黎回来了。 他拿着手电筒,走进巷子里,见到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视而不见,灯光刚好落在她裙摆,他就手电筒挪开,目不斜视地打她身边走过。 徐檀兮也没叫住他,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戎黎走了离她十米远,回头:“你杵这儿干嘛?” 她说:“等你啊。” 他眉头皱起来:“等我干嘛?我让你等了吗?” 都说了,别来招他。 傍晚下过雨,徐檀兮提着灯笼,绕过水洼,她穿着手工绣的披风,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小半张脸,大红色更衬得她肌肤赛雪,像是从古画里尚且修成人行、还不谙世事的妖,勾人而不自知:“要是我不来,下次你喝酒了,又该怪我不等你了。” 醉酒那晚,他可是问了几十遍她为何不在巷子里等他。 戎黎什么也看不清,除了她的脸,脑子混沌着,话就脱口而出:“喝醉了的胡言乱语你也当真?” 徐檀兮笑了:“你不是不记得吗?” 戎黎:“……” 这姑娘心思厉害,他搞不过她。 ------题外话------ **** 本来只打算更一千,结果写了两千五,所以更晚了。 057:戎狗见杳杳出浴 这姑娘心思厉害,他搞不过她。 行吧,他躲。 “下次我要是再喝多,别理我就是了。” 徐檀兮提着灯,走在他后面,温温柔柔地回答说:“好。” 居然还答应了。 戎黎把头扭回去,脚下走快了,前面没人,他对着空气说:“大晚上的,别在外边晃。” 徐檀兮依旧是轻言细语的:“好。” 不轻不重,不温不火,是把软刀子。 戎黎把人撂下,走了。 巷子那头,戎关关老远就看到了手电筒的光,兴奋地飞奔出去:“哥哥!” “哥哥!” 小胖团扑向戎黎,像颗圆滚滚的皮球,软乎乎的,还往外弹了一点。 戎黎推开他蹭过来的脑袋:“我不是让你先睡吗?” 戎关关笑成了一朵花:“我要等你啊。” 戎黎嘴角扬了一下:“手伸过来。” 下一秒,两只白胖的、肉乎乎的手就伸过去了。 戎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放到他手里。 小胖团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哥哥,你哪来的糖啊?”这个糖跟前几天徐姐姐给的草莓糖一模一样哩。 戎黎说:“路上捡的。” 戎关关好吃惊:“哪条路上捡的,我也要去捡。” “给你就吃,不要问那么多。” “哦。” 戎关关把糖纸剥掉,糖放进嘴里,甜得眯眯笑:“哥哥你等我一下,我要去拿书包。” 他噔噔噔地跑进了秋花老太太的院子,不一会儿,又噔噔噔地跑出来,到外面一看,他哥哥哪里还在! 他生气,边跑边嚷嚷:“哥哥,你怎么不等我呀!” 戎黎已经进院子了,他把门口和走廊的灯都打开:“自己不会走啊,几步路还要等。” 戎关关也就气了一下下,就端着隔壁奶奶给的夜宵,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献宝似的说:“秋花奶奶给了我一盘红糖糍粑,你吃不吃?” 戎黎瞥了一眼盘子里黏黏糊糊的东西:“不吃。” 戎关关端着盘子,像个小跟屁虫,跟那糍粑一样,黏黏糊糊地说:“吃嘛,很甜的。” 戎黎搁沙发上窝着:“不吃。” “糍粑里还有红豆沙呢。” 戎黎掏出手机,开游戏:“不——” 戎关关塞了一个到他嘴里,然后头一歪,脸凑过去,眨巴着眼睛邀功:“甜不甜?” 戎黎“勉为其难”地吃了,舔了舔唇上沾的红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戎关关,你洗手了没?” 戎关关眨眨眼,很无辜的表情:“没有啊。” 戎黎腿一收,起身,上楼之前把戎关关的糍粑整盘端走,并且凉嗖嗖地扔了一句:“你不能吃了,别忘了你外号叫什么。” 外号叫胖墩的戎胖墩:“……” 九点,戎黎洗完澡,吃了安眠药,刚准备要睡觉,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随后把手机一扔,屏幕摁桌子上。 手机响了半晌才挂断。 过了一会儿,对方又打过来了,这次响了很久,戎黎接了,一副冷冷淡淡不近人情的样子:“什么事?” 徐檀兮在电话里询问:“你可不可以过来一趟?” 戎黎拒绝得很干脆:“我要睡了。” 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声音失落:“抱歉,打扰了。” 戎黎没说什么,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一扔,躺下睡觉,眼睛大概闭了几分钟,睁开了。 他分明吃了药,可依旧毫无睡意,翻来覆去了很久,还是伸出手,摸到手机,又拨回去了。 “怎么了?”他烦躁地问。 徐檀兮声音很小,响在耳边,像小猫的爪子在轻轻挠着耳膜:“房东太太去打麻将了,我在楼上洗澡,修水管的过来了,人在外面,我有点害怕。” 戎黎掀开被子坐起来:“等我一下。”他起床,外套都没穿,一身睡衣就下楼了,“手机别挂了。” 徐檀兮小声说好。 去的中途,她叫了他一次:“先生。” 戎黎应:“嗯,” 她说:“没什么。” 又过了片刻。 “先生。” “在。” 戎黎走得很快,传进电话里的声音微喘。 修水管的也是戎村的,叫戎大富,他白天没时间过来,李银娥出门前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这门原本徐檀兮给李银娥留的,倒方便了直接上门的戎大富。 “哪里的水管坏了?” “厨房。”徐檀兮问,“你到了吗?” “嗯。”他把电话挂断,上了楼,撞见了正在东张西望的戎大富:“厨房的水管坏了,你到楼上来干嘛?” 他眼神凌厉,里面仿佛有刀子,能把人凌迟。 戎大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咧嘴一笑:“是戎黎啊,你怎么也来了?” 戎黎没搭腔。 戎大富解释:“厨房的水管我刚刚去看了,是接口老化了,李婶家的水管都是我装的,楼上楼下安装时间差不多,所以就上来看看这边的老化情况。” 理由听着很合理。 戎黎阴着一张脸,语气虽淡,但毫不客气:“楼上住了女孩子,没有请示就自己上来,懂不懂礼貌?” 戎大富四十出头,面相憨厚,他尴尬地笑笑:“乡下嘛,规矩哪有那么多。” 戎黎言简意赅:“下去。” 戎大富说了声抱歉,拎着工具箱下去了。 戎黎去敲了敲浴室的门:“可以出来了。” 下一秒门就开了,徐檀兮穿着浴袍出来,头发还没干,整个人湿漉漉的,也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脖子和锁骨都有点发热泛红。 “那个人有点奇怪,”她小声地说,像在同他告状,有些心有余悸,有些委屈气恼,“他在我门外站了很久,有好几分钟了。” 她先是打了李银娥的电话,一直不通,才找了他。 她身上正穿着白色浴袍,是很保守的款式,看不到锁骨的全貌,只有藏在头发下若隐若现的一抹白。 戎黎转过头去,看别处:“你先去穿衣服。” 徐檀兮觉得失礼,也侧过身去:“那你能不能等一下再走?” “嗯。” 她这才回房间。 浴袍只到她膝盖,戎黎一回头,看见了她那双纤细的小腿,白得发光。 ------题外话------ ***** 顾总:“采访一下,第一次见到你媳妇出浴,有什么感觉没?” 戎黎:“想睡。” 058:戎狗发春了~ 浴袍只到她膝盖,戎黎一回头,看见了她那双纤细的小腿,白得发光。 他很快挪开眼,低头,耳尖略红。 “先生。” 徐檀兮在屋里叫他。 戎黎垂着的眼睫毛动了动:“嗯。” 她只是叫了一句,没有说别的。 一会儿过后,她穿戴整齐了,开门出来,手里拿了一床毛毯,递给他:“晚上天寒,先生小心着凉。” 戎黎没接:“我不冷。” 他先下楼了,徐檀兮抱着毯子,失落地站了须臾,才随着下楼。 戎大富在楼下堂屋坐着。 戎黎问:“修好了吗?” “已经修好了。”戎大富看向徐檀兮,目光停留了几秒,弯下腰去收拾工具包,“要是没有别的问题,我就先回去了。” 徐檀兮只道:“慢走。” 戎大富搓搓手,抱着他那个很大的工具包走了。 戎黎去厨房,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我回去了。” 徐檀兮颔首,道谢:“谢谢。” 戎黎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走人。 刚刚在徐檀兮门外,他在想一个问题,他怎么就穿着一身睡衣来了,怎么就忘了徐檀兮还有一双可能很擅长刀枪的手。 “先生。” 文文弱弱,她很像旧时的闺中女子。 戎黎还是停下了。 她手里抱着毯子,走到院子里,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小心又轻缓地把毯子披在他肩上,灯光碎在她眼里,映出最温柔的影子:“我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外面风很大,先生不要嫌弃,披着吧。” 她怕他再拒绝,说完就先转了身,回屋去。 戎黎的睡衣是黑色的,与她暖色的毛毯反差很大,毯子毛茸茸的,淡淡杏粉色披在他身上,柔和了几分他轮廓里的冷硬。 其实戎黎的骨相很温柔,如果他眼里的防备能卸下,他会很像她舅舅唱过的戏曲里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俊儿郎。 “要把门锁好。”戎黎走到院门口,说了这么一句。 徐檀兮停下脚,回头:“好。” 谁那么狠心啊,毁了她戏里的翩翩儿郎。 浓浓夜色渐昏沉,小巷灯火熄,戎黎没打灯,跌跌撞撞地沐着月色回了家。 怎么出门时连手电筒都忘了带呢? 戎黎拧着眉头进屋,把那条毯子扔在了沙发上,毯子的一角绣了竹叶,徐檀兮似乎很喜欢在她的私人物品上绣花,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眉头越拧越紧。 怎么回事? 看眼睛的是庸医,看心理病也是庸医吗?他不是共情能力几乎为零吗?到底是哪里来的同情心和怜悯心,居然跑去管一个“嫌疑人”的闲事。 他越想越心烦意乱,把毯子揉成一团,粗鲁地塞进茶几最下面的抽屉里,眼不见为净了,才上楼睡觉。 安眠药也失效了,他心静不下来,又烦又燥,索性把被子一扯,将整个人盖住。 妈的,热。 他踹了被子,起来喝了杯冷水,继续躺着,继续踹被子,就这么反反复复、辗转反侧了半个夜,他才入睡。 结果呢,徐檀兮穿着旗袍入梦了。 “先生。” “先生。” “……” 她喊个不停,声音娇娇软软的,问他:“先生,你热不热啊?” 戎黎出了一身的汗。 次日是周六,阴云密布,戎关关已经连着好几个周末都去秋花老太太家吃早饭,他哥哥通常会睡到很晚。 今天奇怪了,戎关关醒来就看见了他哥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窝在堂屋的沙发上养神。 戎关关打了个哈欠,顶着一头鸡窝,用刚睡醒的小奶音问:“哥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戎黎精神不好,像没睡饱,整个人恹恹的。 他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嗯。” 戎关关自力更生地把毛衣和棉袄都穿上,巴拉巴拉他东倒西歪的头发:“今天都没有太阳,哥哥你怎么洗床单了?” 好奇怪啊。 他哥哥突然好凶:“走开,别在我面前晃。” 戎关关噘噘嘴:“哦。”他去刷牙了。 早饭吃的土鸡蛋和玉米,戎关关不开心,因为没有肉包子,他悲伤地蹲在院子里啃玉米。 啊,玉米真香。 啊,他变得好幸福。 “戎关关。” 一坨戎关关扭头:“嗯?” 戎黎提着个黑色袋子出来了。 戎关关以为他哥哥是让他去扔垃圾,因为那个黑色袋子是垃圾袋。 戎黎把袋子甩给他:“把这个拿去还了。” 哦,不是垃圾。 戎关关看看里面,是毯子,他一手拿玉米,一手抱毯子:“还给谁啊?” 戎黎悠悠地瞥了他一眼。 戎关关非常机灵:“徐姐姐是吧?” 戎黎嗯了一声。 戎关关觉得垃圾袋太丑了,就去找了个大红的塑料袋,拎着非常喜庆。 下午,程及店里没有客人,他去了戎黎那边,闲的没事干,跟他开黑。 程及发现,戎黎今天很不在状态。 “你没子弹?”他瞥了戎黎一眼。 戎黎坐在一个框上,两脚搭在另一个框上,后背靠着墙,眼皮耷着,昏昏欲睡:“有。” 程及坐他对面:“有子弹你不出去打人?” 游戏里的戎黎居然窝在房子里的床上,就那么躺着放空,这不符合他打游戏的一贯风格。 他说:“我在苟分。” 程及瞧了瞧屋外:“我看看,太阳有没有打西边出来。” 太阳没有打西边出来,不对劲的是戎黎,他那副心不在焉、两眼放空的样子,若是再来根烟,别说,还真挺像事后的,浑身居然透着一股子欲。 程及踢了踢他的裤腿:“来人了。” 戎黎的游戏ID:随便取个名字。 【随便取个名字】慢慢悠悠地从床上起来,慢慢悠悠地走到窗户旁边,然后很佛系地开了几枪,连瞄都没瞄。 当然了,一枪都没中,反而【随便取个名字】被敌人击倒了。 程及的游戏ID:程爷带狗子上分。 【程爷带狗子上分】走过去,把【随便取个名字】扶起来,再顺手扔了个雷,把敌人炸死了。 程及问:“这游戏你玩腻了?” 戎黎淡淡然的眼神里,是随心所欲的懒:“没有。” “那你怎么提不起劲来?” 他没说,扔下手机,不打了:“你把耳机戴上,我睡会儿。” ------题外话------ ***** 戎关关十万个为什么之哥哥为什么早上洗床单。 顾总拿个大喇叭:哎哟喂,狗子发春了哟~ 潇湘的小仙女们,APP首页有个端午节活动,参加一下哈,顾狗子想出道。 059:戎狗,你肝火旺盛啊(一更 他没说,扔下手机,不打了:“你把耳机戴上,我睡会儿。” 程及的手机响了一声,是邮件。 他看完,拿脚顶了顶戎黎坐的框:“别睡了,有事跟你说。” 戎黎没睁眼:“你说。” “官鹤山派了人来祥云镇。” 戎黎掌管LYS电子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他年纪轻轻,凭什么一口吃下这么大块肥肉? 很简单,就凭一个准则——顺者昌,逆者亡。 LYH华娱的官四爷就是手下败将之一,从那次分家洗牌之后,戎黎就成了官四爷的眼中钉、肉中刺。 戎黎问:“什么时候?” “这不清楚。”程及知道的也不多,“官鹤山喝多了,自个儿漏了风,只提了一嘴。” 戎黎靠着墙,眼皮合着,声音沙沙的,倦意很浓,说话甚至带了很轻微的鼻音:“你是怎么知道的?” “官鹤山常带在身边的那个女人,”程渣男说,“最近在勾引我。” 戎黎对他的风流史不置一词。 程及继续,说他感兴趣的:“被派来的人,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徐檀兮?” 戎黎眼睛睁开了。 “徐檀兮是南城徐家的大小姐,又是温时遇的外甥女,以官鹤山的能耐,还差遣不动她。” 程及就事论事:“如果他们是合作关系呢?”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戎黎没接话。 “这么看来,你这假死要泡汤了?” 要是官四爷他们知道戎黎没死,锡北国际估计还得再洗一次牌。 戎黎语气懒懒的,像是提不起劲儿:“戎关关是个意外,我本来也没打算在一个地方久待,等我的事了结了,就挪窝。” “你的事?”程及瞧了瞧对面那张俊脸,不过什么端倪也看不出来,“戎海都死了,你还有什么事?” 戎黎语气平常的像在说鸡毛蒜皮的事:“有那么几个该遭报应的人被老天放过了。” 程及感觉到了,杀气。 “戎黎,你可别乱来。” 戎黎反问他:“我什么时候不乱来了?” 最近过于太平了,以至于程及短暂地忘记了某人以前把道德踩在地上摩擦的暴虐德行。 “我以为你现在不一样了。” 戎黎否认:“我怎么就不一样了?” 程及刚要说徐檀兮,结果抬眼就看见她了:“徐檀兮来了。” 戎黎抬起手,挡住眼睛上的光,继续睡他的:“她的快递在后面那个蓝色框里,你帮她拿一下。” 徐檀兮的快递都会单独放,这难道不是不一样? 程及突然觉得戎黎闭眼装睡的这个举动,很像刚才游戏里,有点苟啊。 徐檀兮已经进来了。 程及朝她挥了挥手,用下巴指着旁边的苟某人:“我帮你叫醒他?” 徐檀兮把声音压低一些,不吵着戎黎:“不用了,我等会儿再来。” 程及随她。 她走时,脚步更轻了,没有回头看,走到玻璃门外后,才回望了一眼。 过了良久,戎黎睁开眼,语气很不好地质问程及:“你怎么不给她拿?” 程及拿出事不关己、只看热闹的态度:“人家冲着你来的,我可没那么不识趣。” 就算徐檀兮居心叵测,但明显用的是美人计,程及就喜欢看戎黎被女人搞,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塑料镇友呢。 程镇友突然发现:“你耳朵怎么红了?” 戎黎把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扣:“晒的。” 哟,戎六爷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塑料镇友不客气地戳穿他:“今天没出太阳。”他幸灾乐祸,“镇友,你这是肝火太旺盛啊。” 戎黎没搭理他。 ------题外话------ ***** 卡文,难产…… 060:白切黑的徐檀兮(二更) 傍晚时分,天乌压压的,风也阴森森的。 客人推门而进,带着风吹进来,卷着风铃,叮叮当当。 徐檀兮抬头:“你好。” 是一位男士,他西装革履,戴着眼镜,面相很斯文:“是徐檀兮小姐吗?” “我是。” 男士上前,客气礼貌地说:“秦总让我给您送辆车过来。” 秦总。 秦昭里。 徐檀兮看看门外,是辆白色的车,风格比较中性,车型有点高调,不太像秦昭里的品味。 她给远道而来的男士倒了一杯水:“有劳了。” 对方摇头,说不用客气。 等人走了,徐檀兮给秦昭里打电话。 秦昭里开口就问:“车收到了?” “嗯,收到了。” 秦昭里在酒局上,那边有点吵,她让众人小点声:“这车是限量的,国内只剩这一辆了,我听说徐檀灵想要,顺手就买了。” 当然也不是那么顺手,用了点路子。秦昭里很不喜欢徐檀灵,就喜欢给她找不痛快。 徐檀兮把留下来的草莓蛋糕打包好:“我在镇里也用不上车。” “送戎黎啊,男人没几个不喜欢车的。”秦昭里问她,“你们和好了没?他认错了吗?” 谈到戎黎,徐檀兮声音蔫蔫的:“没有。” 狗男人。 “那不要送他,”秦昭里特别叮嘱,“拿去喂狗都不要送他。” 徐檀兮:“……” 阴天的夜晚来得早一些,才六点多,外头已经开始黑了,乡镇里的生活节奏很慢,没有璀璨的霓虹,几杆路灯,三两行人,路边有摊贩在叫卖,有孩童在嬉闹,有白发苍苍的老夫老妻手挽着手在漫步,不热闹成群,却也烟火气十足。 平时徐檀兮常走的那条巷子有点窄,不好开车,她绕了一条路回去,把车停在了村里的一块空地上。 她把外套穿好,提着蛋糕,推门下车。 迎面走过来两位妇人,原本走得很快,见到她之后脚步放慢了,微胖的那位打量了她几眼,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大冷天的,还天天穿个裙子,是要勾引谁啊。” 徐檀兮站住了:“你是在同我说话吗?” 女人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怒气冲冲地骂道:“就是说你,年纪轻轻不学好,勾引别人老公,真不要脸!” 徐檀兮皱了皱眉:“你老公是谁?” 对方得理不饶人,怒目圆睁,话越说越尖酸刻薄:“你这是勾引了多少人,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时—— “杨细妹!” 是徐檀兮的房东太太李银娥女士冲过来了,身上还系着围裙,要是愤怒可以看得见,那她头顶一定在冒烟:“你嘴怎么这么臭,有火气找你老公撒去,在别人家门口撒什么野。”她把徐檀兮往后一拉:“你进屋去,甭理这个疯婆子。” 杨细妹不肯作罢,叉着腰往前怼:“她做得我还说不得了?” 徐檀兮淡淡然地问上一句:“我做什么了?” “你勾引我老公,还往他包里塞你的裙子!”杨细妹气得面红耳赤,若不是身边的小姑子拉着她,她铁定要冲上去揪头发。 “李婶,”徐檀兮和这位气急败坏的女士交流不了,她问李银娥,“这位女士的老公是谁?” 李银娥冲杨细妹甩了个白眼:“修水管的。” 杨细妹和她小姑子刚刚已经来闹过一次了,也不知道徐檀兮的裙子是怎么落到她们手里的,两个女人把裙子往李银娥家大门上一摔,骂了有十几分钟。 徐檀兮大概明白了,也没有解释,只是淡然自若地看着两位兴师问罪的妇人,随手指了指她停在空地上的那辆车,用很随意平和的语气问:“杨女士,你知道那辆车值多少钱吗?” 没有咄咄逼人,她问得很温柔。 那辆车,要七位数。 杨细妹脸都青了,她不认得车,但是认得车牌,三个七,这种车牌光有钱还不行,一般人弄不到。 徐檀兮眉眼温温柔柔,没有半点欺压人的意思,从容而优雅:“我缺什么,需要勾引你老公那样的人?” 杨细妹哑口无言,面如土色。 李银娥这下舒坦了,刚刚被杨细妹姑嫂堵着的那口恶气终于出出来了,她浑身畅快:“回去让你老公照照镜子吧,也别忘了给你自己刷个牙。” 怼完,李银娥就挽着徐檀兮往家里去了,那小脚步都要得意地蹦跶起来了。 徐檀兮刚进院子,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 戎黎正搁桂花树下那张废弃的旧竹床上坐着,旁边还有个小团子戎关关。 李银娥看看两人,一拍大腿:“哎呀,我好像忘关火了!” 年纪大了,就喜欢当红娘。 李红娘把杨细妹带来兴师问罪的那条裙子捡起来,溜了,给两个年轻人腾地方。 戎黎坐着没动,吩咐了一句:“戎关关,出去等我。” 戎关关麻利地趴下去:“好的~” 徐檀兮叫住他:“关关。” “嗯?” 她把蛋糕给他,弯腰蹲下,小声地说:“回去和哥哥一起吃。” 戎关关捂住嘴巴偷笑,眨眼答应了,然后抱着蛋糕跑出去了。 “徐檀兮。” 戎黎连名带姓地叫了一句。 徐檀兮走到树下。 他从旧竹床上站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缺什么,需要跑来这种小地方开店?” 他听到她刚刚的话了。 徐檀兮朝他走了一步,风把隔壁邻居家的山茶花卷了过来,细碎的花瓣掉在了他肩上,她踮起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拂掉花絮。近看,他的脸更好看,处处都精致,眼睛比她父亲珍藏的那块琥珀还要美,她没有深思熟虑,被美色迷了眼,说了一句很大胆的话:“你啊。” 缺什么? 她什么都不缺,有花不完的钱,有一家医院,有疼她的舅舅,有交心的挚友,只缺他了。 戎黎被她的话弄得失神,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 隔得太近了,他视线里都是她,昨晚的梦里她就是这样,用目光缠着他,用身体缠着他…… 他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别离我那么近。”退得太急,有几分狼狈,他别开脸,耳朵通红,“我警告你,别再来招我。” 话说得狠,但他不看着她说,有几分恼羞成怒、虚张声势的意思。 说完,他扭头就走。 徐檀兮站在原地,深呼了一口气,脸颊渐渐发烫。 刚刚,她太不矜持了……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她懊恼了一会儿,回了房间,翻出一张烫金的名片,拨通上面的号码。 “你好。” 对方问:“你是?” 她道:“我是徐檀兮。” 名片上写着:朝阳烟草,万朝明。 万朝明是先前领着杜权上门来请罪的那个混混头子,知道徐檀兮是帝都温先生的外甥女,他态度很恭敬:“你好徐小姐。”混混头子内心有点怵啊,“您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是的。”徐檀兮彬彬有礼,“有件事要麻烦你。” 万朝明觉得有钱人也不是都那么难伺候嘛,这位徐小姐的脾气就十分好,跟电视剧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一样一样的:“您尽管吩咐。” 她缓缓地说:“我们村有个修水管的,”她语气很温和,“你能不能替我教教他怎么做人?” 万朝明:“……” 靠,用最软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万朝明小心肝颤了,请示:“徐小姐希望我教到什么程度?” 徐檀兮想了想,比较随意地说:“至少让他别再乱说话了,再让他好好管教一下家中的妻子。” 春风化雨,绵里藏针,大家闺秀都这样吗?原来大家闺秀不是不动手,只是不自己动手。 万朝明胆颤:“我明白了。” 徐檀兮声音如拂面春风:“谢谢万先生。” 万先生内心天寒地冻:“您、您……客、客气了。” ------题外话------ ***** 端午快乐~ 我加更了,乖不乖~ 潇.湘的粽子活动别忘了投哈。 061:戎狗护妻,杳杳护夫 戎关关盯着草莓蛋糕,数了好久的数,他哥哥都没有回来。他把蛋糕放下,往外面跑,推开院门,看见地上有个影子。 他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是他哥哥呢。 “哥哥,”戎关关扒着门,“你在外面干什么呀?” 他哥哥说:“抽烟。” 抽烟? 戎关关立马奶声奶气地念出来了:“小小一支烟,危害万万千,少抽一支烟,快活赛神仙!” 去年,因为有人乱扔烟头,引起了火灾,今年年初,乡镇办事处就在各个村的墙上刷了禁烟标语,戎关关经常听村里的婶婶们拿来教育抽烟的丈夫,他记性好,听几次就背下来了。 在戎关关印象里,他哥哥很少抽烟,至少他没怎么看到过。 他好奇地问:“哥哥,你为什么抽烟啊?”他哥哥是社会好青年,好青年是不会抽烟的。 因为烦。 戎黎把烟掐了,摊开手,看了看掌心的东西,是个微型摄像头,在徐檀兮浴室对面的盆栽里找到的。 是戎大富装的。 戎黎本来只是路过,原本也不关他的事,可戎大富的妻子在李银娥家门前撒野摔裙子的时候,把裙摆甩到他身上了。 应该不只偷了裙子,然后他就找到了摄像头。 “哥哥。” 戎黎在想事情,没搭理,冷着眉眼,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 “哥哥。”我饿了。 “哥哥。”蛋糕化了。 “哥哥。”快给吃的呀。 “哥——” 戎黎踹了一脚门,然后某坨胖墩就安静如鸡了。 他在屋外面待了一阵才进屋,直接上楼,换了身衣服,拿了手套和口罩,揣进兜里下了楼,最后拿了手电筒,整个过程都寒着一张脸。 戎关关知道,拿手电筒就是要出门了:“哥哥,你去哪儿?” 戎黎蹲下,把鞋带系紧,他垂着眼睫,把眼底阴森森的狠遮住:“有只猪,不老实。” 只有幼儿园文凭的戎关关:“???” 他哥哥又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儿,戴了顶鸭舌帽下来:“我叫了外卖,不用等我,送来了你自己先吃。” “好。” 戎关关也不知道哥哥要把不老实的猪怎么样,也不敢问。 戎黎出门前叮嘱:“吃完饭不准出去乱跑,就在家待着,你可以看电视,但除了电视之外,不准碰任何其他电器,尤其是烤火的,你要是冷就自己在院子里蹦跶。” 戎关关乖巧如怂鸡:“知道了。” 戎黎打开手电筒,出门了。 十点十三分。 徐檀兮接到了万朝明打过来的电话。 “徐小姐。” 徐檀兮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端坐在梳妆镜前,将耳环摘下:“事情办好了吗?” 万朝明支支吾吾。 她把耳环放进首饰盒里:“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事情没办妥,万朝明有点底气不足:“我和弟兄去晚了,到那的时候,戎大富已经被人教训了。” 徐檀兮沉默了片刻:“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万朝明当时没进去,也没看到过程,就看到了结果——戎大富像死猪一样被倒挂在了书上。 不过万朝明看到了“作案”结束后的“凶手”:“是个男的,戴了黑色的口罩,没看到脸。”他再仔细回忆回忆,“那人很高,穿了一身黑色,卫衣的帽子戴在鸭舌帽外面。” 对了,“凶手”还有件工具,放在了戎大富家外面。 “他有个光线特别强的手电筒。” 徐檀兮刚取下来的项链掉地上了,镜子里,她侧着脸,怔怔出神。 万朝明等了半天,那边没声音了:“徐小姐?” “还在吗,徐小姐?” “徐——” 徐檀兮突然问:“见血了吗?” 万朝明回答:“见了。” 戎大富的脑袋和手都流血了。 “万先生,”徐檀兮不矜不伐,落落大方,“有件事要拜托你。” 她语气越温柔,万朝明心肝就越抖:“您、您请说。” 她简明扼要,轻言细语:“把你刚刚看到的全部都忘了,要是还有别人也看到了,一律封口。” 万朝明想不明白了,这位大小姐为什么要给那个“凶手”善后呢?他也不敢问,一口应下:“您放心,我和我的弟兄们嘴巴都很严。” 徐檀兮道谢:“谢谢万先生。” 万先生都快要吓傻了好吗? 电话挂断之后,徐檀兮坐在镜子前,若有所思,她怀疑戎大富装了摄像头,可是没有找到,会不会是戎黎拿走了? 戎大富是罪有应得,她其实也一直都知道,戎黎并非善人,不过没有关系,她钟情的也不是他的善良,即便是始于救命之恩,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如果救她的是别人,所有的故事将止于一张支票。 戎黎不一样,她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了,她要完了,他身上有她所有喜欢的点。 可以用一句很俗的话来概括:前世今生,命里注定。 毫无道理,但是她认。 她起身,拿了外套穿上。 李银娥还没睡,烤火的炉子插着电,她在堂屋追电视剧,见徐檀兮下楼,问她:“你怎么还没睡?” 徐檀兮说:“还不犯困。” 她去拿手工灯笼。 “要出去?” “嗯。” 李银娥也没多问,毕竟是成年人嘛,血气方刚的,她懂她懂。 徐檀兮提着灯笼出了院子,走到巷子里。夜已深,外面很安静,街坊四邻门口的灯笼都关了,远处有汽车的鸣笛声,近处的家犬在吠。 徐檀兮站在路边,安安静静地等。 良久良久后,远处巷子口有光照进来,模模糊糊的轮廓逆着光,从遥远的夜色里走出来。 万朝明形容说:“那人很高,穿了一身黑色,卫衣的帽子戴在鸭舌帽外面。” 没错,是她的心上人。 ------题外话------ ***** 顾总:“我的心上人是脚踩祥云的盖世英雄。” 杳杳:“我的心上人是眼神不好的狗王。” 戎狗:“……” 062:杳杳表白,荷包示爱 是她的心上人。 “戎黎。” 徐檀兮喊了他的名字,轻风伴细语,温文尔雅。 原本看着路的戎黎抬起了头,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她,在眼睛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片刻失神。 能想象出那种感觉吗?昏黑模糊里,万物朦胧,只有她是清楚的,像在黑暗里推开了门,光照进来。 如同重生。 程及总说她是特别的,说她不一样。是不一样,她总能让戎黎忘记自己是谁。 戎黎提着灯,走近她:“你在等我?” 徐檀兮微微颔首。 他的口罩已经摘下了,帽子还戴着,灯光很亮,鸭舌帽的帽檐遮住了眉眼附近的光,只有半张脸在光线里,唇红齿白,竟像个少年。 他说:“我没让你等。” 声音很淡,有点不近人情。 徐檀兮看着他的脸,视线像一张密不透风却棉软柔和的网:“你脸受伤了。” 他右边脸颊上有一道口子,半截手指那么长,从颧骨划了眼角,已经结痂了。 徐檀兮把手绢拿出来,踮着脚给他擦。 戎黎脸侧了一下,躲开了。 她收回手,往后退一步,不骄不躁,不气不恼,耐心好得过分:“我去拿药,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她方转身,戎黎就拉住了她。 “你都不问问我做了什么?” 他的手好凉,指尖的力道很大。 徐檀兮耳尖在悄悄发热:“我问了你会说吗?” 戎黎松手:“你问。” 徐檀兮神色认真地问了:“你脸上的伤是被什么划的?”如果是生锈的金属,那就麻烦了。 戎黎刚刚动了手,眉眼的狠厉还来得及褪干净,语气也有几分压不住的攻击性:“我不是让你问这个。”他说,“我伤了人。”他把手摊开,袖子给她看,“这都是别人的血。” 他的卫衣是黑色的,血迹并不明显。 徐檀兮看了看他的袖子,很快把目光落到他手上,确定了不是他的血,她才回答:“哦。” 就一个字,反应很平静。 徐家和温家都是名门,书香门里娇养出来的女孩子,见到血怎么还这样波澜不惊?戎黎目光审视,仔仔细细地瞧着她:“徐檀兮,你真不怕我啊。” 徐檀兮淡淡轻语:“不怕。” 怎么会怕呢,她那么心悦他。 “胆子真大。”他的帽子遮了眉眼,那股散漫的野劲儿出来了,“我回答你的问题了,你也得回我两个问题。” 徐檀兮答应得很快:“好。” “之前你说过,你是冲着我来的,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第一个问题。 戎黎没等她回答,继续:“第二个问题,你认不认识官鹤山和路华浓?” 锡北国际五个掌权人里头,顾起人尚在国外,棠光不知所踪,何冀北有池漾盯着,能把手伸到祥云镇的,还剩官鹤山和路华浓。 徐檀兮没有迟疑:“我不认识。” 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她与锡北国际的人就应该没有关系,不然不可能不认得这两个人。 “第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戎黎还是觉得她不仅仅只是名门徐家的大小姐。 再说了,一个千金大小姐,跑来小镇受什么苦,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不信她那套“缺你”的说辞。 她来祥云镇,一定有她的目的。 徐檀兮没有立刻回答他,神色不急不躁:“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药,等我回来再回答你。” 戎黎觉得她故意的。 她往家里走,回头问:“先生,你的脸是被什么划的?” 戎黎不想回答她:“钢笔。” 她又问:“里面有墨水吗?” 戎黎不想回答她:“没有。” 妈的。 他一碰上她,就总把自己搞得莫名其妙。 徐檀兮回家去拿药了。 到了家里,房东太太李银娥女士问她怎么就回来了,她没有说,然后她出门的时候,房东太太又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去,她说戎黎在外面。 李银娥女士嘴角直往上跑,打着趣问:“晚上还回来睡不?要不要给你留门?” 她不好意思,热着脸说:“我很快就回来。” 李银娥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不用那么快,慢慢来,小年轻嘛。” “……” 徐檀兮是红着脸出门的。 戎黎还站在原地,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乌压压的,他百无聊赖地晃着手里的手电筒,光线忽上忽下,忽而落在戎金琦家的狗窝上,吓得那小黑狗瑟瑟发抖地直往窝里钻。 也是见了鬼了,村里的狗一只一只的,都怕他怕得要死,他又不打狗,他只打人。 他听见徐檀兮的脚步声,这才抬头。 巷子外面也没个放东西的地方,徐檀兮就用她的手绢垫在地上,把药和棉签都放在上面,还有一副一次性的手套。 外科医生就是讲究多。 戎黎根本不在意脸上那点皮肉伤:“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他重问一次,“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徐檀兮把双氧水的盖子拧开,沾湿棉签,她站起来,还是矮他一个头:“你头低一点。” 戎黎不想跟她浪费时间。 他面不改色地僵持了……四五秒吧,蹲下了。 徐檀兮弯下腰,高度刚刚好,她用沾了双氧水的棉签清理他伤口周围,似乎怕弄疼他,还俯身轻轻吹了吹。 戎黎把脸侧了一下:“别吹了。”隔得太近,他眼睛只要稍稍一抬,就能看见她外套里家居服的领口,他把目光放到别处去,不看她,“不疼,你别再吹了。” 一点都不疼,他只觉得痒。 徐檀兮手上的动作很轻,声音也轻:“我知道,你不是很坏的人。”至少被他惩治过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灯笼和手电筒都放在地上了,光铺了一地,没有照见戎黎微微发红的耳朵,他反驳她说:“我是。” 心理医生都说了,他是个大危害,事实也确实如此,很多人都怕他,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把多少人送进了医院。 如果好坏真的有界限,那他一定在坏的那一边。 徐檀兮也不跟他争辩,换了新的棉签蘸上药,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这个时候的戎黎比较乖,也不乱动,他脸朝向左边,她能看见他右边安静垂着的那一排睫毛,还有那颗小小的泪痣。 戎黎还在辩证他是个坏人。 “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他问得很轻松,像在说别人的事,“你知不知道我手有多脏?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 这些徐檀兮都可以去查,但是她没有,她钟情他,与他的背景和过去都无关。她多少也能猜得到一些,他不是寻常人,一定是环境、是他人把他推到了绝境,一定是恶意磨掉了他的善良,一定是不被善待,才与世界为敌。 “你之前让我不要打你的主意,”徐檀兮猜想,“是怀疑我也想要你的命吗?” 戎黎不置可否,退开一步,站起来:“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徐檀兮把医用的一次性手套摘下,翻过去后放进口袋里,再把剩下的药用手绢包好,打了一个结:“一天要涂三次,尽量不要碰水。” 她朝他伸手,戎黎看了一眼,没躲,由着她拉起了自己的右手。 她把药放到他手里:“先生,你好像误会了,不是谁派我来的。”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青色的荷包,放在了包着药的手绢上面,“里面有信,等我走了,你再拆开。” 她脸已经开始红了,收回手,先转了身,提着灯笼走到院子门口,又停下来看他,说:“先生慢走。” 她推开门,进了屋。 戎黎看着手里的荷包,其实他不太认得荷包,也不认得上面绣的动物。他拆开来,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 信纸是原木色的,纸张摊开,是秀气的簪花小楷,写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题外话------ ***** 今天的顾总不想睡任何一位老公(包括时瑾老公,苏卿侯老公,霍一宁老公,周清让老公……) 今天的顾总想娶杳杳~ 063:表白后的不眠夜 戎黎回来的时候,戎关关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已经冷掉的外卖。 电视还开着,声音调得很大。 戎黎把戎关关身上盖的毯子拿开,刚把他抱到手上,他就咕哝了一声,睫毛动了几下,睁眼了。 戎黎问:“醒了?” 戎关关揉揉眼睛:“哥哥。” 戎黎把他丢回沙发上:“醒了就自己回房间。” 戎关关在沙发垫上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哥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呀?”他看见了,是个好看的“布袋子”,能装个鸡蛋那么大,他不认得,他猜,“是蛋兜吗?” “不是。” 戎关关就很好奇:“哥哥你给我看看。” 戎黎把手放到身后:“没什么好看的,回你房间。” “哦。” 戎关关回房睡觉了。 戎黎把手里的荷包放在桌子上,他坐了半晌,起身,又把那荷包捡起来。 他当过大学老师,但教的是高数,不懂这些文人雅士的玩意,他刚刚查了一下,荷包上绣的是大雁,绣了一双,那两句诗,他倒是懂。 他去拿了两桶汽油,把沾了血的外套脱下,扔进院子内的铁桶里,倒上汽油,然后摸出打火机,捏着那个青色的荷包,靠近打火机的出火口。 烧了吧。 像他这种走在刀尖上的人,不适合跟人为伴,只能独行。 指腹压着打火机的摩擦轮,蹭的一下,他点燃了火。几乎同时,他拿着荷包的手往旁边挪了。 中了邪了…… 戎黎把荷包塞兜里,拣了几片枯叶,点着后扔进铁桶里,汽油易燃,砰的一声,火光就冲出来了。 他蹲在铁桶旁,点了根烟,用力地抽,尼古丁跟着冷风一起灌进胸腔,烈得呛喉。 徐檀兮不像个现代人,现代青年哪有九点睡觉的,她生活作息规律得像个古人,如果晚上没有手术,她九点睡,六点起,多年来雷打不动。 不过最近她经常破例,比如今晚。 “昭里。”她坐在床上给秦昭里打电话,脸上的热度还没有下去,像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红。 秦昭里知道她的生物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她很小声地说:“我给戎黎送荷包和情书了。” 梳妆镜靠着床,镜中映出的女孩子低眉垂眼,两颊羞红。 《骆驼祥子》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人间的情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告白。 徐檀兮并非胆小扭捏之人,只有谈到戎黎时,才会生怯,才会红脸。 秦昭里问她:“那他呢,是什么态度?” 徐檀兮扬起的嘴角压下去了:“我送完就走了。” “怎么不等他回复了再走。” 她低着头,双脚轻轻晃着,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小心翼翼:“我怕他拒绝我。” 秦昭里有点心疼她了。 徐檀兮虽然和她父母不亲,但也是被奶奶和姑姑宠着长大的,温时遇又护着她,被娇养长大的女孩子什么时候卑微过。 一个戎黎,折了她一身骄傲的骨。 秦昭里对戎黎更加没有好印象了:“你怕什么,拒绝就拒绝,这个不听话就换个听话的,下一个更乖。” 徐檀兮没有争辩,语气平和得就像是理所当然:“不会有下一个。”她有些无措,“昭里,你教教我,后面怎么办?我要不要去问他的回复?” “不用问了,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有那个意思,剩下的也该他表示了。” 徐檀兮思量着、思量着皱了眉,语气也低落了:“要是他没有那个意思呢?” 那就踢了。 秦昭里:“应该会疏远你。” 如果姓戎的还是个人的话。 她问徐檀兮:“你还要继续吗?” “要的。” 真是一秒都不犹豫。 秦昭里是生意人,做什么都喜欢高效率,而且她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她的建议是:“我直接帮你绑了他不行吗?或者找找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弱点,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哪个办法都比委屈你自己强。” 如果强取豪夺的有用的话,那就用啊,不择手段也是本事。 但徐檀兮只听进去了利诱:“那我把车送给他。” 秦昭里:“……” “昭里,你帮我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男士手表,要最贵的。” “……” 晚上十一点,村里的狗突然吠了起来。 邹进喜睡得不沉,被惊醒了,她躺着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随后赶紧推了推身边的丈夫:“他爸,快醒醒。” 戎金琦翻了个身,眼没睁开:“干啥呢,睡觉。” 邹进喜拉了床头的灯,坐了起来:“你听,外面有警笛声。” 这么晚出警,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她的八卦之魂快要燃烧起来了,她问丈夫:“是不是谁家遭贼了?” 回应她的是一串鼾声。 邹进喜扯他被子:“他爸,他爸!” 戎金琦往被子里一钻,呼噜声更大了。 邹进喜一脚踹过去:“你这头猪!” 戎大富被逮捕了,警察接到了匿名的举报电话,在戎大富的电脑里找到了偷拍视频,案件涉及到的受害女性有二十四位。 警方赶到的时候,戎大富被吊在了树上,已经不省人事了,他的妻子杨细妹晕倒在了旁边,被叫醒后,声称什么都不知道。 匿名电话是谁打的? 查不到,打回去显示的是空号,很像出自黑客的手笔。 次日,阳光普照,是个大好的日子。 程及霸占了戎黎店里的懒人沙发,晒着太阳,刷着手机,闲得发慌。他们这条街有个微信群,群里正在议论戎家村的那个偷窥狂。 程及抬头瞅了一眼:“昨晚上,你干的?” 戎黎在整理快递,不承认也不否认。 程及既觉得理所当然,又觉得匪夷所思:“也是你报的警?”戎黎打人没什么奇怪的,但他报警就很不寻常了。 “别问。”戎黎眼神也没给一个,埋着头在给各个收件人发短信,“问就是不知道。” 行吧,程及不问,由衷地称赞了一句:“戎镇友,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居然还会报警解决,要搁以前,戎黎肯定“私了”,了到对方怀疑人生,了到对方后悔为人。 戎黎抬头,突然问了一句:“怎么拒绝人?” ------题外话------ ***** 程及:“戎镇友,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戎黎:“程镇友,我发现你越来越像只狗了。” 064:动心了,怕她哭哦 戎黎抬头,突然问了一句:“怎么拒绝人?” 程及长腿一伸,往货框上一放:“男的女的?” 戎黎看手机:“女的。” 女人问题啊。 啧啧,戎六爷这是开窍了? 程及兴致来了,先探探口风:“你以前是怎么做的?” “不搭理。” 这就很戎黎了。 程及晒着太阳,悠哉悠哉地晃着腿,继续敲戎黎的边鼓:“你可以继续这么做。” 他说:“不行。” 程及可以确定了:“徐檀兮向你表白了?” 戎黎不承认:“没有。” 程及盯着他看。 戎黎喝酒不上脸,但是耳朵会红,就像现在这样。 程及认识他很多年了,见过他各种样子,颓的、丧的、狠的、麻木的、双手染血的、脚踩尸骨的,甚至失控自残的,就是没见过他没喝酒也红耳朵的样子。 程及是真没看出来,这头还没被驯化的野生狼居然还挺纯的。 行,不戳穿他,作为塑料镇友,程及大发慈悲地指点指点他:“如果拒绝起来很为难,那就接受。” 戎黎以前有过自杀自虐倾向,心理医生给他做过干预治疗,不过成效都不大,最后是他自己走出来的,反正想活也由他,不想活也由他。 但今非昔比。 现在戎黎不一样了,他的共情能力有没有提高程及不清楚,述情障碍有没有痊愈也不清楚,不过很明显,他已经被徐檀兮影响了,还有他家里的那个小胖墩,也有点潜移默化地“同化”他。可能小孩子比较治愈人,戎黎自从来了祥云镇,他的暴力倾向、反社会倾向都好了很多,慢慢有了点儿人样。 既然是个人了,谈个恋爱也无妨。 程及挺客观地建议:“如果徐檀兮纯粹只是要你的人,不是要你的命,我觉得你可以,”他挑了下眉,“投个降?” 卫衣的带子垂下来碍事儿,戎黎用一只手把带子打了个结,他蹲着在整理快递,语气不咸不淡的,听不出多少情绪:“我是问你怎么拒绝人,不是让你给意见。” 虽然是塑料镇友,但程及还是挺了解戎黎的,他做不到不理不睬,是因为心软,非要拒绝,是因为理智。 徐檀兮要是跟了戎黎,以后应该就不会有安生日子了。 程及也不劝:“把人约出来,当面拒绝。” 戎黎沉默了很久,抬头看程及,眼里居然有茫然:“那她哭怎么办?” 程及:“……” 前几天还说人姑娘来者不善,这才几天,就见不得人哭了?以前想爬他床的那些姑娘们,一个个被扔得狼狈不堪、哭得梨花带雨,也没见他手软一下。 程及欠揍地回了他一句:“那老子给你哄?” 妈的,这是把他一个渣男当情感专家了? 戎黎从货架那边过来,踢开程及搭在货框上的脚:“回你自己店,别在这挡路。” 程及淡定地掸了掸裤腿,对着手机屏幕拨弄他那一头黑蓝色的染发:“过河拆桥,镇友你不厚道啊。” 戎镇友没搭理他。 程镇友从戎镇友店里拿了根棒棒糖,叼着走了。刚过马路,他接了个电话:“喂。” 是位女士:“请问是林禾苗的家长吗?” 不想管闲事的程及:“不是。” 对方可能去确认号码了,过了个片刻,她说:“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等一下。” 女士就没挂。 程及把糖咬碎:“我是。” 女士自报家门:“我是林禾苗的班主任,您是?” 程及上次不是去给林禾苗开了回家长会吗,号码就是那时候留的。 他回:“她哥。” “是这样的,林禾苗同学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也没有跟我请假,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程及脚步停下,被迎面走过来的路人撞了一下肩,对方在道歉,他没反应,还在讲电话:“几天没去了?”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上周五。”班主任女士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她虽然已经被保送了,但最好还是保证一定的出勤率,毕竟通知书还没下来,在这之前千万不能松懈。” 程及不喜欢多管闲事,就是太闲了:“我会尽快回复您,如果她回学校了,也麻烦您再给我回个电话。” “行。” 程及开车去了老屋林村,问了两个人,找去了林禾苗家里,他敲了敲门。 里面人问:“谁啊?” 来开门的是林禾苗的哥哥林进宝,他二十多岁,长得有点捉急,比程及矮了一个头。 程及问:“林禾苗在不在家?” 林进宝打量他,人是不认得,但衣服的牌子林进宝可认得,是个有钱人:“你谁啊?” 程及随便编了个身份:“她老师。” 在院子里逗孙子的吴树凤一听说是老师,立马过去问:“是不是那丫头在学校闯什么祸了?” “不是,找她有别的事。” 吴树凤语气挺冲,很不耐烦:“她不在。” “哦。” 哦完了,程及长腿一迈,直接进去了。 吴树凤立马嚷嚷:“诶诶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让你进来了吗?” 林禾苗家是一层楼的平房,房门都开着,站在堂屋的门口,能一眼扫到头,程及目光找了一圈,没看到人。 “她在哪?” 吴树凤心想,那丫头还是个狐媚子呢,都会勾男人了:“鬼知道她上哪疯去了。”她嗤了声,“说不准被哪个男人勾走了。” 坐在门口摘菜的林早生听到这话才抬头,看了一眼妻子,似乎不满,但也没吭声。 有人吱声了,是儿童车里的小孩:“姑姑走了,走了!” 程及看了看小孩,又瞧向大人,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林禾苗要让他去开家长会。 程及问吴树凤女士,带了几分调侃的调调:“你是林禾苗的继母?” 不等回答,他转身走人。 吴树凤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对方是在挖苦她,气得她火冒三丈,正想骂回去,人已经出院子了:“什么人呐这是!” 林进宝来了一句:“那人挺有钱的,一身名牌呢。” “没看出来,那丫头还挺会勾引——” 林早生把菜一摔:“够了!” 吴树凤嗓门比他更大:“你吼什么吼!”后面她又开始念叨了,念叨丈夫窝囊,念叨婆婆迷信,念叨儿子不成器,念叨街坊四邻取笑她生了个自闭女儿。 林早生闷不吭声地出了家门。 他去追程及了。 “老师等等。” 程及把车窗摇下去。 林早生驼着背,才五十来岁,两鬓就生了白发:“禾苗她离家出走了,已经走了好几天,她什么也没带,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样了。” 他语气很焦急。 程及就问了:“你们没去找她?” 林早生面红耳赤地支支吾吾。 程及算是看懂这一家人了,没动怒,他就笑着问了一句:“你是林禾苗的继父吧?” 他怼完就打了方向盘。 ------题外话------ **** 啵~ 065: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啊~ 祥云镇只有一个烧烤摊,在老车站的对面,这会儿刚过十点,外出吃宵夜的人不少,有本地的年轻人,也有过来旅行的游客。 “这里再来一打啤酒。” 老板娘乐呵呵地应了客人,扭头对新来的店员说:“小林,三号桌一打啤酒,你送过去。” 新来的店员不爱说话,她点了点头,放下抹布,搬了一箱冰啤到三号桌。 三号桌上是一群年轻的“社会青年”,年纪看着都不大,七个小伙子凑齐了五种发色,还有一个是平头。 林禾苗把酒放下,刚转身,围裙的带子被人拽住了。 “小妹妹。” 是一个黄头发的男人,就暂且称呼他为黄毛。 黄毛脸上生了痘,皮肤坑坑洼洼,他眉毛很浓,一挑一挑的,手指勾着围裙的系带,眼神很轻浮:“别急着走嘛,酒还没帮我们开呢。” 林禾苗转过身去,从兜里掏出开瓶器,动作机械、面无表情地给客人开啤酒,开完酒:“慢用。” 黄毛还不松手,一双三角眼来回地打量她:“小妹妹,你几岁啊?” 小妹妹长得不错,很甜系,满脸的胶原蛋白,就是冷了点,眼睛里像装着一潭死水,目光无神,有些呆滞。 她把围裙脱下来,不要了,对老板娘说:“到十点了。” 十点之后,老板娘的儿子会过来接她的班。 黄毛抓了空,围裙掉地上了,他摸了摸下巴,对狐朋狗友们说:“小妞挺个性的。” 狐朋狗友都起哄,敲碗的敲碗,吹口哨的吹口哨。 老板娘在这条街上开了几年店,也知道那群青年心思不正,她把今天的工钱结给了林禾苗,故意大嗓门地问她:“你爸来了吗?不是说要来接你吗?” 林禾苗愣了几秒钟,点头:“来了,在对面等我。” “那你快去吧,别让你爸等久了。” “哦。” 林禾苗出了店,往马路对面走。 可那黄毛色迷心窍不怕事儿,和旁边的平头哥们儿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一起悄无声息地跟上去了。 老板娘刚要去阻止,被丈夫拉住了,丈夫对她摇摇头,用嘴型说:“得罪不起。” 老板娘也犹豫了,看了看路对面,见往来的路人很多,也就没有管了。 街上往来的路人是很多,但越往老公路那边走,人烟越少。路灯亮着,微风袭来,树影婆娑。 四周越来越安静,安静到林禾苗听见了后面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直接往前跑。 后面的人在追。 她拐了弯,走进一条巷子里,巷子两边都是人家,趁人没有追上来,她迅速躲进两户人家中间的窄道内。 里面灯光照不进去,很黑,她摸着墙走到底,然后蹲下,抱住膝盖。她不敢大声喘气,牙齿不自觉地咬紧,耳边全是风声,被放大了无数倍,凛凛寒风穿过她的脖子,像锋利的刀刃,刮着皮肤上的冷汗。 人来了,他也进来了…… 林禾苗屏住呼吸,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那个不断靠近的人影离她越来越近,一团黑色从头顶压下来,她突然站起来,举起手里的砖头—— “林禾苗。” 砖头掉在了地上。 她手还在发抖:“程及……” 宽厚的手掌从黑暗里伸过来,落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是我。” 她把手上的汗擦了擦,抱住他。 程及本来想推开她,发现她还在发抖:“怎么了?” 林禾苗紧紧抓着他腰上的衣服,大口地喘气:“我腿软了。” 程及避开她的腰,把手放到她后面,没有搂实:“怎么怕成这样?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他出来是寻人的,路过这条巷,远远看见个影子,挺像她的,这才追了过来。 林禾苗缓了缓,平复之后,松开手:“有两个人跟着我。” “男的女的?” “男的。” 程及舔了舔牙,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抓起小姑娘的手,让她拿着手机:“你拿在手里,对着外面的路一直晃,得让我看到光,知道吗?” 她说知道了,拿着他的手机,把光照到他脸上,她看着他:“要是打不过他们,你就喊我。” 光落在他嘴角,他在笑:“喊你能干嘛?” 她把那块转头又捡起来。 “我保护你。” 真傻。 也是,她才十八岁,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天真单纯,手里只要有块石头,就敢与世界对抗。 程及拍拍她的肩:“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别出去,在这等我。” 他嘱咐完就走了。 林禾苗抱着砖头,走到窄道的最边上,那个位置是她保护自己的同时,能离他最近的地方,她贴着墙,仔细地听动静,晃着手里的手机,把灯光横着铺了一路。 程及回头看了一眼晃动的光,确定她依旧安全,然后走出巷子,他看见老公路上两个男人在张望。 平头说:“我看见她往那条巷子里跑了。” 黄毛吆喝他一起,说要跟小妹妹嗨一嗨,两人刚过马路,被人迎面拦住了。 黄毛下巴一抬,嚣张地问:“你谁啊?” 程及摸出打火机,按了一下,一簇蓝色的火猝不及防地映进他眼里:“你老子啊。” “找死是吧?” 黄毛和平头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起上,程及把打火机一合,掉个向,推了一下底部,一层薄薄的刀片就从打火机里露出来了。 这打火机还是从戎黎那里坑来的,戎黎有一颗高智商的脑子,学了一段时间的机械,就整出了这玩意,不过挺好用的。 程及懒得浪费时间,一个回旋踢踹中了平头的肚子,一只手截住了黄毛挥过来的拳头,把人一扯,拉到近处,打火机在手指间转了一百八十度,他出手,刀刃抵到黄毛的脖子上。 被踢到地上的平头痛叫了一声。 “刚刚你们跟着的那个姑娘,是我家孩子。”程及用刀片拍了拍黄毛的脸,“以后要再看到她,管好你们的眼珠子知不知道?不然,” 他抬起手—— 黄毛立马惊恐地闭上眼,刀片刮着他眼皮过。 程及用手抹了一下刀片,推回打火机里:“不然,老子弄瞎你。” 话落,黄毛的眼皮上冒出一颗血珠来,他捂住眼睛,大叫:“啊啊啊啊——” “叫什么叫?” 程及说这话是很随意的,但黄毛和平头都被吓得不轻,是一声都不敢再发出来了。 所以说,恶人就要恶人磨,不遭点社会的毒打,他们还真以为他们称霸了这条街呢。 程及把打火机收好,回头就看见了从墙后探出来的脑袋,他走过去:“都看见了?” 林禾苗把手里的砖头扔掉:“没看见。”他不想她看见,那她可以当没看见。 “走吧,我送你。”他问,“你住哪儿?” 林禾苗还拿着他的手机,赶紧跟上去,给他照明:“菜市场后面的旅馆。” 程及揣着兜,走得慢慢悠悠,地上的影子也慢慢悠悠:“这几天都住那?” “嗯。” 他转头看她:“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得赚钱。”她不是抱怨,就是很平静地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给他,“睡觉要钱,吃饭也要钱,我还要存上大学的学费。” 别人家的女孩子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呢? 程及觉得吧,女孩子还是要娇养着好。 “平时没事总上我那晃悠,有事怎么不来。”他语气有点训斥的意思。 她仰着一张稚嫩的脸,没有完全长开,样貌还很青涩,就是眉宇间有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有点执拗地说:“有事才不能去。” 林禾苗是这样想的,她现在还太小,给不了他好的东西,但至少不能给他带去不好的东西。 她很像程及曾经捡到过的一只小土狗,那只狗身体不好,柔柔弱弱的,一条腿不知道被谁打断了,他喂了几次,它就认他当主人了,一见他就摇尾巴,有一次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一张破毯子,它兴冲冲地叼过来给他,放下就跑了。后来那只狗不行了,它就藏起来,悄悄地死了。 真的跟她很像,程及伸手过去,想摸摸她的头,还没碰到,她说:“我到了。” 程及把手伸回去了。 林禾苗犹豫纠结了一会儿,小心地问他:“你要不要进去坐一下?” 程及看了看旅馆的门面,是个很不起眼的店,装修也很差:“这里是旅馆,”他表情突然严肃,“你以后记住了,不能跟男的一起进去。” 林禾苗似懂非懂:“你也不行吗?” “我例外。”他直接往里走,“你住哪一间?” ------题外话------ ***** 啵~ 066:戎黎回复她的表白 “我例外。”他直接往里走,“你住哪一间?” 林禾苗跟在后面:“二楼最右边那间。” 程及瞥了一眼前台,直接上了楼。 林禾苗的房间在二楼的楼梯口,她把手机的手电筒关掉,递还给程及,随后拿出钥匙开门。 程及先进去,没开灯,先扫了一眼。 “你就住这?” 林禾苗把灯打开。 很小的一间房,也没有卫生间。 她把房间里唯一的椅子端来给程及坐:“老板娘人很好,一个晚上只收我三十块钱。” 程及没坐下,环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桌上,上面放着一个热水壶、两桶泡面:“收拾东西,今晚你先睡我家,明天我再重新帮你找住的地方。” 林禾苗摇头。 程及语气变得严厉了,催促:“别磨蹭,去收拾东西。” 林禾苗在他这儿就是软柿子,拗不过他,只好去收拾了,她没有行李,只有两个天文望远镜。 她把望远镜从衣柜里拿出来,包装的纸箱子外面还缠了一层防水的塑料袋。 程及看她把望远镜抱得小心翼翼,心里犯堵:“没钱你就不知道把这俩玩意卖了?” 她一脸认真:“不可以卖,这是你送的。” 傻子。 程及走过去:“给我。” 林禾苗不给,以为他要拿去卖了。 程及吹了一下额头的碎发:“我帮着拿。” “哦。” 她给了一个。 程及把另一个也拎起来了,叫她跟上。她抱着两桶泡面,乖巧地跟在他后面。 退房的时候,老板娘问林禾苗:“这是谁啊?” 程及在门口等。 林禾苗小声地回答老板娘:“是我家里人。” 老板娘放心了,还嘱咐她别再离家出走。 程及的房子在石岗程村的村头,是老房子翻修的,他大部分时候都睡在店里,很少过来住。 堂屋的桌子上都积灰了。 程及刚放下东西,手机就响了。 “干嘛?” 是戎黎打过来的:“我晚上开不了车,你上徐檀兮家一趟,她生病了,得送去县医院。” 四个小时前,镇上下了一场雨,雨下得急、下得凶,淋了不少匆匆归家的行人。 花桥街与粮站老街相连,老街的东边没什么店面,公路也很旧,是早些年修的,建了新车站之后,这条路就荒了,地上凹凸不平,雨水落下来,不一会儿就能积一滩,疾风骤雨,两边的绿化树被摧残得东摇西摆。 路上行人很少,有位踩三轮的老太太,她是卖烤红薯的,三轮车后面的车斗里有烤炉,用麻绳困着,还坐着三四岁的小男孩子。 小男孩用手捂着脸:“奶奶。”他手被冻得通红,鼻头也通红,“奶奶,雨好大。” 老太太身体硬朗,脚下蹬得很快,回头问小孙子:“小宝冷不冷?” “冷。” 老太太先停车,想把身上的棉袄脱下,给小孩遮雨,就在这时,一把红色的雨伞撑过来。 伞的边缘绣了几朵小花,老太太顺着撑伞的那只手往上看,原来是个俊俏的姑娘。南方的冬天,雨雾厚重,烟雨朦胧里,撑着雨伞的姑娘亭亭玉立,柔婉雅致。 她说:“伞很大,您也进来躲躲吧。” 声音也好听呢,老太太躲进伞里,普通话说得不标准:“谢谢啊。” 她说不用谢,手举高了一些,伞往祖孙二人的那头倾斜:“您是走左边这条路吗?” 老太太说是,车靠左停着,又问徐檀兮是哪个村的? “我家住竹峦戎村。” 老太太是河水坝上的:“那不顺路,你回家吧,不耽误你了。” 这一脚路上没有店面,又还没到村落,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不过路到不长,也就二百来米。 徐檀兮说:“我送您到前面的村庄吧。”那里有地儿避雨。 老太太本不想麻烦她,看了看小孙子,还是点了头:“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徐檀兮撑伞,老人家推车,后面的小孩用方言唱着本地的歌谣,应该是一首劝酒歌,徐檀兮听懂了“一杯再一杯”。 伞还是有点小了,遮不了三个人,一小段路下来,老人和小孩还好,徐檀兮整个后背都湿了。 她把祖孙二人送到了左岔路口最近的村子上,找了个户人家,在屋檐下避雨。 老太太一直道谢,给她装了一袋子烤红薯,叫她带回去吃。 徐檀兮只带走了一个,撑着伞走在铺了水泥的小路上,刚走到岔路口,看见戎黎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另一条小路上。 她走过去:“先生,吃红薯吗?” 她外套差不多都湿了,披在肩上的头发也是湿的,天气太冷,她握着伞柄的手已经发青了。 “我不吃。”戎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祖孙二人,问她,“你认识他们?” 徐檀兮说:“不认识。” 戎黎刚刚老远就看到她了,一把红伞倾斜着,全遮在了那祖孙二人的头上,她半个人都在伞外面。 戎黎完全不理解:“有必要为了陌生人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 他共情能力差,别人的死活在他看来都无关痛痒。 徐檀兮淋了雨有点冷,唇都白了:“小孩子还小——” 老弱病残也一样,戎黎都没那个善心,打断她的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把外套脱下,扔给她,语气很淡,“活该你冷。” 徐檀兮把他的外套穿上,穿衣服的时候,一只手拿不稳伞,晃来晃去。 戎黎用手帮她扶着,等她穿好了,他收手就走。 徐檀兮走在他后面,一黑一红的两把伞一高一低,她没他走得快,抬头只能看他的后背:“我上大学之前读过我舅舅的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她用很轻柔的语气念出来,“勿以善小而不为。” 她是在回答他那个“跟你有什么关系?”的问题。 这句话戎黎知道,还知道这句话前面的一句:勿以恶小而为之。 她有很正确的善恶观,跟他很不一样。 戎黎停下来,转身面对她:“徐檀兮。” “嗯?” 她停下来,听他说话。 “你的信我烧了。” 不知是不是风吹的,她的红伞晃了一下,雨水溅在了她的黑色小短靴上、溅湿了裙摆。 戎黎没有看她的眼睛,看着她身上穿的、他的外套,她穿着很不合身,大了太多,黑色衬得她脸色更白。 他跟她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场雨,把黑与白对比得太分明了。她没错,与人为善没有错,是他,他“病”入膏肓,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比你想的要恶劣得多,别喜欢我,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说完之后,留下她先走。 雨不见停,徐檀兮的声音被风声吹得零零落落。 “戎黎……” 戎黎没有回头,不知道她哭没哭。 徐檀兮,千万不要哭,不值得。 ------题外话------ ***** 徐檀兮:“你当初拒绝我了。” 戎黎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腹上:“怎么弄解气你就怎么弄我。” 顾总:这个弄……是我不干净了。 067:杳杳生病,戎黎忙活 雨只下了一刻钟就停了,来得急,去得也快。一场临时雨,催着山茶花一朵一朵地开,空气里的花香有雨后的青草味,村头的小路泥泞,戏耍的儿童跳过水洼,三五成堆地扎在一起,和了一滩泥,捏一个你,捏一个我。 戎关关刚和小栀子姐姐玩了泥巴,手已经洗过了,但是袖子还是沾到了,他看见哥哥回来,立马把手藏到身后。 可是是他哥哥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进屋去了, 戎关关跟上:“哥哥,你怎么湿了?”他去拿了抽纸过来,“你淋雨了吗?” 戎黎抽了两张纸,擦脸上的雨水,伞被他弄坏了,没有理由,纯粹手痒。他问小团子:“晚饭想吃什么?” 提到饭,戎关关就很幸福:“李婶婶家炖了猪脚,叫我们晚上过去吃。” 戎黎把用过了的纸捏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要去你去。” 他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 戎关关跟在后面,“兢兢业业”地把湿衣服捡起来,全部放进桶里:“哥哥,你还在和徐姐姐闹别扭吗?” 戎黎把浴室的门关上,声音很淡,事不关己似的,但门关得很响:“这么喜欢她,你就去跟她过。” 戎关关觉得今天的哥哥好丧。 最后,戎关关还是没有去吃猪脚,在红烧猪脚和饭票哥哥之间,他忍痛割爱地选择了后者,然后晚饭化悲愤为食量,吃了三个大狮子头。 下了雨,路上还是湿的,村头村尾跳广场舞的妇人们都没有出门,晚上格外安静。 十点左右,戎关关已经睡了,戎黎开着烤火炉在打游戏,一局中途,有人来敲门,他一开始没理,听到喊声才去开门。 “戎黎!” “戎黎!” 是李银娥女士。 戎黎开了门,站在门口问:“有事吗?” 李银娥跑着过来的,她上气不接下气:“小徐她生病了。” 走廊的灯没有开,光线有些暗,戎黎脸上的神色被昏暗模糊,只见他垂下眼:“找我没用,要找医生。” 徐檀兮自己就是医生。 “她吃过药了,但没什么用,还是烧得很厉害,得送去大医院。”李银娥急得不行,“小徐病着,我这又不会开车,一时也找不到人。” 戎黎一副拒人千里的口吻:“我晚上开不了车,找别人吧。” 这语气淡得跟没良心似的。 李银娥听得恼火:“你这人!我们小徐怎么着你了?你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好端端的人都被你给折腾出病来了。” 她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了,戎黎就是茅坑里捂不热的臭石头,说他对人姑娘没意思吧,他又频频去人家姑娘的闺房,还隔三差五地“夜会”,说他对人有意思吧,他又一副看破红尘、不理俗世、无欲无求的样子。 李银娥极其不满地甩了戎黎一记眼刀子:“你就可劲儿作吧,作死你得了!” 她气呼呼地走了。 戎黎关上门,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破了。 他回堂屋,拿起手机,关掉游戏,给程及打电话:“我晚上开不了车,你上徐檀兮家一趟,她生病了,得送去县医院。” 程及故意的,给他挖坑:“我没空。” 其实是很明显的坑,程及怎么可能真不帮,徐檀兮怎么着也是他店友。 但戎黎投降了,他从来不用这种语气跟程及说话:“帮我一次。” 有点求人的意思。 程及当然不会客气,言简意赅:“转钱。” 戎黎那边挂电话了。 十几秒之后,程及收到了到账信息,他数了一下零的个数,有七个。当初戎黎假死,跟他在祥云镇碰上了,戎黎给他的封口费是六个零。 这是什么道理? 徐檀兮的命已经比戎黎他自己的命值钱了? 程及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我要出去一趟。” 林禾苗想问他去哪,但是忍住了。 她表情藏不住事儿,程及一眼就看出来了,随意地解释了一句:“不是去玩,去给人当司机。” “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说话:你晚上要回来呀! 程及本来打算在县里过夜,见总是面无表情的小姑娘露出了饱含期待的神情,让他有种欺负人的负罪感。 她有一双容易让人心软的眼睛,只是平时关上了窗,积了一层世俗向她投掷过去的土,而变得黯淡无光。 程及说:“如果不太晚就回来。” 林禾苗眼睛弯了弯,开心得很明显。 他去我是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过来,放在她坐着的旁边:“是新的,我没穿过。” 他家里没有女人的衣服,林禾苗是他带回来的第一个。 “客房在二楼,床单和被子在我房间的柜子里,你自己拿。”他把备用钥匙放在茶几上,“我带钥匙出门,你记得锁好门,不要乱给人开门。” 她在看他拿来的衣服:“好。” “浴室的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自己拿。” 她点头,脸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一直红红的。 “我走了。” 她起身送他:“路上小心。” 程及出了门,让她先回屋,锁门之前还交代了一句:“吹风机在我房间的床头柜下面。” 林禾苗鼻子有点酸。 程及是第一个对她无微不至的人,她没有贴身的衣物换洗,要用吹风机吹。他总是说自己很坏,不是的,他是很体贴、很温柔的人。 “走了。” 程及把门一带,锁上了。他有辆车停在这边,刚走过去,还没上车,戎黎的电话又来了。 “又干嘛?” 戎黎问他:“到了吗?” 程及有点无语:“才几分钟,我飞过去啊?” “快点。” 戎黎催完就挂了。 程及对着挂断的手机笑骂了句,随后上车,往竹峦戎村开。 两个村子隔得不是很远,程及又开得快,五分钟不到,他的黑宾利就开到了李银娥的眼皮子底下, “小程!” 李银娥刚好在门口,看见程及的表情就像看见了救星:“小程!” 小程停车,把车窗降下去,一只胳膊支在上面:“怎么了李婶?” “小徐她高烧不退,得上医院,我去村里问了几个人,都没有驾照,你能不能帮忙送一下?” 程及爽快地答应了:“行啊。” “我去扶她出来。” ------题外话------ **** 错别字没查,帮我捉虫哈~ 068:戎黎有点野有点欲啊 “我去扶她出来。” 李婶赶紧回屋去,没一会儿,她就搀着徐檀兮出来了。 徐檀兮穿着连帽的黑色大衣,头发松松垮垮地随意扎在后面,因为高烧,额头和两鬓的碎发微微汗湿,唇色偏白。 她对程及微微点头:“麻烦你了,程先生。” 程先生见过女人无数,有美在皮相的,也有美在骨相的,徐檀兮不大一样,她气质清雅、云淡风轻,像国画大师只用黑白水墨勾勒出来的书香仕女,美不在皮囊与骨相,在一言一行里。 程及想起了流霜阁里那位清隽温润的温先生。 “没事儿。”程及下车,帮女士开车门,“不用这么客气,都是镇友。” 李镇友扶着徐镇友上了程镇友的车。 从祥云镇到县医院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到那的时候,徐檀兮已经有点意识模糊了。 急诊室的医生给她测了生命体征:“心率和脉搏都偏低。”是个年轻的男医生,病人有点意识不清,他询问“病人家属”李银娥女士,“病人最近有没有动过大手术?” 李银娥也是一愣:“没听她说过啊。”李银娥说,“我是她房东。” 急诊医生用医用的瞳孔笔照了照病人的瞳孔,转头吩咐科室护士:“先给她做个血检。” 徐檀兮的确不久前做过外伤手术,身体抵抗力偏弱,比一般人更难退烧,而且有肺炎症状,打了退烧针之后还需住院。 李银娥在急诊室陪徐檀兮,程及去办住院手续,要了间独立的病房,都安排好后,已经到深夜了。 徐檀兮没醒,在输液,怕吵着她,李银娥说话悄咪咪的:“小程,今天麻烦你了。” 程及平日里穿得潮,又长了一张坏男人的脸,一笑,有点风流痞相:“不用客气,大家都是镇友。” 花桥街上,除了戎黎最有名的就数程及了,戎黎是因为脸招人,程及不一样了,他是因为花名在外。 十里八村的长辈们最喜欢用程及去教育家中未出嫁的闺女了:闺女啊,找对象的时候眼睛千万要擦亮了,穷点丑点没关系,只要不像街尾那个纹身的。 也不怪长辈们拿他当反面教材,的确是程及换了一波又一波的女伴。 不过李银娥女士对浪子有点改观了,脸上笑嘻嘻:“呵呵,镇友啊。”李银娥拿出闲聊的语态来,先摸摸底,“程镇友觉得我们徐镇友怎么样?” 程镇友:“……” 看来戎镇友已经失去房东太太的民心了。 程镇友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李镇友说笑了。” 李镇友也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呵呵。” 请让我们忘记尴尬,说点正事。 “镇友你晚上还回镇里不?” 程镇友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多了:“得回,家里还有客人。” 女客人吧。 哎,错付了。 李镇友心想,回头得跟小徐说说,找对象的时候眼睛千万要擦亮了,穷点丑点没关系,别像纹身的和送快递的就行。不过,程镇友的人品李镇友还是信赖的,至少他乐于助人。 李镇友对乐于助人的程镇友说:“那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就行,” “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李银娥嘱咐他:“车开慢点,千万要小心。” 程及应了声,留下号码走了。病房在四楼,他在电梯口碰到了戎黎,有点诧异:“你什么时候到的?” 戎黎从电梯里出来,室外的夜间温度在五度以下,他连厚外套也没穿一件,一个白T一件卫衣。 “刚刚到的。” 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程及也急着走了,跟他聊上几句:“你自己开的车?”这么晚了也没客运。 戎黎神不在这,回得不走心:“不是。” 他在路上随便抓了个开摩托车的。 开摩托车的当然不肯送他,所以他掏出了刀。 “她严不严重?”他语气有点淡,很平静,喜怒不形于色,眼里无波无澜,眼皮一搭,有几分厌世的颓废感。 “高烧引起的肺炎,不过烧已经退了。”程及报了个病房号,见戎黎不动,“你不去看看她?” 戎黎说:“你少管我的事。” 果然,塑料之间只适合谈钱。 “我才懒得管你。”程及按了下楼的电梯按钮,“我回去了,你要不要一起?” 戎黎神色有点懒,带着几分倦意:“要车费吗?” 程及理直气壮:“当然。” 戎黎眉梢轻抬,眼角的泪痣给他那副看似的乖巧的皮囊加了几分随心所欲的野性:“那你可以滚了。”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一句话没说就转了七个零。 电梯门开了,程及进了电梯,正儿八经地说了一句:“戎黎,我觉得你可以跟徐檀兮试试。” 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戎黎一直在破例。 戎黎也进了电梯,目不斜视,一副不想跟“陌生人”搭腔的神情。 “你去哪?”程及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要跟我回去?” 戎黎:“抽烟。” 程及瞥了一眼电梯上的倒影。 也怪不得十里八村的女孩子们很迷戎黎,是真挺反差的,长这么乖,眼里四大皆空,但就是往那一站,又欲又野。 程及离开之后,李银娥在病房打了一会儿的盹,就租了热水壶打水去了。病房里只有徐檀兮,她还在睡,戎黎在门口站了半晌才进去。 她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着,安静又羸弱。 戎黎抬起手,鬼使神差地,想碰碰她皱着的眉,手指落下,压在她眉间,轻轻抚了抚。 她眉头松开了。 李银娥打水回来的时候,戎黎已经走了,病房里一切如初,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凌晨两点。 在病房守夜的李银娥已经睡着了,身上盖的毯子掉到了地上,她翻了个身,没醒,抱着自己往沙发里缩了缩。 医院走廊的灯有点暗,冬天的晚上很阴冷,过道里十分安静,确实有点教人毛骨悚然。 突然,有诡异的声音。 “喵。” “喵。” “……” 一声接一声,叫声轻细。 值夜班的护士路过,停下来:“我好像听到了猫叫声,你听到了没?” 同伴说:“听到了,声音好像是从楼梯那边传过来的。” 可是医院里怎么会有猫呢?两个护士有点发怵,蹑手蹑脚地往楼梯间走,两人屏住呼吸,小心地推开门—— 楼梯间里猫的影子也没有。 “应该是有人恶作剧吧。” 两人没管,继续巡查病房。 ------题外话------ ***** 顾总:“李镇友,你不是荣耀CP的粉头吗?怎么能乱牵红线。” 李镇友:“哦,我已经爬墙了。” 因为尺度问题,有些设定不让写了,所以锡北国际五个分部的主营业务稍微调整了一点点,正版网站已修改,如下: LYG物流(做职业跑腿),LYS电子(做情报和秘密),LYH华娱(酒吧),LYN酒店(酒店和高级会所),LYD化工(“化工外贸”) 069:戎黎吃醋后的迷惑行为 程及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他开门的动静比平时轻了一些,推开院门—— 一个人影猝不及防就扎进他眼里了:“你回来了。” 女孩把她的欢心雀跃全放在了脸上。 程及微微怔了一下,原来有人等是这种感觉。他手里拎了个纸袋子,把门关上:“都几点了,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 她穿着他的衣服,很不合身,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可不就是个小孩嘛。 “睡不着也要睡,明天你还得上学。” 林禾苗跟在他后面,进了屋:“不上学了,我要去兼职。” 因为物理竞赛她拿了很多奖,早早就拿到了保送名额,而且有好几家大学都想要她,不去学校也应该不会被取消保送资格,毕竟她是唯一一个计算出WOR行星公转周期的高中生。 程及把手里的袋子搁下,往沙发上那一坐,脚一搭,像个大爷:“书不念,跑去兼职,你不想当天文学家了?”他难得叫了她的全名,“林禾苗,你可还欠我一颗程及星。” 林禾苗愁眉不展,很纠结,她想好好学习,可是她很缺钱。 程及知道她在顾虑什么:“钱你不用管,我可以给——”他挺多了一下,改口,“借你。”怕她不要,他说,“不是白借,算利息,你应该知道吧,我钱很多。” 她知道,他有很多车。 她犹豫了好久,还是点了头:“好,那先借。”她很感激他,“程及,你对我真好。” “别太容易满足了。”程及说,“容易被男的骗。” “你不会骗我的。” 他眼里噙了点儿笑:“那可说不准。” 林禾苗眼神真诚,两颊酡红:“我特别喜欢你,你骗我也不要紧。” “……” 动不动就表白的臭毛病是哪个老师教的! 程及摆摆手,赶人:“去睡觉。” 她不自然地摸摸耳朵:“哦。” 她埋头往楼上跑,羞得两个耳朵发热。 “等等。” 程及叫住了她,拎着那个纸袋子走过去,带子勾在他手指上,他有点不自在,眼睛看着楼梯扶手:“外面的无所谓,里面的衣服洗过了再穿。” “哦。”小姑娘愣愣的,“谢谢你。” 程及粗鲁地把袋子往她怀里一塞,扭头回自己房间。妈的,跟养了个闺女似的。 程及家的被子有樟脑丸的味道,很暖和,林禾苗躺在上面,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发现了三颗新行星。 梦里,程及说:“你去摘星星给我吧。” 她说:“好啊。” 她爬到梯子上,徒手去摘星星,摘了程及星一号、程及星二号,还有程及星三号,然后她抱着满怀的星星走在云朵搭成的梯子上,走着走着……她掉下来了,星星摔坏了。 林禾苗醒了。 早上八点,程及开车送她去学校,他把车停在校门口,下车前对她说:“放学之前我会帮你找好住的地方。” 她穿了他给她买的新衣服,是嫩绿色的长羽绒服,颜色很像春天刚刚抽出来的嫩芽。 她小声地问:“我不可以住你家吗?” 程及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以。”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还可以省钱。 程及见她不动,伸手过去,想帮她解安全带,想到什么中途又收回了手:“你一小姑娘,住我家,要让别人知道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林禾苗心想,她也不嫁别人啊。 程及开玩笑的口吻:“你不怕流言蜚语啊?” “不怕。” 到底是小姑娘啊,身上一股子不撞破头就不回头的劲儿。 程及耸耸肩:“我怕成了吧。” 这个话题没有必要谈论,她绝对不可以住他家,农村思想封建,流言蜚语最能伤人,这个社会对女性可不善良。 程及已经打算好她的去处了:“很多高中生会住老师家,待会儿我去问问。” “我可以住旅馆。”其实随便搭个棚给她住都可以,她舍不得花程及的钱,“住老师家很贵的。” 程及没得商量:“以后利息多还点。” 她想了想,郑重地点头:“好。” “快去上课,已经晚了。” “哦。”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说了声再见,往教室走了。天气很冷,她把手揣进兜里,摸到硬硬的纸张,掏出来一看,是一叠纸币。 她回头,程及还坐在车里。 “林禾苗!” 是宋宝宝同学。 宋宝宝同学是个学渣,早读课了还在外面嗦粉,他把粉丢了,很暴躁的样子:“你这几天都干嘛去了?” 除了程及,林禾苗对谁都是一副自闭少女的表情:“没干嘛。” “那你怎么都不来上课?” 她一本正经:“我在研究高考常考题型。”她诚心诚意地问宋学渣,“你要来一套吗?十块钱。” “……” 宋学渣能怎么办,为了爱,他要不顾一切:“来一套吧。” 学霸就是学霸:“我有ABCD卷。” “……” 宋宝宝已经决定要去学挖机了,拥有一抬挖机是他毕生的梦想,而且他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的事儿,他活了十八载,只做过一件痴心妄想的事,那就是身为学渣,他居然觊觎学霸。 只能假装爱学习了:“那来个全套吧。” 林学霸:“谢谢。” 她一边往教室走,一边心想,怎么样才能多卖几套。虽然程及不缺钱,但她还是很心疼他的辛苦血汗钱,想少花他一点。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写着高考倒计时,朗朗读书声盖过了林禾苗拉开椅子的声音,她坐下,拿出一本英文书,两只手放在桌洞里,数了数程及放在她口袋里的钱。 吃早饭的时候,她把外套放在了沙发上,钱应该是他那时候放进去的。 她在笔记本上记道:一月四号,三千。 教师办公室。 有人敲门,王老师抬头:“请进。” “你好。”程及走进去,他今天穿了正装,很像模像样,“我是林禾苗的家长。” 王老师是林禾苗的班主任。 住宿的问题,程及和她谈妥了,寒假之前都可以住,但寒假之后就需要另想办法了。 今天是周三,戎关关要上幼儿园。 一大早他哥哥就把他扔到了秋花老太太家,早饭都没给他吃,土鸡蛋也没给他煮。 秋花老太太给他蒸了蛋:“关关,你哥哥上哪了?” 戎关关吃着豆腐乳蒸蛋:“哥哥说他去进货了。” 进货? 呵呵。 县人民医院。 昨天值班的何医生今天一早就来巡查病房了,最先去的就是402:“徐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 徐檀兮披着衣服坐着:“好多了。” 何医生不到三十岁,样貌端正,镜片略厚,个子不高:“那咳嗽呢,好点了吗?” 她双手端正地叠放着,脸上还有几分病容,说话礼貌亲和:“已经没有大碍了,明天应该可以出院。” 温柔似水,窈窕淑女。 何医生正了正他难得才打一次的领带,接着“不经意”地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能不能出院还得医生说了算。” 吃着茶叶蛋的李银娥女士骄傲地搭了一句腔:“我们小徐也是医生。” 何医生很诧异:“你是医生?” 徐檀兮颔首。 学医的漂亮姑娘可不多,这样长得正、气质好的更是打灯笼也找不着了,何医生有点兴奋:“那你是什么科室的?” “小儿外科。” 何医生爽朗一笑:“外科医生啊,厉害了徐小姐。” 徐檀兮没有接话。 何医生瞥了一眼桌上没动几口的粥:“胃口不好吗?”他见缝插针地送上关心,“医院附近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粥店,要不要我推给你?”顺便加个微信号。 徐檀兮彬彬有礼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何医生还想再表现表现—— 科室的护士过来喊他:“何医生,坐诊时间到了。” 何医生扶着价格不菲的手表看了看时间,对徐檀兮笑得温柔友善:“那我先去忙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何医生心想,下午一定得要到微信。 今天的第一个看诊病人是位男性,挂号单上的字写得很潦草,看不清叫什么,年龄写着十八。 但怎么看也不像十八,何医生问:“哪儿不舒服?” 病人拉开椅子坐下,双腿往前一身,懒洋洋的,像胡同里晒太阳的大爷:“哪儿都不舒服。” 年纪轻轻就哪儿都不舒服,估计是个熬夜到爆肝的游戏少年。 何医生问“游戏少年”:“都有什么症状?” “游戏少年”生了一双乖巧的杏眼,眼下还有一颗泪痣,他说:“眼睛疼。” 果然是游戏玩多了,眼神不好。 何医生耐着性子提醒这位“少年”:“这里是内科,你如果眼睛疼,可以去眼科看看。” 他一副懒到骨子里不想动的样子,脚尖踢到了桌子,坐姿很糙:“我不说了吗,哪儿都不舒服。” 这小子很野啊,一看就是那种随着性子、不守规矩、不服管的。 何医生觉得这个“游戏少年”应该是个“问题少年”:“那你到底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眼神淡淡的,瞧着人:“哪里都不舒服。” “……” 找茬是吧! 何医生忍住脾气:“先做个血液检查吧。” 十分钟前,戎黎在徐檀兮的病房外面看见过这位何医生,见了之后,他眼睛就疼了,这不,来看眼了。 戎黎收回伸着的一双长腿:“我得了什么病?” 何医生掏出钢笔,开检查单:“现在还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让我验血,”戎黎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庸医。” ------题外话------ ***** 这一章字超多,我是顾勤快! 上章那个猫叫,是个铺垫,你们现在看不懂是啥铺垫很正常,以后就懂了。 070:戎黎:离我女朋友远点 “不知道你就让我验血,”戎黎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庸医。” “……” 从未见过如此张狂之徒! 这还能忍?何医生不能忍:“这位少年——” “少年”眼皮一抬。 何医生瞬间被震慑住了,这眼神可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 戎黎起身,把椅子往后一拉:“眼科在哪?” 他说起话来懒洋洋的,如果忽略眼神的话,挺像刚睡醒的猫,但如果你跟他对视的话,就好像羊入虎口,你是肉,他是兽。 何医生给整结巴了:“二、二楼。” 等人走了,何医生才松了一口气。 从内科诊室出来,戎黎去挂了个五官科的号,眼科医生让他做了个视网膜检查,还做了个维生素含量检查。 六十多岁的老医生戴着老花镜,把检查结果看了又看:“有点奇怪。” 戎黎问:“怎么奇怪了?” “视网膜色素变性很明显,但是又没有出现全身性维生素A以及其他维生素缺乏的症状。” 戎黎只要结果:“是夜盲症吗?” 应该是吧? 情况有点出奇,行医多年的老医生也不确定了:“再做个深入检查吧。”他仔仔细细地盯着“患者”的眼睛,瞧了又瞧,这眼睛……怪好看的。 “如果是夜盲症,在光线很暗的情况下,可不可能存在看得清楚某样东西的例外?” 老医生思考思考:“如果是某种特定的颜色,患者又刚好对那种颜色有很强的识别能力,就有可能看得清,不过这样的例子很少。”至少他还没碰到过。 “患者”又问:“要是例外的对象是人呢?” 比如徐檀兮。 老医生扶了扶眼镜,信誓旦旦:“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又一个庸医。 没必要浪费时间了,戎黎起身走人。 老医生冲他喊道:“唉唉唉,这位病人,病人!”本医生还没说完呢! 在医院,几个检查就能耗掉一上午。 下午三点,何医生又来402病房了,还殷勤地拎了一杯奶茶过来,白大褂不扣,里边是三件套的西装,走路带风,衣冠楚楚。 “徐小姐,下午好点了吗?” 徐檀兮出于礼貌,回道:“好多了。” “我同事请下午茶,多点了几杯奶茶。”何医生晃了晃拎在手里的奶茶,“我给你也带了一杯。” “不用了,谢谢。” 她教养极好,即便是拒绝人,也是温温柔柔的,虽然有点距离感,却礼貌得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她一定受过很好的教育。 何医生有点心痒:“我都带过来了,赏个脸呗,不然浪费了。” 刚好,李银娥上厕所回来。 “我喝。”李女士十分善解人意呐,“我喝不就不浪费了。” “……” 这位房东女士好碍事儿!何医生尴尬地、面带微笑地、皮笑肉不笑地把奶茶递给了半路杀出来的李银娥女士。 李银娥女士报以一笑——皮笑肉不笑:“嘿嘿。” 何医生尬笑:“呵。” 外边儿,内科的护士过来喊人了:“何医生,主任找你。” “那我先去忙了。” 等人走了,李银娥女士一管子戳破了奶茶,吸了一大口珍珠:“这个何医生,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 徐檀兮轻咳了两声:“怎么看出来的?” 李银娥倒了杯热水给她:“他上午系了条黑领带,下午又换成蓝的了,看见漂亮姑娘就跟只花孔雀似的,也不先了解了解,直接就往上扑。这种男人太表面,最不靠谱了。”这么一衬托啊,李女士突然觉得,“还是咱们镇的戎镇友和程镇友比较靠谱。” 徐檀兮笑了笑,没有接话。 何医生的大名叫何方穹,他爷爷是县医院的副院长,家里小有资产,他边走,边看手上的劳力士,三点十七了。 拐角处,一人直接撞过来。 何方穹被撞得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抬头一瞪,冤家路窄:“怎么又是你!” 是上午骂他庸医的那个“问题少年”。 “这么宽的路你也能撞上来,走路不看路啊?”年纪轻轻,人模人样,怎么跟个山大王似的。 对方道歉,但毫无诚意:“抱歉,我眼神不好。” 又找茬是吧? 何方穹虽然有点怵这“少年”,但这里是医院,他是小有资产的、副院长的孙子,完全没必要怂:“眼神不好就去看眼科。” “看过了。” 他语气不温不火的,没掺一点波澜,可就是有种绝对的压倒性。 这股子毫无缘由的敌意,让何方穹觉得莫名其妙。 “毛病。” 何方穹骂了句,甩袖就要走。 戎黎仗着腿长,一伸脚,挡住了路:“等等。” 何方穹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以为对方要动粗,吓得他口齿都不伶俐了:“你、你想干嘛?” 戎黎侧着脸,俯视他:“402的徐檀兮,”他简明扼要,“离她远点。” 四次。 这个脸长得像鲶鱼一样的庸医,一天内跑了四次徐檀兮的病房。 何“鲶鱼”气得爆粗口了:“关你屁事!” “她是我女朋友,”戎黎语气轻飘飘的,喜怒不形于色,眼神杀人无形,“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这么无害的一张脸,却有着阴狠的眼、尖锐的獠牙、锋利的爪子。 何方穹秒怂:“我我我又没干嘛。”他小碎步一跳,越过戎黎挡路的脚,跑下了楼。 就这样,何方穹的花花心思被搅黄了。 有些男人吧,要是得不到,就会在心里自动放大对方的缺点,比如涵养很好的这位徐小姐,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下午巡查病房,何方穹带着几个实习医生,又去了一趟402,这次他的态度比之前就冷淡多了,说话还有几分冷嘲热讽的味道:“徐小姐,你可真了不起啊。” 这口气让林银娥女士很想干架:“我们小徐怎么了不起了?” 何方穹也不管还有实习医生在:“男朋友不是才十八嘛,祖国的小苗苗都摘下来了,这还不够了不起啊?” 徐檀兮唇角抿了一下,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祖国的小苗苗?”本来李银娥还觉得这个医生人模人样的,现在觉得他人模狗样像条鲶鱼,“你说谁啊?” 何方穹酸溜溜地嘲讽:“眼神不好的那个。”怼完,他带着他的实习医生走了。 呵,男人。 李银娥用白眼目送了人模狗样像条鲶鱼的家伙。 “小徐,他说谁啊?” 徐檀兮掀了被子下床:“李婶,我出去一趟。” 李银娥哪里放心:“你去哪啊?还吊着水呢,唉唉唉不能摘——” 徐檀兮已经把输液袋从输液架上摘下来了,她一只手高高举着,神色焦急:“戎黎来了,我去找他。” 戎黎? 十八岁? 不要脸!他分明26! 李银娥一晃神,人就跑远了,她在后面胆战心惊地嘱咐:“小徐,你跑慢点儿!” ------题外话------ ***** 戎黎:“我是祖国的小苗苗。” 李银娥:“不要脸!” 顾总:“滚!” 程及:“别装了,老狗。” 徐檀兮:“我会好好呵护你的。” 071:亲手手了!吮上了! “咕咚!” 又没进。 小男生重新掏出一个硬币来,对准喷泉池中间的凹槽,用力一扔。 “咕咚!” 还是没进。 这小男生大概六七岁,戴着儿童眼镜,生得白嫩又秀气。他脑袋一耷,叹气,叹完气后又对着凹槽说话:“让我扔进去一次好不好?”他吸了吸鼻子,难过得红了眼睛,“我妈妈生病了,我要许愿让她早点康复。” 有个声音淡淡的从后面飘过来:“如果许愿有用,医院早就倒闭了。” 话虽是事实,但过于残忍,毫无人情味。 小男生回头,气呼呼地瞪人:“你不要乱说!他们都告诉我,这个许愿池很灵的!” 戎黎坐在树下的木椅上,身后是一棵银杏树,黄灿灿的叶子落了一地,他伸手接了一片叶子:“要是真有那么灵,里面的硬币早就满了。”他把叶子捏成碎渣渣,然后对着吹了一口气,灰飞半空,“知道为什么还没满吗?” 小男生不知道。 戎黎毫无同情心地戳破别人的希望:“因为那些跟你说来这许愿很灵的人,把池子里的钱都捞出来花掉了。” 希望破灭,小男生想到了病床上的母亲,一时没忍住,哭出了声,他伤心欲绝:“呜呜呜……你骗人……呜呜呜……” 这就哭了? 有共情障碍的某人不仅不同情,还觉得十分烦躁:“别哭了。” “呜呜呜……” 戎黎毫无耐心,最烦小孩子哭了,他吼了句:“行了!” 小男生被戎黎那副要打小孩的凶相吓到了,打了个嗝:“呃!”哭声停了。 戎黎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碎了一地的银杏叶,满天的彩霞在他身后的天边铺了半边红,彩霞之下,是黄灿灿的银杏,漫无目的地随风飘着。他双手揣兜,慢慢悠悠地走到喷泉池的边儿上,掏出个硬币,随意地一扔,硬币精准地掉进了凹槽。 小男生目瞪口呆。 进了!进了! 戎黎掸掉肩上落的叶子:“许愿吧。” 小男生带着哭腔地许了个愿:“希望我妈妈能早日康复。”他许完愿,回头看戎黎。 这个哥哥好奇怪,是个冷漠又温暖的人。 “谢谢哥哥。” 小男生道完谢走了。 戎黎又掏出一个硬币,随手一扔,进了。那孩子真傻,跟当年的阿黎一样。 他百无聊赖,也随便许了个愿,等着这骗人的池子揭掉自己的底。 “先生。” 他愣住了。 就在徐檀兮叫他的那一瞬间,他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妄言。原来,这池子真的灵验啊。 他回头,看见了徐檀兮。 闲花淡淡,柳腰楚楚,清雅柔婉落在眉梢,是徐檀兮。 她走向他,笑着问:“请问先生庚龄?” 戎黎刚刚与小男生的对话她听见了。 入目皆是黑,手里捧着白,这句话形容她的戎黎刚刚好。 她又朝他走了一步,入目皆是他:“是十八吗?” 她刚刚有了个“十八岁”的“男朋友”。 戎黎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他不承认:“不是,我二十六。” 她也不与他争,随他好了。 “你是来看我的吗?” 戎黎看了看她还在输液的手,又看了看她自己拿在手里的输液袋,半真半假地回了她一句:“我眼睛不舒服,来看眼睛。” 徐檀兮走近,踮起脚,看他的眼睛。 距离突然拉近,她身上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往他呼吸里钻,她的脸、她的眼睛清楚地一股脑撞进他眼里。 他晃了一下神,才往后退:“别靠那么近。” 徐檀兮站着没动,她穿得很单薄,大衣外套里是病号服,披着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她晃了晃手里的输液袋,声儿软软:“我手酸了。” 戎黎拧着眉头看她。 “谁让你这样跑出来?”嘴上虽这样训着,可手还是很诚实,他接过她拿在手里的输液袋,“手放好,不然会回血。” 徐檀兮把扎针的那只手放好:“医生怎么说?” “什么?” “你的眼睛。” 戎黎不想多说,也说不清楚:“没什么事儿,就是偶尔看不清。” 徐檀兮想要再问问,扎针的手突然被撞了一下。 是个莽莽撞撞的小孩,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他原本走得好好的,突然乱扑,搞得戎黎猝不及防。 戎黎看了一眼徐檀兮的手,贴着针头的医用胶带有点松动了,他把徐檀兮往身后拉,冷着眉看那小孩:“你走路不带眼睛吗?” 小孩顶多四五岁,怕怕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要拳头干嘛? 这要不是个小娃娃,戎黎早动手了:“把你家长叫过来。” 小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 戎黎:“……” 他今天运势不好,跟小孩子犯冲。 打一顿,是不是就不敢哭了? 戎黎在思考可行性,他还没思考出结果,徐檀兮就上前去哄了:“不哭不哭。” 戎黎想把她拽回来,可是她还在输液,他只能举着输液袋,像个手脚不协调的傻子一样跟在她后面,她蹲下,他就跟着弯腰,她伸手,他也只能跟着伸手,就怕输液管扯到针头。 戎黎心里犯堵,阴森森地盯着那个罪魁祸首。 小家伙怕得往徐檀兮怀里缩,哭唧唧地告状:“姐姐,这个叔叔他要打我呜呜呜呜呜呜……” 戎黎:“……” 他是手痒,很想打人。 徐檀兮轻声细语在哄那个“罪魁祸首”:“他不打人的。”她变魔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几颗草莓糖,“我有糖,你吃吗?” 因为戎黎喜欢,徐檀兮养成了在口袋里放糖的习惯。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立马不哭了:“嗯嗯,吃!” 徐檀兮用三颗糖哄好了小孩,他冲戎黎做了个鬼脸就跑掉了。 戎黎心里堵着一口火气,下不去,语气很不好地质问徐檀兮:“你为什么要哄他?明明是他不对。” 徐檀兮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剥了一颗糖,递到他嘴边。 戎黎撇开脸:“你在干嘛?” 她说:“在哄你呀。” 四个字,像把羽毛扇子,在他心尖的地方不要命的造作。 戎黎把头转回去,鬼使神差地低了头,凑近她的手,看见了一抹血红色:“你手流血了。” 她说:“不要紧。” 戎黎握着她的手,把她手背转到上面,他小心地拔掉针头,吹了吹,可是有血冒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鬼使神差地,把唇压下去,轻轻吮了一下。 ------题外话------ ***** 杳杳戎黎的人设图在我围脖哈——潇/湘书院顾南西 推荐我的完结书暗黑系暖婚、爷是病娇得宠着、病宠成瘾 记得做个正版girl,顾总也要吃饭~ 072:请抓鸡去提亲!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鬼使神差地,把唇压下去,轻轻吮了一下。 徐檀兮手里的糖掉了,整个人僵住,被他吮过的地方有一点点疼,麻麻的。他唇上的温度很低,在她手背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若是仔细看,会发现戎黎的喉咙吞咽了一下,耳尖与眼角都发红。 他缓缓抬起头,唇边沾了一点儿血红:“可以了,不流血了。”他神色如常,用指腹随意地抹了一下唇,“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徐檀兮没坐过云霄飞车,没体会过那种从最高空猛然坠到最底下的落差和失重感,她猜想,应该跟她现在的感受差不多。 她生气了,脸上的热度都没来得及退,把被他握着的手抽走:“先生,男女授受不亲。” 戎黎嘴角一扬,笑了。 徐檀兮一下子……就气不起来了。 戎黎很不爱笑,她没见过他眼睛弯弯的样子,看起来会更乖,本来就生得好看的人,他一笑,像是把所有的星星都碎在了眼睛里,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她以前不贪美色,是戎黎,把她拽到了色欲横流的世俗里。 他只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冷淡随性的模样。他舔了舔唇,有血腥味,还混着消毒水的味儿:“嘴里好苦。”他问徐檀兮,“你还有没有糖?” 她原本在生气呢,又被他弄得没脾气了:“有。” 她把口袋里的糖全部拿出来,放在手心,递给他。 戎黎只要了一颗,他剥开糖纸,把草莓味的软糖扔进嘴里,又把糖纸揉成团投进了几米之外的垃圾桶里。 输液袋和针管都是医用垃圾,他干脆拎着,先走,走了几步,他回头:“站那干嘛,不走啊?” 徐檀兮跟上去,是往住院部去的方向。 “戎黎,你冷不冷?”她突然问。 戎黎走在前面,把外套脱下来,往后扔给她,那张嘴总是不饶人:“谁让你这样跑出来,活该你冷。” 徐檀兮把他递过来外套穿上,有很淡的烟草味,被很浓的糖果味盖住了,她低着头,莞尔浅笑。 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戎黎的事情。 他总是口是心非,有时候,他的话要反着来听,所以他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他用于生存的那道防御墙太牢固了,他圈地为牢,不肯出来。 没关系,她去把他的墙戳破好了。 李银娥在病房里踱来踱去,老远就看到徐檀兮了,上去免不了一顿唠叨:“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点再出去。”她嘴上都要起泡了,火急火燎的,“针头怎么掉了?你拔的?” 徐檀兮说:“不小心弄掉了。” 李银娥先去按了床头的呼叫器,然后才一惊一乍、拖腔拖调地“哎呀呀”了一句:“这是谁啊?” 戎黎:“……” 戎黎比徐檀兮还先进病房,李银娥当然早就看到他了,她故意晾了他一阵:“这不是我们一会儿三温暖一会儿透心凉的戎镇友嘛。” 戎黎:“……” 徐檀兮拉了拉李银娥的衣服:“李婶。” 看看,这护犊子的小模样。 李银娥有点很铁不成钢啊,戎黎太狗,小徐还惯他,她实在无话可说了,就用方言味的普通话高歌了一曲:“就是爱到深处才由他,碎了心也要放得下,难道忘了那爱他的伤已密密麻麻……” 戎黎:“……” 徐檀兮:“……” 这歌词,还挺应景的。 趁着护士在给徐檀兮重新扎针,李银娥把戎黎拉到外边去,语气严肃地教育:“戎黎,你到底几个意思?” 戎黎透过门上的窗在看病房,心不在焉:“什么几个意思?” 李银娥是过来人,他们那辈谈恋爱可简单了,要是看对眼儿了,男方拎只鸡去女方家就行了。 她觉得戎黎完全可以去抓鸡了:“你别搁我这打太极,咱们村的狗都知道小徐中意你。” 戎黎不接腔。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银娥要急死了:“你要是想跟她处,就甭扭扭捏捏的,你要是没那意思,就跟她说清楚,别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地吊着人家姑娘。” 也不知道戎黎听没听进去,反正他是一点反应也没给,一个眼神都没从病房里分出来。 徐檀兮的血管很细,护士扎了五次都没扎中,最后还是徐檀兮自己扎的。 这个医院不行,医生是庸医,护士也跟玩似的。 戎黎舔了舔唇,还有草莓的余香。 李银娥苦口婆心地劝:“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她看得出来,戎黎不是没那个心思,可她想不通啊,“你能有什么难处,我们小徐都不嫌你穷。” 戎黎终于开口了:“我不穷。” “行行行,你不穷,我穷我穷。”李银娥替小徐着急,故意把话往狠了说,“我跟你说,女孩子都是很善变的,你看我闺女,一天换一个男神老公,你现在不把握,等以后你想把握的时候,人家就不稀罕你了,到时候就有你后悔了。你听婶一句劝,赶紧挑个日子,抓只鸡到我家来,把事儿定了。” 话刚说到这里,护士开门出来了。 李银娥给了戎黎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先进去了。 戎黎在病房外面接了个电话。 “戎哥,事情已经办妥了。” 电话那边,是位男士。 戎黎嗯了声,挂了。他走进病房,对徐檀兮说:“我回去了。” 再晚就没有车下乡了,徐檀兮也不留他:“你明天还来吗?” “不来。” 李银娥想把他的嘴缝起来。 戎黎走到门口,停下来:“徐檀兮。” “嗯?” 他沉默了会儿:“你善变吗?” 徐檀兮摇头:“我念旧。” 戎黎的侧脸倒映在门玻璃上,眼睛是弯弯的。 李银娥终于露出了姨妈笑。 次日的早上,戎关关又被他哥哥扔给了隔壁秋花老太太,又没吃上哥哥煮的土鸡蛋。 秋花老太太给戎关关蒸了豆沙包:“关关,你哥哥又上哪去了?” 戎关关塞了满嘴包子,含糊不清地说:“他又去进货了。” 老太太:“呵呵。” 徐檀兮住了三天医院,戎黎去县里进了三天的货。 ------题外话------ **** 祝高三的小仙女小仙男都能考上心仪的学校~ 073:杳杳给她的戎狗送个表~ 连日阴雨,已经好多天不见太阳了,这周日,天儿可算放晴了,不过温度还是很低。寒流南下,冷风瑟瑟,祥云镇的冬天很冷,白滇河的水早就结冰了,玉骢雪山是高海拔,更是常年积雪,游客比秋天的时候少了一大波,不过,路上少了来来往往的游人,这小镇冷清了下来,反倒更有几分古色了。 山水之间,坐落着处处村庄,白墙黑瓦,绿藤蔓。 太阳透过墨绿色的玻璃,把光揉碎了、柔和了,落到懒人沙发上,落到美人锁骨上。 戎黎又在睡,脸上盖着本书,书名《你为何如此暴躁》。 他没睡着,他白天一般都睡不着,只是不想说话,闭目养神而已。 王小单知道他没睡着,叫了句:“戎哥,”王小单从装快递的货框里捡起一个件,“你的快递。” 戎黎没动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我没买东西。” “收件人写的是你,”王小单再核对了一遍,“号码也没错。” 戎黎把盖在脸上的书掀了,他最近睡眠质量下降,晚上没睡饱,白天睡不着,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有时候起床气能从早上持续到中午。 比如现在,他看上去就很烦躁,很暴力地拆了快递。 里面是只手表,镶钻的。 王小单看呆了:“我在网上看到过这只手表,价值一栋别墅。”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戎哥,谁啊?”这么大手笔。 寄件人那一栏没填,只填了个陌生的号码。 戎黎没说是谁,把表揣兜里了:“我出去一趟。” 王小单摸了摸下巴:难道又是哪个富婆看上戎哥了?他朝外边张望了两眼,见戎黎过了马路,去了街对面。 便利店对面,沿街走几步,就是徐檀兮的糖品店。 “一共六十三。”徐檀兮说。 店里有一位客人,在收银台结账。 客人双手撑在台面上,整个身体呈前倾的姿态:“听说你叫徐檀兮,是哪个檀?哪个兮?” 男人年纪不大,应该是不太爱洗头,也不太爱剪头,头发过耳,油光锃亮。 徐檀兮没有理会他的搭讪:“客人,一共六十三。” 对方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从钱夹里掏出一张一百的,夹在两根手指中间,朝她递过去。 徐檀兮接住纸币的另一头,刚要收取过去,对方捏紧了钱,不松手:“交个朋友呗,别这么小气嘛。” 店面外边儿,程及刚回来,迎面碰上戎黎了。 “找我?” 戎黎无视他。 程及知道了:“来找徐檀兮啊。” 只见戎黎脸色突然沉了,程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透过玻璃门看见了徐檀兮,以及一张一百元的纸币,徐檀兮拿着一半,另一半在一只咸猪手的手里,手的主人笑得很贱。 戎黎往店里走。 “等等。”程及拉住他,“再等等。” 他的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就淡淡的,风平浪静的:“手拿开。” 这个时候,程及比他理智:“你不是怀疑徐檀兮手上的茧是舞刀弄棍磨出来的吗?先别急,看看她出不出手。” 戎黎一秒也没等,直接甩开程及的手,他推门进去,径直走向收银柜,截住那只男人的手,用力往外一掰—— “啊啊啊!” 男人大声惨叫,手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他怒目通红地仰头咆哮:“你他妈谁啊!” 戎黎把他往后一扯,松开手,上脚,朝他胸口狠狠踹过去。 这一脚,五脏六腑都跟着震了,男人整个人往后栽,后背撞在了散装柜上,咣的一声,听着都疼。 “咳咳咳咳咳……” 男人双腿瘫软,腹部翻江倒海,他一时起不来,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 “我?”戎黎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竹峦戎村,戎黎。” 男人脸抬起来,已经涨红了,他目眦欲裂,伸手指着戎黎:“你、你——” 戎黎往前走了一步,一脚踩在了他手上。 男人又开始惨叫。 戎黎听得烦,拿起旁边的凳子,往地上一砸,折下了一只凳子腿,他捡了起来,握着裂口锋利的那一端。 徐檀兮过去拉他的衣服。 戎黎回头。 她摇摇头:“会出事的。” 戎黎压着情绪,嗓音低低,音色很沉:“你别管,上楼去。” 徐檀兮不松手,还抓着他的衣服。 戎黎目光不看她:“程及,带她上楼。” 程及没听他的,徐檀兮说得对,众目睽睽之下,下手狠了会出事,而且人家也没把徐檀兮怎么样,戎黎刚刚那一脚就够他受的。 程及说:“可以了。” 戎黎置若罔闻,拿开徐檀兮的手,他踩着男人的胳膊,不让他动弹,然后面无表情地扬起手里的凳子腿,往人背上砸下去。 “啊啊啊啊啊——” 叫声刺耳又惨烈,惹得外边路过的行人频频投来目光。 不该叫的。 他越叫,戎黎体内的血液只会越沸腾,在身体里迅速地流窜,红了他的眼,身体里的那股子毁灭欲叫嚣着要冲出来。 凳子腿抽下去的第四下时,被程及抓住了:“够了。”再打就要残了。程及踢了踢在地上抱头打滚的男人,“你还不滚?” 男人趁机爬起来,连摸带滚地往外跑,等跑到了安全距离之外,才敢放狠话:“你给我等着,不弄死你,老子他妈跟你姓!” 撂了一句狠话,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 戎黎把凳子腿扔了,什么也没说,直接上楼。 徐檀兮看了一眼他的手,正要跟上去,程及说:“我先上去,等会儿他下来你再跟他谈。” 戎黎应该不想徐檀兮看到他暴力失控的样子。 对,失控。 刚刚戎黎失控了。 程及上楼,见戎黎站在窗前,他走过去:“你刚刚怎么了?” 戎黎以前心理最严重的时候,是有过暴力倾向,但后来基本能克制了。 他看着楼下,有些失神,像在自言自语:“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他把扎进掌心的木屑拔掉,上面沾着血,他眼睛猩红,阴恻恻的,“跟他爸一个德行。” 程及往楼下看了一眼,刚刚被打的那个男人还没走远:“你认识他?” 戎黎说:“他是李权德的儿子。” 李权德…… 程及听过这个名字,上次戎黎醉酒,说过一句话,他记得很清楚,戎黎说:“戎海已经死了,下一个,李权德。” 程及知道戎黎回祥云镇是来讨债的,就是不知道债主除了戎海都还有哪些。徐檀兮的乱入搅慢了戎黎讨债的轨迹,也让程及短暂地忘了他仍是个危险分子。 “你想干嘛?” 戎黎答非所问:“程及,这世上没有报应。” 所以,他不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你别乱来。” 戎黎虽然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但到底还守着最后一条底线,没闹出过人命。这次不一样,他知道戎黎是动杀心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就把徐檀兮搬出来了:“真别乱来,你想想徐檀兮。” 戎黎反问:“我什么时候不乱来了?” 这话很耳熟。 前不久,程及问过他:“戎海都死了,你还有什么事?” 他当时说:“有那么几个该遭报应的人被老天放过了。” 程及那时也劝:“戎黎,你可别乱来。” 戎黎就是这样反问他的:“我什么时候不乱来了?” 杀气很重。 程及猜想,这个李权德应该和戎黎母亲的死有点关系,但就算罪有应得,这刑也不应该由戎黎来判。 “我觉得你缺管教。”程及是说认真的,“得让徐檀兮来管教管教你。” 戎黎心理有问题,没什么是非观、道德观,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可为和不可为,只要想做和不想做。 “程及,”戎黎警告,“少多管闲事。” 他下楼了。 徐檀兮在下面等他,手里抱着个很小的医药箱:“你原本是来找我的吗?” 戎黎回:“嗯。” 她什么也没问:“手。” 戎黎没有动,站在楼梯的最后一阶台阶上。 徐檀兮走过去,把医药箱放在地上,拉了拉他外套:“你低点,手伸出来。” ------题外话------ ***** 前文又改了个细节,锡北国际分家改成了六年前。 徐檀兮:“程及让我管管你。” 戎黎:“你管就管,提程及做什么?” 戎黎:“我比他有钱、比他长得好,你提他做什么?” 戎黎:“你为什么要提他?” 戎黎:“你不要提他。” 戎黎:“你要恋旧。” 戎黎:“你必须恋旧!” 徐檀兮:“……” 074:上药药,摸手手(一更) 徐檀兮走过去,把医药箱放在地上,拉了拉他的外套:“你低点,手伸出来。” 戎黎下了阶梯,犹豫了几秒,把手伸给她了:“刚刚的事,你不说点什么?” 徐檀兮仔细看了看他手上的伤口,打开医药箱,拿出医用手套戴上:“说了你会听我的吗?” “不会。” 戎黎一向不听话,谁的都不听,徐檀兮想说什么他也知道,无非就是程及说的那些可为与不可为。 他这个态度,她也猜到了:“那等你以后会听我话了,我再说。”等那时候,她才有立场和资格。 戎黎不想再谈这件事,把手表拿出来,放在旁边柜子上:“手表你买的?” 徐檀兮低着头,小心地用镊子挑出他伤口里的木屑,她怕弄疼他,声音都自然地放轻了:“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款式,就买了最贵的。” 她戴着医用手套,质感有些冰凉,隔着薄薄的一层握着他的手。 戎黎正盯着她的手,因为她在低头,所以他目光肆意,没有收敛:“我不戴手表,你拿去退了。” 他以前很讨厌别人碰他,很奇怪,他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习惯了跟她身体接触。 徐檀兮抬起头来:“车呢?你喜不喜欢?” 戎黎把目光移开:“不喜欢。” 徐檀兮用棉签蘸了消毒水,擦拭他伤的口,柔声细语地问他:“那你喜欢什么?” 戎黎不回答。 她给他伤口涂上药,贴了一张创口贴:“好了。” 她刚要松开他的手,他掌心朝下,握住了她的手指,然后指尖一点一点往上移,从她手背到她手腕,最后慢条斯理地脱下她的手套。 没了那一层薄薄的乳胶,他指腹真真实实地在她手掌游走、摩挲:“手怎么弄的?” 他轻轻按了按,她手上的茧。 徐檀兮没有立刻回答。 戎黎松手:“不能说?” 他可以确定,她手上的茧绝对不是绣花针和手术刀留下的。 徐檀兮语气很平静,不像在说自己的事:“我以前被人绑架过,应该是被绑匪撕票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死,我舅舅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五年后了,中间发生过什么我都不记得,手应该是那时候弄的。” 那五年里,她去了哪里、做过什么,她全都没有记忆,也查不出来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她凭空消失了五年。 戎黎在听到“撕票”两个字时,就开始失神地盯着她。 徐檀兮把另一只医用手套也摘了,她把话题转回来:“你还没回答我,你喜欢什么?” 戎黎这次没有口是心非:“你不是知道吗?” 他喜欢甜食,最喜欢草莓味的软糖。 几乎他所有的喜好她都知道,她还知道他眼睛不好,知道他失眠,知道他腿不好,知道他喝醉了会黏人。 她就这样潜移默化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的底摸了个透。 她朝他走近一些,从自己口袋里抓出一把糖,放到他口袋里,她脸皮薄,两颊微微泛红,但她很果敢,从来不藏着她对他的喜欢:“以后你生气了,我就用糖哄你。”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拒绝,他应该划清界限,他应该离她远一点,他应该……他诚实了一次:“嗯。” 哄这个字,太容易让人心软了。 ------题外话------ ***** 卡文了,捋捋剧情,二更下午六点左右发 更新也好,以后上架收费也好,都是看字数,不是看章数。 075:杳杳身世、过往、车祸(二更) 王小单都看出来了,戎黎的心情很好,连续落地成盒了两把都没有踢桌子,被队友骂了也没有扔手雷炸队友,而且他一直在吃糖。 他不是不爱吃甜吗?王小单看不懂他的迷惑行为。 第六局游戏,戎黎活过了十分钟,正要跑毒,电话来了,是个陌生号码。 戎黎接了。 “六哥,资料我邮件发你了。” 是池漾。 池漾是个电脑高手,每次打过来的号码都不一样,而且除非对手比他技术还好,不然绝对追踪不了。 戎黎把耳机戴上,点开邮件。 池漾最近玩电竞,日夜颠倒,这个点刚醒没多久,声音有点沙:“徐檀兮半年前出过车祸,在南城的潮汐路上,很不巧的是,她车祸的时间地点和六哥你假死的时间地点都很接近,当时为了帮六哥你掩护,我黑掉了整条主干路的监控,所以没有拍到徐檀兮具体是怎么发生交通事故的,不过附近岔路口的监控拍到了一点点,但只有徐檀兮一个人在视角里,就是六哥你之前从温时遇那里截来的那段视频。” 视频里徐檀兮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池漾事无巨细,一一说来:“我还查了警方那边的案件资料,里面有车检结果,车祸的成因是刹车失灵,而且刹车很有可能是被人为破坏的。” 也就是说,那起车祸极有可能是谋杀。 戎黎问:“凶手呢?” “还没找到,徐家和温时遇到现在还在查这件事,但案子一直没什么新突破,当时车上除了徐檀兮,还有她的祖母和姑姑,不过两人都没有救过来,徐檀兮自己也受了重伤,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戎黎若有所思。 目前看来,徐檀兮与他假死的事故没有什么必然关系。 “还有一件事。”池漾说,“徐檀兮六年前被人绑架了,当时一起被绑的还有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妹妹被赎回去了,她被撕票,失踪了五年,一年前才被温时遇找到。” 妹妹被赎回去,她被撕票…… 戎黎把手里的糖纸撕碎,撕成碎渣渣。 晚上八点,戎关关已经洗漱好了,在堂屋看动画片。 戎黎去拿了手电筒,戎关关立马就问:“哥哥,你要出门吗?” 他穿一身黑,卫衣帽子罩着鸭舌帽:“嗯。” 戎关关从凳子上下来:“你去哪呀?不能带上我吗?” “去杀猪。”戎黎戴了口罩出门,“别跟着,在家睡你的。” 戎关关突然觉得好冷,缩缩脖子:“哦,” 天上的星辰零零碎碎,灯笼伴着月色,稀稀落落地照着古镇小径。后半夜,乌云遮月,密不透光。 翌日一早,太阳出来了,金黄色的光漫天地铺下,池塘里凝了的一夜的冰慢慢融化开来。 塘边有妇人在洗衣,见邻居打旁边过,搭了句嘴:“燕儿她妈,”妇人笑问邻居,“今天怎么这么早?” 邻居说:“我家小姑子中午要过来吃饭,我特地赶了个早,去买了点儿菜。” 妇人边用棒槌击打衣服,边问:“现在猪肉多少钱一斤了?” “28了。” “又涨价了?” 邻居拎着肉和菜往家里走:“可不是嘛,要吃不起咯。” 妇人哈哈一笑,继续洗衣服,水流流动,四周的冰差不多都化了,她隐隐瞧见有个东西浮动。 像件衣服。 啥呀那是?妇人用手里的棒槌杵了杵,那东西顶破冰浮起来了。她探出脖子去瞧,瞬间腿软,大叫了一声。 是一具尸体。 ------题外话------ ***** 帮你们捋一下时间线:十六年前,徐檀兮八岁戎黎十岁,在戎黎乞讨的时候,两人遇见过,但年纪太小,都认不出来彼此——六年前,徐檀兮18岁被绑架失踪,记忆空白五年(其他没失忆,只有这五年记忆空白)——一年前,徐檀兮回徐家——半年前,徐檀兮戎黎在一条路上一个出车祸一个假死——徐檀兮住院,医院大火,她被救——徐檀兮来祥云镇报救命之恩。 我列出来的都是我已经写了的,里面还有很多疑问我后面会解开。 076:杳杳:我家属戎黎(一更) 四十分钟后,警察和法医赶来了现场,除了妇人发现的那具尸体之外,还打捞起来了另外一具尸体。 采证的警务人员沿着塘边拉了隔离带,隔离带外面全是人,村前村后的都来瞧热闹了。 “身份确认过了吗?” 问话的是县刑侦大队的队长,周常卫,刚到现场,他四十出头,有点啤酒肚,头发掉不剩很多,看脸的话,挺像开皮革厂的老板。 同事万茂说:“确认过了,两位死者是父子关系,家住附近的桃林李村,父亲叫李权德,儿子叫李保定。” 周常卫戴上手套,把盖在死者身上的白布掀开,看了看死状,问旁边的法医同事:“死因呢?” 戴眼镜的女法医说:“初步判断是溺水,不过两位死者的后颈都有淤青,不排除他杀的可能。” 周常卫把布盖上,环四周扫了几眼:“死者家属在哪?” 万茂说:“李权德的妻子回娘家了,还没赶来。” 怪不得连个哭的人都没有。 周常卫把现场仔仔细细地过了一边,才分派任务给下面的同事:“建国,你四处看看,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水源。” “好。” “阿茂,你带几个人去走访一下附近的村落,打听打听李家父子最近有没有跟人结仇。” “行。” 桃林李村发生了命案,消息人传人,没过半天,附近的十里八村就都听到了风声,女人的嘴、男人的腿,滚雪球都没这么快。 竹峦戎村和桃林李只相隔了五六个村子,这会儿,戎村的人都在说这事儿。 “就一个晚上,父子俩都没了。”王月兰手里拎着瓶酱油,也不急着回家,在巷子里跟村友们唠,“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么丧心病狂。” 红中婶接了句嘴:“不是摔塘里淹死的吗?” 王月兰家里是开麻将馆,各路消息都是第一手:“警察把李权德家里都封了,我听人说那里才是案发现场,凶手故意把尸体扔进塘子里,好让别人以为李家父子是不慎落水才被淹死了。” 红中婶心惊胆战,菜也没心思摘了:“究竟是谁啊?人都敢杀,还一次杀两个,想想都怪可怕的。” 王月兰的嗓门能从村头传到村尾:“李权德那人不怎样,他儿子跟他一个德行,与不少人都结过仇,哪知道是谁做的。” 李银娥提着个菜篮子,从市场回来,听了有一小会儿了:“都去人家家里行凶了,十有八九是熟人。” 红中婶叹气:“这以后可怎么办,凶手一天不抓到,我都不敢让我家孩子出门。” 李银娥拎着菜篮子回家了,看见在院子里绣花的徐檀兮,赶忙嘱咐了一通:“小徐,最近镇上出了命案,外面不太平,你这阵子不要早出晚归,也别一个人去人少的地方。” 徐檀兮颔首应道:“好。” 她放下手里的绣绷,起身外出。 李银娥在后头问:“你去哪啊?快做午饭了。” 徐檀兮提了提裙摆,迈出门槛:“我很快就回来。” 程及到戎黎店里的时候,他翘着个腿在打游戏。 “你还有心思打游戏。”程及走过去,声音压低了点儿,“是不是你?” 戎黎没抬头:“你觉得呢?” 程及拉了个货框坐下,他就事论事:“你有动机。” 戎黎事不关己似的,因为在说话,游戏里的枪开得慢慢悠悠的:“那你觉得是我咯?” 程及倒没犹豫:“不是。”没什么理由,他就觉得戎黎不会越线,“虽然你很可疑,也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戎黎不置可否,并不接话。 这时,有人进来:“打扰一下,请问哪位是戎黎?” 一行三人,穿着便衣。 刚好,戎黎被打到脖子,游戏结束,他关了手机,抬头:“我是。” “我们是刑侦大队的。”周常卫开门见山地把证件亮出来,“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 戎黎起身,路过程及身边时,交代了一句:“不要跟徐檀兮说。” 可他出去就碰上了徐檀兮。 “你好,”徐檀兮上前去,礼貌询问,“我可以和他说两句话吗?” 周常卫打量她:“你是?” 徐檀兮看了戎黎一下,回答:“家属。” 戎黎没否认。 周常卫很通情达理,让同事先上了车:“不要说太久。” 徐檀兮颔首,道:“谢谢。” 周常卫到一边去,回避了。 徐檀兮和戎黎面对面站着,她很自然平静地提起了这件案子:“我来的路上听人说,李保定昨天晚上死了。” ------题外话------ ***** 错别字没查,求捉虫。 二更在傍晚六点。 077:戎黎心动投降撒个狗粮(二更) 徐檀兮与戎黎面对面站着,她很平静地提起了这件案子:“我来的路上听人说,李保定昨天晚上死了。” 戎黎看着她的头顶,有片落叶:“跟你没关系,不用管。” 她来得急,跑了一路,稍稍喘着气:“昨天晚上八点左右,你从我家门前路过,是去了桃林李村吗?” 戎黎没有隐瞒:“是。” “你一个人去的吗?” “嗯。” 徐檀兮皱了皱眉,很担忧:“那就没有人能给你作证了。” 这可是命案,她居然只想着怎么帮他洗脱嫌疑。 “你都不问问是不是我做的?” 徐檀兮很理所当然地说:“不用问啊,我知道不是你。” 他顶多打人,而且只打坏人。 她很肯定:“我知道你有底线,不会伤人性命。” 她到底怎么得来的结论?应该有很多人都觉得他手上沾过人命,她凭什么这么笃定他还会守着底线? 其实戎黎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底线在哪,毕竟他动过杀心。 好像她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若是这样的话,她想要拿捏他,就太容易了,她轻而易举地就能戳中他的软处。 戎黎想:她好像有点克他。 “不要担心我。”他眼睛挪不走,只能抬起手,拂去掉落在她头上的枯叶,然后摸了摸她蓬软的头发,“我很快就回来。” 徐檀兮点头:“你也不要担心家里,我会帮你照顾好关关。” 戎黎没招了。 这个女孩子,太会戳他了。 “回去吧,”他声音放轻了,轻柔得他自己都觉得无比陌生,“回去吃午饭。” 说到午饭,徐檀兮的第一反应是问周常卫,很郑重地问:“警察先生,你们会给他吃午饭吗?” 她用表情在告诉警察先生:如果你敢让他饿肚子,我一定会去投诉你,一定会去找你麻烦。 周常卫哭笑不得:“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放心,饭管饱。” 徐檀兮这才放心,对戎黎说:“那我回去了。” “嗯。” 她一步三回头,神色忧心忡忡,磨磨蹭蹭地走了。 风吹落叶,落到了她头上。 戎黎突然想带上她,帮她挡落叶,去哪都带着她。 周常卫开了车门,示意戎黎上车。 他坐进去。 周常卫坐副驾驶,同事开车,气氛挺轻松,周常卫回头,说了一句:“你老婆真贴心。” 戎黎看着车窗外面,耳朵微红。 还没到警局,周常卫不想聊案子,免得让嫌疑人产生心理防备,就随便聊聊:“结婚多久了?” 嫌疑人戎黎说:“没结婚。” 周常卫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那你可得抓紧了,那姑娘看着就很招人稀罕。”模样长得好、气质更绝、性子还温柔…… 戎黎盯着他,眼神阴森森。 周常卫顿时尴尬,摸摸根数不多的头发:“呵,我就随便夸夸。” 戎黎死亡凝视。 周常卫:“……” 车厢里安静得异常诡异。 到警局的时候,差不多是吃午餐的时间,周常卫给嫌疑人戎黎订了个还算不错的快餐,嫌疑人只吃了米饭和肉。 嫌疑人是个肉食主义者,还挺挑食。 录口供的时候,周常卫很人性化地给嫌疑人冲了杯速溶咖啡,然后把录音打开,笔记本打开,开始来认真的。 “十二月七号,也就是昨天,你和受害人李保定在糖品店内发生过冲突,并且你还单方面地殴打了他,没错吧。” ------题外话------ ***** 顾总:啊,我好喜欢檀兮这样的女孩子,想娶~ 戎黎:滚。 因为图片版权问题,本书要换封面了,各位小仙女小仙男,认准书名哈,或者书架置顶。 078:吃醋之恩爱秀人家一脸 “十二月七号,也就是昨天,你和受害人李保定在糖品店内发生过冲突,并且你还单方面地殴打了他,没错吧。” 戎黎从容淡定地嗯了一声。 周常卫表情严肃:“为什么打他?” 他云淡风轻地回:“因为他讨打。” “……” 这个嫌疑人,有点诚实,有点豪横。 周常卫正色:“戎先生,请你配合。” 戎黎把前面的咖啡推开,他不喝速溶的:“他调戏店主。”戎黎补充,语气还是淡淡的,但多了两分袒护的意思,“店主就是刚刚被你夸很招人稀罕的那个。” 周常卫:“……” 不就夸了一句嘛! 这个嫌疑人果然可疑,这么护老婆,为了老婆乱来也就说得通了。 周常卫继续审:“昨天晚上八点五十,你在哪里?” 戎黎说:“外面。” “具体是哪里?” 他靠着椅背,姿态放松,丝毫没有半点身为嫌疑人的紧张局促:“桃林李村。” 越问嫌疑越重,周常卫不苟言笑,追问:“你去桃林李村做什么?” 戎黎手搁在桌子上,手指不出声地轻敲着,他气定神闲地说:“散步。” 周常卫把笔放着,喝了一口速溶咖啡,语气很随意,但问题步步紧逼:“从竹峦戎村散步到桃林李村,说出来你自己信吗?”反正他不信。 戎黎把腿往前伸出去,后背靠着椅子,坐姿有点糙,随意而散漫:“我原本是打算顺带把李保定揍一顿。” 他双眼皮的弧度小,眼尾有点小内双,眼睫毛很密,是很显乖巧的眼型,偏偏眼神一收一放间,有股又野又狠的劲儿。 长相很具欺骗性,气场却有很强的攻击性。 周常卫看人一向准,这个嫌疑人绝对是个危险人物,他站起来,两只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然后你就顺带把他杀了?” 戎黎还是懒洋洋地坐着,处变不惊,眼底波澜都没翻一个:“我到那的时候,李保定家没人。” “谁能帮你证明?” 他不急不躁的:“有伙上门讨债的人,我跟他们撞上了。” 周常卫还是觉得他很可疑:“那你怎么能证明不是你杀了人再回去清理现场呢?” 戎黎不紧不慢、有条有理地反问回去:“你又怎么能证明不是那伙人把人杀了再回去清理现场呢?” 这种情况了下,还能波澜不惊,不是心里没鬼,就是心理强大。 周常卫坐回去,深呼了一口气,他的思路完全被嫌疑人带着走了,只能顺着往下:“那伙人当中,有没有你认识的?” “都不认识。”不过他提供了一条新的线索,“领头的那个人左手只有三根手指。” 嫌疑人二号,出来了。 戎黎还不能排除嫌疑,被暂时拘留了。周常卫让人去排查三根手指的人,快下班的时候才出结果。 “周队,找到了。” 做信息排查的同事把二号嫌疑人的资料打出来,周常卫立马拿了照片去给戎黎确认。 “是不是他?” 戎黎嗯了声。 周常卫吩咐下去:“去把人请来。” 戎黎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我要打个电话。” 周常卫公事公办:“只能打给亲属。” 他似乎不满,板着张漂亮的脸:“我打给我女朋友。” 行吧,算亲属。 周常卫是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再也没有比他还通情达理的人了:“号码记不记得?” “嗯。” 通情达理的周常卫把自己的手机给戎黎了。 戎黎熟练地按了一串数字,接通后,他先开口:“是我,戎黎。”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徐檀兮说的第一句话是:“他们给你吃晚饭了吗?” 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通情达理的周常卫:“……” 还没到晚饭时间!还能饿着他?!周常卫突然觉得自己的通情达理喂了狗,不太爽,清了清嗓:“我们警局管饱。” 戎黎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关关在不在你那?” “在。”徐檀兮说,“我在给他洗脸。” “把电话给他听一下。” “好。” 电话那边换戎关关了:“哥哥。” 戎黎简明扼要地叮嘱:“你在徐檀兮那里要听话,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吗?” 戎关关乖巧:“知道~” “行了,把手机给徐檀兮。” “……” 他有一点受伤哦,不过没有关系,他依旧很爱哥哥:“哥哥,我还有话跟你说。” 他想告诉哥哥他很乖,今天老师还奖励了他小红花,他这么乖,是不会给徐姐姐添麻烦的。他还想告诉哥哥,戎小川的妈妈又说了哥哥的坏话,不过他勇敢地“警告”了戎小川,并且还骂了戎小川家的狗子。 戎黎没耐心听:“等我回去再说,手机给徐檀兮。” “……哦。” 戎关关表情悲伤地手机给了徐檀兮,他抱住自己,犹如被全世界抛弃。 徐檀兮接过手机,叫了声“先生”。 戎黎问:“你还给他洗脸?”语气没有责问的意思,但似乎有点不满意。 徐檀兮很耐心:“怎么了?” “他又不是没长手,让他自己洗。” “他”代指某胖墩。 徐檀兮说话轻声细语,像羽毛掠过耳膜:“关关她还小,自己洗不干净。” 戎黎觉得她过于宠溺那个小胖墩:“洗不干净就扔澡堂去,不用惯着他。” 徐檀兮心软,心疼小孩,自然不会听戎黎的,她换了个话题:“你在警局一切都好吗?” 戎黎嗯了声:“很快就能回去。” 徐檀兮语气担忧:“要是不能回来,你就给我打电话。”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周常卫站的那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戎黎的侧脸,他低首垂睫,一点攻击力都没有,老虎收了爪子就像只猫。 这么看着,挺好顺毛的。 徐檀兮略微思考,完全没有在开玩笑,很认真地说:“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 怪不得是一对,这护犊子的劲儿是一样一样的。 周常卫清清嗓子:“我还听着呢。” 他这个手机,就一点好,声儿特别大,跟开了扩音一样,徐檀兮的声音一清二楚地传过来:“警察先生,戎黎的腿不能受凉,晚上可不可以多给他添床被子?” ------题外话------ ***** 戎黎:“你还给戎关关洗脸?” 戎黎:“戎关关又不是没长手。” 戎黎:“你怎么能给戎关关洗脸。” 戎黎:“你不能给戎关关洗脸。” 徐檀兮:“为什么呀?” 戎黎:“你都没给我洗过。” 徐檀兮:“……” 079:女朋友不错好好做人(一更) 他这个手机,就一点好,声儿特别大,跟开了扩音一样,徐檀兮的声音一清二楚地传过来:“警察先生,戎黎的腿不能受凉,晚上可不可以多给他添床被子?” 警察先生很无语,这是把警局当旅馆了? 可是谁让警察先生他很通情达理呢:“放心好了,冷不着也饿不着他。” 徐檀兮客气又礼貌:“谢谢你,警察先生。” 这声警察先生,莫名地让人听着舒坦,代入感太强,周常卫已经开始优雅了:“客气了,家属。” 家属徐檀兮有点难为情了。 戎黎心情不错,虽然嘴角压着,没有往上扬,但就是有种点似笑非笑的意思:“我挂了。” “好。” 徐檀兮等他先挂。 戎黎迟疑了几秒才挂断,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谢谢。” 周常卫说认真的:“你女朋友不错,真的。”他不是在开玩笑,他很严肃,“好好做人。” 戎黎:“……” 四十分钟后,二号嫌疑人被请来了。 嫌疑人叫谭文彬,也是祥云镇的,他年纪不大,就是长得很捉急,二十多岁看着像三四十。 周常卫加班给他录了个口供:“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来吗?” 谭文彬人高马大,长相很凶:“知道啊,你们怀疑我杀了人嘛。” 这么直接啊,周常卫也就不兜圈子了:“昨天晚上八点五十,你在哪?” “我带着两个弟兄去李权德家收账了。” 周常卫问:“然后呢?” “李权德家的门开着,但没见着人。”谭文彬把跷着的二郎腿放下去,“对了,我还碰上了个男的,拿着个很亮的手电筒。” 周常卫把事先夹在本子里的照片拿出来:“是他吗?” 谭文彬凑近去看了两眼:“是他。”他特意补充,“我记得他的脸,因为长得不错。” 戎黎的脸的确有让人过目难忘的资本。 “你到那的时候,”周常卫敲了敲桌上戎黎的照片,“他在干嘛?” 谭文彬镇定自若地说:“我俩都刚到,他没进去,我进去叫了几声,发现没人就走了。” 这番话,他不仅把自己的嫌疑摘出去了,还把戎黎的嫌疑也一并摘了。 周常卫将信将疑:“谁能作证?” 谭文彬抖抖腿:“我俩兄弟行吗?” “你们一伙的,你觉得行吗?” “那没办法,大晚上的,哪有人作证。”谭文彬喊了声冤枉啊,“警察同志,我可没有杀人动机,我就一要债的,要到了钱我才能拿提成,把人杀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确实,二号嫌疑人没有杀人动机,只有作案时间。 周常卫换了个断案思路:“你帮谁要债?” “达强麻将馆。”谭文彬不急不躁地为自己开脱解释,“我是负责给麻将馆收账的,上个月李保定在那输了一百万,他欠债不还,我奉我们老板的命令讨这笔钱。” 又牵扯出一个人来。 周常卫问:“你老板是谁?” “刘任达和丁强。” 不,两个。 口供录完后,周常卫把还没下班的同事叫到一起,开了个总结小会,最后吩咐:“建国,明天你和阿茂去走访一下达强麻将馆的刘任达和丁强。” ------题外话------ ***** 我卡文了,老规矩,先放一半的字数~ 二更在傍晚六点 080:戎黎是个醋桶!(二更) “建国,明天你和阿茂去走访一下达强麻将馆的刘任达和丁强。” 彭建国比了个OK:“没问题。”他收拾收拾,正要下班,门口进来个人,他问同事,“这谁啊?” 万茂说:“李权德的老婆。” 这貂皮大衣…… 彭建国觉得哪儿不对:“李权德家很有钱吗?” 万茂走访过受害人的街坊四邻:“李权德失业有七八年了,一家三口都没工作,家里有个拿退休金的老父亲。” 周常卫突然有了新思路:“小归,你去查一下李权德的财务状况。” “OK。” 谭文彬录完口供之后,被暂时扣留了,警务人员领着他去拘留室待着,路过走廊时,一个八人间里有人闹事,是两伙地痞,撸袖子在干架。领着谭文彬的那位警务人员先把人放着,拎着警棍过去,一脚踹开门:“干什么呢!都老实点!” 走廊里没别人了,谭文彬抬头环顾,没发现有监控,他走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上的玻璃。 “戎哥。” 戎黎把手指按在唇上,示意他:闭嘴。 次日上午十点,彭建国和万茂走访了一趟达强麻将馆,一个半小时后,两人回局里。 周常卫问:“有发现吗?” 彭建国去倒了杯水,一口干了:“刘任达、丁强,还有李权德,以前都在同一家制茶厂工作过,后来工厂倒闭,李权德失业,刘任达和丁强合伙开了个麻将馆,达强二人说这几年跟李权德走动不多,但李权德的儿子李保定经常去麻将馆里玩牌,因为李保定是熟客,谭文彬这个账目经理就赊了一百万给他当赌资,但没想到钱输光后李保定不认账,死活不肯还,刘任达就勒令谭文彬去把钱要回来。” 达强麻将馆是个小型的赌场,每日的进出账目是不小,可谭文彬说到底只是一个打工的,怎么敢赊出一百万? “案发当时达强二人都在哪?” 万茂说:“在丁强家里喝酒,两人相互作证。” 周常卫思前想后,总觉得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周队,有发现。”小归把笔记本转过去,指给周常卫看,“刘任达这些年一直在给李权德汇款,数额有大有小,最近的一次在上上个月,汇了五万块。” 非亲非故,为什么给钱? 不是想捞好处,就是被抓住了把柄。 “把刘任达和丁强请来喝喝茶。” 第一案发现场是在李权德的家里,前两天刚下过雨,李权德家院子里有一口废弃的旧水缸,里面蓄满了水,李家父子俩都是被人强行按在水缸里溺死的,李保定死之前喝过酒,应该没酒醒,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但也不排除是熟人作案。 中午十二点,二十四小时满,还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条证明戎黎违法犯罪,所以警方得放人。 警务人员把手机钱包还给戎黎。 他看了一眼手机,有两个未接,是徐檀兮打来的。 周常卫在吃盒饭:“案子还没破,你仍然有嫌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境,另外,”周队长作为人民的公仆,有义务为人民着想,“好好做人。” 他总觉得戎黎不像好好做人的人。 戎黎回以凉凉目光。 看看这眼神,一看就不是好好做人的人,周常卫觉得这位戎市民性子太野,太随心所欲,缺调教。 “喏,”能调教他的人来了,周常卫抬抬下巴,“你家属来了。” 徐檀兮牵着个小胖墩进来了。 小胖墩今天穿了件大地绿的棉袄,带荧光的那种,很不耐脏,戎黎从来不会给他买这种颜色,这是徐檀兮买的。 戎黎扫了一眼头戴小红帽的胖墩,问徐檀兮:“你怎么来了?” 徐檀兮是个很不会撒谎的,还没撒谎就先脸红:“我带关关来看牙医,顺道过来了。” 戎关关立马张开嘴,亮出他的蛀牙:“哥哥,我今天牙特别疼。” 戎黎走过去,捏着他的下巴,把他圆润的脸端起来:“很疼?” 戎关关露出痛到扭曲、痛到欲哭、痛到瞳孔震颤的表情:“嗯嗯!特别疼!” 戎黎松开手,不痛不痒地说:“那拔了吧。” “……” 戎关关见过小栀子姐姐拔牙后肿成豆沙包的样子,他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恐惧,眼珠子转了转,用肉嘟嘟的手捂住腮帮子,好惊喜地说:“哎呀,突然不疼了呢。” 小戏精。 戎黎懒得搭理他,也不戳穿:“你开车来的?” “嗯。” 徐檀兮手里提着一个绣了花的帆布包,里面全是给戎关关买的东西,吃的玩的用的都有。 戎黎撇了某戏精一眼,拎起他荧光绿的棉袄,把他从徐檀兮身边提溜走,然后接过徐檀兮的帆布包:“车钥匙给我,我来开。” ------题外话------ ***** 封面已换 081:戎黎亲自掐桃花 回镇之前,戎黎先找了个地方吃饭,是个环境还不错的店,装修挺典雅,他没来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不过店里人挺多。 店里没有包间了,他们要了靠窗的位置,戎关关和徐檀兮坐一边,戎黎坐对面。服务员送来了水和菜单,戎黎随意扫了一眼:“想吃什么?” 戎关关积极地回答:“我想吃肉丸子。” 戎黎翻着菜单:“没问你。” 戎关关小肩一塌,小嘴一瘪,人往桌上一趴,他的快乐死掉了。 店里开了暖气,有一点点热,徐檀兮把外套脱了,用手背试了试戎关关脸上的温度,随后给他摘了帽子。 “我不挑食。”她问戎黎,“有肉丸子吗?” 戎关关两眼一亮,他的快乐又活了。 戎黎点了四个菜、一个肉丸子汤,荤素都有,点完后他把菜单推到对面,但笔没拿过去:“还要什么?” 徐檀兮看了一下他打钩的菜品:“加一个青菜、一个胡萝卜。” 这是他最不爱吃的两样,他怀疑徐檀兮是故意的,她知道他眼睛不好,估计也知道他不爱吃素菜,尤其是青色的和红色的。 他把菜单拿回去,在他最不爱吃的两道菜上画上了勾勾,随后放下笔,把点好的单子给了服务员。 上菜没那么快,戎关关在吃薯片,咬得嘎嘣脆。 戎黎撕掉碗筷上的包装,倒上热水烫一遍:“碗筷和杯子都给我。”他对徐檀兮说。 徐檀兮坐得端端正正,左手叠放在膝盖上,她先把戎关关的餐具推过去,然后再是自己的:“谢谢。” 戎黎看她一眼,又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烫杯子。 这家中餐厅的占地面积不大,里面桌子摆放得拥挤,过道很窄,客人路过时,衣服偶尔会擦到徐檀兮的手。 戎黎把烫好的碗筷和杯子放对面去,他起身:“你坐我这边来。” “好。” 徐檀兮跟他换了位置,一个人坐一边,她靠里坐,离过道比较远。 戎黎刚坐下,戎关关就把薯片放下了:“哥哥,我想上厕所。” 事儿真多。 戎黎起身:“我带他去,你在这里等我们。” 徐檀兮颔首。 厕所在后面,人比较多,要排队。 餐厅的正厅上面挂了两台液晶电视,一台方向朝内,一台朝外,两个屏幕里放的是一样的内容。 是一段采访。 被采访的是当红艺人,萧既。 “大家好,我是萧既。” 萧既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镜头怼他脸上拍,他眼角的“钩子”就像要冲破屏幕来,把人的魂给勾走。 徐檀兮隔壁坐的一双年轻的情侣,女孩子正捂着胸口,压着声音在尖叫:“啊啊啊啊!” 屏幕里,萧既看着镜头,谈笑风生:“一月七号,《大晋朝》我们不见不散。” 屏幕外,女孩子激动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拍男友大腿:“啊啊啊啊!我老公!我老公!” 她的男友不想理她,并甩了她一个白眼。 她非拽着男友一起看,摁着他的头看:“你快看啊,我老公,帅死了!”她按着心脏,做出快要晕厥的夸张表情,“我死了我死了!” 男友忍无可忍:“你当我死了是吧?” 一天换一个老公,还个个都爱得死去活来,你说气人不气人?男友把菜单一摔:“赶紧点菜。” 好吧,先点菜。 女孩子迅速在菜单上勾了一通。 男友凑过去看:“怎么全是甜的?” 女孩甜蜜地说:“我老公喜欢吃甜。” 男友自动带入:“我不喜欢。” 她理直气壮地打男友的脸:“我是说萧既。” “……” 日子没法过了!女孩的男友瞪着屏幕里的男人,腹诽:长得跟妖艳贱货似的,人间富贵花! 再说说带戎关关去上厕所的戎黎,他没进去,在外边儿等戎关关。 中途有个打扮很中性的短发女孩过来搭话,她戴着鸭舌帽,衣服长长短短地叠穿,很潮,也很有个性。 我们暂且称呼她短发吧。 “能加个微信吗?” 戎黎说:“不能。” 短发还不死心,指着不远处:“那边穿红衣服的那个是我闺蜜,她说加到你微信了就请我吃火锅。”她手揣着兜,“帅哥,给个面子呗。” 戎黎看也没看那边穿红衣服的那个,毫无波澜地拒绝:“不给。” 短发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走了。 不一会儿,那个穿红衣服的闺蜜过来了,她黑大衣里面穿着红裙子,搭配了九分的牛仔阔腿裤和酒红色的袜子,精致又娇俏。 我们暂且称呼她红裙吧。 “小哥哥,”红裙的声音柔柔的,嗲嗲的,“能不能加个微信啊?” 戎黎还是那句:“不能。” 她没走,害羞地站在旁边,时不时地看他。 戎黎被看的很不耐烦,语气不怎么友善,眼神更加不怜香惜玉:“可以离远点吗?这里是男厕。” 红裙不甘心,好不容易碰到一眼就心动的,她红着脸,害羞又忐忑:“加一下好不好?我不会打扰你的。” 这要是个男的,戎黎就动手了。 他冷着脸报了个号码,红裙加了之后催他同意,他烦躁地磨了磨后槽牙:“我有家室。” 红裙愣了一下,就在这时候—— “爸爸。” 戎黎:“……” 戎小戏精上线了,他无缝接戏,天赋异禀:“爸爸,这个阿姨是谁啊?” 被叫阿姨的红裙满脸失落,委屈难堪地咬着唇,快要落泪。 戎黎没闲功夫管不相干的人:“手洗了吗?” “洗了。” “走吧。” 戎关关乖巧:“好的,爸爸。” 戎黎:“……” 红裙的闺蜜短发来把红裙拉走了。 等人走远了,戎关关才天真无邪地说着虎狼之词:“哥哥,刚刚那个阿姨是不是想泡你?” 过道很多人,戎黎把戎关关抓到身边:“这些话哪学来的?” 戎关关说:“电视上。” 他在电视里看到过差不多的。 让他想想,秋花奶奶追的那个电视剧叫什么来着? 他想起来了,叫“‘抱思’为何那样。” 抱思? 哦,BOSS。 那个剧讲的是一个龟毛老板被车撞后被秘书捡回去,并且被泡的故事。 ------题外话------ ***** 戎黎:“杳杳,叫爸爸。” 徐檀兮:“……” 戎黎:“不叫?那我只能想办法让你叫了。” 徐檀兮:“……” 顾总:“什么办法?快啊!上啊!搞起来!别停!giao!” 082:戎黎挑食杳杳治 戎黎领着戎关关回座位时,菜还没有上,桌上多了一壶茶。 不知道徐檀兮往茶里添了什么,她用勺子轻轻搅动:“我点了茶,你要不要喝一杯?” 戎黎把戎关关拎上凳子:“嗯。” 茶壶是青花瓷,徐檀兮一手拖着茶壶底部,一手按在茶盖上,她手指细长,莹莹白色,衬得瓷器也剔透玲珑了几分。 她倒了两杯出来:“关关要不要?” “要~” 她便又倒了一杯,试了试杯底的温度,等不烫了才给戎关关。 小孩子哪里会品茶,只当喝水呢,杯子又小,他一口就灌下去了,再舔舔嘴:“是甜的。” 戎黎一样,一口喝了。 嗯,是甜的,还有草莓味。 这家餐厅的茶水很一般,味道有些寡淡,徐檀兮往里面添了四颗草莓糖、半勺蜂蜜,还有三颗红枣。 红枣是她买给戎关关解馋的,蜂蜜在帆布袋的最底下,是给戎黎的。 一壶茶喝得差不多了,菜才上来。肉丸子汤一端上来,戎关关就伸手去够汤勺。 “别动。”戎黎把汤挪远一点,“烫。” “哦。”戎关关把小手缩回去了。 戎黎舀了一碗出来:“把碗给我。”话是对徐檀兮说的。 徐檀兮把自己的碗也放过去。 戎黎把舀好的那碗先给她。 她道:“谢谢。” 他没作声,再往空碗里重新盛,给戎关关。 戎关关跟着说:“谢谢~” 戎黎自己不爱喝汤,只捞了两个肉丸子:“很烫,吹冷了再喝。” 这个话也不知道他是说给戎关关听的,还是说给徐檀兮听的,但两只都很听话,吹冷了再喝。 喝完了汤,戎关关往自己碗里舀了一大碗饭,夹了两块排骨三块铁板牛肉:“徐姐姐,刚刚在厕所外面——” 戎黎敲敲桌子:“吃饭不要说话。” 戎关关:“哦。” 他就安静地啃排骨,啃完了排骨,吃牛肉,吃完了牛肉,吃鸡肉。 跟了戎黎大半年,戎关关的饮食越来越像他,肉食主义,对素兴趣不大。 “关关,不要光吃肉。”徐檀兮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戎关关碗里,“蔬菜也要吃。” 戎黎有被内涵到。 戎关关是个机灵鬼:“哥哥,蔬菜也要吃哦。” 戎黎夹了一块肉:“吃你的。” 好吧。 戎关关一口半个丸子,吃他的饭,安静如鸡。 徐檀兮看了戎黎的眼睛好几次,没忍住,小声地、没有底气地、温柔地说:“胡萝卜对眼睛很好。” 戎黎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吃。” 徐檀兮猜他可能夜盲,因为他只在晚上看不清,夜盲的话就要多吃胡萝卜。她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说:“就吃一点点。” 戎黎都不看她,皱着眉,板着个脸。他讨厌胡萝卜:“不吃。”一块都不吃。 口气很硬,完全没得商量。 徐檀兮无奈,语气稍微强硬了一点,还带着点儿哄劝:“戎黎,你不要挑食。” 关关,不能吃太多糖。 跟她哄小孩儿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戎黎夹了一筷子胡萝卜到碗里:“行了吧。” 他语气很冲,有着很不满但又得认命的不爽。 不过女人嘛,比较容易得寸进尺,徐檀兮也没有免俗,见他让步了,就大着胆子给他夹胡萝卜。 她夹了一块。 他没出声 她再夹了一块。 他还是没出声。 她再夹—— “徐檀兮。” 徐檀兮手里的筷子抖了,胡萝卜掉了。 戎黎很不满,漂亮的杏眼盯着对面的人,表情有点凶:“你差不多就得了。” 她笑了笑,把耳鬓的头发别到耳后,嘴上好脾气地答应:“嗯,好。”可手上呢,她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把他的碗堆成了小山。 戎黎:“……” 拿她没辙,就有点烦。 他到底是怎么了,理智去哪了?脾气呢?怎么就突然由着她在他的领地里胡乱撒野了? 他的领地意识好像被她磨没了。 这个点儿,程及也在吃午饭,吃什么?外卖。 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还是那个好友申请,他已经拒绝几次了,可对方不厌其烦,一直发。 他点了同意,发了一句话过去:“请问你是?” 对方的头像是一双腿,很长很直很诱人,微信名:灰灰的糖。 灰灰的糖:“中餐厅。” 中餐厅? 程及发了个问号过去,对方回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女孩子的自拍,眼睛挺大,下巴挺尖,漂亮是漂亮,就是没有辨识度,这张脸确实是程及记不住的类型,他不禁怀疑了,难道是他以前招惹过的? 他发了两个问号过去,对方再次回了一张照片过来。这张程及看明白了,是被偷拍的戎黎。 原来是戎黎烂桃花。 灰灰的糖:“刚刚那个小孩,真的是你儿子吗?” 小孩? 程及心想,应该是戎关关。 灰灰的糖:“你看上去很年轻,那不是你的小孩吧。” 明目张胆地试探,迫不及待地进攻。 这女孩儿,挺大胆啊。 行吧,看在镇友的关系上,程及就帮他折了一次桃花。 程爷今天不蹦迪:“我是挺年轻的。” 程爷今天不蹦迪:“今年刚十八。” 程爷今天不蹦迪:“儿子四岁多。” 女孩那边安静了。 聊天对话框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但半天没有新消息过来。 程及自己平时也爱玩,也玩得狠,但不该他碰的,他从来不越界,过来混,基本道德还是要有。 程爷今天不蹦迪:“知道我有儿子,还来找我聊,中餐厅小姐,头低得太低了,以后就不好抬头做人了。” 中餐厅小姐没有再回复。 程及直接把人删了,一个电话打到戎黎那里,他忍着才没发作:“戎镇友,你不厚道啊你。” 戎镇友没有半点悔改之心,语气淡得出水:“你完全可以不同意。” 他还有理了。 程及被他气笑了:“加个几十遍你试试。”妈的,气人,“你干嘛报我的号码?报徐檀兮的不就行了。” “术业有专攻,”戎黎懒懒的调儿,“你擅长。” 程及:“……” 擅长你个鬼! 程及冷笑:“戎黎,做个人吧。” 戎黎挂了。 程及:“……” 太狗了! ------题外话------ ***** 顾总:“戎黎,做个人吧。” 戎黎:“是哪只猪把我写得这么狗?” 顾猪:“……” 083:徐檀兮,你要管管我 警局。 万茂先后给达强二人录了口供,从审讯室出来,回了大办公室,对周常卫说:“刘任达和丁强的口径一致,说钱是借给李权德的,而且他们还有借条。” 周常卫在想案子。 彭建国问:“他们三人关系怎么样?” “平时往来不多,不过刘任达和丁强都说跟李权德旧交不错,不然也不会借钱给他。” 万茂话才刚说话,有人讥笑了一声。 “凶手就是他们两个。”李权德的妻子突然冲进来,情绪失控地大叫,“是他们杀了我儿子!” 上午的时候,万茂给这位侯女士录过口供,当时她还一问三不知,全程在抹眼泪。 周常卫走到侯女士跟前:“凶手是谁?怎么杀的人?” 侯女士哭哑了声音,眼里熊熊烈火,恨不得去拼命:“凶手是刘任达和丁强,我有证据。” 侯女士名叫侯淑琴,与李权德没什么感情,但儿子是她的命。 她口中的证据是一段手机录音,录音里有李权德,还有刘任达和丁强。 “不就是一百万嘛,你俩又不是没钱,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这泼皮耍赖的是李权德,他态度摆得很明白:破罐子破摔。 “你以为一百万是小钱?这次是一百万,下次又是多少?”这是刘任达的声音,怒气冲冲。 “那我儿子现在钱也输掉了,我能怎么办?”李权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要不这样,今年你们就不用给我打钱了,从里面扣。” “你他妈要点脸!” 骂人的是丁强,还伴随着瓷器砸地的声音。 李权德并不见好就收,口吻很嚣张:“我要是要脸,你俩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当年要不是我——” 刘任达大喝一声:“李权德!”他忍着怒火,警告李权德,“都说了多少次,不准再提那件事。” 李权德顺杆就爬,好不要脸:“不提也行,你们也别提那一百万了。” 录音就到这里。 周常卫提问侯淑琴:“录音是谁给你的?” “不知道,今天中午突然收到的。” 录音里有麻将机的声音,就是说,当时三人是在麻将馆,那能录到这段对话的也应该麻将馆的人。 “在案发之前,你的丈夫和刘任达、丁强有没有起过冲突?” 侯淑琴的眼睛哭肿了,保养得当的脸因为突然丧子一天老了十岁,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上周来过两次,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三个人在楼上吵起来了。” 周常卫又问:“你的丈夫一直在向刘任达和丁强借钱,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侯淑琴摇头:“那死鬼没跟我说钱是借的,他跟我说的是他在麻将馆入股了,那些钱都是分红。” 这一点,上午录口供的时候她就说了。 “录音里,你丈夫提到的当年那件事,你知不知情?” “我只知道他们三个以前是一个厂的。”侯淑琴抽噎不止,“肯定是我家那个死鬼知道什么秘密,所以他们才要灭口。” 她崩溃:“灭口就灭口,为什么杀我儿子!凭什么杀我儿子!” 为什么? 因为钱呗,周常卫心想。 下午三点,刘任达和丁强再一次被请来了。 两人分开审,彭建国和副队在隔壁审丁强,周常卫带着万茂审刘任达。 “不是关系不错吗,为什么起冲突了?是不是李权德拿什么威胁你了?” 刘任达这些年在赌场把胆量炼出来了,他说话不慌不忙,有条不紊:“警察同志,说话要讲证据的,起点冲突怎么了,李权德的儿子欠我一百万,我还不能发点脾气了?” 周常卫打开录音,然后仔细观察嫌疑人的面部表情。 刘任达咽了三次口水,摸了四次耳朵。 周常卫懂一点点微表情,嫌疑人是心虚了,录音结束后,他看着嫌疑人:“还要狡辩吗?” 刘任达又吞咽了一次,声音比刚才更大:“我狡辩什么了?” 周常卫目光犀利:“李权德手里握着你和丁强的把柄,他这些年一直利用这个把柄向你俩索要钱财,这次更是过分,直接欠了一百万不还,所以你和丁强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父子俩都杀了,我说得对不对?” 刘任达怒拍桌子:“我没杀人!”他两眼充血,手里的一次性杯子被捏变形了,意识了到自己反应过大,他深呼了一口气,把情绪调整,“警察同志,你这么会编故事,怎么不去唱大戏啊。” 他的手在抖,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 “没杀人你手抖什么?” 他把杯子放下了:“没有证据就污蔑人,谁知道你们警察会不会屈打成招?” 这个老滑头。 周常卫的直觉告诉他,这老滑头一定有猫腻:“那你解释解释,当年那件事是哪件事?” 刘任达慢慢镇定下来了,应付得游刃有余:“也不是多大事儿,亏他李权德还记了这么多年。当年我们三人偷了厂里的茶叶出来买,被发现之后,我们几个寻思着,一个人受罚是罚,三个人受罚也是罚,就合计着让李权德一个人顶了罪,不过他被辞退后没几天,我和丁强也被裁了,就这么点事儿,李权德一直抓着不放,每次借钱就拿这个当借口。” 一大段话下来,停顿都没有,他说得相当顺畅,就像排练了无数遍。 丁强那边先结束,彭建国在监听室听了刘任达的这段口供:“口径一模一样,连用词都一样。”他敢肯定,“十有八九是对好了的。” 周常卫还没听丁强的说辞,不置可否:“谭文彬的扣留时间还剩多久?” 彭建国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十六分钟就满二十四小时了。” 没有证据,只能扣留二十四小时。 周常卫一开始就觉得这位管账要债的很可疑:“李保定输掉的那一百万经了他的手,他一个打工的,这么大笔钱也敢借出去,实在可疑,你多留意一下他。” “没问题。” 周常卫去了外面的大办公室,问同事小归:“侯淑琴收到的那个录音,追踪到了吗?” 小归摇头:“对方是个电脑高手,技术部那边说,”他耸耸肩,“没辙。” 周常卫心想,这小县城里卧虎藏龙啊。 傍晚,夕阳落西山,云霞红满天。 “戎哥。” 戎黎嗯了声,在院子里抽烟。 电话那边是谭文彬:“方大成不肯出来作证。” 前边不是说到谭文彬的左手只有三根手指吗,断的那两根是小时候被人贩子砍掉的。 那一年,谭文彬八岁,戎黎十岁,拐他们的是同一伙人,后来是戎黎一把火烧了人贩子的窝,他们才逃出来。 戎黎蹲在树下,嘴里吐出一缕薄烟,那烟笼着他的眉眼,使得他原本就淡漠的目光变得更加颓然,看上去有几分厌世的疏离感。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出来。” 程文彬试过了:“开多少钱都不管用,他怕被报复。” 戎黎抖了抖烟灰:“你就问问他,怕不怕死。” 程文彬还有顾虑:“若是——” “没有若是。”抽过烟的嗓子有点哑,低低的,“李权德死了,这次该轮到刘任达和丁强了。” 突然,门口什么响了一声。 戎黎瞧了过去:“谁在那?” 门被推开,是徐檀兮。 她手里拎着帆布的袋子,橘红的夕阳碎在她白色的毛衣上,好像周身都萦绕着一层光晕。 “蜂蜜你忘了拿。”她进来。 戎黎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带了很明显的侵略性:“戎关关牙坏了,吃不得太多甜。” 她拂掉身上落的叶子,站在那里,平静而温婉:“蜂蜜是给你的,在一个老婆婆的摊上买的,我尝过,味道很正。” 戎黎在树下,与她隔着数米的距离:“刚刚我说的你都听到了?” 她颔首。 “那你怎么还敢进来?”他淡淡的、玩味的口吻,“不怕我杀人灭口啊?” 她走近他,平静中,自见灵魂汹涌:“你没有杀人对吗?” 戎黎没有回答,目光牢牢锁着她:“徐檀兮,别太信我。” 开了情窦的眼,总是自带滤镜。 他虽无意,但总归是迷惑了她,等她以后清醒了,就会觉得可笑。 徐檀兮摇头,不认同:“我不是信你,是信我自己。” 她只听到了细枝末节,不知道来龙去脉,所以不予插手、不置一词、不评判对错。 她不再过问案子的事,把手里的帆布袋递过去:“我还拿了一点茶叶,都是花茶,你可以用蜂蜜水泡着喝。” 戎黎没接。 她便放在地上,看着他,愁思在眉梢,在一颦一蹙里:“先生,少抽点烟。” 怎么就偏偏让她听到的了,等她头脑不发热的时候,她会不会猜疑?会不会自我否定?会不会介意?会不会觉得他……整个人黑透了烂透了? 戎黎烦躁不已:“少管我。” “那我回去了。” 她转过身,往院子外走。 戎黎脚下下意识地迈出去了一步,停顿片刻,他又退回去。迈的那一步是本能,退的那一步是理智。 徐檀兮走到院子门口,停下来,迟疑半晌,回了头。 “还是要管的。”虽然他让她少管他,她柔声地劝着,“先生,别让不值得的人脏了你的手。” 她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猜想那件案子大概有他推波助澜。 没有说太多,她只说了这一句,便提裙离开了。 戎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地上那个帆布袋,走过去,蹲下,把烟摁到地上,拨了个电话。 “留点分寸,别闹出人命了。”戎黎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最好是用钱解决。” 电话里,谭文彬应:“好的,戎哥。” ------题外话------ ***** 平静中,自见灵魂汹涌。 这句话非原创,是我听到的,但我没查到来源,不好备注。 戎黎没有杀人,也不会指示别人杀人,后面会写清楚来龙去脉,三观得正起来。 戎黎的嘴:“少管我。” 戎黎的心:“媳妇儿,你快管管我。” 084:戎黎索命,从地狱里来 翌日下午,距离李权德父子被害已经超过了四十八小时。 小归接了一通电话,挂断后对周常卫说:“法医和痕检的报告出来了。” 周常卫停下手头上的事:“有发现吗?” 小归摇头:“没有指向性证据。” 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能一直扣着刘任达和丁强,得放人了。周常卫给万茂个眼神,万茂会意,起身去放人。 刘任达人一出来,就阴阳怪气地说:“警察同志,下次可别再乱抓人了,我们麻将馆很忙的。” 周常卫皮笑肉不笑:“我们警局也很忙的,下次别再让我们抓了。” 刘任达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吆喝老伙计丁强一起出了警局。 两个老滑头!彭建国看得牙痒痒:“就这么放了他俩?” 万茂摊手:“扣留满二十四小时了,没证据不放也得放啊。” 彭建国心里不甘啊:“我还是觉得这俩人有问题。” 万茂附议:“我也觉得。” 周常卫一人丢一个眼刀子:“你们觉得有个鸟用,少在这动嘴皮子,赶紧去找证据。” 一米八九、两百斤的万糙汉一个甩手,身姿像极了勾栏院里风韵犹存的妈妈:“好嘞!” 周常卫叫他滚。 三个小时过去,夕阳已见落山之势。 “快下班了,”万茂屁股痒,坐不住了,吆喝大家伙,“要不要去喝一杯?” 周常卫夹着烟,笑骂:“案子都没破,喝什么喝。” “那饭总得吃——” 一道声音突然插过来:“这边是刑侦大队吗?” 是个中年男人,在门口张望。 “是啊。”万茂打量打量他,“你是来报案还是……自首?” 男人进来,说:“我来报案。” 这晚饭看来是吃不成了。 周常卫从椅子上起身:“什么案子?案发地点在哪?” 男人先自报了家门:“我叫方大成,家住在祥云镇铁岭方村。”介绍完自己,他迟疑不决了一会儿,说,“八年前,我看见三个男的把一个女孩拖到了红角制烟厂的后山,人应该是没了,我后来见过那个女孩的家人登寻人启事。” 又是命案。 周常卫神色严肃:“那个三个男的,你看清楚他们的样子了吗?” 方大成东张西望,抬手抹汗,应该是个性子怯懦的,犹犹豫豫了半天才说:“看清了,他们和我是一个烟厂的。” “他们是谁?” 方大成一个一个报出来:“刘任达,丁强,李权德。” 李权德嘴里说过,当年那件事。 周常卫全明白了,原来是这件事。 方大成补充说:“我没见到那个女孩下来,尸体可能在山上。” 八年前的悬案,证人今天才上门,不早不晚,刚好赶上李权德的命案,这个时间点巧得像阎王在抓小鬼,让你三更死,就绝不留五更。 先不管阎王爷,抓了鬼再说。 周常卫把烟掐了:“阿茂,你通知一下痕检和法医,十分钟后出发去红角制烟厂。” “OK。”饭是不可能吃了,万茂往口袋里塞了个蛋黄派,路上充饥。 “建国,”周常卫言简意赅,再下一道指令,“抓人。” 彭建国精神都抖擞了:“是!” 刘任达和丁强不在县里,两人都回乡了,警车到祥云镇的时候将近七点,天已经全黑了。 警笛声打坝下刘村而过,惊了村头村尾的狗,村头村尾的狗惊了各家各户的人。 刘村的男男女女都出来瞧热闹了,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警察怎么又来了?” “来抓人的。” “抓谁啊?” “我看见车往灵芝家去了,没准是他家男人犯了什么事。” “走,看看去。” 一行数人往灵芝家去了。 灵芝家男人叫刘任达,开麻将馆的,警车就停在了他家门口,丁强也在他家,警察一次抓了俩。 刘任达被两位刑警扣着押出来,他一路挣扎,气焰不小,大声嚷嚷:“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人!” 彭建国摁着他的头,让他老实:“凭你是嫌疑人。” 刘任达面红耳赤地叫嚣:“我们说得还不够清楚?李权德父子不是我们杀的!” 丁强也咆哮,大喊冤枉,大喊警察胡乱抓人。 彭建国给同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把丁强押上车,他给刘任达上了手铐:“八年前,红角制烟厂的后山,还记得吧。” 刘任达一时忘了挣扎,愣住了,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彭建国反扣住他的手:“那就上警局慢慢说。” 他扭头怒喊:“你们有证据证明我杀人吗?” 彭建国脚下停住:“你怎么知道是杀人案?我可还没说呢。”露馅儿了吧。 刘任达眼神飘忽:“我、我随便猜的。” 彭建国懒得跟他磨蹭,一把把人往警车上推:“上车。” 刘任达一只脚刚抬上车,整个人突然僵住了,他瞠目,瞳孔放大,望着车对面,难以置信:“你、你——” 对面的人戴着宽大的卫衣帽子,路灯在左边,半张脸隐在暗处,他慢慢悠悠地走近:“还记得我吗?” 刘任达张嘴结舌。 他一字一字,阴森入骨,犹如从地狱里荡出来的索命亡灵,他说:“我是白秋的儿子,阿黎。” 那一年的冬天,阿黎十岁,他下学归来,天阴阴,雪花夹着冰粒子,稀稀落落地飘下来了。 阿黎喜欢雪,蹦蹦跳跳往家里跑,边喊着:“妈妈。” “妈妈。” “妈妈,下雪了!” 他推开院门,撞到了人,往后绊了一脚,摔在门槛上。 对方是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你就是白秋的儿子,阿黎?”男人肤色黝黑,长了一双金鱼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长得真像啊。” 那时候的刘任达四十五岁,第一任妻子离世没多久,是个鳏夫。他身后还有两个人,一高一矮,都面色泛红,衣衫不整。 阿黎从地上站起来:“你们是谁?” “我们?”四十七岁的李权德说,“我们是你爸爸请过来做客的牌友。” 他们三人当中,丁强性子最急,他把裤子拉链拉上,嚷嚷:“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走。” 三人结伴走了。 大片的雪花落下来,压在院子里的枝头上,阿黎把书包扔了,拼命往屋里跑。 “妈妈!” “妈妈!” 他推开房门,看见母亲躺在地上,身上只盖了一件衣裳,母亲嘴里塞了布,眼里含泪,在冲他摇头,用力摇头,让他不要过去。 阿黎愣在原地,手握成拳头,慢慢攥紧。过了几秒后,他去抱了一床被子,盖住母亲的身体,然后跪在母亲身边,把她嘴里塞的布扯出来,把她手上的绳子解开。 “阿黎,”母亲眼睛看不见,漂亮的一双杏眼木讷无神,“妈妈没事,你出去,出去等妈妈。” 他跪着,一动不动,十岁的孩子却有着那样千疮百孔的眼神,他的眼睛很像母亲:“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 他没有哭。 母亲在哭:“没有。”她那双看不见人的眼睛不会说谎,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涌,“阿黎,妈妈没事,妈妈没事……” 怎么会没事,她手上、身上全是伤痕。 阿黎张开手,抱住母亲,像个大人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头:“妈妈别怕,阿黎很快就长大了,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他在发抖。 到底还是孩子,他拼命忍,还是哽咽了:“别怕,妈妈别怕……” 母亲抓着被子,嚎啕大哭。 那天晚上,阿黎摔了存钱罐,拿出了里面的硬币,那是他和母亲所有的积蓄,他去小卖部,买了一把水果刀。 ------题外话------ ***** 把我自己写哭了…… 暗黑系暖婚的实体书中午十二点预售,在我围脖:潇/湘书院顾南西 085:抱一抱亲一亲 “上去!” 彭建国一把将刘任达推上了警车。 瞧热闹的人群慢慢散了,戎黎站在原地没动,天黑了,他看不清路。 八点,警局。 周常卫在给证人方大成录口供。 “那天晚上,厂里班长安排了几个人加班,其中就有我,本来是安排了厂车的,但我没赶上,就自己骑了自行车去厂里,我怕车被人偷,打算把自行车放在烟厂的后门那边,当时我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就摸黑过去看看。” “我看见刘任达他们三个人把那个女孩往山上拖,我不放心就跟了上去。李权德在外面放风,我不敢靠太近。刘任达当时在厂里很出名,他年轻的时候是个混混,什么都敢做,我怕惹事,就没敢喊人。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我看见他们三个人一起下来了,但没有看见女孩子下来。” 他当时以为那个女孩只是暂时没有下来,又不关他的事,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大概过了一周,女孩子的父亲在厂里张贴了寻人启事。” 那时候他才开始怀疑,人可能已经没了,他后来去山上找过,没有发现什么,但也没有胆量报警。 “没多久,李权德因为偷了厂里的香烟被开除了,刘任达和丁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都被裁了。” 方大成说完,缓了一下:“我就知道这么多,都说了。” 周常卫开始提问:“你认不认识受害人?” “不认识,但见过几次。”方大成解释,“她是我们烟厂门卫的女儿,来厂里给她父亲送过饭。” “这八年来你为什么都不吭声?”让犯人逍遥法外了八年。 方大成老实说:“刘任达和丁强离开烟厂后开了麻将馆,认识很多社会上的人,我就一个普通工人,家里还有两个小孩要养,怕被报复,不敢站出来说话。” 周常卫还是觉得证人出现的时间太过蹊跷了:“现在不怕被报复了?” 方大成目光略有闪躲:“前几天,我听说李权德被人杀了,刘任达和丁强都来警局录过口供,我猜想可能跟八年前的案子有关。我儿子和女儿不久之后要去国外念书了,我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就过来作证了。” 然而实际的理由是—— 麻将馆那个管账要债的男人把匕首拍在他脸上:“你要是去作证呢,多少钱都任你开,你要是不去,我今天就给你开肠破肚了。” 男人叫谭文彬,他在麻将馆见到过。 他收了钱,并把儿子和女儿都送走了。 周常卫给方大成录完口供出来,小归递给他一份旧案资料。 “受害人的身份确定了,的确是烟厂门卫的女儿,叫宋芳。”小归说,“八年前宋芳无故失踪,她家里还来警局立过案、登过寻人启事。” 周常卫翻了几页,信息都对上了,方大成的口供可信度很高。 “我去审丁强。”周常卫琢磨思忖了片刻,“建国,你把刘任达带到隔壁的监听室。” 五分钟后,丁强被带进了审讯室。 万茂记笔录,周常卫来审:“受害人宋芳,”他把桌子上的照片推过去,“认识吗?” 丁强只扫了一眼,立刻否认:“不认识。” “确定?” 丁强斩钉截铁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周常卫腿一伸,身子往后靠:“没见过啊。”他不紧不慢的,“那你解释一下,你的职工胸针为什么会和受害人的尸体埋在一个地方。” 丁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职工胸针?”问完自己愣了几秒,突然激动地站起来,“你们少在这污蔑人!” 周常卫把今天在烟厂后山案发现场拍的照片推到对面去,然后口述还原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当时你杀了人,手忙脚乱地处理尸体,没有注意到受害人在挣扎的时候扯下了你的职工胸针。” 红角制烟厂的员工每人都配有一个职工胸针,上面会刻上职工的工号,金属胸针使用的材料很好,埋在土里八年了,也没有将上面刻的数字腐蚀掉。 丁强只看一眼照片,方寸大乱:“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慌了呢。 慌了才好,慌了容易跳坑,周常卫循循善诱:“证据确凿,坦白从宽。” 坦白从宽。 四个字,就像魔障一样,瞬间蚕食了丁强的理智,他冲口而出:“是刘任达,是他杀的,那个女孩一直喊叫,是刘任达,是他把人捂死的!” 隔壁监听室。 丁强的话通过设备传送过来,一清二楚。 玻璃是单向的,监听室里看得到审讯室里的情况,丁强推卸之后,刘任达的第一反应也是推卸。 “他胡说!”刘任达指着玻璃那边的丁强,“分明是丁强他自己杀的,胸针是他的,他故意把脏水泼给我!” 丁强那边听不到、也看不到监听室的情况,大难临头,他只顾得了自己:“我本来不想参与的,是刘任达拉着我,说那个女孩子才十几岁,胆子小不敢报警。” 另一边的刘任达反驳说:“他胡说!”他面红耳赤地辩解,“都是丁强指使的,他才是主谋!” 审讯室里还在继续。 周常卫继续:“李权德当年帮你们放风,知道你杀了人,这些年还一直拿这件事来敲诈勒索你,所以你就干脆痛下杀手一了百了。” 丁强咆哮:“不是我,是刘任达出的主意!” 刘任达在隔壁:“不是我,主谋不是我。”他扒在单向玻璃上,冲着审讯室那边大喊大叫,“丁强,你他妈放屁,分明是你出的主意,是你说要杀人灭口的!” 丁强一口咬定:“是刘任达,他是主谋。” 刘任达也一口咬定:“是丁强,他才是主谋。” 周常卫抬头看了一眼审讯室里的监控摄像头,手比了个OK。 究竟是谁主谋,谁出主意,都不重要了,三条人命,两人一个也跑不掉。 九点,戎黎接到谭文彬的电话。 “戎哥,狗和狗咬起来了” 戎黎嗯了声,挂掉了。 他有两张牌,一张是谭文彬,一张是方大成。原本他设计李保定输钱欠债,就是想让那三人反目成仇,只是没想到刘任达和丁强这么心狠手辣,直接要了李权德父子的命。 命案发生的当晚,他去了李权德家,谭文彬也去了,到那的时候,屋里没人,现场也已经被处理过。 就这样,他的第二张牌提前了一点。 戎黎挂断电话,抬头望茫茫夜色,然后伸出手摸索,小心翼翼地迈开脚—— “先生。” 戎黎脚下停住,目光觅着声音看过去。 村口的巷子里,徐檀兮提着灯笼,在等他,她穿黑色长衣长裙,头发半挽半散,静立于夜色,明眸善睐,温良端方。 那次他醉酒,埋怨了她不等他,打从那之后,但凡他晚归,她都会在巷口等他,多晚都等他。 戎黎站着不动,远处的灯笼打来很微弱的光,夜色模模糊糊,只有她清清楚楚,就在那里。 他不走了:“我看不清路,你到这来接我。” 从她到他,也就十多米的距离。 徐檀兮提着灯笼走过去,看了看他,把灯笼放下:“你怎么了?”她见他眸光潮红,伸手碰了碰他的右颊,“你脸好烫,是不是发烧——” 戎黎抓住那只要从他脸上划走的手,用力攥着,他目光有点空,像行尸走肉:“徐檀兮,”他说,“你抱抱我。” 分明是央求的口吻,他却没等她同意,就把她整个人捞进了怀里,紧紧抱着。 徐檀兮微微仰着头,一动不动的,耳朵与鼻头都红了。她的美人,正在他怀里,她灵魂要出窍了。 戎黎把脸埋在她肩窝里,偶尔一两下缓缓地蹭,像被遗弃的幼兽,无助、脆弱、毫无安全感。 过了很久,他低低说话,像在自言自语:“我的母亲叫白秋,她眼睛看不见,是个很好的人。” 徐檀兮轻轻地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你也是很好的人。” 戎黎的眼睛里总是没有光。 徐檀兮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拉着他弯腰,她踮起脚,吻他的额头:“阿黎,你也是很好的人。” 上次他醉酒时说过阿黎这个名字。 戎黎的眼睛突然亮了,把遍野星河都装了进去。 ------题外话------ ***** 戎黎母亲的事发生在十六年前,烟厂案是八年前,这是两件事。 暗黑系暖婚已经预售了,爷是病娇得宠着还在走出版流程,有人在等纺织夫妇吗? 086:亲完抱完一起睡觉觉 戎黎的眼睛突然亮了,把遍野星河都装了进去。 他弯着腰,看徐檀兮“你那么喜欢我啊?” 头顶是银白的月,耳边有轻轻的风,眼前是她的心上人,她把矜持丢去了九霄云外,红着脸颊点头。 “是啊。”喜欢得不得了。 戎黎抬起手,拂掉落在她眼睫上、风吹来的发梢“你眼神有问题,我哪里好了?我一点都不好。” 他才不是什么很好的人。 他站直身体,拉开与徐檀兮的距离“我想杀那三个畜生很久了。”风吹过,他的声音像是从很空旷的远处传来,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缥缈又苍凉,“我十岁的时候,就想过杀人。” 那是十六年前的冬天,阿黎已经十岁了,因为营养不良,比同龄的孩子矮上许多。 阿黎摔了存钱罐,用所有的积蓄去买了一把水果刀。连着一周,他都把刀藏在衣服里,连着一周,他日日下学都去李权德家。 阿黎打算第一个杀了李权德。 那日,他把水果刀藏在袖子里,躲在一条荒僻的小巷里,他知道李权德每天都会从那经过,他知道李权德一周里有五天都会喝酒。 他藏在巷子里,等啊等。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李权德来了,吹着口哨,踉踉跄跄地来了。 阿黎把匕首从袖子里拔出来。 忽然,男孩洪亮的声音从巷子口里荡过来“老爸!” 李权德回头,喝了酒,鼻头红红的“哎呀,这不是我乖儿子嘛。” 李权德只有一根独苗,疼得不得了,他给宝贝儿子取名叫保定,寓意是保佑他一生安定。 李保定那时八岁,还是个孩子,个子矮,背着个很大的书包,走近之后,拱着鼻子嗅一嗅“你又喝醉了?” 李权德大着舌头否认“没有,你爸怎么会醉呢,你看我走得多稳,我还能背你呢。”他晃晃荡荡地蹲下去,“上来,你老子背你。” 小孩甩头“不要,丢人。” 李权德哈哈大笑“你个臭小子。” 他一把逮住他儿子,非把他往背上拽,还要他坐脖子上骑马。 “你别摔了我啊!” 李权德背着儿子一摇一晃“放心,你爸稳着呢。” 暗处的巷子里,阿黎把水果刀拔出来,脚迈出去……过了好久,他又把脚收回去了。 戎海没有背过他,从来没有。 镇上有条河,叫伏羲河,阿黎听村里的奶奶说过,伏羲河里有河神,只要能砸中河中间凸出来的那块石头,河神就会出来,帮人实现愿望。 阿黎扔中了三次。 “我只有一个愿望。”夕阳倒映在伏羲河里,是金色的,阿黎在河边许愿,“对我妈妈好一点,不要再让人欺负她了。” 这样会不会太贪心? 阿黎立马补上一句“如果一定要受欺负,可以欺负我。” 河神啊河神,求求你,保佑她。 阿黎不可以在家里哭,母亲听到了会难过,他抱着那把水果刀,在河边哭,哭完洗了一把脸,回家去。 “妈妈。” 院子里、堂屋里都没有开灯,阿黎看不清,跌跌撞撞。 “妈妈。” 他拉了灯线,去推开卧室的门,房间里昏昏暗暗,外头的灯光照进去,他看见屋里满地狼藉,看见母亲躺在地上,躺在血泊里。 “妈妈。” 阿黎叫了一声,脚步挪动着靠近。 “妈妈。” 血泊里的人一动不动,她旁边有一把放倒了的凳子,凳子角上有血。 嘎吱。 阿黎回头,房门缓缓合上,他看见门后有个人…… 是戎海。 就是这个人,用他的母亲去还赌债,就是他,让那三个畜生欺负他的母亲。 阿黎眼睛通红“你把我妈妈怎么了?” 戎海朝他走近。 他拔出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像一头被撕咬后暴怒的小狮子,大声地嘶吼“你把她怎么了!”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戎海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过来了“她居然还想带着你逃走。”醉醺醺的男人狞笑一声,“呵,她是我老婆,你是我的种,你们就算死,也得给我死家里。” 河神啊河神,你没听到吗,阿黎的愿望。 他紧紧握着刀,不要命地往前扑“你去死——” 十岁大的孩子,拳头还是小小的,手臂瘦弱无力,轻而易举就被人捏住了,然后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 咣。 刀掉在了地上。 一双粗糙的手掐住了阿黎的脖子,酒精会使人失控、兴奋,揭开假面,露出最丑陋的恶“老子也不想绝后,可你看到了不该看的。” 阿黎被扼住了喉咙,被掐着拎了起来,他蹬着腿挣扎,捶打那双死死箍在脖子上的手。 村里的婶婶们都说阿黎长得像母亲,像母亲一个人生下来的,样貌只随她,没有一点点像戎海。 幸好不像他…… 阿黎慢慢闭上了眼睛,手垂了下去。 “阿黎。” “阿黎。” 躺在血泊里的白秋动了动“阿黎……” 戎海回头,看向她,原来没死啊。 那天晚上下了一整夜的雪,白秋和阿黎被戎海扔进了伏羲河。 河神啊河神,你怎么不显灵? 一个晚上,厚厚的雪覆盖了祥云镇,覆盖了整片山与河。 “阿黎。” “阿黎。” 阿黎命大,还有一口气,没有被掐死,耳边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她用自己的身体把他托上了岸。 “阿黎,你一定好好活下去……” 阿黎再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母亲的尸体,已经冷透了。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喊他阿黎,除了刚刚的徐檀兮。 “徐檀兮。” “你听过伏羲河吗?” 徐檀兮颔首。 戎黎告诉她“不要相信伏羲河的传言。” 他告诉她“伏羲河里没有河神。”他声音毫无波澜,“伏羲河的水可冷了。” 徐檀兮又知道了一件关于他的事,他曾对着伏羲河许愿,可河神没有善待他的愿望。 谁能说他不好呢,他只是想过杀人,他只是太讨厌这个对他一点也不好的世界,他只是把善良暂时藏在了十岁的阿黎那里。 徐檀兮走到他跟前,搓搓手,等掌心热了,她踮起脚捂住他的脸“还冷不冷啊?” 戎黎蹭了蹭她手心,眼睛红了,他今天报了仇,很想念母亲。 “徐檀兮。” “嗯?” 他在发烧,可能被烧糊涂了“天好冷,我腿疼,你晚上陪我好不好?” 徐檀兮点头答应“好。” 087:同床共枕咯~ 戎关关坐在沙发上打盹,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突然,院门嘎吱一声,他一个激灵就醒了,立马跳下沙发,飞快地跑出去。 “哥哥。” 戎黎先进门,后面跟着徐檀兮。 “徐姐姐。”戎关关捂着嘴,憨憨地笑,哥哥跟徐姐姐一起回来的呢。 戎黎关上院门,问戎关关“晚饭吃了吗?” “吃了,在秋花奶奶家吃的。” 戎黎往厨房走,头重脚轻,步子不稳。 徐檀兮赶紧跟上去“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他说“给戎关关放热水。” 徐檀兮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衣服,他停下来,回过头看她。 “等会儿我给他放。”她是儿科医生,吴侬软语很会哄人,“先生,你还在发烧,先上楼休息。” 戎黎发着烧,眼角晕开着一层高温烫出来的红,反应有点迟钝“……嗯。” 他拐了个弯,往楼上去,徐檀兮不放心他,寸步不离地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上房间,戎黎打开灯,借着光看徐檀兮,他一动不动,因为发烧,他眼睛泛潮,看上去多了几分无辜感。 怪不得戏文里的才子佳人都更偏爱弱柳扶风的美人,当真是添一分脆弱增一抹风情。 徐檀兮话都舍不得大声跟他说,轻声轻气的“怎么了?” 戎黎不看她,看墙“我要换衣服。” 徐檀兮立刻转过身去,从后面只能看见她红红的的耳尖,以及抓着裙摆局促不安的手。 她看不见他,但能听见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脑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舅舅唱过的《牡丹亭》看他温香艳玉神清绝,人间迥别。 她脸颊更红了。 好一会儿过后,戎黎说“可以了。” 徐檀兮回头一看,他已经躺好了,她垂眉低首,走到床前,目光礼貌,将他被子掖实。 戎黎眼皮打架,声音懒懒,倦意很浓“我很困,戎关关你帮我管。” 徐檀兮应“好。” 他闭上了眼睛。 徐檀兮在床头站了一会儿,等他呼吸渐渐平缓,她才转身要出去,只是脚刚迈出去,戎黎拉住了她的手。 “你不是说陪我吗?”他没睁眼,侧躺蜷着,半睡半醒。 徐檀兮第一次见他这样黏人,小心翼翼,像个不贪心、没有安全感的孩童。 她低声安抚“我很快就回来。” 戎黎沉默片刻,嗯了一声,把手松开。 徐檀兮下楼,给戎关关简单洗漱完,回自己家拿了退烧药来,随后装了一盆热水上楼。 戎黎在睡。 她把盆放在地上,蹲在床边“先生。” “先生。” 戎黎睁开眼,语气不满“为什么去这么久?” 徐檀兮耐心很好,解释说“我回家去拿药了。” 戎黎坐起来,伸手,黑色睡衣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他出了汗,皮肤泛红“药给我。” 徐檀兮把药和水都给了他,退烧药是白色的药丸,没有囊衣包裹,味道很苦,她又拨了一颗糖,放在手里。 戎黎喝完药,杯子给她,糖放嘴里,人躺回去,他用一双格外乖巧的眼睛看着她“等我睡熟了,你再走。” 徐檀兮短暂地迟疑了一下。 姑姑在世时,曾教诲过她孤男寡女授受不亲,淑女是不可以在异性房里夜宿的,除了丈夫。 当下,别说淑女礼仪了,就是小命,徐檀兮都愿意给“我不走的,你睡吧。” 戎黎把手放到被子里,合上了眼。 徐檀兮用热水打湿毛巾,拧干水后给他擦脸,动作轻轻的、缓缓的。她一只手支着床,低头就是戎黎的侧脸。 他睫毛很密,乖巧地垂着,眼角的泪痣近看是很淡的褐色,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先生。” 她把毛巾放下“先生。” 他睡着了。 她把手趴在床上,安静地看他。他眉头皱着,在做不好的梦。她伸手过去,轻抚他眉头,小声地唱了一首外文的摇篮曲。 夜半,月圆。 戎黎睁开眼,看见徐檀兮,她趴在他床头,已经睡着了。他掀开被子起来,把她抱到了床上。 她睫毛动了动,要醒了。 戎黎叫她一句“徐杳杳。” 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嗯?” 戎黎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我腿很疼。” 徐檀兮没彻底清醒,本能地应他“我给你揉揉。” “嗯。” 他抱着她,她摸到了他的腿上的伤疤。 被世间冷过的人,最怕温暖,因为还没得到,就开始害怕失去。 翌日。 “咯咯咯!” “咯咯咯!” 隔壁秋花老太太家的公鸡开始打鸣,天亮了。昨晚下了雪,一夜过后,小镇银装素裹。 戎黎睁开眼,发现怀里有个人,他愣了几秒,喉结下意识滚了一下,下一秒猛地往后退,滚到床的最里面,耳朵迅速红透。 088:一起睡觉觉后的清晨~ 戎黎睁开眼,发现怀里有个人,他愣了几秒,喉结下意识滚了一下,下一秒猛地往后退,滚到床的最里面,耳朵迅速红透。 “徐檀兮。” 徐檀兮没醒。 他隔着被子,没怎么用力地推推她“徐檀兮。” 徐檀兮眼睫毛动了动,掀开来,人刚醒,呆呆的,反应有点迟钝。 戎黎侧躺着,没动“你先下床。” 她醒了瞌睡,脸一下便红了,手忙脚乱地起身,身上外套没脱,只是衣服压皱了,她背过身去整理。 戎黎坐起来,被子搭在腰上。 徐檀兮整理好才转过身去“还发烧吗?” 他说“不知道。” 她犹豫了下,伸手过去,碰了碰他额头“烧退了。”她将手拿开,把地上的盆端起来,“那我回去了。” 就这样走? 戎黎躺回去,刚睡醒的气泡音沙沙的“随你的便。” 徐檀兮端着水下楼了。 戎黎迟来的起床气发作了,一脚踹了被子,深呼吸了几下,缓了缓,可那股念头还是压不下去。 程及总说他无欲无求。 是程及瞎了眼。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徐檀兮出门的时候,碰上了在院子外面扫雪的戎关关。 他笑得像朵太阳花“徐姐姐早。” 徐檀兮说了声早,便匆匆往家里走了,巷子里处处是积雪,雪上留了一串她慌张而又急促的脚印。 戎关关捂嘴直笑。 隔壁秋花老太太家开门了,老太太她穿着厚厚的棉袄子,脚上的保暖鞋是她自个儿纳的,选的是暗红的料子。 老太太精神抖擞“关关,吃早饭了吗?” 戎关关有模有样地扫雪“没有,我哥哥他还没起来。” “我煮了玉米要不要吃?” 噢,好开心!戎关关“要~” 他立马把扫把扔了,噔噔噔地跑进了秋花老太太家。 老太太看他衣服穿得不整齐,毛衣也穿反了,蹲下来给他重新穿好“衣服谁给你穿的?” 小团子说“我自己穿的。” 冬天衣服穿得多,他年纪还小,还穿不好,秋花老太太心疼他“你哥哥都不帮你穿衣服吗?” 戎关关小脸被风吹得红红的“哥哥说我长手了,除了危险的事,剩下都要自己做。” 理是这个理,秋花老太太也不好干涉别人的育“儿”观,心想啊哥哥带娃,能没病没痛地活着就行吧。 老太太去厨房,给戎关关挑了根最肥的玉米。 “秋花奶奶,”他眼珠子滴溜得贼快,“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他好严肃的样子“你不可以跟别人讲哦。” 老太太坐在厨房门口摘菜“好,不跟别人讲。” 戎关关蹲着,像一棵白胖圆润的萝卜“也不要说给小红奶奶听。” “好,不说。” 他啃了一口玉米“我跟你说哦,”他手掩着嘴巴,做小喇叭状,悄咪咪地说,“我哥哥和徐姐姐一起睡觉了,嘻嘻。” 老太太“……” 老太太“呵呵。” 戎胖墩“嘻嘻。” 还不到七点,家家户户院门未开,不知是谁家在蒸红薯,香味飘到了巷子里。徐檀兮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回来了。”李银娥在院子里铲雪。 徐檀兮心想,要不要撒个谎,说去跑步了? 李·过来人·银娥“你从戎黎家出来有人瞧见没?” 徐檀兮看着鞋尖,来时匆忙,沾了雪,她的脸皮薄,红了个透“没有。” “没瞧见就好,省得她们乱嚼舌根。”李银娥笑得一脸慈祥,一副“不用多说婶都懂”的表情,“以后不用回来这么早,你等到大中午再从他家出来,别人就不会怀疑你是前一天晚上去的了。” “……” 仔细一想,好有道理啊。 徐檀兮面红耳赤地回了自己房间,换了衣服,简单洗漱一下。她把窗帘拉开,看着楼下红墙白顶,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她给秦昭里打了个电话。 “昭里。” “怎么了,这么早打过来?” 她羞赧地说“我在戎黎家留宿了。” 小女儿的娇羞愉悦隔着屏幕都挡不住了,秦昭里诧异,这么快就留宿,不是徐檀兮老古董的做派啊。 她问上一句“做措施了吗?” “……” 徐檀兮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回升了,她打小在姑姑身边待得多,姑姑是真真正正的名门闺秀,平日里除了出去考古,就是带着她读书品茗,她没有现代人的浪漫与豪情,被教养得含蓄内敛,满腹书卷气。 “他生病了,我是去照顾他。”她忙解释道。 孤男寡女的,一起待了一个晚上,秦昭里觉得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昨天晚上的风花雪月“就没发生点儿别的?” 徐檀兮说“戎黎他是君子。” 君不君子秦昭里就不知道了,不过徐檀兮不是很懂男女那点事儿,通常来说,这样的情况却没发生点儿什么,有三种可能戎黎不喜欢徐檀兮,戎黎太喜欢徐檀兮,戎黎身体有问题。 秦昭里吞吞吐吐“你家戎黎……身体还好吧?” “不太好。” “……” 秦昭里脑子里过了一遍各大男科医院的名字之后,才听到徐檀兮的下文“他受不得寒,腿会疼,还会发烧。” 不是男科问题就好说,不过听着就像要人伺候的主。 “杳杳,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啊。”秦昭里有点无奈,“出于私心,我更希望你能找个伺候你的孙子。” 徐檀兮不认同“戎黎脾气很好,不是祖宗。” 行吧。 情人的眼,顶级的滤镜。 “昭里,”徐檀兮说正事,“我有一匹桑蚕丝的料子放在了麓湖湾,你帮我寄过来。” 秦昭里见过,是一匹红色的丝绸“我记得你说过,那个是要用来绣嫁衣的。” 徐檀兮低低地嗯了一声。 “一件嫁衣要绣很久的,要早一点开始。” 在男女之事上,她思想有些古板,若不是想许终生,她断不会碰他的枕头。 089:戎黎承认动心了 十二月十六,大雪纷飞,遍地霜白。 周常卫外出回来,掸了掸帽子上的雪。 “周队,”小归说,“刚刚痕检部来电话了。” 周常卫搓搓手,拉了把椅子,坐在火炉旁边“怎么说?” 小归放下手头的事,也坐过去“那枚职工胸针没有被土壤腐蚀过。” “没被腐蚀过?”万茂凑过去,“什么意思?” 周常卫把话接过去“意思就是说,丁强当年并没有把职工胸针遗漏在案发现场,而是有人临时把‘证据’放了进去。” 小归点头,就是这么个情况“痕检部说尸体附近的土壤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应该是前不久被挖开过。” 万茂感觉自己脑子快不够用了“证据是假的?” “不过凶手是真的。”彭建国也加入了群聊,端着他泡了枸杞的保温杯,“丁强和刘任达都招了。” 这两人知道兜不住了,就都坦白了,是凶手无疑。 “我有点搞不懂了,胸针是谁放进去的?”万茂同志想了想,“这个人应该是想用那枚胸针诈一诈丁强,但前提是他得事先知道真凶是谁,而且这是连环局,好大一盘棋,一般人搞不出来吧。”所以他怀疑不是人。 “建国,”周常卫问,“谭文彬盯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彭建国说没有“谭文彬每天家里和麻将馆两头跑,也没有私下交往的朋友,他的手机和银行卡我都查过了,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他想了想补充,“谭文彬小时候被拐卖过,他的手指就是那时候断的,不过这跟这个案子好像没什么关系。” 那他为什么开一百万给李保定当赌资?难道只是为了赚那点利息分成? 反常太多,周常卫还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总觉着这两起案子有人在推波助澜。” 怀疑根本不是人的万茂“是不是给侯淑琴发录音的那个人?” 周常卫耸耸肩“没证据,不好说。” 彭建国喝了一口枸杞茶,遍体通畅“不管怎么样,结果是好的,要不是因为李权德父子的案子,也不会牵扯出八年前的烟厂案。” 怀疑根本不是人的万茂“是不是老天开眼了?” 周常卫回座位去,整理案件资料,下午要把案子移交到检察院,他感叹“老天要是能多开开眼,这世上不知道要少多少冤案。” 当然不是老天开眼了。 “是你吧。” 戎黎窝在懒人沙发上,闭目养神,不回答。 程及挨货架站着“我觉得应该是你。”戎黎回祥云镇就是来讨债的,不过,“又觉得不像是你,你以前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法子。” 虽然戎黎智商高,但比起动脑,他更喜欢动手。 戎黎掀了掀眼皮,精神头一般,有点犯懒“虽然有点麻烦,但不脏手。” 两个月前,李权德来找刘任达和丁强要钱,当时他们三人起了争执,谭文彬就是那时候在外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知道了八年前烟厂的事。 程及还是了解戎黎的,他最讨厌麻烦了,问道“这是你的第一方案吗?” “不是。” 他的第一方案是直接见血,简单粗暴。 这就奇怪了,程及从货柜上随手拿了包薯片“为什么没用第一方案?”他拆开包装,扔了一片到嘴里,“不想脏了手?” 戎黎没有否认。 程及有点意外,戎黎他什么时候怕过脏手,怎么就突然金盆洗手从良了呢。程及想前想后,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我发现了一件事。”程及挺肯定的,“徐檀兮能影响你,而且很早就开始影响你。” 如果徐檀兮没有来祥云镇,程及觉得戎黎极有可能丢掉底线,直接用暴力解决那三个畜生。 但他改变了方案,不嫌麻烦地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戎黎否认“这跟她没有关系。” 程及可不信他“以徐檀兮起誓我就相信你。”如果不是徐檀兮,还能有什么理由让他变化这么大? 戎黎回给他三个字“滚出去。” 程及可以确定了,这只嘴硬的死鸭子应该很早就动心了,所以才会瞻前顾后。他把吃到一半的薯片扔给戎黎,拍拍手走人没意思,太明显了。 程及刚走,有一位客人进来。 是位女客人“拿快递。” 戎黎把薯片搁下,起身“手机尾号。” “4225。” 他去把快递找出来,看了一下上面的信息“麻烦报一下收件人。” 对方报了个名字“宋宝宝。” 来拿快递的是宋宝宝的亲姐——宋岛岛,平时泼辣的朝天椒遇到心仪的人,就变小甜椒了。 当然,不是宋宝宝没空来拿快递,他有空好吗,学渣最多的就是闲工夫了,是宋岛岛用微信红包“逼迫”他的。 戎黎把快递递过去“签个字。” 宋岛岛双手接住,只敢看了戎黎一眼,然后立马低头,像只胆小的鹌鹑。她签字的时候,太紧张了,手都有点哆嗦。 签完名,她说了声谢谢,也没有立刻走,磨磨蹭蹭地从包里掏出一颗苹果。她根本不敢看戎黎,把苹果放在装笔的纸箱里,连同笔一起。 她每次来都会送苹果。 戎黎从来没说过什么,或许他根本就不记得她,不记得她姓什么叫什么,不记得她送过几次苹果,不记得她托媒人肖娘去他家说过亲。 只有这次,戎黎给了反应,他说“我不喜欢吃苹果。” 得到了回应的宋岛岛很惊喜,鼓起勇气问“你喜欢吃什么?” 他说“草莓。” “下次我——” 他打断了,语气淡淡的,谈不上冷漠,只是像事不关己一样“不用有下次了,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冷峻的眉眼有细微的不一样,语气忽然放轻了,他说,“我有喜欢的人。” 他说有喜欢的人时,竟有点温柔,悉藏在眼底。 原来他也不是对谁都无动于衷,宋岛岛把那颗苹果捡起来,妥善收好,那是她所有的情窦初开。 她没有露出失望或者不甘的表情,很平静地说“祝你幸福。” 戎黎话是真的少,没有回她。 她走到店门口,回头看他,笑着说“戎黎,你一定要对你喜欢的人多笑一笑。” 他的眼睛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她还没见过他笑呢。 虽然她可能不会有机会见到他笑着的样子了,但她还是希望她真心喜欢过的这个人可以过得简单快乐。 因为他看上去很不快乐。 宋岛岛第一次见戎黎是在伏羲河边,她打那路过,远远看见他站在河边,在往河里投掷石头,一块接一块。 “喂,”她当时觉得这人九年义务可能没学好,损人不利己,“你干嘛一直往河里扔石头?” 肯定不是许愿,谁许愿会扔那么大的石头。 他转过头来,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河里有河神?” 黄昏的光渡在他身上,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宋岛岛觉得他金光闪闪,耀眼得让她失神。 她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心诚则灵,心诚则有。” 她是信的,她觉得人需要有信仰,哪怕是鬼神。 他也没有反驳她,捡了一块小的石子,随手一扔,砸中了河中间的“许愿石”,他许愿“我很诚心,诚心地希望河神你去死吧。” 许完愿他就走了,她留在原地,把魂丢了。 如果要问宋岛岛喜欢戎黎什么,她其实答不上来,就是觉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连黄昏的光都是烫眼的。 090:戎黎找老婆报备(一更) 雪停了,门口积了厚厚一层。 徐檀兮在门前扫雪,她不太熟练,动作慢慢吞吞的。 “徐檀兮。” 她抬头。 戎黎从街对面走过来,羽绒服的拉链没有拉,里面穿着白色卫衣,他很少会穿白色,因为太显乖了。 他问徐檀兮“你在干嘛?” 徐檀兮回答“我在扫雪。” 戎黎自然知道她是在扫雪,他问的是“你扫什么雪,程及呢?” “他刚走。” 程及那只狗。 戎黎伸手,要扫帚“给我吧,我来扫。” “我自己扫就可以了。”徐檀兮催促他,“天太冷了,你快进去,不要在外面久待。”不然该腿疼了。 她今天没有穿裙子,米白色的羊绒短外套搭了黑色铅笔裤,因为下雪,她应景地穿了一双与外套同色的雪地靴,耳环是两个毛茸茸的球,她系了围巾,脸还是被冻红了,手也有些发青。 戎黎懒得说,直接把扫帚抢过去,扔到地上“等程及回来让他扫。” 他拉着徐檀兮,进屋去了。 她的手很冰,他进屋就说她“怎么也不戴手套。” 徐檀兮不说话,就看着他,脸蛋红红的。 戎黎松开手,表情淡然自若,就好像刚才拉人家姑娘手的不是他,他说“我来买糖。” 徐檀兮便问“想要哪一种的?” “你随便给我拿点儿。” “好,我去给你拿。”她先去把放在收银旁的烤火炉拿出来,放到戎黎腿边的位置,“你坐着等一下。” 戎黎就坐下,看着她忙前忙后,在各个柜子前挑选他喜欢的口味, “徐檀兮。” 徐檀兮回头“嗯?” 叫她干嘛?他也不知道,反正就叫出口了。现在说点什么,他还是不知道,那就随便说点什么。 “刚刚有个女孩子,给我送苹果了。” 他为什么要说这个?戎黎突然有点烦躁。 徐檀兮垂首,一颗一颗地把散装柜里的糖挑选着放进袋子里,语气像是闲聊“那你收了没有?” 戎黎回答得挺快“没收。” 她笑了,明眸皓齿,眉眼弯弯“嗯,不能收。”她把糖装好,系好袋口给他,“不用给钱,从之前你给的卡里扣。” 那张卡是戎黎上次付药钱给的,里头有十万多,她不打算还他,就用糖来抵,最好抵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 戎黎嗯了声,随她。 “我走了。”他拎着袋子,走人。 “等一下。”徐檀兮踮着脚越过收银台,在拿什么东西。 戎黎站在原地等。 她拿来两个黄灿灿的金桔,放在掌心里给他“天太冷,超市里没有草莓,我这儿只有金桔。” 戎黎说“我不喜欢吃金桔。” 他的确不喜欢,但他手一抬,顺带拿走了她手上的两颗果子。 “走了。” 徐檀兮微微颔首“先生慢走。” 戎黎转身,嘴角弯了一下,弧度很浅,笑得很淡,很细微的表情变化,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他笑起来像话本里鲜衣怒马、恣意天地的少年,少年没受过红尘世俗的苦,一身灵气敢于天齐。 好看又风流。 戎黎走出店,捏着果子咬了一口—— 好酸。 今天是周末,孩子们不用上学,小点儿的蹲在一块堆雪人,大点儿的聚在一起打起了乒乓球。 在竹峦戎村,戎关关的“人气”很好,村里的小伙伴们最喜欢带他“玩”了。 十二三岁的男孩一挥球拍,把球拍到了十米之外,扭头就喊了一句“关关,快去捡球。” “人气”很好的戎关关“好的。” 091:杳杳坦白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二更 “人气”很好的戎关关“好的,铁柱哥哥。” 已经改名为戎大铁的戎铁柱“……” 戎关关小跑着去捡乒乓球,地上的雪融了,结成冰,他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要不是他肉多,还不知道多疼呢。可是肉太多了,他爬不起来…… 这时,一只手递了过来,是个年轻的的姐姐,她围着围巾,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快些起来,不然衣服要弄湿了。” 戎关关拉着她的手,从地上爬起来“谢谢姐姐。” 女孩身后站了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身形很高大,他手里提着行李,说“关关,你得叫嫂嫂。” 看不到脸,但戎关关认出声音了“戎鹏哥哥。” 戎鹏是秋花老太太的孙子,十几年前,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儿媳都葬在了大火里,只留下了戎鹏这根独苗。 因为父母逝世于火灾,戎鹏当了消防员,这次回来,还带来了个媳妇儿。 下午,村里几个不外出工作的妇人在王月兰家的小麻将馆里凑了一桌,在牌桌上就聊起了这事儿。 “你们看见戎鹏的脸了没?”最先提起这事儿的是老牌的王月兰。 邹进喜打出一张牌“没啊,怎么了?” 王月兰点了点自己左边脸“毁容了。” 邹进喜的下家是她妯娌,高红霞“是不是救火的时候伤到了?” “八成是。” 这事儿吴佩瑶知道,秋花老太太大半年前去南城照顾她儿子,待了两个多月才回来,她听她婆婆说过,老太太回来还大病了一场,不禁感慨“要是我,铁定舍不得让我儿子去当消防员,太危险了。” 王月兰接嘴“我刚刚瞧见戎鹏带回来的那个外地媳妇了,模样挺不错的,怎么就看上了个毁容——” 红中婶自摸了,把牌摔得很响“月兰,你说的是人话吗你?” 王月兰一向是个嘴碎的,不服气,驳了一句“我也没说什么。” 红中婶看得跟她扯。 戎鹏带回来的那个外地媳妇还很年轻,刚满二十,叫廖招弟。 半年前,南城人民医院大火,廖招弟被困在火里,是戎鹏把她抱了出来,当时她昏迷,脸上戴着戎鹏的氧气面罩。 就是那场大火,伤了戎鹏的左脸。 雪停停歇歇,傍晚的时候正下着,下得也不大,慢悠悠地飘。徐檀兮打了烊,刚从店里出来,看见了站在外面的戎黎。 他肩上已经落了不少雪花了。 徐檀兮把门锁上“先生,你是在等我吗?” 戎黎往上吹了一下,把眼睫毛上落的雪吹掉“不是。”他找了个理由,“我没带伞。” 徐檀兮便把伞给了他,他很自然撑开,走了两步,看她没有跟上来,回头“你不走?” 伞有点小,她店里只有一把。 她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伞里,男女有别,她礼貌地与他隔开一点距离。 戎黎高了她一个头“进来点,伞不够。” “嗯。” 她走近一点点。 走着走着,伞慢慢往她那边倾斜。路上往来行人不多,很安静,雪覆盖了路,哪里都是白茫茫的,雪花随风飘着,戎黎撑着伞,与她走在雪地里,地上有长长的两排脚印。 像一幅画。 “你的信我没烧。”他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徐檀兮侧着看他,风吹红了,吹潮了情人眼,她整个目光里,全部是他,万籁俱寂,满世界的银白成了陪衬。 “徐檀兮,”戎黎停下脚步,“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看得出来,应该是从很早开始,可她来祥云镇之前,他们并没有见过。 她望着他,眼睛湿漉漉的,风将耳鬓的发吹乱“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尽管她小心藏着,还是藏不住眼里的失落。 戎黎撑着伞,站在风口,大半个身子在伞外面,她在伞里,他问“我们以前见过?在哪?” “在医院,南城人民医院。” 戎黎假死受伤时,的确曾在南城人民医院待过一阵,但他的印象里没有徐檀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具体在哪?” “五月二十八日,在火里。” 是他把她从大火里抱出来的。 092:要了我就不能再丢掉 是他把她从大火里抱出来的。 戎黎眼底波澜骤起:“你认错人了。” 假死那次,他坠江伤了头部,玩没了半条命,住院那段时间他的记忆有点错乱和遗漏,不过也都陆陆续续恢复了。 偏偏那次大火他没有印象。 可是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救人呢?他不会,别人的死活对一个有共情障碍的人来说,什么也不是。 他目光都冷了,又说了一遍:“你认错人了。” 徐檀兮摇摇头:“六月四日,在342病房,你弄哭了一个小朋友。” 她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远远地、偷偷地看过他。那次,小朋友哭闹不止,他嫌吵,凶了几句,还拿走了小朋友的糖。 可能是他喜欢的口味吧。 “六月五日,你出去买了一大袋子一样的糖回来。” 她那时想,他大概是喜欢甜食的,所以她来祥云镇开了甜食店, “六月八日,你在天台打电话,和电话里的人说,”她换了一个语气,学他的口吻,“记住,从车祸那天起,戎黎就死了。” 那通电话是打给池漾的,戎黎的确说过这个话,而且一字不差。她说的这些都发生过,就唯独大火的事他没有印象。 他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救你的是别人,你也会喜欢他?” 徐檀兮摇头,她会给支票。 其实在医院她并没有真正认识过他,让她心悦的是祥云镇收快递的那个戎黎、不会带小孩却把戎关关养得越来越胖的戎黎、不喜欢说话却忍耐着性子尽量礼貌的戎黎、没有够到过太阳却依旧有着温度的戎黎。 “如果我没有救过你,”她身后的风狂乱地叫嚣,戎黎手里的伞逆着风向,始终纹丝不动地向她倾斜,他问她,“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那他们就遇不到了。 她看着戎黎,眼神坚定:“没有如果,是命中注定。” 命吗? 不巧了,戎黎不信命。 “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兴以身相许。”万一是她弄错了…… 他把伞塞进徐檀兮手里,转身就走。 风太大,她没抓紧,伞掉在了地上,她顾不上了,去追他:“先生。” 戎黎本能地站住了。 总是这样,她一叫他,他就没辙,脚跟中了邪一样,一步都抬不起来:万一是她弄错了,那就必须错下去,谁也不能摆正。 他回头:“你会一直念旧吗?” “啊?” 徐檀兮没反应过来。 他只要她一句话:“不要善变,行不行?”要了我,就不可以再丢掉。 徐檀兮不明白他的话,但她看懂了他的眼神,他在说:徐檀兮,你快点头,徐檀兮,你不要犹豫。 她点头,毫不犹豫:“我会都听你的。” 戎黎眉梢的不平总算下去了,他走回去,把伞捡起来:“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 她应了。 他撑着伞,不再往前走了:“你过来。” 徐檀兮走到伞下。 “走近点。” 她走近一点点。 他耳朵红着:“我还能吃了你啊?挨着我走。” “哦。” 情人的眼,笑弯了呀。 雪越下越大,南方的冬天湿冷,衣服穿再多,还是会冷。秋花老太太把刚烧完的草木灰铲到火盆里,盖上盖,端到堂屋去,她找了件不穿的旧衣服铺在上面。 “笑笑,把脚放在上面。” 笑笑是廖招弟的小名,她是家里的老六,上面还有五个姐姐,可能家里女孩子生得太多了,她的存在感很低,那次医院起火时,她在睡觉,父母忙着逃跑,都没有记起来要叫醒她。 她就是这样像个透明人一样长到了二十岁。 她把脚放在火盆盖上,好暖和。 秋花老太太拿了张毯子,给她盖上腿:“关关,你也把脚放上来。” “好。” 外面传来敲门声,老太太喊戎鹏去开门。 戎鹏在院子里铲雪,他放下铁锹:“来了。” 门打开,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把红伞,然后伞慢慢抬起来,他才看清伞下的人,柳叶眼,半含秋水波光涟涟。 她道:“你好。” 她说话的语速偏慢,看着就是耐心很好的人:“关关在吗?” 戎鹏愣了愣,目光看着她。 这时,戎黎接完电话过来,先接过徐檀兮手里的伞,然后把她拉到身后,挡住戎鹏的视线:“戎关关呢?” 戎鹏回神:“他在看电视。”他笑了笑,没戴口罩,丝毫没有因为脸上的伤疤而扭捏闪躲,大方地跟人对视,“好久不见啊戎哥。” 戎黎就嗯了声,没什么话说。 “我奶奶做了猪脚饭,你别点外卖了,过来一起吃。” “不用。”戎黎说,“我去她家吃。” 这个她,也没说是谁,只是语气熟稔自然。 戎鹏明白了:“那我去叫关关出来。” 话刚说完—— “哥哥。” 一坨团子飞奔过来。 等那“一家三口”走了之后,戎鹏关上院门,想事情想得发呆。 女友过来:“怎么了?” “刚刚戎哥的女朋友过来了。” “戎哥是谁?” 戎鹏牵着她往屋里走:“他是隔壁邻居,关关的哥哥。” “她女朋友怎么了?”他刚刚愣住的样子她也看到了。 戎鹏解释:“我见过她,在南城医院,她——” 廖招弟脚步停下。 “怎么了?” 她走到一旁,蹲下干呕。 戎鹏弯下腰,拍拍她的背,着急地问,“是不是很不舒服?” “没什么事,只是有点害喜。” 戎鹏扶着她站起来,揉揉她尚且还平坦的肚子:“奶奶说下个月有个好日子。”如果不是左边脸上有疤,他也很英俊,“笑笑,我们在那天结婚好吗?” 女孩眼里有泪花:“好。” 李银娥做了糯米糍,有豆沙味的、紫薯味的,还有南瓜味的,另外还炖了猪蹄膀,戎关关晚饭吃了好大一碗。 晚饭过后,徐檀兮在厨房给戎关关打包剩下的糯米糍。 李银娥把戎黎叫到一边,偷偷地问:“你和小徐关系定了没?” 院子里的灯很暗,他脸上的神色模糊不清:“还没。” “那你还不赶紧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银娥真是操碎了心,“你俩走那么近,又没名没分,别人会说闲话的,你一个大男人是没什么,我们小徐可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家。” 戎黎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 李银娥时不时地看一眼厨房:“你听我的,赶紧抓只鸡过来,把关系定了。” 戎黎沉默半晌,回了一个音:“嗯。” 他没有拥有过什么,也就没怕过什么,现在有了,他怕徐檀兮“善变”。 ------题外话------ ***** 放心,我不洒狗血,我撒糖。 093:戎黎送只鸡表明心意 戎黎推开卧室隔壁那屋的门,手里拎了个烤火炉。 电脑是开着的,墙上的监控也都开着,他进屋,锁上门,台式电脑屏幕里的骷髅头闪了一下,池漾就上线了。 “六哥,已经连线好了。” 戎黎把烤火炉的电插上,他拉了椅子坐下:“接过来。” 屏幕里的“网瘾青年”低着头,敲了几下键盘,紧接着电脑里的影像一转,换了张脸,视觉上就像从小柠檬突然切换到了菠萝蜜,那大脸盘子呀。 这位“菠萝蜜”是戎黎之前的主治医生,姓苟。苟医生人到中年,已经略有秃顶之势。 屏幕里满满一屏都是苟医生的脸:“诶诶诶,怎么回事?”他以为电脑坏了,用力打了一下,“中毒了?” 另一边的戎黎淡然自若:“没中毒。” 苟医生被吓了一跳,脸上是“魂飞魄散”的表情,盯着电脑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宋容离?” 宋容离是戎黎住院时用的假名。 都不熟,问候就省了,戎黎简明扼要,直接说事情:“我出院的时候,你说缺掉的记忆会慢慢恢复,都快半年了,为什么我还没有痊愈?” 其实他的症状很轻微,就住院期间,脑子里有些信息连贯不起来,不过出院的时候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至少他当时没察觉出脑子里还有信息缺失。 苟医生连着点了几下退出全屏,发现电脑根本没反应,怎么回事?他论文写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视频上了? 他不敢拔电源,怕丢论文,于是他默念了两遍淡定,决定大发慈悲地给对方问个诊:“还有很多想不起来的?” “一点点。”比如大火那天,他就没什么印象。 “那就正常。”苟医生觉得这位“宋病患”看上去像个危险分子,他把手伸到主机下面,打算一有不对就立马拔电源,“不用着急,等压迫神经的血块彻底消了,就没事了。” 患者当时是颅内血肿,但不严重,就没有做开颅手术,保守治疗后颅内还有少量血块,完全可以自行消退。 照理说,应该早消没了。 “给我开药,我等不了。” 给人看病,苟医生是专业的:“患者你是最近头疼了吗?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患者说:“没有。” “那不用开药。” 患者不管医嘱:“让你开就开。” 苟医生觉得这人就是来找茬的:“我哪能随便开药,要不这样,你来医院做个检查,看看情况再说。” 戎黎轻飘飘地、淡淡然地问了句:“你是个庸医吧。”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苟医生:“……”他气得把假发片都摘了,摸了一把手感略微滑溜的头顶,“患者——” 电脑黑屏了。 苟医生:“……”他的论文…… 翌日是周六,戎关关不用上幼儿园,他刚吃完一颗土鸡蛋,看见哥哥出门,赶紧麻溜地跟上去。 “哥哥,你是去买包子吗?”他屁颠屁颠地跟着,“我也想去。” “不是。” 戎黎去敲了隔壁的门。 来开门的是戎鹏:“早啊戎哥。” 戎黎问:“你们家的鸡卖不卖?” 秋花老太太从厨房出来了,听见要买鸡,就问:“你是要给关关炖鸡汤吗?” 戎关关顿时两眼放光,饱含期待地看着戎黎:“哥哥,你要给我炖鸡汤吗?” “不是。” 戎关关:哦,好吧,错付了。 秋花老太太又问道:“是要公的还是要母的?” 戎黎想了想:“公的。” “头顶长了冠的就是公的。”老太太指了指用铁网围成的鸡圈,“都在那呢,要哪一只你自个儿抓。” 老太太回厨房继续忙了。 戎黎站在原地犹疑了一会儿,慢慢吞吞地进了鸡圈。地上的雪被鸡啄得半融半消,混着泥泞的泥土,以及……鸡屎。戎黎放轻脚步,挑干净的地方踩,尽量不动声色地靠近。 鸡圈外面,戎关关双手握成拳头,脑袋配合手,有节奏地一起上下运动。 “哥哥加——油!” “哥哥加——油!” “哥哥加——油!” 在振奋人心的口号中,屋外的狗开始叫,鸡圈里的鸡也开始飞:“咯咯咯!” 戎黎一个凉嗖嗖的眼神瞥过去:“把嘴巴闭上。” “哦。”戎关关赶紧捂住嘴。 戎黎把鸡圈的门关上,扫了一圈,锁定了目标,他轻手轻脚,慢慢靠近,只是手还没伸过去,鸡就开始四处乱窜。一时间泥水乱溅,糊了戎黎一脚,他皱着眉,嫌恶地看了一眼脏成了泥色的白球鞋……就突然很想杀鸡。 戎鹏噗嗤了一声,运动也不做了,过去看戎黎抓鸡,并且指导:“这样是抓不到的,你看准一只,别犹豫,手从两边围住,速度地把鸡按到地上。” 听起来不难。 戎黎照做,盯着一只鸡,双手抬起来—— “咯咯咯!” 被盯上的那只公鸡麻利地一飞冲天,其他的鸡受到惊吓,也跟着一起扑腾,一时间鸡毛飞上天。 戎黎彻底没了耐心,出去捡了块石头,挑中一只,瞧准了就砸下去,动作干净利索、又快又狠。 “咯咯咯!” 一击即中,原本扑腾的鸡翅膀一震,趴下了。 戎关关登时目瞪口呆,看着地上那只一动不动的鸡:“哥哥,它是不是死了?” 戎黎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所以他肯定:“没死。” “哦,它晕倒了呀。” 戎黎进了鸡圈,憋着气,用两根手指把那只鸡拎了出来。 秋花老太太从厨房出来了:“你把鸡先放着,我待会儿给你处理好了你再过来拿。你是要清蒸还是红烧?鸡内脏要不要?” 戎黎的表情看上去对那只鸡无比嫌弃,但语气轻快,心情还不错:“不是煮来吃,是送人的。” 秋花老太太懂了:“送给银娥家的?” “嗯。” “那我给你重新挑一只,这只就做给关关吃吧。”毕竟这鸡都不动弹了,送人还是送活蹦乱跳的好。老太太笑得露出了牙龈,吩咐孙子,“鹏鹏,你去厨房的柜子里拿条红绳过来。” 用红绳绑在公鸡脚上,由男方亲自带去女方家,如果女方也有意,就会回一只母鸡,寓意嫁鸡随鸡。 这是祥云镇老一辈定亲的习俗,只是现在镇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城市化,都省了定亲这个环节,也就没有谁会送鸡了。 戎黎拎着鸡去了李银娥家,他敲门:“叩、叩、叩。” “来了。” 李银娥开了门。 戎黎朝里面掠了一眼,没看见他想见的人:“我找徐檀兮。” 李银娥看了看他手里的鸡,真是不巧:“你来晚了,小徐连夜走了。” 戎黎头上的鸡毛掉了…… ------题外话------ ***** 目前定了八月二号上架,但可能有变。 094:狠狠动心,彻底投降 戎黎头上的鸡毛掉了…… 风起了,寒气刮着人,凛凛刺骨。 戎黎的眼神一下子就空了,像被抽掉了魂:“她去哪了?” 李银娥说:“她没说,昨天后半夜走的。”见戎黎脸色越来越不对,她赶紧安慰,“别着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他不作声。 李银娥也急:“要不你先打个电话问问?” 他眼睫毛动了动,魂回来了,拿出手机给徐檀兮打电话。他先点开了通讯录,不知道是不是滑得太快,到底了也没找到,他退出通讯录,直接按了十一个数字。 手机响了两声,徐檀兮接了。 戎黎没等她开口,先出了声,问得很急:“你去哪了?” 她说:“我回南城了。”她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刚到南城。平时的周末戎黎都会起得很晚,她原本打算晚些再给他打电话。 戎黎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收紧,天寒地冻,他站在茫茫白雪里,指尖发青:“为什么要回去?” 她解释:“我朋友出了点事情。” 戎黎不要这样含糊不清的答案,究根问底:“什么事?” 电话那边有人在叫徐医生,徐檀兮语速变快了:“我等会儿再打给你。” 等不了。 他还有必须要确定的事情:“你还回不回——” “先生,你等我一下。” 徐檀兮匆匆留了一句话,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是徐檀兮第一次先挂他的电话。 背后像是有一只手,突然用力推他,将他推到了一个未知的、紧迫的、令他战战兢兢的领域里。在那里,他束手无策、惶惶不安,就像从高处坠下,身体腾空,抓不到任何东西。 李银娥见他一直发呆,着急地问:“小徐她怎么说?” 戎黎低下头,看着脚下那双因为抓鸡而弄脏了的鞋,出神了很久,缓过来后,他说:“我跟她不熟。” 他拎着鸡走了。 明明答应了他不会善变,明明说好要了他就不会丢掉…… “哥哥。” 戎关关在外面玩雪,最先看到戎黎:“你没把鸡送给徐姐姐吗?” 秋花老太太听见声音也出来了,见戎黎手里还拎着鸡,不解了:“你怎么又给拎回来了?” 他也不解释:“把鸡杀了吧,给戎关关炖汤喝。” 他将脚上绑了红线的公鸡扔在地上,转身回家。 “哥哥。” 戎关关把雪球扔了,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跑着跟上去:“你怎么了哥哥?” 他哥哥不说话, 戎关关很会察言观色,他知道哥哥不开心了:“是徐姐姐不喜欢你送的礼物吗?” 戎黎停下脚,眉眼沾过了风雪,冷若冰霜:“少管大人的事,你回屋去。” 戎关关不敢忤逆他,边往屋里走,边回头喊:“哥哥。” 他哥哥没有答应,在院子里抽烟。 风雪催人悚然,他夹着烟的手轻微地颤动。 雪又开始下,那一根烟还是没能抽完,他把燃着的烟按在了雪地里,掸了掸肩上的雪,出门。 院子门口放了一把伞,他没有拿,去了李银娥家。大门没关,他也没进去,在外面叫了一句:“李婶。” 李银娥扭头:“啊?” 怎么又折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穿堂而过的风刮在他脸上,眼睛被吹得有些红。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才问李银娥:“她走的时候,有没有把行李带走?” 李银娥心里一咯噔:“没带走。”她知道他为什么冒着雪折回来了,“放心吧,会回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李银娥眼泪都要出来了。 村里村外总有人说,戎黎的父亲是杀人犯,说杀人犯的儿子一定很危险,说戎黎不爱说话、不爱笑,说他眉眼阴沉,说他心理扭曲,说他总是动手,总是去警局,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他不是好人杀人不眨眼…… 不是的,他还是二十年前的阿黎,那个坐在门口给母亲念三字经的阿黎,那个站在凳子上给母亲洗头的阿黎,那个害怕母亲自杀而整夜守着的阿黎,那个被丢下、被遗忘的阿黎。 五分钟前。 徐檀兮挂了戎黎的电话,跑到手术室门口:“刘主任,昭里她怎么样了?” 昨天后半夜,秦昭里被人刺了,凌晨四点进的手术室,到现在还没出来。 刘主任摘下口罩,也松了一口气:“手术很顺利,等秦总恢复了意识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不用太担心。” 秦家在南城虹桥医院有一部分股份,大家都习惯叫她秦总。(前文出现过的南城人民医院统一更名为南城虹桥医院) 徐檀兮松开手,掌心都是冷汗:“谢谢。” “客气什么,都是同事。” 确切地来说,还是上下级。虹桥医院是合资的私立医院,徐檀兮的姑父方允唐先生是医院最大的股东,方先生去世之后,股份全部由徐檀兮继承了。 她还是很郑重地一遍一遍道谢:“谢谢,谢谢。” 手术灯暗了之后,秦昭里被推进了监护病房,徐檀兮办完住院手续,才得了空,她正要打电话,后面有人叫她。 “徐医生。” 是小儿外科的科室护士长,苏梅梅。 她跟徐檀兮很熟,知道徐檀兮休了很长的病假:“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徐檀兮说:“已经没事了。” “那你什么时候复职?” 她已经很久没碰手术刀了,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医生,比起事业,她好像更喜欢戎黎一些:“再过一段时间吧。” 苏梅梅顺着抱怨了几句,说她不在小孩们都不听话了,又问:“秦家老爷子来了没?” 徐檀兮摇头。 秦家子嗣单薄,老爷子中年丧子,孙辈也只有秦昭里这一个,照理说,老爷子应该拿孙女当眼珠子来疼,实际上呢?秦昭里半条命都快没了,老爷子也没露个面。 苏梅梅叹了句:“那位老爷子可真狠心呐。” 徐檀兮不置可否,走到一旁,给秦家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秦爷爷,是我,檀兮。” 那边嗯了一声。 “手术刚刚结束了,很顺利。” 那边还是嗯了一声,一句话都没有。 徐檀兮蹙了蹙眉:“您过来吗?” 秦老爷子说:“我让羡鱼过去。” 他说完就挂了。 温羡鱼是徐檀兮大舅舅的儿子,去年年底和秦昭里订了婚,是两个家族的安排。温羡鱼在帝都,秦昭里在南城,两人各忙各的,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虽然订了婚,其实两人并不太相熟。 徐檀兮找了个位置坐下,又拨了一通电话,一号键,是戎黎。 ------题外话------ ***** 因为好几个正版网站都不同步题外话,所以我就正文说明了一下,文中南城人民医院全部修改为南城虹桥医院。 叫了人民医院,就不能是合资私立,所以必须改名。 抱歉,是我疏忽了。 095:戎黎寻妻,情敌出没 周末不用送戎关关上学,戎黎通常会睡到很晚,今儿个奇怪了,他居然这么早就在街上游荡。 程及在马路对面叫他。 “戎黎。” “戎黎。” “戎黎。” 他没反应。 程及过马路,从后面拽了一下他的卫衣帽子:“叫你呢。” 他回头,瞥了一眼,继续漫无目地地游荡。 程及揣着兜,走在后面:“喂,镇友,听不到我叫你啊?” “我该早点听你的。”戎黎没头没尾地说,像在自言自语。 程及没听明白:“什么?” 他看着前面,一双杏眼好像蒙了尘,灰蒙蒙的,没有神采,他说:“我应该什么都听她的。” 又是“听你的”又是“听她的”,前言不搭后语。程及扇着风嗅了嗅:“也没喝酒啊,怎么一大早就说起胡话了?” “为什么要管她是不是来历不明?为什么要瞻前顾后?”他失魂落魄地碎碎念着,“她要什么,都给她好了。” 程及可算是听明白了,戎黎这是被女人勾了魂啊。 要什么都给是吧,程及问:“要你小命呢?” 戎黎突然停下脚,看着手里的手机。 程及也扫了一眼,是徐檀兮打过来了:“再不接她就挂了。” 戎黎接了。 徐檀兮喊他:“先生。” 他嗓音压着,低低的:“嗯。” “对不起,刚刚挂了你电话。” 戎黎靠路边站着,他没有换鞋,还穿着早上抓鸡时的那双白球鞋,鞋面已经脏了,不知道是鞋衬了雪还是雪衬了鞋,一灰一白,对比鲜明。 “为什么挂我电话?”语句像在质问,但又毫无底气,有些战战兢兢,有些诚惶诚恐。 他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像头被拔下了爪子和利齿的狮子,一身野性被驯化了,即便看着还不乖顺,但已经没有任何攻击性了。 这样子的他,最能让徐檀兮心软。 她说话都没有骨气了,满腔温柔,轻得不能再轻:“主治医生刚从手术室出来,在找病人家属,但是监护人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 “谁受伤了?”他问。 “我朋友,秦昭里。” 戎黎知道她,徐檀兮开业的时候,她送过花篮,后面还寄过几次快递。 但这些不是他的重点,他只关心一件事:“你还回祥云镇吗?” “回。”她不假思索,没有半丝迟疑,“等我朋友好些了我就回去。” 戎黎一直攥着的手松开了,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皮,刚刚没感觉,现在才觉得疼。 “在哪个医院?” 她说:“南城虹桥医院。” “徐檀兮。” “嗯?” 他又不说话了。 他住的房间不透光,窗户都被钉死了;他睡觉会抱着手臂,缩成一团;他发烧的时候、醉酒的时候,会很黏人,喜欢一直叫她的名字。 他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 “你是不是担心我会不回去?”徐檀兮不等他回答,毫不犹豫地说,“不会的,你还在那里,我怎么会不回去呢?” 戎黎低着头,看脚下的鞋,压在眉间的阴翳终于散掉了,一句话拉他下悬崖,一句话拽他上云端,能让他的共情障碍去见鬼的,也就只有徐檀兮了。 “我挂了。” “好。” 徐檀兮等他先挂电话。 戎黎也等了一会儿才挂断,然后对程及说:“我要去南城,你帮我把关关送到他姑姑家。” 程及说行。 戎黎调了个头,往车站走。 “不用这么急吧。”程及失笑。 戎黎突然停下来:“她要我就给她。”他说完就走了。 程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家伙,要么不谈恋爱,要么豁出命来谈。 南城,虹桥医院。 过道里,突然有人喊:“容离!” 徐檀兮本能地回了头。 走在她后面是为位个子很高的男士,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脸被包得严严实实,而叫他的,是数米之外的一个女孩。 男人将手指按在唇上,示意女孩不要声张。 女孩拼命点头,快步跑了过去,结结巴巴地说:“能能能给我签个名吗?” 徐檀兮认得那位男士的眉眼,她在电视里、路边的广告牌上、高楼大厦的电子显示屏上都见过他。 萧既,国内顶流的男演员。 “当然可以了。”他有一双很会讲情话的桃花眼,总是带着笑意,用他粉丝的话说,又纯又欲,“签在哪?” 女孩把后背露出来:“签我背上!” 萧既拿出笔,在女孩的羽绒服上签字,他一笔勾成,字体随性不羁,像野蛮生长的草。 女孩见到爱豆激动得不得了:“我超喜欢你!” 萧既只是笑了笑。 女孩子年纪不大,应该还没有成年,她壮志豪情地说:“我要偷电瓶养你!” 他眉梢稍稍一压,正经严肃:“那可不成。”嘴角一勾,又风情温柔,“要遵纪守法哦。” 女孩立马点头:“嗯嗯!” 徐檀兮进了电梯,门刚要合上,一只手突然横了进来。 “抱歉。” 那位顶流进来了。 徐檀兮往后退了两步,隔出距离来。 萧既盯着自己的手机,两只手的大拇指都在屏幕上滑动,黑色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鸭舌帽的帽檐把阴影折在他脸上。 “可以帮我按一下吗?” 电梯里没有别人,他是在跟徐檀兮说话。 徐檀兮问:“几楼?” “七楼。” 她按了个七 萧既是歌手出道,上天追着赏饭吃,有一把好嗓子,说话字正腔圆:“谢谢。” 三楼到了。 电梯门开,徐檀兮要下楼。 “等等。”他从口袋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放在手里递给她,说话混着点不大正经的笑,“谢礼。” ------题外话------ **** 错别字还没查。 096:舅舅见杳杳,昭里cp “等等。”萧既从口袋里拿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放在手里递给她,“谢礼。” “举手之劳,不用谢。” 徐檀兮没有接,先走了。 电梯门合上,萧既若有所思,到了七楼,他又重新按了楼层,电梯下降,最后停在了一楼。 门开,熟人相见。 “巧啊,小温总。” 温家被称为小温总的,就只有一位——温老爷子的长孙,温羡鱼。 温羡鱼个子不算高,戴着眼镜,西装革履,气质斯文,他五官偏柔,书卷气颇浓,只是毕竟是温家人,眼神里自有一股矜贵。 他从善如流地回了一句“巧啊,萧影帝。” 温家做传媒、做影视娱乐,萧既虽然不是温家旗下的艺人,但之前也有过合作,两人有数面之缘,却也仅是点头之交。 寒暄客套完,各走各的。 萧既从医院的侧门走了,温羡鱼进了电梯,门刚要合上,有人叫他“羡鱼。” 温羡鱼按了开门键,稍稍往右边挪,腾出位置来,他喊“小叔。” 温时遇进了电梯,左手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甜品盒子“你喝酒了?” 温时遇是温老爷子的老来子,不是原配所生,少时才来的温家,比长孙温羡鱼还要小上几个月。 温氏现在掌权的是他,温羡鱼对他很恭敬,至少看上去很恭敬。温羡鱼有问有答“刚刚在应酬,喝了一点。” “带着一身酒气来探病,”他语气也不重,温文尔雅,即便是训人也谦和有礼,“这是哪个教你的规矩?” 温羡鱼低头不语。 温时遇稍稍沉了沉音色“回去洗干净了再来。” 都说温家的二爷脾气好,但旁人只知他不爱动气,却不知他不动气是因为少有人敢忤逆他。 温羡鱼低声应道“是,小叔。” 术后已经过了两个小时,秦昭里动了动手指,意识转醒,她还戴着氧气罩,说话不清楚,而且虚弱无力“杳杳……” 徐檀兮立马按下床头的呼叫器“先别说话,等医生过来。” 医生来得很快,检查完,说可以转去普通病房。 秦昭里自己把氧气罩摘了,她脸很小,是真真正正的巴掌脸,不大不小的单眼皮,刚过耳的短发,长相偏英气,也不怎么爱笑,冷冰冰的那一挂,看上去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她刚动完手术,脸上没什么血色,肤色冷白,说话也没力气“和我一起送过来的那个人,伤势怎么样了?” 徐檀兮坐在病床前“他伤得不重,你昏迷的时候他来过。”徐檀兮不认得那个男孩子,问秦昭里,“他是谁啊?” “我也不认识。”秦昭里摸了摸刀口的地方,烦得很,有伤疤以后穿比基尼就不好看了。 徐檀兮觉得很意外“你不是很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吗?怎么还因为他伤成这样?” 警局的人刚刚来过,说秦昭里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被人刺了。 当然了,秦总不是什么社会好公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情,她一向都兴趣不大。 “我本来也不想管。”她伤口疼,头也疼,“看他戴了助听器,觉得怪可怜的。”她不是什么弱女子,懂点擒拿的功夫,一般对上三两个人是没问题的,就是没架住那群孙子偷袭。 那个男孩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左耳戴了助听器,徐檀兮刚刚也看到了。 秦昭里已逝的母亲也有听力障碍。 这时,房外有人敲门。 徐檀兮说“请进。” 是温时遇来了,他十多分钟前就到了医院,方才碰上了熟人,耽搁了一会儿。 徐檀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舅舅。” 秦昭里随徐檀兮的辈分,跟着喊了声舅舅,有气无力地问“你这么个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了?” 温时遇关好门“听老爷子说你受伤了,我正好要从南城转机,知道杳杳会来,过来看看她。” 他手里拎着包装精致的小蛋糕,是徐檀兮很喜欢的那家店。 “还以为舅舅你是来看我的。”秦昭里哼了声,但刚动手术,力气没恢复,软绵绵的没气势。 温时遇把蛋糕给徐檀兮“飞机上撞坏了,你凑合着吃。” 徐檀兮说“谢谢。” 这俩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彬彬有礼,分明关系很亲,但每次还要谢谢来谢谢去,秦昭里听着都累,二十一世纪了,两个老古董。 “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紧?”温时遇问。 “死不了。”说话太大声了,秦昭里疼得抽气。 “吃点教训也好,下次就知道怕了。” 听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七老八十了呢,二十八岁的人,却有着八十二岁的做派。徐檀兮会被养成“古人”的性子,有她姑姑的原因,也有这个舅舅的功劳。 温时遇在病房坐了半晌,削了个苹果,切好放着,他看了看时间,起身,整理整理身上的西装“杳杳,你随我出来一下。” 徐檀兮让秦昭里先休息,她随温时遇出去了。 到了外面走廊,温时遇才仔仔细细地看她“气色还不错,身体都养好了吗?” 他不用香水,但若是靠得近了,就能闻到他身上兰花的香味。他爱养花,最爱君子兰。 徐檀兮回话“已经全好了。” “黄医生那里有没有定期去复诊?” 黄医生是徐檀兮之前的心理医生,车祸后,祖母和姑姑离世,她一病不起,精神出了点问题,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 不过她已经半年多没有去做过心理咨询了“黄医生出国了。” “什么时候的事?” “有好一阵子了。” 温时遇眉头皱起“怎么不早些跟我说?找其他医生了吗?” 徐檀兮摇头“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再看心理医生。”她还有别的事情要问,“舅舅,最近警方有联系过你吗?” 她想问的是半年前的那起车祸。 “没有。”温时遇语气虽温和,话却是命令,“这件事你不要管,我会查清楚。” 他没有提那个被截视频,截胡的是锡南国际的人,那群人没什么不敢做的,他不想她牵扯进来。 他不想她插手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车祸后她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说不出话、梦魇、焦虑,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他自然要草木皆兵,关于车祸的事,他一点都不想让她再插手。 “温先生。”柯宝力匆匆赶来,手还拿着手机,“老爷子打来的。” 097:戎黎表白 “温先生。”柯宝力匆匆赶来,手里拿着手机,“老爷子打来的。” 温时遇接了。 老爷子声如洪钟,问他在哪。 “我在南城。” 老爷子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帝都。 “六点之前回去。”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温时遇把手机还给柯宝力,对徐檀兮说“我晚上还有个合同要签,四点的飞机,你别太劳累,晚点我让青瓷过来替你。” 周青瓷是唯一一个被温时遇带去过公共场合的女伴,不过也仅此而已。温时遇从来不在徐檀兮面前提自己的私事。 周青瓷还是徐家珠宝产业的代言人,徐檀兮和她有一些私交,点头应道“好。” 温时遇看了看手表,还有一点时间“别回祥云镇了,我不放心。” 徐檀兮没有思索就拒绝了“要回去,我答应别人了。” 温时遇看得出来,她和去祥云镇之前有点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温时遇问“你答应谁了?” 徐檀兮稍作迟疑后,赧然回答“舅舅,我在祥云镇遇到喜欢的人了。” 他知道哪里不一样了,她之前未入红尘,清风霁月,眼里难免有些寡意淡泊,现在眉目里装了滚滚红尘,有人情冷暖了。 原来是有了心上人。 温时遇沉默了很久“他是做什么的?”他看着她身后那面白色的墙,眼里只有黑与白,没有其他的倒影。 徐檀兮回“开便利店的,也收快递。” 听起来像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人,但普通人也好,他希望她能像寻常人一样,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地过完一生。 “人怎么样?”他问。 徐檀兮说“人很好。” 她提起心上人的时候,眼里不只有欢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看来她很喜欢那个人。温时遇没有再问其他的了“等你们感情稳定了,带过来给我看看。” 她颔首,脸颊已经烫红了。 温时遇又看了一眼时间“我走了。” 她说好,温声嘱咐“路上小心。” 温时遇转过身,往电梯口走,柯宝力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等上了电梯,等电梯门合上,温时遇才抬起眼皮,看着电梯门上倒映的自己“宝力。”他说,“你找人去祥云镇查一下。” 柯宝力应道“好的,温先生。” 电梯很快,几秒就下了一楼。 温时遇走出去“你有烟吗?” 柯宝力愣了一下。 他又说“算了。” 柯宝力怀疑自己听错了,温先生不抽烟的呀。 等三楼的电梯钮显示已经到了一楼,徐檀兮才折回病房去,她手握住门把,刚拧开,一根手指把门推了回去。 她抬头,顺着手看过去,见到人,笑意就立马从眼里跑出来了“先生。” 戎黎坐了四个小时的车,午饭也没吃,外头还在下雪,他应该是没打伞,头发被雪打湿了。 “刚刚那个男的是谁?”他开口就问这个。 他远远就看到了,徐檀兮跟那个男的“有说有笑”。 徐檀兮没有立刻回答他,她很高兴,眼睛都弯了“你是来见我吗?” 戎黎关注点只有一个“那个男的是谁?” 他盯着她看,眼神一点也不藏着掖着,侵略性很强,发射的信号很危险,警觉得像一只正在护食的雄狮。 徐檀兮回答“那是我舅舅。” 戒备解除,戎黎也回答她“不只是来见你。”他耳朵先红了,目光不避不闪,直言,“还要带你回去。” 他态度好像不一样了。 徐檀兮也就胆大了,不管男女之防,拿手背碰了碰他的脸,好凉“外面是不是很冷?” 他把头低了一些“还好。” 徐檀兮把手拿开了,又看他的腿“你腿疼吗?” 其实不疼,可能冻麻木了,要疼也是晚上的事,但他说“很疼。” 徐檀兮听他说疼,就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了,伸手搀着他“要不要找骨科医生看看?” 他不要医生,他现在只想要她。 “徐杳杳,我今天抓了一只鸡去你家。” 他答非所问,徐檀兮没太听懂“你抓鸡去我家做什么?” 戎黎耳朵越来越红,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若不是睫毛在抖,谁都要以为他很镇定“你家房东太太没跟你说过祥云镇的风俗?” 徐檀兮摇头。 戎黎舔了一下唇,有点热,喉咙很干,他吞咽了一下“你之前写给我的信,我没看,上面写了什么?” 他看了,故意要她念出来。 徐檀兮脸皮薄,但是很听话,乖乖地把那八个字念出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念得字正腔圆、温柔羞怯。 戎黎不喜欢文学,不喜欢诗经,不喜欢之乎者也、咬文嚼字,不过她除外,她嘴里念出来的都除外。 他喜欢这八个字“就是这个意思。” 徐檀兮表情有点懵“嗯?” 他往前一步,没有抱她,把下巴靠在她肩上,嗓音低低的,认命地说“我送的那只鸡就是这个意思。” 098:戎黎追妻 他往前一步,没有抱她,把下巴靠在她肩上,嗓音低低的,认命地说“我送的那只鸡就是这个意思。”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的狮子拔掉了爪子和牙齿,推倒了他用于生存的防御墙,向她敞开领地了。跟做梦一样,她抬起手,想碰一碰她的狮子—— “不好意思,”护士来得很不是时候,“可不可以让一下?我进去给病人换个药。” “狮子”冷眼瞥过去,有点炸毛。 徐檀兮飘在外面的魂被拽了回来,她面红耳赤,拉着她的“狮子”让开了。 护士这才觉悟到打搅别人好事了,尴尬一笑,端着医用托盘进了病房,并关上门。 徐檀兮松开手,脸颊微红“要不要进去见见我朋友?” 戎黎是空手来的“你先进去,我去买点东西。” 他以前哪里会管什么人情世故,若是让程及瞧见,又要取笑他了。 徐檀兮朝窗外望了两眼,雪已经停了,她轻声嘱咐他“不要买花,昭里对花粉过敏。” 戎黎说好“你先进去。” 她几次看他,目光小心翼翼,步子依依不舍,磨蹭了半晌才进了病房,像旧时的闺中新妇,难言不舍,情思悉堆眉目间。 戎黎不需要她答复了,她把心悦都写在了脸上,清清楚楚。 秦昭里已经恢复一些力气了,见徐檀兮杵在门口,看门上玻璃的外面“你看什么呢?” 徐檀兮说没什么。 这一脸的春意,秦昭里眼睛又不瞎“你脸怎么这么红?” 徐檀兮不喜欢藏着掖着,也不擅长撒谎,就诚实说了“戎黎来了。” 秦昭里还没见过他,顿时好奇得她伤口都不疼了“人呢?” “他去买东西了,待会儿过来。” 奇怪了,怎么有种新婚夫妇的氛围? “你们在一起了?” 徐檀兮答不上来,她也不清楚这算不算在一起了。落在秦昭里眼里,就是自家闺蜜被男人拿捏了。 “杳杳,”秦昭里没谈过恋爱,但她见多识广,“你不要那么容易就答应他,太容易得到,就不知道珍惜了。” 徐檀兮面露茫然。 病房外面,戎黎还没走远,他眼睛不好,但听力格外的优秀。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戎黎回来了,手里拎着一袋水果、一袋补品。导购说把那补品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他一句都不信,不过价格最贵,所以买了。 他敲门。 “进来。”是徐檀兮的声音。 他拎着东西推门进去。 秦昭里躺着,不过气势依旧两米八“戎先生,”对不熟的人,她一向公式化,态度冷冰冰,“幸会。” 这张脸挺绝的,又乖又野,又纯又欲,骨相是少见的美人。 戎黎回应了简短的两个字,也挺客套“你好。” 礼貌很礼貌,不过态度有点淡,不冷也不热,挺随性,看着是一个挺懒的人,懒得多说话。 很不好搞的美人。 这是秦昭里对戎黎的初印象。 她躺着,也递不了名片,介绍了一下自己“我是秦昭里。” 他回“戎黎。” 话挺少。 秦昭里是生意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她看人的眼光很准,这位戎先生虽然看上去懒懒的,挺随心所欲,不过气场太强,就算刻意压着,也有股劲儿往外透,感觉挺狼的,危险度不低,怎么也不像个收快递的。 秦昭里说“请坐。” “不坐了。”他走到徐檀兮身边站着,换了副语气,声调低了很多,“我还没吃午饭。” 都快两点了。 徐檀兮去拿包“昭里,我先带他吃饭。” 这就要被拐走了。 秦昭里推荐“医院外面有家新开的餐厅,味道还不错。”她觉得吧,徐杳杳玩不过这个收快递的、话挺少的戎先生。 徐檀兮怕饿着戎黎,走得有点快。 戎黎跟在她后面“你的外套呢?” 她上身穿着浅青色的宽松毛衣,毛衣胸口的位置别了一个金色小熊的胸针,下面是黑色针织长裙,配小短靴,很随意地扎了个马尾,包包是缎面的,上面有手工珠绣的图案,因为今日出门急,她没有化妆,也没有配好看的耳环,但还是好看的,就是很单薄。 她跟戎黎说“我的毛衣是外穿的。”穿外套就不好看了。 戎黎手绕过她,拉开病房的门“你知道外面几度吗?” 今天下雪,室外温度很冷,话挺少的戎先生训徐杳杳穿得少。 他走在她身后,好几次抬起手,想牵她的手,可每次快碰到时,又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 迫切,又胆怯。 哦,原来戎先生在徐杳杳面前,只是只披着狮子皮的猫,空有架子。秦昭里收回开始错误的判断,这个收快递的、话挺少的戎先生玩不过徐杳杳。 两人从病房出来,走到电梯口,在等电梯。 “徐杳杳。” 徐檀兮应了一声,很喜欢他这样叫她。 电梯门蹭亮,映出了一双人的影子,她低着头,看鞋,他侧着头,看她。 “要不要我追你?” 秦昭里的建议他觉得没什么问题,徐檀兮可以不用那么顺着他,虽然他很想被她顺着。 徐檀兮抬起头,疑惑地看他。 戎黎高她很多,说话会下意识稍稍弯下腰,他手心出汗,也紧张,问她“想不想要我追你?” 花心定有何人捻,晕晕如娇靥。 她记着秦昭里的话,红着脸蛋点了头。 “嗯,知道了。”电梯门开,戎黎顺其自然地拉着她的手把她带进去,“可以不那么容易答应,不过你点头之后,就不能反悔,同意吗?” 099:杳杳的追求者(一更) “可以不那么容易答应,不过你点头之后,就不能反悔,同意吗?” 开始了就不可以分手,他不接受。 是她先招他的,所以必须负责到底。 徐檀兮没有异议“同意。” 电梯门上倒映出戎黎的脸,眉目含春、嘴角含笑“要是以后别人问你,是谁追的谁,你就说是我追的你。” 徐檀兮很乖地点头“好。”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戎黎松开了她的手,被门外的小护士撞了个正着。 小护士吃惊得不得了,视线忍不住往戎黎那里飘这个脸、这个腿……足够整几句流传千古的话出来,可惜她书读得少,内心只有一句卧槽,贼帅! “徐医生,这位是?” 徐檀兮在想要怎么回答。 戎黎代她回了“她的追求者。” 再说秦昭里那边,徐檀兮和戎黎离开没多久,有人来敲门。 “叩、叩、叩。” 秦昭里有气无力“请进。” 还在敲门“叩、叩、叩。” 每敲一下就停顿一下,不紧不慢,不轻不重。 秦昭里忍着疼,大声了点儿“请进。” 还敲“叩、叩、叩。” 秦昭里干脆不理。 等了十多秒之后,病房外面的人才推门进来,秦昭里躺着扫了一眼。 是昨晚的那个男孩子。 他也穿着病号服,脸上有伤“您好。” 昨天晚上的光线太暗,秦昭里没有完全看清他的长相,这会儿才瞧清楚,他单眼皮,眼睛却挺大,鼻梁不算很高,鼻尖偏左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不是那种一眼就能惊艳人的长相,但干净耐看。 个子挺高,应该有一米八。 秦昭里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成年了吗?”她是在娱乐会所的附近看见他被几个男人拽走。 男孩走近一点“可以说慢一点吗?” 他没有戴助听器,他的助听器昨晚被人踩坏了。他听不见,所以不知道对方是否方便让他进去,就故意敲了三次门,等了足够的时间才进去。 秦昭里放慢语速“你问你有没有成年?” 他懂唇语,点了点头“我叫姜灼,二十岁。” 人长得干净,声音也干净,和昨天晚上重金属风格的他像两个人。 “那几个流氓为什么打你?”秦昭里问完又觉得有点多管闲事,“不方便也可以不说。” 她搁病床上平躺着,精神不佳,眼皮耷拉下来,可即便这样,都盖不住她眼里久经商场的从容与气度。 “昨天晚上,”他没有解释缘由,“谢谢。” 秦昭里也不追根问底,目光落在了他手上。 “是鸡汤。”他说,“我妹妹炖的。” 挺乖挺阳光的,怎么就招惹上了流氓? 秦昭里回绝“我还不能进食。” 他一听,拎着保温汤壶的手都不自在了。 看他窘迫不安的样子,一向没什么善心的秦昭里都有点于心不忍,动了动手指“放那吧。” 他把保温汤壶放到了桌上,还有一条手链。 那条链子是秦昭里的,应该是掉在了救护车上被他捡到了。 100:真乖,想欺负~(二更) 那条链子是秦昭里的,应该是掉在了救护车上被他捡到了。 他站在病床旁边,目光拘谨:“医药费可不可以分期给您?” 秦昭里躺着,那个角度能看见他长(Chang)得过分的眼睫毛,鼻翼上的那颗痣很能削弱攻击性,越近看,越温柔干净。 这样的男孩子,出门在外应该挺危险的,怪不得流氓会把他拽走,秦昭里稍微能理解一点了。 “医药费就不必了。”她不缺钱。 他应该是脾气很好的男孩子,也很礼貌:“您是因为我才受的伤,医药费应该由我来付。” “我住院不花钱。” 他神情疑惑。 秦昭里刀口很疼,不想多说话,直截了当地说:“我是这家医院的董事。” 他明显很震惊。 也是,年纪轻轻身价百亿,又不是谁都能像她秦总这样。 她以为医药费这个话题已经被她终止了,可人男孩子是一根筋,拿起桌上笔和纸,不知道写了什么,写完后,他用手指按了按左手臂上的伤口,沾上血后在纸上按了个手印,再把纸递给她。 是一张欠条,上面有姓名、有电话、有住址,还有身份证号码,以及日期和金额,字写得横平竖直,非常工整。 “上面有我的号码,也有住址,我不会离开南城。”秦昭里没接,他手也没收回去,“不知道这么多够不够,如果不够——” 秦昭里瞥了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秦昭里女士……这用词,把她写老了二十岁。 金额是二十万。 因为要读唇语,他一直是看着她的,只有这一句,他低着头说的:“手链上有你的名字。” 怪不得流氓把他拽走,看着就好欺负。 秦昭里收了,把欠条随便往桌上一放:“等我哪天破产了,就找你还钱。” “好的。” 会不会说话?她怎么可能会破产。 她把眼睛闭上:“我要休息了。” 他最后说:“祝您早日康复。” 他走的时候,脚步很轻,一点声音也没有。 出了医院往左走两百米有一家西餐厅,生意很不错,都这个点了还有不少人。店内有两层楼,没有包间,戎黎挑了四周人少的位置坐。 点菜的时候,他问徐檀兮:“你想吃什么?” 徐檀兮笔直地坐好,整理整理裙摆:“我吃过午饭了。” “再陪我吃一点?” 他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会对她服软示好了。 徐檀兮说好,很顺着他。 “鸡蛋羹要不要?”他直接打了勾,“秋葵要吗?” 他和徐檀兮一起吃饭的次数很少,但每次都有这两道菜。 徐檀兮拉拉他的袖子:“我还不太饿,吃不了那么多。” 她手指碰到他,很凉。 他的外套脱下来,盖到她腿上:“没让你一个人吃。”他把秋葵也点了,还点了两个饭后甜点。 点完餐,他把菜单给服务员,并要了一杯热饮,说饮料要快一点。 “咳咳咳……” 徐檀兮忙用手帕掩着,别开脸,转过头去。 “你还冷不冷?” 店里开了暖气,她说不冷,却又咳了两声。 戎黎目光扫了一眼他前面的那桌:“坐这等我一下。”他起身,走到那一桌,“能不能出去抽?” 那一桌坐了三个男人,抽烟的那个坐了一个位置,脚踩了一个位置,他冲着戎黎吐了个烟圈,态度很嚣张:“关你什么事?” ------题外话------ ***** 号上架,要做正版仙女和正版仙男哦。 另外,是按字数收费,一千字就5个币,一万字就50。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万更呢,我叫顾四千。 101:你呛到我女朋友了,该打 他冲着戎黎吐了个烟圈,态度很嚣张“关你什么事?” 戎黎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标志“这里禁烟。” 男人把刀叉一扔,下巴抬得老高,叼着烟又抽了一口“关你屁事。” 戎黎眼睫轻抬轻落,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了那把刀上,三分熟的牛排太生,刀面还沾着血水。 他伸出手,摸到了刀柄“你抽烟呛到我女朋友了。” “怎么,你还想砍我啊?” 男人踩着凳子抖腿,两个同伴在一旁吹口哨起哄。 戎黎闻到了很浓的酒气。 几杯酒下肚,就晕头转向得以为银河都在绕着他转。这种人,讲道理没用,得用拳头。 当然了,戎黎也不喜欢讲道理,刀尖在他手里转了个方向,上面的血水滴到了手背上,身体里的暴力因子开始作祟,令他兴奋、令他冲动,还有令他失控。 “戎黎。” 徐檀兮一叫他,他就立马回了头,熟练得就跟条件反射一样。 徐檀兮看着他,摇了摇头,眼睛在说话先生,不可以动刀。 失控是因为她,收敛也是因为她。 戎黎把刀放下了,起身时顺手抽掉了男人夹在手上的烟,轻轻一抛,扔到了盘子里。 男人和他的两个同伴都站了起来“你他妈——” “你他妈别惹我。”戎黎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不让徐檀兮听见,目色阴阴沉沉,“我脾气不好。” 嗓音低沉,杀气腾腾,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可气场瞬间就变了。狮子就算被家养了,他也是狮子,千万别觉得他不吃人了。 男人被眼神镇住了,一时愣住。 戎黎抽了张纸,擦掉手背上滴到的血水,擦完揉成一团,扔在桌子上,他回座位,拿起徐檀兮的包“我们换个位子。” 徐檀兮抱着他的外套起身“好。” 发愣的男人这才缓过神,在后面骂骂咧咧。 戎黎和徐檀兮下到一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他叫了服务,把换位子的事情交代了一下。 徐檀兮把外套给他。 他不要,让她盖好腿。 她碰了一下他的手,不是很凉,她这才把他的外套盖在腿上,轻轻抚平“我要是不叫住你,你会和他们打起来吗?” 菜还没有上,热饮先上了。 戎黎用热水烫了一下玻璃吸管,洗了一遍之后放进饮料杯中,推给她“可能会。” 徐檀兮眉头一蹙,“不要跟人打架。”她说,“他们有三个人,你吃亏了怎么办?” 吃亏? 戎黎灌了一杯冷水下去,把身上的戾气压住“徐杳杳,是谁给了你这样错误的认知?” 她可能还不知道他有多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他是个暴戾血腥的危险分子。这样的可能,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徐檀兮不确定地、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 戎黎气的是他自己,他作孽太多,手太脏,死了可能要下地狱“我没生你的气,你可以管我。” 你一定要管好我,我不怕下地狱,但很怕会把你也拖下去。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服务员把菜端上桌“祝两位用餐愉快。” 徐檀兮回复“谢谢。” 服务员对她报以一笑,随后就继续忙碌去了。 戎黎舀了半碗鸡蛋羹给徐檀兮“先吃饭。” 除了鸡蛋羹和秋葵,剩下的都是肉类。 徐檀兮用公筷夹了一根秋葵放到她万里“你要吃一点蔬菜。” 戎黎盯着盘子里的秋葵看了老天,夹起来咬了一口,眉头立马皱起来了“我可不可以不吃它?” 很像关关不肯吃青菜的样子。 他一服软,徐檀兮就没办法了“可以。” 要天上的月亮都可以,谁让她色令智昏呢。 饭吃到一半,戎黎突然走神了。 “怎么了?” “没什么。” 刚刚抽烟那个男人在门口打电话,戎黎听力好,能听得到一点,隐隐约约、断断续续“还敢跟我硬气……女朋友……贼漂亮……身段……” 徐檀兮吃得不多,早早停下了筷子。 戎黎把剩的鸡蛋羹都吃了,饭后甜点吃了一半,他放下筷子“我去上个厕所。”他把钱包给她,“你去结账。” “好。” 徐檀兮饮料喝完,拿着钱包去结账了。 店里这会儿没几个人,戎黎往男厕所去了。 抽烟男刚好尿完出来,他喝了酒,脚步虚浮,挑衅朝地戎黎吹了声口哨“赶紧给你爷爷让开。” 戎黎一眼扫过去,四个隔间只有一个关着门。 男人走得一歪一扭,大着舌头醉醺醺地问“你想干嘛?” 戎黎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外面的监控摄像头,他侧了个身,挡住摄像头,言简意赅地说“打你。” “你敢——” 咣的一声! 戎黎把门摔上,一脚踹过去。 男人顿时嗷嗷乱叫,疼得酒都醒了,刚要张嘴呼救,后领就被人拎着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 戎黎把他的头摁进了马桶里。 102:徐杳杳,我特别喜欢你 戎黎把他的头摁进了抽水马桶里。 这时,对面隔间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头发做了锡纸烫、裤子很紧身、豆豆鞋很光滑的精神小伙,他裤子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 男人的痛,懂吧? 精神小伙脸都绿了“你你你在干嘛?” 戎黎一只手摁着抽烟男的脖子,抬起另一只手,手指按在唇上“嘘。”他拿开手,挨着脖子上,轻轻一划。 精神小伙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先是捂住脖子,然后捂住嘴,拼命挤眉弄眼,以表达他的忠心耿耿。 戎黎没说什么。 精神小伙这才龟速地挪到墙边的角落里,蹲下,抱住自己,安静当一具“尸体”。 被戎黎摁在马桶里的男人使劲在甩头“救——” 戎黎按下冲水键,哗啦啦一声,把救命的命字给堵了回去。 男人呛得双腿一软,跪下了,他两只手扒在马桶边缘,使劲往后退,可摁在脖子上的那只手纹丝不动。 水被甩出来,溅到了戎黎鞋上,他嫌弃得很,往后站远一点,把马桶盖放下去,然后稍稍松手。 男人立马把头钻出来“救——” 戎黎把人摁回去。 “咕噜咕噜。”这是嘴巴在水里吐泡泡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戎黎又松手。 “救——” 他又给摁回去。 “咕噜咕噜。”还是嘴巴在水里吐泡泡的声音。 “救——” “咕噜咕噜。” “救——” “咕噜咕噜。” “……” 就这样反复了数次,男人终于学乖了“饶……饶命。” 戎黎松开手,往后退,马桶里的男人喝了一肚子,瘫软在地上,像条缺水的鱼,张着嘴大口呼吸。 角落里的精神小伙全程目瞪口呆。 戎黎走到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把双手放在水流之下,他抬头,看着镜子里“不是我摁的,是你自己摔的。” 镜子里的人拼命点头。 戎黎抽了两张纸,一根手指一根地、仔仔细细地擦“以后出门在外,要老实本分一点。” 男人疯狂点头。 戎黎把擦完手的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最后一句忠告“别人的女朋友不要乱看,当心眼睛被人挖出来,知道了吗?” 男人咳出一大口水“咳咳咳咳咳……知、知道了。” 戎黎整理整理衣服,神色如常地出了男厕。 徐檀兮已经付完账了,在门口等他,她看着外面,很安静地站着。 “徐檀兮。” 她回头,对戎黎说“外面下雪了。” 戎黎走过去,看看外面,雪下得很大,但没有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积起厚厚一层蓬松的银装。 徐檀兮把钱包还给他“我们跑回去吗?”她又摇头,“不行,你的腿不能跑。” “在这等我一下。” 戎黎去了收银台,收银的女孩子正拿着手机再看综艺。 戎黎轻轻敲了敲桌子“你好。” 女孩抬起头来,愣住。 “伞架上的伞可不可以卖给我?” 那把伞上印了店名,确实是女孩的伞,她暂停了手机里的综艺“可以先借给你用。” 她的内心啊啊啊啊啊! 戎黎说“谢谢。” “我五点下班,”女孩问,“可以在那之前还给我?” 她的内心啊啊啊啊啊!好帅! 戎黎神色淡淡“可以。” “要不留个电话?” 她的内心啊啊啊啊啊!好帅!想搞! “不用。”戎黎往门口看了一眼,“我把我女朋友送到了就来还你伞。” 女朋友…… 呵呵,打扰了。 女孩拿起手机继续看她的综艺“自己拿吧。” 她内心卧槽,居然英年早恋了! 戎黎去拿了伞架上的伞,走到徐檀兮身边,把伞撑开,朝她那边倾斜“走吧。” 徐檀兮走得很慢,两人靠得近,却没有挨着,她踩在雪上,一步一个印“是不是经常有女孩子来跟你搭讪?” 戎黎嗯了声。 徐檀兮也没有再问。 他反而不满了“你怎么不接着问?” “问什么?” “问我有没有搭理她们?” 这样会不会显得很斤斤计较?徐檀兮其实很好奇的,也不是很大度,她就问他“那你有理她们吗?” “没有。”戎黎红了耳朵,却丝毫不忸怩地说,“我的微信好友里只有你一个女的。” 他微信里只有三个人老乡、陪练、徐杳杳。 老乡是程及,转账的时候加的。陪练是池漾,打游戏的时候加的。 徐檀兮低着头,笑了笑,然后问“厕所外面有监控吗?” 话题转得太快,戎黎稍微愣了一下“有。” “那你有没有关门?” 他脚步停下,看她。 她解释“你刚刚去借伞的时候,我看到那个抽烟的人了,他衣服都湿了。”她也不笨,都猜得到,不过她最关心的是,“你教训他的时候有关门吗?” 戎黎望着她,目光滚烫“关了。” “哦。” 她不再问了。 其实,她没有很善良,只要不是无缘无故就行,只要不伤及他人性命就行,只要不伤及他自己就行。 他一定有分寸的。 她那样了解他,又怎么会误解他。 她走进雪里,发现他没有跟上来,还站在原地发呆“你怎么不走啊?”她折回去,仰着被冻红了的小脸,“是腿疼了吗?” 戎黎摇头,弯着腰看她眼睛“徐杳杳。” “嗯?”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肉麻的话,跟中了邪一样,想把好听的都讲给她听“我特别喜欢你,比喜欢戎关关和程及还要多。” 103:戎黎与容离,昭里联姻(一更按字数收费)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肉麻的话,跟中了邪一样,想把好听的都讲给她听“我特别喜欢你了,比喜欢戎关关和程及还要多。” 他有轻微的述情障碍,不是很会表达情绪,徐檀兮是第一个能轻而易举地让他言明喜恶的人。 她笑了“你喜欢程及啊?” 她抓了个奇奇怪怪的重点。 戎黎对此“……” 他心想,这述情的毛病八成没好全,不然他为什么要提那个塑料镇友? 他纠正“口误。”并且很冷峻地告诉徐檀兮,“不准跟他说。” 徐檀兮从善如流,笑得眼都弯了“嗯,知道了。” 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他的事,他朋友很少,程及算一个。他很喜欢这个朋友,就像他很喜欢糖一样,喜欢却不承认。 到了医院,戎黎说“你先进去,我去还伞。” 雪还在下,路边的金桐力被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枝头。 徐檀兮踩在台阶上,对戎黎说“你等我一下。” 戎黎嗯了声,在医院的门口等她,他一步都不走动,在他站的那块地儿上踩出了一个雪坑。 徐檀兮向小儿外科的同事借了一把伞,拿来给戎黎“下雪路滑,你慢点走。” 他说好,收起了借来的那把伞,撑着她给的那把走进了茫茫雪里。 徐檀兮回了秦昭里的病房,看见里头有人,她没有进去打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安静地等。 是温羡鱼来了。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高定正装,样貌斯文,他指着桌上的保温汤壶,问道“这汤是谁送来的?” 他买了玫瑰和水果过来。 秦昭里吸了吸鼻子“一个朋友。” 她没有详细说,温羡鱼也不细问,拿了刀和苹果,并不是很熟练地在削皮“我另外雇了两个看护,你先用着,要是有哪不顺手,我再给你换。” 秦昭里态度不冷也不热“我躺几天就出院,医院有护士,杳杳也在,用不着看护。” 温羡鱼顺口问了句“檀兮回来了?” “她回来看我,过几天就走。” 徐檀兮和温羡鱼并不是很亲,这几年还好,早几年温羡鱼还少不更事的时候,明明白白地把讨厌摆在脸上过。 他低着头继续削苹果,灯光落到镜片上,隐约折射出蓝色的光。 他把话题又拉回来“你急着出院干什么?不如趁这次好好休息一下,你已经很久没休假了。” 秦昭里打了个喷嚏,扯到伤口,她没吭声喊疼,就是脸又白了几分,说话也力气不足“公司最近有几个大项目,我得盯着,哪有时间休假。” “什么都要你亲自跟,还雇那群人干嘛?”他说,“下个月我去普佛出差,你跟我一起去,等事情办完我们在那边玩几天。” 秦昭里直接拒绝“你自己去吧。” 温羡鱼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切了一块苹果下来,用叉子叉好,递给她。 “我还不能进食。” 她抬起手,绕过那块苹果,拿到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大。 谈话到此结束。 温羡鱼坐了一会儿,拿了外套起身“我还有应酬,先走了。” 秦昭里回“不送。” 温羡鱼从病房出来,看到了坐在外面椅子上的徐檀兮。 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羡鱼是表兄长,徐檀兮懂礼,起身回话“今天上午。” “得了空回一趟温家吧,你外公前几天还念道你。” 她颔首,没有说什么。 温羡鱼把搭在手臂上的大衣外套穿上,整理完衣襟“我先回去了。” 徐檀兮说“慢走。” 温羡鱼转过身,落下脸来。 徐檀兮进了病房,最先看到了玫瑰花“你怎么不说你过敏?” 秦昭里又打了个喷嚏“还不明显吗?” 徐檀兮把花放到外面去,又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你们是不是吵架?” “我们吵得起来吗?”秦昭里说了大实话,“又不熟。” 她和温羡鱼虽然订了婚,但从头到尾都是两家大人在张罗,他们两个私下见面很少。 “昭里,”徐檀兮一直都不赞同她联姻,“要是你遇上了喜欢的人,就不要再有顾虑了。” 这桩亲事是秦家老爷子一手促成的,没有提前知会过秦昭里,通知她的那天就是订婚的那天。 当然,秦昭里也反对过,老爷子当时说那你就不要姓秦了。 她是老爷子唯一的孙女,是秦氏唯一的法定继承人,戴了王冠,必承其重。 不过也没什么,她没有喜欢的人,也就不觉得意难平了“虽然爱情很常见,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有些女孩子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那一个能让她奋不顾身的人,就找个差不多的伴侣,不谈感情,谈谈家室跟条件,差不多地结婚,差不多地过一辈子。”她停顿了片刻,“像我一样。” 可悲又现实。 她也只是众多女孩中的一个。 这个话题怎么这么让人心堵呢,秦昭里打住“别说我了,你家那位呢?” “他去还伞了。” “还什么伞?” 徐檀兮说“来的时候下了雪,借了别人的伞。” 秦昭里抓到的重点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女孩子。” “女孩子你还这么淡定?”秦昭里可不觉得戎黎那张脸安全,“他长成那样肯定特别招桃花,外面狂蜂浪蝶多,你可别太放心了。” “知道了。”徐檀兮又开始唠叨她了,分明比她还小两岁,念叨她的时候却像个小老太婆,“你别操心我,多顾着自己一点。” 秦昭里不是很爱她自己。 她把话题岔开,指着电视上的人问“你认不认得他?” 电视里在播《大晋朝》的预告片,这个剧秦家和温家都有投钱。 一番男主是萧既。 徐檀兮失笑“昭里,我也会看电视的。”她又不是山顶洞人。 “萧既是他的艺名,你知道他本名叫什么吗?” 徐檀兮安安静静地听,没有接话。 秦昭里说“他叫萧容离。” 徐檀兮白天听萧既的粉丝喊过这个名字,她还以为是听错了“哪两个字?” “容易的容,离开的离,虽然不同字,但完全同音,是不是很巧?” 徐檀兮嗯了声,对别人的事没有太多好奇。 周青瓷傍晚才到。 所幸天冷,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也没有特别引人注目。她是专业模特,国外奢侈品牌的亲闺女,脸经常出现在各种秀场,而且她商业价值高、身上代言多,再加上她粉丝行动力强,早几年就火出了模特圈。 “外面打游戏的那位是谁?” 周青瓷进屋后把围巾、口罩摘了,露出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长相不算惊艳,但很高级,不笑的时候有几分浑然天成的厌世感。 秦昭里说“檀兮家的。” 周青瓷很诧异“你交男朋友了?” 徐檀兮点头。 这是被那只狗子拐走了?周青瓷表情很复杂“你舅舅知道吗?” “知道。” 周青瓷刚出道的时候,被人拍到过从温时遇车上下来,两人的绯闻传了好几年,外媒曾经用这样一句话描述过他们的关系周小姐爱花,温先生爱屋及乌,种了满院君子兰。 “脸长得不错。”周青瓷往沙发上一坐,一米七六的个儿,腰以下全是腿,“不过游戏打的有点烂。”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看见徐檀兮家的那位扔了个手榴,炸死了队友。 徐檀兮忍俊不禁。 病房外面,戎黎又重开了一局。 “卧槽!” 一号队友【叫我giao神】是个女孩子,是个有个有点暴躁的女孩子“又是你!” 这他么是什么孽缘?两把居然匹配到同一个人,上一把她就是被【随便取个名字】诈死的。 【随便取个名字】没搭理,在捡急救包。 【叫我giao神】上一把的怨气还没消“三号,你可别再炸我了。” 她总觉得后背凉凉的,还是离远点吧。 104:戎黎使坏杳杳害羞(二更) 她总觉得后背凉凉的,还是离远点吧。 五分钟后。 二号队友【io慕甜甜】趴在草丛里“有人。” 【叫我giao神】进入立马战斗状态“哪呢哪呢?” 【io慕甜甜】继续趴着“二楼,窗户后面。” “ok。” 【叫我giao神】先朝墙上开了一枪,果然,敌人出来反攻了。 随后—— “突突突突!” 是三号【随便取个名字】开的枪。 【叫我giao神】都惊呆了“哥们,怎么做到的,偏这么远。” 人家在二楼,子弹都打在了一楼的墙上。不过也好,敌方肯定认为这是菜鸟。 不对,这就是个菜鸟。 果然,敌方胆子大了,扛着枪出来了半个身子,打算打菜鸟。 就是这时候了! 【叫我giao神】用倍镜瞄准,一枪过去“突!” 她一枪狙爆了对方的头。 和刚才打墙的那位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 “我去!”一直没说话4号出声了,“可以啊妹子。” 【叫我giao神】十分坦然地接受了来自队友的夸奖“一般一般,绝地第三。” 四号大哥【安狗子暴打狗子】突然发觉“你声音好像一个人。” 【叫我giao神】“是不是很像赢赢给狗子拜年?” 【安狗子暴打狗子】“特别像,尤其是你刚刚那句,你不会真是她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叫我giao神】三连否认。 戎黎戴着耳机,有点烦队友不好好打游戏“要跑毒了。” 舔完包后,四只一起跑毒。 【io慕甜甜】在最后面“咱们后面有人。” 因为是在医院,戎黎把声音压得很低“上车。” 三个队友都上了车,戎黎开车。 “我先打个药——”【叫我giao神】药还没打完,车子就晃起来了,“诶诶诶,稳住稳住!” 车子在坡上歪歪扭扭,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四号大哥激动得嗓子都破音了“快往左开啊啊啊啊啊!” “咣。” 车翻了…… 四只都挂了。 “三号大哥啊,小妹真心劝您一句,”【叫我giao神】深呼吸,忍住一肚子骂人的骚话,“换个游戏玩吧,这个游戏它不适合你,它不香,它不配!” 三号大哥直接退出去了。 【叫我giao神】真名徐赢赢。 两把游戏下来,她感觉自己要快要中风,扶着后颈“哎呦喂,我的血压。” 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河东狮吼。 “徐赢赢!”门被人一脚踹开,是徐赢赢的母亲大人张女士,张女士是一位在家都珠光宝气的富太太,“刚把你电脑扔了,你就用手机玩,等徐檀兮继承了家产,你就跟游戏过去吧!” 跟游戏过啊…… 徐赢赢乐颠颠地再开了一局“好嘞!谢谢您嘞!” 张女士前几天刚打了肉毒,脸要被气歪,她扶着后颈“哎呦喂,我的血压。”她回头冲楼下喊,“徐仲清!还不来管管你的不孝女!” 提一嘴,徐仲清是徐檀兮的二叔。 徐檀兮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戎黎踢了椅子一脚。 “怎么了?” 戎黎退了游戏“没什么。” 落地成盒了。 他问徐檀兮“你会打游戏吗?” 徐檀兮摇头,往电梯口那边走“我没有玩过。” 戎黎走在前面,心情颇好“等你以后想玩了,我教你。”他愿意把他的枪和子弹都给她。 “好。” 徐檀兮知道戎黎很喜欢打游戏,程及经常提起,她也没有多想,顺口提道“我堂妹是游戏主播,她很厉害,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可以找她带你。” 戎黎转过身来,面向她,死亡凝视“我不需要人带。” 徐檀兮“……” 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他的事不可以说他游戏打得不好,他会不高兴。 徐檀兮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晚上睡哪?” 戎黎略作思考后,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看她“你睡哪?” 徐檀兮把目光移开。 戎黎偏追着她看“你脸怎么红了?”他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明知故问,“你在想什么?” 徐檀兮转过脸去不看他,耳尖红红,小声地反驳“没有想什么。” 电梯门开,戎黎先进去了,见徐檀兮还站着不动,他出去,拉着她手,把她捎上“想吧,是我就成。” 徐檀兮“……” 她现在才发现,戎黎有一点点坏。 “你住哪?”戎黎按了一楼。 徐檀兮说“麓湖湾,离这里不远。” “你家附近有没有酒店?”他很直白,捅破了窗户纸之后,就从来不掩饰,想要什么、渴求什么,他都明明白白地摊开来,让她知道,“我不想离你太远。” 他目光所及都是她,一句坦白,胜却了很多情话。 徐檀兮含羞地点头“有的。” “我住酒店,你帮我挑一个离你近的。” 她说好,心软得不成样子。 电梯门刚好打开,在戎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徐檀兮,我什么时候可以住你家?” 外面的小护士就挺突然的,挺尴尬的“徐医生,嘿嘿。” 徐檀兮点头回应了小护士,红着脸把戎黎拉走。 戎黎心情好得很,盯着被徐檀兮拉住的手,看了又看,嘴角高高地挂着“在一起之后可以吗?” 徐檀兮松开手,闷着头心想,他不止一点点坏。 他问得一本正经,却又像在逗她“还是要等结婚之后?” 徐檀兮脸红了个透,不好意思再说这个,她打住“关关呢?你不回去他怎么办?” 戎黎现在没有心思管那个胖团子“在他姑姑家。” “我可能还要待几天再回去。”徐檀兮问他,“你要不要先回镇里?” 戎黎不作任何考虑“不要。” 雪已经停了,外面华灯初上,处处银白。 他们去吃了晚饭,然后戎黎在离她家最近的酒店订了房间,之后才送徐檀兮回家。从酒店到麓湖湾走路只要十几分钟,不过戎黎看不清夜路,两人打车去的。 门卫认得徐檀兮,让司机师傅把车开了进去。 师傅问“车你们还坐不坐?” “麻烦您等一下。”戎黎先下车,把徐檀兮送到了七栋楼下“家里有没有其他人?” 105:你今天有没有更喜欢我(一更) “麻烦您等一下。”戎黎先下车,把徐檀兮送到了七栋楼下“家里有没有其他人?” 徐檀兮说“没有,我一个人住。” 她和父母关系不好,祖母和姑姑去世之后,就一直是一个人住。 “那房间收拾了吗?”戎黎又问。 徐檀兮摇头,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这边住了。 “今天太晚,明天我过来帮你。” 戎黎没打算上去,他忍耐力很一般,要是随她上去了,可能就不会再下来了。 他嘱咐“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我不上去了。” “好。” “你先进去,我等你上了电梯就走。” 她点头“下雪路滑,你让司机师傅开慢一点。” 戎黎说他知道,催她上去。 夜里冷,她穿得单薄,也怕冻着戎黎,便不再磨蹭,快步进去了。 “徐檀兮。” 她回头。 戎黎站在楼栋外面,满天满地都是雪白,只有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我今天追你了,你有没有比之前多喜欢我一点?” 四周静谧,她耳畔只听得到他的声音。 你有没有比之前多喜欢我一点? 她在杏黄色的灯下红了脸“有。” 戎黎笑了,大雪天的晚上一颗星子也没有,都藏起来了,藏在了他眼睛里,那一片万里星辰。 徐檀兮一路热着脸,上了十七楼。 她进屋,打开灯,走到窗户前,拨了戎黎的电话,然后去打窗,踮着脚往下看,电话通了,她喊了一声先生。 “我到了。” 她住得很高,从上往下看,已经看不清戎黎的脸了。 他还站在楼下,仰着头看她的窗“那我走了。”他挥了挥手,“风很大,你把窗户关上。” 徐檀兮说好,关上窗“先生,路上小心。” “嗯,挂了。” 戎黎挂了电话,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看,窗户仍是关上的。 他这才皱起眉,弯下腰去,按了按膝盖,缓了很久后,一瘸一拐地走向出租车。小区里只有他,形单影只。从徐檀兮楼下到出租车停的位置,就几步路,他走走停停,用了许长时间。 司机师傅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见戎黎跛着腿,觉得奇怪“小伙子,你这是腿受伤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戎黎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他的腿有点弯不起来,要用手搬一下“以前受过伤,老毛病。” 司机师傅心想他肯定是疼的厉害,额头汗都出来了,很善解人意地问“那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 去了也没用,他前前后后动了几次手术,一双腿已经到极限了。他是在冬天断的腿,也会在冬天疼。 “那送你去酒店?”司机师傅忍不住瞄戎黎的腿。 戎黎嗯了声,合着眼睛养神,耳边有汽车发动机传来的声音,还有车子飞驰而过时掠起的风声。 “先生。” 以及这隐隐约约的一声。 戎黎猛地睁开眼“停车。” 司机师傅立马刹车,轮胎滑了几米才停稳,他扭头看客人,正要询问是个什么情况,就看见客人开了车窗。 “你怎么又下来了?” 106:你是来接我去你家住吗(二更 “你怎么又下来了?” 司机师傅还没看清是谁,先是听到了女孩子声音“对不起师傅,车不坐了。” 是徐檀兮追来了。 司机师傅也是从血气方刚的年纪过来的,他十分理解,大手一挥,非常豪爽“没事儿。”他嘿嘿一笑,冲戎黎挤了个眉弄了个眼,脸上是“小伙子有前途”的表情,“你女朋友都来接你了,还不赶紧下车。” 戎黎没有立刻下车,两只手扒在车窗上,脸下意识地往窗外面凑,他目不转睛地看她“你是来接我的吗?” 像极了戎关关幼儿园放学等着被接的样子。 徐檀兮颔首,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戎黎留了一张纸币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他推门下车,因为心情好,一向话不多的他甚至还友好地对司机师傅说了一句“慢走。” 司机师傅愉快地收了钱,并愉快地送上了真挚祝福“祝两位有个愉快的夜晚。” 司机师傅快乐地把车开走了。 戎黎的确很愉快,平时多不爱笑的人,嘴角都要压不住了“你为什么下来接我?”问完他又等不及,都没等她回答就追着问,“舍不得我啊?” 徐檀兮突然蹲下了。 戎黎愣了一下“你怎么了?”他立刻弯下腰去,伸手想拉她,可又不太敢乱碰她,“是不是哪里不舒——” 她把手放到他膝盖上“是不是很疼?” 母亲去世之后,就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了。 “不疼。”怕她不信,他说,“一点都不疼。”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她蹲着只有小小的一团,路灯太远,他看不清她铺开的裙摆上锈的是什么花,但看得清她垂着的眼睫毛在发颤。 “先生,”她抬起头,“我看见了。” 她看见他一瘸一拐,看见他走走停停。 她搓了搓手,等掌心热了,轻轻地覆在他膝盖上“疼成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怕她心疼,也怕她不心疼。 戎黎尽量把话说得云淡风轻,尽量把眼底的惊涛骇浪乖巧地压着“骨科医生都没办法,告诉你也不顶用。” “那也要跟我说。”徐檀兮仰着头,风吹红了眼睛,“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戎黎嗯了声“你起来,别蹲着了。” 徐檀兮站到离他很近的地上“还能走吗?” “没那么严重。”其实很疼,上午下雪,打不到车,他走了太多路去找她,“只有一点点疼,你扶着我就好了。” 徐檀兮很配合站到他左手边,挨近他。 戎黎把手放到她肩上,也没把重量往她身上压,只是靠着。他左腿要严重一点,有些跛,他走得很慢。 “我的腿是被人贩子打断的。” 戎黎以前没有提起过,徐檀兮听戎关关说过一点点。 “‘客人们’同情我腿断了,会多施舍一点钱。”他语气心平气和,像在讲别人的事。 徐檀兮安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那些人还是不满足,找人替我接了骨,打算把我买到国外当童·妓。”他是那群孩子里头样貌最好的,年纪也合适,能卖个好价钱。 徐檀兮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老窝。” “那他们被烧死了吗?”她恶毒地希望那些人都死掉。 戎黎很轻描淡写地说“没有,我的腿又被打断了。” 107:带男朋友回家之后的那点事(三更 戎黎很轻描淡写地说“没有,我的腿又被打断了。” 他三言两语,一笔带过。 徐檀兮觉得设身处地这个词太具有欺骗性了,没尝过他人的苦、没受过他人的罪,怎么能设身处地,即便她因为心疼和不舍放大了这个世界对戎黎的不公和恶行,也还是没有办法想象十岁的阿黎是怎么挣扎的,也设想不出当时的他会有多绝望,那一把火,他应该是想同归于尽吧。 她甚至突然有了很极端的想法,即便戎黎真的成为了恶魔,那又怎么样?他所受的,不该讨回来吗? “火势很大,把垃圾场烧光了,还蔓延到了旁边的废车场,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他也不知道在笑谁,这个世界?还是他自己? 他一瘸一拐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感应灯突然亮起,他眼里在一瞬间中由暗转明,他不紧不慢、不带喜怒地去陈述“废车场的老板觉得我是个干坏事的好苗子,就花五万买了我。” 可不可笑?他捡回来一条命,不是因为善,还是因为恶。 废车场的老板是锡北国际的第二任老大,大家都叫他吴二爷,没有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 戎黎知道,他叫吴冕,他墓碑上的字是戎黎找人刻的。 到了1702的门口。 戎黎问“到家了吗?” “嗯。” 他目光环顾了一圈“剩下的下次再讲。” “好。” 徐檀兮开了门,伸手摸进去,打开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才扶着戎黎进去。 戎黎顺手把门带上了,徐檀兮拿掉沙发上遮灰的白布,让他先坐着,她去把暖脚的电炉子搬过来,插上电,又去房间抱了一床毯子出来。 “你先在这儿坐一下。” 戎黎以为她要出门,抓着她手问“你去哪?一起去。” 徐檀兮温柔耐心地说“我不去哪。” “哦。” 他松开手,自己把鞋脱了,脚放到炉子上,坐着打量她的屋子。 装修很简约大方,屋里最多的是刺绣和书,桌上的小摆件应该都是手工制品,看着精巧而有年代感。 徐檀兮把毯子盖在他脚上,然后去浴室,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我这里没有药,只能简单地敷一下。” 水有点烫,她小心地把毛巾拿出来。 戎黎接过去,完全不怕烫,把水拧干了“我自己敷。” 徐檀兮按着他的手不让动“你不要动。” 哦,那他不动了。 她坐到他旁边,把他左边的裤腿卷起来,他看着桌子,脸慢慢有点红。 她把热毛巾敷在他左边膝盖上“烫吗?” “不烫。”就是有点热。 她两只手捂在毛巾上“疼不疼?” 不能说很疼,但又想她再心软一点,所以他认真地想了一下,就说“一般一般的疼吧。” 徐檀兮被他的措辞逗笑了“你为什么不多穿几条裤子?” 没穿秋裤的戎黎“很丑。” 徐檀兮无奈又好笑“可是你的腿不能冷到。” 也不是一冷就疼,他就是今天路走得有点多。 “很丑。” 徐檀兮“……” 关于多穿裤子这个话题,已经聊不下去了。 毛巾上的温度冷下去了,徐檀兮重新放到热水里,给他敷右边膝盖。 他腿上的伤疤都在后面,她想摸一下,被他抓住手,放回了前面“我可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你不要乱摸。” 徐檀兮“……” 她红了脸,手不再乱动了,热毛巾捂着他右边的膝盖,她先给他按摩左腿上的穴位,手法很专业。 戎黎被她按得很舒服……嗯,又不太舒服,总之说不上的感觉。他别开脸,目光看着别处的一个刺绣摆台“你不是小儿外科吗?怎么这么会?” 徐檀兮语速平缓,娓娓道来“我小时候跟姑姑住一起,姑父家里是医学世家,各个科室的都有,我耳濡目染,都见识过一点点。” 戎黎不接话,听她说。 “姑父他是小儿外科的医生,有时也会在大学任教,我十三岁就做了他的关门弟子。” 她十八岁时,因绑架失踪,有五年的时间是空白的,医术是在那之前就学了的,只是当时年纪小,没有实操过,去年才开始主刀。 “要是早一点认识你,”她笑着说戏言,“我可能要去给三叔公当弟子了。” 戎黎问“他是什么科?” “骨科。” 戎黎嘴角弯了弯,有被哄到。 像徐檀兮这样姑娘,要让人死心塌地喜欢她太容易了,她知人冷暖、懂人喜悲,她若要真心待一个人,真的能把整个世界的好都捧在手里,毫不保留地给出去。 戎黎以前也埋怨过命运对他不公平、对他不好,但以后再也不会了。 “有没有好一点?”她把他右边膝盖上的毛巾也拿开,有技巧地轻轻按压。 戎黎说“好多了。”他有点舍不得,按着她的手让她停下来,“已经不那么疼了,不用按了。” 徐檀兮把他的衣服放下去,去换了一盆水来。 “我自己敷就行了。” 她颔首,把毛巾给他“你要不要看会儿电视?我去烧水泡茶。” “不看电视,可以看看你家吗?” “可以。” “有没有什么东西不可以碰?” “没有,你都可以碰。” 戎黎喜欢她语句里“你”这个主语。 徐檀兮去了厨房,他自己热敷得很敷衍,随便弄了两下,就把毛巾扔到了一旁,他穿好鞋,在她屋子里逛。 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客房改成了书房,她卧室的门开着,他没有进去,只在门口看了一眼,不过里面没有开灯,他什么也没看清。虽然有书房,但客厅还有两个书架,她应该很爱惜书的人,都撞装了防尘的玻璃。 屋里照片很少,只有寥寥几张,其中有一张戎黎见过,是她穿着旗袍、手执团扇的那张。 徐檀兮之前钱包里也有这张照片,不过被他烧了。 还有一张她跟一对夫妇的合照,那对夫妇应该就是她姑姑和姑父,徐檀兮与她姑姑气质很像,笑起来眉眼都是温温柔柔的。 桌上的刺绣摆台旁边还有一张老照片,照片里是个女孩儿,笑得天真烂漫。 戎黎目光定住了,盯着那张照片。 “先生。” 他回头。 徐檀兮站在月白色的背景墙前,上面的灯是暖黄色,打下来的光晕朦胧,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茶泡好了。” 照片里的姑娘走出来,和照片里的女孩儿轮廓重叠,眉眼相似。 “这张照片是你几岁的时候?”戎黎问。 “八岁。” 当时姑姑在摩洛柯考古,姑父带她去了那里,去见了见摩洛柯一望无垠的天,还有无边无际的沙漠。 戎黎把照片拿起来,用手擦掉上面的灰,然后放回原处。 当年在巷子里喊他哥哥、给他糖的她就是这么大,不过那时候他们都太小,认不出彼此长大后的模样。 “加蜂蜜了吗?”他突然问。 徐檀兮说“加了。” 她倒了一杯给他,茶还是烫的,他端在手里没一会儿就捂暖了手,他喝了一口,是柚子茶。 “甜度可以吗?要不要再加点蜂蜜?” “可以了。” 戎黎以前不是很信宿命这个东西,突然有点信了“杳杳。” 他是第一次这么叫她,不带姓氏。 徐檀兮杯子的茶洒了两滴“嗯?” 姑姑是个诗情画意的人,但她不喜欢甜言蜜语,她说,细语呢喃未必就不能胜过一封词藻华丽的情诗。 徐檀兮以前还不太懂,刚刚懂了。 戎黎不说话,就一直看着她。 “怎么了?” 他想问她,当年有没有在巷子里等他。 他摇头“没什么。” 算了,她知道了会哭的。 108:徐檀兮,我想亲你(一更) 算了,她知道了会哭的。 徐檀兮也没有问,安安静静地给他添茶。 戎黎似乎很喜欢,喝了好几杯。 屋外夜深人静,雪没有下,风在刮,吹着玻璃窗呼呼而过。屋里弥漫着淡淡茶香气,话不多的两个人尤其的安静。 徐檀兮看了看桌子上的台式钟表“已经九点多了。” 戎黎刚想问他睡哪。 她放下杯子说“我开车送你回去。” 戎黎“……” 他没有生气,没生气,没气……他点名道姓“徐檀兮,”他没有在质问,没有质问,没有……他现在的表情跟他落地成盒的时候如出一辙,“你不是接我上来住的?” 徐檀兮用无措和窘迫的目光告诉他——不是。 她就是想给他暖个腿而已。 戎黎整张脸都透着两个字——不满。 她居然不留他。 他把杯子一搁,站起来“我腿不疼了,走吧。” 徐檀兮把毯子拿上,是杏粉色的,上面的印花是猫咪“外面很冷,你把这个围着,挡一下风。” 戎黎拒绝“太丑了,我不围。” 徐檀兮就好声好气地哄“就围一小会儿,到了车上开暖气就好了。” “不要。” 他把卫衣的帽子戴上,打算就那样出去。 徐檀兮抱着毛毯看他,一双弯弯的柳叶眼像倒影在井里的月,水雾缭绕,明亮里透着朦胧“你不是在追我吗?” 她的眼睛在说追我就要听我的。 怪不得程及那个渣男以前总说不要跟女人来真格的,废命。 戎黎认命地接过去,往腰上一系“行了吧。” 徐檀兮笑了,是有点滑稽。 从十七楼去车库的这段路,戎黎走得很快,所幸没有遇上人,他一上车,就把毛毯扯下来,丢到了一边。从徐檀兮家到他住的酒店,开车十分钟都不用。 她直接把车开进了酒店的停车场里,停稳后,解开安全带。 戎黎说“你别下车了。”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窗户都紧闭着,空气不流通,徐檀兮的脸被闷得有点红“我送你上去。” “到时我还得送你下来。”戎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伸手绕过她,想把她的安全带扣回去。 她后背贴着椅子,一动不动,人有些跑神,但理智还在,她说“停车场很暗,我怕你看不清路。” 戎黎想了想,把手收回去“那你送我到电梯口。” “好。” 徐檀兮下车,走到前面领路。 戎黎跟着她,就离两步的距离。他反正看不清,干脆不看路,只看着她。 停车场不大,只有一南一北两个电梯口,徐檀兮带戎黎去了离他房间更近的那个电梯口。 他按了键,等了一会儿电梯就下来了,他走进去“我上去了,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徐檀兮说好,站在电梯外面,她望着他,眉黛春山、秋水剪瞳,浅笑吟吟、落落大方“晚安,先生。” 电梯门将要合上,戎黎突然伸手,门又开了。 她问“怎么了?” 戎黎从电梯里走出来,走到她面前,他目光直白而炽热“我想亲你。”他也面红耳赤,“行不行?” 徐檀兮稍稍愣了一下。 她的心上人问她,可不可以。像一壶酒浇了心头上,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她垂下眸子不说话,默许了他接下来所有的放肆。 戎黎俯身,她紧握手,睫毛颤了颤。在唇就要落下时,他稍稍偏了一分,吻在了她嘴角的位置。 蜻蜓点水,克己复礼,简直都不像他。 “我走了。” 他回电梯里,按了楼层,电梯门合上,光滑的金属梯门上倒映出了他的眼睛眼角晕红,杏眼融春。 电梯的外面,徐檀兮还没有走,她看着墙上闪着红光的数字,从负一升成了八,然后停顿片刻,又从八降到了五。 是他按错楼层了。 徐檀兮低头浅笑。 这时,后面有个声音喊道“姐姐。” 徐檀兮回眸,笑意渐渐收起。是徐檀灵,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徐檀灵是艺人,出行戴了口罩,她露出的半张脸很像她的生母万氏,万氏年轻的时候是浮生居的头牌歌女,模样生得美而娇媚。 不只长相,徐檀灵的声音也像万氏,天生一副好嗓子。早些年,她让养母温氏去温家拜过帖子,说想去流霜阁学唱戏,不过被温时遇婉拒了。 没学成戏曲,她后来以歌手的身份进了娱乐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檀兮态度不亲也不疏“今天上午。” “妈妈知道吗?” 徐檀灵口中的妈妈是徐檀兮的生母温氏。当年万氏病逝,父亲徐伯临就把私生女接到了徐家,改名檀灵,养在温氏膝下,温氏对她视如己出、呵护备至。 “我是来看昭里的,还会回去。” 徐檀灵目露担忧“你身体怎么样了?病都养好了吗?你之前的号码一直打不通,我和妈妈都很担心你。” “檀灵。” 徐檀灵在温家多年,被教得大方懂礼“姐姐你说。” “不要告诉别人你今天见过我。” “为什么?” “我不喜欢麻烦。” 她手里的股份太多,这时候出现,会让很多人蠢蠢欲动,她倒没什么,但不想戎黎被牵扯进来。 徐檀灵似懂非懂,点了头“好,我不跟他们说。”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拿奖了,”徐檀兮说,“恭喜你。” 徐檀灵四下看看,没有别人,她掩着嘴,尴尬地、小声地说“妈妈给评委们都送钱了。” 徐檀兮没有接话。 “姐姐,你住这个酒店吗?” 作为私生女,其实徐檀灵称得上很安分的,不作妖,也不争宠,对家里的上上下下都礼貌周到。 “不是。”徐檀兮没有说住哪里,也没有说为什么会来酒店,只是说,“很晚了,我要走了。” “你开车来的?” “嗯。” 徐檀灵嘱咐“那你路上慢点开。” 徐檀兮点了点头,上了车,她把车从停车位上开出来,走一号出口,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徐檀灵,她站在原地挥手。 等徐檀兮的车开远了,徐檀灵的经纪人才从另一辆车上下来,随口问了句“这是你哪个姐姐。” “麦姐,”她上车,把口罩摘了,露出一张娇俏的脸,“我只有一个姐姐。” “你亲姐啊。” 她嗯了声。 109:戎黎吃醋(二更) 戎黎回房间,把暖气开了,拿了手机往床上一坐,也没开游戏,就在手机桌面上翻来翻去。 叮。 徐檀兮来微信了。 【我到家了】 戎黎用拼音输了一个“嗯”,又删掉了,找了个【哦】的表情包发过去。 徐檀兮回了个系统表情:【微笑】。 这姑娘,比他还不会聊天。 徐檀兮:【腿还疼不疼】 戎黎:【不疼】 徐檀兮:【微笑】 戎黎:“……” 程及发视频过来了,戎黎挂掉,他又发过来,戎黎接了,有点烦他:“干嘛?” 他拿镜头当镜子,对着左照右照:“你什么时候回来?” “徐檀兮没说哪天。” “她不回来你就不回来?” 戎黎理所当然地嗯了声:“你帮我看一下店,回去我给你钱。” 程塑料难得没有见缝插针地坑他:“你跟徐檀兮好上了?” 戎黎把视频切换成了语音:“快了。” 程及很欠揍:“那就是没咯。” 戎黎磨了磨后槽牙:“快了。” 行吧,程及:“恭喜。” 戎黎一个鼻音:“嗯。” 这个嗯,有点小得意啊。 程及心想,戎黎这会儿脸上的表情肯定很像春天的狗。 “关关在我这,你跟他通个话吧。” 然后戎关关就喊了声:“哥哥。” 小团子兴奋又激动。 戎黎问:“你怎么在程及那?” “二姑姑今天要加班,程叔叔接我来住一个晚上。” “在家听话吗?” “很听。” 戎黎说:“回去给你买糖吃。” “好的。”虽然有糖吃,但是戎关关不快乐,“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啊。” “过几天吧。” “过几天是几天?”他不快乐,“我也好想徐姐姐。” 戎黎语气变了:“你想她干嘛?” 戎关关脆生生地说:“不干嘛,就是好想啊。” 谈话突然变得很严厉—— “好好念书,别想有的没的。” 才上幼儿园的戎关关:“……昨天老师给我奖励小红花了。” “嘟。” 语音通话被戎黎挂断了。 戎关关:“……”快乐死掉了。 程及在旁边笑得不行。 这时,有人在敲门,咣咣咣地敲。 程及问了句:“谁啊?” 对方大喊:“程及!” “程及!” 这声音有点耳熟,程及去开门:“你找我?” 他认得这少年,林禾苗班上的。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宋宝宝,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把拽住程及:“你快去救救她!” 程及神色稍变:“把话说清楚。” 宋宝宝大喘气,红着眼睛火急火燎地说:“林禾苗被人拖上了车,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程及脑子里最先想到的是人贩子:“被谁拖上了车?车牌号多少?” “车牌号没注意。”十几岁的少年还没有经过什么风浪,喜欢的女孩子就是他的天,现在他的天塌了,他快要急哭了,“是她妈妈,还有两个男的。” 三个小时前。 还有十分钟下课,高三八班的班主任王女士来敲了一下教室门:“林禾苗,来一下我办公室。” 这节课是考试,林禾苗早就做完了,她交了卷子之后,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老师。” 王女士指了指桌上的固定电话:“接一下电话吧,你家里打来的。” ------题外话------ ***** 难产 110:定亲(三更) 王女士指了指桌上的固定电话:“接一下电话吧,你家里打来的。” 林禾苗迟疑了一会儿,才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喂。” “姑姑。” 是她的小侄子。 林禾苗皱着的眉头松开了:“是俊俊吗?” 那边的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是俊俊。” 然后那边就换了人接。 “你晚上回来一趟,俊俊这两天一直吵着要见你。” “我晚上要上自习。” 吴树凤不满地念叨:“有什么好上的,你都十八了,再不说亲就成老姑娘了,以后谁还要你。” 林禾苗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我挂——” “俊俊生病了。” 林禾苗把电话放回耳边:“他怎么了?” 一向蛮横泼辣的吴女士在电话里哽咽了:“病了好几天,也不见好,前天你嫂嫂带他上大医院去做检查了,医生说俊俊的心脏有问题,要尽快做手术。” 林禾苗不吭声,校服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傍晚的时候,她回了一趟家,推开门就看见一屋子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吴树凤坐在中间的长凳上,冲她招手。 “禾苗,你过来。” 屋里十几双眼睛都盯着她。 她进屋:“俊俊呢?” “俊俊在睡觉。”吴树凤拉着她坐下:“春姐,这个就是我闺女。” 被唤作春姐的那位女士名叫刘胡春,她比吴树凤还要大个几岁,但保养得很好,手上戴着翠绿的镯子,身形富态,眼神精明犀利,她瞧着林禾苗,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像在挑选商品,审视完评价了一句:“太瘦了点。” 吴树凤赶紧打圆场:“这不是还在念书嘛,她学习很刻苦,经常考全校第一,上学也没花过家里什么钱,都是学校给发的奖学金。” 像王婆在卖瓜,可劲儿一通夸。 坐在刘胡春旁边的妇人接了一句嘴:“光念书好有什么用。”她说笑似的问道,“我听人说,她三四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有这事儿吗?” 吴树凤脸色不太好看。 林进宝赶紧帮腔:“我妹她就是胆小,不爱说话。” 林禾苗的小姨和外婆纷纷替她说好话,说她只是内向怕生,但人很聪明。 刘胡春还是不大满意的样子:“带她去医院瞧过吗?医生怎么说?是不是自闭症?这个病会不会传给以后的小孩?” 一直低头不语的少女吱声了:“我没病。” 刘胡春顺着就问:“检查过吗?” 林禾苗起身就走。 刘胡春立马拉下脸:“一点礼貌都不懂。” “妈,”是男人的声音,“我觉得她挺好的。” 林禾苗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脸上有疤,从左边颧骨到头皮都是坑坑洼洼的。从林禾苗进屋起,他就一直在盯着她。 林禾苗没理会那一屋子人,去了哥嫂的房间。 俊俊已经睡了,方琼坐在床边抹眼泪,她看见林禾苗就哭了起来:“禾苗,你一定帮帮嫂子。” 林禾苗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小侄子:“我怎么帮?” 吴树凤也跟了进来,把门一关:“长辈都在,你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也不知道叫人。” 俊俊还在睡觉。 林禾苗把声音压下去:“他们是谁?” “你以后的婆家。” 她还是那副木讷的表情,蹲在床前,伸出一根手指,碰碰俊俊睡觉时握着的拳头。 俊俊没醒,握住她的手指了。 她空洞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把我嫁过去,他们会给多少钱?” 吴树凤不知道是心里有愧,还是心疼孙子,鼻子发酸:“葛家会给二十五万,要是你舅舅和葛家的大闺女也成了,你外婆那里还会给两万。” 早年间,这边乡下有个风俗,要是给不起彩礼,就会让家里人去换亲,不过这几年日子都好过了起来,已经很少会有人换亲了。 刘胡春的儿子叫葛建涛,年轻的时候开了个电子厂,因为违规操作,厂里发生爆炸,葛建涛被重度烧伤,命是捡回来了,但样貌毁了。 从那之后,葛建涛就性情大变,他前后娶了三任妻子,都是因为家暴离了婚,葛家在坝上是大户,家里是很有钱,但钱再多,也没人愿意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刘胡春这才想到了换亲的法子。 中间的牵头人是林禾苗的三姨吴树香,一开始,吴树香是想让吴树凤把林禾苗许给弟弟吴阳春,但外甥女嫁舅舅不好听,吴树凤不同意。前天,俊俊查出心脏病,吴树凤到处借钱,吴树香就提了葛家,说跟葛家换亲不仅弟弟能讨上媳妇,葛家还给一笔彩礼。 林禾苗转过身去,看着吴树凤说:“所以你打算卖了我?” “什么卖不卖,你也到了年纪,本来就要说亲,谁家嫁闺女不要彩礼?再说了,葛家条件那么好,谁嫁过去都是享福,要不是葛家儿子早几年受了伤,哪里会看得上咱们家。”葛建涛是什么样的人,村前村后都知道,不过吴树凤只捡好的说,“我听你三姨说,葛家儿子昨天才看到你的照片,今天人就过来了,应该是对你很满意,要是你们能成,他以后肯定会对你好。” ------题外话------ ***** 明天我会把中奖名单贴出来,注意看一下 111:想把生米煮成熟饭(一) “我听你三姨说,葛家儿子昨天才看到你的照片,今天人就过来了,应该是对你很满意,要是你们能成,他以后肯定会对你好。” 林禾苗不闹不吵,神色平静:“成不了,我不同意。” 榆木脑袋! 根本说不通,吴树凤气得面红耳赤:“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俊俊没钱做手术?” “差多少钱?” “该借的都借了,还差二十多万。” 少女木着脸,冷静沉着:“我会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吴树凤根本不信,觉得她就是故意拖延,心里气得不行,这档口,她发作不得,忍着怒火求她,“俊俊那里不能等了,得马上做手术,禾苗,就当妈求你了。” 她面无表情,不肯松口。 吴树凤恨不得撕开她的嘴:“你就这么狠心?俊俊可是你的亲侄子。” 她神情木木的:“我就不是你的亲女儿吗?” 女儿哪有孙子重要! 见她如此油盐不进,吴树凤只得半劝半哄:“你先嫁过去,反正你年纪也没到,领不了结婚证,等俊俊做了手术,就算你人跑了,葛家也不能怎么样。” 林禾苗不再浪费口舌:“我去借钱。” 吴树凤拽住她:“你能找谁借?” “就算要卖,我也只卖给我想卖的人。”她甩开吴树凤的手,转身要走。 吴树凤气急败坏:“你给我站住!” 她没有回头。 俊俊被争吵声惊醒了,他坐起来,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喊:“姑姑。” 林禾苗站住了。 “姑姑,”俊俊有点委屈,瘪瘪嘴,“你是回来看俊俊的吗?” 她转过身来,眼眶通红:“是,姑姑是回来看俊俊的。” 不然,她不会再进这个家门。 “禾苗,”方琼知道她心软,抓着她的手,哭哭啼啼地哀求,“禾苗,嫂嫂求你了,你救救俊俊,你救救我们俊俊。” 她把方琼的手拿开:“我去筹钱。” 她从房间里出来,路过堂屋时,目不斜视,无视了那一屋子毒蛇一样的目光。 吴树凤也追了出来。 葛家那边就有人吱了个声:“人怎么走了?” 吴树凤支支吾吾,没法解释。 刘胡春面子扫了地,很不满,说话夹枪带棍:“你们家这是什么意思?” 吴树凤对这门亲事还没死心,赶紧安抚说:“春姐,小丫头不懂事,回头我再说说她。” 刘胡春本来就不满意这家的闺女,谁知道她有没有自闭症,瘦巴巴的,一看就生不出儿子。 “我看还是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你们家这丫头,别看闷不吭声的,脾气大着呢。” 起身,甩手就要走。 葛建涛坐着没动:“妈,先处处看吧。” 瞥了他一眼。 他起身,走到吴树凤面前,态度诚恳:“婶儿,我县里还有套房子,有一百四十几平,我和我妈也不过去住,要是我和禾苗能成,你们要不要搬过去?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一个糖衣炮弹扔过去,把吴树凤仅剩的那点良知彻底炸没了。 已经快八点了,街上没什么人,就几个小贩、几个外地来的游客、几杆孤零零的路灯。 “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鬼东西。” 一前一后两个人,前面是儿子,走得晃晃悠悠,后面是老妈,叉着腰边走边骂。 女士有点胖,声音洪亮:“我都不指着你考多少分,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混个高中毕业证回来,这很难吗?啊!” 这不老老实实混高中毕业证的正是宋宝宝同学,他妈邹秀萝刚刚被学校老师约谈了,谈完之后,就跟吃了火药似的,炸了一路。 “你不学习也就算了,你还影响别人。”邹女士怼着儿子的后背戳,恨不得给他戳个洞出来,“你上课就不能安静点,你不想听你就睡觉,你好意思拉着别人跟你打牌?” 宋宝宝觉得很冤枉啊:“不是我拉的,他们自己想玩,我还能拦着他们?” “你还顶嘴!” 邹秀萝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她生这小子的时候是高龄产妇,要了她半条老命,瞧瞧这生的是个什么玩意! 重男轻女果然要不得,遭报应了吧。 邹秀萝捏捏后颈,感觉自己要中风:“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就因为你,我在你们班的家长群里都抬不起头来,被你带坏的那几个同学的妈妈,都好几次给我发一坨屎的表情了。” 宋宝宝:“……” 发屎过分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保证:“回头我跟那几个同学说一声,让他们回去叫他们妈妈不要发一坨屎了。” 邹秀萝又是一巴掌呼过去,头给他打歪:“这是屎的问题吗?这是你的问题!” 他抱着头,突然站着不动。 邹秀萝推他:“你愣着干嘛?” “妈,”他指了指前面路口,“那是我同学。” 路口停一辆面包车,两个男人正拽一个女孩子往车上拖,旁边还有个妇人在催促指挥。 邹秀萝傻眼:“人贩子吗这是?” 宋宝宝认得其中一个:“那个女的是她妈。” 那就不是人贩子咯,邹秀萝不打算管,可身边的少年像股龙卷风一样刮了出去。 “林禾苗!” “林禾苗!” 林禾苗回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宋宝宝觉得为了这一声,他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吴树凤把要上刀山下火海的少年拦住了:“你谁啊?” “我是林禾苗的同学。”宋宝宝冲那两个男人怒吼,“你们要带她去哪?” 那两个男人,一个是林禾苗的舅舅吴阳春,另一个是葛家的表亲,一左一右地拽着林禾苗,把她往面包车上拖。 吴树凤朝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点,嘴上应付说:“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来管。” 邹秀萝女士刚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孩子不听话,好好说嘛,这是干嘛呢。” 吴树凤直接呛了一句:“我怎么管教闺女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林禾苗已经被拉上车了,她两只手都被人拽着,用肩在撞击车门。 平时连个表情都很少有的少女哭了,她喊:“宋宝宝,救我……” 宋宝宝立马冲过去,拍着车门大喊:“你们要带她去哪?”看见车窗后面的少女在哭,他都要疯了,“快把她放了!” 吴树凤从另一边上车了,代替吴阳春按着挣扎的林禾苗,催促:“阳春,快开车。” 邹秀萝怕宋宝宝伤到,赶紧去拉他:“别人家的事少管。” 宋宝宝甩开邹秀萝的手,不要命地捶窗:“你们放她下来,不然我就报警!” 他嗓子都叫破了:“快放她下来!” 吴阳春一踩油门,车飞驰而出。 宋宝宝被车刮着摔了一跤,他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去追:“林禾苗!” “林禾苗!” 邹秀萝赶紧拉住他。 他都要急哭了,红着眼睛说:“妈你快松开我,他们把她带走了。” 邹秀萝不清楚前因后果,也不想管别人的家事:“那是她家人。” 少年梗着脖子咆哮:“你没听到吗?她叫我救她!” 十几岁的少年还没见过这个世道的黑暗,曾以为处处都是光明。 “你救得了吗?”邹秀萝没有见过她儿子这个样子,语气也严肃了,“宋宝宝,你才十八岁,你连自己的人生都还承担不起。” 他愣了一下,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拔腿就跑了。 邹秀萝急地跺脚:“你去哪啊?你给我回来!” 少年飞奔而去,没有回头。 “宋宝宝!” “宋宝宝!” “……” 晚上九点,县警局接到一通电话。 “你好。” 电话里是个女孩子,声音在颤抖:“我……我杀人了……” ------题外话------ **** 昨天一共三更,别漏了。 求月票,我想带戎狗子上榜。 112:她的神,来救她了(二更) 晚上九点二十,警车开进了老屋林村。 林早生家门口全是人,三层外三层,都是来看热闹的。 葛建涛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葛家的一个亲戚跟车去了医院,刘胡春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就没有跟车,留下来“善后”。 老远就能听见刘胡春呼天抢地。 “不要脸的贱货!” 两个警察把林禾苗带出来了,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有多少人对她动过手,脸上手上全是青紫。 要不是侄媳妇拉着,刘胡春就要冲上去撕了她:“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林禾苗手上带着手铐,她低着头,默不作声。 从堂屋到警车停的地方,就十几米的距离,就那十几米的距离里,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在打量她,或同情,或惊诧,或厌恶。 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刘胡春的声音最大,她抹泪痛骂:“就是这个贱货,她为了钱,勾引我儿子。” 她面向大家伙,指着少女骂:“她就是个神经病!” 她义正辞严、振振有词:“大家可要小心了,她会拿剪刀刺人,要是不关进精神病医院,她一定还会伤人的。” 村民们都在议论纷纷,都在指指点点。 少女把头低得更低,笔直消瘦的背脊慢慢弯了下去。 刘胡春不解气,她就一个宝贝儿子,要是断了香火她也活不下去:“贱货,我一定会让你坐牢的!” 她伸手去扯林禾苗的头发。 “干什么呢!” 是刑侦大队的周常卫。 这祥云镇最近真邪,接二连三地发生案子。 周常卫把少女往后一挡,冷着脸警告刘胡春:“都老实点,不要妨碍公务。” 他什么人没见过,大晚上,十八岁的女孩子和一个男人关在一个房间里,他用脚指头也想得出来这里面的腌臜事。 女孩子自保,刺了人,拿了男人的手机,叫了救护车,然后报了警自首。 这群大人们呢?骂女孩是杀人凶手,冲进房间对她动手施暴。 周常卫气得有点肝疼:“是杀人未遂还是正当防卫,我们警方会查清楚,不是靠你一张嘴在这里造谣生事。” 刘胡春不敢对警方指手画脚,就拿林禾苗撒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骂:“他家闺女就是个神经病,脑子有问题,还会攻击人,贱货!神经病!” 无知和恶言、贫穷封建有时候也能杀人,在祥云镇这样落后的、教育不够普及的穷乡僻壤里,又有多少个“林禾苗”呢,肯定不止这一个。 周常卫转头对同事说:“先把人带上车。” 万茂点了个头,去开车门。 这时,有人叫了一句。 “林禾苗。” 一直低着头的少女抬起了头,脸上都是青紫,嘴角也破了,额头在流血,她迟钝地、机械地回头。 她看见了她的神。 “程及……” 程及拨开人群,走过来,先看了看她,然后问周常卫:“能不能让我跟她说两句话?” 按规矩是不能的。 周常卫说:“别磨蹭,快点。” 程及走到林禾苗面前,伸手擦了擦流到了她眼角的血:“别怕,我来救你了。” 一直强忍着的少女,看到了来救她的人,忽然泪流满面。 “程及……” 她哭了,被葛建涛按在地上抽巴掌的时候她没哭,用剪刀刺人的时候她没哭,被葛家人打的时候她没哭,被吴树凤骂赔钱货的时候也没哭,看到他就哭了,终于哭了。 程及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不要哭,我马上就去接你。” 她咬着唇,用力点头。 她的太阳终于照进了她的深渊里,她要得救了。 她被警察带走了,程及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律师,一个打给医生。 一直在堂屋里没出来的吴树凤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出来。 “春姐,那彩礼——” “你还有脸跟我说彩礼?”刘胡春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砸在吴树凤家门上,“你们家什么居心,竟敢把一个神经病塞给我儿子。吴树凤,你给我等着,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不仅要赔医药费,我要让你们一家都去牢里蹲着。” 吴树凤被怼得哑口无言。 刘胡春骂骂咧咧了很久,才被人扶着离开。 林早生抱着孙子,欲言又止:“禾苗她——” 吴树凤听到名字就火冒三丈:“别跟我提那个赔钱货,都怪她,当初我就应该把她掐死。” 林早生畏畏缩缩的,没有再出声。 这门亲事泡汤了,最急的就是方琼:“妈,那俊俊的医药费怎么办?” 吴树凤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办怎么办,你自己不会想办法啊,你娘家那些人,一个个都一毛不拔,全指着我,我还能去偷去抢啊!” 方琼急得直哭。 吴树凤在屋里摔东西骂人,骂生了赔钱货、骂赔钱货是神经病…… 俊俊被爷爷抱着,在院子门口,他看着巷子:“姑姑,姑姑……” 车已经走了。 他看不到姑姑了:“爷爷,姑姑被抓走了。”他瘪瘪嘴,要哭,“姑姑被坏人抓走了。” 林早生抹了一把眼睛,佝偻着背往屋外走:“俊俊,姑姑不是被坏人抓走的,是好人把姑姑带走了。” 他抱着小孩,手臂露出来,青紫了一片。 他是个懦弱的人,别人打他女儿的时候,他不敢拦,只能挡。 走了也好,别回来了,再也别回来了…… 去年的一月八号,帝都在下雪,浮生居里却一点也不冷,管弦丝竹、灯红酒绿,热闹得很。 这里是男人的天堂。 “姑娘,你就好好留下来,别总想着逃跑。” 浮生居的副经理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会所里的人不论年纪大小都管她叫红姐。 “我这浮生居有什么不好?这里的姑娘哪一个比外面的过得差?” 红姐穿着湘妃色的旗袍,衩开到了大腿,她盘着头,化着精致的浓妆,细腰靠着身后的化妆镜,镜子里映出她窈窕的身姿,婀娜多姿、风韵犹存。 “红姨我也不是强买强卖的人,不会逼迫你出台,你就先坐台,要走人也至少把我在你身上花掉的钱给赚回来,你说是不是?” 少女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低着头,抱着手臂。 那是十七岁的林禾苗,她被舅舅吴阳春半拉半拽地带来了帝都,本来是说要去勤工俭学的,在她意识不清时,被送进了浮生居。 红姐算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有逼迫过她,她已经送来小半个月了,该教的也都教了,今晚她得出去待客。 “这浮生居里来来往往的公子哥最多,你模样生得好,又年轻,公子哥们就喜欢你这种,你要是愿意,就挑一个做入幕之宾,要是不愿意,你就逢场作戏,学聪明一点才能少吃点亏。不过风月场里不能太当真,你可千万要记得,嘴上可以说喜欢,心里可不能,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啊,只会在风月里玩玩,不会娶红尘里的女孩子。” 林禾苗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求救? 求过了,没有用的。 红姐教完,让人带她去换衣服化妆了。晚上八点,她被一个叫蜜蜜的“姐姐”带进了一间包厢,除了蜜蜜,还有一个叫星星的姑娘。 林禾苗叫晶晶,是红姐取的名字。 包厢里有三个男人,都穿着昂贵的西装,年纪也都不大,他们就是红姐说的公子哥们。 蜜蜜叫他们汪少、何少、楚少。 汪少对新来的小姑娘很感兴趣,一直没挪开眼睛:“以前没见过,新来的?” 蜜蜜笑着说:“晶晶是前几天刚来的,还很怕生,各位公子可要多关照一下。” 汪少坐过去,挨着林禾苗,手摊开,搭在后面的沙发上,目光似有若无地在她身上扫过:“这么漂亮的妞,自然要关照关照。”他凑近,“你叫晶晶?” 林禾苗坐远一点,手按着长度只到大腿的裙子。 汪少也不恼,兴趣正好:“真名还是假名?” 搂着蜜蜜的何少接了一句:“出来卖的姑娘,谁会用真名。” ------题外话------ ***** 前面很早铺垫过,林禾苗和程及浮生居初遇。我书里,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配角也不要一目十行,就当在看多个故事。世间百态有黑有白。 上架活动的中奖名单已经公布在置顶评论里了。 113:杳杳泡吧戎黎去抓(一更) 搂着蜜蜜的何少接了一句:“出来卖的姑娘,谁会用真名。” 林禾苗抬头,目光如炬。 何少搂了一把身边姑娘的腰:“哟,还瞪我呢,性子挺烈的啊。” 她埋头,不言不语。 汪少倒了杯红酒:“你多大了?” 她不回答。 汪少把酒杯推了过去:“酒会喝吗?” 她还是不吱声,低着头一点反应也不给。 哄哄是情趣,哄不好就是拿乔了。汪少没那耐心,拉下了脸:“真没劲儿,跟块木头一样。”没听见人家姑娘说话,他猜,“你不会是个哑巴吧。” 包厢里的歌刚好放完一曲,突然安静下来,女孩子这时说话了:“我是被抓来的,可不可以帮我报警?” 汪少笑了:“好单纯的小姑娘啊。”他用翘着的二郎腿踢了踢她的小腿,“帮你报警也行,把我伺候舒服了,就什么都行。” 林禾苗腿往后躲,反应很大。 楚少也跟着起哄:“我也行啊,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晶晶她不出台,”蜜蜜嘴甜,笑着说,“几位公子爷就不要为难她了。” 汪少手一摊:“那就喝吧。”他把整瓶红酒推过去,“我们是来花钱,可别扫了兴。” 林禾苗仍一动不动。 汪少家里是做房地产的,有几个钱,在帝都脚下,他也算个小爷,平日里都是被哄着捧着,哪里让人拂过面子,尤其是对方还只是个欢场的姑娘。 浮生居的姑娘,哪个他不能玩。 “不喝?”他坐过去,直接捏住她的下巴,用牙叼开瓶塞,“那我帮你咯。” 他把瓶口杵进她嘴里,整瓶地灌。 红酒从她嘴里溢出来,流得到处都是,她用力推了一把,挣脱开来。 咣! 酒瓶摔碎了,少女跑了。 她推开包厢的门,闷着头就跑,快到走廊尽头时,她向路人求助。 “可不可以把手机借给我?” 男人打量打量她,笑了笑,慢悠悠地拿出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禾苗伸手去接。 男人把手机举高,目光越过她,看向她后面,吹了声口哨:“你们屋的?” 追过来的汪少摊摊手:“说是新来的,贞洁牌坊立得可高了。” 他们是一伙的。 林禾苗推开横在她前面的那只手,她拼了命地跑,脚下是十公分的高跟鞋,腿不听使唤地发软,脚踝一崴,她撞在了一扇门上。 门牌是1204。 咔哒一声,门突然开了。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地攥着那人的衣袖:“救我。” 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一脸风流痞相,迷人又危险。他喝了酒,眼底浮着几分很浅薄的醉意,像旧时品花弄玉的纨绔子弟。 这时,有人喊道:“程爷。” 喊他的是浮生居的万经理,红姐说过,万经理只招待会所的顶级贵宾。 万经理对那人很恭敬,似乎还有点惧怕:“对不起程爷,小姑娘不懂事,冒犯到您了。” 也是一伙的吗? 林禾苗低下头,抓着男人衣袖的手慢慢往下垂。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头,手再一次攥紧,抓着他的袖子,她说:“我叫林禾苗。” 少女的眼里有了光。 他盯着她右手腕看:“家住哪?” 她手腕上有个疤。 她说:“南城玉池,祥云镇。” 祥云镇啊…… 程及走出包厢,也没动怒,笑着调侃:“万经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强买强卖啊。” 万经理面露慌张:“下面的人不懂规矩,我这就去处理。” 程及抬了抬手,指了指走道里另外两人,一双丹凤眼,噙着笑,吊儿郎当:“先把他们几个处理了。” 那两个公子哥被这架势给镇住了,摸不清这位程爷的底细,不敢太放肆。帝都脚下,有钱人多的是,但有势就那么一些。 万经理看了一眼两个公子哥,有些为难:“路姐那里?” “有什么问题就让路华浓来跟我说。” 锡北国际分五个分部,掌管高级会所和酒店业务的,正是路华浓。 万经理连忙称是,锡北国际的这几位大佬,他是一个都不敢得罪。 程及伸手:“给个手机。” 万经理立马递上自己的手机。 手机没有密码锁,程及输了个号码进去,保存好后,把手机给了林禾苗:“有事打这个电话。” 她愣愣地接了。 他掏出钱夹,把里面的现金都拿出来,放到女孩捧着手机的手里:“以后别太相信人了,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他留下手机和钱,走了。 她站在原地,把他的背影映在眼里、刻在心里。 “咔哒。” 警局拘留室的门打开了,走廊的光漏进去。 林禾苗抬头。 他从灯光里走出来,像满身荣光的的神。 “林禾苗,我来接你了。” 她的神,又来救她了。 晚上十一点半,他们到了家。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她身体冰凉冰凉的。 程及的外套还在她身上,他直接伸手过去,把钱包掏了出来。 她立刻抓住他的手:“你去哪?” “我去给你买药。” “哦。” 她松了手。 程及从堂屋的茶几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新手机,拨通了自己的号码,然后把新手机放到她手里:“你要是害怕,就隔几分钟叫我一次。” 她说好。 她把手机带进了浴室,隔几分钟就喊一声程及,他也不嫌她烦,耐心地答应她。他很快就回来了,她也很快出来了。 “过来。”程及叫她。 她坐到沙发上。 程及把药都拆开来,用棉签蘸着药给她擦:“疼就说,我会轻点。” 他先处理她额头的伤,不知道是不是磕在了桌子角,破了好大一块皮。 小姑娘也能忍,不喊疼,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嗯。”程及把药抹上去,吹了吹,用指腹晕开,“一颗程及星已经不够还了,最少得一个程及星系。” 她红着眼点头:“好,欠你一个星系。” 他嗯了声,似乎当真了。 “葛建涛死不了,法医也采了证,你这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事。” 这个案子很容易,证据太明显了,林禾苗脖子上有葛建涛的指痕,还有唾液,唾液里有DNA,再加上她身上的伤、现场的挣扎痕迹,再明显不过了:葛建涛逞凶未遂,她正当防卫。 “葛家和你们家那边我会让律师出面,待会儿你早点睡,不要胡思乱想。”程及给她手臂擦完了药,“脖子抬起来。” 林禾苗仰起脸,露出脖子。 她脖子上面都是牙齿痕,程及目光阴了几分,用棉签蘸了药,轻轻涂抹开:“那个手机给你用,里面有定位,以后你去哪儿都带着。” “好。”她看着他,眼里全是依赖和信任。 程及很喜欢她的眼睛,很干净,即便身处深渊,也一尘不染。 她眼睛里是有星星的,只是别人看不到。她在他面前不会藏事,他能看见她眼里的一整片星系,颗颗都是程及星。 “好了。”药擦完了,程及起身,“你去睡觉,我出去抽根烟。” 她跟着站起来:“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 程及用她的手机拨通自己的手机,就那样保持通话的状态,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了:“不要管大人的事。” “我也是大人。” 程及纠正:“你还只是个小姑娘。”他边往外走,“我不走远,就在外面。” 他出门了。 几分钟后,有人来敲房门。 林禾苗开门,是位妇人:“你就是禾苗吧?” 她点头:“嗯。” 妇人说:“我是住程及隔壁的婶子,你身上有伤,程及不方便,让我来给你擦药。” 林禾苗把人请进去,悄悄红了眼。 程及没走远,就在家里的院子外面,野猫叫个不停,他叼着烟笑了笑,然后把烟掐了:“出来吧。” 墙后面走出来个少年,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畏畏缩缩的。 是宋宝宝。 程及好笑:“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他也不知道来了多久,脸都被冻青了,头上还有雪,跟白了头一样:“她还好吗?” 程及说:“你不会自己进去问?” 宋宝宝磨磨蹭蹭了一阵,往门口走了,可又不进去,来来回回地走。 程及笑,傻子。 大门突然开了,是林禾苗出来送客,宋宝宝被撞了个正着,顿时手足无措了。 林禾苗走过去问:“你是来看我的吗?” 他表情很丧:“林禾苗,对不起。”他眼眶被风吹得通红,“我没有救你,对不起。” 她摇头:“谢谢你。”她对他笑了笑,“谢谢你救我。” 这是她第一次对宋宝宝笑,她是个很不爱笑的姑娘。 宋宝宝把在手里揣了很久的一颗苹果塞给她,然后跑掉了。 少年已经见过了这个世界的善恶与黑白,少年他长大了,知善恶,懂黑白。 且说回南城,时间再倒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戎黎洗漱完,打了一把游戏,突然觉得没劲,他点开徐檀兮的朋友圈,她最近一条发的是针灸和热疗,往上是泡脚粉,再往上,是建骨丸。 这些内容戎黎之前都看过,他一个一个截图、保存。 他看了一下时间,快十点,徐檀兮应该已经睡了,他发了条微信过去。 戎黎:【晚安】 结果,徐檀兮还回了。 徐檀兮:【晚安】 戎黎:【你怎么还没睡】 徐檀兮的作息一向很规律,早睡早起不熬夜。 过了十多秒,她才回,这次回复的内容是emoji表情:【微笑】 戎黎打过去。 徐檀兮很快接了:“喂。” 他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就随便找了个问题:“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徐檀兮说:“白粥。” “还有吗?” “鸡蛋。” “没了?” “我不挑食,你买什么都可以。” 真好养活。 徐檀兮那边,突然有人推开包间的门。 就几秒,戎黎听到了:“刚刚是什么声音?” 打碟的声音。 戎黎问:“你在酒吧?” 徐檀兮稍作迟疑:“……嗯。” 上周,幼儿园的景老师给戎黎打电话,说戎关关用小红花跟香蕉班的小朋友换鸡蛋糕。 鸡蛋糕小朋友的家长以为小红花是鸡蛋糕小朋友表现好才从老师那里得到的,家长很高兴,每天给三个鸡蛋糕。 那三个鸡蛋糕最后都进了戎关关肚子里,小家伙为了小红花,每天都不迟到,不对,是为了鸡蛋糕。 戎黎此时此刻的心情,跟之前听到戎关关这事儿的心情很类似。 ——家里的小朋友在外面学坏了。 就是这种心情。 戎黎起身,拿了外套和房卡:“这么晚了你还去酒吧,是谁带你去的?” ------题外话------ ***** 顾四千今天更六千字。 月票有木有? 114:戎黎变忠犬,杳杳教训人(二更) 戎黎起身,拿了外套和房卡:“这么晚了你还去酒吧,是谁带你去的?” 徐檀兮是淑女,戎黎觉得小淑女是不会去酒吧的。 可事实上,是徐檀兮邀人一起去的,她说:“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戎黎歪着头,夹着手机,边穿衣服:“哪个朋友?” “周青瓷,今天来医院的那个。” 戎黎没太多印象,他当时没仔细看,脸都不大记得,就记得她个儿很高。 “你们去酒吧干嘛?”戎黎问。 徐檀兮一五一十地都同他说:“昭里是在酒吧附近被人刺伤的。” 她是去秋后算账的。 她平时脾气很好,待谁都彬彬有礼,戎黎没见过她发难的样子。 原来,小淑女也是带刺儿的。 戎黎觉得挺好,女孩子要有点脾气,不过他不满的是:“你怎么不带上我?” 徐檀兮解释:“天太冷了,你的腿不可以再受寒。” “咔哒。” 是关门的声音。 徐檀兮问他:“你出门了?” 戎黎嗯了声:“我去接你。” “你不用过来,我很快就回去了。” 戎黎走得很快,已经到电梯口了:“酒吧里鱼龙混杂,我不放心。” 他这个人,一向危机感很强,把徐檀兮一个人搁外面,他能设想出一千种危险来。尤其是酒吧那种地方,徐檀兮长得那么好看,万一有人想骗她、拐她…… 戎黎戳着电梯键按了好多下,他抬头看了一下上面的数字,电梯还在二十三楼,慢得令他很烦躁:“你把地址共享给我。” 徐檀兮思考了一下:“那你找个东西围一下腿。” 戎黎:“……” 他内心是抗拒的。 “先生,”见他很久不作声,徐檀兮问,“你还在听吗?” 戎黎从胸腔闷出一个字符:“嗯。” 听得出来吧,他不乐意。 徐檀兮别的都顺着他,这个不:“外面很冷的,你要注意保暖。” 这也就是徐檀兮,要是别人,哪管得住戎黎。 他以前在锡北国际就是出了名的不服管,不守规则,随心所欲,爱怎么玩怎么玩,当时掌权的吴二爷对他又爱又恨,欣赏他身上那股子野劲儿,但又驯服不了。 戎黎不乐意又只能认命的口气:“知道了。” 他折回去,拿了条毯子。 另一头,徐檀兮挂了电话。 包厢里还有两人,坐在她身边的周青瓷和站在两米外的酒吧经理。 这个酒吧只是天方娱乐城的一部分,里面什么夜间娱乐都有。 徐檀兮的堂弟徐放是个很会玩的二世祖,这个娱乐城就有他入股,徐檀兮以前来过一次,娱乐城经理是个人精,记住了她。 经理他姓孙,有“五个月大”的啤酒肚,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徐小姐,人已经找到了,要带进来吗?” 徐檀兮颔首,外套放在一旁,她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放于双膝,裙摆拂得平平整整。 孙经理朝门口说了一句:“把人带进来。” 娱乐城的保安扣着三个人进来了,那三人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街头混混似的,头发染得都很夸张,还纹了花臂,打了耳钉,一股子社会气。 最前头的那个染了灰色头发,就叫他灰毛吧,灰毛应该是他们几人的头,气焰最嚣张,梗着脖子气势汹汹地问:“你们是谁?抓我们来干嘛?” 孙经理使了个眼色,保安一脚踹在灰毛腿上,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的同伴一样,每人挨了一脚。 孙经理斥道:“放规矩点,这位是徐家的大小姐。” 在南城,有点见识的人都听过徐家,徐家是珠宝和刺绣大户,在服界装和时尚圈都举足轻重,是一方的名门望族。 灰毛混迹街头,当然也听过徐家,立马就怂了,底气不足,声音弱了下去:“为什么抓我?” 他不敢直视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子,应该很年轻,不像他以前碰到过的那些富贵人家,她态度温和,没有架子。 “昨天你刺伤的那个人是我朋友。” 声音也很温柔。 灰毛抬头看了一眼,立马又低下头:“我不知道她是您的朋友,我们本来只是要教训那个姓姜的小子,是她自己冲出来的,” 徐檀兮心平气和,又问:“那位姜先生得罪你们了?” 这位徐大小姐斯斯文文的,脾气好像很好的样子,一点都不盛气凌人,灰毛暗暗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揉揉膝盖:“是有人让我们教训他。” “是谁?” 灰毛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是谁,都是用短信联系,那个人说,要让姜灼在娱乐城待不下去。”灰毛不敢有隐瞒,知无不言,“我们以前也接过这种活,通常都是私怨,应该是姜灼在娱乐城里得罪了什么人。” 那个姜灼,长了一张富婆很喜欢的脸,灰毛猜测估计是娱乐城里某位“少爷”干的。 周青瓷问了经理一句:“姜灼是你们酒吧的DJ?” 她刚刚路过迪厅那边,看见姜灼在打碟,她不不认,是徐檀兮说的,秦昭里就是因为了救他才被刺伤。 她远远看了一眼,姜灼脸上还有伤,就化了个带伤的COSER妆,打碟的样子看着很带劲儿。 孙经理解释:“不是DJ,姜灼是驻场歌手,DJ前几天请假了,我一时找不到人,就让他替了几天。” 关于姜灼,徐檀兮和周青瓷没有再多问。 “徐小姐,这几个人,”孙经理请示,“您看怎么处理?” 灰毛立马表态,认错态度很诚恳:“对不起徐小姐,我们马上去给您的朋友道歉。” 徐檀兮端起桌子上的果汁,喝了一口:“道歉了她的伤能立马好吗?” 她轻声细语,是不见血的软刀子。 错了。 灰毛完全想错了,这位脾气很好的徐大小姐,可不是没有脾气。 “您让我们做什么都行。”灰毛恳求,“徐小姐,求您网开一面。” 他的两个同伴也在求。 端坐沙发的女孩眉眼如画,温柔似水:“我不是法官,没有能耐网开一面。”她眼睛里没有一丝戾气,只在眉梢藏了几分清冷,“还是让法官去判吧。” 灰毛脸都灰了:“徐小姐——” 徐檀兮抬头,对孙经理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孙经理。” 孙经理应道:“徐小姐放心,我会处理好。”他回头,给了手势。 穿黑西装的保安立马会意,将那三人拖了出去。 “徐小姐!” “徐小姐!” “……” 后面就听见那三人哀嚎的声音了,孙经理上前帮忙开了一瓶酒:“两位慢慢喝,有事随时叫我。” 孙经理出了包间,并把门关好。 周青瓷给自己倒了杯酒,因为是来酒吧,她化了个夜场妆,毕竟是吃模特饭的,她的脸可塑性很强,压下去几分厌世感之后,气场就出来了,有美又魅。 她摇了摇酒杯,抿了一口:“你和你舅舅很像。” 徐檀兮笑而不语。 温时遇也是这样,看着没有脾气,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但要是谁的手碰到他的线了,他就会把那只越线的手砍下来,动作优雅地砍下来。 周青瓷第一次见温时遇是在三年前,那日,流霜阁有一场大戏,落幕之后,观众散场,她当时心烦,没有立刻离开。 日暮落下来,黑色的幕布拉开,青衣女子缓步而来,轻拂水袖,低低吟唱道: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是锁麟囊的青衣选段。 那时,周青瓷还不知道唱青衣是位先生。 “檀兮,”她问,“你听过你舅舅唱戏吗?” 徐檀兮点头:“我舅舅喜欢唱青衣,不过他不喜欢登台。” 哪只不喜欢登台,他很少唱的,周青瓷就只见过那么一次。 她把酒杯放下,拿了衣服起身:“走不走?我送你。” 徐檀兮让她先走,说:“戎黎会来接我。” 刚说罢,戎黎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到了,你在哪?” 周青瓷做了个先走一步的手势。 徐檀兮颔首。 周青瓷走到门口,听见徐檀兮说:“你在吧台等我,我过去寻你。” ------题外话------ ***** 月票榜我刚好第十名,快要被挤下来了……拉我一把呀呀呀~ 115:亲个脖子~(一更 周青瓷走到门口,听见徐檀兮说:“你在吧台等我,我过去寻你。”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 徐檀兮细语哄道:“好,我快一点。” 周青瓷笑了笑,古画里的仙子动了凡心,要跌进红尘里了。 天方娱乐城的设计很特别,迪厅在四楼的左边,右边是清吧,中间做了吧台。这会儿,迪厅正嗨,清吧的驻场歌手在唱民谣,有种动静两重天的感觉。 戎黎把毯子留在了出租车上,给了钱,让司机在外面等。 一进夜场,温度就上来了。 他把外套脱了,拿在手里,刚找位子坐下,一分钟不到,一位黑发女郎在他旁边落座。女郎穿着黑色的低胸装,裙摆只到大腿,前凸后翘,非常性感。 她要了一杯Mojito,冲戎黎摇摇酒杯:“帅哥。” 戎黎抬头瞥了一眼,目光收回。 女郎打量他:啧啧,这长相,绝了。 难得碰到这样的人间绝色,女郎很主动,用涂着大红色美甲的手指敲了敲玻璃酒杯:“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戎黎张望,在找徐檀兮的身影。 “等人啊?” 这句他回了:“等女朋友。” 行,哥们儿你牛,带女朋友来夜店。 女郎把酒干了,起身,另寻猎物去了。 天方娱乐城的五楼是包间,过道的拐口处站了两个人,穿黑西装的是清吧的副经理,穿黑色夹克的是刚刚在台上打碟的DJ:姜灼。 “谭哥。” 姜灼欲言又止。 谭副经理性子急:“别支支吾吾的,有事就说。” 他脸上化了带伤的妆,把原本五官的干净和秀气压住,显出几分嗜血残忍的野性美来。 像西方吸血鬼。 就是他眼神太没有攻击性,像落难的吸血鬼,他说:“我想预支下个月的工资。” 谭副经理为难:“这儿的规矩你也知道。”他摇头,“一个月不行,你要是实在缺钱,我先支几天的给你。” “谢谢。” 谭副经理看了一眼他耳朵上的助听器,应该是被人踩坏了,还没有修,上面有裂痕。他怪不忍心的,实在没忍住:“黄女士昨天跟我提了,你要是愿意——” 他没听完:“我不愿意。” 黄女士是娱乐城的VVIP,姜灼第一次在吧厅登台,她就表明了态度:我想包你,价格随便开。 黄女士是第一个,但不是唯一一个。 谭副经理也不是拉皮条的,就是看姜灼太缺钱,才忍不住建议了一句,既然他不愿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我先去忙了。”谭副经理先走了。 姜灼回迪厅,一转身看见了徐檀兮,他点了点头,算作问候,然后路过。 徐檀兮叫住他:“姜先生留步。” 这个妆容、服装和白天她在医院看到的他,差别太大了。 姜灼留步,礼貌地问候:“你好,徐女士。” “徐女士”善意提醒:“昨天找你麻烦的那几个人是受人所托,目的是要让你这儿待不下去。” 他深思片刻后,向徐檀兮道谢:“谢谢您告诉我。” “不客气。” 徐檀兮下了楼梯,往四楼迪厅那边走。 迪厅里正放着劲爆火辣的音乐,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扭动摇摆。 徐檀兮不太适应这样的吵闹,脚下走快了些,吧台很长,她站在过道里,寻戎黎的身影。 “徐檀兮。” 她抬头,看到他了,抬脚朝他走去,忽然—— “咣!” 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徐檀兮回头,看见两伙人在你推我我挤你,抄家伙的抄家伙,骂脏话的骂脏话,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戎黎伸手把她拉到身后:“玻璃有没有溅到你?” 徐檀兮刚想说没事。 戎黎就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个酒瓶子,她立马拉住他:“不要去。” 他目色阴沉:“你脖子流血了。” 徐檀兮摸了一下,有一点疼,是很小的伤口:“不要紧,就破了点皮。” 戎黎不是个大度的人,相反,他一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目光一抬,锁住那个刚刚乱摔酒瓶的人:“那得让他也破点皮。” 徐檀兮摇头,拽着他的衣袖:“不要打架。” 他盯了那人半天,把火气压下去,放下酒瓶子,拉她到身边来,端着她的下巴示意她转头。 徐檀兮照做。 他俯身,唇落在她脖子上,轻轻吮了吮。 她僵住,一动不动。 他把她脖子上的血迹吮干净了,才往后挪,舔了一下唇:“我们到后面去,离远一点。” 她愣愣的,任他牵着走。 摔了瓶子的那人还不收敛,骂对方是“孙子”,还比了个中指:“别让爷爷再看到你。” 与他起冲突的也不是好惹的,袖子撸起来,手臂上全是纹身:“你再比一个试试。” 对方挑衅,比了两个中指:“怂包,有本事跟老子干啊!” “我艹你妈*!” 骂完,男人拿起酒瓶子,往桌子上一敲,碎了之后握着一头就冲过去。 对方这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拔掉刀鞘,一下捅进去。 女人尖叫:“啊!” 徐檀兮回头,看见有人倒下了,她没有多加思考,走向最混乱的地方。 戎黎拉住她:“不要过去。” 她摇头:“戎黎,我是医生。” 116:他的杳杳,他的神(二更 她摇头,眼神坚定:“戎黎,我是医生。” 她是医生。 戎黎完全忘了这一点,就只记得她是他喜欢的姑娘,只记得要仔细藏好她。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让她去,他没有那个同情心,也没有那个共情能力,别人是死是活,他丝毫都不关心。 可是她一皱眉,他就没办法了。 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放开她:“我就在你后面,需要什么跟我说。” 她说好,然后走进了混乱的人群里。 戎黎就跟在后面,护着她,不打扰她。 闹事的男人喝了很多酒,醉意上头使了很大的劲儿,匕首拔出来的时候,血呈柱状喷了出来。 所有人都吓到了,男人也酒醒了,扔掉匕首,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时,娱乐城的工作人员冲过去,想把受伤的男人抬起来。 徐檀兮推开人群:“不要动患者。”她把身上的大衣外套脱了扔给戎黎,“我是医生。” 万经理也赶过来了,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徐小姐。” “先叫救护车。” 万经理立马打电话。 刚刚干架那两伙人这会儿都老实了,各个都慌了神。 徐檀兮蹲下,查看了患者的伤口,血流很凶,应该是刺到了心脏。 她回头:“我需要干净的毛巾。” 戎黎点了点头,去吧台,拿了几条擦杯子的消毒毛巾过来。 徐檀兮接过毛巾,按压在患者伤口上,她穿着薄薄的杏色毛衣,毛衣的袖口很宽,一会儿就被血染红了:“来的救护车是不是虹桥医院的?” 虹桥医院是离这最近的医院。 万经理点头:“是。” 她问:“最快要多久?” 万经理问了救护车那边之后再回答:“最快也要五十分钟。” 天方娱乐城有点偏,主干道又在修路,需要绕一段。 “不行,出血太严重,等不了那么久。”徐檀兮手不敢松,一直按着喷血不止的伤口,“电话给我接。” 万经理刚要递过去,手机就被人截了。 是个皮相可以当头牌的男人。 戎黎站在徐檀兮身后,弯下腰,把电话放到她耳边,她没有时间了,长话短说:“是我,徐檀兮。” 对方诧异地喊了一声徐医生。 徐檀兮几乎是跪在了地上,双手叠放,按在患者流血处,她简明扼要地说:“患者心脏破裂,伤到了主动脉,流血量太大,必须在四十分钟之内做开胸手术。” 救护车那边的医生说不可能,时间不够。 徐檀兮言简意赅:“你们走亭江大桥,我送患者过去和你们汇合。”她不是在商量,必须照做,“开绿色通道,让心外科的齐主任准备手术。” 那边只回了一个字:“好。” 挂了电话之后,徐檀兮对万经理说:“弄一个简易的担架过来,找几个力气大一点的人,再准备一辆没有后座的面包车,要快一点。” 万经理立马去准备了。 按在伤口上的毛巾已经被血浸透了,流到了徐檀兮的裙子上,目前,患者还有意识,徐檀兮一直在跟他说话,让他保持清醒,迪厅的音乐和闪光灯都关了,温度逐渐冷下来,她头上却在冒汗。 戎黎说:“我帮你按。” 她摇头。 他没再说什么,用袖子给她擦了擦汗。 担架很快就弄来了,万经理还找了四个身强力壮的保安过来抬担架。 徐檀兮不能松手,按着患者的伤口慢慢站起来:“把他抬到担架上。” 两个保安一头一尾,小心翼翼地把人轻抬起来,放到担架上,其实也就是一块木板。 患者腿曲了起来,抽搐了一下。 徐檀兮立马说:“把他的腿放平。”她问万经理:“车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就在外面。” “走吧。” 一路上,徐檀兮都没有松手,血流得太凶,她毛衣上血迹斑斑。 戎黎一直安静地跟在她后面,抱着她的外套。 受伤的人被送走了,闹事的人也被万经理扣去了警局,地上的血迹被打扫干净了,音乐重新响了,舞池里又热闹起来。 贵宾卡座里,四个公子哥各个带着个“花容月貌”,桌上开了几瓶价格昂贵的酒,还有几个车钥匙。 其中一个公子哥穿着红衬衫,皮肤特别的白,穿得很骚,长得很奶,喝着最烈的酒:“刚刚那个女医生,绝了。” 又漂亮又有气质。 红衬衫有点心痒:“你们有谁认识吗?” 旁边穿白衬衣的公子哥说:“万经理好像认识。” “你想干嘛?” 说话的是坐在最里面的那位,他穿得挺潮,黑卫衣搭白T,里面的白T露出一截,脖子上挂了个金属吊坠,穿了一个耳洞,戴了颗钻,他头发理得很短,样貌秀气,唇红齿白,像个旧时大户人家家里最小的公子哥,每一根汗毛、每一个表情都写着“本公子最娇贵”。 红衬衫咧嘴一笑:“想泡啊。” “最娇贵”的公子哥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白衬衫打趣:“人家有男朋友了,一直待她身边的那个。” 红衬衫丝毫不介意身边的美女在翻白眼,他就要浪,他就是海王,他就要下海,谁也别拦。 他撂下壮志豪言:“没有撬不动墙角,只有不肯努力的锄头。” 一直没吭声的西装公子哥儿踹了踹他小腿,说了句人话:“你可别祸害人家,那姑娘一看就是好人家的正经姑娘。” 红衬衫不予苟同:“怎么就是祸害,小爷我很差吗?”他解开一颗衬衫纽扣,露出他男性的魅力,“再说了,玩玩嘛,人不风流枉少年,” “最娇贵”的公子哥儿哼了一声:“你玩不起。” “咋就玩不起了。” 他一脚踹过去:“你他妈滚犊子,那是我堂姐。” 红衬衫:“……” 徐家的大小姐有很多身份:徐家最大的股东、虹桥医院的董事、流霜阁温先生的外甥女、秦家女魔头的闺蜜、十八岁就手握手术刀的小儿外科医生…… 红衬衫默默地把纽扣扣起来:“呵呵,打扰了。” 那位“最娇贵”的公子哥不是别人,真是徐家的小孙子、徐檀兮的堂弟——徐放。 徐放以前不叫徐放,改名片他叫徐红红,他妈张女士是个麻将狂魔,给他取名徐红红,给他姐取名徐赢赢,寓意——开门红,场场赢。 十一点已过,城市的霓虹还没有落幕,亭江大桥上,面包车在飞速前行。 面包车的后面没按座位,空间很大,担架直接放在了上面,徐檀兮单膝跪在地上,膝盖下面垫着戎黎的外套,整整十五分钟,她没有换过姿势,一直按着患者的伤口,手已经麻了。 戎黎蹲在她旁边,给她擦汗,若是车晃动,他就抱着她,让她把身体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这时,主驾驶上的师傅激动地惊呼了一声:“救护车来了!” 徐檀兮说:“靠边停车。” 戎黎先下车,打开车门,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迅速跑过来。 “徐医生。” 随行的医生是急诊室的郑医生,他上前,代替徐檀兮的位置,用止血带包住患者的伤口。 徐檀兮把手抽出来,掌心全是血,袖子整个都被染红了:“立刻给患者输氧。” “好的。”郑医生随患者一起上了救护车,“后面交给我们就行了,辛苦了徐医生。” 郑医生说完,救护车的门就关上了,鸣笛声一路响着,车越开越远,一会儿就没影了。 徐檀兮这才松了一口气,脚刚一挪动,身子晃了晃,她没力气了,脚也是麻的。 戎黎扶着她:“你靠着我。” 她摇摇头,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了血,衬得唇色有些苍白:“我衣服都是血,会把你身上弄脏。” “脏了洗就是了。” 戎黎把她抱起来,上了面包车,他膝盖弯下,小心地把她放在那块血迹斑斑的木板上。 他膝盖跪在了她刚刚跪着救人的那个位置:“杳杳。” “嗯?” 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我刚刚才意识到,你是个医生。”他目光灼灼,炙热而温柔地看着她,“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题外话------ ***** 抱歉,我迟到了 117:徐富婆和戎头牌的恩爱日常(一更) “我刚刚才意识到,你是个医生。”他目光灼灼,炙热而温柔地看着她,“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徐檀兮并膝坐着,手在两侧,压着裙摆,坐姿端正,她说:“医生也是普通人,和你一样。” 不一样。 他这么糟糕。 他以前没有质疑过自己,虽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坏人,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没有是非观,也不作善恶之分,不遵守这个社会的规则,徐檀兮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所有的恶。 她太好,好到他都替她不平。 “徐檀兮,找我当男朋友,”他语气认真,“你亏了。” “不亏啊。”徐檀兮用手指点了一下眼角的泪痣,指腹的血沾上去了,颜色淡淡的,红得妖娆,她笑了笑,“你长好看,不亏。” 戎黎把卫衣掀起来,握着她的手,他用衣服给她擦手上的血,语调有点低沉:“你就只喜欢我的脸?” 他卫衣里穿了白色的长T,随着他撩起衣服的动作,腹肌若隐若现。 徐檀兮悄悄看了一眼,转过头去,抿着嘴笑。 戎黎追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回答我啊。” 他很认真。 徐檀兮不看他,脸转开,露出红红的耳朵:“不是。” 给她擦完了手,戎黎扶着她的脸,让她转过来,用袖子擦她脸上的血迹:“跟我说说,还喜欢哪?” 他直白得像个久经风月的老手,如果忽略他抖动的眼睫毛的话。 又纯又欲。 徐檀兮脸皮薄,说不出口,只是红着脸看他,眼里有一大段告白。 不需要说了,戎黎都看得懂,这个姑娘她满眼都是他。他拂开铺在木板上的、她的裙摆,跪坐在她旁边,郑重其事地说:“我以后会很听你的,做个不那么坏的人。” “你本来就不坏啊。”徐檀兮突然一本正经,“都听我的吗?” “嗯。” 戎黎没谈过恋爱,也不懂女人,但他养过戎关关,戎关关越听话,他就越顺眼,小时候也是,他越听话,母亲就越温柔,他觉得应该是同样的道理,他若是越听话,徐檀兮应该也会越满意他。 如果是徐檀兮说都听他的,他肯定会趁热打铁,要她承诺一辈子都不善变。 可到了徐檀兮这,她却说:“我们去买秋裤吧。” 戎黎:“……” 沉默了五秒,他:“嗯。” 徐檀兮的车还在天方娱乐城,面包车师傅把他们送了回去。 他们刚下车,有人喊:“小伙子!小伙子!” 是在娱乐城门口等戎黎的出租车师傅。 司机师傅等了他半个多小时了:“车你还坐不坐?我等你好久了。” “不坐了。”戎黎给了两百块钱。 司机师傅乐呵呵地接了,见小伙子扭头就走,赶紧叫住他:“你的毯子还没拿呢。” 戎黎不想要。 师傅下车,很热情地帮他把毯子拿了下来,并且豪爽地说:“不用谢。” 戎黎没接。 是徐檀兮接了,仍道了一声谢,她穿着黑色的长外套,扣子扣得整整齐齐,长发披着,左耳边别了一只珍珠发卡,耳环也是珍珠的,很简单的款式。她站在那里,露出了纤细的脚踝,亭亭玉立。接东西的时候,她用了两只手,落落大方。 这教养与气质,要搁古代,起码是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大家闺秀啊。 代入感太强,司机师傅感觉自己得到了升华,应该也有四五品了。 这时,泊车的保安把车开过来了,是一辆款式很低调的法拉利,保安戴着白手套,双手递出钥匙,恭敬礼貌地说:“徐小姐,您的车钥匙。” 徐檀兮接过,回道:“谢谢。” 司机师傅瞄了一眼那把车钥匙,心里立马门儿清:这车好几百万呢,小伙子有出息啊,傍了个又漂亮又有涵养的富婆。 这年头,有钱的富婆是不少,但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可不多了。 司机师傅回到车上,摸摸下巴,又看了看天方娱乐城的招牌,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小伙子肯定是这里的头牌,不知道一个晚上多少钱,那张脸的话、还有那个腿……最少得五位数吧,要是包全年…… 不敢想,肯定死贵。 司机师傅忍不住边想边开车。 十一点二十,徐富婆开着几百万的豪车载着戎头牌去买了两条秋裤,还有换洗的衣物。 十一点四十,徐富婆开着几百万的豪车把戎头牌送回了酒店。 翌日早上八点,戎头牌买好早餐,去了徐富婆家,如果她还没醒,他打算在外面等,就没有敲门,发了一条微信。 戎黎:【起了吗】 她很快就回了。 徐檀兮:【起了】 戎黎:【给我开门,我在你家门口】 徐檀兮:【等我一下】 她换了身衣服,头发用簪子挽起来,收拾好了才去开门。 “早啊,先生。” 她在白色的家居服外面套了一件粉色的短款棉袄,拖鞋也是粉色的,裤子九分长,搭了白色的长袜。 “早。”戎黎心情很好,眉目格外好看。 徐檀兮关上门:“外面还在下雪吗?” 戎黎把买来的早餐放到桌子上:“我出门的时候下了,现在停了。” 他也没打伞。 徐檀兮问:“你穿秋裤了吗?” 戎黎:“……” 她语气正经得像在问:你吃早饭了吗? 他看着她,眼尾像有一把小钩子:“你自己来看。” 徐檀兮:“……” 她不经逗,红了脸:“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他嘴角没有笑,眼睛里有。 徐檀兮眉眼低垂,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你昨天说都听我的。” 行吧,投降。 戎黎说:“穿了。”他走到她面前,“徐檀兮,脖子抬一下。” “嗯?” 他说:“看看你的伤口。” “哦。” 徐檀兮朝左仰了仰脖子,把右边的皮肤露出来。 伤口很小,也结痂了。 戎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创口贴,给她贴上,他的手凉,尽量不碰到她。 徐檀兮皮肤白,天鹅颈,脖子修长,家居服没有遮住整个锁骨,骨线若隐若现。 戎黎舔了一下唇:“吃饭吧。” 他的喉结比较明显,说话的时候,会轻微地动,有点欲,有点性感。 徐檀兮摸了摸脖子上的创口贴,隐隐发烫。 戎黎把饭盒拆开,抽了几张纸,擦掉椅子上的灰,推给她坐。 除了白粥和鸡蛋,他还买了馄饨、素面,还有一个海鲜粥。 戎黎把鸡蛋剥好,放到她面前:“昨天晚上的那个人救回来了吗?” 徐檀兮把白粥的盖子打开:“我刚刚打电话问过医院,说救回来了。” 戎黎没有再问别的。 徐檀兮吃得不多,每样尝了一点,剩下的戎黎解决了。 早饭过后,徐檀兮说歇会儿再收拾屋子,戎黎说好,她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看新闻,他坐在她旁边,戴着她的耳机打游戏。 没过一会儿,徐檀兮睡着了。她昨晚两点多睡的,生物钟乱了,有点失眠。 戎黎一局游戏打得心不在焉。 “三号。”游戏里的队友在喊,“三号!” “三号你快扶我!” 戎黎直接关了游戏,手撑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她。 她睡相很好,后背靠着沙发,端端正正的姿势,两只手叠着放在腹上,有点乖,也有点老干部。 睡着睡着,她头往一边倒,随意挽着头发散了,簪子掉下来。 戎黎伸手去接,让簪子掉在了掌心里,是绿绿的簪子,像玉的,上面雕刻了精致的花纹。 他把簪子轻放在桌子上,拿了毯子给她盖上,随后起身去了浴室。 屋外竟出了太阳,融雪的时候更冷了,血凝成冰,太阳落上去,冰面反射出彩色的微光。 徐檀兮醒来的时候,看见戎黎蹲在地上,在擦地板。 很像做梦。 她喊了一声:“先生。” 梦里的人回头:“我吵到你了?” 哦,不是做梦啊。 徐檀兮摇了摇头,再看看时间,都十点了,她把身上盖的毯子放到一边,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在收拾?怎么不叫醒我。” ------题外话------ ***** 朝中有个徐姓二品官员,一天,二品家的小姐出门踏青,偶遇一顾姓江湖道士,道士说与她有缘,故送她一颗神奇的种子。 二品家的小姐把种子带回去,养了一年,结出了一个戎黎…… 118:戎黎要独宠,昭里养娇夫(二更 徐檀兮摇了摇头,再看看时间,都十点了,她把身上盖的毯子放到一边,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在收拾?怎么不叫醒我?” 他把外套脱了放在一旁,袖子卷着,卫衣的帽子上沾到了灰,他继续擦地板:“也没多少事。” 徐檀兮把棉袄脱了,蹲到水盆旁边,手刚伸过去—— 戎黎用手挡了一下:“别碰,水是凉的。” 徐檀兮绕开他的手,用手指勾着水里的毛巾,试了试温度:“还好,没有很凉” 戎黎直接把盆端走,去换了盆温水过来:“地板我来擦,你去擦桌子。” 她说好。 他拧干毛巾,递给她:“我母亲眼睛不好,小时候家里都是我打扫。” 那时候,阿黎还不到十岁,已经会做很多事了。 他低着头在擦地板,很熟练、很专注:“不过我不会煮饭,母亲不让我靠近火。” 窗外的太阳漏了进来,洒在地板上,铺在他身上,光是金色的、暖融融的,他也是。 这是徐檀兮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生活的烟火气。 她站在餐桌旁,温柔地看他:“我会煮饭。” 她会就够了。 阿黎的母亲很疼阿黎,以后,她也会很疼他。 他蹲着,仰起头看她,眼睛里融了透亮的太阳光,像一只很听话的、没有攻击性的大型犬:“我们早一点回祥云镇好不好?” 总觉得这里有太多牵绊她的东西,他感觉融不进去,没有安全感。 徐檀兮在思考。 戎黎把戎关关也搬出来:“关关说他很想你。” 徐檀兮很容易心软,答应了:“好。” 虹桥医院。 “叩、叩、叩。” 不轻不重,有人敲了三声门。 秦昭里说:“请进。” 是姜灼,他手里提了保温汤壶,进了病房,把门带上:“您好,秦女士。” 他没有穿病号服,应该是已经出院了。 秦昭里今天好点了,可以坐起来,她在看邮件,见他进来,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一旁:“有事吗?” 他似乎有些拘谨:“我家里人炖了汤,您要不要喝一点?” 秦昭里本想拒绝,看他诚心诚意,就有点不忍心,嗯了声。 姜灼今天穿了件很普通的黑色棉袄,里面是白色毛衣,鞋有些旧,但刷得很白,干干净净的,少年感很强。他是很耐看的那种长相,也不是娃娃脸,可就是很显年少与无辜。 他还带了碗,倒了一碗出来,又把里面的肉挑出来。秦昭里看了一眼,他解释说:“医生说,您现在只能吃流食。” 她又把电脑拿到病床上,随意翻着邮件:“我朋友说,昨天在娱乐城看到你了。” 周青瓷说他碟打得很野。 他回答:“我在那里兼职。” 兼职啊。 秦昭里问得很随意:“那你本职是做什么的?” “我还在念书,大二,学的是音乐。” 果然还是祖国的小花朵。 秦昭里其实也就大他六岁,不过她太早从商,再加上他一口一个您,秦昭里莫名其妙就代入家长了:“娱乐城那种地方不适合学生出入,不打算换一个兼职?” 他把汤端过来,递给她:“暂时没打算换,那里工资开得很高。” 他好像很缺钱,也不知道要钱干什么? 秦昭里没有再说什么,毕竟是别人的事,她接了碗,安安静静地喝汤。 汤是温的,味道不错,不腻,有一点清甜。 等秦昭里喝完,姜灼把今天带来汤壶放下,里面还剩了一点,他拿走昨天送来那个:“明天您想喝什么汤?” 秦昭里说:“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他单眼皮,瞳孔的颜色比一般人黑,很纯粹很干净,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特别真诚,“我欠您那么多钱,就当是还利息。” 秦总就跟她相反了,久经商场,眼神和气场都强得很:“能不能换个语气?别一口一个您,我还没那么老。” 对方脸皮很薄,一说脸就红:“是、是尊称,不是说您老的意思。” 随你咯。 秦昭里继续看她的邮件:“我不吃鸭,其他的随意。” 姜灼记下了:“好。” 她在回复工作邮件,敲键盘的声音很小。 姜灼待了一小会儿:“你好好休息,不打扰你了。” “嗯。”终于不是您了。 他走到门口。 秦昭里叫了句:“姜灼。” 他回头。 她看着电脑,没抬头:“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吗?晚上还去兼职?” 他身上虽然都是皮外伤,但应该伤了很多处。 他站在门口回话:“都是轻伤,没有什么事了。” 好吧,是她多管闲事了。 “我在娱乐城驻唱,偶尔会打碟,”他声音不大,“不是做别的。” 秦昭里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她有问吗? 秦昭里:“嗯。” 姜灼走了。 没多久,徐檀兮也送了汤过来,看见桌子上的保温汤壶,问道:“这个汤是谁送的?” 戎黎没有进来,徐檀兮来陪秦昭里,他就每次都在外面戴耳机打游戏,和秦昭里说话的句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挺会避嫌的。 秦昭里想了一下:“算债务人吧。” 徐檀兮猜:“姜先生吗?” “嗯。” 徐檀兮思忖片刻,还是想和秦昭里说,她总觉得那位姜先生和昭里很搭,也说不上哪里搭。 “我是偶然听到的,”徐檀兮说,“娱乐城好像有位客户看上他了。” 秦昭里问得很漫不经心:“男的女的?” “是女士。” 秦昭里刀口有点疼,她放下手头的工作,躺下了:“现在的女人呐,”她打了个响舌,“厉害咯。” 徐檀兮忍俊不禁,她的处事观念受她姑姑影响,思想比较老派,她说:“这样不太好。” 秦昭里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在这方面很大胆,她处事就跟她经商一样,是进攻型:“有什么不好的,同样是有钱,就只准他们男人风流了?我们女人就不能潇洒了?” 徐檀兮不置可否,笑问:“那你也会吗?” 秦昭里理所当然的口吻:“温羡鱼要是敢外面养小姑娘,我就敢养小公子,他养一个,我养一双。” 徐檀兮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了,不过,要是温羡鱼不老实,她肯定站在秦昭里这一边。 在外面打游戏的、听力特别好的戎黎全听到了。 两人去吃午饭的时候,他提了一嘴,没头没尾的:“你可不能学秦昭里。” “啊?” 徐檀兮不知道他在说哪件事。 他揣着兜,走在她旁边,眼神有点凌厉:“你要是敢在外面养人,我就打断你的腿。” 被养的那个,他非得弄死不可。 他补充一句:“当然,我绝对不会。” 徐檀兮没有接话,一直在笑。 戎黎表情严肃:“你笑什么?我认真的。” 徐檀兮看着他,明眸善睐,笑得温婉:“真打断啊?” 真打吗? 他肯定下不去手。 他想了想,不是在开玩笑:“那就把你绑在床上,哪儿也不准去。”不对,逻辑不对,他脚步停下,走到徐檀兮前面,挡住她的路,“你还真问,怎么?真要养人啊?” 语气有点危险。 戎黎心想,是不是得管一下,不能让徐檀兮跟秦昭里玩。 徐檀兮忙摇头,把话题岔开,她指着医院后面的花园:“我在这里偷看过你。” “什么时候?” “医院大火之后。”她当时只知道他叫戎黎,对他很好奇。 戎黎不说话,看着这个在他印象里没有任何特别的医院。他其实去看过医生了,脑子里的血块已经消了,可他还是没有想起来救过她。 “徐檀兮。” “嗯。” 戎黎很郑重,语气像恳求:“你千万不要善变。” 她点头:“好” ------题外话------ ***** 我要开始寄周边的快递了,人比较多,可能有点慢,耐心等等我哈~ 119:表白、引诱、吻额(一更 回祥云镇那天是平安夜,因为下雪,路上堵了车,到镇上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他们没有坐客运,是自己开车,村口的巷子很宅,戎黎绕了一段路,把车停在村里的一块空地上。 下车前,徐檀兮问他:“关关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 “他只喜欢吃。”戎黎把安全带解开,“你问这个干嘛?” “明天是圣诞节。” 徐檀兮想给戎关关送一个礼物。 戎黎把原本伸出去解她安全带的手收了回去:“你怎么不问我喜欢什么东西?” 她说:“我知道啊。” 戎黎突然转过头看她:“我喜欢什么?” 她很快回答:“糖。” “你。” 戎黎撂下一个字,打开门下车了,他去拿后备箱的行李,留徐檀兮在车里脸红。 他拿了东西,等了小半会儿,去敲车窗:“走了。” “哦。” 徐檀兮下车,脸还是热的。 戎黎拎着个纸袋子,袋子里是徐檀兮在南城给他买的衣服和秋裤。 “天黑了。”他站着不动。 徐檀兮问:“看不清吗?” “嗯,看不清。” 他把手伸给她,不说话,让她牵。 其实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去,天没有那么暗的。 徐檀兮拉住他的手,领着她往巷子里走:“你以后不要一个人晚上出门,太危险了。” 戎黎看了一眼被她牵着的手:“嗯。” “是夜盲吗?”徐檀兮走在前面。 他腿长,慢慢悠悠地跟着她:“医生说是。” 徐檀兮说他:“那你还不吃胡萝卜。” “我觉得不是。”他觉得给他看眼睛的都是庸医。 “你不是暗了就看不清吗?” 徐檀兮见过几次,他看不清路、跌跌撞撞的时候,都是在夜里,或者光线很差的傍晚。 “暗了是看不清,”戎黎实话实说,“就看得清你。” 徐檀兮停下来。 “先生,”她走到他目光下,天色已暗,光线昏沉,她问他,“我眨了几下眼?” 戎黎说:“你没眨眼。” 她的确没眨眼。 她觉得匪夷所思,如果真的是夜盲,不可能单单看得清她:“要不要换个眼科医生看看?”她觉得误诊的可能性大一点。 “我以为你会往天生一对、命中注定上想。”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其实不信命,也不信神鬼轮回,但除了这件事。他甚至很荒唐地想过,是不是孟婆汤没喝够,他把上一世的眼睛带来了。 徐檀兮哑然失笑:“我是医生。” 戎黎言归正传:“我换过医生看了,没有查出来原因。” 如果是夜盲的话,不可能就她是例外,这样医学都解释不通。她很好奇,盯着他眼睛,凑近一点看,隐约能从他眼里看到影子,那个影子在拉近。 她一抬头,戎黎的吻落下来,落在额头。凉凉的、轻轻的,像羽毛掠过。 天上暮色、地上雪色,一瞬间,都成了陪衬。 戎黎往后退了退,见她一动不动,他摇晃了一下被她拉着的那只手:“不走吗?” 徐檀兮:“……哦。” 情人的吻,红了姑娘的脸。 他们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远远就能听见戎关关欢天喜地的小奶音。 “哥哥~” “徐姐姐~” 他像一只花蝴蝶一样扑过来,不对,不会有这么丰满的蝴蝶,他像一颗圆溜溜的南瓜一样滚回来。 戎黎问他:“你怎么在家?” 戎关关一手抱着一颗苹果,欢喜地说:“二姑姑接了你的电话,跟我说你要回来了,我就让二姑父送我回来了。” 他在家里等了好久呢。 “徐姐姐,”他把更红的那个苹果给她,“平安夜快乐。” 徐檀兮双手接过去:“谢谢。” 他说不客气,把另一个不那么红但却非常大的苹果给戎黎:“哥哥,这是给你的,我洗过了。” 戎黎接了:“哪来的苹果?” 戎关关一五一十地说:“徐姐姐那一个是景老师给的,你这个是小美给的。” 小美是香蕉班的小朋友。 徐檀兮弯下腰问:“你自己没有吗?” “有啊,我吃了两个,是晴晴和文文给的。” 晴晴和文文都是牛奶班的小朋友。 “回来了。” 是李银娥打着手电筒过来了,她看了看两人:“吃晚饭了没?” 徐檀兮回:“没有。” “我去给你做。”李银娥又打着手电筒回去,走了几步,回头说,“戎黎,你也一道过来。” “嗯。” 小镇里没什么平安夜的氛围,就街上有几家店面摆了圣诞树出来,树上还挂了串灯。 一大早,就听见戎关关在房里嗷嗷叫。 “哥哥!” “哥哥!” 戎关关从房间里冲出来:“哥哥!” 戎黎在刷牙,他漱完口:“干嘛?” 戎关关抱着书包,举到头顶上去,生怕戎黎看不到似的:“我床上有个恐龙书包!” 他最喜欢恐龙了。 戎黎很没有感情地说:“是圣诞老人送的。” 120:正式交往,初吻(二更) 戎黎很没有感情地说:“是圣诞老人送的。” 徐檀兮说的,要这样说。 结果呢—— “没有圣诞老人,那都是骗小孩的。”戎关关聪明着呢,抱着书包,歪着头,“哥哥,是不是你给我买的?” 戎黎可没那个闲心:“不是。” “哦。”那他知道了,“是徐姐姐送的。” 那个书包是徐檀兮手工做的,上面的恐龙是戎关关最喜欢的一部动画片的主角。 徐檀兮绣了很久,原本不是圣诞礼物,可她一时想不到圣诞要送什么,就晚上赶了工,把书包绣好了。 戎关关喜欢得不得了,摸了摸上面的恐龙:“哥哥你有礼物吗?” 没有。 要是戎关关有尾巴,现在已经翘到天上去了:“你有恐龙书包吗?” 没有。 戎关关咯咯咯地笑:“我有哦。” 他好快乐,背上他的恐龙书包,原地转了一圈,又绕着哥哥转了一圈,好快乐! 快乐的戎关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哥哥,你不是说回来给我买糖吗?什么时候去买?” 戎黎一盆凉水浇下去:“等你瘦了再去。” 戎关关:“……” 他的快乐死了。 今天是圣诞节,来徐檀兮店里的小朋友都可以领一份糖果。 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姐姐。” 徐檀兮弯下腰:“嗯?” 小孩说:“我和我小叔走丢了,你可以帮我打电话给他吗?” “可以。”徐檀兮去搬了个小凳子过来,让他坐下,“电话号码呢,你记得吗?” “记得,我会背。” 小孩口齿清楚,顺溜地背了一串号码。 徐檀兮拨通电话:“你好。” 小孩的叔叔是位年轻的男士。 徐檀兮把事情的缘由解释清楚后,他说马上就过来。 没到五分钟,人就推门进来了,先叫了一句:“王若宇。” 坐在凳子上吃糖的男孩站起来:“我小叔来了。” 我们就称呼他为“王小叔”吧。 王小叔是个年轻帅小伙,烫了头,穿着呢子大衣,笑起来很暖男:“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徐檀兮礼貌回道:“没有关系,不麻烦。” 王小叔意图说点什么,但颇为拘谨,没有话题:“那……人我领走了。”他领着侄子出去,走到门口,来了个阳光帅气的回头,“今天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徐檀兮没有接话。 叔侄俩出了店,走了一段。 王侄子不走了:“我的三角龙呢?” 王小叔看着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心里美滋滋:“回去就给你买。” 他注意那个姑娘好一阵了,终于搞到电话了。 突然,路被人挡住。 王小叔瞥了一眼,他见过,是便利店收快递的,大家村前村后都是镇友,他挺客气的:“麻烦让一下。” 对方不客气:“手机拿来。” 王小叔觉得他莫名其妙:“你想干嘛呀?” 他还是那句:“手机拿来。” 王小叔就不拿,梗着脖子刚:“你打劫啊?”他伸手就推,“让开!” 就在他手伸过去时,戎黎侧了个身,捏住他手腕,稍稍用力,往后一掰,他手一麻,拿在手里的手机就脱手了。 戎黎俯身,接住。 一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搞得王小叔猝不及防,恼羞成怒了:“喂,你干嘛!” 戎黎把通话记录删了,是警告的语气:“糖店的那个,是我女朋友。”他删完记录,把手机一扔。 王小叔愣愣地接住:“……” 尴尬了。 戎黎进店的时候,徐檀兮在给两个小朋友发糖。 他走过去,靠着收银柜,朝她伸手:“我的呢?” 两个小朋友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徐檀兮打开抽屉,里面单独放了一个束口袋,袋子上绣了花,她拿出来,放到戎黎手里:“店里不忙吗?” 里面是一袋软糖,戎黎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很忙。” “那你怎么过来了?” 因为想见她了。 他在外面待了有一阵了:“刚刚那个男的,是在搭讪你,故意套你电话号码。” 徐檀兮很诧异:“我以为是小孩走散了。” 她还是太单纯,不知道男人有多不要脸。 戎黎教她:“下次这种的不要理。” “万一是真的呢?” “那你不要用自己的手机打。”戎黎还是不放心,想了一下,“或者打完了就拉黑。” 徐檀兮点头,说好。 四点她就打烊了,去买了菜,她答应了戎关关,给他做鸡翅和糯米丸子。戎黎前几天店里,堆了一些事,回去得要晚一些。 因为今天是圣诞节,街上的小贩收摊晚,都傍晚了还很热闹。 戎小川说要吃关东煮。 王月兰给了他两块钱,让他自个儿去买,她和侄女在街边等,闲来无事,就训起话来了。 “你妈跟我说,不管谁上门来说亲,你都拉着个脸不理人,一回两回就算了,你要一直这样挑剔,后面就不会有人再上门了。” 乡下说亲都是这样,女孩子拒绝次数多了,闲话就出来了。 何桐是王月兰哥哥的女儿,小时候放在了外婆那边养,随了那边姓,何家惯得不行,侄女上过高中,又是个有主意的,家里没人管得了她,这亲事一拖再拖。 王月兰问她:“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我们村那个收快递的?” 何桐不耐烦:“没有。” “我还能不知道你,轴得要死。”说起来王月兰就气,“那个戎黎有什么好的,他妈早死,以后要是生了孩子,连个带孩子的人都没有,他家里还有拖油瓶。他爸又是个杀人犯,龙生龙凤生凤,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也杀人,你也不是没见过,上回他来咱家给他弟算账,你看他那样,一看就是喜欢动手的,日后指不定会打老婆。” 王月兰数落个没停,恨不得把戎黎贬得一文不值,好让侄女死心。 何桐烦不胜烦:“姑你别说了。” “我哪一句说错了?”王月兰嗤之以鼻,“你也甭惦记了,他跟我村的一个房客好上了,两个人也没定亲,成天出双入对,也不知道避嫌,真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 戎黎突然停下脚。 “那个女的,天天穿得花枝招——” 何桐立马拽了拽王月兰的衣服,结结巴巴喊了一声:“戎、戎黎。” 王月兰说龙生龙凤生凤的时候,戎黎就听见了,他无所谓,继续走他的,可她不该扯到徐檀兮。 他折了回去:“说我可以,说她不行。” 王月兰怵也怵的,但光天化日之下,她不信戎黎敢对她怎么样,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就说了,怎么着!” 七点了,动画片都播完了。 戎关关从凳子上下来,跑去厨房:“徐姐姐,饭做好了吗?” “好了。”徐檀兮把菜都蒸在锅里,“关关饿了吗?” 戎关关摸摸肚子,都瘪了:“我好饿好饿,可是哥哥还没有回来。” 徐檀兮拿了他的碗,去锅里夹了一个鸡翅出来:“先吃一个鸡翅,然后等哥哥回来一起吃好不好?” “好~” 不知道是不是戎黎手机没电了,徐檀兮打不通他的电话,有些不放心,就去拿了灯笼。 戎关关吃着鸡翅:“徐姐姐,你是要去接哥哥吗?” “嗯。” 戎关关放下碗,跑去拿了伞,抱在手里给徐檀兮:“要下雪了。” “谢谢。” “不用谢。” 她拿着伞,提了灯笼出门,去到巷子口,站在路边,时不时张望远处,村里的狗已经都认得她了,只是开始吠了两句,就都安静了。 远处路口,有人走来,身影由模糊到清晰,一个轮廓,她就认得出来。 是戎黎回来了。 他没有打灯,走得很慢,脚步小心。 徐檀兮提着灯走过去:“先生。” 走近了,她才看清,他右手上缠着绷带。 “你手怎么了?” “伤到了。”戎黎伸手去给她提灯笼,没当一回事。 徐檀兮焦急得不行,直接把灯和伞放在了地上,小心地托着他的手查看:“怎么弄的?” 他袖子上有血,鞋上也有几滴。 他只说:“不小心弄的。” 徐檀兮先不管这个:“严不严重?骨头有没有伤到?拍片了吗?” 她眼里全是担忧。 戎黎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心都软成一滩水了:“不严重,就划了个口子。” “这还不严重?”她又气又急,“到底怎么回事?你跟人打架了吗?谁打的?” 她语气有点凶。 她居然也会凶人了。 戎黎嘴角带着笑意:“告诉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她一点都不淑女地说:“找人帮你打回去。” 他被她一句话弄燃了。 “你今天给关关送圣诞礼物了,可是没给我送。” 徐檀兮还在担心他的手,把他袖子卷起来,细细查看:“你也是小朋友吗?” 路口的风很大,戎黎扶着她的腰,转了一个方向,把她藏在怀里,不让风吹到:“我有想要的,要你送我。” 徐檀兮抬头看他:“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 他眼里像燃了两簇火,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徐檀兮望着他出神。 “杳杳,”他双手环住她的腰,很细的一圈,他都不敢用力,“我等不了了,在一起好不好?” 她颔首,眸中一盏花色,春意正好:“好。” 戎黎低头,唇压在她唇上,雪花忽然飘起来。 121:八个机位的吻(一更) 戎黎低头,唇压在她唇上,雪花忽然飘起来。 他吻得很克制,很小心翼翼,不敢太放肆,只在她唇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杳杳。” 徐檀兮睁开眼,眸光泛潮,瞳孔像水洗后湿润剔透的琉璃。 巷子里,是谁家灯笼被风吹得来回晃荡,把他眼里的影子都摇碎了,碎成好多个好多个她,满眼的她。 “你喜欢进度快一点,还是慢一点?”他低声问她。 徐檀兮是个矜持害羞的姑娘,羞赧地低着头:“慢一点。” “知道了。” 其实他喜欢快一点。 戎黎亲亲她的脸,把灯笼和伞都捡起来,让她拿着灯笼,他撑着伞,把空着的右手递过去:“牵着你男朋友,他夜盲。” 他右手受了伤,徐檀兮轻轻地牵着:“哦,好。”她笑了,明眸善睐。 他们往家里走,走得很慢很慢,一把红伞,两个人影,花白的地上四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你还没告诉我,手是怎么弄伤的?” 戎黎说:“我没打人。” 她侧着脸看他,表情严肃:“别人打你了?”那她宁愿是他打别人。 戎黎把伞往她那边倾,风将她的发梢吹到了他脖子上,痒痒的,像羽毛在挠他:“我有那么好欺负吗?”他受伤的手被她牵着,他指腹在动,磨着她掌心的茧子,“手是被招牌砸到的。” “怎么砸到的?” “走着走着,招牌就突然砸下来了。”他说得随意,一语带过。 徐檀兮追问:“是哪个店?” 戎黎笑:“怎么,你要去砸店啊?” 徐檀兮是淑女,淑女很温柔,淑女不动粗:“我不砸。” 过了一小会儿,风里飘来一句:“我找人砸。” 淑女怎么会怎么自己动手呢? 雪懒洋洋地飘,情人慢悠悠地走。 在家饿肚子的戎关关度日如年,插播广告的时候,他听到了开门声,立马跳下来,飞奔出去。 “哥哥。” 戎黎嗯了声。 戎关关蔫儿了吧唧的:“你怎么才回来,我要饿瘦了。” 戎黎往屋里走,收了伞:“瘦了不是更好。” 戎关关头一甩:“哼。” 有人撑腰了,胆子挺肥。 戎黎瞥了他一眼。 徐檀兮把灯笼放下:“我去盛饭。” “我帮你。” 戎黎跟着去了厨房,没闲工夫搭理某胖墩。 某胖墩发现:哥哥手受伤了,哥哥和徐姐姐拉手了。 徐檀兮做了很多糯米丸子,她让戎黎送一些去隔壁老太太家,再送一些去李银娥家。他还没回来,出门的时候带上了门。 忽然有人敲门。 徐檀兮去开门,见来人,问道:“有什么事吗?” 是王月兰和她的儿子戎小川。 王月兰手里拎着一篮土鸡蛋,欲言又止了一番,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戎黎在不在?” 徐檀兮说:“他很快就回来。”她让开路,待人和善,彬彬有礼,“您请进。” 其实王月兰跟徐檀兮没有交流过,在王月兰印象中,银娥家的租客是个年轻貌美、衣服从来不重样的姑娘。 “我不进去了。”王月兰放下鸡蛋,“医药费我压在了鸡蛋下面,徐小姐,替我谢谢戎黎。” 她撂下东西就走,就像后面有什么在追她似的,走得飞快。 她儿子戎小川跑回来了,跟戎关关一样,也是个小胖团:“我妈妈说,她以后再也不会骂戎黎哥哥了,也不会骂你。” 戎黎的手应该不是走着走着就突然被砸了。 徐檀兮有了猜测,她走下台阶,低声问孩童:“戎黎哥哥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戎小川老老实实地说:“我在买关东煮,上面突然有东西砸下来,戎黎哥哥用手挡了一下。” 门前檐上的灯笼微微晃动,地上的人影也在晃动,灯光明亮,不及她眸光明亮。 “关关,以后谁骂你哥哥,我会帮你打他。”戎小川说完就跑了。 戎关关冲着他后背答了一句:“好!”他扭头看徐檀兮,眼珠子透亮透亮的,闪着崇拜的光,“徐姐姐,我哥哥他是大英雄。” 徐檀兮笑着颔首,那也是她的英雄。 一束手电筒的光打过来,是她的英雄回来了。 “这么大风,你们两个在外面干嘛?” 徐檀兮把地上的篮子提起来:“刚刚有人来送鸡蛋。” 戎黎进屋,揽着大的,拎着小的:“谁?” “王月兰女士。” 戎黎没说什么,接过篮子,提了进去。 徐檀兮也没说什么,只是吃饭的时候,把最好吃的菜都夹到他碗里。 饭后,因为戎黎的手受伤了,徐檀兮不让他洗碗,戎黎又不想让徐檀兮洗,所以—— “戎关关,去洗碗。” 戎关关就挺突然的:“……哦。” 他以前没洗过碗,因为哥哥不做饭。怎么洗呢?他在秋花奶奶家见过,有模有样地去收盘子。 徐檀兮把盘子端走:“我来洗吧,关关你去看电视。” 戎关关看了看他哥哥,然后响亮地回答:“好的。”他就欢欢喜喜地去看电视了。 戎黎凉嗖嗖地瞥了戎关关两眼,有点不爽:“你干嘛惯着他?” “他还小。” 戎黎还能怎么着,徐檀兮说什么是什么咯。 他去收碗:“我帮你。” “你的手不能碰水。” “我戴手套。” 徐檀兮把他手轻轻推开:“不行。” 戎黎没辙。 洗完碗后,徐檀兮煮了一壶大麦茶,戎关关在看电视,戎黎嫌吵,给戎关关留了一杯,就带徐檀兮上楼了。 戎黎的房间她来过好几次了,不像睡觉的地方,像关人的地方,空旷又封闭。 她把茶壶放下:“窗户都封起来了,不会很闷吗?” “我习惯了。” 若是不封起来,他一闭上眼,就感觉有眼睛在看着他、有手来拽他。 他去把门留了一道缝,让空气进来,拉了一把椅子让徐檀兮坐下:“你不喜欢?” 没有安窗帘,窗户是直接用木板钉上的,钉得密不透风,他的床单又是黑色的,给人的感觉很像雷雨天,乌压压的,让人沉闷。 徐檀兮点头:“不太喜欢,有一点压抑。” 他从善如流,说得随意平常:“那等以后你住过来,我再拆了。” 徐檀兮红着脸不说话,给他斟了一杯茶。 “杳杳,”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他不喜欢俯视她,就半蹲着,仰头看她,“我有共情障碍,你看出来了吗?” “没有。” 她眼里的他是有温度的,是个很好的人。 “今天的事,要是搁以前,我肯定会冷眼旁观。”戎黎握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轻轻蹭了蹭,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把姿态放低,才会示弱,“当时用手去当招牌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徐檀兮安静坐着:“是想我吗?” “嗯。”当时时间太短,只够他想她,“我在想,要是我做了好事,你会不会更喜欢我一点。” 他以前找不到要变好的理由,现在有了。 她眼里一团温柔,俯身,亲在他脸上:“会。” 不想当君子了,不想克制。 戎黎起身,去把门关上,把她斟的茶一口喝掉:“你说喜欢慢一点,杳杳,”他放下杯子,低声说,“可我想快一点。” 徐檀兮没有说话,默许了他接下来所有的行为。 戎黎把她抱起来,放到桌子,她坐着,与他站着的高度刚刚好,他一抬头,就能碰到她的唇。 “眼睛闭上。”他脸也红得厉害。 徐檀兮听话地闭上了眼。 他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搂她的腰,先啄了啄她的唇,然后贴上去,含着轻吻。 “徐杳杳。” “嗯?” 他声音低沉、性感,引诱她:“张嘴。” ------题外话------ ***** 有点小荡漾啊~ 月票别投给我完结了的书呀,要投给地狱哈 122:噢,怎叫一个荡漾(二更) 她微微张开嘴,思绪混沌,任他把她拽进情动里,然后就有点失控了…… 脸上的温度烧得人晕晕乎乎,戎黎停下来,稍微拉开一点点距离,看她唇红眸润的样子:“咬到你了吗?” 徐檀兮点头,脸上像抹了胭脂,睫毛安静地垂着,遮住泛潮的眼睛。 他还不太会,又有点急,老咬到她。 “我轻点。” 他说完,俯身继续。 窗户紧闭的房间本就空气不流通,随着温度上升,越发让人喘不上气。 “哥哥。” 戎关关在外面叫:“哥哥。” 门是关着的,戎关关是不敢自己开门的。 戎黎没松手,还搂着徐檀兮的腰,他缓了一下呼吸:“干什么?” 戎关关在外面说:“我要洗脸睡觉了,你帮我倒热水。”哥哥说了,他不可以自己碰热水。 “去下面等着。” “哦。” 戎关关乖巧地下楼去了,心里非常好奇,不知道哥哥和徐姐姐躲在房间里干什么。 等外面没声音了,戎黎亲亲徐檀兮的脸:“你脸好烫,等会儿再下去。” 离得太近,徐檀兮能听见他的喘息,还有心跳。 “好。” 戎黎把她抱下来,放到床上,先出去了。 徐檀兮红着脸坐了一会儿,躺下,扯了被子盖住脸。 翌日,天放晴了,融雪的时候气温更低,村前的池塘里结了厚厚的冰,孩童们一人弄来一块,用麦秆的茎管在冰上吹了个洞,系上绳子,拎在手里玩。 程及七点就起了,因为闻到了饭香,也不知道林禾苗是几点起的,炒了两个菜,还下了素面。 碗筷都拿好了,她坐在桌子上等:“你吃面还是喝粥?” “吃面。” 她给他盛了一碗面,放了两个荷包蛋在上面。 程及尝了一筷子,味道不错:“你起这么早干嘛?”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说:“我等会儿回学校。” 程及看了一眼她额头的伤,结痂还没掉:“我给你请了一周的假。” 学校里应该会有一些不好的传闻,他不太放心让她出去。 “我已经没事了,要回去读书。” 其实她已经保送了,就算不去也没关系,只是她欠了他一个星系,要更加努力才可以。 程及把蛋黄弄出来,扔在一个空碗里:“随你。” 林禾苗默默记下了,程及不爱吃蛋黄,下次要挑出来。 饭还没吃完,外面有人敲门,林禾苗放下筷子,要去开门,程及叫住她:“吃你的,我去开。” 他三两下就解决了碗里的面,起身起开门。 来的是刘胡春。 程及只把门敞了个口,他脚踩在门槛上,挡在路中间:“你来干什么?” 葛建涛伤得不重,昨天傍晚被警方拘留了。 刘胡春慌了神,打听了一番,才找来这里:“我来找禾苗。” 程及直接关门。 刘胡春立马把手卡进门里,不让关上:“让我见见禾苗,我有话跟她说。” 程及单手撑着门:“有话就跟律师说。” 刘胡春不管不顾,一只手往门里钻,一只手捶门,扯开嗓门大喊:“禾苗!” “禾苗!” “禾苗!” 程及刚拿出打火机,就看见林禾苗出来了:“你出来干嘛?回去。” 她穿着校服,看上去很乖巧,脸上的神色也很平静:“我跟她说几句话。” 刘胡春一听见她的声音,就着急忙慌地说:“禾苗,婶儿求你了,咱们私下和解好不好?只要你不告我儿子,你提什么要求婶儿都答应你。” 刘胡春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法,她本来打算把刺她儿子的“贱货”送去吃牢饭,谁曾想这“贱货”不仅安然无恙地出了警局,还反咬人一口,把她儿子给拖下了水! 都怪这个“贱货”! “你没有去见过律师吗?” 刘胡春愣住。 十八岁的少女经了风霜、见了险恶,眼神依旧干净,却也变得坚韧了:“强奸未遂是刑事案件,而且不是刑事自诉案件,就算我不告他,他一样也要负刑事法律责任。”她咬字清楚,说得很慢,“你听不明白的话,可以去问问律师。” 刘胡春是听不懂话,但听懂了林禾苗态度,她这是不肯和解。 “你这个不要脸——” 蹭的一声。 打火机点着了,刘胡春的手指被烫了一下,她本能地把手从门里缩回去。 咣的一声。 程及把门关上了。 隔着一道门,刘胡春在外面骂街,程及置若罔闻:“你之前的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我等会儿要去一趟林村。” “没有。” 那个家里,没什么是属于她的。 上午九点,程及开车去了老屋林村。 他敲门,来开门是林早生。林早生只见过程及一次,一时没认出来:“你是?” 程及懒懒的调儿:“林同学的老师。” 上一次,他来林家也是编了这么个身份。 林早生想起来了,刚要把人请进去,吴树凤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你不是她老师吧。” 那丫头刺人的那天晚上,这位“老师”也过来了,吴树凤可不傻,她家那闺女模样好,这男人又年轻气盛,一男一女能有什么干净的关系。 她开口要人:“你把她带哪——”她看到了程及停在门口的车,口气立马变了,“有话进来说。” 程及进门,但没进屋,就站院子里。 “我就长话短说了。”他懒得兜圈子,开门见山,“我要把禾苗的户口迁出去,你们只要点头就行,其他的手续问题我来弄,另外,以后不要联系她,不要打扰她,不要在外面提起她,就当你们没生过这个女儿。” 吴树凤上次听儿子说过,这位“老师”的车可不便宜,心里有了算盘:“我把她养到这么大,你说带走就带走?那我家岂不是白养她了,就算养条狗也能卖几个钱——” 程及打断:“你孙子做手术的钱我来付。” 吴树凤立马双眼发亮,脑子里灵光一闪,开口要钱:“除了手术费,还要给我们五十万。” 林早生小声地插了句嘴:“你少说两句。” 吴树凤用眼神警告丈夫闭嘴:“我要得又不多,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就值这个价。” 程及见过卖女儿的,但没见过卖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也不急,语调慢慢悠悠:“葛建涛是怎么进房的,房门是怎么锁上的,没忘记吧。”他嘴上噙着笑,眼底阴嗖嗖的,“你们也想吃牢饭吗?” 吴树凤肚子里没墨水,就是个纸老虎,一听见要吃牢饭,她就慌了神:“那、那就手术费好了。” 还挺识相。 程及“善意”地给了个忠告:“不要动其他的念头,我是给得起钱,但我也有很多不给钱照样能把事办妥的法子。” 他说完,走人。 “先生。” “先生。” 林早生追了出去:“先生。” 程及开了车门,没立马上去。 林早生年纪不算大,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他驼着背,腿脚迟缓,叫住程及后,他沉默了一阵,哽咽说:“我闺女她没有神经病,也不是自闭,她只是不爱说话,她很聪明的,也很善良。” 程及冷笑了声:“现在才说不晚吗?别人骂她有病你怎么不开口?” 林早生羞愧地低着头,他直不起腰,背驼得更厉害:“是我没用,我是窝囊废,她走了也好,在这个家只会受罪。”他双眼浑浊,老泪纵横,“我、我家禾苗……以后就拜托您了。” “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了。” 程及上车,把车门关上,踩了油门,跑车咻的开走了。 路上,戎黎的电话打过来。 程及戴上蓝牙耳机,接了:“干嘛?” 戎黎说:“我跟徐檀兮在一起了。” 程及哦了一声:“然后呢?” “我跟她在一起了。” “你这是在炫耀吗?” 戎黎纠正:“通知。” 行吧,就让你尾巴翘上天。 程及给他一个镇友的面子:“恭喜。” “嗯。” 戎黎挂了。 ------题外话------ **** 抱歉,今天又是顾·迟迟·五千。 123:定亲发糖,大火真相(一更) 上午十一点,太阳正好,积雪都化了,在路面上结成了冰,大人们在门前铲雪,小孩们堆个雪人儿,你安个眼睛,我画个嘴。 戎鹏雪铲到一半,接了个电话,是消防队的中队打来的。 “嫂子生了吗?” 中队说生了,生了俩。 戎鹏笑呵呵地祝贺:“恭喜啊,中队。” 中队支支吾吾,问可不可以跟他换个休假的时间。 他们消防队休假都是轮着休的,一个月休一个,这个月是戎鹏的假期。 戎鹏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那我下午就归队。” 中队在电话道谢。 “客气什么,你在家好好陪嫂子。” 中队说,下次把假还他。 “成,等下次我媳妇生孩子,你再把假还我。” 中队问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日子已经定了,下个月初十,到时来喝喜酒。” 中队乐呵呵地应了。 戎鹏挂了电话,听见鸡叫声,往院子里瞥了一眼,看见戎黎在追一只鸡。戎鹏把扫帚先搁一边:“戎哥,我来帮你。” 上次那只鸡炖汤了,戎黎要再抓一只,送去给徐檀兮。 戎关关在厨房,给秋花老太太摘菜。 “秋花奶奶,”他抓着一把芹菜,一片一片叶子地摘,边摘边问,“我哥哥为什么要抓鸡?” 秋花老太太说:“因为要送给你徐姐姐。” 戎关关处在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问题一个接一个:“为什么要送鸡给徐姐姐。” “因为他俩在处对象。” “为什么处对象要送鸡?” 老太太想了一下才回答:“因为大家都送。” 戎关关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送?” “这是镇里的老祖宗订的规矩。” 戎关关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为什么老祖宗要订这样的规矩?” 秋花老太太被他问得哭笑不得:“这你就要去问老祖宗了。” “去哪里问啊?” 老太太想了想:“土里。” 戎关关:“……” 一旁的廖招弟忍俊不禁,笑着笑着突然胃里翻滚起来,她头转到一边,干呕起来,也没吐出来什么,就是反胃得厉害。 秋花老太太把芹菜放下,过去给她拍拍背:“笑笑,你没事吧?” 廖招弟摇头:“没事的,奶奶。” “笑笑嫂嫂,你生病了吗?”戎关关把口袋里揉成一团的卫生纸掏出来,给廖招弟,他说,“徐姐姐是医生,她会看病的。” “嫂嫂没生病,是肚子里的小宝宝饿了。”廖招弟不算很漂亮,皮肤有一点黑,她笑起来会露出牙龈,眼睛眯成一条缝,会让人感觉很治愈,是老人会喜欢的那种善良有福相的长相。 戎关关觉得不可思议,他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把口袋里零食都掏出来:“给你吃。” 一颗卤蛋,三颗糖。 廖招弟笑着说:“谢谢。” “不客气。” 这时,戎黎拎了只鸡进来:“有没有红线?” “等着,我去给你拿。” 秋花老太太去拿红线了,是手工编的,也叫月老线。 戎黎拎鸡去李银娥家的时候,路上不少人看到了,拎一只鸡没什么稀奇的,但拎一只脚上绑了红线的鸡就不常见了,拎的人还是媒婆们列为“钉子户”的戎黎,那就稀奇了。 红中婶特地问了一句:“戎黎啊,你这鸡是送去谁家啊?” “李婶家。” 戎黎穿着一身黑,拎着鸡,打人门前而过。 等人走远了,几个村妇就议论上了。 “他什么时候跟银娥家的房客好上了?”吴佩瑶织着毛衣,晒着太阳。 她妯娌接了句:“男的俊女的靓,看着看着就对眼了呗。” “银娥家的那个房客什么来头?看着挺有钱的,怎么跑乡下来开店了?”吴佩瑶把声儿放小点儿,“我听说那些有钱的富商都喜欢把二奶偷偷养在乡下,会不会——” “你知道人家开那车多少钱吗?”王月兰说得好像她知道一样,“电视里原配夫人都开不起那样的车。” 吴佩瑶想不明白了:“既然她条件这么好,干嘛要跟戎黎处对象?” 平日里说戎黎闲话说得最多的王月兰破天荒替他说好话了:“戎黎咋了?十里八村哪个有他长得好。” 长相是没话说,不过:“戎黎他爸是杀人犯——” 王月兰翻了个白眼,拿鼻孔看吴佩瑶,哼了声:“你这个人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吴佩瑶:“??” 她满脑袋问号,王月兰是不是中邪了? 搞笑了,吴佩瑶呵呵:“我龌龊?这不都是你之前跟我说的吗?” 王月兰不承认,死不承认:“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 “……” 吴佩瑶刚想理论,王月兰扭腰就走,边喊:“小川,小川!”她把儿子叫来,“银娥奶奶家在发糖,你快去。” 一帮小孩子都去领糖了。 徐檀兮脸皮薄,不好意思出院子,她站在堂屋门口,朝外边张望,那只脚系红绳的公鸡就在旁边,偶尔咯咯一声。 “之前不是送过了吗?” 戎黎说:“那次你不在家,没收着。”他今早特意叫她在家等,不要去店里。 徐檀兮顺口问道:“那只鸡呢?” 戎黎倚着门,被阳光晒得很惬意:“炖了。” “……” 哦,他鸡没送出去,生气了。 “小徐,”李银娥还在门口给小孩子们发糖,“你别忘了,待会儿戎黎回去,你要回他一只鸡,我已经给你绑好了,就在鸡窝里头搁着。” 徐檀兮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戎黎站在太阳里,手指勾着她一缕头发,轻轻打着圈:“你知道回了我一只鸡是什么意思吗?” 她猜得到。 戎黎拉着她进屋,屋里没人,他手一伸,把她捞到怀里抱着:“在祥云镇,这就算定亲了。” 乡下不搞定亲宴,回一只鸡,长辈在门口给来来往往的人都送点糖果,意思是这家的姑娘已经定出去了,旁人就不要再上门来说亲了。 徐檀兮仰着头,手抓着他腰上的衣服:“进度有一点快。” “那要我慢一点吗?” 她脸红地别过头:“这样也可以。” “徐檀兮,”戎黎低头,把一张漂亮的脸凑到她眼前,“我以后就是你的了,你可要收好。” 她笑着点头:“嗯。” 对于戎黎拎回来的那只鸡,戎关关表现得非常纠结:“哥哥,这个鸡要怎么办?要炖汤吗?” 白斩鸡也不错啊,手撕鸡也行。 戎关关左右为难:“我最想吃小鸡炖蘑菇。” 戎黎把鸡往院子里一扔:“养着。” 啊,小鸡炖蘑菇泡汤了。 午饭过后,李银娥在洗碗,徐檀兮拿了刺绣来绣。 “小徐,”李银娥在厨房喊,“你帮我把这个酸萝卜送去给秋花老太太,她孙媳妇害喜害得厉害,拿去给她解解口。” “好。” 戎鹏下午就要回消防队。 廖招弟送他出门:“奶奶说,裁缝下周会来给我们量尺寸,你赶得回来吗?” 下个月初十他们结婚,裁缝是来给他们做新衣的。 “赶得回来,我们中队他媳妇生了双胞胎,我给他顶一周的班,下周就回来。”他脸上有疤,笑起来不好看了,“你在家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不要不好意思,跟奶奶说就行。” “嗯。” “外面冷,你别送了,快进去吧。” 廖招弟帮他把拉链拉好:“你工作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等我回来。” 他摆摆手就走了,也没有行李。 廖招弟看着他的后背,突然鼻酸:“鹏哥。” 戎鹏又跑回来:“怎么了,笑笑?” 她想起了医院那场大火,想起了他逆火奔跑时的背影,滚滚浓烟下,他穿着橘色的消防服,毫不犹豫地往火光里跑。 “我们已经有宝宝了,”她知道不应该,可还是抓着他的手艰难地开了口,“你可不可以换个工作?这个工作太危险了。” 戎鹏摇了摇头:“笑笑,再危险的事,也总要有人去做。” 她松开了手:“你去吧。” 戎鹏走的时候,天是阴的。 他在巷子里碰上了来送酸萝卜的徐檀兮,打了声招呼:“徐小姐。” 徐小姐回他:“戎先生。” “你身体都养好了吗?”他怕脸上的疤会吓到人,戴了口罩,“当时太忙了,也不知道你伤得怎么样。” 徐檀兮诧异:“你之前见过我是吗?” 这时,巷子口有人在喊:“戎鹏!” 是来接他的人,已经在催了:“别磨蹭了,快点儿。” 戎鹏回了一句:“就来。” 他说,等他下次回来再说。 徐檀兮说好。 他跑了一段,回过头去,看见廖招弟还在家门口,便用力挥手,大声喊:“笑笑,等我回来。” 那一天是圣诞节过后的第二天,十二月二十六。 戎鹏没有回来,廖招弟等来的是他的骨灰。 他每一次出任务都会写一封遗书,这次他在遗书里写道:如果我回不去了,把我的骨灰带回祥云镇,我奶奶和妻子都在那里。 ------题外话------ ***** 错别字还没查 124:徐檀兮真实身份是……(二更 戎鹏的骨灰是消防队的中队长送回来的,他到祥云镇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秋花老太太是中午接到的电话,也没有吃饭,搬了把凳子,和廖招弟坐在门口等,等了一个下午,人来了。 中队长瞿辉抱着骨灰盒从车上下来,他一整天滴水未进,身子都是晃的,唯独手里的骨灰盒抱得稳稳的。 “戎奶奶,弟妹……”他走过去,双腿跪下,“戎鹏他……他是替我去的。” 老太太撑着身子站起来,走过去问:“你吃晚饭了吗?” 瞿辉忍了一路的情绪终于爆发,一米八几的男人坐在地上,崩溃地嚎啕大哭。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还没取名字,前天和戎鹏开玩笑说,要留一个给他取名。 “锅里的饭还温着,先去吃饭吧。”老太太说完,伸手摸了摸骨灰盒,她凑过去问,“鹏啊,见到你爸妈了没?” 问完后,她颤颤巍巍地收回手,身子一晃,人往后仰。 廖招弟喊:“奶奶!” 老太太就这么病倒了,人昏昏沉沉的,嘴里一直喊着鹏啊鹏啊…… 葬礼是廖招弟操办的,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哭,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了就一个人锁上门,在房间里眯会儿,一滴眼泪都没有。 有些嘴碎的人就说,秋花老太太家这孙媳妇是个心肠硬的,年纪又轻,才二十出头,估计留不了几天就要跑回娘家了,那没出世的孩子大概也见不了天了。 也有街坊四邻去劝:“姑娘啊,你别忍着,想哭你就哭。” 她只是摇摇头,说她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呢,在大火里没有回来的,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 等吊唁的宾客都散了,她叫守夜的远亲去歇会儿,自己一个人坐到棺木前,一个人烧纸,一个人擦遗照,一个人絮絮叨叨:“鹏哥,你别担心家里,我会照顾好奶奶,照顾好我们宝宝。” 她摸着棺材,自言自语。 “你以前总是说,我是为了报恩才跟了你。” 戎鹏是为了救她才被大火烧伤了脸,她其实是个很胆怯的人,平生就大胆了一次,死乞白赖地赖着他,赖着成了他的女朋友。 她其实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他。 “你在救我之前我就见过你了。” 那个时候,戎鹏的脸还没有受伤,很阳光,也很俊朗。 “你不记得了吧,去年六月份,你在南城的三里胡同口帮一个老人家找猫,你来我家讨了一杯水,还问我可不可以加冰。” 他当时也是穿着那一身橘色的消防服。 “你不知道你当时笑得多傻。” 她说着笑了,眼泪滚了下来,她抹掉:“等我们宝宝长大,我就告诉他,他爸爸是个很优秀的消防员。”她一只手覆在小腹上,一只手抚摸着棺木,“鹏哥,你别怪我,我不会再让我们的孩子去当消防员了。” 她已经把她的丈夫交给了人民,就容她自私一次,孩子不给了。 “鹏哥。” “鹏哥。” “……” 她守在灵堂前,一声一声叫着,也没有痛哭流涕,她不能大哭,她腹中还有孩子,孩子还太小,她不能哭。 晚上十点多,有人来敲李银娥家的门,她当时正准备要睡。 徐檀兮也还没上楼。 “这么晚了谁啊?”李银娥摆摆手,示意徐檀兮上楼,“你先去睡,我去看看是谁。” 她披了件衣裳去开门,是廖招弟过来了。 “笑笑,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廖招弟头上戴了孝,身上穿着白色孝衣,她年纪轻,随戎鹏的辈分,喊徐檀兮姐姐:“徐姐姐她在吗?” “在呢。”李银娥回头喊了一声,“小徐,笑笑来找你了。” 徐檀兮去给她泡了一杯热茶,加了蜂蜜和红枣。 晚上很冷,徐檀兮在椅子上垫了厚厚的垫子,让廖招弟坐下,还给了她一床盖脚的毯子:“这个是果茶,孕妇也可以喝,你喝一点,暖一下身子。” 廖招弟喝了小半杯,情绪看着还算平静:“我听我奶奶说你会绣花。” “嗯,会绣。” 她把杯子放下,恳求道:“徐姐姐,你可不可以给我绣一块盖头?”灯光照着她的脸,她皮肤有点黝黑,她很年轻,只有二十岁,刚到结婚的法定年龄,“不用很复杂,简单地绣一下就可以。” 徐檀兮答应了:“好。” 廖招弟走后,戎黎过来了。 李银娥识趣地给他们腾了地:“你们俩慢慢聊,我先去睡了。” 李银娥的卧室在一楼,徐檀兮怕吵着她,拉着戎黎上了楼。她的房间和戎黎的刚好相反,面朝东面,白天,太阳能漏进来一窗户,晚上,月亮也能漏进来一窗户。窗户旁有个绣花的架子,再往旁边是个书柜。屋里的摆设不多,但都很精致,地毯和床单都是暖色调,她应该是很喜欢君子兰,很多私人物件上都绣了图案。 徐檀兮把屋里唯一的椅子推给他坐:“你干嘛这么晚过来?” 他坐下,把她拉到身边:“我不放心你。” 村里的丧事都会办得很大,晚上还会奏乐,会请人来哭丧,她不是镇里的人,应该以前没见过,戎黎担心她会害怕。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窗户没有关严实,徐檀兮去关窗。 戎黎起身,跟在她后面:“我怕你胡思乱想。” 他手伸过去,给她关上窗,顺带环着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小心仔细地抱着。 徐檀兮觉着他有点草木皆兵,好像把她当成了易碎品,她哪有这么脆弱,仰着脸看他:“我没有乱想,就是世事无常,有点感慨。” 戎黎不说话,抱着她,总之就是特别想把她藏起来,世上好危险,把她搁哪儿他都不太放心。 “戎鹏走的时候,我在巷子里碰见他了。”徐檀兮说,“他好像以前见过我,说回来跟我说。” “可能在南城见过吧。” 徐檀兮没有什么印象。 “杳杳。” “嗯。” 戎黎伏在她肩上,脸蹭了蹭她的头发,他低声说:“我会活很久,不会让你给我守灵。” 屋外没有月光,天色阴沉。 半夜,李银娥起来方便,看见院子里的灯是亮着的,门口好像有个人影,她裹紧衣服,拿了根扫把,走过去看看:“谁在那里?” 门口的人影动了动,回了头。 “小徐?”李银娥怀疑自己眼花了,再走近一点,“你蹲在那干嘛?怎么还不睡?” 她穿着睡衣,蹲在院门口旁边,也不说话,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徐。” “小徐。” 李银娥喊了两句,她都没答应。 外边,狗在叫唤。 “汪!” “汪汪!” 穿着睡衣的人影在来回游荡,她目光无神。 “汪!” “汪汪!” 她突然定住,走到狗窝旁,喵了一声。 夜半三更,寒风大作。 次日,风轻云淡,太阳和煦。 徐檀兮在楼上洗漱完,穿戴好之后下楼。 “早啊,李婶。” “早。”李银娥在院子里扫叶子,问道,“小徐,你昨天晚上出门去干嘛了?” 她说:“我没有出门啊。” 怎么会呢,李银娥都看到了:“大概凌晨两点多,我看见你穿着睡衣出去了。” 徐檀兮蹙着眉思忖片刻:“我昨天晚上在给笑笑绣盖头,中间睡了一会儿,但没有出过门。” 这就奇怪了。 李银娥挠挠头:“难道是我眼花了?”她很困惑,“还是我在做梦?”或者……有邪祟? 徐檀兮也一脸困惑。 算了,八成是做梦。李银娥问她:“盖头你绣得怎么样了?” 徐檀兮说了:“快绣好了。” ------题外话------ ***** 剧情逐渐诡异…… 在下斗胆求个月票…… 125:戎黎晚上哄妻,杳杳露马甲(一更) 出殡的前一天,廖招弟的母亲郭惠丽来吊唁了。 上完香后,她把廖招弟叫到一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去收拾收拾,跟我回南城。” 她来的目的就是要把廖招弟带回去。 廖招弟只说了句:“等葬礼之后再说。” 郭惠丽把到了嘴边的话暂时吞回去。 廖招弟去厨房,盛了一碗粥,端去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病倒了,一天没起身,也吃不下。 “奶奶,”廖招弟端了粥走到床边,“起来喝粥了。” 老太太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碗:“我这儿不用人,笑笑,你妈妈难得来一次,你去陪她吧。” 廖招弟在床边坐下,拿了勺子喂老太太:“她不用我陪。” 出殡那天是晴天,依照风俗,同村的人都会去送一送。 戎黎不太想徐檀兮去:“不去了好不好?” 徐檀兮摇头:“我想送送他。” 戎黎把她堵在她房门口:“墓地在山上,路不好走,而且很远。” 她双眼氤氲地看着他:“我想去。” 戎黎没办法了:“那你去换双鞋。” “好。” 徐檀兮去换了一双适合走山路的鞋。 丧葬队会路过花桥街,沿着老街一直走,走到与玉骢雪山相连的归宗山。归宗山上有一片地是竹峦戎村的,村里逝世的人都葬在那里,戎鹏的父母也葬在那里。 祥云镇这边有一些送葬的风俗,丧葬队路过谁家,若那家有人在,就会放一挂鞭炮。 街头是个杂货铺,老板娘要出门,出门前特意叮嘱打游戏的儿子:“阳阳,我要出去一趟,鞭炮我放在桌上了,等会儿丧葬队从门前路过,你就去把鞭炮点了。” 正在打游戏的青年应了一句:“知道了。” “你到时候动作快点,要在花圈过去之前点着爆竹。” “哦。” 十分钟后,青年听到了鞭炮和乐队的声音,赶紧放下手机,拿了桌子上的鞭炮出去,等前面举花圈的队伍走近一点,他就把鞭炮点上。 杂货铺的旁边是个童装店。 童装店的老板娘也拿了鞭炮出来,她胆子小,不敢点,青年去帮她点了。 老板娘的儿子今年四岁大,还不懂这般热闹是在干嘛,他兴奋地说:“妈妈你快看,敲锣。” 老板娘把儿子拽到身边:“你站边上点。” 小孩子很好奇,就问:“妈妈,他们是去接新娘子吗?”他见过接新娘子,接新娘子是要敲锣打鼓的。 老板娘立马捂住小孩的嘴:“嘘,不能乱说话。” 花圈在前面,中间八人抬棺,后面是送葬的亲属。 戎关关乖巧地趴在戎黎肩上,他蔫儿蔫儿的,眼睛红红的:“哥哥。” “嗯。” 戎关关是小辈,头上戴白色的孝帽:“幼儿园的景老师说,人去世后会住到天上去,可是邹进喜婶婶说,人去世了会变成小宝宝再回来。”他要哭却拼命忍着的样子,“那到底是住在天上,还是变成小宝宝?” 会埋到土里,变成一堆白骨,百年千年之后,再变成一抔黄土。 徐檀兮代戎黎回答了:“会先在天上住几天,然后再变成小宝宝回来。” 戎关关歪着头趴在戎黎肩上:“那戎鹏哥哥也会回来吗?” 徐檀兮说:“会的。” 戎关关得到一点安慰了。 “你累不累?我帮你抱一会儿。”徐檀兮心疼戎黎抱了一路,山路不好走,抱个人更不好走。 “不累。”后面的人突然走快了,戎黎腾出一只手,把徐檀兮拉到自己身边,“脚疼吗?” 徐檀兮摇头。 到了墓地,棺木下葬,秋花老太太哭得昏了过去,消防队的人都来了,一个个大男人都哭得不像样。 郭惠丽拉了拉廖招弟:“人也已经送到了,走吧。” 她像没听到,把叠放整齐的盖头从口袋里拿出来。 郭惠丽一见是红绸子,心里就涌出不好的预感:“你干嘛?” 她一言不发,往坟头走。 郭惠丽拽住她:“疯了吧你!” 她回头,看着郭惠丽:“医院大火的时候,你和爸把我落下了,是他把我抱出来的。” 郭惠丽压低声音说:“那也用不着你给他守寡。” 廖招弟推开她的手,把盖头盖上:“我愿意给他守寡。”她往坟头去。 郭惠丽喊她:“招弟!” 廖招弟很不喜欢她的名字,她不喜欢被叫做招弟,戎鹏总是叫她笑笑,奶奶也叫她笑笑,就连关关都会喊她笑笑嫂嫂,怎么她的亲妈却不知道呢,不知道她有多讨厌招弟这个名字。 她走到坟前,把盖头盖上,跪下,磕了三个头。盖头下,她还是没忍住,泪流满面。 所有人都惊呆了。 徐檀兮这时注意到了墓碑上刻的字。 妻:廖笑笑。 葬礼结束后,宾客皆散。 傍晚,郭惠丽还没走,还在房里劝廖招弟:“你听妈一句劝,把孩子流了,回去重新开始,反正现在月份小,流掉也容易。” 廖招弟身上还戴着孝,她说:“孩子我会生下来。” 郭惠丽觉得她脑子不清醒,在痴人说梦:“他们家就剩一个老太太,孩子生下来谁来养?” “我自己养。” 廖招弟没读过什么书,跟戎鹏在一起之前,她是在电子厂上班,工资很低,她要自己养小孩在郭惠丽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自找罪受。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郭惠丽脸色很臭。“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才二十岁,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你以后还会遇到其他适合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耗在这里?你要是把孩子生下来了,以后你不带着也就算了,你要是把孩子带在身边,还怎么嫁人?你现在年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可等以后你想找个人过日子了,一定会后悔的。” 房间外,秋花老太太没有推门进去,她手里攥着个绑得结结实实的红色塑料袋,拄着拐杖回了自己屋。 塑料袋里都是钱,是她存了一辈子的积蓄。 晚上,老太太几乎没沾米,廖招弟端了一碗汤去她屋里:“奶奶,我看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就给你热了点汤。” 老太太坐起来,招招手:“笑笑啊。” “嗯。”廖招弟把汤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到床边。 灯光下的老人满头白发,眼角爬满了皱纹,她目光沧桑而慈祥:“你才二十岁,还有老长的路要走,奶奶一只脚都已经进棺材了,没有多少日子可活。” 廖招弟鼻酸:“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百岁就算了,不想活那么久。”老太太握着她的手,眸光温柔,“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奶奶都不会怨你,你也不要过意不去,你要是心疼戎鹏,以后他祭日的时候,你就来看看他。” 廖招弟瞬间红了眼眶:“奶奶……” 村里的人都在猜,猜廖招弟会不会打掉孩子,生下来能给戎鹏留个后,不生下来,其实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毕竟她才二十岁。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下午,郭惠丽离开了祥云镇,廖招弟留下了。 晚上十点,云遮了半边月。 徐檀兮房里的灯还亮着,窗帘半拉半开。戎黎在院子外面盯着她的窗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给她。 戎黎:【杳杳】 她很快回了。 徐檀兮:【嗯】 戎黎拨了个电话过去:“怎么还没睡?” 徐檀兮好像是钻进了被子里,声音像被闷着,沙沙的,有点气声:“我做了个梦,然后梦醒了,我就睡不着了。” 戎黎看着她的窗:“下来给我开门。” 徐檀兮反应了几秒:“等我一下。” 怕吵醒李银娥,她轻手轻脚地下楼,轻手轻脚地开门,就开一条人能过去的小缝。 “你怎么也还没睡?” 她声音很小,像在说悄悄话。 戎黎把院门带上,牵着她上楼:“丧宴过后有很多东西要还,我在帮忙。” “关关呢?睡了吗?” “睡了。” 他进了她屋,把门关上。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徐檀兮以前都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大胆,一点也不矜持。 姑姑教她的那些淑女礼教,碰上戎黎,她就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戎黎进屋,先去把窗户关上,看她只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针织开衫,他用手碰了碰她的脸:“你不冷吗?躺到床上去。”她脸都是冰的。 徐檀兮听话地上去躺着。 戎黎把被子的缝隙压好,不让风透进去,他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跟我说说,做了什么梦?” 她裹着被子,就露出一张脸,真真是巴掌大,她眉目精致,风风韵韵,般般入画。 “我梦见戎鹏了,梦见他穿着消防服,在大火里面喊我。” 戎黎弯下腰,手肘撑着床沿,他把手放进她被子里,等捂暖了才去握她的手:“杳杳,你是不是害怕了?” 葬礼刚结束,她就做梦,戎黎担心她被吓着了,嘴上忍不住说她:“我让你不要去山上,你非要去。” 他干脆把椅子踢开,蹲过去,手趴在她床边:“村里有会做法事的老人,要不要请她来给你看看?去哪儿烧个纸什么的。” 他小时候要是惊了病了,母亲也会找村里的神婆来看,神婆会告诉母亲,要去哪里烧纸,烧完纸后,还要在烧纸的地方揪一撮草回来,带在身上。 徐檀兮侧躺着,眉目清雅,细细看他:“先生,你这么迷信啊。”她在笑。 “我不迷信。”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 “杳杳,”他手在被子里,轻轻捏她的掌心,摩挲她手上茧子,他说,“是你让我迷信。” 当你太在乎的一个人的时候,太怕会抓不住的时候,就会这样,开始信神信佛,信一切可能让她好的东西。 徐檀兮眼皮越来越重,视线开始模糊:“先生。” “嗯?” “我困了,你等我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戎黎把她耳边的发拂开:“好。” 她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 安静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做那个梦了。 梦里戎鹏穿着橘色的消防服,在喊:“女士!” “女士!” 她回头,身上穿着病号服。 戎鹏脸上戴了消防面具,手上戴了手套,在冲她招手:“这里!” 她愣愣地走过去,神情呆滞。 梦里,火烧得很大,浓烟把人的轮廓都遮住了,戎鹏塞给了她一块毛巾,让她捂着口鼻,他指着一条道:“从这儿走下去就安全了。” 她沿着他指的路,机械地走着。 戎黎还没走,蹲在她床边守着。她在出汗,拧着眉,睡得很不安稳。 “杳杳。” “杳杳。” 他叫了两句,她也没醒,不过渐渐平静下来了。他把被子往上提一点,给她盖好。突然,她睁开眼,抓住了他的手。 “戎黎?” 她目光锋利,盯着他:“你是戎黎?” 她的眼神很陌生,是戎黎从来没有见过的凌厉,她抓着他的手,力道很大。 戎黎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梦里:“是我,怎么了?” 她又合上眼,睡过去了。 ------题外话------ ***** 葬礼后面招弟那段剧情,写完后我又想删掉(因为和主剧情关系不大),可我还是舍不得,那一段太现实了,感触很深,就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 向每一位消防英雄致敬! 126:噢,戎狗这糟糕的技术(二更) 戎鹏去天上了,廖招弟留在了人间,生活还要继续,祥云镇的太阳照样东升西落,秋花老太太照样日日在门前扫雪扫叶,门上的白灯笼还没换下来。 五点半戎黎就关店了,去了街对面,徐檀兮的店里。徐檀兮看见他过来,去把烤火的炉子插上电。 戎黎最近都有老老实实穿秋裤,不过徐檀兮还是时时刻刻担心他会冷到腿。 “你几点走?”他靠在她的收银柜上。 徐檀兮说:“要六点之后。” 戎黎觉得太晚了,戎关关幼儿园都接得早:“能不能早一点?” 她摇头,解释说:“我店里没有生日蛋糕,要从南城那边运过来,六点之后才能到。” 她自己不做蛋糕和甜点,货都是从南城运过来的。 “没有生日蛋糕就不要卖了,你这样做生意要亏死。”蛋糕的钱都不够从南城到祥云镇的人工运费。 徐檀兮本来是不卖生日蛋糕的,甜品每天也只供应十份。 “客人她一直拜托我,我不好意思拒绝。” 徐檀兮脾气好,有一点拒绝困难症,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她对人的容忍度很高,不像戎黎,别说容忍别人,这个世界他都要容忍不下了。 “我先去接戎关关,送他回去后再来接你。”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花桥街离竹峦戎村也不远。 戎黎不管,就要来接她:“等我。” “好。” 她今天衣服的配色偏冷调,大衣和围巾脱了放在一旁,身上灰色的毛呢长袖搭了黑色高腰阔腿裤,长袖是超短款的,收了腰,衣摆刚刚到高腰裤的裤腰,那截小蛮腰……戎黎想给她裹起来。 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 她身上唯一的暖色是耳朵上玫瑰金的耳坠,见他走回来,她问道:“怎么了?忘了什么吗?” 他看了一眼她的腰,耳朵有点发烫,很直白地说:“你亲我一下。” 徐檀兮性子内敛,没他这样大胆,她低眉垂首,小声说:“外面有人。” 戎黎绕过柜台,走过去把她牵出来,往楼梯后面去了。她红着脸,羞得不行,却还是乖乖跟着。 楼梯后面放了一些杂物,有点拥挤。 戎黎把脚下的一个纸箱子踢开,眼睛一直看着她:“现在没人了。” 徐檀兮朝外看了看,然后很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她眸染春色、两颊晕红。 戎黎嫌不够,把她抵在了墙边,低头去吻她。 徐檀兮把脸往他怀里藏:“程先生还在楼上。” “哦。” 他哦完,抬起她的脸:“那我弄小声点。” “……” 嗯……还是有很小的声音,但他比上次会一点了。 他含着她的唇,轻轻地吮,过了一会儿,退开一点问:“这次没咬到你吧。” 徐檀兮闭着眼不敢看他,睫毛在抖:“……嗯。” 他继续。 拥挤的楼梯间里让人喘不上气,呼吸都乱七八糟的,偶尔传来低低的声音。 “你刚刚吃糖了?” “嗯。” 戎黎说:“甜的。” 墙上的秒钟转了两圈,戎黎抱着她缓了一会儿才出去,走之前,他让她把外套穿上了,那截细腰被遮得严严实实。 他刚出店,程及的微信就过来了。 程及:【下次别在店里】 三秒后,又来一条。 程及:【你不要脸,徐檀兮还要】 程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声音,其他声音就没听到了。嗯,有点可惜。 戎黎想杀猪,程及这头猪。他回头看了一眼店里的徐檀兮,她站在那里,林下风气,明朗大方。 戎黎戾气这才收了点儿,边走边回程及。 戎黎:【没你不要脸】 戎黎:【不知道要回避?】 回避? 怎么可能,程镇友最喜欢看戎镇友失态了,想看他媚眼如丝、满面春色、又欲又雏的样子。 程及理直气壮:【老子偏不】 这头猪。 戎黎发了两个系统表情:【锤子】【一坨屎】 如果程及现在在他面前,戎黎肯定是要动手的。 某人还不见好就收:【戎黎,你吻技不行啊,还咬人】 戎黎顶了顶后槽牙。 程及:【理解,新手嘛】 戎黎脚步停下,在思考折回店里揍程及又不被徐檀兮知道的可能性。 程及:【要不要程爷教你?】 徐檀兮脸皮薄,要是知道被程及听到了,下次肯定不给亲。 戎黎忍:【恬不知耻】 程及发了一个【奸笑】的表情,戎黎回了一屏幕的【炸弹】。 五点四十五,戎黎接到了戎关关。 戎关关背着圣诞节收到的新书包,蹦蹦跳跳地走着:“哥哥,那里好多人啊。”他探头探脑地看着街对面的人群,“他们在干嘛?” 戎黎瞥了一眼:“拍戏。” 祥云镇虽然穷,旅游业也不算发达,但景色很好,偶尔会有剧组过来取景。 戎关关很好奇:“什么是拍戏啊?” “你看的电视剧就是那样拍出来的。” 他知道了:“哦。” 他踮着脚,但还是看不到里面,伸手扒拉他哥哥的衣服:“哥哥,你抱我起来看一下,就一下。” 戎黎把他手拨开,轻飘飘、淡淡然地说:“你有多重你没数吗?” 戎关关一下就好气,抱着手哼了声:“不抱就不抱嘛,你干嘛说我胖。”他都敢瞪戎黎了,“我不胖,我这是婴儿肥!” 他好生气! 戎黎嘴角勾了勾,蹲下,手一张:“过来吧。” 好吧,不气了。 戎关关兴奋地抱住哥哥的脖子。 戎黎一只手把他抱了起来,往上举了举。 戎关关看到人群里面了,好兴奋:“哥哥,哥哥。”他指给戎黎看,“你看那个姐姐,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她跳舞了。” ------题外话------ ***** 顾司机:嘘! 127:醋精戎黎, “你看那个姐姐,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她跳舞了。” 戎黎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兴致缺缺。 戎关关是只小颜狗:“她好漂亮。” 戎关关是只忠诚的小颜狗:“但是徐姐姐最漂亮。” 戎黎嗯了声,把他放到地上:“给你买包子,要不要?” 戎关关响亮地回答:“要!” 对面,导演刚喊卡,女演员立马出戏,助理抱了大衣跑过去。 “檀灵。” 是徐檀灵的经纪人,麦婷。 徐檀灵应了一声,接了助理递过来的外套,裹在身上回了休息区。 麦婷吩咐旁边的化妆师:“给她补个妆。” 化妆师比了个OK。 徐檀兮坐下,把椅背调低一点,她稍稍往后躺,闭上眼睛养养神。 麦婷三十出头,身形微胖,口红涂的是正红色,长发卷成大波浪,看上去气场很强,她问徐檀灵:“状态怎么样?” “还好。” 徐檀灵是歌手出道,演过几部电视剧,演技虽然不是很差,但也一直都饱受争议,麦婷挺担心这部剧的,虽然不是徐檀灵挑大梁,但跟她演对手戏的是已经拿了两次影帝的萧既,要是发挥,就要被秒成渣渣了。 麦婷看了看时间:“萧既怎么还没到?再不来就没时间对戏了。” 徐檀灵闭着眼,化妆师在给她补眼妆,她演男主的白月光,是美白甜人设,妆面很有心机,像是素颜。 徐檀灵的脸还是很抗打的。 “可能路上耽搁了。” 麦婷有点不满对方迟到,但人家是顶流,她也不好发作,叮嘱自家艺人:“不拍戏的时候你可以跟他多互动互动,但也不能太过了,他女粉很多,你要注意分寸。” 徐檀灵睁开眼,侧着头看经纪人,语气娇软,带点撒娇的口吻:“麦姐,我不想炒CP。” 麦婷是圈里的金牌经纪人,最擅长炒作和立人设,不过徐檀灵既不炒作也不立人设,她是资源咖。 毕竟是徐家的小公主,娱乐圈的各位大佬也都要给几分薄面。 麦婷一样,不能勉强她做什么:“又没让你炒CP,正常互动就行。” 徐檀灵冲她笑了笑,天真无忧,爽朗大方。 这时,人群里有人在喊灵宝,灵宝是徐檀灵的粉丝给她取的昵称。 徐檀灵冲粉丝挥了挥手,吩咐助理:“小小,你帮我买几杯饮料送给她们。” 助理应:“好。” 祥云镇的冬天昼短夜长,才六点多,天就开始昏沉了。徐檀兮关了店门,站在街尾的路灯下,等戎黎来接她。 与路灯隔着百来米的老街隐约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路边几辆车作为屏障,车的后面有人在施暴,是个个头不高的男人,他脸上戴了口罩,一脚接一脚地往人腹上踹:“翅膀硬了是吧,敢到我面前来扑腾。” 地上挨打的男人蜷缩着不动,也不吭声。 施暴之人蹲下去,捏住男人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萧既,你给老子记住了,你能红那是我捧着你,我要是不捧着你,你他妈就是条臭水沟里的蛆虫。” 萧既是何人? 他是第三个微博粉丝破亿的男艺人,他四次提名金像奖,两次获得最佳男主角,他是无数粉丝心中玩世不恭却温柔待世的哥哥。 他脸被人捏着,被迫仰起一张极其俊朗的脸,他身上都是脚印,唯独那张脸干干净净,没有被留下丝毫伤痕。 毕竟,顶流还要靠脸吃饭。 施暴的口罩男一脚踩在他手上,用力地碾,他跟个人偶似的,不喊痛、不出声,也不挣扎、不反抗,眼睛里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手机的手电筒突然照过来,一束光晃了萧既的眼,他寻着光线看过去,只看见了一个轮廓。 “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这个声音真好听。 施暴的口罩男扭头警告:“别多管闲事,滚远点。” 徐檀兮只看着地上的人:“需要吗?” “你他妈聋了是吧?” 徐檀兮拿出手机,拨号。 口罩男骂了几句,朝萧既肚子上狠狠踹了两脚,才驱车离开。 徐檀兮也没真报警,小镇很偏,出警不会那么快,她是吓唬那人的。 她绕过停在四周的车,开着手机的手电筒走过去,并没有表示出过多的兴趣,只是看了看他的伤势,平静而温柔地说:“你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到下一个岔路口左拐,然后一直走,医院就在那条街上,你的右手边。” 他身上都是泥,狼狈错愕。 上一次在医院见的时候,他还清风霁月、风流俊朗。这一次他被人踩进泥潭,让她见到了他最不堪的样子。 就让他当个尸体不行吗?非要在他行尸走肉的时候,丢过来一个人类。 这个“人类”对他也没有好奇心,指完了路便要走。 “等一下。” 萧既喊住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口袋,摸出一颗糖来,递给她:“谢礼。” 上次在医院电梯里,他也给了“谢礼”,不过她没收。 “徐檀兮。” 她骤然回头,片刻之后,收回目光,婉拒:“举手之劳,不用谢。”戎黎寻她来了,她加快脚步朝他走去。 戎黎手里提了手电筒,特殊制作的,光线亮得扎人眼,他拎高一点,强光越过徐檀兮,照在她后面。 光直直投在萧既的脸上,他抬手挡了一下。 男的。 这是戎黎的第一判断。 他没看清对方脸,等走远了,问徐檀兮:“那人是谁?” “萧既。” 戎黎觉得有点耳熟:“他是谁?” “是演员。”徐檀兮很诧异,“你不认识他吗?” 戎黎基本不看电视,不关注娱乐新闻:“我为什么要认识他?”这不是重点,“他刚刚给你什么?” “糖。” 他语气淡淡的,像闲谈:“他为什么给你糖?” 徐檀兮有问有答:“他被人打伤了,我告诉了他医院怎么走。” 戎黎突然停下脚。 “怎么了?” 他表情变得严肃:“万一是坏人呢?把你拽上车了怎么办?”他没给徐檀兮时间去想怎么办,“下次要再遇到这种情况,尤其是晚上人少的时候,你不要管。” 徐檀兮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人多的时候能不能管?”人多的时候,应该不会被拽上车。 戎黎不假思索:“人多的时候就让别人去管。” 简而言之就是:不要管。 徐檀兮不管原则,都听戎黎的:“好。” 街上没什么人,四下安静,戎黎牵着她,走了一段,突然问了一句:“他长得帅吗?” 语气像在讨论天气。 就事论事的徐檀兮:“嗯。” 她居然还嗯。 之后戎黎一路都没说话,等到了她家门口,吻别的时候咬了她的舌尖…… 他伏在她耳边,呼吸很乱:“以后别在我面前夸其他的异性,”尾音上提,像把钩子,“嗯?” 一个嗯字,带点怒气,带点引诱,让人浮想联翩。 徐檀兮晕头转向:“……好。” 五分钟后,徐檀兮收到了来自戎黎的五条微信—— 戎黎:【害!!走在路上被人贩子拖进车!】 戎黎:【**市连续六起妇女失踪案】 戎黎:【人贩子伪装成受害人诱拐女性】 戎黎:【男色害人,**县赵女士被骗六百二十万】 戎黎:【知人知面不知心!天使面孔下的恶魔】 五条全是新闻转发。 徐檀兮回:【?】 戎黎:【你危机意识太弱,多看看这样的文章】 徐檀兮回了个系统表情:【微笑】 后面戎黎又给她发了七八条,内容都围绕一个中心思想——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尤其是男人。 徐檀兮很听话,老实的全部看完了。 当天晚上,戎黎还发了三条朋友圈,内容如下—— 第一条:分享【原相机下的素颜艺人】 第二条:分享【烂片之王——萧既】 第三条:分享【那些年和萧既传过绯闻的女明星们】 第四条:分享【萧既疑似夜会二女】 这四条的发送时间全在十分钟之内。 程及:【你号被盗了?】 戎黎:【没有】 程及:【那你发的什么鬼?】 发的全是萧既的负面新闻,程及有理由怀疑萧既惹到戎黎了,其实惹到戎黎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戎黎不用暴力解决,还在只有三个好友的朋友圈里“网暴”人家。 戎黎:【锤子】 能让戎黎这么反常的,只有徐檀兮了,程及猜:【发给徐檀兮看的?】 程及:【她追星?】 所以,这是喝了多少醋,酸成这样? 戎黎:【锤子】【一坨屎】【炸弹】 程及:【你可以选择分组可见】 戎黎:【你可以屏蔽】 程及发动态表情包:【狗王】 戎黎发系统表情:【炸弹】【炸弹】【炸弹】【炸弹】…… 程及觉得戎黎谈了个恋爱,简直变了个人。 ------题外话------ *** 错别字没改 128:你不会伤害我(二更) 程及觉得戎黎谈了个恋爱,简直变了个人。 不对,简直变了只狗。 程及懒得跟那只狗子扯淡,手机往兜里一揣,推开家门—— “回来了。” 小姑娘从堂屋跑过来,身上还穿着校服,显得特别小。 程及有种养了个闺女的错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放学就来了。”林禾苗有他家的钥匙,是上次他给的。 高三的学生是要上晚自习的,成天混日子的程及哪里会记得今天是星期几:“你放假了?” “没有。”她也没说她为什么会回来,“你吃晚饭了吗?” 其实吃了。 程及:“没。” 她立马跑去厨房,把做好的菜都热一遍,她心情似乎很好,声音轻快,在厨房那边问:“程及,你喜欢吃鱼吗?” 其实一般。 程及:“嗯。” 她哼着歌把鱼热了。 水壶放在桌子上,程及倒了一杯,发现水是温的。菜很快就热好了,她端上来,三菜一汤、有荤有素。 碗筷她只拿了一副,饭是盛好了的。 程及先尝了一下鱼:“你不吃?” 她努力装作不经意但还是很明显地在观察他对那道菜的反应:“我在学校吃过了。” 程及再夹了一筷子鱼:“你就回来给我做个饭?” 她放心那道鱼了:“俊俊明天要做手术。” 程及嗯了声。 她跑去厨房拿了双筷子,程及以为她要再吃点,可她夹了块鱼放在盘子边缘,手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地在挑鱼刺。 程及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惯起人来没个度。她也才十八岁,还处在需要别人惯的年纪。 程及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滋味,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的小混混,爹妈去得早,没被人这样待过,女伴倒是有过一箩筐,也各个都听话体贴,但那些女伴和他都是玩成人游戏,就这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一门心思地当他是个宝。 她安安静静地把鱼刺一根一根挑出来:“我又欠了你一笔债。” “欠着吧。” 她把挑好了刺的鱼肉放到他碗里:“程及,”她眼睛很亮,怯怯地问,“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她知道他之前是没有的。 程及把那块鱼肉吃了,语气是不大正经的调调:“要是有女朋友,我能把你领家里来?” 他挺渣的。 严格来说,他还真没交过女朋友,也从来不把女人往家里领,只往酒店里领。 当然了,这话可不能说,会教坏小姑娘。 “那我,”十八岁的少女把心思全写在了脸上,羞红了两颊,“我能不能当你女朋友?” 程及筷子停下,没有半刻犹豫:“不能。” 他身上脏,不碰干净的人。 “我以后不会结婚,也不会正经谈恋爱,我都是跟人玩玩,不负责的。”他放下筷子,不跟她吊儿郎当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学习。” 他起身,收拾碗筷。 林禾苗跟去厨房,打开水龙头。 “我来刷,你去看书。” 她好像有话要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又什么都没说,乖乖回了楼上客房。 九点。 程及刚洗完澡,林禾苗来敲门了。 他把毛巾搭在头上,穿好衣服去开门,打开门他就愣了。 小姑娘穿了件校服外套,到大腿那么长,下面两条细长的腿光溜溜的,应该是刚洗漱过,头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水珠从她额头慢慢往她校服的衣领里滚。 程及把目光移开:“这么晚了不睡干嘛?” 她走近一点,身上的沐浴露是他买的,味道很淡:“程及,你跟我玩吧,不用负责。” 程及把头上的毛巾拽下来,擦了擦脖子上的水:“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她欠他太多,总想给他点什么,可是她一无所有,只有身体和灵魂,灵魂她已经给了。 她把拉链拉下去,校服外套里面只穿了贴身衣物,晚上有点冷,皮肤刚露出来,就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校服下,十八少女的身体玲珑有致。 她目光干干净净,赤诚又炙热,像甘愿献祭给神的少女:“程及,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她不是自闭症,只是天生对这个世界没有热忱,她为什么会那样呢?遇到程及之后她才找到了理由,一定是为了把热烈攒着给他。 “林禾苗,别乱来。” 程及就说了这么一句,还不看着她说,目光一直定在她后面的墙上。 他把校服捡起来,给她披上:“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要毫无保留。”他弯下腰,动作笨拙地给她把校服的拉链拉上,手指小心翼翼,没有碰到她一下,“女孩子得自私一点,不然容易被人伤。” 他又像个长辈一样训话。 林禾苗失落又倔强地说:“你不会伤害我。” “我会。”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抱住了她,让两具身体紧紧相贴,他把最直白的反应暴露给她,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说,“我不是君子,我是流氓。” ------题外话------ **** 不要脸的老顾:难产,要月票才能好。 129:夜晚诉衷情,真相逼近(一更) “我会。”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抱住了她,让两具身体紧紧相贴,他把最直白的反应暴露给她,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说,“我不是君子,我是流氓。” 林禾苗的脸瞬间红透,傻傻愣愣地眨着眼,像块木头一样让他抱着。 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啊,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欲。 程及退后了一点,缓了很久很久……他才松开手,拍拍她的头,语气自然得好像刚刚耍流氓的不是他:“去睡吧。” 她脸上还是滚烫滚烫的,脚也挪不动,低着头,小声地说:“是因为我年纪小吗?”她怯怯抬头,情窦开在了眼里,像藏了朵雨打湿的桃花,她声音越来越小,“也不小了,我那些没有接着念书的同学都已经生孩子了。” 程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窘得不知道怎么办,立马改口:“我不是要给你生孩子的意思。” 不对不对。 她重新解释:“也、也不是不想给你生。”还是不对,她眼角都逼红了,继续着急地解释,“我知道你不要。” 她越说脸越红,“我、我买避孕套了。”她手伸到口袋里,摸到了硬硬的包装袋,立马又缩回来,就好像摸到的是烫手的山芋,“我……” 她闭嘴了,越解释越混乱。 程及进去,拿了条毯子扔给她:“先裹上。” “哦。”她很挫败。 等她把自己裹严实了,程及才跟她谈:“想报恩啊?” 她点头,又立马摇头,报恩是真,喜欢他也是真。 程及有点想抽烟:“你不欠我什么。” “你救了我两次。” 那两次,如果他没有出现,她肯定会摔到深渊里,尸骨无存,所以她没有用“帮”这个词,而是用了“救”。 “去年一月,浮生居门口,你还记得吗?” 程及点了个头:“记得。” 林禾苗很诧异,她第一次去纹身店见他的时候,她跟他说,她叫林禾苗。他回答:林禾苗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还以为他不记得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 林禾苗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你是好人。” 程及笑了,好人?他可不是。 他抓起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腕的疤,他说:“这儿我咬过。” 林禾苗愣愣的,完全不记得。 “当时你就这么高。”程及比了个不到他腰的高度,“手里还抱了个烤红薯。” 那时候,她四五岁大,很少开口说话。她抱着红薯,坐在村口的那块大石头上,仰着头,在看天上的云。 突然哗的一声,她面前的池塘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是冬天,水特别凉,溅了她一脚。 “喂!” 是同村的小男孩,与她差不多大,他又往水里扔了块石头,把水花砸得高高的:“我妈妈说你得了自闭症,什么是自闭症?” 她不理小男孩。 小男孩生气:“你是哑巴吗?” 她还是不理。 小男孩推她:“喂!” 这时候,小男孩的同伴来了,跟他说:“赳赳,你不要跟她玩,我奶奶说她是白痴,谁跟她玩就会传给谁。” 小男孩一听,吓得连忙往后跳,恶狠狠地瞪她,鼻孔往上一仰,骂道:“哼,大傻子!” “大傻子”她继续看天,继续发呆。她在想,为什么白天看不到星星呢?好想去天上看一看,星星长什么样子。 小男孩和他的同伴一起玩耍去了。 “喂。” 又有人喊她喂,是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少年很瘦很瘦,这么冷的冬天他穿了一身很薄、又不合身的衣裳,衣裳还是破的,没有人给他打补丁,破的地方就那么破着。 少年走过去,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红薯:“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小的女孩子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少年他指着天上,说:“我是住在上面的神,是你的神。” 她愣愣的,呆呆的,木木的。 怪不得别人喊她傻子,真是个傻子啊。他开始循循善诱:“不信?” 她不说话,像个哑巴。 少年把手伸过去,手上全是冻疮,伤痕累累:“把你的红薯给我,神帮你变成两个。” 一直不开口的小女孩终于开口说话了:“骗子。” “……” 少年当时想,这他妈的不是傻子啊,可他饿坏了,管不了了,伸手就去抢。 她很护食,一把抓住了他抢到红薯的那只手。 他怒道:“松开。” 她抓得紧紧的,被他抢去的红薯还是热的,有点烫手。 “松开!” “还我。” “松开!” 少年警告完,还是不见她松手,就一口咬在了她手上。 她也是轴,这样都不松手,少年嘴里都尝到血了,总不能把她的肉咬下来,只能松开牙,他吐了一口血沫:“妈的,还你行了吧!” 他把红薯捏爆,扔给她,随后一把把她推下去:“这块石头是老子的。” 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皱着脸,心疼地看着手里被他捏爆了的红薯。 少年躺下,霸占了那块大石头,看着蓝蓝的天,摸了摸干瘪瘪的肚子。太阳太刺眼了,刺得他眼睛痛,他抬起手,挡住通红的眼睛。 少年以为小女孩走了,可过了一会儿,一个讷讷的、奶气的声音喊他:“哥哥。” 她还没走。 少年睁开眼瞪她。 她捧着个红薯,被咬的手腕还在流血,问他:“你很饿吗?” 废话! 她掐了一点点爆出来的红薯肉,放到嘴里吃掉:“好甜。”她把剩下的给他,“给你吃。” 少年看着红薯,有点愣神。 被人骂哑巴、被人骂白痴的小女孩跟他说:“你不要骗人,我的红薯给你。” 她把红薯放在了石头上,穿着一件很大很厚的袄子,笨拙地往家里跑,鞋子不合脚。她摔了一跤,被他咬伤了的手腕磕到了玻璃,鲜血直流。 少年刚从石头上跳下来,她就爬起来跑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血,看了看石头上的烤红薯,笑着骂:“小傻子。” 当年的小傻子已经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手腕也好了,但落了一个疤。 “我不记得了。” 林禾苗一点印象都没有。 程及抓着她的手,抬起来,让她手腕的疤在她自个儿眼前晃了晃:“你那时还小,当然不会记得。” 他松了手。 林禾苗摸了摸手腕:“可我只给了你一个红薯啊。”她觉得很微不足道。 不只是一个红薯。 程及原本是吃百家饭的,他父母去得早,五岁的时候唯一的爷爷也走路了,家里没有一个亲戚愿意管他。村里村外挺多人施舍他的,因为觉得他可怜,直到有一天,某个主人家里少了十块钱,主人家的儿子说是他偷了,然后所有人都信了那家儿子的话,就因为他没爹没娘没人教,所以在他们看来,他骨子里就是坏的、手脚就是不干净的。 他不再吃百家饭了,他打算去抢去骗去偷,反正他骨子里就是坏的。 他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她,也是最后一个。 因为抱着红薯的小女孩说了:“你不要骗人,我的红薯给你。” 他吃了她的红薯,所以听了她的话,没去当骗子。 他把自己的毛巾搭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去睡吧,小恩人” 次日,是元旦,街上很热闹,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在叫卖,街边超市里放了一首喜庆的歌,来祥云镇旅游的游客坐在树下,让镇上的老人用彩带给她编辫子。 门从外面推开,风吹进来,挂在门上面的风铃响了,徐檀兮闻声抬头:“你好。” 来的人把口罩摘了,是萧既。他穿着带点街头风的外套,头发没做,随意、慵懒,却好看:“这店是你开的?” 他有一双看似很多情的桃花眼,长相不乖巧,甚至可以说有点妖,和昨天晚上的他截然不同。 徐檀兮点头。 他上前,问:“有草莓味的糖吗?” 徐檀兮说有,指给他看。 他扯了袋子,在装糖,像是闲聊:“徐小姐,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南城医院见过。” “记得。”秦昭里受伤的时候,她在医院见过他,“你怎么知道我姓徐?” 他抬起头来,嘴角混着点笑:“你不记得我啊。” 徐檀兮没有听懂这句话。 130:徐檀兮掉马,大佬身份出来(二更 徐檀兮没有听懂这句话。 风铃这时又响了。 “萧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声调骤高,“姐姐?” 徐檀兮转过身。 是徐檀灵:“姐姐,”她很开心,快步上前,“你怎么在这?” 徐檀兮不喜不怒,语气淡淡:“我一直在这。” 徐檀灵把口罩摘下来,笑说:“原来你在祥云镇养病啊,我还以为你在国外。” “这是?”一道进来的还有个年轻女孩,她短发,樱桃嘴小圆眼,不算很漂亮,但脸很有辨识度。 徐檀灵娇俏一笑:“我姐,我亲姐。” 女孩打量了一眼,然后伸出手:“姐姐你好,我叫贺秀秀。” 徐檀兮与她握手,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门上的风铃第三次响起,是戎黎来了:“杳杳,有你快递。” 徐檀灵最先回过头去。 杳杳。 这个男人喊的是杳杳。 徐檀灵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长相很出色呢,她掩嘴笑问:“姐姐,他是你男朋友吗?” 徐檀兮没有藏藏掖掖:“是。”她落落大方地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戎黎。” 贺秀秀回头,几乎同时,萧既也抬起了头。 戎黎视线一扫而过,目光在萧既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先上前打招呼的是徐檀灵,她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徐檀灵。”她莞尔一笑,“你女朋友的妹妹。” 戎黎先看了徐檀兮一眼,她没说话,他就懂了,手没伸出去,面不改色地说:“不握了,我手脏。” 徐檀灵把手收回去,很自然地化解尴尬:“戎先生,你家是在祥云镇吗?” 戎黎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徐檀灵似乎对他很好奇,又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他简明扼要:“开店。” 有点冷淡,有点随性,不好掌控,但样貌上乘。 这是徐檀灵对戎黎的第一印象。 她回头和徐檀兮说:“姐姐,我觉得你男朋友可以出道了。”她开玩笑地说:“戎先生,有兴趣吗?我可以把我经纪人介绍给你。” 戎黎意兴阑珊:“没兴趣。” 徐檀灵笑了笑,打住了这个话题,看着徐檀兮的眼神娇俏又纯真:“我要在这边拍好几天的戏,要是得空了,我来找你玩好不好?” 徐檀兮点头:“嗯。” “你住哪?”她迫不及待地问,“店里吗?” “我不住店里,但我白天都在这,你来这找我就行。”徐檀兮没有说她住哪。 徐檀灵也不追根究底,欢心地说:“好啊。” 萧既提着半袋糖走到收银柜:“付账。” 徐檀兮刚要过去,戎黎拉住她:“我来。”他看了一眼柜子上标的单价,然后称重计价:“一共四十三,微信还是现金?” “微信。” 戎黎把二维码拿出来。 萧既扫码,付账,临走前在柜子上放了一颗糖,对徐檀兮笑了笑,明朗清俊:“谢礼。” 他戴上口罩,戴上墨镜,拎着半袋糖走了。 徐檀灵紧随其后:“姐姐,我也要去拍戏,先走了。”她挥挥手,和贺秀秀一起走了。 门关上,风铃叮当了一下就安静了。 “刚刚那个就是萧既?”戎黎问得轻描淡写。 徐檀兮点头。 他评价了一句:“长得挺一般的。” 徐檀兮忍俊不禁:“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否认:“没有。” 他“顺手”把萧既放在桌子上的那颗糖扔了,又顺其自然地换了话题,不再提萧既:“那个徐檀灵,你跟她关系怎么样?” “不要好,也没有交恶。”她平静地说,“她是我父亲的私生女,我母亲很喜欢她。” 会喜欢私生女的原配,不是肚量大的能撑船,就是脑子被什么糊了神志不清。 戎黎把他的小淑女抱着,小心仔细地问:“那你跟你母亲呢?关系好不好?” 她低着头,玩他衣服上的拉链:“不好。” 戎黎摸摸她的头:“她脑子有病。” 徐檀兮抬头笑了,一汀烟雨融在眼里,温柔细致。 剧组今日在玉骢雪山取景,机器都准备就绪了,三个主演却一个都不在,导演催了几次,已经有点发火了,徐檀灵的经纪人麦婷正急得团团转时,他们来了。 “你们仨去哪了?”麦婷瞪了自己家的艺人一眼。 徐檀灵摊开手,掌心有一把糖:“去开小灶了。” 场务过来催:“赶紧去准备准备,快开拍了。” 两个女演员先化妆,萧既走到一旁,拨了个电话:“徐檀兮找了个男朋友,也叫戎黎。” 那头,贺秀秀刚坐下,没一会儿,又站起来了:“娟姐,我要先上个厕所。” 化妆师催她赶紧的。 贺秀秀小跑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也拨了通电话:“四爷,是我,秀秀。”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声音娇媚:“四爷在洗澡呢,待会儿还要忙,你晚点再打过来。” 晚上十点。 戎黎洗完澡,去了卧室隔壁的房间。 电脑早就开了,池漾的脸在屏幕里:“六哥,”网瘾青年的黑眼圈很重,“我查到官鹤山派去祥云镇的人。” 戎黎之前在锡北国际用的身份是假的,他是被拐卖的,没有人知道他老家在哪,但官鹤山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知道了祥云镇这个地名,他一直怀疑戎黎假死,所以就派了人到祥云镇探虚实。 一开始,戎黎以为被派来的人是徐檀兮。 他问:“是谁?” 池漾说:“一个小明星,资料我发你。” 屏幕上自动弹出来一页A4纸的资料。 戎黎用了几秒看完,神色变了:“帮我封口,立刻。” “你们已经碰上了吗?” “今天刚见过。” 是和徐檀灵一起来店里的那个女孩,戎黎当时没太注意。 “官鹤山那里没有动静,应该是还没有得到消息。”屏幕上已经不见了池漾的脸,字符迅速地滚动起来,“这个女的有很多见不得光的黑料,要封她的口不难,六哥你放心,我帮你搞定。” 戎黎沉吟不语,眼底一点一点阴下去。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他有徐檀兮了,谁都不可以来扰他平静。 “如果不能和平解决,”他说,“那就灭口。” 屏幕上的字符突然安静,池漾惊住了,他六哥虽然心狠手辣,但从来不碰人性命。他隐约能猜到一点了,祥云镇有个姑娘,在改变他六哥,把他变得慈悲,也把他变得残忍。 “哥哥。” “哥哥。” 戎关关在楼下喊戎黎。 “哥哥,我被沙发卡住了,你快下来拉我一下!” 戎黎关了桌上的电脑,起身下楼。 他刚出去,墙上的监控显示屏里就出现了个人,那人穿着一身黑,戴了口罩和帽子,在院子的门口张望。 一阵观望之后,那黑衣人正打算离开。 “你在干什么?” 光从巷子里打过来,徐檀兮提着灯笼从夜色里走来,身上披着红色的披风,兜帽戴着,只露了半张脸。 黑衣人看见她,有些慌神:“不干什么,路过而已。” 是女人的声音。 她说完抬脚就走,徐檀兮伸手,挡住了她的路:“你是谁?”灯笼被拎高,光照在黑衣女人的脸上,她眼睛圆圆的,徐檀兮道,“把口罩摘下来。” 女人伸手就推徐檀兮。 她侧身闪开,抬起手轻而易举就截住了女人的手,目光朝斜上方向扫了一眼。 戎黎的院子外面有摄像头。 徐檀兮拽着女人转了个方向,进到盲区之后,她捏着女人的手腕,一个巧力,往后一扭:“谁派你来的?” 兜帽掉下去,她整张脸露了出来,站立于月色之下,端庄温雅,窈窕清逸,唯独眼神锋利,杀人无形。 女人痛得脸色发白,立马招了:“官、官鹤山。” 这穿黑衣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官鹤山官四爷派来的“探子”,贺秀秀。 徐檀兮一脚踹在她小腿上,她下肢一麻,趴下了,刚要反抗,徐檀兮把膝盖顶在她后背:“别动,不然我弄死你。” “……” 贺秀秀不敢动了。 她把灯笼放下,一条腿压制着人,弯着腰伸手过去:“手机给我。” 贺秀秀扭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夜色里,女子唇红齿白,一身红衣,像夜间锁魂的鬼,她有着绝美的皮囊,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贺秀秀立马惶恐地交上了手机。 她拨了个号码:“潮生,是我。” ------题外话------ ***** 好好的言情被我搞成了悬疑,捋不顺先别急,我一层一层扒。 131:“杳杳”出手,炮灰秒成渣(一更 她拨了个号码:“潮生,是我。” 夜里很静,隐约有回声。 她言简意赅地下了一道命令:“帮我处理个人。” 贺秀秀骤变。 潮生? 傅潮生! 她扭头,惊恐地看着身后之后:“你到底是谁?” 她听官四爷说过,这世上能让傅潮生听话的,只有一个人。 “我?”徐檀兮一把扯掉她的口罩,勾唇一笑,又美又狠,“你祖宗。” 十分钟后…… 嘎吱一声! 还在厨房忙活的李银娥赶紧跑出去,看看是谁推开了门。她眯着眼瞧了瞧:“小徐?” 徐檀兮嗯了声,把帽子拿掉,关上门进了屋。 李银娥把手上的水擦在围裙上:“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在外面?” 她把披风脱下来,拎在手里,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我睡不着,出去溜了一圈。” 李银娥瞅着她,觉得好奇怪,她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哪不一样呢?又说不上来。 算了。 李银娥不纠结了:“那你早点睡。” 她说:“好。”她堂屋走。 李银娥回了厨房,又探出脑袋喊了她一句:“小徐。” 她回头。 她可不是小徐。 李银娥问她:“明天早上做煎饼吃怎么样?” 她答:“都行。” 次日,天儿好,太阳当空照。 邻居家的山茶花爬出了墙头,探出一抹嫣红来,露水还没干,晶莹剔透的水珠子从花尖尖儿上滚到一簇簇绿叶上。十二月底是山茶花的盛花期,朵朵争奇斗艳,朵朵好不妖娆。 今儿个早上李银娥做了煎饼,素菜加鸡蛋,跟面一和,再帖到锅上,煎得两面金黄、外酥里嫩。 “味道怎么样?” 徐檀兮吃相好,小口小口的:“很好。” 李银娥喝了一口粥,撕了一块煎饼放嘴里:“锅里还有很多,你待会儿拿一些去戎黎那里,给关关也尝尝。” “好。”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上,碗不离桌、手不离碗,“谢谢。” 李银娥调侃:“你这是替那哥俩谢的呀?” 徐檀兮红着脸点头。 “小徐啊,你脾气太好了,可别把戎黎给惯坏了。”李银娥可不是开玩笑,她语重心长地说,“男人啊,都不能惯,不然他能上天。” 徐檀兮浅笑不语,听到戎黎的名字时,就满眼柔情。 爱情啊,真让人头昏呐。李银娥笑出了三层鱼尾纹:“小锅里还有几根玉米,关关喜欢,你一块儿捎上。” “好。” 吃完饭后,徐檀兮拿了两个装汤的大碗,一个装煎饼,一个装玉米,装好后,叠放在手工编织的竹篮子里,她拎着篮子出门,送去戎黎家。 李银娥在院子里洗衣服,随口问了句:“你昨晚几点睡的?” 徐檀兮已经走到门口了,停下来回话:“九点。” 李银娥哦了一声,等人走了,她搓衣服的动作停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诶?不是十点还在外面散步吗? 秋花老太太最近身子骨不大好,廖招弟在门前扫地,见徐檀兮过来,笑着打招呼:“早啊,徐姐姐。” 她瘦了一些,但状态还行。 徐檀兮拎着篮子过去:“早。”她把篮子打开,“要尝尝吗?” “好啊。” 廖招弟用手抓了一块,咬了一口,笑着夸李婶厨艺好。 “笑笑。” 秋花老太太在屋里喊:“你别扫了,快过来坐着,待会儿我扫就行。” 廖招弟嘴上应了一声。 徐檀兮把玉米拿出来,腾出一个碗,倒了一半的煎饼在里面,递给廖招弟。 廖招弟不客套了,笑吟吟地接了,她端着碗回了屋里:“奶奶,我只是怀孕,又没断手断脚。” 老太太还在唠叨:“月份还小,不能干重活。” “我就扫了个地,哪里干重活了。” “地也不能扫,” “……” 不在的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还在活着,努力又勤劳地活着。 徐檀兮推开戎黎家的院门。 一只胖团子飞奔过来:“徐姐姐。”他乌溜溜的眼睛可尖了,盯着篮子瞧,“你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煎饼。” 他哇了一声:“我喜欢~” 戎黎从屋里出来:“你有不喜欢的吗?”他接过徐檀兮的篮子,给了戎关关,“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戎黎和戎关关也吃过了,吃的粥、包子,还有鸡蛋。 戎关关吃了两个包子,一个鸡蛋,还有一碗粥,此刻,他用手挽篮子,两只手腾出来,一只拿玉米,一只拿煎饼。 “要不要再吃个鸡蛋?”他指了一下前些天搭起来的那个鸡窝,“它下的。” 徐檀兮点头,随他去了厨房。 提一嘴,鸡窝里有两只鸡,徐檀兮送戎黎的那只,还有戎黎送徐檀兮的那只。哦,再提一嘴,戎黎送徐檀兮的那只是他前天去接过来的。 然后母鸡昨天就下蛋了,戎黎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先生,我想再招个人。” 戎黎靠着灶台,在剥鸡蛋:“你忙不过来吗?” “还好,但我想招。” “我帮你招。”他问,“女的行不行?” 男的不行。 她要是要招男工,他就把自己的店关了,去给她打工。 “我已经有人选了。”徐檀兮说,“我想让笑笑去我店里帮忙。” 廖招弟想找工作,她文化水平不高,而且怀孕了,很难找到事做。戎鹏有国家给的抚恤金,但廖招弟不想动那个钱,她想给小孩和老人存着。 “不招男工就行,其他的随你。”戎黎把剥好了的鸡蛋给她,“我昨天梦到你了。” 徐檀兮咬了一小口:“嗯?” 他头扭开,往厨房外面走,耳朵不动声色地红了:“没什么,就是梦到你了。” 梦的内容不能说,不可以对小淑女耍流氓。 戎关关在外面叫:“徐姐姐。” 徐檀兮从厨房出来,问他怎么了。 太阳暖洋洋的,戎关关躺在摇椅上面晒太阳,竹篮子放在旁边,煎饼剩得不多了,他手里抱着根玉米:“我们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我一个人弄不好,你能帮我吗?” “可以啊,什么作业?” “要用没有用的东西做一个盆栽。” 徐檀兮想了一下,问戎黎:“先生,有没有坏的碗?” “我去找。”戎黎找了完好的碗,磕掉一块瓷,然后拿去给徐檀兮。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去树下。 “先装一点土到碗里。” “哦。” “不要压那么实。” “徐姐姐,可以种山茶花吗?” “山茶花不太好种,我们种绿萝好不好?” “好的。” 一大一小,两只都很乖巧。 戎黎也不去店里了,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惬意得只想打游戏,他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戎黎:【在?】 陪练:【在】 戎黎:【上游戏】 陪练:【好】 没一会儿,池漾就发来了组队邀请,另外还匹配了两个不认得的人。 一落地,池漾就说:“六哥,你到我后面来。” 戎黎嗯了声。 游戏里,扎着两个彩色辫子的女人跟在男人后面,悠哉悠哉地走着。 池漾:“急救包要不要?” 戎黎:“嗯。” 池漾:“子弹要吗?” 戎黎:“嗯。” 池漾:“六哥,三级甲给你。” 戎黎:“谢谢。” 一个给得天经地义,一个要得理所当然。 戎黎走着走着,看见了一个粉色的三级头:“那个人有三级头。”想要。 池漾立马扛枪跑起来:“我去打来给你。” 就一枪。 多开一枪,他就不叫狙神。 他一枪打死了敌人:“六哥,你去舔包。” 戎黎嗯了声。 两个队友全程目瞪口呆。 “你们是……”四号兄弟犹犹豫豫。 二号兄弟斗胆问一句:“那种关系?” 三号池漾:“滚。” 一号戎黎舔完了包,把粉色的三级头戴上了。 ------题外话------ ***** 不懂游戏,如有描述不当,请指出 132:杳杳又一人格马甲(二更 拥有诸多皮肤的人民币玩家一号戎黎舔完了包,把三级头戴上了,是粉色皮肤。 就这样,他们轻轻松松地进了决赛圈。 二号哥哥有点飘:“这把我感觉要吃鸡了。”有大佬带的感觉真棒。 四号哥哥说:“兄dei,别飘。” “砰!” 四号被击倒了。 所以说嘛,做人不能太飘。 二号赶紧去扶他:“靠,好准,人在石头后面。”二号猛男矫揉造作地来了一句,“三号哥哥,打他。” 然后,三号池漾成功把对方击倒了。 当他看到对方的ID后,突然就不动了。 二号打算去补枪,然后—— “轰!” 他被炸死了。 “靠!你炸我干嘛?!” 池漾:“别打她。” 被击倒的敌人已经被她队友扶起来了,然后她反杀,把戎黎他们一队人赶尽杀绝了,从头到尾,主力池漾都不发起进攻。 四号死之前发出了灵魂的一问:“丫的,对面有你的小情人吗?” 游戏结束后,戎黎给池漾发微信。 戎黎:【对面是你认识的人?】 陪练:【嗯】 戎黎:【女的?】 陪练:【嗯】 不用问了,都懂。 被池漾击倒的那个人ID——赢赢给狗子拜年。 下了游戏,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戎黎接了。 “六哥,那个探子昨晚回帝都了。” 戎黎看了一眼带着小胖子在树下种盆栽的徐檀兮,他往屋里走,声音压低:“封口了吗?” 池漾说:“她只在帝都转了个机,然后被直接送去了国外,我查到信息是她演戏受了伤,要去国外做手术,官四爷那边我也去打探了,什么动静都没有,应该是有人替我们出手了。”他猜,“六哥,好像有人在帮你。” 不然时机不会这么巧,再看这个处事速度和手腕,绝对是大佬,起码是项上人头九位数的那种级别。 戎黎若有所思。 挂了池漾的电话之后,他打给了程及。 程及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戎黎直截了当地问:“昨天晚上是不是你?” “什么?” “官鹤山的那个探子是不是你解决的?” 程及思索了片刻,反问回去:“官鹤山真派了探子过来?” 也怪不得都说锡北国际的几位爷当中,官鹤山脑子最欠费,他都怀疑戎黎假死了,怎么还看不出懂戎黎是要隐退,都对他没威胁了,他还要作妖。 不作不会死啊。 “不是你解决的?” 程镇友可不是大公无私的人,不谈钱那就不是他的风格了:“要是我,得付七位数。”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能的人选,“会不会是何冀北?” 盼戎黎好的人不多,池漾算一个,何冀北也算一个,剩下的人里头…… 戎黎挂了。 程及:青春喂了狗了。 下午,《桔梗》剧组原本订的拍摄地出了问题,剧组的场务来向徐檀兮借场地,说大概要两个小时,价格可议。 徐檀兮一开始拒绝了,场务就开始“抹泪”,说这是他的工作失误,要是不能妥善解决,他肯定要被解雇,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程及不在店里,徐檀兮询问了他的意见,他说无所谓,她这才答应了。 场务千恩万谢之后,就叫了人过来腾地方,摆机器,随后工作人员和演员也都过来了。 徐檀灵一进来就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姐姐。” 徐檀兮蹙眉,不作声。 副导不相信:“真的假的?” “真的。” “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大家开始调侃,说姐妹俩真像,说都是美人,说可不可以场地打折…… 有双眼睛,一直在看徐檀兮。 徐檀兮认得那双眼睛,是那日晚上对萧既动手的那个人,他坐在萧既旁边,似笑非笑地打量。 徐檀兮待得不自在,对场务道:“我去楼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麻烦你了。” 徐檀兮去了楼上。 坐萧既旁边的男人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原来是徐家的大小姐。” 他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相貌堂堂,就是眼距有点宽,目光不是很有神。 他往萧既那边靠了点,说话的声音外人听不到,他嘴角挂着笑,仿若在谈笑风生:“你本事不小嘛,勾搭上了这么大座靠山。”他笑着说完后,起身,“林导,我南城还有事,我家艺人就拜托你了。” 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林导哈哈一笑:“你少来。” 楼上。 徐檀兮绣了一会儿的花,有点犯困。 “喵。” “喵。” 徐檀兮抬头,看见窗户上落了只野猫,是只橘猫。橘猫身上脏兮兮的,很瘦,脖子上不知是谁给它绑了条绳子,勒得很紧,绳子四周的毛都掉了,破了皮,血淋淋的。 “喵。” 它声音细细弱弱的。 徐檀兮刚起身,它就从窗户跳下去了,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 她坐回去,又绣了一会儿,昨夜好像没睡好,犯困得厉害,她便靠在沙发上眯了会儿。 楼下。 “OK!”一镜拍完,导演说,“大家休息十分钟。” 化妆师立马过来给萧既补妆,他演的是受伤的男主,嘴角有“血”,眼角泛红,才刚刚拍完,他还没完全出戏,妆容加眼神给人一种凄楚颓丧的感觉。 他让化妆师稍等一下:“我先出去抽根烟。” 女化妆师是他的粉丝,看他的眼神无比怜爱:“去吧去吧。” 他戴着口罩出去了,特意挑了个偏僻的角落,看看四周,不见有人,才把口罩摘下来,点了一根烟,面向墙角,安安静静地抽着。 “喵。” 突然有猫叫声。 “喵。” 橘猫走到他脚边,嗅了嗅。 他瞥了一眼,眼妆化得凄楚,目光寒凉,冷漠地说:“走开。” 橘猫弱弱地喵了两声,用脏污的爪子去扒他的裤脚,也不知道是踩到那里了,爪子上有血迹。 “喵。” 他笑,嘴角的弧度很好看,眼里却没有一点温度:“我都自身难保,救不了你。” “喵。” 它仰着脖子,把脖子上的绳子给他看:“喵。”它在求救。 萧既一脚踢开它,把烟掐了,扔进垃圾桶,转身就走。 “喵。” “喵。” “……” 没多久,他回来了,手里拿了把匕首,他把嘴角的假血擦掉,目光冰冷,笑得温柔明朗:“过来,我给你个痛快。” 橘猫朝他过去了。 他蹲下,把它拎了起来,拿刀尖对着它。 “你、你……”场务出来叫人,刚好就看见这一幕,看了看猫,看了看刀,“你在干嘛?” 萧既回头,没有戴口罩,那张“受伤”的俊脸美得惨烈:“它脖子上被人勒了根绳子。” “哦。” 还以为他在杀猫呢。 场务催他快点回去,催完就走了。 他埋头继续,小心又缓慢地把刀身挤进绳子与猫脖子之间,用刀刃来回地磨,他垂着眼睛,神色专注。 “喵。” 绳子勒得太紧,橘猫凄惨地叫着:“喵。”它用爪子扒拉他的袖子,一扒一个脏印子。 萧既看了一眼袖子:“别叫了。”他语气不好,“我轻点。” 它果然不叫了。 绳子很粗,应该是在这猫还小的时候,就被人系上了,勒得太紧,已经长进了肉里,他用刀一点一点地割,自言自语着:“怎么就没有人来帮我割绳子呢?” 一个人影突然笼罩过来。 他抬头,看见了徐檀兮。 徐檀兮蹲下,对着那只猫,双手撑在地上,脖子往前:“喵。” 萧既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学得还挺像的。” “喵。”她又叫了一句。 绳子被割断,萧既小心地把粘连在橘猫皮肉里的绳子拉下来。 “喵。”这是橘猫叫的。 “喵。”这是徐檀兮叫的。 “徐檀兮。”这是戎黎叫的。 ------题外话------ ***** 上架活动的礼物终于寄完了,注意事项见我围脖 133:杳杳的病因,住一起吗?(一更 “徐檀兮。”这是戎黎叫的。 他来了,他揣着一缸蹙来了:“你给我过来。” 那只橘猫撒丫子就跑了。 蹲在地上的徐檀兮慢半拍似的,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站起来,走过去,又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手握拢,蹭蹭他的手背,再蹭蹭。 戎黎给萧既扔了个冷眼,拉着徐檀兮就走,他把她领回了自己店里。 “你出去溜一圈再回来。”这话是对王小单说的。 王小单也察觉出氛围不对了,赶紧腾地方,溜了。 “徐檀兮,”戎黎与她面对面站着,“你是要气死是吧?” 他也不知道那姓萧的跟她在干嘛,就看见他俩隔得很近,还听见她学了一声猫叫。 她目光不躲,看着他,眼神清澈无辜。 戎黎深呼吸了两下,告诫自己,要忍住,不要吓到她……他忍不住了:“你干嘛跟那个野男人靠那么——” 她突然合上眼,毫无预兆地,往后面倒。 “杳杳!” 他伸手接住了她,她身体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戎黎哪里还记得吃醋,整个人都慌了神,手脚无措地把她抱起来,放到懒人沙发上。 他蹲着,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她的手:“你别吓我,我不说你了。”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戎黎脸色瞬间惨白,手哆嗦着,摸到手机,打了120:“这里是玉池县,祥云镇,花桥——” 他还没说完,她忽然睁开眼。 “先生。” 戎黎手机掉了,咣的一声,屏幕碎了。 电话的那头是医院的护士:“喂。” “喂。” 听不到回应,护士问:“听得到吗?” 还是没人回应,护士语速很快得说:“这里是玉池县人民医院,请问听得到我说话吗?喂?患者具体在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情况?患者有意识吗?” 徐檀兮把手机捡起来:“不好意思,打错了。” 护士:“……”就很烦人,“有病啊!” 护士挂掉电话了。 “先生。” 徐檀兮叫了戎黎一句,他还没缓过来。 她又叫他名字:“戎黎。” 戎黎唇上没什么血色,被她吓的:“你哪里不舒服?头还晕吗?” 徐檀兮有点云里雾里:“我刚刚怎么了?” “我们先去医院。”他扶着她的腰,“能站起来吗?” 徐檀兮自己站起来了:“为什么去医院?” “你刚刚晕倒了。” 她一脸困惑。 戎黎把碎了屏的手机拿过去,拨了程及的电话:“我女朋友身体不舒服,你送我们去医院。” 程及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在哪?” “我店里。” “三分钟就到。” 这次是程及先挂的电话。 徐檀兮还没缕清发生了什么,不确定地问:“我刚刚犯错误了吗?” 她神色很不安,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小心地等他处置。 戎黎心疼、后悔、还有心有余悸:“没有,是我凶你了。” “戎黎,我不记得了。”她很茫然,“我只记得我睡着了。” 如果是别的姑娘被男朋友逮到后这个反应,估计都是要“打”一顿才乖。 徐檀兮不一样,她不会撒谎。 “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戎黎牵着她往外走,“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刚好,程及到了:“上车。” 戎黎扶着徐檀兮上了车,她对主驾驶的程及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程先生。” 程先生把车掉头:“没事,回头我找你男朋友要钱。” 风太大,戎黎把车窗关上,只留了一条很小的缝,他没有心思分给程及,一颗心还悬着,装的都是徐檀兮:“你靠着我睡会儿。” 徐檀兮靠着他,但睡不着。 程及开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县医院,他把车停在门诊前面:“我在外面等,不进去了。” 戎黎敷衍地应了一声,带徐檀兮进去了。下午人比较少,他们挂了内科的号,不需要排队。 进了诊室,戴着老花眼镜的医生打量了一眼,确定了哪个是患者之后,问她那里不舒服。 患者端正地坐着:“我晕倒了。” “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她想了一下:“我不记得我晕倒了。” 老医生:“???” 这是什么症状。 老医生撑了撑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现在头还晕吗?” “不晕。” “恶心吗?想不想吐?” 徐檀兮摇头。 “有没有腹痛的症状?” “没有。” 老医生怀疑她是贫血或低血糖:“先做个血液检查。” 徐檀兮自己也是医生,知道症结在哪,她细细道来:“我原本在睡觉,不记得怎么出去的,也不记得怎么晕倒了,醒过来后,身体并没有不舒服。” 听着像梦游症啊,老医生加了项检查:“再做个脑电波看看。” 徐檀兮颔首道谢。 戎黎始终紧锁眉头,比徐檀兮还不安。两人先去了血液科,随后去做脑电波。 从放射科出来,徐檀兮说:“结果没有那么快,让程先生先回去吧。” 戎黎给程及打电话:“你先回去。” 程及问他:“徐檀兮怎么样了?” “结果还没出来。”戎黎说,“把车留给我,你回去。” “在哪呢,给你送车钥匙。” 戎黎把具体的方位报过去。 徐檀兮边走边寻思:“会不会是梦游啊?” 戎黎对梦游没有什么了解,他问徐檀兮:“你以前这样过吗?” “印象中没有。”徐檀兮不闲逛了,在放射科的外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梦游的人应该也不知道自己梦游吧。” 她以前也没听姑姑说过她有梦游的毛病。 戎黎思忖了片刻:“你小时候,”他生怕说错了话会惹她难过,问得很小心,“有过很不好的经历吗?” 徐檀兮摇头:“虽然我跟父母不亲,但祖母和姑姑都待我很好,我多数时候都是跟姑姑一起生活,没受过什么委屈。” 会不会跟那记忆空白的五年有关? 戎黎有不太好的预感,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胡思乱想。 下午五点多,检查结果都出来了。 血液检查的检查报告,徐檀兮都会看,但还是拿去给内科医生看了。 医生说没什么问题。 脑电波的检查结果拿去了神经内科。 是位女医生,看完报告之后,她重新问了一下徐檀兮症状,问完后说:“检查结果没什么异常。”她问病人家属:“她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她觉得有可能是梦游,如果是梦游的话,患者可能自己不知道。 戎黎回:“我们不住一起。” 女医生看徐檀兮:“以前这样过吗?” 徐檀兮也不确定:“应该没有。”她补充,“我不确定。” 女医生了解后又问:“最近睡得好吗?” “不太好,睡的时间很长,但醒来还是有一点累。” 如果不是梦游的话,就可能是其他心理问题。 “有没有什么烦心事?比如工作上?的”女医生瞟了戎黎一眼,“比如感情上的。” 徐檀兮摇头。 “可能跟你最近的睡眠质量有关,我给你开点安神的药物,另外,每天睡前放松一下,听听音乐,适当做一点运动。”女医生开完了处方,嘱咐徐檀兮,“让家里人多注意注意,如果类似的情况发生得很频繁,再来一趟医院。” “好。”徐檀兮道,“谢谢。” 拿药的地方人还挺多的,两人排队拿了药,外头太阳落山,天已经黄昏了。 出了医院,徐檀兮说:“天色有点暗了,我来开车吧。” “嗯。” 戎黎一路都没说话,在用手机查梦游症的资料,搜梦游症就出来一堆新闻,标题都是这样的—— 【梦游跳楼高位截瘫】 【梦游割腕家人哭断肠】 【梦游吃饭撑进医院】 【王某梦游时刺了丈夫四刀,是否应该被判刑】 戎黎越看越心惊胆战。 “杳杳。” 徐檀兮开车看路:“嗯?” 戎黎神情认真:“我们同居吧。” ------题外话------ ***** 多重人格其实很罕见,能查到的资料有限,而且杳杳病情特殊(后面会写),就当言情小说看哈,不要过分考究医学问题。 134:噢,磨人的小妖精~(二更 戎黎神情认真:“我们同居吧。” 徐檀兮懵了一下,脚下无意踩到油门,车速突然就加快了。 她赶紧松脚,脸上滚烫,默不作声了很久,小声、委婉地问:“是、是睡一间房吗?” 戎黎侧着头看她,红着耳朵一本正经:“睡一张床。” 姑姑以前总说,男女有别,故需大防,女子应矜持婉约,不宜太过张扬奔放。 她以前也一直很听姑姑的话。 她纠结了很久:“……哦,好。” 好像只要是戎黎想要的,她都拒绝不了。 她答应后,戎黎就被安抚好了一点,没那么不安了,就是有点热,他把车窗打开了。 回到家后,戎黎去帮她搬东西。 李银娥问了来龙去脉,叫住二人:“不妥不妥。” 戎黎不想听这个镇友的。 李镇友吃过的盐比两个年轻人吃过的饭还多,想得要深入一些:“你一个大男人是没什么,但咱们这小镇封建传统,未婚男女住到一起,传出去对女方的名声很不好。要是小徐搬过去了,肯定会有人在背后嚼她舌根子,万一要是还怀孕了……” 李银娥不往下说了,反正她在乡下见到的同居未婚男女,一大半都要未婚先孕,然后女方顶着个肚子穿喜服。她是个很现实的人,如果是她儿媳妇,她不介意未婚先孕,尽管同居,“搞出人命”都没关系,但如果是她女儿,她就有点不满意女婿了。李银娥当然是拿徐檀兮当女儿,不可能拿戎黎当儿子,她没有这么没脸没皮的儿子! 李银娥说完,戎黎也犹疑了。 “医生怎么说?”李银娥问徐檀兮,“是梦游吗?” 医生没明说,徐檀兮也不确定:“还只出现过一次症状。” 李银娥一拍手掌:“我想起来了,我撞见过,有次你睡到一半出门,第二天我问你你还不记得。”她寻思着,“应该是梦游没错了。” 戎黎还在想同居的事。 李银娥建议:“要不这样,这一阵子小徐跟我睡,先看看医院开的药有没有效。” 徐檀兮看向戎黎。 戎黎迟疑了挺久:“那麻烦你了。” 李银娥其实说得很有道理,他是没什么,但他见不得徐檀兮被人指指点点。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么见外。”李银娥这就安排上了,“正好我有个小竹床,房里应该放得下。” 戎黎还是不放心,嘱咐说:“要是她晚上起来,你不要强行叫醒她,打电话叫我过来。” “这我知道。”李银娥安慰两个年轻人,“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没什么事的,我外甥女以前有段时间也这样,后来自己就好了。” 说完,她去搬小竹床了。 徐檀兮的房间不是很大,要挪一下柜子才能放得下小竹床,她在铺床的时候,李银娥把戎黎叫到了一边。 “你和小徐最近处得怎么样?” “挺好。” “我外甥女以前得这毛病的时候,医生说跟心理状态也有关,可能是比较焦虑,或者精神压力太大。”徐檀兮是个性子安静的,话也不多,李银娥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好问,你多关心关心小徐,看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顺。” 戎黎应:“嗯。” 他回房的时候,徐檀兮坐在窗前发呆,窗帘开着,外面的夕阳透过玻璃落在她脸上。 他走过去,把她的椅子转了方向,他靠着柜子看她:“在想什么?” 她的手机放在旁边,浏览记录还在:“要是我梦游的时候,攻击人怎么办?” “我会拦着你的。” 她蹙眉,很担忧:“万一我拿刀砍你呢?” 戎黎用指尖轻轻按了按她眉心:“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我哪有那么好砍。” 这些戎黎在车上都想过了,她只要不伤害自己就行。 “戎黎。” 他弯下腰:“嗯。” 她虽然是医生,但神经内科和小儿外科跨度太大,不是她熟悉的领域,她有点焦虑不安:“要是吃药不管用——” “到时我们再找心理医生看看。” 她说好。 戎黎弯得腰不舒服,托着她的腿把她抱起来,放到桌子上,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给她整理裙摆:“不用担心,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以后我们结婚了,你梦游的时候我就哄睡你。”他抬头,手撑在她的双膝两侧,“网上说的,梦游的人只要把她哄回床上睡觉就行了。” 这话怪怪的。 徐檀兮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姿淑女,顺从地点了点头。 戎黎看着她,沉默了半晌,他连目光都如履薄冰,因为不确定而惶惶不安:“杳杳,”他碰了碰她的手,轻轻握住,“跟我在一起你不开心吗?” 徐檀兮反握住他的手:“没有,跟你没关系。”她背对着窗后夕阳,暖橘色的霞光渡在了她轮廓的周围,温暖而平静,她低声缓缓道来,“我祖母和姑姑去世的时候,我当时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都很不好,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我现在睡眠质量不好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个词戎黎知道一点点,他不敢究根结底地问,怕碰到她过去的伤口。他应该已经能共情了,能痛她所痛,怕她所怕。 “你之前送了我一个决明子的枕头,你自己有吗?” “我也有。” 他逗她:“情侣款啊。” 徐檀兮笑着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两个枕头我绣的是一样的图案。” 当时她单相思,幼稚得想把她所有的东西都跟他关联起来,甚至她的抽屉里还藏着好几个他给的烟盒。 戎黎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你是不是很喜欢在你的所有物上绣花?” 她的床单、她的披风、她的抱枕,甚至她的杯垫上都有绣花,主要是君子兰,也有一些其他的图案。 这是徐檀兮的小习惯,平时她自己也没有特意去注意,这样一看:“好像是。” 戎黎就说:“那我待会儿回家拿几件衣服来,你帮我绣。” 徐檀兮温柔应道:“好。” 他突然说:“我还想弄个纹身。” “为什么想纹身。” 他很理所当然地说:“我也是你的所有物啊,你不给我做个标记吗?” 她的枕头都有,他没有,这他就不乐意了。 徐檀兮被他说得心尖都发痒了,眸间氤氲,像刚下了一场朦胧缠绵的江南雨,温柔了目光。 她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样标记就可以了,不纹了,很疼的。” 戎黎还是想纹,他肯定会纹的。他把脸抬高一点,朝她唔了一声。 像冬天里偎在主人脚边晒太阳的金毛,把脑袋凑过去,是要主人宠爱。 徐檀兮懂了,再亲了一下,在他唇上。 戎黎嘴角弯上去,但没一会儿,压下来了,他想起了一件事:“徐檀兮。” 徐檀兮眼睫毛一抖:“嗯?” 怎么突然连名带姓了? 他语气突然就不温柔了,很不满:“你梦游就梦游,干嘛跟那个姓萧的在一起。” 陈年老醋,他还要再喝一喝。 徐檀兮也好冤枉:“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的,可能是偶然碰上了。” 这也就算了,还有更恼火的:“你还冲他撒娇。” 徐檀兮难以置信:“我有吗?” 他抱着手,靠着椅子,夕阳照进他眼里,光亮得灼人,他生了一身好骨相,皮囊和眉目都得到了上天眷顾,就是眼神不温柔,像朵带刺的花,他盯着她:“你对着他喵了一声。” 徐檀兮震惊! 她怎么会做出这样没羞没臊的事…… 戎黎阴阳怪气地酸:“你都没跟我撒过娇。”他没得商量,不讲理地说,“你也对我喵一声。” 徐檀兮:“……” 她做不出这样羞人的事…… 戎黎用膝盖碰了碰她的腿:“你快点。” 她别开脸,耳根子发烫:“不要。” “不行。”硬的不行,戎黎来软的,拉着她两只手,摇了摇,“你学一声给我听听。” 戎黎很想听,想得心里痒痒的:“就一声,嗯?” 尾音上提一点,全是带着诱骗的哄。 徐檀兮鬼使神差地就学了一声:“喵。” 娇娇软软,又纯又妖。 戎黎耳朵一下就红了,被她喵得浮想联翩,被她喵得…… 他很不自然往后退了一点:“你以后要是一定要学动物叫,你就学狗吧。” 这时,巷子里有人路过,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彪悍地嚎了一句:“汪!” 徐檀兮:“……” ------题外话------ ***** 他俩一亲热我就好荡漾,我不干净了。 不干净的老顾求个月票~ 135:棠光的行踪,戎黎要护妻(一更 李镇友和徐镇友“同居”的第一个晚上一切如常,“徐镇友”没有梦游。 不过戎镇友睡得非常不好,好不容易入睡,还梦见徐镇友在梦游的时候离家出走了,把他丢下就没再回来。 戎黎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 下午五点,他去了徐檀兮店里:“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徐檀兮听李银娥说了,村里有户人家家里添了人,晚上在老车站那边的酒楼里摆喜酒,同村的每家去一个。 “你要去吃酒吗?” 戎黎嗯了声,内心: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他临时变卦:“我不去了。” “你去吧。”徐檀兮说,“你要合群一点。” 不想合群、不想吃酒席的戎黎:“哦。” “关关也去吗?” “他不去,他姑姑家乔迁,他去那边住一晚。”他把话题扯回到酒席上,“可能要到六七点才能结束。” 徐檀兮没有说什么。 戎黎“轻描淡写”地“随口”提了一句:“六七点的时候,天应该很暗了。” 她知道他想听什么了:“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戎黎:“嗯。” 他笑得不明显,嘴角和眼角扬起的弧度很小:“别走夜路,我不放心,你开车来接我。” 徐檀兮说:“好。” 六点,戎黎去了坐落在老车站的宋爱喜酒楼。 他一进屋,吵吵闹闹的十几桌人安静了有一大半,许多双眼睛都往他身上扫,不敢明目张胆,就有意无意。 “戎黎,”李银娥坐在靠窗的最外面一桌,她站起来冲戎黎挥手,“这儿,这儿!” 戎黎过去了。 他在李银娥旁边落座,那一桌就五个大人,剩下的全是小孩,原本坐不住非要动动碗筷扯扯桌布的小孩儿们这下都老实了,喜欢的菜上来了都不敢抢。 三分钟后开席,菜一道一道上。 “戎黎哥哥。”戎小川也在这一桌。 戎黎嗯了声。 戎小川问:“关关怎么没有来?” “去他姑姑家了。” “哦。” 戎小川往戎黎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王月兰手在下面戳他:“戎小川,吃你的。” 戎小川埋头吃饭。 戎黎看了看那块肉,太瘦了,他不喜欢吃太瘦的肉。 他夹起来,吃掉了。 酒席吃饭一半,程及打电话过来,戎黎简明扼要地打发他:“我在吃饭,有什么过后再说。” 程及慢慢悠悠地扔过去四个字:“一级机密。” 戎黎起身,去外面接。 祥云镇的红白喜事都是晚上办酒席,一共二十四道菜,菜才上了几道王月兰就去添饭了。 饭桶放在门口旁边,王月兰刚巧碰上了也来添饭的牌友,牌友的婆家是吴家寨的,娘家姓于。 于牌友添饭的功夫里嘴没闲着:“你们桌那男的,是不是就是你们村那个杀人犯的儿子?” 王月兰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于牌友虽然不是竹峦戎村的,但平时经常去王月兰家打牌,没少被王月兰洗脑:“我上次去他店里拿快递,都没敢看他,想想就怪吓人的。” 王月兰问于牌友盛好里没有,于牌友说好了,王月兰一把把锅铲拿过去:“你眼睛里有眼屎吧,人家长得好好的,怎么就吓人了?” 于牌友被她怼得莫名其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说他爸是杀人犯,说他被遗传了,有暴力倾向。” “我说什么你都信?”王月兰说,“饭里有屎。” 于牌友:“……” 王月兰同志怎么好像倒戈了,前一阵还一起吐槽人家来着。行吧,错付了。 老车站不通车了,这几年人流量少了很多,店铺也搬得七七八八了。晚上很安静,没什么路人,路边有几根孤零零的路灯,都一些年岁了,灯杆生了锈,光线昏暗。 戎黎把照明的手电筒放在地上:“什么一级机密?” “是我们LYG内部的消息。”程及说,“傅潮生要来南城了。” “具体哪里?” “这就不知道了。”程及猜测,“会不会是祥云镇?” 戎黎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他来祥云镇做什么?” 傅潮生跟他井水不犯河水,跟程及就更犯不着了,程及虽然是LYG物流下面的跑腿人,但傅潮生基本不管他,程及都是自己接任务。 “如果不是冲着你来的,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程及不紧不慢地说,“棠光可能在南城。” 戎黎没有接话,思忖着。 两个路人路过,说话声儿很大。 “那小腰贼细。”是个穿着夹克的男人,“声音也软,还跟我说谢谢呢。” 另外一个穿着棉服:“哪个店?” 夹克说:“就在街尾,纹身店的楼下。” 棉服吊儿郎当的:“明天我去瞅瞅,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夹克叼着根烟,流里流气:“我一点都没夸张,真的绝了,那个腰、那个腿,要是到了床上,我能玩一晚上。” 电话那头,程及在问:“你觉得呢?” “挂了。” 戎黎挂了电话,从地上捡了根木棍,拿起手电筒,朝前面的两个人照了照:“喂。” ------题外话------ **** 一只卡文狗路过 136:棠光护戎黎,戎黎记起大火(二更) 戎黎一棍子砸下去。 夹克男顿时头破血流,惊得棉服男目瞪口呆。 夹克男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趔趄了两步,摸了一把后脑勺,一看:卧槽,流血了! 他当即就火冒三丈:“你他妈谁啊!” 他把血往裤子上一擦,抡起拳头往戎黎脸上招呼。 戎黎侧身闪开,一抬手,抓住了他挥过来的拳头,然后往前一扯,同时抬起脚,踹中了他腘窝。 对方腿一软,跪下了,刚想爬起来,才发现那条腿是麻的,他又气又急:“你谁啊?我哪儿得罪你了?” 戎黎不想给女朋友招恨,就随口胡诌了句:“看你不顺眼,就想揍你。” 他拿着手电走近,打量着地上的人,在思考踹哪里。 夹克男催促地大喊:“李伟!” 李伟就是那个穿棉服的。 戎黎回头,见李伟的也拿了根木棍,两手握着,满脸狠劲儿地冲过来。 戎黎用手电照了一下,李伟被强光晃到了眼,下意识就伸手挡,肚子这时被木棍砸中了,他蹲在地上,抱腹痛叫。 街头地痞到底只是街头地痞,是纸糊的老虎,碰到戎黎这种在实战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狠角,就一点招架力都没有。 戎黎把手电筒放下,就地捡了块石头,有拳头那么大。 这条路上晚上没什么人,夹克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是真怕了,哆嗦着说:“杀杀杀人是犯犯犯法的。” 戎黎因为这句话,站定不动了。 犯法了徐檀兮会不喜欢他吗?他在想这个问题。 应该不会吧,徐檀兮不会善变的,她说了会一直喜欢他。 万一…… 他接受不了一点“万一”,把砖头扔掉,改用脚踹,就挑不致命但很疼的地方踹。 地上的男人打滚躲避之时,踢到了放在旁边的手电筒,光线瞬间暗了。 戎黎有点看不清,踹了几脚就作罢了,他语气淡淡的,像没动怒一样:“出门在外,嘴巴要放干净一点。” 被踹得没声的男人抬头看他,逆着光,月色泄下来,渡在他脸上,不真实得像一帧幻影,他有一幅让人惊艳的皮囊,有一双漂亮勾魂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他俯身看人,是野得要死的姿态:“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他捡起他的手电筒,关掉重开,还是不亮。 坏掉了。 他再踹了男人一脚,摸着黑离开,回了席,继续吃饭。 八点过七分。 戎黎吃完酒宴,给徐檀兮打电话:“我吃完了,来接我。” “好,你在那里等我一下。” 戎黎心情不错,拿了酒席上的一根烟,刚想点,想到什么,又扔了。他女朋友是个“古董”,又淑女得要命,应该不会喜欢他抽烟。 酒席散了,门口人很多,戎黎怕徐檀兮找不到他,特意去没人的路口等。 没到五分钟,徐檀兮就开车来了,是秦昭里送的那辆车型和车牌都很不低调的车,她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下车。 戎黎照明的灯坏了,他看不清路,但看得见徐檀兮的脸,摸索着往她那里走。 徐檀兮把车门关上:“你在那等,我过去。” 戎黎就不走了,在原地等她。 他后面有两个人,越走越近。 徐檀兮察觉出不对,朝他跑过去:“戎黎,后面!” 戎黎回头。 他身后的人举起木棍。 他就只看得清一个模糊的轮廓,抬手去挡,因为看不清,位置落了空,棍子擦过他的手砸在了他头上。 狠很一下,就砸在他太阳穴,他摇摇欲坠地晃了两下,人往后倒了。 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什么东西!” 是刚刚被戎黎修理过的那个人。 他跟那个叫李伟的同伴都来了,一人手里拿了根棍子,往戎黎身上招呼。 徐檀兮脑子是懵的,思考不了,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不要命地冲过去。 穿夹克的男人这才注意到她:“原来你俩是相好,那就怪不得了。”他冲同伴吹了声口哨,“就是她,纹身店楼下那个。” 两人都停下手,拖着棍子走向徐檀兮。 徐檀兮看了一眼地上,戎黎躺在那里,头部附近有一摊血,已经不省人事。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是强烈的毁灭欲和报复欲。她握紧手里的石头,再抬头,已经变了个人。 目光突然阴狠。 夹克男还真被那眼神怵了一下:“哟,想跟我打架啊?”他棍子敲敲地,摊手,“来呀,小爷我轻点。” 她把头发上别的玉簪子摘下来,放进口袋里,头发散下来,半点不见刚才的温婉。 “我可不会轻点。”她说,“我就想弄死你。” 她伸手就拽住了夹克男的木棍,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把拳头大小的石头砸在他脑门上。 对方眼冒金星,就三秒,倒下了。 同伴李伟愣住了,都没反应过来:“你、你——” “给你三秒钟逃跑。”路灯离得远,光从左边打过来,把她的脸分割成半明半暗的两部分,眉是弯弯的眉,骨相很温柔,眼是柳叶眼,目光阴狠。 她数道:“一。” 她披着绝美的皮囊,一身冷肃,像地狱来的鬼。 “二。” 她不紧不慢:“三——” 李伟掉头就跑。 她掂了掂石头,找准位置,用力一扔。 李伟后腰被砸中,往前一扑,他痛得叫都叫不出来,一回头,漂亮却攻击力爆棚的女人已经走过来了。 她捡了根棍子,半弯着腰,目光狠得要命:“你刚刚打了他几下?” 李伟后背发凉,双脚撑着地往后缩。 “不说是吧?”风吹过来,撩起了她的头发,发梢挡住眼睛,她的眉、她的鼻梁,还有似勾未勾的嘴角,都是温柔雅致的,如果看不到眼睛的话,“那就按照我的标准来。” 风吹开她的头发,露出眼睛,里面藏了刀尖。 李伟哆哆嗦嗦地说:“四、四下。” 她抬起棍子。 李伟立马求饶:“求、求你放我一马。” 放? 她狠狠砸下去,砸一下,数一下。 “一。” “二。” “三。” “……” 一共八下,双倍奉还。 如果不是戎黎受伤,如果她有足够的时间,那得还十倍。 李伟已经不叫了,痛得叫不出来。 收拾完人,她撕下一截裙摆,擦掉棍子和石头上的指纹,蹲到戎黎身边:“戎黎” “戎黎。” 戎黎睁开眼,血流到了眼睛里,视线模糊:“杳杳……” 他又闭上眼了。 “我不是杳杳。”她擦掉他眼角的血,“我是棠光。” 五月二十八,虹桥医院发生了一场人为火灾,起因是一起手术,手术失败,患者去世,家属纵火。 “着火了,着火了!” “快跑啊!” “大家快跑!” “……” 过道里全是人,全都一窝蜂地往外跑,只有一个人,他慢慢悠悠的,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快跑,大家快跑!” “不要推!” “一个一个过。” 虚伪。 人真是虚伪。 快逃出生天了,快看到希望了,就开始伪善。那个吆喝着大家一起跑、不要推的男的,刚刚从病房跑出来的时候,拉都没拉一把他还在睡觉的女儿。 他给女儿取名叫招弟。 你说虚伪不虚伪? “檀兮呢?” 说话的是一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富太太:“檀兮怎么还没有出来?” 她的丈夫西装革履,摇头说不知道。 富太太拉住一位消防员:“消防员同志,我侄女还没出来,她叫徐檀兮,在三楼的VIP病房。” 他就冷漠地看着,看着消防员进进出出,嘴里草莓味的糖在舌尖化开,是他喜欢的、腻人的甜。 “檀兮。” “檀兮。” “……” 出来一个人,富太太就跑过去叫一声,脸上是那种不盼人好又不想人死的矛盾表情。 没意思。 他叼着糖走了。 “戎黎。” “戎黎。” “……” 戎黎睁开眼,木木地看着墙顶。 徐檀兮坐在床头,握着他的手:“醒了吗?戎黎。” 醒了,还记起了那次大火。 他不是徐檀兮的救命恩人,他根本就没有救过人。这才说得通,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救人。 ------题外话------ **** 这下戎狗要方了…… 137:求宠求欢求疼爱,大火真相(一更 他不是徐檀兮的救命恩人,他根本就没有救过人。这才说得通,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救人。 “戎黎。”徐檀兮在唤他。 他转过头看她。 徐檀兮起身:“我去叫医生。” 他拉住她,额头破了,绑着绷带,脸色惨白,添了几分病态的柔弱美:“杳杳。” 徐檀兮蹙着眉头,满眼担忧:“嗯?”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他目光太过小心翼翼,像被弃养后,重新接回来的宠物,极度没有安全感。 徐檀兮没有犹豫:“会。” 他手心的温度很低,紧紧握抓着她的手:“那如果我犯错了呢,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次徐檀兮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思考后,郑重其事地说:“如果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我或许不会立刻原谅你,但还是会喜欢你。” 很乖又很善良的她。 应该不会不要他吧?她这样心软,应该不会不要吧。 戎黎松开她的手:“我头疼,你给我叫医生。” “好。” 徐檀兮去叫医生了。 戎黎坐起来,拿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六哥。” “池漾,”他是拜托的口吻,“帮我查件事行吗?” 池漾问是什么事。 “五月份,南城虹桥医院大火,帮我查查是谁救了徐檀兮。” 池漾什么都没问,应下了。徐檀兮之于他六哥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已经猜到了,是命门。 医生很快来了,给戎黎做了检查,说有轻微的脑震荡,要留院观察。 医生出去之前,吩咐病人要好好休息。 “你先躺下。” 戎黎没动,就看着徐檀兮,是要她扶的意思。 她便扶着他躺下,抽掉两个枕头中的一个:“头疼不疼?” 身体中弹都没喊过疼的戎黎说:“疼。” 他的痛觉其实不太敏感,伤口不怎么疼,他说疼就是想要她心软,想让她看到他“不堪一击”的样子。这样的话,等她以后不想要他的时候,兴许会因为他的“脆弱”而狠不下心。 也的确有效,她心疼了,眼睛都红了。 本来是要她心疼的,可看她这个样子,他又舍不得,胡说八道地骗她:“那你亲亲我,亲我的时候,我就不记得疼了。” 徐檀兮是真听话,她真跑去关门,然后回来亲他,特别认真地亲,也不顾害羞,亲他的脸、唇、眉眼,还有眼角的那颗痣。 “我刚刚做了个梦,”他顺其自然地提起,语气尽量平稳,“梦见了那次医院大火。” 徐檀兮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握着他的手,趴在他枕边,目光平静而温柔:“你梦见我了吗?” “嗯。”他像在闲聊,“当时我伤没好,脑子里有淤血,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了。” 她伸手,想碰了碰他的头,伤口的地方绷带是红的,她怕弄疼他,不敢碰到,又把手收回去:“不要想了,头会疼。” 戎黎侧躺着,看她眉眼:“你跟我说说,我怎么救你出来的?” 他毕生的演技,都要用来骗她了。 那应该是被她小心珍藏的记忆,她提到时,烟波柔软:“你踢开门,走到我面前,问我站不站得起来。” 滚滚浓烟里,他走过来,披着火焰,像拯救世人的神,又像蛊惑世人的魔。 “站得起来吗?” 当时她摇头。 他说:“冒犯了。” 他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四周都被火烤得炙热,他怀里带着凉意。 她问:“先生,可否告知姓名?” “戎黎。” 戎黎突然凑近,吻住她,跟之前都不一样,他不再小心翼翼,吻得特别狠,甚至暴烈。 呼吸缠得人心脏发紧。 他眼里有火光,滚烫滚烫的,一直不灭。他的目光也跟之前不一样,带着侵略性,带着某种意味的勾人。 比起神,徐檀兮还是觉得他更像魔一点,因为他眼里还有叛乱的欲。 “你当时看清我的脸了吗?”他伏在她身边,微微喘着。 舌尖破了,徐檀兮尝了血的味道:“没有,烟很大。” “之后你怎么找到我的?” 接吻后的眼睛雾气氤氲,像下了一场江南烟雨,她眼角微红,也轻轻喘着:“你穿了病号服,我猜想你应该也是医院的病人,大火的第二天我去护士站问了你的名字。” “护士告诉你的?” 她摇头,趴着看他,满眼都是他的影子,温柔又美好:“我听见有人喊戎黎,然后就看见你了。” 应该是池漾,大火之后池漾来过一次医院。 医院还有一个戎黎吗? 他沉思不语。 “后来我去偷看过你好几次,但不敢跟你说话。” 还真是阴差阳错。 戎黎握着她的手,吻了吻她指尖:“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其实徐檀兮也不太清楚了:“应该很早。” 或许在来祥云镇之前。 或许是在他弄哭小孩的时候,或许是在他提着一袋糖别扭又满足的时候,或许是在他说戎黎死了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好像很孤独、很悲伤,像被遗弃的、遍体鳞伤的一只兽,蜷缩在没人角落里,舔着伤口告诉别人他已经死了。 “如果救你的是别人,你真给一张支票?”戎黎以前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即便她明确地给过答案,他还是没办法高枕无忧。 徐檀兮点头:“嗯,会给支票,大面额的那种。” 戎黎不敢冒险,怕有万一,她喜欢他是因为先入为主的滤镜在,要是滤镜碎了…… 不,他不会让滤镜碎掉。 他要做坏事了,徐檀兮答应了的,就算他犯错,就算不能立马原谅他,也会继续喜欢她。 “你要多休息。”徐檀兮很乖地凑过去亲他的额头,“你睡会儿。” 等戎黎睡着了,徐檀兮走出病房,拨了一个电话:“昭里,给我找个好点的心理医生。” 秦昭里知道她患过创伤后应激障碍,特别敏感,一听心理医生就焦急:“你怎么了?” 徐檀兮叫她不用担心,解释说:“没什么,就是最近睡得不太好,有一点点失眠而已。” 秦昭里说好,会帮她找。 徐檀兮没有实话,她不记得那两个混混是怎么解决的,也不记得怎么把戎黎送来医院的,她的记忆卡停在了戎黎躺在地上的那个时间点,卡在那一摊血上面。 她好像不太对劲。 戎黎也不对劲,尤其是这两天。 病房里放了两张床,徐檀兮在医院陪床,他住院的第二天夜里,她醒来发现他不在,她在医院找遍了,最后在天台找到了他。 他在抽烟。 徐檀兮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抽烟了。 “戎黎。” 戎黎回头,风一吹,烟灰落在了他的衣服上。他额头上缠着一圈绷带,白色的布料更衬得肤色冷白,夜色披在他身上,没什么温度。 徐檀兮走过去,皱着眉说:“你病还没好,不要抽烟。” 天台的风很大,他把烟咬着,将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然后手指夹着烟抖了抖灰:“你不喜欢我抽烟啊?”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希望他健康,所以她说:“嗯,不喜欢。” 其实戎黎是她见过抽烟最好看的人,他手指长,眼型好看,笼上薄薄一层烟,会给他添一种精致的脆弱感。 戎黎看着她,月光在他眼里,照影温柔,美得能把人溺在里面:“那如果我不抽了,你能不能更喜欢我一点?” 农历十五的月色都被他比下去了。 他是披着神明皮囊的魔,专门来勾她的魂,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戎黎笑了,把烟掐灭:“好,我不抽了。”他张开手,把月光和她都抱进怀里,“别忘了,要记得更喜欢我。” ------题外话------ ***** 顾总:戎狗,你看上去有点惨兮兮的。 戎黎:知道就好,安排床戏。 顾总:扶我起来,我可以虐三百章! 戎黎:…… 138:父凭子贵,猫咪人格出来(二更 不止这一次,这几天戎黎总问她奇奇怪怪的问题。 “徐檀兮,你有多喜欢我?” 徐檀兮在削苹果,抬头看了看他,低着头说:“很喜欢。” 他又问了:“还可不可以更多?” 徐檀兮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也没有追根究底,换了个话题,问她可不可以接吻。 然后…… 这两天,他总是吻得很凶。 住院的第四天下午,去做常规检查的路上,他又突然问:“你会喜欢我多久?” 徐檀兮是个含蓄的人,说不出肉麻的话,便委婉地说:“我很恋旧。” “我知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善变。”他拉起她的手,让她挽着自己,有点固执地追问,“可你还是没回答我,到底是多久?” 徐檀兮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患得患失,这几天他状态很不好,好像过于焦虑,她找心理医生的事情都没还同他说。 “一定要具体的时间吗?” “嗯。” 徐檀兮想了想,还是不太会答:“我不知道我是长寿还是短命。” 其实,这算是回答了。 戎黎被这句话哄到了,脚步都要飘了:“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他特别强调,“不能反悔。” 徐檀兮说好的。 一周后,戎黎出院,在医院门口刚好撞见来换药的夹克男和李伟,他们一个头包成了木乃伊,一个腰缠成了水桶腰,一见到戎黎和徐檀兮,吓得脸色发白,立马掉头就跑了。 上午就回了祥云镇,戎黎下午去了店里。 三点,他给程及发了条微信。 戎黎:【有空?】 程及五分钟后才回。 程及:【我这有客人】 戎黎额头还有伤,贴着医用的敷料贴,他把卫衣的帽子戴上,出门了。 纹身店就在便利店斜对面,两分钟就能到。 廖招弟听见风铃声,抬头看过去,见是戎黎,叫了声戎哥。上周戎黎住院,她就来徐檀兮店里帮忙了,主要是帮着补货。 徐檀兮从货柜后面出来,戎黎看见她,走过去,拉着她又走到货柜后面。 这几天,都是徐檀兮给戎黎换药。 戎黎问得最多的是会不会留疤,徐檀兮说不会。 他又问:万一留了呢? 徐檀兮说:也会好看的。 他才放心,毕竟徐檀兮很喜欢他的脸。 徐檀兮踮脚,把他的帽子放下,看了看他包扎的地方:“你头上的伤还疼吗?会不会耳鸣?” 戎黎摇头:“已经没事了。”他问,“你忙不忙?” “不忙。” 小镇里会来买甜品和糖果的客人不多,又有廖招弟帮忙,她其实很闲。 “我先跟程及说件事,待会儿下来找你。” “好。” 戎黎上了二楼。 程及在楼上的小房间里帮客人纹身,听见脚步声,问了声:“戎黎?” 戎黎在沙发上坐下:“嗯。” 程及在里面说:“等我五分钟。” “嗯。” 不过戎黎五分钟都没等,起身,走到纹身房的门口,也没进去,隔着透明门帘说:“问你个问题。” 程及戴着医用手套,手里拿着纹身机,在割线:“什么?” 戎黎问:“怎么样才能让徐檀兮离不开我?”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一天了。 他问得很严肃。 程及和他的客人都笑了。 怪不得都说谈恋爱让人面目全非,程及都怀疑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戎黎是个假的:“你来就这事儿?” “嗯。” 他语气虽然听着淡淡的,可看他神色就知道了,他很认真,而且茫然。 至于他为什么会来问程镇友,那是因为渣男程镇友很懂女人,就拿他以前那些女伴来说吧,被他渣完后,没一个说他坏话的,都一副心甘情愿被渣的样子。 程及先给了个比较正经的回答:“投其所好。” “还有呢?” 躺在那里纹身的客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程及又给了个不正经的回答:“先把吻技练好,别只会咬人。” 戎黎:“……” 客人在抖。 程及停下来:“很疼吗?” 客人摆摆手:“没没没。”就很好笑。 “还有没有?” 戎黎居然还问。 看来真是病急乱投医了,程及作为一个合格的镇友,决定帮他一把:“给你支个大招。” 戎黎神情非常认真:“什么?” “父凭子贵。” 客人又开始抖了,憋笑憋的。 戎黎的耐心即将喂狗:“你就不能说点有用的?” 程及抬头看了一眼,哟,耳朵红了。 啧啧,太纯情了,不行,得教。 程及正儿八经的:“怎么就没用了?” 客人实在忍不住了,附议:“就是就是,我家婆娘就是为了孩子才不跟我离婚的。” 戎黎陷入了深思。 “怎么,”程及打趣,“跟徐檀兮发展不顺利?” “没有,很顺利。” “那你干嘛一副怕被抛弃的样子。”程及站起来,把纹身机放下,“纹好了。” 客人是个胸肌发达、一米八几的汉子:“有没有镜子?” 程及指了指后面墙上。 客人跑去照镜子。 门口的戎黎往里面瞟了一眼,看见了客人胸口纹的那只二哈。 这品味…… 客人由衷地赞叹:“好看!” “帮我设计个图。”戎黎说。 程及出来,把手套摘了:“你要纹?” 他嗯了声。 “要什么风格的?”程及用手指都能猜到,图案肯定和徐檀兮有关。 “我到时微信跟你说。” 戎黎说完下楼了。 “杳杳。” 徐檀兮在往散装柜里添货,听见戎黎叫她,回头应:“嗯?” 戎黎问她:“有没有手帕?绣了花的那种。” “有。”她把贴身放的手帕给他,“干净的在家里,这个擦过手。” 徐檀兮是个“古人”,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帕子上会有她的刺绣。 戎黎说:“不要紧。” 他就要上面的图案。 当天晚上十二点,李银娥给戎黎打了一通电话,就响了一声,戎黎就接了。 李银娥着急忙慌地说:“戎黎你快过来,小徐梦游了。” 戎黎拿了件外套出门,照明的灯都忘了,摸索着跑过去。徐檀兮人在厨房,她蹲在冰箱旁,用手抓着蛋糕在吃,吃得满脸都是。 李银娥在一旁,也不敢叫她,去把锋利物品都收好。 “杳杳。” 她抬起头来,脸上都是奶油,眼珠很黑,水汪汪的。 戎黎试探性地朝她走了两步,见她不抵触,才慢慢走过去,也蹲下,低声问:“是不是饿了?” 她不说话,盯着他看,一手抓着一把蛋糕。 戎黎给她擦擦嘴角的奶油,她没有躲,眼睛弯了弯,用脸去蹭他的手掌,蹭了他一手的奶油,她叫了句:“喵。” ------题外话------ **** 我也心甘情愿被渣,程及,快来渣我,快!!! 139:哄喵喵杳睡觉,心口纹个她(一更 她眼睛弯了弯,拿脸去蹭他的手掌,蹭了他一手的奶油,她叫了句:“喵。” 戎黎愣了一下。 心口被猫爪子突然挠了一下,后知后觉,有点痒。 李银娥在旁边目瞪口呆:“怎么还学起猫叫了?” “喵。” 被奶油糊了一脸的“小花猫”徒手抓着一把蛋糕,放到戎黎嘴边。 戎黎尽量不惊吓到她,把声音压到最低:“给我吃?” 她眼睛亮晶晶的:“喵。” 戎黎用舌头舔了一下她指尖的奶油,然后把手伸过去:“去睡觉好不好?” 她看了看他的手,过了好久,把自己的手递给他了。 他牵着她,慢慢往楼上走。到了房间,他掀开被子,还没开始哄,她就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了。 乖得不得了。 “闭上眼。”戎黎小声说。 她喵了一声,把眼睛闭上了,手上、脸上的奶油都蹭在了被子上,安静垂着的眼睫毛也沾了一点点奶白色。 戎黎坐在床边守了很久,听她呼吸渐渐平稳。 “杳杳。” “杳杳。” 她睡熟了。 戎黎小声问李银娥:“李婶,有热水吗?” 李银娥说有:“你看着小徐,我去倒。” 她去端了一盆热水上来。 徐檀兮睡得很沉,戎黎给她擦脸擦手她都没有醒。 早上八点,人醒了。 太阳照进屋里,窗帘没有拉,徐檀兮伸手挡住眼睛,金色的曦光从指缝溜了进去,她半眯着眼,看见了曦光里的戎黎。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唤他:“戎黎。” “嗯……” 趴在床头的戎黎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人。 他有起床气,被叫醒时皱着眉,看到是徐檀兮,皱起的眉又松开了。 他身上披着毯子,脸上被压出了一道印子,头发也乱糟糟的。 徐檀兮坐起来:“你怎么在我房里?” 他打了个哈欠,没睡够:“你昨晚梦游了。” 徐檀兮一点印象都没有,看了看被子,上面还有奶油:“我有没有打人?” 戎黎说没有:“你起来吃了块蛋糕,还一直学猫叫。” 徐檀兮觉得好古怪:“我为什么要学猫叫?” “可能在梦里你变成了一只猫。”戎黎把披在身上的毯子拿下来,放在床尾。 徐檀兮想象不出来自己学猫叫的模样,太匪夷所思。被子从肩上滑下去,她伸手去拉,这时愣了一下,随后立马把被子扯到脖子。 她睡衣里面是空的。 “你、你先出去。” “哦。” 戎黎转过身去,耳朵红了,脚步乱七八糟,头上那缕头发呆毛不安分地炸着。 徐檀兮面红耳热地换了衣服,刚要下去,秦昭里的电话打来了。 “心理医生我给你找好了,待会儿把名片发你,可以视频咨询,但我希望你能尽快回南城。” 徐檀兮说:“我会考虑。” 李银娥在楼下叫她:“小徐,下来吃早饭了。” 戎黎和戎关关也在这边吃的,早饭过后,戎黎和徐檀兮一起出的门。 他把戎关关送去幼儿园后,没有去便利店,上了程及那里。 程及难得来这么早。 徐檀兮泡了茶,正要端上去,戎黎给她发微信了。 戎黎:【杳杳,你上来】 徐檀兮往托盘里放了些甜点,端着茶上了二楼,程及不知在忙什么,专注手里的事情,没有抬头:“戎黎在小房间里。” 徐檀兮把茶壶放下,去了旁边纹身用的小房间里,她掀开挡帘,看见戎黎站在镜子前。 “先生。” 他回头:“杳杳你过来。” 徐檀兮走过去。 他牵着她到镜子前,把卫衣的衣摆撩起来,腹肌很明显,但不夸张,身上有几处疤痕,他看着镜子里的她问:“喜欢这个图吗?” 他心口的位置有她的名字,兮字旁边绕了两朵她喜爱的君子兰,一条藤蔓延伸到锁骨,整个图都是黑色的。 徐檀兮转过头去,管不了非礼勿视了,盯着那个图案看:“这是已经纹好了吗?” “还没开始,这是转印上去的图案,之后会照着这个纹。”黑色卫衣下,肤色冷白,他一只手抓着衣摆,“好看吗?” 那个图很适合他,也像他,精致漂亮里透着暗黑色的妖异。 徐檀兮点头:“纹身会不会很疼?” “不会,会用麻药。”当然是骗她的,怎么可能用麻药。 徐檀兮知道阻止不了他:“那我也纹一个。” 戎黎把衣服放下去,犹豫要纹身,他特地穿了件宽松无帽的卫衣,因为他拉衣服的动作,领口稍稍被扯下去几分,刚好露出藤蔓的末端,细细的,像盘踞的一条美人蛇。 他不由分说:“你不可以纹。” 徐檀兮拧着眉看他:“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吗?” 戎州官:“嗯。” 徐檀兮把脸转一边去:“你不讲理。” 镜子里映着女孩子气恼的脸,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好不生气。 戎黎还笑,他从善如流:“对,我不讲理。”他站到她面前,把她脸抬起来,讨好地亲了亲,“等我纹完了,你回家再说我行不行?” 他很会示弱,还会使美人计,徐檀兮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纹身图案不复杂,一个小时就纹好了,纹的过程中,戎黎眉头也没皱一下,纹完后,徐檀兮问他疼不疼。 他说:“嗯,很疼,你给我吹一下。” 徐檀兮还真去吹。 程及:狗子它不要脸。 他收拾收拾,从纹身的小房间里出来,待不下去,戎黎在徐檀兮面前太狗了。 已经缠好保鲜膜了,戎黎把衣服穿好,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 戎黎接了。 “六哥。” 是池漾。 “杳杳,”戎黎支开徐檀兮,“去给我倒杯水好不好?” “好。” 徐檀兮出去了。 戎黎这才压低声音问池漾:“查到了吗?” “查到了,当时医院的确有两个容离。” “另一个是谁?” 池漾说:“是个艺人,容离是他的本名,他艺名叫萧既。” 当时医院有两个容离,宋容离是戎黎的假名,萧容离是萧既的真名。 救徐檀兮的人不是戎黎,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有没有可能弄错?” 池漾觉得不太可能:“有好几个人看见他把徐檀兮从火里抱出来。” ------题外话------ *****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取自《妾薄命》 纹身这段和简介有差入,想来想去让杳杳去纹不现实。 140:戎黎生日,杳杳送礼(二更 池漾觉得不太可能:“有好几个人看见他把徐檀兮从火里抱出来。” 戎黎沉默了很久,说了四个字:“全部封口。” 既然错了,那就要错到底,在他这儿,没有给了再要回去的道理。 街对面,《桔梗》剧组在拍戏。导演说,休息十五分钟。 徐檀灵的助理买了咖啡,分发给剧组的工作人员。徐檀灵拿了一杯,去给萧既。 他站在巨大的遮阳伞外面,看着对面,因为拍戏,身上穿得格外单薄。艺人为了上镜,都会减重,他也是,瘦得有种脆弱感,尤其是穿白色衣服的时候。 徐檀灵把咖啡递给他:“在看什么?”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我姐姐吗?” 萧既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太甜了。 “她很漂亮吧?”徐檀灵手捧着热咖啡,脸上带着笑意,“南城有那么多名媛,但是没有哪一位能比得过我姐姐,她有学识、有教养、识大体、懂格局,而且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流霜阁的那位不就把她当眼珠子吗? 萧既轻描淡写的,就回了两个字:“的确。”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其实形容徐檀兮,也并没有不恰当,她是位风度极好的女君子。 “应该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她那样的女孩子。”徐檀灵玩笑地问他,“你也喜欢对吗?” 萧既不置可否。 她裹紧身上的外套,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而后,她某些角度、某些动作,也有几分像徐檀兮。 她笑得单纯娇俏:“喜欢就去争取啊,错过了以后会遗憾的。” 萧既转过头来,看着她。 “干嘛这样看着我?”她表情错愕,甚至因为被注视而面泛桃红。 女人呢,是真的可以百变,尤其是娱乐圈的女人。 他语气不咸不淡,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姐姐有男朋友了,你让我去争取。”他眉眼清俊,笑着问,“这是个什么道理?” 徐檀灵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我也是为她好,我姐姐那么优秀,不应该有更多的选择吗?” 萧既懒洋洋唔了声,回她一句:“你演技不错。”他说完,转身走开了。 徐檀灵站在原地,脸色发白。 休息时间刚过,场务说:“好像要变天了。”抬头一看,天阴得很快,他赶紧吆喝,“快快快,收东西。” 滴滴答答,雨就下来了。 巨大的遮阳伞变成了雨伞,伞下放着一把躺椅,萧既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身上盖了件黑色的羽绒服。 “喵。” 有什么在扒拉他的裤腿。 他睁开眼,瞧见了前几日见过的那只橘猫。 橘猫往他脚上凑,瘦巴巴的,像个小可怜:“喵。” 他用脚踢开:“走开,别跟着我。” 被踢远的小橘猫又跑回来,蹭蹭他的脚,讨好地舔他的皮鞋:“喵。” 烦人。 萧既把衣服一扯,盖住脸睡觉。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多分钟就停了。 机器又重新摆好,导演说下过雨的天气更有意境了,催着下边的人说:“可以继续拍了,都准备一下,快点快点。” 助理看萧既还没睁眼,过去叫醒他:“萧哥。” “萧哥。” 他睁开眼,嗯了声,起身去拍摄。 “喵。” “喵。” 那只橘猫乖乖蹲在椅子下,舔着猫罐头在吃。 助理诧异地看了一眼:什么时候去买的? 小镇里不少养猫的,但都是养来抓老鼠,不是宠物猫,镇上也没有宠物店,要买猫罐头的话,得开车去县里。 一月六号,早上八点,戎黎收到了徐檀兮的微信。 徐檀兮:【我去南城了,明天傍晚回来】 戎黎顿时睡意全无,懒得打字,直接发语音。 戎黎:【你去南城干嘛?】 徐檀兮回的文字:【有事情】 戎黎:【什么事情?】 徐檀兮:【我回来再告诉你】 在戎黎看来,徐檀兮不告诉他的事,就都是大事,都是危机。 他的危机感一点就爆。 戎黎:【你为什么不带我去?】 语气已经有情绪了。 徐檀兮:【也回来再告诉你】 戎黎:【我等不了】 戎黎:【你把位置发给我】 戎黎:【我去找你】 徐檀兮:【不用来】 徐檀兮:【你在家等我】 半年前的大火是在虹桥医院,虹桥医院就在南城,万一她在哪里察觉到点什么…… 戎黎发了视频过去,然后,徐檀兮拒绝了。 她拒绝了…… 戎黎垂下眼皮,睫毛盖了一层阴影下来。 “哥哥。”戎关关在外面叫他,“我好了,你快点去刷牙,不然我要迟到了。” 迟到了就拿不到小红花了,拿不到小红花就不能跟香蕉班的小朋友换鸡蛋糕吃。 “哥哥,快要迟到了。” 他哥哥一点感情都没有地说:“别去了。” “啊?!” 哥哥就是戎关关拿小红花路上最大的障碍:“哥哥——” “下去,别吵我。” 戎关关:“……” 戎黎躺下,把被子蒙住头,他在想,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因为不听话纹了身吗? 南城郊西十里外有座山,叫迭罗山,山上有座寺,叫普渡寺。普渡寺坐落在迭罗山的山顶,从山脚走到山顶一共有五千零九个台阶,要将近三个小时,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上去,只能徒步。 秦昭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杳杳,我说你至于吗?”她扶着栏杆,歇会儿脚,“送车送房送什么好,非要来这儿找罪受。” 徐檀兮把水拧开,递给她,轻声提醒:“佛门重地,不要乱说话。” 秦昭里哼了声,她才不信佛。 已经快到山顶了,离寺十多米远处有个亭子,亭子里有一老一少两个和尚。 小沙弥就四五岁大,理了光头,像模像样双手合十,叫了声师父:“师伯让我来请您过去诵经。” 老僧不语,在看山下。 小沙弥唤道:“师父。” 师父还是不理,小沙弥顺着看过去,师父在看一位女施主呢。 “师父,师父!” 老僧阿弥陀佛了一句,自言自语道:“万法皆空,因果轮回。”他收回目光,拂掉僧袍上的露水,起身离开。 小沙弥跟在后面,好学地问道:“师父,真有六道轮回吗?” 师父说:“你若昏昏则六道存,你若自性则轮回无。” 小沙弥一脸茫然,听不懂诶…… 一月七号中午,徐檀兮还没有回来,期间戎黎给她打了二十八个电话,只打通了一次,徐檀兮说不方便接电话,让戎黎等她。 戎黎等得人都要炸了,不想去店里,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也不想打游戏,烟都被他扔了,他打电话给程及:“喝酒吗?”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戎黎没心情跟他瞎扯淡:“不要那么多废话,出不出来?” 程及有点烦他,还是起身,拿了车钥匙出门:“醉了别打人。” 戎黎说:“过来接我。” 卧槽! 程及气笑了:“我祖宗啊你!” 戎黎挂了电话,把烤火的炉子关掉。 戎关关在看电视。 这里提一句,戎关关已经两天没上学了,因为他哥哥不想出门,幼儿园的景老师打电话过来问过情况,他哥哥说:没什么事,就是不想念了。 戎关关:…… 他想!他想!!他要拿不到“三好学生”了,全怪哥哥! “哥哥,你要出门吗?” 戎黎嗯了声:“午饭你去隔壁秋花奶奶家吃。”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好敷衍哦。今天是一月七号,戎关关就不跟他计较:“那晚饭你回来吃吗?” “嗯。” 戎黎出门了。 戎关关去了秋花老太太家,他跑去厨房:“奶奶。” 秋花老太太在烧火:“怎么了?还没到午饭时间呢?” 戎关关跑过去,蹲在那里是一只胖乎乎的小可爱:“奶奶,你晚上可以给我煮一碗面吗?” 秋花老太太慈祥地问:“关关想吃面了?” “不是,我哥哥今天生日。” 1月7号是戎黎生日,母亲白秋走后,他就没有再过过生日。 ------题外话------ **** 可以大胆地猜剧情了~ 141:醉后求欢,想要孩子(一更 徐檀兮傍晚到的,去敲戎黎家的门,没有人开。 隔壁秋花老太太家的门开了,戎关关钻个脑袋出来:“徐姐姐。” 她手上提着蛋糕,还有一袋子菜,走到隔壁:“哥哥呢?” 戎关关说:“哥哥中午出去喝酒了,还没有回来。” “他一个人吗?” “不是,和程及叔叔一起。” 徐檀兮拨了戎黎的手机,他没有接。她从迭罗山下来已经打了好多个了,他手机没有关机,但是没人接。 她等了许久才挂掉,对戎关关说:“晚饭到徐姐姐家去吃,等会儿来叫你。” “好。” 徐檀兮提着蛋糕回自己家,天边的云霞像火红的锦被,铺在葱绿的山峦上,红的红,绿的绿,交相辉映,天然雕饰。 夕阳下的影子一颠一簸,徐檀兮走路很慢,脚步迈得有些奇怪。 “小徐回来了。”李银娥见她手上提了很多东西,上前去帮忙提,“怎么买这么多菜?” 她笑得温婉:“今天是戎黎生辰。” 李银娥看她风尘仆仆,心疼她劳累:“你开了一路的车,去歇会儿,我来做吧。” 她说不用:“我做吧。” 李银娥随她了,跟着一起去厨房,打打下手什么的。李银娥突然诶了一声,才发现:“小徐,你脚怎么了?” 她走路有一点点跛脚。 “不要紧,就是走多了路而已。” 七点左右,饭还没做完,有人咣咣敲门,李银娥正好在院子里择菜,以为是戎关关来了,起身去开门:“饭还没好呢。” 来的人说:“开门。” 咣!咣!咣! “开门。” 得,不是关关,是戎黎。 李银娥打开门:“你敲这么大声干嘛,也不怕吵着街坊。” 戎黎双眼泛潮,眼角殷红,反应有一点慢,看了人好几秒,然后左右挥手,像在赶苍蝇:“闪开,我是来看徐檀兮的。” 闪开? 这没大没小的东西! 李银娥嗅了嗅,好重的酒气:“你这又是喝了多少酒。” 他还不耐烦:“闪开。” 李银娥无语。 他居然有小徐那样温柔漂亮、善良体贴、高风亮节、有钱有车……的女朋友,气人不气人?! 李银娥冲着厨房叫了句:“小徐,你来一下。” 徐檀兮闻声,从厨房出来,她身上还围着围裙,见是戎黎,笑着上前:“回来了。” 李银娥说:“又喝醉了。” 徐檀兮蹙了蹙眉,他身上的纹身还没全好,哪能这样喝酒。 “你自己回来的?”他也没带手电筒。 戎黎站在门槛的外面,他站得稳,也不晃,除了眼睛红点湿点,不像酒后。 他说:“程及送的。” 徐檀兮看看屋外,程及已经走了。 “我去厨房看看火候。”李银娥溜了。 门口的灯笼是开着的,光线很亮很亮,一兜杏黄色的光从他头顶泼下来,被他睫毛挡下了个影,睫毛一颤,影子跟着一摇。 灯光最爱美人脸,一帧就是一画,哪一处都描得精致,两三分夜色迷离,七八分酒意醉人。 徐檀兮将门开大一点:“你先进来。” 戎黎站着不动:“不进去。” “怎么了?” 他质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徐檀兮解释:“我在寺庙里,那里有规矩,不可以带手机进佛堂。”她也问他一样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从佛堂出来就给他打电话了,可他没有接。 当时戎黎在喝酒,已经有几分醉了,不清醒的时候,他也会任性,也会耍脾气。 “我给你打了二十八个,你也给我打二十八个,我就会接了。” 他好像在说:你看,我都给你打二十八个电话了,生气了,真生气了。 徐檀兮答应他说:“我知道了,下次我就一直打一直打,你不接我就不停下。” 他好像很纠结:“算了,下次我接你电话。” 徐檀兮笑:“酒醒了吗?” “我没喝醉。”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喝醉。 徐檀兮比了个剪刀手:“这是几?” “二。” 还会乖乖回答,大概七分醉。 “外面很冷,进屋好不好?” 他把手递过去。 徐檀兮牵着他进院子了:“晚饭吃了吗?” 他脚步还算稳,有问有答:“吃了花生米。” 徐檀兮带他进了堂屋:“程先生没给你买饭吗?” 她去给戎黎倒了一杯温水。 戎黎端着水喝完了:“买了。”他评价,“但是不好吃。” 徐檀兮啼笑皆非:“还要不要喝水?” “还要。” 她又去给他倒了一杯,待他喝完,哄着他说:“你先去睡会儿好不好?等饭好了我叫你。” 他眼睛里起了一层水雾,微微醺:“去哪儿睡?” “去我屋里。” 他把杯子放下,手又递过去:“好。” 徐檀兮牵着他上楼。 他走着走着,又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徐檀兮耐心地再回答了一次:“因为我在寺庙里,那里有规矩,不可以带手机进佛堂。” “哦。” 他进屋就开始脱衣服。 徐檀兮转过身去,非礼勿视。 他把外面的衣服脱了,自己躺上去,盖好被子,脸露在外面,手也放在外面:“徐杳杳。” “嗯。” 徐檀兮小心瞧了一眼,见他躺好了,才转过身去,把他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放好。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问第三遍了。 徐檀兮哭笑不得:“因为我在寺庙里,那里有规矩,不可以带手机进佛堂。” “哦。” 他侧着头,脸在她枕头上轻轻蹭了蹭,埋怨说:“你给我买的秋裤好丑。” 徐檀兮走到床边,把被子掖好:“暖和就行。” 他语气十分不满:“程及笑话我穿秋裤。”极其不满,“程及是狗。” 徐檀兮哑然失笑。 他又念叨了两次“程及是狗”。 徐檀兮说:“不骂人了,闭上眼睛睡觉。” “哦。” 他闭上眼睛,咕哝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徐檀兮没说话了,等了一会儿,起身出去,他立马睁开眼,拉住她。 “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他脖子都红了,他用潋滟潮红的眼睛看着她,大胆又直白地说:“我想跟你生孩子。” 他酒后浑浑噩噩的脑袋牢牢记住了一件事——父凭子贵。 徐檀兮愣着没回答。 “好不好?” 他催问完,手上稍微用力,把她拉到了床上,她重心没稳,整个人撞到他身上。 她顿时面红耳赤,正要爬起来,他的声音在耳边响了:“你要不要睡我,嗯?” 徐檀兮呆住。 他追问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之后声音越来越小,呼吸渐渐平稳。 他喝的应该是洋酒,闻着也能醉人。 徐檀兮有点头晕目眩,趴着好久没动,等他慢慢松手后,她轻喊:“戎黎。” “戎黎。” 他睡着了,侧着睡,身体慢慢、慢慢本能地蜷缩起来。 徐檀兮抬起头,吻他的额头。小时候的阿黎是不是就是这样,很听话,很脆弱。 院子外面有人敲门。 “来了。”李银娥去开门。 是秋花老太太带着戎关关过来了,老太太还拎了个竹篮子,篮子里有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戎黎回来了没?” 李银娥说:“回来了,在屋里睡觉呢,他喝多了酒,小徐在照顾他。” “那咋整,这面也不能热啊。” 长寿面是老太太手工拉的,一根就是一碗,不能断的。 在祥云镇,生日的人都要吃面,长长一根的那种,李银娥正愁没有长寿面呢,她不会拉。 她接过篮子:“甭管他,不能热就不热,待会儿醒了让他吃冷的。小徐为了给他弄生日礼物,脚都肿了,他还搁家里闹别扭,惯的他哟。” 秋花老太太听得忍俊不禁。 ------题外话------ ***** 狗子,你不要脸~ 142:深夜泛滥的春意啊~(二更 徐檀兮下楼的时候,秋花老太太已经回去了。 长寿面放在了桌子上,碗里有两个荷包蛋。 徐檀兮问李银娥:“秋花奶奶送来的吗?” “嗯。” 她说:“我送点甜品过去。” 李银娥摆手:“我已经送了,冰箱里的小蛋糕我让老太太捎了一块回去,给笑笑尝尝。” 徐檀兮去拿了保鲜膜,把长寿面封好,她说:“戎黎还在睡,李婶,你和关关先吃吧。” 李银娥也忙到现在,晚饭还没吃呢:“那你呢?” “我等戎黎。” “他也不知道要睡多久。”徐檀兮劳累了一路,又忙活了一晚上,李银娥劝她,“你先吃点,垫垫胃也好。” 她说不用:“我刚刚吃了甜点了,没有很饿,晚点我会叫戎黎起来,跟他一起吃。” 多好的姑娘,再看看楼上那个醉鬼……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李银娥又想起另一茬了:“你腿好些了吗?还疼不疼?要不要我去给你弄点跌打扭伤的药酒来。” 徐檀兮说不用了:“已经不疼了。” 李银娥看她走路,看着是没什么异常了,这才宽心:“关关,走,婶带你吃东西去。” 戎关关也很想等哥哥一起吃,可是……他好饿:“好~” 他开开心心地跟李银娥吃饭去了。 徐檀兮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七点二十八,还早。 她去拿了汤盆和开水瓶,往盆里倒上热水,把封好的长寿面连着碗一起放在里面温着,隔一段时间换一次水。她不知道戎黎会什么时候醒,长寿面不能二次加热,面容易断掉,只能这样温着。 李银娥和戎关关吃完晚饭后,在堂屋陪着徐檀兮一起等。 墙上的钟从八点转到了十点。 李银娥见天色不早,就先带戎关关去洗漱了,他不肯先睡,要等哥哥一起吃生日蛋糕。 电视机开着,在放《恐龙一家》,戎关关坐在沙发上,脑袋一摇一晃,打着瞌睡。旁边放了火盆取暖,李银娥在织毛衣,时不时往火盆里添些木炭。 徐檀兮在绣花,她把绣绷放下:“关关。” 戎关关眼睛快要睁不开了:“嗯?” “不等哥哥了,去睡觉好不好?” 戎关关把头摇成拨浪鼓,困得泪眼汪汪:“我可以等,我不困。” 徐檀兮把自己那条毯子也盖到他身上,扶着他躺下去一点:“要是冷,你就钻到里面。” 戎关关打哈欠:“好。” 徐檀兮怕小孩碰到绣花针,把绣到一半的帕子收好,去楼上叫戎黎。 他还在睡,窗帘没有拉,月光洒在窗户旁的桌子上,桌上的摆台里放着女孩子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儿坐在一张玫瑰椅上,两手叠放在双膝上,身穿旗袍,笑得温柔端方。 “戎黎。” 徐檀兮走到床边,轻声唤:“戎黎。” 他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咕哝了一声,睁开了眼睛,他睡得迷糊,神色有些茫然。 徐檀兮把盖在他脸上的被子往下卷了卷:“起来吃饭了。” 戎黎抓住她的手,贴着脸蹭了蹭,他说:“我还很困。” 可他晚饭只吃了花生米。 徐檀兮担心他的胃:“吃了再睡。” 他在她被子里赖了一小会儿,才坐起来,扒拉了一下睡得乱七八糟的短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声音有点鼻音,不知道是因为喝酒了还是因为受凉了。 “六点多就到了。”徐檀兮坐在床边,伸手碰了碰他额头,有点热,但不是发烧,“酒醒了吗?” 她的手就很凉了。 戎黎抓着她两只手,放到被子里,放到自己暖烘烘的腹上:“我没醉。” 徐檀兮随他怎么说,不反驳他。 “你去南城的寺庙做什么?”戎黎问。 她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来一个绣了花的青色荷包,递给他。 “先生,生辰快乐。” 酒后的戎黎有点懵懵的,愣愣地接了,他打开荷包,里面是一个翡翠的平安扣,用红色的线串着。 他这才记起来今天是一月七号。 “你去寺庙里求的?” “嗯。” 他拉着徐檀兮坐下:“怎么求的?” 徐檀兮说:“我捐了香火钱。”她还说,“捐了一千万。” 一个平安扣要一千万,打劫吗? 平时花钱完全没概念的戎黎有点心疼徐檀兮的钱:“那些和尚是不是骗子?” 徐檀兮摇头:“那个寺庙很出名的,捐的钱会拿去做公益,只有很少一部分用来做平安扣。”她把平安扣给他戴上,“我也有一个,是我姑姑给我求的,求平安扣的时候,要在佛堂里抄经文,姑姑说,不管它灵不灵,至少是很诚心的礼物。” 她语速缓缓,告诉戎黎普渡寺的传闻。 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个富商捐钱扩建了普渡寺,寺里的高僧赠予了他一块平安扣。后来富商遇难,那块平安扣替他挡下了一颗子弹,因而捡回了一条命,普渡寺也因为那件事被许多人知道了。之后每年都有许多人去普渡寺求平安扣,不是都能求来,也不是给钱就能求来。 戎黎其实不太信这个:“你抄了一天的经文?” “没有那么久。”她也没说多久,把平安扣放进他领口里,她轻声细语地说,“大富大贵我已经有了,等于你也有了,所以我就只向佛祖求了你平平安安。” 他为什么会喜欢徐檀兮呢?因为她把这个世界欠他的,都双手捧给了他。她带着满身的光,走进他的深渊里,把在黑暗里苟延残喘的他拉了起来。他怎么能不喜欢她,他想把命都给她。 他抱住她,眼睛有点红:“对不起。” “什么?” 他认错:“跟你置气,不接你电话。” “没有关系,是我先没跟你说清楚。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好像把你惊吓到了。” 他声音闷闷的,鼻音很重:“嗯,我怕你走了不回来。” 徐檀兮退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啊,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那她说明显一点好了,“戎黎,我很心悦你,特别特别心悦你。” 她脸红着,其实很害羞,可他爱听,所以她放下了矜持。 戎黎眼睛亮亮的,终于笑了,抱着她要接吻。 他不懂技巧,就含着她的唇,轻轻地吮,有时候急切了,就会咬到她,咬完他又心疼地去舔。 总之就是很不会……也很会。 他松开一点点:“有没有很重的酒气?” 他喝的是白兰地,程及弄来的,说是天价,还让他买单了。 徐檀兮眼睛微微睁开一丝丝,动了情,瞳孔有些红,小声地嗯了一声。 戎黎松开她。 她伸手抱住他:“没有关系。” 他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然后把她放在床上,他手撑在枕头旁边,俯身伏在她上面,一点一点地亲她,耐心好得不行。 徐檀兮被他弄得脖子有点痒,也不躲:“你不饿吗?” “饿过头就不饿了。” “那先去吃饭?” “嗯。” 他嗯完,继续吻她。 她藏在他怀里,手抓着他的衣服,顺从地承受。 他耳朵通红通红的,喘得很厉害,退开一点,深呼吸了两下,然后抱住她,不动了。 “怎么了?” “我缓缓。” “……” 十分钟后,两个人一同下楼了。 戎关关已经钻在毯子里睡着了,李银娥把织到一半的毛衣放下,目光一顿扫视。 哟哟哟,人面桃花啊。 李银娥是过来人,都懂,为了掩饰尴尬,她假意咳嗽:“咳咳咳,关关睡着了,我抱他去睡觉,才十点多,不用着急,你们俩慢慢庆祝。” 徐檀兮脸上刚下去的温度又升上来了。 戎黎把她往后面藏了藏,心情特别好,眼角都是春意。 李银娥抱起戎关关,哎哟,太重了,差点闪到她的老腰。她抱着小胖团往屋里去,走到门口,回头说了声:“生日快乐啊。” 戎黎说:“谢谢。” 李银娥把房门关上,放下戎关关,帮他盖好被子,然后走到门口,把耳朵贴上去。 “面还是温的,你先吃点面,我去把菜端过来。”徐檀兮把温在汤盆里的面端出来。 “待会儿再吃,”戎黎随她去厨房,“我帮你。” 饭菜都蒸在锅里,还是热的。 徐檀兮做了很多菜,蒸了两锅。 “都是你做的?” 她把菜都放到托盘里:“面不是,面是秋花奶奶做的。” 戎黎接过托盘,端到堂屋去,徐檀兮拿了两人的碗筷,摆好。 “我以前都不过生日,因为没有人给我庆祝,我自己也不记得。”他把两把椅子拉近一点,坐着看她,他本就生了一双特别显乖的眼睛,这样仰视着,虔诚又温柔,“杳杳,你以后每年都给我过,可不可以?” 徐檀兮颔首:“可以。” 厨房还有一个汤,她让他坐着,她去端来。 他刚要跟着去,手机响了。连续来了三条短信,号码他不认识。 第一条:“我是秦昭里。” 第二条:“普渡寺的平安扣不是给钱就能求来的,杳杳在佛堂跪着抄了一天一夜的经书,才给你求了一块,你要是敢负她,佛祖都不会饶你。” 第三条:“她的膝盖受伤了,这几天别让她碰冷水,别让她爬楼梯。” 143:恩恩爱爱上药药~(一更 第三条:“她的膝盖受伤了,这几天别让她碰冷水,别让她爬楼梯。” 戎黎脚步定住,站在门口,看着手机屏幕出神。他没有调亮度,手机屏幕的光很灼眼。 灼得眼睛发酸。 “戎黎。” 他抬头:“嗯。” “怎么了?”徐檀兮把汤放下,走到他面前,细细看他,“眼睛怎么红了?”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胡乱地揉了一把:“进沙子了。” 徐檀兮说:“我给你吹吹。” “嗯。” 他弯下腰,睁着眼看她。 徐檀兮凑上去,轻轻地吹了几下,他眼睛更红了:“沙子出来了吗?” 他诈了两下眼:“出来了。”他拉着她到餐桌,“吃饭吧。” 徐檀兮便问他:“先喝汤还是先吃面?” 戎黎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吃面。” 时间太晚,两人吃得都不多,也可能是饿过头了。 饭后,徐檀兮收了碗,把蛋糕拿出来。 她没有去敲门,给李银娥打了电话,李银娥没有接。 过了一会儿,李银娥发了一条语音给徐檀兮,就一秒。 【睡了】 房东李太太这是不想搅人花前月下。 徐檀兮又问戎黎:“要不要叫关关起来吃蛋糕?” “太晚了,明天吃也一样。” 徐檀兮说好,去把蜡烛插好,戎黎夜盲,所以她把打火机给他,自己起身:“你来点蜡烛,我去关灯。” 她去把灯关了,戎黎只点就两根蜡烛,一个数字二,一个数字六。 火光里,她笑靥清浅:“要不要我给你唱生日歌?” 戎黎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过过生日了,小的时候,他生辰那天,母亲都会给他下一碗面,面下面会偷偷放一个蛋。 母亲她不会唱生日歌,因为从来没有人给她唱过。 戎黎点头:“嗯,要。” 也没有人给他唱过生日歌。 徐檀兮怕吵到李银娥睡觉,很小声地唱,嗓音低低的,娓娓动听。 “生辰快乐,”她唤,“阿黎。” 戎黎喜欢她唤他先生,也喜欢她唤他阿黎。 关了灯,屋里很暗,他只看得清她,她的轮廓、她的眼睛、她的音容笑貌都映在他眼里,像黑白色的老旧电影,要被刻在记忆里。 他看着她一直不说话,她说:“可以许愿了。” 这真的戎黎第一次对着生日蛋糕。 他许愿:“希望徐檀兮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许完愿,他把蜡烛吹了。 徐檀兮哭笑不得:“你怎么说出来了?” 戎黎反问:“不能说出来?” 她想了想:“应该也能。” 她是不确定的口吻,戎黎突然严肃了:“说了会不灵验吗?” 徐檀兮也答不上来,就说:“不要紧,心诚则灵。” 要是许了别的愿望也就算了,他许的是跟徐檀兮有关的,那就不能大意。 “重新来一次。” 徐檀兮:“……” 戎黎摸黑把蜡烛又插上,重新点燃,这次他认认真真地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地许愿,许完之后,认认真真地吹蜡烛。 “好了。” 从来不信神不信佛不信许愿能实现的戎黎心想:这下会灵验了。 徐檀兮去开灯,戎黎切了蛋糕,把有草莓的那一块切给了她。 徐檀兮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本想给街坊四邻都送一块去,但天色太晚了,别人家应该已经睡了。 她打算等明日天亮了再去送,把蛋糕收好,去泡了一壶解腻的茶。 抹桌子和洗碗都是戎黎干的,他不让她碰,就让她坐在旁边看。 收拾好后,戎黎抽了张纸擦手:“我出去一趟,你先别上楼,在这儿等我一下。” “你去哪?” “回家拿个东西。” 他也没说拿什么,徐檀兮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夜路:“外面太暗了,我跟你一起去。” 戎黎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拿了毯子盖在她腿上:“把你的灯笼借我就行。” 徐檀兮的灯笼是她自己做的,很亮很亮。 “好。” 戎黎把碳火搬到她脚边当着,随后拎着灯笼出门了,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徐檀兮看了看他手上拎着的黑色袋子:“你拿了什么?” 戎黎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她腿边,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是跌打药酒。” “昭里跟你说的吗?” 秦昭里很了解她,知道她只会报喜。 戎黎回:“嗯。”他扶着她的脚踝,往上抬了抬,“这样疼不疼?” “不疼。” 戎黎抬起头看她:“不要骗我,疼不疼?” 她的心一下就被磨软了:“疼。” 她忍着才没有一瘸一拐。 她脚下穿了李银娥给她做的暖布鞋,戎黎把她裙子掀到膝盖上,右边的打底裤卷起来,她整个膝盖都是青的。 戎黎眼眶都热了,伸出手,覆在她膝盖上,指腹轻轻地磨。 徐檀兮知道他心疼了,连忙说:“也没有很疼,就一点点疼。” 他没说话,倒了一些药水在手里,用掌心搓热之后,按在她膝盖上,轻轻推开。 他手法很熟练。 “杳杳。” “嗯。” “下次不要这样。”他抬头看着她,神色郑重,“你要比爱惜我更加爱惜你自己一点,你是我的小命了,得替我惜命,知道吗?” 徐檀兮点头。 惜命。 她很喜欢这个说法,程及以前说过,戎黎很不惜命。 戎黎又倒了一些药酒,搓热了按上去,轻轻地揉压:“这两天不要走太多路,要去哪里就跟我说。” “好。” 他把她的裤腿放下去,换另一只脚:“上楼梯也要跟我说。” 徐檀兮都答应:“好。” 后面他还嘱咐了很多很多,徐檀兮耐心一一应了。 屋外,夜色正好。 十一点五十的时候,程及的微信发过来,是一条转账消息。 戎黎回了他一个问号。 程及:【还有十分钟你就二十七了,拿着爷给的钱去护肤吧】 戎黎:【锤子】 程及:【好好保养,不然等你年老色衰,徐檀兮就不喜欢了】 戎黎:【锤子】【锤子】【锤子】…… 满屏的锤子。 ------题外话------ 错别字还没查~ 143:人格切换,逮个正着(二更 第二天早上七点,戎关关就醒了,他自己穿好衣服,搬了把凳子,忧伤地坐在院子里,等他哥哥睡醒。 戎黎八点十五醒了。 戎关关听到下楼的声音,飞快地跑过去:“哥哥。” 戎黎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在给徐檀兮发微信。 戎黎:【今天别去店里了,你腿还没好】 徐檀兮很快回了。 徐檀兮:【好】 戎黎:【早饭我给你送上去,你不要自己下楼】 徐檀兮:【嗯】 “哥哥。”戎关关扯他袖子。 戎黎瞥了他一眼,往厨房走:“把衣服扣好。” “哦。”戎关关把扣错的扣子扣好,跟着去厨房,“哥哥。” 戎黎拿了杯子接冷水:“牙刷了吗?” “刷了。” 戎黎接完水,挤了牙膏,往厨房外面走,戎关关就杵在门口,衣服穿得多,圆滚滚的,特别像那种挡路的水泥墩。 “别挡路。” “哦。”戎关关让开了,“哥哥,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叫我起来?” 戎黎蹲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漱了漱口:“叫你起来干嘛?” 戎关关眼神很真诚:“给你过生日啊。” 戎黎嘴里叼着牙刷,说话含糊不清:“蛋糕在你徐姐姐家的冰箱里。” “好的。” 戎关关拔腿就跑了。 他不胖,真的,景老师说了,他就是衣服穿得多,脸有点圆,是婴儿肥,长大了就会“抽条”了。 他跑到门口,回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哥哥,生日快乐哦。” 戎黎嗯了声,语调里混着点儿笑。 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是来自“陪练”的微信。 【资料我发你邮箱了】 戎黎回了个系统表情:【笑脸】 秦昭里给徐檀兮找的那个心理医生很有名,光预约就排了一月后。 心理医生姓黄,九点她还有别的咨询,八点的时候,她问徐檀兮是否方便视频。 徐檀兮已经洗漱好了,说方便。 前面很轻松,像聊天一样,黄医生端着一杯咖啡,慢慢切入主题。 “我去找过当事人,他们好像很怕我,还求我放过他们,但我做过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戎黎也问起过,问徐檀兮那次是怎么赶跑那两个混混的,但是她并不记得,她觉得古怪,却还没弄清楚是哪里古怪。 她还不确定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确定是心理还是精神问题,便暂时没有告诉戎黎,只说是那两人自己跑的。戎黎也去找过他们,可人都跑没影了,好像是故意躲着。 上周,她找了万朝明,让他帮忙,应该是用了点野路子,让她见到了那两个混混。 他们很怕她。 “我应该没有对他们施暴,就算当时有那个冲动,我也做不到。”徐檀兮看了看自己掌心与虎口的茧,“我没有练过任何防身术,但那两个受伤的人都说是我伤了他们。” 黄医生思索片刻:“在你失忆之前,受到刺激了吗?” “我男朋友当时受了伤。” “这样的情况出现过几次?” “清醒状态下只有过一次。”徐檀兮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我怀疑我不是梦游,可能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做了一些我并记得的事。” “梦游的时候,您旁边有没有其他人?” “有。” “他们怎么说?您有没有出现什么特定行为?” “我会学猫叫。” 黄医生看过她之前的病例:“徐小姐,您最近有没有接触过那起车祸事件的相关人?” “没有。” “如果是这样,不太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更像——”黄医生犹疑了。 “像什么?” 黄医生很谨慎,不随便下诊断,以免误导病人:“我现在还下不了诊断,徐小姐,如果有空,我建议您来做个全面检查。”她补充,“不光是心理检查,还有精神科的检查。” 精神科…… 戎黎的生日愿望可能灵验不了。 “徐姐姐。” 是戎关关,他在楼下喊:“徐姐姐。” 徐檀兮起身:“稍等。” 楼下,李银娥不在,外出买菜去了,院门没有关。 “徐姐姐。”主人不在家,戎关关没有自己进去,在堂屋的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徐姐姐你在吗?” 噢,他看见徐姐姐了,她站在楼梯的一个台阶上。 戎关关看见有人在,才进去:“徐姐姐。” 徐姐姐不答应他。 他招招手:“你下来呀。” 徐姐姐还是不理他。 怎么不理他呢?他也上楼去,高高兴兴地说:“我哥哥让我来吃蛋糕。” 徐姐姐就盯着他看。 戎关关抓头:“徐姐姐?” 她蹲下,两只手放在下巴下面,握成爪子,冲戎关关挥了一下:“喵。” 戎关关:“????” 戎关关好懵逼嘞:“你怎么了,徐姐姐?你在玩游戏吗?” 她挥了一下爪子,挠在戎关关的衣服上:“喵。” 戎关关:“……” 这时,有人进了院子,在喊:“姐姐。” “姐姐。” ------题外话------ ***** 卡成屎,我要重新去修一下,写得不满意 145:整治白莲,猫人格暴露(一更 “姐姐。” “姐姐。” 戎关关走下来几个台阶,头一歪,看下面:“你是谁呀?” 然后一个戴着口罩的姐姐进来了,声音很可爱的样子:“你呢?你是谁?” 戎关关说:“我是戎关关。” 来的是徐檀兮,她把鸭舌帽摘了,长发及腰,清纯俏丽:“这是你家吗?” 因为对方是小孩子,她说话也刻意小女生了一些。 戎关关胆子大,也不怕生:“不是。” 徐檀灵对他笑了笑,询问:“徐檀兮是不是住在这儿?”她是问路问过来的,竹峦戎村只有一位外地房客。 戎关关觉得这个姐姐奇奇怪怪:“你还没有说你是谁?” 徐檀灵走到楼梯口:“我是徐檀兮的妹妹,我来找她。” 戎关关哦了一声,回头说:“徐姐姐,你妹妹她——”他眼睛睁大,“诶?!” 奇怪了:“徐姐姐呢?” 戎关关上去几个台阶,滴溜溜的眼睛到处看:“徐姐姐。” “徐姐姐。” 楼上有三间房,两间的门都是开,主人家不在,戎关关不敢进去,就在外面喊:“徐姐姐。” 徐檀灵也上了楼:“我姐姐刚刚在这吗?” 戎关关没找到人,好着急:“我没有空了,我要去找我哥哥。” 他噔噔噔地跑走了。 徐檀灵喊了几声“姐姐”,没人答应,她往右手边的房间里走。 这间房好像是杂物间,里面堆放了很多东西,窗户开着,她正要进去看看究竟—— “喂!”是李银娥回来了,她把菜搁下,也上楼去,“你谁啊?你怎么在我家?” 对方戴着口罩,李银娥瞅着觉得不像好人。 “我是来找我姐姐的。” 李银娥怀疑地打量她:“你姐姐是谁?” “徐檀兮。” 不对,小徐跟她说过,没有兄弟姐妹:“你不是贼吧?”小徐可是有钱人,最招贼了。 徐檀灵怕被人认出来,所以裹得很严实,他把口罩和包着脸的围巾摘了,露出真容:“我真的是徐檀兮的妹妹,我叫徐檀灵。” 李银娥不信,越瞅越觉得这姑娘面相不善,她扯开嗓子叫了声:“小徐。” 没人应。 李银娥再叫了句:“小徐。”还是没人应,“人不在,你说是妹妹就是妹妹咯。” 长得挺不错的,但擅自上别人家二楼的行为就不礼貌了。 徐檀灵表情诧异:“你不认识我?” 好像是有点面熟,在哪见过呢?李银娥想不起来,那就是没见过:“我干嘛要认识你?” 搞笑。 她给小徐打电话,但没人接。 徐檀灵下楼就走。 李银娥立马拉住她:“诶诶诶,你先别走。” 徐檀灵扫了一眼拽着她昂贵外套的那只手,她蹙眉,眼中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又不知道你是谁,万一在我家做了什么坏事呢?还是等小徐回来问清楚了你再走。”李银娥是个敞亮人,有啥说啥,“你要真是小徐她妹妹,我就给你赔礼道歉。” 徐檀灵瞬间变脸,用力一推:“滚开。” 滚开? 李银娥火大了,扯开嗓门就喊:“抓贼啊!抓贼啊!” 再说跑回家的戎关关。 他边跑边喊:“哥哥!” “哥哥!” “哥——” 大门突然打开,戎关关一脑袋撞到了戎黎身上,他跟颗球似的,往外弹,戎黎伸脚给他挡了一下,趁缓冲的空档,拎着他站稳了。 “你跑什么,好好走路。” 戎关关喘着气,一惊一乍地说:“徐姐姐她不见了!” 戎黎手上拎着早餐,是要送去给徐檀兮的:“她不在家?” “不是,本来在的,突然找不见了。” 戎黎神色立马变了:“说清楚一点。” 戎关关从头说起:“我去找徐姐姐,她不理我,对我喵喵喵,然后有个姐姐来找徐姐姐,我跟那个姐姐说了一会儿的话,说完就找不见徐姐姐了。” 戎黎抓到了一个重点:“她学猫叫了?” 戎关关点头:“对啊。” 戎黎把手里的早饭扔给戎关关,边往巷子里走边给徐檀兮打电话,她不接。 戎黎挂断,又打给程及:“帮我找几个人。” 程及刚醒,脾气不太好:“干嘛?” 戎黎的语气紧紧绷着:“徐檀兮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我联系不上她。” 程及觉得他太草木皆兵了:“她一个大人,还能走丢啊?”又不是养了个闺女。 戎黎没有时间做详细解释,就长话短说:“徐檀兮她有梦游症。” 梦游症? 程及没再问了:“我去帮你叫人。” 太阳出来了。 老车站往上走个几十来米,有个毛坯房,毛坯房门口堆放了一些纸箱和空的啤酒瓶,这些杂物都是旁边杂货铺的。 纸箱子上有只橘猫。 “喵。” 橘猫的跟前有盒吃了一小半的猫罐头, 罐头前,蹲了个人:“喵。” 她冲橘猫叫了一声,手朝地上的猫罐头伸过去,橘猫很护食,一爪子挠下去:“喵!” 抓破了她的手了。 她双手撑在地上,突然凶狠地冲橘猫龇牙。“喵!” 橘猫往后缩了。 她立刻捡起地上的猫罐头,舔了一下,满足地眯着眼睛。 “徐檀兮?” 声音从后面传来。 蹲在地上舔猫罐头的女孩子回头,喵了一声,又转头回去,继续舔她的猫罐头。 她没有穿鞋,就穿鞋袜子在地上走,不知道是不是摔哪了,她膝盖上都是土,手心也破了皮。 萧既拎着袋子走过去,蹲在她旁边,看她吃得专注:“你喜欢吃猫罐头?” 她不说话,两手握成爪子,捧着橘猫吃过的猫罐头在舔。 “我这有没开动的,你把那个扔——”萧既手刚伸过去,就被她狠狠抓了一下。 他手背上瞬间多了四道痕迹,下一秒,他把目光定在了她脸上,她防备地蹲着往后挪,同时把手里的猫罐头往身后藏, 脸还是那张脸,气质截然不同了。 萧既试探地问:“你不是徐檀兮?” 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低头看了看,把外套扯下来,扔掉了。 萧既扫了一眼扔在地上的手机。来电是a先生。 146:第四个人格马甲掉马(二更) 萧既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手机,来电是a先生。 响了十几秒后,他问徐檀兮:“你不接吗?” 她抱着猫罐头,呆呆地看了他片刻,然后转身跑了。 萧既刚要去追,后面有人突然惊呼:“萧既?” “萧既!” 是他的粉丝,认出他来了,激动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你!” 祥云镇算是穷乡僻壤,这条街又偏,他没有戴口罩,只是把外套的帽子套上了。 他把徐檀兮的手机捡起来,揣进口袋里,回头笑了笑,把表情管理做到了极致:“你好。” 认出他的是位女粉:“可、可以合影吗?” “可以。” 女粉合影之后,还要了签名,说了一通“永远支持哥哥哥哥要保重身体哥哥一直走花路哥哥最棒最好”之类的话。 萧既耐心地签字,耐心地道谢,始终笑得礼貌明朗。 等女粉离开之后,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拨了一通电话:“医院大火的时候,你们到底对徐檀兮做了什么?” 徐檀兮的手机又响了。 萧既接了。 是戎黎:“杳杳,你在哪?” 萧既说:“我是萧既。” 戎黎语气瞬间从温到冷,从心急如焚到杀气腾腾:“我女朋友呢?为什么是你接她的电话?” “她把手机扔了,我捡到的。” “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萧既抬头看了看四周,回答戎黎:“我对面有家五金店,叫五星钻豹。” 天上一朵云慢慢遮了太阳。 “喵。” “喵。” 瘦小的橘猫缩在纸箱后面,孱弱地叫着。 在萧既身后,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一身黑,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远远看过去,难辨雌雄。 黑影沿着路边,追徐檀兮去了。 确切地来说,不是徐檀兮,它有自己的名字,叫光光,是它的主人给它取的。 它钻到一个没人的巷子里,蹲在角落里吃猫罐头。 黑影轻手轻脚地上前,突然一把揪住它的头发,愤怒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敢勾引哥哥。” 萧既演过一个哥哥的角色,很深入人心,那个角色让他捧回了两座奖杯,粉丝们因此都叫他哥哥,这个黑影也是其中的一员。 对了,她可不是普通的粉丝,她是最爱哥哥的“粉丝”,是哥哥一个人的“粉丝”,是可以为哥哥去死的“粉丝”,她怎么能容忍别人觊觎她的哥哥。 她狠狠揪着“狐狸精”的头发,戴着口罩,双目充血:“你还敢抓伤他,我要把你的脸刮花,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接近哥哥!” 她看到了,这个狐狸精用手抓了哥哥的手背。 咣! 猫罐头掉在地上,光光喵了一声。 死死拽着头发不松的女生从背包里摸出一把修眉刀,她用嘴叼开,骂一声:“臭婊/子!” 骂完她扬起修眉刀,往光光脸上划。 这时,光光突然抬起头来,目光骤变,无辜灵动的眼神慢慢变得乖张暴虐:“想刮老子的脸?” 她抬手挡了一下,顺势就捏住了握着修眉刀的那只手,往后反剪,用力一摁,女孩手上的修眉刀掉了,立马惨叫。 她是懒洋洋的调,声线压低,少了几分女气:“爷这张脸,可贵着呢。” 她自称爷。 她扣着女孩的手,弯腰去捡修眉刀,脚下突然趔趄。 她晃悠了几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眼角都红了:“妈的!”她暴怒:“棠光,老子才刚出来!” 下一秒,眼神一变,就变成棠光的主场了。 棠光松开女孩,捡起了修眉刀,语气挺淡的:“徐檀兮的脸也是你能划的?”她捏住那个女孩的脸,用修眉刀拍了拍,“把手机拿出来。” 棠光是几个副人格里精神意识最强的,感知力也是最强的。 女孩满脑子还都是她的哥哥,硬气得不得了,她指着人骂:“臭/婊子。” 棠光只花了三年时间,就拿下了LYG物流的掌管权,不服她管的跑腿人有一箩筐,最后都怎么样了?除了程及和江梨亭,哪一个敢不听话。 棠光抬起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过去:“骂啊,接着骂。” 女孩眼冒金星,猛扑过去:“臭——” “啪!” 又是一巴掌,女孩头被扇到一边,嘴角破了,脸迅速红肿:“你——” 棠光再扬手:“啪!” 一下比一下狠,她扇得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还骂吗?”扇得她手疼了,她吹了吹,把手伸过去,“不骂就把手机交出来。” 女孩被扇得头晕目眩,就算再横,她不敢再顶嘴了,愤恨不甘地把手机交上去了。 她拍到了萧既和光光同框。 棠光把里面的照片都删了,手机扔还给她,修眉刀也扔掉,用脚踩着:“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她擦了擦手上的血,“滚。” 戎黎来了。 萧既就站在原地,等他从马路对面过来。 他寒着一张脸,眼里冰冻三尺:“我女朋友在哪?” 萧既实话实说:“跑了。” “往哪里跑了。” 萧既指了个方向:“那儿。” 戎黎顺着看了一眼,伸出手:“手机还我。” 萧既把徐檀兮的手机还给他,目光意味深长,语气像事不关己,但话里有话:“徐檀兮不太对劲,多上点心。” 喜怒不形于色的戎黎把方寸大乱后的暴怒全摆在了脸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萧既从容不迫地反问回去:“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笑,嘴角似挑非挑,“你不知道吗?我本名也叫容离。” 一句话,踩中了戎黎的禁区。 他眼里纵火,锋芒滚烫,嗓子干得厉害:“我警告你,离我女朋友远一点。” 萧既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都知道啊。”他收了笑,对上戎黎森森凛凛的眸子,“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暂时不会拆穿你,你自己去解释清楚,别想一直顶着我的名头骗她。” 戎黎的脑子里,在某个瞬间,有闪过杀人灭口的念头。原来,从善要很久,而作恶只要一念。 他极力压着情绪:“你对我女朋友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不要打不该有的算盘。” 哦,慌了呢。 萧既似笑非笑,不慌不忙地问:“是不是陌生人,要不要试试给你看?” 戎黎赌不起,也不敢赌。 他拨了个电话,看着萧既,吩咐电话那头的池漾:“把东西发给他。” 不到十秒,萧既的手机就响了。 戎黎挂断电话,把情绪收好,眼底的锋芒毕露,半点都不敛着气场:“我给你发了点东西,看看吧。” 萧既打开手机,看完脸色就变了。 知道戎黎最擅长什么吗? 蛇打三寸,杀人不见血。 “不要低估我,我不是你能惹的人。”戎黎往前迈了两步,四目相对,他字字如刀刃,扎在萧既的软肋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再教吧,你要是还敢打我女朋友的主意,我就让你从云端上摔下来,让你粉身碎骨。” 徐檀兮总说他是好人。 他不是,他卑鄙、心狠手辣,他不择手段,他可以为了徐檀兮做个烂透了的恶人,可以一点底线都没有。 若要下地狱,那也得等他死后。 萧既站在原地,看着戎黎走远,他紧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纸箱后的橘猫走到他脚边,用脑袋轻轻地蹭他。 “喵。” “喵。” 萧既蹲下,看着脚边的猫,笑得惨烈,笑得薄凉:“你说为什么所有人都想置我于死地?” 他想不明白。 “我不过是想活着而已。” 橘猫像是听懂了,回应他:“喵。” 老车站再往上走,是花桥王村,王村很大,有三百多户,房屋建得很密集,条条小巷错综复杂。 戎黎一条一条找过去,一月寒冬,他额头冒着冷汗,。他问了很多人,没有一个看见徐檀兮。从早上到现在,他滴水未进,嗓子干得发疼。 程及的电话打过来,他立马问:“有消息吗?” ------题外话------ ***** 记得吧,前面我铺垫过,杳杳有次睡觉突然睁开眼,问了句:“你是戎黎?”——说明这不是棠光,棠光是很熟悉戎里的。 有些人格是随机出现的,有些人格只在特定时候出现,后面会解释。 不要跳章,不要一目十行,会漏掉信息的。 147:虐白莲,戎黎养猫宠猫哄猫(一更) 程及的电话打过来,他立马问:“有消息吗?” “一整条街都找了,没见到人。”程及难得这样正儿八经,“你那也没消息?” “她把手机扔掉了。程及,”戎黎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帮帮我。” 是恳求的语气。 戎黎多硬气的一个人啊,从来不示弱。 程及按了按胸口:妈的,居然生出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都怪戎黎,他那张脸,要是好好做人的时候,真的很有欺骗性的,别看他平时又狼又狗,但只要稍微服个软,就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程及说正经的:“报警吧,我们人手不够,得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找。” 戎黎低声嗯了句。 这惶惶不安的样子,看着有点……可怜,程及大方地给他点安慰:“不用太担心,可能等她醒了,自己就回来了。” “没法不担心。” 徐檀兮是他的命。 忽然,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个字,缓慢而沉重:“戎黎。” 戎黎蓦然回头。 “杳杳。”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流泪:“戎黎。” 为什么喊得这样悲凉? 他心口沉甸甸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一直看着他,泪流满面:“我等你了好久……好久。” 徐檀兮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像生死两隔、像久别不见。 陌生又熟悉。 戎黎慢慢走向她:“你怎么了杳杳?” 她不是杳杳,她是棠光。 她眼里含着泪,放下了一身的傲然与凌厉,目光凄凄地凝望着他。 戎黎走到她身边。 她抬起手,想碰碰他的脸,可她没有,她放下了手,满身脏污地站在他面前,狼狈又落魄。 “戎黎,”她笑着流泪,“我是从很冷的地方来的,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像她,又不像她。 戎黎迟疑了,却也只迟疑了几秒,张开手拥抱了她。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说过:棠光,你不可以幻成人形,你若幻化成人,我便不能碰你、不能抱你、不能与你亲近…… “喵。” 她眼神骤然变了,她变成了光光。 它用脏兮兮的脸去蹭他:“喵。” 戎黎怔愣住。 “喵。” 太像了,像猫。 戎黎松开她,有点难以置信:“杳杳?” 它回应:“喵。” 眼神不一样,徐檀兮不是这样的眼神,而且连入睡的过程都没有……这不是梦游。 戎黎的脑子高速运转着,声音微微发颤,他问:“你不是杳杳吗?” 它不开口说话,声音细细的,叫着:“喵,喵。” 它是一只猫,它叫光光,它是一只“白灵猫”。 突然有人来了,路过巷子。 它似乎有点怕,用手扒拉他:“喵。” 戎黎把手指按在唇上:“嘘。”他看了看她破了皮的手,眼神很复杂,心疼有之,温柔有之,无措亦有之,他擦了擦它脏兮兮的脸,“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它好像听了懂,很小声地喵了一下。 戎黎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再把卫衣的帽子给她戴上,帽子上的绳子也系好。他哄它,像哄宠物,又像哄小孩,这张脸是徐檀兮的,多少还有点哄女朋友的味道,矛盾地夹在一起,哄得不自然:“我要带你回家了,你要记住路,下次不要迷路了。” 它不发出声音,张嘴:“喵。” 倒是跟徐檀兮一样乖。 戎黎脱下自己的鞋,蹲下,把鞋放到它脚边,仰着头看它:“会穿吗?” 它没动。 他耐心地说:“抬脚。”怕它听不懂,还比了个抬起来的动作。 它照做了。 他把自己的鞋给它穿上,系紧鞋带,起身时,下意识地去牵它的手,想到什么后,改拉手腕了。 就在这时,程及赶来了。 “戎黎。” 戎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给光光戴上,小声地嘱咐:“不要出声,嗯?” 它眼睛汪汪地看着他。 如果真是只猫,它的猫龄应该不大,有点幼崽的感觉。 程及人过来了,看了看徐檀兮:“人没事吧?” 戎黎回:“受了点轻伤,我先带她回去。” 他拉着徐檀…… 他拉着一只猫,快步离开,其实也不快,光光穿着他的鞋不合脚,走得奇奇怪怪。 程及开口叫住人:“徐小姐。” 戎黎停下,光光也停下。 程及说:“你的东西掉了。” 光光扭头。 戎黎立刻去把手帕捡起来,牵着人……牵着猫走了,留下一句:“回去给你转账。” 程及甚是欣慰,虽然他跟戎黎相识快十年了,但塑料情还是需要用钱维系的。 他心情大好,脚步也轻快了,走着走着,他停下脚,抬起头,看着前面“徐檀兮”的后背……好像有点不太对。 戎黎把徐檀兮…… 不对,戎黎把光光领回了家,今天又没上幼儿园的戎关关从堂屋飞奔出来。 “徐姐姐。” 小东西好奇心很重:“你去哪了?你怎么不见的?是不是外星人把你抓去了?” 这里提一嘴,猫的弹跳力是很不错的,上房揭瓦、下树刨土都不成问题,光光就是从二楼的房间踩着空调主机跳下去的,然后……它摔到了,鞋掉了,手也破皮了,裤子破洞了,腿现在还疼。 光光喵了一声,往戎黎后面躲,滴溜溜的眼睛在偷偷地看戎关关,充满了好奇的样子。 “徐姐姐,你为什么学猫叫啊?”戎关关憨憨地笑,“学得好像哦。” 戎黎把光光挡住,藏在后面,他对戎关关说:“你去秋花奶奶家看电视,我没叫你回来不要回来。” 戎关关瘪瘪嘴:“哦。” 他揣着小手手,把不乐意“写在”后背,甩给他哥哥看。 徐檀兮的手机响了,戎黎接的了。 是李银娥打来的:“小徐啊。” 戎黎说:“是我,戎黎。” “小徐呢?” 戎黎拉着光光进了屋,把它安置在沙发上坐着,又把桌上没动过的早点给它,边回电话说:“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光光在啃包子。 李银娥在那边问:“戎黎,你认得徐檀灵不?” 见过一次。 戎黎知道徐檀兮不喜欢那一家子,他说:“不认得。” 李银娥心想,戎黎都不认得,那八成就不是真的。 “今天有个叫徐檀灵的来找小徐,说是小徐的妹妹,鬼鬼祟祟就自己进了屋。”慎重的李银娥再确认一遍,“我现在在警察局,找你确认一下,小徐到底有没有妹妹?” 戎黎面不改色:“没有。” 光光还在啃包子,啃得很专注。 “那徐檀灵——” 戎黎简明扼要:“冒充的。” 李银娥明白了,挂掉电话:“警察同志,她是冒充的。” 她李女士本来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是这姑娘太没礼貌,居然叫她滚开,她吆喝了两声抓贼,然后街坊四邻出动,把“小贼”送来了警察局。 “小贼”否认:“我没有说谎,徐檀兮是我姐姐,你们可以去系统里查。” 警官来了句:“查不了。” 乡下这边的数据系统不成熟,的确是查不了。 徐檀灵的经纪人麦婷刚刚赶来的,态度不是很好,很冲地问了句:“那怎么办?” 警官是周常卫警官,他们这种小地方,警局没设那么多部门,啥他都要管,谁家丢了牛、谁家少了菜、谁家夫妻不和都要管,他很忙的,没时间磨蹭,直接说:“交罚金吧,” 徐檀灵不服,有人在场,她忍着怒气没发作:“为什么让我交罚金?” 李银娥立马接腔:“因为你私闯民宅。” 徐檀灵耐心快要耗尽,脸色慢慢阴下去:“我说了,我是进去找我姐姐的。” 李银娥年轻的时候,那是出了名的一张利嘴,她不甘示弱:“找人你就能偷偷摸摸上楼了?” “我没有偷偷——” 徐檀灵被打断,周常卫敲了敲笔:“别吵了。”他头疼,“交罚金吧。” 徐檀灵没有戴口罩,表情管理开始失控了,她非常不满:“你这样办案,我可以投诉你。” 一旁的经纪人麦婷也说要叫律师。 周常卫把警察证拿出来,正面朝上,放桌子上:“编号在这,你投诉去。”他相当淡定,“你投诉也没用,天王老子来了,也是私闯民宅。” 徐檀灵觉得对方是针对她,正要发作—— “你说你是去找你姐姐的对吧?”周常卫不紧不慢地跟她掰扯掰扯,“就算你没说谎,但你姐姐只是李女士家的房客,不是房子的主人,你在没有经得房主同意的情况下,而且房主还不在家,就擅自进了别人家里,还上了楼,并且意图进入‘私密’房间,这就是私闯民宅。” 周常卫还要去查花桥杨村的水牛失踪案,没时间这在拖拉:“不用罗里吧嗦了,该罚款就罚款,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题外话------ ***** 我的多重人格不是走平常路(大声告诉我,这本书的书名叫什么),不会有很多人格的,就这么几个,后面是解惑环节。 148:给它洗澡,杳杳夺回身体(二更 周常卫还要去查花桥杨村的水牛失踪案,没时间这在拖拉:“不用啰里啰嗦了,该罚款就罚款,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徐檀灵想要反驳,被麦婷拉住了:“在哪交罚款?” 周常卫喊了万茂过来:“带她去交一下罚款。” “跟我来。” 麦婷跟着万茂去交钱,徐檀灵留下。 李银娥同志非常满意这个结果:“辛苦警察同志了。” 周常卫同志很谦虚:“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事成定居,徐檀灵也没有再胡搅蛮缠,态度比刚才温和了:“我不知道我姐姐不在家,因为很久没见她,就鲁莽了一些。”她冲李银娥微微一鞠躬,“李女士,我向你道歉。” 能进能退,能屈能伸,她是识时务者。 道完歉,她看向大家,语气诚恳:“我是公众人物,还请各位替我守一下口风。” 不说大家还不知道,这一说—— 彭建国觉得她很眼熟:“你是那个、那个……” 哪个谁来着? 周常卫在看水牛失踪案的资料,没抬头,接了个腔:“《宜瀛传》里的那个小主,弹琵琶的那个。” 彭建国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她!” 徐檀灵算是流量小花,但她主要还是歌手,影视作品不多,也没怎么挑过大梁,知名度不够,这偏远乡镇里居家的年轻人少,追星的更少,能认出她并不多。 这些不是重点,彭建国同志的重点是:“能问你个问题吗?” 徐檀灵笑得大方得体:“可以。” 彭建国的老婆最近在追那个剧,是个宫斗剧,特别烧脑,漏了一集就看不懂的那种。他跟着老婆一起追了十几集,没追剧之前,心想一帮子女人抢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追完之后——哎呀妈呀,真香。 这剧里头,有一个他很讨厌的角色,就是那个很讨厌的角色用一丈红害死了他最喜欢的角色。 这个很讨厌的角色就是徐檀灵演的红琪小主,是个表面柔弱的小白花,注意,是表面。 彭建国发出了灵魂的一问:“你第几集死啊?” 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银娥没忍住,噗嗤一声。 徐檀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没有发作,语气娇俏地说:“我会活到最后一集。” “妈的!”好生气,彭建国摔笔,“弃剧!” 李银娥笑成了鹅叫:“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徐檀灵笑不出来了。 再说戎黎那边。 光光吃了两个包子,没肉的地方不吃,只吃了中间有馅的地方。 戎黎去秋花老太太家要了一碗粥,放到它面前:“你喝点粥。” 它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戎黎,然后两只手撑到桌子上,半趴着,伸舌头去舔。 戎黎把碗挪开了:“用勺子吃。” 它用爪子扒桌子:“喵。” 戎黎从来没有养过宠物,有点不知所措了,他指了指眼里的勺子。 “用这个。” 他把勺子拿出来,给它示范了一遍。 光光是只聪明又特殊的猫。 它会跟着学,就是还不太会,把粥弄得到处都是,粥洒了一小半也没吃到几口。 戎黎把勺子拿过去,舀了一勺喂它:“张嘴。”他示范,“啊——” 它有样学样,跟着张嘴:“喵——” 戎黎:“……” 他就没这么耐心过,一勺一勺喂它:“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听得懂就喵一声。” 光光:“喵。” 它伸手去扒碗。 戎黎把碗端开:“听不懂就喵两声。”它 光光:“喵。” 戎黎:“两声。” 光光:“喵。” 戎黎:“……” 这不是他家小淑女,这真的是一只猫,会和人一样走路,能听懂部分指令,其他的都还保留着猫的习性。 喂完一碗粥,戎黎给它擦干净手,又把戎关关的玩具车拿来给它玩:“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它抱着玩具车,好奇地用“爪子”扒拉。 戎黎拿了碗去还,走到门口,还是不放心,又折回去把它带上:“在别人面前不要出声。”怕它听不懂,戎黎按了按唇,“嘘,” 这个它懂了,不出声音地喵了一声,手里还抱着戎关关的玩具车,想用牙齿去咬。 “不能咬,很脏。” 戎黎拿了个口罩给它戴上,带着它一起去了隔壁秋花老太太家,请廖招弟给它洗澡。 廖招弟很诧异,看了好几眼抱着玩具车的“徐檀兮”:“徐姐姐她,”廖招弟欲言又止,“是哪里不舒服吗?” 戎黎只嗯了声,没有多做解释。 廖招弟也不多嘴:“走吧徐姐姐,我带你去洗漱。” 光光往戎黎后面躲:“喵。” 廖招弟:“……” 衣服是廖招弟去徐檀兮家拿的,戎黎在院子里等,没有进屋。洗漱的过程中,光光一直叫唤,它应该是不喜欢水。 廖招弟什么也不问,戎黎说:“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知道的。” 不用问廖招弟也知道,肯定不是寻常人能理解的范畴。 廖招弟走后,戎黎带光光去了戎关关的房间,他指了指床,它懂了,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戎黎给它盖好被子,用指腹轻轻点了一下它的眼皮:“闭上眼睛。” 它听话地闭上了眼,喵了喵,脸在被子里蹭了蹭,慢慢睡了。 戎黎不确定睡觉能不能让徐檀兮换回来,他没有立刻离开,坐在床头受着。 “杳杳。” 他俯身,在她耳边叫:“徐杳杳。”他没有这样六神无主过,“你快回来好不好,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 他拨开她耳边的发,想亲亲她,唇将要靠近她的脸时,他又骤然停下。 不能亲别的“猫”,杳杳会吃醋的。 他拧着眉又坐了一会儿,起身,手却突然被拉住了。 “戎黎。”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杳杳。” 谦谦君子,温婉端方,这个才是徐檀兮。 她拉着他的手,很用力:“戎黎。” “嗯。” “戎黎。” 戎黎俯身,亲了亲她的脸:“在呢。” 她很不安,两只手攥着他的衣服:“我好像生病了。” 戎黎用被子裹着她,扶起来抱着:“那我们去南城治病好不好?” 她点头:“好。” ------题外话------ ***** 其实……多重人格都是独立的个体,多个人格花式谈恋爱我觉得……不太好。 怂怂的老顾:没有喷别家的意思哈。 149:戎黎哄妻,临别夜的温存(一更 第二天,戎黎就把店铺转让的公告张贴在了门口。 就是这么毫无预兆。 程及傍晚才看到,他进店里,先拿了瓶冷饮:“你外面贴的什么意思?” 戎黎在给一位客人找快递,回了程及一句:“字面意思。” 好好的店说不开就不开,程及觉得这位镇友有点任性啊:“真要转让店铺?” “嗯。” 程及以为他只是开腻了便利店:“不开便利店你要干嘛?” 程及还心想他是不是要上徐檀兮店里当“招财狗”,结果他来了一句:“我要去南城。” 肯定不是去一天两天,一天两天不用转让店面。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前一天还跟你一起喝酒的朋友,今天就有人说他原地去世了。 程及就这个感觉:“你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短时间内不回来。” “理由是什么?”程及觉得是徐檀兮。 戎黎说:“徐檀兮生病了。” 果然。 谈恋爱的狗子,泼出去的水。 程及拉开环,喝了一口冷饮,冷静冷静:“她怎么了?” 戎黎的语气很薄情寡义,就好像是被妻子抓到了出墙还丝毫没有悔改之心的的负心汉,负心汉他还有点不耐烦:“你问题太多了。” 程及就没见过比戎黎还薄情寡义的狗。 “老子嘴贱行了吧。”他把喝到一半的冷饮往柜子上一摔,“滚吧,别回来了。” 他搁下十块钱,走了。 王小单在收银:“程哥好像生气了。” 戎黎觉得莫名其妙。 王小单开始剖析了:“毕竟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嘛,戎哥你说走就走,程哥当然会生气了。” 朋友? 戎黎把收件递给客人签字:“我跟他不熟。” 王小单也就听听:“呵呵。” 花桥街上的狗都知道快递店的老板跟纹身店的老板交往“密切”。 徐檀兮的店不转让,盘给廖招弟了,廖招弟说等店里余货处理完,再重新装修一下,改卖童装。 徐檀兮今天很久就关店了,因为要回去收拾行李,房间她还会继续租,她以为没有多少行李要带走。 李银娥把东西堆了一桌。 中间最重的就是一桶现榨的菜籽油,有五十多斤,李银娥怕外面的油不干净。 “这个是菜籽油,你带过去后,找个阴凉的地方放就行了。你到时再买个小油壶,用的时候,再倒到小油壶里。” 徐檀兮应:“好。” 怕油会漏,李银娥用干净塑料袋子包了好几层,她边缠胶带边说:“那一包是腊鱼,现在天气还冷,干放着没事,等天气热了,就放到冰箱里。” “好。” 李银娥又在腊鱼的袋子里撞了几个小袋子的干菜,有干豆角、干辣椒、干茄子。 她封好袋口后,指了指地上的两箱:“这两个箱子里是特产,你带回去给亲戚朋友尝尝。” 徐檀兮站在旁边,耐心温柔地回应:“好。” 李银娥又想到什么,跑回房间去拿了。 徐檀兮趁这个空档,把装着金镯子的束口袋放在了堂屋茶几下的抽屉里。 前几天李银娥还回来抱怨,说惠芳天天炫耀她闺女给打了个金镯子。 李银娥抱着三双新鞋出来了,手忙脚乱地在找袋子:“这三双棉鞋你带回去穿,都是给你做的,36码。” 南方的冬天很冷,镇上的村妇们一到冬天就开始纳鞋底、做棉鞋。 徐檀兮脚上穿的也是李银娥做的。她有些鼻酸,没有拂了李银娥的好意,去帮忙小袋子。 鞋装好后,李银娥脑子空白了一下:“还有什么来着?”她越想不起来越着急,一拍脑袋,“我这记性!” 哦,想起来了。 “我有两床新打的棉被,车上还放得下不?放得下你就带去,给戎黎盖也行,他不是总腿疼嘛,这手工打的被子暖和。” 徐檀兮现在盖的被子也是手工打的,很厚很宽,她估摸了一下体积:“应该放不下了。” “那先不带上,到时你给我地址,我给你寄过去。” “好。” “还有没有什么,我再想想。”李银娥想着想着就开始抹泪了,抹着抹着就停不下来了,“你这走得太突然了,我都想不起来还有啥没带。” 徐檀兮把干净的帕子双手递给她,与长辈说话时她站着,稍稍躬身,耐心地宽慰:“南城不远的,开车一上午就回来了。” 李银娥用帕子擤了一把鼻涕,鼻头通红:“那你要常回来。” 徐檀兮颔首应道:“好。” 李银娥有说不完的叮咛嘱咐:“到了南城,你先好好治病,不用记挂这边,关关那里也不用担心,我偶尔会去看看他。” 徐檀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太轻了。她很幸运,平生第一次当房客,就遇到了一位很善良的房东太太。 房东太太她不识字,她煮的菜有点咸,她爱打麻将,她嗓门很大,在家喊小徐,在外面就喊我家小徐。 徐檀兮没有在房东太太面前红眼,在戎黎那里红眼了。 戎黎拉着她进了院子,接着夕阳的光看她的眼睛:“哭过了?” 她点头。 戎黎亲了亲她通红的眼睛,拥着她站在围墙下面,橘色的光翻过墙院落到她怀里。 好香。 是隔壁老太太的梅花开了。 风把槐树的枯叶吹到她头上,戎黎轻轻拂掉叶子:“舍不得这里?” 她点头。 这个小镇有很多不足,但也有很多美好。 “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回来。” “嗯。”徐檀兮问他,“关关呢?” 戎黎稍稍抬了抬下巴,指屋里:“在哭呢。” “你怎么都不哄哄他?”徐檀兮撇下他,往屋里去了。 戎黎跟在她后面,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很理所当然地说:“要先哄你啊。” 戎关关从幼儿园放学回来,就听哥哥说,要跟徐姐姐去南城,而且哥哥不带他,说要把他送去二姑姑家。 他骂哥哥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哥哥还不挽救…… 他难过死了,头钻在被窝里:“呜呜呜……” 徐檀兮在外面敲门:“我可以进去吗?” 戎关关从被子里出来,气嘟嘟地说:“不可以!” 脾气还挺大。 戎黎直接开了门。 戎关关立马钻回被子里,撅着屁股对人。 徐檀兮走到床边:“关关。” “呜呜呜……” “关关。” “呜呜呜……” 戎黎见不得女朋友被人“甩脸色”,冷着脸说:“把你的头拿出来。” 戎关关就不,就把头埋在被子里,凶巴巴、恶狠狠地骂:“坏哥哥,你讨厌!” 戎黎上前就要去掀被子,徐檀兮拉住他,摇了摇头,温柔耐心地过去哄。 “不要怪哥哥,他是因为徐姐姐才去南城的。” 戎关关把头蒙在被子里吹鼻涕泡泡,可怜兮兮地问:“可不可以不去?” 徐檀兮怕他闷到,掀开了被子的一个角:“徐姐姐生病了,要去那里看医生。” 戎关关不哭了,吸了吸鼻子:“不可以带我去吗?” 她许诺:“等我们安顿好了,就来接你。” “真的吗?”戎关关从被子里爬出来,小脸憋得通红,睫毛上的眼泪还没干,一颤一颤的,好不可怜,“那你们要快点来接我。” 徐檀兮用帕子给他擦眼泪:“好。” 戎关关瞥了他哥哥一眼,不管了,反正哥哥也要听徐姐姐的。他翘出小拇指:“拉钩。” 徐檀兮笑着勾住他的小拇指。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开心地唱:“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徐檀兮腿还没好,哄好了戎关关之后,戎黎抱着她去了楼上。 他把门关上,把女朋友圈外墙角:“真要接他去南城?” 徐檀兮有轻微的强迫症,扯了扯他卫衣帽子左边的带子,扯到两边一样长,她仰着脸,笑吟吟地看他:“你不接啊?” 他语气嫌弃:“麻烦得要死。” 她知道他又口是心非了:“你会接的。”他喜欢戎关关的,也喜欢程及, 他“不认同”地哼了哼。 (注意:前面改文了,删除了那个自称为爷的人格,因为剧情太复杂太烧脑,你们看得很累,所以我做了减法) ------题外话------ ***** 因为有些网站不同步题外话,所以才不得已把重要通知写在了正文。 150:杳杳vs渣妈,昭里宠闺蜜(二更 次日是个好天气,河间覆薄冰,白霜盖绿草,无风无云,晨光微熹。 他们开车去,早上八点出发。 李银娥带着戎关关去送行,没有送很远,就到新车站那条路。 李银娥穿着花袄子,抱着小胖子,在车窗外面嘱咐戎黎:“路上开慢点。” 戎黎嗯了声。 秋花老太太和廖招弟也来了,提了一袋子东西:“我煮了点玉米和鸡蛋,你们带着,路上吃。” 徐檀兮要开车门下来,老太太说外面冷,叫她别下来了,把东西从车窗提了进去。 徐檀兮双手去接:“谢谢奶奶。” 秋花老太太年纪大了,出门柱了拐杖,摆了摆手,让他们路上小心。 想着吃鸡蛋得喝水,李银娥问:“保温杯带了吗?” 徐檀兮说:“带了。” 李银娥抱着戎关关往车窗凑了一点:“关关,跟哥哥姐姐再见。” 戎关关把头一甩,要哭。 徐檀兮摸摸他的头,哄他不要哭。 戎黎手伸过去,把徐檀兮的安全带系上:“我们走了。” 李银娥叮嘱:“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徐檀兮说好。 戎关关听见车钥匙响,立马把头扭回去,暴风哭泣:“呜呜呜……哥哥……呜呜呜……”他扒着车窗,哭,就哭,狠狠地哭,“你要快点来接我呜呜呜……” 戎黎抽了一张纸,胡乱给他擦了一把:“要听你姑姑的话,知不知道?” “嗯嗯……呜呜呜……” 悲伤不能自已,戎关关吹出一个鼻涕泡。 戎黎一张纸糊他脸上:“别弄车上。” “……” 所以悲伤是会消失的对吗?戎关关突然不想哭了。 “走了。” 戎黎刚发动车—— “等等等等!”王月兰跟她儿子跑着过来了,手里拎着个金龙鱼的桶,桶里是鸡蛋,放了一些糠防撞。 “那什么?”王月兰女士有点尴尬,“我家鸡蛋太多,吃不完。”她把桶往车窗里一塞,“拿去吧。” 徐檀兮哭笑不得:“谢谢。” 王月兰女士傲娇地挥挥手:“走吧走吧。” 戎黎关上车窗,开车走了。 送行的人还在原地,看着车走远。 “笑笑。” “嗯?” 李银娥掏出个束口袋,塞进廖招弟手里:“这是小徐托我给你的,她说孩子出生的时候不一定赶得过来,就先把礼物准备好了。” 束口袋里装了一对银手镯,还有一只实心的金锁。 廖招弟把东西装好,退还给李银娥:“这太贵重了。” 李银娥塞回她手里:“收着收着,我们小徐有钱,不贵重。” “不行,这——” 假客套什么呀,王月兰看不过去了:“给你就收,干嘛推来推去,不要可以给我啊。” 廖招弟:“……” 李银娥:“……” 最后廖招弟收了,王月兰眼红地盯着看了好几眼,她天真地心想,要不要再生个三胎? 马路对面,一辆高调骚包的红色法拉利停在路边,主驾驶的人戴着个墨镜,低着头看手机,手指狠狠地在戳字。 程及:【妈的,滚吧你】 程及:【以后有事别他妈找我,老子跟你不熟!!!】 这只狗! 程及把墨镜摘了往副驾驶一扔,脚踩油门,把车开到了美福佳便利店的外面。 “小单,”他没进去,单手支在车窗上,问店里的王小单,“店租出去了吗?” 王小单说:“还没呢,哪有那么快。” 程及懒洋洋地抬手一指:“把外面的告示撕了,这店我盘了。”日后要是戎黎想赎回去…… 就等着倾家荡产吧,狗子。 南城。 秦氏集团的顶楼是总裁办公室,一整层都是,里面健身房、休息室、高尔夫球区都有。 装修是大气的黑色系,简单,但昂贵,是秦昭里的风格。 秘书赵琳琳敲门进去:“秦总,城郊那块地的使用文件批下来,您看一下,要是没问题就可以开工了。” “先放那。”十公分的黑色高跟鞋放在一旁,秦昭里穿着一双室内拖鞋,在打电话:“我过去接你。” 徐檀兮在电话里说:“不用接,我们开车来的。” 秦昭里边关电脑边换鞋:“没事儿,我闲。” 闲? 秦总日理万机,时间要按分钟算钱。 赵琳琳上前提醒:“秦总,那十一点的会议?” 她拿了包和车钥匙:“改一下时间,下午再开。” “好的,秦总。” 能让秦总撂下一帮高管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秦昭里和徐檀兮约了在下高速的地方碰头,她开了辆白色的沃尔沃,车型很商务,一般开的都是男士。 她把车的顶棚升起来,带着墨镜,冲对面招了招手:“嗨。” 戎黎把车掉头。 秦昭里没下车,手搭在方向盘上:“先吃饭吗?”她问徐檀兮。 徐檀兮看了一下时间,还早:“先去一趟和风公馆。” 徐家的老宅就在和风公馆,那里是南城最老的别墅区,徐檀兮的父母和二叔一家都住在那边,但不同栋。 “他也去?”秦昭里说的是戎黎。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亲闺蜜都瞧不顺闺蜜的男朋友吧,秦昭里对戎黎的印象就不是很好,长相太过了,性子太野了,看着太不好管了。还有,居然让徐檀兮追了那么久!还有,徐檀兮太宠他了! 徐檀兮转头问戎黎:“我去上柱香就走,你要跟我去吗?” 她可能要在南城待上一阵子,以后应该也会碰上,也就不藏着了。 戎黎说:“要去。” “这就见家长了啊?”秦昭里在心里哼了哼,“我在前面带路,跟着我的车走。”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上了沧林路,前面那辆车的车牌尾号是三个五,后面那辆三个七。 这俩车牌都是秦昭里弄的,怎么弄的? 砸钱啊。 和风公馆坐落在城北的茯苓山脚下,靠山而建,两面环湖,景色在整个南城都算得上是一绝。 徐家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在公馆购置了两套房产,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比邻而居。老太太生前和大儿子徐伯临一起住,过世之后,牌位供奉在家里。 徐伯临的妻子温照芳是舞蹈演员,这些年很少出去演出,时常在家品茗插花。 今日家里有客人,是住公馆一带的两位富太太。 穿着米色连衣裙的是王太太,她丈夫在教育局工作。南城名流若分三六九等,徐家便是最高等。 王太太态度十分恭顺:“这样可以吗,徐太太?” 温照芳是专业的舞蹈演员,身材管理得很好,腰身纤细宛如少女,她穿着舒适却不随意的居家服,披着杏色的披肩,长发半挽,气质清冷。 温照芳年轻时也是少见的美人。 “把这块再修剪一下。” 两位富太太是来学插花的。 王太太旁边的齐太太要年轻一些,四十出头,有些富态:“我这插的什么呀,不行不行,我弄不来。”齐太太称赞,“徐太太,你手可真巧。” 温照芳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王太太修剪花枝的同时提到:“我昨天刷微博刷到你家老二了,她又上热搜了。” 温照芳平时出席各种场合都会带上徐檀灵,许多人都只知道温照芳十分疼爱这个小女儿,并不知道这小女儿不是她亲生。 温照芳提起小女儿时,脸上笑意浓了几分:“她净在外面胡闹。” 齐太太恭维:“哪里胡闹了,网上都在夸她善良大方知书达理呢,我女儿要是有她的一半,我都要阿弥陀佛了。” 王太太玩笑:“我听我老公说娱乐圈很乱的,徐太太你就不担心别人欺负你家老二啊?” 温照芳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我们温家也是做这个的,圈里人还是会给几分薄面。” 也是,徐家的小公主谁敢欺负。 齐太太突然想起了徐家还有位大公主:“我听说徐太太你二弟很疼你家老大,她人呢?怎么没——” 王太太拉了拉她的衣服。 齐太太察觉不对,立马收住了话。 温照芳捡了枝百合,用剪刀剪去多余的叶子,她看了看齐太太的花瓶,指着一处参差不齐的地方说:“这里还要再添几朵花。” 齐太太笑着说自己手笨。 这时,佣人过来。 “大太太。”佣人上前,小声道,“檀兮小姐回来了。” 温照芳手里的花掉到了地上,碎了几瓣。 151:杳杳治渣妈,戎黎留宿,昭里被绿?(六千字) 温照芳手里的花掉到了地上,碎了几瓣。 徐檀兮上前,喊道:“母亲。” 称呼很规矩,很礼貌,就是没有半点母女间的熟络与亲昵。 “回来了,”温照芳的态度不冷,但也不热,很像待客,“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徐檀兮冲两位富太太点了点,礼貌地打了招呼之后,回道:“临时决定的。” 温照芳问她身体如何。 她答,安好。 温照芳便没有再问,目光望向戎黎。 徐檀兮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 戎黎点了个头,态度略微冷淡。 他待人只有一个标准,徐檀兮就是那条分界线,别人怎么待她,他就怎么待那个人。 他可还记着,徐檀兮被绑架撕票的事。 温照芳态度也不热络,只稍作打量后,就把目光收回了,她捡起地上的花,继续教两位富太太插花。 因为温照芳没有向两位富太太介绍徐檀兮,两位也只能当作没看见。 佣人问:“檀兮小姐,午饭在这边吃吗?” 徐檀兮摇头,去了老太太生前住的那屋。屋里很敞亮,供奉着老太太的牌位,她拿了几柱香点上,作揖祭拜。 “奶奶,我回来了。” 秦昭里不用介绍,老太太生前就时常唤她来说话,徐檀兮把戎黎叫过去。 “他是戎黎,”她眼眶微红,笑着介绍她的意中人。 戎黎认认真真上了三炷香。 祭拜完后,徐檀兮上楼去了,她有些东西要带走,到了楼上才发现她房间的门上挂了个粉粉嫩嫩的牌子,牌子上写:檀灵的小屋。 “怎么就变成徐檀灵的小屋了?”秦昭里把牌子摘了,扔进了垃圾桶。 佣人结结巴巴地解释:“前、前阵子檀灵小姐感冒,大太太说这间房采光好、太阳足,就让檀灵小姐暂时搬过来了。” 徐家有四个孙辈,老太太生前最疼爱徐檀兮,什么好的都是先紧着她,这采光最好的房间自然是她的。 不过徐檀兮倒是很少过来住。 她问佣人:“那她感冒好了吗?” “已经好了。” 徐檀兮心平气和,温柔细语道:“把她的东西搬出去。” 虽是命令,但她待人的态度并不凌厉。 这位大小姐是徐家脾气最好的,佣人不敢惹大太太和二小姐,就迟疑道:“这——” 徐檀兮打断:“乔婶,你没来多久可能不知道,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徐老太太生前立了遗嘱,名下所有的不动产都留给了徐檀兮。她脾气好,但也不是软柿子。 佣人立马回道:“好的,檀兮小姐。” 徐檀兮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楼下的温照芳都听到了,脸色十分难看。 王太太很有眼力,忙说:“徐太太,我们就先回去了。” 温照芳颔首:“慢走。” 楼上,徐檀兮在问佣人:“我房间的东西呢?” “在三楼的客房。” 徐檀兮很少在这边住,没有很多东西,但有几件首饰她要带走,贵重是其次,就是里面有几样是她收到的生辰礼物。 她用来装首饰的紫檀雕花妆奁是件古董,老太太赠予的。 她打开来,看完后,眉宇轻蹙。 秦昭里问她:“还少什么了吗?”她知道少了块玉,上回徐檀灵生日戴出来了。 秦昭里当时就砸了那块玉,过后赔了徐檀兮一块帝王的。 “还少了只镯子。” 温照芳进来了,解释说:“镯子给你妹妹拍写真用了,你急着戴?” “不急着戴。”徐檀兮用布袋子把妆奁装好,给戎黎拿着,她转过身去,“明天还给我。” 温照芳刚才就被她拂了面子,脸上很不悦,忍不住发作:“不就是只镯子,我改日给你买只新的。” “不必了,把我的还我就行。”她语气不急不缓,礼貌地警告,“下次请不要再动我的东西。” 温照芳顿时面如土色。 从别墅出来,秦昭里啧了声:“你那个妈,”秦总就是很不喜欢温女士,“想买炸弹炸她。” 巧了,戎黎也有这个想法,他也不吱声,安静地计算着把人炸老实又不炸死的可能性。 这时,有人惊讶地叫道:“檀兮?” 戎黎回头,看见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 徐檀兮喊:“二叔,二婶。” 是徐家二房夫妇,徐仲清和妻子张归宁。徐仲清眼睛小小的,微胖,面相略憨。他身边的妻子高他半个头,眼睛很大,轮廓立体。总之,两位是半点夫妻相都没有。 两位都盯着戎黎看。 几秒里,张归宁表情换了几副:“檀兮,这是你男朋友啊?” “嗯。” 戎黎也看着这位张女士,眼底压着冷漠与锋芒,目光淡淡的,看着是挺随性。 随性个屁,这绝对是头狼。张归宁赶紧把目光收回,笑得不自然:“呵,挺帅的。”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徐仲清拽着妻子走了。 等走远了,张归宁立马甩开徐仲清的手,她娘家是开武馆的,虽然这几年努力当一个阔太太,也装模作样地插插花煮煮茶,但是——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她还是那个暴脾气:“你拽我干嘛?起开起开!” 徐仲清叫她小声点,拉着老婆的手赶紧走:“再不拽你走,你就要露馅了。” 张归宁就是那种做了坏事就藏不住的人。 她好气,踹了丈夫一脚:“都怪你,出的馊主意。” 徐仲清小声地、弱弱地反驳:“分明是你——” 他老婆不讲道理,用两只手薅他的脸皮:“是你是你就是你!” 徐仲清这人吧,没什么头脑,做生意呢,一直被骗,上上个月,还被自己的秘书卷走了五百万,上上上个月,被小舅子坑了一千万,但他有一点好,他十分宠老婆。 “老婆你说的太对了,都怪我。” 张归宁好烦:“怎么办?徐檀兮回来了,她继承家产后肯定会把我们扫地出门,那我就当不了阔太太了。” 太烦了,平时一起打麻将的阔太太们已经很看不起她了,背后老说她家开武馆上不了台面,每次聚会拍照都让她站在边边角角,有时候还直接把她P掉,还说她品味差包包丑,穿大牌也像穿地摊,还嫌她的英文有塑料味…… “老婆你放心,”徐仲清拍胸脯保证,“我一定会让你继续当阔太太的。” 那些阔太太们背地里还说她老公蠢…… 张归宁忧愁得不得了,给儿子打了个电话:“红红,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学做生意?” 已经改名徐放的徐红红:“喂。” “你在哪呢?” “喂。” 张归宁一嗓子嚎过去:“我问你在哪?” “喂喂喂,听不到啊。” 张归宁磨了磨牙:“你是不是又去酒吧了?” 就这句听得到:“不是,我没有。” 电话那边适时地传来一句:“艾瑞巴蒂嗨起来!” 张归宁:“……” 那些阔太太们背地里还说她儿子蠢…… 午饭订在一家西餐厅,位置在市中心,秦昭里在餐厅电梯里遇到了生意场上的熟人。 她对徐檀兮说:“你们先上去。” 徐檀兮说好,和戎黎先上了楼,她没来过这家餐厅,应该是新开的,选址在市中大厦的二十四楼,俯瞰而下,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秦昭里把包间号发了过来,服务生在前面带路。 徐檀兮忽然停下。 “怎么了?” “好像是熟人。”她再看过去时,人已经走远了。 戎黎问:“谁啊?” “从后面看很像我表哥。”戎黎没见过温羡鱼,徐檀兮解释说,“他是昭里的未婚夫。” 温家就一个孙子,戎黎之前在帝都听过这号人,没什么太多印象,温家最闻名的还是那位会唱戏的温二爷。 秦昭里进包间的时候,戎黎一个人坐在桌上,徐檀兮在洗手间,洗手间是内置的,就在旁边。 秦昭里拉了椅子坐下:“为什么突然回南城?”她问过徐檀兮,徐檀兮没有细说。 “她身体不舒服。” 果然,只有不好的徐檀兮才会瞒着。 “杳杳之前让我给她找过心理医生。”秦昭里猜得到一点,“问题很严重吗?” “嗯。” 徐檀兮从洗手间出来了,秦昭里自然地换了个话题:“点菜了吗?” 徐檀兮坐下:“没有。” 戎黎手在桌子下面,碰了碰她的手背,很凉,她用冷水洗手了。他把她的手拉过去握着,慢慢给她捂暖。 “我来点吧,这里我来过几次。”秦昭里翻着菜单:“戎先生有没有忌口的?” “没有。” 戎黎刚说完,徐檀兮就补充:“他喜欢甜口。” 秦昭里就点了几道甜的菜。 菜没有那么快上,他们先要了一壶热茶,徐檀兮斟茶的时候问秦昭里:“这里是吃饭的地方,怎么还放了沙发?” 包间里除了餐桌,还有一张很大的沙发。 “这儿是情侣餐厅。”情侣餐厅放沙发干嘛,秦昭里就不说了,免得教坏人,“我上次跟你表哥来过,菜做得不错,有几道你应该会喜欢。” 那次她有事,饭吃到一半就走了,后面自己一个人来过几次,抛开餐厅的恶趣味之外,菜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徐檀兮顺道问起:“表哥他在南城吗?” “不在,好像出差了。”去哪儿出差了秦昭里就不知道了,她从来不过问。 徐檀兮若有所思,是她看错了吗? “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复职?” 徐檀兮收回思绪:“等安顿好了再看。”她还得先看病。 “戎先生呢?”秦昭里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有什么打算吗?” 戎黎帮徐檀兮把杯子里的茶添满:“找个闲一点的工作。” 秦昭里兴致勃勃:“比如?” 他轻描淡写:“大学老师。” 牛批。 还以为是个小镇青年呢,原来深藏不露啊。 午饭过后就快一点了,秦昭里还要赶回公司开会,结了账就先走了。 徐檀兮和戎黎吃完饭后甜点才走。 车在负一楼的停车场,要走一段路才到电梯。徐檀兮纠结了好一会儿。 “戎黎。” “嗯。” 她问得很委婉:“你可以去当大学老师吗?” 戎黎牵着她,走得很慢悠:“我以前教过高数。” 徐檀兮震惊! “李婶跟我说你小学没毕业。”她之前还担心过,怕他看不懂她塞在荷包里的信。 戎黎十岁就离开了祥云镇,他无依无靠,一个人在外面,村里的人虽然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了什么,但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大家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没有再继续念书,撑死小学文凭。 前不久李婶就在徐檀兮面前感叹过,说戎黎小时候很聪明,如果能多念点书,一定会很有出息。 “上次我们讲到哪了?” 徐檀兮没跟上他的思维:“嗯?” 餐厅过道里人来人往,戎黎揽着她的腰,让她走里侧:“讲到废车场的老板花五万从人贩子手里买了我。” 上回说到他一把火烧了人贩子的老窝,火势很大,把垃圾场烧光了,还蔓延到了旁边的废车场,废车场的老板觉得他是个能干大事的,就花五万买下了他。 “然后呢?”徐檀兮问。 “他觉得我是干坏事的好苗子,就给我找了很多老师,教我各种做坏事的技能。” 徐檀兮蹙眉:“比如?” “低级一点的有开锁、开保险箱、做账,复杂一点的话,”他语气平静,好像事不关己,“比如电脑技术、射击技术,还有杀人技术。” 徐檀兮脚步停下。 戎黎怕吓到她了,立马解释:“我没杀过人。” 他战战兢兢,怕她介意。 徐檀兮踮起脚,拍拍他的头,眼里只有心疼:“你很好了,这样都没有学坏。” 怎么可能没学坏。 不杀人还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这才是最狡诈的。 他换了话题:“杳杳,我晚上住哪?” 徐檀兮认真思考了一下:“住我家。” 他笑得不明显,但笑了:“嗯。” “过几天我给你买个房子。”徐檀兮很正经地在说房子,“就买在我隔壁可以吗?” 戎黎:“……” 能不能说不可以? 他把脸撇开,不情不愿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字符:“哦。” 他不是个一个重欲的人。 这个认知,在他爱上徐檀兮之后,被他自己推翻了…… 程及以前说过一句很不要脸的话,要最快速地攻略一个女人,有一条捷径——床。 以前他觉得程及有病,现在非常想试试。 此刻的徐檀兮完全不知道戎黎脑子在想些什么,她正经又单纯:“你真的要去当老师吗?” 戎黎按下电梯按钮:“暂时不会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门缓缓合上。 忽然,一只手伸进来,电梯门感应到还有人,又缓缓打开。 徐檀兮微微错愕:“表哥。” 是温羡鱼,他身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徐檀兮觉得她很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女孩很漂亮,眼睛大鼻子挺鹅蛋脸,就是缺少了辨识度。 温羡鱼短暂地惊愕了一下,神色便恢复如常了,他穿着西装,斯文儒雅:“你回南城了?” 徐檀兮说今天刚回。 她不需要介绍戎黎,因为戎黎的手就搂在她腰上,大大方方地,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温羡鱼看了一眼戎黎,也没有过问,反而介绍起身边的女孩:“这是沈湘君小姐,我们公司的签约编剧。” 徐檀兮想起来了,她在徐檀灵的朋友圈看到过这位沈小姐的照片,她是帝都沈家的小姐。 沈湘君伸出手,穿着英伦风的长外套,温柔又知性:“你好,徐小姐。” 徐檀兮与她握手:“你好。” 电梯门合上,楼层开始下降。 到了负一楼,温羡鱼先下去:“你应该很久没见你小舅舅了,得空了回一趟温家吧。”他说,“我们还有剧本的事要谈,先走了。” 他和沈湘君先走了一步,临走的那一秒,沈湘君回头看了戎黎一眼。 很漂亮的男人…… 回麓湖湾的路上,徐檀兮有些心神不宁。 戎黎把车开得很慢:“在想什么?” “你会跟异性去情侣餐厅谈工作吗?”她在想这个。 戎黎对男女的事不在行,就说自己:“如果单独的话,我只会跟你去。” 徐檀兮也不会,不管谈什么,她都不会单独和其他异性去情侣餐厅。 她思前想后,还是打开了微信,犹豫了半晌,给秦昭里发了个表情。 徐檀兮:【微笑】 秦昭里回了个问号:【?】 因为不确定,徐檀兮不知道该怎么说,写写删删,还是没有发过去。 秦昭里:【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你倒是输入啊】 不能太直白,毕竟没影的事,但也不能装作没看到,徐檀兮想了很久,回:【你多关心关心我表哥】 秦昭里:【你撞见他出轨了?】 徐檀兮:…… 她赶紧回复:【没有】 秦昭里:【哦,你撞见他可能出轨了?】 徐檀兮:…… 秦昭里对自己的闺蜜太了解了。 徐檀兮尽量说得客观:【我刚刚在餐厅碰到他了】 秦昭里的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有女的?】 徐檀兮只说她看到的,不加揣测:【嗯,是他同事】 秦昭里打了个表情:【OK】 OK? 徐檀兮不懂了。 这个点儿,秦昭里还在开会,她刚放下手机,温羡鱼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接个电话,你们继续。”她把一屋子高管撂下,出去接电话了。 温羡鱼语气没什么异样:“我刚刚在餐厅看见檀兮了。” “哦。” 他问:“你在忙?” 秦昭里回答:“在工作。” “我也在工作,”他补充说,“和公司的编剧在谈剧本。”他很坦荡地汇报了行踪。 秦昭里不是个喜欢追根问底的人:“那你忙。” “你也不问问编剧是男是女?”他语气无奈,还有点不满。 秦昭里就问一句咯:“是男是女?” “女的。” “哦。” 没了。 温羡鱼失笑,隔着电话的声音低低的,他一贯以儒雅清俊待人处事,很少这么情绪化:“昭里,你也太不在乎我了,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吃醋。” 抱歉,她还真不会,只是有点不爽而已:“我去开会了。” 她挂了电话。 晚上,徐檀兮在敷面膜,戎黎第一次见,新奇地盯着看。 她有点不好意思:“很奇怪吗?” 戎黎摇头:“还有没有?” “……” “给我一张,” “……” 这奇奇怪怪的发展。 徐檀兮去浴室拿了一张新的过来,沙发上次过来的时候打扫过了,她脱鞋坐上去,拍拍旁边的位置。 “你躺下。” “哦。” 戎黎乖乖躺下,把头枕在她腿上,一副随她怎么弄的架势。 徐檀兮撕掉包装袋,动作不熟练地给他敷上,用手指轻轻抚平,怕弄到他的眼睛,她很小心:“凉吗?” “嗯,凉凉的。”他穿着跟徐檀兮一样颜色的卫衣,躺着没动,“要敷多久?” “十五分钟。” 有点久。 他用手缠着她的发梢,觉得徐檀兮敷着面膜都是好看的,眼睛特别温柔,他问她:“敷了会变更好看吗?” 他要是再好看一点,徐檀兮应该也会更喜欢他一点。 “哪有那么神效。” “那干嘛敷它?” 他坐起来就要掀掉。 徐檀兮按住他的手:“还是有一些用处的。” 他捡起包装袋,看了看上面的别国文字:美白、补水、抗衰老…… 行吧。 他不掀了,谁让徐檀兮喜欢他的脸呢。 他又躺下,眯了会儿,原本入睡很难的他,这么一会儿就有点犯困了:“被子在哪?” “我房间的柜子里。” 他拿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坐起来:“你去洗漱。” “好。” 徐檀兮去浴室洗脸。 戎黎去拿被子,刚铺到沙发上,有人按门铃。他把面膜扔了,去开门,走廊的光很暗,他不清对方的样子,轮廓模糊,只知道是个男的。 对方先开口:“戎黎?” 戎黎不认得这个声音:“你是哪位?” “温时遇。” ------题外话------ **** 七夕快乐~ 152:戎黎vs舅舅,杳杳上热搜,檀灵被群嘲 “温时遇。” 帝都的上流圈子里有句流传很广的话:君子温生,如琢如磨,天然一段风雅,全在眉梢。 眉梢是怎样的,戎黎看不清楚,就是“温时遇”这三个字,没有带任何戏腔,他却念出了一股子风雅。 和徐檀兮很像。 这是戎黎对温时遇的第一印象。 “小舅舅。” 徐檀兮过来了。 温时遇收回落在戎黎脸上的目光,越过他,把手里的蛋糕盒子给徐檀兮:“太晚了,只能吃一点。” 徐檀兮把门打开一些:“进来坐吗?” 室内的光漏了出去,戎黎看清了温时遇的脸,翩翩风度,温润清隽,真的和徐檀兮一样,都是画里走出来的,让人惊艳的不只是皮囊,还有风骨。 他文质彬彬,即便没有正眼看戎黎,竟也不显得失礼,连命令都能温润吐字:“不进去了,外面很冷,你多穿一点,我在楼下等你。” 徐檀兮说好。 温时遇临转身之际,看了戎黎一眼,目光淡淡,略微薄凉。 除了这一眼,戎黎全程被当成空气。 温时遇不满意他。 戎黎只得到了这一个信息。 徐檀兮把蛋糕盒子放下:“我下去一趟。” “我也去。”戎黎去洗了脸,带上外套,“我不走近,在旁边等你。” 戎黎在七栋门口等。 徐檀兮走到小区绿化带的香樟树下,叫了声:“小舅舅。” 旁边就是路灯,不是杆式的,是落地式,做成了圆球型,大小比篮球小一点,像一颗颗发白发亮的夜明珠,坠在一片绿茵里。天上星光,地上灯光,夹杂在一起,把影子打在了树上,人影晃,树影也晃,给夜色更添一抹迷离。 温时遇的西装外套没有扣,领带打得很松,大概是一路仆仆风尘,磨得他疲倦了,不像平日那么一丝不苟。 “杳杳。” “嗯。” 他低声问:“你很喜欢他吗?” 徐檀兮点头:“很喜欢。” 他额头的发被风吹得凌乱,遮住了眉头,倒更显得年轻了。 其实本就不大,他只长了徐檀兮四岁,说话却总是有些老气,像个长辈。 他沉默了片刻:“如果我反对你跟他在一起,你会分手吗?” 徐檀兮摇头,没有丝毫犹豫:“我不会。” 别的都可以听他的,这个不行。 温时遇好像也料到她的回答了:“行,我知道了。” “舅舅,你不喜欢他吗?” 温时遇不置可否,只说:“你喜欢就行。”光线昏沉,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他的眼睛像深海,“上去吧,天太冷了。” 他没有再说其他的。 徐檀兮也没有问:“路上小心。” “嗯。” 等她转身后,温时遇才从婆娑的树影里走出来。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他打开后座车门,把原木色的文件袋拿下来。 “温先生,”柯宝力在主驾驶,“这些资料不给徐小姐了吗?” 温先生知道徐小姐交了男朋友之后,就让人去祥云镇查了对方底细。 真是一查吓一跳。 “已经晚了。”温时遇问,“有打火机吗?” 柯宝力没有听懂,怎么就晚了?他把打火机递上。 蹭的一声。 幽蓝的火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燃到文件袋上,火迅速蔓延开。 温先生烧了那位戎先生的资料。 柯宝力不解:“那车祸的事……” “杳杳很念旧。”火光一簇一簇,映在温时遇眼里,灼灼发亮,“她喜欢的,就会一直喜欢。” 柯宝力也不算笨,但只要碰到徐小姐的事,他就看不懂温先生。 温时遇上车,解开一颗衬衫的扣子:“去机场。” 柯宝力立刻发动了车。 温先生很忙,只能抽出四个小时,不辞万里,来了南城。他有多疼爱那位徐小姐,柯宝力不敢深想。 “你舅舅走了?”戎黎牵着徐檀兮往楼梯口走。 “嗯。” 他问得“随意”:“他跟你说了什么?” 徐檀兮答得也“随意”:“说你还不错。” 电梯还没有下来,戎黎背对电梯门,看着徐檀兮:“你撒谎的时候会看着我的眼睛。” 徐檀兮立马挪开眼睛。 她真的是很不会撒谎。 “他不满意我?”戎黎眉梢一沉,嘴角一压,不爽却忍着,“不满意我哪里?” “我没有问。” 戎黎有意见了:“为什么不问?你是不是打算听家里长辈的?” 他不是那种能让长辈满意的类型,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电梯门开了,他站着不动,徐檀兮拉着他进去了:“不用问啊,我满意就行。” 戎黎瞬间被哄好,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到了家里,他关上门,把她抱起来,放到玄关柜上,脸凑过去,笑意温和:“接吻要不要?” 徐檀兮红着脸,主动去吻他。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又细又软,眼睛也不闭上,就看着她睫毛乱颤,他张着嘴,让她怯怯地吻。 亲热的时候,她容易害羞,吻得慢慢吞吞。 戎黎觉得不够,眼里全是他不想藏也藏不住的欲:“不要那么轻,要重一点。” 他把自己的舌尖喂过去,徐檀兮大着胆子咬了一下,又立马害羞地躲回去了。 真被他教坏了,她以前可是和异性说话都要隔两米的。 “杳杳。” 他声音沙哑得模糊。 徐檀兮睁开眼,眼角晕红,微微潮湿:“嗯。” “答应我,无论是谁反对,你都不要动摇。” 她两只手乖乖搂在他脖子上:“好。” 戎黎笑了,眼里是她,他的一整个江南。 他把她抱起来,走到客厅,放她在沙发上,自己整个人压上去,把她卫衣领口往下拉,他的唇落在她脖子上、锁骨上。 他很急切,亲得乱七八糟:“咬得疼吗?” “不疼。” 他弄出了一个草莓印出来:“等会儿我也让你弄。” 灯光灼眼,灼红了情人眼。 次日,乌云遮日,寒风刺骨。 “叩、叩、叩。” 敲门声三下,不轻不重。 黄文珊停下手头的事:“请进。” 徐檀兮推门而进:“你好,黄医生。” “徐小姐,”黄文珊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请坐。” 徐檀兮拂了拂衣服,坐下了。 黄文珊注意到她身后的人了,是位相貌很出色的男士:“这位是家属吗?” 戎黎回答:“是。” “家属可以到外面等。” 他不放心徐檀兮一个人:“不能留下?” 黄文珊建议:“最好不要。” 戎黎还是放心不下。 徐檀兮安抚:“没事的,你在外面等我。” 他皱着眉,听她的话:“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嗯。” 戎黎出去后,黄文珊从座位上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给徐檀兮:“你男朋友看上去很爱你。” 徐檀兮点头,接了水杯,说谢谢。 黄文珊坐回去,把桌上的沙漏倒过来:“去过精神科了吗?” “上午去了。” 她把报告放在桌子上。 脑et、脑电图,还有面诊和量表也做了。黄文珊快速浏览完,把报告放到一边:“我之前听秦总说,徐小姐你以前也做过心理咨询,方便把病例给我看一下吗?” “当时的主治医生出国了,暂时联系不上。” “请问是哪位医生?” “也姓黄。”徐檀兮坐得端正,神情平静,“是黄建博医生。” 黄文珊笑了笑:“真巧啊,那是我老师。”她用勺子搅了搅杯中的咖啡,“回头我跟他联系一下。” 徐檀兮说好,喝了一口水。 “不用紧张,我们先随便聊聊。”黄文珊往椅背上一靠,边脱高跟鞋边问,“徐小姐有喜欢的歌吗?” 徐檀兮说了一首英文歌。 黄文珊用手机放了那首歌,声音调得很小,是首很轻柔的的曲子,她又问徐檀兮:“有没有很喜欢演员?” 她想了想:“没有。” “那电影呢?” 她停顿片刻,报了个电影名:“《梅子红》” 这部电影是个爱情悲剧。 男主人公死在了战场,女主人公在梅子红了的季节里,上吊在了树上。 “我也看过那部电影,”黄文珊轻松地与她聊电影,“里面我最喜欢登高采梅那段戏,你呢?” 徐檀兮说:“我最喜欢上吊那段戏。” 黄文珊:“为什么你会喜欢这……” “……” 桌上的沙漏已经跑出了一半的沙,三十分钟过去了。 座位上的人已经换了一个,音乐还在放着,桌上的摆球一个撞一个,来来回回地摆动。 “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黄文珊没有刻意去打量,依旧察觉得到,主副人格前后变化很大,眼神完全不一样。 她回:“不方便。” 她坐姿比徐檀兮随意很多,一双腿往前伸着,后背靠着椅子。 “我听徐小姐说,你身手很好。”黄文珊试探性地问,“你是做什么的?” 一般来讲,副人格也是完全的独立人格,有她自己的背景、身份、职业等一切信息。 她回答:“没做什么。” 她似乎在防守什么,黄文珊换了个方向:“你觉得徐小姐人怎么样?” “你觉得呢?”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棠光不置可否。 黄文珊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好像很防备我。” 她抱着手,一条腿抬起来,搭在另一条腿上,她神色从容不迫,一身凌厉,气势极强:“我不该防备你吗?你难道不是想消灭我?” 黄文珊有点招架不住这个人格:“我觉得你和徐小姐可以和平共处。” 棠光换了个姿势,斜靠着椅子,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帮我告诉檀兮,用不着看医生,等我该走的时候到了,我自然就会走。” “该走的时候,”黄文珊看着她问,“是什么时候。” “无可奉告。” “徐小姐在祥云镇的时候……” “……” 桌上的沙漏又跑出了一小半,五十分钟过去了,黄文珊眼前的人,再一次换了。 不,确切地来说,不是人。 “喵。” 它好奇地四处看,原本坐在椅子上,之后它站了起来,蹲在上面。 黄文珊起身,想走过去。 它立马挥爪子。 黄文珊重新坐回去:“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喵。” “如果可以听懂,就眨一下眼睛。” 它撑着眼皮:“喵。” 黄文珊第一次有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徐家的总公司坐落在市中心,一共三十四楼,十八楼被分出来,作为徐檀灵的工作室使用。 下午三点,徐檀灵没有通告,在舞蹈室里练舞。 经纪人麦婷过来叫她:“檀灵,出来一下。” 徐檀灵把舞蹈音乐关掉:“怎么了?” “伯母来了。” “马上。” 她随便冲了个凉,换了身衣服才出去。 温照芳正在她休息室里等她,她轻手轻脚地进去,亲热地从后面抱住温照芳的手:“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温照芳一见她,眼底就浮出笑意:“我给你做了水果捞。” 徐檀灵坐下,打开便当盒,尝了一口,娇憨地抱怨:“又要胖了。” “你这么瘦,胖点也不要紧。” 徐檀灵叉了一块喂到温照芳嘴边,刚洗过澡,没化妆,干净的小脸娇媚又漂亮,笑吟吟地撒娇:“胖了上镜就不好看了。” 温照芳笑骂说,胖什么胖,都快瘦成杆了。 她把装着西米露的杯子拧开:“你上次从你姐姐那借的镯子,用完了吗?” 徐檀灵喝了一口就不喝了,怕发胖:“我把这事给忘了,已经用完了,怎么了?” “她昨天来管我要了,还给她吧,妈妈再给你买个更好的。” 徐檀灵乖巧地说好:“我等会儿让我经纪人寄给她。”她把椅子挪到温照芳旁边,她凑过去,亲昵地挽着温照芳的手,“妈妈,姐姐是不是怪你了?” 提到徐檀兮,温照芳眼底的笑意就没了:“没有的事。” “肯定生你气了。”徐檀灵皱着小脸,闷闷不乐,“都赖我,非要借她的镯子。” 温照芳连忙安慰小女儿:“赖你什么,不就一个镯子,她非这么斤斤计较。” “姐姐她——” 麦婷敲了敲门,打断:“檀灵。” “嗯?” 她拿着平板进来了:“你去警局的视频被人传到网上了。” 徐檀灵脸色瞬间变了。 视频里,她被几个村民拽着,好不狼狈。下面留言的人很多,有维护她的粉丝,也有看热闹的路人。 不用飘柔好顺滑:【十五秒,视频左上方,有警车,不用谢。】 老衲今天开荤了:【这场面,挺像村里抓贼的。】 噢SexLady回复@老衲今天开荤了:【眼睛不好就去看眼科,我家灵宝缺什么了?犯得着?】 灵宝的小肩带:【这些乡下人真没有礼貌,抱抱我灵宝@徐檀灵V】 顾氏财团鬼混部总经理回复@灵宝的小肩带:【这话说的,乡下人吃你家大米了?】 【……】 十分钟后,徐檀灵工作室出来澄清了,就发了四个字。 徐檀灵工作室V:【纯属误会】 这澄清得模棱两可,事情也不说清楚,徐檀灵的粉丝都不知道怎么洗,引来一大波群嘲。 桐桐爱小小:【误会啥了?倒是说啊。】 苟总爱村花:【所以,真被村民们当成贼了?】 顾氏财团亚太区总裁蜜糖:【惊!一线小花被当贼,竟然没人认出来!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一个平平无奇卖片的:【以后别瞎吹自己是一线小花了,我都替你脸疼@徐檀灵V】 本宫乏了尔等狗子退下:【你们都瞎吗?不会看数据啊,我家灵宝就是一线!】 【……】 麦婷把平板拿开:“别看评论了,免得生气。” 徐檀灵脸色难看:“能不能把热搜撤了?” “那肯定会有人说是我们心虚,公关那边不建议这么做。”麦婷想了想对策,“倒不如用别的话题来压。” 娱乐圈就是这样,想遮什么,用更有爆点的来盖就行了。 “要不我给剧组打个电话?让他们放一些你和萧既的独家花絮,转移一下公众的注意力。” 因为《桔梗》在拍,网上有一部分萧既和徐檀灵的cp粉。 “光花絮能压得下去?” 麦婷很有把握:“开什么玩笑,萧既可是顶流,只要跟他扯上关系,就一定会有话题度。” 徐檀灵眉眼低垂,思忖了片刻:“我知道了。” 金祁心理工作室。 咨询已经结束了,徐檀兮还没醒,在旁边的休息室里睡觉。 黄文珊把家属叫进来:“戎先生,请坐。” 戎黎频频看向休息室。 “不用担心,她只是睡着了。” 他把目光收回:“是多重人格吗?” 黄文珊也不明说:“徐小姐的情况比较特殊,下诊断前,我还需要和我的团队还有精神科的医生再讨论一下。”她去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可以先说说我个人的判断。” 戎黎没有动杯子。 黄文珊坐下继续:“徐小姐身体里还有两个人格,一个非常能打,另一个应该是只猫。多重人格是非常罕见的病例,人格当中还有动物人格的这种例子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甚至没有听说过。” 多重人格虽然经常出现在影视作品里,但实际上真实案例非常少见,相关的研究文献也不多。 黄文珊问家属:“这两个人格你都见过吗?” “见过猫那个人格。” “它出现有规律吗?” 戎黎停顿片刻:“没发现规律,有时候是醒着,有时候是睡着后。” “另外一个人格的精神意识很强,我问不出任何信息,不过可以确定一点,她对徐小姐没有恶意。我也问过徐小姐,她在去祥云镇之前没有出现过短时间的记忆空白,但有过两次长时间没有个人自主意识的情况。”黄文珊喝了一口水,继续,“一次是六年前,她造人绑架撕票,中间出现了将近五年的记忆空白。还有一次是今年四月份,她发生车祸,而且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我问过徐小姐,她对车祸现场没有任何记忆,甚至事故后的一周内都没有明确的印象,当时的心理医生给她做过精神治疗,应该是因为这个,副人格才暂时没有显现出来。” 戎黎没有作声,心上像绑了石头,一直在往下沉。 “我怀疑那两个人格就是在这两次意外中分裂出来的。”黄文珊手撑在桌子上,露出很不解的神情,“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徐小姐去祥云镇之后,两个副人格才相继活跃,分明两个人格出现的原因和祥云镇都没有关系,为什么去了那里才受到影响?” 这就还有一种可能,她的病因不是那两次事故,而是在祥云镇。 多重人格目前还没有特效药,基本采用较多的是格式塔疗法、精神分析法和支持疗法,前提都要先找出病因。 这时,旁边休息室响起了敲门声。 黄文珊回应了一声:“门没锁。” 是徐檀兮醒了。 戎黎起身,到她身边去。 黄文珊问道:“徐小姐,感觉怎么样?” “没有什么感觉。”她很平静,轻轻唤了声先生。 戎黎眼里所有因为未知的不确定而产生的惶恐,在看到她之后全部不翼而飞了。 “今天就先到这里,下次,”黄文珊看了看办公桌上的日历,“周六怎么样?” “可以。” 黄文珊暂时没有给徐檀兮开药,从咨询室出来,徐檀兮就有点神不守舍,戎黎牵着她,往停车场走。 “医生跟你谈过了吗?” “嗯,说了一点点。” 徐檀兮自己也有一些猜测:“是多重人格吗?” 戎黎打开车门,让她先进去:“还要再确认才知道。” 她自己觉得八九不离十了:“有几个人格?” “两个。” “是不是有一个是只猫?” “嗯。” 戎黎上车,把她的安全带系上。 她张开手掌,把掌心的茧给他看:“这应该是另一个人格留的,在我没有记忆的那五年。” 说明了一件事情,她不能共享那些人格的记忆。 她也是怕的,很慌,很不安:“戎黎,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不会有万一。”戎黎握着她的手,低头在她掌心上亲了亲,“杳杳,你不要怕她们,要比她们更坚定,我会一直守着,不会让她们来抢你。” 她重重地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万一不是来抢我身体的,是来抢你的怎么办?” “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眼神炙热、坚定,没有一丝迟疑,“谁都抢不走,我是你的。” 徐檀兮笑着点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戎黎想吻她,电话却响了。 是秦昭里打来的:“杳杳,你上热搜了。”手机开了免提,戎黎也听到了,秦昭里在电话里补充说,“和萧既一起。” ------题外话------ **** 多重人格能查到的资料有限,而且本文带有玄幻因素,不要深究医学问题 153:杳杳被黑,八方大佬来护(一更 是秦昭里打来的:“杳杳,你上热搜了。”手机开了免提,戎黎也听到了,秦昭里在电话里补充说,“和萧既一起。” 四点,萧既的超话里有人放出了他和一个神秘女子同框的视频,视频里萧既在给一只橘猫解脖子上的绳子,神秘女子被拍到了侧脸,她脖子往前凑,双手撑在地上,在说什么。整个视频的画质有点模糊,一出来,粉丝炸了,热搜爆了。 萧既出道多年,几乎没出过什么大绯闻,这是第一次被拍到和圈外人。他的粉丝女性居多,而且很多女友粉,一边催着她们哥哥谈恋爱,一边又觉得天上的仙女都配不上他们哥哥。 以前跟萧既炒过cp的女星,各个都是女神级别的,也都会被骂的,更何况是圈外人。粉丝的反应很激烈,留言几乎是清一色的骂声。 我是一只大可爱:【卧槽,哪来的妖艳贱货?!】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网友:【看她嘴型,她是在冲我们哥哥猫叫吗?】 今天你打榜了吗:【哥哥,你要是被妖艳贱货绑架了,就快眨一下眼@萧既V】 萧既江醒都在我怀里:【找女朋友可以,至少找个像样点的啊!!@萧既V】 顾氏财团美工部部长回复@萧既江醒都在我怀里:【像你这样的?撒泡尿醒醒吧】 贩卖贫穷和暑假作业:【都理智一点,等哥哥发声】 徐檀灵头号黑粉:【就我一个人觉得这女的很漂亮吗?虽然很糊,但侧脸超有气质啊!狗头保命!!】 顾总的小娇妻回复@徐檀灵头号黑粉:【你不是一个人】 【……】 真粉、黑粉、路人粉、吃瓜群众全来了,热度一时居高不下,全网都在挖这位神秘女子的身份,奈何画质太感人,根本看不清神秘女子的全貌。 该视频出来不到十分钟,萧既就出来辟谣了。 萧既V:【不要恶意揣测,这是我朋友】 没过多久,#萧既辟谣#也上了热搜,网友和粉丝们再一次炸了。 贩卖贫穷和暑假作业:【注意,评论区里那些恶意辱骂的,都不是哥哥的粉,是从对家过来的黑粉,我们萧家军支持哥哥的一切决定!】 不过六级不改名:【都喵喵喵了,还维护,这是官宣了吗?】 天塌地陷紫金锤:【我以为哥哥会说不熟,毕竟这种的哥哥以前都是直接划清界限】 杠精嫡传弟子:【不是吧,这女的都快贴上去了,还朋友?】 顾氏财团点赞部部长:【大家对女方的恶意也太大了吧,人家又没做什么,衣服边儿都碰到】 江醒的梦梦是仙女:【女的不错啊,有颜有气质】 【……】 “别看了。” 戎黎把徐檀兮的手机抽走,给她系好安全带:“南城有没有地下电脑城?” “哪种类型的?” 他把车从停车位开出来:“能做坏事的那种。” 徐檀兮迟疑了几秒,回答:“有。” 徐檀兮在导航里输入了地址,地下电脑城离心理咨询室不算太远,开车二十分钟。 进地下电脑城之前,戎黎先买了两个同款口罩、两个同款帽子、一副手套,帽子和口罩给徐檀兮戴上,她的裙子是改良的旗袍,太有辨识度,戎黎就将她外套的扣子全部扣上,遮严实了才领着她进去。 销售见客人进门,热情地上前:“两位要买电脑?” 戎黎戴着口罩,帽子压得很低,眉眼半遮,能看见眼角的痣,他说:“不买电脑。” 看这犯罪分子的打扮…… 销售懂了:“是买‘配件’吗?” 这是行内话,外行听不懂,“配件”指的不是电脑配件,是监控、监听、追踪、黑科技类的。 戎黎掏出钱包,往桌上放了一张卡:“给我两台安全的电脑,要追踪不到的那种。” 大客户啊。 销售立马把卡收起来,笑着去前面领路:“先生这边请。” 他把人往地下室领。 “先生。”徐檀兮故意不叫他的名字,怕会暴露,小声地说,“不可以干坏事。” 戎黎把她的帽子往下拉了拉,眼睛都不让露出来:“我尽量。” 销售用钥匙开了一间房:“里面请。” 戎黎往里面扫了一眼,都是机子,是他熟悉的领域。 “宝贝,你不要跟进来。”他也故意不叫徐檀兮的名字,倒是第一次这样肉麻地称呼她。 徐檀兮戴着口罩,脸上的温度上升:“我不打扰你。” 戎黎摇头,不带她进去,他的理由是:“你要是进来了,就是同伙了。” 他不守规则不要紧,徐檀兮必须手捧光明。 帝都,GS(顾氏)电子俱乐部。 “漾哥,排一把呗。” 是CT战队的小野。 池漾刚醒,叼着袋牛奶下了楼,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黑眼圈很重,皮肤很白,被睡得东倒西歪的头发也没有“乖”下去。他困得不行,唔了声,去开了电脑。 他刚把游戏打开,手机就响了,不是他常用的那个。他起身,又叼着牛奶往楼上去。 小野问:“不排了?” 池漾让小野自己先开一把,他把牛奶喝光,袋子扔在了房间外面的垃圾桶里,他关上门,接听电话。 “戎哥。” 戎黎问他:“有空吗?” “有。” 戎黎简明扼要:“辅助我。” 池漾诧异:“你要自己出手?” “嗯。” LYS电子是做情报的,戎黎身为上任掌权人,怎么可能会不擅长电脑,只不过他不喜欢自己动手罢了。 池漾觉得不妥:“北哥很了解你的手法,你要是自己出手,他有可能会认出来。” 戎黎不做解释:“不用管,你就按照我的步骤来。” “好,我开下电脑。” 这会儿,秦氏集团还在开季度会。 下面听汇报的老板已经超过十分钟没有抬头了,做汇报的高管心里很没底啊。 “秦总。” 秦总还是没给反应。 高管战战兢兢的:“秦总。” 秦昭里突然把平板一摔。 高管呼吸一滞,握着翻页笔的手哆嗦了一下,PPT翻过去一页:“有有有什么问题吗?” 秦昭里抬头,因为开着投影仪,会议室里没开灯,她神色隐在暗处,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高管们都是懵逼脸。 秦昭里坐靠在老板椅上,钢笔敲着本子,没有发出声音,她补了句后文:“能让网上的喷子们都闭嘴。” 众高管:“???”会议的主题不是绿色医学吗? 某位为老板分忧的机灵高管:“发律师函?” 秦昭里思考片刻,把秘书叫过来:“让法务部总监过来一下。” 秘书立马去办了。 汇报还没做完的高管小心请示:“秦总,那会议?” 秦昭里分了一个眼神过去,直接明了地点评:“会议不用继续了,方案不行,提倡绿色医学可以,但原材料不够环保,空有宣传噱头,重新做。” 高管汗颜,还以为秦总没听,结果她一针见血。 同一时间—— 帝都,温氏天光传媒。 公关部的贺经理敲了三声门。 温润的嗓音道:“请进。” 贺经理推门进去:“温总,您找我。” 温时遇没抬头,在看电脑屏幕,他戴了眼镜,因为度数低,平时很少会戴。 原本就清俊风雅,眼镜一戴,更斯文端方了。 “把萧既的热搜撤下来。” 关于萧既的绯闻,贺经理刚刚也关注了,他客观地说:“《大晋朝》还在更新,主角有话题度对我们投资方来说利大于弊,只要不是太负面的消息。” 萧既不是天光传媒旗下的艺人,完全可以消费他,而且时机正好,天光和他合作的电视剧还在热播当中,绯闻什么的,说白了也都是流量。 温时遇把眼镜拿下:“跟他无关。” “啊?”贺经理没反应过来,不是撤萧既的热搜吗?怎么就跟他无关了? “不要多问,照我的话做。” 贺经理也不敢多问呐:“是,温总。” 温时遇又把眼镜戴上。 贺经理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碰上拿文件过来签字的柯宝力,他把柯宝力拉到一边:“柯特助,你知道温总为什么要撤萧既的热搜吗?” 柯宝力当然知道,高深一笑:“温总撤的可不是萧既的热搜。” 贺经理:“????”怎么听不懂啊。 傍晚五点四十。 先后六个营销号、十八个键盘侠代表都收到了律师函,并且律师表明,关于网上对于徐女士的不实言论、辱骂言论都会采取法律手段维权。 傍晚五点五十。 萧既和神秘女子的热搜从前三降到了十名之外,然后降到十五、二十、二十八…… 顾氏财团鬼混部部长:【卧槽,这是大佬】 sixgod:【怪不得萧既都要维护,原来是金主爸爸,求科普国内所有徐姓大佬】 天要下雨我要成仙:【弱弱地问一句,这是被某规则了吗?】 小小爱桐桐:【还是第一次见萧既在热搜二十名之后,真是活久见】 王小帅1245:【大数据都开始为资本家服务了,无语】 傍晚六点。 VB服务器瘫痪了,上一次系统崩溃还是两位顶流艺人公布婚讯的时候。 傍晚六点十八,服务器恢复正常。 然后网友发现,所有关于萧既和那位神秘圈外女子的热门帖全部不见了,并且某些内容无法输入。 Yh3452:【我大号被封了】 王高高的追星小号:【我大号也被封了】 今天你打榜了吗002:【我连yaoyanjianhuo都打不出来……】 我若乘风:【已经脑补了一百万的小说情节】 不穿秋裤老寒腿:表情包:【律师函警告,撤热搜警告,服务器瘫痪警告】 资本家爸爸我知错了:【不敢说话了……】 【……】 这一番操作,骚出了天际,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这位徐姓神秘女子不是普通人,黑是不敢黑了,那就写段子吧,谁让网友有才呢,一时间,各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段子涌现。 【秘书慌慌张张推开门,磕磕巴巴地说:“总裁……夫人她、她……” 总裁放下手里的百亿合同:“她怎么了?别吞吞吐吐。” 秘书捏了捏衣角,后背发凉:“夫人她和男明星上热搜了。” 总裁松了松领带,露出了三分气恼三分无奈四分宠溺的扇形统计图眼神:“小野猫还跟我置气呢。” 秘书:“那……” 总裁一边拨打小野猫夫人的电话,一边冷若冰霜地下令:“把热搜给我撤了,那些嘴巴不干净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电话接通,总裁温柔一笑:“宝贝,还生我气呢,不气了,嗯?下次我不在阳台就是了……”】 ------题外话------ **** 此章有夸张,纯属娱乐,别对号入座哦。 更新时间还是恢复之前的模式吧,早上八点半一更,傍晚六点左右二更 154:戎狗见家长,池漾暗恋(一更) 帝都GS电子竞技俱乐部。 池漾打着哈欠、趿着拖鞋下楼了。 小野回头,瞥了一眼他们战队的颜值担当:“漾哥,你刚刚干嘛去了?” 唇红齿白,再带点儿匪气,池漾就是那种看上去明明不好搞,但女孩子特别想搞的类型。 CT战队加上替补一共八个人,他人气最高,瞧瞧他这张脸,是真他妈会长,而且他技术还好,队友是又嫉妒又服气啊。 他去冰箱拿了瓶冷饮,往沙发上一坐:“补觉。” “双排来不来?” 小野的大名叫王野,他已经打了四年电竞了,是队里年纪最长的。 “不来。” 池漾打开手机,刷短视频。 这时候,外出取快递的肥圆回来了,肥圆大名陈圆圆,刚满十八,是队里的老幺,他有点微胖,满脸的胶原蛋白。 “漾哥漾哥,”陈圆圆一手一个大箱子,左手上那的快要掉了,“快来帮我抬一下。” 池漾慢吞吞地起身,手机没放下,还在聚精会神地看视频,就很不走心地搭了一把手。 陈圆圆讲话超机车,而且是个戏精:“你怎么这样子,很像负心汉诶。” 池漾的口气更像负心汉了:“说人话。” 陈圆圆娇哼:“你快说啦,是人家重要,还是年赢赢重要?” 年赢赢是游戏主播,Id:赢赢给狗子拜年。她有次在直播中说过,她姓年,叫赢赢。 池漾的手机里正在播放着年赢赢的游戏短视频。 答案显而易见,池漾:“年赢赢。” 陈圆圆猛男娇嗔:“讨厌啦!” “两位,”电脑前的王野回头,“我在开直播。” 池漾:“……” 陈圆圆:“……” 王野的电脑屏幕上,弹幕在疯狂活动。 【漾神刚刚是表白了吗?】 【漾神的id是ying0502,你们品,细品!】 【我老公居然粉了我老婆】 【此处应@赢赢给狗子拜年】 【漾神直播的时候说过,他的爱好是看直播】 【上周漾神疯狂拿人头之后,跳到水里被淹死的事还记得吧】 那次年赢赢是敌方,最后她吃鸡了。 【漾神有次排到年赢赢跟冷桑桑,从头到尾没说话还记得吧】 【漾神有次把韩狗子按在地上摩擦,还记得吧】 韩狗子是年赢赢的游戏cp 【细思极恐】 【……】 傍晚,斜阳泼下来,铺了一地橙红。 因为徐檀兮给的价高,她隔壁的邻居怕她反悔,当天就签了房产转让合同,并且当天就搬出去了。 徐檀兮用原房主给的钥匙打开了1703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原房主已经打扰干净了。 房子不新不旧,是边户,比徐檀兮那边要大几十平。 “要不要重新装修一下?” 戎黎说:“不用,把卧室的窗户钉上就行。” “钉上了会不透气。” “不钉上我会睡不着。” 安眠药他已经减量了,但窗户不行,不钉上,他就觉得会有手朝他伸过来。 “你在我家也睡不着吗?”她家的窗户也没钉上。 “没有,在你家睡得很好。” 戎黎在她家睡的是客厅,也是自己一个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 “可能,”戎黎想了想,一本正经,“中了你的邪?” “……” 徐檀兮的手机响了,是温照芳女士打过来的,她彬彬有礼、疏离冷漠地叫了声母亲。 “你爸明天在家,你二叔一家也会过来,你回南城也没跟他们打声招呼,明天过来一起吃顿晚饭吧。”她语气放轻了,但还是听得出来是命令的意思,“你小舅也会来。” “好。”徐檀兮态度很礼貌,“我男朋友喜欢吃糖醋排骨,麻烦了。” 温照芳惊讶又不满:“你还带他来?” 徐檀兮答:“对的。” 她细声细语,又说:“还有糖醋鱼。” 温照芳没再说什么,把电话挂掉了。 “谁打来的?” “温女士。”徐檀兮对戎黎说,“她让我明天去徐家吃晚饭。” 她还让徐家做糖醋鱼和糖醋排骨。 戎黎嘴角往上,一点点弧度就能柔和轮廓,好看得晃人眼:“我去的话,算见家长吗?” “算。” 他的眼神很温柔,像泡在了他最喜欢的甜腻里:“要买什么礼物?” 徐檀兮考虑到她和徐家各位的关系比较特殊:“我帮你准备。” 房子的窗帘被拆了,原房主打通了整个阳台,漏进来一室的夕阳光。 地上有一双影子,高高的那个弯着腰。 “你和你二叔一家关系好不好?”戎黎需要知道那些人的阵营,如果和她女朋友是一个阵营的,他自然就会礼让三分。 “我之前一直跟姑姑住,和他们来往不多。” 徐檀兮背对着窗,夕阳笼在她身上,她的黑发也泛着稍稍不明显的橘调,改良的旗袍盘扣上镶了珍珠,美人如玉,温清雅韵。 她语调缓缓的:“我二叔做什么生意都会亏,不是个很聪明的人,但他很听我二婶的话。” “我二婶比较容易冲动,藏不住事。” “我堂妹打游戏很厉害,是很出名的游戏主播。”她笑了笑,清浅明媚,“我堂弟脾气不是很好,但心眼不坏。” 戎黎总结了一下:一家子好像都不怎么聪明。 次日,寒流来袭,似要下雪,又没飘下来,风吹得嚣张,刮得让人烦躁。 张归宁就烦躁。 “老婆你饿不饿?”徐仲清端着一盘子削好了皮的苹果,对老婆殷勤得不得了,“要不要吃块苹果?” 张归宁推他喂过来的苹果:“不吃。” 好吧。他自己吃。 张归宁用眼神戳着桌子上的那个花瓶:“上回阔太太们聚会,我不认得那玩意是什么瓷,她们全都嘲笑我。”温照芳在厨房,张归宁朝那个方向翻了个白眼,“她肯定是故意摆出来膈应我的。” 好气! 就欺负她书读得不多! 徐仲清把苹果放下:“老婆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把它搬走。” 他去搬花瓶了。 张归宁最近更年期,看什么都烦,尤其是她家“蠢儿子”,一脚踹儿过去:“去,把你姐叫过来。” 徐放耳朵上戴了个十字架的耳坠,头发染了个棕青色,那打扮,像个大户人家叛逆的小少爷,又欠打又娇贵。 “她打游戏,我叫不动。”他也在打游戏呢,跟狐朋狗友,网上斗地主。 张归宁一巴掌呼过去,把他头打歪:“你就不会关掉电源?” 徐放哼哼了声,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屏幕上面弹出来一条微信,是他上个月刚交的女朋友齐小桑。 齐小桑发来一个表情包:【委屈】 齐小桑接着发:【亲爱的,我发烧了】 齐小桑继续发:【39度】 徐放回了个:【牛批】 齐小桑:“……” 徐赢赢正在家里带姐妹上分呢。 姐妹也是个主播,游戏玩得不溜,但歌唱得好。徐赢赢开着玛莎拉蒂,带着姐妹跑毒。 “赢赢,你最近怎么都不跟韩信东排位了?” 韩信东的游戏名叫韩狗子1124,徐赢赢叫赢赢给狗子拜年。 哦,她对外都说自己叫年赢赢,人在江湖,哪还能没有几个假名。 徐赢赢看见一开摩托车的,几枪击毙后,下去舔包:“他没找我啊。” 姐妹叫官绾绾,是个有八百万粉丝的网红小软妹:“你也不找他呀?你们不是cp吗?” 因为两人名字很像情侣名,都是技术主播,组合起来很无敌,不少粉丝磕他们的cp。 “那都是粉丝搞的,什么cp不cp。”徐赢赢舔完包,继续开车,“他技术不错,话太多了。” 韩信东做游戏主播之前,打过职业。 “我最近看他好像跟冷桑桑互动得挺活跃。” 徐赢赢:“哦。” 冷桑桑也是游戏主播,又甜又娇的那种,如果冷桑桑是块慕斯,那徐赢赢就是根朝天椒,两人的直播风格完全相反。 桌上有镜子,镜子里照出了徐赢赢的脸,她额头饱满、驼峰鼻、嘴巴小小的,厚厚的,有点嘟,可爱却不显幼感,五官总体很天仙,又很攻气。 “我听大千他们说,冷桑桑家里好像很有钱,朋友圈里不是晒包就是晒衣服。” “是吗?”徐赢赢不关心这个,“房间里有人,你靠墙躲着。” 游戏的里女人一脚踹开门,一顿扫射。 倒了两个。 徐赢赢说:“进来。” “哦。” 等官绾绾进来了,她把门关上,舔包。 “对了,”官绾绾问,“你跟漾神很熟吗?” 徐赢赢专心致志地打游戏:“不熟,匹配到过几次。” “漾神好像是你的粉丝,昨天他们战队的小野直播,漾神说喜欢你来着。” “哦。” 官绾绾笑嘻嘻:“你就这反应啊?”CT的漾神可是电竞圈的神颜。 砰! 徐赢赢一枪打中了:“漂亮!”这种游戏里一枪爆头的快感,让人上头,“绾绾,去舔包。” “好的~”官绾绾舔完包回来,“就剩一个人了。” 徐赢赢打得正兴奋:“我这去打爆他的头,带你吃鸡。” 姬圈扛把子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官绾绾变身小迷妹:“好的~” 正当徐赢赢瞄准敌人的头时,电脑屏幕突然黑掉了,她呆愣三秒,仰头:“靠!” 电源又被关了。 她深呼吸……忍无可忍,起身,踹开房门:“徐红红,你给老娘死!” ------题外话------ **** 副cp要崛起了,副cp就当短篇小甜饼看哈~ 155:觊觎爷的身体,想让爷当爸(二更 她深呼吸……忍无可忍,起身,踹开房门:“徐红红,你给老娘死!” 已经改名徐放的徐红红安全撤退了,跑得他发型都乱了。 他拨了拨头发。 女友齐小桑打来电话:“亲爱的。” 当初就是看她嘴甜,徐放才跟她耍朋友的,现在觉得甜得有点腻了。 没错,他徐公子就是花花公子,没办法,家里有钱。 “干嘛?” 齐小桑娇娇地说:“我到和风公馆了,你来接一下嘛。” 徐公子一副“本公子不爽”的表情:“你说你到哪了?” “和风公馆啊,你不是跟我说你住那吗?” 徐放对着地上的影子,臭美地扒拉扒拉发型:“我住和风公馆你来干嘛?你不发烧了?” 齐小桑委屈巴巴地撒娇:“还烧着呢,可是人家想你嘛。你家在哪一栋?我走到了一个有喷泉的地方。” 女人真是奇怪,一个个都想来他家,不就是惦记他的钱和他的身体,钱没关系,他有很多,身体别想,他的狐朋狗友就是被莺莺燕燕设计当了爸,二十出头就英年当爸,这太恐怖了。 他是绝对不会让女人得逞的:“搁那等着。” 齐小桑在别墅区里四处拍照,嗅嗅花摸摸草,对这寸土寸金的别墅区十分向往。 徐放开了,穿着一身休闲风的名牌,光他手上那块名表,就够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齐小桑的很多网红小姐妹也都跟了富二代,但像徐放这样英俊大方的,是打了灯笼都找不着。 齐小桑开心地招手:“亲爱的。” 路人看不去。 徐放不乐意引人注目,让她小声点:“你怎么进来的?” 这么冷的天,齐小桑还穿着裙子,外套也很薄,化了个很心机的桃花妆:“我把我们的照片给保安看了,他就放我进来了。” 徐放把漂亮的眉头一拧。 这个保安不行啊,光看照片就放人进来,那得上演多少原配大战小三,不往多了说,这和风公馆里住的男人起码一半都有三儿。当然了,他徐公子没有,不喜欢了就给分手费咯,劈腿没那必要。 外面好冷,他赶紧把手揣进兜里:“我送你回去。” “我还烧着呢。”齐小桑把脑门凑过去,“你摸摸。”她下车前特地用热的东西的烫了一下,温度好不容易才上去。 徐放懒得摸,嫌冷:“那送你去医院。” 齐小桑就想看看徐放家多有钱,也想打入他家里,当然不愿意走:“就不能让我去家休息一下啊?我是不是你女朋友吗?”她本来就化了个小白花的妆,眼睛一红,楚楚可怜,“你是不是嫌我见不得人?” 女人这种时候是不是要哄? 徐公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哄女人,不听话就换,下一个更乖。 徐公子硬核拒绝:“我妈特别讨厌我跟网红玩,你要是上我家了,我的卡明天就会被冻结,卡冻结了你养我啊。” 齐小桑嘴甜地说:“我养啊。” 徐放傲傲娇娇地哼了哼:“别做梦了,你养不起。” 齐小桑:“……” 刚交往的时候,她娇羞地问过徐放:“亲爱的,我可以踩在你的AJ上亲你吗?” 徐放用“你有病”的眼神看着她,说:“齐小桑,你是不是谎报身高了?你没有一米六吧?” 这种人,要不是他有钱,他是不可能找得到女朋友的。 徐放把荧光绿的羽绒服帽子往头上一兜,潮帅潮帅的:“走吧,我送你。” 齐小桑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车呢?” “我不开车,送你上出租车我就回来。” “……” 两人刚走到别墅区门口,徐放突然停下,眼神慌张:“你自己打车吧。”他塞给齐小桑一把钱就走了。 齐小桑拿着钱,在冷风中凌乱。 徐檀兮的车开进来了。 天已经快黑了,门卫把拦车的升降杆升起来:“晚上好啊,徐小姐。” 徐檀兮打开车窗,问候道:“晚上好。” 门卫笑呵呵地让她慢走,心想:徐小姐不仅人漂亮,还有礼貌,说话温声细语,一点架子都没有,真是富人中的贵族啊。 门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徐小姐主驾驶上的男人,书读得少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卧槽好俊! 齐小桑没有立刻出去,继续在小区里拍照,然后选了一张拍到了和风公馆四个字、也拍到了手上包包的照片,发微博和朋友圈。 冷桑桑V:【天空和夕阳更配】 冷桑桑是齐小桑在直播间用的名字。 下面的回复全是奉承赞扬。 【卧槽,和风公馆】 【好喜欢你的包!!!】 【柠檬,我为什么这么酸??】 【桑桑,你赶紧直播,再不好好直播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 天彻底暗下去,别墅区内的路灯陆陆续续亮了,灯是镂空的星星状,安在了沿路的柱子上,柱子轻轻转动,在地上投下一颗颗光影聚成的小星星。 和风公馆的夜景很浪漫。 徐家姐弟在浪漫的夜景里,尽情地……打架。 “还不给老子松手!” 徐赢赢穿着一身有对兔耳朵的超厚家居服,虽然穿得臃肿,但她很麻利,拽着徐放一把头发:“以后还敢不敢拔我电源了?” 徐放红着眼瞪人,气得哼哼唧唧,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是你妈让我拔的!” 徐赢赢上手就薅:“母债子偿!” 张归宁此生的愿望就是把儿子女儿培养成成熟稳重、温柔贤淑的绅士淑女,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搞错了,培养出来这么两个“妖魔鬼怪”。 徐放最宝贝的就是他的头发了,“苟且”地弯着腰:“别扯老子头发!”要秃了!他恶狠狠地放话,“我警告你,别……嗷嗷嗷!” 徐放忍无可忍,正要还手,徐赢赢松手了,喊了声:“檀兮!” 徐檀兮和戎黎过来了。 徐放立马站直,拽了拽衣服,顶着一头鸟窝,尊敬乖巧地叫了句:“堂姐。” 徐檀兮是徐放最“敬重”的人,小时候写作文,别人都写我的爸爸我的妈妈,就他写我的堂姐,他在作文里写道:我生病的时候,我堂姐给我喂药,可温柔可温柔了…… 徐放的每一任女朋友,温柔都是必备条件,但女朋友交多了他发现,那些女人们都是装的。 徐赢赢的注意力在戎黎那:“你男朋友啊?”稀奇了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居然跌进了红尘里。 徐檀兮笑着点头:“嗯。” 哇哦!人间绝色啊。 徐赢赢笑吟吟地挥手打招呼:“嗨,我叫徐赢赢。” “戎黎。” 他回了两个字,随意却不无礼。 长相是很乖的,尤其是杏眼和泪痣,勾人又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看人时眼神淡淡的,似乎刻意敛着气场。 徐赢赢给徐檀兮抛了个“不错哟”的眼神,然后进屋了,徐放也抛了个眼神:这男的,肯定是用脸勾搭人的! 屋里,温照芳和徐仲清夫妇在聊画。 “大太太二太太,”佣人过来说,“檀兮小姐到了。” 徐檀兮和戎黎进来了。 温照芳坐在客厅沙发上,抬眼皮看了看:“你爸和你小舅舅还没到,先坐会儿。”她转头吩咐佣人,“瞿妈,去端点水果过来。” 徐檀兮先叫了人,让戎黎把带来的礼物放下,再与他一同坐下。 “上次匆忙,忘了问了,”温照芳问戎黎,“请问你贵姓?” 戎黎难得穿了正装,可还是盖不住他气场里的一股子野劲儿,像头野蛮生长的狮子,收着爪子,他还是有攻击性。 他回:“姓戎。” 张归宁嘴快,问了句:“容貌的容?” “戎装的戎。” 徐仲清从后面拉了拉她的衣服,她立马闭嘴了,回头瞪了徐赢赢一眼:穿的什么鬼!你看看徐檀兮! 徐赢赢耸耸肩,打开手机上游戏。 佣人端了水果和茶上来,还有几碟甜点。 温照芳端起茶杯,用盖子浮掉上面的茶叶:“戎先生是做什么的?” 戎黎下意识把腿伸出去,伸到一半,又放正了:“待业在家。” 无业游民啊,张归宁心想。 温照芳又问:“戎先生是哪里人?” “玉池县,祥云镇。” 听名字就是偏远地区。 张归宁和丈夫交换了个眼神:你侄女是在扶贫吗? ------题外话------ **** 听来的直男段子—— 齐小桑:我想出现在你家饭桌上。 徐红红:我家不吃人。 156:棠光上线,暴打白莲檀灵(一更) 夜幕降临,没有漫天星河,天空黑得像一张厚重的纯色幕布,小雨飘着,风一吹,散成了雾,漫无目的地朦胧了整座城市。 南方冬天的雨,像一幅糊了的水墨丹青。 车灯打来,一辆宾利停在了和风公馆的大门口,车上走下来一人,撑着黑色的伞,漫步而来。 门卫探头看去:“温先生?” 他从模糊的雨雾里走来,伞稍稍抬起,露出脸,点了点头:“你好。” 和风公馆里住的都是非富即贵,如果能稍微打好个关系,日后说不定受益,门卫认得公馆里的每一位住户,也认得住户们的亲戚,只要亲戚们来过几次。 “您好久没过来了。” 温时遇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他偏瘦,气质清俊,温文尔雅,他说:“最近比较忙。” 门卫平时与不少住户都会搭话,会认认真真回他的极少,温先生算一个,温先生的外甥女算一个。 门卫说起他的外甥女了:“徐小姐刚刚也来了,您是来见她的吧?” 温时遇颔首。 门卫说慢走。 他道谢谢。 这时,一辆保时捷开过来,门卫把拦车的升降杆升起来,保时捷开进去之后,停在了路边。 车上下来个穿着军绿色大衣配高筒靴的女孩。 门卫瞧了瞧,是另一位徐小姐呢, “小舅舅。” 温时遇回首看了一眼,稍作点头后,继续走。 徐檀灵下车,对助理说:“帮我把车开到车库里。”她撑着伞追上去,笑得十分灿烂甜美,“小舅舅,你是来南城出差的吗?” 徐檀灵不是温照芳所生,和温家没什么关系,她喊小舅舅是随了徐檀兮。 伞上有水珠滚下来,水珠掉到地上,隔得进了,会溅到衣服上。温时遇拉开一些距离:“来见檀兮。” 徐檀灵撑着伞,歪着头看另一把伞里的人:“好羡慕姐姐,舅舅你这么疼她。”她纯真地笑着,随意提起,“你见到姐姐的男朋友了吗?长得很帅呢。” “见到了。” “怎么样?很般配吧。”她语气熟络又亲昵,半开玩笑地说,“姐姐很喜欢他,他们在祥云镇的时候就开始交往了,我在那边拍了几天戏,见过几次,他们感情可好了。” 温时遇停下,把手里的伞举高,眼里融了这冬夜的寒:“你想说什么?” 徐檀灵表情懜懂:“啊?” 他待人一向温和,此刻却眼神冷漠:“不用兜圈子,听得累。” 徐檀灵眼睛立马红了,委屈又难过:“我以为舅舅你会高兴,才跟你说姐姐的事。” 他只说了一句:“叫我温先生。” 说完,他撑着伞独自先走。 徐檀灵站在夜色里,眼神一点、一点变得灼热。 正当温照芳问到戎黎先前工作的时候,温时遇到了。 温照芳打住了问题:“来了。” 温时遇点了点头,把伞给了佣人,上前,先问候长辈:“徐先生,徐太太。” 张归宁非常欣赏温时遇,尤其喜欢他身上那股“神明下凡”的仙气,她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不能想,太为老不尊了。 不过她有女儿啊,这么优秀的人,要是当她女婿,她能在那帮子看不起她的阔太太面前炫耀个三天三夜。 张女士不放过任何一个牵线的机会:“赢赢,快给檀兮舅舅倒杯茶。” 最好能亲手斟—— “打游戏呢。”徐赢赢穿着特别臃肿的兔子家居棉衣,碍她眼的头发被绑成了一个东倒西歪的丸子,她坐在餐桌那边的椅子上打游戏,“我手没空。” 张归宁:“……” “我来吧。”徐檀兮站起来,把自己的位子腾出来,“舅舅你坐。” 戎黎和温时遇很同步地对视了一眼,又同步地收回了目光。 佣人泡的茶有点涩,徐檀兮重新去泡了。 温时遇落座,一张双人沙发,他和戎黎各坐一边,中间隔的位置还能坐个人。 两人坐一块,一张是红尘不及的脸,一张是不惹红尘的脸,张归宁眼都要看花了:“我去上个洗手间。”她站起来,假意去洗手间,路过徐赢赢时:“回去换件衣服化个妆再来!” 徐赢赢刚进决赛圈:“先打完这把。” 张归宁头都想给她打掉,咬牙切齿地拿出杀手锏:“我数三下,你要是再不去,以后你打一次游戏,老娘就拔一次电源。” 徐赢赢抬头,微笑:“好嘞,小的这就去。”她把手机塞给徐放,“帮我打一把。” 她回家换衣服去了。 徐放目送她出门之后,关掉游戏,打开相机,照镜子,“顺便”用眼角的余光瞥戎黎,无声地:哼! “你还没见过戎先生吧,”温照芳向温时遇介绍,“这是檀兮的男朋友。” 温时遇转去目光,淡淡扫了戎黎一眼:“见过。” 温照芳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 “你前两天来南城了?”温照芳嘴上抱怨,“怎么也不过来吃个饭?” “太晚了,就没有过来叨扰。” 他与温照芳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他是私生子,早年间,温照芳很不待见他,后来他掌权了,温照芳对他的态度也不同以往了。 “温先生。” 徐檀灵端来了一块甜点。 “谢谢。”温时遇接了,放到桌子上没动。 这时,茶也好了。 徐檀兮端过来一杯,双手奉茶:“舅舅,请喝茶。” 温时遇接过茶杯,尝了一口:“你泡的?” “嗯。” 徐檀兮又去端来一杯,屋里开了暖气,她外套没穿,里面是藏青色的长裙,袖口和领口都有绣花,腰间收了点儿,衬出三分古韵,剩下的都是风情。 她将茶杯奉给戎黎:“先生,喝茶。” 戎黎把佣人泡的那杯往旁边一推,他不懂茶,就是单纯喜欢徐檀兮泡的。接茶杯的同时,他顺道换了个沙发坐,然后抬头去看徐檀兮。 徐檀兮懂了,坐他身边去。 快七点的时候,徐伯临才回来。 徐檀兮车祸住院的时候,徐伯临忙着代管公司,没有去过医院,上一次见面还是大半年前,久得让本就陌生的人变得更陌生了。 徐檀兮落落大方地站起来,礼貌、生疏地喊了一声:“父亲。” 她幼时就去了姑姑那里,与徐伯临相处的时间很短,记忆中,他从来不会正眼看她,目光总是带着闪躲。 记得有一次,徐伯临应酬喝醉了,是她去门口给他开的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的眼神,无措、惊慌,还有惶恐。 徐伯临不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 “你母亲跟我说了,你带男朋友回来。”徐伯临看向戎黎:“就是这位吧?” “你好。”他称呼徐伯临为,“徐先生。” 他的眼神,像备战的狼。 徐伯临浸淫商场多年,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眼前这个处变不惊的年轻人绝对不简单。 徐伯临只是点了点头:“公司临时有点事,让你们久等了。”他转头对温照芳说:“用餐吧。” 温照芳去厨房张罗了。 餐桌是长桌,徐伯临一家与温时遇在左,徐仲清一家在右,长者在前,晚辈在后。 徐家的规矩很多,比如,食不言。 等饭吃得差不多了,徐伯临问道:“檀兮什么时候回医院工作?” 徐檀兮放下筷子,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暂时还没做打算。” 张归宁一时嘴快,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那你要去公司吗?” 徐檀兮回了两个字,让半桌子人都不安的两一个字:“早晚。” 她在表态,徐氏是她的。 饭后,徐伯临和温时遇去书房谈工作了,温照芳把徐檀灵叫去厨房准备饭后水果,张归宁在追剧,徐伯临陪她追剧,另外四个年轻人“无所事事”。 徐檀兮提议:“先生,你要不要跟赢赢一起玩游戏?” 戎黎刚要拒绝。 徐赢赢热情地邀请:“堂姐夫,一起啊。” 戎黎被称呼取悦到:“嗯。” 徐赢赢开游戏:“你玩的怎么样?” “还行。” 徐赢赢来波商业自吹:“我也还行。”她踢了踢徐放的裤腿,“红红,一起。” 红红你妹! 徐放想踹她,但他尊敬的堂姐在,他忍了,瞪了徐赢赢一眼,用眼神警告:别叫老子红红! 徐赢赢看手机屏幕没看他:“红红你快点。” 徐放:“……” 徐檀兮这时候起身,附到戎黎耳边,小声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陪你。” 游戏已经开局了,徐檀兮摇摇头,没让戎黎陪着。 她上楼,去了自己房间的洗手间。 徐檀灵的手机响了,她匆匆忙忙上楼,没注意到徐檀兮不在座位上。 “麦姐。”她在楼上的走道里接电话,“我的热搜又上来了,你帮我想办法压下去。” 经纪人建议故技重施。 徐檀灵反对:“萧既那个不行,不能再用了,那么多人都被封号了,肯定是她雇了黑客,再发可能会被发现。” 这里“她”,是指徐檀兮。 咔哒了声,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徐檀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一红:“姐姐,”她立马挂掉电话,急得说话带了哭腔,“对不起姐姐,我存了私心,没有及时阻止我经纪人,我以为没拍到你的正脸就不会有事。” 最容易的骗人的谎话,是半真半假的话。 徐檀兮勾唇一笑:“当我傻吗?” 她说完,突然往前,掐住了徐檀灵的脖子, 徐檀灵被猝不及防地推到了对面墙上,她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张着嘴,艰难地发出声音。 “姐姐……” 她慢慢地收紧手指,像捏一只蚂蚁字一样:“就你这点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耍。” 她拧开左手边的门,把徐檀灵推进去,再关上门。 徐檀灵重心不稳,摔坐在了地上,她双手捂住脖子:“咳咳咳……姐……” “我可不是你姐。” 她是棠光,喜欢动拳头的棠光。 ------题外话------ ***** 上一章戎黎说他是戎装的戎,我改一下,假死之人,还是用假名合适——容离上线。 157:狠虐白莲,舅舅发现棠光(二更 她是棠光,喜欢动拳头的棠光。 她拽住徐檀灵的头发,把人拖到了房间内的卫生间里。 徐檀灵被摔到了地上,头皮痛得发麻,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棠光:“姐姐,你、你要干嘛?” 棠光开了灯,朝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靠近:“教你做人咯。” 徐檀灵大叫:“妈——” 棠光一巴掌过去,扇得她头晕目眩,愣在了当场。 这下老实了。 棠光迅速从旁边的毛巾架上取了两条毛巾下来,一条绑住徐檀灵的手,一条塞进她嘴里。 她回过神来,试图用舌头把毛巾顶出去。 棠光再拿一条长毛巾,掰开她的牙,用毛巾卡主她的嘴后,牢牢绑上。 她说不出来,手被绑着,坐在地上呜呜呜乱叫。 棠光蹲下去,扯着她的头发,让她把脸仰起来,屋顶的灯刺得她眼泪哗啦啦地流。棠光拍了拍她的脸:“以后还敢给我找麻烦吗?” 她摇头。 “我不信。”是一样的眉眼,却跟徐檀兮不一样,棠光的眼底有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冷,“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徐檀灵拼命摇头,用眼神哀求。 棠光松手,站直来,眼里像装了一潭冰冷的死水,她俯视着:“还是得打,人只有被打怕了才会老实。” 她抬起手,给了两巴掌,一左一右,啪啪地响。 徐檀灵被打懵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眼睛慢慢充血,里面的嫉恨、厌恶终于藏不住了,她抬起下巴,愤愤不平地瞪着棠光。 这眼神棠光不陌生,像饿极了的野兽,想吃人。 “你这眼睛真碍眼,我给你洗洗。” 徐檀灵试图发出声音惊动楼下的人:“唔——” 棠光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起来,摁进马桶里,按下开关,冲水。 冷水兜头而下。 “唔!唔!唔!” 徐檀灵拼命挣扎,可一只手罩在她后脑,压得她根本动不了,水从鼻子里、耳朵里灌进去。 “以后不要来惹我,”棠光把她的头拽了出来,“知道吗?” 徐檀灵用力点头。 棠光在笑,不知是痛快了,还是笑人狼狈。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松了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换件衣服、把头发擦干了再下去,用不用我教你啊?” 徐檀灵嘴巴被堵着,咳都咳不出来,头发都贴在脸上,她看起来像个疯子,用力摇头。 徐檀兮,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此刻,徐檀灵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撕了她的脸,让温时遇看看,这个疯魔狠辣的女人有多虚假。 “不怕被我打,”棠光把她手上的毛巾解了,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就尽管叫。” 松绑之后,徐檀灵倒没有叫,把嘴里的毛巾愤愤扯掉。 棠光抽了条毛巾,擦了擦手,再擦了擦裙摆上溅的水,然后把毛巾随手一扔,转身走人。 她打开门—— 温时遇正在外面:“我听到有声音,你在里面干什么?” 徐檀灵一听到温时遇的声音,立马跑出来,她捂着被扇红了的脸:“小舅舅……” 她满身狼狈,泫然欲泣。 可温时遇只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收回了,问都没有问一句。他看向棠光,几秒之后,将她拉出去,关上门。 “杳杳。” 棠光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我不是杳杳。” 灯光落在她眼里,像刀光剑影,锋利至极。 温时遇后退一步:“你是谁?” “杳杳。” 是戎黎来了。 他走过来:“怎么这么久?”他神色如常,目光淡淡地看了眼温时遇:“我带她下去了。” 知会完,他拉住棠光的手腕,隔着衣服。 温时遇没有追上去,走到一旁,打通了秦昭里的电话:“杳杳她怎么了?” 戎黎走到楼梯口,松开手,往后退,低声警告:“不要露馅。” 棠光在他下面一个台阶,仰着头看他,似笑非笑:“我偏要呢?” “我就把你敲晕。” 那是最省事的办法。 “你俩站在那干嘛?”温照芳端着水果,路过楼梯下面,“檀灵呢,她在不在楼上?” 棠光勾了勾耳边的发,眼角往下压一分,整个气质就立马变了,变得不带刺了,她回答温照芳:“她衣服不小心弄湿了,在换衣服。” 温照芳没有起疑:“下来吃水果吧。” “好。” 棠光回首:“戎黎,你愣着做什么。” “来了。” 戎黎跟着她一道下去。 客厅里,徐仲清夫妇还在追剧,徐赢赢在反思,她刚刚怎么死得那么快?都没给她炫技的机会。 她吃了块芒果:“堂姐夫,再来一把。” 温时遇也下楼了,坐在沙发上的另一头,神色自若,一言不发。 戎黎看了他一眼,再看了“徐檀兮”一眼,开了游戏,同样神色自若。 一对四人,徐赢赢姐弟、戎黎,还有徐赢赢的小姐妹官绾绾。 这把徐赢赢很谨慎:“绾绾,你来开车。”不能让堂姐夫开,上一把就毁在开车上。 158:棠光坦白身份,本体是猫(一更 这把徐赢赢很谨慎:“绾绾,你来开车。”不能让堂姐夫开,上一把就毁在开车上。 这次官绾绾开车,开了一段,四人下车,躲到石头后面。 徐放立马趴下:“有人。” 他的id名是【放爷不叫红红】。 徐赢赢看见人就战斗力爆棚:“红红,你打轮胎,我打人,别让他们跑了。” 对面不远有三个人,两个在车上,一个还在车外。 徐放趴着不动:“我不要,我要趴着。” 他是挺菜,但他很会苟。 戎黎就从来不苟:“我来打。” 徐赢赢以为他技术不错:“OK!” 徐赢赢用的是小号,【叫我giao神】。 游戏界面里,【叫我giao神】从石头后面出来,瞄准—— “砰砰砰!” 枪不是【叫我giao神】开的,是【随便取个名字】开的,把【叫我giao神】给惊呆了。 “堂姐夫,你这枪法……” 菜得挺出其不意的。 徐赢赢还没说完了,一声枪响:“砰。” 【随便取个名字】被击倒了。 戎黎从容不迫:“扶我。” 他眼皮偶尔抬起,光在睫毛上跳跃,影子在颤动。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他心思根本不在游戏上。 “红红,你去扶。” 徐放不乐意地去了。 徐赢赢负责枪击敌人,她用石头做掩护,打算逐个击破,一枪一枪地—— “砰砰砰。” 是【随便取个名字】开个枪。 对面敌人一个也没倒下,徐赢赢:“……”说好的技术不错呢? 开枪的姿势是很帅,但徐赢赢发现戎黎打游戏有个特点,他太随心所欲,像是把打游戏当成了发泄,有时候瞄都懒得瞄。 或许不是菜,可能只是懒,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喜欢开枪的快感。 徐赢赢委婉地建议:“堂姐夫,你别打了,还是让我来吧。”就挺浪费子弹的。 戎黎嗯了声,在徐放旁边趴下了,徐放偶尔扔个地雷出去。 戎黎问他:“还有吗?” 徐放不情不愿地给了他一个,戎黎扔出去—— “砰!” 他们自己的车被炸掉了。 他扔炸弹完全是盲扔,炸到什么看天意,徐赢赢看了看戎黎id,脑子里突然闪过熟悉的一幕,“我想起来了,我匹配到过你。” 还是两次,一次把她炸死了,一次把她摔死了。 天,这是什么孽缘。 她默默地离远一点:“要不我们兵分两路?”她赶紧说,“绾绾,我跟你一路。” “哦。” 【叫我giao神】带着【绾绾天上仙】抄了另外一条路,然后很快传来了【随便取个名字】和【放爷不叫红红】的死讯。 徐赢赢终于可以放心了…… 最后徐赢赢一个人进了决赛圈,虽然没吃到鸡,但人头拿了不少,她心满意足了,毕竟那三只一只比一只菜鸡。 游戏打完,她松了一口气,喝了半杯水:“堂姐夫。”她尽量自然一点,不想伤到一个热爱游戏的菜鸡的自尊心,“你经常玩这个游戏吗?” “嗯。” “有没有想过换个游戏玩玩?”徐赢赢眼神很真诚,“我觉得消灭星星也蛮好玩的。” 戎黎没说什么,就抬眼,目光凉凉地扔了个眼神。 徐赢赢微笑:“开个玩笑。” 反正气氛就挺尴尬的。 “徐檀兮”坐在戎黎旁边,安静不语,两人离得不远不近,隔了半个人的距离。电视机还开着,徐伯临偶尔会跟温时遇谈两句生意上的事,徐仲清夫妇追剧追得入迷。 这时,徐檀灵下楼了。 温照芳从厨房出来,撞见了她:“你怎么这么久?”然后温照芳就发现了不对,“你脸怎么了?” 她两颊都是红肿的。 她不说,眼睛往客厅的沙发那边扫了一眼。 温照芳声调提了两分:“到底怎么回事?” 张归宁听到后,把电视按了暂停,安静的客厅就听见徐檀灵吞吞吐吐的声音:“是姐姐……姐姐她打的。”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徐檀兮”。 不就是演戏吗,徐檀灵都会,她棠光能不会?她六年前就知道徐檀兮的存在了,能查的都查过了,她知道徐檀兮很多事情,包括习惯、喜好,家庭关系,不然她怎么可能会在不知道敌友的情况下,让温时遇知道她的存在。 棠光文文静静端坐着,手放在膝盖上,表情一开始错愕,然后不解:“我打的?” 徐檀灵捂着脸,热泪盈眶:“你刚刚——” 徐放拍桌子站起来:“你有病吧!”堂姐才不会打人!她那么温柔! 接着,徐赢赢也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是有病啊,演员职业病。” 别人都是怎么形容徐檀兮的? ——翩翩风度,婉婉有仪,她是个温柔进了骨子里的女君子。 现在有人说她打人,谁会信? 别说二房的人不信了,连平时跟徐檀灵更亲近的徐伯临都沉了脸色:“你平时不是挺维护你姐姐的吗?今天是怎么了?说话一点分寸都没有。” 就连温照芳也用眼神提醒她:闹也要注意场合。 前因后果徐檀灵不能说,她有口难言,梨花带雨地看向温时遇,神色央求。 温时遇不出声,在喝“徐檀兮”斟的茶。 即便他看到了,还是要包庇徐檀兮。 没有人信徐檀灵的话,她百口莫辩,只能把眼泪收回去,挤出一个笑来:“我开个玩笑啦,脸上好像是过敏,我用热水敷了一下就肿了。” 徐放骂了一句有病,温照芳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就这样,收场了。 徐檀灵紧紧攥着拳头,看见“徐檀兮”避着其他人的视线挑衅地挑了一下眉,眼神又坏又狠,还邪气张狂得很。 九点,二房一家离场,客人也打道回府。 徐家的别墅自带院子,占地很大,车库就在后面,棠光在车上坐着,温时遇和戎黎在车外对峙。 雨倒是停了,星星一颗也没有,抬头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夜里的风很大,吹得树影狂乱地摇。 灯光是这冬夜唯一的一抹暖色。 “昭里说她不知道,杳杳到底是怎么回事?”温时遇手里拿着伞,伞拄在地上,地上的影子挺拔颀长。 暖色调的灯在戎黎的杏眼里却完全没有暖色:“初步的诊断是多重人格。” 多重人格…… 温时遇沉默了很久:“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发现不久。” “去祥云镇之前她都好好的。”温时遇的眼神慢慢变冷,“最好不要跟你有关系。” 戎黎没有反驳,眼睑之下落了一片阴影。 温时遇过去敲了敲车门:“你跟我走。” 棠光把车窗降下来,用手指了指戎黎:“我跟他走。” 温时遇思忖了片刻,没有勉强她。他的眼型略长,眉梢与眼角稍稍压下,温润之色就少了八分,他神情冷然,郑重地警告:“不要伤害徐檀兮。” 棠光毫不迟疑:“放心。” 温时遇以前从来没见过棠光,可不知为什么,他丝毫不会怀疑她的话,也没有半点陌生感。 “把窗户关上吧,有风。”温时遇转过身去,把伞撑开,遮住突然飘下来的小雨,他对戎黎说:“我暂时不会回帝都,等杳杳清醒后,让她立刻联系我。” 他交代完,撑伞离开。 “温先生。” 他站定住,在夜色里回首。 棠光关上了车窗,隔着玻璃看他,冷漠的眼神里有令人看不懂的悲凉:“你和我认识的一个故人,长得很像。” 温时遇凝眸而望,停留了片刻,转身离去,挺拔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戎黎上车,把车开出了和风公馆,然后找了个地方停下,他一句废话都不说,直接问:“你叫什么?” 真奇怪,夜盲的他同样也看得清她的脸,跟看徐檀兮一样,一清二楚。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对她疏远不起来,反而有种莫名的熟悉,像很久很久以前做过的梦,光怪陆离的梦。 她回答:“棠光。” 这个名字戎黎不陌生:“LYG的棠光?” “对啊,是我。”她伸出手,明显也认得戎黎,她说,“久仰大名,戎六爷。” 锡北国际的戎六爷很少露面,大多时候是何冀北出面,知道戎六爷全名的人都不多,徐檀兮也不知道他跟锡北国际的关系,可棠光却知道,是不是能说明,在徐檀兮来祥云镇之前她就认识他了? 戎黎没有跟她握手:“你多少岁?” 心理医生说副人格都是独立,有她自己的背景、身世、年纪等一切信息。 “不记得了,大概……”棠光想了想,“三万多岁吧。” “你在耍我吗?” “没有。”棠光抬起手,发誓,“苍天在上,句句属实。” 她看他的目光很奇怪,很悲伤,好像有千言万语,好像隔了千山万水,好像快要流泪…… “你如果不信,就当个笑话听好了。”车厢里的灯有点昏暗,她靠着椅子,敛着眸,思绪与上了眉头,“我是西丘一只修行了三万年的白灵猫。” ------题外话------ **** 棠光:我是只猫。 戎黎:好巧,我是狗。 159:吃了先生,杳杳前世(二更 “你如果不信,就当个笑话听好了。”车厢里的灯有点昏暗,她靠着椅子,敛着眸,思绪上了眉头,“我是西丘的一只白灵猫。” 她才说了一句,戎黎的眼神就在说:别扯了,不信。 那她就当笑话讲好了:“在幽冥四十八层灰飞烟灭之后,我到了这里。” “为什么是徐檀兮?”戎黎只关心徐檀兮。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人。”确切地说,“我和光光都是她的记忆,你应该见过光光吧?它是修成人形之前的我。” 他听完,眼里没有波动,只有审视和探究。 棠光用手肘支着车窗,撑着脸看他:“你不信啊?” 也对,正常人都不会信,只会觉得她是个神经病。都不用正常人来觉得,一开始她自己都觉得她是神经病,没根没据的记忆、就她一个人记得的记忆,更像做了一场梦,她像一个从哪里看到了神话故事而把自己代入的神经病,她也这样的认为过,可是那些记忆太清晰了。 “再告诉你两件事,光光听得懂人话,还有,”她停顿了一下,眼角上扬的弧度像在嘲笑自己,“你只要抱我一下,我就会变成它。”她收回手,靠近他,“你要不要试试?” 戎黎本能地往后退。 他的反应让她更加像一个神经病了。 “我呢?”戎黎看她的目光很复杂,或许在透过她看徐檀兮,“在你的记忆里我是谁?” 棠光的眼神好像突然被点亮了,瞳孔里有簇簇火光跳动,她笑了,凌厉的眉眼变得温柔:“你是神明。” 戎黎回:“你病得不轻。” 她笑出了声:“是啊,病得不轻。” 或许真的如此,毕竟她只是个副人格,副人格本来就是不存在的,可能只是一场梦、一段想象、一本神话书里的一个桥段。 “我睡会儿,”她把安全带系上,“可能睡一觉你女朋友就回来了。” 戎黎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他发动车子,往麓湖湾开。 过了半晌。 棠光突然开口:“我看过檀兮的手帐,你晚上只看得清她对吗?” “嗯。” 她头侧着,看着窗外的蒙蒙雨雾:“还不错。” 戎黎看向她:“什么还不错?” 眼睛还会认主。 她闭上了眼睛,没有作答。 戎黎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寻到证据,证明她不只是徐檀兮的一个梦。她的神明也叫戎黎,也长这样,他是六重天光上掌生死的神。 车窗外,雨淅淅沥沥,串成珠帘,打在玻璃上滴滴答答,声音轻脆而杂乱,催人如梦。 “树婆树婆。” “你快醒醒树婆。” 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在摇晃一颗银杏树。 “树婆!” “树婆!” 树叶簌簌落下,银杏树的枝丫晃了晃,然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自己玩去,别叨扰我睡觉。” 女子坐到树下,纱裙铺了一地,她是刚成形的小女妖,还没有去世,眼神尚且天真烂漫:“你快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拥有无边的法力。” 树婆敷衍地说:“去找个人,咬断他的脖子。” 女妖的头发很长,没有挽成髻,黑发铺在裙子上,银杏叶落在黑发上:“原来这么简单啊?” 树婆睡了,不再理她。 过了好多天女妖才知道,这一点都不简单,因为好多人的脖子她都很脏,一点都不想咬。 直到那个书生出现,他有一个她特别想咬的脖子,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就很美味。 书生在村里教书,别人都叫他先生。 女妖挑了个黄道吉日,摔在了学堂的门口、摔在了他的脚边,然后她抱住他的腿,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呀,先生,我摔倒了呢。” 先生低头看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 “先生。”徐檀兮突然睁开了眼,呆呆地看着车厢顶部。 戎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靠过去,轻轻摇了摇:“杳杳。” 徐檀兮回过神来,目光下意识地环顾:“这是哪?” “麓湖湾。” 他们在车里,车停在了麓湖湾的地下车库里。 徐檀兮反应过来,发现后背出了汗,衣服贴着皮肤,凉凉的,我回忆了一下人格切换之前。 她的记忆断在了徐檀灵那里。 “刚刚是哪一个副人格出来了?” 戎黎说:“她叫棠光,很会打架的那个。” 棠光。 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很奇怪,为什么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好像总是危急的时候出现。”徐檀兮问戎黎,“她打人了吗?” “嗯,打了徐檀灵。” 徐檀兮笑了:“那我就不用再雇人打了。”她听到徐檀灵的电话内容之后,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教训她,然后棠光就出来了。 戎黎先下车,走到她那边,打开车门:“温时遇让你联系他。” 徐檀兮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舅舅他知道了吗?” “嗯。” 知道了也好,她本来就没打算瞒他,也打算瞒秦昭里。 徐檀兮看了一下时间:“太晚了,我明天再联系他。” 地下车库里很暗,她伸出手,让戎黎拉着。 戎黎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往电梯口走,徐檀兮走在戎黎前面:“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戎黎收回思绪,问她:“你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变成了一个书生,在教一群孩子念书,他们都喊你先生。” 是书生,不是神明。 为什么下意识做了这样的区分,戎黎也不知道,明明他根本就不信棠光的话。 “你呢?”他问。 电梯来了,两人上去,按了楼层七。 徐檀兮说:“我变成了要吃书生的妖怪。”她连梦里的细节都记得,“我抱着你的腿,你手里拿着一本十善业道经。” 十善业道经? 果然是梦,他怎么可能读这种书,他比较感兴趣的是:“那你吃到我了吗?” 徐檀兮不经逗,脸红了:“没有,我醒了。” 梦里,小女妖没有咬到书生的脖子,梦里,小女妖更想咬书生眼角的痣。 戎黎牵着徐檀兮的手,捏捏她的手指,评价了一句:“可惜了。” 徐檀兮忍俊不禁。 戎黎心想,如果她是女妖,他还挺想给她咬的。 想着想着,就有点心痒了,他把自己的衣领往下拉了拉,压低身体,把脖子送到她面前:“你要不要咬一口?” 叮,电梯门开了,门口站着四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 戎黎立马把徐檀兮挡在身后,眼神警惕:“谁派你们来的?” 四人让开。 “是我,”男人走出来,“六哥。” 是个年轻的男人,他五官硬朗、轮廓立体、眼睛深邃,不像东方面孔,挺英俊的一张脸,就是眼神太过锋利,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 正是锡北国际的七爷,何冀北。戎黎隐退后,他接管了LYS电子。 “杳杳,”戎黎牵着她出了电梯,“你进屋等我。” 何冀北这才注意到戎黎身边的人,居然是个女人,一个漂亮优雅、明朗大方、临危不乱的女人。 走道里有十几个人,她依旧处变不惊,手已经伸进口袋里,摸到了手机:“他们会不会伤害你?” “放心,不会。” 徐檀兮点头,看了何冀北一眼,随后顶着十几双眼睛的注目进了屋。 何冀北不是话多的人,却忍不住问:“她是?” “我未婚妻。” 何冀北很意外,他十八岁就跟着戎黎,是第一次看见他身边出现女人,还是以未婚妻的身份。 也有人用过美人计,失败次数多了之后,锡北国际就有传闻了,说戎六爷不喜欢女人。 然后,就有人给他送男人了。 ------题外话------ **** 棠光就是杳杳,这本书写的就是前世今生,纯粹是个脑洞文,从戎黎的夜盲开始我就在铺垫了。如果你们对前世的故事感兴趣就留个言,喜欢的人多我就稍微多写点前世,是一只猫和一个神的爱情故事,徐檀兮的梦就是上一世的事情。 160:戎黎坦白大佬身份,杳杳嫁狗随狗(一更) 然后,就有人给他送男人了。 被送来的是池漾。 再后来,池漾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再后来,说他喜欢男人的传闻更多了。 “怎么发现我的?” “你和池漾联手的时候我认出来了。” 他们搭档了八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何冀北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很少说这么多话,还带着怒气:“你要是想退,我不会不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至少知道你没死。” 戎黎纠正:“戎六爷已经死了。” 何冀北脱口而出:“如果你还想回LYS——” “不想。”戎黎打断了何冀北的话,他怎么可能再让自己卷入是非,他已经有徐檀兮了,必须惜命。 “就当我死了,别再来南城。” 戎黎的话直截了当,是命令, 何冀北一言不发,他不会违背戎黎。八年前,他跟戎黎做了一桩交易,那时候他没有钱,买不起杀父凶手的资料,就把“服从”卖给了戎黎。 “能帮我两个忙?”戎黎已经到门口了。 “你说。” “帮我查个人,LYG的棠光。” 何冀北没有多问:“还有什么?” “六年前南城徐家的绑架案。”棠光很有可能就是那时候分裂出来的。 何冀北应下了:“如果有结果,我让池漾联系你。” “嗯。” 戎黎转身开门,徐檀兮没锁,他一拧就开,一开就看见了她,正侧身站在门口。 “你在干嘛?” 徐檀兮神色窘迫:“偷听。”她怕那些人会对他不利。 “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戎黎弯下腰,笑着去亲她的脸。 徐檀兮往后躲,看了看门外。 “咣!” 戎黎把门关上了。 何冀北还在走道里,没有急着离开,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门。 也才大半年的时间,戎六爷好像变了个人,变得有人味了,何冀北甚至看见他笑了,看见他弯下腰、低下头,看见他轻声细语地与那女孩说话,终于像个食人间烟火的寻常人了。 电话响。 何冀北接了,听筒里传来女人的声音:“七爷,有份文件要你过目,我已经发你邮箱了。” 他往电梯口走:“辛苦了,高秘书。” 高秘书沉默几秒:“是有什么好事吗?”何冀北是个能不说话就不开口的人。 他应:“嗯。” 活着就好,人活着就好…… 屋里,徐檀兮在问戎黎:“他们是什么人?” 戎黎想了一下措辞:“我之前的同事。” “也是大学老师吗?” 戎黎摇头:“老师只是副业。”甚至连副业都算不上,顶多是个体面的挡箭牌。 “那你主业是做什么的?”徐檀兮只知道他不简单。 “你听过锡北国际吗?” 果然不简单。 徐檀兮点头:“听过。” 秦昭里跟她说过,锡北国际是让帝都金字塔上的人都要忌惮害怕的存在,不仅因为它是经济王国,也因为神秘。 “锡北国际旗下有个分部,表面是做电子产品,实际是贩卖情报和秘密的集团,我之前就是做这个。”戎黎把水掺温了才给徐檀兮,“花五万块买我的那个人是锡北国际的二爷,就是他带着我入行的。” 徐檀兮喝了一口水:“之后呢?” “觉得腻了,就假死去了祥云镇。” 理由虽然很让人哭笑不得,但徐檀兮很庆幸戎黎是去了祥云镇 “程及也是吗?”她突然想起他和程及也是同事关系。 戎黎说不是,解释:“程及跟棠光都是另外一个分部的,我们圈子里管他们那个职业叫跑腿人。” “这个我听过。”徐檀兮说,“昭里以前也雇佣过职业跑腿人。”什么事她不记得了,反正是棘手的事。 戎黎握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指腹来回地摸索着她手上的茧:“棠光是那群人的头。” 徐檀兮很吃惊,夸赞说:“她好厉害。” 戎黎不满她夸别人,用食指挠了挠她掌心:“我在我们那个分部也是老大。” 徐檀兮知道他想听什么,笑着夸他:“你也好厉害。” 他还嗯了声,她哑然失笑。 “杳杳。”他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变得低落,“我树敌太多,你不怕吗?” 徐檀兮摇头:“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就猜到了你不是普通人,也做好了陪你浪迹颠沛的打算。” “不会让你浪迹颠沛的。”戎黎捧着她的脸亲吻,“我才舍不得。” 雨还在下,断断续续。 张归宁翻来覆去睡不着,枕边的丈夫却在打呼,她一脚踢过去:“徐仲清!” 徐仲清一个鲤鱼打挺:“怎么了怎么了?” 张归宁好烦躁:“你居然还睡得着,你是猪吗?等你侄女进了公司,我们一家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题外话------ **** 好卡文啊。 月底了,月票别忘了投掉哈,帮我进前十~ 161:吃掉先生第二弹~(二更 张归宁好烦躁:“你居然还睡得着,你是猪吗?等你侄女进了公司,我们一家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徐仲清打了个哈欠,困得小眼睛更加小了:“应该还不至于,檀兮不像那样的人。” 张归宁捶被子:“她亲口说的,上任了就解雇你。” 那还是五月的事,张归宁在医院听见了徐檀兮和徐檀灵的谈话,是徐檀兮亲口说的,说他们二房都是废物,说掌权了之后就要“清废”。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张归宁当即打了个电话,十万火急地命令电话那边的人:“你快点去勾引徐檀兮!” 翌日,天晴。 徐檀兮早上七点就醒了,洗漱过后,她给温时遇打电话。 “舅舅。” 温时遇问:“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 “你先吃饭,我二十分钟后打给你。” “好。” 温时遇等她先挂电话。 宾利停在麓湖湾的外面,车前盖上落一层水雾。 柯宝力坐在主驾驶,眼角泛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号码,随后把手机递到后面。 “温先生,董事长的电话。” 温时遇接听后喊了一声父亲。 温鸿在电话里问:“你人在哪?” “南城。” 他不问缘由:“立马给我回来。” “今日不行。” “又是因为你那外甥女?” 又、你那…… 他的遣词里,全是对徐檀兮的不满、对温时遇的斥责。 “她也是您的外孙女。” 温时遇平心静气地回了一句,温鸿直接挂断了电话。 柯宝力瞌睡都散了不少,小心翼翼地瞄向后视镜,太阳从东边照进车里,温时遇靠窗坐着,光铺得很随意,就渡了半边金黄,他端坐着不动,就像一副静态的画。 二十分钟内,他看了七次手表,第八次之后,拨通了电话。 “早饭吃完了吗?” “吃完了。”今天是周六,徐檀兮和黄医生有约,“我九点要去心理咨询室,舅舅你要不要一起去?” “嗯。”他说,“我在你楼下。” “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 柯宝力又打了个瞌睡。 金祁心理咨询室。 这次徐檀兮重新做了催眠面诊和量表,除了黄文珊,旁边的观察室里还有三位心理医生,两位精神科医生。 现在是十二点,徐檀兮在休息室里休息,黄文珊和几位医生讨论过后,再跟家属面谈。 “白灵猫,”她在资料上标了个重点符号,“我电脑查了一下,没有这种品种的猫。” 不过也不奇怪,在精神心理疾病的领域里,什么妖魔鬼怪都可能存在。 “我以前遇到过类似的病例。”黄文珊说,“棠光这个人格的身份设定可能来源于患者以前看过的文章、电影,或者想象,只要对她冲击够大,大脑是会储存下来这些相关信息的,让你构建出一个完整的体系。” 戎黎在想什么,没有作声,温时遇问:“治疗方案呢?” “徐小姐情况特殊,并不是典型性多重人格,我建议保守治疗,抑制药物为辅,主要还是精神治疗,要先找出病因。” 家属面谈结束后,黄文珊出去打了个电话。 温时遇和戎黎一人一把椅子,中间隔了三米。 “我其实不满意你。”温时遇看着旁边休息室的门。 戎黎不接话,也看着休息室的门。 “但杳杳喜欢。” 她喜欢,所以温时遇没辙:“不要伤害她,不要背叛她,保护好她,忠诚于她。”他转头看向戎黎,“戎先生,以上不是建议,是警告。” 很心平气和的警告。 但不要误以为帝都温家的二爷是个没脾气的。 不同于温时遇端正的坐姿,戎黎脚伸着,姿势很随意:“温先生,不要低估我。”戎黎回道,“以上不是警告,是建议。” 休息室的门紧闭着,徐檀兮还在梦里。 梦里,小女妖摔在了书生脚边。 “哎呀,先生,我摔倒了呢。”若是书生送她回家,她就可以咬他了。 书生把腿从女妖的手里抽出来,掸了掸长衫衣摆,拂袖就走了。 女妖挫败地自己站起来,但她并没有气馁。 第二日她又来了,书生在学堂里教孩子念三字经,她在外面,也跟着摇头晃脑,跟着念:人之初性本善…… 一逃学的小孩子过来,拍了拍女妖的肩:“姐姐,你在干嘛?” 女妖悄悄地同他说:“我在计划吃你们先生啊。” 小孩乐呵呵地笑。 书生看过来了:“谁在外面?” 小孩立马藏到女妖后面,女妖见书生出来了,往地上一摔:“哎呀,脚好痛。” 书生着一身青衫,面无表情。 女妖心想:好俊的书生,想吃。 她双眼饱含期待:“先生,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呀?”然后她就可以咬他脖子了,然后咬完脖子,在吃掉他的身体。 等她法力无边了,她就一日变出一个书生来,天天咬天天吃。 书生的目光越过了她,唤那逃学的小孩:“必问,进来。” “哦。” 小孩进去了,书生把学堂的门关上了。 女妖一屁股坐到地上,气得刨土。 刨了一会儿土,女妖跑回银杏林去找树婆。 “树婆树婆。” “树婆!” 树婆长年累月都在睡觉,被吵醒了十分气闷:“又干嘛?” 女妖生气地说:“那个人类他不给我咬。” 树婆抖了抖它一身叶子:“那你就勾引他。” 女妖双手撑在地上,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是勾引?” 初入世的小女妖是不懂勾引的,甚至不懂男女公母。 高深的她也听不懂,树婆便教她最简单的:“你把衣服脱掉,钻到他怀里,再扭两下。” 女妖舔了舔爪子,猫尾巴露出来,在太阳底下摇来晃去:“怎么扭啊?” 树婆说:“像花蛇那样。” 女妖开心地说:“我会了。” 这晚,女妖特地挑了夜黑风高的时候,变成了猫,从窗户爬进了书生的家里,她跳上床,钻书生的被子里,尾巴留在外面,兴奋地摇着。 忽然,一只手掐住了她的猫脖子,她立马化成人形,双手双脚缠上去:“哎呀,先生,轻点轻点。” 书生这才发现,她赤身裸体,像花蛇一样扭来扭去…… ------题外话------ **** 不好意思,因为私事迟到了。 月票到月初会清空的,不要攒了哈 162:戎黎更主动,脸红心跳哟(一更 书生这才发现,她赤身裸体,像花蛇一样扭来扭去,双手还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书生想拽开她,手碰到她的身体,指尖的触感让他反应了过来,立马撤回手,怒斥:“松手。” 女妖的脖子被他另一只手掐着,她就不松手,还用双腿死死夹住他的腰:“你先松。” “想灰飞烟灭是吧?” 昏暗里,书生的瞳孔隐隐透着赤红。 女妖刚修成人形,法力很差,脖子被掐着,怎么也挣不脱,慌忙之中,她好像抓到了什么,烫烫的。 然后,她就被甩飞出去了。 她大叫:“哎呀,好痛!” 书生面红耳赤,眼角渐渐被逼红,他扯过被子,盖在了她身上,随后转过身去,默念清心咒。 没有用…… 六重天光上掌生死的释择神尊乱了心神,封印上古法力的结界破了。他抬起手,捻了个决,要灭了这小猫妖。 女妖抬头,道行太低,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一把掀了被子,不知羞地站了起来,泪眼汪汪地瞪他:“你这教书先生,好不懂怜香惜玉!” 书生掌心聚拢的神诀火光瞬间灭了…… 徐檀兮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先生。” 戎黎守在沙发椅旁边:“脸怎么这么红?热吗?”他把刚给她盖上的毯子掀开一个角。 徐檀兮摇头,眼神还有些空,在梦里没缓过来:“我又梦见你变成书生了。” 戎黎半蹲着看她:“还有呢?” 她不说话,脸更红了。 戎黎心知肚明了,逗她:“书生对你做了什么?” 她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书生没对她做什么,是她对书生做了什么。 戎黎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耳朵:“好烫。”他语气里混着笑,调儿开始不正经了,“是不是梦见——” 徐檀兮转过来,用手捂住他的嘴,面红耳赤地恼他:“不要乱说。” 行,他不说。 他伸出舌尖,在她掌心轻轻舔了一下,不用言辞,他用眼神直白地描绘出她梦里的内容,以及他的浮想联翩。 徐檀兮立马把手拿开,动作急得跟烫手似的,她脸皮薄,经不住他这样逗弄,露在外面的皮肤哪哪都是红的,磕磕巴巴地骂他:“你、你不知羞。” 太纯了。 他想把她弄脏。 他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烫吗?” 很烫。 他也红着脸,热着耳朵,但目光很欲:“不是不知羞,是很喜欢你,想跟你亲热。” 因为经验不多,很大胆,却莽莽撞撞。 “杳杳。” “嗯。” 徐檀兮不太敢看他的眼睛,里面有钩子,有赤裸裸的引诱,看了会被吸走魂的。 “你喜不喜欢我主动一点?” 他突然这样问,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意味。 徐檀兮不说话,羞于表达。 等不到回答,戎黎抬起手,遮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他眼睛里翻涌的欲望:“以后我会更主动。” 他更爱她一点,她会不会更不舍得一点?会不会更留恋一点?会不会和棠光争意识的时候更坚定一点? 他掌心下面,她睫毛在颤动。 她没有推开他的手,过了很久,回了一个字:“好。”不要矜持了,也不当淑女了,她要他就可以了,像小女妖那样,莽撞却勇敢。 温时遇在咨询室外面的走廊上等,对面是茶水间,黄文珊的秘书过来送了一杯咖啡,他道谢后婉拒了。 茶水间里,黄文珊在问同事:“吴医生,你能联系到黄建博医生吗?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跟国内这边断了联系。” 黄建博是之前给徐檀兮做心理咨询的医生,他也是黄文珊的导师。虽然不是一个咨询室,但他们之前经常有合作,也会一起办交流会。 算起来,黄文珊有大半年没联系上他。 吴医生说:“我也联系不上,我上次有个案例想让他帮我看看,邮件发出去三个月了,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回复。” 茶水间不隔音,温时遇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在凝神思忖。 徐檀兮和戎黎出来了。 温时遇起身:“杳杳,跟我谈谈。” 戎黎难得大方:“我去拿药。”他先回避了。 温时遇在咨询室外面的椅子上落座,徐檀兮坐在他旁边。 好半晌,他都没有开口。 “小舅舅,你怎么不说话?” 他心事重重:“我一直以为我把你保护得很好,好像不是,你被绑架的时候我不在,你出车祸的时候我也不在。” 可是他被温鸿的原配虐打的时候,她在;他被冻的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她在;他被扔到生母坟地的时候,她也在。 他需要的她时候,她总来救他。那时候他是刚来温家、不讨原配喜欢的私生子,她才七岁,是她姑姑掌心的小公主。 “是我太自负了。”让小公主淋了雨、生了病。 “你不要这样说。”徐檀兮坐在他旁边,连坐姿都像他,“我不是小孩,不是舅舅你的责任。”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生的病,又怎么能怨怪他人。 “我知道你不想太依赖我,那你就多依赖戎黎。”温时遇望着对面的白色墙面,深邃的眼,凝愁的眉,还有温柔的声音,“日后,你不要隐忍,不要委曲求全,不要顾全大局,不要克己复礼,任性妄为一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不到的,就让戎黎替你出面。” 姑姑在世时,总教她顾全大局、教她克己复礼、教她对人对事都要大度有礼,不能辜负了一身风骨与气度。 风度翩翩的温先生却教她任性妄为。 徐檀兮点头:“我知道了。” “我不能长时间待在南城,有事不要瞒我,找不到我就找昭里。” “嗯。” “要是南城的医生不行,就来帝都。” 徐檀兮说好。 温时遇起身:“午饭你和戎黎去吃,我还要赶回帝都。” 徐檀兮也起身:“吃了饭再回去。” 温时遇看了一下时间,有点赶:“我去飞机上吃。” 她嘱咐他一路小心。 戎黎拿药回来之后,温时遇就动身了。 走之前,他站在车门旁边,对徐檀兮说:“杳杳,不要再生病了。”他说完就上了车,上车后吩咐来接他的柯宝力,“去查一下黄建博医生。” “是,温先生。” 车开走了。 徐檀兮还站在路边目送。 “温时——”戎黎改口,“你舅舅跟你的关系好像很好。” 他对温时遇的了解不多,倒是听到过不少夸赞他的话,什么君子温生举世无双,什么风度翩翩上如琢如磨。 “小舅舅是个很感恩的人,他小时候我帮助过他,长大后,他就待我很好。”徐檀兮看着已经走远的车,有些不舍,“除了我姑姑和祖母,他是我最亲的亲人。” 戎黎拉开车门,等她坐好了,他关上车门,坐进主驾驶,冷不丁地问:“假如有一天,我和你小舅舅同时掉进水里——” 他还没问完,徐檀兮就笑了。 他转头看她:“你笑什么?没跟你开玩笑。”他神情认真,继续没问完的,“你先救谁?” 当初那个四大皆空高冷上天的戎黎已经彻底被拉下神坛了。 徐檀兮温柔地问:“你会游泳吗?” 他会,他故意说:“不会。” 这样总得救他吧。 徐檀兮如他意地说:“先救你。” 戎黎嘴角扬上去。 她还补了个下文:“我小舅舅会游泳。” 他嘴角又压下去了。 “骗你的,我也会。”他看着路,情绪不小,“不用你救。” 后视镜里,映出女孩子的脸,言笑晏晏。 去餐厅的路上,戎黎跟徐檀兮说了棠光的事:“黄医生说,可能是你以前看过类似的故事、电影,或者是想象出来的。” 她听完沉默了许久:“先生,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题外话------ **** 别跳着看行不,前世今生我写得有头有尾,因为有人不看完整,跳出来就说我前后接不上…… 月初了,月票打榜~ 163:车上亲昵,求婚承诺(二更) 她听完沉默了许久:“先生,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戎黎停顿了三秒:“不信。” 她没说话,在思考。 戎黎把车开得很慢:“怎么不说话?” “我有一点相信。” 他把车靠边停:“为什么?她说得毫无根据,完全不合理。”鬼神之说太荒唐了,他是无神论者。 “不是啊,有根据。”徐檀兮的理由是,“我前世也喜欢你,我觉得这很合理。” “……” 这一点,戎黎不仅反驳不了,还很受用。 手机响了,是程及发来了视频邀请。 戎黎点开,一接通,戎关关的脸立马铺了满屏。 小胖子激动地喊:“哥哥!” 戎黎把手机拉远一点:“什么事?” “徐姐姐呢?” 戎黎把镜头转向徐檀兮。 戎关关瘪瘪嘴,要哭了:“徐姐姐……” “怎么了关关?” 他好委屈、好悲伤:“你们怎么还不来接我?”他想哭,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眼睛瞥到他哥哥莫得感情的样子,他还是把眼泪憋回去了。 戎黎回答的:“才过去几天。”他说,“等房子和学校弄好就去接你。” 虽然哥哥语气很没有感情,但戎关关觉得哥哥还是爱他的:“那你要快点。” “嗯。” 小胖子好像瘦了点。 戎黎问:“在家听话吗?” 戎关关很乖巧地回答:“听。”他心想,哥哥果然很爱他很关心他。 “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 “行了,手机给程及。” 戎关关:“……” 前面的嘘寒问暖都是假象,他怀疑哥哥不爱他,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小胖子了,毕竟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收干弟弟干爸爸,哥哥的爱可能转移了。 哥哥是狗! 哼! 他不跟哥哥说了,他乖巧嘴甜地跟不会变心的徐姐姐说:“徐姐姐,你要快点来接我哦。” 徐檀兮温柔地说好。 戎关关这才把手机给了程及,程及的脸刚进镜头里,戎黎就把手机从女朋友手里拿走了。 戎黎是个不喜欢寒暄废话的,一副除了女朋友跟全世界都不熟的样子:“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草(一种植物)。 草泥马(一种动物)。 程及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老子跟你不熟,手机给徐檀兮,我跟她说。” 戎黎想直接挂掉,徐檀兮把手机拿过去了:“程先生。” 程及瞎几把聊:“最近身体还好吗?” “嗯,还好。” 他继续瞎几把尬聊:“廖小姐很想你。” 徐檀兮嗯了声。 “李女士也很想你。” 徐檀兮又嗯了声。 程及纯粹给某人找不痛快:“我也挺想你的。” 一句话刚说完,戎黎把视频挂掉了,用手机发了条微信过去。 戎黎:【你有毛病啊?】 请自动翻译:你有病啊,想我女朋友? 程及在戎黎的微信里备注是:老乡。 叮。 老乡的微信来了。 老乡:【对啊,我被狗咬了】 请自动翻译:你真狗!你是狗!臭狗狼狗烂尾巴狗! 戎黎:【锤子】 老乡:【狗】 戎黎:【锤子】 老乡:【狗】 戎黎:【锤子】【锤子】【锤子】【锤子】【锤子】【锤子】【锤子】【锤子】 老乡:【狗】【狗】【狗】【狗】【狗】【狗】【狗】【狗】【狗】【狗】【狗】 戎黎:【一坨屎】 老乡:【狗】【王冠】 戎黎:【一坨屎】【一坨屎】【一坨屎】【一坨屎】【一坨屎】【一坨屎】 【程爷带狗子上分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戎黎:“……” 想杀猪。 徐檀兮看他脸色阴阴的,劝说:“先生,你不要对程先生那么凶。” 他凶? 呵。 他很不爽,阴阳怪气地说:“他把我拉黑了。” 他的零度负面P型人格可能已经见鬼去了。 继徐檀兮和戎关关之后,程及也能让戎黎喜怒形于色、一点就炸,这要是以前的他,在程及发狗头表情的时候,他肯定就已经把人拉黑了,并且在脑子里自动想好一套晚上去杀猪的计划,实施不实施不知道,但计划肯定会有,哪会等到让程及先一步拉黑他。 越想越气。 戎黎一边开车一边骂:“程及就是个渣男。” 在人际关系这方面,戎黎还很欠缺,徐檀兮担心他把唯一的好朋友凶没了,觉得还是要开导一下,她不希望戎黎没有朋友。 “程先生只是生气了,你再加他他就同意了。” 戎黎第一次这么不想听女朋友的话:“我为什么要加他?” “他是你朋友。” 他看着路,满脸冷漠:“我没朋友。” 徐檀兮无奈:“你不要口是心非。” “你在为他说好话?” 她正要辩解,戎黎不给她机会辩解:“你帮他?”他嘴角扯出一抹笑,眼里凉嗖嗖的,“徐檀兮,我才是你男朋友。” 他再提醒她一次:“程及就是个渣男。”他现在觉得那个不要脸的渣男想勾引他女朋友。 “程——” 戎黎满肚子火:“你再帮他说好话,我就把你扔下去。”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嘴巴不饶人。 徐檀兮笑了:“你不会的。” 他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我会。” “程及是个很好的人——” 呲! 车停了,戎黎把安全带解开,把徐檀兮按在椅子上,堵住她的嘴,一直亲,亲老实为止。 等她浑身发软地窝在他怀里小喘,他才放过她,啄了一下她红红的唇,上面还有齿印,他咬出来的。 “还帮他说话吗?” 徐檀兮胆子也大了,凑过去回咬了他一口:“你好不讲理。” “吃醋讲什么理。”戎黎也不管是不是在路边,把她拦腰托起来,分开她的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他耳朵也是红的,但不管,怎么不要脸怎么来,他箍着她的腰,把她压向自己。 “说你只喜欢我。” 他更加不讲理了。 徐檀兮被这个姿势弄得面红耳赤,看都不敢看他。 戎黎把两边的车窗关上,亲亲她的耳朵:“我想听。” 在咨询室的时候,他说过了,日后他会更主动,不跟她来君子那一套了。 徐檀兮拗不过,羞红了脸,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 他扶着她的脸,又去吻她。 “先生。” 他含糊不清地应:“嗯……” 徐檀兮顾忌这是在马路上:“我饿了。”到午饭时间了。 “哦。”戎黎托着她的腰,把她往上抱了一点,喉结滚了一下,脖子都红了,但他毫不掩饰,“我也饿。” “……” 徐檀兮不敢动了。 他退开一点,小心翼翼地看她:“会不喜欢我这样吗?” 他就是不想藏了,就是想告诉她,他特别喜欢她,她只要亲一亲他,都能把他搞爆炸。 ------题外话------ 哟哟哟~ 164:戎黎引诱杳杳,吃公猫的醋(一更) “会不喜欢我这样吗?”他就是不想藏了,就是想告诉她,他特别喜欢她,她只要亲一亲他,都能把他搞爆炸。 他就这么……打直球。 徐檀兮害羞,迟迟不回答。 他身体蹭蹭:“嗯?” 一个字,尾音九曲十八弯,明晃晃的勾引。 徐檀兮缴械投降了,面红耳赤地摇头:“不会。” 她是真的好乖,分明受的是淑女式的传统教育,分明表个白都只送荷包和情诗,却愿意为了他不顾礼教。 戎黎抱着她没动,下巴压在她肩上,呼吸很乱:“等你病好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她没有犹豫:“好。” 他声音闷闷的,在喘:“有点难受。” 嘴上说难受,身体一个劲儿往她身上凑。 徐檀兮往后挪。 他抱紧,不让她躲:“别动。”声音沙哑,他脸红得不像样,“一会儿就好了。” 口干舌燥,心尖放火。 他是在自找罪受。 午饭后,他们去看了个电影,一个爱情片,整场电影下来,戎黎都兴致缺缺,徐檀兮看得窘得不行,因为左右两边的情侣都在亲热。 戎黎没在电影院亲她,他不喜欢被别人看到,他无所谓,但徐檀兮被亲的样子他不想给别人看到。 晚上徐檀兮在家做饭,晚饭之后,戎黎洗碗,然后喝她泡的茶,吃她剥的糖。戎黎一点都不想回自己那,没骨头地躺在徐檀兮家的沙发上,在刷购物软件,他买了很多君子兰的种子,想要给她种兰花。 徐檀兮坐在他身边,在给他绣抱枕的枕套。 她垂首静坐,两鬓的发微微遮了侧脸,温婉娴静,绣了会儿,她忽然想起一事:“你什么时候去接关关?” 戎黎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新买的家具这两天都能送过来。 戎黎说:“明天给他找幼儿园,下周去接他。”他凑过去,看她绣的图案,“这是蝴蝶?” “嗯。” “为什么绣蝴蝶?” 徐檀兮十分耐心地同他解释:“蝴蝶的碟和耄耋的耋是同音,绣蝴蝶寓意长寿。” 徐家是做丝绸起家,早几辈的时候,徐家的女孩子都要学刺绣,到了徐檀兮这一辈,只有她学了,师承已逝的徐老夫人。 这年头,会绣花的姑娘打灯笼都不好找了。 “你不给我绣个鸳鸯?” 他是在明示。 徐檀兮低头回:“以后绣。” 结婚的时候再绣。 她把绣绷放下:“戎黎,我想回医院上班。” “你现在的状态,可以回医院吗?”戎黎不太愿意让她去上班。 “我不主刀,只坐诊。”不是临时起意,徐檀兮已经深思熟虑过了,“黄医生也建议我正常生活和工作,什么都不做怕会胡思乱想。昨天在老宅的时候,棠光也没有露馅,证明她跟我是一伙的,而且只有危急的时候她才会出来,黄医生说,她应该为了保护我和你才存在的人格,不会对我不利的。” 戎黎还是不放心:“那只猫呢?它出现没有什么规律。” 棠光会在徐檀兮深入睡眠的时候出来,或者是危机的时候,但猫人格就没有规律,有可能是睡着的时候,也有可能毫无预兆地突然切换。 这个徐檀兮也想过了:“你帮我弄个定位的东西随身戴着,棠光不是说它能听懂人话吗?和它约法三章,如果是在外面切换了人格,就让它在待在原地不要走动,你去接它就好了。” “不用这么麻烦,你到哪我跟到哪就行了,你想去医院上班,我可以陪你去。” 她摇头:“我希望你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 徐檀兮除外的事,戎黎都兴趣不大:“比不上你,你最重要。” “我不想变成你的负担,不想绊住你。”她也不知道她哪一天才能好,如果一直好不了,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只围着她。 戎黎蹙着眉纠结了许久:“那先试试行不行?我先陪你几天,如果没有问题,我再去找个闲一点的工作。” 徐檀兮说好:“当老师吗?” “嗯。” “你为什么会选择当老师?”徐檀兮想象不出来他教书育人的样子。 “以前只是为了找个挡箭牌,现在觉得还不错,空闲时间比较多。” 徐檀兮突然想起来她之前做的梦,在梦里他也是教书先生。 戎黎在她那边待到了九点才回隔壁703,洗漱只用了十分钟,九点十分的时候,他给徐檀兮发了一条微信:【晚安,杳杳】 徐檀兮没有回他,平常这个点她都会回。 戎黎又打了电话过去,她也没有接,他不放心,穿着睡衣去了702,敲门之后也没人来开门,就用备用钥匙开了锁进去。 “杳杳。” 灯还亮着,没人应他,他又喊了声:“杳杳。” 回应他的是一声猫叫。 它在厨房。 戎黎寻过去,在冰箱的旁边看见了它,它蹲在那里,在扒拉冰箱的门。 “饿了?” 它喵了一声,滴溜溜的眼珠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看到他很开心的样子。 戎黎拉着它家居服的袖子,让它站远一点,他把冰箱的门打开,拿了一块蛋糕出来:“太晚了不能吃太多冰的,只能吃这一块。” 它用手去抓。 戎黎从冰箱里拿了个吃甜品用的塑料勺:“得用勺子,” 在光光的意识里,它是本体,没有手,只有爪子。 它用爪子去刨。 戎黎把手举高,不给它:“棠光说你能听懂人话。”他晃了晃手里的勺子,“用勺子,不然不给你吃。” 它伸手捞了几下,没够着蛋糕,不情不愿地用两只“猫爪”夹着勺子去舀蛋糕,舀得到处都是,还弄到戎黎身上了,戎黎也不帮它,让它自己吃,一块蛋糕顶多吃到了一小半。 它吃成了小花猫,脸上手上都是。 戎黎抽了几张湿巾给它擦,过后给秦昭里打电话。 秦昭里没睡,接得很快:“喂。” “我是戎黎。” 秦昭里对闺蜜的男朋友比较冷淡:“有事吗?” “能不能帮我照顾它一晚上?” 她?秦昭里问:“杳杳?” 戎黎说:“是只猫。” 秦昭里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傍晚的时候和徐檀兮通过电话,可听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当秦昭里看见光光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很懵逼,实在难以置信:“杳杳?” 光光藏在戎黎后面,好奇地四处看:“喵。” 秦昭里:“……” 还别说,跟真的猫叫一模一样。 秦昭里问戎黎:“它有名字吗? “喵。”有,光光! 戎黎说:“没有。” 秦昭里只用两秒,想了个她觉得相当不错的名字:“那就叫兮兮吧。” “喵!”叫光光! 它不可以说话,它的主人释择神尊说过,猫不可以说人话,不然教六重天光上面的神仙听去了,他就不能抱它、不能摸它、不能睡一个被窝了。 “兮兮。” 秦昭里伸手想撸它,它跳开,拿猫屁股对她。 秦昭里:“……” 戎黎还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它应该能听得懂人话,但保留了部分猫的习性。” 秦昭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它还没有洗漱,我不方便,劳烦你帮它洗一下。” 秦昭里比了个OK。 戎黎又嘱咐:“要藏好它,不能让别人知道。” “放心。” 戎黎一点都不放心:“等杳杳回来,麻烦秦小姐给我回个电话。” “行。” 都嘱咐完,戎黎就得走了,他捏着光光的袖子把它拉进了屋:“你在这要听话。” 它喵一句。 “早点睡觉。” 它又喵一句。 戎黎把抓在他衣摆上的“爪子”拿开,正要打算离开的时候—— “喵。” 不是光光叫的,声音不一样。 戎黎目光往屋里一扫:“你养猫了?” “养了只布偶。”秦昭里说,“它很温顺,不会欺负杳杳的。”人和猫她暂时还转变不过来。 戎黎思索了挺久,问了个严肃的问题:“公的还是母的?”他女朋友的身体,不能让公猫乱碰。 “……公的。” ------题外话------ **** 祝我生日快乐,Q阅的小可爱看一下置顶评论 164:酒店撩情,杳杳高燃时刻!(二更 “……公的。” 秦昭里刚说完,布偶跑过来,舔光光的脚,光光很配合地蹲下去了,开心地挥着爪子,然后喵喵喵。 碍眼,碍眼得要命。 戎黎盯着那布偶,眼神跟冰锥似的,要是目光能具象化,肯定尖利得能把人……不对,能把猫开膛破肚了。 “让它俩离远点。” 秦昭里:“……” 她家杳杳这是找了个醋王啊。 行吧,秦昭里伸脚,把“两只猫”隔开,她命令布偶:“秦将军,回你自己窝去。” 布偶猫有个威武的名字,叫秦将军。 把秦将军赶回猫窝后,秦昭里做了个恭请的动作:“戎先生,慢走不送。” 戎黎站了半天才挪动脚,刚走出门口,又折回去,他伸手,点了一下光光的脑袋:“不要跟公猫玩,知不知道?” 像哄,又像警告。 光光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总之,戎黎走的时候眉头是紧锁着的。 秦昭里关好门,去把秦将军的猫玩具都拿来,给光光玩,它最喜欢那个一踩就会叫的鸭子。 鸭子:“嘎!” 光光:“喵!” “嘎嘎!” “喵喵!” 一猫一鸭玩得不亦乐乎。 旁边的秦将军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光光。 秦昭里不敢走开,把电脑拿到客厅来办公,中途接了个电话,是温羡鱼打来的。 “喂。” “还没睡?” 秦昭里说:“才十点。” 温羡鱼提议:“那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你在南城?” “嗯,下午过来的。”温羡鱼的声音懒洋洋的,很低沉,像是喝了酒,“我过去接你?” 秦昭里歪着头,用耳朵夹着手机,双手在键盘上打出“多重人格”四个字,她拒绝了邀请:“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不出去了。” 温羡鱼也不勉强,很体贴地说:“我待会儿给你叫个粥,别熬到太晚。” “嗯。” “明天中午一起吃午饭?” “可以。” 秦昭里问温羡鱼还有没有别的事,他说没有,她就挂了。 真是一点儿都不黏人。 温羡鱼把手机扔到床上,捡起地上的西装裤,拿出烟盒,点了一根,一双纤细白嫩的手从后面缠过来,抱紧了他的腰。 “是秦昭里弄得你舒服,”女人在他耳边吹气,“还是我?” 酒店的地毯上,男人女人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温羡鱼转过头去,堵住女人的唇,渡了她一口呛人的烟。 “吃醋了?” 女人推开他的脸,娇哼一声。 温羡鱼一把揽过她的腰:“我没碰过她。” “她没让你碰吧。”女人只穿了一条红色的性感吊带,肩带滑落,身材姣好。她身子软,分开腿,像条蛇一样缠在男人身上,微张着嘴,咬他胸口,“可你还要娶她。” 娱乐圈里都是怎么评价美女编剧沈湘君的? 可以用八个字概括:天边白月,温柔知性。 那些评价的人肯定没见过她脱了衣服后的样子。 温羡鱼把抽到一半的烟扔在了玻璃茶几上,搂住她的腰:“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我要娶她。” 她手往下滑,摸到男人硬邦邦的肌肉,狠狠掐了一把:“她又不喜欢你,你娶个祖宗回去干嘛?” 秦家唯一的继承人,商场上的女强人,不是祖宗又是什么? 温羡鱼把她的裙子剥了,抓过她的手,放在浴袍的系带上,眼镜没摘,镜片后的瞳孔闪着光,他笑得意味不明:“娶回去供着啊。” “秦昭里要是有一丁点在乎你,早就发现我们的事了。” 温羡鱼捏住她的下巴,脸色说变就变:“你做什么了?” 沈湘君气恼地推开他的手:“我能做什么?你一周有两天都在我床上,我还用得着做什么吗?” 他笑了声,拉着她倒在了床上:“乖一点,不要去碍昭里的眼,其他的都可以依你。” 次日,早上七点。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只一下戎黎就睁开了眼睛,他摸到手机,解锁,是徐檀兮发来了微信,一个系统表情。 【微笑】 戎黎立马打过去,响了一声就通了。 “几点换过来的?”他掀了被子起床。 徐檀兮应该刚醒,声音还沙沙的:“凌晨三点多的时候。” “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不想打扰你睡觉。” 戎黎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洗手台上:“你再睡会儿,我大概八点到你那。”他打开水龙头,装了一杯水。 徐檀兮在那边叫他慢点:“不用那么赶,你吃完了早饭再过来。” 他嗯了声,刷牙。 昨晚下了雨,小区里的绿色植被盖了一层薄冰,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斑驳。 八点左右,戎黎到了秦昭里的小区。 徐檀兮已经吃完早饭了,戎黎问她走不走,她点头。 戎黎没进屋,站在门口:“昨晚麻烦秦小姐了,谢谢。” 这主权宣布得明明白白的。 秦昭里也很大度:“用不着道谢,我跟杳杳睡一个被窝的时候,戎先生你还在玩泥巴。” “……” 戎先生无言以对。 从秦昭里家出来,戎黎和徐檀兮去了上次去过的那个地下电脑城,买了一条只有戎黎的指纹才能打得开的定位脚链,是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子,颜值不算很高,但很贵,毕竟是“高科技”。 随后,徐檀兮陪戎黎去了几家幼儿园,她建议上公立的,不过那家离麓湖湾最近的公立幼儿园不中途收人,戎黎说可以资助一栋阅读楼,幼儿园园长立马嘴咧到了耳后根,慈祥热情地把金主爸爸和金主妈妈请到了贵宾招待室。 就这样,一栋楼换了戎关关一个入学名额。 “先生。” “嗯。” 戎黎牵着徐檀兮,一前一后走在幼儿园的操场上,四周都是绿茵,跑道上铺了防滑防摔的坪面材料,孩子们在上面你追我赶、嬉嬉闹闹。 “你是不是有很多钱?”徐檀兮问。 刚捐了一栋楼的戎黎:“不多,也就能买个城市。” 徐檀兮震惊! 他捏了捏她手心:“跟你开玩笑的。”太阳眷顾美人,他在光里,光在他眼里,“我没总计过,不过养你跟以后的孩子肯定没问题。” 她看着他的美人,羞红了脸。 下午,两人去了医院,徐檀兮先去销了假,然后去小儿外科。她在医院有独立的办公室,因为她是医院的董事。 她走到办公室的门口,脚步停下。 戎黎问:“怎么了?” 办公室的门上,徐檀兮之前的铭牌被摘下了,上面有张新的铭牌,写了两行字:心胸外科,乔端。 “应该是我太久没来上班,办公室好像被占用了。” 戎黎想了一下:“那要不要我捐栋楼?” 徐檀兮顿时哭笑不得。 “徐医生?” 徐檀兮回头,是她之前科室的护士:“好久不见。” 安护士见到她很高兴:“你终于回来了,我每天都被那群小——”安护士这才注意到徐檀兮身边的人,“这位是?” “我男朋友。” 嗷! 这个脸!好可! 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一张不当明星也可以当头牌的脸。 安护士冲徐檀兮好一顿挤眉弄眼,才问了句正经的:“你办公室乔医生用了,她没跟你说吗?” 徐檀兮说没有。 “我还以为是你同意的,她怎么——” 忽然,墙顶上的红灯亮了。 安护士立马把口罩掏出来戴上:“徐医生,我先过去了。”她知会完,朝走廊奔去。 不止安护士,好几个护士都往一个方向跑。 “你找个地方坐一下,”徐檀兮对戎黎说,“我要去一趟急诊室。” 她在包里找了个发箍,把头发扎了起来。 戎黎问她:“那个红灯是干什么的?” “是急诊室发的求援。”徐檀兮把包里的工作证拿出来,包包让戎黎提着,她没时间多说,就留了两个字,“等我。” 她把工作证戴上,与那些护士一样,奔向急诊室。 虹桥医院墙顶的红灯自建院以来,只亮过两次,这是第三次,只有在重大事故、众多伤患的情况,急诊室才会全院求援,除了手头上有病患的医护人员之外,所有人都要赶过去救援。 昨晚下了雨,路面结冰,惠明路发生了连环车祸,两辆公交相撞,波及到了十几辆车,几分钟内,陆续送来了八十多位伤患,重伤轻伤的都有,地上到处都是血,急诊室里面和外面全是哀嚎声。 所有医护人员都在忙,急诊室的床位全部满了。 一位中年女士坐在急诊室外面的椅子上,身边还有个小孩,小孩没有受伤,眼睛通红。 “医生……”女士抓住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她已经坐不住了,身体往椅子下面滑,“我肚子好痛,什么时候到我?” 医生打量了她一眼,没看见她身上有明显伤痕:“麻烦你等一下,急诊室人手不够,要优先重症患者。” 她声音渐弱:“可是我肚子好痛。” 这时,急诊室里的护士在喊:“王医生!” 男医生应了一句,对女士说:“抱歉。”他拂掉女士的手,进了急诊室。 女士从椅子上滑下来,摔倒在了地上。 “妈妈!” 小孩吓坏了,哭着喊:“妈妈,妈妈!” 女士抱腹蜷着,张着嘴,呼吸困难。 走廊里全是人,病患和家属都有,吵吵嚷嚷的,小孩的声音被四面八方的哭声、叫声盖住了:“快来人啊,快来人……” 他声音都叫哑了,好久之后,有人拨开人群,朝他走来了,是一个姐姐,她没有穿医生白袍。 小孩坐在地上,抓着母亲的手,哭着问她:“姐姐,你可以叫医生来救我妈妈吗?” 她蹲下,外套里的工作证掉出来。 小儿外科,徐檀兮。 “我就是医生。” 小孩顿时大哭。 也就七八岁的孩子,已经忍了很久的眼泪了。 徐檀兮从旁边的医用推车上取了口罩和手套,蹲下去查看患者:“女士。” “女士。” 患者睁开了眼。 “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点头,还有意识。 徐檀兮从同事那里拿了手电筒和听诊器,听完肺音、心音之后,把患者的衣服掀起来,用手轻按。 胸腔有明显的肿胀症状。 徐檀兮冲急诊室里喊了声:“王医生。” 王医生出来:“怎么了徐医生?” 徐檀兮长话短说:“患者左肋骨折,造成插入性肺破损,出血很严重,胸腔里都是积液,要立马手术。” 王医生急忙过去查看,用听诊器听完后,对护士大喊:“快,立刻安排手术。” 走廊上全是患者和家属,人声鼎沸,很嘈杂混乱,戎黎却还是听见了徐檀兮的声音,她说:穿刺引流,快点! 她平时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很少这样大声。 他站在人群里,看着她忙前忙后。 “这位先生,”有护士过来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回:“我是家属。” 可能是他那张脸有特权,护士格外的耐心和热情:“是哪位患者的家属?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他说不需要,目光望着徐檀兮,她的外套脱下了,白色毛衣已经被血染红。 他说:“我是徐檀兮医生的家属。” ------题外话------ **** 抱歉,卡文卡到现在,看多更了一千字就原谅我吧~ 谢谢所有祝我生日快乐的小仙女,我们都要健康平安哦~ 166:恩爱秀到医院,戎黎强势护妻(一更 他说:“我是徐檀兮医生的家属。” 护士有点尴尬,本来还想搭讪的。 “不去帮忙,杵在这干嘛?” 声音从后面传来,是个好听的女烟嗓。 护士喊了声“乔医生”,赶紧帮忙去了。 那位乔医生漂亮得不像个医生,是人间富贵花那一挂的长相,五官看着贵气,偏浓艳,她化了淡妆,自信张扬。 她目光在戎黎身上停留了几秒,略带审视:“徐医生的男朋友?” 戎黎瞥了一眼她的工作牌。 心胸外科,乔端。 他平时虽然不爱搭理人,但也不会对人没礼貌。当然了,抢他女朋友办公室的人除外。 “抢别人的办公室有意思吗?”他语气很不友好,眼神也杀气腾腾。 乔端觉得这人有意思,尤其有意思的是,他还是徐檀兮的男朋友,她故意唱了个反调:“有意思啊。” 戎黎觉得她有病。 徐檀兮脾气那么好,徐檀兮那么温柔,徐檀兮那么善良,徐檀兮最好。所以他的结论是:只要给徐檀兮找不痛快的,肯定不是好鸟,比如这个不去救人还在这里搭话的女的。 戎黎侧脸对她,目光只看徐檀兮:“把地方给我女朋友腾出来。” 乔端抿嘴笑了笑,被眼前这个一看就不简单的男人挑起了兴趣:“我要是不呢?” 他转过头来,眼神阴沉沉:“捐栋楼,裁了你。” 又狠又直接,而且,丝毫不怜香惜玉。 乔端也没当他开玩笑,这点看人的眼力见还是有的,她也不气,笑着答应了:“行,明天就腾。” 她又打量了戎黎几眼,才拨开人群,去了急诊室。 徐檀兮在里面忙,医用手套上都是血。 乔端走过去,侧着身冷不丁地说了句:“徐医生,你男朋友真有意思。” 徐檀兮没抬头,戴了口罩,弯着腰在给患者缝针:“乔医生若是很闲,能否帮那边排队的患者包扎一下?谢谢。” 乔端瞥了她一眼,戴上手套去包扎了。 旁边的护士停了墙角,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是这样的,医院上下都知道徐檀兮和乔端不对付,确切的说,是乔端不喜欢徐檀兮。 乔端的前任是肿瘤科的医生,那位医生跟她分手的理由是:想试试,追一下徐檀兮。 当然没追上。 总之仇就这么结下了。 但也不光是因为这一件事,徐檀兮的姑父生前是医院的院长,乔端的父亲是副院长,她们二人医学出身相当,又都是手术能力很强的外科医生,经常被人拿来对比,一对比,乔端就被压一头。 不过乔端到底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情绪不摆在脸上,不会讨厌得很明显。 后面,陆陆续续还有患者送过来,因为连环车祸里有多辆公交,受害人很多,死亡人数还没有统计出来。 从三点到六点,总共三个小时,徐檀兮脚都没歇一下,她来不及换鞋,脚上穿的还是高跟鞋,从急诊室出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戎黎过去扶她:“结束了吗?” “嗯。”她的外套被同事带回更衣室了,身上穿着毛衣和长裙,毛衣上都是血,看着很触目惊心。 戎黎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她。 她在急诊室里面站了三个小时,他就在外面守了三个小时。 “坐下歇一会儿。” 他也不管有没有别人在,抱起她放到走廊的椅子上,然后他蹲下。 徐檀兮拉住他,摇摇头:“有人。” “没关系。” 戎黎低下头,给她捏脚,动作一点不专业,反而很笨拙,也不敢用力,轻轻地从腿肚子捏到腿脖子。 徐檀兮双手压着裙摆,垂着眸,温柔地看他。 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戎黎扶着她的脚,帮她左右活动脚踝,他抬头问她:“你饿不饿?” 徐檀兮下午的运动量很大,现在浑身乏力:“应该是饿的,但不想吃东西。” 血腥、药味闻得多了,就没有胃口了,嘴里都发苦,但已经六点多了,她不吃戎黎还要吃。 她说:“我待会儿要去洗个澡,你再等我一下,等我收拾好了,陪你吃晚饭。” 戎黎换了一只脚给她揉揉:“我不饿,你不用管我。” “那我多歇一会儿。” 她是真累了。 戎黎蹲在她脚边,这样低着头的样子没有半点攻击性:“我原本不想让你回医院,因为不放心你的病,答应你来也是在用缓兵之计,本来打算过几天随便找个理由,让你回家养着,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 戎黎抬起头,眼睛亮得出奇,看着徐檀兮的时候,里面有光:“杳杳,你的手可以救人,我不能只让你拿绣花针。” 徐檀兮抬起手,袖子上还有血,她用指腹拂了拂他眉头:“先生,不要担心我。” 走廊上的光控灯亮了,外面的天黑了,急诊室里的哭声停了。 “那是徐医生的男朋友?” 说话的蒋护士扒着急诊室的门,半藏半躲地在偷看。 安护士刚刚已经见过徐医生的男朋友了:“对啊,很帅吧?” 蒋护士有点近视,眯着眼看:“那是人类该有的长相吗?” 骨相分明很精致,而且五官长得也乖,眼角还有一颗会添妖气的痣,但组合在一起一点都不显女气,反而有种阴沉的暗黑风,纯他占了,野他也占了。 “女娲捏他的时候,肯定精心测量了。”安护士也不知道激动个啥,反正很激动,“看看那个脸、那个腿,还有那个身材,绝了。” 这要是头牌,一个晚上得天价! 蒋护士叹气,突生感慨:“我肯定是女娲闭着眼睛捏的。” 安护士哈哈大笑,说自己也是女娲闭着眼捏的:“徐医生的男朋友可不止长得好,你瞅他看徐医生的眼神,很要命啊。” “看出来了,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蹲在徐医生脚边,绝对是爱得不行不行的。”蒋护士好羡慕啊,她此刻是一颗柠檬,缺少爱情的滋润的柠檬,“国家什么时候给我发个这样的男朋友啊?再不发我都要绝经了。” 安护士嘿嘿一笑:“我要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我就生到绝经为止。” 两人一唱一和地说段子,后面偷听许久的男医生:“鹅鹅鹅鹅鹅鹅鹅……吭吭吭吭吭吭吭……” 从鹅叫笑成了猪叫。 安护士和蒋护士“……” 戎黎去车库拿车了,徐檀兮在医院门口等他,外面在下小雨。 迎面熟人走来,唤她:“徐女士。” 是姜灼,他收了伞,提着保温汤壶走上台阶。 徐檀兮称呼他为:“姜先生。” 客套地像两国会晤。 姜灼戴了助听器,身上穿着一件有些泛旧但洗得很干净的棉服,因为刚从雨里来,双眼微微带着潮气:“你在等雨停吗?可以先用我的伞。” 徐檀兮礼貌地拒绝:“谢谢姜先生,伞不用了,我在等人。” 这时,安护士从门口路过,冲徐檀兮摆了摆手:“徐医生,拜拜。” 姜灼这才知道:“你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他只知道有恩于他的秦女士是这家医院的董事,而徐女士是秦女士的朋友。 “对啊。”徐檀兮礼节性地问道,“姜先生身体不舒服吗?” “我妹妹在这里住院。” 徐檀兮想着自己也在医院,或许能照看一下,便问:“方便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姜灼的长相显年轻,鼻翼有颗小小的痣,添了几分无辜感,他很耐看,笑起来很有少年气:“她叫姜烈,热烈的烈。” 徐檀兮记下了。 姜灼告辞后,去了心外的住院部,大病房里有十二个床位,只空了两个,其他都住人了,病床与病床之间用帘子隔开。 隔壁床的大妈前几天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恢复得很好,看见姜灼进来,主动打招呼:“小姜来了。” 姜灼把保温壶放下:“阿姨你好。” “你妹妹做检查去了,马上就回来。” 他妹妹姜烈有先天性心脏病,上周在家里发病了,险些丧命。医生说,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做心脏移植手术。 可三年前他们就在等能匹配成功的心脏源。 ------题外话------ *** 昭里的cp是姜灼~ 167:互宠时刻,他是音乐天才!(二更 姜灼在病房等了几分钟,他妹妹姜烈推着输液架回病房了。 “哥。” 十五岁的女孩子青春正好,留着学生头,漂亮又阳光,她和她哥哥长得很像,也是单眼皮,干净耐看,只是病容憔悴,脸上不见什么血色,因为常年缺少运动,身形单薄消瘦。 姜灼过去帮她推输液架:“你先躺下。” 姜烈把鞋踢了,坐到病床上:“我今天好多了。” “嗯。” 姜灼帮她把被角掖好。 少女的眼睛明亮,像天上星辰,她很爱笑:“检查结果也都没问题。” 姜灼拉了椅子坐到床边,打开从家里带来的保温汤壶,盛出一碗汤,端给她。 她喝了一口,看了看她哥哥的脸色,故作轻松地说:“我觉得我可以出院了,跑跑跳跳都不是问题。” “不可以。” 平日里很好说话的哥哥语气不由分说:“手术之前你都要待在医院。” 姜烈是先天性心脏病,早几年的时候还能吃药控制,这几年身体更差了,心脏慢性衰竭,已经到了必须做移植手术的地步。 她不高兴地嘟囔:“心脏源都没有,做什么手术,干嘛在这浪费钱。” 他们的母亲两年前去世了,父亲跟没有一样,她的医药费全部落到了她哥哥头上,操办母亲葬礼的时候,哥哥也才十八岁,被迫着长大,被迫着东奔西走、四处打工。 “不要任性,你要在医院把身体养到最佳状态,等到有了心脏源,就可以立马做手术。”姜灼安慰她,“钱的事你不用管,这两年我存了不少钱。” 这两年,她就没见他休息过,每天天没亮就出门,深夜才回。 “在家吃药也一样啊。”住院费那么贵。 “姜烈。” 他每次连名带姓地喊,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平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一扯到她的病,他就特别严肃。 姜烈把碗放下,背身躺下,不理他了。 她还不是心疼他…… 傻子! 手机响了,姜灼走到病房外面去接。 “姜灼啊。” 是他学院的老师。 “你好,刘老师。” 姜灼是刘老师用全额奖学金招进音乐学院的,刘老师对他特别偏爱,平时很关注他。 “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刘老师解释,“是这样的,已经有好几位老师都向我反映了,你这个出勤率有点太低了。” 他都在忙着打工,除了很重要的专业课,很少回学校。 “对不起刘老师,是我自己的原因。” 刘老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惜才,不想这么个苗子断送掉:“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老师说,不过这个出勤你还是要注意一下,毕竟那么多人看着。” 这要是普通学生,通报批评都算轻的。 姜灼比较特殊,他主修大提琴,十四岁就拿了国际上的音乐大奖,学校的老师都很看好他,甚至有好几个交响乐团都抛来了橄榄枝。 “刘老师,”他沉默了片刻,“我想下学期办理休学。” “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他说:“我家里人生病了。”其他的没有多说。 刘老师知道他家经济条件不好,因为他经常接私活,学院其实是有规定的,学生不准在外面接私活,但因为他优秀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能兼顾,我是不建议你休学的,要是实在没办法,你到时再到我这里来拿申请表。”姜灼天生就是吃音乐家这碗饭的,天赋极高,刘老师还是觉得休学了可惜,“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明年伯拉里音乐学院的留学生名额我还是想推荐你去。” 伯拉里音乐学院是殿堂级级别的音乐学府,刘老师给姜灼写过推荐信,那边也有意向。 他迟疑了一阵:“谢谢你,刘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 “不着急,你慢慢考虑。” 外面在下雨,冬天的雨能把人凉透。 因为徐檀兮胃口不好,戎黎提议回家做饭,他做。 徐檀兮问他为什么?他说想学。 买菜回家后,已经七点多了,戎黎那边没有布置厨房,饭在徐檀兮这边做,他也不让她帮忙,随便找了个电影,让她待在客厅。 进厨房后不到五分钟—— “杳杳。” 戎黎在厨房叫徐檀兮。 楼上邻居卖了房子,在搬家,家居挪动的声音很吵,徐檀兮没听到,戎黎又叫了一声:“杳杳。” 她跑来了:“嗯?” 他穿着她的围裙,是素色的,不合身,有一点小。他还没开始做,菜都在水池里,他先研究网上的做菜教程。 “少许盐是多少?” “给我炒吧。”她穿着粉色的宽松毛衣,裤子修身,一双腿又细又长,还很直。 戎黎脑子里突兀地闪过了一个画面:女孩子细细白白的腿盘在他腰上…… 他最近越来越不想做个人了。 程及说得对,男人都是禽兽。 他把脸转到另一边,不看她:“不用。”细看的话,会发现他耳尖有一点红了,“少许到底是多少?” 徐檀兮没发现异样,很耐心地教他:“如果是没有汤的菜,一盘的量你就放一勺盐。” 他打开橱柜,去拿勺子。 徐檀兮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不是那个勺子,是盐盒里舀盐的那个小勺子。” “哦。” 他把盐盒拿出来,看了几眼,放到一边,还有别的问题:“一盘的量是多少?”他抓了一把青菜放到一个盘子里,“这么多?”他再抓一把,菜堆得高高的,“这么多?” 他觉得他需要一个电子秤。 主要问题是,网上的教程也没标明重量,不是少许就是适量。 “一大盘一小盘都可以。”徐檀兮尽量简单化地教他,“你就先放大半勺盐,火开小一点,边做边尝,要是淡了你就再往里面添。” 戎黎是个高智商,觉得不难。 “你去看电影,我做好了叫你。” 徐檀兮不太放心:“我在这看你。” “你在这会影响我发挥。” 她在这,他脑子很难不打岔。 徐檀兮都依他了,回到客厅,把电影的声音调小一点,又把椅子往厨房门口挪一些,怕听不到他叫她。 没过几分钟—— “杳杳。” 她笑着过去了:“怎么了,先生?” 戎黎皱着眉头站在电饭煲旁边:“网上说煮饭的水量要没过手的高度。”他把洗干净了的手放进去,“是手指还是手背?” 徐檀兮过去看一眼:“都行。”她用碗再加了一点水,“你喜欢吃软一点的,那就没过手背。” 戎黎觉得也不是很难。 “我知道了。”他把锅盖好,插上电,在徐檀兮脸上亲了一口,“你去看电影吧。” 徐檀兮又回了客厅,电影里放了什么她都没看进去,又过了几分钟,她突然听见刀落地的声音,急忙跑去厨房。 “怎么了?” 戎黎把刀捡起来,脸上没什么异常:“没什么。”他把左手放到身后。 徐檀兮走过去,把他的手拉出来。 他脸上出现了少见的窘迫,别扭地给自己辩解:“土豆丝太难切了。” 他左手食指的指腹被切到了,血流了很多,滴了几滴在地上。 徐檀兮心疼地红了眼。 戎黎立马说:“就破了点皮,不要紧。” 她抓着他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水流已经尽量开小了,她弯着腰,对着他的手在吹:“疼不疼啊?” “不疼。”怕她心疼,戎黎说,“一点都不疼,我以前经常受伤,痛觉没那么敏感,真不疼。” 她眼睛更红了。 戎黎有点慌了,凑过去亲了她的眼睛好几下:“别哭啊,嗯?” “我去拿医药箱。” 戎黎僵硬伸着那根破了的手指,跟在她后面,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徐檀兮去拿了医药箱来,拉着他坐在沙发上,她拧开消毒水的盖子,倒了一点冲洗伤口,倒的动作很慢,她紧张抬头看他。 戎黎立刻说:“不疼。” 消毒完了,她戴上手套,给他上止血的药粉,低着头,安静地垂着睫毛:“你不要学做饭了。” 土豆丝是有点难切,不过戎黎还是觉得做饭不难:“多做几次就熟练了。” “我会做饭就行,你为什么一定要学?” 戎黎把她鬓边掉下来的一缕发别到耳后:“等你以后病好了,肯定要主刀做手术,有时候还要值班,医生好像都很忙,我的工作很闲,我做饭你能轻松点。” ------题外话------ **** 戎黎这样的男朋友上哪领啊?上面发吗?是排队还是预约?我不贪心,就想要七个,一周不重样地宠幸~ 168:戎狗被疼爱,程狗到南城(一更 “等你以后病好了,肯定要主刀做手术,有时候还要值班,医生好像都很忙,我的工作很闲,我做饭你能轻松点。” 不是情话,胜似情话。 她听红了眼,听软了心肠。 戎黎俯身亲亲她的眼睛:“又不疼,不要心疼了。” 他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有多让她心疼,她把创口贴贴上,药瓶盖好放进医药箱,朝他坐近一点:“先生,你可以吻你吗?” 她很少主动,很少。 戎黎手撑在沙发上,压低身体,把自己的唇送过去:“可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徐檀兮抓着他腰上的衣服,靠过去,吻住了他,她用舌尖轻轻地舔、轻轻地吮,像怯生生的猫。 因为是徐檀兮主动,戎黎的身体特别兴奋,没一会儿就呼吸急促了:“杳杳。” “嗯……” “我可不可以做别的?” 徐檀兮窝在他怀里,把脸藏着不说话。 戎黎当她默认,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腹上:“你摸摸我。” 墙上的钟表从七点三十六跑到了七点五十二。最后,土豆丝是徐檀兮切的,戎黎第一次做饭,选了简单一点的菜式,一盘青椒肉丝、一盘青菜、一盘土豆丝、还有一个蛋花汤。 卖相很一般,土豆丝炒得有点糊。 戎黎每样都夹一点到徐檀兮碗里,等她尝过之后,他立刻问:“味道怎么样?” 眼神分明很忐忑,还要装作镇定。 徐檀兮莞尔笑了笑:“很好。” 戎黎嘴角弯了下,又给压下去了,他不太相信,每一道都自己尝一口,果然,味道很普通。 徐檀兮给他加了滤镜,所以才觉得好。 她很善解人意,柔声夸奖他:“你是第一次做菜,已经很好了。” 戎黎把糊的土豆丝挑出来:“我以后会做得更好。” “做不好也没关系。” “怎么可能。”对于自己的能力,戎黎觉得毋庸置疑,“只要我想做,就没有我做不好的。” 徐檀兮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不要提游戏。” 她低头吃饭:“哦。” 饭后,徐檀兮去洗碗。 戎黎拉住她:“我来洗。” “不能什么都你做。” “为什么不能?” 徐檀兮没有解释那么多,眼神清澈,瞳孔里面倒映出一个戎黎来:“你不听我的吗?” 他纠结了一秒,坐回去:“听啊。” 以后结婚了,徐檀兮可以用这一句话,把他死死压到床底,让他一辈子在下面翻不了身。 她端着盘子去了厨房,边说:“糖我放在了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冰箱里面还有甜品。” 她不是很爱吃零食,但家里到处都有甜食,都是他喜欢的。 能怎么办? 让她压一辈子啊。 临睡前,程及发来了好友验证,戎黎第一次没同意,第二次才同意。 老乡:【你弟的幼儿园找好了没?】 戎黎:【嗯】 然后没有后文了。 戎黎:【干嘛?】 对话窗口弹出来一句:【程爷带狗子上分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戎黎:“……” 妈的,狗贼。 翌日,早上八点半,徐檀兮准时到了医院,换完衣服后,在外科候诊室的走廊里碰见了同科室的安护士。 “徐医生,早啊。” “早。” 徐檀兮穿着医生白袍,工作证挂了胸前,里面搭的是中规中矩的黑色高领毛衣和修身的黑色长裤,整个着装偏职业风。她把头发盘了起来,用一根皮筋和一只发卡,发卡与耳环是一个色系,都是粉色的珍珠,手腕上戴了一只莹白色的玉镯子,没有其他配饰,简单又大方。 安护士按住胸腔里那颗八卦的心:“徐医生的家属也早啊。” 戎黎点了个头,算回应。 “对了。”安护士说,“乔医生已经把办公室腾出来了,护士长让我问你,是不是在办公室坐诊?” 徐檀兮说是。 安护士和她一起往小儿外科走。 戎黎安静地走在旁边,目光时不时看自己女朋友,他第一次见她穿白大褂,很灼他的眼,也很勾他的魂。 “徐医生你真不主刀啊?”安护士突然问起。 徐檀兮颔首:“暂时不主刀。” 安护士不解:“为什么?好多病人家属都点名让你主治。” 徐檀兮不太会撒谎,戎黎代她说:“她前段时间摔倒了手,要养一阵子。” “严重吗?有没有做精密检查?”安护士是个热心肠,“外科医生的手可千万不能大意。” 徐檀兮顺着戎黎的谎去圆,不太会讲假话,会下意识低头:“不严重,养养就好了。” 聊着聊着就到了办公室。 徐檀兮要进去开晨会,对戎黎说:“我要去工作了。” “嗯。”戎黎送她到门口。 “你要是无聊,就去外面走走。” “无聊我可以打游戏,你不用分心管我,去工作吧。” 徐檀兮回了几次头,才进了办公室。 戎黎随便在过道上挑了位置坐下。 安护士偷偷打量了好几眼,也没见人打道回府:“徐医生,你男朋友不是来送你的?” 徐檀兮摇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戎黎会在医院陪她几天,要看看另外两个人格会不会影响到她。他在过道的椅子上坐着,这个点还早,外面就他一个人,他拿出手机,开游戏。 “这不是徐医生的男朋友吗?” 声音从后面传来,是个烟嗓。 戎黎没抬头,看着游戏界面。 乔端走过来,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她身材火辣,把医生袍撑得前凸后翘:“身体不舒服?” 戎黎把耳机戴上,懒得搭理。 乔端也不去自讨没趣,目光放肆地打量完就走了。 不到半天,小儿外科上下就都知道谁是徐医生的家属了。护士群聊里,徐医生家属的照片被疯传。 工作之余,不忘吃瓜。 周护士:【也是医生吗?】 蒋护士:【没听徐医生说过】 管护士:【叫什么名字?】 蒋护士:【好像姓容,叫什么不知道】 大王护士:【他不用工作吗?】 安护士:【估计是富二代吧】 大王护士:【富二代也要工作啊】 小王护士:【我要是富二代,我才不工作,游戏它不香吗?】 安护士:【徐医生的手受伤了,她男朋友可能不放心她,特地来陪着呗】 李护士:【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萧护士:【柠檬它为什么围绕我】GIF 护士长:【羡慕本宫已经说腻了】GIF 护士长:【好好工作本宫已经说腻了】GIF 然后,全体安静。 上午十点二十三,戎黎终于进决赛圈了,一上午了,唯一一把。 他正在跑毒的时候,耳机外面有个声音。 “帅哥。” “帅哥。” 戎黎摘了一只耳机,抬头。 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子,头发很长,到腰部,只涂了口红,可能是临时补的:“可以加个微信吗?” 戎黎把耳机塞上:“我已婚。” 他低头,继续跑毒。 女孩尴尬不已,说了声抱歉就跑了。 这一幕,正好被工作之余坚持吃瓜的安护士目睹了,心外科的护士群聊里又热火朝天了。 安护士:【啊啊啊啊,太杀我!】 安护士:【我要磕CP!!】 陶护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上回有个妹子来加我男朋友,他不仅同意了,还来跟我炫耀他的魅力】 大王护士:【我男朋友撩妹小号都不知道多少个】 陶护士:【那你还不分?留着过年吗?】 大王护士:【已经列入计划中了】 萧护士:【柠檬它为什么围绕我】GIF 护士长:【羡慕本宫已经说腻了】GIF 护士长:【好好工作本宫已经说腻了】GIF 本群的话题终结者——护士长苏梅梅。 十一点的时候,程及又给戎黎发了好友验证。 戎黎拒绝。 程及再发。 戎黎再拒绝。 然后,程及就打电话过来了,戎黎挂了几次之后才接,很不耐烦:“干嘛?” “我在南城高速的加油站附近,车抛锚了,”程及像个大爷,“来接我。” 戎黎那边:“嘟嘟嘟嘟……” 他挂了。 程及:“……” ------题外话------ **** 顾总:戎黎,你下贱! 戎黎:你就说要不要我继续? 顾总:……要。 169:拐到手了,同住(二更 程及接着打,没完没了地打。 戎黎也不加黑名单,没完没了地挂,等挂够了,他才接。 程及说:“你弟也在我车上。” 戎黎挂了,关掉游戏,等对面办公室里面诊的病人出来之后,他才起身进去。 徐檀兮见是他,笑了笑:“怎么了?” “我要出去一趟。” 程及在高速上等了将近四十分钟,才看见徐檀兮那辆车型高调、车牌更高调的世爵。 “有点慢啊你。”他抱着手,倚在车门上,脸上端的是风流倜傥。 戎黎就很冷漠了:“你来南城干嘛?” 他敲了敲车顶,本来就生了副风流痞相,笑起来更迷人:“这不是给你送货上门嘛。” 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肥嘟嘟的圆润小脸:“哥哥!” 戎黎下车,对戎关关说:“下来。” 戎关关手脚并用地下去了,背着个小书包,戴着顶渔夫帽,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抱住戎黎的腿:“哥哥,我好想你啊。” 戎黎难得没有立刻拽开他:“行李带来了吗?” “带了,在后备箱。” 戎黎去打开后备箱,里面好几个箱子,戎关关指给他看:“黑猫警长和米老鼠是我的。” 是他二姑姑给他买的行李箱,他自己挑的黑猫警长和米老鼠。 戎黎把两个箱子拿下来,关上后备箱,看了程及一眼:“慢走。” 草。 程及被他给气笑了:“我已经把店迁来南城了,过几天就开张。” 某人漂亮的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跟着我来的?” 诧异当中,还有不满。 程及眼皮往下一耷,高傲得犹如嫖客:“少他妈自作多情。”眼神仿佛在说:爷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这时,另一侧的车门开了,下来个少女,棉衣里的薄外套好像是校服。 程及这人虽然口味杂,但从来不碰学生。 戎黎觉得她眼熟,不过他对异性的记忆力不太行,问程及:“你拐来的?” 不等程及回答,少女抢着说:“不是!” 少女一脸的心甘情愿:“我是自愿的!” 戎黎皱了下眉。 年纪太小,这样带出来,要是后面出了什么问题,不好收场。 程及也没介绍人,径自去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下来,放到戎黎车上:“我叫了拖车公司,你帮我把人送去麓湖湾。” 戎黎神色怪异地看着他。 他把后备箱摔上:“你干嘛?” “我也住麓湖湾。” 呵。 程及还是第一次在戎黎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你那是什么眼神?” 那是一种看变态的眼神。 程及拿出了飞黄腾达后的丈夫对老家糟糠之妻不屑一顾的语气:“滚吧你,老子不知道你也住那。” 戎黎不相信狗屁缘分,还是觉得是程及这只狗闻这味儿来的,就有点烦。 程及绕过车身,走到林禾苗面前,把新房子的钥匙给她:“麓湖湾七栋1802,在那等我。” 少女刻板呆滞的眼睛一对上他就变得乖巧明亮:“好。” 太干净了,而且纯粹。 这不是程及的口味,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栽跟头了。 戎黎目光探究,难得摆出一副看戏的样子,程及也不解释,但语气正经严肃了:“回头再跟你说,你带他们去吃个饭。” 戎黎没问,上车了。 林禾苗依依不舍地看了程及好几次,才跟着上了车。 车开动后,戎黎问:“叫什么?” 和关关一起坐在后面的少女神色拘谨:“林禾苗。” “多大?” “十八岁。” 戎黎迟疑了一阵:“成年没有?” 要是没成年,以后家长来告程及诱拐未成年就麻烦了。 林禾苗回答说:“成年了。”她表情有一点呆呆的,似乎不擅长社交,解释说,“程及没有拐我,是他把我救出来了。” 她用了救这个字眼。 时间拨回到上周六,下午五点半,高三的学生放学,别的女孩子都是结伴出来的,林禾苗一个人,低着头,形单影只,走得很快。 “林禾苗。” 宋宝宝在后面叫她。 她停下来等他。 少年叛逆又中二,校服不好好穿,就随便挂在了身上,上面都是涂鸦,书包也没有,用咯吱窝随便夹了本物理书:“你明天去不去爬山?” 林禾苗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你不知道啊?”下午班里都讨论了一下午,她居然不知道,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没办法,宋宝宝就喜欢热爱学习的样子,“班长组织的,班里一大半人都去。” 他希望她也去。 也没别的意思,十八岁的少年就想跟喜欢的姑娘多待点时间,也不用干嘛,待着就行,偶尔视线里能看到他,他就可以快乐一整天。 林禾苗拒绝:“我不去。” 不去怎么行!不去他就看不到她了!少年有点急有点气:“明天是周日,又不用补习。” “我要自习。” 宋宝宝虽然喜欢她热爱学习,但也不能只学习啊:“天天学习,你不腻啊?” 林禾苗抬头:“你天天玩,会腻吗?” 她不是在取消他,是真的好奇。 宋宝宝觉得她这么认真发问的样子可爱爆了。 “那怎么能一样。”他有点烦,心上人不懂他的心思,更烦她不去爬山,他哼哼了一声,“你不会懂,你就是台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170:感情又进一步,程及护妻(一更 “你不会懂,你就是台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宋宝宝刚作完,就听见有人喊林禾苗的名字,他抬头一瞅,是林禾苗那个卖女儿的妈。 “禾苗。” “禾苗!” 林禾苗绕开,走得更快了。 吴树凤追上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袋子:“你走那么快干嘛?没听见我叫你啊?” 林禾苗面无表情,很冷漠:“什么事?” 她身边的少年如临大敌一般,防贼似的地盯着吴树凤。 吴树凤跑了一小段,上气不接下气:“我来给你送点吃的。”她把黑袋子打开给她看,“你不是喜欢吃干豆角嘛,我给你装了一袋过来,你带回去烧肉吃。” 林禾苗的手揣在口袋里,没拿出来:“我不要。” 吴树凤很明显烦躁不满了,忍着才没发作:“你跟我拧巴什么,我是你妈,母女俩还能有什么隔夜仇。”她把语气放软,“俊俊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就是一直哭着吵着要见你。” 林禾苗不想听,也不想理,越走越快。 吴树凤暗暗翻了好几个白眼,但她此番的目的还没达到,死皮赖脸也要跟上去:“你跟那个姓程的处得怎么样?他对你好不好?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开纹身店应该不赚钱吧,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副业?” 别的林禾苗都可以当作没听见,但关于程及的不行,她很讨厌吴树凤打他的注意:“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说话呢。”本来还想再打打亲情牌,看她软硬不吃,吴树凤也没有耐心了,迫不及待地说出了她必行的目的,“你哥有个朋友,拆迁分到了两套房,打算转手卖掉一套,他跟你哥熟,能给个便宜价——” 林禾苗冷漠地打断:“你是来要钱的?” 被戳破了算盘的吴树凤怒目圆瞪:“什么要钱不要钱,说那么难听干什么,你是我女儿,他以后没准是我女婿,我又没说不还,借一点怎么了?” 那个姓程那么有钱,给点怎么了! 少女那双总是静如死寂的眸子变得灼热逼人了:“我已经不是你家的人了。” 吴树凤扯着嗓门蛮不讲理:“户口迁出去了你也是我生的。” 林禾苗不想跟她胡搅蛮缠,抬脚就要走,吴树凤立马拽住她。 宋宝宝上前去,一把推开:“大婶,稍微要点脸行吗?” 吴树凤想起来了,上次她去抓那小妮子的时候,这小子还跳出来阻挠过,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死孩子。 “你给我死一边去,我家的事要你管!”她拧了一把少年的胳膊,推开他就去拽扯林禾苗的校服,嘴上还不忘她的正事,“先付个首付就行,也就二十来万,那个姓程那么疼你,你开口他肯定——” “吴女士。”林禾苗把全身的刺都竖起来,要拼命的样子,“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去烦他,我跟你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没钱,就算有也不会给你们一分一毛。” 吴树凤一听到不给钱,立马撕破了脸,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个小贱妮子——” 宋宝宝听不下去了:“你嘴巴放干净点。”他挡在林禾苗前面,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吴树凤看她还有帮手,立马放开嗓门,开始哭天喊地:“勾引完老的,又来勾引小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样的女儿。” 她声音很大,惊动了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甚至有不少人顿足看过来。 宋宝宝觉得这个婆娘有病:“喂!你闭嘴!” 吴树凤不仅不闭嘴,还往地上一坐,放开嗓就开始嚎啕大哭:“没脸活了,街坊四邻都知道你刺了人,你倒好,跑出去跟外面的男人一起住,家也不回了,我们一家子还要在村子里受人指点。”她边嚎边指着林禾苗痛骂,“你还保送生,我看你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这个点,校门口很多来接孩子的家长,都在议论纷纷,都在指指点点。 有家长问:“你认不认识那个女学生?” 有学生答:“嗯。” “你们班的?” “八班的。” 不知又是哪位家长,口气非常不屑:“还是个保送生呢?” “保送到了哪所学校?” “帝都大学。”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来自哪里,好像四面八方,好像无孔不入。 声音断断续续,有高有低,少女的头颅越来越低、背脊越来越弯。 “这样的人都能保送。” “前阵子我还听说老屋林村有个女孩子刺了人,原来就是她啊。” “刺人?她为什么刺人?” “好像是勾引了什么人。” “才多大啊,就在外面跟男人同居。” “这要是我女儿,我……” 一件满是涂鸦的校服突然罩在了林禾苗的头上,嘈杂吵闹里,她听见了少年坚定的声音:“嘴长在别人脸上,我们管不了,但耳朵是自己的,可以捂住。” 然后,他捂住了她的双耳。 然后,所有声音都静止了。 林禾苗永远都不会忘记,有个少年曾经用双手为她捂住了流言蜚语,少年他学习不好,爱玩、爱闹、爱打篮球,少年他很善良,干净炽热得像太阳。 当天,林禾苗没有去老师家寄宿,她回了程及家,给他做了一桌菜。 程及七点多才回来,推开门看见她很诧异:“你上午不是说不回来吗?” 她坐在堂屋门口的凳子上,好像在等他,她说:“你送我的望远镜放在家里了,我今晚想看星星。” 程及走过去,蹲下:“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她好像有点反常。 林禾苗摇头,黑夜里,她双眸灿若星辰:“没有,只是突然想看星星了。” 那晚,天上没有星星。 但是没关系,她看到她的程及星了。 吴树凤去学校闹的第二天,班主任王老师把林禾苗叫到了办公室。 王老师旁敲侧击地问:“最近学习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 她看上去安静又沉闷,是个呆板又不爱说话的性子。 “这两天老师听到了一些传闻,你能跟老师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她不说话。 这件事反响很大,因为传到了家长耳朵里,传闻的主角又是学校唯一的保送生,那些家长似乎觉得只要把这个保送的姑娘挤下来了,自家孩子就能顶上去似的,还搞什么联名抗议,甚至有人去教育局举报。 王老师很重视这件事,要是不处理好,可能就要断送这个保送名额了:“上次送你来老师家的那位程先生,是你哥哥吗?” 她还是不肯说话。 王老师觉得这事儿大了:“你不在老师家寄宿的时候,是跟他——” 她终于开口了:“王老师,请不要恶意揣测他。”她挺直后背,拿出所有的勇气去维护她在乎的人,“他是我的恩人,是很善良的人。” 最后,王老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红水一中全校通报:林禾苗的保送名额被取消了。 高三八班的同学们都在讨论这件事。 “真被取消了?” 后排左边的女同学说:“公告栏上都贴了,还能有假。” 前排右边的女同学感叹:“真可惜,那可是帝都大学啊。” 林禾苗有轻微的社交障碍,总是独来独往,再加上她学习上有着超人的天赋,班里有些女同学就喜欢排挤她。 尤其是一位偷偷喜欢宋宝宝的女同学。 她幸灾乐祸,讥讽:“有什么好可惜的,怪得谁,还不是她自己作风不良。” 前排女同学让她小声点:“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那位女同学声音丝毫没有降低:“她都跟男人同居了,不是作风不良是什么?好多人都看到了,跟她同居的那个男的开着豪车来学校给她开过家长会,还冒充说是她哥哥,而且我听我妈说,她还拿剪刀刺过人,蹲过监狱。” 旁边听八卦的女同学难以置信:“不是吧,她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边女同学们议论得热火朝天。 这边男同学们也有嘴贱的。 “真没看出来,平时多闷不吭声啊,居然这么骚,还玩哥哥妹妹那一套——” 满脸青春痘的男同学还没说完,前胸就被人踹了一脚,他整个人重心失衡,跟着凳子一起往后倒。 屁股着地后,男同学骂了句“卧槽”,他爬起来,面红耳赤地瞪着踹他的混蛋:“你他妈有病啊!” 是宋宝宝。 他把校服脱掉,往地上一摔:“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男同学刚刚摔了个四脚朝天,丢脸丢尽了,贱兮兮地骂:“这么护着她,怎么,你跟她上过——” 宋宝宝一脚踹倒他,整个人扑上去,把他摁在地上打。 也有人去拉宋宝宝,但他气红了眼,谁都拉不住,拳头拼命地往人脸上招呼,肚子上挨了揍也不吭声,就往死里打。 “宋宝宝。”林禾苗一进来,教室里就安静了,“不要打了,宋宝宝。” 他停下来,抬头看她。 她还是跟平时一样,眼睛里死气沉沉的,没有活力,也没有情绪。 她去拿了一本物理书,然后又走了。 宋宝宝看着她挺直的后背,心疼得都快哭了,从那个嘴贱的男同学身上爬起来,红着眼冲所有人咆哮:“她就一小姑娘,你们有没有心啊!” 流言是把刀子,能把人杀死。 林禾苗走出教室,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把耳朵捂上。 那个教她捂上耳朵的少年因为打人,被全校通报了。 那天晚上,她又回家了,对,是回家,回程及家。 程及又回来得很晚:“你不用晚自习了?” 她还和往日一样,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撒谎说:“今天考试,我提前交了卷子。” 他问她:“怎么没去你老师家?” 她仰着头,不知是在看天,还是在看他,眼神亮晶晶的:“前天晚上星星没有出来,我没看见,今天再来看一次。” 可是,天上还是没有星星。 但不要紧,她看到程及星就可以了。 又过了三天,程及才知道这件事。 是邻居婶婶把他叫住了:“程及啊。” “怎么了,陈婶?” 陈婶欲言又止:“你真让那姑娘住在你家了?”程及上次托她去给那姑娘擦过药,是个挺好的孩子,不像流言传得那么不堪。 程及听完皱了皱眉,这事儿他没往外说过。 “没呢,她在她老师家寄宿。” “外面传得可难听了,说你在家里养了个高中生。”陈婶也替他们着急,“你还没成家,那姑娘也才十八岁,这下坏了名声可怎么好?” 程及没接腔,从陈婶那里听了个七七八八。之后,他边往家里走,边给林禾苗的班主任打电话。 “王老师。” “我是林禾苗的哥哥。” 打完电话后,他在院子外面抽了几根烟,才推开门进去。 “你回来了。”她和平时一样,在堂屋门口等他,也和平时一样,做了一桌子菜,“我今天做了板栗烧鸡。” 程及走过去:“又回来看星星?” 她点头,对他笑。 傻子。 程及伸出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怎么不说?” ------题外话------ ***** 程及真的是个好温柔的人。 宝宝也好可。 喜欢程及,也喜欢宝宝,我不是渣,我只是想给他们同一个家。 171:暴打渣爹渣妈,妻狗人格戎黎(二更 程及伸出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怎么不说?” 他一句话,就让她眼泪下来了。 程及想给她擦掉眼泪,手抬到一半,动作停下,僵了片刻之后,他指腹缩回,用袖子给她擦。 “想不想离开这里?” 她眼睛通红,泪光细碎,映出一颗颗程及星:“去哪?” 他还没想好去哪,他做事喜欢未雨绸缪,不喜欢临时起意,如果真要挪窝,至少会先做详尽的计划,可是…… 他见不得她哭。 “只要你想,我就带你走。” 她仰着头,抓住他的袖子:“程及,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 天上没有星光,女孩眼里有泪光。 “好,带你走。” 连日阴雨,深冬夜寒,风里夹着森森冷意,却携来阵阵梅香。 “咣!” “咣!” “咣!” 深夜,有人砸门。 吴树凤烦躁地吼道:“谁啊!”她裹了件袄子去开门,十分不耐烦地嘟囔,“大半夜的敲什么——” 咚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吴树凤借着院子里的灯瞧过去,看见一伙人,有男有女,凶神恶煞,她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你、你们是什么人?” 一女的上前,抬手就抽了她两巴掌。 “啪!” “啪!” 那手劲儿,大得能把牙抽下来。 吴树凤被抽得眼冒金星,摔在地上嗷嗷乱叫。 为首的是个男人,面相凶狠,声音粗狂,他吩咐抽耳刮子的女人:“把她嘴堵上,别吵着街坊了。” 女人一看就是熟手,用牙齿撕下胶带,把吴树凤摁在地上,封住了口。 “咔哒!” 门从里面锁上了。 打狗嘛,还是关门的。 这时,林进宝闻声出来,看见一伙人,被吓了一个激灵:“你们谁啊!” 为首的男人回头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弟会意,一左一右上前,把林进宝按在了墙上,他刚要张嘴叫唤,小弟一拳头过去,揍得他鼻血横流。 顾客说了:那一家子不讲理,就怎么粗暴怎么来。 粗暴啊,这是他们白虎帮的拿手本事。 为首的老大一声令下:“砸。” 当然不止砸,还要打,往死里打。 今天正巧,方琼的娘家人在医院帮着守夜,林早生一家四个大人都在。 哦,对了,白虎帮的老大叫白虎,当然不是真名,谁行走江湖用真名。 手下懂事的小弟给白虎大哥搬了把椅子过来,坐着看小妹小弟们揍人,等揍够了,他起身,把吴树凤嘴上的胶布撕了。 吴树凤被暴打得鼻青脸肿,她不敢叫,瑟瑟发抖地往后缩:“你、你们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吴树凤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全身的老骨头都快痛散了,哆哆嗦嗦地问:“谁谁谁让你们来的?” 白虎脸上有道疤,脖子上都是纹身:“那就要你好好想想了,最近都干过什么讨打的事。” 吴树凤反应过来了:“林禾苗——” 摁着她的女人一巴掌抽过去。 吴树凤嘴都抽歪了,扶着脸,疼得呜呜乱叫,女人一个眼神过来,她赶紧捂住嘴,不敢再作声。 “程先生说了,”白虎扫了一眼地上的四人,眼神像在看一群随随便便就能捏死的蝼蚁,“以后你们家谁提到她一次,就雇我们到这来走一趟。” 程先生是谁,不用明说。 这个“她”指的是谁,也不用明说。 “还有,”白虎一脚踩在林进宝脖子上,把他碾在地上摩擦,“外面再有任何风言风语,都要算到你们家头上。” 次日,拨云见日,惠风和畅。 这会儿是课间时间,高三八班的教室里闹闹哄哄。 语文课代表许小飞交完作业,从办公室回来,还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林禾苗要转学了。” 后座的汪敏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是被退学了吧。” 汪敏就是暗恋宋宝宝的那位女同学。 汪敏的同桌放下笔:“你说话怎么那么酸,林禾苗就算不保送,也能自己考上帝都大学,咱们学校几十年也没出过一个帝都大学的学生,学校巴着林禾苗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退学。大家都是同学,你不要总是落井下石行不行?” 汪敏被怼得面红耳赤。 “就是转学,我听得清清楚楚。” 许小飞刚说完,教室里突然安静,是林禾苗进来了,她走到自己的座位,把课桌上的书本都收进纸箱子里,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禾苗。” 林禾苗的同桌是个很矮小的小姑娘,胆子很小,学习不好,总是很自卑,她红着眼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在你受人诋毁的时候,站出来为你说一句话。 林禾苗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笔记本,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以后不能给你讲题了,我把基础的题型都列出来了。” 以后也不会有个姑娘帮大家押题了。 终于,大家都记起来了,那个姑娘一压一个准。 没有道别,林禾苗就这样走了,她的同桌趴在课桌上,哭得不能自已。 最后一排的宋宝宝追了出去。 在操场上,他大喊:“林禾苗!” 林禾苗停下脚,回了头。 他跑向她,风吹红了他的眼睛,他难过得很明显:“一定要走吗?” “嗯。” “去哪儿?” “还不知道。” 少年没那么坚强,声音带了点儿哭腔:“那你还读书吗?” 她点头。 “你是不是会考帝都大学?” 她说是。 “我也会考去帝都的大学,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我以后不玩了,我会很努力的,你能不能,”少年鼓足了勇气,哽咽地说,“你能不能等等我?” 他还太小,保护不了她,可是他总会长大呀,能不能等他? 林禾苗摇摇头,眼里有热热的泪光,眼前的少年是她很感激的人,可是她一无所有,除了感激,没有别的可以给他。 “对不起宋宝宝,我有很喜欢的人了,不能等别人。”风声里,女孩子的声音也带着哭腔,“你要努力,不是为了谁,是为了你自己。” 他眼睛发酸,撇开头,却看见了停在学校外面的车。 “他对你好不好?” 林禾苗重重点头,毫不犹豫地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就好。 他自己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但他希望你能遇到那样的人。 “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他没等她同意,张开手抱住了她,中间隔了纸箱子,就几秒,他松开了:“林禾苗,祝你平安喜乐,一切顺遂。” “祝你前程似锦,百岁无忧。”林禾苗说,“再见,宋宝宝。” 她转头走了,抱着纸箱子,箱子里装着她的书、她的青春,还有她的故乡。 少年站在原地,目送他喜欢的女孩走远,直到看不见了,他抹了一把眼睛。 妈的,哭什么哭! 他从来没有表白过,但他肯定会记得很久,在十八岁的时候,他喜欢过一个很善良、很坚强的女孩。 程及的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他下车,接过她手上的箱子,放在后备箱里,然后先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等她坐进去了,他才进主驾驶。 “把安全带系好。”他发动车。 林禾苗把安全带系上:“我们去哪?” “去南城。” “为什么是南城?” 程及看着路,在开车:“我最好的朋友也在那。” “是卖糖的那个姐姐的男朋友吗?” 他回:“嗯。” 跑车开得很慢,从绿茵里慢慢驶进金黄色的阳光里。 时间拨回到程及的车抛锚之后。 他处理好车,给戎黎打了个电话,这次倒接通得挺快:“你人在哪?” “医院。” 程及叫了出租,司机师傅问他去哪,他问戎黎:“哪个医院?” 戎黎的零度负面P型人格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变成了妻狗型人格,他狗得不得了:“我女朋友工作的医院。” 程及烦得不得了:“我哪知道你女朋友在哪工作。” 那尊舍得开尊口了:“虹桥医院。” 程及对司机师傅报了个地址:“带他们吃饭了?” “嗯。” “在哪儿吃的?” “医院食堂。” 程及:“……” 老子千里迢迢来投奔你,你他妈的性.冷淡啊! 程及对那只狗忍无可忍:“戎黎,你还是个人吗?那俩还在长身体。” “我给他们买的是营养餐。”戎黎轻描淡写地回敬了一句,“还在长身体的小姑娘你就下手,程及,你是禽兽吗?” 172:杳杳打脸徐家,谁才是王者(两更合一) “我给他们买的是营养餐。”戎黎轻描淡写地回敬了一句,“还在长身体的小姑娘你就下手,程及,你是禽兽吗?” 禽兽炸毛:“老子没下手!” 恼羞成怒,不打自招。 “那你带在身边是想怎样?” 他嘴硬:“养个妹妹不行啊。” 妹妹? 情妹妹吧。 戎黎懒洋洋的调,轻飘飘地扔过去:“还玩养成,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的程及:“……” 他没话反驳,怎么反驳?是个男人都知道女孩子不能乱养。 他磨了磨后槽牙,忍了:“帮我问问你女朋友,南城哪所高中的师资好一点。” “不一定会收。” 戎关关上个公立幼儿园,都是捐了一栋楼才拿到个名额。 程及不以为然:“她是物理天才,去哪个学校都是他们的荣幸,再说了,不收捐栋楼不就行了。” 喜欢用钱解决问题这一点,戎黎和程及是一样一样的,一栋楼不行,那就两栋。 医院的床位不紧缺,戎黎给林禾苗订了个病房,方便她学习,戎关关在病房坐不住,非跟着戎黎。医院来来往往的病人多,戎黎给他戴了两个口罩。 戎关关在候诊室也坐不住,儿童书扔在一边,他这转转那看看。 “徐姐姐!” 徐檀兮从诊室出来了。 戎关关兴奋地跳起来挥手。 戎黎把他拎回椅子上坐着:“不要吵她工作。” “哦。” 戎关关不挥手了,偷偷地挤眼睛。 徐檀兮过来了。 戎黎退出游戏:“怎么出来了?” 她很忙,很多患者都挂了她的号。 她从口袋里抓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糖出来:“要不要吃糖?” 大的伸手,小的也伸手。 徐檀兮平均分好,一人一半。 戎黎问:“哪来的?” “同事的喜糖。” 他剥了一颗,摘了她的口罩喂给她。 戎关关立马自己把口罩摘掉,张嘴:“啊啊啊——” 他哥哥一副“你没长手”的表情:“自己剥。” “……” 哥哥好讨厌! 戎关关气鼓鼓地用鼻子哼他。 “无聊吗?”徐檀兮拿了一颗糖,剥好喂到戎关关嘴边。 哼哼唧唧的戎关关立马眉开眼笑了,叼着糖,凑到戎黎那里炫耀。 戎黎把小家伙的脸推开,看徐檀兮:“不无聊。” 有人喊徐医生。 徐檀兮回头应了一声,对戎黎说:“有病人来了,我先过去了。” “等一下。” 他声音很小,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嗯?”徐檀兮下意识靠向他。 他抬手遮住戎关关的眼睛,隔着口罩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去吧。” 他刚刚小声说的是:给我亲一下再走。 然后,好多护士都看见了,平日里克己复礼、雅人深致的徐医生被男朋友亲后手忙脚乱、面红耳赤。 护士群再一次炸了。 戎关关一脸懵逼:“哥哥,你干嘛挡我眼睛?” 戎黎面不改色:“你眼睛上有只蚊子。” “哦。” 戎关关揉了揉眼睛,继续吃糖。 十五分钟后,程及的电话打过来:“我到医院了,你在哪?” “小儿外科的候诊室。” 没一会儿,他人过来了,四周看了看,问戎黎:“林禾苗呢?” “3栋702。” “病房?” “嗯。” “谢了。” 口头的没必要,他们是靠金钱才能维系的塑料镇友关系,戎黎说:“把账结了。” 程及噙着笑:“多少?” 戎黎报了个数。 程及笑骂:“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戎黎手搭在椅子后背,两条腿随心所欲地伸着,眸光很淡,越漫不经心越勾人:“上回我让你给徐檀兮带个牛奶,你自个儿想想,你收了我多少。” “哦,有这回事?”程及不要脸,“想不起来了。” 戎黎:“滚。” 程及转完账,走了。 住院部在后面一栋,他绕了回廊一圈,才找到上去的电梯。电梯门刚合上,一只手挡了一下,进来个人。 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子。 女孩推着输液架进来后,频频看他,连楼层也没按。 程及绅士地问了一句:“几楼?” 她有点脸红:“六楼。” 程及按了个六。 女孩佯装不经意,看了一眼他的手:“谢谢。” “不客气。” 电梯再上升。 程及靠边站着,半侧肩膀倚着电梯后壁,低着头在看手机。 女孩偷偷打量着倒映在光滑电梯门上的影子,犹豫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能不能……” 给个微信啊! “抱歉,我接个接话。”程及把手机放到耳边,“什么事?” 是戎黎打来的:“晚上上我女朋友家吃饭。” 女孩竖起耳朵听。 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声音还能让人怀孕。 “怀孕了?” 戎黎:“……” 怀孕?!女孩嘴角一抽。 程及很轻描淡写地说:“把孩子打掉。” 戎黎:“……” 女孩目瞪口呆了。 “钱我会给,不要再纠缠我。” 程及说完,戎黎那边挂了,他面不改色,问女孩:“你刚刚,有事吗?” 女孩回头就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白眼:“你能不能往边上站点儿,你挤到我了。” 本来就站在了最里边的程及:“抱歉。” 他往左边站了点。 电梯到了六楼,女孩推着输液架下去了,在电梯门重新合上之际,她回头,冲程及骂了一句:“渣男!” 电梯门合上,程及笑了笑,这法子还挺管用的。 他给戎黎发了个短信:我带个人过去。 到了702病房,他敲了敲门。 “程及?” “嗯,是我。” 里面的姑娘开门,笑得乖巧。 他有多久没跟别的女人瞎玩了? 从这姑娘勾住他的心开始。 晚上,程及和林禾苗上徐檀兮家吃晚饭,林禾苗的厨艺很好,有一半的菜都是她做的。 徐檀兮很喜欢她,送了她一对耳环、一对抱枕。 林禾苗回送了一个煲汤很好喝的砂锅给徐檀兮。 次日是个好天,万里无云,一点风都没有,太阳暖洋洋的,照得人发懒。 麓湖湾的门卫老许有点耳背,手机的声音开得很大,在放电视——《丈夫的秘密》。 男主角崩溃大喊:“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手?!” 女主角泫然欲泣:“我不爱你了。” “我不信,我一句都不信!”男主角的女主角按在了墙上,“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说啊,为什么要分手!” 女主角痛不欲生:“因为——” 老许点了暂停,把升降杆升上去:“早啊,徐小姐。” 徐檀兮开了辆沃尔沃:“早。” 老许很热情,和小区里的住户都能打成一片,他从窗户里探出个头来:“上班去啊?” “嗯。” “你家容先生呢?” 徐檀兮笑说:“在后面。” 她先开车走了。 老许探头往后看,容先生开了辆世爵出来了。 容先生是前几天住进来的,老许从搬走的703住户那里得知,徐小姐花重金给戎先生买了套房子。 容先生应该没有工作,每天就跟着徐小姐。 容先生开的都是徐小姐的车。 容先生长得特别俊。 综上:容先生应该是个以色侍人的小白脸。 老许对702的徐小姐印象特别好,所以内心希望徐小姐家的小白脸能上进一点,毕竟徐小姐那么优秀。 “容先生这是要去……上班?”终于不吃软饭了吗? 容先生好像心情不是很好:“送小孩上学。” 他很烦,搞不懂小孩上幼儿园为什么还要面试家长,他非常不想去幼儿园,只想陪徐檀兮。 这时候,一个圆乎的脑袋从副驾驶探出来:“爷爷好。” 老许震惊! “额……你好你好。” 不仅吃软饭,居然还有个儿子。 害,白瞎了徐小姐了! 世爵刚出小区,又来一辆豪车,是玛莎拉蒂。 这年头,豪车这么满大街吗? 玛莎拉蒂里是新来的住户,老许昨天刚见过,是新来的,他先混个脸熟:“程先生在哪上班啊?” 这年头,俊小伙也这么满大街吗? “在附近开了个店,还没开张。” 老许注意到副驾驶上的人了:“这是?”这小姑娘昨天来办过小区大门的电子卡,叫什么不记得了,就记得姓林。 程及迟疑了一下:“我妹妹。” 林禾苗问好:“爷爷好。” 老许嘿嘿:“你好你好。” 玛莎拉蒂慢慢开出小区,老许还能听见车里的声音。 “身份证和户口本带了吗?” “带了。” “不用紧张,随便考考,考砸了也没关系。” “……” 车开远了,后面就听不清了。 老许继续看《丈夫的秘密》,他倒回去一点,从高潮开始重看。 男主角撕心裂肺:“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说啊,为什么要分手!” 女主角哭得痛苦绝望:“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哥哥,我们不能在一起。” 男主角如遭雷劈:“什、什么?” 女主角心如死灰:“董事长也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是你的……亲妹妹。” 男主角震惊! 老许震惊! 妹妹?!程先生姓程,他妹妹姓林!天! 上午十点,虹桥医院的门口聚了很多人,不少还扛着相机。 负责挂号的何护士忙里偷闲,问后面缴费处的张护士:“怎么来这么多记者?” 张护士说她也不知道。 推患者去做检查的林护士接了句嘴:“刚刚送来了两位急救患者,你知道是谁吗?” 何护士问:“谁啊?” “萧既和徐檀灵。” 这话刚好被旁边路过的年轻女孩听到了,千言万语唯有两个字,可表激动:“卧槽!” 萧既可是顶流,怪不得来了那么多记者。 不过—— 顶流和豪门世家一比,区别就出来了。 整个一号急诊室里的患者全部被清场,普外科的医生、主任,还有副院长全部到场了。 因为送来急救的是徐家的小公主。 徐伯临和温照芳也都来了,秘书、司机、助理、经纪人都侯在外面。 “我女儿怎么样了?” 温照芳满脸焦急。 给徐檀灵诊治的是普外科的孙主任:“我已经检查过了,只是皮外伤。” 徐檀灵正躺在病床上,两位外科医生亲自给她包扎,她稍稍一皱眉,两位医生就战战兢兢。 萧既躺在旁边的一张病床上,身边只有他的助理小金在。 “皮外伤也不能大意,我女儿是艺人,身上不能有一块伤疤。”温照芳脸上端的是尊贵优雅,“乔副院长,我女儿就拜托你照看了。” 乔栋梁五十出头,身后跟着好几位外科医生,他为首,鞠了个躬,恭敬地说:“徐太太放心。” 这时,门口的护士喊了一句:“徐医生。” 众人一同看过去。 徐檀兮走进来,她戴了医用口罩,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头发随意地盘在脑后:“伤势怎么样?严重吗?” 护士长以为她是担心妹妹,连忙说:“没事,不严重。” 徐檀兮拧了拧眉,柳叶眼扫过众人:“不严重你们都在这里干嘛?”她眉眼弯弯,语气缓缓,没有咄咄逼人,柔声问道,“医院很闲吗?” 所有在场的医生都问得哑口无言,没有人敢辩解,徐家很尊贵,徐家里头又分了三六九等,徐氏和虹桥医院最大的股东都是徐檀兮,她的话,没有人敢驳。 徐伯临和温照芳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徐檀兮走到萧既的病床旁:“他的伤为什么没人处理?” 在徐檀灵病床前包扎的外科医生尴尬地回道:“萧先生要接骨,刘医生马上就过来。” 萧既面色苍白,看着徐檀兮,微微出神。 她就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目光太清澈,能照出所有的黑白是非:“没看到他脚上有血?外伤不用处理?” 都看到了。 只不过和徐家的小公主一比起来,各人心里都画出了一条线,把贵贱尊卑分得一清二楚。 原本默认的规则,就这样被徐檀兮风细雨地戳破了。 “急诊室的其他患者呢?” 她目色稍稍冷了,侧脸柔和,站在那里,惊艳了萧既的眼。 急诊的护士长回话:“暂、暂时转移去了三号急诊室。”她不敢看徐檀兮,解释说,“徐小姐是公众人物——” 话被打断了。 “谁给了她这么大特权?” 整个急诊室里鸦雀无声。 只有徐檀兮的声音,不轻不重,打在所有人的脸上:“带着有色眼镜给人治病,是谁教你们的?”她声音稍稍提了一分,掷地有声,“乔副院长,你教的吗?” ------题外话------ **** 昨晚太卡了,所以放一起更了 173:杳杳教训人,光光咬白莲(两更合并 只有徐檀兮的声音,不轻不重,打在所有人的脸上:“带着有色眼镜给人治病,是谁教你们的?”她声音稍稍提了一分,掷地有声,“乔副院长,你教的吗?” 徐檀兮的姑父方允唐过世之后,虹桥医院由秦昭里代管董事事宜,乔栋梁代管医院运营,这代的,都是徐檀兮的位置。 她的质问,乔栋梁无言以对,也不敢反驳。 温照芳面色不悦,把话接过去了:“是我让副院长安排的,你要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是了。” “她让你安排你就安排,”徐檀兮并未把目光分给温照芳,也依旧心平气和,语气不带指责,淡淡发问,“乔副院长,没搞清楚你的东家是谁吗?” 虹桥医院最大的东家是徐檀兮,不是徐家。 在医院,她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乔栋梁被当众下了面子,面如土色,但他理亏,咬碎了牙也只能认错:“徐医生说的是,这次是我考虑欠周了。” 在场的所有医生都默不作声,脸上无光,恨不得把头都埋进地底下,也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徐医生和徐家的关系不好。 徐伯临也不吱声,因为说什么都赔脸面。 温照芳是个气性高的,尤其不喜欢徐檀兮这拿捏人的样子:“多大点事,有必要这样得理不饶人吗?” 她平心静气,淡淡而语:“有必要。”她说完这句,不再同温照芳多费口舌,转过身去,对一众医护人员道,“把急诊室恢复原样,然后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以乔栋梁为首,一个个灰溜溜地散了。 温照芳冷哼了声,差护士把徐檀灵推出去,她正躺在病床上,病容憔悴,神色愧疚:“对不起姐姐,都是我不好,占用了你们医院的公共资源。” 泪眼婆娑,委屈无辜,她端的是这个模样。 徐檀兮熟视无睹,懒得陪她演戏了。 出了急诊室,温照芳就忍不了了,阴阳怪气地冲丈夫发火:“徐伯临,你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徐伯临给了她一记眼神,是警告的意思:“也是你生的。” 温照芳冷笑了声。 其他科室的医护人员都散了,诊室的护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在给萧既清创的时候手一直抖。 徐檀兮上前:“我来吧。” 年轻的护士低头:“对不起,徐医生。” 她摇了摇头,语气平和:“没事的,你去忙。” 温柔的时候是真温柔,收拾人的时候也是真不含糊。 护士把包扎用具留下,忙活其他去了。 急诊室在恢复原样,陆陆续续有病人推进来,萧既的助理小金去打招呼了,让各位不要拍照、不要影响医院的秩序。 徐檀兮用剪刀把萧既的裤腿剪开,看了看伤处,还在流血:“伤口有点深,需要缝针。”她把剪刀放下,带上手套,问他,“对麻药过敏吗?” 萧既躺着,目光正对的是她轮廓柔和的侧脸,他回答:“不过敏。” 徐檀兮先给他清创。 他的腿是被车窗玻璃扎的,当时在拍车上的戏份,道具师出了差错,导致两辆车相撞了,他打了方向盘,让徐檀灵优先避开了。 “徐小姐。” 徐檀兮低着头,在给他打麻药:“叫我徐医生就可以。” 她很客气,很礼貌,但拒人千里。 萧既从头到尾眉头也没皱一下,似乎不怎么怕痛,随意问了句:“会留疤吗?” “应该会。” 留不留疤他其实无所谓,就是突然想跟她说点什么。 徐檀兮已经准备好了缝合用的针,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会尽量缝得好看一点。”毕竟他是艺人。 他的手也受伤了,骨头还没接上,脸上毫无血色,眉骨、颧骨处有擦伤,肤色苍白,伤口渗血,有种矛盾又惨烈的美感。 他说:“谢谢。” “不客气。” 徐檀兮垂下眼睫,替他缝合,用的是一号线和三角针,她动作慢而轻,神情专注,一共缝了九针。 收尾的时候,骨科的刘医生过来了,他刚刚有病人,急急忙忙赶来的,头上还冒着汗,来的路上听同事说徐医生在急诊室发了火,他态度就有些小心翼翼了。 徐医生脾气再怎么好,可到底也是虹桥医院的大老板,私立医院和公立医院不一样,老板有绝对的人事权。 “徐医生。” 徐檀兮包扎完,起身摘了手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语气很友善:“外伤我已经处理好了,接骨就麻烦刘医生了。” 刘医生连连点头,道徐医生辛苦了。 徐檀兮嘱咐了护士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急诊室,一出来,就看见靠墙站着的戎黎,他直勾勾地看她,像不大开心的样子。 她走过去:“什么时候来的?” 他头发长长了一些,额头的短发落下碎影,碎影掉进瞳孔里,荡悠着漂亮的光:“来一会儿了。” “幼儿园怎么说?可以办入学吗?” “已经办好了。”他问,“腾十分钟给我,可不可以?” 徐檀兮点头:“可以。” 他拉着她去了楼梯间,那里没人,安静。 “怎么了?” 他好像在气什么。 他把她带到一处墙角,手撑在她后面的墙面上,把她拘在双臂之间:“你为什么要给那个姓萧的包扎?” 徐檀兮回答得很客观:“因为我是医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 她穿着医生白袍,与她穿旗袍的样子不一样,都很端庄,很优雅迷人,可那一身医护人员的制服似乎把她神圣化了,像笼了九天之上的万丈霞光,耀眼而有距离。 越是这样,戎黎越想抓紧一点,他甚至有点不讲道理:“我不喜欢那个人,你可不可以不要跟他说话、不要跟他接触?” 不是命令,是央求。 徐檀兮也察觉到了,戎黎对萧既好像有很重的敌意。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戎黎语气不悦地说:“他想抢走你。” 她失笑:“没有啊。” “有。”他不管,搂紧她的腰,软着语气要她依他,“答应我行不行?嗯?” 最后那一个字,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他皮相本来就生得乖巧,眼睛里装着她的时候,就一点攻击与暴戾都没有,像家养的小动物,很好哄的同时,也会有一点被宠坏了的任性。 徐檀兮招架不住,没有原则地点了头:“我以后尽量避着他,”她毫无底线,哄着说,“先生不要吃醋了。” 因为隔得近,戎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消毒水的气味,还有一些他不认得的药味,并不是多好闻的味道,但就是能勾着他,馋着他。 他单手环着她的腰,好细一截,很瘦,却有一点软,他忍不住用手去摩挲流连,越碰越心痒。 早晚有一天,他要让她穿着这身衣服,躺在他床上,管她是不是九天上霞光万丈的神,他都要把她拽进欲望里跟他一起堕落,一起没日没夜。 早晚有一天…… 戎黎看了一下时间:“还没到十分钟,接吻吗?我想亲你了。” 他总是这样,又纯又直白。 徐檀兮没回答,只是把敞开的门关上了。他吻得很凶,细细听,有舌尖勾缠的声音,暧昧且性感。 副院长办公室。 乔栋梁正在发脾气,文件砸了一地。 “行了,爸。”乔端比他父亲就镇定多了,坐在椅子上转着笔,“你在这里发脾气有什么用。” 乔栋梁咽不下这口气,刚刚在急诊室不能发作,他越憋越恼火:“好不容易把方允唐熬死了,又来一个徐檀兮,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 估计这会儿全院的医生都在背后看他笑话。 乔端把文件捡起来:“她有什么不敢的,她股份最多,说白了医院都是她的,只要她在虹桥一天,就轮不到别人说话。” 乔栋梁心有不甘,恶狠狠道:“那我就把她拉下来。” 他在虹桥医院任劳任怨了半辈子,怎么会甘愿被徐檀兮处处压一头。 乔端很理智,自有她的打算:“她和秦昭里两人的股份加在一起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不可能拉得下来。” 徐檀兮的姑父方允唐早就帮她铺好路了,除了秦昭里,方家那群老东西,也都是徐檀兮一党。 要拉她下马,谈何容易。 “爸,你干嘛要纠结这些,咱们只要攥紧制药厂就行了。” 谋权是为了什么,为了谋利,虹桥医院最大的油水在制药那一块。 这时有人敲门。 乔栋梁整理整理仪表:“请进。” 门推开,是徐伯临。 乔端立马起身:“徐伯父。” 徐伯临点了点头。 “我去泡茶。” 乔端识趣地腾了地儿。 乔栋梁和徐伯临只是泛泛之交,毕竟不是同一个阶级,虽然刚刚被徐檀兮下了面子,但乔栋梁依旧不能得罪权贵,语气里不乏讨好与恭敬:“徐总是为了令千金来的?” 徐伯临落座,戴着眼镜,衣冠楚楚,镜片后的眸光灼热深沉,有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不是,我有个生意伙伴,托我搭个线,想认识认识乔副院你。” 乔栋梁识趣地问:“徐总说的是?” “天盛的叶董。” 天盛叶董的儿子前几天刚转来虹桥医院,是糖尿病患者,急需换肾,但他是稀有血型,配型极其困难。 住院部的顶楼是VIP病房。 小金和两个保镖守在病房门口,VIP病房的私密性很好,一般人上不来顶楼,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的板鞋,小金抬头:“你是?” 很出色的一副长相,但不是圈内人,小金没见过,这张脸要是进娱乐圈,要火很容易。 对方说:“戎黎。” 小金以为他说的是“容离”,萧既的本名就叫萧容离。 “你找萧哥?”小金说,“他在休息,暂时不见客人。”萧哥是艺人,哪能什么人都见。不过这人怎么上来的?VIP病房除了家属和医护人员,不对外开放的。 怎么进来的? 大大方方走进来的,徐医生的家属医院哪个敢拦。 戎黎没有多费口舌,拨了个电话:“我是戎黎,在你病房外面。” 接着,萧既在病房里说:“小金,让他进来。” 这人好大的面子。 小金陪了个笑,打开门,把人请进去,等人进去之后,他又细心地带上门,守在门口。 病房里,萧既放下手里的剧本,他五官偏明艳,因为面带病容,唇色与肤色都略显苍白。 “戎先生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戎黎不拐弯抹角:“你的金主给的,哪一位我就不说了。” 萧既脸色瞬间就变了。 戎黎站在离床头三四米的距离,眼底笼着一层凛冽的阴,目光像蛇信子,从人的脚底缠上去,致命又危险。 “不要接近徐檀兮,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先兵后礼,他说,“只要你离她远一点,你脚下的钉子我可以一颗一颗帮你拔了。” 那些钉子,可没有一颗是软的。 萧既想起了上次,戎黎说过:不要低估我,我不是你能惹的人。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快到午饭时间了,安护士正打算去办公室叫徐檀兮,就看见她打开门出来了。 “徐医生。” 她没有反应。 安护士冲她招手:“你去哪啊,徐医生?” 她像没有听见,脚步晃晃悠悠。 徐檀灵和助理刚好路过候诊大厅,也看见了她,叫了句:“姐姐。” 是饭菜的香味,从下面传来的。 “徐檀兮”绕了半圈,看见了楼梯,她步子很碎,但很快,手伸着放在脖子两边,往楼梯里去了。 “徐医生怎么有点怪怪的。” 说话的是徐檀灵的助理,谭小小。 “你先回病房。”徐檀灵打发了助理,自己快步追上去,“姐姐,我们谈谈可以吗?” “徐檀兮”往楼下走。 徐檀灵在后面追:“姐姐。” 她公众人物,戴着口罩,追赶的时候也不忘注意仪态。 “姐姐。” “姐——” 前面的“人”突然回头,手在空中划了一道“九阴白骨爪”:“喵!” 是光光呢。 徐檀灵愣了一下:“姐姐你怎么学猫叫啊?”她在心里把徐檀兮骂了个透,嘴上还软软嗲嗲地说,“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说红就红,委屈又难过的样子:“视频的事你还没有消气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若是觉得不解气,再打我一顿好了,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跟姐姐你生分了,我们是亲姐妹,妈妈也不愿意我们继续针锋相对。” 要大度、要乖巧、要足够可怜。 这是徐檀灵来徐家之后学会的第一课,人都喜欢听话的,都同情弱者,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哭戏是她最擅长的戏份:“姐姐,我们和好行不行?”她眉头皱着,五官拧着,是最让人于心不忍的表情,怯怯又小心地上前,“你要我怎么做才肯——” 光光突然伸手抓过去,用力一挠。 徐檀灵大叫了一声,口罩被整个扯下来,右边脸上顿时多出五道指痕。 嘴上说不解气就再打她一顿,可真打了,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乖乖受着,温照芳把她捧着疼着,可没过这罪。 她气得咆哮:“徐檀兮!”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拿出随身带着的小镜子照了照,整个右脸都红了,还有几处破了皮,被指甲刮出了血,她顿时血气上涌,狠狠瞪着“徐檀兮”,恨不得上去撕了她,“我来向你求和,是不想跟你争个你死我活,不是怕你,你再动手我就不客——” 光光伸出两只手,往前一跳,拽住了她的头发。 她啊一声,慌忙还手,只是手才刚拿出来,光光就给她一口咬下去。 猫是会挠人的,还会咬人。 徐檀灵痛得哇哇乱叫,头发被拽着,疼得她弓着腰,头根本抬不起来,头发糊得满脸都是,像个疯婆子一样大吼大叫:“徐檀兮!” “你松口!” 她越叫唤,光光越用力,叼着她的中指往后扯。 手指一圈被咬得皮开肉绽了。 徐檀灵痛得白眼直翻,那只手不敢动,就拼命用另一只手去捶打:“快松口啊,你个贱人!” 哼! 它死死地咬。 “松开。” 是男人的声音。 光光抬起头,眼珠子溜了一圈,哦,是它的神尊大人来了。 “别咬,很脏。” 戎黎在上面的台阶上。 光光松口了,手也松开了。 徐檀灵抬起手就要扇过去,可巴掌还没落下,小腿突然一麻,钻心的疼,她一个趔趄,滚下了楼梯。 “啊啊啊啊啊——” 是惨叫声。 一颗圆滚滚的巧克力掉下来,滚到了光光脚下。 是戎黎扔的,一颗巧克力砸得徐檀灵右腿都抽了。 光光蹲下去,把巧克力捡起来,叼开金色的糖纸,吃掉了。 ------题外话------ *** 以后如果早上八点半没更,就是两更合并的意思哈(晚上六点半一起更) 174:火辣辣的夜晚哟~ 光光蹲下去,把巧克力捡起来,叼开金色的糖纸,吃掉了。 好甜。 它开心地叫唤:“喵。” 戎黎把手指按在唇上:“嘘。”他走过去,蹲下,小声地对它说,“我们约法三章行不行?” 它喵一声。 它脚上的脚链是高科技,终端显示安在了戎黎的手机上,定位可以精确到十米以内,而且用外力很难取下来。 “如果我和秦昭里都不在你身边,你不要出声,不要乱跑,不要吃外面的东西,要藏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等我来接你。”他说完停顿了一会儿,给它反应的时间,然后再问,“听懂了吗?” 它懂了,但是它不吱声。 猫咪是好动的,不让动不可以。 “你要是做得好,”戎黎琢磨了一下,循循善诱,“我就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喵!”它好兴奋摇头晃脑:可以可以! 不知道程及养个“妹妹”是什么感受,他养只跟女朋友长得一模一样的“猫”,感觉很像在养女儿。 戎黎把袖子拽出一截,递给它:“抓着。” 它乖乖抓住。 戎黎带它下楼去,路过缓步台,用脚踢了踢抱腹蜷在地上的人:“死了吗?” 就几阶楼梯,正常来说摔不死人,毕竟是在外面,他还是留了分寸的。 徐檀灵半晕半醒,痛苦地哼哼一声。 “以后别来招惹我女朋友。”光照不进楼梯间,四周有点昏暗,他目光所至之处锋芒毕露,声音不大,带着肃杀之气,他说,“我这人心理有毛病,不太遵纪守法。” 徐檀灵痛得浑身发麻,躺在那里,进气少出气多:“我、我一定会告你的。” 戎黎敛着眸,睫毛底下覆了一层阴影:“去试试。” 徐檀灵动作艰难地掏出了手机。 出了楼梯后,戎黎拨了个电话:“帮我截个监控。” 光光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戎黎不方便给它换衣服,也不信任别人,就将自己的外套给它穿上了。 他带它出去吃午饭,要了间单独的包厢,让服务员出去之后,把菜单上的图片给它看。 “想吃什么?” 它挠菜单:“喵。” 戎黎想着它还保留了猫的习性:“鱼行不行?” 它挠桌布:“喵。” 行吧,就鱼了。 为了奖励它,戎黎点了一桌全鱼宴,红烧的、清蒸的、水煮的……所有鱼的做法都上了一道。 它吃得很起劲,就是改不掉用手抓食物的习惯。 戎黎耐着性子,一遍一遍教。 “喵。” 它突然挠盘子。 戎黎放下筷子:“怎么了?” 它皱着脸,油滋滋的手在衣服乱抓:“喵!” “不好吃?”戎黎抽了两张纸,把它的手擦干净。 它张嘴:“啊啊啊——” “卡到了?” 它眼泪汪汪:“喵~” 戎黎“……” 他赶紧把它带回医院。 进急诊之前,他先嘱咐它,有外人的时候不可以出声,不可以乱挠乱跑。 它喵喵喵。 现在还是午休时间,只有急诊室有医生值班,值班的成医生看见两人进来,很不解:“徐医生,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不是来视察工作的吧? 戎黎说:“它被鱼刺卡到了。” 成医生:“……”就挺意外的。 徐医生在他们医院的男医生眼里,那就是住在月亮上的仙女,有点想象不出来仙女吃鱼,更加想象不出来仙女吃鱼被鱼刺卡了。 成医生尽量淡定,毕竟是医生,职业素养必须有,他去找了手电筒过来:“我先看看鱼刺的位置。”他很医生、很专业地说,“徐医生,摘一下口罩。” “徐医生”不动,跟他大眼看小眼。 成医生就很困惑。 然后,徐医生的男朋友问:“有没有女医生?” 在医生眼里,患者根本没有男女好吗!作为医生家属一点都不专业! 成医生在肚子里吐槽完,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我去叫万医生过来。” 很快,耳鼻喉科的万医生来了。 用手电筒照完之后,她说:“看不到鱼刺,可能扎得比较深,要做喉镜。” 光光拽着戎黎的一副,喵了一声,滴溜溜的眼睛到处看。 万医生没听清楚:“啊?” 戎黎说:“它怕疼,麻烦轻一点。” 万医生愣愣地点头,表示压力很大。 乔副院长上午刚挨了训,徐医生到底不只是小儿外科的医生,还是老板。 万医生从头到尾都很小心,表现得很专业。 鱼刺扎的很深,用了麻药电子喉镜才插下去,万医生有点紧张,异物钳几次都没有夹中。 插管子的时候,光光很怕,一直躲,一直嗯嗯啊啊喵喵哼哼。 戎黎拍拍它的脑袋:“不要动。”他声线平缓,安抚说,“很快就好。” 它不动了。 万医生觉得吧,徐医生的男朋友像老父亲。 “好了。”万医生把异物钳拿出来,松了一口气,“鱼刺取出来了。” 有半根手指那么长,是根软刺。 光光可怜巴巴地冲戎黎嘤嘤嘤。 戎黎问:“可以漱口吗?” 万医生说可以。 戎黎把水拧开,瓶口放到它嘴边:“漱一下口。” 它喝了一口,咕噜一声吞了。 “……” 道了谢之后,戎黎带它出去,将口罩给它戴好,走到没人的地方,担忧地问:“还痛吗?” 它挠挠自己的脖子:“喵。” 戎黎抓着它的手腕,不让它乱挠,他想给它吹吹,想到这不是徐檀兮,只能作罢,他道歉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给你吃鱼。” 它嗓音细细的:“喵。” 可怜兮兮的样子…… 光看这张脸,戎黎就没办法不心疼、不心软,可要等徐檀兮回来了,他才能给她揉揉。 他不知道人格什么时候切换回来,只能先给徐檀兮请假。 西滨餐厅。 上次秦昭里跟徐檀兮来过这,就是那个包间里放了沙发的情侣餐厅。到了晚上,这儿的露台景色一绝,但秦昭里很忙,晚上晚上有应酬,只腾出了午饭的时间。 她吃了几口就放下刀叉。 温羡鱼关心地问:“不合胃口吗?” 她不是很喜欢吃西餐,也不想扫他的兴,用布巾擦了擦手,酒没动,她喝了点温水:“没有,吃饱了。” 温羡鱼起身给她添水,温家的教养极好,他动作斯文优雅:“怎么就吃那么一点,我再给你叫点别的?” 秦昭里懒得麻烦:“不用了,我控制体重。” 她短发长长了一些,发梢过了耳尖,五官很精致,略带英气,嘴巴有一点肉肉的,有一颗小小的唇珠,其实很可爱,但是因为她不爱笑,总是压着嘴角,又冷又飒的样子。 温羡鱼很喜欢她这张脸,能让人生出征服欲。 他笑着说:“你才多重,还控制。”他把餐盘推开,从桌子底下“变出”一个细长的盒子,放到她面前,“周年快乐。” 秦昭里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解释:“今天是我们订婚一周年。” “抱歉,”她摸了摸耳朵,“我忘了。” 这是她尴尬不自在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温羡鱼无奈失笑:“我就没指着你会记住。”他打开盒子,“看看喜不喜欢。” 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秦昭里今天佩戴的耳环也是那个牌子。 “谢谢。”她收了,想着得给他回个什么礼,送车?送手表? “下午的时间能不能留给我?”温羡鱼发出邀请,“有个地方想带你去。” 下午她有两个会议。 她想了一下:“行,我把下午空出来。” 结完账,两人直接去了负一楼的停车场,秦昭里自己也开了车来,温羡鱼让她先把车搁着,他载她一起,回头让秘书来取。 秦昭里说行,也没问他要带她去哪。 “昭里,”他没急着开车,坐在车里说,“我想明年结婚。” 秦昭里系安全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不喜欢兜兜转转,就直接问:“是你的打算还是你爷爷的打算?” 两家联姻,结婚就不是两个人的事。 她突然打了个喷嚏,看了一眼后座,果然,有一束玫瑰。 温羡鱼侧着头看她,目光很柔和:“是我的打算,也是我爷爷希望的。” 温家老爷子大概不想一房独大,主要家业交给了小儿子温时遇,转头又给孙子定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 秦家虽比不上温家家大业大,但秦昭里是唯一的继承人,身份可想而知。 “你觉得跟我结婚没有问题吗?”秦昭里很理智,像置身事外,直截了当地戳破,“我们之间没有爱情。” “怎么没有?”温羡鱼看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 秦昭里愣住了。 她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是都这样简单,至少温羡鱼的喜欢很简单,见面的次数都不用超过二十次,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他神情很认真,郑重其事地说:“明年我会把工作的重点转移到南城,以后就可以多一点时间陪你。”他目光里无其他,专注地望着她,“昭里,我很喜欢你,想跟你好好过。” 秦昭里觉得她要重新审视一下跟他的关系了,虽然她还不喜欢他,但她从不玩弄人,不管基于什么原因走到了一起,只要他有诚意,她都会忠于这段关系。 她思考了良久,跟他说了一件事:“我对花粉过敏。”她又打了个喷嚏。 不要再送玫瑰花了。 温羡鱼看了看后座的花,歉意地笑了笑:“我以后会记住的。” 秦昭里嗯了一声。 他下车,把花扔在了旁边了垃圾桶里,掸了掸身上才坐回车里,关上车门,转头看她:“可以吻你吗?” 他想进度快一点。 秦昭里没有拒绝。 在他靠近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说了一声抱歉:“我先接个电话。”她转头看向外面,“喂。” “是我,戎黎。” “我在外面。” 戎黎懂了,声音刻意压低了。 通话中途秦昭里都没怎么作声,只是嗯了几声,挂电话之前她说了一句:“不用了,我过去。” 温羡鱼没出声,耐心地等她接完电话。 “抱歉,下午不能跟你出去了,临时有事。”秦昭里很少会爽约,她尽量妥善安排,“我们明天再约可以吗?” 温羡鱼说没关系,问道:“是公事吗?” “私事。” 徐檀兮的事,秦昭里还没打算跟他说。 温羡鱼也不多问:“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 他俯身过去,解开她的安全带,退后的时,在她脸上落下一吻:“得空了给我回个电话。” 秦昭里摸了摸耳朵:“好。”她拿了包下车,“我走了。” “嗯。” 她上了自己的车,开出了停车场。 等车跑远了,温羡鱼拨了个电话,他柔情似水,斯文俊秀:“有个东西要送你,见一面吧。” 他打开扶手箱,拿出放在里面的项链,与送给秦昭里的那条一模一样。 秦昭里到医院时,看见门口有警车,不少人堵在门口围观。 她听见了女孩子的声音,很激动、气愤:“你们凭什么抓我哥!” 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子,十五六岁,长得很漂亮,但是皮肤过于苍白,像常年不见阳光。 站在警车旁的男人说:“他打人了。” 女孩愤愤不平地辩解:“是那人该打。” “该不该打去警局问一问就知道了。”男人是民警,懒得多费口舌,上车后,催同事快点开车。 女孩推开护士追上去:“哥!” 秦昭里这才注意到警车里的人。 是姜灼。 他脸上有擦伤,嘴角也破了,左耳戴着助听器,对他妹妹说:“你回病房去。” 女孩摇头:“我跟你一起去警局。” 他神色变得严厉:“我让你回去。” 女孩眼睛通红,忍着泪点了头。 随后警车开走了,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了,护士去搀扶女孩,她走了两步,毫无预兆地往地上倒了,就倒在秦昭里脚边。 护士大喊几声,叫来了医护人员,把女孩抬了进去。 秦昭里叫住那个护士。 护士认出了秦昭里:“秦总。” “她怎么了?” “她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不能情绪激动。” 秦昭里没有多问:“你去忙吧。” 怎么就偏偏让她撞上了?她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的助听器怎么还没修,都裂了…… 秦昭里有点烦,拨了个电话:“楚律师,有件事要麻烦你。” 交代完,她和戎黎碰了面,在医院后面的花园里。 秦昭里四下看看,也没什么人,叫了声:“兮兮。” 蹲在草丛里玩草的光光扭头:“喵!”是光光! 戎黎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外套在光光身上,他穿得很单薄,耳朵被冻红了,对秦昭里说:“杳杳的外套在女更衣室,麻烦你先带它去换衣服。” 光光还穿着白大褂。 秦昭里明知故问:“有必要吗戎先生?兮兮只是只猫。” 戎黎对外人话一向不多,但他解释了一句:“我有女朋友,得避嫌。” 很自觉啊。 秦昭里对他的满意度上升了一点儿,别的先不说,戎黎对徐檀兮的忠诚度是没的说的。 秦昭里带光光去游乐园玩了一会儿,才带回了住处。 对于光光的到来,秦将军很兴奋。 秦将军:“喵!” 光光:“喵。” 秦将军:“喵!” 光光:“喵。” 秦将军找准时机,就往光光身上扑,秦昭里一脚把它踢开:“一边儿去,这是别人家媳妇儿。” 秦将军冲着秦昭里挥了下爪子,然后掉头去它的小黄鸭玩具叼来了,那鸭一踩它就叫。 秦将军踩了一脚:“嘎!” 秦将军踩了两脚:“嘎嘎!” 光光立马被吸引过去了。 秦将军大方地把玩具鸭叼给了光光,光光玩得起劲,秦将军绕着光光窜上窜下,以展示它的速度和雄风。 秦昭里走到一旁接了个电话。 “怎么样了?” 楚律师说:“已经保释出来了。” “是怎么一回事?” “姜先生打了人,被打的是他的父亲。” 儿子打老子…… 看着挺乖的一个人。 “他为什么打人?” “他父亲背着他把房子卖了,而且一天就输光了钱。”楚律师解释,“那个房子是姜先生的母亲留下来的,他为了筹钱给妹妹治病,前几天刚把房子挂到中介,他的父亲今天就低价卖出去了。” 秦昭里心想,怪不得助听器坏了还没换。 凌晨一点。 戎黎睡得很浅,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响了一声他就睁开眼了,是秦昭里打来的。 “怎么了?”戎黎边起身。 秦昭里语气有些着急:“我上了一趟洗手间,杳杳就出去了。” “她带手机了吗?” “带了。” 猫人格不可能带手机,是棠光。 戎黎打开定位,她在移动中。他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出门。 这个点,娱乐城里气氛正嗨,台上的DJ在打碟,台下的男男女女扭着腰肢疯狂摇头。 五颜六色的镭射灯闪得人睁不开眼。 酒过三巡,齐小桑有点眼晕,晃了晃脑袋,瞧见是自己男朋友:“怎么去了这么久?” 徐放往卡座上一坐,穿得很潮,他似乎很喜欢绿色,卫衣和鞋子都是绿的,头发前两天刚染,是灰色的。 他开了瓶新的鸡尾酒,喝了一口:“碰到个姑娘,找我玩真心话大冒险,耽搁了一下。” 场子一点都不冷??齐小桑穿着小白裙,化了伪素颜妆,五官微调过,很精致,更像一朵家养的小白花了,她挽着徐放的胳膊:“你们玩了什么?” 徐放把手抽走:“陪她唱了首歌。” “唱了什么歌?” 徐放有点烦了,酒杯一扔,公子气十足:“你问东问西的干嘛呀,烦不烦?”不就唱了首歌嘛,又没打啵。 齐小桑委屈地看了他好几眼,但也不敢再烦他了,公子哥嘛,是要人迁就着。 一排卡座里,总共坐了四个公子哥,姑娘就不止四个了,因为有人要左拥右抱。 正左拥右抱的一公子哥冲徐放吆喝:“红红。” 公子哥穿了件人模人样的西装。 徐放一颗开心果扔过去:“红你妹!” 吊儿郎当的西装公子哥从善如流地改了头:“放放啊,”他冲舞池抬了抬下巴,指给徐放看,“你快看那姑娘,辣不辣?” 徐放一口酒喷出来了,呛得他满脸通红。 齐小桑赶紧给他顺气擦嘴。 西装公子哥瞧着新发现的猎艳目标,蠢蠢欲动:“我要去会会她。” 徐放怒吼一声:“滚回来。” 西装公子哥不乐意了,哼唧:“干嘛呀,带了女朋友你还跟我抢。” 徐放踹他,瞪着眼睛,像只护犊子的老母鸡:“那是我堂姐,会你妈的会!滚,你不配!” 西装公子哥傻眼:“上回那个医生?” ------题外话------ **** 围脖发了荣耀的情头 175:强强联手,教训宵小 西装公子哥傻眼了:“上回那个医生?”他看着舞池里扭成一朵小妖精花的女人,心想:这这这也差太多了。 那个腰…… 徐放一巴掌呼在他背上:“你看什么看,眼珠子放规矩点!” 规矩不了啊。 那位医生穿了个两侧露腰的裙子,白晃晃的一截若隐若现,太吸睛了,真的好细,一只手能…… 有点上头,西装公子哥抹了一把鼻子。 “你还看!” 徐放跳起来打他。 “她是你堂姐啊。”齐小桑的声音娇得能沁出蜜来,“那我过去打个招呼。” 徐放觉得她好莫名其妙:“你打什么招呼?” 她眨巴眼,无辜又单纯:“我是你女朋友啊。” 想见家长? 没门! 徐放渣得很理直气壮:“那你就更不能去。” 齐小桑歪头:“为什么?” 徐放用“你这个女的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表情看她:“要是我堂姐知道我交了个网红女朋友,肯定会对我很失望。” 齐小桑:“……” 徐放烦躁得不得了,往旁边挪了好远,用一根手指戳她的名牌包包,试图把她戳远:“你坐那边去,别让我堂姐看到了。” 齐小桑:“……” Chanel、LV、Heri、Burberry…… 为了这些,她忍。 她往旁边挪了挪。 徐放还嫌不够:“再起开点。” “……” 渣直男,不懂女人不懂爱! 徐放一个人坐一边,离那些狐朋狗友远远的,脸上端的是“众人皆渣,唯我遗世独立”的正派之气。他目不斜视,偶尔偷瞄:干嘛怎么穿这么少,这里有很多色胚啊啊啊! 这不,色胚来了。 棠光刚坐到吧台,一位男士在她旁边落座:“小姐。” 男士叫邓龙,是天方的熟客,吧台调酒师认得他,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这邓龙平时最喜欢猎艳。 他有几个小钱,穿着名牌,理了个寸头,练了一身腱子肉,瞧着人模人样:“一个人?” 吧台的光线很暗,偶尔有五光十色的灯打过来。灯下,女人单手支着台面,身上的裙子很贴身,她微微弓着腰,后背一双蝴蝶骨若隐若现。裙子的领口由一根线系着,她大大方方地露着直角肩,腰窝两侧镂空,一截白白嫩嫩的小蛮腰欲遮不遮。 瘦而不柴,窈窕婀娜。 她并未化妆,甚至连口红都没有抹,但就是一举手一投足都媚骨风情,像只妖,尝过人间红尘的妖,她微微一笑,勾人摄魂:“不然半个吗?” 邓龙被她笑得魂都要没了,十分心痒难耐:“一起喝一杯?” “好啊。” 邓龙抬起手,点酒:“两杯Cointreau。” 调酒师回了个OK的手势。 邓龙继续与佳人搭话:“小姐你贵姓?” “棠。” 光落在她眼里,明明灭灭,那抹若有若无最是抓人。 真像吃人心脏的妖。 邓龙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故作镇定:“唐小姐经常来酒吧吗?” “不经常。” 迪厅里人多,气氛很热,把人的水分蒸干,邓龙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扯了扯领带:“我还以为你是熟客,你舞跳得很好。” 没意思。 棠光没有接话,觉得无趣。 调酒师端来了两杯酒:“请慢用。” 邓龙先推给自己一杯,随后食指与中指搭在另一杯的杯口,将酒杯推过去。 “试试,这儿的利口酒很不错。” 光线很暗,酒是透明色的,里面有气泡浮出来。 棠光端起酒杯摇了摇,又放下了:“我觉得你那杯更好。” 邓龙眼里的慌色一闪而过:“都是一样的。” 她侧身靠着吧台,光落在一对漂亮的锁骨上,语调拖得慢慢悠悠:“既然是一样的,那跟我换换咯。” 邓龙脸色有些变了:“唐小姐,都是出来玩的,别玩不起啊。” 他刚刚推酒杯的时候,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颗药丸。 他应该是老手,全套动作做得无比顺畅自然,不知道是从多少姑娘身上锻炼来的。 这种混蛋啊,老天该开眼了。 “就会这点下三滥的手段吗?没新鲜的?”棠光眼里的温度骤然降下去,“没意思。” 被戳破后,邓龙恼羞成怒,一拍吧台:“有病吧你。” 他甩手就走。 “等等。” 轻飘飘的两个人,却让邓龙条件反射地停住了脚。 她是懒洋洋的调,可仔细听,掺着一股森森的冷意:“把酒喝了再走。” 邓龙回头骂了一句有病,扭头走人。 她还是那个姿势,半倚吧台,柔若无骨,眼神微微荡着光,像一汪清泉漾开波澜。她慢悠悠地拿起酒杯,眯着一只眼瞄了瞄,然后轻轻一抛,砸中了邓龙后脑勺。 他立马抱头,回头怒吼:“我操**!”他扬起手,冲上去动粗,“你个臭婊——” 手还没落下,腕子被人截住了。 邓龙回头,见对方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气焰蹭蹭上涨:“你他妈少多管闲事,不然我连你一起——”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觉得脖子一麻,抬手摸了摸,低头一看,满手的血…… 他捂住脖子大叫:“啊!” 少年似乎嫌他吵,拧了拧眉头,两指夹着碎玻璃片,眼睫毛都没动一下,盯着那个还在嗷嗷叫的喉咙,想割断它—— “潮生。” 淡淡两个字,让少年微微殷红的瞳孔清明了。 他把邓龙往地上一丢,碎片扔进垃圾桶,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走到她身边去。 “光光。” 少年这样叫她。 他十八九岁的样子,行动有些木讷,五官生得十分俊秀,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像橱窗里精心捏好的洋娃娃,白皙漂亮,但又过于漂亮了,少了几分真实感。 他右边额头有一道手指长的疤,平白给他添了几分凶狠。 他便是LYG物流的傅潮生,是个年纪轻轻的、痴痴傻傻的、让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这活阎王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棠光身边,像个站岗执勤的守卫兵,目不斜视,她上前他也上前,她后退他就后退,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 棠光把那杯掺了东西的酒推到吧台的边缘:“把这酒喝了。” 邓龙捂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那杯就,又看了看伤了他的少年,神色愤恨不甘,杵在原地没有上前。 “不喝?”棠光撑着下巴,眼神玩味,“那就走不了咯。” 她身后的傅潮生扔过去一个眼神,比刀尖还利。 DJ在打碟,舞厅里很吵,没有人注意到这边,邓龙叫了同伴几句都没得到回应,他只得踉踉跄跄地上前,抖着手把酒喝了。 待杯中的液体空了,棠光抬抬眼皮:“滚吧。” 邓龙撂了个“给老子等着”的眼神,随后才气冲冲地走了。 棠光回头,打量身后的少年:“好像长高了一点。” 少年弯下腰:“长了两厘米。” 他表情呆呆的,像那种刚出生不久的、笨笨的小狗。 棠光又瞧了瞧:“还瘦了一点。” 他在她旁边坐下:“瘦了一斤半。” “过得不好?” “不好。”他眉毛皱起来,不是表达不满,是不高兴,“你不在。” 棠光管调酒师要了一杯橙汁:“下面的人不听话?” “不是。”他抱怨,还是那三个字,很机械、很固执,“你不在。” 傅潮生是棠光捡回来的,从红三角的毒窟里。 他是出生在罂粟花里的孩子,没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有人说是毒贩子,也有人说是死在红三角的缉毒警。 他的养父姓傅,在红三角做杀手生意,收养傅潮生的那天,洗粟河涨潮了,养父给他取名潮生。 棠光就是在洗粟河里捡到他的,当时他身上被刺了二十多刀,只剩一口气。 那一年,傅潮生十三岁。 “你来南城的消息还有谁知道?” 他有问有答:“程及。” “还有吗?” 他摇头。 棠光把橙汁给他:“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点头,咬着吸管喝橙汁。 帝都有传闻:LYG物流的傅潮生是个傻子,对棠光言听计从。 “替我查件事。” 他把吸管吐出来:“好。” 棠光从包里找出一块手帕、一支口红,她用口红在帕子上画了表盘的形状:“应该是定制款,表盘里面有三个字母,你帮我找出手表的主人,越快越好。” 傅潮生把手帕折好,揣进兜里:“好的。”他喝了一口橙汁,吸管被他咬得瘪瘪的,“我问过医生了。” 棠光给自己点了一杯酒:“什么?” “多重人格。” 谁说他痴傻。 他什么都知道。 “光光你不要担心,不管你变成谁,我都会忠心耿耿。”他站起来,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沓黑色的银行卡,双手捧着给她,“我攒的,都给你。” 可有时候,他又确实挺傻的。 比如,他最喜欢吃红豆馅的包子,但如果他有十个包子,他会给棠光九个半,自己留半个,还要把那半个里的馅儿抠出来给她吃。 这就是傅潮生,有人说他杀人如麻,有人说他弱智痴傻。 “你自己存着,我现在用不到钱。” 他眉头一皱,不开心,因为棠光没要他攒的卡。 这时—— “就是他俩!” 邓龙叫了他的兄弟们一起来算账。 傅潮生把卡塞进了棠光放在吧台上的包包里,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光光,你坐着。” 邓龙喝下的那杯酒里放了能让人头脑发涨的药,另外还有催情的成分。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兴奋当中,又仗着身后有兄弟,顺手拿了个瓶子,敲破后冲上去,对着人就乱挥一通。 少年侧身闪了一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邓龙的手,往后一掰。 “啊啊啊——” 叫声盖过了打碟的声音。 “靠!”卡座上的徐放猛地站起来。 西装公子哥拽了他一把:“你干嘛去啊?” 徐放甩开他:“你瞎啊,没看见有人欺负我堂姐?” 他抄着个酒瓶子就冲过去了。 西装公子哥把左右两旁的美女一推:“愣着干嘛呀,还不快叫保安。” 另外两个公子哥也赶紧过去。 对了,西装公子哥的大名叫王凛然,正义凛然的凛然,他的父亲希望他能做个正义凛然的人。 那头,徐放拎着个酒瓶子,往桌子上一站,抬起下巴,俯视一众宵小,放了句非常中二的狠话:“谁敢在爷的场子闹事,知道我发小他爸是谁吗?” 王凛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别,祖宗,千万别!” 徐放伸手一指,指着王凛然:“他爸是王刚!” “……” 要完犊子咯。 王凛然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邓龙的兄弟们当然不知道王刚是谁,不过他们认出了徐放——徐家的小公子:南城最有名的二世祖。 邓龙嗑了药,他的兄弟们可没磕。 邓龙兄弟陪笑:“误会。” 另一兄弟也陪笑:“呵呵,都是误会。” “对不住了,王……”王刚的儿子是吧,邓龙兄弟谄媚一笑,“王爷?” 王凛然生无可恋。 群架打不起来,观众正要退场,被傅潮生摔在地上的邓龙却突然爬起来,抬起一把椅子,发狠地往前冲:“去死吧你!” 众人只见坐在吧台旁的女孩子眉眼不动,随意抬手挡了一下,另一只手拿起了手边上的酒杯。 她扬起杯子—— 她手被截住—— 她回头—— “你不能打人。” 她顺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光和她的影子一起撞进了一双杏眼里:“你来了。” 戎黎拿走她的杯子,往邓龙头上砸了。 ------题外话------ **** 家里有事,这几天的更新时间可能不稳定,建议后一天看头一天的。 176:昭里发现出轨,养个小情人 戎黎拿走她的杯子,往邓龙头上砸了。 杯碎,酒水四溅。 王凛然再次生无可恋:“要完犊子了……” 没到一刻钟,警察就来了,走在最前头、人高马大的那位一进来就揪住了王凛然的耳朵:“臭小子,又是你!” 说着,他巴掌就扬起来了。 警队的哥们儿赶紧去拉:“王队王队,不能打不能打。” 王队大名——王刚。 因为脾气爆,老是忍不住揍嫌疑犯,已经被连着降了几级。 王刚推开同事的手,一嗓子嚎过去:“这是我家逆子!” 亲儿子? 同事打量打量,是有那么点像:“王队你请便。” 王凛然:“……” 这个世界这么没爱? “老子今天就抽死你!” “爸,爸,这么多人呢。” “别叫我爸,老子生不出你这种狗贼!” “王大爷,别打脸成不?” “王你大爷!” 啪啪! 这是打脸的声音。 嗷嗷! 这是王凛然在鬼哭狼嚎,他很绝望,这种家暴现场,竟无一人制止,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害! 包括王凛然在内,一共十二个人,警方全部扣下。 秦昭里到的时候,戎黎和棠光已经坐上警车了,出了民警,车上还有个很面生的少年,三人都很气定神闲,把警车坐出了专车的感觉。 “要不要叫个律师?”秦昭里问戎黎。 棠光回答:“不用,调个监控就行。” 就这一句话,很随意的语气,秦昭里还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像食物链顶端的猎者,她游刃有余,掌生杀予夺。 除了这张脸,其他的没有一点像徐檀兮,怎么说呢,一个像水,一个似火,是两个极端。 这是秦昭里对棠光的第一印象。 警察把聚众“斗殴”的人都带走了,娱乐城乱了一阵之后,几个经理出来打圆场,然后继续营业,继续热火朝天。 徐放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不在,狐朋狗友们带来的“国色天香”和“婀娜多姿”也都各自寻欢去了。齐小桑还没走,坐在卡座上,把包包和酒瓶都摆好,然后一顿自拍。 八张她自己,还有一张是刚刚聚众的照片,凑了九宫格,发到微博上。 冷桑桑V:【聚众闹事,好可怕】 肥圆的陈元:【天方娱乐城?】 冷桑桑回复肥圆的陈元:【嗯】 七七柯七七:【我去过一次,那里好贵】 冷桑桑回复七七柯七七:【还好啦,我朋友开的】 七七柯七七回复冷桑桑:【男朋友?】 冷桑桑回复七七柯七七:【我单身~】 鬼流:【就我一个人在看红酒吗?】 大侠不留情:【还有我】 蓝瓶装的Lautour,最少八万一瓶。 齐小桑接了个电话,声音甜得能拉丝:“喂。” “明天有空吗?” 是男士。 齐小桑手里拿着红酒杯,一人坐在VIP卡座,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她惬意优雅地晃着红酒杯:“干嘛?” “约你啊。” 对方也是个游戏主播,叫韩信东,游戏ID【韩狗子1124】,他与【赢赢给狗子拜年】是游戏CP。 起初是粉丝们自己磕,之后平台也故意炒了一波。 齐小桑和年赢赢是一个直播平台,两人风格天差地别,网友很喜欢放在一起对比,年赢赢走技术,齐小桑靠颜值,都是平台当红的主播,但一姐的位置只有一个,两边的粉丝已经磕碰过很多次了。 “你不是约了年赢赢线下见面吗?” 韩信东语气略显嫌弃:“谁跟她约了?都是她的粉丝在那起哄。” 齐小桑掐着甜嗓娇笑:“你就不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年赢赢从来没有在网上露过脸,网传她很漂亮,网传她很有钱,但都是传闻,她本人从来不谈私事、从来不晒照片。 谈起年赢赢,韩信东兴致缺缺:“见过照片了。” “好看吗?” 韩信东低声笑了:“可以跟我妈当姐妹了。” 齐小桑立马坐直了,她很感兴趣:“真的假的?照片发我看看。” “等我一下。” 几秒之后,齐小桑收到了年赢赢的照片,又几秒之后,她“手滑”,把照片发错了地方。 张归宁女士估计做梦都不会想到,她的素颜照会在游戏直播圈里疯传。 快凌晨两点了,娱乐城里的男男女女丝毫没有倦意,在这不夜城里疯狂、放纵、挥霍。 娱乐城一共五楼,五楼是包间,设有KTV、茶苑、按摩房等常规娱乐项目。 这会儿,负责清吧的谭副经理正在过道给姜灼做思想工作,这已经是这周第四次了,没办法,包厢里那位VVIP催得紧。 “又不是要你出台,你进去陪黄女士喝两杯就行了。” 姜灼今晚唱民谣,穿得很日常,牛仔裤配白板鞋,是很普通寻常大学生的打扮,与这灯红酒绿的娱乐城有些格格不入。 他还是没松口。 谭副经理劝他:“你不是急需要钱吗?黄女士出手很大方,只要别扫了她的兴,陪她喝一次酒比你唱一个月的钱都多。” 姜灼很缺钱,助听器裂了都没有换。 他犹豫思索了很久,妥协让步了:“我只喝酒,别的都不做。” 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还没饿狠。 姜烈随时都可能做移植手术,但他卡里的钱,还差很多很多。 谭副经理乐了,拍胸脯保证:“放心,我们天方娱乐城只做你情我愿的生意,不强买强卖。” 姜灼嗯了声,一转身,愣住了。 是秦昭里:“你在这工作?” 他莫名地慌张,像做了坏事被家长当场逮住了,局促又窘迫,迟迟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秦昭里也没追问,毕竟跟她无关。 “那不打扰了。” 说完后,她路过他身边,径直走了。 姜灼还在原地发愣,谭副经理催他:“赶紧进去吧,别让黄女士久等了。” 黄女士…… 一听就很老。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呢?这不关她的事,她去了保安室。 负责安保的龚经理见她过来,受宠若惊:“秦总,您怎么过来了?” 秦昭里刚刚已经打过电话了:“监控拷贝好了吗?” “已经快好了。” 她反正没事:“拷好了直接给我,我送去警局。” 她来天方的次数不算多,每次都是过来谈工作,徐放叫她一声昭里姐,这边的好几位经理都见过她,态度自然都毕恭毕敬。 “好的,秦总。” 龚经理催下面的人快点,秦昭里百无聊赖,四处逛逛,墙上都是监控显示屏,从天方的大门口到五楼包间的走廊,全部都安有摄像头。 她随便瞧瞧,一眼就瞧见了几对抱在一起啃的野鸳鸯,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娱乐城本就是男女寻欢作乐的地方。 她正要挪开视线,一对难舍难分的鸳鸯双唇分开,在摄像头里露出了脸。 她看着监控显示屏,突然笑了一声。 “秦总,”龚经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觉得氛围不太对,战战兢兢地询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秦昭里把脖子上的项链扯下来,碰到垃圾桶里,然后抬了抬手,指着监控屏幕里:“把这对狗男女的视频也拷下来。” 龚经理顺着看过去。 这……这是秦总的未婚夫? 五楼一字开头的包间只对VVIP开放。 黄女士全名黄丽红,她老公是一家电子公司的老总,家底颇丰,在南城也是叫的上名号的,夫妻俩各玩各的,都玩得很疯。 “坐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黄丽红已经快五十了,但她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像四十出头,脸上动过刀,面部立体饱满,她穿着性感的黑色裹胸裙,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姜灼慢慢吞吞,杵在门口。 包厢里除了黄丽红之外,还有三位女士,各个都穿着不俗,另外,她们还叫了四个“少爷”。 “黄姐,就是他吧?”穿着红裙的贵妇上下打量姜灼,笑得意味不明,“还不错,挺特别的。” 看着很干净,怪不得黄丽红惦记了多时。 “过来,”黄丽红招招手,“陪我喝两杯。” 包厢里只开了一盏频闪灯,光线是暖橘色,一闪一闪,忽明忽灭,把氛围烘托得暧昧又朦胧。 姜灼走过去,坐在最边上,主动把酒喝了。 “喝那么急做什么?”黄丽红又给他倒上一杯,眉画得细细弯弯,眼角描红,风情万种,“慢慢喝。”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黄丽红笑了笑,稍稍弯腰凑近,胸前的春光一览无遗:“阿灼你还在读书是吧?” 他看着自己的鞋尖:“嗯。” “在哪个学校?” 他没作答。 黄丽红又给他倒酒,涂了红色美甲的手顺其自然放到了他腿上,刚挨上,他反应就很大,往后退时,整杯酒都洒了。 酒水几乎都泼在了他的裤子上,只溅了几滴在黄丽红的丝袜上,她身边的那位少爷赶紧抽了两张纸,细细给她擦拭,同时冷眼怒道:“姜灼你怎么回事?你是来陪酒的,不是来摆脸色的。” 训斥姜灼的这位男士叫阿行,是娱乐城有名的少爷,黄丽红是他的常客,不过自从黄丽红迷上姜灼,点他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与姜灼不一样,阿行走的是健身型男的路线。他为黄丽红擦完腿,手并没有拿开,似有若无地摩挲:“还不快倒杯酒赔罪。” “别说他了。”黄丽红抽出一根女士香烟,“你第一次陪客的时候不也笨手笨脚的。” 阿行给她点上火:“黄姐你还记得啊。” 黄丽红吸了一口,红唇轻启,朝着姜灼的方向吞云吐雾,她微微眯着眼,抛去耐人寻味的暗示。 对面的贵妇被身边的男人拥着,调侃了一句:“黄总,原来你好这口啊。” 另一贵妇跟着说笑:“是蛮有意思的。”她视线明目张胆,目光落在姜灼的助听器上,像在看一件商品。 黄丽红抽着烟:“学生嘛,得要有几分傲气。” 她也不急,像在狩猎,先逗着猎物玩玩:“裤子都湿了呢。”她拿出一沓钱,放在酒桌上,“收着,去买几条新的。” 姜灼放在两侧的手慢慢握紧,漂亮的眉眼冷冰冰地沉着。 见他不说话,阿行不耐烦了:“赶紧收着,别扫兴。”训斥完,他转头给黄丽红倒酒:“黄姐,我敬你一杯。” 喝着喝着就变味儿了,阿行的手已经顺着黄丽红的腿伸上去了,她高跟鞋掉在地上,用脚去撩姜灼的小腿。 姜灼坐远一点。 黄丽红推开吻过来的阿行:“陪我一晚,价钱随你开。” 姜灼立马站起来,门却在这时开了。 “挺热闹的嘛,在玩什么呢?” 是秦昭里。 姜灼呆住了。 黄丽红认得秦昭里,她老公跟秦氏有过合作,频闪灯太暗,黄丽红怀疑自己看错了:“秦、秦总?” 秦昭里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目光往对面一扫:“这几位是?” 黄丽红瞬间没有心情寻欢作乐了,不知道对方不请自来是几个意思,她小心翼翼地招待,介绍说:“和林建材的章太太,广运齐总的二千金,视网国际的明总。”介绍到穿红裙子的那位时,黄丽红支吾了一下,“这、这是我弟妹。” 跟弟妹一起出来叫鸭子…… 挺会玩的。 秦昭里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黄女士,你在外边玩这么大,你老公知道吗?” 黄丽红脸色稍变,尴尬至极:“秦总您说笑了。” “开个玩笑嘛。”秦昭里坐着,对面三位站着,她气场太强,眼风扫过去,教人不敢直视,“我是秦昭里。” 五个字,很简单的自我介绍。 对面三位都噤了声,不敢接话,怕说错。秦昭里可是南城商圈的魔头,千万得罪不得。 “我只是无聊,过来凑凑热闹。”她兴致缺缺的样子,“你们继续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包厢内四位少爷里头,阿行是从业最久的一个,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位秦总是比黄丽红还高的高枝,要是攀上了…… “秦总,”阿行主动上前,“我给您倒杯——” 秦昭里抬了抬手:“让他来。” 她指姜灼。 姜灼像被人点了穴道,一动不动,脸上都是慌张错愕,眼里还有无地自容。 阿行见他不动,恶声催促:“还不快去给秦总倒酒。” 他挪动脚,腿上像绑了铅块一样,举步维艰。 秦昭里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他手微微抖动,倒了一杯酒,看他耳尖发红,不知是羞是恼。 倒完酒,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我这儿。” 姜灼迟疑了很久,坐过去了。 黄丽红这下明白了,秦昭里是来截胡的。 秦昭里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你们继续啊,该怎么玩怎么玩。” 还怎么玩? 贵妇们放不开,几位少爷也都大气不敢喘。 只有秦昭里旁若无人,凑到姜灼耳边,与他说悄悄话:“我点酒的话,你有没有提成?” 他浑身不自在,脖子都泛红了,沉默许久之后,嗯了声。 秦昭里按了铃。 领班亲自过来了,态度恭敬:“秦总。” “拿几瓶好点儿的酒过来。” “我这就让人送来。” 秦昭里穿着很日常的女士风衣,里面是高领毛衣,屋里有些热,把外套脱下,语气很随意,但再怎么随意,也是气场十足。 她说:“记姜灼名下。” 领班忍不住看了看姜灼,然后低头回道:“好的,秦总。” 秦昭里偶尔也会过来谈生意,但让人陪酒是头一回。 这个姜灼果然是富婆体质,连秦昭里这样的不近男色的顶尖富婆都为之一掷千金。 领班心想,以后得对这个姜灼客气一点。 “想喝什么自己点,”秦昭里懒洋洋地靠着沙发,声音散漫,像只没睡醒的猫,“今天我请。” 黄丽红哪敢让她请:“不用了不用了,记我账上就行,怎么好意思让秦总您破费。” “我这不是占了你们的场子嘛,自然得我请。” 黄女士还想说什么,章太太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推脱。 “秦总。”阿行自然不会放过这根高枝,坐到黄丽红与秦昭里之间,他左右逢源,给黄丽红倒酒的同时,问秦昭里,“您是第一次来吗?以前怎么没见过您?” 秦昭里漫不经心:“谈生意的时候来过几次。” 坐在她身边的姜灼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抓着沙发垫的手指隐隐发青。 阿行很热情,起身秦昭里添酒。 “会唱歌吗?” “我给秦总唱一首?” 监控秦昭里已经差人送去了,有的是时间:“好啊。” 阿行点了一首能凸显他唱功的情歌,腻人眼神不断往秦昭里那边飘,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只差把“带我走”打在脸上。 姜灼就很冷淡了,像个机器人。 中途,秦昭里又叫了几次服务,总之什么贵就点什么,从头到尾,她的目光都没有分给坐在她身边的姜灼。 在阿行唱第二首的时候,姜灼开口了:“你在干什么?” 秦昭里转头,目光终于倒映出他的脸了:“光顾你的生意啊?” 他皱眉:“秦女士——” 秦昭里拉着他起身:“你们慢慢玩,我还有事,他我就先带走了。” ------题外话------ **** 明天要去火葬场,不一定赶得及更新,我尽量不断更,还是建议后一天看头一天的 177:昭里回击温羡鱼 秦昭里拉着他起身:“你们慢慢玩,我还有事,他我就先带走了。” 她说完,就把人带走了。 包厢里四位贵妇面面相觑。 章太太没看明白:“秦昭里什么意思啊?” 黄丽红坐下,被人截了胡,心里很不痛快:“看上那小子了呗。” 章太太还是不解:“她不是订婚了吗?” 秦昭里和温家公子订婚的时候,南城还热闹了一阵,两家是强强联合,门当户对。 黄丽红阴阳怪气,语气酸得很:“我们都结婚了不也照样玩,何况秦昭里还只是订了婚,她又能比我们好得到哪里去,半斤八两罢了。” 豪门里的婚姻多数只是利益纽带,私下还不是各玩各的。 秦昭里把姜灼拉到了外面的过道,她也不管路人的注目,堵在他面前质问:“你不是说除了驻唱和打碟,不做别的吗?” 她气什么?跟她又没关系。 她只是气祖国的小花朵不好好成长,仅此而已,毕竟她为了这小花朵还被人刺了一刀,要是他长歪掉了,那她岂不是白白挨了一刀。 他不说话,一句都不辩解,甚至躲避她的目光。 心虚了? 知道错了? 还犯不犯? 秦昭里把这些不该她问的问题都吞回喉咙里,可是他目光越躲,她心里越不舒坦,她一不舒坦,语气就很冲:“这是第几次?” 姜灼低着头,睫毛垂得很安静:“第一次。” 秦昭里皮笑肉不笑。 她从来不多管闲事:“第一次陪酒就让我给我撞上了,真是巧啊。” 她从来不夹枪带棍:“那位黄女士都能当你妈了,你不恶心吗?” 她从来不冷嘲热讽:“回去好好读书,别赚这种钱。” 连着三句,一句比一句刺耳,一句比一句伤自尊。 或许是被那对狗男女气到了,也或许是对祖国的小花朵恨铁不成钢,总之她现在就是一挂三伏天的鞭炮,随便来点火星子,都能让她原地炸掉。 她炸完,姜灼也烧起来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自尊心作祟也好,虚张声势也罢,他把头抬起来:“你了解我吗?” “你知道我是什么处境吗?” “你有钱有势上下嘴唇一碰就什么都有了,你懂什么叫低头吗?” 连着三句,也毫不客气。 秦昭里被他气笑了:“我不懂,你懂行了吧。” 说到底,他们不是能相互指责的关系。 她推开他,捋了一把头发,气得短发都毛躁了:“我有病,多管你的闲事。” 她掉头就走。 电梯在前面,走几步就到了,她用力摁了好几下按钮,电梯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再管闲事她就是狗。 忽然,一只手伸进来,电梯门又开了。 秦昭里抬头,表情又烦又燥。 “对不起。” 他追过来道歉,眼眶微微发红,清越好听的嗓音有些沙哑:“对不起。” 他脸上的擦伤结痂了,耳后的助听器裂了,干净清澈的一双眸热而潮湿。 明珠不及,很漂亮的眼睛。 秦昭里鬼使神差地把他拉了进去,然后电梯门合上了。 她中了邪,居然问:“你出台吗?” 姜灼顿时脸红:“不、不出。” 如果出台呢? 她要干嘛?要跟温羡鱼一样不做个人吗?还是比他更禽兽一点?他养一个,她就包一双?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秦昭里打住:“手机给我。” 姜灼脸上的温度从刚才起就没降下去过,只迟疑了几秒,把手机给了秦昭里。 很久,是几年前的机子,而且很卡。 手机没设密码,秦昭里直接按了一串数字,是她的私人号。 “在你觉得需要打给我的时候,再打给我。”她两指夹着手机,还给他。 动作利索,有点帅气,挺像递烟的。 秦昭里一直是个很帅气的女人,某些时候,又能很性感,很勾人,比如刚刚在包厢里把他带出来的时候。 姜灼看着她,披着一身灯光,眼睛里也在发光:“那位帮我保释的楚律师是不是你请的?” 她嗯了声。 “为什么帮我?” “因为,”她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我高风亮节啊。” 一楼到了。 她下去,把他留电梯里。 她小时候养过一条京巴,是从街上捡来的,只有三条腿,弱小可怜,总是让她心软。 姜灼很像那条京巴。 他没有跟着出电梯,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把号码存了,盯着手机看了片刻,又把“秦女士”改成了“高风亮节的秦女士”。 他低着头,耳尖慢慢变红。 再说说高风亮节的秦女士,她坐在她非常不低调的车里,拨了一个电话。 这么晚扰人清梦,非常不礼貌,但这个电话不打,她估计今晚都没法睡。 她就这性子,今日有仇必须今日报,绝不拖到明天。 电话接通了,她先开口:“打扰了赵董,我是秦昭里。” “知道知道,哪还能不知道秦总你的号码。”赵贤华也是只老狐狸,“秦总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有桩买卖想跟赵董你做。” “你说。” 她单手把车开出停车位:“我听说你对城西那块地皮很感兴趣。” “感兴趣是感兴趣。”赵贤华先试探试探,“不过我还听说温家的小温总也很感兴趣。” 哪止感兴趣,要打开南城市场,那块地温羡鱼一定会争。 赵贤华也知道秦昭里和温羡鱼的关系:“秦总是想让我退出,给你的未婚夫让路?” 秦昭里斩钉截铁地否定:“不,要跟他争,争到底。” 不是未婚夫妻吗?怎么还窝里反了。 赵贤华看不懂了:“我这人比较小人,不敢乱接天上掉的馅饼,秦总方便给个理由吗?” 秦昭里很大方,不遮遮掩掩:“温羡鱼那狗犊子背着我偷吃,这个理由够不够?” 赵贤华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够了够了,秦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从天方娱乐城到南城警局有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车还在路上,但已经快到了。 徐放和王凛然坐一辆车里,是那种面包车,前排坐了王刚和邓龙的一个狐朋狗友。 对了,邓龙被中途放在了医院,他脑袋开了花,王刚差了个同事带他去医院包扎。 都凌晨零点了,徐放有点困,脑袋一晃一晃,靠在了王凛然肩膀上。 王凛然甩开他:“狗东西,别挨老子!” 徐放这人吧,挺混蛋的,但他有个优点,特别招中老年人喜欢,主要是因为他那张脸,看着就很娇贵,看着就很需要人宠。 他扭头看王队长,一脸单蠢无辜。 王刚想象中的小棉袄就长他这样,怎么能让小棉袄受委屈呢,他对着带把的的亲儿子一顿锤:“敢在你老子面前称老子,你个大逆不道的狗东西。谁是老子?谁才是老子!” 王凛然被捶得嗷嗷叫:“你你你你,你是你是!”他心里:徐红红,你这个不要脸的狗贼! 狗贼还在不要脸地装乖:“王叔叔,待会儿做完笔录,会放了我堂姐吗?” “没犯事儿就会放。”@-om首发@ “你可一定要放了我堂姐,她没打人,她那么温柔,那么善良,怎么可能打人,是那个色胚觊觎她的美色。”徐放一口咬定,“我堂姐是受害者。” “等回警局再说。” 178:和先生双修呀双修 “等回警局再说。” 徐放暂时闭嘴,开始在肚子里打腹稿,他心里想,等到了警局,他一定要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为堂姐舌战群雄。 “王刚队长,”邓龙的狐朋狗友,名叫尚志彪,“能抽根烟吗?” “你觉得呢?” 尚志彪拍自个儿脑袋:“瞧我,酒还没醒呢。”他心里冤枉啊,他啥也没干,就是去给邓龙撑场面的,哪知道邓龙得罪的是一群祖宗。 王刚最近在查一件大案,好多年没回家了,吃喝拉撒都在警局,脸上糙并沧桑着:“你怎么知道我叫王刚?” 后排,王凛然在拼命使眼色。 尚志彪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咧嘴一笑:“猜的,是不是很准?嘿嘿。” 王刚呵呵。 前面那辆警车里,气氛就没这么融洽了。 戎黎坐在后排,旁边是棠光,两边的车窗都关上了,车外的霓虹在他们脸上匆匆掠过,时而有斑斓璀璨的光撞进他们的眸子里,又时而昏沉暗淡,像海的深处。 戎黎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那双杏眸,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你把衣服扣上。” 他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波澜平静,月色从窗外泻进来,柔和了他侧脸的轮廓。 棠光望着他这张脸,有些出神:“我不冷。” 她穿了宝蓝色的外套,但扣子没有扣上,脖子上光溜溜的,锁骨就那么露着,深色里一抹白总是格外得显眼。 戎黎别开视线,重复了一遍:“把衣服扣上。” 棠光笑了笑,不似徐檀兮那般温婉端方,她像火,热烈又张扬:“你怎么这么老古董,这裙子又不露。” 还不露? 戎黎扫了一眼她外套下的脚踝和腰肢,然后将自己大衣脱下,扔给她:“你穿上。” 他不是腿控,也不腰控,但对徐檀兮的身体,他没有抵制力。 他把眼睫合上,不再看她。 棠光单手抱着他的外套,突然凑过去,指尖点了点他紧蹙的眉心:“你现在的表情,跟在西丘的时候好像。” 那时候,她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妖,他是西丘小村里的教书先生。她听了树婆的话,脱光了钻到他被子里,试图勾引他,他当时也是这个表情,气恼、无奈,还有几分克制。 “想灰飞烟灭是吧?” 他掐着她的脖子,瞳孔隐隐赤红,没有束发,不像个书生了,小女妖觉得他更像西丘山上最勾人的那只狐。 她刚修成人形,法力很差,挣扎时抓到了不该抓的,被他甩飞了出去。 “哎呀,好痛!” 她大叫。 他面红耳赤了,眼角慢慢通红,抬起手,捻了决,要灭了她这小女妖。 她什么都没穿,堂而皇之地站到他面前,眼睛水润润、雾蒙蒙的:“你这教书先生,好不懂怜香惜玉!” 月色漏进来,照在她不着寸缕的身子上。 妖就是妖,一副好皮囊。 他掌心的神诀火光灭掉了,他万万年修来的清心寡欲就这样被她戳了个洞,他背过身去:“把衣服穿上。” “呀!” 小女妖惊呼了一声:“你也有尾巴!” 书生回头一看,身后的三根尾巴正在摇。他几万年没现过形,这般失态,竟被这小女妖看了去。 那他得收了她。 他回过身去,用手指在她额上轻轻一点,她便立马变成了原型。 “喵。” 她通体雪白,有一对湛蓝色的瞳孔。 “原来是只白灵猫。” 白灵猫在西丘是稀有物种。 他五指张开,聚了一团火光,只要一秒,就能把她烧个灰飞烟灭。 “喵。” 小女妖也不知道怕,还到他脚边去,摇着尾挠他的脚,这时,窗外的狂风突然呼啸。 “喂!”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外面挑衅:“你是几重天光上来的?” 下有幽冥四十八层,上有九重天光。 六重天光上,居的是掌生死的释择神尊。 灯芯骤然灭了,书生已不见了踪影,外面开始电闪雷鸣,两团巨大的阴影缠斗到一起。 屋里,白灵猫在叫唤。 “喵。” “喵。” “……” 天亮了,书生也没有回来,白灵猫变回了人形,在村子里兜了一圈,还去了学堂,她没有找到书生,她又跑去山脚的银杏树下。 “树婆树婆。” 树婆被她摇醒:“一天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女妖有很重要的事情:“先生他不是人,他跟我一样,也是妖。” 树婆恹恹欲睡,兴致缺缺:“哦。” 小女妖可亢奋了:“那我怎么办?咬了他还能法力无边吗?” 树婆抖了抖身上残败的落叶:“他是妖,不用咬。” “不咬他我怎么法力无边啊?” 树婆是西丘百里山峦最知识渊博的妖精:“双修就行了。” 小女妖刚成形几天,还没见过世面:“什么是双修?” 太复杂她也听不懂,树婆化繁为简:“就是把你的衣服脱了,再把他的衣服脱了,然后你骑着他动几下。” 好学的小女妖:“像骑马那样吗?” 树婆犯困:“差不多吧。” “那我会了。” 小女妖心想,来日她一定要和书生妖精一起双修。 上古史书有言:西丘有一怪,啖肉食人,无恶不作,释择神尊戎黎下六重天光,历劫降怪。 那时候,棠光还没有名字,也不知道村里的教书先生是六重天光上的神明。 “你现在的表情,跟在西丘的时候好像。” 戎黎把她的手推开,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想凶她几句,可又想到徐檀兮,就把气焰收了七八分:“快点穿上。” 一团卫生纸砸在戎黎头上。 傅潮生在前排瞪他:“不要凶光光。”他一副要跟人打架的表情。 戎黎:“……” 突然,咚的一声响。 前排民警问主驾驶的同事:“前面怎么了?” 同事把车停下来:“好像是出车祸了。” “我下去看看。” 后面警车上的王刚也下去了。 “王队,快叫救护车!” 王刚立马打了120,并吩咐同事:“把肇事司机扣下来。” 车祸点在拐弯的路段。 肇事车是辆绿皮卡车,摩托车被撞到了数米之外,车身整个都扭曲了,车上的人被撞倒在地,翻动两下,而后一动不动,泊油路上,血慢慢洇开,越流越多。 “怎么办王队?”唐晓钟不知道该怎么现场急救,问王刚,“要不要用什么止一下血?” 王刚也迟疑不定,思考了片刻,他上前—— “先别动他。” 王刚立马缩回手,跟条件反射似的,他扭头看车上的人。 “杳杳?”戎黎没看到她的眼睛,不确定是不是徐檀兮换回来了。 她转过头来,对戎黎说:“我下去看看。” 眼睫落下抬起,同水波一样温柔,是徐檀兮回来了,因为需要她。 她下了车,蹲到伤者旁边,先确定他有无意识,再将他的衣扣解开,确保他呼吸顺畅。 “来的是哪家医院的救护车?”她问王刚。 王刚也蹲在旁边,但不敢{c-最快发}动伤者:“是南城医院。” 她掀开伤者的衣服,查看情况:“找找看有没有手机,先给家属打电话。” 看她这么熟练,王刚猜想她可能是医护人员,当务之急先救人。他在旁边找到了手机,手机没有上锁,他打开通讯录,给受害方家属打电话:“通了。” 徐檀兮在检查伤者的腹部,有撞击伤痕,可能会有内脏破裂:“说明情况,再问有没有病史。” 王刚简单向家属说明车祸情况,家属在那边哭,王刚又问病史,等家属回答后,他转述给徐檀兮:“没有病史,但他是稀有血型。”王刚补充,“是RH阴性。” 徐檀兮看一下出血量:“有可能需要输血,让家属去南城医院备血。” 王刚把徐檀兮的原话转达了给家属。 她很镇静,检查完伤者的头部后,问王刚:“有没有干净的手帕或者毛巾?”头部重伤,出血量很大,救护车没那么快,伤者又是稀有血型,她必须先止血。 王刚问唐晓钟。 同事说:“没有毛巾,车上有没用过洗脸巾,可以吗?” “可以。” 唐晓钟赶紧去车上拿。 车上的人也都下来了,没人敢上前去打扰。 傅潮生没见过这样的“棠光”,呆呆地看着。 戎黎也有些出神,徐檀兮救人的样子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可还是会心如擂鼓,会产生共情。 冷风乍起,满身月色落在她身上,是戎黎的神。 伤者脸上都是血,隐约能看出来,他年纪不大。 “把你的围巾给我。” 突然被徐檀兮cue到的王凛然很懵:“啊?” 徐放踹他:“围巾!” “哦。” 王凛然赶紧扯下来,徐放抢过去,递给徐檀兮,像个积极的小弟。 伤者的头部左侧还在个汩汩流血,徐檀兮用干净洗脸巾敷在伤口上,手轻轻按住:“把他的头部抬起来,慢一点,不要碰到他的身体。” 戎黎过去帮忙,和王刚一起,轻轻抬起伤者的头。 徐檀兮用围巾缠了两圈:“戎黎,鞋带给我。” 他把鞋带抽出来给她。 她绑紧后,扶着伤者的头部让他平躺下,她用洗脸巾擦了擦手,随后打了个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 “裴站长,是我,南城医院徐檀兮。” 南城医院,徐檀兮。 王刚是警察,这个时候,他最能体会救人时这种热血的感觉,争分夺秒,与生命在赛跑。 “我们这边有个病人,车祸致使颅骨损伤,需要做开颅手术,他是RH阴性血,我怕医院的存血量不够,还请您那边帮忙准备一下。” 她打给了南城血站。 血站的站长显然与她认识,一口应下了。 “谢谢。” 挂电话之后,徐檀兮蹲在伤者身边,观察他的呼吸和心跳,必要的时候,她再给伤者做心脏复苏。 戎黎站在她身后,很安静,不打扰她,夜色清冷,他眼里却柔了一汪春水。 晚上不堵车,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伤者被抬上了车,徐檀兮和医护人员交接完,对戎黎说:“我要跟车回医院,不用等我,可能要比较久。” 她衣摆上沾到了血。 戎黎说好,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 她没有再说什么,同医护人员一起上了救护车。 戎黎站在原地,看着车走远,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地跳,即便他已经深爱她,依旧还是会心动,他喜欢的人,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片刻后,已经听不到救护车的声音了。 肇事司机没有喝酒,是在清醒的情况下,撞了摩托车主,唐晓钟目睹了整个撞击过程。 “王队,有蹊跷。” “让痕检部门过来采证。”王刚说,“我先带肇事者回警局,晓钟你留下来保护现场。” ------题外话------ ****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出自《采桑子·红窗碧玉新名旧》 上一世是以回忆的形式写的,也是完整的剧情:159、161、162、178,这是上一世的剧情章,只要没漏,前世剧情都是能连起来的。 我觉得吧,不用把杳杳、戎黎、猫妖(棠光)、释择神尊(戎黎)看成四个人,这就是两个人的爱情,多重人格就是现代的叫法而已,其实杳杳更像失忆,她把前世那段记忆给忘了(别人搞的,这段记忆独立出来成了“棠光”),后面她跟戎狗都会想起前世今生 179:杳杳出马,渣渣无处遁形 “让痕检部门过来采证。”王刚说,“我先带肇事者回警局,晓钟你留下来保护现场。” “好。” 肇事司机看上去很憔悴,六十上下,穿着印了铝合金广告的工装服,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王刚把他带上了警车,回头扫了一眼那几个毫无自觉的“群架分子”:“逛街呢,还不上车?” 毫无自觉的“群架分子”们这才慢慢悠悠地上车。 “放哥。” 平时都红红、红红地叫,每次心虚的时候、打鬼主意的时候,王凛然就一口一个放哥。 其实徐放比王凛然还要小两岁,叫哥不是因为年纪,有时候嘴瘾来了,互相称爸爸也是时常的事。 徐放不是很想鸟他:“干嘛?” 王凛然可能是骨头痒了,他问:“我能不能追你堂姐?” 徐放像在看智障:“我堂姐夫在看着你呢。” 王凛然回头,直接撞上戎黎的目光,他瞬间后背拔凉,为了掩饰当面撬墙角的尴尬,他摸了个头@看书就去醋溜文-学网@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长得很天神,眼神很恶魔,这是王凛然对戎黎的第一印象。也可以换个通俗点的说法:他分明可以靠脸祸男殃女,偏偏眼皮一抬,杀人不见血。 刚刚他打人的样子,还挺迷人的……王凛然赶紧打住这种危险的想法。 “我堂姐帅吧?” 如果徐放有尾巴,肯定已经翘上天了。 王凛然说实话:“帅。” “厉害吧?”快夸她! “厉害。” “温柔吧?”快!点!夸!她! “温柔。” 徐放嘴角要上天:“那你快说三遍我堂姐是仙女。” “……” 这不是徐檀兮的堂弟,这是徐檀兮的狗腿子。 王凛然提醒狗腿子:“你堂姐夫在看我。” 狗腿子鼻腔出声:“哼。”他可不满了,“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虹桥医院。 乔栋梁看见徐檀兮从救护车上下来,愣了一下。 “徐医生怎么跟车过来了?” “路上碰到的。”徐檀兮没有多做解释,直接把患者推往手术室。 乔栋梁快步跟上,走到徐檀兮的位置接替她:“手术已经准备好了,把患者交给我就行。” 乔栋梁是副院长,主要负责医院的管理工作,有很久没拿过手术刀了。 徐檀兮问他:“谁主刀?” “我来主刀。”乔栋梁解释,“急诊的周医生家里有事,我正好要过来核对一批药,就干脆给他代班了。” 徐檀兮没多问:“我辅助你。” 她主修小儿外科,辅修脑外和心外,如果不是怕手术过程中人格切换,她完全可以自己主刀。 乔栋梁眼里有一丝慌乱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神色:“不用麻烦徐医生了,有几个实习医生在,让他们辅助我,正好跟着学点东西。” “病人情况特殊,手术时常应该会很长,而且是稀有血型,还是我来辅助吧。”她语气平缓温和,却并非在商量,而是通知,眼神柔中带刚,不得违误。 到底这虹桥医院是她说了算。 乔栋梁低下头,把情绪藏在眼皮底下:“那就麻烦徐医生了。” 进手术室之前,乔栋梁走到一边,拨了个电话。 “情况有变。” 南城警局。 王刚不睡觉,连夜给肇事司机做笔录:“你跟佟冬林认识?” 佟东林是摩托车车主,今年才十九,在南城大学念大一。他的母亲李慧琴,在一家餐饮店工作,他半夜出门,正是去接上夜班的李慧琴。 肇事司机叫薛和平,五十八岁,自己才了个小店,是做铝合金的。 他回答:“不认识。” “不认识为什么要撞他?” 他辩解:“我没看到有人。” 王刚觉得他在撒谎:“摩托车刚拐弯出来,你就要变道加速,没看到有人?”王刚呵呵了一声,“当我们的同事眼瞎吗?你是故意撞上去的。” 薛和平脸上一点慌张的神色都没有,沉默了片刻就招了:“是,我就是故意的。” 那就相当于谋杀。 王刚继续发问:“你跟佟冬林有什么恩怨?” 薛和平表现得很不耐烦:“我说了,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还撞? 王刚拳头又痒了:“那我再问一遍,为什么撞他?总有个理由吧。” 薛和平给的理由是:“我不是要撞他,是想自杀。”不等警察问,他自己招,“我上周查出了肺癌,是晚期,我不想拖累儿女,故意晚上开车出来寻死。” 王刚被他整笑了:“开着大卡车去撞摩托车,你确定是寻死?不是寻仇?” 目前还没有证据,但他办了这么多年命案,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这绝对不是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 薛和平神情开始慌乱,慌是慌了,但王刚总觉得他慌中带稳。 他还在辩解:“我没有想那么多,晚上一个人睡不着,胡思乱想了很久,脑子一热就开了车出来,也没看清对面是摩托车,只看见有光,一冲动就撞上去了。” “冲动?” 那可是一条人命。 王刚站起来拍桌子:“那你他妈的怎么不自己吊死,要死就自己安安静静地死,别出来找垫背的!” ------题外话------ **** 抱歉,今天状态不好,更得有点少。 180:锡北三巨头,基情四射 王刚站起来拍桌子:“那你他妈的怎么不自己吊死,要死就自己安安静静地死,别出来找垫背的!” “王队。”唐晓钟拉了他一把,怕他收不住脾气会打嫌犯。 王刚确实想打,忍住了。 等做完笔录做,他交代唐晓钟:“查一下薛和平的病例、人际网,还有财务状况。” “OK。” 办公室只有老赵在。 王刚问他:“那几个打架呢?” 老赵说:“放了。” “放了?” “娱乐城提供了监控,邓龙试图在酒里给徐医生下药,被拆穿之后,还对徐医生言语攻击,徐医生一时生气,就用酒杯砸了他,他恼羞成怒要打人,被徐医生的朋友制止之后不服,带了朋友过去闹事,并且试图用凳子砸人,徐医生的男朋友正当防卫,所以才打了他。” 老赵一口一个徐医生,看得出来,他对徐檀兮的印象非常好。 至于邓龙…… 老赵觉得他活该:“邓龙有前科,他已经不止一次在酒里给女孩子下药,他还会拍照,以此来威胁那些受害者。” 王刚把口供过目了一遍,就事论事了一句:“罚金还是要交。” 老赵说:“徐医生的男朋友已经交了。” 王刚想到邓龙开了花的脑袋:“他下手也太重了。” 老赵刚刚还接了同事的电话,说邓龙缝了十几针,发起了高烧,得在医院住院。 “下手确实有点重。” 王刚摸了摸下巴,一脸不赞同的表情:“还不如事后找个麻袋一套,最好把他子孙袋踹爆!” 老赵:“……” “明早你跟我去一趟医院。” “成。” 邓龙的狐朋狗友被拘留了,徐放那几个公子哥都被家里的司机接走了,徐放问戎黎要不要一起,他拒绝了。 警局外边,戎黎和傅潮生还没走。 傅潮生在台阶下面站着:“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戎黎在台阶上面:“你认不认识温时遇?” “听过。” 戎黎见过十七的傅潮生,但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他当时也没太注意,对傅潮生的长相印象不深。 这次见,戎黎才发现傅潮生有那么丁点像温时遇。 其实五官不像,气质也不像,肉眼看不出任何相像的地方,可戎黎在傅潮生身上看到了温时遇的影子。 “你为什么还看我?”他眼睛里有很多困惑,手揣在兜里,沐着夜色,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他长得太干净无害了,除了额头上的那道疤。 戎黎依旧还看着他:“官鹤山寿辰那次,是不是你在暗中帮我?” 那次,他卖了个消息给官鹤山的仇家,让官鹤山损失了一大笔。 官鹤山狗急跳墙,借着寿辰想弄死戎黎,当时除了戎黎自己的人,LYG物流也有人出手了,他那时候没想明白了LYG为什么要趟这淌回水。 傅潮生说:“光光让我去的。” “两年前,青州。” 那次是戎黎的仇家找上门,当时来了两个职业跑腿人,帮他出手了。 “光光让我去的。”提到棠光,傅潮生总是很凶狠的眼神会变得柔和、变得无害,“都是光光让我去的。” 不止这两次,还有很多次, 少年的眼睛很亮:“光光说,要保护你。”光光说的他都会照做。 可是那时候,戎黎分明还不认识棠光,他和她没有正面交锋过,甚至见都没见过。 他想起了前世今生的那套说辞,难不成…… 太荒谬了,戎黎打住,问傅潮生:“你不回帝都?” 他眉头皱起来,不想回帝都。 彤云遮了月,夜色混着昏暗的朦胧,把戎黎的侧脸虚化,像极了一幅精心描摹的画。 路边栽种了两排榕树,树影重重,风一吹,婆娑作响。前半夜下了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积了几滩水,把路灯倒映,水藏明珠,发着光,荡着波。 烟雨南方,戎黎眼里有潮湿的混沌,像漫不经心,像随心所欲:“南城你不能久待,他们会顺着你查到棠光。” 傅潮生不乐意听,很不想理人的样子:“我听光光的,不听你的。” 他先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戎黎,用眼神问:你怎么不走? 然而戎黎根本就看不清他的眼神,随便应付一句:“你先走。” “哦。” 傅潮生没再说话。 戎黎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了,这才摸着黑,迈出脚步,两手在前摸索,小心翼翼下台阶。 “戎六。”傅潮生突然出声。 戎黎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他抬头,隐约看见傅潮生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戎黎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听见他说:“你眼睛瞎掉了?” 戎黎还没瞎掉的眼神冷了下去。 那个一根筋的家伙还在火上浇油:“你瞎掉了,你配不上光光了。” 戎黎眼皮抬起,因为看不清,眼角稍稍眯了眯,瞳孔里面有朦胧夜色,还有森森寒气,像捕猎的野兽在睃视他的领地,危险又警觉。 傅潮生的话突然转了个折,烦躁、懊恼,又无奈:“但是光光很喜欢你。” 只要光光喜欢的,他都要给光光,没有就去抢。 他迈开脚,走向戎黎,勉为其难地把手伸过去,相当的不情不愿:“手给我把,我牵你。” 戎黎不领情,拍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然而,他没走两步就踩中一滩积水,踉跄了好几步,溅了自己一身脏水。 戎黎:“……” 就很烦躁! 他回头丢了一个冷眼,然后拨了个电话,响了很久那边都没接,他挂掉,继续打,不接就再挂掉继续。 反复了五次之后,电话通了。 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程及烦他烦的不行:“干嘛!” 戎黎轻描淡写,还理所当然:“来接我。” 程及压着胸腔里的一把火:“就这事儿?” 戎黎没废话,很简明扼要:“我在市警局门口,你快点来。” 电话那边:“嘟嘟嘟……” 戎黎继续打,一直打。 程及再次接了,他不是个脾气差的,也不是个喜欢爆粗口的,都是戎黎逼的:“妈的,你自己不会打车啊!” 不用视频也能猜得到,此刻,程及一定在床上炸毛。 戎黎还气定神闲,嘴角扬起了那么点不太明显的、上弯的弧度:“太晚了,打不到车。” 程及暴躁:“老子上辈子欠你了!”他窸窸窣窣穿衣服,咬着牙狠狠扔了两个字,“等着!” 挂了电话之后,程及去拿外套和车钥匙,刚一开门,对面房间的门也跟着开了。 “我吵醒你了?”程及头发睡得乱糟糟的,他胡乱抓了两把。 林禾苗摇头:“我起来喝水,你要出门吗?” 她睡衣外面套了外套的,程及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她脸上:“嗯,我去接个人。” 她欲言又止,看他的眼神小心又克制。 “想问就问。” 她眼睛藏不住事,雀跃又羞怯:“我可以问吗?” “可以。” 程及自己都明显发现,他对这个姑娘越来越没原则了。 “是女孩子吗?” 程及嘴角勾出点笑意:“不是,是戎黎。” 她低头,弯了弯眼睛,走到玄关,去给他拿鞋,蹲着放到他脚边:“车开慢一点,路上要小心。” 像临行前,嘱咐丈夫的妻子。 程及的心脏被她烫了一个洞:“嗯。” 她又去拿了一把伞:“可能会下雨,不要淋湿了。” “嗯。” 这个姑娘和程及以前游戏过的那些女孩子都不一样,她比淳朴、温顺,像早春的一朵花,鲜活而又生机勃勃。 有家可归。 程及终于体会了这四个字,他半生飘零、走马观花,敷衍又无聊地活了将近三十载,终于停下来了,停在了一栋人间烟火里。 外边起了风,好像要下雨。 车开到警局,程及用了三十六分钟,他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就抱怨:“下次找你女朋友,别找我,我跟你又不熟。” 戎黎没接腔,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等了太久,瞳孔都蒙了一层寒色。 “058。” 058是程及职业跑腿人的编号。 原本蹲着的傅潮生站了起来,程及这才看到他,短暂错愕了一下,他笑着招呼:“巧啊,023。” 026是傅潮生的编号。 傅潮生的眼神总是很呆板,像外界传闻的那样,看起来的有点痴傻:“你是戎黎的跟班吗?” 程及笑得有点痞,反问:“你是棠光的跟班吗?” 傅潮生表情认真:“我是。” 这么久没见,他还是这样一根筋,程及就很狡猾了:“就是说,棠光也在南城咯?” 他套他的话!傅潮生用眼刀子刺他。 程及笑得更迷人了,他跟傅潮生是一个分部的,棠光失踪之后,傅潮生接管了LYG,虽然没管到程及头上来,但程及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傅潮生是出了名的脑子不会转弯,虽然没有传闻@-m最快发布@的那么痴傻,但确实也不聪明,不过拳头够硬,心肠够狠。 戎黎没心思周旋,他上车:“去虹桥医院。” 傅潮生一听去医院,也上去了。 两人都坐在后面,搞得程及像个司机,他有点不爽,油门踩得很重:“你上来干嘛?” 傅潮生不说。 程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棠光在虹桥医院啊。” “……” 程及的脑子过分好使了,傅潮生想把他打傻,但他现在没有车,他要蹭车,暂时不能打。 戎黎不咸不淡地扔了个重磅炸弹:“徐檀兮有多重人格。” 程及减速:“什么?” 戎黎波澜不惊:“其中一个人格是棠光。” 程及刹车:“什么?!” 车骤停,在沥青路上划出一道长痕。 “你没听到?”戎黎不想重复,“那算了。” 程及车也不开了:“你说棠光是徐檀兮的一个人格。” 他不轻不重地:“嗯。” 棠光和徐檀兮……这样两个极端居然是同一个人?程及实在想象不出来徐檀兮穿着旗袍拿刀枪的样子。 “023,真的假的?” 023不想理程及,并且扔给他一个“不要和我说话”的眼神,接着023用指责的口吻质问戎黎:“你为什么要告诉058?他不忠心耿耿,他会背叛光光。” 戎黎淡定从容:“他要是敢背叛,我就灭口。” 傅潮生面无表情地说着毫无良知的狠话:“等他背叛再灭口就晚了。” 他用眼神问戎黎:要不要现在灭口? 戎黎在思考。 程及舔了舔牙齿:“滚,都给老子滚下去!” 傅潮生抓紧安全带,用动作表示他不下去。 戎黎用膝盖顶了顶主驾驶的椅背:“别闹了程及,先送我去医院。” 这宠溺的口吻…… “转账,立马。”这是程及最后的倔强。 到医院的时候,快凌晨四点了,徐檀兮还手术室,受害方家属李慧琴在外面哭。戎黎等了一阵,有护士从里面出来,李慧琴立马问情况怎么样,护士只是安慰了几句,别的没说,戎黎问还要多久,护士摇头,说不知道。 戎黎看了一眼时间:“程及,你先回去。” “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程及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关关一个人在家,醒来会害怕。”戎黎把钥匙给程及,使唤人的架势非常熟练。 程及又哼了一声,但是接了钥匙。 戎黎还说,语气稀松平常:“要是八点之前我还没回去,你就帮我送他去幼儿园。” 程及抛了抛手里的钥匙,话里混着点吊儿郎当的笑:“真当我是你的保姆啊?” “谢了。” 两个字,被戎黎说得正儿八经。 程及觉得有点肉麻:“少来,先给钱。” 戎黎给他转账。 他点了收款之后,瞥了傅潮生一眼,才打道回府。 傅潮生扭头看了好久:“用不用灭口?”语气像在问明天吃什么。 戎黎靠墙,望着手术室的门,上面亮了红色的灯,光将他的头发染色,好看得不真实。 他说:“不用。” 傅潮生反驳他:“程及不忠心。” 理由二:“程及不服管。” 理由三:“程及看钱办事。” 这是程及对外的办事原则。 戎黎只有一个理由,充分又笃定:“他是我朋友,是站我这边的。” 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早上八点,手术室的门才打开。 李慧琴立马冲过去:“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李慧琴其实年纪不大,不过看上去很显老、很憔悴,她眼睛红肿,已经哭了一夜了。 乔栋梁摘掉口罩:“手术很成功,但还要看术后,如果四十八小时内能恢复意识,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 李慧琴哽咽:“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乔栋梁客气了几句,意味不明地看了戎黎一眼,垂首走了。 徐檀兮稍后一些才出来。 戎黎倦怠无神的眼睛一看见她就有神了:“杳杳。” 蹲在墙边的傅潮生站起来,跑着过去,喊她:“光光。” 徐檀兮礼貌地打量了一眼,并不认得眼前的少年。 戎黎说:“他是傅潮生,棠光的同事。” 徐檀兮之前也听戎黎说过一点LYG的事,她温文有礼,问候道:“你好,我是徐檀兮。” 傅潮生从外套里掏出一袋红豆包,他刚刚去买的,捂在怀里还是热乎的,他拿出一个,剩下的都给徐檀兮:“你吃。” 181:洗澡引发的……荡漾 傅潮生从外套里掏出一袋红豆包,他刚刚去买的,捂在怀里还是热乎的,他拿出来一个,剩下的都给徐檀兮:“你吃。” 他的眼神很赤诚、干净,瞳孔是纯正的黑色,没有一丝杂质,徐檀兮拒绝不了,双手收下了他的包子,还有他的善意。 “谢谢。” 她刚收下,戎黎顺手接过去,帮她拎着。 傅潮生眉头一拧,俊秀的脸变得凶巴巴:“你不要吃光光的。”他把包子掰成两半,不情不愿地把红豆沙少的那一半给戎黎,“给你。” 戎黎没接:“我不吃。” 哼! 傅潮生把红豆馅掐出来,喂到徐檀兮嘴边:“你吃,很甜。” 红豆包里最好吃的就是红豆馅了。 徐檀兮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一袋了。” “那我吃了。” 傅潮生把馅儿吃了,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像只惬意餍足的猫咪,吃完了馅儿他再吃包子皮,眼睛盯着戎黎拎在手里的那袋包子,一副“要是你敢吃光光的,我就对你不客气”的表情。 “你在这等了多久?”徐檀兮问戎黎。 “没多久,你累不累?” “有点。” 她一宿没合眼,手术期间精神要高度集中,四五个小时站下来,脚已经有些发软了。 她皮肤白,没睡好眼角就会泛红,戎黎看着心疼:“回麓湖湾?” “嗯。” 她看向傅潮生。 傅潮生也看着她,把话说给棠光听:“光光,你回来了给我打电话。” 他好不舍得,揣着半个包子,一步三回头。 “傅先生。” 徐檀兮一喊他,他立马转过去。 “外面下雨了,可否等我片刻?”她眼里也下雨了,蒙蒙江南雨,温柔细腻,“我去给你拿伞。” “好的。” 傅潮生开心地咬了一大口红豆包。 徐檀兮去寻了一把伞来,给了傅潮生,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嘱咐他路上小心。 傅潮生嗯嗯哦哦地答应了,包子也吃完了,喊了几声光光再见,才挥着手走了。 徐檀兮在门口,目送他走远。 戎黎把她从风口拉到自己怀里:“你干嘛对他那么好?” 她回首,眼睛被雨水打湿,雾蒙蒙的:[-om]“先生你吃醋了?” 他不管有人,在她脸上亲了亲,声音闷闷的:“嗯。” 她笑着,眉眼含春水,光影被揉碎,粼粼波光温柔几许。 “他有些像我舅舅。” 戎黎也觉得,这样的默契令他心情大好:“哪里像?” “说不上哪里像。” 分明脸和气质都不像。 戎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怕冷到她,半拥着把她带了进去。 外面雨滴淅淅沥沥,彤云朵朵,飘飘浮浮,把天边铺成了灰蓝色,地上葱葱绿绿,雨雾里开出了几朵靛蓝小花。 徐檀兮有独立办公室,不用去公用的更衣间,她身上还穿着无菌衣:“你在外面等我,我换一下衣服。” 她把手从戎黎掌心抽出,他却不松手,跟着她进了办公室,手绕到她身后,把门关上了。 “昨晚那件裙子太露了。” 他手垫在她后背的蝴蝶骨上,把她抵在冰凉的门上,身体压下去,吻住她。 徐檀兮轻轻推她:“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要在这儿。” 戎黎笑着说她是老古董,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压着身体伏在她肩上,声线很沙哑:“回家再给我亲?” 徐檀兮眉眼低垂:“嗯。” 他抬着她的下巴看她,目光大胆又直白,丝毫不藏着眼里的欲望:“我想亲别的地方。” 她捂住他的嘴,眉眼盈盈处,含春带怒:“不准说。” “好,不说。” 戎黎亲了亲她手心,把门反锁上:“去换衣服。” “你不出去吗?” 他摇头,脸也有些发热,但不想出去。 徐檀兮也不赶他:“那你转过去。” “好。” 戎黎转过身去,面向门口。 徐檀兮去床帘后面换。 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却还是勾出戎黎所有的肾上腺素,他把所有旖旎场景在桃色绮念里过了一遍,和徐檀兮一起。 办公室里有备用的干净衣裳,她没有穿那件露腰的裙子。戎黎先带她去吃了早饭,她胃口小,傅潮生给那袋红豆包她只吃了两个,剩下的都给戎黎吃了,他闹别扭不想吃,她说不可以浪费,他能怎么着,只能都给吃了。 雨打车窗,滴滴答答。 回麓湖湾的路上,徐檀兮睡着了,戎黎把车开得很慢,半个多小时才到小区停车场,她还没有醒。 戎黎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弯下腰唤醒她:“杳杳。” “杳杳。” 她咕哝了一声,睁开眼,没有睡够,眼睛还很惺忪,迷迷糊糊的。 戎黎俯身去抱她。 她清醒了一些,往后躲了躲:“让人看见不好。” 戎黎才不管,把她抱下车,用脚踢上车门:“我抱我女朋友,有什么不好的。” 徐檀兮脸皮薄,把脸藏在戎黎怀里不抬起来,所幸一路都没遇到旁人。戎黎抱她去了702。 “要不要先洗澡?” 戎黎把她放在沙发上。 她搂着他的脖子,没有松手,眼睛潮潮的:“很困。” “那先睡会儿。” 戎黎抱她去了卧室,就脱了外套和鞋子,他用被子裹住她:“睡吧。” “你是不是也一晚上没睡?” “我不困。” 徐檀兮拉着他的袖子,稍稍用力:“陪我睡会儿。” 跟她一起睡,他很难不多想。 “好。” 他躺上去了。 她睡相很好,平躺着,与他隔了三四个拳头的距离,安静了一会儿,他往她那边挪了。 外面的雨停停歇歇,彤云密密麻麻。 徐檀兮睡得很沉,不过戎黎睡不着,想接吻,想做点别的,但不想吵醒她,就那样侧躺着,看她的眉毛、看她的眼睛、看她的唇…… 她哪哪都好看。 有点热,戎黎把被子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很久,反正他的身体冷冷热热了好几回,手机忽然响了,他先按掉,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去了客厅,关上卧室的门,手机又响了。 戎黎接了。 “是容离容先生吗?” 是陌生的号码,陌生的声音。 戎黎说是。 “有你的快递,我在麓湖湾门口,你自己过来拿,还是寄放到门卫室?” “我自己拿,请稍等。” 是他买的君子兰到了,有两盆花苞,还有一包种子。他按照上面的说明,把种子培育在锯末土里。 等他种会了,等君子兰开花了,他就买个带院子的房子,种上一屋子。 弄完,他去洗了澡,头发擦到一半,徐檀兮打电话过来了。 “杳杳。” 她刚醒,声音软趴趴的:“你在哪?” “在隔壁。” “嗯。” 她没再说话,好像又睡了。 戎黎扒拉了一下头发,把毛巾随手一扔,套了件外套,去了隔壁。他推开卧室的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他坐过去:“醒了吗?” “醒了。”徐檀兮从被子里出来,脸睡得发红,像喝了酒,眼神朦胧,有点微醺的感觉。 “要不要再睡会儿?” 她摇摇头,爬起来:“我去洗漱一下。” 她下床,脚步虚晃地去了浴室。 戎黎去厨房给她温牛奶,也快到午饭时间了,现做来不及,他剥了一颗糖含在嘴里,躺在沙发上点外卖。 “戎黎。” 徐檀兮在浴室喊他。 他放下手机,走到浴室门口:“怎么了?” 她声音很小,说了一句什么,戎黎没听清,只听见了一句先生。 “大点声。” 她又说了一遍:“衣服忘拿了。”她很少这样丢三落四,是睡糊涂了。 “放在哪了?我去给你拿。” “卧室的衣柜里。” 戎黎嗯了一声,她又说:“衣柜下面有抽屉。”声音越说越小。 抽屉里放的是她的贴身衣服。 戎黎不用看,也能想象的出来,雾气蒙蒙里镜子里,小姑娘脸红懊恼的模样。 “我去拿,等我一下。” 徐檀兮的房子不大,不过主卧很大,衣帽间没有独立出来,就在她的卧室里。戎黎给她拿了家居服,还有贴身衣服,他一点都不淡定,脸红得不得了。 关上柜门前,他柜子里有个木箱子,是红色漆木的,四角有金黄色的包边,上面挂了一把铜锁,不过没有锁上,他没忍住,打开看了一眼。 木箱里的东西映红了他的眼。 他没有动里面的东西,把箱子盖好,拿着衣服去了浴室,敲了敲门。 “杳杳。” 门开了一条细缝,一只白嫩的手伸出来。 温度有点低,很快她手臂上就冻起了细细小小的鸡皮疙瘩,许久戎黎都没有把衣服放到她手里。 “先生。”她在里面喊。 “嗯?” 戎黎盯着她的手臂。 “衣服。” “嗯。” 戎黎把衣服给她了。 徐檀兮面红耳赤地在里面穿戴好。 他还在门口:“好了吗?” “好了。” 她一开门,腰被搂住了。 “先——” “生”字还没有喊出口,她就被戎黎吻住了,他带着她进浴室,把门关上,吻着把嘴里的草莓糖推过去。 182:肉麻的戎黎甜死人 徐檀兮仰着头,下意识吞咽。 他舌尖作乱:“甜吗?” 脑子里炸开了滚烫的烟花,把她烫得混混沌沌,她本能地回答他:“甜。” 他又吻上去。 “是很甜。”他尝够了味道,才退开一些,声线被身上的高温灼得沙哑,“徐檀兮,你引诱我。” 浴室里的水汽还没有散去,把她的眼睛浸得朦胧潮湿。 她脸红得像抹了上好的胭脂:“我没有。” “我不管。”他用了一点点力道,搂在她腰上的手渐渐收紧,“我被引诱到了。” 他又去吻她,吻得很急,没什么章法。 “杳杳。” “嗯。” 徐檀兮睁开眼,眼角湿漉潮红,像一朵伶仃的、雨打的初春桃花。 想把她弄哭,想听她哭着喊先生。 戎黎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他把她的脸按在怀里,不再看了,再看他就要作恶了。 “你柜子里有个木箱,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其实看到了,却还明知故问。 徐檀兮趴在他心口:“是嫁衣。” “你绣的?” “嗯。” 戎黎的手搂在她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绣完了吗?” “还没有。” 他抬起她的脸,目光对上,他的视线像一张滚烫又绵密的网:“想嫁给我?” 他眼睛在笑,杏眼稍微一弯,就漂亮得过分。 徐檀兮害羞得不行,但还是大胆地点了头。 “那句很肉麻的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戎黎不爱说肉麻的,他通常用行动。 她目光温柔又炙热:“哪一句?” “我爱你。” “没有说过。” 他的耳朵烫红了一圈:“我爱你。” 现在说过了。 她红着脸、红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用说也知道。 戎黎的眼睛、戎黎的唇、戎黎身上烫人的温度,还有他说话时温柔的语气与下意识弯下的腰,都在告诉她,他爱她,爱得不了。 他把她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想亲你这里。”他掌心覆在她腰上,喉结滚动,“可以吗?” 徐檀兮怯怯地、羞涩地说:“可以。” 他掀开她的衣服,吻下去。再无坚不摧的人,也有柔软的唇。 镜子里映出了她的影子,脖子微微后仰,额头的发已经湿了。 “杳杳,”戎黎没有抬头,说话时热热的气息在她腰腹流窜,“把眼睛闭上。” 她下意识去看他:“先生。” 戎黎挡住她的眼睛:“不要看我。” 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眼皮上是他潮湿的掌心。 他勾住#o-m最快发#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 她看不见东西,有些不安:“先生……” 他身上的温度很高:“别动,很快就好了。” 她整个人僵着不动。 过了很久,戎黎叫她:“杳杳。” 她应了一声。 他呼吸很重:“爱我吗?” “爱。” 他嗯了一声,那一声有千百道钩子,专门勾她的魂。 那一声之后就平静了,他的气息慢慢缓下去,挡在她眼前的手还没有拿开。 “先给我抱会儿,等会儿再睁开眼。” “嗯。” 戎黎把手拿开,单手抱住她,另一只手绕过她,开了水龙头。她还闭着眼,耳边有水声,还有他的心跳声。 她知道他在做什么,她知道。 浴室里气温很高,窗上凝了一层水雾,慢慢汇成水滴,再坠到地上,溅起一朵肉眼看不见的、透明的花。 徐檀兮到医院的时候,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她先去了重症病房。 病房外面,护士刚出来:“徐医生。” 徐檀兮问道:“佟冬林恢复意识了吗?” 护士点头:“术后五小时恢复了意识。” “生命体征呢?” “没有异常。” 徐檀兮把无菌帽和手套都戴好,进去给患者做术后检查。 目前数据一切正常。 “不要大意,再观察两天。”她把用药的清单都过目了一遍,嘱咐护士,“一小时量一次体温,注意并发症。” “好的,徐医生。” 重病病房这边戎黎不可以进,他在楼梯口等徐檀兮,她出来的时候,他在打电话。 就寥寥几句,他话很少。 “你好。” “我是。” “嗯。” 前后三句,五个字,然后戎黎挂了,眉头皱着。 徐檀兮问:“谁打来的?” “南城大学教务办,让我过去办入职。”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可能是他的履历太漂亮了,南城大学破格让他中途入职。当然了,学校不可能知道,他的姓名、身份、履历都做过“加工”。 “下午就过去吗?” “嗯。” 徐檀兮笑着打趣他:“恭喜啊,戎老师。” 戎黎完全不觉得是“喜”,他眉头不展:“我去学校了,你怎么办?” “她们都很听话、很配合。”徐檀兮穿着米白色的平底鞋,长裙刚刚到脚踝,她把裙摆往上提了一点点,露出脚上细细的铂金链子,“你不用担心,我脚上戴了定位,不会走丢。” “她们”指的棠光和光光。 大概三点的时候,戎黎离开医院,去了南城大学。 ------题外话------ **** 先放一更,二更在一小时之后 183:昭里整渣男,点姜灼的台(二更 大概三点的时候,戎黎离开医院,去了南城大学。 五点,徐檀兮坐诊时间结束,她去冲了一杯咖啡,刚坐下,有人来敲门。 “请进。”徐檀兮把杯子放下。 推门进来的是昨天做开颅手术那位患者的家属,叫李慧琴。 她手里拎了个篮子:“您是徐医生吗?” “我是。” 徐檀兮请她坐下。 她却突然跪下来,红着眼,哽咽地说:“谢谢徐医生,谢谢您,谢谢……” 徐檀兮起身去扶她:“您先起来。” 她扶着桌子起来后,又连连鞠躬:“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儿子。” 她好像腿脚不太方便,膝盖弯曲之后,站起来有点吃力。 “我只是做了医生该做的。”徐檀兮把自己的椅子拉过来,高度调低一点点,“您请坐。” 李慧琴哪肯坐,摆着手又把椅子推回去:“不是的,我听护士说了,要不是您在车祸现场给我家冬林止血,他早就没命了。”她抹了抹眼泪,把手里的竹篮子放到桌子上,“也不知道徐医生您喜欢吃什么,就从家里拿了几个鸡蛋,还有一罐蜂蜜,您要是不嫌弃就收下。” 对方年长,徐檀兮也不好坐着,便站着,推辞说:“医院有规定,医生不可以私下收礼。” 李慧琴连忙把篮子上盖着的布掀开:“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里面也没有塞钱,您收下吧,不要紧的。” 徐檀兮摇摇头,道了谢,但没有收东西。 快下班的时候,戎黎打电话过来了。 “我这边结束了,现在过去接你。” 徐檀兮也快下班了,想着不顺路,便说:“不用过来了,你去幼儿园接关关,我自己回去。” 戎黎执意:“关关我让程及去接,你在医院等我。” 徐檀兮只好依他。 护士过来,敲了敲门:“徐医生。” 查房时间到了。 徐檀兮应了护士一声,对戎黎说:“我先去查病房,你到了医院给我电话。” “好。” 她等戎黎先挂了电话,才带着几个实习生去查房。 结束后已经快六点了,外边雨停了,天黑了,城市的霓虹亮了,万家灯火也热闹起来了。 路过VIP病房时,徐檀兮被叫住了。 “姐姐。” 徐檀兮回头,看见徐檀灵拄着拐杖立在病房门口。 “你脚不方便,就不要下床了。”语气公事公办。 徐檀灵从楼梯上摔下去,身上有几处轻伤,主要是左腿,骨裂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她眼泪说来就来,不甘又委屈的样子,“上次在家里没能勒死我,这次又害我摔下楼梯,你真的想让我死吗?” 从那次视频事件之后,徐檀兮就不太想陪她演“姐妹情深”了,窗户纸已经捅破了,没必要再兜兜转转。 她便顺着问:“那你怕死吗?” 徐檀灵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怕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脾气不坏,但也会烦。 “我——” 徐檀灵的话被打断了。 “徐医生,”萧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病房出来了,“能不能给我看看?我伤口有点疼。” 徐檀兮颔首,过去了。 徐檀灵站在原处,若有所思。 上次在徐家,徐檀兮并没有用东西勒她,正常来说,不应该纠正吗?还有她摔下楼梯那次……仔细想想,处处都透着不寻常。 不对劲,她后知后觉,思索片刻之后,拨了一个电话:“韩医生,有空吗?有个问题想咨询你。” 病房里。 徐檀兮在给萧既检查伤口。 他半躺着,脸上伤还没好,打了石膏的手吊在脖子上,头发有点长,盖住眉骨后,整个人的气质柔和了很多。 “你那个妹妹,演技不错。” 徐檀兮并不想与他聊这些,毕竟不熟:“你的伤没有什么问题,再休养几天就能出院。” 他目光落在她的工作牌上:“上次的事,还没同你道谢。” 小儿外科。 她不是很上相,照片远没有本人好看。 她待人礼貌,但拒人千里:“不用道谢,我不是帮你,只是在做分内的事。” 说完她便走了。 萧既失笑,看着温温柔柔的一个人,怎么一点也不好接近。 六点十分。 徐檀兮换好衣服,准备下班,戎黎还没有到,她在医院门口等他。天雾蒙蒙的,空气湿度很大,模糊了远处璀璨的路灯。 风有些刺骨,徐檀兮在外面接了个电话。 “表哥。” 温羡鱼开门见山:“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 “你说。” “我记得光华塑料的赵董和方家交情不错,你还给他孙子做过手术对吧?” “嗯,我姑父在世的时候跟他走得比较近。” 徐檀兮的姑父方允唐和赵贤华认识多年,后来方允唐过世,走动就少了很多。 温羡鱼省去迂回,直说了:“城西有块地皮,我跟他都在竞拍,我打听到了他那边的底价,已经远远超过了那块地皮的价值,好像是刻意在针对我,我想跟他谈谈,但他的秘书一直说他不在国内,应该是故意避着我。” 那块地应该对他很重要,不然不会找到徐檀兮这里来。 徐檀兮没有给正面答复:“别人家的生意我也不好插手,我先去问问吧。” “嗯,有结果了给我回复。” 温羡鱼先挂了电话。 接着徐檀兮打给了赵贤华,他人在国内,的确是故意避着温羡鱼。他也没跟徐檀兮打太极,直接搬出了秦昭里。 徐檀兮又打给了秦昭里。 “昭里,城西那块地皮是你要截的吗?” “赵贤华跟你说的?” “嗯。” 秦昭里不瞒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 她让赵贤华抬高了那块地皮的价格,就是要针对温羡鱼。 徐檀兮知道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我跟我表哥怎么了?” “他跟沈家的姑娘搞到一起了。” 秦昭里语气有点不爽,但谈不上伤心。 虽然她对温羡鱼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顶绿帽子,多少还是膈应到了她。她这人吧,心眼没那么大,谁让她不舒坦,她就要让那人更不舒坦。 徐檀兮并不意外,看来上次那两人不是去情侣餐厅谈剧本,而是去谈情说爱。 “你就只截他一块地?” “当然不是。”秦昭里是商人,她无奸不商,“我家老爷子在,如果只是不忠,要退婚很难,但如果是无能的话,那温羡鱼就不合格了,毕竟老爷子秉持着利益至上。” 秦家没有儿子,老爷子找的不只是孙女婿,也是半个秦家的主人。 徐檀兮想了下,很赞同秦昭里的打算:“需要我帮你吗?” 秦昭里哟了一声,故意调侃她:“他可是你亲表哥。” “我和你比较亲一点。” 秦昭里笑得像个嫖客:“没白疼你。” 她那边很吵,徐檀兮问:“你在哪?怎么这么吵?” “我在外面嗨呢,要不要过来一起?” “哪里?” “天方娱乐城。” 徐檀兮突然想起秦昭里之前的话:温羡鱼要是敢外面养小姑娘,我就敢养小公子,他养一个,我养一双。 秦昭里的电话挂断没多久,戎黎就到了。 徐檀兮上车:“先不回家,我要先去娱乐、醋溜-文学首发、城找昭里。” 戎黎碰了碰她手背,很冰,他拿了条毯子盖在她腿上,再打开车上的空调:“找她做什么?” “我表哥不忠,我担心她会难过,我去看看她。” 难过? 怎么可能。 秦总玩得很嗨,包下了娱乐城最大的VIP包厢,还叫来了一堆酒肉伙伴:“光喝酒有什么意思,要不要叫几个帅哥过来?” 来的大部分是秦氏的女高管,还有几个生意伙伴、几个南城富家女。 今晚全场由秦小姐买单。 某位有家室的女高管如坐针毡:“您高兴就好。” 秦昭里按了铃。 经理亲自过来招待,毕恭毕敬:“秦总。” 秦昭里难得穿了条惹眼的裙子,张开手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杯酒,指尖点着烟,像极了出来嫖的贵胄公子:“姜灼在不在?” 昨天晚上秦昭里还来光顾了姜灼,并且为他一掷千金。 看来是真惦记上了。 经理心里门儿清:“在清吧那边驻唱。” 秦昭里把烟掐了,换了个姿势:“把他叫过来,就说我点他坐台。” ------题外话------ *** 更新时间懒得调了,以后就零点左右吧,卡文就分章,不卡就不分 184:昭里宠夫,姜灼出台(两更合并) 秦昭里把烟掐了,换了个姿势:“把他叫过来,就说我点他坐台。” 经理想到昨儿个的账单,仿佛看到了人民币在天上飞,心情激荡:“您稍等,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经理姓孙,负责包厢业务,他没敢耽搁,找到负责清吧的谭副经理,让他赶紧去把人叫来。 姜灼刚唱完了一场,人在公用休息室。 谭副经理进去喊人:“姜灼,出来一下,孙经理找你。” 姜灼把吉他放下,刚刚唱了几首摇滚,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有事吗,经理?” 孙经理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这脸是没问题,这衣服嘛…… “你有没有带别的衣服过来?” 他身上的卫衣应该是穿了很久,洗得有些发旧。 他摇头:“没有。” 因为今天不用代DJ的班,他穿得很随意,没化妆,脸上还有伤。 可能富婆就喜欢这种的吧,光孙经理知道的就有好几个,他不再耽搁了:“那就这样吧,待会儿到了包厢说话小心一点,[[最快发-布]]不要得罪人。” 孙经理边走边嘱咐。 姜灼脚下却没动:“经理,我是驻唱,不陪酒。” 孙经理知道他是大学生,还是学大提琴的,有骨气也有傲气,但秦昭里不能得罪。 “有些事情可能我没跟你说明白,”孙经理脸色沉下来,“娱乐城消遣的客人里头,有九成你可以拒绝,但还有一成,” 孙经理摇头。 剩下的那一成,是权贵中的权贵,招惹到他们,可能不止在娱乐城待不下去这么简单。 孙经理见姜灼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表情,也有点过意不去,搞得像他在逼良为娼似的。 他赶紧宽慰几句:“只是喝个酒而已,不用想得那么复杂,你上次不是也陪黄女士喝了几杯吗,黄女士这个人是不好应付了一点,跟色鬼投胎似的,但秦总她——” 姜灼突然抬头:“点我的是秦昭里?” 当然。 秦总一掷千金之后,姜灼身上就打了她的标签,别人哪敢随便点他陪酒。 “我没跟你说吗?”孙经理直拍脑袋,“你看我,都忙昏头了,是秦总让我来叫你过去的。” 他才刚说完,姜灼就迈开腿了,走得老快。 不是驻唱不陪酒吗?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这模样真是像极了等待心仪恩客的娇娘子。 孙经理突然有点头疼。 姜灼回头:“不走吗?” “走走走。” 孙经理跟上去了。 仔细想想,秦总确实不是一般的恩客,有钱、长得漂亮、身材好、不乱搞、还大方,自然不是黄女士那种上了年纪的已婚女士能比的,姜灼才二十来岁,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 “姜灼啊。”孙经理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喜欢秦总?” 姜灼回头,脸爆红:“你、你别乱说。” 不是你结巴什么? 孙经理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想想话本里那些从良的名妓,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恩客到底是恩客,床上说的天长地久哪能作数…… 孙经理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劝一劝:“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最好不要有其他的心思,秦总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那样的出身,来娱乐城多半是寻欢作乐,不太可能会动真格。” 一盆冷水把姜灼凉了个透。 孙经理还在掏心窝子劝:“而且秦总她已经有未婚夫了。” 有钱人都喜欢来风月场里找乐子,但见过来风月场里找真爱的吗? 姜灼的脸已经隐隐发白了。 孙经理哎了一声,语重心长:“你虽然跟阿行他们不一样,”阿行是出来卖的,姜灼不是,“但秦家的门槛——” “经理您多虑了,”走在前面的姜灼低着头,总是挺得笔直的后背弓着,“我没有别的想法。” 是不是刚刚的话说得太重了?万一姜灼得宠了去告状…… 孙经理是个人精:“也不是一点想法都不能有。”他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不要太贪心就行。” 姜灼回了头,眼里都是困惑。 孙经理呵呵:“钱比名分重要嘛,趁着年轻,先……嘿嘿。” 被塑造成了想挤掉恩客原配的风尘小倌——姜灼:“……”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字开头的VVIP包厢。 孙经理敲了敲门:“秦总,人我叫来了。” 秦昭里在里面说:“进来。” 孙经理推开门,自个儿没进去,让姜灼进去了。 包厢里已经点好了一桌子酒,灯全部亮着,沙发上坐满了人,除了秦昭里,其他女士身边都有作陪的人,姜灼的死对头阿行也在。 其实也算不得是死对头,那位对姜灼有想法的黄女士原本是阿行的老客户,阿行甚至还在外面吹嘘过,说黄女士会给他买房子包养他,但自从黄女士看见了打碟的姜灼之后,对阿行的态度就冷了下去。就因为这件事,阿行记恨上了姜灼,再来还有昨天,秦昭里也为了姜灼挥金如土,更加让阿行嫉妒了。 姜灼一进来,秦昭里就唤他:“坐这儿来。” 阿行给身边的富家女倒酒之余,嫉恨地瞥过去一眼。 姜灼坐到秦昭里身边。 她刚喝了酒,眼角染上了几分桃色,不像平时那么雷厉风行,慵懒又惬意:“你酒量好吗?” 姜灼坐的位置离她不远不近,差不多隔了半个人:“不是很好。” 她就只给他倒了一小杯洋酒,推到他面前:“黄女士有没有再来纠缠你?” “没有。” 她今天穿了裙子,红色的,从腿侧开了叉,开到了大腿。 姜灼不敢看,睫毛老老实实地垂着。 灯全部都亮着,把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他皮肤白皙,唇色是很健康的红,侧脸的轮廓流畅柔和,秦昭里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鼻尖上那颗小小的痣,给了他增添了几分幼态感。 她突然想起来,他还是个学生。 “你天天来打工,都不用上课吗?” 他双手放在了膝盖上,五指慢慢收紧:“我下学期会办休学。” 秦昭里知道是什么原因,没再问。 包厢里的氛围有点冷,因为秦昭里在,其他女士们都放不开。 阿行是老手,最会调动气氛,他提议:“秦总,光喝酒没什么意思,要不要玩个游戏?” 秦昭里有几分兴致:“玩什么?” “秦总玩过转酒瓶吗?” “没玩过。”她平时过来都是谈生意,哪顾得上玩。 她伸手去拿酒杯,姜灼也去拿酒杯,手背刚好碰到,她转头看他,他立马把手缩回去。 这…… 秦昭里好笑,她是洪水猛兽吗? 下一秒,她腿上多了一件衣服,是她自己脱了放在一边的西装外套。 她又转头看他。 他却看着别处,耳廓通红:“你手很凉。” 怪不得那么多人愿意醉死温柔乡,秦昭里有那么点懂了。 “那我来说一下规则。”阿行拿了个空酒瓶,用力一转,几圈之后,瓶口停在了斜对面的一位女士面前,“瓶口转到了谁,转的那个人就可以向被转到的那个人提一个问题,或者要求他做一件事。” 秦昭里抬了下眼,示意他继续。 作为天方的男交际花,阿行那张脸还是出色的,就是在风月场里浸淫太久了,眼神不纯粹:“被转到的人可以拒绝,不过要喝五杯酒。” 规则很简单粗暴。 这是包厢里经常会玩的游戏,因为可以随便提要求,玩的尺度就会很大,通常容易擦枪走火,能给“少爷”们带来生意,还能提高酒的销量。 “一轮结束之后,上一轮被转到的人再重新开始。”阿行讲完规则,看着秦昭里,用目光发散他的男性魅力,“秦总,我说明白了?” 秦昭里懒洋洋地嗯了声。 “今天秦总做东,您来开局怎么样?”身边的富家女显然不如秦昭里显贵,阿行的目标是秦昭里。 秦昭里兴致不错:“行啊。” 她放下酒杯,去拿空酒瓶。 这一轮,她转到了她手底下的一个女高管。 “殷经理。” 女高管姓殷,四十来岁,身上穿着职业套装,从眼镜到妆容都一丝不苟:“秦总您说。” 秦昭里笑了笑,跟平时冷若冰霜的样子相差甚远:“出来玩不用那么紧张。” 能不紧张吗?跟大老板出来嫖…… “我就随便问个问题吧。”秦昭里口吻很随意,不像在游戏,倒像闲谈,“上周杨总监跟我去帝都出差,你人都过来了怎么也不一起吃顿饭?” 这是什么问题?众人疑惑。 秦昭里说的那位杨总监,是殷经理的老公,两人都在秦氏上班。 殷经理脸色有些不对,却尽量维持着妥帖的表情和礼仪:“不好意思打扰秦总您工作,所以没过去打招呼。” 众人越听越诧异,怎么问得这么随便? 只有殷经理知道,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随便,上周她根本没有去过帝都,她老公偷偷私会的是外面的妖精。怪不得叫来的都是单身高管,就她一个有家室的,原来是家里的狗去外面吃了屎。 秦昭里也没戳破,点到为止:“到你了殷经理。” 殷经理收拾好情绪,转动空酒瓶。这一轮,她转到了一位陪酒的男士,叫Mocky。 殷经理一改往日贤惠保守的形象,提问:“你一个晚上多少钱?” Mocky很大方地回答了:“两千。” 殷经理笑了笑,也点到为止。 之后Mocky开局,他转到了阿行,两人交情不错,他帮了阿行一把:“跳个脱衣舞吧。” 给他一个秀身材的机会。 包厢里一群单身女士纷纷起哄,阿行也不扭捏,跟身边的女士耳语了两句,逗得女士眉开眼笑,他这才站起来,去点歌台放了一首热辣的音乐,然后就开始扭腰摆臀、抚胸顶胯。 当然不止是跳舞,还有脱衣服,先是上衣、挂饰…… “秦女士。” 之前觉得有点显老,现在听姜灼这么叫,秦昭里居然觉得有点可爱。 音乐声太吵,她凑过去一些:“嗯?” 姜灼咬了咬自己的唇:“他们玩的尺度很大,你别看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他脸很红,说话磕巴了一下,“会、会长针眼。” 好纯。 秦昭里突然想做个禽兽了。 跳到解皮带的环节,她叫停:“行了,再跳还玩不玩了?” 阿行明显动作僵了一下,心里不甘,不着痕迹地瞥了姜灼一眼,脸上还要继续维持着温柔阳光的笑容,他把衣服捡起来,随便往身上一套,腹肌半遮半露,他没管,拿了酒瓶子,用力一转。 他转到了秦昭里,思考了几秒,眼神勾缠地看过去:“秦总,”笑得也确实挺迷人,“今晚要不要带我走?” 她秦总的床这么好爬吗? “我拒绝。”秦昭里收起随意伸着的腿,搭在腿上的衣服掉地上了,她没管,拿起酒瓶,“五杯是吧?” 她摆开五个杯子,把酒满上,拿起一杯就喝。 姜灼把衣服捡起来,给她盖好:“我帮你喝吧。” “你不是酒量不好吗?” 他把酒杯接过去:“我喝醉了不要紧,你是女孩子,在外面喝醉了很危险。” 满屋子都喊她秦总。 只有他,把她当女孩子。 秦昭里笑着点了点头。 姜灼把那五杯酒喝了,他显然酒量不行,喝得很慢,而且上脸,还不仅脸红,眼睛也潮红,瞳孔又湿又润,像还没有打磨过的璞玉。 酒杯空了,众人又起哄。 之后,又轮到秦昭里转酒瓶,她用一根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瓶口转了几厘米的距离,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姜灼面前。 故意的。 瞎子都看得出来秦昭里故意的。 她眼里带着几分戏谑,瞧着面红耳赤的姜灼:“有女朋友吗?” 她这人吧,就算真要养一双小情人,也不会碰有主的。 姜灼难得没有躲开视线,这样惑乱的氛围里,他一双眼睛却依旧干净清澈:“没有。” 有女生大喊:“昭里姐,你偏心。” 秦昭里只笑,不否认。 酒瓶子在姜灼面前,这一轮,他开局。 巧了,瓶子转了几圈,认了主似的,又回到了秦昭里那里。 这么无聊的游戏,秦昭里倒有点上瘾了:“有问题吗?没问题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就算姜灼现在管她要一个亿,她都给。 气氛正浓时,有人来敲门。 “秦总。” 是孙经理,没进来,人在门口。 秦昭里问:“什么事?” “徐小姐过来了。” 秦昭里把酒瓶子立起来:“等我一会儿。” 徐檀兮就在外面,和戎黎一起。 外面有点冷,秦昭里披着外套出去了:“吃晚饭了没?” 徐檀兮说:“还没吃。” “孙经理,”秦昭里转头吩咐,“去弄点吃的过来。” 孙经理刚应下—— “不用了。”戎黎说,“我带她出去吃。” 他眼神防备。 防什么呢? 防她把徐檀兮带坏呗。 “人都来了,不让她玩玩啊?”秦昭里觉得吧,戎黎管徐檀兮管得有点严。 他往包厢里看了一眼,眼神有点狠,不过哄着徐檀兮的语气倒是很软:“要早点回去,关关还在家里等我们。” 徐檀兮颔首说好。 她把秦昭里拉到一旁,还有话同她说:“你要是气温羡鱼,找人修理他就好了,不要,”太孟浪的话她说不出来,“不要这样胡来。” 这语气,比长辈还长辈。 “我哪里胡来了?” 她很小声说:“你若是非要在外面找人,一个便行了,不可以两个。” 像不像又想管教、又忍不住溺爱的慈母? 秦昭里笑得不行,故意逗她:“两个怎么不行了?他们男的可以娥皇女英,我怎么就不能左拥右抱了?” 老古董红脸了:“昭里。” 得得得! “逗你玩呢。”秦昭里正经一点,“行了,你别操心了,我就随便玩玩,没来真的。” 徐檀兮还想再劝几句,手机这时响了。 她接听了:“你好。” “徐医生。” 是重症监护室的郑护士。 “有事吗?” 郑护士语气有些慌张:“你能不能来一趟医院?佟冬林刚刚被推进了手术室,人没救过来,他之前申请过器官捐献,乔副院主张先做捐赠,但家属觉得太突然,接受不了。” “我现在过去。” 徐檀兮接完电话,秦昭里问她:“怎么了?” “医院有事。” 秦昭里想到她晚饭都没吃,有点不满:“那么大个医院就没别人了?下班都不让你消停。” 徐檀兮脾气好,一点情绪都没有:“我先走了。” 秦昭里摆摆手,让她去了。 就在这时候,包厢里的姜灼也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是他妹妹姜烈的主治医生打来的:“心脏源有了,明天就手术,姜先生你尽快准备一下。” 片刻之后,秦昭里进去了,她坐下:“继续刚刚的。” 姜灼握着手机在发呆。 “姜灼。” 他没反应。 “姜灼。” 他回过神来。 秦昭里说:“到你了。” 到他了,他转到了秦昭里,可以提一个问题,或者一个要求。 “秦女士。” “你说。”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很小,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你之前问我出不出台,还作数吗?” ------题外话------ **** 明天的凌晨不发章节哈,我留到早上八点半发,不然你们都要陪我熬夜,还是早上更吧。 185:杳杳掌权,整治渣滓(一更)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很小,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你之前问我出不出台,还作数吗?” 他就一次机会,提问题或者提要求。 秦昭里觉得他浪费这次机会了:“你就问这个?”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表情变得窘迫又急切:“不是,这个问题不算。” 这不是耍赖吗?说好了一个问题或者一个要求的。 行吧,让他一次,谁让他还是祖国的小花朵呢。 “作数。” 因为二人在耳语,其他人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了,只剩秦昭里的声音,她言归正传:“这局你是要提要求,还是提问题?” 姜灼的表情很复杂,好像很迫切,又好像很纠结。 他回答:“要求。” 秦昭里翘着腿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吧,要我做什么?” 姜灼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 她瞥了一眼,没拒绝。 他把她拉近一些,脸靠近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难以启齿:“我很干净,你能不能买下我?” 祖国的小花朵好像长歪掉了…… 秦昭里把酒杯放下,拉着他起身:“各位慢慢玩,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拿了外套,把人带出去了,不过也没走远,开了隔壁包厢的门,拽着他一起进去了。 “秦女士。” 他惊慌地喊了一声。 怕了? 晚了。 咔哒一声,门上锁了,秦昭里开了灯,光线瞬间坠入她眸中,映出了姜灼错愕慌张的脸。 “我有未婚夫,你知不知道?” 她打跟他玩,但并不想玩弄他,所以还是诚实点比较好。 姜灼点头。 他太稚嫩,不会隐藏情绪,羞愧、无力、难堪、认命……各种表情全部从他眼睛里跑出来。 秦昭里年长了他六岁,在这段即将开始的关系里,处于绝对的主导地位,她脸上除了玩味之外,甚至没有其他的表情,她冷静自持:“不能曝光,除了床上之外,不能提任何要求,能接受吗?” 金主这个角色,她适应得很快。 除了床上之外,不能提任何要求……又羞耻又霸道。 姜灼咬了咬唇,沉默了很久之后:“能。” 秦昭里盯着他唇上被咬出来的那两个牙齿印:“按次数给还是按时间给?” 既然是买卖,钱得给到位,她觉得她是个挺好说话的金主,不过好像还是把他吓坏了,脸都有点白。 “随、随你。” 慢慢的,他脸又开始变红。 就挺想蹂躏的,秦昭里也是最近才发现,她自个儿还有禽兽属性,不过反正不是白嫖,她没什么不好意思:“那先半年吧,用不用我拟合同?” 她心里盘算着:得先给他换个助听器,再买个房子,车也得给他买,他不是学大提琴的吗,那琴不也得给他整几把。 不知道别人怎么包养小情人的,但别人家的小情人有的,他得有吧,不然不就辱没了她秦总的排面嘛。 她觉得她这个金主挺上道的。 姜小情人也挺上道:“不用拟。” 那就不拟咯。 不过,她还有别的规定:“娱乐城的兼职辞不辞掉随你,但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再陪别人喝酒,不管是黄女士张女士李女士,都不行。” 他点头,说知道。 “最后两点,”她靠着墙面,一米六六的身高看他得仰着头,“要对我忠诚,还有,不要爱上我。” 同样的,她也会忠诚,虽然只是金钱上的关系,但她这个人有精神洁癖,受不了乱搞。 至于爱情…… 她虽然钱多,但真玩不起,一个婚姻都不能做主的人,还是别去祸祸别人了。 姜灼默不作声了很久,点头了:“嗯。” 他把眼睫毛垂下去,遮住眼底的失落。 秦昭里从西装外套的口袋拿出钱包,掏出来一张卡“不限额,你随便刷。”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随便乱刷。 为什么知道? 没理由,就是知道。 他接了卡,烫手似的,有点无措,低着头,支支吾吾:“今晚……今晚不能陪你。”他还要去医院。 秦昭里嗯一声:“我有你号码,有需要会打给你。” 需要…… 姜灼不敢去想是什么需要,一想就要烧起来。 咔哒。 秦昭里开门,先出去了,她脚步轻松,颇为春风得意,姜灼跟在后面出来,耷拉着脑袋,有点丧…… 南城虹桥医院。 徐檀兮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她先去了办公室,重症监护室的郑护士正等在门口。 “徐医生。” 徐檀兮问她:“病人家属呢?” “在手术室外面。” 徐檀兮直接去了外科手术室,每当她有工作的时候,戎黎就会格外安静,不吱一声地跟着她。 家属李慧琴正手术室外面哭,看见徐檀兮后,几乎崩溃:“下午还好好的,下午还好好的……” 她抓着徐檀兮的手臂痛哭哽咽:“副院长说器官不能等,要立马捐赠,我还没好好看看他。”她哭到脱力,跌坐到地上,“徐医生,我还没好好看看他……” 节哀顺变四个字太轻了。 徐檀兮什么都没说,只是让郑护士把李慧琴搀扶起来。 李慧琴开始是不同意立马做捐赠的,乔副院长亲自去做了思想工作,遗体都没推出来,直接上了手术台,剖出器官,直接移植到另外一位患者身上。 “里面谁在主刀?” 郑护士说:“齐主任。” “做什么手术?”徐檀兮知道佟冬林是稀有血型,配型很难,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受体。 “做肾脏移植。”郑护士受徐檀兮嘱托,事先去了解过了,“佟冬林申请过器官捐赠,他是稀有血型,配型成功的有两个病人,一个是糖尿病患者,一个是心脏病患者。” 这种低概率事件,郑护士从业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徐檀兮背对着家属,嗓音很低:“心脏的保存时间比肾脏更短,为什么优先做肾脏移植?” “因为、因为……” 郑护士支支吾吾。 徐檀兮很少这样,冷着一双柳叶眼,用温柔的语调把人逼到无处遁形:“因为什么?” 郑护士不敢再隐瞒,小声地如实回答:“因为那位糖尿病患者是天盛集团的太子爷。” 天盛集团的叶董是南城商圈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徐檀兮没和天盛打过交道,但徐氏跟天盛有过合作。 “太子爷?” 徐檀兮笑了,她很少这样冷笑:“是谁给了这位太子爷特权?” “是乔副院长安排的。” 又是乔栋梁。 徐檀兮拨了个电话:“昭里。” 秦昭里还在天方娱乐城:“怎么了?” “帮我召开医院董事会。” 虽然徐檀兮在虹桥医院的股份最多,但她其实不太管事,都是秦昭里和方家的几位董事在管理。 “干嘛突然开董事会?”秦昭里问。 徐檀兮语调柔柔的:“没什么,想换个副院长。” 秦昭里也没多问:“行,安排好我给你电话。” 这乔栋梁也是本事了,徐檀兮多好脾气的一个人。 “我也有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 秦昭里问:“还记得姜灼吗?” “记得。”徐檀兮还知道姜灼在天方娱乐城兼职。 “他妹妹姜烈在你医院住院,是心脏病患者,你帮我打个招呼,让心外那边多费心一点。” 【醋溜文学最-快发】能让秦昭里亲自来打招呼的人,姜灼是第一个。 徐檀兮说好,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昭里,你和姜先生他,”太直白露骨的词徐檀兮不好意思问出口。 秦昭里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我包养他了。” 徐檀兮:“……” 包养这个词,对于接受传统古板礼教的徐檀兮来说,有点超纲。 还好没让戎黎听到,不然估计他以后都不想让徐檀兮跟秦昭里玩了。 “先去吃饭,”戎黎拉了拉徐檀兮的袖子,“嗯?” 她摇头:“我要先给家属一个交代。”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她催戎黎,“你别管我,先去吃。” “你不吃我也不吃。” 他剥了一颗糖,喂到她嘴边。 ------题外话------ **** 二更下午六点半左右 上一章改了个bug,姜烈手术时间改到晚上,因为心脏在体外的保存时间很短。 186:医院同床,真相查出(二更 他剥了一颗糖,喂到她嘴边。 是草莓味的,软糖。 郑护士被突然的一口狗粮弄得有点懵。 “郑姐。” “啊?” 徐檀兮询问:“乔副院长还在医院吗?” “还在。”郑护士、看书就去cle-om、思绪在打岔:大家都是皮肉骨血组成了,但就是有些人得天独厚,比如徐医生家的这位,看多少次,还是会让人惊艳。 徐医生家的这位从进来到现在,眼睛里就没别人,安静沉默地跟在女朋友身边,目光一秒都不从女朋友身上挪开。 他剥了一颗糖,放到嘴里,原本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嘴角隐隐有上扬的迹象。 噢,徐医生家的这位爱吃糖。 “让他到我办公室来。” 郑护士收回思绪:“好的,徐医生。” 佟冬林术后恢复得挺好,二次出血得毫无预兆,徐檀兮觉得有些可疑。 乔栋梁人还在医院,也有点可疑。 徐檀兮在办公室里谈事,戎黎在外面等,程及的电话电话来。 “怎么还不回来?” 可能共情障碍、述情障碍好转了,戎黎现在能体会很多情绪,比如烦躁,他最近觉得程及越来越烦人了:“徐檀兮要加班。” “她加班,你干嘛不回来?” 戎黎觉得他像个管家婆。 很烦。 “我要陪她加班。” 在家帮戎黎奶孩子的程及也很烦,戎黎这鬼东西最近使唤他使唤得越来越顺手了,这就很气人:“你还不回来,你弟谁管?” “帮他弄点热水,他自己可以洗漱。” “睡哪?” 程及那边只有两张床。 “跟你睡。” 程及被他理所当然的调调气乐了:“戎黎,老子是你保姆吗?” 戎黎不接话。 程及拖腔拖调,吊儿郎当:“这么离不得徐檀兮,你怎么不去当医生,当什么老师。” 戎黎略做思考:“现在去考来得及吗?” 程及:“……” 就事论事,以戎黎的智商,也就几年的事。 “你不觉得你太黏人了吗?”以前戎黎有多野,现在就有多狗。 戎黎语气略带不满:“不觉得。” 身为塑料镇友,程及觉得还是要提点提点某只妻狗:“距离产生美,你天天跟在徐檀兮身边,就不怕她会腻?” 戎黎眉头皱得死紧。 前面铺垫够了,程及说正事:“我买了两层楼的店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开店?一楼可以给你。” 戎黎兴致缺缺。 程及继续敲打:“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你天天粘着徐檀兮,跟个小白脸有什么区别?” 戎黎被说动了:“先给我留着。” 那个两层楼是程及买的,现在一楼转手租给戎黎,估计几个月就能回本。 程及心情愉快了点儿:“转钱吧。” 戎黎:“……” 办公室里,徐檀兮坐着,乔栋梁站着。 她穿着医生白袍,眉眼依旧温婉,但多了几分严厉的学术气:“术后出血的原因是什么?” 乔栋梁回答得很快,没有迟疑:“开颅手术输了很多血,患者体内的凝血因子和血小板减少了,也有感染方面的原因,导致凝血功能出现了障碍,所以引发了术后出血。” 徐檀兮没有接话。 乔栋梁接着补充:“这是无法预料的并发症,没有办法的事。” 她并没有质疑他的说辞,语气也淡淡的:“把病历和用药记录都发给我。” 乔栋梁不悦,沉下脸:“徐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坐得端正,白大褂里面是嫩绿色的毛衣,耳饰配了莹白的玉珠子,她的眼神、气质,都与衣服的配色很相符,柔和又清雅,像极了旧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 然而,她不是软柿子。 “作为老板,我不能看看员工的绩效?” 乔栋梁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副院长,”她不需要解释,只要服从,“不要忘了,医院也是职场。” 没有下属顶嘴的道理。 乔栋梁是臭着脸回办公室的。 乔端气定神闲地在办公室等:“她说了什么?” “她怀疑我了,要看病历。” 乔栋梁神情难掩慌张。 乔端很镇定:“让她看呗,我看她能看出个什么花来。” 的确,徐檀兮没看出个什么花来,所有资料、信息都没有问题。 “杳杳。” “嗯。”她没抬头。 戎黎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把刚到的外卖放到桌子上:“先喝粥行不行?” “我看完再——” 他俯身凑近,堵住了她的嘴,接了个又湿又热的吻之后,也不放开她,用牙轻轻磨咬她的唇:“待会儿再看,嗯?” 徐檀兮轻喘:“……好。” 他把粥、饺子、混沌、汤都摆到她面前,筷子拆好了给她:“你怀疑是医疗事故?” 徐檀兮先喝汤:“我下班之前去看过佟冬林,他的状态很好,没有任何并发症的前兆。” “如果真有鬼,那就不只是医疗事故那么简单,”巧合太多了,戎黎不信巧合,“是谋杀。” 晚上八点。 徐檀兮还在医院:“手术时间安排好了吗?” 郑护士也留下来加班:“安排好了,在十点。” 给姜烈主刀的是方家的四老爷,方四老爷已经退下来了,徐檀兮亲自去请的。 “存血呢,够不够?” “稀有血型的存血本来就很少,佟冬林和天盛集团家的儿子几乎用光了所有能调过来的存血,不过姜烈的哥哥很聪明,他加了很有稀有血型的互助群,平时别人有需要,他会赶过去献血,现在他妹妹手术,有好几个人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徐檀兮若有所思。 “徐医生。”见她还在发呆,郑护士又喊,“徐医生。” 徐檀兮回过神来:“把佟冬林和叶敏之的输血记录发给我。” 叶敏之就是那位天盛太子爷。 几分钟过后,资料发到徐檀兮的电脑上。 等她浏览完,戎黎问:“发现什么了?” “前后两起手术的输血量很大,南城短时间内根本调不来这么多存血。”按理来说,会供血不及时。 垃圾桶里扔了一堆糖纸,戎黎又剥了一颗,放到嘴里:“除非提前准备。” 可是车祸是突发,佟冬林大出血也是突发,怎么可能提前预知,除非…… 徐檀兮拨了一个电话:“裴站长,是我,徐檀兮。” 九点半。 肾脏移植手术结束,天盛集团的太子爷术后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病房外面,天盛集团董事长夫妇都在,乔栋梁父女也在。 “手术很成功,只要不产生排斥反应,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叶太太红着眼看病房里面,叶沛霖扶着她:“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乔栋梁躬身回答:“叶董放心。” 九点四十五。 捐赠人的心脏被成功剥离,遗体推出手术室,停放了单独的太平间。 “李女士,可以进来了。” 遗体四周都是医护人员,他们在鞠躬,脸上都戴着口罩,不知道都是什么表情。 李慧琴进去,抱着尸体嚎啕大哭。 太平间外面,乔端对父亲乔栋梁说了一句:“要尽快火化,免得夜长梦多。” 十点。 姜烈要被推进手术室。 姜灼握着她的手,蹲在医用推床旁边,他双腿在轻微打颤,但不敢慌乱,强装着镇定:“不要怕,哥哥在外面等你。” 心脏移植,要么成功,要么死。 “哥,我会努力活着,”病床上的少女红着眼眶,坚定地说,“努力活着出来。” 她被推进了手术室,门口亮了绿灯。 端着医用托盘的护士顿足,吃了一惊:“秦总,您——” 秦昭里把手按在唇上,示意不要出声。 护士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手术室外面的姜灼。 次日,早上八点。 有人来敲办公室的门,徐檀兮起身去开门,身上还是昨日那一身衣裳,裙摆被压出了褶皱。 是郑护士来了:“徐医生,”她低声说,“您全猜对了,他们要毁尸灭迹。” 徐檀兮颔首,折回病房,走到床帘后去唤醒戎黎:“先生。” “先生。” 他唔了一声,眼皮慢慢睁开。 徐檀兮把盖在他脸上的毯子拿开:“起来了。” 他没睡够,有点慢半拍。 “……哦。”他爬起来了,头顶竖了一绺头发,医用看诊的床很小,不够结实,他一动床就响,他有点起床气,抱怨,“这个床好难受,睡得我腰疼。” 昨晚他和徐檀兮没回去,在这张小床上将就了一晚上。 ------题外话------ *** 今天也是卡文狗! 187:杳杳反击,昭里宠夫(一更 昨晚他和徐檀兮没回去,在这张小床上将就了一晚上,他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差,床不好是一个原因,主要是抱着徐檀兮,他一整晚都在忍。 他的自控力一碰到她就一塌糊涂。 徐檀兮一听他说腰疼,就很担心:“腿呢?疼不疼?” 他有腿疾,不能受冷。 戎黎摇头,扒拉了两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腿不疼,就腰疼。” 他太高了,床太矮。 徐檀兮莞尔轻笑,伸出手,压了压他头上竖着不肯下去的那一绺头发:“委屈我们先生了。” 戎黎觉得她像在摸狗狗。 他仰着头,睫毛很密,在眼睑下面盖下一层阴影,他还有一点点起床气,就一点点:“那你亲我。” 跟戎关关学的,他会撒娇了。 有人宠就会变娇气,不论男女。 徐檀兮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要不要回家睡觉?” 他坐着,抬手就能抱住她的腰,他很困,抱住她,把脸贴在她腰腹上蹭了蹭:“你呢?” 徐檀兮脸有点红:“我得去火葬场。” 早上的太阳很柔和,金色的光透过窗户落到戎黎脸上,照出了细细的绒毛、半眯着的杏眼、颤动的睫影、淡淡的泪痣,还有因为困倦而微抿的唇角,把他定格成了笔墨温柔的一幅画。 “我不回去,要跟你一起。” 黏人就黏人吧,他确实离不得她。 昨晚凌晨两点,姜烈的手术就做完了。 姜灼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待了一整个晚上,没有合眼,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低着头,两颗茶叶蛋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抬起头来,诧异:“秦女士。” 秦昭里晃了晃塑料袋里的两颗茶叶蛋:“叫名字,或者姐姐,选一个。” 姜灼牢牢看着她,想也不想:“名字。” 说实话,秦昭里有点遗憾,还挺想听他叫姐姐的。 “吃吧,我吃不下的。”她把鸡蛋袋子往姜灼面前怼。 他摇头,不想吃。 秦昭里脸上没有妆,头发也有点凌乱,但她说一不二的气场依旧两米八:“乖,听金主爸爸的话。” 姜灼:“……” 他只好接了鸡蛋。 秦昭里又塞给他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坐到他旁边的位置。 “你吃过了吗?”姜灼问她。 “不是说了嘛,这是我吃剩的。”倒是真的吃过了。 茶叶蛋有汤水,装蛋的袋子干干净净,不是吃剩的。 姜灼用袋子包着鸡蛋,在椅子上滚了一道,剥掉上面的蛋壳,只留下面手拿着的地方,剥好了给她。 秦昭里不太喜欢吃茶叶蛋。 她接了,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姜灼继续剥另一个蛋:“医生说手术很顺利。” “嗯。” “谢谢你。” 如果不是她,他没有那么多钱给姜烈做手术。这份恩情很大,他会记一辈子。 秦昭里小口咬着茶叶蛋,很理所当然:“不用谢,以后我都会从你身上讨回来。”怎么讨她得好好想想,毕竟没经验。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他会还,什么都可以给。 秦昭里吃到一半打了个哈欠。 “你昨晚没睡好吗?”姜灼侧着头看她,目光纯粹又专注。 秦昭里嗯了声,是没睡好,医院的床不舒服。 “你是来看我妹妹的吗?” “不是,我来开董事会。”她很不喜欢迟到,这不昨天晚上就来了嘛。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秦昭里问:“会做饭吗?” 姜灼说:“会。” “我不吃芹菜,不吃姜,喜欢辣,不喜欢甜。” 言外之意:你得给我做饭。 姜灼咬了一下牛奶的吸管:“嗯,记住了。” 秦昭里吃完了茶叶蛋,做了个投篮的动作,把鸡蛋壳往垃圾桶里丢—— 姿势满分,就是没扔准,蛋壳掉在了地上。 姜灼站起来,走过去把蛋壳捡进垃圾桶里,从外套的口袋拿出一包纸,抽了一张给秦昭里擦手。 秦昭里接过去,擦了擦手,然后又把纸给他,他就着擦了手,再拿去扔掉。 很莫名其妙,走很自然而然。 “你课表发我一下。” 姜灼坐回去:“好。” 秦昭里把手伸过去,晃了晃手上的钻石手表:“我巨有钱。你知道吧?” 她不是在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知道。” “不用给我省。”她说得很随意。 姜灼点头,在喝牛奶:“嗯。” 他低着头,看着她的鞋尖,他不知道她这双鞋有多贵,但她知道,她昨天穿的也是这双。 她可能在医院待了一晚上。 他的心又痒了。 巨有钱的秦昭里:“先去换个助听器。” 他也有自尊,但他不想拒绝她:“好。” 好乖啊,秦昭里有种做坏事的心虚感,不过挺爽的。 “驾照有吗?”她又问。 姜灼说:“有。” 那先给他买辆车咯。 秦昭里起身:“忙完了医院的事,给我电话。” 他咬着面包看她:“好。”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特别干净,像秦昭里很喜欢的玉石。怪不得那么多有钱人都养金丝雀,这滋味,真挺销魂。 秦昭里打着哈欠走了。 上午九点。 “乔端姐姐。” “嗯?”乔端回了头。 是徐檀灵,拄着拐杖走过来:“精神科怎么走啊?” 这里是心外科,她骨科住院,怎么绕过来的? 乔端说:“后面一栋,三楼。” “谢谢。”徐檀灵拄着拐杖走得很慢,脸上是苦恼担忧的表情,“我姐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很担心她,想找个医生问问。” 乔端知道她怎么绕过来的了。 “精神科我也略懂一点。” 徐檀灵惊喜:“真的吗?” 乔端笑着点头,之后两人一起进了办公室。 九点二十。 徐伯临来医院,探望天盛叶董家的公子。 “乔副院长安排得很好,”两人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走廊上,叶沛霖向徐伯临道谢,“多亏了徐总你的引荐。” 徐伯临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小事一桩。” “合同我已经让法务在拟了,希望后面合作愉快。” 按说好的,天盛会让出三个盈利点。 徐伯临如沐春风,笑说:“不急,令公子养病要紧,生意上的事后面再说。” 九点三十七。 乔栋梁在办公室拨了个电话:“都安排妥了吗?” 电话那边的男人回答:“马上就可以推进火化炉了。” “家属有没有起疑?” “没有。” 李慧琴是未婚生子,和家里断了联系,她文化水平不高,思想又简单淳朴,几乎是医院怎么说她就怎么听。 就因为这样,佟冬林才被选中了,因为太好拿捏。 乔栋梁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火化完之后,给家属一笔慰问——” 电话那边突然换了人,打断了他的话。 “乔副院长。” 乔栋梁一愣,猛地站起来:“徐、徐医生?”他不可思议。 “嗯,是我。”徐檀兮温柔地建议,“去找个律师吧,可能用得到。” 然后电话挂了。 徐檀兮很少会主动挂人电话。 医院的车停在了火葬场的入口,被抢了手机的男护工脸色很精彩。 李慧琴站在遗体旁边:“徐医生,您怎么来了?” 徐檀兮走到她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李女士,我代表虹桥医院向您道歉。” 李慧琴几乎站不稳,身体摇摇欲坠,脸色纸白:“什、什么……什么意思?” 家属有权知道真相。 徐檀兮郑重而凝重地说:“令郎的死亡原因可能是人为。” 李慧琴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放声大哭。 太阳很大。 这个世界,原来还有这么多光照不到的地方,而没有见过黑暗的人总以为处处都是光明。 ------题外话------ **** 看留言,你们很多喜欢姜灼昭里cp的,那我稍微多写一丢丢 188:反杀第一步,恶人下狱(二更 上午十点半,医学会的人到了,一共四辆车,停在医院门口。这个架势,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小儿外科的周护士和蒋护士在护士站瞧热闹,两人小声在议论。 “医学会的人怎么来了?” 周护士说:“还能干嘛,来查医疗事故。” 蒋护士一脸震惊。 “你还不知道?”周护士唠上了,“前天送来的车祸患者,昨天傍晚人没了,家属今天去申请了医疗事故鉴定。” 蒋护士昨天休假,不知道这事儿:“主刀医生是谁?” “是乔副院长。” 蒋护士目瞪口呆。 周护士刚刚去楼顶的会议室送了趟茶水,听到了不少内部消息:“我还听说,是有人举报了乔副院长。” 副院长都敢举报,胆子不小。 蒋护士很好奇是哪位壮士:“谁啊?” “徐医生。” “不是吧,大家都是同事,徐医生又是董事,医院要真传出了什么丑闻,以后不好经营,她的损失不是最大吗?” 周护士点头附和:“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徐医生怎么想的。” 一个声音突然插过来。 “一条人命没了,你们觉得徐医生是怎么想的?” 周护士回头,吓得一磕巴:“护、护士长。” 是苏梅梅,小儿外科的护士长。 她对上班划水的两位微微一笑:“去更衣室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们身上这身白衣服。” 别忘了,医者仁心。 周护士和蒋护士都低了头,无地自容。人就是这样,一旦习惯了权衡利弊,慢慢的,就会忘了善恶黑白。 急诊大楼的顶楼是会议室,乔栋梁正在发难。 “开颅手术的时候,徐医生你也在旁边辅助,请问我有不规范的操作吗?” 徐檀兮没有接腔。 会议桌是长形的,最前面坐的是方家的长辈,左边首位是徐檀兮,右边首位是秦昭里。 徐檀兮旁边坐的是戎黎,秦昭里旁边是乔栋梁。 他更加义正辞严了:“病历和用药清单你都过目了,问题在哪?你说得出来吗?” 徐檀兮但听不语。 乔栋梁以为她无话可说,愈发的振振有词:“我知道徐医生你对我不满,你要是不想我当这个副院长,直说就是了,我可以不干,何必要这样诬赖我,还平白连累了医院的名声。” 他态度十分羞愤不平。 徐檀兮还是不作声。 其他董事坐不住了,右边第四个座位上的董事心急道:“徐医生,你倒是说点什么。” 左边第五个座位上的董事:“对啊徐医生,医学会的人都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要是没处理好,会砸了医院的名声。”他也不敢说得太过分,请示性地询问最前面主位上的老人家,“您说是吧,方董?” 这位老人家是方家的代表,他是徐檀兮姑丈方允唐的叔叔,按照辈分,徐檀兮喊他三叔公。 “檀兮啊。” 方三老爷子大名方鼎鼎。 徐檀兮很尊敬他:“三叔公您说。” 一众董事都等着老爷子表态。 他摸了一把胡子,歪着头在看戎黎:“这是你男朋友?” 一众董事:“……”这不是重点! 徐檀兮脸有些热,点了点头。 戎黎大大方方地让人注目,手放在桌子底下,爱不释手地在玩徐檀兮的手。 方鼎鼎露出颇为满意的表情:“长得还蛮俊的。” 一众董事:“……” 某位董事:“咳咳。” 方鼎鼎当没听见,时不时打量戎黎,对董事会的事不发表任何意见。 虹桥医院虽然是方家创办的,但现在股份最多的是徐檀兮。 老爷子指不上了,股份第二多的秦昭里也不表态,董事们面面相觑。 “徐医生,”还是左边第五位,“你既然主张是医疗事故,总应该有理由吧?” 徐檀兮终于开口了,她语速缓缓,问乔栋梁:“乔副院长,是你让裴站长提前备血的,对吗?” 乔栋梁理直气壮:“有什么问题吗?医院有两个稀有血型的病人,我提前备血怎么了?” 徐檀兮不紧不慢地道:“一个要心脏移植,一个要肾脏移植,手术时间都没有确定,器官源也没有,全血的保存时间不超过四十天,是哪位老师教你这样备血的?” 乔栋梁被怼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反驳:“要肾脏移植的是天盛集团的公子,为了以防万一,浪费一点血液又有什么关系,这部分的损失叶董又不是不承担。” 还要狡辩。 分明是杀人计划定好了,确定要器官移植,才会提前备好血。 “还有个问题,”徐檀兮语气平缓,没有咄咄逼人,“你认识一个叫薛和平的患者吗?他患有肺癌,在我们医院确诊的。” 薛和平是撞了佟冬林的那位肇事司机。 乔栋梁想也不想:“不认识。” “18号那天,你在办公室见过他。” 他矢口否认:“是吗?我忘了,我一天见那么多患者,怎么可能都记得。”他不耐烦地把话题带过去,“徐医生,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有证据证明佟冬林患者是死于医疗事故吗?” 徐檀兮端起面前的茶,小饮了一口,放下:“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是医疗事故。” 乔栋梁脸色顿时大变,拍着桌子站起来:“徐医生,你在开玩笑吗?不是医疗事故,你又是不让火化,又是伙同家属把医学会的人请来,你到底想干嘛?是要整我吗?” 比起他火烧眉毛的样子,徐檀兮要从容许多:“乔副院长,你请律师了吗?” 乔栋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皮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不是医疗事故,”她音色柔柔的,掷地有声,“是蓄意杀人。” 全场哗然。 乔栋梁彻底方寸大乱了,失手打翻了茶杯:“空口无凭,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有证据吗?” 徐檀兮看了看手表。 这个点,应该快到了。 门开得很及时,警察到了:“证据当然得我们来找了。”为首的是王刚,走进来,“乔栋梁先生,你涉嫌一起杀人案件,你可以保持沉默,也可以叫律师,请跟我们走一趟。” ------题外话------ **** 抱歉,迟到了。 下午寄实体礼物寄了一下午,有礼物的要注意查收,要是有寄错的,来戳我。 189:戎黎治腿,坐轮椅?(一更) 乔栋梁被警方带走了,他上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乔端站在医院门口,在围观的人群里,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等警车走远,她拨了一通电话。 “叶董。” “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语气听上去很不悦。 她胜券在握的口吻:“就是跟您说一声,不会有意外,您尽管放心。” 叶沛霖却反问:“和我有关系吗?”他推得一干二净,“我只是拜托了你父亲帮我儿子做换肾手术,其他的不都是他自己的主意吗?” 乔端笑了。 这过河拆桥,拆得好快啊。 乔栋梁被警方带走之后,董事会就散会了。 方鼎鼎刚出会议室,被徐檀兮喊住了。 “三叔公,请留步。” 方鼎鼎回头,双手背在后面,背佝着,是小老头的站姿:“怎么了?” 徐檀兮牵着戎黎过去,她落落大方,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戎黎。” 戎黎随徐檀兮的辈分,跟着叫了声三叔公。 看着这张脸,方鼎鼎笑得宛如一朵菊花:“小容在哪里高就啊?” 小容说:“南城大学。” 方鼎鼎很是吃惊:“你还是学生?”瞅着是挺年轻的。 “我是老师。” 不错啊,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大学老师。 方鼎鼎颇为欣赏小容,给徐檀兮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三叔公,能不能耽搁你一点时间?”徐檀兮柔声恳请,“他的腿有旧疾,能否请您给他看看?” 方鼎鼎退休之前是骨科医生,在骨科领域很有权威。他背着一只手,弓着身子,捏捏戎黎的膝盖,又捏捏戎黎的小腿。 “疼不?” 老人家身子骨很好,精神矍铄。 “有一点。” “先拍个片子。” 徐檀兮给戎黎走了个后门,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方鼎鼎在她办公室看ct片,左看右看,越看越拧眉头:“你的腿断过几次?” 戎黎说:“两次。” 其中有一次长时间没有接骨。 这种的没瘸也是命大,方鼎鼎老花眼,把ct片子放得老远,看了又看:“当时怎么没有及时接骨?” 戎黎回答得很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当时在街上讨饭。” 讨饭? 方鼎鼎震惊! 小容居然这么命途多舛。 “你还能站起来,算是奇迹了。”方鼎鼎又问,“做过几次修复手术?” 徐檀兮在旁边,戎黎很配合:“三次。” “平时经常腿疼?” “天冷了会疼,走多了路也会。” 方鼎鼎摸胡子,皱眉,思索。 徐檀兮等了良久:“三叔公,有办法吗?” 他叹气,又摇头:“不能再动手术了,他这个腿经不起,只能养。”他把ct胶片放下,“平时多热敷,少剧烈运动,争取六十岁之前不坐轮椅。” 戎黎下意识地看向徐檀兮,他怕她嫌弃,也怕她担心,还怕她心疼。 她眼睛一下就红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不可能根治。”方鼎鼎扫了一眼戎黎的腿,觉得很可惜,骨头都坏掉了,“去你五叔公那里开点中药,也可以适当做做针灸,还是要靠养。” 徐檀兮颔首应下。 等方鼎鼎出去之后,她才泪光盈盈地说戎黎:“你以后不可以不穿秋裤。” 他亲亲她眼皮:“嗯。” “不可以久站久坐。” “嗯。” “不可以用脚踹人。” 戎黎迟疑了几秒:“……我尽量。” 不是他不愿意,是有时候脚比脑子快。 他没答应,徐檀兮就用下过雨的眼睛看他,他没辙:“好好好,都听你的。” 她蹲下去,手覆在他膝盖上,仰着头看他:“先生不用担心,等你老了以后走不动了,我给你推轮椅。” 戎黎也蹲下,什么都没说,温柔地亲吻她。 ------题外话------ *** 小娇妻:为什么更那么少? 顾总高呼:朕有罪!朕打瞌睡! 190:戎黎撑腰,杳杳要虐渣!(二更 次日,市警局。 唐晓钟给乔栋梁做完笔录出来,王刚问他:“招了吗?” 这是第三次录口供了,前两次乔栋梁基本不开口,全程让他的律师代言,那气焰,嚣张得能烧掉警局。 唐晓钟摇头:“还是什么都不说。”他往转椅上一趟,喝口水,润润嗓子,“乔栋梁和薛和平应该早就对好口供了,都说不认得、不记得。” 明明两个人在虹桥医院见过一次,监控都拍到了,就是不认,说不记得了。 “大彬,”王刚问旁边的同事,“你那边呢?” 李大彬也摇头:“没查到任何财务往来。” 这些有钱人啊,很会玩。 没有任何仇怨,查不到财务往来,就没法证明是买凶杀人,那杀人动机也就成立不了。 办公室的座机响了。 王刚接了,医学会打来的。 等他挂了电话,唐晓得问他:“那边怎么说?” 王刚暴躁地摸了下巴板寸头:“医护人员在医疗行为中没有过失行为,的确是凝血障碍。” 跟乔栋梁说的一样。 唐晓钟不禁自我怀疑了:“难到我们的调查方向错了?”他摇头,又否定就自己的怀疑,“不应该啊,叶沛霖买通乔栋梁给稀有血型的儿子换肾,乔栋梁利用职务之便找到了申请过器官捐赠的佟冬林,再让肺癌患者薛和平去撞稀有血型的佟冬林,血站也提前备好了血,因为开颅手术时徐医生在场,乔栋梁做不了手脚,所以术后动手。” 前后全部连得上。 唐晓钟还是觉得这个方向没错:“犯罪链很明显啊。” “是很明显,”让王刚头疼的是,“目前全部都是心证,拿不出实际的证据,就算到了法庭也没有用。” 乔栋梁不开口,薛和平甘愿坐牢。 钱能买人心,能买人的嘴。 王刚把案子再捋了一遍:“两件事要做,查出叶沛霖、乔栋梁、薛和平之间的利益或财务往来,另外,找出佟冬林的真正死因。” “医学会都查不出来,难呐。”李大彬说,“乔栋梁是医学翘楚,要在患者身上钻空子,肯定有很多让人查都查不出来的法子。” 李大彬干刑侦之前,在监狱做过几年,他见过不少利用医学逃避法律制裁的犯人,各种保外就医的理由让人防不胜防,医学发达就是有这么点不好,没病都能给那些想钻空子出来的犯人弄出病来。 这一点,王纲也很头疼。 徐檀兮的电话来得很及时:“王队长,鉴定报告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这是要帮把手? 王刚求之不得:“当然可以,麻烦徐医生。” 他挂了电话,把资料传过去:“庄路,你去把天盛集团的叶董请来。” 南城虹桥医院。 “徐医生,四号床的病人突然呕吐不止,伴有抽搐症状。”安护士在电话里说,“蒋医生不在,你能过来看看吗?” “好。”徐檀兮挂了电话,关上电脑。 她走得急,门没有锁。 片刻之后,乔端推门进去了。 戎黎今天有试讲,去了南城大学,午饭徐檀兮在医院食堂吃的。 “这儿有人吗?” 徐檀兮抬头:“没有。” 乔端在对面的位子坐下,放下餐盘:“你还在管佟冬林的案子?” 徐檀兮食不言。 乔端用纸巾擦了擦餐具:“医学会都出鉴定报告了,跟我父亲没有任何关系,你何必抓着不放。” 徐檀兮小口喝汤,头发用一根簪子盘在了脑后,她低着头,白皙的一截后颈修长又优雅,鬓边碎发别在耳后,露出嫩绿色的珠式耳环。 乔端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心思不在用餐上:“搞垮了我父亲,也就砸了医院的招牌,对你有什么好处?医院还想不想开下去了?” 徐檀兮把瓦罐中的汤喝完,然后放下勺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边。 她用了完餐,没有浪费的习惯,盘子里很干净。 她这才抬头看乔端:“开不下去,关门就是了,我亏得起。” 乔端顿时哑口无言了。 “你心里有鬼。” 徐檀兮这样说,是陈述的口吻。 乔端放下筷子,餐盘里的饭几乎没动:“我没有。” 她平时不会来医院食堂用餐,她此番是特地来找徐檀兮的。 “没有你就不会坐到这儿来,不会跟我说那些话。” 徐檀兮很聪慧,温柔,但带刺。 “以前没发现,徐医生你居然这么难搞。”乔端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檀兮,语气耐人寻味,“你是徐医生吗?” 留着这么意味深长一句话之后,她起身端着餐盘走了。 下午,有四位董事给徐檀兮打过电话,都是一个态度,让她息事宁人,让她以大局为重,把事情遮掩下来,说医院的声誉不能砸,说董事的利益不能不顾。 傍晚,徐伯临也来了。 满天云霞红得过分,像一张血盆大口。 徐伯临开门见山:“不要管那起医疗事故。” 父女俩站在医院的走廊。 徐檀兮刚看完诊,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袖子上有斑斑血迹,是她下午给外伤患者处理伤口时沾到的。 她有很多漂亮的裙子,很多绣着花的斗篷和外套,有漂亮的缎面刺绣包包。 但只要穿这身白大褂的时候,那些衣裳都会被压在衣柜里。 她说:“那不是医疗事故。” 徐伯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边眼镜,斯文儒雅:“是不是跟你没关系。” 谈话不像父女,更像上下级。 如果这样,那他越级了。 “我管不管和父亲您也没有关系。”她语气很温和,用词也彬彬有礼。 医院是她的,和徐氏并没有关系,即便有,徐氏也是她的。 她的温柔话,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徐伯临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这件事要闹大了,不管真相怎么样,天盛集团都会名誉受损,天盛和我们徐氏还有合作,已经投产了,十几个亿的生意,不能出岔子。” 徐檀兮轻轻嗯了声:“原来您也有份啊。” 心思剔透,聪慧过人。 她更像她姑姑。 徐伯临扶了扶眼睛,情绪都被镜片压在眼底,面上喜怒不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为了你好才来劝你,不管是为了医院还是徐氏,这件事都不应该闹大,要是没收好场,最后损失最大的是你自己。” 和那几个打电话过来的董事一样,说的都是利益。 “叶董会给那位家属一笔丰厚的补偿金,人都已经没了,揪着不放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活着的人拿了钱好好过日子。” 他说得很理所当然。 未经他人苦,事不关己,所以说得轻松。 “那叶董有没有去问过,活着的人想要的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去问,别人想要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神情不满:“这些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掺和什么?” 没有关系吗? 刚刚,李慧琴来找她了,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徐医生,求你帮帮我,我不可以让我儿子死得不明不白。” 李慧琴抓着她白大褂的衣摆,紧紧地,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我不相信法律,这个是用钱说话的世界,不会有人听我说话,也不会有人在乎真相。” 她甚至去求了撞她儿子的凶手,求他说实话。 绝望的时候、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就能看见很多你以前根本就看不到的黑暗。 “我求求你,求求你,”她跪在徐檀兮面前,嚎啕大哭,“我家冬林才十九岁,他才十九岁……” 不知道乔端父女知不知道那个男孩子才十九岁,不知道薛和平知不知道,不知道叶沛霖和徐伯临知不知道,不知道那些让徐檀兮以大局为重的董事知不知道。 佟冬林去世那天下午,徐檀兮去重症监护看过他,他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是个大男孩。 快下班的时候,徐檀兮给戎黎打了电话。 “先生。” “怎么了?” 她声音很低落。 她问戎黎:“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用钱说话的世界吗?” 戎黎没有考虑:“是。”他说,“并不是说所有人都只看钱做事,但钱的确能盖住很多真相。” 不是说没有正义,但往往正义没有翻身的时候,因为金钱真的很重。 “他们都叫我不要管,如果不管,钱会不会盖住那个十九岁男孩的尸体?” 会的。 会盖住所有的真相。 “既然用钱可以说话,杳杳,那就你来说好了。” 戎黎不是个守规则的人,他只想让徐檀兮可以毫无顾忌做任何事。 “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足够给你说话权。” 她终于笑了。 ------题外话------ **** 我很喜欢这章,我的某些观点有点暗黑,不要对号入座,做个三观正的仙女 191:真相浮出,戎黎迷惑行为(一更 傍晚六点左右,王刚接到了徐檀兮的电话。 “王队长。” “徐医生你说。”估计是有突破了,王刚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南城徐家的大小姐绝对是王炸一样的存在。 这个王炸,还擅长医学。 “让法医剖腹,检查受害人的肝脏。” “我这就安排。” 挂了电话之后,徐檀兮去了药剂科。 药剂科的赵主任还没下班:“徐医生怎么过来了?” “有件事要麻烦赵主任。” 赵主任大概能猜到是哪件事:“不用客气,你尽管说。”肯定是为了乔副院长那件事来的。 徐檀兮双手递给赵主任一张纸,上面列了几十种药名:“查一下这些药物近一周的领取记录,再和处方单核对一遍,有任何人为出入,都帮我列出来。” 叶沛霖和乔栋梁接触的时间没有超过一周,只要核对一周就可以。 赵主任大致浏览了一遍,很多都是常用药,核对的工作量很大。 “全部都要?” “嗯,全部都要。” 赵主任估计了一下:“药品太多,安排人加班也要一天的时间。” 徐檀兮道完谢,又道:“麻烦赵主任了。” “客气什么。” 徐檀兮从药剂科出来不到十分钟,就有人来给乔端报信了。 “乔医生。” 是脑外科的护士,叫明丽丽。 乔端正在查病房,扫过去一个眼神,明丽丽就不作声了。 她人先出去,五分钟后,乔端也出去了。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三栋和四栋之间的连廊。 “徐檀兮又干嘛了?” 明丽丽说:“她去了药剂科。” 乔端明艳的一张脸冷了又冷:“做什么了?” “让赵主任查了一些药物,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有抗生素类,也有抗肿瘤类,很多很多种,赵主任安排了人加班,在查领药记录。” 动作可真快。 乔端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玻璃药瓶来,里面装了两颗白色药丸。 “继续帮我盯着。” 这药丸是徐檀兮的,乔端问过精神科的医生,说是人格障碍的抑制类药物。 六点一刻左右,戎黎来医院接徐檀兮。 “去超市?”他说,“晚上我做饭。” 徐檀兮系好安全带:“先去五叔公的医馆。” 五叔公是中医,在柳絮路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医馆,这是徐檀兮第一次带人过来。 五叔公已入花甲之年,精神头很好,他扶了扶老花镜,打量戎黎:“这是你男朋友?” 徐檀兮颔首说是。 戎黎摆出最“安分守己”的表情,叫了人。 五叔公把他浑身打量完,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副精雕细琢的皮囊上:“还蛮俊的。” 五叔公和三叔公是亲兄弟,三叔公叫方鼎鼎,五叔公叫方盛盛。 今儿个晚了,没有做针灸,只抓了药,戎黎和徐檀兮快七点才到麓湖湾,戎关关已经被程及接回来了。晚饭在戎黎那边做的,他不让徐檀兮帮忙,菜都不让她切。 徐檀兮在客厅陪戎关关做作业。 小家伙耷拉着脑袋:“好难啊。” 徐檀兮蹲在他的小凳子旁边:“那徐姐姐教你?” “好~” 戎关关还不太会握笔,在本子上鬼画符,阿拉伯数字2被他写得像一条条身体扭曲的毛毛虫。 徐檀兮握着他的手:“写一个关关念一个好不好?” “好。” 戎关关开始念了:“2,2,2,2,2……” 今天幼儿园老师布置的作业是写2,还要写四行。 在祥云镇的时候,幼儿园的老师都不布置作业的,南城这边的幼儿园还要交作业。 难受! “2,2,2……2。” 终于写完了。 戎关关扔下笔,像只撒欢的兔子,蹦蹦跶跶地去了厨房:“哥哥,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戎黎在切菜:“自己看。” 戎关关扒着水池,踮起脚看里面的菜:“有肉!”他很高兴,问哥哥,“你要炸薯条给我吃吗?” 戎黎切菜的刀突然一顿,锋利的刀光映在他深色的围裙上:“这是土豆丝。” 好粗壮的丝。 戎光关:“……哦。” 戎黎嫌他烦:“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哦。” 戎关关出去玩了。 戎黎看了看砧板上的土豆,认命地把比较粗的都挑出来,一条一条地在土豆中间补刀。 “先生,”徐檀兮过来,“阳台上那盆发芽的种子是什么?” “君子兰。” “谁跟你说是君子兰的?”徐檀兮看见了砧板上的土豆,“我来切吧。” 戎黎说不用:“网上卖种子的人。”他转过头问她,“不是吗?” 徐檀兮摇头:“虽然很像,但不是。” 很少网购的戎黎放下菜刀:“我要去差评。” 他去客厅拿手机,然后去阳台拍了两张买家秀,冷着脸回客厅,打开购物APP, 徐檀兮拉着他坐下:“你喜欢养花啊?” “不喜欢。”他低着头看手机,“你喜欢君子兰。” 所以他才种的。 他找到种子的订单:“我先练练手,以后给你种花。”他目光随意一扫,扫到了已经伸到糖果盘里的某只胖手,“戎关关,吃那么多糖,牙还要不要了?” 戎关关坐在地毯上,积木丢得到处都是,舍不得放下手上的糖:“你也吃了很多啊,你房间的垃圾桶里好多糖纸。” 戎黎打开订单的评论:“我牙好。” 已经有两颗蛀牙的戎关关默默地把糖放回去了。 戎黎晒了两张买家秀的图,然后打字差评:【挂羊头卖狗肉,根本不是君子兰,无良商家!】 发完,他才继续去做饭, 徐檀兮回她那边的厨房煎中药,五叔公说,煎过之后泡脚或热敷效果会好一些。 戎关关在客厅偷糖吃。 戎黎做了三菜个汤,香菇炒肉、红烧排骨、炒土豆丝(条),还有一个丝瓜青菜蛋汤。 他厨艺还是很一般,但能吃。 他还是很挑食,只爱吃肉。 他不让戎关关挑食,给他夹了很多素菜。 徐檀兮把汤里的青菜捞给了他,他皱着眉都吃掉了。 晚饭刚吃完,戎黎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是容先生吗?” 是个男的,声音戎黎不认得:“嗯,你哪位?” “我是花卉小园的店长。” 花卉小园? 哦,淘宝店主。 “有什么事?” 店主态度很好,轻声细语地:“能不能麻烦你删一下差评?” 戎黎斩钉截铁:“不删。” 店主卑微:“真的十分抱歉,就那批货出了点问题,我给你安排补发行吗?” 戎黎冷漠:“不删。” 卑微:“我多发十颗种子给你。” 冷漠:“不删。” 卑微:“我再返现五块。” 冷漠:“不删。” 草! 店主暴躁:“妈的,傻逼!” 戎黎无语:“……” 他腿一伸,踹到了桌子,随即打开购物APP,有七条未读消息,是花卉小园的客服发来的。 小伟:【鲜花】 小伟:【亲】 小伟:【在吗亲?】 小伟:【亲】 小伟:【亲,能不能删一下差评?】 小伟:【可以给你打电话吗亲?】 这六条是十分钟之前的。 第七条是刚刚发来的,小伟:【有病就去医院,智障!】 戎黎磨了磨嘈牙,截图,去追加评论:【店主欺骗消费者,发假种子,不让人发差评,还打电话骚扰,大家不要买!】 不够。 戎黎一口火气压不下去,去消息里回复了两个字—— 小伟:【有病就去医院,智障!】 戎黎:【反弹】 徐檀兮戳了戳他绷着的脸:“生气了?”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没有。” 嗯,生气了。 她在笑,笑得眼睛都弯了。 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他的事,他有时也会幼稚,像个小孩。 手机这时响了,是王刚打来的。 她接了:“王队长。” “尸检结果出来了。”王刚照着报告上念,“小叶坏死,肝脏内淋巴细胞及多量单核巨噬细胞浸润,肝窦明显扩张充血。” 说明佟冬林肝脏受损了。 直接注射能引起凝血功能障碍的药物太明显了,容易被查出来,但如果是肝功能受损,清除活性因子的能力下降,就可能间接造成凝血障碍。 根本不是大量输血和术后感染导致的血小板减少,是人为用药致使的肝脏受损。 ------题外话------ **** 推荐我的完结书——暗黑系暖婚,爷是病娇得宠着 另外医学方面我尽量还原,但我是外行,有bug温柔指出,或者无视。 192:乔端被秒,杳杳一杀取胜(二更 根本不是大量输血和术后感染导致的血小板减少,是人为用药致使的肝脏受损。 “接下来要做什么?” 徐檀兮在洗澡,戎黎在擦盘子。 她想了一下:“买凶杀人的话,还要找出钱在哪。” “我来找。” 她关了水,把洗碗的手套摘了:“要怎么找?” 戎黎自然地接过手套,放到流理台上,伸手绕到她后面,解开她围裙的带子:“你忘了我之前是做什么的了?” 贩卖秘密、消息,还有人性。 他见过很多人性的丑陋面:“人只要还有欲望,就不可能守得住秘密。” 金钱、仇恨、野心、情爱、软肋……能撬开人嘴的东西有太多太多。而这些,是戎黎最擅长的领域。 徐檀兮并没有多问,全然信任他。 “药好了,你等我一下。” “嗯。” 她去隔壁拿药,戎黎把冰箱里的葡萄拿出来洗,太凉了,他用温水浸了一会儿。 戎关关在客厅看动画片,声音开得很大。 “戎关关。” 戎关关扭头:“嗯?” 葡萄呀! 戎关关总能第一眼先看见吃的。 戎黎坐到沙发上,水果盘随手放下,抽了张纸擦擦手:“离电视机远点。” “哦。” 快钻到电视里的戎关关挪啊挪,挪到了茶几边上,他摘了一颗硕大的葡萄,塞进了嘴里,左边腮帮子鼓起来了。 “坐直了。” “哦。” 戎关关抬头挺胸,又摘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右边腮帮子也鼓起来了。他开心地摇头晃脑,跟着电视里唱《我是一只快乐的恐龙》。 “声音小点。” “好的。” 戎关关把声音调小,抱着盘子边吃边哼哼。 戎黎起身去阳台,拨了一通电话:“帮我办件事。” 是何冀北。 “六哥你说。” 翌日,寒流南下,大雪将至,警局外面的红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徐医生那边有消息了吗?”唐晓钟外出回来。 王刚开着烤火炉,在看案件资料:“还没有。” 唐晓钟搓搓手,把掌心贴到烤火炉的铁网上取暖:“再有半个小时就满二十四小时了,要是还没证据,就得放了乔栋梁。” 叶沛霖那里什么都没查到,老狐狸一只。 “放就放呗,”王刚瞥了一眼左上方,“让他再嘚瑟会儿。” 左上方的位置上,坐着乔栋梁的律师,郭进章。 二十分钟过去…… 郭进章看了看手表:“只剩十分钟了。” 王刚微笑:“谢谢提醒。”他脸别开,翻了个白眼,白眼翻完,继续微笑,“郭律师,你给乔栋梁当代理律师,能拿到多少钱啊?” 郭进章笑而不语。 “不方便说?”王刚不是第一次见他,这厮给很多有钱人打过官司,长了一张全体警察都贼讨厌的嘴脸。 唐晓钟也讨厌:“肯定不少呗,你看郭律师的手表,那可是一套江景房呢。” 王刚作吃惊状:“当律师这么赚?早知道就不念警校了。” “可不是,再看看咱们。”唐晓钟搓搓手,嘴对着吹了一口热气,“累死累活没日没夜地干,头都干秃了也没买上江景房。” 王刚抖腿:“虽然没买上江景房,但至少没人给咱扔鸡蛋啊。” 昨天被李慧琴扔了鸡蛋的郭进章嘴角隐隐抽搐。 唐晓钟嘿嘿:“那倒也是。” 两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说得郭进章脸越来越臭,他把西装袖子往上拉了拉,又看了一眼手表。 “还有五分钟。” 王刚:“呵呵。” 炫什么炫,这样的手表他家里有一抽屉。 谁还不是个富几代了! 南城虹桥医院。 敲门声后,徐檀兮说:“请进。” 药剂科的赵主任推门进来,顺手带上了门:“徐医生,都核对完了。”他把装订好的a4纸放到桌子上,“有几项出入我都去查问过了,没有什么异常,只剩一项还没查。” 徐檀兮问:“是乙酰氨基酚吗?” 神了。 “是。”赵主任说,“周二上午,脑外科的护士说打碎了药瓶,申领了100克的乙酰氨基酚。” 乙酰氨基酚如果一次注射过量,会致使肝功能衰竭。 徐檀兮没有半点惊讶:“是哪位护士?” “明丽丽。” 赵主任前脚刚走,乔端后脚就来了。 她不请自来:“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她锁上门,走过去,冲徐檀兮笑了笑,“徐医生好本事啊。” 徐檀兮翻着手里的资料:“有事吗?” “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乔端拉开椅子,坐下,“徐医生,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易?” 徐檀兮放下赵主任送过来的资料:“跟我做交易,你筹码够吗?” 乔端把揣在口袋里的药瓶放到桌子上:“这是你的药吧,我在你包里拿的。” 昨天拿的,徐檀兮没关办公室的门。 “不问自取即为盗,”她目光稍稍冷了,语气微微一提,不用咄咄逼人,平静中,自见气场,“乔副院长没教过你吗?” 乔端不以为意地哼笑了声:“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精神病来给我上道德课。” 她把手机放到桌子上,点开一段录音。 “我姐姐有时会性情大变。” 是徐檀灵的声音。 “我碰上过两次,平时她从来不会对我说重话,但那两次她好像变了个人,对我动手施暴,我的腿就是因为她才摔断的。” “我没敢问别人,就上网查了资料,网上的人说,很有可能是多重人格。” 徐檀灵说着就泫然欲泣了,声音还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哭腔。 “四月份的时候,我姐姐遭遇了车祸,因为那起事故,最疼爱我姐姐的祖母和姑姑都去世了,应该是那次受了刺激,所以才得了病。” 她说得很难过的样子。 “乔端姐姐,我——” 乔端按掉录音,徐檀灵的声音戛然而止。 “如果我把这个录音曝光的话,医院和徐氏会不会受影响?”她换了个坐姿,左腿搭在右腿上,靠着椅背从容不迫,“一个精神病人居然在医院里救死扶伤,徐医生,你可真让人敬佩。” “这就是你的筹码?” 徐檀兮还是那副平心静气的样子。 乔端特别想撕了她这张贵族脸,好看看她天崩地裂的样子。 “不够吗?” 徐檀兮不置可否:“你想让我怎么做?” “把这些资料都毁了,然后你亲自收尾,将这件事情彻底压下去。”她颐指气使完,笑得得意,“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徐檀兮气定神闲:“如果我不呢?” “你可以把这份领药清单交给警方试试。”乔端抱着手,端着姿态审视徐檀兮,“这上面可没说领药的是我父亲。” “明丽丽是脑外科的护士。” “那又怎样,薛和平能闭嘴,她怎么就不能?” 徐檀兮没有接腔。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怕纸包不住火吧,不然乔端不会来做这个交易。 “退一万步一讲,就算明丽丽开口了,我父亲是摘不出来,那你呢?”乔端放下腿,双手压在桌子边缘,步步紧逼,“医院声誉受损,你被爆出精神病,徐氏集团重创,另外,” 徐檀兮眼波平静,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下文。 “不要怀疑,我敢过来就是做好了准备,你要是不跟我合作,不出一个小时,我就能让你的名字出现在热搜上。” 她势在必得。 徐檀兮把屏幕向下的手机翻过来:“王队长,刚刚的谈话能作为呈堂证供吗?” 手机来着免提,王刚的声音很洪亮:“当然能了,我们一整个大队都听着呢,都是人证。” 乔端愣了一下,猛地站起来:“徐檀兮!”她五官气到狰狞,“你诈我?” ------题外话------ **** 某顾老是迟到,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193:杳杳戎黎二连杀,乔端檀灵败 乔端愣了一下,猛地站起来:“徐檀兮!”她五官气到狰狞,“你诈我?” 太阳从左边窗户漏进来,落在徐檀兮脸上,像扑了一层揉碎的金粉。柳叶眉眼,温文尔雅,她是即便手握刀子也像个君子的那一类人,锋芒从不外露,悄然长在骨子里。 “是你不请自来,”她云淡风轻得像位旁观者,“也是你非要同我交易。” 乔端气极,笑了:“行,要鱼死网破是吧?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谁都别想好过。” 她抢过徐檀兮的手机,挂断电话,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录音我已经给了认识的媒体人,还剩一个小时,如果我不亲自拦下来,很快徐檀兮三个字就会出现在各大新闻板块上,毕竟你有个自带流量的妹妹。”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撕碎徐檀兮这层波澜不惊的皮。 “给你一个忠告,”徐檀兮似乎并不畏惧她的“鱼死网破”,依旧淡然自若,“去拦下来,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那就看看,最后后悔的人到底是谁。”她撂下话,转身拨了个号码,阴着一张脸往外走,“郭律师,我父亲的案子就麻烦你了。” “乔小姐放心。” 十点四十,市警局。 乔栋梁传唤时间已经满了二十四小时,他刚被带出拘留室—— 王刚揣着兜笑眯眯地过去说:“不好意思咯乔副院长,得麻烦你再住几天。” 乔栋梁得意的表情瞬间僵化,他扭头看律师:“怎么回事?” 郭进章摇头,示意他保持沉默。 “晓钟,你和大彬走一趟虹桥医院,去把明丽丽请过来。” 明丽丽三个字一出口,乔栋梁眼里就慌神了,王刚因为案子而拧巴的五脏六腑顺畅了。他把人带回拘留室,一只手背在身后,走出了退休老干部般休闲惬意的步伐,心想:徐医生果然是王炸啊。 十一点十分,虹桥医院。 明丽丽被警方紧急逮捕了,上车前,她请求:“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她解释,“打给我家人。” 唐晓钟是一位善解人意并且品德高尚的人民公仆:“可以,但得用我的手机,还得开免提。” 明丽丽点头,并且报了一串数字。 唐晓钟拿着手机,接通后,明丽丽叫了一句:“妈。” 接电话的是她的婆婆廖氏:“你怎么这个点打过来了?” 她沉默几秒,想了一套说辞:“刚刚临时接到通知,我要出差了,得离开南城几天。” “护士也要出差?” “不算出差,类似于医学研讨会那种。” 廖氏不懂这些,就没多问:“要去几天?” 明丽丽眼睛已经红了,咬牙忍着快要爆发情绪:“还不知道,让我跟娇娇说两句吧。” “娇娇,”廖氏喊孙女过来,“你妈电话。” “妈妈。” 女孩子年纪不大,嗓音软软糯糯的。 明丽丽一听见女儿的声音,眼泪就止不住,她不敢哽咽,拼命装得若无其事:“妈妈要外出几天,你在家要听奶奶的话知不知道?” “嗯。” “要好好吃药,不要闹性子。” “好。”过了很久,娇娇没听到妈妈作声,“妈妈?你怎么了?” 明丽丽捂着嘴,眼泪流了一手掌,她死死咬着唇,不让哭声从指缝漏出来,缓了很久很久:“等妈妈出差回来,说不准娇娇的病就好了。” 小女孩单纯,很相信妈妈的话:“那妈妈你要快点回来。” 明丽丽说好:“有病人来了,妈妈现在要去工作了。” “妈妈再见。” 明丽丽挂断手机,捂着脸,哭出了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上车吧。”唐晓钟递给她一张纸巾,“你要是积极配合调查,也许法官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判轻一点。” 她不要轻判,她只要她的孩子健康。 她接了纸,说了声谢谢,擦干眼泪上车。 “等等。” 像冰凌融化的水滴打在石头上,发出冰冰凉凉的音。 唐晓钟抬头。 他认得这人,徐医生的男朋友。 “容先生有事吗?” 他穿了一件到膝盖的大衣,露出来的半截腿依旧修长得过分,那副不喜不怒也让人惊艳的皮囊尤其适合这天寒地冻的冬天。 唐晓钟语文不行,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得这人给他的感觉像兜头淋了一场雾蒙蒙的江南雨,把他淋得晕头转向,虽然有点冷,但很上头。 “能不能让我跟她说几句?” 原则上不能,但他不是徐医生家的嘛,而且让唐晓钟上头的女人啊不少,男人是头一个,他给个特权吧:“不要太久。” 他和大彬去旁边守着,稍微留了点距离。 “你是哪位?” 明丽丽没见过戎黎。 他也不介绍自己:“乔栋梁是不是允诺了你,会给你女儿找骨髓?还给你申请重病救助?” 虹桥医院有个基金会,专门帮助重症的贫困患者,不过申请名额很难拿到。 明丽丽的女儿是白血病患者,还没有匹配到骨髓,而且她家也承担不起高额的医疗费。 乔栋梁的确允诺过她,会尽快找到合适的骨髓,并且给她补助名额。 戎黎一句废话都没有,句句戳人软肋:“他都自身难保了,你觉得他还会管你女儿的死活吗?” 明丽丽一时慌张,话脱口而出了:“还有乔——” 她说了个开口,意识到漏口风了,又立马闭嘴,目光警惕盯着戎黎。 “你说乔端?”他侧身站着,金色的太阳落在睫毛上,浓荫盖进眼底,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墨色,“她也会进拘留所,你到时没准能见到她。” 最后一句,明丽丽没有听懂。 “好好想想,谁才能救你女儿。”留下话,他转身。 明丽丽在后面追问:“你到底是谁?” 他没回头,风裹着冬天的寒意,把他的声音吹过去:“我是徐檀兮医生的家属。” 他在告诉她,应该怎么站队。 十一点三十,JP地下电脑城。 销售姓曾。 “先生这次想要什么服务?” 这是戎黎第三次过来,曾销售已经认得他了,他不买电脑,买“特殊服务”,而且他每次来都戴着口罩和帽子,手套也会戴,虽然曾销售看不见他的脸,但他这个身形、他这个扑面而来的大佬气质,还有他一掷千金的刷卡姿势,都让曾销售对他难以忘怀。 今天注定又是一个盆满钵满的好日子。 “给我几台追踪不到的电脑。”戎黎说的行内话,“我手速比较快,要灵敏一点的。” 曾销售明白了:“先生这便请。” 他把人领进房间,然后识趣地闪了。 同一时间点,唐晓钟正在给明丽丽录口供。 “这100克乙酰氨基酚是你申领的?”他把装着领药清单的自封袋推过去。 明丽丽目光扫了一眼:“是我。” “药呢?” 她坦言:“给佟冬林注射了。” 这句供词就足以说明,佟冬林不是自然死亡。 唐晓钟继续提问:“是谁指示你的?” 她低着头,不看对面的刑警,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左手指扣着右手指:“没有谁指示我,我女儿病重,我最近状态不好,精神老是恍惚,记忆力也出了问题,所以才用错了药。” 隔着一层单向玻璃,大彬在隔壁摇头:“晓钟第三次问了,还是不肯说实话。”他叹气,“又一个替罪羔羊。” 明丽丽不肯指证乔栋梁的话,即便有乔端自爆的口供,也很难给乔栋梁定罪。 王刚倒不以外,乔家父女都是聪明人,不可能不留后路:“你去走访一下,找找她替罪的理由。” “行。” 十一点四十,某大V实名曝光了徐家千金。 不多久,流量小花徐檀灵因为丑闻上了热搜,曝光人只发了视频和截图,没有任何配文案。 第一个视频,徐檀灵掌掴助理。 第二个是徐檀灵和经纪人的聊天截图,里面有谈到如何买水军,如何给同风格的艺人泼脏水,如何抢资源。 第三个视频:徐檀灵母亲温女士宴请圈中导演,挤走预定的影视女主,让女儿带资进组。 消息一出来,热度一路飙升。 顾氏财团今天上市了:【单纯娇俏小白花人设崩塌咯】 最美最仙最红最富的小花:【不靠家里的敬业人设也崩塌咯】 噢SexLady:【人红是非多,相信灵宝】 时瑾在江织床上:【不骂不黑,全怪我眼瞎,粉转路】 被绿的周徐纺和姜九笙哭了:【当初我家妮姐被黑得有多惨,出来道歉!@徐檀灵V】 灵宝的小肩带:【抱住我家灵宝,造谣狗滚蛋】 【……】 十一点五十,JP地下电脑城。 “结账。” 曾销售用手比了个数。 戎黎放下一张卡。 曾销售刷完卡递还:“欢迎下次光临。”他看不见口罩后的脸,只能看见那比女孩子还要浓密的睫毛,还有眼角特别性感勾人的泪痣,很让人有点心痒,不知道口罩下面会是怎样一张祸男殃女。 戎黎接过卡,走了。 店里的杂工小金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这人是谁啊?每次过来都戴着口罩。” 赚到一大笔的曾销售春风满面:“是金主爸爸。” 小金:“……” “曾哥曾哥!”监控室的小李急急忙忙跑过来,“监控又坏了。” 这个月第三次坏了。 曾销售好烦:“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李也很懵:“不知道,好像是被病毒入侵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曾销售想起了前两次的情况,他回头,看已经走远的金主爸爸:靠,金主爸爸好狠! 十一点五十五,虹桥医院。 午饭时间到了,乔端还在副院长办公室,她打电话质问那位收了她钱的大v媒体人:“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曝光徐檀兮吗?怎么上热搜的变成了徐檀灵?” 对方姓姬,是女性。 姬女士说:“我也不清楚,我分明连文案都编辑好了,发出来之后莫名其妙就换成了徐檀灵的黑料,现在我账号都登不进去,你给我发的录音也都不见了,跟见了鬼似的。” 乔端不相信她,心里一股火气控制不住地往外涌:“不是你在耍我吧?” 姬女士被她阴阳怪气的语气刺激到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尾款都没拿到,你还怀疑我?徐檀灵是徐家的千金,我还没那么本事弄得到她的黑料,就算我弄到了,我会蠢到拿去曝光?” 姬女士也是气毛了:“拿黑料去换钱它不香吗?你动动脑子行不行!” 乔端已经方寸大乱了,狗急了都跳墙,她还能冷静。 姬女士很烦躁,现在明面上是她曝光了徐家千金,还不知道徐家会怎么报复她:“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得罪了什么人,这手笔一看就是大佬,我可得罪不起。” 她怒挂了电话。 乔端立马去翻手机,不见了,录音都不见了…… 她急急忙忙地推门出去,没走几步,迎面来了七八个人。 “乔端医生。” 是卫生局和警局的人。 乔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为首的男人上前说:“我们收到举报,你涉嫌学术造假、受贿、药品偷税、职务侵占等多项罪名,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都会记录在案。” ------题外话------ **** 通知:接下来大概20天,每天更四千,不分章,更新在下午六点半之后 主编爸爸下了命令,要我存稿爆更…… 194:戎黎大获全胜,一网打尽 为首的男人上前说:“我们收到举报,你涉嫌学术造假、受贿、药品偷税、职务侵占等多项罪名,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都会记录在案。” 乔端手放在身侧,握紧后青筋慢慢凸起:“你们有逮捕令吗?” 为首的人把逮捕令亮出来:“带走。” 乔端被带去了警局,她的案子原本应该由卫生局或工商执法站负责,但她并不是单纯的医学犯罪,而是辅助乔栋梁谋杀犯罪,所以两个案子合并了,由刑侦队主要负责。 下午两点,明丽丽在拘留所见到了乔端,她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徐医生的家属说她们会在拘留所见面。 原来,天外有天,人外还有人。 明丽丽用手铐敲了敲墙面:“我要见王队长。” 乔家父女都自身难保了,她要重新站队,反正她什么都不求,只要她的女儿能活着就行。 半个小时后,大彬走访回来了,进屋先喝水。 “明丽丽是单亲妈妈,有个五岁的女儿,她女儿患了白血病,还没匹配到适合的骨髓,而且她家里还有个患了尿毒症的婆婆,经济很困难,估计是为了她女儿的病,才听了乔栋梁的——” 王刚把话接过去:“招了。” 大彬一愣:“啥?” 唐晓钟说:“明丽丽都招了,她是为了骨髓和医药费才助纣为虐,而且她手里还有录音证据。” 招了? 大彬看不懂了:“之前还不肯开口,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这个案子虽然破得很顺利,但从头到尾都让人很迷。 王刚这时接了个电话,是刑事情报科打来的。 “是我们队的案子。”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王刚面露喜色:“你发我邮箱。” “谢了。” 挂了电话之后,王刚打开电脑,看完情报科发来的东西之后乐了:“证据链齐了,可以一网打尽了。” “什么证据?” 大彬和唐晓钟围过去看屏幕。 王刚把资料拉上去:“乔栋梁给薛和平的钱打到了他的一个朋友那里,叶沛霖给乔栋梁的钱换成药品差价,再让乔端利用职务之便,进行违法侵占和非法偷税,利益往来找到了,买凶杀人就铁证如山了。” 唐晓钟一遍看下来,有点眼花缭乱,连账目报表都有:“这些都是哪来的证据?” 王刚摸摸下巴:“天上掉下来的。” 大彬指天:“老天开眼?” 是黑吃黑。 这是个黑吃黑的世界,虽然不光彩,但王刚觉得吧,对上禽兽的时候,有时候不需要太光彩。 晚饭后,洗碗的时候,徐檀兮问戎黎:“你怎么查到的?” “薛和平的那个朋友贪财,叶沛霖的秘书贪色,我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回报我想要的,秘密和欲望可以交易。” 规则有点阴暗,但的确好用。 徐檀兮关掉水龙头:“这就是LYS的领域吗?”她只有只有模糊的概念。 戎黎说是:“LYS就是做灰色交易的,利用人的弱点,去拿到要想的任何东西。”他弯下腰,看她的眼睛,“怕我吗?” 他虽不碰人命,但也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徐檀兮摇头,她说不出缠绵悱恻的情话,便踮起脚尖亲了亲他嘴角。 戎关关抱着一个快要吃完的梨在啃:“哥哥——” 他还没走过去呢,他哥哥就特别凶地说:“回你房间去。” 还想再吃一个梨的戎关关:“哦。”他回房去,习惯了。 “继续。” 戎黎把脸凑过去。 徐檀兮轻轻推他,眼波流转,还复低眉。他搂住她细细一截腰,低下头去,吻她的耳环。 前天晚上,徐檀兮发现她的药少了两颗,而且监控被删了一段。 戎黎恢复了监控,知道了药在乔端手里。 昨天上午,乔端的手机“丢”了几分钟。傍晚,姬姓媒体人的电脑突然黑屏,晚上拿去店里维修了。 前面有提过,戎黎“手速”很快,除了贩卖人性之外,他最擅长的领域是计算机。 徐檀灵丑闻曝光已经过去半天了,网上热议的势头丝毫没有减退,继#徐檀灵耍大牌#、#徐檀灵抢资源#、#徐檀灵拼妈#之后,#徐檀灵滚出娱乐圈#又杀进了热搜。 徐氏大楼的第十八层是徐檀灵的工作室,已经十点多了,依旧灯火通明。 网上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的团队一直在控评,但效果不佳。 徐檀灵正在发脾气:“公关呢?怎么还不辟谣?” 她经纪人麦婷也一个头两个大,捏了捏眉心,头疼不已:“都是实锤怎么辟?” 徐檀灵没过脑子就说:“那就用别人的丑闻去压。” 上一次也是,用徐檀兮和萧既去压了热搜。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不是小水花,事情太严重了,光掩盖不行。” 麦婷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见过的浪比徐檀灵看过的水还多。 徐檀灵坐不住:“那还要怎么办?” “道歉吧。” 她不肯:“道歉岂不是承认了?” 有钱人家的公主就是难伺候,犯了错还打不得骂不得,麦婷也不耐烦了,语气不太好:“像这种实锤了的黑料就老老实实道歉承认,然后消停一段时间,等风波彻底过去,你再上一些公益节目,用新形象重新回归。” “那我要等多久?” “现在还不确定,等网上的声音平息了再说。” 徐檀灵对这个安排很不满:“这和封杀有什么区别?” 麦婷把咖啡杯往茶几上一搁,摔得咣咣作响:“那你想怎样?” 要不是徐家家大业大,谁愿意伺候这种有公主病的艺人。 “先不说这个。”这会儿兴师问罪的徐檀灵可不像她平时装得那样无害可人,她抱手坐着,下巴往上抬了一个弧度,像只骄傲又优越的孔雀,“麦姐,我跟你的聊天记录是怎么流传出去的?还有那两个视频又是怎么流传出去的?” “我怎么知道。”麦婷脸色一沉,“你怀疑我?” “视频先不说,聊天记录只有我跟你能截图,不是你难道是我自己吗?” 麦婷忍无可忍了,语气很冲:“你是我手底下最红的艺人,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我的摇钱树,我会蠢到砍自己的树?” 徐檀灵动歪心思的时候,挺聪明的。 但自负的时候又很蠢。 “除了我跟你,还能截图的人多了去了,不用顶级,一个中端价格的黑客都行,我以前带过的艺人也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你有闲心在这怀疑我,还不如想想,是谁不想让你好过。” 徐檀兮。 徐檀灵的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了这个名字,她冷静下来,思考片刻,这才转变态度:“对不起麦姐,是我气糊涂了。” 是她高估乔端了。 但徐檀兮是精神病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自己亲自去曝光,毕竟温时遇那么偏袒徐檀兮,她不能让温时遇讨厌,也不能让徐家觉得她目的不良。 “算了,”麦婷把火气压下去,“她先解决问题再说吧。” “好,你找个人帮我写道歉文案,压新闻的事也安排一下吧,能压一点水花是一点。”徐檀灵眼波一转,有主意了,“正好我这里有个素材。” 晚上十一点,佟东林案件曝光,虹桥医院上了热搜。 我是杠精本精:【看碟下菜,钱大于命,这不是医学界公开的秘密吗?】 一朵小污花:【现在的医院都这么丧尽天良?不敢生病,怕别人贪图我的肾!】 顾东北是我:【吓得我赶紧把挂号预约取消了】 王浩辰的小心肝:【我妈上个月还在虹桥医院做了手术,主治医生人很好,护士姐姐也很负责,大家理智一点,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苟富贵1129:【我是虹桥医院的医生,乔氏父女只代表他们自己,仍有千千万万有责任心、有职业道德的医护人员,比如七十八岁还坚守岗位的钱必福教授、救治过五十四位缺陷儿童的洪学诚主任、拿出自己两年工资为患者安装假肢的王兰医生、揭露医学谋杀敢为死者说话的徐檀兮医生,请大家不要对我们这个行业失望,不要对我们虹桥医院失望】 隔壁老王的孩子姓李:【我也是医生,最怕这种老鼠屎坏我们一锅粥】 仗贱走天下:【不管怎么洗,反正我是不敢再去虹桥医院看病了】 我爱搓麻将:【兄台,快来我们医院,保证不图你的肾,就图你几个钱而已,各种检查走一波】 阿兰今天也要开心哦:【有一说一,虹桥医院的医生确实厉害,也不会动不动就检查开药】 【……】 次日,警局对面的路上蹲了一伙人。 大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围着他拍照:“外面怎么全是记者?”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早知道就穿那件很帅的冲锋衣了。 唐晓钟在烤火:“案子走漏了风声,网上都炒翻了。” 大彬坐过去:“谁走漏的?” “不知道。” 王刚从外面回来,脸被风吹得跟猴屁股似的,他问唐晓钟:“叶沛霖招了吗?” “没有。”唐晓钟把笔录放到他桌上,“他的秘书招了,说是他会错了老板的意,才把事儿给办岔了。” 又是这样,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王刚自己也是出自所谓的上流社会,他清楚地明白,衣冠楚楚的那些面皮下面有多少恶臭和腐败。 案子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有那么快开庭,佟冬林的遗体火化了,李慧琴想带他回老家,走之前,她去了一趟虹桥医院,见了徐檀兮。 她从老旧的帆布包里拿出白色的信封,放到桌子上:“徐医生,这个钱帮我捐给医院吧,放我这里用不着。” 信封里有两张支票,一张是医院给的,另一张是叶家差人送过来的,里面的钱她一分也没动。 “别人我也不敢给,只能麻烦你了。”李慧琴手落在信封上,指尖轻轻抚摸着,“这是我家冬林用命换来的钱,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李女士——” 她打断:“不用劝了,我已经想好了。”她把手拿开,摇了摇头,“不用劝了,徐医生。” 这个钱她真的不想用。 徐檀兮没有再劝,弯下腰,鞠了一躬,郑重允诺:“请您放心,也请您相信我。” 李慧琴起身:“我走了。” “李女士。” 李慧琴留步。 徐檀兮双手递给她一张名片:“请您保重。” 李慧琴接过名片,放在兜里,用粗糙的手掌压了压:“徐医生也保重。” 她走了,应该再也不会来虹桥医院了。 走廊很长,不知道为什么,医院总是格外阴冷。迎面一个少年走过来,十七八岁的样子,他很虚弱、很瘦小,脸上没有血色,脚步晃晃悠悠。 少年走到李慧琴面前:“您是李慧琴阿姨吗?” 李慧琴点头:“我是,你是谁?” 少年不说话,慢慢跪下,磕了三个头:“谢谢。”他又磕了三个头,磕得很重,“对不起。” 李慧琴知道他是谁了,走上前,手扬起来,再扬高一点,可巴掌却怎么落不下去。 少年红着眼:“对不起,对不起……” 李慧琴手在发抖,她恨这个少年,恨他全家,可是他身上有她儿子的肾。 她颤抖着放下手:“好好活着,活久一点。” 她哭着走了,少年还跪在那里,跪在从窗户外漏进来的一角太阳下面。 ------题外话------ 心有点酸…… 存稿好难。 195:前世双修论,戎黎结婚了? 医院方没有回应网上的声音,照常营业,来看病的人是少了一些,但依旧络绎不绝,虹桥医院这么多年的口碑在,虽然会受这次案件的影响,但还不至于彻底翻不了身,也有不少不用耳朵去评价好赖的人。 天盛和徐氏的合作砸了,徐伯临虽然不满,但毕竟毕竟徐氏是徐檀兮说了算,他除了摆脸色也不能怎样。 叶沛霖无罪释放,他的秘书把罪名全部担下了。王刚说乔栋梁可能不会判很久,但教唆杀人罪跑不了。乔端涉及多个案件,最少七年。明丽丽虽然是受人教唆,但下手的是她,可能会判十年以上,薛和平肺癌晚期,保外就医了。 周四,明丽丽的女儿被安排入院了。 周五,戎黎去南城大学上课了,工商系有位老师临时休产假,他去顶一段时间,反正离寒假也没多久。 为了避免排队,医院吃午饭会分批次,十一点半左右,徐檀兮在急诊大楼的门口看见了傅潮生。 他蹲在柱子旁边,低着头,怀里揣着东西。 徐檀兮走过去:“傅先生?” 傅潮生立马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光光!”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脸被风刮得通红,“你下班了?” “不是,去吃午饭。”徐檀兮把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你吃饭了吗?” “吃了。”他把抱在怀里的两袋东西塞给她,“给你的。” 是一袋糖果,还有一袋红豆包。 包子还是热的,徐檀兮莞尔笑道:“谢谢。” 他两手揣在兜里,穿着大大的棉袄,棉袄上的帽子端端正正地戴着,把头发压下来,遮住了右边额头的疤,看不见疤了,不会那么凶,是个俊逸又干净的少年人。 “光光,我要回帝都了。”他好像不开心,皱着秀气的眉,“官鹤山又来我们LYG找麻烦,我要回去教训他,等我摆平了他,我再来找你。” “好。” 这是徐檀兮第二次见他,可奇怪的是,一点陌生感也没有。 他很像温时遇,最像刚来温家时的那个温时遇,那是的他不爱说话,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徐檀兮温声细语地叮嘱他:“你万事要小心,不要受伤了,要是有事解决不了,可以给我或者给戎黎打电话。” 傅潮生点头,跟捣蒜似的:“嗯嗯嗯嗯……”嗯了好多声,他才说,“你想找的人我去帮你找,你在这里要好好的。” “找谁?” 徐檀兮怕包子会凉,两只手抱着。 他摇头不说,这是光光让他做的事,不能说。 “你趁热吃,我走了。” 他摆了摆手,把棉袄帽子上的松紧勒紧,手揣回兜里,扭头走了两步—— “喵。” 就是这样毫无预兆。 他脚步卡住了,回头:“光光?” 它盯着怀里的两包吃的,然后腾出一只手,捂住嘴。神尊说了,在外面不能发出声音,要躲到没人的地方等他来接它。 它蹲到树后面去,用牙把塑料袋子咬开,啃包子吃。 傅潮生打电话给戎黎。 “你快来医院,光光又变了。” 说完他挂掉,坐到树下的椅子上,拍拍旁边的位子:“光光,坐这里来,我陪你等。” 光光叼着包子盯着他。 哇,好像小黑。 小黑是西丘百里山峦上一只会说话但怎么修都修不成人形的折耳猫,它通身黑色,没有一根杂毛。 它们猫很讲究品种和毛发的,小黑不跟一般的杂毛猫玩,它只跟小白玩,小白是没有一根杂毛的白灵猫。 最近小白都不来它洞里串门了,它觅食的时候,看见小白在山涧里蹦蹦跳跳。 它蹦跶过去:“小白。” 小白修成了人形,梳了辫子,还穿裙子。 “你怎么好久都不来找我玩?” 小白跑过来坐下,手里有一把栀子花,她摘着花瓣吃:“因为我沉迷修炼不可自拔了。” 小黑趴在到有太阳的一块草地上:“你在练什么法术?” “双修你听过吗?” “没听过。” 小白用手画了个大圈圈:“是很厉害很神秘的法术。” 小黑也想修炼很厉害很神秘的法术:“怎么练啊?” 小白想起了树婆教她的:“要跟别人一起练,骑马你见过吗?” 小黑舔了舔爪子:“见过。” 小白往地上一趴,叼着一朵花,学骑马,上下晃了两下,把叼在嘴里的花吃了:“就这样,跟骑马差不多,但是要一公一母一起骑。” 小黑觉得很简单,摇了摇尾巴:“那我也可以啊,小白,你跟我双修吧。” 小白果断拒绝:“不要,树婆说要跟比自己厉害的人双修才能涨很多法力。” 那个教书先生有三条尾巴,她都没见过这样的妖,肯定很厉害。 “那你干嘛不跟黑熊双修?”小黑觉得黑熊是很厉害的公妖。 小白五官都在拒绝:“它太丑了!”她好嫌弃,“它的熊毛那么黑,我的猫毛这么白,它配不上我。” 她拂了拂心爱的白裙子,又淑女地勾了勾头发。 “小白,”小黑有点难过,“我也是黑毛的。” 小白立马说:“你当然不一样了。” 小黑露出期待的眼神:“我哪里不一样?” “你的猫毛多有光泽,太阳底下还会发光呢。” “……” 好吧,小黑有被夸到。 山涧里小溪潺潺,偶有燕鸟飞过,掠起涟漪圈圈,山峦里有各色小花,太阳从树缝漏下,落在小黑身上,闪闪发光。 傅潮生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戎黎正在上课。 “抱歉,我接个电话。” 他起身去了教室外面,门一关上,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室就哄闹起来。 倒数第二排座位上坐了三个女孩,是一个寝的。 “啊啊啊啊,我死了!”穿姜黄色棉袄的女孩子一通叫完,捂着心脏戏精地说,“我被新老师帅死了!” “我也死了。”烫了梨花卷的室友把书竖起来,内部讨论,“看上去好年轻啊,肯定比我们大不了几岁。” 旁边黑长直的大眼萌妹子也很激动:“能当大学老师一定是高材生,有颜还有学历……”她双眼发光,“师生恋我可!” 黄棉袄:“我也可!他那颗泪痣太杀我了。” 梨花卷:“腿和手我能玩一年。” 黑长直:“看着又乖又欲,就是有点严肃。” 突然—— “哼。” 后面传来的声音,是十分不屑一顾的鼻腔。 女生们回头。 最后一排坐了一个人,他打耳钉、烫头发、食指纹了一圈黑色的纹身,一副很渣的打扮,一张很贵公子的脸:“他有主了。” 还能是谁? 徐放。 徐放是学渣,当然考不进来,他妈捐了楼把他塞进南城大学的,很少来学校,每次来,都是他妈揪着他的耳朵踢他来的。 上什么学,搞娱乐城不香吗? 徐放没法理解他家张女士,觉得张女士更年期了。 梨花卷跟他呛声:“你怎么知道新老师有主?” 新老师一进教室,只在黑白上写了一个名字(容离),然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把课本翻到第245页。 当时正在埋头打游戏的徐放被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什么狗屁缘分。不过现在看来估计是天意,老天都要他看着那个长得容易招蜂引蝶的家伙。 “他是我堂姐的男人。”徐放看着前面三个女孩,“你们知道我堂姐是谁吗?” 不等女孩们说话,他就开始骄傲地炫了:“比你们漂亮一万倍,比你们有钱一万倍,而且她还很温柔,是外科医生,有一家私立医院,还有一个上市公司。” “……” 炫就炫吧,非要踩别人。 “徐放同学,”黑长直同学真诚地建议,“你能把你的嘴捐了吗?” “不能。” “……” 不长嘴的话,徐放也是妥妥的一枚贵公子。 想当初刚同班的时候,也有不少怀春的少女对他抱有幻想,毕竟长得帅又有钱嘛,久了少女们就受不了了,他毒舌又直男,不懂女人不懂爱! 叮。 徐放点开手机微信,是他的网红女朋友发过来的。 齐小桑:【来亲戚了,肚子好痛】 徐放打字回复:【你亲戚打你了?】 齐小桑:…… 齐小桑:【来大姨妈的意思】 徐放:【你大姨妈打你了?】 齐小桑:…… 齐小桑:【来例假的意思】 徐放:【哦】 他心想,女人真麻烦,除了他堂姐。 齐小桑:【肚子好痛】 徐放:【加油】 齐小桑:…… Chanel、LV、Heri、Burberry……忍! 齐小桑:【我吃完午饭了,现在回家,你在干嘛?】 徐放:【我在上课,你呢?】 齐小桑:…… 她刚刚说了个寂寞,姨妈更疼了,气的。 戎黎在外面打电话,打给程及。 “干嘛?” “你去一趟虹桥医院,帮我看着徐檀兮,不要让别人接近她。” 程及一听就明白了:“他人格切换了?” 他前几天晚上见过一回,猫人格跟他也算认得。 “嗯,你店里离医院近,我还有十五分钟下课。”戎黎使唤他,“你先过去。” 其实戎黎已经雇了人看着徐檀兮,是医院的一个女性保洁人员。当然了,人家原本不是干保洁的,是干保镖的,但戎黎仍不放心,程及身手好,他过去盯一下,更安全一些。 程及的店离虹桥医院很近,因为这个原因,戎黎租了他一楼的店面,打算开个糖果甜品店,程及挺不要脸的,月租要了90万。 “我现在不仅要帮你奶孩子,还要帮你看女朋友了是吧?”程及吊儿郎当地操着一口低音炮,“凭什么呀,镇友。” 戎镇友理所当然:“别人我不放心。” 又是这幅离不得他的样子,程及能怎么办:“定位发过来。” 戎黎把定位发过去。 “你远远看着她就行。”他说,“不要靠近。” 程及迷之自信,并且迷之自恋:“怎么,怕你女朋友迷上我啊?” “徐檀兮的眼光没有那么低。”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戎黎还是再一次警告,“离她远点。” 那边:“嘟嘟嘟嘟……” 戎黎回到教室。 教室里立马安静下来。 “还剩十五分钟,随堂小测。” 学生们嗷嗷叫,表示抗议。 戎黎直接把题目写在黑板上,是一道比较复杂的微积分:“下课之前交给学委,没交的记缺课。” 下面又嗷嗷叫。 戎黎没心情上课,盯着手机上徐檀兮的定位。 十五分钟后,下课铃声响,他拿了书就走。 “容老师。”第一排的一个女生跑过去,“能加一下微信吗?我有几道题不会。” 戎黎没耐心:“不会问学委。” “容老师,”女生胆子很大,化了淡淡的妆,笑起来漂亮又自信,“你有女朋友吗?” 当时校方聘用戎黎,有一个很担心的问题——颜值过高。 他说:“我结婚了。” ------题外话------ 上一世的上一个剧情在178章,因为上一世的事不是连续写的,怕你们连接不上 196:昭里给小娇夫买车买房 他说:“我已婚。” 女生愣在当场。 刚好听到这句的徐放撇了撇嘴,用鼻孔看戎黎:你不要脸! 戎黎赶上了中午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车,将近一点才到医院。 “喏,”程及靠着棵树,朝对面方向抬了抬下巴,“有人帮你守着。” 傅潮生还没走,蹲在医院花园的木椅子旁边,“徐檀兮”在椅子上睡觉,身上盖着他的外套,帽子遮住了脸。 一个睡得熟,一个守得安静。 画面和谐得程及没法不多想:“傅潮生和棠光的关系你应该听说过吧。” 傅潮生是棠光带进锡北国际的。 “有人说他们是情侣,也有人说傅潮生是棠光的……”程及想了个比较贴切的措辞,“男宠。” 程及跟傅潮生认识也有几年了,多少有一点了解,傅潮生这个人很好摸透,他心思简单、一根筋,除了棠光之外,别人在他眼里都是工具人,好用就用,不好用就捏碎。 傅潮生有多听棠光的话? 毫不夸张地说,棠光叫他去死,他都不会犹豫。 程及不觉得男女之间会有纯粹的关系:“虽然棠光是棠光,徐檀兮是徐檀兮,但她们毕竟是一个人的身体。” “棠光和傅潮生没有别的关系。”戎黎淡定自若地说。 程及就喜欢看他的热闹:“这么笃定?” 他很笃定:“棠光喜欢我。”她的眼神太明显。 更确切地说,棠光喜欢的是上一世的他。戎黎虽然不相信前世今生、神明妖精,但棠光的眼神的确没有撒谎,至少在她的意识里是那样的。 程及思量思量:“现在想想,是挺像那么回事的,棠光接手LYG之后,对你们LYS一直都很宽容。” 看来棠光对戎黎真有那么个意思。 “这就有意思了。”程及调侃,“戎黎,你会娥皇女英吗?” “你可以走了。” 让他滚的意思。 程及笑骂:“卸磨杀驴的狗贼。”他背过身,摆摆手,走了。 戎黎踩过一地斑驳,走到对面树下。 傅潮生抬头,他外套脱下了,毛衣不御寒,脸被冻得发青:“我要回帝都了。” 戎黎说:“记得把痕迹抹干净。” 他把披在徐檀兮身上的外套还给傅潮生,将自己的脱下给她盖上。 傅潮生把外套穿好,拉好拉链:“戎六,你不要欺负光光,不要凶她,要赚钱给她花,要给她买糖吃,光光很喜欢吃糖。” 戎黎嗯了声。 傅潮生把棉袄帽子戴上,勒紧上面的松紧带,就露出一张脸:“那我回帝都了。” 他揣着兜走了,他去帝都给光光赚钱了。 太阳不是很烈,风挺大的,戎黎怕她这样躺着会受寒,过去把她叫醒。 “杳杳。” “杳杳。” 她睁开眼。 是棠光。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她眼眶通红:“戎黎。” 声音微微哽咽。 “万相神尊用诛神业火焚我的时候,你也来了对吗?”她缓慢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眼皮,“你的眼睛是不是被诛神业火灼伤的?” 然后她将自己的眼睛给了他。 戎黎抓住她的手,拉开距离:“我是戎黎,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戎黎。” 他是,他只是不记得了。 眼睛也会认主,不会错的。 她张开手,抱住他。 “棠光。”戎黎本能地伸手去推—— “喵。” 是光光回来了。 戎黎愣住。 原来棠光说的都是真的,只要抱她,她就会变成“原型。” 秦昭里接到戎黎电话的时候,人在外面,她回复:“晚点送来我家,我现在在外面。” 接完戎黎电话,她又拨了一个号码。 “你不是说你住京柏城对面吗?我找不着。”京柏城对面根本没有小区。 姜灼诧异地问:“你过来了?” “嗯,在京柏城外面的路上。” “你等一下,我去找你。” 秦昭里嗯了声,挂了电话,打开车窗,头伸出去,对后面的大货车司机说:“等着。” 司机比了OK,熄了火。 大货车上有辆小轿车,白色的,车顶扎了几根彩带,正随风飘扬,后视镜上还绑了白色气球,大货车的运货厢是透明材质的,三面都用红色画了心,还画了丘比特的翅膀。 这是4S店的人搞的,秦昭里只说了是送人的,店员就给包扎成这样了,临走还问秦昭里要不要大红的双喜字。 就很莫名其妙。 路人纷纷驻足,尤其是女孩子,羡慕不已。 “哇哦。”刚从京柏城出来的女孩对着车拍个照,查了一下,“这车要七位数。” 同伴捧着奶茶:“不知道又是哪个霸道总裁在哄小娇妻。” “前面领路的是小姐姐。” “霸道女总裁哄小娇夫,我也可!” “来了来了,小娇夫来了。” 姜灼是跑着来的。 “你怎么过来了?” 废话。 秦昭里说:“找你啊。”她看向他耳后,“助听器换了?” 姜灼不自然摸了摸助听器:“嗯。” “我给你买了辆车,你住哪?把车停你住的地方去。” 姜灼这才往后看了一眼,有被惊讶到,然后很快拒绝:“不用了。” 秦昭里挂在嘴边的笑瞬间压了下去:“我都已经买了,退不了,你不要就扔了。” 姜灼面露难色:“我住的地方停不了车。” 秦昭里深呼吸,不发脾气。 “那你到底住哪?” 他有些窘迫,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住店里。” 秦昭里八辈子都没这么好耐心过,她下车:“带路。” 他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手足无措得很明显。 看热闹的两个女孩还没走。 “小娇夫很乖的样子。” 同伴点头苟同:“我已经脑补出了一百万的小说。” 女孩掏出手机,拍了个背影照,再把那辆七位数的车晒上:【霸道女总裁和她的小娇夫】 小娇夫带着他的霸道总裁去了对面的便利店。 老板的儿子在店里,看见姜灼带了个漂亮女孩进来,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姜哥,这是?” 姜灼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秦昭里回了句:“他女朋友。” 老板儿子冲姜灼挤眉弄眼。 秦昭里在店里扫视了一圈,地方不大,就几十平,不知道他到底还打了几份工。 “带我去你房间。” 姜灼住地下室,下去的楼梯上面放了很多货物,就留了一条只够一个人通行的过道,旁边的货架挡住了光,乌漆嘛黑的。 姜灼走在前面:“灯泡坏了,还没来得及换——” 他还没说完,秦昭里鞋跟就崴了一下。 他反应很快,条件反射地搂住她的腰,扶稳之后,立马拿开手:“对、对不起。” 他掌心的温度很热,不像秦昭里,她体温低,一到冬天,浑身都跟冰块一样。 “对不起什么?”她很不喜欢听他道歉,把手递过去,“我看不清路,你拉着我。” 姜灼迟疑了几秒:“嗯。” 他没敢牵她的手,只是拉着她的手腕,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下去。 地下室有一个厅、两间房,到处都堆满了杂物,他住的那间房也不例外,四周都是箱子,中间放了一张单人床,衣柜都没有一个,衣服整齐地叠放在纸箱子里,旁边还有另一个纸箱子,放了日用品和书,两个箱子中间,放了一把边缘磨损很严重的大提琴。 姜灼搬来一个椅子,其实是干净的,他还是用袖子擦了擦:“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了,我不渴。”秦昭里环顾了一圈,坐下,她风衣里面穿的是白衬衫和女士西装裤,不知道蹭到了哪里,裤腿上有灰,“你就住这?” “嗯。” 他父亲把房子卖了之后,他就一直住这。 秦昭里看着单人床,有点恼火:“我给你的钱不够花?” 他说不是,走到床头,把压在枕头底下的银行卡拿过来:“我妹妹已经做完手术了,后面养病要花的钱我还有。” 他把卡还给秦昭里。 她没接:“你这是要反悔?” “不是的,我打工的钱已经够用了。” 秦昭里把卡接过去,让他的床上一扔:“我给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她生气了,她虽然脾气不算好,但敢惹她生气的人太少了,所以不太经常发脾气。 “你不肯花我的钱,车也不要,传出去我秦昭里的脸面往哪搁?别人不会说你清高,只会说我秦昭里小气,舍不得给小情人花钱。” 姜灼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她还不消气,用高跟鞋踢了一脚他装衣服的箱子,但也没用力,撒气而已:“还有,你哪里够花了?书不好好念,天天就想着出去打工,对得起谁啊你?等你妹妹出院了,你让她住哪儿?跟你一起挤在这?” 她说的都对。 姜灼哑口无言,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犯什么浑、在奢望什么,撇开金钱了又能怎么样。 他低下头:“对不起。” 又道歉。 “不要一直跟我道歉。” 秦昭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认命爬到他床上,把扔了的卡捡回来,伸手拽住他的卫衣,把他拉过去,她握着卡,手直接塞进他裤子口袋里:“你要是觉得我亏了,就不要再惹我生气,好好伺候我,懂了吗?” ------题外话------ 又是想包养小娇夫的一天…… 197:昭里耍流氓,小娇夫从了 “你要是觉得我亏了,就不要再惹我生气,好好伺候我,懂了吗?” 她的手很凉,隔着一层布料,碰到了他。 他一动不动,愣了很久才点头:“嗯。” 秦昭里见他耳朵红了,心情才爽快一些,把手从他裤兜里掏出来,坐回椅子上:“房子我会帮你找,不会很夸张,你可以跟你妹妹一起住,你把兼职都辞了,回学校上课。” 姜灼没有立刻答应,小心翼翼地问:“驻唱可不可以不辞?一周就去几个晚上,不会耽误学业。” “行,回头我跟那边的经理打个招呼,让他照看着你点。” 他嗯了声,在单人床的边缘坐下,离她不远也不近。 秦昭里不说话,他也跟着安静,没有主动挑起话题,坐姿很端正、很局促,又不敢看她,眼睛一直盯着她风衣的扣子。 老实得让人欺负。 “你很热啊?” 他耳朵还红着,秦昭里有点想捏。 他喉结动了动:“……嗯。” 这么害羞,以后可怎么整。 秦昭里决定先放过他:“我饿了,给我弄饭吃。” 姜灼这才抬头看她:“炒饭行吗?” “可以。” “等我一下。” 秦昭里还没吃午饭,开会开到了快两点,会议刚结束,4S店打电话过来,叫她去取车,她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直接拉着车过来他这里了。 姜灼做饭去了。 房间里一眼就能看完,也没什么好逛的,秦昭里拿了他一本书,随手翻了几页,书里的内容她看不懂,她在看他的笔记。 他写的一手好字,跟他的人一样,干净而有风骨。 地下室没有厨房,楼梯下面的角落里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个电磁炉、一个煲汤的锅,还有个一个电饭煲,桌子下面放了个纸箱,箱子里有几包泡面、几根火腿、几个鸡蛋、一根胡萝卜。 电饭煲里有中午的剩饭,他做了蛋炒饭,另外还煎了两个荷包蛋,只用了一会儿功夫就做好了。 他用盘子盛好,端到房间。 “饭好了。” 秦昭里放下书,他把饭端过来,她手一碰到碗就缩回去了。 “烫。” 姜灼没想那么多,抓着她的手,吹了吹被碗烫红的地方:“很疼吗?” 秦昭里没吭声。 他抬头,目光撞进了她眼里,他立马松手,移开视线:“你吃吧,我端着。” 他把筷子给她,半蹲着,眼睛看向放在床尾的书。 秦昭里看着他的手:“你手不烫吗?” 她知道他手上有茧,拉琴的手怎么可能没有茧,他刚刚拉着她下楼的时候,那些茧就磨得她手腕很痒。 他看着别处,侧脸留给她,她刚好能看见他耳后的助听器,还有红红的耳垂。 他说:“我皮厚,不怕烫。” 傻子。 动不动就脸红,还皮厚? 秦昭里从椅子上站起来,再把那盘炒饭放到椅子上:“凉一下再吃。” 房间里太小了,到处都是杂物,空间很拥挤,站了他们两个,再放一把椅子的地方都没有。地下室里没有床,空气稀薄,让人胸口发热、喘息困难。 姜灼纠结了半天,拘谨地问秦昭里:“你要不要坐床上?” “嗯。”她坐下。 他杵在那里,像块木头。 “站着干嘛,坐啊。”秦昭里一点也不拘束,更像这个房间的主人。 反倒是姜灼不自在,坐在她旁边,像花楼里第一次接客的小倌儿。 秦昭里像个嫖客,盯着他,就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红透。 他睫毛抖动,结巴了:“怎、怎么了?” 那个嫖客她说:“你不要动。” 他就不动了。 秦昭里仰着脸凑过去,他睫毛抖得更厉害了。 “眼睛闭上。” 没错,她想一亲芳泽了,干嘛不亲,这是她花钱包的小情人,别说亲了,她就是想现在办了,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小情人很听话,乖乖把眼睛闭上了。 秦昭里亲上去了,他浑身僵硬,除了唇是软的。 怎么有种霸王硬上弓的感觉? 不管了。 秦昭里正在兴头上:“张嘴。” 三秒后:“……哦。” 姜灼张了嘴,还很配合地低了低头。 秦昭里满意地把舌尖钻进去,舔了两下,她眼睛没闭上,看见他眼睫毛一直在打颤。 “你第一次?” “嗯。” 姜灼的手压到了放在床上的书上,页角都弄皱了。 秦昭里也是第一次,感觉还不错,她继续,反正就乱亲,一点技巧都没有,磕得他两瓣唇红艳艳的。 秦昭里尝到味儿了:“你是不是喝汽水了?” 姜灼眼睛睁开,一双瞳孔像浸在了水里:“嗯。” “桃子味的。” 姜灼之前,秦昭里对异性不好奇,对两性也不好奇,可能房间里太拥挤,氧气不够,她憋昏了头,突然就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想探索探索。 “给不给验身?” 姜灼眼睛睁大。 秦昭里推了他一把,往后退:“不给就算了。” 他挣扎了几秒,乖乖地、认命地、羞耻又紧张地往她那边挪了:“……给。” 怪不得男人都喜欢醉死温柔乡,秦昭里现在就想醉死在里面,她把手放到他腰上,慢慢摩挲着摸了两下,从衣摆伸进去。 姜灼稍微动了一下。 她手停下:“怕痒?” “嗯。” 她在兴头上:“怕痒也不要动。” 姜灼没再动,腹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体温高,她指尖很凉,也不心急,这里搔了一下,那个刮一下。 折腾了一顿,秦昭里发表她的验货言论:“我喜欢你的身体。” 姜灼把唇都要咬破了。 她太直白了。 还有更直白的,她眼睛往下一扫,虽然有点脸热,但她十分大胆,眼神里尽是兴味和捉弄:“你自己解决,我要吃饭。” 姜灼几乎是跑出去的。 秦昭里心情大好,食欲也大好,把炒饭吃得干干净净。 三点左右,秦昭里的秘书来接她。 她接完电话:“我得走了。” 姜灼把半天没翻动一页的书放下:“我送你。” 上楼梯的时候,还是他牵着她,依旧牵着手腕。 秦昭里跟在他后面:“车我先拉走,等房子找好了,再让人开过去,你先收拾好行李。” “好。” 姜灼走在前面,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给她照明,走一步等她一步。 “你妹妹那不用担心,我跟医院打好招呼了。” 他沉默了片刻:“谢谢。” 秦昭里不喜欢听他说对不起,也不喜欢听他说谢谢。 “不用谢,别再惹我生气就好。”她走到台阶的最上面,拉了拉他的袖子,“等我电话。” 姜灼停下脚:“好。” 她贴着他的脸亲了一下:“外面冷,别送了,我走了。” 便利店老板的儿子正在看着。 秦昭里冲他点了点头。走了。 “姜哥,你女朋友好漂亮。” 姜灼嗯了一声。 老板儿子问:“她很有钱吧?” “没有。” 姜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但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秦昭里的车停在外面,她中午没休息,要眯一会儿,所以叫了秘书过来开车。 她上车:“回公司。” 赵琳琳从便利店的橱窗看到了,老板亲了一个男孩:“那位先生……” “是我养的小情人。” 赵琳琳:“……” 想暴富,想跟秦总一样。 真的想。 秦昭里吩咐她:“多注意点,别让我爷爷发现了。” 赵琳琳明白,毕竟秦总是有未婚夫的人,而且未婚夫还是老爷子亲自指定的,要是外面的小情人被发现了…… “是,秦总。” “帮我找个房子。”秦昭里说。 赵琳琳发动车:“别墅吗?” “三室的就行。” 姜灼要带着妹妹一起,别墅不合适。 “再买一把大提琴,要最好的。” “好的,秦总。” 秦昭里闭上眼:“到了公司再叫我。” 晚上,戎黎把光光送去了秦昭里那里。 凌晨后,主人格切换回来了,早上九点,戎黎去接徐檀兮,今天正好是周六,她不用上班,戎黎把车开到了商场外面。 “杳杳,给我买个戒指。” 她对他有求必应:“好。” “你都不问为什么。” “有特殊原因吗?”她以为只是单纯地想要而已。 “在学校有女学生管我要微信,我告诉她我已婚了。” ------题外话------ 好卡文,需要小娇夫伺候才能好 198:戎黎惩治徐檀灵,舅舅护檀兮 “在学校有女学生管我要微信,我告诉她我已婚了。” 所以他要个戒指,来圆谎。 “徐放还在你班上,”方才戎黎说起过,徐檀兮思量着,“要不要我跟他打声招呼?” “我跟他说就行。”戎黎把她的安全带解开,“也不算说谎,我们本来就订婚了,在祥云镇,你收了我送的鸡。” 最后买了对戒,是徐檀兮挑的,很简单大方的款式,不过医院有规定,外科医生不能佩戴戒指,徐檀兮便再卖了一条链子,把戒指串成了项链。 买完菜后回麓湖湾,车刚停进停车位,戎黎的手机响了,不是他常用的那一部,是放在车里的另一部手机。 戎黎直接开了免提:“喂。” “容先生?” “我是。” 电话那头是男人的声音,而且经过了处理:“富星半岛,车牌7443,请您确认。” 戎黎回了一个音:“嗯。” “最晚明天中午交货。” 是职业跑腿人,戎黎雇的。雇职业跑腿人干嘛? 秋后算账。 他下意识地看了徐檀兮一眼,然后提了个要求:“找个女摄影师。” 那边说没问题。 戎黎挂了电话:“杳杳,”他语气很谨慎,带着几分还不确定的小心翼翼,“你如果不喜欢我这么做,我可以现在停下。” 说实话,他其实已经收敛了,若真要由着他的性子来,他还能更卑鄙、更毒辣。 现在不行,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没有道德观,但徐檀兮有。 “你不用刻意迎合我。” 她其实知道,戎黎一直在克制自己,为了迎合她。 “你也不用看我眼色,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干涉你。”她眼神温柔,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不满或是不悦的情绪, 戎黎很少反驳她:“要看,我不想惹你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徐檀兮怕他不信,便看着他的眼睛说,“这样做虽然不磊落,但简单管用。”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磊落刚正的人,她只是不太喜欢自己动手,喜欢用钱解决。 “也不单单是这件事,如果我做了让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不要迁就我,迁就多了,日积月累后会产生不满,慢慢地你就会厌倦我了。” 他用了厌倦这个词。 他是真的很没有安全感,即便他们感情这么稳定,他依旧还会患得患失。 “是不是程及同你说的?”戎黎自己对男女关系的领悟还没有高,也不是第一次说这一类的话。 比如他不让徐檀兮洗碗,他的理由是,把她养娇了,她就会离不开他。 徐檀兮说不是。 他当时说是程及说的。 戎黎有点不想承认:“……嗯。” 徐檀兮哭笑不得:“你怎么什么都问他?” “没别人可以问。”戎黎把话题拉回来,“那你以后会厌倦我吗?” 徐檀兮忍俊不禁:“不会。” “你保证。” “我保证。” 车窗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轮廓柔和,连光都眷顾他,影子与笑着的他都好看。 徐檀灵平时不和父母一起住,她在富星半岛买了房子,自己一个人住。 晚上九点,结束活动后,麦婷送徐檀灵回了富星半岛。 保姆车停在地下车库,车牌7443。 “祁导那边我会尽量帮你争取,你好好休息,把状态养好。” “嗯。” 因为网上的言论,徐檀灵的状态很差,麦婷不太放心她:“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 徐檀灵戴上口罩,自己下车了。 麦婷在后面嘱咐她:“早点睡,我明天早上八点我过来接你。” 她没理会,快步往电梯口走。等她拐进了电梯口,麦婷才驱车离开。 只有徐檀灵一个人在等电梯,富星半岛是新小区,入住率还不太高。 她低着头在刷手机,后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 声音慢慢变得急促,离她越来越近,她猛地回头,瞳孔放大:“你们——” 戴着口罩的男人突然扑过来,捂住她的口鼻,她顿时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男人很高很壮,穿着黑色夹克,帽檐压得低,看不见脸,他环顾四周之后,把徐檀灵拖进了一辆没有车牌的面包车里。 次日,雪天。 一个晚上,整座城市就都穿上了银装,刮风下雪,雾蒙蒙的天、乌压压的云,还有撑着伞快步行走的路人、淋着雪嬉嬉闹闹的小孩,临近年底,街上到处都是红彤彤的花灯,这座南方的城市有冰冷的冬天,也有热闹的烟火。 傍晚,徐家的保姆打电话给徐檀兮,让她和戎黎回老宅吃饭,温时遇也过来了。徐檀兮正好有事要见见徐檀灵,和戎黎一道过去了。 快七点了,徐檀灵人还没有到。 徐伯临很讨厌等人,沉着脸问妻子:“檀灵怎么还没来?” 温照芳说:“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 “打电话过去催一下。” 说曹操,曹操到。 徐檀灵戴着口罩进屋了。 温照芳接过她的包,问她:“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她把口罩摘掉,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临时有工作。” “也不知道提前打声招呼。”温照芳见她脸色不好,语气温柔了些,“怎么了,生病了?” 她往徐檀兮那边看了一眼:“没有,天气太冷,冻的。” “行了,开饭吧。” 徐伯临招呼温时遇入座,徐仲清一家也过来了,都不说话,饭桌上的氛围很沉闷。 徐放的微信时不时会响几声,张归宁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用眼刀子警告他。 饭后,徐伯临说有事要和温时遇谈,他道有事,起了身,唤徐檀兮:“杳杳,你随我来一下。” 她说好,对戎黎说:“你在这坐会儿。” 戎黎想跟着去,忍住了。 等饭桌收拾完,佣人沏了茶,端了水果出来,徐伯临徐仲清谈事去了,温照芳叫走了徐檀灵,客厅只剩戎黎和张归宁家三口人。 “小容啊,”张归宁很自然熟,“听红红说你在南城大学代课。” 戎黎喝了一口茶:“嗯。” 他放下茶杯,推到一边。 难喝。 泡茶技术连徐檀兮的十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红红他怎么样?”自从知道了侄女婿是大学老师,张归宁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敬畏之心,“他上课听不听讲?” 徐放好烦:“妈!” 戎黎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不怎么听。” 张归宁女士一巴掌朝儿子糊过去:“不听讲你是要上天吗?”她又推搡了儿子两把,看不得,看到这讨债的她就眼睛疼,她让讨债的滚开,然后变脸似的,转头对戎黎笑眯眯:“我们红红就麻烦小容你多费心了,他要是不听话,不用客气,尽管打他。” 戎黎没接话。 尬聊结束。 徐放坐到徐赢赢那边去:“姐。” 徐赢赢在打游戏:“干嘛?” “帮我买个包。” 徐放把手机里的图片找出来,徐赢赢用余光瞄了一眼:“这包买不到,断货了。” “那就买个二手的。” 徐赢赢刚好有:“我的不用,给你了。” 徐放吃饱喝足,往沙发上一趟:“谢了,老姐。” 徐赢赢在游戏里捡枪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嘴:“新女朋友?” 徐放兴致缺缺:“有一阵子了。” 这小子没眼光。 以前交的女朋友基本都是冲他钱来的,拿他当冤大头,不过徐赢赢也不偏袒他,毕竟自己的亲弟弟是个什么货色,她这个当姐的也一清二楚。 “照片给我看看。” 徐放瘫在沙发上,跟个大爷似的:“有啥好看的,又不是要结婚。”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徐赢赢看了他一眼,越看越不顺眼,一脚过去,“渣男。” 屋外在下雪,屋里很安静,暖气开着,窗户上凝了一层模糊的水雾,朦胧了上面的倒影。 徐檀兮坐在床边,是端正又规矩的坐姿。 温时遇坐椅子上,与她隔了几米:“祁导前几天来找我,说新电影想请你做戏服指导。” 徐檀兮有些诧异:“我是外行。” 温时遇双腿随意地伸着,他平时很注重礼仪,也就在她这里能自在放松些:“你去年帮老太太做的那款旗袍,祁导也见过,他的意思是想让你负责女演员的旗袍,其他部分不用管。” 她没系统地学过,不过徐家是做服装和高定的,她祖母生前是服装设计师,她喜欢旗袍刺绣,便跟着学了一些相关的。 徐檀兮沉吟思考了片刻:“我考虑考虑。” “不用勉强。”灯在温时遇的侧面,连地上他的侧影都是温柔的,温润清俊,像一朵有风骨的莲,“你若是不好拒绝,我会帮你出面。” “小舅舅,电影是你投资的吗?” “嗯。” 徐檀兮便应下了:“好,我试试。” 他领带系得端正,就是额头的发不是很规整,显得随意懒倦了些:“中途也可以放弃,电影是我投的,你可以随着心意来。” 徐檀兮笑着说好。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块白色手帕,没有盒子,帕子里包着一只莹白的玉镯。 他轻放在桌上:“前几天在拍卖会上看到的,颜色很配你。” 徐檀兮喜欢玉石,尤其是白玉。 温时遇也喜欢,不过他不爱珍藏,都赠给她了。 “谢谢。”她说。 温时遇回:“不用谢。”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温时遇起身去开门,是温照芳带着徐檀灵过来了。 “时遇。”温照芳视线越过温时遇,看了徐檀兮一眼。 “有事吗?” 他很礼貌,礼貌得像对待外人。 温照芳和他同父不同母,自然也没什么感情,言辞客套:“我有件事拜托你。” “去外面说。” 他从屋里出来,轻轻带上门,随温照芳去了书房。徐檀灵没有跟上去,她留在了徐檀兮屋外,敲了敲门。 徐檀兮开门,说了声请进。 书房。 温照芳开门见山:“我听说祁导的新电影是你投资的。” 温时遇在沙发上落座:“是。” 茶已经沏好了,温照芳倒了一杯,讲茶盏推过去:“里面有个角色很适合檀灵,不是主演,只是个配角,你能不能跟祁导打声招呼,把那个角色留个檀灵?” 温时遇没有动那被茶,眼型略长,五官偏淡,风度翩翩,却让人有距离感。 “她若是想演,自己去试镜。” 温照芳连忙解释:“她会去试镜,但如果你再帮她说几句好话,通过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她身上披着昂贵的披肩,容颜保养得姣好,“她最近绯闻缠身,她的经纪人想借这个机会帮她转型,你是她舅舅,能帮就帮她一把。” “我不是她舅舅,”他眼神凉凉的,眼里像融有清秋的泉,“我是檀兮的舅舅。” 可能温照芳自己都忘了,徐檀灵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你就当看我的面子。” “阿姐,”他是唱戏的,字正腔圆,咬字清晰,“我做生意从来不看面子的。” 对了。 他补充:“檀兮例外。” 他对徐檀兮的偏爱,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 ------题外话------ 抱歉,更晚了。月底了,月票双倍,别忘了投掉哈。 今天是爱舅舅的一天 199:杳杳治白莲,猫妖惑书生 大雪纷飞,狂乱的风折弯了枝丫。 徐檀灵拉了椅子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玉手镯:“舅舅送的?”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也懒得维持虚情假意的姐妹情深了,眼皮一抬,言辞讥讽,“他这么疼你,你很得意吧?” 徐檀兮把镯子收好,心平气和地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迟到了?” 徐檀灵一点就燃,脸色很不好看。 “跟你有关系?” 徐檀兮眼波安静地看着她:“是还没缓过来吗?” 她立马反应过来了,大声喝问:“是你!” 昨天在富星半岛的地下车库,她被人强行绑走了。 戎黎找职业跑腿人干的。 徐檀兮让他后面不要插手,她自己出面,她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白色信封,放在桌上:“打开看看。” 徐檀灵直接撕了信封,照片掉了一地,她看着那些照片,气得双唇发抖:“底片在哪?” “在一位记者那里。” 她一张一张捡起来,撕了碎扔到徐檀兮脚上,额头青筋暴起,她咬着牙,目光凶狠得像要发起攻击的毒蛇:“你想怎样?” 徐檀兮找出手机,打开录音,动作慢条斯理。 “我姐姐有时会性情大变。” 声音一出来,徐檀灵就瞠目结舌,慌了神。 录音里是她和乔端的谈话。 “我碰上过两次,平时她从来不会对我说重话,但那两次她好像变了个人,对我动手施暴,我的腿就是因为她才摔断的。我没敢问别人,就上网查了资料,网上的人说,很有可能是多重人格。四月份的时候,我姐姐遭遇了车祸,因为那起事故——” 徐檀兮关掉了录音。 “谁给你的录音?”徐檀灵眼角都逼红了,“乔端?” “你不用知道。” 徐檀兮端正而平静地坐着,外套放在一旁,她身上穿着杏粉色的毛衣,是蓬松柔软的料子,领口平直,稍稍露出锁骨。脖子修长,她戴了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子,吊坠是一枚戒指,很简单的款式,耳环与戒指相配,是一颗小小的的月亮,细碎的钻石镶在上面,灯一打来,忽闪忽闪地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她的裙子很应景,裙摆用白色绣线绣了朵朵霜花,像落了一身细细碎碎的雪。 有美人兮,顾盼生辉。 屋外狂风呼啸,她目光里却始终无波无澜:“多重人格这件事,你要烂在肚子里。”她语速平缓,就好像不是在威胁人,“只要泄露出去了,不管是谁,我都当是你,听明白了吗?” 徐檀灵根本没得选,她怎么也没预料到,人人赞叹的女君子也会这样不择手段。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灯光下娇俏柔媚的脸渐渐变得阴沉、变得狰狞,“明明心肠毒辣,却还总是装作一副善良大方的样子,你就是用这副面孔骗到了温时遇吗?” 最后一句,几乎咬牙切齿。 徐檀兮明白了:“你喜欢我舅舅?” 她咬着牙,不回答,眼神滚烫,有不甘、野心,还有爱而不得的嫉恨。 徐檀兮很少这样不留情面:“请不要妄想,你配不上他。” 她没有讥讽的意思,平和冷静,只是叙述一个事实。 配不上这三个字彻底点燃了徐檀灵压抑多时的怒火,她站起来,气急败坏冲上去。 “徐檀兮——” 话落的同时,她扬起手。 徐檀兮眼睫一落一抬间,神情忽然变了,她随意一抬手便截住了徐檀灵的巴掌:“上次挨打还没挨够?” 她目光冷若冰霜,像窗外刺骨刮人的风雪。 徐檀灵愣住了,就在她愣神的那两秒里,两个巴掌狠狠打在了她脸上,火辣辣的,她嘴里甚至尝到了血腥的味道,脑袋一瞬间懵掉了,脚下趔趄,她还没来得及站稳,又被一脚踹中了腹部。 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抬头,目光撞上了一双漂亮的柳叶眼,像阴冷黑暗里的一簇的火光,滚烫灼人。 “现在够了吗?” 徐檀兮是小淑女,打人的事当然是她棠光来做。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 棠光下楼:“戎黎,我们回去吧。” 戎黎看了她一眼:“好。” 楼上浴室里,水龙头正开着,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全在地上,碎片到处都是。 徐檀灵往洗手池里吐了一口血沫。 “查到了吗?” 麦婷在电话里说:“没有,监控刚好坏了,我也不敢报警,只能私下查,但什么都没发现。” 徐檀灵抬头,看着镜子里红肿的脸:“不用再查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谁啊?” “这是我的私事,你不用管。” “那你至少告诉我,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万一日后走漏了风声,我也不至于太措手不及。” 徐檀灵牙都快咬碎了:“拍照了。” 麦婷懂了。 雪还没停,但下得不大。 戎黎不能夜视,开不了车,棠光开车跟漂移似的。 “徐檀灵跟你动手了?” 这是从徐家出来戎黎说的第一句话。 他已经摸到棠光出现的规律了,要么是熟睡的时候出来,要么是需要动手的时候。 棠光嗯了声:“她挺不自量力的。” “开慢点。”戎黎说。 她没吭声,但速度放慢了。 路两边的枝丫被积雪压弯了腰,风卷着雪花簌簌乱飞,车轱辘压过铺了银装素裹的路面,留下两排长长的痕迹。 戎黎看着车窗外飞驰后退的街景,五光十色的霓虹在他瞳孔里来来往往,忽明忽暗、红的绿的。 车厢里安静了很久。 “能跟我讲讲上一世的事?” 棠光转过头看了戎黎一眼:“你信我说的了?” “好奇而已。” 她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一根路灯下,问戎黎有没有烟。 戎黎说没有。 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因为徐檀兮不喜欢。 “神明都住在天光上,一共九重。”她看着外面的雪,目光不真实,像隔着千山万水,“你是六重天光上的释择神尊,掌生死。” 戎黎不作声,听她娓娓道来。 “西丘出现了食人怪,你下天光,扮作了村里的教书先生。” 徐檀兮也梦见过,书生和猫妖。 “我原本是百里山峦里一个很普通的小妖,以为你跟我是同类,便去找你双修。” 她笑了笑,侧脸紧绷的轮廓在眉眼弯起时,变得柔和了。 戎黎看着她,有些出神,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徐檀兮的影子。 他移开视线:“之后呢?” “你用诛妖火烧食人怪,差点把我也烧死。”她停顿了半晌,车窗外面风在呼啸,她的声音像从远处传来,在喧嚣里安静着,“当时我还是个刚成型没多久的小妖怪,哪里知道诛妖火是你放的,还以为你是我救我出火海的恩人,用所有道行去跟树婆做了交易,才知道你住六重天光,是神明。” 当时的小猫妖涉世未深,很单纯,在火里看到了他,就以为是她的盖世英雄踩着天光上的祥云来了。 她昏迷前甚至还在想,她要快点养好伤,给她的盖世英雄生一窝小盖世英雄,最好每一只都是三尾的狐狸。 “之后我一心想报恩,但在百里山峦等了几百年,也没有再见到你。” 六重天光太高了,妖精上不去的,就算上去了,也会被天光灼得灰飞烟灭。 等几百年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几百里,小黑还没有修成人影,树婆得了她的道行,变作了老婆婆。 树婆的树能能伸到千里外,所以可以听到很远很远的声音。 她当时问树婆,先生还会来西丘吗?树婆说不会了,说他和别的女神明双修去了,让她不要再等了。 “再之后呢?” 棠光把头靠在车窗上,合上已经红了的眼睛:“累了,下次再讲。” 再讲她就要哭了。 小猫妖和他的盖世英雄是悲剧啊。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戎黎就做了个梦,梦见了小女妖和教书先生。 “先生,先生!” 等学生都下学走了,小女妖才翻墙进了学堂,缠着书生说:“你同我双修吧。” 书生在写字,抬头瞥了她一眼:“恬不知耻。” 她趴在桌子上看他清俊漂亮的脸:“什么是恬不知耻?” 他将她手推开:“别再来烦我,不然就将你打回原型。” 小女妖有点恼他了:“你不跟我双修,是不是要别的女妖双修?” 一想到别的女妖,她更恼了,用手恼他的宣纸,尾巴露出来,甩他小腿,气鼓鼓地说:“她是谁?她有我好看吗?有我毛白吗?有我马骑得好吗?” 小黑说了,她是西丘百里山峦里最好看的女妖,毛白着呢! 哼,他居然还嫌弃她! 她用尾巴甩他,然后一拂袖,就把衣服变没了,站着转了个圈:“先生你看,我多白。” 书生无意瞧了一眼,立马用书挡住眼睛:“把衣服穿上。” 就不! 她一溜烟地窜过去,把他的书变作了一捧灰,伸出舌头,舔毛似的舔了舔他手背:“真的,我马骑得可好了。” 没人教过小女妖男女之防,她也不懂羞涩是何物。 书生幻了一段白绫出来,把她浑身捆起来,掉在了树上。 之后戎黎醒了,被热醒的,他起来换了身衣服,然后他就再也睡不着,睁着眼到了天亮。 早饭的时候,徐檀兮问他:“你今天的课几点结束?” 戎黎没睡好,精神恹恹:“十点,怎么了?” 徐檀兮把剥好的鸡蛋放在戎关关盘子里:“我们医院的蒋主任九点开讲座,在你们学校医学院。” “你也去?” “嗯,我要讲一个案例。” 戎黎问:“几点结束?” “十点半左右。” “我上完课去接你。” “好。” 南城大学。 今天天气不好,太冷了,学生们都踩着点进教室。 501寝的四个女生一人抱着一个暖手宝,一眼望去,教室里快坐满了,除了第一排就没有四个连在一起的空位子。 她们就坐第一排了。 “怎么这么多人?”黄棉袄今天穿了件绿棉袄,“两个班有这么多人吗?” 梨花卷今天还是梨花卷:“我看到好几个旅游管理的,估计不是来上课的。” 黑长直今天卷了个空气刘海:“容老师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今天也是梨花卷痴迷新老师的一天:“更帅了。” 501的寝室长是个高度近视,暂且称呼她为高近视吧:“他戴戒指了。” 后排的徐放冷不丁来一句:“我堂姐给他买的。” 梨花卷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 铃声响了之后,戎黎推门进来,羽绒外套里面是黑色卫衣,作为大学老师,的确年轻得过分。他刚从外面进来,肩上还有几瓣没有融化的雪花,眼睛沾了冰雪天的潮气,耳尖微微红着,唇红肤白,睫毛下的泪痣给了他舔一种很矛盾的气质,欲得迷人危险,又纯得干干净净。 真是长了一张让校长很担心的脸。 他走到讲台,把书放下,嗓子是一副好嗓子,就是太不近人情:“先点个到。” ------题外话------ 谢谢所有投月票的仙女,谢谢~ 200:杳杳课上公开撒糖 他走到讲台,把书放下,嗓子是一副好嗓子,就是太不近人情:“先点个到。” 第一排的四只整齐地撑着下巴,等着被念名字。 “梅文。” 梅文是绿棉袄:“到。” “齐双双。” 齐双双是梨花卷:“到。” “陈宝珠。” 陈宝珠是黑长直:“到。” “何来。” 何来是高近视:“到。” 中间又点了十几个名字。 男生有几个缺勤的,女生没有,不仅没有,还多了很多。 “徐放。” 徐放是直男癌:“到。” 这个直男癌最近没怎么翘课,难得呢。 网红女朋友这时发来微信,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讲台,然后才打开微信,藏在课桌下面偷偷摸摸地看。 齐小桑:【包包有划痕】 后面是一张包包的图片,还有三个哭泣的表情包。 徐放:【断货了,这是二手的】 齐小桑:【哭泣】【哭泣】【哭泣】 发表情好烦。 除了堂姐,堂姐发的微信表情很可爱。 徐放:【不要就丢掉】 徐放:【微笑】 堂姐同款表情。 齐小桑:【虽然是二手的,但是是你送的呀】 齐小桑:【谢谢亲爱的,我很喜欢】 后面还有一条语音,估计是甜言蜜语。徐放没有点开,突然就有点倦了。 为什么倦了? 不知道,渣男要变心都不需要理由,非要找理由也不是没有,比如吃饺子不放醋、吃拉面居然放香菜、上厕所还要人陪之类的,这样的他也能找出很多。 徐放:【我们分手吧】 齐小桑:【为什么?】 果然,要理由。 他自个儿是个很爽快的人,以前的女朋友要跟他分手,他从来不问为什么,几千字的分手理由他都不看的,回个“哦”就行了,做人要洒脱一点,要往前看,不要纠结过往。 显然,他的网红女朋友不是个洒脱的人,微信一条一条连着蹦过来,跟机关枪似的。 齐小桑:【为什么?】 齐小桑:【为什么要分手?】 齐小桑:【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 齐小桑:【你是不是对我厌倦了?】 齐小桑:【你喜欢上别人了?】 齐小桑:【我哪里做得不好?】 齐小桑:【你跟我说,我可以改啊】 齐小桑:【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你吃饺子不放醋,吃拉面居然放香菜,上厕所还要人陪。 编辑完,徐放又删了,觉得这三个理由应该没办法让网红女朋友变得洒脱。 就有点烦。 他回复:【分手还需要理由?】 齐小桑:【当然需要!】 居然用了感叹号,他这个网红女朋友平时还是挺乖巧懂事的,从来不会用感叹号,看来是真的急了。 徐放:【哦】 徐放:【微笑】 堂姐同款表情。 他还是再想想理由吧,或者再买了个包堵住她的嘴,平时他打游戏不理她的时候,过后都是用包解决的。 徐放:【那先不分了】 他改天买几个包。 徐放:【微笑】 堂姐同款表情。 齐小桑:“……” 有病!神经病!渣男!直男癌!Chanel、LV、Heri、Burberry……忍! 戎黎有两节下课,十点结束。 医学院比较远,步行要十多分钟,徐檀兮提前把开讲座的教室号发给他了,他到那里的时候,没剩几个空位置,他从后门进去,在倒数第三排坐下。 “主、肺动脉的缺损、压力差决定了分流量,可能会形成双向分流——”徐檀兮讲到中途,突然停下。 她看见戎黎了,他在看她。 蒋主任见她不作声,在旁边小声提醒:“徐医生,徐医生。” 戎黎朝PPT的方向,手指点了点。 徐檀兮这才翻了一页,继续讲PPT上的内容:“如果没有及时治疗,PDA患者会因为肺高压,造成全心衰,多数会死于Eisenmenger综合症……” 她语速偏慢,嗓音微微有些清冷,教室里安静,她轻声细语,温文柔雅,如春风过耳。 大部分学生都听得很认真,也有小部分听不进去内容,因为看脸去了。 戎黎旁边坐了个男生,个子很高,太高,像长颈鹿,他戴着眼镜,相貌还算斯文。 “帅哥,”他小声跟戎黎搭话,“你哪个专业的?我在医学院好像没见过你。” 戎黎回:“工商管理的。” 他目前代课的班级是大二的工商管理。 搭话的哥们儿停诧异:“工商管理也要来听医学院的讲座?”莫不是学校要增加入座率?他一眼扫过去……都坐满了,完全不用啊。 戎黎没接话。 哥们儿话挺多:“这女医生漂亮吧?” 戎黎嗯了声,瞧了一眼放在课桌上的本子。本子的侧面写了名字——王川河。 王川河转着笔,看着讲台上的美人。 是真的美,从骨相里透出来、不止于皮囊的那种美,一颦一簇都像画在画里的那种美,温柔、宁静、古典……总之就是很美,王川河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但这样特别的没见过。 “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戎黎眼角余光掠过去,带着一抔凉意:“有。” 王川河露出“有也不怕哥更优秀”般迷之自信的表情:“这么漂亮,有男朋友也正常,不过这年头吧,分手就跟换袜子似的。” 戎黎眼睛里已经在开始结冰了:“他们不会分手。” 王川河瞥他:“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结婚了还能离呢。”他看着讲台上的美人,开始幻想,“等我毕业了,我就去虹桥医院实习,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分到徐医生的科室。” 他想去虹桥医院,他对徐医生一见钟情了。 坐旁边的室友小声接了句枪:“虹桥医院哪有那么好进。” 虹桥医院是南城最好的私立医院,待遇好,很多学医的学生都想进。 王川河信誓旦旦:“我舅在虹桥医院内科,走点关系肯定能进。” 冷不丁地—— “你舅叫什么?” 王川河扭头看戎黎:“?????”这语气、眼神、问题都怪怪的,仿佛要把他舅怎么样似的,就有点莫名其妙。 这时,后排的女同学递过来一个手机。 “同学。” 手机屏幕上是个微信二维码。 女同学问戎黎:“能不能扫个微信?” 要微信的女同学旁边的女同学害羞地把头藏进枕在桌上的臂弯里。 看来,真正要微信的事这位了。 戎黎右手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了敲:“结婚了。” 女同学看向他的手。 他的手骨很修长、偏纤细,肤色冷白,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上面有小小的月牙,漂亮得像艺术品。 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 后排的两个女同学明显震惊了。 “卧槽!”这句忘了降低音量,四周的眼睛都看过来,王川河赶紧装作认真地看了看PPT,等四周的人不再注意他了,他才问戎黎,“兄弟你结婚了?” 王川河左边的哥们儿也凑来问:“结婚有学分加吗?” 戎黎没有理,看着讲台前的徐檀兮,看着从她米色围巾里露出来的那枚戒指。 “无症状的话,建议学龄前,有症状要立马手术。另外,早产婴儿的矫治问题要看动脉导管的闭合程度。” PPT翻到最后一页。 徐檀兮把翻页笔放下,没有坐着,她站在电脑前:“以上是今天讲座的全部内容。”她后退一步,微微一弯腰,落落大方,“谢谢。” 她话落,掌声响起来。 有大胆的男同学问她:“徐医生,有问题可以微信找你吗?” PPT上贴了微信。 她耐心又好脾气:“可以。” “那能问私人问题吗?” 她礼貌地摇了摇头。 “徐医生,”提问的还是男同学,坐在后排,看上去就是吊儿郎当的类型,“你有男朋友吗?” 学生们一起叫唤起哄,其中叫唤得最凶就有王川河。 徐檀兮没有回答。 戎黎起身,走到讲台:“都结束了吗?” “嗯。” 他站到她身侧,帮她把资料收好,放进包里。她外套的衣摆上沾到了粉笔灰,他很自然地弯下腰去,用衣袖擦了擦。 学生们嗷嗷叫。 刚刚问有没有男朋友的那位男同学吹了声口哨,不嫌事大:“不介绍一下啊?” 这时,不知是哪位女同学回了句:“是工商管理系的容老师。” 戎黎牵着徐檀兮,准备带她走。 她站在幕布的旁边,投影仪里的半束光打在她肩上,里面的胭脂色裙摆长过了风衣,裙子一层纱一层绸,纱是鸦青色的纱,绸是胭脂色的绸,裙摆尾端用竹青色的绣线绣了藤蔓与叶子。 她浅笑莞尔,介绍说:“这是我先生。” ------题外话------ 医学方面是查的资料,医学用词摘自……度娘? 今天是爱杳杳的一天,十一快乐。 201:昭里带小娇夫去露营 她浅笑莞尔,介绍说:“这是我先生。” 大大方方,堂而皇之。 这是徐檀兮对戎黎的偏爱。 学生们嗷嗷欢呼,教室里闹闹哄哄,戎黎安静地站着,那双曾被风霜冷却过的眼眸已经温柔了模样。 “杳杳。” 他心情特别好,牵着徐檀兮走在学校的青石路上,路两边栽种了四季青的桂花树,草坪里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日头从树缝里漏出一块块形状不一的光,铺在未消融的雪上,像银白色里掺了若隐若现的金黄。 “我很高兴。”他说。 她知道啊,他一直在笑。 对了。 “你怎么把微信贴PPT上了?到时候什么人都来加你。” 比如那个白天做梦的王川河。 “不是问专业问题,我不会回的。” 徐檀兮脾气好戎黎是知道的:“光不回不行,你要拉黑。” 她笑着说:“知道了。” 戎黎还是不放心:“手机给我。” 她把手机给他了。 他给她换了个头像,另外还换了昵称,头像是他亲她的照片,昵称叫:已婚勿扰。 徐檀兮:“……” 昵称刚改完,徐赢赢的微信就发过来了。 徐赢赢:【堂姐,你要是被堂姐夫绑架了,就发个表情】 徐檀兮回复:【微笑】 这个表情,是堂姐本人无疑了,徐赢赢发了个【受小弟一跪】的表情包。 微信群消息响了。 是临时拉的医学院演讲群。 肿瘤科李斯年:【@徐医生,聚餐来吗?】 小儿外科徐檀兮:【可以带家属吗?】 普外老蒋:【当然可以】 徐檀兮问戎黎:“同事聚餐,陪我去吗?” “嗯。” 聚餐的地方离南城大学不远,戎黎带徐檀兮在学校逛了一圈才开车过去。 包厢已经定好了,徐檀兮敲了敲门。 “进来。” 徐檀兮推开门,和戎黎进去。 蒋主任坐在最门口的位置:“徐医生来了。”他把菜单推过去,“我们都点完了,就差你了。” 徐檀兮落座后,将菜单给戎黎,让他点,他知道她的喜好,点了几样她平时爱吃的。 一桌一共坐了八个人,除了徐檀兮,还有一位医生也带了家属。 菜没有那么快上来,蒋主任挑起了话题:“容先生,在哪上班啊?” 没待戎黎说话,他左手边的男士代他回答了:“主任,你没听见刚才女学生们起哄?容先生是南城大学的老师。” 是肿瘤科的李斯年医生。 这位李医生就是那个为了追徐檀兮而跟乔端分手的前任。 蒋主任眯了一小口白酒:“当老师好啊,铁饭碗。” 戎黎在给徐檀兮烫杯子。 李斯年其实长得不错,在医生里头算模样出色的,就是说话爱拿腔拿调:“徐医生,你男朋友异性缘真好,刚才好多女学生都认出他了。”他叹气,“不像我,很少有机会跟异性打交道。” 戎黎眼皮抬了抬,也没说什么,给徐檀兮倒了一杯温水。 “男朋友?”蒋主任之前在医院没碰到过戎黎,“不是结婚了吗?” 不是徐医生的先生吗? 蒋主任也不好意思直问,毕竟是上司的私事。 李斯年接了话:“还没吧,结婚了肯定会发喜糖。”他视线越过戎黎,看向徐檀兮,“对吧,徐医生?” “已经订婚了。” 徐檀兮这样回复。 李斯年脸上的笑有点不大自然了:“容先生一定很幸福吧?真羡慕你,能有我们徐医生这么温柔漂亮的未婚妻。”他开玩笑似的地说,“可以少奋斗五十年了。” 戎黎放下杯子,眼角余光往那边扫了一眼。 李斯年手一滑:“呀!”一杯饮料全倒在了戎黎外套上,“对不起对不起,弄到你衣服上了吧?” 妈的! 戎黎还从来没见人这么茶里茶气的男人,忍着想弄死他的冲动:“杳杳,我去趟洗手间。” “嗯。” 戎黎一走—— “你男朋友好像……”李斯年欲言又止,“对不起啊徐医生,我说话没个正经,好像让你男朋友不高兴了,是我玩笑开过头了,他不会跟你生气吧?” “李医生,”徐檀兮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桌子上的饮料,“能麻烦你和蒋主任换个位置吗?” 李斯年一脸“对不起徐医生是我的错千万别怪你男朋友”的表情。 饭桌上戎黎没有喝酒,以要开车为由。 聚餐结束后,戎黎和徐檀兮先走了。 车停在饭店的车库里,电梯下到负一楼,戎黎估计是想忍没忍住,出了电梯:“你那个男同事,”他评价,“真他妈烦。” 戎黎从来没在徐檀兮面前爆过粗口。 她错愕不已:“先生,不要讲粗话。” 行,小淑女面前不讲粗话。 戎黎:“真他母亲烦。” “……” 徐檀兮哭笑不得。 戎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表情烦躁:“他是不是喜欢你?” 徐檀兮上车,求生欲突然很强:“我不喜欢他。” “徐医生,”是蒋主任下来了,他的车停在电梯口的附近,上车后,他说了句,“周末见。” 蒋主任这周还要去临市开研讨,周末才回来。 徐檀兮想起来了:“周末医院组织露营,可以带家属。”她问戎黎,“先生想去吗?” 戎黎把车倒出来:“我随你。” 徐檀兮周四才决定了去。 周六下午三点出发,午饭过后,戎黎在收拾东西。 “杳杳,”他在浴室问,“新牙刷放哪了?” 徐檀兮在卧室:“洗手池的柜子下面。” “哥哥,”戎关关穿着姜黄色的棉袄,很像颗圆滚滚橘子,他扒在门口,“我也想去。” 戎黎没看他一眼:“不带你。” “为什么?”他蹦跶过去,蹲下,歪着头看戎黎,“我不是你弟弟了吗?你不爱我了吗?” 新幼儿园的老师鼓励小朋友们要敢于表达,戎关关学了之后,口头禅就变成了——哥哥你不爱我了吗? “晚上江边冷。” 地上一颗橘子:“我不怕冷。” “帐篷住不下。” 地上一颗饱满圆润的橘子:“我可以睡外面。” 戎黎懒得找理由了:“不带就是不带,少东问西问。” 橘子要哭了,瘪瘪嘴,吸吸鼻子,眼泪汪汪。 “怎么了?” 靠山来了。 戎关关扑进徐檀兮怀里,委屈难过地告状:“哥哥他凶我。” 眼睛跟水龙头一样,一眨,一泡液体就下来了。 “不哭不哭。”徐檀兮给他擦擦眼泪,轻声细语地哄,“我们不理他了。” 戎黎:哼。 戎关关精着呢,知道哥哥听谁的:“我也想去露营。”他抱着徐檀兮的胳膊,眼睫毛一抖一抖,可怜兮兮的,“我都没去过。” “关关不怕冷吗?” 露营的地方在江边,晚上温度会很低。 “不怕。” 徐檀兮心软了:“那好,”她用手帕给他擦擦脸,“我们一起去露营吧。” 戎关关一口亲在她脸上,破涕为笑:“哥哥是坏蛋,徐姐姐最好。” 戎黎一脚过去,没用力:“水杯还有外套,自己去拿。” “好的,哥哥。” 戎关关蹦跶着出去了。 戎黎把徐檀兮拉到跟前,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脸:“你太惯着他了。” 徐檀兮笑了笑:“江边很冷的。”她有点担心,“你的腿受得住吗?” “我又不是残废,不要紧。” 她不放心:“你要穿厚一点。” “嗯。” “我带暖宝宝了,要是冷你就贴上。” 戎黎靠着洗手池,侧脸映在镜子里,轮廓很立体,他问徐檀兮:“什么是暖宝宝?” 她有些难为情,小声说:“上次我来月事用的那个。” 她有一点点痛经,偶尔会用,上次还是戎黎给她贴的。 “我不用。”戎黎拒绝,“女人才用那玩意。” 徐檀兮失笑:“谁说的。” 反正他就是不想用:“程及知道了会笑我。” 程及那个狗贼上次来他这边,看见了阳台上晒的男士秋裤,笑了他好几天。 “他不知道。”徐檀兮眉眼含春带笑,“你偷偷地用,没有人会知道。” 戎黎没法了。 徐檀兮说的话,他已经服从惯了。 他去把浴室的门关上:“本来是想跟你独处,你非要带个电灯泡。”他有点不乐意,吻了吻她嘴角,“我们以后不要太早要孩子,好不好?” 要是有了小孩,徐檀兮原本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肯定会被分走。 徐檀兮没有想就答应了:“好。” 她很惯着戎关关,但更惯戎黎。 戎黎低下头吻她。 没吻多久,她就憋红了脸。 他笑着退开一些,让她缓了缓:“你怎么还不会啊?” 徐檀兮接吻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憋气。 她不经逗,羞红了耳朵,轻轻推了他一下,眉眼一抬,一江春水氤氲如丝,她半嗔半怒:“是没先生你会。” “我教你啊。” 戎黎把她抱起来,放到垫了毛巾的洗手台上:“凉吗?” 她摇了摇头。 镜子里,映出了情人的眼,情人眼里映出了漂亮的模样, 戎黎更喜欢这个高度,能与她平视,能看见她眼里情动时的温柔。 “别躲,可以咬我。” 他含着她的唇轻轻吮,耳边有吞咽的声音、舔咬的声音,还有心脏不受控的声音,是一个微微有些色气却很欲很烈的吻。 戎黎还是会脸红,但已经不会收敛了,他的亲热总是带着占有性质的暴烈。 徐檀兮喘不上气了,推了推他:“可以了。” 他搂着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摁:“我还没够。” “徐姐姐。” 戎黎继续亲他的。 戎关关在外面敲门:“徐姐姐,你手机响了。” 烦人。 戎黎停下了。 电话是秦昭里打来的:“医院露营你去不去?” 徐檀兮说:“我去。” “带戎黎一起?” “嗯。” 秦昭里略做思考:“那我也去。” 她是董事,也收到了邀请。 她说:“我带个人去。” 徐檀兮问她:“是姜先生吗?” “嗯。” 徐檀兮觉得不太合适,医院很多人都认识秦昭里,也知道她有未婚夫。 “要是别人问起来,怎么说好?” 秦昭里想了一下:“你就说他是戎黎的表弟,跟你们一道的。” 徐檀兮犹豫了几秒:“……好。” 那边,秦昭里挂了电话。 “明天有空吗?” 她在姜灼那儿。 姜灼在收拾行李,要搬家:“有空。” “跟我去露营。” 不是商量,是通知。 姜灼把装行李的箱子封好:“好。” 秦昭里坐在他穿上,扫了一眼地上的两个纸箱:“你就这点行李?” 他点头。 秦昭里直接开车带他去了商场,进了一家很贵的男装店:“你自己挑。” 姜灼才反应过来:“给我买?” “不然呢?”秦昭里往店里的沙发一坐,“喜欢什么就拿,我有时间,不用赶,你可以慢慢试。” ------题外话------ 求个月票吧。 中秋快乐。 202:同居之霸宠小娇夫 “不然呢?”秦昭里往店里的沙发上一坐,“喜欢什么就拿,我有时间,不用赶,你可以慢慢试。” 姜灼站着没动。 “你好。”女销售走过来,询问秦昭里,“需要帮忙吗?” 为什么是问秦昭里? 做销售的,眼力见是必修课,女销售一眼就看出来了,坐着的是女富婆,站着的是小情人。 秦·富婆·昭里:“帮他挑几身衣服。” 女销售上前引路:“先生这便请。” 他还是不动:“不用了。” 被三番两次拒绝,秦昭里不爽了:“又要跟我闹是吧?” 姜灼看出来了,她喜欢别人听话,不喜欢被忤逆。 “我自己挑。” 他走到男装那边,挑了一件外套和一条裤子,其实也没怎么挑,就拿了他看过的几件里头最便宜的。 女销售问他大小合不合适。 他点头。 秦昭里起身,走过去,看了看他手上的衣服:“就挑好了?” “嗯。” 秦昭里伸手。 他把衣服放到她手里。 她转手给了女销售,然后对他说:“你在这坐会儿。” 她自己去了男装区。 女销售知道大生意要来了,赶紧跟上。 “那边是新款。” “这边都是。” 秦昭里抱着手,一眼看过去。 让他自己选,他非不听,那没办法了,只能按照她的喜好来。 她各人比较喜欢休闲风。 “这个。” 她一路指过去:“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 女销售忙说好的好的好的好的。 秦昭里又挑了一堆外套和裤子:“另外,”她手一抬,手指随意那么一点,“还有这一排。” 那一排都是运动卫衣,适合大学生。 “按照他的尺寸,全部要。” 一排都要…… 女销售乐开了花:“好的客人。” 秦昭里继续挑。 姜灼坐不住了:“昭里。” 昭里…… 他叫得这好听,以后非得让他在床上多叫几遍。 秦昭里嗯了声,回头问他:“鞋子喜欢深色还是浅色?” 他摇摇头。 秦昭里用眼神警告他听话:“深色还是浅色?” 要是不说,姜灼担心她会把几面墙的鞋子都买回去:“浅色。” 刚好,秦昭里也喜欢浅色。 “这双。” “这双。” “上面那双。” “还有那边两双。” 她又挑了几双,才回头问姜灼:“你穿多大码?” 女销售也回头看客人家的小情人。 小情人明显很慌张局促,想拒绝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样子。 他磨磨蹭蹭了半天:“43。” 女销售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拒绝啥啊,遇到这种女富婆,直接躺下享受就对了。 秦昭里觉得差不多了:“把我刚刚挑的全部包起来。” 女销售看她犹如看再生父母:“好的客人。” 秦昭里又想到他平时还要去娱乐城兼职:“有没有夜店风?” “有的,”女销售弯腰恭请,“请您随我来。” 姜灼不放心,跟着过去了,他在后面拉了拉秦昭里的袖子。 她回头问他怎么了? “太多了。” 他刚刚挑的时候看了价格,真的很贵。 “我钱多得慌,乐意。”秦昭里把他手推开,对销售说,“给我推荐,要贵的。” 女销售嘴都要咧到耳后根:“好的客人。” 就这样……买了一堆。 结账的时候,秦昭里留了个地址:“东西送到这。” “好的。” 她刷卡结账,看都没看一眼上面的数字。 女销售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张金灿灿的卡:“这是票据,请您收好。” “谢谢。” “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人一走,女销售就激动地给闺蜜打电话:“我跟你说,刚刚有个富婆带她的小情人来买衣服,天呐你是没看到,那是一排一排地买……” 从店里出来,左走十几米,有两家卖名牌手表的店面。 秦昭里停下来:“手表要不要?” 姜灼立刻摇头:“不要了。”他生怕她再买,“我没有戴手表的习惯。” “那就随便买几块。” 姜灼:“……” 他一脸的愁容。 “你这什么表情,不高兴?”秦昭里就不懂了,怎么给他买东西他还不乐意了?她虽然是第一次养小情人,但没少见过别人养,看看别人家的小情人,要房要车要名牌,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什么都不要了? 他支支吾吾:“花了好多钱了。” 其实真不多,都比不上别人家小情人的一栋房子,秦昭里好笑:“怎么,替我心疼?” “嗯。” 他还嗯。 秦昭里进店了:“我这是养了个小管家夫啊。”她直接走到男士手表的柜台,“有钱不花干嘛?死后又带不走。” 她指了一块,让柜姐拿出来看看。 “我也就只有钱了。” 她好像在自嘲,她并不开心。 她为什么不开心?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开心?姜灼呆呆地望着她出神。 “手给我。” 他愣愣地伸手。 秦昭里把手表给他戴上,凉凉的手指偶尔拂过他的皮肤:“等以后我们散的时候,我给你买几个店面,你收租也好,开店也好,也有个保障。” 等以后我们散的时候…… 姜灼把视线移开,眼睫垂下,盖住眼底失落:“你不怕我骗你钱吗?” 秦昭里语气里满是逗弄:“你骗骗看啊。” 他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耳朵红了。 因为他不肯多要,手表就只买了一块,并不贵,是他自己挑的。 骗她钱? 他倒是骗啊。 买完东西,秦昭里开车带他去新住处:“到了,就这儿。” 麓湖湾。 小区门口的石头上,写了这三个字。 秦昭里熟门熟路地把车开去了地下车库:“我朋友也住这里。” 她的朋友,姜灼只认识一位:“徐医生吗?”他 “嗯。”秦昭里把车停好,也不遮遮掩掩,她大方直言,“我故意买这,以后我晚上过来,檀兮能帮我圆谎。” 他又脸红了。 “你住17栋,8楼,803。”秦昭里打开扶手箱,拿出来一串钥匙,“房子是现成的,我简单装了一下,要是不喜欢,你自己重新弄。”她把钥匙给他,打开车窗,指了指左后方车位上停的一辆车,“那辆车是你的,车位我已经我买了。” 送完房子送车子。 她在这段金钱与肉体的关系里,把自己代入得明明白白。 姜灼握着手,钥匙硌得他掌心很疼。 秦昭里先下了车,去打开后备箱,把他的行李搬出来。 “箱子很重,”姜灼接过箱子,“你别搬了。” “哦。”她就两手空空地走在他旁边,一起进了电梯,她按了八楼,“我待会儿要回家收拾露营的东西,你在这边等我,东西的话……没什么好带的,洗漱用品自带,食物和水不用,厚衣服带够就行,三点左右会有车来接我们。” 他两手搬着箱子,低着头说知道了。 秦昭里又说:“檀兮和她男朋友也去。” “嗯。”电梯到了八楼,他把箱子放在地上,钥匙给她,“你先进去,还有一箱行李,我再下去一趟。” 他又下楼了。 秦昭里没有先进去,在门口等他。 他搬东西回来:“你怎么不进去?” 她把钥匙扔给他:“等你啊。” 他放下箱子,开了门,房子是三室两厅,有一百多平,麓湖湾不是新小区,没有房源,买二手的毛坯房装修来不及,秦昭里就买了装修过但没入住的二手现房,她把家具都换了新的。 “对了,厨具我没买,你回头自己买。” 姜灼把行李放在客厅:“好。” 房子的装修并不豪华,原主人应该是个很爱生活的人,墙纸的颜色很温馨。 秦昭里去开了卧室的门,问他:“还喜欢吗?” 他点头,看着她,一时失了神:“你对别人也这么好?”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秦昭里靠着卧室的门:“什么别人?你以为我一天没事干到处包养小情人吗?” 他把自己的唇咬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随你什么意思。”她无所谓的口吻,解释了句,“你是第一个。” ------题外话------ 购物情节有夸张,请勿对号入座。 另外,狗妹正在扣阅搞周边活动,欢迎参与,谢谢狗妹帮我搞活动,谢谢狗妹的绝代佳人,谢谢每一个投月票的仙女! 203:恩恩爱爱野外露营 “随你什么意思。”她无所谓的口吻,解释了句,“你是第一个。” 说完,她进了卧室。 姜灼跟在她后面,低着头,眼里噙笑。 “卧室的床帘不喜欢可以换。”秦昭里回头看他,“但床不准换,我喜欢那张床。” 姜灼很顺从:“好。” 她继续提要求:“我喜欢浅色,床上用品最好不要换成深色。” 他很顺从:“好。” 除了不肯花她的钱,其他的他都对她千依百顺。 “真听话。”秦昭里拉着他帽子上的那两根带子,稍稍一用力,把他人拉过去,她垫脚亲在他脸上,满意地说,“我喜欢听话的。” 咚! 姜灼手里的纸箱子掉地上了。 露营的地方比较远,很少自己开车的,医院租了两辆大巴,约好了在正气广场集合,快三点了,人到得七七八八。 “你是谁家小孩啊?” 安护士的大名叫安然,她见一粉雕玉琢的小孩跑过来,就上前去询问他是谁家的。 小胖团子嫩生生地说:“是徐檀兮医生家的。” “戎关关,”声音从后面来,淡淡冷冷的,却洋洋盈耳,十分好听,“不要乱跑。” 安然抬头,看见一对璧人。 他们二人都穿着橘色的运动外套,跑在前面的小孩儿也戴了一顶橘色的针织帽子。 安然看看小孩儿,又看看大人:“徐医生,你家的?” 徐檀兮笑着颔首。 安然正诧异,徐医生家怎么突然添了个孩子,就听见那小孩软萌软萌地说:“哥哥,我想喝水。” 戎黎把背包里的保温杯拿出来,用杯盖倒了一杯给他。 原来是弟弟啊。 安然这才看向秦昭里:“秦总也来了。”秦总可是大忙人呢。 秦昭里嗯了声。 她和姜灼是跟徐檀兮两口子一道来的。 安然注意到她身边的人了:“这位是?” 秦昭里朝戎黎抬了抬下巴:“他表弟。” 安然是第一次见姜灼,心想,徐医生男朋友家的基因是真好啊。 “你是姜烈的哥哥吧?” 说话的是心外科的护士,瞿北,她护理过姜烈,在医院见过姜灼好几次。 姜灼点了点头。 话题到此结束。 小儿外科的护士长苏梅梅是这次露营的组织人,她去安排实物和水了,姗姗来迟。 “大家都到了吧?”她目测了一下,“先上车,我点下人数。” 戎黎让徐檀兮先上去,他抱着戎关关走在她后面。 “容先生,”是李斯年,他坐在第二排,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是你小孩?” 一句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真他母亲的烦。 戎黎想杀猪。 大家眼神有点不太对,安然帮着解释了句:“是弟弟啦。” 差点以为徐医生当了后妈,众人尴尬,接着把戎关关一顿夸。 最后面有五个位子,刚刚好,戎黎把戎关关放在左边靠窗的唯一上,姜灼坐在右边靠窗的唯一。 戎黎他把包放好,挨着戎关关坐下:“他怎么也来了?” 他说李斯年。 徐檀兮坐在秦昭里和戎黎之间:“他也是医院的医生。” 烦人。 戎黎没这么烦过一个男的。 “哥哥,”戎关关屁股还没坐热,“我想尿尿。” “事儿真多。”戎黎先起来,一只手把戎关关拎出去,跟徐檀兮说:“我带他去洗手间。” “嗯。” 戎黎带戎关关下车了,徐檀兮起身去面前,和司机打了声招呼:“师傅,麻烦再等几分钟。” 司机师傅笑了笑:“好的,徐医生。” 苏梅梅坐在第一排,还准备了话筒,她站起来说:“路上很远,开车得两三个小时,要上厕所的赶紧去。” 带了小孩的都赶紧去了。 “徐医生,”李斯年拎着一个容量很大的保温壶,走到后排,“你男朋友的弟弟真可爱。” 徐檀兮礼貌答谢。 “我中午煮了奶茶,你要不要尝尝?” 她礼貌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路上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天气又冷,容先生没给你准备热饮吗?” 徐檀兮没有接话。 秦昭里兴致勃勃地听着。 李斯年说:“喝一点吧,暖暖身体。”他又问其他女同事要不要,问秦昭里要不要。 秦昭里说好啊。 李斯年用一次性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 她尝了尝:“手艺不错。” 李斯年笑着说不太难,说随便做的,又倒了一杯,递给徐檀兮。 她没有接:“我不太爱喝奶茶,也不冷。” 李斯年表情很失落:“是怕容先生误会吗?误会我不要紧,不要误会你就好。” 秦昭里闻了闻杯子里的奶茶,茶味还挺重。 李斯年今日没戴眼镜,模样也算俊郎,笑得颇为风度翩翩,“应该也不至于吧,他管你这么严吗?” “是很严。” 是戎黎回来了,他抱起戎关关,坐回座位,扭头告诫自家女朋友:“别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喝,知道吗?” 徐檀兮顺从地点了头。 李斯年回座位之前留给徐檀兮一个“你男朋友怎么这样啊一点都不尊重你”的眼神。 戎黎想挖了他的眼珠子。 “生气了?” “没有。”刚否认完,戎黎就问,“我捐栋楼,把他解雇了成不成?” 徐檀兮犹豫了:“李医生的手术能力在肿瘤科很突出。” 她并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当我没说。” “哥哥,我想喝奶——” 戎黎一个眼神过去,戎关关识相地把“茶”字憋回去了。 徐檀兮挽着戎黎的手,把脸靠过去:“我不理他,你不要生气了,嗯?” 她一哄,他就消气了,嗯了声。 姜灼坐最右边:“那个男的,” 他很小声地提了一下,只有秦昭里听得到:“怎么了?” 姜灼想了一下不那么过分的措辞,:“不觉得他很烦吗?” 难得能看到戎黎吃瘪,秦昭里说:“挺有意思的啊。” 姜灼不说话了。 路途遥远,为了避免无聊,苏梅梅带动着大家活跃气氛,先讲了一下流程安排和安全事项,然后组织大家玩了个很简单报数的游戏,规则是遇到三和三的倍数就不用报出来,其他数字都要报,不能迟疑和结巴,错了就要表演节目。 挺无聊的小游戏,但效果不错,普外科的老蒋被罚了一段单口相声,肿瘤科的杨医生唱了一首歌,内科的郑医生和他老婆表演了一段黄梅戏,小儿外科的安然护士跳了一支现代舞。 戎黎和徐檀兮一次都没错,秦昭里错了一次。 立马有男医生起哄:“秦总来一个。” “唱歌跳舞都不会,我来什么啊我来。”秦昭里大大方方地耍赖,“能找人替吗?” 毕竟是老总,大家不会真为难她,说可以找人替。 “关关。”秦昭里把主意打到了正在吃杯子蛋糕的戎关关身上,“帮秦姐姐唱个歌呗,秦姐姐给你买变形恐龙。” 变形恐龙! 戎关关立马站起来:“好的!”他让戎黎给他拿着蛋糕,麻溜地从座位上爬出去,走到车前面,“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好,我叫戎关关,快五岁了,上幼儿园大班,我给大家唱一首歌,歌名叫《我是一只快乐的恐龙》。” 自我介绍完,他就开始唱了:“哎呀呀,我是一只快乐的恐龙,哎呀呀,我爱睡觉又爱洗澡,哎呀呀,我是一只快乐的恐龙……” 来来回回都是一样的歌词,戎关关摇头晃脑地唱了三遍,本来还想再唱会儿,帽子掉了。 他把帽子捡起来,东倒西歪地戴在头上:“我唱完了。” 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都很捧场,掌声非常热烈。 “谢谢大家。” 戎关关鞠了个躬才回去,向戎黎邀功:“哥哥,我唱得好不好?” 戎黎把他的帽子扶好:“一般般。” 戎关关饱含期待地问徐檀兮:“徐姐姐,我唱得好不好?” “很好。” 戎关关饱含期待地问秦昭里:“秦姐姐,我唱得好不好?” “特别棒。” 戎关关饱含期待地问姜灼:“姜灼哥哥,我唱得好不好?” “嗯。” 戎关关用鼻孔对着戎黎:“哼~~” 戎黎:“……” 游戏就到这里了,苏梅梅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让大家好好歇息。 “我睡会儿。”秦昭里昨晚工作到很晚,有点犯困,她打了个哈欠,把头枕在姜灼肩上,“你出门前洗澡了?” “嗯。” 他笔直地坐着,一动不动。 她脸蹭了蹭:“你身上香香的。” 他不用香水,是柚子味的沐浴露。 “要不要听歌?” “嗯。” 秦昭里没动,眼皮已经合上了。 姜灼看了看四周,大家都休息,并没有人注意到后排,他有些笨拙地拂开她耳边的头发,再把耳机给她戴上。 “除了大提琴和吉他,”秦昭里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倦意,“你还会什么乐器?” “钢琴和架子鼓。”怕吵着别人休息,他声音很小,“我妈妈生前是钢琴老师,我爸以前也是做音乐的,后来和酒吧里的女人好上了。” 后面就没有后来就,他也没有往后讲。 秦昭里声音压得低,有点鼻音:“我还没听过你弹钢琴。” 姜灼说:“以后弹给你听。” “那你去买架钢琴。”她很困,身体放松后,重量慢慢压在他手臂上,“用我的卡。” “好。” “架子鼓也一起买吧,我还挺喜欢男生打架子鼓的。” “好。” 真听话。 秦昭里把脸埋进他衣服里,用力嗅了嗅,全是柚子味,好闻得令她有些恍惚。 “能跟我说说你吗?” 因为她闭着眼睛,姜灼可以毫无顾忌地看着她,目光像窗外的日头,温煦柔软。 秦昭里从来没和他人谈起过自己的家事。 “我爸很有钱,我妈是个普通人,我爷爷棒打鸳鸯,只要孙女不要儿媳,我爸就带着我妈出走,他们在飞机上出事了,当时我八个月大。”她三言两语,言简意赅,不带什么情绪,“讲完了。” 她不会唱歌跳舞都是真的,除了做生意,她的确什么都不会,因为老爷子只教了她怎么做生意、怎么赚钱、怎么把秦家推到商界的金字塔顶端。 一个工具而已,不需要会别的。 “你冷不冷?”姜灼在耳边问。 她点了点头:“有点。” 他把自己的围巾给她盖上。 车上很安静,外面没有风,也很安静,高速公路两边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远远望去,蓝蓝天空下有一片葱葱绿绿。 “哥哥,”戎关关趴在关着的车窗上,“山上那个白色的是什么?” 戎黎看了一眼:“是瀑布。” 戎关关安静了一会儿:“哥哥你快看,外面有牛!” “嗯。” 又过了一会儿:“哥哥,天怎么变黑了?” “是隧道。” “什么是隧道啊?” “嘘。”戎黎低声说,“别吵她睡觉。” 戎关关扭头看了一眼:“哦。” 徐姐姐睡着了。 戎黎从包里拿出毯子,给徐檀兮盖上。太阳从车窗漏进来,她皱了皱眉,他抬起手,掌心遮在她眼睛上面,一捧金黄的日头落在他后背。 她在睡,他在看她。 ------题外话------ 顾某:难产卡文可有良药? 戎黎:床戏。 顾某:有道理! 204:采花贼徐檀兮小姐 露营的目的地在江园,离南城市区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 大巴一停下,徐檀兮就醒了。 她靠在戎黎身上,眼睛睁开了几秒,又合上了:“到了吗?” 刚睡醒,她声音很软。 “到了。”戎黎抚平她被压弯的头发,“还困不困?” 她把脸靠在他手臂上,闭着眼蹭了蹭。 戎黎碰了碰她手背,有些凉,他把盖在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些:“我去搭帐篷,你再睡会儿。” “不睡了。” 她看了看窗外夕阳,坐好,把毯子收起来、叠整齐。 夕阳在西边,在戎黎的脸上,在他怀里的小家伙身上。 “关关。” “关关。” 戎黎推了推,戎关关才醒来,伸了个懒腰,睡得通红通红的小脸在戎黎怀里拱来拱去,哼哼唧唧了一顿,就是不睁开眼睛。 “起来,别睡了。” 戎黎直接把戎关关拎下了车,然后戎关关的瞌睡虫死掉了。 “哇!” 安然护士被大自然的作品惊到了:“这里好美啊!” 是很美。 夕阳悬挂在地平线,铺了一层橘色,越往上颜色越浅,到了顶端,云霞与湛蓝色的天融在了一起,几朵白云点缀,像水彩泼出来的一幅画,有浓烈的红,有浅淡的蓝。 望江水很安静,透绿透绿的,夕阳把一轮倒影嵌在里面,远处葱翠的树和高低跌宕的山,高高的山峦上,一条瀑布从九天而来,连着望江与霞光。 风一吹,波澜乍起,绿色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远处的百步台阶上面开着各种颜色的花,大片大片的虎刺梅迎风招摇。 “杳杳。”秦昭里心思也让花海给勾去了,“走,拍照去。” 徐檀兮看向戎黎。 他把围巾给她戴上:“去玩吧,我搭帐篷。” 天上苍鹭在飞,地上人儿在追,热热闹闹,嬉嬉笑笑。 这是消化内科的佟医生一家。 帐篷已经搭好了,佟医生的妻子是急诊科的护士,姓闻。 “老公,佳佳的奶粉呢?” 佟医生在帐篷外面抱着四岁的女儿在帐篷外面:“不是在背包里吗?” 闻护士一通找:“哪呢?” “我来找。” 佟医生把女儿放地上,包拿过去,里面的东西整个倒出来:“诶,怎么不在?” 闻护士是个暴脾气,冲丈夫吼:“你个缺心眼儿,你没拿!” “我记得——” 佟医生狡辩的话还没说完,招来妻子一脚:“记得你个头!死开,看都不想看你!” 佟医生摸了摸鼻子,不敢吭声。 隔壁两顶蓝色的帐篷分别是普外科的蒋主任和肿瘤科的沈主任家的。 他们二人是大学同学。 沈主任背着鱼竿吆喝:“老蒋,钓鱼去不?” 蒋主任从旅行包里掏出他的小桶:“走走走!” 两人的妻子也都认识。 “这俩真是……”蒋主任的妻子何氏摇头失笑,“一休假就钓鱼,来露营还去钓鱼,也不嫌腻。” 沈主任的妻子魏氏接话:“可不是嘛,隔三差五地往家里买鱼竿,说都说不听,烦死个人。” 两位妇人坐在帐篷外面的垫子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家里的丈夫。 “对了,”魏氏突然想起来,“我听老沈说你给你萍萍找个补习班,怎么样?有效果吗?” 何氏说:“多少有点吧,上周月考进步了几名。” 两家的孩子都念高二,在同一所高中。 “补习班老师的号码你有没?我问问看还收不收人,要是还收人,我就把我家川子也送去,省得他一到周末就打游戏。” “我微信给你。” 话题又从丈夫谈到了孩子。 再往前,是麻醉科夏医生家的帐篷。 “彤彤,别玩了,快过来写作业。” 夏医生的妻子林氏是一位全职太太,肚子里怀着二胎,前头生的是女儿,九岁了,念小学四年级。 “我再玩会儿。”女孩在帐篷外面应。 林氏从帐篷里出来,催她快点:“待会儿该天黑了。” 苏医生把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掏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让她玩会儿呗。” “爸爸万岁!” 女孩在夕阳下奔跑,远远地冲父亲比了个心。 林氏看着父女俩好气又好笑:“你就惯吧你,下次家长会你自个儿去,她那成绩,我才不去丢人。” 苏医生家前面还有几顶帐篷,这次露营一共发了十七顶帐篷,也不全是带家人,也有带闺蜜的,还有带男朋友的。 安然就把他的程序员男朋友带来了。 年轻人啊,一到景点先干两件事,尿尿和拍照。 安然从洗手间回来,把男朋友拖到台阶上面:“你给我拍远景,要把后面的花都拍到。” 望江岸边的草地往上,是长长的台阶,台阶两旁和最顶上栽种了各种花花草草,为了观赏性,大部分是四季常开的花。 “可以可以。”程序员男朋友把手机拿出来,像模像样地给女朋友找角度。 安然冲手机镜头比了心,保持微笑十秒之后:“拍了吗?” “拍了,好几张呢。” 她兴冲冲地跑过去看:“给我看看。”看完,脸上的笑容消失,“靠,你拍的什么鬼。” 程序员男朋友翻了两张,觉得没问题:“花都拍到了啊。” 安然翻了白眼:“我是让你拍花吗?我让你拍我!你把我拍得丑死了!” “不是挺好看的嘛。” “哪里好看了,腿拍得又短又粗。” 程序员男朋友完全没有求生欲:“这哪能怪我,你腿就长这样啊。” “滚!” “哦,那我去打游戏了。” “……” 江边围了护栏,护栏外面有人工沙滩。 两颗小豆芽菜正在那里玩沙子。 佟医生家四岁的女儿佳佳梳着两根羊角辫:“关关哥哥,这是什么呀?” 就是一堆沙子,用水糊了形状。 戎关关把满手的沙子擦在衣服上:“这是霸王龙。” 霸王龙是一坨湿乎乎的沙子。 佳佳又指另一堆沙子:“这个呢?” “这是三角龙。” 三角龙也是一坨湿乎乎的沙子。 “那这个呢?” “这是翼龙。” 翼龙也是一坨湿乎乎的沙子。 “还有这个。” “这是鲨齿龙。” 鲨齿龙也是一坨湿乎乎的沙子。 关关竖起大拇指:“关关哥哥,你好棒。” 戎关关咧嘴一笑:“嘿嘿。” 徐檀兮和秦昭里拍照去了,还没回来。 姜灼一个人搭好了两顶帐篷,找了块石头,擦干净后坐下,等秦昭里回来。 他等来了秦昭里的电话。 “你帮我把包拿来。” “你在哪?” “你沿着台阶往上走,再左拐,一直直行就能看见一个红房子,我在房子里。” 姜灼去她的帐篷里拿了包出来:“你怎么在那?” 不知道是谁惹她了,语气听起来不高兴:“你别管,快帮我把包拿来。” “我现在过去,你等一下。” 姜灼挂了电话,去给秦昭里送包。 正好,徐檀兮回来了:“姜先生,你是去给找昭里吗?” 姜灼说是。 徐檀兮没说别的,指了一下路,说在红房子里。 戎黎过来:“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昭里被扣下了。” 她脸有些红,出了汗,戎黎把她的围巾解下来:“她干嘛了?” “她采了路边的虎刺梅,被工作人员看到了,工作人员让她罚钱,一朵一百块,只收现金。” “帕子给我。” 徐檀兮把手帕给他。 他给她擦了擦汗:“谁让她采路边的野花,怎么不跟你学学——” 话还没说完呢。 徐檀兮从口袋里掏出一朵虎刺梅来,做错了事,耷拉着头,又羞又窘:“先生,我也采了。” “……” 一定是跟着秦昭里学坏了。 戎黎是双标狗,当然不会责怪自己女朋友:“不错,花挺好看的。” 徐檀兮是回来拿钱的:“你带现金了吗?” 戎黎问:“你采了几朵?” “一朵。” 是秦昭里说,让她衔着花拍照,她便采了一朵虎刺梅。 秦昭里说不够,让她多采一点,她不好意思,秦昭里就帮她采,江园的管理员就在这时候来了,她条件反射地把手里那朵虎刺梅藏进了兜里,秦昭里却被抓了个正着…… 戎黎把徐檀兮手里那朵虎刺梅别在了她领口的毛衣上:“你在这儿看着关关,我去给你交罚金。” “好。” 这时,瞿护士急急忙忙跑来:“徐医生,徐医生!” 戎黎又折回来了。 徐檀兮询问:“怎么了?” “我刚刚在望江对面,听岸上的人说旅游船翻了,附近的搜救队已经到了,但救护车还没来。” 别人的死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这是戎黎当时的第一想法。 徐檀兮跟他是不一样的人。 “护士长,”徐檀兮把苏梅梅叫过来,“你通知下去,让大家准备救援。” “好的,徐医生。” 苏梅梅用扩音器通知了大家。 “你看着佳佳,我去。” 佟医生带上急救箱走了,女儿的奶粉忘了带,急救箱倒没忘,出门在外都会带着。 “老婆给我看一下鱼。” 蒋主任扔下了他心爱的鱼竿。 “我过去了。” 夏医生一把斗地主还没打完。 妻子在后头喊:“彤彤爸,当心着点。” “啊啊啊,烦死!”安然一边抱怨,一边把所有救急可能用到的东西都捎上,“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还要工作!” 程序员男朋友也不打游戏了,看着女朋友边戴口罩边往事故现场跑,笨拙又可爱。 他们有的人是父母,有的人是子女,有柴米油盐,有日常生活,也有家中琐碎,他们是医护人员,一群不普通又很普通的、可爱的人。 “我陪你去。”戎黎说。 “江边虽然有围栏,但小孩还是要看着。”徐檀兮把领口的花摘了,放在戎黎手里,“你在这儿看着关关,我马上回来。” “注意安全,离水远一点。” “好。” 徐檀兮走了。 戎黎看了看掌心的虎刺梅,忽然明白了,他的共情障碍并没有好,是他的意识在假装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如果没牵扯到徐檀兮,如果没第一时间从徐檀兮那里得到情绪反应,那么对于别人的不幸,他还是不痛不痒。 没关系。 如果是意识在伪装,那他就一直装好了,是人是鬼都不要紧,徐檀兮要就行。 热闹的江边在徐檀兮他们走后变得安静了,小孩也乖巧了。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他们回来了。 佟医生的妻子拉着丈夫问:“都回来了吧?” 佟医生膝盖都湿了,是刚刚跪在地上给人心脏复苏弄湿的:“都回来了。” “救援呢?” 佟医生弯下腰揉了揉膝盖:“搜救队把人都打捞上来了,水是喝了不少,所幸命都还在。” “命还在就好。” 一共去了二十几个人,回来都湿淋淋的。 苏梅梅赶紧让人把篝火点起来,让大家都烤烤火:“都饿了吧,小林,去把烧烤的东西搬下来。另外秦总请客,点了醉鲜楼的外卖,再有半个小时就能送到。” 安然拧了一把袖子上的水,笑得没心没肺:“秦总大气!” 夕阳已经彻底落下去了,砰了一声,篝火点着了,天空、山峦、望江都因为昏暗而变得模糊,围着篝火的一群人被火光照亮了。 “戎关关,过来。” 戎关关在看篝火呢:“怎么了,哥哥?” 戎黎把他拎到帐篷外面的垫子上:“你坐这,不要乱跑。” “哦。” 他老实巴交地坐着,看着哥哥把徐姐姐带进了帐篷。 “冷不冷?” “手僵了。” 徐檀兮的袖子都湿了。 戎黎帮她把袖子卷起来,垫了纸进去,捂着她的手,亲了亲,又亲了亲,然后抓着放进自己衣服里:“辛苦了,徐医生。” 205:戎黎治绿茶,昭里勾娇夫 戎黎帮她把袖子卷起来,垫了纸进去,捂着她的手,亲了亲,又亲了亲,然后抓着放进自己衣服里:“辛苦了,徐医生。” 他衣服里面很暖,她手冰凉冰凉的。 她摇摇头:“不辛苦。” 戎黎伸手绕到她后背,将她整个人牢牢裹在怀里:“暖和了吗?” “暖和了。” 他身体贴了暖宝宝,她贴的,很暖和。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苏梅梅过来喊吃饭,戎黎牵着徐檀兮出来了,戎关关立马跟上去。 “想吃什么?”戎黎问徐檀兮,“我去拿。” 她想吃热的:“粥。” “你呢?”他问戎关关。 戎关关立马兴奋地回答:“烤大虾,烤土豆,烤鸡翅,烤热狗,烤——” 戎黎打断:“够了。” “哦。” 戎关关安静如鸡,并且等吃。 戎黎去拿吃的了,烧烤炉那边很多人,徐檀兮和戎关关没有过去,坐在自己帐篷外面的防潮垫上等。 “徐医生!” 安然在烧烤炉那头喊:“徐医生,你快来!”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过去了,众人围了一圈,在中间的是戎黎和李斯年。 戎黎冷着一张脸,气压很低,眼底阴沉沉的。李斯年抱着手臂,卷起来的袖子上沾到了粥,手腕红了一大片。 徐檀兮问戎黎:“怎么了?” 李斯年先开口解释,他说:“就烫了一下,没什么事,是我自己没拿稳,容先生也不是故意的。” 这话有两层意思,戎黎烫到了他,并且是故意的。 没有必要再问事情的缘由了,徐檀兮询问大家:“有人带烫伤药了吗?” 苏梅梅说:“我带了。” “李医生,”徐檀兮很客气地对李斯年说,“你先处理一下伤处吧。” 李斯年说好,去处理之前,还再次“解释”了一句:“是我自己不小心,真的不关戎先生的事。” 徐檀兮的脾气很好,都也有些恼了,她没再理李斯年。 “昭里,你帮我带一下关关。” “行,我带他去吃点东西。” 姜灼就领着两只去烧烤炉那边了,手里还帮秦昭里端着粥。 徐檀兮把戎黎牵到一旁没人的地方,仔细查看他身上:“你有没有被烫到?” 戎黎怒气没消,眼底压着一股子暴戾:“我没碰到他。” 他野性未驯,克制着、压抑着,像一头将要出笼的狮子,尖牙已经露出来了,要咬人了。 他问:“他自己往手上倒的,你信不信我?” 徐檀兮丝毫没有犹豫地点了头,她说:“等回去了我解雇他。” 往人手上泼粥这种事情,戎黎做不出来,泼硫酸还差不多。 “你不是说他手术能力很突出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戎黎很希望徐檀兮能把那个绿茶开了。 他当然也可以自己动手,但如果是徐檀兮替他出气,性质就不一样了。 “品性太差了,”徐檀兮说,“不适合当医生。” 戎黎眼底的阴郁这才散了。 徐檀兮的微信这时候响了,她看了一眼手机,没点开屏幕,但戎黎还是看到了。 李医生。 “手机给我。” 徐檀兮没有迟疑,立马给了。 李斯年发了四条微信过来。 肿瘤科李医生:【你男朋友是不是很讨厌我?】 肿瘤科李医生:【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让他看出来了】 肿瘤科李医生:【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 肿瘤科李医生:【你男朋友很好,他这么对我只是因为太在乎你了,都是我不对,我知道我不该再对你有什么想法,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算你有男朋友了还是忍不住喜欢你,希望你幸福,我会慢慢试着把你从我心里挪出来】 戎黎回了一句:【滚你妈!】 回复完之后,他把李斯年删了。 “他要是再联系你,不准理他,公事也不行。” “好。”不会有公事,徐檀兮已经决定了要解雇李斯年,“先生,我饿了。”不要生气了。 戎黎把情绪收拾好:“我去给你拿吃的。” “嗯。” 他牵着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杳杳,其实我品性也不好。” 他品性不好。 ——喜欢使用暴力。 烧烤结束后,还有篝火晚会,老老少少一群人围在一起,唱歌跳舞做游戏。 冒险游戏玩到一半,戎黎在徐檀兮耳边低声说:“我去趟洗手间。” 他晚上看不清楚,徐檀兮不放心:“我陪你去。” “不用。”戎黎说,“上厕所还要你陪,被人知道了很没面子。” 徐檀兮失笑:“那你小心一些。” “嗯。” 戎黎一个人去了。 游戏玩了四轮他才回来,而且回来的时间很巧。 所有人都盯着徐檀兮,她红着脸小声对戎黎说:“我游戏输了。” 是很俗的游戏,诚实与冒险。 徐檀兮是个老古董,不可能选冒险,戎黎问她:“他们问了什么问题?” 徐檀兮不好意思说。 秦昭里大声帮她说了:“最喜欢被亲的三个地方。” 篝火烧得很旺,徐檀兮脸上烧得很红。 最喜欢被亲的三个地方…… 好多地方戎黎还没亲过。 他从地上拿起一瓶酒,火光落进他眼里,像漫天的星辰:“我替她喝。” 不回答问题可以,喝两瓶。 后面又玩了几轮,徐檀兮和戎黎都轮空,秦昭里被抓到了一次,她选了冒险,对方让她连线未婚夫,并且表白。 秦昭里果断地喝了两瓶。 啤酒的度数不高,微醺了几个,倒没有人喝醉,九点半左右,篝火游戏结束了,大巴上有桶装水,大家领了水,各自回帐篷洗漱。 临睡前,戎黎带戎关关去了一趟厕所。 外面很冷,徐檀兮在帐篷里等。 “徐医生。” 苏梅梅在外面叫她。 徐檀兮拉开帐篷的拉链:“有什么事吗?” 苏梅梅特地挑戎黎不在的时候过来的,她小声告诉徐檀兮:“李医生刚刚回去了。” “哦。” 徐檀兮反应平平。 苏梅梅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告知一下:“是附近的救护车来接的,他浑身都湿透了,好像是落水了,手也骨折了,脸……”她心里有了猜测,但不好明说,“脸被打得不像样。” 是谁干的,用脚指头都猜得出来。 刚刚篝火游戏的时候,戎黎离开了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 徐檀兮别的什么都没说。 苏梅梅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是心里着实吃惊,真没看出来,徐医生的男朋友这么……社会! 过了片刻,戎黎带着戎关关回来了,戎关关还不困,一会儿在睡袋里钻来钻去,一会儿在帐篷里滚来滚去。 徐檀兮把帐篷的拉链拉好,随口提了句:“李医生回去了。” 戎黎没打算瞒着他:“是我。” 他刚刚的确去“杀猪”了,在她身边久了,他差点以为自己真变成了好人。 徐檀兮还总觉得他不坏。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再说一次,“我品性也不好。” 说完,他看着她,等她的审判。 他打人的时候就想好了,她可以惩罚他,怎么罚都可以,但只要她显露出一点点反感的情绪,他就认错、示弱,并且向她保证再也不会。他以后会忍,如果忍不住,他会瞒着她,他会处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在她面前装一辈子的弃恶从良。 “你都不会疼吗?” “嗯?”戎黎没反应过来。 徐檀兮拉住了他的手,指腹揉了揉他手背:“不疼吗?” 他手背上破了好几处,是殴打李斯年的时候,被花刺刮到的,他根本没注意,血已经干了。 徐檀兮拿了医药箱过来,拉着他坐下。 她没有指责他,没有厌恶,她眼里有心疼,她动作很轻,她问了他三遍疼不疼,她轻轻吹他根本不算伤口的伤口,她唠叨他下次要小心不能受伤,她轻声细语,她目光很温柔。 戎黎明白了,教养好、脾气好、善良磊落、风光霁月的徐檀兮给了他特例,允许他有恃无恐,允许他胡作非为。 “戎关关,把眼睛闭上。”戎黎说。 “哦。” 戎关关闭上眼睛,钻到睡袋里去了。 “杳杳。”帐篷上面掉了一个灯泡,不是很亮,不及戎黎眼里的滚烫的光,“我以为我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不是。” 他伤人的时候,还是会兴奋,还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一点愧疚心都没有。 李斯年叫得越惨,他越舒坦。 徐檀兮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她色令智昏了,悄悄在他耳边说:“你都让关关闭上眼睛了,我以为你要吻我。” 是。 他要吻她了。 其实不用他解释的,她一直都很懂他,懂他自己所谓的恶,也懂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善。 睡袋里的戎关关深深叹了一口气,还要多久啊……他等啊等,睡着了。 晚上江边的风很大,带着潮气,冷得刺骨,天上有一轮弯月,月亮笼着云,望江笼着雾,一顶顶帐篷笼着夜色。 大概晚上十一点,姜灼收到了秦昭里的微信,连着两条。 秦昭里:【到我帐篷来】 秦昭里:【把枕头也带上】 姜灼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枕头,拉开帐篷,他头探出去,看了看四周,外面没有人,他轻手轻脚地出来了。 秦昭里的帐篷就在他旁边,他走过去,很小声地喊了一句:“昭里。” 帐篷的拉链拉开,秦昭里裹着毯子,就露出一张脸:“你进来。” 姜灼犹犹豫豫了好久,才蹑手蹑脚脱鞋进去了。 秦昭里抱着毯子缩成一团,催促他:“快把拉链拉上,别让风进来了。” 姜灼把帐篷拉上了,他个子高,在帐篷里要稍稍弯着腰。 他站着,一动不动地。 “你愣着干嘛?” 他表情愣愣的:“啊?” 秦昭里用脚踢了踢睡袋,一点都不扭捏:“帮我暖被窝,太冷了。” 他杵了几秒,脸红了:“哦。” 他放下枕头,脱了外套躺了进去。 睡袋是双人的,半垫半盖,四周有拉链,大小能躺三个人,他躺在最右边,只占了一点点位置。 他像块木头,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动,就脸越来越红。 秦昭里裹着自己带的毯子,坐在旁边瞧他,越瞧越觉得有意思,真像古时候侍寝的妃子,被子一卷,抬上龙床,然后又羞又怯地等着被剥掉被子。 秦昭里有点手痒。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点,接了:“喂。” 是温羡鱼:“下午我去你公司了,你怎么没在?” 姜灼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望向秦昭里,可一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立马又败下阵来,把目光挪开。 “我出来露营了,和医院的同事一起。”秦昭里这样回答。 不算撒谎。 温羡鱼有些惊讶:“去哪露营?” 秦昭里是工作狂,会出去露营的确挺奇怪的。 她说:“望江。” 温羡鱼追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不满:“你问这么多干嘛?” “想约你啊。”温羡鱼有一副好嗓子,低低沉沉的,从手机那头穿过来,“前阵子在忙城西那块地皮的事,都没好好跟你吃顿饭。” 这事儿秦昭里知道,她明知故问:“竞拍顺利吗?” “赵贤华那只老狐狸,也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把价格抬高了一倍,地是拿下了,我损失了好几个亿。” 他自然不会知道,那几个亿有一半都进了秦昭里的口袋。 她心情大好,把脚伸直,故意去招惹睡得老老实实的姜灼,嘴上问温羡鱼:“你爷爷骂你了吧?” 姜灼让旁边挪一点。 她脚也跟着蹭过去一点。 ------题外话------ 顾总:杳杳最喜欢被亲的三个地方是哪? 戎黎:下一章把她浑身亲完再告诉你。 顾总:洪水湖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206:火热露营夜,和杳杳很像的人 她脚也跟着蹭过去一点。 姜灼没地方躲了,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岂止是骂,都要赶我出家门了。”温羡鱼在电话那头说笑,“到时你可得收留我。” 收留? 讨饭去吧你! 秦昭里不咸不淡地回了句:“等你被扫地出门了再说。” 温羡鱼笑说:“你可真不心疼我啊。” 呵呵。 装不下去了,她没演戏的天分:“我要工作了。” 温羡鱼温柔体贴地叮嘱:“露营还带工作呢,别太累了,早点休息,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回了南城给我回个电话。” 秦昭里嗯了声,然后便挂了。 “是你未婚夫吗?” 姜灼问得小心翼翼。 “嗯。”她不想提温羡鱼,“睡暖了没有?” “暖了。” 她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是暖了:“你往旁边挪点,我要睡这。” 他坐起来:“我回去睡。” 秦昭里用一根手指抵在了肩膀上,悄悄用力,把他往后推了推:“我让你回去了吗?躺下。” 他的毛衣留在了自己的帐篷里,外套脱了,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长T。 他看起来很清瘦,戳着硬邦邦的。 “快躺下啊。”秦昭里催他了。 他抬起眼皮看了她两眼,有迅速地埋头,不再看她,耳廓都红了,扭捏了一下,乖乖躺下了,慢慢吞吞地往旁边没睡暖的地方挪。 秦昭里把裹在身上的毯子丢开,穿着睡衣钻进去了。 姜灼刚要离她远点,一双冰凉冰凉的小手搂住了他的腰:“你身上好暖和。” 秦昭里整个人贴过去了。 他体热,她体寒,刚刚好。 “我最近赚了点小钱,”从温羡鱼那里搞来的,秦昭里把冷得跟冰块一样的脚放他双腿间取暖,“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姜灼一动不动,僵硬得像块木头,他端正地躺着,眼睛在看帐篷顶上的灯泡:“我什么都不缺。” 那就给买几块黄金吧,实在。 秦昭里心里这么想着。 安静了一会儿。 “我这样,”他把脸侧过去,看着她,“算小三吗?” 秦昭里快睡着了,素颜的她、头发乱糟糟的她,可爱又无害:“我用钱强迫你的,不算。” 她抱着他,咕哝了两句好暖和,眼皮耷拉下去,睡着了。 过了很久。 姜灼侧过身来,看窝在他怀里的姑娘:“是我愿意的。” 戎关关晚上喝多了饮料,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又被尿憋醒了,戎黎领着他去了一趟厕所。 “好冷啊。” 戎关关两手揣在袖子里,跟小老头似的,蹦跶着回来了。 徐檀兮帮他把睡袋铺好:“快进来。” 他钻进去,在里面拱了拱:“这个睡袋好像毛毛虫。” 他一个人一个小睡袋,然后小睡袋被包在双人的大睡袋里,哥哥不让他睡中间,他在边边上。 戎黎把外套脱了,睡中间:“别动来动去,快睡觉。” “哦。” 戎关关秒睡。 戎黎把手伸直,让徐檀兮枕在他手臂上:“姜灼去了秦昭里的帐篷。” 徐檀兮穿着毛衣睡的,很暖和,脸都烫红了:“你看到了?” 他夜盲,看不清。 “听到的。” 徐檀兮不知道怎么评价,但比起温羡鱼,她更心疼秦昭里。 “昭里和我表哥是联姻,没有感情基础,如果我表哥不出轨的话,昭里应该会将就着跟他结婚,将就着过日子,或许不会相爱,但昭里会忠于婚姻。是我表哥先和别人在一起了,她才找了姜先生。” 秦昭里高二就退学了,因为秦老爷子说去学校是浪费时间,专门请了人在家里教她,除了徐檀兮之外,她没有朋友,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徐檀兮第一次见秦昭里的时候,她还是个孤独的孩子。当时徐檀兮问她,要不要一起玩跳房子,她问:什么是跳房子? 九岁的秦昭里已经知道什么是股票了、知道什么是融资,但不知道什么是跳房子。 她十八岁的生日宴办得很隆重,秦老爷子请了很多商界政界的人过来,骄傲地向大家宣布了他的继承人。十八岁的秦昭里穿着高跟鞋,穿着昂贵礼服游刃有余地应酬。 蛋糕她一口没吃。 宴会结束后,徐檀兮给她做了一个小蛋糕,吹蜡烛的时候,她许了个愿望:希望徐檀兮健康平安。 她当时开玩笑地说,她没有父母,只有徐檀兮了。 戎黎说:“她和姜灼挺合的。” “我也觉着挺合。” 温羡鱼太重利了,不会纯粹地爱一个人,可是她的昭里,真的需要有人爱她。 姜灼不一样,他是个眼里有太阳的人。 徐檀兮伸手,摸到戎黎的腿:“凉了。” 暖宝宝不热了。 戎黎抓住她的手:“不要乱摸。” “我给你重新贴。” 她坐起来,去拿放在角落的背包。 戎黎也起来了:“我自己弄。” 她按着他坐下:“你坐好。” 戎黎把戎关关那边的被子压好,腿伸直,然后坐着不动。 徐檀兮把他裤腿卷起来,撕掉已经冷了的暖宝宝,隔着里面衣服重新贴在膝盖的位置:“好了。”她揉了揉,掌心下面慢慢在发热,“腿疼不疼?” 其实有一点点,戎黎说:“不疼。”他突然喊,“戎关关。” 戎关关没答应。 戎黎确定他睡熟了,这才抓着徐檀兮的手放在了腹上:“杳杳,这里也要。” 他那里暖烘烘的,一点都不凉。 徐檀兮也由着他,重新拿了一片,跪坐在他双腿之间,掀开他的卫衣,俯身过去,红着脸给他贴。 戎黎觉得自己是作死,就他那点自制力…… 他拿了外套,往戎关关头上一扔,盖住了他的脸,然后抱着徐檀兮的腰,翻了个身,压在她上方。 “还没贴好。” 她推了推他,光都被他遮了去,昏暗把她脸颊的嫣红藏好。 戎黎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衣服里:“摸到了吗?” “嗯?” “温度。” 他身上在发热,一点都不冷。 徐檀兮脸皮薄,侧着头不看他。 他偏不让,端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脸来,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贴着发热的暖宝宝,不安分地往上。他眼里有滚烫的一层欲,红了眼角,也红了耳朵和喉结。 他也不急,从额头开始,慢慢亲她。 “嗯……” 不是徐檀兮的声音。 她被吓了一跳:“有、有声音。” 他们帐篷后面是普外一位护士的帐篷,那位护士带了男朋友过来。 戎黎捂住徐檀兮耳朵:“别人在做坏事,你不能听。” 她睁着眼,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轻。 戎黎手肘撑在防潮垫上,继续亲她。她好像喜欢被亲眼睛,一碰到,她睫毛就颤个不停。 过了很久。 戎黎手拿开了,隔壁安静了,徐檀兮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又乱又重。 “杳杳。” “嗯。” 他脸埋在她颈窝里:“有点难受。” 她抱着他,手乖乖放在他后背:“如果你想——” “嗯,想。”他抬头,“所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们之前说过,病好了就结婚。 “我的病还没有好。” 戎黎泄气地翻身躺下,盯着灯泡认命又不甘:“有点不想管,想娶你。” 他深呼吸了几下,缓了缓…… 不想缓了。 他把徐檀兮拉到怀里:“秦昭里问的那个问题,我想知道答案。” 徐檀兮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遮住了眼睛,默许他接下来的所有举动。 “告诉我,哪里?” 月亮藏进了云里。 她把声音藏进了被子里。 周一下午,《风声》剧组试镜,地址在万象影剧院。 祁栽阳执导,天光传媒投资,影帝加盟,这样的组合,怎么可能不爆。 双男主已经确定了,但未曝光,女性角色还待定,来试镜的演员各个咖位的都有,可以说众星云集。 “不是,你为什么要来试镜?” 发出灵魂拷问的是天光传媒的经纪人,杨幼兰。 走在杨幼兰旁边的是她家艺人,洪端端。 洪端端睁着漂亮的大眼睛,说瞎话:“为了演艺事业的前进。” 杨幼兰不听她鬼扯:“你少来。”她给她分析,“《风声》虽然是名导演大制作,但毕竟是双男主大戏,女演员的番位太靠后了,以你现在的咖位,完全没必要。” 洪端端是怎么样的咖位呢? 她是资源咖。 没办法,她爸妈都是天王天后级别的艺人,她舅舅是导演,她外公是制片,她也想低调,但实力它不允许。 对了,她没演技。本色出演还能看,稍微有点深度的角色,她就能挨骂了。 不过她有颜粉,一张猫系包子脸简直男女老少通杀。 洪端端是那种娇养出来的女孩子,有一点点小作,但很耿直,还是可爱居多,演技不好,但不妨碍她做个戏精。 “好的演员可以为了剧本牺牲。” 杨幼兰灵魂一问:“你是好演员吗?” 洪端端颇为认真地点头。 “我的祖宗诶,你昨天刚因为演技烂上了热搜,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杨幼兰头疼,发际线估计又要往后了,“你要是选上了也就算了,要是被刷下来了,估计又要被群嘲。” 洪端端穿着红格子大衣,走出了一米八的气场:“不会刷下来,导演是我舅。” “你不是说你舅从来不开后门的吗?” 洪端端很有信心:“你放心好了,我试镜的那个角色是个花瓶,只需要美貌,不需要演技,本色出演就行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冲着萧既来的吧?”杨幼兰带了她几年,她有几根花花肠子能不知道? 洪端端睁着又黑又亮的眼睛,嘴唇肉嘟嘟的,很无辜:“我不是,我没有,你诬赖我。” “那你知不知道另一个男主是谁?” 她表示不关心。 杨幼兰告诉她:“是江醒。” 小仙女人设的洪端端:“卧槽!” 全网皆知,萧既和江醒是死对头。 半年前,当红小花洪端端公开表明:理想型是萧既,最讨厌的男艺人是江醒。为什么讨厌?因为江醒是萧既的死对头。 三个月前,洪端端和江醒被狗仔拍到在酒店开房,第二天两人微博官宣,对,就是这么乱来。 《风声》剧组要同时用了这三个人,那就是第二次乱来。 “麻烦让一下。” 杨幼兰拉着洪端端往旁边靠。 后面的工作人员领着徐檀兮穿过二人,走到前面。 等人走远后,杨幼兰收回目光。 “端端。” “嗯?”洪端端还沉浸在江醒和萧既要演对手戏的震惊里。 “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女孩子,你看清了吗?” “没仔细看。” 杨幼兰说真的:“侧脸跟你很像。” 洪端端一点都不谦虚:“那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杨幼兰:“……” ------题外话------ 顾总:被子,杳杳最喜欢被亲的三个地方是哪? 被子:你淫荡! 207:杳杳身上的迷题,神秘跑腿人 “那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杨幼兰:“……” 还真是,不仅美,气质更绝。 试镜安排在了歌剧厅,评委坐在观众席前排,表演台在正中间。 徐檀灵站在台上,没有化妆,穿得也很日常。来试镜之前她找人打听了祁栽阳的喜好,他不喜欢女演员浓妆艳抹,不喜欢过度整容,喜欢低调的,试镜最好素颜。 “祁导你好,”她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我是徐檀灵。” 后面她还简单介绍了她出演过的作品。 自我介绍完,她目光望向了坐在祁栽阳旁边的温时遇:“小舅舅。” 她这样叫了一句。 观众席的第一排坐了四个人,从左往右依次是萧既、江醒、祁栽阳,和温时遇。 再说祁栽阳,出身演艺世家,五十出头,是圈内的一线导演,有好几部高票房、高评分的代表作,拿奖拿到手软,是圈内少见的、能抓商业还能抓深度的导演。 他身上穿了件洗得很久的棉袄,头发都铲了,留着个寸头,但胡子没刮,着实有点糙,整个人的气质又桑又颓,在细看他的五官,剑眉星目端端正正,年轻时绝对也是丰神俊朗的公子哥。 他打量了徐檀灵两眼,然后低头看剧本:“直接开始吧。” 竞选同一角色的女演员试镜的片段都是同一个,和部分剧本一起,在试镜的前一天发给她们。 徐檀灵明显早有准备,入戏很快,游刃有余。 祁栽阳观看了十几秒,转头问温时遇:“你外甥女?” 意思是问他要不要开后门。 徐檀灵的演技虽称不上好,但也还能看,选的也不是挑大梁的主角,如果温时遇开口,这个后门祁栽阳会给他开。 温时遇端坐着,西装革履,温润如玉,他道:“不是,我只有一个外甥女。” 工作人员领着徐檀兮推门进来了。 温时遇目光定住,浅浅笑意袭上眉梢:“她来了。” 祁栽阳抬头,顺着温时遇的视线看过去,门开着,外面走廊的光绕在徐檀兮身后,她缓缓走来,步步生莲,亭亭玉立。 祁栽阳手里的保温杯咚了一声,掉在地上了,他看着徐檀兮,整个人愣住了。 坐在旁边的江醒把杯子捡起来,放回桌上:“祁导。” 他没反应。 “祁导。” 他这才回过神来:“暂停一下。”他随意用袖子擦了一把桌子的茶水,对演到一半的徐檀灵说,“休息几分钟再继续。” 徐檀灵停下来,回头,又是她! “杳杳,”温时遇唤徐檀兮,“到这儿来。” 他身边空了一个位子。 徐檀兮走过去。 “祁先生,”温时遇起身,向祁栽阳介绍,“这是我外甥女,徐檀兮。” 也是这部电影的戏服指导。 徐檀兮双手交叠放好,压着裙摆微微福身:“您好,祁先生。” 祁栽阳愣愣地看着她,目光直接又滚烫。 过了许久,他都没有收回视线。 温时遇上前,把徐檀兮挡在身后,稍稍提了提嗓音:“祁先生。” 祁栽阳慌忙收拾好目光,手再一次打到了保温杯:“抱歉,我失礼了。”他把杯子扶起来,解释说,“徐小姐很像我已故的妻子。” 轮廓与眉眼像,但气质不太像。 祁栽阳再一次道歉:“很抱歉,徐小姐。” 徐檀兮微微一笑:“没关系。” 休息十分钟后,试镜继续。 徐檀灵显然做足了准备,台词、神态她都精心拿捏:“我只忠于我的国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是这场戏的最后一句台词。 她缓了缓才出戏,对评委鞠了一躬:“谢谢。” 她的表演其实也挑不出什么大错,就是太程式化,没有什么灵气。 既然温时遇没开口,那祁栽阳就以专业的角度来评:“萧既,你再跟她搭一段。”他翻了几页剧本,“就这段吧。” 他选了一段对角色情绪处理要求很高的戏。 萧既看了徐檀兮一眼,起身上了台。他没给徐檀灵入戏的时间,直接开始,也完全不收着气场,徐檀灵根本接不住他的戏,原本还能看的演技,一遇到这种气场全开的男演员,她就开始束手无策了。 只演到了一半,祁栽阳叫停了:“可以了,回去等消息吧。” 徐檀灵脸色不太好地道了声谢谢,用眼角余光瞥了徐檀兮一眼才转身退场。 萧既坐回去,祁栽阳问:“怎么样?” 萧既和徐檀灵合作过,但像刚才那样打她脸是第一次,他实话实说:“张力不够。” 祁栽阳也觉得,在名单上画了个叉:“下一个。” 洪端端进来了。 不是素颜,穿得也不日常,几步走过来,她简直像在走红毯。 从她进来,江醒就做直了,毕竟两人也是官宣过了的“情侣”,他得把戏做足。 洪端端走上台,大大方方地叫了句:“舅舅。” 祁栽阳一个冷眼过去:“这是家里吗?叫导演。” 洪端端的母亲是祁栽阳嫡亲的妹子,洪端端的父亲是祁栽阳妻子的哥哥。 洪端端从善如流地开了口:“好的祁导。”她把包包给经纪人拿着,“祁导,我能自己选搭戏的演员吗?” 她跟徐檀灵试镜的不是同一角色,徐檀灵试的角色比她这个戏份多,她就试个花瓶角色。 祁栽阳就问了句:“你想跟谁搭?” 她双眸饱含期待地看向萧既,从头到尾没看江醒一眼:“我想跟萧既搭戏。” 杨幼兰在旁边捶胸。 祁栽阳哦了声:“江醒,你去。” 洪端端:“……” 江醒笑了笑,起身上了台。 洪端端噘着嘴,肉嘟嘟的小嘴能挂油壶了,满脸地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不是官宣了的情侣吗? 说起这事儿洪端端就心梗,三个月前的某天晚上,她拿了剧本,想去找萧既“讲戏”,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偶像多相处一下,这是她等了好久才等到的机会,因为她演技不好,萧既又不接烂片,要进同一个剧组真的要花好多钱的! 花钱不是重点,重点是“讲戏”,鬼知道怎么回事,来开门的是江醒,鬼知道怎么回事,还被狗仔给拍到了。 两个人又都单身,两边的经纪人一商量,就直接帮他们官宣了。 江醒解了一颗大衣的扣子:“开始吧。” 洪端端不情不愿地开始演。 说实话,江醒有资本,他是武替出身,基本功很扎实,演了几年配角才挑大梁,非科班出身,却很有天赋,而且他戏路很宽,什么角色都能演。 脸更没得说,生了一副正派的皮囊,一双反派的眼,眼型偏长,很迷人,却有几分捉摸不透,能蛊惑人心,又带着很强的攻击性。 演艺圈里能跟萧既一较高下的不多,江醒算一个。 不像刚才萧既那样气场全开,他演得很“客气”,没有为难洪端端。 “徐小姐,”祁栽阳问徐檀兮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洪端端跟林幺幺这个角色贴近吗?” 徐檀兮看过剧本,但她是外行,读得不透,她实话说:“我不太懂演戏,不好评价。” 祁栽阳解释:“这个角色对演技要求不高,但对形象要求很高。” 徐檀兮不评价角色,只说:“洪小姐很适合穿旗袍。” 祁栽阳有数了。 洪端端之后,又试镜了几位女演员,结束时,已经快五点了,但结果还没讨论出来,到底用谁,徐檀兮和温时遇都不发表任何看法。 戎黎电话打来了,徐檀兮与其他几位打了声招呼,去外面的楼梯间接了。 “下课了吗?” “嗯,我现在过去你那边。” 徐檀兮细声细语地嘱咐:“下雨路滑,你要开慢一些,若是天黑看不清,你就叫个代驾,不要自己开。” “好。” 叩、叩、叩。 是打火机敲击墙。 徐檀兮回首,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江醒,她对戎黎说:“有人找我,等会儿再给你打。” 戎黎说好,先挂了。 楼梯间里有点暗,徐檀兮走到门口的位置,与江醒隔着几步的距离:“有事吗,江先生?” 她在电视上见过江醒,但在今天之前,她并未在现实里见过他。 江醒在打量他,眼神里尽是探究:“你当真是徐檀兮?”他走近一步,“南城徐家徐伯临的女儿?” 徐檀兮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把玩着打火机,似笑非笑:“棠光,你藏得可真够深的。” 他认识棠光。 他很有可能是锡北国际的人。 徐檀兮迅速做出了反应,从容地接了话:“你也不差。” 江醒没有起疑,把她当成了棠光:“我之前联系你,怎么都不复我?” 语气很熟稔。 他跟棠光应该很熟,而且,他并没有敌意。 徐檀兮说:“我有事,不在LYG。” “现在你管事还是傅潮生管事?”他问。 徐檀兮毫不犹豫:“我。” “那正好,想跟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江醒说:“抹掉我作为职业跑腿人的档案。” 哦,他是LYG的职业跑腿人。 徐檀兮有数了,镇定自若地与他谈判:“以什么做为条件?” 他眼里有很强攻击性,但不形于色,跟戎黎、程及都是一类人。 是踩着尸骨出来的人,是收起爪子獠牙依旧很危险的人。 他说:“一个秘密。” “谁的?” “暂时不能告诉你。” 徐檀兮淡然自若地应对:“并不是所有人的秘密我都感兴趣。” “这个人你一定感兴趣。”他话只说一半,点到为止了,耸了耸肩,一副随你便的态度,“信不信由你咯。” 说完他就走了。 徐檀兮找到傅潮生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江醒是谁?” 几秒之后,傅潮生回复:“职业跑腿人040,江梨亭。” 江梨亭编号040,是LYG物流里任务成功率最高的跑腿人,也是最贵的,和程及不相上下,也和程及一样,独来独往不太听管。 他一个,棠光一个,从来不露脸,是LYG最神秘的存在。 “江醒!” 凶巴巴的一声。 江醒脚步停下,回头,他笑了笑,有一颗虎牙:“干嘛啊,女朋友?” 洪端端瞪她,像只河豚:“谁是你女朋——” 他手一身,手指就按在她唇上:“合约第九条。” 合约第九条:假扮情侣期间,在外必须恩爱示人。 合约期是一年,分手理由两边也约好了——聚少离多行程问题。 洪端端把他手推开:“你为什么接这个戏?” 他的粉丝和萧既的粉丝是死对头,两边掐了好几年了,争角色争代言,什么都要争一争。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试镜?” 洪端端脸不红心不跳地扯淡:“为了演艺事业的前进。” 江醒皮笑肉不笑:“真巧,我也是。” 洪端端才不信他:“你就是来跟萧既抢风头的。” 江醒一副想掐死她却忍耐着的表情:“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嘛。” “你承认了?” 他不咸不淡地扔了一句:“为你来的。” 洪端端一脸懵。 想把她脑袋敲开,江醒凉嗖嗖地看着她:“蠢货。” 洪端端:“……” ------题外话------ 江梨亭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很早铺垫过他的身份 208:戒烟备孕?老婆当闺女宠 “蠢货。” 洪端端:“……” 她还没想到回怼的话,江醒就已经走了。 就好气! 六点左右,经纪人来接江醒,外面正下雨,车开不进影剧院,江他淋了几步路的雨。 巩帆问:“你伞呢?” 江醒抽了两张纸,随意擦了擦脸上雨水:“弄丢了。” 巩帆把车调头:“祁导官宣了两位男主,你的粉丝和萧既的粉丝又掐起来了。” 他不在意:“掐就掐呗。” 巩帆是老牌的经纪人,一向不喜欢炒作和话题:“每个月都要来个几回,回回都上热搜,会让人视觉疲劳,很败坏路人缘。” 江醒一副无所谓、破罐子破摔的口吻:“萧既的粉丝不待见我,我能怎么办?” 语气还有那么点不爽。 巩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眼看穿:“我说洪端端?” 洪端端是萧既的头号粉丝,准时准点送祝福、应援打榜一条龙那种。 江醒眼睫那么一掀,有点危险:“我提她了?” 这有一物降一物这事。 江醒是挺蔫儿坏的一个人,嘴也有点毒,性子还有点野,可每回一碰上洪端端,他就像挂爆竹,特别容易炸。 巩帆带他好几年,怎么可能看不出猫腻,他换个问法:“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顾档期跑去接祁导的戏?” 甚至不惜违约。 “因为洪端端?” 爆竹又炸了:“你干嘛总提她?” 巩帆是个直接的人:“因为你暗恋她。”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巩帆也不确定,三个月,狗仔拍到了江醒跟洪端端的酒店照,假装恋爱根本不是巩帆的主意,是江醒提的,从那次之后,巩帆就注意到了,江醒总留意洪端端,甚至破例上了真人秀。 最明显的一件事是:江醒抢了萧既的一个性感内裤代言。 但江醒他不承认。 “老子没有。” 能说老子的时候,嘴角别往天上跑吗? 行。 您老随意。 对于江醒的恋情,巩帆不太插手,江醒不是偶像派,不靠脸吃饭,谈不谈恋爱、和谁谈恋爱对他事业的影响并没有非常大。 下雨天路上很堵,徐檀兮快七点才到麓湖湾,戎黎换了个衣服开始做饭。 他最近厨艺增进那么一点点了,可以做稍微复杂一些的菜,比如鱼。 徐檀兮在帮忙淘米,水龙头开着:“你认识江醒吗?” 戎黎试了试水温,稍微调高了一点点:“演戏的那个?” “嗯。” 他帮她把袖子挽起来:“不认识。” “傅先生说他是江梨亭。” 江梨亭的名字戎黎知道,但人没见过,锡北的各个分部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都互不干涉,他对江梨亭的了解不多。 “他认出你了?” 徐檀兮把米洗好了:“他以为我是棠光。” 戎黎接过去,把锅底的水擦干,放好,插上电,没有多想就问出口了:“要不要灭口?” 问得太快了,显得他很残暴。 徐檀兮不喜欢残暴。 他改口:“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堵住他的嘴?” 江梨亭是敌是友、是正是邪戎黎还不知道,但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是他一贯的处事作风。 徐檀兮摇头:“暂时不用。”她解释,“江醒说想跟我做个交易,用一个秘密作为条件,让我抹掉他职业跑腿人的档案。” 看来他想“上岸从良”。 “整个锡北国际见过江梨亭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很不简单。”戎黎把挂在冰箱旁边的围裙取下来,放到徐檀兮手里,“你下次不要单独见他。” 他低下头。 徐檀兮踮起脚,给他系好:“好。” 晚饭后,戎黎去了程及那边。 “你对江梨亭的了解有多少?” 程及闲得无聊,在卷烟:“完全不了解。”他把卷烟纸对折,压出一条痕,然后从中间撕开,“江梨亭进LYG比我还早,不露脸,任务成功率很高,价格很贵,但不是什么都接。” 戎黎腿伸着,坐姿很糙:“没了?” “没了,你可以问棠光,她知道的肯定比我多。”程及把烟丝铺在卷烟纸上,“干嘛突然问起他?” 锡北国际其实有派系之争,比如四爷官鹤山就一直把六爷戎黎当成眼中钉,但江梨亭不站队,自成一派。 程及呢,是半隐退的状态。 戎黎半靠半躺着,姿势随意,慵懒起来有点颓:“徐檀兮跟他碰上了。” 先是傅潮生,现在是江梨亭,越来越多人知道棠光和徐檀兮是同一个人。 “我有预感,你假死的事瞒不了多久了。” 锡北国际就是一张网,徐檀兮还在这里面,戎黎就不可能脱得了身。 程及把烟卷好,扔给戎黎一根,他弯着腰去茶几下面摸打火机:“祥云镇送来的烟丝,你尝尝。” 戎黎懒着骨头没动:“我戒烟了。” 是很久没看到他抽烟了。 程及调侃:“备孕啊?” 戎黎没说。 程及架着腿坐着,嘴角混着点坏气的笑:“真戒了?” 他说:“徐檀兮不喜欢烟味。” 行吧。 戎黎已经没有自我了,风骨也折了,徐檀兮喜欢怎么样的,他就是怎么样的,哪里还有戎六爷踩着残肢大杀四方的样子。 程及不管他,自己抽,可烟才刚咬上嘴,火还没点上,烟就被抽走了。 戎黎表情冷漠,眼神有点野,面露嫌弃:“别抽,沾我一身味儿。” 程及一个枕头砸过去:“滚回你自己家去。” 戎黎打掉丢过来的枕头,起身就走。 门啪的一声,锁上了。 看看,就是这么塑料的关系。 程及咬着烟,把打火机的盖弹开,刚要点—— 咔哒一声。 程及吐出烟,用枕头盖住,把打火机扔到茶几下面,并且坐直,一套动作只用了三秒,连贯又迅速。 “你在抽烟吗?”林禾苗从房间里出来。 茶几上还有几根卷好了的烟,以及一些烟纸和烟丝。 林禾苗也不喜欢程及抽烟,因为抽烟对身体不好。 程及面不改色地否认:“没有,卷着玩的。” 他干嘛要撒谎? 干嘛要做贼心虚? 干嘛跟戎黎一样怂? 程及转移话题:“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 “过来,有件事跟你谈谈。” 林禾苗走过去,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他拉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粉色的信封:“我在沙发上捡到的。” 信封上面写了林禾苗收。 这不是普通的信,因为信封是粉色的。 程及把信往茶几上一扔:“谁给你的?” 他严肃起来,大家长的架势十足。 林禾苗坐姿很乖巧:“我没看过,不知道是谁。”她伸手去拿信封,想打开看看。 程及先一步拿走了,语气带了点儿调侃,眼神很危险:“你还想看?” 林禾苗思维有点直线,木木的、老实的样子:“我看看是谁。” “你管他是谁。”程及把信封揉成了一团,眼底没了笑,“以后在学校不要跟男同学说话。” 他养的花,自己都没舍得碰一下,怎么能让外面的猪拱。 林禾苗的世界里只有程及、学习、天文,男同学在她这里不是什么特殊的物种:“要是他们问我问题呢?” “让他们去找老师。” “好。” “好好学习,不准早恋。”程及起身,看见她乖巧圆乎的脑袋,手没忍住,等反应过来,掌心已经罩上去了。 林禾苗这时候抬头,脸与他掌心一般大,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她动动脑袋,像猫咪那样,在他掌心里蹭了蹭:“程及,我不会早恋的,我只跟你谈恋爱。” 直白大胆,却毫无杂念。 勾人而不自知。 程及拍了拍她的头,满意地扬起嘴角,他去了浴室,拆开情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越看脸越黑。 信上面还留了号码,他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你好。” 是少年的声音。 “尹同平?”信上的署名是这个。 “我是。”尹同平同学很有礼貌,“请问你是谁?” 就是这个家伙,字丑到爆还敢给女同学写情书,狗胆包天的东西。 程及胯部抵靠着洗手台,镜子里照出他的侧脸,是轮廓分明的一副风流皮囊,他面不改色地扯谎:“我是教务处的老师,让你爸妈接电话。” ------题外话------ 戎黎:什么时候开始备孕? 顾某:快了。 顾某:真的! 209:联姻温时遇,自杀自虐 “我是教务处的老师,让你爸妈接电话。” 这语气,威慑力十足。 十八岁的小伙子哪里是他的对手,立马就慌张了:“您、您等一下?” 等了一会儿,那边换人接电话了。 “你好,我是尹同平的妈妈。” 程及打开水龙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水流:“你儿子在学校往女同学书包里塞情书,给人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尹妈妈立马扭头问儿子:“你给女同学塞情书了?” 少年躲开目光,憨憨地摸摸后脑勺,结结巴巴地坦白:“我我我我就塞过一回。” “你个兔崽子!” 电话那边传来少年嗷嗷乱叫的声音。 尹妈妈尴尬地赔笑:“对不起啊老师,是我管教不严,这次一定好好教育他,绝对不让他再犯了。” 程及嗯了声,挂了,关了水龙头,看着镜子里失笑,真跟养了个闺女似的,操碎了心。 连着两日都是阴雨天,年底将近,街上处处张灯结彩,超市门口的红灯笼、绿化树上一闪一闪的小灯串、路灯杆上的彩旗车、水马龙的街道、络绎不绝的路人,还有小儿手里香甜的糖葫芦,无不透着年味儿。 因为前段时间的丑闻,徐檀灵待工在家。 温照芳闲暇时,会带着她插花煮茶、陶冶性情:“停了工作也好,你就趁这段时间好好学学珠宝和刺绣,徐家是做这个起家的,你要是不懂,以后家里的生意交给你了你都不会。” 桌上散落地摆放着各种花卉,温照芳耐心地修剪青瓷花瓶里的花枝。 徐檀灵心不静,一直在看手机,消息声一响,她立马点开屏幕,看完消息后,脸色阴郁。 “怎么了?” 她把手机忘桌上一扔,砸落了几瓣玫瑰:“试镜没通过。” 温照芳放下简单:“温时遇他真是……” 她气得无话可说。 徐檀灵替温时遇辩解:“小舅舅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她神情失落,“应该是姐姐还没消气。” 提到徐檀兮,温照芳眉头便拧了起来:“你试镜跟她有什么关系?” “祁导请了她做戏服指导,负责剧组女演员的旗袍设计,我试镜的时候她也在场。”她言辞犹豫,脸上不无委屈,“上次我不小心连累她上了热搜,她心里还怨我。” 温照芳神色不悦:“我去找她。” “找她没有用的,上次医院的事情,爸都出面了,也没能阻止她。”她坐到沙发上,挽着温照芳的手撒娇,“妈妈,你帮帮我,这个角色对我很重要。” 祁栽阳的电影一向很受各大电影奖项的青睐,官宣的两位男主又能保证票房,她想要的那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人设很讨喜,只要不出大错,她肯定能靠这个角色翻身。 温照芳不是不想帮她,是没辙:“我还能怎么办,找徐檀兮没用,找温时遇更没用,他一向不给我面子。” 徐檀灵小心试探:“你希望我嫁到温家吗?” 她不是温照芳所生,和温家并没有血缘关系。 温照芳也知道她喜欢温时遇,当初她想去流霜阁学唱戏就是因为他,但他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明明白白。 “我希望有什么用,他又看不上你。” 徐檀灵见温照芳松了口,开始软磨硬泡:“你帮我想想办法嘛。” 是夜,星辰与月隐于云层,天空像泼了浓墨,黑得化不开。 独栋的别墅里,亮着昏暗的灯光,窗户没关,风卷着窗帘偶尔晃动,地上的影子跟着慢慢摇。 “喵。” “喵。” 柔弱的橘猫缩在桌角,细细叫唤。 “你叫什么?” 萧既摸了摸它脑袋,它乖顺地蹭着,又喵了几声,仰着脸去舔他的手掌。 他将它抱起来,放在腿上:“不是刚给你喂过了吗?” 在祥云镇的时候,他只不过喂了它几次,它就跟认了主似的,他走到哪它就跟到哪。他开车回南城,它跟着车一直跑,他没办法了,才将它带了回来。 “喵。” “喵。” 比在祥云镇的时候好了一些,它长了一点肉,看上去没那么可怜兮兮了。 “咔哒。” 门开了。 橘猫立马站起来,警惕地盯着门口:“喵。” “这猫怎么还在,我不是让你扔了吗?” 是萧既经纪人,王邱生。 他进门,扯了领带扔在沙发上,应该是喝了酒,脚步晃晃悠悠。 萧既起身,把橘猫丢进了浴室,锁上门,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目光空洞:“我下周要拍海报,不要弄出伤疤来。” 王邱生是个畜生。 而他萧既,是畜生的奴隶。 “明天晚上有个人想见见你。”王邱生把袜子脱了,扔在茶几上,“你到时放开一点。” 畜生不止自己折磨奴隶,还要贱卖奴隶。 萧既早就麻木了:“这次又是谁?” “裴家二爷,他对你很感兴趣。” 南城裴家。 是大家族呢。 “越玩越大,你就不怕出事?” 王邱生点了根烟,躺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越玩越大才好,只有网撒得足够大,才没有人敢去捅破。” 一根烟结束,他去了卧室:“还不过来。” 萧既起身,跟着进去了。他很瘦,肩胛骨微微突出,后背挺直,灯把地上的孤影拉得细长。 咔哒。 门关上了,夜里很静,皮带抽打的声音的很刺耳。 过了很久很久,卧室的门从里面推开,客厅没有开灯,萧既走出来,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身后漏出来的灯光照在手腕的勒痕上,他背着光,脸上毫无血色。 电话通了,是一位女士接的:“怎么这么晚打过来?” “乔姐,”他佝着身子,背脊像拉弯了的弓,衬衫很薄,甚至能看清他紧绷的骨骼,“能不能帮帮我?” 女士戏谑地问:“帮你什么?又看上什么角色了?” “把我拉出来。” 他在求助,卑微、毫无姿态。 在深渊里待久了的人,是要不起自尊的。 那边的女士笑了:“为什么找我?”她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我说过喜欢你?” 她只是他众多“恩客”当中的一位。 “萧既啊萧既,”她笑他,“你怎么这么天真。” 不是天真,是走投无路。 说过喜欢他的人很多,骂他脏也很多,可哪个曾经不是干净少年,他也不是生来就肮脏,只是被人玩脏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挂了女士的电话,重新拨了一个号码。 “徐二太太。” 他打给了徐仲清的妻子,张归宁。 这个点,张归宁已经睡下了,她颇不耐烦:“干嘛?” “任务我放弃了,想怎么处置我,随您。” 茶几下面有个水果盘,盘子里装的都是草莓糖,满满一盘。他根本不爱吃糖,都是装的。 张归宁听完就炸了:“你什么意思?不勾引徐檀兮了?” “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不拉别人下水了。” 声音听上去就很丧。 这一副消极怠工的样子,张归宁反对,坚决反对:“你说不拉就不拉,那烂摊子谁收——” 萧既没听完,挂了电话。 他在客厅坐了很久,整个人被暗黑笼罩,光在他后面,影子在前面,他伸出了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对着自己的手腕上比划了几下,在找血管。 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然后放下了水果刀。 “阿既,你那里还有钱吗?” 是他养母陈微箐打来的。 萧家以前在南城也是名门,后来落败了,只剩了副空架子,可是萧家人都过惯了富贵日子,还强撑着门面。 萧既出道十年,除了这栋房子之外,没多少积蓄,都填进了萧家那个无底洞。 “上个月不是给你汇了吗?” 陈微箐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有些羞愧:“阿齐谈了个女朋友,是裴家的二小姐,明天是裴老爷子寿辰,裴家那样的条件,我们送的礼不能太寒酸了。” 又是裴家。 萧齐是陈微箐和萧镇南的儿子,萧家的三代独苗。 “箐姨,”他声音无力,看着茶几上的刀,“我累了。” 他挂了电话,他又拿起了那把刀,刀刃抵到左手腕的血管上,他慢慢往下压,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喵。” 橘猫从浴室的窗户里逃出来了,到他身边来,蹭蹭他的裤腿。 “喵。” 萧既把刀拿开了,看着手腕上破皮地方,自言自语着:“我死了,她会哭吗?” 只有橘猫应他:“喵。” 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会吧,毕竟我也是她的骨肉。”他觉得应该会,可是他不确定,他问橘猫,“要不要试试?” 橘猫跳到桌上,舔他冰凉的手指:“喵。” 暖的。 猫的舌头是暖的。 他把刀丢了,躺在沙发上,盖住眼睛:“她要是哭怎么办啊……” ------题外话------ 这两天更少点,因为我存稿没达到最低标准…… 210:暗搓搓地穿情侣款(1更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暖洋洋的太阳终于出来了。 早上九点,《风声》剧组官宣了最终的主演阵容,当网友看到里面还有洪端端,然后评论区就乱套了。 热评第一条:【洪端端滚出剧组】 江醒回复了这条:【别欺负洪端端,她年纪小】 江醒的粉丝:哥,你就不担心被绿?! 江醒出道这么多年,负面新闻几乎为零,洪端端就是他唯一的黑料。粉丝气啊,恨铁不成钢啊,但能怎么办,自己选的偶像,哭着也得宠下去。 下午四点,《风声》剧组在影视城取景。 “端端,”记者问,“能说说你为什么喜欢萧既吗?” 洪端端的偶像是萧既,圈里没人不知。 另一位记者笑着清了清嗓子:“咳咳,江影帝也在呢。” 今天拍定妆照,是实景拍摄,来了不少记者。江醒也在,就躺在不远处遮阳伞下的椅子上。 关于洪端端为什么喜欢萧既,这个问题,杨幼兰也问过。 当时,洪端端一脸认真地回答了:“因为他的眼神很温暖。” 哪里温暖了?杨幼兰看不出来,她当经纪人这么多年,少有看不透的艺人,萧既她就看不透,明明星路平坦顺风顺水,怎么眼里总有点悲凉呢?跟有故事似的。 趁洪端端回答之前,杨幼兰上前去打断:“不好意思,端端还要去拍定妆照,今天就到这儿吧。” 她拉着洪端端进了拍摄场地。 “以后再有记者问你关于萧既的问题,你不要回答。” “为什么?”洪端端拎着她心爱的包包,从鞋到头发丝都透着精致,她粉丝形容得没错,她就是行走的海报,海报它的脑子不是很聪明,“我行得正坐得端,为什么不能回?” 补充一下,洪端端是个买包狂魔。 杨幼兰戳戳她不开窍的脑袋:“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你一直夸萧既,江醒的粉丝会怎么想?” 从她跟江醒官宣在一起之后,江醒的粉丝就天天跑她微博骂她胳膊肘往外拐。这也不能怪粉丝,骂的都是事实。 杨幼兰警告她:“总之你给我收敛着点。” 洪端端不情不愿地嗯了声:“萧既今天怎么没来?” “不知道,可能没档期吧。” 今天主要拍洪端端和江醒,是露天拍摄,更衣室就搭在拍摄场地的旁边,再往边上是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伞下面放了把躺椅,江醒懒洋洋躺着。 助理小左是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看着很有福气的样子:“江哥,该去换衣服了。” 江醒躺着没动,拿着手机对着自己英俊的脸,左照右照。 小左提醒:“江哥。” 江醒眼皮一掀:“我眼神怎么样?” “啊?” 他坐正,口气颇认真:“温暖吗?” 小左被他看得后背拔凉,他是老实人,所以老实说:“江哥,咱们不是走那一挂的。” 他觉得江哥是亦正亦邪的小野狼,是嗷呜嗷呜那一挂,不是喵呜喵呜那一挂。 他那双演起反派来让人又爱又恨的眼睛缓缓那么一扫:“我问你温暖吗?” 尾音往前跑了,是危险的信号。 小左竖起大拇指,违心地说:“温暖!相当温暖!” 江醒这才满意,起身去了更衣室。 小左走在后面,盯着他脚下的鞋——洪端端同款。 小左不知道他和洪端端的恋爱是假的,只觉得暗戳戳地穿情侣款的江哥真的好闷骚。 还有更闷骚的,江哥不是截了萧既的内裤代言吗,上次他居然问谁的身材更好、谁更性感。 男女更衣室就隔了一块集装箱板。 洪端端已经换好衣服了,是一身浅青色的旗袍,她走到镜子前面,左右照照:“好漂亮啊,是你绣的吗?” 徐檀兮颔首。 洪端端小心翼翼地摸着旗袍上的绣花:“徐医生你好厉害啊!”而且还温柔、还优雅,她想不到词语来形容,总之她好喜欢她。 徐檀兮穿着平底鞋,个子与她一般高:“如果有不喜欢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洪端端摸完绣花,又摸了摸领口的盘扣:“我巨喜欢。” 杨幼兰眼睛跟扫描仪似的,把她从上扫到下:“你最近是不是背着我吃东西了?” 洪端端不承认:“没有。”她眼神很真诚,“我发誓。” 洪端端的长相偏幼态,身上很瘦,但脸是肉嘟嘟的,五官辨识度非常高,笑的时候很灵气,脸上都是胶原蛋白,又软又萌,让人想戳。不笑的时候又自带傲气,性感疏离。 杨幼兰戳了戳她的包子脸:“徐医生,她要不要再瘦点?” “这样刚刚好,若是太瘦了,旗袍会撑不起来。”徐檀兮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对莹白色的耳坠出来,“这对喜欢吗?” 洪端端连连点头,像小鸡在啄米:“你挑就行,你挑的都好好看。” 徐檀兮把耳环给她戴上:“好了。” ------题外话------ 二更三更四更……我三更半夜的时候发,你们先睡吧,明天看一样的 211:舅舅出事,檀兮去救(2更 徐檀兮把耳环给她戴上:“好了。” 她站到镜子前面,转了个圈,端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这是我吗?” 杨幼兰也被惊艳到了。 旗袍的款式是经典款,但绣花、盘扣,还有领口的包边都做了小心思,往端庄里添了一点点小俏皮,很适合洪端端,不止漂亮,还很生动。 “徐医生,你要是不当医生,可以从事服装行业。”杨幼兰说真的。 徐檀兮只是笑了笑。 徐家就是做服装和珠宝的,她其实也算半个行内人。 “不好意思,”徐檀兮手机响了,“我接个电话。” 她出去接了。 杨幼兰端详着镜子里的旗袍美人:“你要是不说话,不动弹,再穿上这身衣服,跟徐医生就更像了。” 洪端端在自己衣服这儿摸摸那儿摸摸,爱不释手。 杨幼兰叹气:“哎,想签她。” 但签不到啊。 她问过徐檀兮了,有没有出道做艺人的意向,徐檀兮说更喜欢当医生。 徐檀兮在室外挑了处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江醒有没有再找你?” “没有,他当不认识我。”徐檀兮说,“可能是没有机会,这边人多眼杂。” 戎黎又问:“萧既呢?” 徐檀兮的左手边有一座国民风的城楼,她站在城楼的台阶下面,低着头,踩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身上杏色的外套盖不住裙摆,裙子外面有蓬松的纱网,外套是线织的,杏色配了靛蓝色,白色短靴上吊着两个俏皮的毛绒球,很大胆的配色,衬得她肤白塞雪,明朗大方。 她笑问戎黎:“你问萧既做什么?” 戎黎说:“我怕他挖我墙角。” 日头落在她眼睛里,光影很温柔,她笑着说:“先生你多虑了。”她又问道,“监考还顺利吗?” 将近年底,大学要放寒假了,这两天戎黎都在学校监考。 “你堂弟作弊,被我看到了好几次。” 真不是他刻意盯着,是那小子太蠢,东张西望偷偷摸摸,就差把“我在作弊”写在脸上,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徐檀兮忍俊不禁:“那你收他试卷了吗?” “没有。”戎黎他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他一马。” “喂!” 突然一声,从后面传过来。 徐檀兮回头望了望,见对方好像是在喊她,便同戎黎说:“我等会儿再打给你。” “好。” 戎黎先挂了。 徐檀兮走过去,问方才朝她喊话的那位年轻小姐:“你是叫我吗?” 徐檀兮认得她,在电视上见过,她是位演员,叫乔青。 她身上穿的应该是戏服,裙摆拖得很长:“这里还有别人吗?”她转了个身,把裙摆甩给徐檀兮,“帮我提一下裙子。” 今日除了《风声》剧组,还有一个剧组也在此地取景,乔青就是那个组的,她没见过徐檀兮,以为她是工作人员。 徐檀兮站着没有动。 乔青不耐烦地催促:“你快点啊。” “你叫谁提裙子呢?” 祁栽阳刚好路过,过来了,冲乔青又问了句:“叫谁呢?” 乔青自然认得祁栽阳,态度立马谦逊起来:“祁导。” 祁栽阳看了看徐檀兮,再看乔青,脸色冷了好几个度:“知道她谁吗?就敢让她给你提裙子。” 祁栽阳脾气不好,被他骂哭的演员有一箩筐,他又是导演界的大前辈,有实力有背景,圈里没人敢得罪他。 乔青也不敢:“祁导您误会了,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裙子太长了,想找她帮个忙。” 祁栽阳没个好脸色,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直接开怼:“自己没长手?还有你那是找人帮忙的口气吗?架子挺大啊。” 乔青连忙向徐檀兮赔礼。 祁栽阳哼了声,然后扭头就变了个态度,脸上堆着笑,轻声细语的:“檀兮啊,能帮忙看看照片吗?” 初见的时候还是一口一个徐小姐,后来就檀兮檀兮地叫了,祁栽阳这个人,不喜欢兜兜绕绕,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就摆脸上,让所有人都知道。 徐檀兮点头说好。 祁栽阳走在前头,两手背在后背,戴着顶老年渔夫帽,明明是个帅大叔,却穿得像个老大爷,走出了八十岁的步伐:“我们这圈里头,眼睛长头顶上的人多了去了,你不用跟他们客气。” 多温柔的小姑娘,文质彬彬的,一看就不会打架怼人,要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祁栽阳看着小姑娘这张跟亡妻有几分相像的脸,心软得稀巴烂:“要是再有人冒犯你,你就报我名字。” 徐檀兮笑着颔首。 洪端端刚好从更衣室出来,给她听见了:“舅舅,”时常闯祸的她也想要块免死金牌,“我也能报你名字吗?” 祁栽阳冷漠地说不能:“昨晚你妈拒绝了我的剧本,今早我已经跟她断绝了兄妹关系,现在我不是你舅。” 洪端端:“……” 这么草率的吗? 等了几分钟,江醒化好妆了,他穿一身军装,戴着皮手套,手枪套在了军大衣的枪套里,脚下的军靴擦得光亮。 他很适合这身装扮,有种斯文败类的俊朗,正和邪都在一个人脸上,气质很矛盾,却很迷人。 摄影师比了个OK,说可以开始了。 江醒站到了打光的位置。 洪端端裹了件到脚那么长的羽绒服,蹲成太阳伞下,作蘑菇状。 杨幼兰扯了扯她羽绒服的帽子:“蹲着干嘛?快点上啊,到你了。” 洪端端抬起头,很没底气地问:“我现在辞演还来得及吗?” 杨幼兰给了她一记死亡凝视:“你又给我整哪出?” “我昨天看到全部的剧本了。”洪端端悄咪咪地瞥了江醒一眼,“我跟江醒有吻戏。” 跟偶像的对家演吻戏,让她有种红杏出墙的感觉。 “就这?!”在杨幼兰看来,这都不是事儿。 洪端端丧着一张包子脸:“还不止一场。” 杨幼兰照搬她当时试镜时候说的鬼话:“为了演艺事业的前进。” 洪端端泄气:“我不想前进了。” “腿给你打断。” “……” “洪端端!”洪端端她舅在咆哮,“你磨蹭什么,赶紧的!” “哦。” 洪端端把羽绒服脱了,只穿着旗袍过去了。 江醒是第一次见她穿旗袍,下意识盯着她看。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 祁栽阳在旁边指导动作:“江醒,一只手放在端端脖子上,一只手搂她的腰。” 江醒把手套拆了,重新绑紧,目光不偏不倚地看着洪端端,那神色,像在逗弄他的猎物。 “愣着干嘛!”祁栽阳急脾气,受不了这墨迹劲儿,“快搂啊!” 江醒笑了笑,朝洪端端走了几步,然后便站着不动了,他双手打开:“过来。” 洪端端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慢慢悠悠地往前蹭:“我舅舅是导演,我爸是天王,我妈是天后,我外公外婆都是名人。” 江醒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装镇定:“所以呢?” “只可以搂腰,不可以碰别的地方。” 腰是吧。 他手一伸,勾着她的小腰,直接把她捞进了怀里。 她小脸立马皱起来,凶巴巴地吼他:“你撞疼我了!” “撞哪了?” 江醒手劲松了几分,低头看她的腰。 她扭了扭身子,往后躲。 江醒一手掌着她的腰窝,手指似有若无地刮了一下:“怕我啊,女朋友?” 洪端端脑子直,是那种一激就上套的性子。 她踮起脚来看江醒,硬气地反问回去:“who怕who?” 他眼里有几分戏弄,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慢慢、慢慢从她脖子游走到她脸上,皮质手套有点硬,他动作很轻。 她人往后倾斜,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腰间的那只手上。 “端端,手放江醒腰上。” 哦。 她照做了,动作很僵硬。 祁栽阳还不满意:“再贴近点。” 江醒搂着她的腰,把她往上托了托。 军装果然和旗袍是绝配,军绿色怀里一抹浅清,刚柔相济。 祁栽阳就着这个姿势拍了几张,有点不满意:“端端,你视线不要飘,和江醒对视。” 洪端端硬着头皮迎上江醒的视线。 好冷。 她脑子可能被冻住了,有点放空。 祁栽阳一边拍一边下指令:“唇凑近点,不用吻上。” 江醒俯身,凑近。 他看得清她的睫毛,原来这么长,有点想摸。 “OK。”祁栽阳连着拍了几张,再换角度拍,“不要动。” 洪端端没动,眨了眨眼:“江醒,你耳朵——” 江醒:“闭嘴。” “……” “OK!”祁栽阳说,“下一组。” 江醒立马松手,后退两步,和洪端端拉开距离:“休息五分钟。” 就休息? 才拍了一组。 江醒的业务能力很强,小左觉得他今天不在状态。 他说:“给我水。” 小左把水递上,仔细瞧了瞧,他发现了:“江哥,你耳朵怎么红了?是不是——” 冷的? 江醒嘴巴泡了孔雀胆:“你眼瞎。” “……” 谁招他惹他了! “弯弯姐,”洪端端裹着她的羽绒服跑去了化妆师那里,撅着肉嘟嘟的樱唇说,“给我补口红,我刚刚舔掉了。” 江醒又灌了一口水,看她拍完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胸口就很堵。 后面还有几组动作,不过都没有身体接触,拍起来速度就快很多。拍完之后祁栽阳让徐檀兮帮着选照片。 中途,徐檀兮接了一通电话。 “你好。” “徐小姐,是我,宝力。” 徐檀兮走到一旁:“柯先生,有事吗?” 柯宝力语速很快,在电话里问:“裴家的寿宴您去了吗?” “没有。” “裴家老爷子过寿,请了温先生过来吃酒,不知道是哪儿出了差错,好像有些不对头。”柯宝力很着急,“温先生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声音很奇怪,他让我进去找他,但外面的保安不放行,我进不去,一时也想不到其他人,您要是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过来一趟?” “我现在过去。”徐檀兮和祁栽阳打了声招呼,往影视城外面走,“寿宴在哪里办?” “在御阁公馆。” 徐檀兮挂了电话,打给秦昭里:“昭里,你在不在裴家寿宴上?” “我送完贺礼就走了,怎么了?” 徐檀兮了上车,把蓝牙耳机戴上,开出车位之后,她脚踩油门,车开得很快:“见到我小舅舅了吗?” 秦昭里说:“见到了。” “我回头再同你说。” 徐檀兮挂了电话,往裴家赶。 二十分钟前,裴家寿宴开席,宴请八方宾客。 徐家大房来了一家三口。 裴家爷子裴秉德亲自去迎客:“伯临来了。” 裴秉德年已七十,身体很硬朗,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徐伯临携妻女而来,双手送上锦盒:“祝裴老寿山福海,百龄眉寿。” 裴秉德笑着接了贺礼,客气地说着场面话:“人来就行了,还送什么礼。”他把锦盒给了身后的长子,目光落在徐檀灵身上:“这是檀灵吧?” ------题外话------ 不用等哈,明早看,因为我要查错别字和不通顺的地方,得一章一章慢慢传,你们快去睡,不然秃头 212:上流酒宴,下药那些事(3更 “人来就行了,还送什么礼。”他把锦盒给了身后的长子裴子怀,目光落在徐檀灵身上:“这是檀灵吧?” 也是奇了怪了,徐家有实权的那位千金没来,来的居然是这位私生女。 徐檀灵早几年见过裴秉德:“裴爷爷好。” 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高定,礼仪和气度很得体,看得出来徐家把这个私生女富养得很好,徐伯临夫妇也经常带她出席各种上流晚宴,反倒是那位正主千金低调得无人知晓。 裴秉德表面功夫做足,连说了三个好:“檀灵越长越漂亮了,不知道以后要便宜谁家的臭小子。” 徐檀灵见惯了这种场面,应付得游刃有余。 “裴爷爷你就会取笑我,我哪有君琪姐姐漂亮。我听说君琪姐姐交男朋友了,不知道是便宜了谁家的臭小子。” 提到这事,裴秉德直叹气,很是头疼的样子:“别提了,家里给她相好了不乐意,非要自己找。” 听语气似乎不大满意。 徐家三口也都有眼力见儿,没有再提这茬。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裴秉德随口问道:“檀兮怎么没来?” 温照芳穿着旗袍,肩披白色皮草,妆容精致,温婉贵气,她回道:“她医院有事,走不开。” 裴秉德还想再问几句,长子裴子怀到他耳边来说:“爸,温先生来了。” 裴秉德看了一眼门口,对徐伯临说:“我过去招待一下,先失陪了。” “请便。” 徐伯临也望向门口。 裴秉德上前去招待,他笑脸迎人、客客气气:“温先生。” 不是温总,是温先生。 温家常被称作先生的,只有一位。 “您好,裴老先生。” 是温时遇来了。 温照芳观望了一会儿:“我带檀灵去认认人。” 徐伯临点头,嘱咐说:“注意点,别失礼了。” “我有分寸。” 客厅里都是宾客,没有摆酒桌,只放了几把柱形的摆台,摆台用香槟玫瑰装饰,上面放了各种洋酒。大厅靠墙的位置另外放了四张长形的餐桌,桌上摆放着许多餐品,中餐西餐都有,量不多,但道道摆盘精致。 外面天还没黑,大厅里的水晶吊灯已经亮了,门窗都开着,风吹进来,灯上的紫水晶偶尔晃动。 温照芳领着徐檀灵穿过一众宾客,走到最里边。徐檀灵四下张望,神色有些紧张,却很迫不及待。 “姐姐她不会来吧?” 温照芳笃定地说:“不会,她没看到请帖。” 请帖送到了徐家,是分开送的,徐檀兮单独一份,然后大房二房各一份。 母女二人上了三楼,等了片刻,有人过来了。 “徐太太,徐小姐。” 是裴家的下人。 温照芳看了看楼梯下面,又看了看三楼走廊,见没人这才问:“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徐檀灵嘴角往上,蠢蠢欲动。 楼下。 萧既从门外进来了,和他的经纪人王邱生一道。 “他怎么来了?”张归宁今儿个穿得很贵妇,吃酒都是小口小口的,说话是小声小声的,“不是来勾引檀兮的吧?” 徐仲清不跟人应酬,陪在老婆身边。 “昨天还说不干了,今天就赶着送上来了。”张归宁傲娇地哼了一声,“口是心非。” 徐仲清立马附议:“老婆说得对。” 张归宁四下看了看,没找到徐檀兮,看见了她自个儿闺女,那货正靠在南边那把长桌上,左一口右一口地往嘴里放,吃得挺欢。 张归宁冲过去,一把掐在她腰上:“徐赢赢!” 徐赢赢擦了擦嘴:“干嘛?” 来裴家之前,张归宁先带她去了美容院,光妆容和造型就做了一个多小时,进来没十分钟,她就把口红吃没了。 张归宁要被她气死!闺女在名流宴会上吃东西居然吃了三口以上这件事,要是被贵妇圈的阔太们看到了,肯定又要大肆嘲笑她。 徐赢赢还没吃饱,伸手去拿樱桃。 张归宁一巴掌给她拍掉:“你还吃!你看看别的名媛,谁像你这样就知道吃,这种场合下的东西是摆来吃的吗?你还吃那么多口!” 谁家名媛在宴会上吃东西会超过三口?! 徐赢赢穿着粉色的公主裙,不开口就是小天仙:“不是摆来吃的,难道是摆来看的?” 张归宁在她腰上拧了一把:“八点钟方向,钟家二公子,六点钟方向,席家大公子,不聊满十分钟不准回来。” 徐赢赢根本不认识钟家二公子,也不认识席家大公子。 “好的,太后大人。” 她提起裙摆,行了个淑女礼,先去八点钟方向,吃了一块蛋糕,接着去六点钟方向,吃了一碟水果拼盘。 当然了,她吃得非常非常淑女哦。 张归宁:“……” 她生的孽畜! 裴秉德七十大寿,除了商圈的人,还来了不少政界名流,整个南城金字塔上面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也有一些娱乐圈的熟面孔,多数是女士,作为别人的女伴出席。 萧既出现在裴家寿宴上,并不出奇。 “为什么非要在家里?” 王邱生递给他一杯酒:“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这样更禽兽。 萧既没有接话,自顾自饮,酒有点烈,辣得呛喉。宾客们推杯换盏,各自戴着假面你来我往。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脚步停下。 门口,穿着华丽的妇人对他摇了摇头。 不要过来。 妇人没有说一句,用眼神传达出了这个信号:不要过来。 是他的养母,陈微箐。 她年轻时是影星,生得一副好样貌,嫁给丈夫萧镇南之后就息影了,两人结婚没多久,萧家破产了,可即便是不在辉煌的萧家,依旧还是看不起作为演员的陈微箐,她性子又温吞软弱,这些年来过得不尽人意。 她挽着丈夫萧镇南,儿子萧齐站在右手边,一家三口,外表看上去体面大方。 “裴爷爷。”萧齐相貌随了父亲萧镇南,五官周正,文质彬彬,他双手把贺礼送上,“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萧齐和裴家孙辈的二小姐裴君琪交往已经满一个月了。 萧家早就没落了,空有一副世家豪门的架子,裴秉德自然瞧不上萧家,也没有送请帖,是孙女自作主张地把人请来了,他虽没有直接拉下脸,但也没给好脸色,半晌都没接贺礼。 裴君琪心疼男友:“爷爷!” 裴秉德这才接过礼物:“有心了。” 裴君琪见缝插针地替男友说好话:“阿齐知道爷爷你喜欢字画,挑了好久呢。” 裴秉德态度不冷不热:“我还有客人,君琪你帮我好好招待萧先生和萧太太。” 他说了声失陪,去应酬别的客人了。 被冷落的萧镇南夫妇脸色都十分不好,裴君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叔叔阿姨,要不我带你们逛逛?” 萧家父子没说什么,陈微箐点了点头,转身时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像刚才那样,对萧既摇了摇头。 鲜少有人知道,萧家还有个养子。 几分钟过后,萧既收到了陈微箐发来的微信:【阿既,很多人在,阿姨不能跟你打招呼】 萧既看完后喝了一杯酒,烈酒穿肠,有一丝后知后觉的苦。 “裴二爷来了。” 王邱生上前:“二爷。” 这位二爷名号裴子峰,是裴秉德的次子,刚过不惑之年,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老纨绔,畜生的事儿没少干,但因为命好,生在了有钱有势的裴家,还能衣冠楚楚地活在人堆里。 裴子峰有点特殊癖好,最喜欢女童和漂亮的男人。 他的目光几乎要黏在萧既身上:“总算见到真人了。” 王邱生一脸坏笑地说:“我们家艺人过几天还要拍海报,二爷您可要悠着点。” 裴子峰笑而不语。 冬天夜长昼短,天黑得早,路灯把暮色烫了个洞,发出光来。别墅里觥筹交错,热闹不已。 秦昭里背靠着放酒的摆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温时遇聊着。 “杳杳怎么没来?” 温时遇穿着正装,身上没有半点生意人的铜臭,像戏文里清雅温润的小生。 “我来时问过她,她说未收到请帖。” “南城的商圈都知道徐家谁才是真正当家做主的人,裴家不可能不给她发请帖。”秦昭里不用脑子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八成是有人不想让她来。” 毕竟这寿宴是人脉网和生意场。 柱形摆台上的酒被拿空了,裴家的佣人这时端着托盘过来补上,并询问温时遇是否需要添酒。 他的酒杯已经空了,便让佣人再添了些。 “不来也好,杳杳不爱热闹。” 秦昭里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没带青瓷来?” 温时遇把酒杯放在了手边的位置:“为何要带她来?” “她可是你的绯闻女友。” 说实话,秦昭里看不懂温时遇和周青瓷的关系,说他们没关系吧,这些年来,温时遇身边除了周青瓷也没出现过其他女人,她是唯一一个被温时遇带去过公众场合的女伴,说他们有关系吧,温时遇对周青瓷又过于见外了,至少,他不在周青瓷面前唱戏。 外面传言,温时遇爱屋及乌,为周青瓷种了一园君子兰,秦昭里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温时遇这样回答:“三人言而成虎。” 一句话,潎得干干净净。 周青瓷都摘不下这朵君子兰,不知道谁能入了他的眼。 “小舅舅,你也该交个女朋友了。”秦昭里瞥了徐檀灵一眼,“省得老有人惦记你。” 温时遇垂眸,说了句:“长辈的事,少管。” 秦昭里也就小了他两岁,但隔了一辈。行吧,她不管,转头接了个电话。是公司打来的,说医疗器材出了问题。 秦昭里把酒喝完:“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温时遇嗯了声。 秦昭里刚一走,立马有人端着酒过来与温时遇寒暄。几轮应酬下来,他喝得并不多,却有三四分醉意,觉得头晕乏力。 “抱歉,我失陪了。” 他放下酒杯,走出欢乐场,灯光和耳边的喧闹声渐渐变得模糊。 “你好。”他叫住了佣人,“请问休息室在哪?” “先生您请随我来。” 佣人领他去了三楼最南边的那间房。 他刚坐下,有人来敲门,他去开门。 “有事吗?” 是温照芳带了徐檀灵过来。 “外面人来人往不方便,进去说吧。” 温时遇也恰巧有事要询问,让二人进了门。他喝了酒,有些发热,西装的扣子解了几颗,比平时看上去要随意些,眼里有几分微醺的迷离。 徐檀灵很少见他这样,一时看得痴了。 他先开口:“杳杳的请帖你没给她?” 温照芳面上诧异:“她没收到吗?我让司机去送了。” “哪位司机?” 温照芳面不改色:“我让钱叔去的。” 温时遇按了按太阳穴,眉头紧蹙。 温照芳见状询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题外话------ 月票哟~ 213:舅舅得救,杳杳教训白莲(4更 温照芳见状询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徐檀灵立马去倒了杯水过来,递给温时遇。 “小舅舅,要不要喝点热水?” 温时遇接过杯子,没有喝,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你们有什么事?” 他眼眶已经有些红了,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温照芳神色如常:“祁导的戏檀灵被刷下来了。” “若是这件事,不必再说了。” 他的话里有逐客的意思。 温照芳端坐在椅子上,语气急切:“祁导不肯用檀灵,是不是檀兮说了什么?” 檀灵檀兮,哪个亲哪个疏,温照芳从不装腔作势,直接摆在明面上。温时遇实在不懂他这位阿姐,放着亲生的女儿不疼惜,对丈夫情人的女儿倒是袒护得很。 他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说温照芳不喜欢亲生女儿是因为生她时伤了身子,导致舞蹈生涯就此止了步。也有传言说,温照芳早年因为徐伯临出轨,患上了狂躁症,差点掐死亲生女儿,那之后,母女俩就生了嫌隙。 不管是哪种理由,温时遇都理解不了。 “与檀兮无关,”他直接言明,“不用她是她不好用。” 徐檀灵咬着嘴唇没吭声,手放在两侧,攥紧了裙摆。 温照芳还在替她求情,放低姿态,把好话说尽:“时遇,算阿姐求你了,再给她一次机会。” 一向风度翩翩、礼让谦和的温时遇,只要碰上徐檀兮的事情,他就一步都不退。 “找我没用,电影的选角我不干涉。” 温氏的掌权人,整个娱乐圈五分天下都在他手里,一部电影的选角而已,一个电话的事情而已。他会这么不近人情,都是因为徐檀兮,因为徐檀兮也在那个剧组,他要给徐檀兮方便,他容不下任何让徐檀兮不痛快的人。 徐檀兮徐檀兮……他永远都只看得到徐檀兮。 徐檀灵咬紧了牙,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我不是要你直接开后门。”温照芳语速不紧不慢,“试镜那天檀灵身体不太舒服,没发挥好,只要再给她一次试镜的机会,她一定好好表现。” 徐檀灵又是委屈又是不甘,梨花带雨泫然欲泣:“小舅舅,我真的很想演那个角色,你就帮我一次好不好?” 温时遇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身体,掌心出了汗:“你们先出去,改日再说。” 他呼吸不太平稳,两鬓的汗顺着下颌骨没入衣领。 温照芳起身:“时遇,你怎么了?” 他本能地往后退,手臂撑在床沿,青筋若隐若现。 “小舅舅,”徐檀灵上前,焦急地喊,“小舅舅,你怎么了小舅舅?” 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心头啃噬,在挠他、抓他,胸口犹如压着大石,精神却在亢奋,他防备地盯着眼前的母女俩,眼眶猩红。 “滚开。” 温照芳没有再上前:“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你脸色很不好。”她转头嘱咐徐檀灵:“你留下来照顾你舅舅,我去叫人来。” 与徐檀灵交换了眼神之后,温照芳转身出去了。 咔哒。 门锁上了。 徐檀灵低着头,嘴角缓缓上扬,她走到桌子前,端起她刚才倒的那杯水。 “小舅舅。” 她朝温时遇走过去。 温时遇扬手就打翻了杯子,茶水溅得到处都是,他试图站起来,却使不上力。他大口喘息着,眼睛越来越红,冷汗浸湿了他的领口。 “滚出去。” 徐檀灵不疾不徐地往前迈了一步,脚踩在茶杯的碎片上:“舅舅,你看看我,我是谁?” 她今天穿了一身旗袍,耳上的坠子是翠绿的珠子。 温时遇看着她,视线越来越模糊…… 徐檀兮赶到御阁公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裴家是独栋的别墅,里面自带游泳池和花园,占地很大,墙院建得也很高。今晚裴家做东,宾客盈门,大门外泊了一辆辆豪车,光是门口的保安就有好些个。 徐檀兮被保安拦下了。 “小姐留步。”保安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并不隆重,神色警戒,“请问你有请帖吗?” 她说:“没有。” 保安当她是来捣乱的,脸色不善:“那不好意思,没有请帖不能进去。” 柯宝力在旁边干着急。 徐檀兮眼神平静,却自带气场:“不认识我?” 保安再次打量:“你是?” “徐氏集团,徐檀兮。” 她言词泠泠,婉婉有仪,有林下风气。 保安见她举止大方、气度不凡,心想可能不是寻常人,但徐家明面上管事的是徐伯临,常在上流聚会上露面的是另外两位徐小姐,眼前这位也的确眼生。 保安拿不准,端正了态度再次询问:“徐家两位千金都已经入场,不知您是哪位?” 徐檀兮没有时间耽搁了,嗓音沉了沉:“进去问问你家主人,问问他认不认识徐檀兮。” 几位保安面面相觑。 “请稍等。” 有人进去通报了。 不到片刻,裴秉德就亲自出来了,脸上堆满了笑。 “檀兮来了。” 南城以徐家为尊,而徐家,以徐檀兮为贵,这是商圈里不需言明的规矩。徐檀兮会被拦在门外,就说明了一点,徐家没有将裴家的请帖送到她手里。 不管如何,这都算裴家的失误,裴秉德给徐檀兮赔了笑,转头就训斥门口的保安:“你们这群混账东西,也不好好认认人,怎么什么人都敢拦。” 保安纷纷鞠躬道歉。 徐檀兮对裴秉德稍稍俯首,以礼相待:“您好裴爷爷,突然造访,叨扰您了。” 敬贤礼士,不矜不伐。 这才是徐家老太太教养出来的大家气节和风度,根本不是徐檀灵能学得来的。 裴秉德连忙恭请,将人迎进门,边说道:“请帖我送去徐家了,单独给你拟就一份,刚刚没见着你,还特地问了一下你母亲,她跟我说你忙得很,来不了。” 几句话,他把请帖的矛头扔回了徐家。他心想,徐家大房也当真是糊涂,怎么还不看不清形式,股份在徐檀兮手里,不当菩萨供着也就算了,作何还要在老虎头上拔毛,莫不是过得太安逸了? 徐檀兮不是来问罪的,她脚下走得快,神色急而不乱。 “我是来寻我小舅舅的。” “寻小温先生?”裴秉德说,“刚刚我还瞧见他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正厅,徐檀兮急着寻人,没有功夫寒暄:“裴爷爷,我先失陪了。” 她招呼了一声,就自行进去了。 裴秉德眼皮直跳,感觉不太妙,赶紧叫来佣人,询问温时遇的行踪。 大厅里,香槟玫瑰处处可见,钢琴曲缓缓动听,男男女女在跳华尔兹。 徐檀兮找到了温照芳,却没看到徐檀灵。 “你怎么来了?” 温照芳看到徐檀兮很诧异。 她省了迂回,直接质问:“我小舅舅呢?” 温照芳瞥了柯宝力一眼,心想还是漏算了,面上神色不改:“他在哪我怎么知道?” “真不知道?”徐檀兮冷了眉眼,声音淡淡的,却逼人无处遁形,“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是警告。 温照芳立马恼羞成怒了:“你这是什么口气!” 她嗓音的穿透力很强,惊动了正在应酬的徐伯临,惹得他脸色很不悦。 “有什么事情回家说。”徐伯临压着声音说道。 徐檀兮没有理会,直接问裴秉德:“裴爷爷,请问宾客休息室在哪?” “二楼三楼都有。” “麻烦您找人帮我领一下路。” “子怀,”裴秉德把长子叫过来,“你带檀兮过去。” “好。” 徐檀兮和柯宝力随裴子怀上楼了,裴秉德留在楼下待客。徐伯临隐隐觉得不对,把温照芳叫到了一旁,质问她怎么是回事,她三缄其口,只说不知道。 裴子怀领着徐檀兮先去了三楼,一间房一间房地找,其中最南边那间,房门被锁上了。 柯宝力伏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有声音。” 徐檀兮敲了敲门。 “舅舅。” 里面没人应。 “裴伯父,钥匙给我。” 裴子怀把钥匙递上。 徐檀兮接过去,几次对准,才将钥匙插进门锁里。这时,屋里传来温时遇的声音,沙哑又干涩:“杳杳。” 她在外面答应:“是我。” 咔哒一声,她拧开了锁,门将要推开—— “你回避。”温时遇咬字很重,如鲠在喉,隔着门都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他说,“杳杳你别进来,让宝力进来。” 为什么她不能进去? 徐檀兮来不及深想,她松了手,退到一旁,对柯宝力说:“麻烦了。” 柯宝力点了点头,推门进去,先看见了坐在床头抽噎的徐檀灵,然后看见了一地狼藉。 茶水、碎片、还有床单,全在地上,温时遇也在地上,他浑身湿透,半撑着身体,袖子半卷着,手臂上全是伤口,结了狰狞的痂,还在流血,衬衫上血迹斑斑。他头发也湿了,不知道是汗还是水,脸上也不见了平时的清隽,唇角被咬破,眼眶通红,眉宇间压着重重一层阴郁。 流霜阁温文尔雅的君子温生,也有这样一身狼狈的时候,所以他才不肯让徐檀兮进来吗? “温先生。” 柯宝力避开他手上的伤口,将他扶起来。 他起身时很吃力,脸上透着不正常的嫣红,唇色却惨白,嗓音像烟熏过,又干又哑:“送我去医院。” “好。” 柯宝力捡起地上的床单,披在了温时遇身上,遮盖住他一身狼狈。 出去之前,柯宝力回头,冷冷看了徐檀灵一眼,没出声,用嘴型骂了两个字:下贱。 不是嘴毒,是事实。 温先生是真正的君子,料不到小人能如此不要脸面,如此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不要脸面,适才中了圈套。 柯宝力扶着温时遇出去了。 徐檀兮就等在门口:“舅舅。” 温时遇始终低着头,没有看她,手紧握着,血从指缝间一滴一滴渗出来。 “你手怎么了?” 徐檀兮想看看他的伤,伸手过去,可还没碰到他,他就反应很大,手猛地往后躲:“别碰!” 徐檀兮这才看见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里面有叛乱的欲,滚烫而汹涌。 “先生好像、好像是,” 柯宝力话只说了一半,徐檀兮立马懂了,她退后回避,对裴子怀说:“我舅舅现下不方便,麻烦裴伯父您领条路,不要与他人撞见。” 裴子怀明白,在前面领路:“请随我来。” 柯宝力扶着温时遇跟上,徐檀兮隔着适当的距离,走在最后面。 “杳杳,”温时遇停下脚,没有回头,“你别跟来。” 他呼吸声很重,极力在克制。 徐檀兮不放心:“我送你去医院。” 温时遇摇头,连声音都很狼狈,句不成句:“我这模样……不想让你看见。” 徐檀兮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是个极其克己复礼的人,他是流霜阁的温先生,有他的风骨和骄傲。 徐檀兮眼眶微红:“好,我晚些再过去。”她郑重地嘱托:“柯先生,麻烦你帮忙照看我舅舅,到了医院请与我联系。” “好的徐小姐。” 柯宝力搀着温时遇走了,别的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了,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温先生会种一园君子兰,为什么温先生只在徐檀兮面前唱戏。 走廊的地上有血,一滴一滴的。 温时遇掌心里还有一块锋利的瓷片。 徐檀兮在走廊站了一会儿,等听不见脚步声了才折回房间,一进去就看见了地上的血。 她走过去,从地上捡了一块沾了血的碎瓷片。 “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 徐檀灵从床上站起来,身上的旗袍已经皱了,领口盘扣松了一颗,她衣衫不整,发髻凌乱。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男欢女爱——” 徐檀兮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题外话------ 求月票哟 214:医院大火真相,萧既被救(5更 徐檀兮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她尖叫一声,伸手摸到了脸上的血:“徐檀兮!” 她的脸被刮破了。 徐檀兮把再次沾上血的碎瓷片扔在她脸上:“你好不要脸。” 那就别要了。 她扬起手,狠狠再打了一巴掌。 徐檀灵啊啊乱叫,本就被瓷片刮花了的脸雪上加霜,破了皮,血渗出来,迅速红肿起来。 温照芳听见叫声跑了进来,见徐檀灵脸上见了血,急得大喊:“檀灵!”她把徐檀灵拉到身后,一把推在徐檀兮肩上,“你干什么!” 徐檀兮后退几步,站稳后,掸了掸衣服上被碰到的地上,眼里冷若冰霜。 “她不要脸,那留着做什么,毁了干净。” 温照芳骂她疯子,仔细看了看徐檀灵的脸,见伤口不深,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去桌上抽了两张纸,让徐檀灵压住脸上的伤口。 徐檀兮没心情看她们母女情深,嗓音清冽,她质问:“是谁出的主意?” 温照芳面红耳赤地大骂:“你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敢这么跟我说话。” 没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却在这里端母亲的架子。 徐檀兮并不喜欢争锋相对,平日里也会礼敬温照芳几分,如果吃亏的是她自己,她或许还能忍,但欺到温时遇头上来不行。 她有底线,不能动她在乎的人。 “是谁出的主意?”她再问了一遍,很少这样咄咄逼人。 温照芳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穿戴着一身贵气,却蛮横不讲理:“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不说也可以,”徐檀兮说了四个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同罪论处。” 这笔账,得还。 “徐檀兮!” 温照芳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盛气凌人,平日里总是一副云淡风轻彬彬有礼的样子,原来她根本不是小白兔,是头白眼狼。 温照芳提醒她:“别忘了,是我生了你。” “哦,忘了。”她语气淡淡的,不痛不痒,“我还以为你生的是徐檀灵。” “你——” “怎么回事?”徐伯临进来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血、床单,又看了看衣衫不整的徐檀灵,再联想到温时遇,立马明白过来了。 不止温照芳想把徐檀灵嫁到温家,他自己也想,温家的门楣不比徐家低,温时遇又手握经营大权,能联姻当然最好不过,但他没料到这对母女在徐氏还不是他当家做主的时候就敢这样乱来。 这样一闹,一次得罪了两个。 徐伯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混账东西!”骂完温照芳母女,他转头想打圆场:“檀兮。” 徐檀兮没有往下听,言简意赅地表明了态度:“父亲,您请准备一下,我要回徐氏了。” 她说完后,转身离开了。 她一句话,简明扼要地告诉徐伯临,她要给徐氏换天了。 徐伯临连解释缓和的机会的没有,气得一巴掌扇在了温照芳脸上。 “看你干的好事!” 温照芳捂着脸,笑了:“怪谁呢?”她嗔目切齿,讥笑嘲讽说,“是你生了个好女儿。” 三楼的过道有人守着,是裴家的老佣人,大家都叫他老刘。 徐檀兮早些年见过他:“刘先生。” 老刘年纪大了,驼着背:“徐小姐叫我老刘就好。” 徐檀兮边往楼梯口走:“麻烦刘先生给我带句话给裴爷爷。” “您说。” “我徐家的家事就不劳烦他老人家费心了,另外,”她停顿片刻,不紧不慢地说,“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出这栋房子。” 家丑不可外扬,而且事关温先生的清誉,自然不能走漏风声,老刘懂的。 “徐小姐您放心,话我一定带到。” 这时,徐檀兮的手机响了,是戎黎打来的,她来御阁公馆之前,就先跟戎黎说了,不过南城大学离御阁公馆很远,他没那么快赶来。 “杳杳,你在哪?” “还在御阁公馆。” 戎黎说:“刚刚路上堵车了,我现在赶过去。” “不用过来,我马上要去医院。” 他那边车开得很快,窗户没关,吵闹的风声跟他的声音一起传进手机里。 “你舅舅怎么样了?” 徐檀兮说:“不太好。” “我有你的定位,你不用管我,我去找你就行,有事给我电话。” “好。”过道里很安静,听得到她走路的声音,她嘱咐戎黎,“天黑了,你不要自己开车。” 戎黎说:“我叫了代驾。” 又说了几句,他才挂掉。 徐檀兮已经走到楼梯口了,正要下楼,忽然听见一阵声音,她停下脚步,细听。 声音是从楼梯口旁边的那间房里穿出来的。 老刘解释:“应该是哪位来吃酒的宾客喝多了。” 刚说完,又是一阵声音。仔细听,还有男人的吼声。 “吃啊,你给我吃下去!” 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正处在极度亢奋当中。 “放心,死不了人的,只会让你更嗨。” “张嘴!” “吃啊!你给我吃!” 徐檀兮听清楚了,她问老刘:“这是谁的声音?” 老刘支支吾吾了一番,知道徐檀兮是裴家的贵客,不敢拂她的面子,只好如实回答:“是我家二爷。” 裴二裴子峰。 徐檀兮没见过他,但听过他的名声,听说他玩出了好几次人命,不过都被裴家用钱压了下来。 关于名流世家的传闻,通常来说,好的可能是作假,但不好的多半不是空穴来风。 徐檀兮深思了片刻,吩咐老刘说:“开门。” 裴二的状态应该是嗑了药,容易出人命。 老刘为难:“徐小姐,”他只是裴家的佣人,没那个胆子,“这不太合适,要是怪罪起来……” 性命攸关,徐檀兮没办法视而不见:“开门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老刘左右斟酌了一番,折回去开了门。 里面是裴家二爷,还有萧既。 徐檀兮一时错愕,稍稍愣住。 他额头上出了血,流得半边脸都是,唇色发白,明显状态不对。他被裴子峰压着头部摁在地上,手腕上也有几道勒痕,床旁边的地毯上全是白色的药丸。 裴子峰捏着他的下巴,在给他罐药。这药要是罐下去了,得出人命。 徐檀兮走进去:“需要帮忙吗?” 萧既应该是被喂了什么东西,浑身没有力气,躺在那里,像个被人操控的傀儡。他看着她,好久好久,空洞呆滞的眼睛才慢慢聚焦。 “需要帮忙吗?”徐檀兮再问了一次。 每次都是她。 怎么每次都是她来救他?在暗黑里的人最见不得光了,因为不适应,因为见了之后,就再也无法忍受暗无天日。 血流到了他眼角,他紧握的手松开了,伸向她:“需要。” 徐檀兮往前一步:“裴先生,请你放开他。” 好漂亮的女人。 裴子峰松了手,站起来,目光像毒蛇,盯着徐檀兮:“你是谁?” 她没有回答,蹲下去,问躺在地上的萧既:“能站起来?” 他吐掉嘴里的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用猩红的眼睛看着她,里面有泪,有绝望。 “医院大火,我救过你一次,你可不可还我一次?”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朝徐檀兮伸手,掌心里都是血,“徐檀兮,救救我。” 医院大火,医院大火…… 徐檀兮一时失神。 裴子峰出声威胁:“这位漂亮的小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老刘上前去,低声提醒:“二爷,这位是徐家的大小姐。” 裴子峰药劲上头,哪管她什么徐家大小姐:“这是我裴家的地盘,我管你是谁。”他嚣张地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挑衅地瞥了徐檀兮一眼:“萧既,你好好想想,出了这个门,你还能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徐檀兮视线越过裴子峰,问萧既:“你要跟我走吗?” 温暖、善良、磊落、温柔、干净……他所知道的所有好的词语,都不够来形容她。他这短短一生,真的很倒霉,只运气好了一回,认得了徐檀兮。 他点了头,重重地点了头。 ------题外话------ 今天是顾四万 215:暴打渣男,萧既生母,重大发现(6更 他点了头,重重地点了头。 徐檀兮明白了:“刘先生,再帮我带句话给裴爷爷,人我先带走,改日再登门致歉。”她没有牵萧既伸向她的手,而是给了他一块干净的、洁白的手帕,“跟我走吧。” “好。”萧既说。 他小心握着那块手帕,没敢用力,怕手上的血弄脏它。 他跟着她走了,脚受了伤,一瘸一拐。 “你个臭娘们,给我站住!” 裴子峰正要冲上去,被老刘拉住了:“二爷!” 徐檀兮脚步停顿了一下。 老刘立马道歉:“对不起徐小姐,我们二爷他喝醉了。” 她没说什么,缓缓下了楼梯。 裴子峰不甘心猎物就这么被人截了:“还不给我松手?” “二爷,”老刘都想打死这畜生,小声提醒,“你收敛一点,这位徐大小姐是老爷子也得罪不起的人。” 徐檀兮和萧既下了楼梯,没有走正厅,而是走了后门。别墅后面是花园,有假山,有喷泉,灯光如昼,景色宜人。 徐檀兮走在前面:“为什么不反抗?” 萧既在后面,脚踝被裴子峰用烟灰缸砸了,走路有点跛:“因为不能反抗。” 他突然停下,徐檀兮回头看他。 他在看着远处,喷泉池旁的葡萄架下,有位穿着昂贵的妇人,妇人在与裴家的二小姐说话,妇人面带笑容,温柔婉约。 “是她吗?”徐檀兮低声问,“你不能反抗的理由,是她吗?” 萧既点头:“她是我养母。” 陈微箐这时抬头,脸上的笑僵住了。 裴家的二小姐没有注意,在同萧齐嬉笑。 陈微箐看见他头上的伤了,下意识地站起来,轻喃了一声:“阿既……” 她的丈夫萧镇南立马拉住了她,小声警告:“阿齐第一次来裴家,别丢了我们萧家的脸。” 陈微箐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低下头,慢慢收回了脚步。 萧既擦了一把头上的血,红着眼笑了:“她也是我生母。” 徐檀兮没有再问。 两人从裴家出来,没有立刻上车,徐檀兮站在墙院外面:“医院大火的事,你再叙述一遍。” 萧既身上穿着衬衫,地上的影子长而单薄,他头上的血已经干了,呈暗红色,没沾到血的那部分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起因好像是医闹。”他目光与徐檀兮对视,“当时我在虹桥医院住院,在你病房隔壁。” 徐檀兮什么都没问,就听他说。 “火烧着你了的房门,我听见声音后踢门进去,问你站不站得起来。”他停顿了会儿,似乎在回忆,“我抱你出来的时候,你问了我姓名。” 他的本名叫萧容离,徐檀兮也知道。 “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戎黎来警告过我,用我的把柄威胁我。” 徐檀兮哑口无言了。 他说的与她记忆中的完全吻合,更让她意外的是,戎黎居然知道。 “你和戎黎交往,”萧既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那场火吗?” 徐檀兮没有作答。 若没有那场火,她根本不会去祥云镇。 “如果一开始,是我先找到你,”人果然都是贪得无厌的生物,比如他,“你会不会——” 徐檀兮打断:“不会。” 她毫不犹豫,没有给他任何幻想的机会。 “萧先生,先上车吧,我正好要去医院,可以送你一程。” 萧既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后背弓着,把情绪藏好,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手脚早就麻木了,僵硬地坐进去。 徐檀兮走到主驾驶,刚打开门,突然有人冲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 “徐小姐,你可不能带走——” 她眼底神色骤变,回头,看了一眼肩上那只手,什么也没说,肩膀下沉,躲开的同时,捏住了那人手腕:“我最讨厌别人碰我。” 她用力往后一掰。 骨头响了一声,王邱生惨叫:“啊啊啊!” 她抬起脚,怼着王邱生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脚:“滚。” 王邱生一屁股摔在地上,胸口疼,屁股也疼,他嚎了一声,爬起来:“妈的,你个臭婆——” 话没听完,她往前一步,一个回旋踢过去,踹在了那张正在破口大骂的嘴上。 那张嘴还要张开。 她拔下盘头发的簪子,对准王邱生的眼球戳过去。 他叫了一声,死死闭上眼。簪子尖尖的尾端就停在他眼皮上,再往前一寸,能把他的眼球刺瞎。 “你敢再骂一句吗?” 不敢。 王邱生闭嘴了,呼吸也屏住了,嘴角破了皮,冒了点血出来,豆大的汗珠从脑袋上滚下来。 因为受了徐檀兮情绪的影响,棠光整个人都处在暴躁当中,体内的暴力因子在叫嚣,她努力克制着,忍住想把人戳穿砸爆的冲动。 她深呼了一口气,收回簪子,把头发重新盘了上去。 王邱生立马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哆嗦着腿往后退,逃离之前撂了一句狠话:“萧既,你给我等着!” 欺软怕硬,怂货。 棠光拍了拍肩膀,拉开车门坐进去,看了一眼副驾驶的人,她认得,大明星嘛。 见他身上一身伤,棠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还会打架?” 萧既看着她,目光带有探究。她不太对劲,性格变幻无常,在祥云镇他就撞见过。 前后是同一张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棠光伸手,从后座拿来一个拆开可以当毯子的抱枕,随手扔给了他:“什么也别说,闭嘴就行。” 萧既没再说话,拆开枕头,盖在腿上。 车刚发动,棠光还没想好去哪,电话就来了,是傅潮生的号码。 真是巧了。 她一只手握方向盘,一只手拿手机:“潮生。” 傅潮生很惊喜:“是光光吗?!” “嗯,是我。” 车窗都关着,萧既侧着头,看向主驾驶,他一言不发,玻璃窗上倒映出安静的影子。 傅潮生在电话里说:“手表的主人找到了。”后面还说了怎么找到的。 “把资料发给我。” 棠光说完这一句,先挂了,然后脚踩油门,车速不断加快,开得太快了,风刮着车窗发出呼呼响声。 她找了最近的一家诊所,然后停车:“你下去。” 萧既也没说什么,很配合地下了车,他状态很差,身子摇摇欲坠。 棠光把毯子从车窗扔出来,然后调了个头,把车开走了,上了主干道之后,她看了一眼后视镜,果然,那个大明星还站在原地。 傻子。 她把潮生刚才给的地址输进导航里,车子没跑多远,戎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喂了声。 戎黎问:“棠光?” 真是神了。 棠光单手开车,心情不错:“你怎么知道是我?” “定位。” 如果是徐檀兮,现在人应该会在医院,而戎黎那边的定位显示,她离虹桥医院越来越远。 棠光看了看脚上定位的链子:“我去办点事儿。”也没说什么事。 戎黎没问,只说:“我去找你。”他还特地补充了一句,“别乱来。” 他现在严肃冷淡的样子,跟在六重天光上教训她不准闯祸时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棠光把电话挂了。 戎黎的车还在苍江路上,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定位,确定方向后,让代驾在前面路口调头。 棠光的位置移动得太快了,她是把汽车当飞机开了? 戎黎正要拨过去让她开慢点,有电话打进来了,是一个他没存过的号码。 “喂。” 对方说:“是我。” 除了徐檀兮,戎黎对其他女人的声音都没什么辨识能力:“你是谁?” 对方说:“徐檀灵。” 怪不得听着就烦。 戎黎态度很差:“有事?” 徐檀灵抛来一个问题:“你知道徐檀兮从寿宴上还带走了谁吗?” 还? 就是说,除了温时遇还有别人。 戎黎没耐心跟她东拉西扯:“有话就说,不说就滚。” “她把萧既带走了。”徐檀灵故意把话音拖长,“不仅得罪了裴家二爷,她还为萧既动了手。” ------题外话------ 顾狗子比心! 216:自证清白,霸气外露(7更 “她把萧既带走了。”徐檀灵故意把话音拖长,“不仅得罪了裴家二爷,她还为萧既动了手。” 她就是来挑拨离间的,来给徐檀兮找不痛快。 戎黎的脸色阴沉下去,前面开车的代驾都不敢用力呼吸了,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徐檀灵还在那边煽风点火:“萧既当时被带走的时候,衣衫不——” 戎黎挂掉了,打给了棠光。 “怎么又打来了?” 戎黎问:“带走萧既的是你还是徐檀兮?” 带走谁都行,偏偏是萧既。 棠光回:“是檀兮。” 她为什么要带走萧既?萧既和她说了什么?戎黎有很不好的预感。 “你不要走动,我去找你。”他让代驾再开快一点。 棠光说:“我已经到了,你过来吧。” 她把车停在了小区外面,是个很老旧的小区,没有大门,也没有门卫,里面就三栋旧楼,生活垃圾扔得随处都是。 小区里没有路灯,今晚也没有月色,乌漆嘛黑的,她用手机照明,走到了三栋,楼高七层,没有电梯,是楼梯房,里面入住率不高,只有几扇窗户亮着灯。 楼梯里的灯坏了,一闪一闪的,她上了三楼,走到303门口,看见门没锁,就用一根手指把门推开了,顿时一股血腥气扑过来。 里面灯亮着,她走进去,看见地上有个人躺在血泊里,血流了好大一滩。 “喂。” 那人没反应。 “喂。” 还是没反应。 她走上前,蹲下去,用手指按了按他的脖子。 断气了…… 靠!真他妈巧了! “啊!” 门口路过的女人突然大声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棠光:“……” 就很烦。 戎黎和警方差不多同时到的。 棠光也没走,就等在案发现场,警察喊她她也不应,她走到戎黎面前:“人不是我杀的。” 戎黎没有迟疑:“我知道。” LYG那么多跑腿人,她堂堂LYG的掌舵人,若真要弄死个人,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徐医生,”是刑侦队的唐晓钟,“跟我们走一趟吧。” 棠光没说什么,跟着上了警车。 王刚八点三十八从家里赶到警局,看完案件信息后,组内开了个小会。 唐晓钟做主要汇报,他把死者的照片贴在白板上:“死者姚勇金,男,四十二岁,没有固定职业。” 他把案发现场的照片也贴上去。 “根据肝温推测,死亡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六点半。”他把时间写上去,然后继续,“应该是死于失血过多,现场的流血量很大,凶器是匕首之类的,不过这只是初步猜测,具体的还要等最终的尸检报告。” “房内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是一刀致命,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我问过法医,根据伤口的高度、深度,嫌疑人更倾向于男性,但也不能排除是身手很好的女性。根据房东的口供,姚勇金是外地人,没钱的时候会去工地上干活,平时都泡在牌桌上,没什么朋友,倒是有不少赌友。”唐晓钟合理猜测,“如果真的是熟人作案,他的赌友们都有嫌疑。” 王刚问:“凶器呢?在现场吗?” 唐晓钟说不在:“凶器还没找到,附近都找过了,没有。现场也没有留下指纹,目前有两个可疑人物,一个是突然出现在凶案现场的徐医生,另一个是姚勇金的室友。”唐晓钟把两个可疑人物都写到白板上,在姚勇金的室友下面重点画线,“而且目前还不能确定姚勇金室友的身份。” 王刚又提问:“怎么不能确定?” 唐晓钟说:“人是上个月搬进去的,小区太老,没有装监控,房东为了钱,连对方的身份证都没有确认就让他住下了,只知道他姓万,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工作、哪里人。” 他在白板上写了个万字。 王刚又问:“那有没有明显的特征?” “四十五岁左右,170左右,眉心有一颗痣。”唐晓钟做补充,“案发的前一天,有邻居听到万某和姚勇金争吵,缘由是姚勇金偷了万某的东西,具体偷了什么,邻居没有听到,两人应该是打起来了,邻居说听到了很大的动静。我让人检查过姚勇金的尸体,他身上的确有淤青,应该就是案发前一天和万某争执动了手。” 目前看来,万某的嫌疑最大。 王刚问:“这个万某现在人在哪?” “房东说他昨天晚上搬出去了,不知道搬去了哪里,房间里除了生活垃圾什么都没留下,那栋楼的住户我都问过,万某平时不和小区里的任何人来往,没有谁有他的照片。” 线索就断了在这里。 李大彬转着笔,也转着脑子:“这个万某有点问题啊,早不搬走晚不搬走,就在姚勇金死的前一天搬走,时间点太巧了,会不会是他故意的?用搬走来制造不在场的证明?” 王刚起身:“别在这瞎猜了,先找出万某的行踪再说。” “YesSir!” ‘徐檀兮’的口供还没有录,王刚亲自给她录。 因为都认识,氛围还算轻松,王刚给她倒一杯热水:“徐医生,你和死者姚勇金是什么关系?” 今天的徐医生有点不大一样,分明坐那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干,但王刚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气场。 她说:“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去他家?还偏偏在案发的时候去。”虽然姚勇金的室友万某嫌疑更大,但王刚觉得徐医生的行为也同样非常可疑。 她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王刚觉得这个说辞过分了,“你是喝醉了吗?” 她喝了一口水,镇定自若:“我是多重人格患者,不排除其他人格做一些奇怪的、难以解释的事情。” 王刚接不上话了。 她手撑在桌子上,从头到尾都从容不迫:“有笔吗?” 王刚把纸和笔给她。 她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然后把笔帽盖好,连同纸一起推到王刚前面:“这是我心理医生的电话,你们可以去查,我没有说谎,的确患有多重人格。” 这件事王刚是知道的,当初乔端的案子就是因为徐檀灵的录音才有了突破口,徐檀灵亲口说的,说徐檀兮有多重人格。 难道她出现在凶案现场真的只是巧合? 王刚拿不准了。 棠光继续自证清白,她有条有理游刃有余:“我快七点才到的凶案现场,路上的监控应该都拍到了,行车记录仪也有,建议你们去查一下监控,然后再和死亡时间比对一下,看看我有没有作案时间。” 王刚又感受到了,这扑面而来的攻气。 这和平时的徐檀兮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和风细雨温温柔柔,一个是狂风暴雨气场爆棚。 既然是多重人格…… 王刚实在忍不住用看猴的眼神去看人了:“你是徐医生吗?”还是徐医生的‘分身’呢? 棠光反问:“警官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是。” 他有种跟领导“洽谈”的感觉。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多重人格的人,好奇心要爆了:“你是谁?”不是徐医生吧?不是吧不是吧? 棠光把右腿架在了左腿上,身子往后靠:“警察同志,私人问题可以不回答吧?” 她这个样子好飒,好像领导。 想给领导点烟,无比想。 啊呸!想什么呢? 王刚假笑:“可以。” 棠光把一次性水杯里的水喝光,捏瘪后,随手那么一扔,精准地扔进了垃圾桶里:“另外,我的病情还请帮我保密。” 姿势好帅,好利索! 想给领导点烟,超级无比想。 出息! 王刚假笑:“那是当然。” 二十分钟后,唐晓钟回来。 “王队。” 王刚问他:“调到监控了吗?” 唐晓钟点头,把U盘放在桌子上:“徐医生没有说谎,她的确是七点才到的凶案现场,六点五十左右,和平路还拍到了她的车,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六点半之前,她没有作案时间。”可以排除嫌疑。 ------题外话------ 顾狗:想给棠光点烟! 217:重要线索,真相,戎黎曝光(8更 “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六点半之前,她没有作案时间。”可以排除嫌疑。 反正唐晓钟完全相信徐医生,上次乔栋梁那个案子,要不是徐医生,不可能那么顺利破案。 徐医生温柔善良光明磊落一身正气高风亮节……怎么可能杀人。 戎黎靠墙站着,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可以放人了吗?” “可以。” 王刚让李大彬去把人带来。 没一会儿,棠光出来了,姿态挺悠哉的。 “签个字就可以走了。”王刚给了支笔。 棠光签了徐檀兮的名字。 戎黎对她:“走吧。” “嗯。” 她跟着戎黎往警局外走。 王刚叫住她:“徐医生留步。” 她回头:“还有事吗?” 王刚给她递了一张名片:“如果想起点什么,可以联系我。” 她接了名片,走了。 唐晓钟摸着下巴:“徐医生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没有平时温柔啊。 他忘了多重人格的事儿。 李大彬说:“莫名其妙成了嫌疑人,心情能好才怪。” 王刚端着文件夹,看上面的签名。字不算好看,龙飞凤舞,还有点潦草。 这不是徐医生的笔迹。 怀疑解除。王刚把写着心理医生电话号码的那张纸丢进了抽屉里,没必要去确认了。 戎黎跟棠光从警局出来,一前一后。 戎黎走在后面:“你认识那个死者?” 棠光在前面:“不认识。” “不认识为什么去找他?” 刚刚王刚也问了这个问题。 她刚才没说实话,因为谨慎多疑惯了:“车祸的时候,檀兮晕过去了,我中途睁开过眼睛,就几秒。” 她说的是四月份那起两死一伤的车祸。 戎黎立马问:“你看到什么了?” “一只手。”她当时半昏半醒,看得模模糊糊,“手上戴着手表,表盘上刻了两个字母,J、Z。” 这个人,要么是目击证人,要么是杀人凶手。 “姚勇金好赌,输光了钱后想用手表抵压,但开价太高,没有抵出去,手表恰巧被潮生手底下的人看见了。我拿到潮生给的资料之后,想见见姚勇金,所以去了他住的地方,不过去晚了一步,我到那儿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地上的血都凉了。”棠光说完,思忖片刻,“姚勇金死得太是时候了,原本我还不确定手表的主人到底跟车祸有没有关系,现在可以确定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 她合理猜测:“或许姚勇金是目击证人,所以被人灭了口。” 不排除这种可能。 “车祸的事我和温时遇也在查,刹车被人破坏过。” 棠光问戎黎:“那你有没有怀疑的人?” “徐家一家都可疑。” 徐家的老太太独宠长孙女,把所有股份都留给了徐檀兮,光这一点,徐伯临一家、徐仲清一家就全部都有动机。 已经快九点了,街上的路灯都亮了,树上迎新年的小串灯也都亮着,一闪一闪,忽红忽绿。 棠光和戎黎的车都开来了,他们只开回去了一辆,让代驾开车,两人坐在后面,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睡会儿。”戎黎说。 他看着前面,棠光看着他的侧脸:“想让檀兮换回来?” 他嗯了声。 她没说什么,闭上了眼睛,车开得很慢很稳,她渐渐昏昏欲睡。 九点二十四,代驾把车停在了麓湖湾小区外面的停车位上。 “杳杳。” 戎黎低声唤醒身边的人。 她睁开眼睛,目光被夜色凉了温度:“是我。” 还是棠光。 戎黎先下了车:“早点休息。” 她说:“我还没吃晚饭。” 戎黎也还没吃,追着她的定位跑了一晚上,他没什么胃口,但不能饿到徐檀兮的肚子。 “我去做饭。” 冰箱里没什么菜,戎黎简单做了个面条,他心里压着萧既的事儿,没什么心思,也提不起劲,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很一般,顶多能下咽,不过棠光挺捧场,把汤都喝了。 饭后碗是棠光洗的。 戎黎留了句“早点休息”,随后去了程及那边,把戎关关接回了家。戎关关已经在程及那里吃过晚饭了,戎黎给他放了热水,让他自己洗漱。 浴室里传来哼哼唧唧的歌声。 戎黎去了阳台,给温时遇打了个电话。 是柯宝力接的:“容先生。” “温时遇醒着呢?” 柯宝力说:“醒着。” “让他接电话。” 那边换了温时遇来接:“喂。” 他洗了胃,声音还很虚弱,这个点了还没睡,是在等徐檀兮,因为她说了会晚些过去。 戎黎告知:“副人格出来了,她在家里,暂时不去医院。” 温时遇嗯了声:“照顾好她。” “你有没有见过一块手表?”戎黎说,“表盘上刻了J、Z两个字母。” 温时遇没有立刻回答,思考过后,才确定地说:“我没见过,怎么了?” “手表的主人在车祸现场出现过。” 戎黎把姚勇金的案子也一并说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打给何冀北:“傅潮生在查一块手表,你也留意一下,有消息通知我。” 这时—— “哥哥。” 戎关关在浴室叫他:“哥哥。” 戎黎挂了电话,去浴室:“怎么了?” 戎关关坐在小凳子上泡脚,裤腿卷得老高,两条小短腿白白胖胖:“我忘了拿拖鞋了。” 戎黎去鞋柜给他拿拖鞋。 粉色的,兔头的,徐檀兮买的。 “谢谢哥哥。” 戎黎帮他倒掉洗脚水:“刷了牙自己去睡觉。” “好。” 戎关关把凳子搬到洗手台旁边,站上去,自己挤牙膏,自己刷牙。电动牙刷嗡嗡嗡,他就啊啊啊,刷完牙他再自己洗脸,自己涂宝宝霜。 哥哥今天好像不开心,哥哥不开心脾气就不好,脾气不好就会很凶。戎关关涂完宝宝霜,自己去睡觉了。 戎黎还在阳台打电话,这次是打给萧既。 他好像在等他:“就知道你会找我。” 阳台的窗帘没有拉,戎黎看着外面乌压压的天,黑暗融在墨色的眸里,像一汪望不见底的深海。 “你跟她说了什么?” “实话实说了。” 戎黎握着我手机的手指隐隐发白,他眼底的温度渐渐冷下去:“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 “没忘,就是想通了一件事。”萧既的语调有种豁出去后的释然与随意,“徐檀兮知道了真相,你就不敢动我了,对吗?” 徐檀兮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何况是救命之恩。 戎黎不置可否,望着漆黑的天、漆黑的地,目光比夜色冰凉:“是不能明着来,但可以阴着来。” 萧既无所谓:“悉听尊便。”反正他已经坠进深渊了,还能往哪里跌呢? 戎黎挂了电话,突然烟瘾上来了,想抽烟,可是家里没有烟,因为徐檀兮不喜欢,他已经很久没有沾过尼古丁了。 他去拿了一瓶酒,喝了几杯。 晚上十点,萧既受伤去诊所的照片被人放上了网络,很快就上了热搜,送他去诊所的车也被拍到了,但车上的人没有拍到。 如果是平常,肯定要传出恋爱绯闻,但这次不一样,粉丝的重点全在他的伤上。网上吵翻了天,但他本人和工作室都没有发布任何声明。 凌晨五点,萧既才发了一条微博,说是车祸,伤得不重,让粉丝不用担心。 凌晨六点十五分,张归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 她被扰了清梦,直踹被子,要爆炸了:“徐仲清,快按掉!” 徐仲清睡得像一头猪。 张归宁一脚把他踹醒:“去关掉手机。” 徐仲清爬起来,年纪大了,不麻利,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他把电话挂掉:“老婆你睡,我按掉了。” 安静了几秒,手机又震了。 张归宁锤枕头:“谁啊!” 徐仲清把老婆踹掉的被子帮她盖好:“是檀兮。” 徐檀兮是很谦谦有礼的人,若不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她绝对不会半夜三更来扰人清梦。 “给我。” “哦。” 徐仲清把手机给老婆,自己坐在旁边打瞌睡。 张归宁喂了一声。 “对不起,二婶,打扰您休息了。” “没事,不打扰。”张归宁打了个哈欠,两眼泛着生理泪水,“你这个点打过来有什么事吗?” 徐檀兮问她:“医院大火的时候,您有没有看到是谁把我救出来的?” 大火那日,张归宁夫妇也在医院,徐檀兮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张归宁。 这边,张归宁听完心里咯噔了一下,瞌睡瞬间清醒。 镇定,镇定,镇定! 默念完三遍,她‘镇定’地问:“你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镇定个屁。 她这个人,一做坏事就心虚。 徐放也是,一作弊就东张西望贼眉鼠眼……这估计都是遗传。 徐檀兮在电话里解释:“他救了我性命,我自然要报恩。” 报恩?报恩好啊!张归宁两眼顿时放光了:“是萧既,那个演电视的,是他把你抱出来的。” 徐檀兮再次向她确认:“您看清楚了吗?” 张归宁语气肯定,毫不犹豫:“看清楚了。” 徐檀兮沉默了片刻,语气低低的,喜怒不明:“我知道了,那不打扰您了。” “呵,不打扰,不打扰。” 张归宁挂了电话:“老公。” 徐仲清的脑袋一磕一磕。 “老公!” 徐仲清秒醒:“在!” 张归宁好激动:“我感觉我们的计划要成功了,萧既马上就要勾引到檀兮了!” 只要把徐檀兮勾引得团团转了,以后徐氏就是他们二房的天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徐仲清抹了一把困出来的生理泪水,怕老婆受凉感冒,他把被子给她裹上:“万一以后檀兮知道真相了咋办?” “主治医生已经出国,医院我也都打点好了,她不可能会知道。”张归宁自我兴奋了一会儿,“我又想起了件奇怪的事。” 徐仲清强打着精神陪老婆商议大事:“什么事?” “我不是买通了几个护士串口供嘛,前一阵子有人来找过那个几个护士,警告她们不要乱说话,我当时还以为是萧既自己不干了,所以去医院封口,我现在觉得不像是他干的,他还是想勾引檀兮的,不会自己堵自己的路。” 徐仲清两个眼珠像绿豆,骨碌碌的,转得好灵活:“那是谁干的?” 这对夫妻,真的,都不太聪明。徐仲清要是聪明也不会天天做生意被人骗钱,张归宁要是聪明也不会努力了二十年还没有融入贵妇圈。 张归宁拍大腿,瞳孔地震:“天!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徐仲清歪着脑袋,头顶竖着一绺半白的头发,像个二愣子:“啊?” 张归宁有天大的发现:“檀兮的男朋友是容离,萧既也是容离。” 徐仲清脑子还转不过来:“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就是一坨猿粪啊。 “我没扯一块想。”这是个憨憨。 “所以嘞?”这也是个憨憨。 憨憨她开窍了,震惊:“檀兮的男朋友就是个捡漏的!是个冒牌货!” ------题外话------ 纠正一个bug,前面说表盘上有三个字母,改正:是两个 218:戎黎杳杳第一次吵架(9更 憨憨她开窍了,震惊:“檀兮的男朋友就是个捡漏的!是个冒牌货!” 徐仲清是终极老婆奴:“老婆你说得对,老婆你好聪明!” 冬天昼短夜长,不到七点,外面的天还昏昏暗暗,夜里打了霜,窗户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花,室内外有温差,窗户内侧凝了水雾,一层玻璃隔着,是真真正正的雾里看花。 门咔哒响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戎黎立马站了起来:“杳杳。” 他一宿没睡,眼下有淡淡的清痕。 徐檀兮刚在卧室的洗手间里洗漱了,头发还沾了些水,她从房里走出来:“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他嗓音有点干涩:“我没睡。” 昨晚和萧既通过电话之后,他就过来等了,像等待即将判刑的犯人,恨不得快点解脱,又怕不得翻身。 他不说话,仔细观察她的脸色,仔细猜测她的喜怒,不敢妄动,不敢妄言。 他在等她判罪。 她只说:“你先回去睡觉。” 他摇头,想拉她的手,忽然不太敢了:“你和我说说话,我要知道你的态度。” 他的态度就很明白,他是来认罪的,不打算狡辩。 徐檀兮看他脸色苍白,很不忍心:“你去睡会儿,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谈。” “我睡不着,吃安眠药也没用。”他整宿没睡,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有点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徐檀兮已经知道答案了,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萧既说的是真的吗?” 戎黎一句都没有狡辩:“是。”他坦白,把他的卑劣都告诉她,“我没有救过你,医院大火的时候我在场,不过我是共情障碍者,根本没把别人的死活当一回事,更不会救人,是我威胁萧既不准说出实情,也是我让医院目睹过的人都闭嘴,我顶替了他,假装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就是这么卑鄙的人,没有同情心,没有慈悲心,为了自己目的,什么恶劣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他甚至,想过灭口。 说完,他又去看她的脸色,观察她眼里有没有厌恶、有没有反感。 徐檀兮很平静:“一开始就骗了我吗?” “不是,脑子里有淤血是真的,不记得大火的事情也是真的。” 他车祸后遗症,颅内有积血,就不记得大火的事情。 后来他想起来的时候,觉得老天都在帮他,如果没有这么多阴差阳错,他跟徐檀兮根本走不到一起。 徐檀兮坐下,拉着他也坐下:“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头受伤那次。” 想起来之后,他根本没想过坦白,而是去套她的话,去封口。 看吧,他就是这么恶劣的人。 “为什么不跟我坦白?” 戎黎毫无底气:“怕你不要我啊。” 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非她不可了,他冒不起一点险,只能将错就错,反正也不会有比徐檀兮不要他还坏的结果。 徐檀兮眉头皱了。 戎黎的神经立马绷紧了。 “我说了很多次啊,不是因为救命之恩才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她生气了。 她是很温柔的人,脾气好,耐心也好,很少会生气,她也很惯他,平时不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指责他。 可是现在她生气了。 戎黎立马认错:“我错了,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可以生我的气,打我骂我也行,不要分手。” 其实他心里没觉得自己错了,如果能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冒名顶替,但他会处理得更利索、更干净,绝对不会让萧既有开口的机会。他之所以会认错,是因为徐檀兮觉得他错了,他无所谓,对错对他不重要,只要她觉得他错了,那他就认错好了,他不想忤逆她。 他语气像在求她:“杳杳,不要跟我分手。” 怎么罚都行,分手除非他死。 徐檀兮比他冷静,虽然在生气,但没有发脾气:“不全是你的问题,是我先弄错了,我先在医院认错了人。” 戎黎下意识把后背挺直:“那你后悔了吗?” 他没有等她回答,一整夜没合过眼,眼眶发红:“是你先追我的,你先表白的,你不能招惹了我又不要了。” 他先发制人,想以退为进,语气是在控诉,但声调越来越小。 他本就生了一双乖巧好看的杏眼,眼角一圈晕开了一层红,就算他什么都不说,那样看着人,也最会招人心疼。 徐檀兮无奈:“我何时说不要了?” 戎黎坐过去一些,稍稍挨着她:“那你还喜欢我吗?我做错了事,你还喜欢我吗?” 徐檀兮点了点头:“但我有一些生气,我不喜欢你骗我。” 戎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点:“可以生气,气多久都可以,只要别分手。” “我没想过分手。” 戎黎绷紧的神经又松了一点点,他把她的手拉过去,包在掌心里握着。 “如果我当初没有弄错,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遇到了?” 徐檀兮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是生气的,戎黎确实做得过分了,可又觉得庆幸,如果没有弄错,那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结局可能止于一张支票。 以身相许这种事情,没有普遍性,有针对性,针对的是心仪之人。 “不会有如果。”戎黎低下头去,亲她的手,“我们是注定了的。” 坦白局过了。 徐檀兮问正事:“昨天你有没有找过萧既?” 戎黎刚变晴的脸色骤然阴了:“为什么突然说他?” 因为她太了解戎黎了。 “你不要为难他。” 萧既戳破了他的谎言,依照他的性子,不会这么算了。 “你偏袒他?” 尾音往上提,是质问。他惹人心疼那双杏眼突然变得锋利凶狠,像是领地被人闯入了的狮子,他把獠牙露出来。 刚被缓和下来的气氛,就这样,瞬间到了冰点。 萧既在他这里,就是颗定时炸弹。他脑子里都是假想敌,整个人绷着,处在危机意识当中,攻击性很强。 “我没有偏袒他。”徐檀兮很理智,她解释,“他于我有恩,我们不能以怨报德。” 戎黎立马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所以你是说我以怨报德?” 她说的是不能以怨报德。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患得患失的他就像炮仗捻子,一点就燃:“所以你觉得我无理取闹?” 他握着她的手,很用力。 “我没有。” “你有。” 他现在很情绪化,徐檀兮不想跟他争吵:“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好不好?” 不好。 萧既这颗定时炸弹已经引爆了。 “萧既是你的恩人,他救过你,所以你要感激他?你要报答他?你要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他?” 一谈到萧既,戎黎就思想极端、方寸大乱。 说到底,是他没把握,他不是徐檀兮的救命恩人了,别人才是,他怎么可能没有危机感,所以她一原谅他,他就得寸进尺,她一提到萧既,他就斤斤计较。 “你现在不理智,我们不要再谈这个问题。”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 徐檀兮不喜欢吵架,非常不喜欢。 “不理他不行吗?不能当作没有这回事吗?我可以给钱,他要多少我都给。”戎黎很固执,对任何可能影响到他跟徐檀兮的异性他都容忍不了,语气越说越强硬,“你不能离他远一点吗?不能当作没有那场大火吗?救命之恩怎么了?非得回报吗?”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对她这么咄咄逼人。 徐檀兮眼睛都红了:“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戎黎,你先冷静一下。” 她起身要走。 戎黎立马抓住她,沉默了很久,他服软:“我错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甚至想让萧既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掉。 但她难过了。 “我不好,不该跟你吵架,我不找他麻烦了,你别喜欢他行不行?” 不是他反复无常,是他时刻都在看徐檀兮的脸色,她纵容的时候,他就有恃无恐,她稍微不悦,他就不敢放肆。 他看见她眼睛红了,然后开始害怕了。 “对不起,对不起杳杳,是我不好,不该对你那么凶,不该那样跟你说话。”他坐着,手搂着她的腰,仰着头,目光开始小心翼翼,“杳杳,我是不是很不正常?像个有病的人,一会儿求你原谅,一会儿无理取闹。” 狮子把獠牙和爪子都收回去了,露出了最软的肚子,杏眼把凶狠和强硬都压下去了,变得水汽蒙蒙。 他真的很会,捏着别人的心玩。 徐檀兮本来生气的,看见他这样,气不起来了,因为心疼:“谁说你不正常了。” 她弯着腰,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赢了。 她的弱点是心软。 “阿黎。” 她每次疼惜他的时候,都喜欢喊他阿黎。 戎黎浑身的刺都被她扶平了:“嗯。” “我其实很庆幸,庆幸弄错了,要是不弄错,我就遇不到你了。”她红着眼眶,“我很喜欢你,也会一直喜欢你,不会喜欢别人,就算萧既对我有恩,我也不会喜欢他,他有难我会帮他,这是我处事的原则,但跟私人感情没有关系,你要相信我。” 戎黎眼里的不安躁动慢慢平静下来。 “记得我给你写的情诗吗?”她轻声念出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因为危机意识而狂躁的狮子安静乖顺下来了。 戎黎把语气放软:“那你现在消气了吗?” 徐檀兮摸了摸他的眼皮:“你去睡觉,我就消一点。” 已经分不清是谁哄谁了。 “那你陪我一会儿。”戎黎怕她不答应,“不然我要吃安眠药才睡得着。” 他已经很少吃安眠药了,只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才会睡不着觉。 “好。” 医院大火的事暂时翻篇了,压在戎黎心头的大石头也放下了,这是他跟徐檀兮第一次争吵,以徐檀兮心软告终。 戎黎睡熟后,徐檀兮去医院探望温时遇。在路上的时候,裴秉德打了电话过来,再三赔礼道歉,并且承诺不会走漏任何风声,且会好好管教家中的孽子,绝不让他再为非作歹。场面话说完后,他才说正事。 “已经找到了往温先生酒里下药的人,是我家的佣人。”裴秉德再一次道歉。 徐檀兮问:“谁指使的?” 裴秉德迟疑了一阵:“是温女士。” 到了医院,徐檀兮直接去看望温时遇,他住VIP病房,她在外面敲了敲门。 “请进。” 她推门进去:“舅舅。”病房里没有外人,她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你好些了吗?” “已经无碍了。” 温时遇昨晚上喝的酒里有致幻、催情的药物,所幸摄入量不多,洗完胃就没有大碍了,不过手臂和掌心有外伤,是他自己用瓷片割的,为了保持清醒。 “裴家刚刚给我打了电话,找出往你酒里下药的人了。” “是温女士吗?” 他喝完有问题的酒之后,只见过温照芳母女。 徐檀兮颔首:“她收买了裴家的下人。”温照芳的目的不难猜测,“她应该是想把檀灵许到温家。” 温时遇解释:“昨晚我推开她了,什么也没发生。” ------题外话------ 乖,去睡觉,剩下的我白天再更 219:檀兮反击徐家,戎黎妻狗型人格(10更 温时遇解释:“昨晚我推开她了,什么也没发生。” 解释完,他把目光移开了。 他还骂了徐檀灵,平生第一次说那么恶毒的话,平生第一次对女孩子动粗。 “我知道。” 徐檀灵说的话她一句都没信,昨晚看到温时遇身上的伤,她就知道了,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折辱了一身风骨。 “温女士敢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她知道你不能拿她怎么样,就算你想,外公也不会容许。” 温照芳是温老爷子原配所生的女儿,老爷子不可能不护着,虽然温家现在是温时遇掌权,但老爷子手里还捏着公司的命脉。 温照芳也是认定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不过—— 徐檀兮说:“但是我能。”她能讨这笔账,“外公的手伸不到我这里来。” “杳杳,”温时遇摇了摇头,“我自己处理。” 徐檀兮坚持:“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我已经沉默了很久,也忍了很多次,不想再息事宁人。我原本不管事是要养病,但她们好像并不把我的忍让当一回事,那我至少要把我的东西拿回来,省得他们再拿去当为非作歹的资本。” 她身上流着徐家的血,本来不想撕破脸,可温照芳和徐檀灵太过分了,这次算计的是温时遇,下次又会是谁? 温时遇思索良久:“也好,你祖母留给你的东西,早晚也要拿回来,那就放开手去做,我在你后面。” 徐檀兮说好。 她的手机里有一条备忘录,是棠光留给她的:【手表的表盘上刻有字母JZ,这个人在车祸现场出现过】 从病房出来,她给王刚打了个电话。 “你好,王队长,我是徐檀兮。”她边往办公室走。 王刚问:“哪一个徐檀兮?” 徐檀兮失笑:“只有一个徐檀兮。” 哦,是本人啊。 也是,和风细雨的这个才是徐医生嘛,王刚知道她打来想干嘛:“是想问姚勇金的案子?” “嗯。” “你有什么疑问?” 徐檀兮问道:“姚勇金有没有一块手表?表盘上刻了JZ两个字母。” 手表? 王刚想了想,确定:“没有,他家里我们都搜过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他问,“昨天去姚勇金家里的不是你吧?” 徐檀兮坦言:“不是我。” 那去凶案现场就是另一个人格咯,狂风暴雨那个。 “手表的事能说说吗?也许跟这个案子有关。”根据他办案多年的直觉,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隐情。 “我祖母和姑姑的案子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 那个案子不是王刚在负责,但徐家是南城的贵胄,当时徐家两死一伤,还上了新闻,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那块手表的主人在车祸现场出现过,但现在还不知道他跟车祸有什么关系。” 罪犯,或者证人。 只有这两种可能。 王刚摸着下巴上的胡渣:“要是真有关系,那就复杂了。” 徐家的车祸案现在还在查,但线索都断了,如果姚勇金真和这起车祸有关,或许会是新的突破口。 “如果案子有进展了,能否知会我一声?” “行,要是你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 “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王刚把唐晓钟叫过来。 “晓钟,你再去走访一下姚勇金常去的地方,问问看有没有谁见过一块刻了字母J、Z的手表。” “我这就去。” 姚勇金没什么朋友,唯一跟他有过接触的只有赌友。 中午,唐晓钟走访回来了。 王刚还没吃饭,嘴里叼着个菠萝包:“问到什么了没?” 唐晓钟先喝杯水,解解渴:“姚勇金的赌友见过那块手表,上周他赌钱输了,把那块手表拿出来,要以一百万的价格抵债,但对方不要。那块表看上去很名贵,还是定制款,姚勇金不可能买得起,他的赌友们都说可能是他从哪里偷来的。” 偷的? 和姚勇金邻居的口供对上了。 李大彬猜测:“现在那块手表不见了,有没有可能是某个赌友见财起意,杀人夺表?” 不排除这种可能。 “大彬,你下午去把见过那块手表的人都请过来,先看看他们都有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另外,王刚说,“姚勇金的那个室友万某也要接着查。” 目前嫌疑最大的,还是那个行踪不明的万某。 “OK!”李大彬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姚勇金被杀之前,不是有邻居听到了他和室友争吵吗,缘由还是因为偷东西,会不会那块表是那个万姓室友的?因为姚勇金偷了他的表,所以他杀了姚勇金携表逃跑?” 唐晓钟连连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 但这都是猜测,没有证据。 王刚给二队的队长打了电话:“老胡,你把徐家车祸那个案子的资料发给我。” 二队跟他们刑侦大队负责不同的区,徐家那起车祸的事发地点是二队的管辖地。 这个案子,一直是胡表国在跟:“你怎么关心起我的案子了?” “我这边有桩命案可能和车祸案有关。” 王刚还是觉得姚勇金的死跟手表有关,而手表跟徐家的车祸有关。 徐檀兮今天没有坐诊,探望完温时遇便回去了,她下午没有出门,在家里陪戎黎。 萧既的事虽然暂时翻篇了,但戎黎和往常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以为她还在生气,他对她的态度好像更加小心谨慎了。 比如打游戏的时候。 他突然问她:“你会不喜欢我打游戏吗?” “不会。” 他看着她,判断她是不是为了迁就他而没有说实话:“要说实话,你要是真不喜欢,我可以不玩。” 外面的太阳快要落山了,火红的云霞坠在天边的最底端,戎黎买的那几颗假货君子兰种子都发芽了,长出了翠绿的嫩苗。 徐檀兮放下手里的书:“为什么觉得我会不喜欢你玩游戏?” 戎黎的理由是:“你是知识分子,我怕你觉得我打游戏是玩物丧志。” 特别是他还打得不好。 刚刚他特地上网查一下,当代年轻情侣分手的十大常见理由里,男友爱打游戏居然排进了前三。 他开始自我怀疑了。 徐檀兮失笑:“你也是知识分子啊,戎老师。” 可是分手的十大常见理由…… “真不会不喜欢?” “不会。” 戎黎打开游戏,重新匹配:“那我再玩一局。” 一局玩到一半,他还是不放心,又去网上查了。 【女友为什么不介意我打游戏】 没查到回答,但戎黎看到了这样一句话:讨厌男友跟异性玩游戏。 后面点赞很高。 “杳杳,你怎么不问我是跟男的一起玩游戏,还是女的?” 需要问吗? 徐檀兮就问了:“你是跟男的一起玩,还是女的?” “男女都有,是随机匹配的。” “哦。” 怎么跟别人家的女朋友不一样?戎黎又开始自我怀疑了。他干脆不玩了,把手机扔在一边,陪她看书。 五点半,他去幼儿园接戎关关回家。 晚饭后,戎关关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吃糖,咬得嘎嘣响,旁边的垃圾桶里扔了好多糖纸。 徐檀兮洗了水果过来:“关关,不要吃那么多糖,对牙齿不好。” 戎关关已经有蛀牙了。 “哦。” 戎关关不吃糖了,跑过来吃水果。 戎黎嘴里还含着一颗草莓糖,茶几上也有很多糖纸,都是他扔的,他冷不丁地问徐檀兮:“我呢?你怎么只管戎关关不管我?” 吵架后遗症吗? 徐檀兮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奇怪:“因为你是成年人啊。”小孩子吃糖才管。 不。 他也要她管:“我是你男朋友。” 她都不管他打游戏了,不能再不管他吃糖。网上说,女友越不管男友,说明越不在乎。 “那你也少吃一点?” “好。” 戎黎把嘴里的糖吐掉了。 遇到徐檀兮之前,他最喜欢草莓味的糖,可能一个人的喜欢是有额度的吧,喜欢了她之后,其他的他好像都没有那么喜欢了。 动画片看完,戎关关该去洗漱了。 “徐姐姐,我今天想穿那件有尾巴的睡衣。” 他的很多衣服都是徐檀兮买的,也是徐檀兮在收拾。 “粉色那件吗?” “嗯。” “好,我去给你拿。” 徐檀兮去儿童房拿衣服了。 戎关关开开心心地去了浴室,搬了个凳子坐在那里等徐檀兮。 戎黎进来了,并把门关上。 “我们谈谈。” 好严肃的样子。 戎关关有点怕,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谈什么呀,哥哥?” 戎黎靠着洗手台,嘴角压着,不苟言笑:“你已经快五岁了,该独立了,以后洗澡、拿衣服、穿衣服、收拾房间这类的小事你自己做。” 戎关关最近洗澡都是徐檀兮帮他洗,要什么给什么,求什么应什么,他一天八百句徐姐姐,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穿鞋。 戎黎很少这样冷着脸训他:“以前在祥云镇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我也没给你洗过澡拿过衣服,怎么现在什么都要别人帮你?年纪活回去了?” 戎关关挨了训,眼睛红红的:“因为有徐姐姐了呀。” 因为有人疼了,会变得不那么懂事。恃宠而娇,是很容易养成的坏习惯。 戎黎自己也一样。 他对戎关关说,郑重其事得不像他的作风:“你如果还想她一直喜欢你,就不要总是麻烦她,不要让她累,不要让她觉得我和你是她的负担。” 他在告诫戎关关,也在告诫自己。他已经不是徐檀兮的救命恩人了,要更加自觉。 “我知道了哥哥。” 戎关关眼睛跟兔子一样,红红的。 戎黎语气放软了一些:“她是女孩子,不能一直让她惯着我们两个,明白吗?” 戎关关吸了吸鼻子,小奶音很乖:“嗯,明白。” 戎关关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很通透,会看人眼色。 但他也只是个孩子,还没长大。 戎黎蹲下,摸了一下他的头:“也不能什么都你自己做,热水、火、还有电器,这些你不能碰,高的地方不可以爬,在外面不能一个人,知道吗?” 他的母亲白秋是盲女,他小的时候,白秋也是这样教他。 戎关关点头:“知道。”他把手伸出来,手指动了动,“哥哥,指甲可以自己剪吗?” 戎黎说:“不可以,我会帮你剪。” “我记住了。” 哥哥其实很爱他,可能哥哥自己不知道,但他知道。 哥哥对他凶、哥哥管他、哥哥训斥他,都是因为他不是别人,他哥哥可不喜欢说话了,哥哥不会对别人说这么多话。 “关关。” 徐檀兮在浴室外面:“我可以进去吗?” 戎黎最后说了一句:“我跟你说的,不要跟你徐姐姐说。” 他声音很小,只有戎关关听得到。 “好的,哥哥。” 戎黎起身,去开门。 徐檀兮进来,看见戎关关眼睛红了,问戎黎:“怎么了?” 戎黎面不改色:“没什么,水溅到了眼睛。” 戎关关眨巴眨巴眼睛,有样学样:“水溅到了眼睛。” ------题外话------ 求月票哟~ 220:给了,还想要更多(11更 戎关关眨巴眨巴眼睛,有样学样:“水溅到了眼睛。” 徐檀兮弯着腰,看他的眼睛:“那疼不疼吗?” 戎关关看戎黎。 戎黎:“不疼。” 戎关关:“不疼。” 徐檀兮:“……” 戎黎出去了。 戎关关从椅子上起来:“徐姐姐,你帮我放热水,我自己洗。” “好。” 次日,徐檀兮休假,刚吃完早饭,同事给她打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戎黎问什么事。 “我们科室的齐医生家里临时有事,和我换班了,我今天要去医院值班。” 戎黎把碗筷放到水池里:“我送你去。” “好。” 徐檀兮去换衣服。 戎黎问戎关关好了没有。 戎关关背好书包,穿好鞋子,戴好帽子,说好了。 直到出门的时候,戎黎才问徐檀兮:“要不要我陪你?学校放寒假了,我有空。” 徐檀兮在换鞋:“我上班顾不上你,你一个人在医院会无聊,不用陪我去。” 每次他去医院陪他,都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那里,她工作去了,也没有人跟他说话,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她有点心疼。 他蹲下,给她系鞋带。 “好。”他说。 徐檀兮有些诧异,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以为她不高兴了,又改口问,“要我陪吗?你要我就陪你。” 他好像对她很小心翼翼。 徐檀兮摇摇头:“不用,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嗯。” 他哪有什么自己的事情,他已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 把戎关关送去了幼儿园,把徐檀兮送到了医院,他开车去了程及店里。 二楼是程及的纹身店,一楼还在装修。 “戎哥。” 是王小单。 戎黎把他从祥云镇叫来了,打算日后让他帮忙看店。戎黎自己不可能经常在店里,更不可能让程及来看,程及看一天的价格,应该能给王小单付一年的工资。 “哟,难得啊。”程及从楼上下来了,他前几天刚染了个头发,颜色是一贯的大胆——灰白色,这个颜色,颜值不够的别轻易尝试,毕竟不是谁都像程及,长了一张能驾驭各种渣男发型的、坏男人的脸,“怎么,今天不用陪徐檀兮?” 戎黎有点精神不振,拉了把椅子坐下,往桌子上一趴,无精打采:“她让我做自己的事情。” 不对劲啊。 程及拉了把椅子坐旁边:“你们吵架了?”嗯,他就爱看戏,尤其是深闺男人自怨自艾的戏。 戎黎说:“没有。”他不承认,“我不会跟徐檀兮吵架。” 昨天那次不算,那不是吵架,是他无理取闹。 “没吵架你来这儿干嘛?” 戎黎心情不好,语气不友善:“我不是说了吗,做自己的事情。” 王小单在旁边听。 他觉得戎哥跟以前越来越不像了,戎哥以前在祥云镇做镇草的时候,很潇洒酷帅啊,一副世界就他一个人的样子。现在嘛,一副世界就徐小姐一个人的样子。 不过王小单不敢说。 程及敢:“你还有自己的事情啊?”他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你不是只要徐檀兮吗?你不是都忘了你是谁了吗?” 戎黎没否认。 原来,他已经变成这样了。 他盯着桌子,思考了很久,但思考不出来,他问程及:“我这样,会不会很容易让人烦?” 他对徐檀兮之外的任何人和事好像都失去兴趣了,他喜欢的游戏和他爱的糖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他甚至也不想工作,提不起劲儿。 “怎么突然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了?”程及想了想,“你们不是还在热恋期吗?难道这么快就进入了倦怠期?” 戎黎纠正:“我跟徐檀兮没有倦怠期。” 程及笑骂:“那你做出这副狗样子干嘛?” 戎黎没心情计较程及骂他是狗的事,他没别人可以商量,就这么一个塑料镇友,网上搜的回答不靠谱,只能跟这个塑料说:“医院大火那件事,徐檀兮知道了。” 这事儿程及听他说起过,当时还取笑他卑鄙无耻来着。 “徐檀兮什么态度?生你气了?”程及不是来给安慰的,他来补刀,“生你气也应该,你是做得挺欠的,冒名顶替了别人也就算了,还拿人家正主开刀,一边欺骗徐檀兮一边封口,狗贼都没你狗。” 狗贼戎黎:“她生气了,但很快就被哄好了,对我还和以前一样。” 程及怀疑他是来秀恩爱的:“那你还担心什么?” 说实话,程及都觉得徐檀兮太纵容戎黎了,这么大的事,也就跟他气了一会儿。一般人程及就不说了,可戎黎是个危险分子,真的不能太惯,他无法无天起来,能把天给掀了。 程及觉得戎黎需要被管教,他肆无忌惮了太多年,很多东西都养成了习惯、刻进了骨子里,身上的野性还没褪干净,再加上他还有共情障碍、暴力倾向、反社会倾向,真的是个很危险的存在。比如医院大火那件事,他一有危机感,第一想法就是灭了对他威胁的人,根本想都没想过坦白从宽和平解决。 再比如—— “昨天晚上我听见她跟萧既通电话了。” 他还是想灭了这个威胁。 “萧既?”这个名字,戎黎是第一次跟程及提,“徐檀兮真正的救命恩人?” 他嗯了声。 程及知道他在不安什么:“徐檀兮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可是我没有筹码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救命恩人这层关系了。” “所以呢?” 所以呢? 戎黎答不上来。 “没有了又能怎么样?徐檀兮对你的感情变淡了吗?” 程及是旁观者,实在不理解戎黎这个当局者的困扰,谁谈恋爱会像他这样,跟头狼似的,恨不得生吞了徐檀兮。 “戎黎,”程及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你太低估徐檀兮对你的感情了。” “没有低估。” 他知道徐檀兮对她的感情。 他说:“我只是很贪心而已。” 徐檀兮给了,他还想要更多。另外,他当然相信徐檀兮,他只是不相信萧既。 他懒得跟这个塑料说了:“我去医院了。” 程及拿话打趣他:“不是要做自己的事情吗?” “想她了。” 戎黎起身要走。 程及幸灾乐祸拿他开涮:“这么粘人,不怕徐檀兮烦你了?” 戎黎回头,给他一记冷眼。 程及坐不好好坐,翘着椅子一晃一晃:“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塑料镇友程及:“给钱,男女问题按分钟收费。”他看了看手表,“总共十一分半钟,给你抹个零头,算十一分钟,一分钟就一万吧,镇友价。” 戎黎无语凝噎:“……” 到底是谁狗! 王小单憋笑。 上午十点十三,虹桥医院,有人来敲徐檀兮办公室的门。 “请进。” 是王邱生,他挂着一嘴的笑:“你好啊,徐医生。” 王邱生也算相貌堂堂,就是眼神里总透着一股算计人的精明,还有一股野心勃勃的欲望,让人不舒服。 徐檀兮把看到了一半的病例放下:“王先生有事吗?” 她态度很好,谦谦有礼,婉婉有仪。 和前天晚上打人的样子很不同。 “喏,”王邱生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看伤。” 他嘴角的地方结了一块痂。 应该是棠光打的。 徐檀兮说:“这里是小儿外科,你走错地方了。” 王邱生拉了椅子坐下:“没走错,我这伤可是你的杰作。” 徐檀兮没与他争辩:“去楼下挂普外,医药费记我名下。” “医药费我自己带了。” 他这是来讨账的,他自己那笔,还有萧既那笔。 他把手机掏出来,打开里面的视频,放到她面前,还特地把声音开到最大:“徐医生好像对我的艺人很感兴趣。” 手机声音开得很大,甚至有回音,不知道是谁在辱骂,骂萧既贱,骂他是狗,还有杯子摔碎的声音,有抽打的声音,有桌子碰撞的声音,有狂妄的笑声…… 徐檀兮唯独没有听到萧既的声音,她没有看手机,没看里面的内容。 那天晚上在裴家,她问过萧既,为什么不反抗。 他说不能反抗。 徐檀兮当时不是很了解为什么不能,现在懂了,他要是反抗,这群禽兽能把他碎了。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萧既十六岁就出道了,已经过了整整十年。 “正好,我最近有点烦他了。”王邱生话里有话,“他老是不听话,还在外面找靠山对付我,如果徐医生对他有兴趣的话,人我可以送给你。” 昨天晚上萧既给徐檀兮打了电话,说如果王邱生来找她,叫她别搭理。 徐檀兮把手机里的视频按掉了:“你想要什么?” 王邱生把手机拿回去,伸出两根手指,笑得洋洋得意:“不多,就两个亿吧。” 她端坐着,眼神平静,眸子像没有风浪的深海:“你手机里的东西,除了你,还有谁有?” “没有谁,就我。”王邱生说。 撒谎。 戎黎手里就有,他肯定卖出去过,徐檀兮知道,他绝对是贪得无厌之辈。 “这种值钱的筹码当然不可能跟别人分享。”当然是假话了,这种秘密在LYS能卖高价,因为丑闻涉及的人很多。 没有人会嫌钱多。 王邱生势在必得:“以徐医生你的身价,我要价已经很便宜了。” 徐家在南城金字塔的顶端,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徐檀兮没有讨价还价,当然也没有立刻表态:“王先生,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请回去等我消息。” 王邱生起身,笑着警告:“可不要让我等太久,我耐心不好。” 徐檀兮没说什么。 他转头走人,到了门口,一推开门,看见了老熟人。 “萧既,”他笑得意味深长,“你福气不错啊。” 萧既直接越过他走进去。 咣! 王邱生出去了,关门的声音很大。 萧既身上穿着病号服,他今早转来了虹桥医院,头上的纱布还没拆:“他来跟你讲条件了?” 徐檀兮点头:“嗯。” “他提了什么要求?” “要钱。” “别给他。”萧既说,“我认识他十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把东西都给你,你只要给了一次钱,他就会把你当提款机。” 这样的亏,他几年前已经吃过了。 “他手里有视频。” 那些视频若是曝光,他就毁了。 萧既无所谓了,也累了:“随他吧。”公之于众了也好,一了百了。 在裴家的那天晚上,裴子峰要给他喂药,那些药会成瘾,碰不得。不碰毒品是他的底线,他无路可逃了,所以向徐檀兮伸了手。 可是他并不想拉她下水,因为水太脏了。救了他一次就够了,他不会那么贪心。 “你呢?”徐檀兮问,“你怎么办?” 她穿着白大褂,太阳光都落在她眼睛里,真的像天神。不过,她不是他的神,他的世界在最底下,是看不到天神的。 “我有个朋友,他有抑郁症,他自杀之前,网上很多人都骂他,叫他去死,可他真的死了之后,所有人突然开始爱他了。”他像在自言自语。 ------题外话------ 后面还有几更,下午或者晚上更。求月票~ 221:办公室play,戎黎夫妇联手(12更 “我有个朋友,他有抑郁症,他自杀之前,网上很多人都骂他,叫他去死,可他真的死了之后,所有人突然开始爱他了。”他像在自言自语。 徐檀兮眉头紧蹙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下:“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担心我会自杀吗?不会的,我顶多假装自杀。” 徐檀兮猜不透他要干嘛。 “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我们扯平了,剩下的你不用管,别脏了自己的手。”他起身,虽然有点晚,但还是要说一声,“谢谢。” 说完,他走了。 他很瘦,后背总是挺得笔直,他爱笑,笑意却从不达眼底。他有一张特别明艳俊朗的脸,有一双桃花眼,他是两金影帝,他星路顺畅,他有一亿的粉丝。可没有人知道他在泥潭挣扎,别人只看到了他的光鲜亮丽,看不到他在深渊里求救,也没有人知道,他每天会想很多遍,要不要死,要不要死呢,要不要死…… 心理医生说,他是压力太大了,所以重度抑郁。 走廊尽头开了窗,他站在漏进来的太阳底下。 “喂。” 陈微箐在电话里喊他:“阿既。” 她总是喊得很温柔,她也是这么喊萧齐的。 萧既嗯了声,答应了。 “阿齐要订婚了。” 他眼睛迎着刺眼的太阳:“又要钱吗?” 陈微箐难以启齿,沉默着没有说话。 “箐姨,”眼睛被阳光刺得很痛,让人想流泪,萧既抬起手,挡在眼睛上,“你知道我的钱是怎么赚来的吗?” 陈微箐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让她知道。 “是我们连累你了,对不起阿既。”陈微箐在电话里哽咽,她一直道歉,“我让你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要是稍微坏一点,那就好了。 可她对他很好,他生日的时候,她会给煮长寿面和海带汤,只要他回去吃饭,桌上总会有红烧鱼,因为他爱吃的,她会看他的每一条微博,她会在他本命年的时候,给他买红色的衣服。 她是个懦弱又心软的母亲,对他很好,只是没到像对萧齐那样那么好。 “钱的事我和你叔叔会想办法,你好好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冰箱里我放的菜不要总是倒掉。” 萧既没有说话。 她在电话里抽噎,虽然捂着嘴,但他还是听到了。 “那我挂了。” 萧既突然叫她:“妈。” 陈微箐难以置信:“你、你叫我什么?” 这是他成为萧家的养子之后,第一次这么叫她。 阳光太灼眼了,把他的眼睛烫热了:“我在游乐园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在被领养之前,他在孤儿院住了几年,在去孤儿院之前,他也有妈妈。 “你记得啊,你都记得啊……” 陈微箐在电话那边嚎啕大哭。 她把他扔在游乐园那年,他才五岁,怎么会记得,怎么会记得…… 萧既挂了电话,在太阳里站了一会儿,身上的病号服很单薄,能透出他背后凸起的骨头。 他转身,看见了戎黎。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戎黎看到了,他从徐檀兮的办公室里出来,“你开价,只要你以后不出现在徐檀兮面前。” 他答应了徐檀兮,不会找萧既麻烦,只能给钱。 “其实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不会跟你抢徐檀兮,虽然我很想抢,但是我有自知之明。” 萧既这样说。 他很奇怪,他眼里好像没有求生欲。 他走上前,停在戎黎身侧,擦肩的时候说了一句:“我这种浑身脏透了的人,没有资格。” 说完他走了,腿上的伤还没有好,有点跛脚。 戎黎去了徐檀兮办公室,在外面敲了敲门。 徐檀兮说:“请进。” 戎黎推门进去。 徐檀兮看见他有点诧异:“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 哒。 桌上的笔滚到了地上。 徐檀兮弯腰去捡,戎黎走上前,用手盖住尖锐的桌角,怕她磕到。 他手上的动作跟条件反射似的。 徐檀兮把笔放好:“我等会儿还有两位预约病人。” 戎黎说:“我不打扰你,就在外面等你。” 他就进来看看她,看完就出去。 徐檀兮叫住他:“先生。” 他回头:“嗯?”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过去,顺其自然地拉住他的手:“萧既的经纪人来找过我了,他管我要钱,两个亿。” 关于萧既的事情,她对戎黎没有丝毫隐瞒,她一开始就告诉他了,她想拉萧既一把,因为怜悯也好,因为救命之恩也好,想拉萧既出深渊。 戎黎曾经也掉进过深渊,如果那时候也人拉他,他就不用折掉一双腿了。 戎黎问:“要不要我帮你?” 别误会,他不善良,也没有同情心,他一来是想在徐檀兮面前装得比较大度善良,二来,他想早点解决这件事情,然后翻篇,不要再来打扰他跟徐檀兮。 徐檀兮点头:“我想买王邱生的黑料,最好能让他牢底坐穿的那种。” 王邱生那种贪得无厌的人不能留,必须一次解决。 “我去给你找。”戎黎说,“萧既的事我会帮你,不止王邱生,还有王邱生的上家,我会解决好。” 萧既十六岁就出道,王邱生拿他当商品,交易了很多次,这中间涉及的人太多,也怪不得萧既爬不出来,这里面有一潭很深、很恶臭的水。 “我听我小舅舅说,LYS的情报很贵。” 秘密黑料这种致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贵。 所以啊,戎黎钱多,LYS太赚了,官四爷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把戎黎当成眼中钉。 “是很贵。”戎黎沉了一天的嘴角终于往上弯了一点,“但老板娘有特权。” 徐檀兮笑问:“你不是隐退了吗?哪来的老板娘?” “退了LYS也是我做主。” 现在掌权的何冀北是他一手拉上来的,得听他的。 徐檀兮抬起手,环在他腰上:“先生,我帮萧既你会生气吗?” 他换了个回答:“会吃醋。”会有危机感。 “就这一次,当我还了他的救命之恩。”徐檀兮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等两清后,就各自安好。” 她是真的善良,有恩必报。 “嗯,我知道了。”戎黎突然压低身体,靠近她,“可不可以在这里接吻?” 徐檀兮笑着摇头:“不可以,这里是办公的地方。” 老古董。 戎黎去把门锁上,就要在这里接吻,还要把穿着白大褂的徐檀兮放在办公桌上吻。 徐檀兮:“……” 天方娱乐城。 才六点多,气氛就沸了。 小金下班后去还了赞助的珠宝,姗姗来迟,一进包厢,看见了桌子上的酒,他有些诧异:“王哥,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吗?居然请这么贵的酒。” 工作室的人都来了,除了萧既。 王邱生坐在沙发的最中间,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西服,手拿红酒杯,心情不错:“你这话说的,我平时短你们吃短你们喝了?” “小金不会说话,赶紧的,罚酒。” 说话的是王邱生最近新签的艺人,才十九岁,是个笑起来很阳光的男孩子。 “好好好。”小金把酒倒上,“我自罚三杯。” 同事们起哄,让他倒满。 王邱生把手按在唇上,示意大家小点声,他接了个电话:“干嘛?” “见个面吧,跟你道个别。” 是萧既。 两亿快到手了,王邱生心情大好,有耐心跟他磨:“在哪?” 他说:“我家。” “等着。”王邱生挂了电话,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在酒桌上,“想喝什么你们自己点,我还有点事儿。” “这就走了?”小金故意说,“不行啊,这局才刚开始。” 王邱生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干了:“行了吧。” 小金说得嘞:“王哥慢走。” 六点四十三,王邱生的车开出了天方娱乐城。 七点零八分,萧既从别墅出来,手里抱着一只橘猫。 他的别墅地理位置很偏,是独栋的,带院子,因为选址问题,价格不是很高,他已经签好了文件,别墅留给陈微箐。 “喵。” 他把橘猫放在了草地上:“你走吧。” 橘猫掉头,去舔他的手。 “喵。” 这只傻猫,怪不得在祥云镇的时候被人折磨成那样,一点都不聪明。 “别跟着我。”他拎起橘猫,用力把它扔远,“去吧,去找个好一点的主人。” 他转身回了别墅。 陈微箐给他打了很多通电话,他都没有接,在沙发上静坐着。等了十多分钟,门铃响了,他先去厨房,把打火机放进了微波炉,然后再去开门。 王邱生进门就问:“干嘛要反锁?” 萧既没接话,把门关上,趁王邱生转身去客厅的时候,他把门从里面锁上,钥匙抽出来,扔到防盗窗外面。 王邱生丝毫没有察觉。 “你今天去找徐檀兮了?”萧既问。 王邱生在沙发上坐下:“她这么快就告诉你了?”他用看脏东西的眼神打量萧既,“看来你还挺受宠。” “你管她要了多少钱?”萧既坐在旁边,额头的纱布已经拆掉了,伤口没管,结痂的地方红肿着。 “不多,也就两个亿而已。” 而已…… 两个亿还喂不饱他。 萧既倒了杯酒,推过去:“别做梦了。” 王邱生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了:“你说什么?” 萧既眼神里有孤注一掷的决然,说得缓慢、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我一分钱都不会让你拿到。” 王邱生的眼距很宽,目光有神,看人的时候,视线会紧紧缠着对方,像蛇的信子,阴毒得让人脚底生寒。 他扯了扯领带:“看来是我太捧你了,没让你好好尝尝从神坛掉下来的滋味。” “神坛?”萧既笑了,把杯子里酒喝掉,嫣红的酒稍稍让他唇色不那么白了,“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被你送到了多少人的床上?” “是你忘了。” 王邱生打开手机,把视频放出来,开大声音扔在桌子上,他起身走过去,按住萧既的头,把他往手机屏幕上按:“来,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萧既没动,完全不挣扎,嘴角反而带着笑。 “你刚刚的话不对,不是我,是你亲妈把你送来的。”王邱生拿起酒瓶,把红酒浇在他头上,“当年你才十六岁,嫩得很呢。” 陈微箐是影星出身,很早就认识了王邱生,萧既十六岁那年,萧家破产,陈微箐把萧既引荐给了王邱生,以歌手的身份的出道。 “你现在这个破烂样,不能怪我,要怪你妈。” 咚—— 保温桶掉在了门口的地毯上,门外陈微箐呆住了。 屋里的王邱生在大笑,癫狂痛快地大笑:“你要是让我拿不到钱,我就把这些视频放到网上,让你那一亿粉丝都看看他们哥哥的下贱模样。” 萧既还是不挣扎,脸上全是红酒,把苍白的皮肤染上了颜色。 王邱生把空酒瓶拍在他脸上:“没准还会有人拿去卖呢,这种资源,应该很容易卖出去吧。” “砰!” “砰!” 门突然被砸响,一下一下,重重地砸。 陈微箐在外面大喊:“阿既!” “阿既!” 她崩溃了,瘫坐在地上,疯了似的捶门:“王邱生,你这个畜生,你别碰他,你别碰他!” “阿既!” “阿既!” 她在外面痛哭:“你放了我儿子,你放了我儿子……” ------题外话------ 还有一更,在晚上。 萧既这个角色……很难受,不是所有悲惨都能等到救赎,戎黎遇上徐檀兮、程及遇上林禾苗都是三生有幸 222:戎黎的高光时刻,萧既被救(13更 陈微箐在外面痛哭:“你放了我儿子,你放了我儿子……” 原本被按在茶几上一动不动的萧既突然挣扎起来,他推开王邱生,跑到了门口。 “你——” 一开口,嗓音就被像被堵住了。 如鲠在喉,他说:“你走。” “快走。” 哭声停下来,陈微箐趴在门上,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她哄着说:“阿既,你别做傻事,快开门,让我进去。” 他在里面吼:“走啊!” “阿既……” 她又在哭。 别哭了,他最怕她哭。 突然一声巨响。 “砰!” 客厅的吊灯闪了一下,灭了。 王邱生猛地回头:“什么声音?” 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 电路断了,王邱生抹黑去了厨房,推开门,火光瞬间从里面冲出来。 是微波炉炸了。 灯都暗掉了,明火照进了王邱生的眼里,他怒了,鼓着青筋冲萧既咆哮:“萧既,你他妈找死啊!” 萧既捡起了他的手机。 王邱生立马冲过去:“手机给我!快给我!” 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把手机扔出了防盗窗,然后怡然自得地看着火光越冲越高:“我不是找死,是同归于尽。” 王邱生这下慌了,他跑去开门,才发现门被锁了,上面挂了一把很粗的挂锁。 他拧了两开,拧不开:“钥匙呢?钥匙在哪!” 萧既坐在沙发上,眼里出奇的平静:“扔了。” 王邱生骂他有病,拿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挂锁上,几下下去,锁只是稍有松动。 厨房的火越冲越高,烟越来越多,没有时间了。 王邱生急得爆跳如雷:“快把钥匙交出来!” 萧既好整以暇地坐着:“我说了,钥匙扔了。”他解脱了,眼里畅快了,“王邱生,你今天就死在这吧。” “疯子!你他妈的疯子!” 这个疯子想跟他同归于尽。 王邱生气得目眦欲裂,抬起椅子继续砸门,门锁的锁开了,挂锁没开,他冲着门缝外叫喊:“里面着火了,快叫消防员,快叫消防员来!” 浓烟从门上的缝隙往外跑。 陈微箐看到里面的火光之后,彻底奔溃了,她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按了几次才把电话打出去,哭着叫消防员来救她儿子,哭着喊阿既、阿既…… 她不知道,不知道王邱生是畜生,不知道阿既的钱是怎么赚来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深渊里苟延残喘的。 可是她怎么能不知道呢,她是生他养他的人…… 王邱生在里面急得咬牙切齿:“火越来越大了,快!快叫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咣的一声,后脑勺被砸了。他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一手的血。 “你……” 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萧既把椅子扔了,走到门口,从门缝里看外面的陈微箐。 她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阿既,阿既……” “别哭了。” 他红了眼睛,说别哭了:“我就是怕你哭,才一直不敢死。” “啊啊啊……” 陈微箐拍着门大哭大叫:“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儿子!” 萧既站在门后,一动不动。 “阿既,阿既,”她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你出来好不好,妈妈错了,妈妈错了,惩罚我吧,让我死,让我去死……” “不要哭了。” 萧既手伸出去,想给门外的人擦眼泪,碰到门板了,才愣愣地收回来,低下头,不再看门外的人。 陈微箐不是不爱他,只是没有最爱他,她很懦弱无能,她要依附萧家,她怕她的丈夫,她心疼身体不好的小儿子。她并不是一个好母亲,她有两个儿子,但他只有一个母亲。 “你走吧。” 萧既说完转身回了客厅,走到柜子前面,打开柜子,拿出放在里面的汽油,拧开盖子。 浓烟越来越大,火光越来越亮,陈微箐不肯走,趴在滚烫的门上,哭得歇斯底里。 那一年陈微箐才二十一,很天真的年纪,以为牵了手就会穿婚纱。她未婚先孕,在国内等她的爱人,等到孩子出世了,那个说会一辈子爱她、会娶她的男人却没有回来,他说他在国外另娶了佳人,让她把孩子扔了。 她给孩子取名叫阿既,瞒着所有人把他养到了五岁。后来她遇见了萧镇南,怀了萧齐,萧镇南说可以接受她,但不能接受她的阿既。她肚子的孩子四个月了,她只能选一个。 她选择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挑了一个很好的天,带阿既去了游乐园。 “阿既,妈妈去给你买棉花糖,你站在这里等妈妈回来。” 五岁的阿既很乖很乖:“好。” 她蹲下来抱他:“对不起阿既,对不起。” 阿既的眼睛长得很像她:“妈妈,你怎么哭了?” “没有,是风太大,吹到了眼睛。” 她别开脸,擦了擦眼睛。 “妈妈,我帮你擦。”他用袖子轻轻擦她的眼睛,“我在这儿等你,妈妈你要快点回来。” “阿既……” 陈微箐走了,没有再回来。 阿既十岁的时候,孤儿院的院长说,有一对好心的夫妇想要收养他。 “阿既,你愿意跟他们走吗?”院长问他。 那天,陈微箐穿着很漂亮的裙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阿既你好,我叫陈微箐。” 他想说你怎么才来,他没有说,他只说了:“愿意。” 他被丢掉的时候分明还那么小,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是他噩梦里的人。 他当时心想,没关系,他可以原谅她,因为她来接他了,她来了不是吗? 可是她说:“以后你就叫我箐姨。” 到那天他才知道,他真的没有妈妈了。 “阿既。” “阿既。” 陈微箐在外面拍门,手被烫得红肿:“你开开门好不好?妈妈知道错了,你不要死,求你了,求求你了。” 她坐在地上,痛哭出声:“有没有人,救救我儿子,救救他……” 只要她的孩子能活,她可以去死。 当时的陈微箐这样想着。 “你让开。” 陈微箐愣住了,呆呆地回头。 “让开。” 有人来了,有人来救她的孩子了。她跪下去,说帮帮我、帮帮我…… 戎黎在四周找了一圈,只找到了一个灭火器,他用灭火器砸门,砸了几十下,灭火器的外壳快要破了,锁还没断,卡在了门缝上。 他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踹在门上,脚撞上去的时候,痛得他眉头皱了一下,他没管,又踹了一脚。 咣的一声,锁梁断了。 陈微箐立马冲进去:“阿既!” 萧既躺在墙边的地毯上,吸了很多浓烟,意识已经不清楚了:“你来接我了吗?” 陈微箐哭着点头:“嗯,妈妈来接你了……” 他伸手帮她擦眼泪:“不要哭了。” 陈微箐哭得更厉害了。 “还有废话出去说。”戎黎一把拽住萧既的衣服,把他拖出去,丢在了门口。 他蹲下,拍了拍萧既的脸:“这次是我救了你。” 萧既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我没让你救我。” “那我不管,总之我救了。”戎黎不是来跟他讲理的,他不讲理,他只看结果,“徐檀兮欠了你一条命,我现在替她还了,你们两清了。” 戎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救人,救的还是情敌。他突然有点后悔了,要不要把他再丢回去? 不行,徐檀兮那么善良,他装也得装好人。 “救……” “救、救咳咳咳……” 里面还有一个,自己爬出来了,像条狗一样,边爬边喘。 戎黎走过去,他脚疼,有点一瘸一拐,他踢了踢王邱生的脸:“两个亿还想要吗?” 王邱生眼白都翻出来了,进气少出气多。 戎黎警告他:“想要就不要乱说话。” 纵火杀人可是会坐牢的。 今天也不知道是刮了什么邪风,他不仅救了情敌,还帮情敌善后了。徐檀兮应该会更喜欢他了吧? 戎黎在消防员来之前一瘸一拐地走了。 洪端端是晚上十点听到的消息。 “你说什么?!” 她从床上摔下来了。 杨幼兰跟她说:“萧既自杀了,网上全是他的消息。” 自杀? 洪端端脸都白了,立马拿手机打开微博。 萧既的工作室发了微博,说萧既重度抑郁症,在家中点火自焚,幸得人所救。 就几句话,配了一张在医院急救的照片,其他什么都没说。 没多久,热搜就爆了,网友也疯了。 萧哥哥家的小九九啊:【为什么现在才爆出抑郁症?为什么哥哥都重度抑郁症了还给他接那么多工作?】 既既既既既既:【哥哥,不要绝望,你还有我们@萧既V】 小文今天没有学习:【他那么爱笑,原来,都是在假装笑】 Chen鬼鬼今天做个人了吗:【怪不得他身上总是有伤,是不是……】 我在哥哥怀里撒了个娇:【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病得这么重,我还说我喜欢了你十年……@萧既V】 洪端端和萧既的粉头子:【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管多久我们都会等你@萧既V】 四少爷的贱:【也真是够了,今天你抑郁,明天他抑郁,抑郁那么容易吗?现在都拿抑郁症当免死金牌用了?】 洪端端回复了那个网友。 杨幼兰看见她打字了,警报立马拉响:“你回了什么?” 她梗着脖子说:“没什么。” 杨幼兰把手机抢过去。 洪端端回复了那条恶评,用大号回复的。 洪端端V:【滚你妈!@四少爷的贱】 杨幼兰要疯:“你疯了!你怎么能爆粗口!你还想不想走小仙女人设了?!” 不想! 洪端端去抢手机,红着眼说:“不准删!” 杨幼兰立马把她按住,手伸得老高,试图单手删微博。她这边还没删呢,就听见洪端端在吸鼻子。 杨幼兰一下就心软了:“你哭了?” 洪端端趴到床上去,用被子盖住头,呜呜大哭。 杨幼兰被她整得没辙了:“别哭啊小祖宗,我不删还不成吗?”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为什么明明星路平坦顺风顺水的萧既眼里总是很悲凉,原来,他真的在水深火热里。 洪端端在被子里边哭边说:“萧既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呜呜呜呜呜呜……” 洪端端第一次见萧既是在飞机上,当时他蹲着,在给陈微箐系鞋带,他脸上戴了口罩,仰着头在笑,太阳在他眼睛里,特别温暖。 洪端端网上爆粗口之后,不到一分钟,江醒也回复那条恶评,同样是用大号回的。 江醒V:【滚你妈!@四少爷的贱】 他回了和洪端端一模一样的话。 其实除了那条恶评,其他的留言差不多是清一色的好话,就像萧既说的那样,当他要死了,整个世界开始爱他了。 ------题外话------ 戎黎是一个坏人,但他真的在努力做个好人…… 这章,把我自己哭得不行。 223:戎黎夜里犯腿疾 戎黎快十点才回麓湖湾。 他从出租车上下来,一瘸一拐。 “先生。” 他抬头。 徐檀兮提着灯朝他走来,夜里天寒,她在外套外面披了一件黑色斗篷,帽子很大,能遮住她半张脸,月色落在她肩头的绣花上。 戎黎脚下走得很慢:“外面这么冷,你出来干嘛?” 他没有一走一跛,但徐檀兮已经看见了,他刚刚下车的样子。 “你腿怎么了?” 他撒谎:“没事。” 徐檀兮盯着他的腿:“不要撒谎。” 哦。 他老实说:“腿有点疼。” 不止有点,两条腿都疼,特别疼,站起来的时候,像踩在针上面。 “还能走吗?” 戎黎说能。 不敢说不能,怕她心疼。 徐檀兮走到他身边来,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肩上:“我力气很大,你可以压在我身上。” 戎黎只压了一点点重量给她。 她扶着他往家里走,他的腿几乎弯不了,步子迈得小,即便他努力装得没事,走起路来还是有一点跛。 以前没有这样严重过,要不是疼得忍不了,他不可能在她面前这样瘸着拐着。 徐檀兮扶着他进了电梯:“怎么弄的?” “萧既在家里放火自杀,我踹门踹的。” 萧既的事,徐檀兮已经知道了,她严肃地说戎黎:“怎么能用脚踹,你的脚不能太用力。” “当时没想那么多。” 徐檀兮脾气好,很少这样子正言厉色:“三叔公还让你争取六十岁之前不要坐轮椅,你再这样不当一回事,很快就要做轮椅了。” 他还笑:“我下次当心。” 她不说了,扶着他回了自己那屋,电视还开着,戎关关在她房里睡觉。 她托着他的腰,小心地搀着他坐下。 她不是把他当残废了吧?戎黎心里想。 “我看了网上的新闻,萧既是你救的对吗?” “嗯。” 其他具体的,他没说。 徐檀兮蹲下,手放到他膝盖上,仰着头,把灯光装进眼睛里:“辛苦我们先生了。” 好好听的话。 他喜欢她说我们先生。 “我救了他,你开心吗?” 她点头:“可是不能用脚踹。” “我下次不用脚踹。”他俯身,挡住她上面的灯光,把自己的影子送进她眼睛里,接着追问她,“那我救了人,你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 徐檀兮不知道能不能这样计算,她已经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往上叠加。 但她知道他想听什么。 她点了点头:“嗯,更喜欢你了。” 戎黎笑了。 漂亮的她,在他漂亮的眼睛里。 “戎黎,”她坐到他身边来,轻声细语,温柔却坚定,“我希望你也能更喜欢你自己,不要做什么都只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你要先学会心疼自己。” 戎黎显然没听进去:“我干嘛学,有你心疼就行了。”他哪有那个功夫心疼自己。 徐檀兮又严肃脸了,又念叨了:“你不学,下次肯定又用脚踹门。” “……” 踹门这事儿不是翻篇了吗? 戎黎觉得我家这个有点固执:“你干嘛一直提这个?” 徐檀兮拉着他的手,放到他膝盖上,晚风筛起一娑树影,声音像奶猫的爪子:“因为我心疼你。” 要命了。 别说不踹门了,戎黎命都可以给她:“我保证,以后都不用脚踹门了。” 他摆出最老实的表情。 徐檀兮起身,把毯子盖到他腿上:“你歇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 “好。” 她去厨房了。 她刚走出戎黎的视线,戎黎眉头就皱了,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凸起。 他挪动脚,缓缓往前移,腿伸直后呼了一口气。 真他妈疼。 药是徐檀兮的五叔公温鼎鼎开的,大火煎一刻钟,再小火煮十分钟。 这个药是外用的。 “关关在你房里?” “嗯,他睡了。” 戎黎说:“让他回自己屋睡。” “不用了,天这么冷,别让他起来了。” “……” 就不太爽。 徐檀兮把足浴盆插上电,按比例兑好药水。 “上次程及过来,说这个是老人家用的。” 程及那狗贼只要逮到机会就取笑他。 徐檀兮蹲在地上调足浴盆的温度,问了句:“你和程先生谁年长一些?” “程及大我几个月。” 她用手试了试温度:“下次他生辰,你送他一个。” 小淑女怼个人都这么委婉。 戎黎笑了笑,说行啊。 “我先给你热敷。” 等温度可以了,她把毛巾浸湿,再拧干水,热敷的水温很高,有点烫手。 戎黎说:“给我。” 她把毛巾给他,坐过去帮她把裤脚卷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萧既想跟王邱生同归于尽。” “萧既打电话让助理买汽油,说要烧家里的垃圾,我路过的时候听到了,本来只是怀疑,后面王邱生去了他家,我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戎黎把毛巾拧干,皱巴巴的,他随意地放在腿上,徐檀兮拿过去叠好,重新覆在他右边膝盖上,再用手指压住他膝盖两旁的穴位,轻轻揉按。 按摩的手法是她跟温鼎鼎学的。 “你特地赶去救人的?” 戎黎纠正:“也没那么特地。” 他们不熟。 “你不是不喜欢萧既吗?” 是不喜欢。 谁会喜欢情敌。 救了情敌的戎黎有点烦:“但他毕竟救过你,我也该还他一次。” 徐檀兮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医院大火的时候,我要是进去救人了,你先遇到的会不会是我。”戎黎把凉的毛巾重新打湿,“想来想去,都不太可能,那个时候的我,不可能会救人。” “但如果有人向你求救了,”徐檀兮很笃定,“你会救的。” 会吗? 戎黎摇头:“不知道。”他把拧干的毛巾给她,“我们吵架后,我去做了一次心理咨询,我问医生,我的共情障碍好了没有,他说不知道。” 戎黎评价:“庸医。” 徐檀兮不知道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很诧异。 “还说了什么吗?” “说了很多。”戎黎对那位心理医生不是很满意,“明明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绕半个小时,还给我喝毒鸡汤,我怀疑他是想坑我钱。” 徐檀兮哭笑不得, “也不全是废话,我自己总结了一下,大概是说,”戎黎的觉悟一向很高,“我有作奸犯科的思想,也有改邪归正的诚意。” 徐檀兮听懂了。 “杳杳,我不知道我的共情障碍有没有好,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好,但我会克制,我会做你希望我做的事。” ------题外话------ 给我来瓶肾某宝,感觉被掏空了…… 224:共枕而眠,甜度满分(一更 热敷后,还要用药水泡脚,戎黎让徐檀兮先去睡,她不肯,等他洗漱好躺到了床上,她才回房。 戎黎十一点过几分躺下的,十一点半左右,徐檀兮给他发微信,她作息一向规律,若是平时,这个点早就睡了。 徐檀兮:【睡了吗?】 戎黎没睡,腿疼。 他回:【在睡】 徐檀兮:【腿还很疼吗?】 他撒谎:【不怎么疼】 那几脚看来真踹得太重了,他很久没这么疼过,双腿动不了,像针在扎,有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也说不清具体是哪一处疼,像是骨头里在发热。 在徐檀兮跟前,他要装得没事,不能皱眉,不能让她看出来。 戎黎:【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快睡,我也困了】 过了一会儿。 徐檀兮发了一条:【晚安】 戎黎回:【晚安】 他躺着不动,后背全是汗。 灯关了,夜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房间里的窗户用木板钉死了,月光照不进来,眼前昏黑,人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亮了。 戎黎看了一眼,徐檀兮又发微信过来了。 她发了一个系统表情:【微笑】 他回复得很快:【怎么了?】 徐檀兮没有回。 他等了一会儿,才发消息问她:【睡着了吗?】 那边还是没有回复,也没有显示正在输入。 戎黎以为她睡着了。 【晚安】 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将近十二点。 他出了一身的汗,把被子掀了,平躺在床上,手机拿着放在正上方,他点开徐檀兮的头像,就那样看着。 她的头像是他给换的,他亲她的照片,屏幕亮了一会儿,暗掉了,他又按亮,再暗掉,再按亮,就这样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睡前他吃了安眠药,但没用,腿太疼,神经一刻都不让他歇息。 过了很久……很久。 戎黎突然坐起来,他听见了外面开门的声音,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到了匕首的刀柄。 叩、叩、叩。 敲门声响了三下,门外的人唤:“先生。” 是他家小淑女。 戎黎把匕首放回枕头底下,掀起衣服擦掉额头上的汗,看了看自己身上,确定看不出什么异常才拖着腿下了床,穿好鞋后,撑着床站起来,跛着脚走到门口,他站直,开了灯,缓了几秒,打开门。 “怎么了?”他问徐檀兮。 他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徐檀兮站在他门口,他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你出门了?” 她穿戴整齐,身上的披风有点古风的韵味,很衬她,端庄又雅致。 “我去医院拿药了。”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两盒药,“这种止疼药没有成瘾性,只要不长期服用,也不会有副作—— 话被戎黎吻住了。 他把她拉进房,关上门,抵在墙上深吻,他身上的温度很热,掌在她腰间的手心出了汗。 他吻得很重,已经分不清是疼,还是情动,眼角红了一圈,耳朵也在发热,搂在她腰上的手渐渐往上,情难自禁,有点失控了。 徐檀兮轻喘着推他:“去床上。” 戎黎在她嫣红湿润的唇上啄了两口,下巴压在她肩上,平复了一会儿,把手从她衣服里拿出来,没餍足,声音闷闷的:“今天不行,腿疼。” “……” 徐檀兮脸爆红。 这个人…… 她在他腰上挠了一下,轻轻地,跟猫爪子抓似的:“我是让你别站着,去床上坐。” 戎黎有点失望的样子:“哦。”他把她把衣服整理好,不再装了,手放到她肩上,“我腿疼,你扶我。” 她小心扶着他,他两条腿走起路来都有点跛。 “我去倒水。” 她让他坐好,把药放在床上,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吃几颗?” “一样一颗。” 两种药,戎黎各剥了一颗出来,放进嘴里。 徐檀兮把水给他,他就着水吞了,这药丸有点苦。 她把杯子接过去,放在桌子上,然后折回床边,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糖,剥了喂到他嘴边。 戎黎张嘴含住了糖,在她掌心轻吻了一下:“徐檀兮,”他笑着问,“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他没说的话、他假装的没事、他想要的甜,她都知道,不用他表现出来,她也都知道,然后都给他。 “我不是蛔虫。”徐檀兮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摩挲他轮廓,眉眼里的他很温柔,“我是很了解你的人,所以先生,你要对我诚实。” 她是真的很懂他,有时候甚至比他自己都要懂他。 戎黎点头:“知道了。” 她问:“腿疼不疼?” 他诚实地说:“疼,特别疼。”他把她拉到跟前,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都疼出汗了。” 她满眼疼惜,也有些恼他:“以后还用脚踹门吗?” 这个问题,她说了他好多遍了。 “不踹了,我保证。”他坐着,到她腰的高度,刚刚好,他把她抱了满怀,“杳杳,别回去了,在我这睡,嗯?” 她脸颊染了薄薄一层云霞的颜色:“睡衣在家里。” “穿我的。” “好。” 没放她去换睡衣,他拉她躺下,盖住被子吻她,嘴里的糖沾了她一身草莓味。 腿没那么疼了,不知道是止疼药起了作用,还是她让他顾不上疼。 冬天的夜很长,早上八点多,太阳才把碎金筛进窗户里,落了满满一地毯。 警局的人早上来医院了解情况,昨天晚上萧既家里着火,因为现场出现了汽油,门也被反锁了,的确是蓄意纵火,但到底是自杀还是别的,警方还得查。 两个受害人都没什么大碍,意识恢复清醒后,警察过来给他们做笔录,但萧既拒绝说话,精神状态也很差,警察没法给他做笔录,先去了王邱生那里。 来的是两位刑警,唐晓钟和李大彬。 “王先生,能说一下昨天晚上的具体情况吗?” 王邱生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一脸的病容:“昨晚我和几个同事在娱乐城喝酒,阿既的助理也在,他跟我说阿既让他买了汽油,当时我没多想。喝酒喝到中途,阿既给我打了通电话,他的语气很奇怪,像在交代后事,我知道他有抑郁症,实在不放心,就去了一趟他的住处,结果真的发现房子烧起来了,门也从里面锁上了,我用灭火器砸开的。” 供词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唐晓钟还有疑问:“你是去救人的,怎么吸了那么多浓烟?” 王邱生解释:“阿既一心想死,不肯出来,我强行拉他出来的时候,被他用椅子砸中了,差点昏过去,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他头上的确有伤,供词听上去与事实吻合。 唐晓钟看了看李大彬。 李大彬没什么要补充的。 唐晓钟说:“王先生,请保持电话畅通,后面如果还有需要,我们会再和你联系。” 王邱生说没问题。 出了病房,唐晓钟问李大彬:“砸门的灭火器提取得到指纹吗?” “被火烧坏了,应该提取不到。” 唐晓钟揣着兜:“几个人的说辞对是对上了,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王邱生之前,他们给萧既的养母和助理都做了笔录,说辞跟王邱生的一样。 “我觉得怪怪的。”李大彬对王邱生的印象不好,“王邱生看着不像会救人的人。” 是不像。 戎黎更不像。 “我已经都照你说的做了,”王邱生躺在病床上,看床头的人,“钱什么时候给我?” 戎黎说:“等着。” 上午十点,戎黎去了一趟JP地下电脑城,这是第四次来了。 和之前一样,他戴着口罩和帽子,穿了一身黑,他个子高,是个上好的衣架子——有点像犯罪分子的衣架子。 曾销售看见金主爸爸相当高兴:“先生又来了。”这次不问要什么服务,曾销售很上道,安排得妥妥的,“房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题外话------ 二更在十点半左右 225:戎黎收拾渣渣,王邱生之死(二更 曾销售看见金主爸爸相当高兴:“先生又来了。”这次不问要什么服务,曾销售很上道,安排得妥妥的,“房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他特地劈了间房出来,留给时不时光顾的金主爸爸。 戎黎嗯了声。 曾销售觉得都来了四次了,可以问了吧:“先生,请问您贵姓?” 假的也没事儿,就要个称呼。 戎黎说:“姓徐。”声音压得有点低。 上道的、今年四十六的、笑得像朵菊花的曾销售:“徐哥这边请。” 戎黎走得很慢,脚还没复原。 曾销售把人领到负二楼的一个独间:“徐哥您放心,我这就让人关了监控。” 意思是说,徐哥你大胆地搞,只要钱到位,怎么搞都没事!绝对忠诚,绝对不留证据! 戎黎拒绝了:“不用。” 不关监控? “我自己来。” 曾销售:“……” 一定要黑掉监控是吧?不黑掉不放心是吧? 行,谁让你是金主爸爸呢。 曾销售笑得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徐哥您随意。” 戎黎进去之后,关上门,把手套戴上,拿出一台手机,就是被萧既扔出窗外的那台——王邱生的手机。 王邱生很仔细,视频不仅存在了本地,还备份到了他的多个云账号里。 破译和排查有点费时,戎黎花了快两个小时。 十二左右,曾销售在前台吃快餐,一张黑色的卡递到他面前。 “结账。” 徐哥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啊。 “好的。”曾销售接了卡,刷了一笔后,把小票和卡一起双手递还,“徐哥慢走。” 戎黎压了压帽子,走了。 曾销售在后面挥手,兴高采烈地说:“欢迎下次光临。” 店里的杂工小金跑来了:“曾哥曾哥!” 曾销售淡定地吃着盒饭:“监控坏了?” “你怎么知道?” 最近老是坏。 “没事,是金主爸爸来了。” 小金:“……” 曾销售笑得宛如太阳花:“啊,今天真是个好天。” 小金:“……” 早上出了太阳,后来阴了,乌云密布,寒风凛凛,是雨雪将至。 戎黎脚还没好,没有自己开车,他招了辆出租,上车后,报了地址:“虹桥医院。” 司机师傅说好嘞,看了一眼顾客,顾客戴了口罩,眼睛贼好看。 手机振动,陌生号码来电。 戎黎接听:“你好。” “六哥,我。” 是何冀北。 他直接说正事:“和王邱生往来密切、并且有不正当交易关系的,目前找出了十八个,被迫提供服务的除了萧既之外,另外还有七个艺人。”何冀北停顿了片刻,补充,“最小的只有十四岁。” 何冀北自认为是个没什么道德的人,但也有底线,不碰女人和孩子。 戎黎把鸭舌帽摘了,前排的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目光对上一双深邃森冷的眸子,司机师傅赶紧移开眼。 “那十八个人的把柄都有吗?”戎黎问。 前排开车的司机师傅陡然心慌,不敢往后看,心想,莫不是载到了犯罪分子?! 何冀北说:“有几个有,还有几个我们LYS没有资料。” LYS电子专门收黑料、秘密,然后再转手卖出去。有句话说得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伤,只有死人的嘴。 “没有就去找人收,收不到就找人做出来。”戎黎下令,“那些个畜生,一个也别漏了。” 收不到就找人做出来,这句没什么,让何冀北意外的是后面那句:那些个畜生。 这么正义凛然、嫉恶如仇的话,真的不是戎六爷的风格。 “六哥,”非常稳重寡言的何冀北问了一句很不符合他性格的话,“你改邪归正了吗?” 戎黎挂掉了。 十二点三十八,出租车开到了虹桥医院,戎黎给了现金,零头没要,下车了。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戎黎摘了口罩,医院门口走。 司机师傅震惊:好俊的“犯罪分子”! 戎黎刚走进外科楼,看见了萧既,他也没戴个口罩,穿着一身病号服就往外面跑。 戎黎抬了抬手,拉住了他:“你干嘛?” 他双目通红:“松开。” “又要去寻死?” 他一句话不说,甩开戎黎的手,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外面零下,他身上就穿了病号服。 戎黎不想管他的死活,他们又不熟,他们还是情敌,他们…… 他掉头去追。 “容先生。”萧既的助理在后面叫住了他。 戎黎一脸烦躁:“你家艺人要去寻死。” 助理摇了摇头,也红着一双眼:“警方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萧哥的养母杀人了。” 戎黎猜到了:“王邱生?” 助理点头。 王邱生死了,陈微箐杀的,一共捅了十四刀。 王邱生的死亡时间是上午十点。 早上八点二十八,警察来给王邱生做笔录。 八点四十三,王邱生见了戎黎。 八点五十六,陈微箐来见王邱生。 “你来干嘛?” 陈微箐走上前,双手垂放在身侧,攥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邱生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嘲讽:“你自己送来的人,你问我?” 就是说,是从一开始。 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陈微箐眼里血丝密布,死死盯着王邱生,恨不得撕碎他:“我要是知道你是个畜生,也不会……” 都怪她。 这些年来,她眼里只有萧家,只有丈夫和小儿子,只看了阿既的光鲜亮丽,只看到了高昂的片酬和代言费。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阿既?” 王邱生笑了:“放过他?我差点死在火里,你一句话就想让我放过他?”他拖轻蔑的语调,讥笑,“萧太太,你脸可没那么大。” 当年,王邱生还是陈微箐经纪人的助手,后来陈微箐息影了,王邱生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步一步把阿既踩进泥里。 陈微箐忍着恨意,弯下一条腿。 “别跪。”王邱生打断了,语气不屑,“膝盖能值几个钱?” 对他来说,尊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想要视频也行,”他开价,“五千万。” 陈微箐下跪的动作僵住了,她起抬头,侧目而视。 “这些年,你们萧家的门楣都是阿既在养着,你从身上榨了不少血,拿五千万来捞他,”王邱生洋洋得意地抱着手,“不过分吧。” 不过分,也就五千万而已经不过不要白不要嘛,反正视频他可以复制一百份、一千份。 萧家就是个空架子,陈微箐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给我一点时间,我去筹钱。” 王邱生满意地笑了笑:“这就对嘛,对亲儿子还是要有点良心。” 陈微箐刚从王邱生的病房出来,丈夫萧镇南的电话就打来了。 “你人在哪?” “在医院。” 萧镇南语气不悦:“你怎么还在医院,阿齐带了女朋友过来,你赶紧回来。” 精神和情绪绷了很久的陈微箐忍不住了,崩溃地大吼:“阿齐阿齐,永远都是阿齐,要给阿齐买房,要给阿齐买车,要给阿齐开公司,那阿既呢?阿既呢!” 陈微箐懦弱了半辈子,丈夫就是她的天,小儿子是她的地。 她第一次不管不顾地冲丈夫咆哮,发泄她的不满、她的悔恨:“你既然不喜欢阿既,当初为什么要同意我收养他?为什么准我带他回萧家?”她扶着墙,手在发抖,“要是我没带阿既回萧家,他就不会、不会……” “不回来就不回来,”萧镇南不满,“你哭什么!” 陈微箐蹲到地上,捂着嘴不顾形象地大哭。 萧镇南被她哭烦了:“行了。”语气放软了,“别哭了,有什么事不能商量。” 她抽抽噎噎地说:“王邱生要钱。” “他要多少?” “五千万。” 那边沉默了很久:“我来想办法。” 陈微箐还在哭。 萧镇南不耐烦:“我让你别哭了。” 萧镇南不喜欢萧既,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他脾气不好、大男子主义、自私自利。 但是他不喜欢陈微箐哭,很讨厌她哭。 ------题外话------ 其实人性很矛盾,有黑有白,也有黑白之间。 226:真相之到底谁救了徐檀兮(一更 陈微箐挂了电话,擦掉眼泪,去了萧既的病房。 她小心、迟疑地靠近。 “阿既。” 萧既背对着她,躺着没动。 陈微箐看了眼桌上,她带来的汤,他没有动过。 她整晚都在医院,早上回去炖了个汤就过来了,也没收拾自己,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眼睛红肿,妆早就哭花了,嘴唇也哭到干裂脱皮。 萧家是很重面子的家庭,陈微箐平时出门外面,总会穿戴得很精致得体,如今顾不上了,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她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乱说话:“想吃什么跟我说,我下午给你带来。” 萧既没说话,也没转身。 “阿既。” 一开口,眼睛又热了。 陈微箐赶紧擦掉眼泪:“你好好休养,不用怕,我会帮你,我会都解决好。” 她知道他不想见她,没有在病房里久留,把冷掉的汤带走。 “箐姨。” 陈微箐脚步停下。 他又喊她箐姨:“你后悔吗?” 他没有转过身来,没看见陈微箐流着眼泪点头。 电梯还在七楼,陈微箐在二楼,她打算走楼梯,刚到拐角,听见了王邱生打电话的声音。 “放了他?” 王邱生推着输液架,慢慢悠悠地走在过道里:“他差点烧死我,不整死他,老子就不姓王。”他手里的手机是新的,不知道是在和谁通电话,“等着吧,等我拿钱再收拾他。” 王邱生根本没打算放过萧既,他也低估了,低估了一个一心想要弥补的母亲能为孩子做到的地步。 上午九点十四,王邱生接到了陈微箐的电话。 “我在阿既家里等你。” 那里已经烧得不像样了,不过王邱生抓到的重点是:“这么快就筹到了钱?”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 王邱生知道萧既的身世,偶然从陈微箐以前的经纪人那里得知的。 陈微箐口气很冷静:“阿既出道这么多年,给了我不少钱,我偷偷存了一点积蓄。”她停顿片刻,“我丈夫不知道这笔钱,你一个人过来,我私底下给你。” 王邱生满脑子都是钱,陈微箐又素来胆小懦弱,他根本没多想,直接从医院赶去了萧既家。 十点十一,警局接到了报警。 电话是陈微箐自己打的,她说:“我杀人了。” 十点五十五,陈微箐被带到了警局。 最近的案子是真多,一桩接一桩。 王刚摸了一把已经很危险的发际线:“王邱生知道大男人,你是怎么得手的?” 陈微箐的律师也在,她供认不讳:“王邱生进来之后,我把门锁上了,因为我带了汽油,他以为我要点火,过去砸门,我在后面,趁他不注意,用刀刺了他。” 之后是怎么一刀一刀刺的,她都说得清清楚楚,毫不隐瞒。 指纹、DNA、凶器,也全部都有。 只差杀人动机了。 王刚问:“你为什么要杀王邱生?” 陈微箐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家阿既会重度抑郁,就是他逼的,阿既都想自杀了,他还不肯罢手,拿着阿既的把柄来勒索我。”她的眼神由愤恨,慢慢变得凶狠,“我就跟他说,我会给他钱,让他一个人来赴约了。” 王刚曾经在酒会上见过陈微箐,印象里,她是个胆小但有点懦弱、温顺到毫无主见的人,是什么深仇大恨让她有勇气拿起了刀? “你是说,王邱生手里有萧既的把柄?”这应该就是杀人动机了,王刚问,“什么把柄?” 只有这个,陈微箐守口如瓶:“这是我家阿既的隐私。” 娱乐圈的隐私,王刚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 他没有逼问这个,换了个问题:“昨天晚上,王邱生不是去救人的吧?” 要是他猜得没错,是萧既想同归于尽。 陈微箐撒谎:“是。”她坚持她之前的口供,“他没拿到钱,不甘心阿既就那样自杀了。” 同归于尽是理性的叫法,在法律上,那叫杀人未遂。 陈微箐不会让萧既卷进来:“你们不要引导我,这件事和阿既没有一点关系,他有抑郁症,我希望你们警方不要再去刺激他,案子我会申请不公开审理,也请你们保密。” 案子审理之前,嫌疑人不能和家属会面,萧既只见到了陈微箐的律师。 “萧先生,陈女士有两句话让我转达给你。” 萧既失魂落魄地站着,穿得一身单薄,摇摇欲坠。 律师上前一步,小声转达:“昨天晚上,王邱生是去救你,你放火只是为了自杀。” 这是第一句,还有一句:“阿既,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要重新开始,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值了。” 他的当事人说,无期还是死刑无所谓,但必须确保萧既不受牵连。 “王队,”唐晓钟小声问了一句,“昨天晚上的火还查不查?” 王刚两手一摊:“不是都水落石出了吗?还查什么。” 唐晓钟明白他的意思了。 十一点左右,戎黎到了警局附近,他在车上看见萧既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行尸走肉,像个游魂。 不远处有路人拿着手机对着他拍。 戎黎让代驾停车,把车窗打开:“上车。” 萧既置若罔闻,他脸像纸一样白,低着头,踩着自己的影子,身体晃晃悠悠。 戎黎不喜欢管闲事,更不喜欢他已经插手了的事还脱离他的掌控。 “你是想被拍?想让你妈跟着你上热搜?” 萧既抬起头,有反应了。 戎黎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光,他打开车门,往外一推:“上车。” 萧既上了车,动作僵硬,麻木得不像个人。 戎黎坐在后面,让代驾开车去虹桥医院,他开门见山,说他的打算:“天光传媒会收购王邱生的经纪公司,你的事情温时遇会帮你压下来,王邱生的家属那边我会去封口,视频的事、王邱生的‘合作伙伴’我都会帮你解决,你脚下的钉子,这次我一次性给你拔干净。” 萧既转头看他:“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戎黎瞥去一眼,冷冰冰的:“是,我很讨厌你。” “昨晚为什么救我?不是很讨厌我吗?”萧既很瘦,眼睛的轮廓凹陷进去,漂亮的桃花眼没有光,“觉得我可怜?” 他这个样子,跟曾经的戎黎有些相像,厌世、冷漠、麻木,和全世界敌对。 但戎黎并不同情他:“我有共情障碍,你可不可怜,我半点感觉都没有。” 他本来就没什么怜悯之心,对情敌更没有。 “我是在帮我女朋友报恩。” 他插手,好过让徐檀兮插手。 “徐檀兮不是我救的。” 萧既冷不丁地这么说了一句。 戎黎盯着他:“你说什么?” 他看着前方,眼里是一潭死水:“医院大火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在那,我没救过徐檀兮,我不喜欢吃草莓味的糖,我本名也不叫萧容离。” 戎黎舔了舔牙,眼里的杀气一点一点往外涌:“你冒充的?” “具体的你去问徐檀兮的二婶,还有她当时的心理医生。” 大火的事戎黎查过,医院有护士目睹了,他甚至去封过那些人的口,让她们小心说话,因为他自己要冒名顶替。他完全没想过,他顶替的那个人也是个冒牌货。 “除了你,还有谁叫容离的?”在徐檀兮的记忆里,有一个叫容离的救命恩人。 这个不是萧既,那又是谁? “我只是颗棋子,”萧既说,“你要去问下棋的人。” 戎黎看着他,眼睛里揣着一股子阴狠劲儿:“这个时间点坦白,你是不想活了?” 他正在风口浪尖上,他挑了最差的时机,撕掉了自己唯一的保命符。 “是。”他目光跟戎黎对上,“想死。” 他是重度抑郁症患者,为了活,已经挣扎了很久,累了。 “别死我车上。”戎黎说,忍着弄死对方的冲动说,“滚下去。” 代驾这时候停车了。 ------题外话------ 很卡文,二更要晚一点 227:水落石出,救火英雄(二更 代驾这时候停车了。 萧既毫不犹豫地下了车,然后车开走了,他站在马路边上,看着络绎不绝的车流,慢慢地往前迈开脚。 手机突然响了。 萧镇南打来的,在萧既印象里,这位养父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 他按了接听,萧镇南开口,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你阿姨的事,你不要出面,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 萧既不能出面,他要是出面,媒体肯定能挖出他和陈微箐、和萧家的关系。 第二句是:“领养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一直以来,不喜欢你的人是我,是萧家,不是你妈。” 萧既到萧家之后,萧镇南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萧既年少时也曾经怨恨过陈微箐,为什么要嫁给这样自私自利、独断专行的萧镇南,现在他突然好像有点懂了,当年萧家还没没落,是风光无限的豪门,萧家人又那么讨厌所谓的戏子,为什么演员出身、还生过小孩的陈微箐能嫁进萧家。 因为萧镇南。 “萧哥。” “萧哥。” 是助理找来了,他下车,给萧既披了件衣裳。 萧既呆呆地回头,唇色已经冻得发青了,他说:“小天,我需要心理医生。” 金小天眼睛发酸:“好,我帮你约,我帮你约。” “喵。” 猫叫声是从车里传出来的。 金小天说:“房子烧坏了,我看它在门外不肯走,就把它抱来了。” 橘猫从车窗跳出来,跑到萧既脚边,用脑袋去蹭他。 “喵。” 萧既蹲下去,把它抱起来:“以后你就叫萧容离。” 萧容离:“喵。” 往前五十米,停了辆车。 戎黎的。 代驾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情况后,请示:“徐先生?” 戎黎收回目光,上车:“走吧。” 他纯粹只是怕萧既死了之后,他会变成第一嫌疑人,那样会很麻烦。 傍晚,暮色昏沉,风狂乱地刮,这压在云层里的雨一整天了也没下下来,悬而不下,乌压压得瘆人。 张归宁一家在等吃晚饭,除了徐赢赢在打游戏之外,都在客厅。 有人敲门,佣人开了门,冲客厅里面说了声:“太太,檀兮小姐和容先生来了。” 徐檀兮和戎黎进来了。 “二叔,二婶。” 徐檀兮叫了人,戎黎没吭声,他表情很不友善。 张归宁赶紧把被她坐在屁股下面的披肩扯出来披上,保持贵妇形象:“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徐放立马坐直:“堂姐。”他看了戎黎一眼,表情不情不愿,“容老师。” 徐檀兮应了徐放后,对张归宁说:“有件事想问问二婶您。” 口吻过于严肃,张归宁有点慌。 徐仲清怕老婆露馅儿,赶紧把她到身边:“去书房说吧。” 书房在一楼。 “唐姐,”落座之后,张归宁吩咐佣人,“沏壶茶过来。” 徐檀兮拂了拂裙摆,坐下了:“不用了,我不是来喝茶的。” 张归宁更慌了,就别把“我心虚我做了坏事”写在脸上。 她开始抖腿了,一慌就抖,控制不住。 戎黎全程不说话,坐在徐檀兮身边。 “二婶,”徐檀兮语气从容,“医院大火的时候,是谁救我出来的?” 张归宁低头不看她,手很做作地去摸的披肩,装淡定:“你前两天不是刚问过了吗?” “嗯,是问过了,我再问一次。”徐檀兮不紧不慢,“是谁?” 张归宁超大声:“萧既!” 徐仲清:“……” 就好此地无银三百两。 徐檀兮不急,慢慢道来:“我下午去见了那几个‘目睹’过萧既把我救出来的护士。” 那几个护士,张归宁都塞了钱。 当初为了戏演得更逼真,她特地找了几个护士给萧既当群众演员。那几个护士还不错,戎黎那个捡漏的去封口的时候,她们都顶住了。 张归宁相信她挑群众演员的眼光,不慌,腿别抖,别抖! 张归宁把手压在腿上:“她们怎么说?” “说是二婶您的吩咐。” 叛徒! 张归宁梗着脖子:“我、我吩咐什么了?” 徐檀兮耐心很好,也没发脾气:“二婶,萧既已经坦白了,您不用再兜圈子。” 叛徒! 张归宁紧张地吞了一大口唾液。 徐仲清小眼睛看了老婆好几眼,他心疼地拍了拍老婆的手,两个绿豆眼炯炯有神,一副“有炮火冲我开”的表情:“你别逼问你二婶,都是我的主意。” 徐檀兮看向他。 他视死如归的样子:“车祸之后,律师公布了老太太的遗嘱,股份基本全给了你,我们二房就施舍了个零头。”说着他也好气,“你和檀灵在医院说的话我跟你二婶都听到了。” “我和檀灵?”徐檀兮倒没想到徐檀灵还掺了一脚,“说了什么?” 张归宁抢了话:“你说我们二房都是废物,拿到了股份就要把我们从集团清出来。” 所以他们才动了歪脑筋,让萧既去骗她的股份。 “您听见我亲口说了?”徐檀兮问。 徐仲清回想了一下:“檀灵说的,但你嗯了一声。” 徐檀兮有点无奈:“二婶,我当时的精神状态您不清楚吗?祖母刚去世,我有那个闲功夫管公司吗?我跟与徐檀灵又何时那么要好了?会跟她说这些话?” 不聪明的夫妻俩一愣一愣的。 “之后呢?” 张归宁心虚地看了徐檀兮两眼:“医院发生火灾之后,你一直做梦,叫也叫不醒,还胡言乱语,一会儿说容什么离,一会儿说什么什么大火,还时不时猫叫两句,心理医生说你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是得病了。”她声音越来越小,“当时你小舅舅还没赶来,温家老爷子好像是故意瞒着他,你爸忙着接手公司,你妈人都看不到,没人管你,我们就……就收买了你的心理医生,让他给你做了催眠,也没有完全瞎编,都是你说的胡话,我们就换了个芯子,把萧既套进去了。” 当时的效果很显著,她还主动跟心理医生说了那个“容离”,说他爱吃草莓味的糖。 张归宁就给萧既卖了两袋草莓糖,让他叼着去徐檀兮面前吃,还让他在采访的时候,透露自己的本名。 不过徐檀兮出院了,去了祥云镇,就是这么机缘巧合,戎黎的的确确地捡了个漏。 徐檀兮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了:“我是怎么从火里出来的?谁救的我?” 张归宁说:“没有谁救你,你自己从火里走出来的。”对了,她想起来了,“有个消防员给了你一顶帽子和一条毛巾,那个消防员叫什么来着,小容还是小什么的。” 那个消防员,他叫戎鹏。 ------题外话------ 我前面都铺垫过,戎鹏去世的时候,杳杳做了个梦,梦里戎鹏给她指路 228:檀兮收回徐家,收拾白莲母女 徐檀兮没说话。 张归宁心慌慌,偷偷地瞄她的脸色:“我知道的都说了。” 她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表情。 徐檀兮望向徐仲清:“二叔,”她简单地告知一下,“我明天会去公司。” 徐仲清瞪大了他的小眼睛:“你要回来管事了?” 徐檀兮说是。 “我父亲年事已高,不便再操劳了。” 这是要改朝换代啊。 徐仲清立马脸一横:“你不能赶走我,虽然我股份少,但我好歹也是个股东。” 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讲道理:“医院的事是我跟你二婶做得不对,但我们也给你请了心理医生啊,不管怎么样,你病总治好了。” 徐檀兮只是听着,没有表态。 她不说话,徐仲清心里更没底了,气势强不起来,声音越来越弱:“你要是容不得我,我不管事好了,就挂个虚职,你也不用给我工资,我拿股份分红就行了。总之你不能解雇我,你要是解雇了我,那些富太太又要嘲笑你二婶了。” 最后一句戳到张归宁的痛了,她超级憋屈:“哪里止嘲笑,她们过分死了,每次合照都让我站角落,有时候还把我p掉,打麻将的时候还嫌我嗓门大。”更过分的是,“你妈每次合照都站c位,我一次都没有过!” 好气! “二叔二婶。” 夫妇两个弱弱地答应。 因为他们二位着实不太聪明,徐檀兮还是要再明明白白地解释一次:“和檀灵谈话的不是我,我从未想过要赶你们二房出公司。” 张归宁骂徐檀灵小坏蹄子。 “那现在呢?”她绞尽脑汁地给自己说好话,“你也不能只看坏的,我们也办了好事啊,要不是我们使坏,你男朋友也捡不到漏,你们现在这么恩爱,我也算得上是半个红娘。” 虽然是强词夺理,但张归宁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这种开脱理由都想得出来,简直是聪明绝顶的奇才。 果不其然—— 徐檀兮松口了:“这件事我不会追究。” 张归宁惊喜:“真的?” “但是下不为例。” 徐仲清和张归宁都是头脑很简单的人,有小算计,但没有大恶之心。他们那么想得到股份,但徐檀兮生病的时候,还是给她请了心理医生,她住院期间,徐伯临和温照芳人都看不到人,也是徐仲清和张归宁在忙前忙后。 张归宁超兴奋:“我保证!” 从徐仲清家出来,戎黎问徐檀兮:“你不追究,有没有我的原因?” 她点头:“有。” 她对徐仲清夫妇记恨不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医院照料过她,也因为戎黎。 “二婶说得很对,她若是不使坏,我就没有男朋友了。” 所以她能很平静地接受这件事,因为庆幸大过于怨愤。 风很大,今晚格外得吵闹。 戎黎在她唇上亲了亲:“回去吗?”8 “等一下,还有件事。” 他看不清,徐檀兮牵着他,去了前面一栋别墅。 佣人开的门:“檀兮小姐。” 温照芳看见她,没个好脸色:“你怎么来了?” 徐伯临也在客厅,怒喝了一句:“怎么说话的。”他起身,问徐檀兮:“晚饭吃过了吗?” 徐檀兮不打算这边用饭,便说吃过了:“有件事要麻烦您一下。” “你说。”徐伯临让佣人去泡茶。 徐檀兮没有坐下:“明天的董事会议,请帮我加一个议题。” 徐伯临温和的脸色骤变:“你要参加会议?” 明天是徐氏一月一次的董事大会,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带着徐檀兮参加过,老太太过世后,她精神状态不好,去了祥云镇养病,股份是继承了,但并没有接手公司,这大半年来,都是徐仲清在代管。 “我之前已经知会过您了。” 那日在裴家,她说了要回徐氏。 她回公司,徐伯临就得让位,心里的算盘打了好几盘,嘴上只说:“好,我让秘书安排。” 徐檀灵这时下楼了,也听到了几句,接了腔:“姐姐你要回徐氏了?”她语气娇俏,像是在开玩笑,“那你和爸爸谁的职位更高?” 一句话,就踩在了徐伯临的雷区上。 他怒斥:“回你房间去。” “不用回房间了。”徐檀兮微微抬着头,看楼梯上,语气礼貌又谦和,她说,“徐檀灵小姐,请你出去。” 徐檀灵的脸上还贴着医用的创口贴,那个伤口是在裴家拜徐檀兮所赐,新仇旧恨,她装不了心平气和:“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要出去?” 徐檀兮纠正她,言谈自若:“这里不是你家。”她转头唤:“温女士。” 温照芳声调提高:“你叫我什么?” “温女士。”徐檀兮平心静气,语速缓缓,“麻烦你带着你的女儿尽快从这里搬出去。” 温照芳顿时脸色难看。 徐檀灵像是抓到了别人小辫子,挽着温照芳委屈地告状:“妈,你看她!爸都没说什么,她凭什么赶我们走。” “凭这个房子是我的。” 徐檀灵愣住了。 她给忘了,这个房子老太太留给了徐檀兮。 徐仲清出来打圆场:“檀兮,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针锋相对吧。” “您如果不想搬,可以继续留下来,她们母女不行。” 她这样说,那就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徐伯临面如土色:“给我们几天时间,我让人找房子。” 徐檀兮回首,问戎黎:“回家吗?” “嗯。” 他就安静地跟着女朋友。 两人一走,徐檀灵就气哄哄地抱怨:“爸,你干嘛要听她——” 徐伯临忍了许久的脾气上了头,一巴掌扇过去。 啪了一声,打得又重又响。 徐檀灵整个人都懵了,徐伯临以前从来没动手打过她。 “我之前就警告过你,别去招惹她。”徐伯临还不解气,对温照芳横眉冷眼:“看看你们两个做的蠢事!” 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吃瓜群众呢。 “干嘛呢干嘛呢,一家人动什么手。”张归宁进来了,堆着一脸笑,幸灾乐祸得不得了,“大嫂,用不用我帮你收拾行李?” 徐檀灵捂着脸上楼了。 温照芳一脸菜色。 张归宁自己说自己:“不用啊。”她也上楼去,“那我去帮你安慰安慰女儿。” 229:杳杳共享棠光记忆,剃徐檀灵头发(一更) 张归宁自个儿问完自个儿答:“不用啊。”她也上楼去,“那我去帮你安慰安慰女儿。” 她兴冲冲地上楼了。 徐仲清赶紧跟上老婆的步伐,上去之后,张归宁让他待楼梯口:“你在这里守着。” 徐仲清有点担忧:“老婆,咱可不能打人。” 跑别人家来打别人闺女,要是传出去了,他老脸没地方搁。 张归宁摆出一副老实本分的表情:“我是那种人吗?” 是,她就是那种人。 徐仲清好担心自己的老脸,但也要听老婆的话,守在自己“阵地”上。 张归宁迫不及待地去敲门了。 “檀灵啊。” 徐檀灵在房里,没理会。 张归宁又敲:“檀灵。” 再敲:“檀灵。” 继续敲:“檀灵。” “……” 敲到手疼:“檀——” 门开了。 徐檀灵脸上的不耐烦还没来得及收好:“二婶你有事吗?” 张归宁披着只有富太太才买得起的皮草,笑得像朵花:“不请二婶进去坐坐?” 徐檀灵让开路,让张归宁进去。 哒。 门关门了。 张归宁一把将徐檀灵摁在在门上,同时从皮草内侧的兜里摸出一把剪刀,徐檀灵刚要惊叫,剪刀的刀尖就抵在了她的脸上。 “不许喊,不然我刮花你的脸!” 徐檀灵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眼圈一红,泪汪汪了:“二婶,您怎么突然这样,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她吸了吸鼻子,模样委屈,“是不是姐姐她跟你说了什么?” 张归宁震惊! 果然是演员,入戏好快,要不是知道她的真面目,肯定又要被她骗了。 张归宁恼火:“你个小坏蹄子,还跟我装,你做的好事我都知道了,今天老娘就要替天行道。” 提一下,张归宁是张家武术班第十四代嫡传继承人。 她拿起剪刀,徐檀灵立马大叫:“啊——” 张归宁捂住她的嘴:“不许叫!”她一剪刀一下去,速度之快,犹如秋风扫落叶。 徐仲清在楼梯口望风,东张西望、做贼心虚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明显。 没到两分钟,张归宁就出来了,顺带还带上了房门。 徐仲清跑过去问:“老婆,你没打人吧?” 张归宁掸了掸身上只有富太太才穿得起的皮草:“没打。” 徐仲清不信。 张归宁真没打:“我就给她剪了个头。” “啊?” 这时,徐檀灵房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乒乒乓乓的,还有几声尖叫。 温照芳听到声音后上楼来了,问张归宁:“她又怎么了?” 张归宁捂住嘴做出十分震惊的表情:“大嫂,你赶紧去劝劝檀灵,我劝不住,她太伤心了,说要剃了头发当尼姑。” 徐仲清:“……” 温照芳去敲门了。 张归宁拉着徐仲清跑下楼,一到楼下,她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佣人:“……” “老婆!”徐仲清提醒她佣人还在。 张归宁秒收,清清嗓子:“咳咳。” 她拂了拂只有富太太才穿得起的皮草,收了收双下巴,姿势贵气地往外走,一到外面,她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仲清:“……” 张归宁叉着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仲清给她扶着腰:“老婆,你别闪着腰了。” 张归宁乐呵够了:“老公,走,赶紧回家去。” “哦。” 夫妻两个回到了自己家。 “老婆,”徐仲清伺候老婆脱下只有富太太才穿得上的皮草,“今天小舅子来找我了。” 这个小舅子,是张归宁的堂弟。 张归宁好烦他那个堂弟:“他又找你干嘛?” “找我投资。” 又是投资。 那家伙成天不好好练功,在外面学了点证券投资的皮毛,天天就想着一夜暴富称霸投行,那点道行也就能唬唬人傻钱多的徐仲清。 张归宁觉得吧,虽然很生气,但徐老太太不分给他们二房股份也是有道理的。 她严词勒令:“不准投,再被骗钱,我要买不起皮草了!” 徐仲清犹豫:“这次我觉得有戏——” “不准!” “好吧。” 老婆的话,他不敢不听。 他坐下,给老婆捏捏腿揉揉肩:“老婆,咱们以后别跟檀兮做对了,我觉得她蛮好的,不会赶我们出公司的,只要徐氏不破产,你一定可以一直当富太太,一直穿皮草。” 张归宁把只有富太太才穿得起的皮草坐在了屁股下面:“可是我一次C位都没站过,穿最贵的皮草有什么用,照片还不是要被P掉。” 徐仲清安慰她:“等以后我们红红出息了,你一定可以站上的。” “不可能,他跟你一样一样的。” 徐仲清:“……” 虽然有点难受,但毕竟是事实嘛,徐仲清欣然接受了:“老婆你说得对。” 厨房的灯亮着,戎黎在热牛奶。 徐檀兮在客厅和温时遇打电话,只讲了几分钟,戎黎把热好的牛奶端给她。 “你舅舅说了什么?” 徐檀兮放下手机,捧着牛奶杯暖手:“黄建博医生人在国外,小舅舅也在找他,但人还没有消息。” 催眠的细节问题,她想要再问问。 “杳杳。” “嗯?” 戎黎坐到她身边,把旁边折好的毯子拿过来,盖在徐檀兮腿上:“棠光跟我说过‘前世’的事情。” “什么事情?” “大火。”棠光只说过一次,他记得很清楚,“释择神尊戎黎用诛妖火烧食人怪,棠光被困在了火里,是戎黎救了她。” 也是大火,也是救命之恩,释择神尊也叫戎黎。 徐檀兮猜想:“医院大火里走出来的会不会是棠光?” 她的记忆被篡改过,有空白,也有错乱。张归宁说,大火之后她意识昏沉,一直叫着戎黎的名字,一直在说大火,可那个时候她还不认识戎黎,认识戎黎的是棠光。 “会不会在梦里醒不过来的人是棠光?” 戎黎摇头:“应该不是,棠光看过你的手帐,她知道我们是怎么开始的,医院的事情如果她知情,不会不说出来。”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我是不是共享过棠光的记忆?” 她共享了棠光的记忆,混淆了前世的火和医院的火,所以在梦里醒不过来,心理医生就利用了她的梦话,利用了她梦话里的“戎黎”,轻而易举地篡改了她的记忆。 全部都对上了。 戎黎突然想起了棠光说过的话,她说,她和光光都是徐檀兮的记忆。 如果是这样…… “我想不起来,车祸的事也想不起来。”她脑子里的记忆很混乱,一想就会头疼。 “不想了。” 戎黎把手覆在徐檀兮额头上:“不要想了。”那场车祸对她打击很大,他担心创伤后应激障碍会再复发。 他掌心很凉,她思绪慢慢安静下来。 桌上的手机响了。 戎黎接了电话:“喂。” 那边说了几句。 戎黎没作声,听完后挂了:“杳杳,”杯子里没有喝完的牛奶已经凉了,他接过她的杯子,放到桌子上,“给你指路的那个消防员,是戎鹏。” 是他呀,那个爱笑的男孩子,那个把容颜和生命都祭给了大火的男孩子。 徐檀兮眼眶热了:“春节我们回祥云镇过吧,我想李婶了,想笑笑了。” “好。” 次日,天依旧未晴,寒风凛凛。八点半董事大会,徐檀兮和戎黎八点二十五到了。 徐伯临的秘书池晓在一楼大堂等候,见徐檀兮进来了,上前去接待。 “小徐总。” 徐檀兮问:“会议开始了吗?” “还没有。” “在几楼开?” 池晓说:“在三十三楼,我带您过去了。” “麻烦了。” 池晓在前面领路,徐檀兮和戎黎牵着手走在后面。 进了电梯后,徐檀兮问戎黎:“你跟我进去吗?” 大学放了寒假,他没什么事,就陪她来了:“我不进去,在外面等你。” 徐檀兮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糖,当到戎黎口袋里:“你要是无聊,你就打游戏。” “好。” 池晓的眼睛忍不住让那边飘了好几次。 ------题外话------ 还有一更,三千字,一点左右更 230:檀兮接手公司,carry全场(二更) 他们搭乘的是高管专用电梯,中间没有再上来人,不到一分钟就到了三十三楼。 三十三楼是总经办和大会议室。 大会议室外面还有会客厅和休息室,徐檀兮先去了休息室:“池秘书,麻烦你拿一条干净的毯子过来。” “好的,小徐总。” 池晓去拿毯子,走到门口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真是赏心悦目的两个人儿。 “我去开会了。” “嗯,有事叫我。” 徐檀兮今日的衣服搭的是商务风,黑色的女士西装配了米白色的衬衫和卡其色的纱裙,西装外面叠穿了一件和裙子同色系的大衣,长度到小腿,裙子露出一截轻纱,脚下是黑色的短靴,衣服的颜色都是暗色系,唯有领口的围巾和耳坠是亮色的,围巾是渐变的青色,耳坠是大红色,与口红的颜色相近,有气场,也不乏柔婉。 她推开门,会议室里的董事们听见高跟鞋的声音,齐刷刷地回了头,接着一个个站起来,除了徐伯临。 会议桌上只留了一个空位子,左边第一个。 徐檀兮右手放在身前,冲众位稍稍点头后,左手拂了拂大衣的衣摆,落座:“都坐下吧。” 温文尔雅,谦谦有礼,一个落座的姿势就看的出来。 一众董事陆续坐下了,胆小的都低头,大胆的在打量她,众人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漂亮优雅,端庄大方。 “MissLin。” 会议桌的旁边放了四把椅子,坐的是总经办的人,最年长的那位就是MissLin,徐檀兮以前随老太太来公司的时候见过她。 MissLin上前:“小徐总。” “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脑?” “没问题。” MissLin退出账号后,把自己的办公电脑给了徐檀兮。公司办公的电脑都录入了系统,徐檀兮可以用别人的电脑登了自己的工作账号,登进去后,企业邮箱也会自动登入。 她编辑了一封邮件,问放映PPT的那位女同事:“请问你的名字是?” 公司都是用英文名注册工作邮箱。 那位女同事略微紧张回了话:“VickyYu。” 徐檀兮把邮件发送给了她。 “麻烦你打开我的邮件。” “好的,小徐总。” 徐氏有两位徐总,小徐总只有一位。 VickyYu的电脑连了投影仪,邮件一打开,徐檀兮发的内容就投到了幕布上。 公司惯用英文,她就发了一句:【ImXuTanXi】 徐家的大小姐,徐檀兮。 “你们记一下,”徐檀兮说,“我的工作邮箱。” 董事们纷纷拿起笔,记下新上司的邮箱。 哦,除了打瞌睡的徐仲清。 PPT还停留在邮件界面,徐檀兮没让关掉,放映PPT的同事也没敢关。 会议的第一个议题是徐檀兮昨天新增的,在座的各位今早都得到了通知,但议题的内容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包括徐伯临在内。 “耽误大家十分钟,说一下我的议题。” 徐檀兮开口后,在座的各位都抬起了头,除了打瞌睡的徐仲清。 “应该有些董事还不太认识我,我先自我介绍我一下,我叫徐檀兮,是徐家的长孙女。” 声音很好听,说话很温柔,这是一众董事对这位新上司的第二印象。 她自我介绍很简短,就这一句话。 但一句话也够了,徐氏的普通员工可能,在座的都是徐氏的高管董事,都知道徐家股份最多的是谁,长孙女徐檀兮是下一任董事长,这个消息,徐老太太还没过世的时候就宣布了。 徐檀兮继续她的议题:“刚好年底了,从下周开始,各位到我这里来做年终总结,刚好也能认识一下。” 一句官腔都没有,她直接接手徐氏的最高管理权。 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这是一众董事对徐檀兮的第三印象。 众人面面相觑,大胆的甚至交头接耳。 “有什么问题吗?”徐檀兮问。 顿时,安静了。 “MissLin,”徐檀兮端正坐着,双手放于膝盖,“你帮我安排一下和各位约谈的时间。” 总经办原本是帮徐伯临处理公司事物,显然,现在不是了,MissLin应道:“好的,小徐总。” 徐伯临坐在右边第一位,脸色越来越难看。 “另外还有一件事,以后各位的工作邮件请发到我邮箱,向我直接汇报就行。” 原本在座的各位都是向徐伯临汇报,这样变动的话…… 坐在右边第四个位子的是制衣厂的总经理,他迟疑问道:“那徐总?” 新上司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春风拂面:“抄送给徐总。” 这是把徐总架空了? 众人看徐伯临,只见他脸已经白了。 和父亲不和,即将全面接管徐氏,这是一众董事对徐檀兮的第四印象。 徐氏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诸位再一次面面相觑。 徐檀兮温声询问:“有问题吗?” 大家都不吭声,一个个都把头第一次去,亲爹都被架空了,谁知道下一个被开刀的会是谁。 “没有问题的话,继续下一个的议题。”徐檀兮对放映PPT的VickyYu点了点头。 VickyYu退出邮件界面,打开了下一个议题的PPT。 右边第六排的女士站起来,走到前面,拿起翻页笔:“小徐总你好,我是设计部的Lancy。” 徐檀兮见过她:“你好。” Lancy的议题是徐氏珠宝高定系列的冬季发布会,从主题、到设计、到现场安排和嘉宾模特,她都在PPT中讲到了。 她汇报完,会议室里就安静下来了,都在等新老总发话。 徐檀兮只提了一个问题:“开场秀为什么是徐檀灵来走?” Lancy看了一眼徐伯临,回答:“二小姐是我们徐氏珠宝的代言人,以前也都是她来开场。” 徐家是国内奢侈品牌做的最大的公司,每年的发布会都会邀请国内外时尚圈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个开场秀可以说是顶级资源。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徐氏珠宝有两位长期合作的代言人,徐檀灵小姐和周青瓷小姐。”徐檀兮声音不大,字正腔圆,“对吗?” Lancy点头,心跳开始加速了。 “周小姐是专业模特出身,开场秀选徐小姐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她姓徐啊…… 虽然徐檀灵会有特权的理由众所周知,但Lancy也不敢戳破窗户纸,小心翼翼地敲边鼓:“小徐总您的意思是?” 她言简意赅:“换成周小姐。” Lancy明白了:“好的。” 和亲妹妹也不和。 众人心里都有数了,忍不住去看前上司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好不精彩。 再看徐家的二总,脑袋一磕一磕,半闭的眼睛因为犯困,顶出了白眼。 Lancy坐回座位后。 徐檀兮又问:“法务部的同事来了吗?” 法务部的总监站了起来:“小徐总,我是法务部的何军。”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女孩子温柔清雅的嗓音,像冬天的高山流下的泉水打在河流的冰上:“徐檀灵小姐最近绯闻缠身,不适合再当徐氏的代言人,你安排一下,停止她所有的代言活动,终止合作关系。” 这是赶尽杀绝? 何军下意识地看向徐伯临。 徐伯临终于坐不住了:“檀兮。” “徐总有异议吗?” 她唤的是徐总。 按照公司职权来,她是董事长,是最高决策者。 徐伯临牙都要咬碎了,满腔的怒火烧得他坐立不安,握笔的手出了汗:“没有。” 会议室里温度有些高,徐檀兮把围巾解下来,搭在椅子上:“继续下一个议题。” VickyYu重新切换PPT,进入下一个议题。 原本安排的会议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檀兮在场,汇报的几位都很紧张,不是很顺利,超了不少时间。 最后一个议题是海外市场部的。 沈经理汇报完,憋了一口气没喘:“小徐总,您还有问题吗?” 231:整出孩子来了(一更 沈经理汇报完,憋了一口气没喘:“小徐总,您还有问题吗?” 不是场面话,新老板是真的懂行,前面几个议题也是,分明是第一天上任,她却总能精准且专业地指出问题,而且次次都一针见血。 徐檀兮说:“没有。” 沈经理松了一口气:“那……散会?” 她点头。 众人没动,等老板先动。 徐檀兮合上电脑:“辛苦各位了。” 徐仲清瞌睡醒了,带头说:“不辛苦不辛苦。” 徐檀兮起身,走到后面,把电脑归还给MissLin:“谢谢。” “不用客气。” MissLin的中文全名叫林正娇。 徐檀兮把围巾戴好:“还要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办公室。” 林正娇说没问题,又想到一件事:“三十四楼徐总在用,办公室是安排在别处还是?” 徐伯临人已经出去了。 三十四楼是董事长办公室,也是已故徐老太太的办公室,目前徐伯临在用。 徐檀兮边往外面走:“十八楼还是徐檀灵小姐在用吗?” 徐檀灵小姐…… 一个称呼就见亲疏了,林正娇回答:“是的。” “有没有拟租赁合同?” 莫不是要在十八楼办公? “没有拟合同。”林正娇照实说,“当时是徐太太安排的。” 徐氏是家族企业,徐檀灵身为徐家大房的二小姐,享受了很多特权。 “我暂时在休息室办公,你和徐檀灵小姐的经纪人谈一下,让她们尽快搬出去,十八楼我会用来当办公室。” 林正娇明白了:“好的,小徐总。” 徐家二小姐享受特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属于徐家大小姐的时代。 徐檀兮从会议室出来后,去了休息室。她推开门,戎黎立马把搭在茶几上的腿放好,坐老实。 “等很久了吧。” “没有。”他把游戏关掉,“开会顺利吗?” “顺利。” 他喝水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徐檀兮拿起来,刚放到嘴边,被他截走了。 “这水凉了,我去给你倒。” 饮水机就在休息室里面。 戎黎兑了点热水,用手背试了试底部的温度,然后才把杯子给她:“现在去医院?” “嗯。” 徐檀兮还要去医院做一下交接。 她接杯子的时候碰到了戎黎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凉?很冷吗?” 他说不冷,把桌子上扔的一堆糖纸都拂进垃圾桶里:“打游戏打的。” 他吃了很多糖,他喝过的杯子上还有草莓味,徐檀兮尝到了,有点甜。 “那你吃到鸡了吗?” 戎黎把嘴里的糖咬碎,咬完糖去咬她的唇:“没有。” 二十三楼是财务部。 徐仲清在财务部挂了个闲职,平时也没啥事儿,上班来得晚,今天因为要开董事会,他起了个早,到现在早饭都没吃。 他在茶水间吃茶叶蛋,同事老李在吃药。 他剥着鸡蛋壳问了一嘴:“老李,吃啥药呢?” 老李说:“降血压的药。”老李也是个高管,老李还是得秃顶,他摸了一把光滑的头顶,“一想到下周还要去新老板那里做年终总结,我就心梗。” 徐仲清一口半个蛋,安慰老李:“不用梗,我侄女很温柔,不会为难你的。” 亲爹都挨刀了好吗? 老李:“呵呵。” 徐仲清又一口半个蛋:“真的。” 老李:“呵呵。” 不说伤心事了,老李问了句八卦:“跟小徐总一块来的那位先生是谁啊?” 徐仲清还有一个蛋,他敲了两下,按在桌子上滚一圈:“我未来侄女婿。” 老李奉承:“真是一表人才啊。” “那是。”徐仲清忍不住炫耀了,“他还是大学老师呢,文化人。” 老李奉承:“真是学富五车啊。” “那是。”徐仲清继续炫耀,虽然不是他女婿,但也是徐家女婿,“不知道是做什么副业的,还挺有钱。” 老李奉承:“真是人中之龙啊。” “那是。”徐仲清骄傲得嘴角要咧上天,“毕竟我侄女那么温柔,一般的凡夫俗子配不上她。” 凡夫俗子老李接不住:“呵呵。” 这时候,徐仲清的手机响了。 他抽了张纸擦擦手,接了:“喂,老婆。” “你打牌输了?” “没事儿,咱家还有很多钱。” “不难过,输了就输了,等我下班,我带你去国贸商城买皮草。” “……” 后面十分钟,徐仲清都在哄老婆。 因为年终总结而头疼不已的老李心想:傻人有傻福啊。 三十四楼是徐伯临的办公室。 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池晓不敢进去,怕撞枪口上。 “给我吧,正好我有事找徐总。” 是研发部的同事,乔子嫣。 池晓把文件给她:“谢谢乔姐。” “不客气。” 乔子嫣三十多岁,大眼睛樱桃唇,长了一张很减龄的脸,她踩着高跟鞋进了徐伯临的办公室,刚走近,一个文件夹猛地砸过来。 “出去!” 乔子嫣后退一步,躲开了,不满地娇嗔:“你这么凶干嘛,不怕吓到你儿子啊?” 徐伯临一愣:“什么儿子?” 她摸摸肚子:“你儿子咯。” ------题外话------ 二更一点左右 232:借刀杀人,舅舅的婚事(二更 三十三楼是总经办,林正娇不在,几个小姑娘都在聊八卦。 Linda刚出外勤回来,不清楚情况:“在说什么呢?” “你还不知道?”隔壁桌的Jenny跟她说,“小徐总上任了,老徐总被架空了,咱们总经办很快就要挪窝了。” Linda放下包,拉开椅子坐下:“挪去哪儿?” “十八楼,小徐总的新办公室。” “十八楼不是徐二小姐的工作室吗?” Jenny刚刚也在董事会议上,吃到了第一手的瓜:“现在不是了,刚刚董事会上,小徐总把她炒掉了。” Linda啧了一声:“第一天上任就拿亲爹亲妹妹开刀,这么狠?” “你见过小徐总吗?” “没有。” “如果你见过她,一定不会这么想,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不知道怎么形容,Jenny打了个比方,“甭管她拿谁开刀,肯定是被捅的那个人罪不可赦。” Linda说她太夸张。 Jenny滔滔不绝,把新老板夸得上天有地上无。 林正娇回来了,扫了一眼正聊得火热的几个姑娘:“工作不饱和?还有时间在这聊天。” 姑娘们顿时鸦雀无声。 十八楼是徐檀灵的工作室。 麦婷敲了门进去:“你姐姐要终止你跟徐氏的合作。” 徐檀灵剪了头发,她的长相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新发型很不适合她,长度太短,完全暴露五官的短板。 她戴了一顶帽子:“她说终止就终止?” 麦婷把门关上:“她是大股东,没人敢反对她。” “我爸呢?” 麦婷摇头:“现在徐氏是你姐姐做主,你爸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还有,总经办刚刚联系我了,让我们尽快搬出十八楼。” 徐檀灵什么也没说,起身去洗手间,拨了温照芳的电话。 “妈。” 她一开口就是哭腔。 温照芳问:“怎么了?” 她抽抽搭搭的,好不委屈:“姐姐把我的代言截了,还要把我赶出徐氏大楼。” 温照芳一点也不意外,料到了徐檀兮会秋后算账:“时遇那件事惹到她了,她这是在帮她小舅舅出气。” “先是爸,现在轮到我了,下一个……”徐檀灵突然语气紧张,“妈,你千万要小心,我怕姐姐会对你不利。” 温照芳没有接腔。 徐檀灵“善解人意”地安慰她:“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您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是公司职员,不用怕她,她抓不到把柄,不能怎么样。” 如果徐檀兮有她的把柄…… 温照芳沉默了很久,转移了话题:“工作室我再帮你找地方,你别再去惹她了。” “我知道了。” 温照芳挂了电话。 徐檀灵抬头看着镜子,眼里还含着泪,她咧开嘴角,笑了。 那头,温女士挂完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帮我办件事。” 七月半的鬼,是人的心。 虹桥医院。 温时遇还没有出院。 老爷子的电话打过来,冷冰冰的语气:“什么时候出院?” 温时遇回:“明天。” “金家的千金回国了,你挑个时间跟她见一面。” 不是商量,是通知。 温时遇披着衣裳坐在病床上,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本书,是梵文。 “不用见了,没有必要。” 温鸿怒斥:“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若不是你一直单着,你姐姐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他语气谦和,态度坚定:“父亲,您答应过我,不会插手我的婚姻。” 温鸿在电话那头讥讽他:“我不插手,你是不是打算耗一辈子?” 他不作声。 温鸿当他默认,气极,骂道:“时遇,做人要有廉耻心,别忘了你的身份。” 说完挂了。 窗户开着,风刮进来,桌子上的书被卷着翻过一页。 佛都劝他放下。 怎么放下?他从来没有拿起来过,怎么放下? 温时遇把手机放下,拿起书,撕下一页,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弯着腰去拉柜子最下面。 里面放了烟。 他很少抽烟,也没有瘾,他对什么都不容易上瘾,除了种花和唱戏。 有人敲门。 他把烟放回去,关上抽屉:“请进。” 是周青瓷,来探病。 “怎么了?”她手里捧了一束铃兰,“脸色这么难看?” 君子兰不好买,这束铃兰也是她跑了很远才寻到的。 温时遇把书合上,压在枕头底下:“无碍。” 周青瓷不是很爱笑,是典型的模特脸,有种厌世的高级冷艳感,她个子很高,有一米七五。 她将花插到花瓶里:“你不是让宝力去找陈千程老师的作品吗,找到了吗?” “没有。”温时遇右手放在身侧,手背上扎着针,肤色很白,手骨长而细。 他的手很漂亮。 周青瓷有幸见过他唱青衣,见过他的承露、舒瓣、醉红、陨霜,那是一双在戏台上能捻出花来的手。 她从包里拿出来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碟片:“喏,陈老师亲自刻录的。” 陈千程老师是唱青衣的名角,已逝世多年,他的作品已经很难寻了。 温时遇把碟片小心收好:“你是哪里寻来的?” 周青瓷拉了椅子坐下,铅笔裤包裹着的一双腿又长又直,伸直了能踢到病床的床脚:“我上周在晚宴上遇到了陈老师的千金,就厚着脸皮问她讨要了一张。” 温时遇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句:“劳你费心了。” 周青瓷笑了笑,眉眼间的冷艳感少了几分:“别说话这么老古董行吗?” 温时遇不言,拿起手机,点了几下屏幕。 叮。 周青瓷打开微信看了一下:“你给我转钱干嘛?” 他眉眼清俊,没染上半点尘世的浮躁,他说:“无功不受禄。” 周青瓷点了收款:“随您老咯。”她手机响了,起身,“我接个电话。” 她戴上口罩,去病房外面接。 是她经纪人蒋欣荣小姐打来的:“你人在哪呢?” “在南城。” 蒋小姐有点暴躁:“你晚上还要走秀,你跑南城干嘛?” 周青瓷靠着门,从透明的窗口往里头望了一眼,视线就没有再挪开:“温时遇住院了。” 周青瓷以前是个很洒脱的人,是个能被风吹走的人。 后来她遇见温时遇,风都能拴住她了。 蒋欣荣不念她了:“尽快赶回来吧。” “嗯。” 周青瓷喜欢温时遇,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 媒体曾经这样描述:周小姐独爱君子兰,温先生爱屋及乌,种了满院兰花。 可周青瓷并不喜欢君子兰。 ------题外话------ 承露、舒瓣、醉红、陨霜,都是青衣的手势。 233:逼婚和私会(一更) 可周青瓷并不喜欢君子兰。 “青瓷。” 周青瓷回头。 秦昭里来了,来探病。 周青瓷将她上上下下打量:“气色不错啊。”她笑着打趣,“谁给滋润的?” 这明知故问的调调啊。 秦昭里也不小气,坦荡荡地认了:“檀兮跟你说了?” “我套了她的话。” 包养小情人这事儿,周青瓷倒不意外,是秦昭里的做事风格。 不过—— 周青瓷调侃了一句:“你要玩倒是躲着点啊,别带坏了檀兮。” “我哪带得坏她,”语气有点酸,来自亲闺蜜的抱怨,“她男朋友不知道管得多严。” 周青瓷忍俊不禁。 温时遇听见声音,问道:“昭里?” 秦昭里应:“是我。”她手按在唇上,压低声音,对周青瓷说,“保密。” 周青瓷说行啊:“中午你请。” 狼狈为奸啊,狼狈为奸。 两人一道进去了,温时遇是个话少的,在看书,周青瓷和秦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没聊上几句,有人来敲门。 温时遇放下书:“请进。”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小叔。” 是温羡鱼。 跟长辈打完招呼,他同周青瓷客套了一句:“周小姐,好久不见。” 听说他在外面红旗飘飘。 衣冠楚楚,斯文败类。 “好久不见。”周青瓷也客套了一句,“最近在忙什么?” “忙工作。” 周青瓷没接话,寒暄到此结束。 温羡鱼在秦昭里旁边坐下:“中午一起吃饭?” “我约了青瓷。” 温羡鱼转头问周青瓷:“介意多我一个吗?” 周青瓷是厌世脸,气质偏冷艳,不笑的时候,看上去超级不好惹:“我说介意呢?” 她一双大长腿很随意伸着,惹眼得紧。 她净身高就过了一米七五,有时候还能量出一米七六,温羡鱼怎么看也超不过一米七五。 所以咯,玩不到一起去。 温羡鱼很识趣:“那我只能靠后了。”他问秦昭里:“晚上有空吗?” “我下午再回你。” 温羡鱼说好,把剥好的橘子放在她面前。 橘子她没动,她不喜欢吃酸的,和周青瓷闲聊了一会儿,她看了看时间:“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温羡鱼把她放在一边的外套递给她:“我送你。” 秦昭里接过去穿上,对周青瓷说:“到了饭点我打你电话。” “嗯。” 两人一起出去了。 温羡鱼走在前面:“你几号开始休年假?” 秦昭里踩着八厘米的高跟,跟他差不多高:“还早。” “今年早一点吧。”他说,“我想和你去旅游。” 温羡鱼喜欢掌控别人。 秦昭里最讨厌被掌控。 “再说吧。” 她兴致缺缺,温羡鱼没再讨论这个话题:“春节是我去你家,还是你来我家?” “你在你家,我在我家。”秦昭里反问,“我们又没结婚,为什么要去对方家里过年?” 他笑:“你是在暗示我吗?” 她明确地说:“不是。” 温羡鱼一直都知道,秦昭里是朵带刺的花,碰了会扎手,刚好,他就喜欢这种不好攻克的、能激发他征服欲的猎物。 “婚事我已经和我爷爷提过了,他会找时间跟你爷爷谈。” 刚好走到转角,有人撞上来。 温羡鱼拉了秦昭里一把,姜灼提着一袋苹果撞到了温羡鱼的手臂,袋子掉在地上,苹果滚了出来。 姜灼看了一眼,低下头:“对不起。” 温羡鱼掸了掸西装:“没关系。” 苹果滚到他脚下,他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皱了皱。 姜灼蹲下去捡。 一只手伸过来,把苹果捡走了,他抬头。 秦昭里把苹果递给他。 他愣了一下,接了:“谢谢。” “不客气。” 他把苹果放回袋子里,起身,让开路。 秦昭里也起身,往转角那头走。 电梯门口就在前面。 温羡鱼按了开门键,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 他继续刚刚的话题:“我和家里的长辈希望能早一点完婚,要是你这边没有意见,我就着手准备——” 电梯门开关上,声音戛然而止。 姜灼还在愣在原地,后面有人叫她:“哥。” 他呆了几秒,回头:“嗯?” 姜烈戴了顶毛绒绒的帽子,自己推着输液架:“你发什么呆,快点啊,不然赶不上了。” 今天有合唱团来医院表演,苹果是护士长准备的,让姜灼帮忙带过去。 电梯里。 秦昭里在发呆。 “昭里。” “昭里。” 她抬头。 她心不在焉,温羡鱼问:“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我在想事情。” “算了,我和你爷爷谈吧。”温羡鱼把手绢递给她,她刚刚捡了地上的苹果。 她没接:“行啊,你和他谈,反正你温家想娶的是秦氏集团。” 她语气并没有针锋相对,只是说出了事实。 温羡鱼脸色稍稍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温柔又耐心地解释,“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这副深情模样装给谁看呢。 秦昭里觉得没意思透了:“把香水味洗干净了再说。” 她直接按了二楼,电梯停下来,她抬脚出去。 温羡鱼急忙拉住她:“是应酬的时候沾上的。” 秦昭里哦了声:“我手机忘了拿,你自己先回去。” 她把手抽走,下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 温羡鱼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拨了个电话:“以后别用香水了。” 合唱团在住院部三楼的大厅表演,这边没有重症患者,我不怕吵闹,来的大多是小孩,嬉嬉笑笑,很是热闹。 大厅里放了几排椅子,姜烈跟姜灼坐在最后一排。 “哥。”姜烈戳了戳姜灼的手臂,“你怎么心神不宁的?” 他回神:“把衣服穿好,你不能感冒。” 姜烈把拉链拉好了。 他继续走神。 突然,后面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回头。 秦昭里用嘴型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她说完,先走了。 姜灼有点懵地做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跟上去了。 她在三楼的楼梯间等他。 那个楼梯间是不常用的安全出口,没有人路过,就他们两个。 “你不是走了吗?” “又回来了。” 他站在背光的地方,声音很低:“回来干什么?” 秦昭里站的位置刚好有光打进来,眼睛很亮:“你想听什么答案?” ------题外话------ 二更一点 234:霸总她终于……得手了(二更 秦昭里站的位置刚好有光打进来:“你想听什么答案?” 他不作声。 她说:“回来找你啊。” 他眉间褶皱松开。 人都容易得寸进尺,尤其是尝了甜头了之后。 “你要跟他结婚了吗?” 问完姜灼就后悔了。 不该他问的,他没有过问的资格。 秦昭里回答了,很快回答的:“不会。” 光没照进去,他眼睛却亮了。 “我不会跟他结婚。”秦昭里实话实说,“不过他爷爷看中了我家的钱,我爷爷也看中了他家的钱,两个老人家比较难搞,我目前还没想到对策,除非我放弃继承家产。” 当初订婚的时候她就反对过,他家老爷子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让她收拾东西,叫她以后不要姓秦了。 她就是颗壮大秦氏商业版图的棋子,不好用就丢掉,比起血缘,老爷子更看重棋子听不听话。 “是很多钱吗?” 秦昭里笑了笑:“对啊,很多很多。” 这样的话,他没办法承诺了,他赚不到那么多钱。 “你妹妹什么时候出院?” “主治医生说还要再观察观察。” 话题切换得很猝不及防:“你晚上一个人住?” 姜灼脸皮薄,不看她,冲着她后面的墙嗯了声。 秦昭里非常直接:“今晚我过去。” 他又冲着墙嗯了声,别扭了一会儿才看她:“晚饭呢?回来吃吗?” 秦昭里说:“我喜欢吃鱼。” “清蒸的可以吗?” “可以。” 他又冲着墙嗯了声。 这么害羞,晚上可怎么办? 秦昭里在脑子里开了一趟高速,脸上面不改色:“你进去吧,我要回去工作了。” 不像别人家的小情人,姜灼一点也不缠人,平时几乎不联系秦昭里,让他进去,他就真一句好听的都不说就进去了。 秦昭里踢了踢脚下莫须有的石头,有点不太爽。 姜灼走到门口,回了头。 秦昭里那点不爽瞬间烟消云散,笑盈盈地问:“干嘛呀?” “没什么,开车小心。”他好端端的不知脸红什么,“那我走了。” “等一下。” 既然小情人不来就她,她便就他好了。 她上前,把他拉过去,关上楼梯的门,抵在墙上。 他一动不动地让她把手按在了腰上。 “哪有你这样给人当情人的。”秦昭里不满,“你都不知道取悦我。” 他睫毛怯生生地抖,低下头,小心地吻她。 最后,秦总被小情人差到不行的吻技取悦到了。 下午,秦昭里推了温羡鱼的邀约。 傍晚,她开车去了麓湖湾,一进小区,先给徐檀兮打了通电话。 “杳杳,我要去姜灼那里,要是温羡鱼问起来,你就说我在你那。” 过了挺久。 循规蹈矩的徐檀兮接受了秦昭里离经叛道的请求:“哦。” 然后电话被挂了。 徐檀兮是不会随便挂人家电话的,一定是戎黎挂的。 秦昭里再一次觉得徐檀兮亏了,找个听话乖巧的男孩子不香吗?干嘛要找戎黎那头狼? 姜灼住十七栋803,秦昭里有钥匙,她按了一下门铃,没等,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姜灼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来了。” 他在等她。 她把包包丢在了地毯上:“饭做好了吗?” 姜灼去把包包捡起来放好:“做好了。” 她脱外套,扔在茶几上:“先吃饭。” “我去盛汤。” 姜灼把她的外套捡起来,挂到挂衣架上,然后去厨房盛汤,菜都做好了,只差一道时蔬,他让她先喝汤,他去炒菜了。 叶子菜炒起来很快,一会儿就好。 “你做这么多,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 一桌子菜,六七个人的量。 姜灼把盛好的饭给她,好大一碗:“剩下的我明天吃。” 吃饭的时候,她说:“我把隔壁的房子也买下来了。” 他在剥虾:“不够住吗?” “你妹妹年纪还小,让她撞见了不太好。” “哦。” 姜灼把虾肉放在干净的碟子里,堆了满满一小蝶。他摘掉手套,把碟子放在秦昭里前面。 秦昭里喜欢吃鱼,还有虾。 她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徐檀兮发了微信过来::【姜先生问了我,除了鱼你还爱吃什么】 怪不得一桌都是她喜欢的菜。 忘了问了:“你能吃辣吗?” “能。” 秦昭里看了一眼他被辣出来的眼泪:“下次不用放这么辣。” 可是她喜欢啊。 他嘴上答应:“好。” 饭后,秦昭里看着一桌子的碗碟犯难。 “姜灼。” 姜灼把剩菜放进冰箱,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为什么皱眉头了。 “放着我洗。” “哦。” 秦昭里去沙发坐着。 她喜欢吃辣,她不喜欢洗碗,还有,她喜欢猕猴桃。 姜灼把猕猴桃的皮都去掉了,削成小块端给她:“你看电视吗?” 她把鞋子蹬得老远,没骨头在沙发上瘫着:“没电视机。” “我拿我的电脑过来。” 他拿来电脑,问她看什么,她说随便,他选了一部高评分的电影。 “电脑放那么远干嘛?” “太近了伤眼睛。” “哦。”她继续躺着。 他把电脑往前移了一点点,拿了个抱枕给她靠着,然后才去厨房洗碗。 厨房里偶尔有水声。 电脑的声音开得很小,秦昭里看得心不在焉,猕猴桃吃得差不多了,姜灼从厨房出来了。 “洗完了?” “嗯。” 姜灼坐到她旁边。 电影放的什么秦昭里不知道,没心思看:“我的东西放在了隔壁,我去那边洗漱。” 他在吃她吃剩的猕猴桃,低声嗯了声。 秦昭里的洗漱用品和衣服下午就让秘书送过来了,隔壁的房子她新买不久,能洗澡,但床都没添置。 九点,姜烈收到了姜灼的微信。 他先发了两张图片,然后问:【哪一套更好看?】 姜烈:【睡衣?】 姜灼:【嗯】 姜烈:【哥,你怎么了?】 姜灼:【没什么】 他还是问室友吧。 室友很八卦。 贺超风:【交女朋友了?】 姜灼:【没有】 贺超风:【从实招来】 姜灼没有理。 姜烈回了:【黑色】 可是秦昭里喜欢浅色。 姜灼没有浅色的睡衣,纠结了很久,他去柜子里找了件白色长袖,正要去洗澡,秦昭里打电话来了。 “喂。” 她说:“我有点事,你先睡。” 他把长袖放回了柜子里:“好。” 秦昭里在隔壁开电话会议,公司海外的订单出了问题,她开会开到了十一点。结束后,她冲了个澡,去姜灼那边。 屋里灯还亮着。 他听见开门声,从沙发上起来:“你忙完了。” 茶几上的电脑开着,放着秦昭里没有看完的那部电影。 “你怎么还没睡?” 他把电影关了:“我不知道你过不过来。” “我过来你也可以先睡啊。” 秦昭里过去坐下,扭了扭脖子。 姜灼把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盖到她腿上:“脖子疼吗?” “肩膀。” 他坐过去一点,犹豫了片刻,把手放到她肩上,轻轻按摩。她刚洗过澡,只穿了睡衣,衣服太薄,他不敢用力。 秦昭里有点累,头栽在他肩上,昏昏欲睡,她伸了个懒腰,贴着他外套里面的白色长袖蹭了蹭:“你的沐浴露好好闻。” 是猕猴桃味的。 “我困了。” 姜灼怕她着凉,用毯子裹住她:“去房里睡?” 她眼睛不睁开,头埋在他肩上:“你抱我。” “嗯。” 他抱她去了房间。 “把门关上。” “哦。” 过了一会儿。 “姜灼,把灯关了。” “哦。” 灯关了,没有月色,房间里很黑。 又过了一会儿。 秦昭里的声音彻底没有睡意了:“你会吗?” 男孩子很小声地嗯了声。 “那你来。” ------题外话------ 嘘,偷偷开 235:噢,如此虎狼(一更) 月亮躲在云里,他们躲在被子里。 窸窸窣窣之后,衣服丢了一地。 “昭里。” “嗯?” 男孩子支支吾吾:“没有、没有……” 安静了几秒。 秦昭里反应过来了:“你没买?” 他闷在被子里,很小声地喘:“我忘了。” 这个小情人一点觉悟都没有! 秦昭里在被子里踢他:“你去买。” “哦。” 一分钟后,姜灼出门了。 小区外面有便利店,一个来回要十几分钟,他不好意思挑,各种的都拿了一盒。 他跑回来的,床头灯还亮着,秦昭里整个人都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拱成了一个小山丘。 姜灼把外套脱了,没有挂到挂衣架上,与她的一起,扔在了地毯上,他轻手轻脚地躺上去。 她翻了个身,往他怀里滚了。 “昭里。” 她睡着了。 她的睡衣都在地毯上,姜灼不敢抱她,手规矩地放在旁边,他侧躺着看她了一会儿,靠过去,亲在她额头上。 “晚安。” 黑色的塑料袋丢在了床头柜上,四四方方的盒子露出一角,灯光照在上面。 姜灼关了灯。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秦昭里醒了。 “姜灼。” 姜灼睁开了眼,还有点迷糊:“嗯?” “你怎么回来了不叫我?” 他把她伸到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你刚刚睡着了。” “东西买了吗?” 他又害羞,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买了。” 秦昭里很好奇:“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 他红着脸拿给她。 秦昭里就摸到硬硬的盒子,太黑了,她看不清:“你把灯开了。” 姜灼伸手开了灯。 她趴着在瞧那个盒子,被子滑到了胳膊下,她皮肤很白,白得有点晃他的眼睛。 他把被子往上拉,给她盖上。 “我们试试。” 她突然提议。 “嗯。” 他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往她那边送。 过了一会儿。 “昭里,灯没关。” 秦昭里手在作乱,顾不上:“不关了,我要看。” 第二天,姜灼没去学校,秦昭里也没上班。 早上九点,一条娱乐消息上了热搜。 温氏天光传媒收购了鼎鸿娱乐,萧既因病暂停活动,并且退出了《风声》剧组。 网友都在给他留言,让他加油,说会等他。 没有一点王邱生的消息,警方守口如瓶,天光传媒也暗中施压,知情者都不敢走漏一点风声。对于王邱生的消失,并没有引起大众的注意,毕竟王邱生不是艺人,网民不会去关注他。 十点,萧既来了看守所。 依照规定,他是不能面见陈微箐的,不过王刚看在他情况特殊,特别通融了一下,给了他十分钟的会面时间,当然,全程必须由警员陪同。 萧既在会见室等了十多分钟,陈微箐进来了。 她瘦了一些,剪了头发。 来之前他想了很多话,人坐到面前了,一句也说不出来。 陈微箐先开了口:“开庭时间已经定了,在三月份。” 萧既嗯了声。 她穿着灰青色的衣服,没有往日那样精致的妆容,两鬓有一些白头发。 “你叔给我请了很厉害的律师,结果不会很坏。” 结果再不坏,也是故意杀人罪,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陈微箐又说:“里面的人都很好,很照顾我。”她只捡好的说,“也不会无聊,你叔托人给我寄了很多书。” 萧既没接话,只是听着,偶尔会嗯一声,回应她。 “阿齐年后就要结婚了,没有因为我的事受到影响,房子裴家给他们买了。” “他的身体也好了很多,裴家那个女孩子人不错,把他照顾的很好。” 她说这些是想告诉他,她没什么要牵挂的,在里面也不要紧。 她说完这些之后,没再说了,两手放在桌子上,有些局促地握着。 过了好一会儿。 萧既才开口:“我签了新公司,老板是很可靠的人,会帮忙把新闻压下去。” 陈微箐刚刚都忍得很好,他一说话,她眼眶就热了。 “我现在住在金茂的公寓,新公司给我拨了两个助理,照顾我的起居。” 萧既也只说好的。 “我找了个很出名的心理医生,他给我开了很多药,每周四我会去做一次咨询。” 陈微箐点了点头,把脸转到一边,用手擦了一把。 坐在旁边的警员提醒了一句:“时间快到了。” 萧既把语速放快了一点:“我在红水镇租了个房子,那边风景很好,过年我在那边过。” 后面还说了一句,说的都是他的近况。 十分钟到了。 警员过来,给陈微箐戴上手铐:“走吧。” 她看了萧既好几眼才起身,走到门口。 萧既叫住她:“妈。” 她身体轻微地晃了一下,捂住嘴,没让哭声出来,后背慢慢弯下去。 “我很爱您,您知道吧?” 他很爱他的母亲,即便她让他孤儿院等了很久,即便她最爱的孩子不是他,即便她经常忽略他,他还是很爱她,他记性太好,记得她给他唱过的摇篮曲,记得她给他讲过的床头故事,记得她给他做过的菜,记得她说过一定会来接他,虽然晚了,可她还是去接他了。 陈微箐回头,眼泪滚下来:“知道……” “请您保重身体。” 陈微箐擦了眼泪,笑着点头:“好。” 萧镇南和萧齐也来了,在会见室外面等。 萧既出来后,萧镇南问他:“她怎么样,还好吧?” “还好。” “你要是不忙,多给她写点信吧,让她有个盼头。” “嗯。” 萧镇南没说别的,转身走了。 萧既在后面看他,他好像突然老了很多,走路变慢了,背也不直了。 ------题外话------ 二更一点,嘘!偷偷摸摸地 236:戎黎收拾畜生,杳杳查车祸(二更 从看守所出来,萧既给戎黎打了通电话。 “那些畜生是你丢进去的?” 这两天,王邱生之前的“合作伙伴”们陆陆续续都进了监狱,因为各式各样的罪名。 “不然呢?” 这口气,轻飘飘的,有点淡,有点狂。 萧既戴着口罩,低着头,踩着地上的影子:“我也不是徐檀兮的恩人,为什么还帮我?” “就当行善了。” 萧既明知故问:“你是善人吗?” “我不是。”不过他说,“我女朋友是。” 徐檀兮不喜欢人间疾苦。 那他行善积德好了。 “我想见徐檀兮一面。” 戎黎觉得他有点得寸进尺了,回了一个字:“滚。” 电话挂了。 萧既看着手机笑了,他仰起头,看着顶上的日头,眼睛被光刺红了:太阳啊太阳,多暖暖那个女孩子,她真的很好很好。 今天的天是个好天,不适合悲春悯秋。 但李大彬忍不住啊。 “哎!” 他叹气:“陈微箐这种的,得判多少年?” 王刚在看案子资料:“萧既跟律师说会出庭作证,王邱生也算死有余辜,虽然法理不容,但还有情理在,法官应该会轻判。” 故意杀人罪,再怎么轻判也要十多年吧。 李大彬吃了一口菠萝包:“哎!” 唐晓钟回来了:“王队,查到破绽了,崔鹤撒了谎,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 姚勇金那个案子,嫌疑人锁定了崔鹤,他是姚勇金的赌友。 王刚说:“大彬,你和晓钟一起,去把他请来。” 李大彬没时间悲春悯秋了:“好嘞。” 萧既退出了《风声》剧组,祁栽阳找了跟他合作过几次的男演员来救场。 今天片场的氛围有点不太对。 杨幼兰怀疑自己眼花了,她好像看见导演眼睛红了。 “你舅怎么了?”她问洪端端。 洪端端坐在凳子上,裹着一件不是巨星穿不出感觉的军大衣,手里抱着她新买的名牌包,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今天是我舅妈生日。” “你舅妈不是……”去世了吗? 洪端端嗯了声:“我舅妈走了二十多年了,我舅每年都给她过生日。” 祁导也是个痴情人啊。 杨幼兰看她眼睛也有点红:“你又怎么了?” 她很难过的样子,很没有盼头的样子:“萧既不演湘生了。” 杨幼兰安慰:“他是去治病了,你看开点。” 洪端端吸了吸鼻子,她看不开,昨天买了十几个包包都开心不起来。 得再买十几个。 还没开始拍,祁栽阳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蹲着,把钱包打开,看着亡妻的照片,抹了一把眼睛。 身后,一个“球”在慢慢靠近:“爷爷。” 是放了寒假的戎关关。 祁栽阳扭头瞥了一眼:“走开。” 戎关关穿着荧光绿的袄子,戴着米黄色的手套和帽子,小步小步地挪过去:“爷爷,你哭了吗?” 哭什么哭! 大男人才不会哭! 小奶娃才哭! 祁栽阳凶巴巴:“没有!” 戎关关用手套捂着脸,不让冷风吹到:“你为什么哭啊?” 好烦! “我没哭!” 戎关关蹲过去,歪着头看:“可是你流眼泪了。” 祁栽阳抹了一把脸,红着眼睛瞪人:“不是眼泪,是下雨了。” “哦。”戎关关把手套摘了,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张卫生纸,“给你,擦擦雨水。” “……” “爷爷你快点,我手要冻僵了。” “……” 看在白白嫩嫩的手的份上,祁栽阳勉为其难地收了他的卫生纸,揉成团,擦了擦眼角的“雨水”,擦完抱住鼻子,正要擤鼻涕—— 这纸不太对:“你是不是擦过鼻涕?” “额……”戎关关想了一下,“嗯。” “……” 眼睛好像被鼻涕糊住了。 祁栽阳用袖子擦了一把,要跳脚:“你是谁家的?!” 戎关关把黄鸭子手套戴上:“徐檀兮家的。”黄鸭子往上面一指,“喏,那是我嫂嫂。” 祁栽阳顺着看过去。 女孩子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面,像是在打电话,她大衣里面穿的是旗袍,领口的盘扣是红色玛瑙,头发披散着,在右耳边别了一只绛红色的发卡,风吹着,发梢摆动,半指长的耳环也轻轻地晃。 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对祁栽阳点了点头。 祁栽阳看了看徐檀兮,又看了看钱包里亡妻的照片,眼睛一酸:“要是我女儿还在,也这么大了,呜呜呜……” 戎关关站起来,走到祁栽阳后面,拍拍他后背,安慰:“不哭哦。” 祁栽阳背过身去,不让人看:“呜呜呜……” 徐檀兮正在和王刚通电话。 “崔鹤已经招了,他在赌场看到了姚勇金的手表,见财起意之后入室杀人。他的口供和法医那边完全吻合,而且我们在他家里找到了凶器,应该错不了,他就是凶手。” 徐檀兮问道:“手表在他那里吗?” “不在,他说输掉了,问他输给了谁,说不记得。”案子是破了,王刚还是有点拿不准,总觉得那里不对,“我们也查过了,他跟姚勇金并没有私仇,杀人动机也只能是钱。” “姚勇金的室友呢?” “还没找到,现在确认不了手表到底是万某的,还是姚勇金的。” 目前也确定不了跟徐家车祸有关的是万某还是姚勇金,如果有关,当中又有什么关系。 线索都是断的。 王刚头疼:“有消息我再通知你,凶手是找到了,不过疑点还有很多。” “麻烦您了。” “不客气。” 通话结束后,徐檀兮走下台阶。 戎关关飞奔过去:“徐姐姐你打完电话了?” “嗯。”徐檀兮把他歪掉的帽子扶好,“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伯伯呢?” “不是爷爷吗?” 徐檀兮牵着他往片场那边走:“你和徐姐姐是同辈,要叫伯伯。” 戎关关苦恼:“可是我已经叫爷爷了。” “没有关系,下次再叫伯伯。” “好。”戎关关第一次来影视城,蹦蹦跳跳很高兴,“那个伯伯他拍戏去了。” “哥哥呢?” “哥哥和一个哥哥走了。” 祁栽阳正在导戏。 他心情不好,他一心情不好,就很暴躁,一暴躁,就喜欢骂人。 “卡!” 祁栽阳把剧本往桌上一摔。 男三的右眼皮开始跳了。 拍的是远景,隔了十几米,祁栽阳拿着喇叭:“你演的什么鬼?” 男三是个演技不够流量来凑的小鲜肉,不敢吭声,老实挨骂。 祁导的嘴,孔雀的胆,巨毒。 “你是来窃听的,不是来偷东西。” “你知道你演得像什么吗?像第一次做贼的小偷,怂里怂气。” “你没上过表演课?学的东西都变成屎拉出来了?” “你怎么不去表演拉屎!” 男三:“……”他要是不坚强,可能都哭出来了。 大家都看出来了,导演心情不好,能把头埋到土里就埋土里,不要吭声,机关枪在头顶,免得撞枪口。 “重来!” 场务打扮,重来。 男三挨了骂,更慌了,本来演技就不好,这下更灾难了,没到半分钟,祁栽阳又叫停了。 “你手抖什么?帕金森啊?” “他那妆谁化的?” “刷墙吗?粉涂那么厚。” “我说多少遍了,有偶像包袱就别来演我的戏。” “还不去洗脸!” 男三赶紧去洗脸,化妆师赶紧给其他演员重化,整个片场兵荒马乱。 片场旁边,搭了个临时的休息室,休息室里没别人,一左一右,戎黎和江醒各站一头。 江醒问:“你跟棠光是什么关系?” 他穿戏服,一身军装。 片场摄影机多,戎黎不想暴露脸,戴着口罩,卫衣帽子扣在鸭舌帽外面:“恋人关系。” 江醒挺诧异的:“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237:昭里传杳杳经验,徐伯临的秘密(一更 江醒挺诧异的:“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LYG的老大跟LYS的老大搞在了一起,要是曝光了,得多少人睡不着觉。 戎黎背靠桌子,一条腿屈膝,鞋底朝后抵着桌脚,姿态很随意,有点儿慵懒,还有有点不好惹。 他回了句:“与你无关。” 江醒手拿着军装的帽子,转着圈把玩:“我说棠光以前怎么老是关注你们LYS,原来是有老相好在那。” 戎黎没接话,他跟江醒不熟,不想聊私人话题。 江醒在打量他。 戎黎以前很低调,虽然没有刻意遮掩,但见过他的人不多,江醒就见过他的照片,是几年前的事了,之所以还认得出他,都托了他那张脸的福,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长成那样。 “戎六爷还活着,”江醒兴致勃勃地拖着调子,“这个消息应该值不少钱。” 戎六爷的敌人可不少。 他面不改色,语气淡淡的,没动怒:“江梨亭就是江醒,这个消息应该也值不少钱。” 一个已经隐退,一个将要隐退,半斤八两,谁也不占优势。 江醒懒得跟他闲扯:“我要跟棠光谈。” 他要跟棠光做个交易,之前已经知会过了。 “跟我谈也一样。” 江醒略做思考:“消息是关于徐伯临的,有兴趣吗?” 戎黎的帽檐压得很低,眼里落了一片阴影:“我会帮你抹掉跑腿人的资料。” “成交。”江醒直接给情报,“祁栽阳的妻子二十多年前车祸去世了,一尸两命,肇事凶手把尸体也带走了,祁栽阳一直在查这个事情,还发出了高额悬赏。去年九月份,有目击证人出现了,我当时接到一个跑腿任务,雇主让我盯着那个目击证人和祁栽阳,并且帮他收集消息。” 显而易见,他的雇主很忌惮那个目击证人。 是做贼心虚。 “那个雇主是徐伯临?” “对,就是他。”江醒把军帽戴上,转身面对镜子,整理身上的军装,“目击证人是假的,为了钱谎称自己看到了车祸现场,不过徐伯临雇我打探消息是真的,这说明了什么不用我说吧。” 说明了徐伯临跟那个案子有关。 交易做完了,散场。 这会儿,徐檀兮正带着戎关关回片场休息室,一路走过去,都是民国建筑。 后面忽然有人喊她:“小姐您好。” 徐檀兮回头:“您好。” 是位身形微胖的女士,她上前来,笑着说:“小孩儿真可爱,我能跟他合个影吗?” 徐檀兮让女士稍等,转头问戎关关:“这位阿姨想和你拍照,可以吗?” 戎关关是第一次有人要跟他合照,很开心:“可以。” 女士拿出手机,蹲下去跟戎关关拍了张照,拍完了笑问徐檀兮:“这是您儿子吗?”她补上一句,“真可爱。” 戎关关捂着嘴笑。 徐檀兮答道:“不是,这是我弟弟。” “弟弟啊。” 那就是没结婚咯。 女士走到徐檀兮面前,正式地介绍自己:“我是嘉华传媒的经纪人,小姐,您想不想出道啊?”她试图说服,“以您的条件,您一定能红的。” 徐檀兮:“……” 原来不是来和关关合照的。 她礼貌地婉拒了:“不好意思,我已婚了。” 这气质、这样貌,不当艺人多浪费。 可惜了,英年早婚。 女士想了想,还是舍不得错过这个好苗子:“已婚没事儿,隐婚就行了。” 徐檀兮摇了摇头,莞尔笑之。 女士不死心,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徐檀兮:“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改变主意了,请您务必联系我。” 她谦谦有礼,双手接过。 女士问她贵姓。 她道:“我姓徐。” 女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心里感慨:好难得,这个浮躁的二十一世纪里,还有这样温文尔雅、婉婉有仪的淑女。 等人走远了,戎关关问徐檀兮:“刚刚那个阿姨夸我可爱,是想跟你套近乎吗?” 徐檀兮说了谎:“不是,是我们关关真的可爱。” 戎关关捂着嘴笑得开开心心。 为什么要捂着嘴笑? 因为他长蛀牙了,两颗。 “哥哥!” 戎黎就在前面。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过去了:“你去见江醒了吗?” “嗯。”他心情好像很好,戴着口罩,笑意从眼里跑出来,“我听到了。” “嗯?” 他视力不好,听力一级:“你说已婚。” 徐檀兮垂首笑着,耳尖稍稍晕红了,衬得梅花形状的耳坠更颜色更鲜活。 “哥哥,”戎关关挤到两个人中间,“我要尿尿。” 事儿真多。 戎黎同徐檀兮说:“等我一会儿。” 徐檀兮颔首。 “跟上。” “哦。” 戎关关跟在戎黎后面,绿色的衣服、黄色的帽子,像一只长草颜团子的公仔。 剧组就在前面,人很多,有些吵,女演员的旗袍和首饰徐檀兮已经搭好了,没有她的事了,她便没过去,挑了一处树荫下,等戎黎。 日头漏过了树缝,在地上落了一地斑驳,发梢被风撩动,影子在斑驳里穿梭摇摆。 秦昭里发来了微信。 秦昭里:【我昨晚办事了】 徐檀兮问:【办什么事?】 秦昭里:【床上那点事儿】 徐檀兮:“……” 小淑女有被惊吓到。 话题尺度太大,徐檀兮不知道怎么接话,因为害羞,她特地背过身了,发了个表情:【微笑】 秦昭里:【过来人建议:让你家戎黎多学点技术】 徐檀兮正要发表情,手机被戎黎拿去了:“你们女孩子之间,这个也说?” ------题外话------ 地狱开正版群了,见置顶评论。二更在一点。 238:私密禁忌话题哟,镜头前表白(二更 徐檀兮正要发表情,手机被戎黎拿去了:“你们女孩子之间,这个也说?” 徐檀兮的脸瞬间红透。 她害羞极了,埋着头看地上,声音很小,被风藏着,只有戎黎听得到:“以前没有说过。” 这是少儿不宜的话题。 戎黎支开戎关关:“关关,自己去玩。” 戎关关有点懵地哦了一声。 戎黎又说:“不要跑远,要在我的视线里。” “好~” 戎关关去跟对面门口的石狮子玩。 把小孩子支走了,戎黎才继续刚刚的话题:“不要跟秦昭里聊这些。” 徐檀兮脸颊热热的,乖乖地点了头。 戎黎戴着口罩,耳朵是红的,他也不好意思,但在她面前,他一向直白大胆:“也不要好奇,”声音低了几个度,“等以后我教你。” 她头埋得更低了,鬓角散落的头发安静地落在肩上,绛红色的发夹做成了花的形象,颜色娇艳欲滴,可人比花娇。 “你、你,” 她羞于开口,启齿了两次也没问出来。 戎黎知道她要问什么:“没有。” 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又整了整鬓边发夹,看着树影,而不看他。 含羞频整玉搔头。 她方才的模样便是如此。 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她脸都要烫熟了,她换了话题:“你和江醒说了什么?” 树下有风,凉凉的,慢慢把戎黎身上的温度降下来:“我答应帮他抹掉跑腿人的资料,他告诉了我一个情报。” 这些徐檀兮都知情:“情报是关于谁的?” “徐伯临。” 戎黎把江醒的话转述了一遍。 徐檀兮听后,沉默了片刻:“肇事逃逸的人会不会是我父亲?” “有可能。” 她蹙眉不语。 戎黎说:“我去帮你查查看,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估计不好查。” “嗯。” 她郁郁不悦,愁绪上了眉梢。 戎黎走过去,伸手环在她腰上,轻轻抱了抱:“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有负罪感,就算是徐伯临作恶,也跟你没有关系。” 片场那边在中场休息。 杨幼兰帮洪端端接了个采访,类似于情侣访谈,洪端端不太乐意,但是没办法,采访的那位记者是杨幼兰的大学同学,人情面在,实在推不掉。 江醒倒没说什么,拉了椅子坐在洪端端旁边,翘着腿等着被采访。 “这是不是你们第一次合作?” 记者的脖子上挂了工作牌,上面有名字:钱爽。 镜头里的洪端端是小仙女,小仙女她穿着旗袍,小仙女也怕冷,旗袍外面裹了军大衣,小仙女微笑:“之前一起去过真人秀,电视剧是第一次合作。” 钱爽坐在镜头外面:“跟男朋友合作与跟其他男演员有什么不一样吗?” 仙女勾了勾耳边碎发,微笑:“没有,一样的。” 这个回答一点爆点都没有。 钱爽眼珠子一转,看向江醒,猛烈地眨巴眼:爆点啊,给我爆点! 江醒半靠半躺着,语气有点蔫儿坏:“那得拍完了吻戏才知道。” 洪端端偷偷瞪了他一眼。 他回给她一个“柔情蜜意”的笑容。 钱爽是他俩的粉头子,无比激动:“有吻戏?!” 江醒看导演:“能说吗?” 镜头外的祁栽阳点头:说吧,尽管说,多说多宣传。 祁栽阳知道两人是假恋爱。 为什么知道? 就洪端端那点演技,还不够他看。 “有那么几场。” 江醒这样回答,话里有几分逗弄人的意思。 逗弄谁? 旁边的洪端端要跳脚。 粉头子也要跳脚,激动的:“你说说尺度吗?” 洪端端清清嗓子:“咳咳。” 不准说! 镜头里的江醒一副“拿她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宝贝儿”的表情:“等电影拍完了,去电影院看吧。” 江影帝惧内! 粉头子钱爽默默地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一点,然后进入下一个环节:“接下来是快问快答,要同时答哦。” 洪端端觉得好无聊。 她仙女微笑。 粉头子问:“第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 洪端端:“坐他顺风车的时候。” 答案是三个月前就编好的,当时她跟江醒被拍到在酒店,只能谈假恋爱,为了不露馅,杨幼兰绞尽脑汁,写了一万多字的“恋爱过程”,内容涵盖相遇、相知、相爱的整个过程。 洪端端当时惊呆了,觉得杨幼兰应该去当编剧。 在那个故事里,她跟江醒第一次见面是红绿灯路口,她的车抛锚了,在街上拦车拦到了江醒。 是不是好玛丽苏? 江醒的回答是:“她跳广场舞的时候。” 去年九月份,他接了徐伯临的跑腿人物,晚上去监视祁栽阳,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洪端端。 她把自己包成了一个粽子,在祁栽阳家门口的公园里跳广场舞,同手同脚像只鸭子。 他当时觉得,这姑娘可爱死了。 两人回答不一样,钱爽还调侃了句:“端端还跳广场舞啊。” 洪端端偷偷瞪江醒:你怎么回答错了?没背剧本? 江醒笑了笑。 这个小蠢货。 第二个问题:“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地方?” 洪端端“娇羞”回答:“我家门口。” 也是杨幼兰编的。 初吻在交往后的第三天,江醒送她回家。 江醒回答:“车上。” 是在四月份的一个慈善晚会上,她化妆的时候睡着了,他把化妆师支开,偷亲了她。 答案又不一样。 洪端端又瞪他。 钱爽那个粉头子不怕事大:“怎么不一样啊,谁记错了?” 江醒很大方地给她爆点:“我偷亲。” 洪端端:“……”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题外话------ 我怎么这么花心,我好像又爱上了江醒。 含羞频整玉搔头,出自《绮怀十六首》 239:胸肌色诱,戎黎如此贤惠(一更) 洪端端:“……”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下一个问题:“谁先表白的?” 洪端端:“他。” 杨幼兰编的一万字的剧本里有这个问题,细致到“表白那天”江醒穿什么衣服都有写。 敬业的她当然背过剧本了。 江醒跟她同时回答:“我。” 这题的答案终于对上了。 钱爽就着这个问题深挖:“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洪端端照剧本来:“三个月前,电影院。” 杨幼兰编的剧本里是这么写的—— 午夜电影结束后,江醒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手捧九十九朵玫瑰花,牵着她的手,与她深情对望,并且温柔地问:端端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身穿鹅黄色连衣裙、脚穿侧面系带高跟鞋的她喜极而泣,并且点头说:好! 对,杨幼兰还用了感叹号,说这样更能表达“两情相悦”的激动与喜悦。并且,杨幼兰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记清楚那天穿的是什么衣服。 但是—— 江醒不按剧本来:“八月份,在鬼屋。” 当时洪端端接了个真人秀,他让经纪人把他也“塞”进了那个节目,是侦探类别的综艺。那期是在鬼屋拍的,洪端端胆小,怕得不行,他担心她,就一路跟着她,她这个蠢货以为他是“鬼”,尖叫声差点把他喊聋。 快从鬼屋出来的时候,她的摄影师跟丢了,她缩头缩脑的样子太可爱,他没忍住就表白了,好巧不巧,在他表白的时候一只“鬼”从墙上跳出来,洪端端的惊叫声瞬间盖过了他那句“洪端端,老子喜欢你”。 她没听到,他的摄影师倒拍到了,但不是直播,他让后期把那段给剪了。 粉头子钱爽嗅到了一丝猫腻的味道:“答案怎么又不一样啊?” 洪端端看江醒,用眼神控诉他:你怎么又不按剧本来! 江醒回:“是八月份,我表白了她没听到。” 磕到了糖的粉头子内心嗷呜嗷呜。 洪端端仙女微笑。 拜访结束后,洪端端冲到江醒休息室,气嘟嘟地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跳广场舞?” 江醒在换戏服,也不管她在不在,直接解了身上军装的扣子:“你自己想。” 洪端端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承认:“我没跳过,我们仙女不可能跳广场舞,是你看错了。” 江醒走到她面前,继续解扣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她捂着眼睛,继续控诉他:“我们假恋爱的剧本不是都对好了吗?你怎么还错那么多?”不过还好,他又都圆回来了。 江醒把脱下来的军装扔在椅子上:“我没错。” 她超大声:“你错了。” 江醒烦躁地吹了吹刘海:“蠢货。” “……” 被骂了。 好气! 洪端端把手拿开,表情超凶:“江醒,你不要人身攻击!” 他军装已经脱了,里面的衬衫解开了三颗扣子。 她眼珠子定住了,盯着他衬衫里面,睫毛扇了扇,人愣愣的。 “江醒?” 他尾音拖着,不怀好意的调调。 洪端端有点懵:“啊?” “你经纪人不是编了昵称吗?剧本里怎么写的?”他慢条斯理地解开第四颗扣子,眼角的钩子勾着她,是命令的口吻,却带点儿调侃和逗弄,“乖,叫江哥哥。” 洪端端:“……” 她看见了,胸肌…… 脸唰的一下红透了,她掉头,跑掉。 江醒看着她飞快逃窜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有够蠢的啊,洪端端。” 洪端端一口气跑回了自己休息室,冲着经纪人嗷嗷叫“兰兰,江醒他克我!” 杨幼兰的本名叫杨兰兰。 “江醒把你怎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红?”不对头啊。 洪端端气呼呼地指控:“他用胸肌色诱我!” 杨幼兰突然灵感来了,觉得“红星cp恋爱剧本”她还能再写一万字。 “那你被色诱到了吗?” 洪端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们小仙女不沉迷男色。” 你咽口水了,宝贝儿。 春节前一周,徐檀兮很忙,要参加公司年会,还要和下面的高管面谈。 戎黎很闲,在家带孩子、买礼物和年货,以及收拾回祥云镇的行李。 门开着,程及自个儿进来了:“干嘛呢?” 桌上有糖,他很自在地往沙发上一坐,剥了颗糖,扔进嘴里。 戎黎没理会他。 戎关关回答说:“哥哥在收拾东西,我们后天回祥云镇。” “别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搁你家反着来。”程及就喜欢损他,“不错啊戎黎,挺贤惠的。” 戎黎瞥了他一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他又剥了一颗糖,吃得悠哉惬意,手臂靠着沙发,支着下巴、瞧着戎黎:“你说我要不要也回祥云镇呢?” 戎黎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 程及狠狠咬碎糖:“行,不回了,免得你自作多情以为老子是跟着你去的。” 戎黎冷漠眼:难道不是? 程及:…… 手机响了,程及接了个电话:“到家了?” 听这语气就知道手机那头是谁了。 虽然他不承认,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林禾苗出现之后,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慢慢地都人间蒸发了。 “我在楼下。” “外卖我给你点好了,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吃。” “不用下来,我现在回去。” 程及挂了电话,回自个儿家去。 戎黎回敬了他一句:“你也挺贤惠的。” 程及:“……” 记仇的狗贼。 阳历二月一号那天是小年夜,早上日头出来了,天很好,小镇年味儿重,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 ------题外话------ 过年了,求月票。 二更一点左右,我最近更新都很晚,我建议你们早上看,不要跟着我熬夜,会秃头的~ 240:徐家狗咬狗内乱,小镇年味温暖(二更 小镇年味儿足,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 腊梅开了,水仙花和帖梗海棠也开了,风信子迎风摇摆,把花香摇去了绿瓦红砖之外,摇过了柳树青苔,摇过了小镇的山山水水。 白滇河水清澈,将整个玉骢雪山倒映在水面。 李银娥哼着小曲走过白滇河、走过花桥街、走进竹峦戎村的小巷里,手里大包小包,曲儿哼得九曲十八弯。 这不过年了嘛,邹进喜把锅碗瓢盆都搬出来,在自家门口洗洗刷刷,瞧见李银娥拎着两袋子菜,问了句:“李婶,怎么买这么多菜,家里有客啊?” 李银娥笑呵呵地说:“小徐和戎黎晚上回来。” 邹进喜诧异:“他俩回来过年?” 李银娥笑出了好几条鱼尾纹:“早上给我打电话了,说晚上七点到。” 邹进喜笑说:“还以为去了大城市就不回来了呢。” 李银娥手上提着一只鸭,鸭子嘎嘎嘎,她呵呵笑:“怎么会,我们小徐可念旧了。” 又闲聊了几句,李银娥说家里灶上还在熬大骨汤,就先回去了。 早上九点,王月兰拎着条鱼打戎黎家门前过,瞧见门开着,她探头过去瞧瞧。 “门怎么开了?”她推开,进去一瞧,“干嘛呢,老太太?” 秋花老太太抱着床棉被在院子里头:“今儿个天好,我把被子抱出来晒晒。” 院子里用电线拉了一条晾衣服的绳子,她把被子搭上面,铺开晒着,掸了掸灰。 王月兰说:“你一把年纪就甭折腾了,又没人住。” 老太太前几天又掉了颗牙,笑着说:“戎黎晚上就回来了。” “他要回来了?”还以为再也不回来了呢。 “这不回过年嘛。” 王月兰的儿子王小川把头钻进门里:“秋花奶奶,关关他回不回来?” 小孩子不记仇,虽然以前打过架,但戎关关走了,戎小川还是想他的。 缺牙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缓慢地说:“回,都回。” 王月兰傲娇地哼了一声:“这才去多久就回来,大城市里不好混喏。” 王月兰这个嘴啊,一天不逼逼它就痒。 逼逼完,她回去拿了块腊肉,挂在了戎黎家门上。 她这人记仇也记恩,戎黎救过她家戎小川,这事儿她还记着。 “笑笑。”老太太在院子喊。 廖招弟在门口答应:“哎。” 她提了半桶水进了戎黎家院子。 老太太心惊胆战地过去帮她:“你肚子不方便,放着我来吧。” 廖招弟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怀的是双胞胎,肚子比寻常孕妇要大上许多。 因为怀孕,她吃得多了,脸上比刚来祥云镇那会儿胖了些:“没事儿,我没提多少水。” 老太太担心磕着孩子:“我来就行,你去外边晒太阳。” 她把袖子撸起来:“我擦完桌子先。” 老太太见劝不住,就由着她了,祖孙二人一起,在戎黎家屋里忙活打扫。 祥云镇有风俗,过年了要除旧迎新,要扫去地上的尘土,要拂掉梁上的蜘蛛网,要把大红的灯笼挂在门前。 傍晚六点,徐檀兮和戎黎还没下高速。天快黑了,戎黎看不清,换了徐檀兮开车。 戎黎给李银娥打了通电话。 “喂,戎黎啊。”人老了,讲电话的声音特别大。 戎黎说:“路上堵车了,不用等我们吃饭。” “堵车了?”李银娥问,“你们现在到哪了?” “还在高速上。” “那八点能到不?” “不一定。” 那得晚点做饭啊,李银娥晓得了,大着嗓门嘱咐:“不着急,你们慢慢开,路上注意安全。” “嗯。” 电话挂了,睡了一路的戎关关醒了,因为要系安全带,他是坐着睡的,脖子上套了一只“甜甜圈”枕头。 “哥哥。” 他还没怎么睡醒,有点迷糊。 戎黎应:“嗯?” 他揉揉眼睛,看窗外:“到了吗?” “没有,再睡会儿。” “哦。” 他头一歪,继续睡。 徐檀兮的手机来电话了,戎黎帮她按了接听,是温照芳女士打来的。 “你人在哪?” 徐檀兮没有回答:“请问有事吗?” “你爸让我问问,你晚上过不过来吃饭。” 她语气淡淡的,礼貌而冷漠:“不了。” 温照芳也不假意强求,口吻很随意,提道:“刚刚我让司机去给你送年货,他说你家里没人开门,你不在南城吗?” “我在外面。”徐檀兮没说在哪。 温照芳念了句:“怎么过年了还往外跑。” 她说完挂了,起身去了洗手间,按一串号码,接通后,只说了一句话。 “你去查一下,人应该在祥云镇。” 说完,她回了大厅。 佣人从厨房出来,说:“太太,刚刚先生来电话了,说晚上不回来。” 上周他们刚搬了新家,地址还是和风公馆,现在住的别墅比先前差了很多,但这边好的房源早就没有,只剩二手的别墅。 搬新家一周了,徐伯临就回来了一个晚上。 温照芳打了电话过去,语气不悦:“今天小年夜,你也不回来?” 徐伯临在电话里说:“有点事。” 温照芳追问:“什么事?” 那边很敷衍,还很不耐烦:“生意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 徐伯临直接挂了。 徐檀灵从楼上下来:“爸他不回来吗?” 温照芳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徐檀灵坐过去安慰她:“妈,你别担心了,姐姐休了年假不在公司,爸爸肯定要多操一点心,是在忙工作啦。” “忙工作?”温照芳冷笑,“你知道他上次说忙工作是什么时候吗?” 徐檀灵被问得一愣。 “是二十四年前。”温照芳目光骤然冰冷,“结果忙出个你来。” 徐檀灵眼眶一红:“妈……” 祥云镇的晚上星星很多。 徐檀兮和戎黎他们快九点才到镇上,车还在老远,车灯就照亮了熟悉的脸。 是李银娥和秋花老太太,两人站在路边,来一辆车就探头看一次,见到熟悉的车牌之后,李银娥脸上一喜,冲车里挥手:“小徐!” 也不知道两人在冷风里等了多久,脸都被吹红了。 ------题外话------ 王月兰:腊肉拿去!烦人! 241:你跟我睡,张女士火了!(两更合并) 也不知道两人在冷风里等了多久,脸都被吹红了。 徐檀兮下车,接着路灯的光,缓缓走上前:“李婶,秋花奶奶。” 车里有暖气,她的外套还在手上拿着。 李银娥搓了搓手:“晚上很冷,赶紧把衣服穿上。” 徐檀兮把大衣穿上。 戎黎去后座把戎关关抱了下来。 他还在睡。 “关关。” “唔……”他不睁眼,趴在戎黎肩上扭来扭去。 戎黎说:“到了。” 他把戎关关放下地。 戎关关打了个哆嗦,醒了瞌睡,揉揉眼睛,刚睡醒,小奶音很明显:“秋花奶奶,银娥婶婶。”他作了个揖,“新年好。” 秋花老太太笑出了牙龈:“新年好,新年好。” 戎关关打了个哈欠,风很大,吹得帽子遮住了眼睛。 李银娥帮他把帽子往脑门上推:“都饿了吧,走走走,先去吃饭。” 徐檀兮说:“我去拿一下东西。” 她买的礼物放在了后备箱。 “你带关关先进去,东西我拿。” 徐檀兮说太暗了,担心他看不清。 “我有手电筒。”戎黎催她,“风很大,你快进去。” 李银娥说走吧走吧。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沿着巷子,往李银娥家里去。 李银娥走在前头,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冲院子里喊了声:“老四,人来了。” 李银娥的丈夫在家中排行老四,叫戎必福。 徐檀兮以前没有见过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李银娥说叫四叔就行。 她喊了声四叔:“您好。” 戎必福生得黝黑健壮,样子很憨厚:“外面冷,快进来。”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进了屋。 堂屋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子,他听见声音,立马站了起来。 李银娥乐呵呵介绍说:“这是我儿子狗蛋。” 戎狗蛋急眼:“妈!” 狗蛋是外号,李银娥的儿子大名叫戎马生,他是马年生的,李银娥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戎马生平时都不在家,在外地上大学,前几天刚回来。他没见过徐檀兮,有点紧张:“你、你好,我叫戎马生。” “你好,我是徐檀兮。” 李银娥平时没少夸徐檀兮,戎马生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可见到真人,还是被惊艳到了,眼睛都看直了。 李银娥一巴掌呼过去:“还看,赶紧起开!” 戎马生脸爆红。 戎黎进来了,徐檀兮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去,递给李银娥:“李婶,新年好。” 李银娥刚刚倒茶洒了水在手上,她擦了擦手,把东西放到桌上:“你买这么东西干嘛,多费钱。” 她嘴上这么念叨着,心里欢喜得很,把徐檀兮买的丝巾围在脖子上,也不会系,随便打了个结,问戎必福:“好看不?” 戎必福憨憨地点头。 李银娥摸了摸丝巾的料子:“这个很贵吧?” 徐檀兮说:“不贵。” 除了丝巾,还有一个包包,徐檀兮特地选了容量大的,可以背着去买菜,另外还有一些营养品和两瓶酒。酒包得很严实,大红的包装看着就很喜庆、很昂贵,李银娥没看出来是啥。 “这是什么呀?” 徐檀兮说:“是用中药泡的酒,喝了对身体好。” 她先前住李银娥家的时候,李银娥就经常念叨丈夫,说他血压高还爱喝酒。 这个酒是方盛盛推荐给徐檀兮的,说是好东西。 李银娥把丝巾叠好装回盒子里:“下次不要买这么多东西了,你和戎黎有钱就攒着,趁着年轻多存点钱,以后养孩子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徐檀兮笑着点头。 已经快九点半了,别人家的小年夜应该都吃得差不多了,外头不少人家在放烟火。 “我去把菜端出来。”戎必福去厨房张罗了。 “看我,尽说废话。”李银娥把徐檀兮买来的东西收好,“赶紧先吃饭。” 那瓶中药泡的酒也上了桌。 戎必福有酒瘾,让李银娥拿了几个酒盅过来:“戎黎能喝酒吗?” “能喝。” 戎黎开了酒,先给戎必福倒上一杯。 戎马生也把杯子放过去,李银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没大没小,自己倒!” 李银娥家的酒盅很大,一盅有二两,戎黎喝了三盅酒,戎关关吃了两个红烧狮子头。 饭后,李银娥烧了一盆碳火,泡了壶茶,端了一盘干果糕点出来,电视放着,李银娥拉着徐檀兮围着火盆,磕磕瓜子,话着家常,多数时候是李银娥在说,徐檀兮在听。 小坐了一会儿,徐檀兮把搭在脚上的毯子叠好,抚平了,起身放在椅子上:“李婶,我们回去了。” “就回去了?”李银娥把脚从火盆上拿下来,“你等我一下。” 她上屋里,装了两袋子干果出来:“这个你带回去,瓜子和花生是我自个儿炒的,还有芝麻团,关关爱吃,家里来客人了,也可以拿出来摆摆盘。” 徐檀兮没有推辞,接过之后给了戎黎:“谢谢李婶。” 把李银娥给的干果拿回家之后,徐檀兮和戎黎去了隔壁秋花老太太家。戎关关下午睡了很多,不想睡觉,也跟着去了。 秋花老太太听见敲门声,应了句:“来了来了。”她拄着根棍子去开门,“我就猜是你们,快进来。” 戎黎一手提着东西,一手牵着徐檀兮。 戎关关跟在后面,手里也抱了个礼盒。 老太太边关院门,边冲堂屋里喊:“笑笑,戎黎他们来了,你去装点儿吃的出来。” 廖招弟在屋里应:“好。” 进了堂屋,老太太给戎关关塞了个灌热水的暖手袋:“关关冷不冷啊?” 戎关关抱着热水袋:“冷。” 老太太把碳火炉子推过去:“赶紧把鞋脱了,脚放上来。” 烧碳火的炉子上面有盖子,盖子上面铺了一件旧衣裳,戎关关把脚放在上面取暖,秋花老太太帮他盖好脚,再去倒茶,一边念叨戎黎和徐檀兮乱花钱,一边笑着把他们买来的东西仔细收好。 其中一大袋是给廖招弟的。 她穿着一件很大的袄子,衣摆遮住了隆起的小腹:“徐姐姐,你怎么给我买这么东西?” 徐檀兮什么都想给她。 她并没有提戎鹏,不想惹笑笑哭,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样一样嘱咐她:“这个是孕妇奶粉,你一次泡两勺就可以了。” “这是睡眠枕和侧卧垫,说明书我翻译成中文放在里面了。” “等你肚子再大些,脚可能会水肿,到时可以用这个按摩仪。” “……” 回去的时候,秋花老太太给他们装了一袋家里炸的麻花和馓子:“床单和被套我都洗过了,放在了关关房间的柜子里。” 回到家里,戎黎去铺床。 徐檀兮把行李都拿出来,分类放好。 戎关关坐在沙发上吃麻花。 “关关,困不困?” 他很精神:“不困。” “那睡不睡?” “我能再看一会儿电视吗?” 徐檀兮看了下时间:“只能看二十分钟,可以吗?” “嗯!” 戎关关跑去开电视。 徐檀兮去屋里拿了条毯子,把充好了电的热水袋也给他抱着。 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屋外的烟花爆竹把夜幕星河染得五颜六色。 戎黎已经铺好戎关关房间的被子了,徐檀兮进来,拉着他坐下:“你头晕不晕?” 有一点点,他靠过去抱她:“不晕。” “你晚上喝了不少。” “我酒量还可以。” 徐檀兮用手背碰了碰他耳都后,他身上的体温有一点点高,是酒的后劲上来了。 “我晚上睡哪儿?”李银娥的丈夫和儿子都在家,徐檀兮不方便住那边。 她的手有点凉,戎黎抓着她两只手往自己衣服里放,“还能睡哪,睡我床上。” “那你睡哪儿?” 他看着她,窗外的火树银花装进了他眼里,漂亮得不像话:“你说呢?” 她不说。 “手还冷吗?” “不冷了。” 戎黎把她抱起来,放到腿上,高度刚刚好,适合接吻。 次日是腊月25,天晴。 徐檀兮一早就跟李银娥出去了,要置办年货。 镇上只有一家超市,李银娥说超市里的东西贵,就带徐檀兮去了镇上人开的杂货铺。 徐檀兮要买炖汤用的墨鱼干。 墨鱼干摆在了很显眼的地方,一进店就看得见,李银娥拿起来嗅了嗅,问老板:“这墨鱼干多少钱一斤?” 老板说:“84。” 徐檀兮正要买,李银娥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把墨鱼放回去,跟老板砍价:“怎么这么贵,我前两天刚买过,你这墨鱼干是金子做的呀,贵这么多。” 老板指了指门口:“便宜的也有,门口那种的55。” “那个太差了,就要这个。”李银娥一口价,“六十,六十我们就要一斤。” 老板说卖不了卖不了:“再加点吧,七十五。” “六十” 老板摆手:“六十我进货都进不到。” 李银娥挽住徐檀兮的手,作势要走:“进不到算了,我们去别家看看。” 老板拿了个塑料袋:“行行行,没赚到钱,就当帮你们批发了一斤。” 怎么可能没赚钱,都是场面话。 李银娥拉徐檀兮过去挑选。 徐檀兮从头到尾目瞪口呆。 买完墨鱼干出来,李银娥对徐檀兮说:“这家店的老板就喜欢开虚价,不过他家的东西不错,你下次来买东西要记住了,在他开的价上砍三分之一就差不多了,他要是不卖,你就走,千万不要留恋。” 徐檀兮乖乖点头:“哦。” 之后去买红酒腊肠,李银娥带着徐檀兮挑了三家店。徐檀兮只与姑姑、昭里一起逛过街,姑姑是目的明确型,买什么、去哪里买在去之前就决定好了,不会精挑细选,昭里更不会,昭里是那种卡一刷全部包下来的性格。 李银娥给她的感觉,就像这个小镇,有人情味,有烟火气。 “前面有卖对联的。”李银娥过去问:“老爷子,这对联多少钱一副?” 老人家白发苍苍,牙齿只剩了几颗,他伏在在桌前,桌子上铺了红纸,他手握毛笔在写对联,写完后放下笔:“八块一副。” 李银娥已经买对联了,她问徐檀兮要哪一副。徐檀兮其实会书法,可以自己写,可是天好冷,希望老人家能早点卖完,她指了挂在后面最左边那副。 李银娥掏出一张十块的,放在了桌子上:“给你十块,收好了。” 老人家手有些哆嗦,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塑料袋,袋子里装的是钱,他手脚不利索,在塑料袋里找零钱。 李银娥提了提两只手里的袋子:“甭找了,没手拿。” 没要零钱,她和徐檀兮拿了对联走了。 那个老人家无儿无女,是镇上的低保户。 “鞭炮要不要买?”李银娥问。 徐檀兮说要买。 “去宋老二家买,他家满一百送洗衣粉。” “好。” 年底街上很热闹,路上人来人往,天上云卷云舒。 戎黎没跟着来,红中婶家娶媳妇,他去帮忙铺酒桌了,帮完忙回家,徐檀兮还没回来,戎关关在院子的场上玩跳房子。 戎黎开了把游戏。 死得很快。 他又开了几把,可能最近打得不多,手生了,很不顺手,他给池漾发了微信。 戎黎:【在?】 陪练:【在】 戎黎:【有时间?】 陪练:【有】 戎黎:【上游戏】 陪练:【来了】 他和池漾双排,去G港。 游戏打到中途,他语音问池漾:“四倍镜有没有?” 游戏界面里,池漾的角色一动不动。 “池漾?” 手机顶部弹出来一条微信。 陪练:【六哥,我有事先下了】 行吧,他一个人打。 他换了把枪,朝敌人突突突地乱扫,敌人朝他扔了个手榴弹,他死了。 好烦! 戎黎退游戏,重开。 池漾干嘛去了?用小号去回微博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赢赢给狗子拜年(徐赢赢)的游戏cp韩狗子1124(韩信东)不是管赢赢给狗子拜年要了照片嘛,她当时给了她妈张归宁女士的素颜照。韩狗子1124又把照片发给了冷桑桑(齐小桑),冷桑桑“手滑”,把照片发到了主播群和网红群。 就这样你手滑来我手滑去,硬是把照片传到了某个游戏大V那里,接着赢赢给狗子拜年就上热搜了。游戏主播圈比较小众,热搜也没在很前面,但池漾的队友都知道他的女神是年赢赢(赢赢给狗子拜年的假名),一听到消息就立马告诉了他。 微博回复热评第一条是: 宫十三少:【我去,辣眼睛!之前还网传年赢赢是大美女,就这?声音肯定也是假的,用了声卡吧】 Ying0502小号回复@宫十三少:【这不是她的照片,我见过她本人】 Ying0502是池漾的游戏大号,Ying0502小号是他的微博小号。 Ying0502小号回复@宫十三少:【传闻没错,她本人超级美】 宫十三少回复@Ying0502小号:【那你爆照啊】 Ying0502小号回复@宫十三少:【她不喜欢露面】 宫十三少回复@Ying0502小号:【闭嘴吧,水军】 宫十三少:【漾神,这里有个水军冒充你@Ying0502】 池漾:“……” 妈的,想搞死这货。 帝都,GS电子俱乐部。 池漾把鼠标一摔,上楼去。 队里的老幺陈圆圆在后面问:“漾哥,你去干嘛?” 池漾回卧室,打开自己的两台电脑,黑掉那条恶评。 徐赢赢上热搜后的第四个小时,张归宁还在跟富太太们打牌。 张归宁的上家是刘太太,刘太太的是老公是银行高管,她出牌:“四万。” 张归宁把牌堆倒:“糊了。”她今天手气好到爆,“清一色一条龙。” 刘太太估计在心里骂人,嘴上只能微笑,谁让她是贵太太呢。 洗牌的时候,张归宁的下家管太太优雅地摸了摸手上的镯子:“徐二太太,你平时都玩什么游戏啊?” 管太太老公是做建材了,今天的C位太太。 张归宁拂了拂只有富太太才穿得起的皮草,贵妇微笑:“我不玩游戏,平时就插插花、品品茗。” 她真不玩游戏,平时也就追追剧买买皮草打打儿子。 管太太把手机点开,给张归宁看:“这不是你吗?” 徐赢赢偷拍的照片里的张女士不仅没化妆,还穿个睡衣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 双下巴都拍出来了! 贵妇怎么可能不化妆,怎么可以跷二郎腿,怎么可以有双下巴! 张归宁贵妇微笑:“这不是我。” 刘太太接腔:“是吧,虽然没化妆,但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不承认,死也不承认:“不是。” “是——” 张归宁一掌拍在麻将桌上:“我说不是就不是!” 滴! 麻将桌故障了。 张家武术班第十四代嫡传继承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题外话------ 卡文的我来了,两章放一起了哈,今天是顾五千 242:渣男渣女被打脸(一二更合并) 张家武术班第十四代嫡传继承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位贵太太:“……” 贵太太怎么能粗鲁呢,张归宁温柔地抚摸了两下麻将桌:“只是长得比较像而已。”她把皮草披好,包包背好,“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今天就到这吧。” 她优雅地起身,走人。 管太太在后面说:“我听说徐二太太是武馆出身。” 刘太太搭腔:“是啊。” 管太太明褒暗贬:“这豪迈的气势果然不同凡响啊。” 走到门口的张归宁猛地扭头:“我还没走远呢。” 管太太也不尴尬:“慢走啊徐二太太。” 南城的贵妇圈里,很多人不喜欢张归宁。张归宁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贵气、不够优雅,才总是被嘲笑、被排挤,其实不全是因为这个,张归宁有一样她们很多人都没有的东西——老公的宠爱。 都是不缺钱的人,更知道什么难能可贵。 张归宁从刘太太家出来,给徐仲清打了个电话,她气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老公,我被人偷拍了!” 徐仲清慢半拍:“啊?” “有人偷拍了我,然后放到网上去了!” “哦。”他听明白了,“谁偷拍你了?放网上干嘛?” “肯定是想黑我!”张归宁非常肯定,“我妆都没化,那个黑子把我拍得巨丑。” “照片发给我看看。” 张归宁去网上下载了照片,发给徐仲清。具体网上写的是什么,她没看,也不关心,她只关心自己的丑照! 徐仲清瞅了瞅照片:“不丑啊,不是挺好看的嘛,你看皮肤多好,像刚剥壳的鸡蛋。” 张归宁还是好气,好炸毛:“哪里好看了,双下巴都拍出来了。” 徐仲清赶紧安慰老婆:“老婆你别急,我先找人帮你撤热搜。” 怎么撤? 花钱呗。 “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个黑子找出来,我绝饶不了他!”张归宁咬牙切齿! 徐仲清妇唱夫随:“好的,老婆,我也一定不会饶了他!” 徐赢赢昨夜熬夜打游戏了,刚醒,打了个喷嚏:“阿嚏!” 她吸了吸鼻子,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去拿手机。微信有几条未读,是官绾绾发来的。 官绾绾:【赢赢】 官绾绾:【赢赢】 官绾绾:【你睡醒了没?】 官绾绾:【睡醒了回我】 徐赢赢趿着拖鞋,边往浴室走,边回复官绾绾。 徐赢赢:【怎么了?】 官绾绾直接发过来了。 官绾绾:【热搜上的照片是谁啊?】 官绾绾跟徐赢赢开过视频,她知道她的长相。 徐赢赢一边挤牙膏,一边语音:【什么热搜?】 官绾绾:【你的热搜啊】 她发了链接给徐赢赢。 徐赢赢把牙刷放下,点开链接大致看了一看,网上都在骂她丑、骂她老,也有一些女粉在为她说话。 如果是别的女主播,这种消息肯定是毁灭性,搁徐赢赢这还好,她不都是宅男粉,有相当一部分的女粉,女粉就没有那么在意女主播的颜值。 官绾绾:【不知道是谁在造谣,拿了一张大妈的照片说那是你】 徐赢赢:【这照片是我发给韩信东的,他管我要照片我就随便给了张】 官绾绾骂韩信东是狗! 官绾绾:【这谁的照片?】 徐赢赢:【我妈】 官绾绾:…… 服了这姐了。 官绾绾:【那你赶紧上微博澄清一下】 官绾绾:【虽然你不靠脸,但游戏圈里还是男生居多,他们大部分是视觉动物】 徐赢赢淡定地刷完了牙,随后发了条微博。 赢赢给狗子拜年:【照片不是本人】 下面的评论不是很友好。 葬爱家族末代族长:【那你倒是发你本人的照片啊】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照片应该不是本人,赢狗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祝前女友不孕:【兄嘚,你不知道有个玩意儿叫声卡吗?】 祝前男友不举:【管你怎么黑,我就喜欢年赢赢】 放开那条狗子:【你管人家长什么样,游戏打得好不就行了】 我是仙男:【哥们儿,你口味真重!@韩狗子1124】 不服来砍我:【她不是跟韩狗子有一腿嘛,怎么韩狗子还不来辟谣@韩狗子1124】 早上十点,韩信东那只狗子发微博“辟谣”了。 韩狗子1124:【一起打游戏而已,别捆绑】 不服来砍我:【狗子,你是来实锤的吧@韩狗子1124】 他微博这边,多是男粉,对年赢赢的长相嘲得更厉害。 韩信东“辟谣”没多久,徐赢赢微信找他了。 年赢赢:【照片你流出去的?】 韩信东给徐赢赢的备注是年赢赢。 韩信东:【我只发给了一个人】 年赢赢:【你发给谁了?】 他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韩信东:【不用这样吧,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人家? 两个字,徐赢赢闻到了绿茶的味道。 韩信东:【你当初把照片发给我的时候,不也没说不能发给别人】 他还有理了。 年赢赢:【肖像权,不懂?】 韩信东:【你不是说不是你本人吗?肖像权也不是你的啊】 韩信东:【还是说这就是你本人?】 自从徐赢赢把张归宁女士的照片发给了韩信东,他嘴脸就变了,两人再也没有组过队,韩信东说话也阴阳怪气。 徐赢赢给官绾绾发了条微信:【绾绾你说得对,韩信东就是个辣鸡】 官绾绾一直都不喜欢韩信东。 官绾绾:【当初要不是你跟他组队打游戏,他怎么可能火得那么快,蹭了你热度还不承认】 徐赢赢在直播圈火得更早,因为韩信东之前是打电竞的,技术还不错,徐赢赢就经常跟他组队,粉丝莫名其妙地就开始磕cp,韩信东也总莫名其妙地说一些含糊暧昧的话,平台看效果不错,顺水推舟地也炒了一波。 官绾绾:【赢赢,你快看韩信东的微博,他公开女朋友了】 韩信东应该是为了撇清跟徐赢赢的关系,“辟谣”之后,又发了一条微博。 韩狗子1124:【为了避免误会,我公开,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女朋友,齐小姐】 韩信东还晒了一张照片,他的新女友没有露脸,但露了个名牌包包。 下面的评论都在猜齐小姐是谁,顺便嘲了年赢赢一波,也有一部分骂韩信东忘恩负义的。 官绾绾微信问徐赢赢:【这个齐小姐不会是冷桑桑吧,韩信东前一阵子跟她走得很近】 徐赢赢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包上,包上面有个划痕,她刚好认得。 她在房门口喊了一声:“徐红红。” 对面房间的门开了,徐放没好气:“干嘛!” “我上次给你的那个包包,你送给谁了?” “我女朋友。” “叫什么名字?” 徐放就是谈着玩的,不情不愿地招了:“齐小桑。” 徐赢赢猜到了:“网红冷桑桑?” 徐放知道齐小桑的网络用名,不过其他就没关注过。 “你怎么知道的?” 徐赢赢越看越觉得这货蠢:“给你五分钟,跟她断干净。” 徐放觉得她莫名其妙:“多少给个理由啊。” 虽然他不留恋,但分手的时候,女方总要理由啊。 徐赢赢给了理由:“我跟她一个直播平台的,她绿了你。” “卧槽!” 徐放会房间,给齐小桑发微信。 徐放:【分手吧】 齐小桑:【为什么又说分手?】 齐小桑:【到底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徐放发了一个表情包:【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绿】 齐小桑装蒜:【你什么意思?】 徐放:【你心里没点逼数?】 他又发了个“头上一顶绿帽子、下面配文字坚强点”的表情包。 都说到这个份上,齐小桑也没什么好装的,她故意没让韩信东发她的照片,也不知道这个蠢货是怎么知道的,分明平时根本不关注她,也不关注她的圈子和动态。 既然装不下去了,她得憋了几个月的恶气出出来。 齐小桑:【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呢?】 齐小桑:【直男癌!】 齐小桑:【神经病!】 齐小桑:【不懂女人不懂爱】 齐小桑:【地主家的二傻子!】 齐小桑:【你要不是有点钱,瞎子都不会看上你!】 齐小桑:【老娘忍你很久了!!!】 最后一句,没发送成功,页面弹出来一句—— 【放爷不叫红红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齐小桑:…… 她还没骂够! 徐放这个人在齐小桑这里就只有三个有点,帅,有钱,心大。 他是不会跟女人计较的,也不会把送出去的包包要回去。 徐放的确心挺大了,拉黑了齐小桑之后,他给王凛然打了通电话:“干嘛呢?” “睡觉啊。”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走,出去浪。” 伤心? 说实话,他都不记得怎么认得齐小桑的,老赵介绍的?东子带来的? 伤心是不可能伤心的。 没走心没走肾伤个屁心,倒是有点伤自尊,不过不要紧,他又没晒过朋友圈,狐朋狗友跟他一样,女友天天换,不是啥大事。 这会儿,徐仲清夫妇正在咖啡馆面见私家侦探,为了找出那个偷拍张归宁的“黑子”。 “这个角度,”侦探戴了帽子、口罩、墨镜,很像个神秘的犯罪分子,他盯着照片观察推测,“应该在你对面拍的,而且隔得很近。” “现在的黑子都这么猖狂?都敢跑我家来偷拍我。”张归宁问徐仲清,“老公,你说会不会是哪个看我不顺眼的富太太雇的代拍?” 徐仲清一脸深有同感的表情:“很有可能。” “那你觉得是哪位富太——” 侦探打断了张归宁:“徐太太,这……这好像不是偷拍。” “啊?” 这对夫妻都有点……蠢啊。 侦探高深莫测地撑了撑墨镜:“您回家问问吧,这应该是当着你面拍的。” 张归宁傻了。 她有点懵,再去瞅了瞅微博,刚看到消息的时候,注意力都在丑照上,没关心文案,现在仔细一看,有头绪了。 “老公,”她问徐仲清,“我跟你女儿打架,你帮谁?” 徐仲清毫不犹豫:“当然是帮你。” 热搜本来被徐仲清撤下来了的,但因为韩信东的骚操作,又给升上去了一点。 上午十一点,齐小桑也发了条微博。 冷桑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男朋友,韩先生@韩狗子1124】 她敢公开是因为她跟韩信东最近互动频繁,积攒了很多cp粉,另外也是因为年赢赢,她讨厌年赢赢。 阿狸今天可爱吗:【啊啊啊,蹲到糖了,寒冷cp的大旗扛起来】 当代恶臭青年:【韩狗子不是年赢赢的cp吗?】 阿狸今天可爱吗回复@当代恶臭青年:【韩狗子澄清了,只是一起打游戏,拒绝捆绑】 不走心别撩哥:【年赢赢都可以当韩狗子的妈了,傻子都知道该选谁】 人间富贵花:【我们桑桑是白富美本美,别什么人都拿来跟她比】 花花公子参北斗:【为什么都在说长相,赢赢是技术党!要不是赢赢,谁知道韩狗子,蹭了热度还这么嚣张】 昵称想不到了:【楼上没瞎吧】 王赤赤w:【可能人家就喜欢大妈】 Ying0502小号:【赢赢超美】 Ying0502小号回复@花花公子参北斗:【韩狗子蹭热度】 Ying0502小号回复@王赤赤w:【滚】 十一点半,徐赢赢接到了平台那边的电话,说她和CT战队这周五的直播被取消了。 “是取消还是换人?” 电话那边支支吾吾:“老大的意思,觉得还是桑桑更合适一点。” 徐赢赢哦了声:“带句话给你老大,我的签约合同到期了,就不续了。” 她挂电话了。 她挂电话没多久,平台官宣了两条微博。 第一条:周五和JC战队直播的主播改成冷桑桑,原因是赢赢给狗子拜年的行程有冲突。 第二条:网游绝代2的代言人最终确定了冷桑桑和韩信东。 这个代言,平台之前找过徐赢赢,底下的评论都在说冷桑桑坐稳一姐了,说徐赢赢彻底凉了。 五分钟后,冷桑桑被打脸了。 事情是这样的,不爱开直播的电竞选手漾神突然开直播了,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跟技术差只会撒娇的女人打游戏。 立马有粉丝问是不是因为年赢赢。 “是。” 池漾言简意赅地在直播间里回答:“我是年赢赢的粉丝。” CT战队的漾神是什么样的存在? 就一句话,电竞圈的神。 他的游戏id是Ying0502,他从来没泄露过真名,但有一次比赛中,队友叫了他一声漾哥,粉丝才知道他名字里有个漾字,自此称呼他为漾神。 中午十二点,张归宁到家了。 她把包一扔:“徐赢赢,快给老娘出来!” 徐赢赢从楼上下来了,耷拉着脑袋:“妈。” 这语气,怎么还委屈上了。 “干嘛?” 徐赢赢平时是个朝天椒,朝天椒很少撒娇的:“网上有人欺负我,他们骂我丑,公司还要换掉我。” 故意的。 该示弱就示弱,再不示弱,张女士能把她埋了。 她绝口不提素颜照的事,把手机里的评论翻起来,给张归宁看:“你看,都在骂我。” 张归宁一看,气到肝疼:“妈的,这群孙子!”算账的事先搁一边,有人欺负她闺女,这忍不了,“老公,你手机给我。” “哦。” 徐仲清吧手机递给老婆。 徐仲清也有微博,还是官方认证了的。 徐氏集团二总V:这是我闺女! 张归宁还发了张全家福照片,徐赢赢和徐放的脸上都p了花,她自己跟徐仲清露脸了。 很快,徐氏集团公关部点赞了。 ------题外话------ 这几个人的恩怨早就铺垫了,包包和素颜照也铺了,你们忘了没…… 243:徐檀兮护短,戎黎整治徐伯临(两更合并) 很快,徐氏集团公关部点赞了。 徐赢赢也转发了那条微博,并配文:【我妈皮肤真好,脸蛋像刚剥壳的鸡蛋】 随后,张归宁又用徐仲清的大号转发了徐赢赢的微博,并配表情包:【天生丽质难自弃】 徐氏集团公关部活跃得像个假号,又来点赞了,点完这边点那边。 行了,这下真相大白了,网上流传的那张照片不是年赢赢本人,是年赢赢他妈——徐氏集团二总的夫人。 这波神反转,引来了一大波吃瓜群众。 【我看到了二总夫人的双下巴哈哈哈哈哈哈】 【攻击年龄和长相的黑子们,打脸疼不?】 【搞了半天,年赢赢还是没露脸】 【我们赢赢不用露脸,我们爱的是她的技术和骚话】 【HD直播,你怕了吗?】 【……】 HD直播怕不怕不知道,张归宁怕了。 因为徐氏集团负责企业形象的陈总刚刚打电话来了。 “二总,”陈总的意思是,“您还是把刚刚发的那条微博删了吧。。” 徐仲清不晓得这个陈总是神马意思:“哪条?” “收购HD的那条。” 收购HD? 徐仲清立马去看微博。 是这样的,张归宁不是在气头上嘛,她闺女被直播平台欺负了,她能忍?就在三分钟前,她又发了一条微博,直接用徐仲清的大号艾特了HD直播。 徐氏集团二总V:【给我闺女道歉,不然收购你@HD直播平台】 脑子一热,就发出去了。 徐氏集团公关部:“……” 这次不敢点赞了。 下面的吃瓜群众看戏看嗨了。 【妈呀,这么刚?】 【二总V587!】 【这浓浓的乡土地主气是怎么回事?】 【HD直播这狗德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踢到钢板吧】 【口号喊起来:收购!收购!收购!】 【……】 因为这条收购微博,徐仲清五分钟内涨粉六千。 徐仲清突然就有点激动。 “二总?”电话那边的陈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您在听吗?” “在听在听。”徐仲清没商业头脑,看不出那条微博有什么不对,他一点都不想删微博,“那是我老婆发的,我怎么能删我老婆的微博。” “……” 陈总放弃跟他沟通,直接打到了徐檀兮那里。 这边,徐伯临打给徐仲清了。 “把微博删了。” 徐仲清不可以:“为什么要删?咱们徐氏这么怂?” 徐伯临气得不轻,直接爆粗口了:“你懂个屁!你以为做生意是玩吗?你说收购就收购,咱们徐氏是做珠宝的,收购直播平台干嘛?” 徐仲清想也不想:“直播卖珠宝啊。” “……” 徐氏主要做高奢高定,直播卖珠宝? 脑子有屎吧。 “HD直播背后是大公司,”徐伯临没有耐心,语气很冲,“收购哪有那么容易。” 徐仲清真的不是做商人的材料:“多给点钱不就行了。” “你个蠢货!”徐伯临懒得跟这个蠢货解释,解释了他也听不懂,直接命令,“赶紧把微博给我删了!” 这个语气像在训孙子。 徐仲清也火大了:“你凭什么命令我?徐氏是檀兮做主,又不是你!” 他怼完就挂了。 公司和徐伯临都打电话过来了,张归宁就算再不开窍,也整明白点了。 “老公,我是不是闯祸了?” 徐仲清安慰:“没事儿,是他们怂。” 安慰完老婆,他去厕所给徐檀兮打电话。 “檀兮啊,我闯祸了。” 陈总已经和徐檀兮汇报完问题了:“微博是二婶发的吗?” 徐仲清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是我发的!”他小声解释,“是他们HD瞧不起在先,要是他们不道歉,我们不能收购吗?钱从我这里扣也可以啊。” 徐檀兮耐心与他说明:“HD的背后是熊猫传媒,是我小舅舅的死对头,收购的话没那么容易,不是光砸钱就可以,而且收购之后,对于集团来说,也是弊大于利。” 徐仲清好慌:“那怎么办?” “我来解决,不过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您让二婶先同我商议一下。” “哦。”徐仲清哦完,“不是你二婶,微博是我发的!” 与徐仲清通完电话之后,徐檀兮打给就公司公关部:“把熊猫传媒执行总裁的电话给我。” “好的,小徐总。” 很快号码发过来了。 徐檀兮打过去,接通后,她先自报家门:“您好肖总,我是徐氏集团的负责人,徐檀兮。” 熊猫传媒和温家的天光传媒是对头,这位肖总自然认得徐檀兮。 “徐总打来是为了收购的事吧。” 是玩笑的语气。 徐檀兮先道歉,态度彬彬有礼:“抱歉,家里人胡闹了,如果给贵公司带来了损失,我们徐氏会全权负责。”致歉完之后,她语气稍稍重了一些,依旧和风细雨,却略带寒意,“不过贵公司旗下的直播平台没有同我堂妹商量,就直接以她行程冲突为由,单方面取消了她的活动和代言,是否有欠考虑?是否有违约责任?” 先礼,后兵。 这位徐大小姐既是来赔罪的,也是来问罪的。 这件事说到底是平台仗势欺人在先,再加上徐氏集团在商圈的地位,熊猫传媒肯定不能树这个敌。 肖总客客气气地赔了礼:“刚刚我还想给您打电话赔罪来着,不过您刚上任不久,我一时找不到您的号码。这件事是我们这边处理不当在先,我代表熊猫传媒向您和您堂妹致歉。” “您客气了。” 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半个小时后,HD直播的官博发了道歉声明,声称是确认行程的职员工作失误,恢复原定计划,周五由赢赢给狗子拜年来做嘉年华直播。另外,由于冷桑桑行程冲突,绝代2的代言人暂定。 原本只是网络主播的问题,现在演变成了两家公司的对弈。 对弈结果:熊猫传媒给徐氏低头。 这件事讨论度很高,热搜挤进了靠前位置,不仅是游戏圈,路人网友也都来围观了。 【行程:都怪我咯】 【HD直播:我这该死的求生欲】 【平台都道歉了,年赢赢的背景不得了啊】 【华夏一百强企业徐氏集团了解一下】 【韩狗子估计哭晕在厕所了,丢了西瓜捡了颗芝麻】 【冷桑桑不是富二代吗,怎么不敢吭声了?】 【……】 富二代? 徐赢赢平时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但齐小桑拿着徐放的钱装富二代有点膈应到她了。 她发了条微博。 赢赢给狗子拜年:【你这个包……】 后面附了三张图,一张是冷桑桑晒的包,一张是她自己以前背那个包的照片,不过没露脸,还有一张是买包的票据和包包的身份卡。 【天,我都替冷桑桑尴尬】 【快截图,冷桑桑在删炫富的微博!】 【求问,年赢赢的包怎么到了冷桑桑手里?】 【我来爆料了,我跟冷桑桑在一个群里,年赢赢妈妈那张照片就是她发出来的。韩狗子最开始跟年赢赢双排是为了蹭年赢赢的热度,后来他火了,听不得粉丝说他是靠年赢赢火起来的,他还在群里吐槽过年赢赢是大妈,之后转头攀上了“富二代”冷桑桑,他以为冷桑桑是真有钱,给冷桑桑当了几个月的舔狗,不过冷桑桑是个假富二代,我朋友见过年赢赢,她才是真正的白富美。PS:戳我主页,有图有真相】 这条评论很快就被顶上了热评,这位爆料的网友的确有截图,所说的都是真相。 随后韩信东和齐小桑的微博沦陷了,他们一个攀龙附凤一个虚荣拜金,简直是天生一对。 下午两点,韩信东用陌生号码给徐赢赢打了电话。 “喂。” 因为徐赢赢拉黑他了,所以他用了别的号码打:“赢赢,是我。” “干嘛?” “我是来道歉的,我不知道冷桑桑是那种人,我也上了她的当,她故意挑拨我跟你之间的关系。” “所以你给我打电话是为了推卸责任?”徐赢赢除了跟他打游戏之外,没怎么私下交流过,以前真不知道这货是个什么德行,“韩信东,你比我想的还要贱。” “赢赢你听我解释,我——” 徐赢赢懒得听:“别再打过来,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整你。” 她直接挂了,并且拉黑了号码,然后给徐檀兮打了个电话。 “谢谢堂姐。” “不用谢。” “爱你!” 徐檀兮有点害羞:“……哦。” 齐小桑也给徐放打电话了。 他刚刚在外面嗨,现在有点累:“干嘛?” 齐小桑说话有哭腔,楚楚可怜:“放哥,平台现在要封杀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徐放把他一身潮牌脱下,换上家居的恐龙棉睡衣:“你绿了我,还让我帮你,你他妈以为我是宰相啊。” 她哭着解释,好委屈:“都是那个姓韩的,他故意来撩我,我是喜欢你的,可你总是不理我,我心里难过,才被那个姓韩的骗了。” 徐放:“呵呵。”他 HD直播要给徐氏面子,已经容不下她了:“放哥,看在我们交往过的份上,你帮我一次。” 徐放觉得她还没睡醒,在做梦:“你要只是骗了我,那还好说,但你跟那个贱男人合起来欺负我姐,这就不行。” 我哪知道年赢赢是你姐! 齐小桑又气又恨,在心里的年赢赢咒了几百次。 “我以前给你买了不少包对吧。” 齐小桑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些包我要回来也没啥用,待会儿我给你个慈善会的账号,你把包卖了,钱都捐了吧,别给我搞其他心思,我会打电话去查,你要是没捐,我就对你不客气。”他可是公子哥儿,公子哥儿都是不好惹的,“我们家很有钱你知道吧,要整你,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把包吐出来,那等于割齐小桑的肉:“放哥——” 徐放把电话挂了。 挂完他穿着棉睡衣去邀功:“老姐,我刚刚帮你——” 她老姐穿着跟他同款棉睡衣在楼下告状:“妈,泄露你照片的那个女孩是红红的前女友,我那个包就是红红送给她的。” 没办法,张女士还记着素颜照的仇,为了生存,徐赢赢只能把张女士的怒火转移。 张归宁女士果然跳脚了:“徐红红,你给老娘过来!” 徐放:“……” 手足之情喂了狗! 之后,别墅里传出阵阵嗷叫声,徐放经历了女子单打、男子单打、男女混合双打的酷刑。 徐赢赢卖了平台一个面子,没有跳槽,韩信东和冷桑桑都被解约了,两个人以情侣的身份跳槽去了HD的对家。 插句后话,HD周五不是有嘉年华直播嘛,徐赢赢和CT战队的漾神连麦。 徐赢赢当时没忍住,就问了:“你是我粉丝?” 在游戏战场上狠得一批的漾神扭捏了:“……嗯。” “兄dei,下次一起开黑。” “……” 因为这句兄dei,池漾晚饭没胃口吃,队友都笑翻了。 这波掉马之后,徐赢赢还是一切照旧,该打游戏打游戏,该说骚话说骚话,不炫富也不卖富二代人设。 腊月二十七,天晴。 徐檀兮给廖招弟添置的婴儿车、婴儿床、玩具、小衣服小鞋子都到了,用货车装来的,满满一车。 廖招弟看着货车哭笑不得:“徐姐姐,真的不用再给我买东西了,再买屋里都要堆不下了。” 徐檀兮想了想:“那我再给你买个屋子。” 廖招弟拉着她坐下,坐在太阳底下的长凳上。金色的阳光、黑色的眸,还有女人黝黑淳朴的脸庞。 “鹏哥在的时候跟我说过,他在虹桥医院见过你。”不想让旁边摘菜的老太太听到,廖招弟小声问,“是在火里吗?” 徐檀兮点了点头。 廖招弟眼眶微热:“徐姐姐,你不用弥补我,鹏哥只是做了他身为消防员该做的事情。” 不是施恩,也不用回报。 徐檀兮回家后,廖招弟坐在院子里,仰着头看金色的太阳,两只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太阳光刺红了她的眼睛。 “宝宝啊,你们爸爸是个消防员。” “是个厉害又伟大的人。” 她曾经想过,如果她将来的孩子也想当消防员,她会反对,会用各种办法阻挠,可就在刚刚,她突然改变主意了。 徐檀兮还是一车一车地给廖招弟买东西,拦都拦不住。 腊月二十八,天晴。 温时遇中午打了电话过来。 “你初几回来?” 徐檀兮说:“我想在这边多待些时日,元宵之后再回去。” 温时遇说了声好,那边在放戏曲,声音很小,他说:“杳杳,新年快乐。” 徐檀兮笑着应:“新年快乐,舅舅。” “温先生。”柯宝力在书房外面喊了声。 温时遇起身,去关了留声机:“我先挂了。” 徐檀兮说:“好。” 温时遇却还是没有先挂,等徐檀兮挂了之后,才说:“请进。” 柯宝力进来:“温先生,我找到货车司机的家属了,戎先生可能不仅仅只是利用了那次车祸。” 腊月二十九,天晴。 徐檀兮跟着李银娥的女儿戎美丽学剪窗花,戎黎帮忙带戎美丽的两个小孩。 大的那个有五岁,跟戎关关在玩躲猫猫,小的那个只有一岁多,走路还不稳,要人抱着。 李银娥中午有客,在杀鸡,没空抱,只能戎黎抱了。 小孩子认生,不乐意给戎黎抱,扭来扭去,往妈妈那边扑。 “麻麻,麻麻。” 小孩的小名叫啾啾,说话还不太清楚:“麻麻抱,抱啾啾。” 戎美丽哄:“妈妈剪完了再抱啾啾。” 啾啾嘴巴一张,哇哇大哭。 戎黎:“……” 就很烦。 戎黎耐着性子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别哭了。” 啾啾哭得更厉害了。 戎黎好想把他扔掉。 戎美丽只好放下剪刀,把孩子抱过去,一离开戎黎的怀抱,他就不哭了。 “妈,你把摇床搬出来,我放啾啾睡觉。” 李银娥去把小孩睡的木摇床搬出来,特地放在太阳底下:“你去教小徐剪窗花,让戎黎来摇床。” 戎美丽给啾啾脱了衣服,放进摇床里,捂好被子后哄了几句,就去教徐檀兮剪窗花了。 戎黎来摇床。 没摇两下,啾啾又开始哭了。 李银娥在拔鸡毛:“啾啾他认生,你别让他看到你,站远一点摇就可以了。” 徐檀兮听了在笑。 戎黎舔了下牙,忍了。 他站到摇床的床尾去,弯着腰,按照戎美丽说的力度,很机械地左右摇,但他个子高,啾啾还是看得到。 啾啾认生到摇床都只要妈妈和外婆摇。 李银娥就想了个法子:“我去拿根绳子来。” 她拿来绳子,一头绑在了摇床上,绳子大概五米长:“戎黎,你搬个凳子坐这儿来。” 戎黎冷着一张漂亮的脸照做。 李银娥把绳子的另一头给他:“你拉着绳子摇就行了。” 摇床工具人戎黎:“……” 将来他儿子要是也这么龟毛,他估计会打。 这样摇,啾啾果然不哭了。 戎美丽在教徐檀兮剪纸:“这样剪一刀,走一个弧形,然后往下拐。” 徐檀兮看完后照着剪:“是这样吗?” “对。”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旧竹床上,太阳暖融融的,碎金的光铺在了红色的窗花上。 “再剪这里,不要整个剪下去,留一点头。” 徐檀兮手很巧,学得很快,简单一点的窗花样式她学了两三遍就会了。 小孩睡着了,摇床也不能停,停了就醒,工具人戎黎没有感情地在摇床。 他手机来电了。 “戎关关。”他把戎关关叫过来。 戎关关玩得满头大汗:“哥哥,你叫我。” 戎黎把绳子给他:“帮我摇一下。” 还想玩躲猫猫的戎关关不太乐意。 “我接个电话。” “哦。” 戎黎到院子外面去接了。 电话那边是女人的声音:“六爷。” 戎黎嗯了声。 女人说:“我套过徐伯临的话,他非常谨慎,只要我一提到祁栽阳,他就立马把话题岔开。” 戎黎背着阳光靠墙照着,一只手懒洋洋地揣在兜里:“手表呢?” “徐伯临的手表我都见过,没看见有刻字母的。”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子嫣。” 电话挂了。 男人是徐伯临。 女人是乔子嫣。 :。: 244:甜甜蜜蜜早生贵子(一更)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除夕那日,天晴。 院子门口放了一把长凳,戎黎在贴对联。 “正了吗?” 徐檀兮扶着凳子,仰着头看:“再往左边一点点。” 戎黎往左边移了点儿,回头看徐檀兮。 她点头:“可以了。” 戎黎把横批贴上,抚平纸面上的褶皱,红纸的颜色沾了他一手。 他从长凳上下来,徐檀兮把手帕递给他擦手。 隔壁的秋花老太太也出来了,捧着一副对联瞧了又瞧:“檀兮啊,哪一张贴右边?” 徐檀兮把卷着的对联打开看看,尾字仄声,是上联,横批从右到左,上联在右。 她把其中一张抽出来:“这一张贴在右边。” 廖招弟凑上去看了眼:“我去搬梯子。” 她大着个肚子不方便,老太太又年事已高,。 戎黎说:“给我吧,我来贴。” 小镇的远门都建得很高,他搬了长凳过去。 徐檀兮摇了摇凳子,看放没放稳,等戎黎站上去了,她就在旁边扶。 “戎黎,”她说,“你帮笑笑把窗花也贴了。” 戎黎在往墙上涂浆糊:“哦。” 秋花老太太笑出了牙龈:“阿黎小时候也这么乖。” 午饭过后,阳光最好,气温也不冷,徐檀兮特地挑这个时间给戎关关洗澡。 过年小孩子都要穿新衣服。 戎关关洗完澡,穿着新衣裳出去“招摇过市”了。 “小栀子姐姐,”他转了个圈,“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毛衣是红色的,喜庆。 棉袄是荧光蓝的,好看,就是不耐脏。 鞋子走起路来会发光,超级炫酷。 小栀子好羡慕他有会发光的鞋:“好好看。”她也转个圈圈,“我的好看吗?” 五六岁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穿着粉红色的裙子,笑得天真无邪。 戎关关捂着嘴笑:“也好看。” 晌午过后,徐檀兮去李银娥家包饺子,戎美丽和笑笑也在。 没一会儿,包的饺子就铺满了垫了干净木板的旧竹床。 李银娥洗了一叠硬币出来,往旧竹床一看:“这是谁包的?” 两排饺子,可以用遍体鳞伤来形容了。 戎黎不吭声,徐檀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戎黎包的。” 戎黎不觉得有问题,味道好就行了,吃得又不是样子。 李银娥坐下一起包:“馅儿放太多了,都撑破了,下锅会煮散。” 戎黎就少放点馅儿。 李银娥又说了:“你这是包馄饨呢?” 戎黎:“……” “哥。”刚好,戎马生拖了把椅子从屋里出来,晃了晃手机,“玩一把?” “我去洗个手。” 戎黎不包饺子了,打游戏去。 戎关关从外面回来了,穿着荧光蓝的棉袄,好fashion,他踮起脚,围在桌子看大家包饺子。 “银娥婶婶,”他是十万个个为什么,“为什么饺子里要放硬币?” 李银娥说:“因为吃到了硬币来年就会财源滚滚,赚大钱。” 但是徐姐姐包的没有放,笑笑嫂嫂包的也没有放。 戎关关不懂了:“那为什么不全部都放?大家一起赚大钱不可以吗?” 这可把李银娥问住了,她仔细想了想,有道理啊。 “那我多包几个。” 戎关关笑得像朵花:“那花生呢?也是赚大钱吗?” “健康长寿。” “糖呢?” “甜甜蜜蜜。” 戎关关问题好多:“枣子和栗子呢?” 李银娥瞄了瞄戎黎,又看了看徐檀兮,暗示得简直不要太明显:“早生贵子。” 打游戏的戎黎抬了下头。 戎关关用手指摸了摸桌子上的面粉:“徐姐姐,我也想包。” “我教你。” 徐檀兮带戎关关去洗手,然后教他包饺子,跟他哥哥一样,包得像形状奇怪的馄饨。 半个小时不到,游戏已经打完了四局了。 “那个,”戎马生笑得略尴尬,“哥,我不玩了,手太冷了,我进去烤烤火。” 这段位掉得他心疼啊。 戎马生遁了。 戎黎自个儿玩,新一局,他跳了P城,刚下降落伞,就被别人击毙了。 他习惯性德一脚踹在桌子脚上。 先是咣了一声,然后嘎吱一下,桌子脚断了,桌上一盆面粉、一托盘饺子、两只装水的碗都掉在地上,面粉洒了,饺子脏了,碗碎了,风一吹,面粉到处飞。 “……” 集体安静。 每个人都接了一头面粉,一下子一起“白了头”。 戎关关抹了一把脸:“哥哥,碗碎了。” 戎黎立马看向徐檀兮:“我没用力。”真没用力,他辩解,“我就很轻地踢了一下。” 李银娥被面粉呛得打了个喷嚏:“这桌子老化了,不抗踢,没事儿,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题外话------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王安石《元日》 朋友的文,男强女强,《顾先生的金丝雀》李不言 二更一点左右 245:戎黎醉酒,念着早生贵子(二更 李银娥被面粉呛得打了个喷嚏:“这桌子老化了,不抗踢,没事儿,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她把地上的托盘捡起来,掸了掸头发和衣服上的面粉,“老四,把屋里那张桌子搬出来。” 戎必福驮了张新桌子出来,廖招弟和戎美丽站远一点,怕身上的掸落的面粉弄脏竹床上的饺子。 徐檀兮用帕子给戎关关擦了脸和身上:“先生,你跟我进来一下。” 戎黎吹了吹头发上的面粉,老老实实跟着进屋了。 戎关关觉得他哥哥跟着进屋的样子,跟他闯祸后去认错的样子一模一样。 “哥哥会不会挨骂?” 李银娥在扫扫地上的碎片:“不会,你徐姐姐才舍不得骂。” 那眼里可都是心疼呢。 戎马生在楼上房间,堂屋里没别人。 徐檀兮站近一点,轻轻拍掉戎黎衣服上的面粉:“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拿脚踢东西吗?” 他看她的眼色,脸上是很乖很老实又有点无辜的表情:“我忘了。。” 徐檀兮很心软,不忍心再说他,弯下腰去看了看他的腿:“腿疼不疼?” “不疼。” 她踮着脚擦他脸上的面粉。 他乖乖低下头来,在她唇角一下,然后就一动不动地任她摆弄。 年夜饭是徐檀兮做的,做了一桌子菜,还煮了饺子,戎关关吃到了“甜甜蜜蜜”,徐檀兮吃到了“财源滚滚”,戎黎吃到了“早生贵子”,他们都吃到了“健康长寿”。 才八点,屋外火树银花,很多人家都放起了烟火。 戎关关的心被外面的热闹勾走了,饭吃得心不在焉,频频扭头往外看:“哥哥,咱们家什么时候放烟花?” 戎黎皱着眉把徐檀兮夹给他的胡萝卜吃掉:“吃完饭再放。” 戎关关赶紧扒饭,塞了满满一嘴,把碗里扒空了,他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等着。” “哦。” 戎关关爬下桌,去门口看天上的烟火。 徐檀兮吃饭细嚼慢咽,最后一个吃完,戎黎等她放下筷子后起身收拾桌子。 徐檀兮说:“我来收拾,你带关关去院子里放烟火。” “让他等着。” 戎黎把碗收拾好,去厨房了。 徐檀兮去舀灶火,又往火盆里添上新碳。 戎关关在院子里看了好久别人家的烟花,等不及了:“哥哥好了没?” 他好着急,跑到厨房:“别人家都放完了,哥哥你快点。” 戎黎洗完碗了,帮徐檀兮把火盆端出去:“催什么催,闪开点。” 戎关关往后退,离火盆远远的。 等戎黎都忙完了,才把烟花搬出去,又去厨房找了个打火机:“我要点火了,你们两个都站远一点。”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站到后面去。 火引子吱了声,一簇烟光冲到天际,砰的一声,炸成千树万树的花。 “哇!” 戎关关嘴巴眼睛都张大了,想飞到天上去,摘一朵烟花,送给徐姐姐。 “徐姐姐,”他把稚嫩的脸庞笑成了花,“新年快乐哦。” 徐檀兮蹲下,掏出一个红包:“关关也新年快乐。” “是压岁钱吗?” 徐檀兮笑着颔首。 戎关关高高兴兴地接了:“谢谢徐姐姐。”他扭头去看戎黎,“哥哥你不给我压岁钱吗?” 戎黎背对着烟火,眼里照样流光溢彩:“你徐姐姐已经给了,她给了等于我给了。” 戎关关冲他:“哼。”他笑嘻嘻问徐檀兮,“徐姐姐,我可以出去玩一会儿吗?” 徐檀兮帮他把帽子戴上,荧光蓝的洗了脑袋可可爱爱:“可以,但不能跑远了,就在外面的场子上。” “好~” 等烟火放完了,戎关关揣着装了压岁钱的红包去院子外面玩。 家家户户都在欢庆,漫天的烟花停停歇歇,外面场子上奔跑的孩童笑笑闹闹,落后却美丽的小镇里有一栋栋人间烟火。 戎黎走到徐檀兮面前:“我没有吗?” “嗯?” 他说:“压岁钱。” 徐檀兮笑了笑,又拿出一个红包:“阿黎,新年快乐。” 他笑着接了,打开来看:“?” “健康长久的意思。” 就知道脸皮薄的她不会装520那种数字。 戎黎用手机给她发了三个号码:“这三个号码你要背下来。” 不是国内的号。 徐檀兮问:“这是谁的电话?” 是帮他管秘密账户的三个人。 他想了想,打了个比方:“类似于提款机的号码。” 徐檀兮听懂了。 隔壁也在放烟火,四季常青的藤蔓从墙的那边爬到了墙的这头,山茶花的花期很长,秋花老太太院子里的山茶花还在开着,在烟火底下开着。 戎黎也穿着跟关关同款的红色毛衣,因为徐檀兮说,过年要穿得喜庆一些。 “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他突然说起这个。 孩子的话题,徐檀兮每次谈到都会脸红:“你想早点要小孩吗?” 他之前说过,想晚点要。 “不想。”他又改口了,“也有点想。” 如果能生个跟徐檀兮一样温柔可爱的女儿,他觉得也不错,最好不要是男孩,男孩很皮,摇床还认人。 徐檀兮刚想说都随他,一个电话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戎黎接了:“喂。” 那边说了什么。 戎黎嗯了声:“我现在过去。” 他挂掉电话,对徐檀兮说:“待会儿村里要开会,在李婶家开,四叔让我过去先陪他喝两杯。” 戎必福有酒瘾,但戎马生的酒量太烂。 “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徐檀兮点头,进屋去帮他拿照明的灯:“外边天黑,要注意安全。” “嗯。” 戎黎打着灯出门了。 徐檀兮坐在火盆旁,穿针引线,嫁衣已经绣好了,只剩盖头和鞋子。电视开着,在放春节联欢晚会,电视里欢声笑语,碳火偶尔绷开,发出噼啪轻响。 戎关关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十一点左右,戎黎还没回。 戎关关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他很打瞌睡,眼皮耷拉着:“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哥哥还在开会。”徐檀兮把针线和绣绷收好,“关关困了吗?” 他打着哈欠:“我好困,但是我要守岁。” “我守就可以了,你困了就去睡。” 他撑了一下下,撑不住了:“哦。” 徐檀兮带他去房间睡觉。 他脱了衣服和鞋子往被子里钻,里面是暖的,在他开始打瞌睡的时候,徐姐姐就把暖手袋放在了被子里了。 “徐姐姐,我明天可以拿红包里的钱去买玩具枪吗?” 徐檀兮把被子掖好:“可以。” 他撅起嘴,亲了她一口:“爱你哦。” 徐檀兮笑了笑,道了晚安后把灯关了。 她在堂屋又坐了会儿,李银娥打电话来了。 “小徐啊,你睡了没?” “没有。” 李银娥说:“戎黎刚刚出门回家了,我看他走路不稳,像是有点醉了。” 徐檀兮问道:“他喝了很多吗?” “开会之前和我那口子喝了一轮,开完会几个大男人又凑一起喝了几杯,戎黎喝酒老实,倒多少喝多少,一个晚上他也没说话,光喝酒,估计喝了不少。” “我去接他。” 等李银娥挂了电话,徐檀兮穿上大衣,出了院子。 除夕夜没有月亮,但每家每户都亮着灯笼,巷子里处处通明,风声很轻,偶尔有犬吠生。 忽然安静,有个跌跌撞撞的影子从远处行来,慢慢撞进徐檀兮视线里。 她抬首望去。 “先生。” 原本耷拉着脑袋的戎黎抬起头来,然后不走了,提着灯晃晃悠悠地站着:“杳杳,你来接我了吗?” 徐檀兮走过去。 “嗯,来接你了。” 离得近了,能闻到淡淡酒香。 戎黎朝她伸手:“你牵着。” 她牵住他:“醉了吗?” “没醉。”他眼里水汽氤氲,脸颊两边透出薄薄的红色,他说,“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徐檀兮笑着点了点头:“回家吧。” “哦。” 他让她牵着,走了几步:“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醉了呢。 他一醉,就会反反复复地念着一件事情。 246:火热的、乱来的除夕夜 他一醉,就会反反复复地念着一件事情。 “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第三遍了。 徐檀兮不禁失笑:“知道了。” 戎黎晃悠着手里的手电筒,心情不错,慢慢吞吞跟着她回家。 到了家门口,他停下来,指着自家门口的对联:“这是我贴的。”又指隔壁秋花老太太家的对联,“那也是我贴的。” 徐檀兮笑着嗯了声。 戎黎表情很认真:“我有没有贴得特别好?” 徐檀兮顺着他说:“有。” 他嘴角往上跑了一点,低下头去瞧她,又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 他满意了,把眼睛笑成了一弯不圆的月亮。 徐檀兮牵着他进了堂屋,把他特制的手电筒放到一边:“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打水。” 他不坐,拉着她的衣服:“一起去。” 徐檀兮就领着他去了厨房后面的洗手间,他很乖地跟着,就是脚步有点晃荡,走得不太稳,眼神水汽朦胧的,也有点不清明。 徐檀兮把戎关关洗脸用的恐龙小凳子搬过来,放在了浴室的门口旁边:“戎黎,你坐这儿。” 他站着不动,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冷风吹的,脸很红:“要叫阿黎。” 徐檀兮顺着他:“阿黎。” “嗯。” 他坐下了。 徐檀兮蹲下去嘱咐他:“我去装热水,你坐着不要动。” 他点头,一动不动。 她拿了盆去装热水。 “关关呢?”他坐着问。 “睡了。” 他哦了声,反应有点慢半拍,语速也慢了很多:“我也要睡,很困。” 徐檀兮把水端来,再拿了毛巾:“洗了脸再睡。”她搬来另一个凳子,坐在他旁边,“把脸抬起来。” 戎黎把脸抬起来了,抬得很高,这么仰着头,喉结很明显,他应该是口渴了,舔了下唇,喉咙动了动。 “杳杳。” 徐檀兮半弯着腰,在给他擦脸:“嗯?” 他第四遍唠叨了:“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徐檀兮给他擦了擦耳朵,耐心又温柔地问:“然后呢?” 他耳朵红红的,伸手拉了拉她,她把头低一点点,他凑上去,到她耳边,低着声说:“我很想跟你睡觉。” 徐檀兮停下手头的动作,灯光落在了戎黎的睫毛上,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乖巧又漂亮的脸。 慢慢地,她也红了脸,也像了饮酒,眼里有灼灼的光。 戎黎说完,自己又皱眉:“可是我们还没有结婚,不能做。” 追求、告白、订婚、结婚、洞房、生子,对徐檀兮,要按这个顺序来。 戎黎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发热的脸上:“我们杳杳是淑女,不可以对淑女乱来。” 他把自己说服了,但是……好像还是有点不服:“可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徐檀兮俯身,在他眼皮上亲了一口:“可以。” 戎黎闭了下眼,又睁开来:“嗯?” 她把脸转到了另一边去,从头发里露出来的耳尖通红通红的:“该洗脚了。” 戎黎哦了声:“我自己来。” 他洗完之后,徐檀兮去倒水,他从凳子上起来,去洗手池刷牙。 “杳杳,我的牙刷不见了。” 徐檀兮回头看了眼:“在你杯子里。” 他把杯子拿给她看:“不在。” 徐檀兮哭笑不得:“那是我的杯子,你的是旁边那个绿色的。” 戎黎:“哦。” 他找到牙刷,自己接水,自己挤牙膏,自己刷牙,刷完牙后,自己洗脸,随便接了两捧水,往脸上一浇就完事。 徐檀兮拿干了毛巾给他,他擦了一下脸,她把护肤品的瓶子打开,他就往脸上抹,乱七八糟地抹。 洗漱完了,他跟着徐檀兮去堂屋,走着走着:“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徐檀兮没有回他,他把声音提高:“徐杳杳,我今天吃到了——” “嘘。”徐檀兮把手按在他唇上,“小声一点,关关在睡觉。” 戎黎安静了,跟着她上了二楼。 一进卧室,他就自己把外套和毛衣脱了,扔在地毯上,然后爬上床,躺下,把被子盖上。 他躺了会儿,又坐起来:“杳杳,我睡衣没换。” 徐檀兮去把衣架上的睡衣拿来:“可以自己穿吗?” “可以。” 她转过身去:“好了叫我。” 窸窸窣窣之后。 “好了。” 戎黎换好了,也躺好了。 他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扔在了地毯上,徐檀兮一件一件捡起来,放到前几天新添的床头柜上。 因为她也睡这儿,房里添了不少暖色的家具,窗户上的木板也拆了,换成了她喜欢的浅紫色窗帘。 他躺平了叫她:“杳杳你上来。” 徐檀兮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我还没洗漱。” 戎黎坐起来,把水喝光,把杯子给她:“那你快去,我等你。” 她放下杯子,去洗漱了。 戎黎躺下等她。 等她回来,他就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进屋,刚掀开被子,他突然睁开眼睛,伸手去摸枕头下的匕首。 “是我。” 徐檀兮躺下。 他把匕首放回去,手拿出来,身子往她那边挪了挪,抱住她:“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嗯。” 他闭上眼,睡了。 午夜十二点,爆竹声响,烟火通明,微弱的火光从窗帘的细缝里漏进来,忽闪忽闪地照在暖色的地毯上。 “晚安,阿黎。” 晚安吻落在戎黎额头,徐檀兮闭上眼,偎进他怀里。 早上七点,戎黎先醒。 徐檀兮睁开眼,他支着下巴在看她,她脸在被子上蹭了蹭,半睡半醒,双眼惺忪。 “早啊。”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戎黎。 戎黎搂着她的腰,让她转过身来:“你昨天说了可以。” 她刚醒,没有点迷糊:“嗯?” “你说可以乱来。” 她愣住,瞌睡全醒。 戎黎喝醉后不会失忆。 他把被子拉高,盖住两个人,被子被拱出一个高高的山丘,山丘在晃动。 过了许久。 “杳杳,”戎黎在喘,“手不要躲,握紧一点。” 他不可以对淑女乱来。 但他可以让他的淑女对他乱来。 大年初一,天晴。 依照祥云镇的风俗,家里的男丁要挨家挨户去拜年,徐檀兮待在家,接待上她家来拜年的村友。 大年初二,阴天。 徐檀兮早饭吃到一半,光光出来了,戎黎一整天没有出门,在家“带猫”。 戎关关不是第一次见光光:“哥哥,徐姐姐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学猫咪叫? 哥哥说:“徐姐姐她生病了。” “哦。” 然后戎关关一整天都很听话。晚上,光光自己睡,戎黎和戎关关一起睡。 半夜,徐檀兮回来了。 大年初三,阴天。 戎关关的二姑姑一家中午会过来,徐檀兮早饭后去街上买菜,戎黎和戎关关也跟着去了。 她要买芝麻酱,步行街没有,就去了老车站那边的店面。店里很拥挤,她一个人进去了,留戎黎和戎关关在外面等。 这条马路上人不多,有个老人家在卖那种会发光的玩具球,大概因为没什么人买,他把球收起来,推着车离开。废旧的柏油路凹凸不平,车轱辘陷进了坑里,车身一抖,玩具球掉了出来,滚得到处都是。 老人家手忙脚乱地在捡,一个球滚到戎关关脚下,老人家问:“小朋友,能帮爷爷捡一下吗?” 戎关关先看了看戎黎,等戎黎点了头,他才去捡球。 戎黎走下台阶,过去帮忙。 有颗球掉得远,戎关关跑去捡,一辆摩托车突然冲过来,戎黎听见声音,迅速做出反应,他往前一扑,抱着戎关关在地上滚了两圈。 “先生!” 徐檀兮下意识跑过去。 戎黎抱着戎关关擦着摩托车躲开了,这时,不远处的小货车突然加速,朝徐檀兮撞来。 “杳杳!” ------题外话------ 今天没有二更,正版验证群在置顶评论里 247:杳杳受伤,戎黎报复(一更) 这时,不远处的小货车突然加速,朝徐檀兮撞来。 “杳杳!” 戎黎喊了她一声。 她神色骤变,迈开脚已经来不及了,直接整个人往旁边扑,滚地后,手脚迅速收回,耳边噌的一声,头发被刮起,货车几乎擦着她的后背开过去。 戎黎跑过去:“杳杳。” 他脸都吓白了。 “棠光。”她说。 戎黎掌心松开,都是冷汗:“有没有伤到?” 棠光摇头,看着货车开走的方向:“车牌被遮住了,对方是故意——” 戎黎没听完:“你手流血了。”他现在顾不上别的,隔着衣服抓住了她的手腕,“先去医院。” 摩托车也跑远了。 棠光看了看卖玩具球的老人,想过去问问情况:“不碍事,小伤。” 她往地上扑的时候,右手掌心摁在一块石头上,石头很锋利,割破了皮,血流了很多。 戎黎从她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手帕,绑住她掌心的伤口:“先去医院。” 棠光抬头看他:“心疼了?” 他眼角有点泛红,不止有心疼,还有隐忍着怒火:“这是徐檀兮的手。” 可是有人让这只手流血了。 零度负面P型人格除了共情能力差、道德观薄弱、可能存在暴力倾向之外,还有一个性格特征——报复欲很强。 他没拉她的手,拉着她的袖子:“戎关关,自己跟上。” “哦。” 戎关关知道哥哥生气了,一句话都不敢说,缩头缩脑地跟着。 镇上没有大医院,只有一家卫生院,抄小路过去只要十多分钟。 去卫生院的路上,棠光问戎黎:“我们来祥云镇的事情有哪些人知道?” 他看着她掌心那条已经被血色洇红了的手帕,一个一个念出来:“温时遇,秦昭里,程及,温照芳一家。” “前面三个可以排除。”棠光说。 后面一家都有可能。 到了卫生院,值班医生看了看伤口,去配药了,让患者先坐一会儿,并嘱咐家属不用担心,只是皮外伤。 棠光坐下。 戎关关蹲在她右手边:“徐姐姐,你疼不疼啊?” 这点伤算什么,棠光刚想说不疼。 戎黎答:“疼。” 戎关关撅着嘴去吹:“我帮你吹吹。” 他鼓着腮帮子,对着棠光的掌心吹气,吹到腮帮子酸了,他就歇了一下。 戎黎现在另一边:“再吹吹。” 戎关关撅着嘴继续吹气。 棠光转过头去看戎黎,是开玩笑的口吻:“你就不能帮我不吹吗?” “我不能。”他神色理智、克制,“我是徐檀兮的未婚夫。” 她眼睛亮得像有泪光在里面闪:“可我也是徐檀兮。”她手掌握紧,结痂的伤口又流出血来,“戎黎,棠光也是徐檀兮。” 本来不疼的,突然觉得好疼啊。 戎黎转过身去,不看她,对进来的医生说:“医生,麻烦您轻一点。” 医生把托盘放下:“心疼女朋友是吧?晓得啦。” 伤口其实挺深的,没打麻药,包扎的过程中,棠光一声没坑。 戎黎在外面等,借了根烟,想到还在卫生院,就没有点。 “哥哥,”戎关关耷拉着脑袋靠墙站着,像罚站一样,站得笔直,“对不起。” 戎黎转着手里的香烟:“对不起什么?” “因为我去捡球,徐姐姐才受伤了。” 他很自责,都快要哭了。 戎黎把他的帽子往脑袋上一扣,拎着他转了个身,不让他看见自己杀气腾腾的眼睛:“跟你没关系,是坏人犯了错。” 犯了错,就要出代价。 他把烟扔了,拨了个电话。 “六爷。” 他还不确定究竟是谁下的手,但他已经忍不住了,要先拿人开两刀:“我要徐伯临一家不得安宁。” 乔子嫣回:“明白。” “先生。” 戎黎抬头。 是棠光出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先生。 “先生先生。” 小女妖总是喊他先生,他是教书先生,镇上的人都这样喊他,她也有样学样:“先生先生。” 学生刚下学,他从学堂出来,看见了她手上缠的白布,随意问道:“手怎么了?” 白布上有血。 她胡乱地把白布缠在了掌心,还打了一个很丑的结:“昨天我去山里玩,遇到一只黑熊精,我打不过他,被他打伤了。” 她穿着白色裙子,裙边是破的,手上的布便是从裙子上扯下来的,也还不会束发髻,就那样披着长发。 她刚修成人形不久,满脸都是稚气:“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就让他吃了,那先生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就你这点道行,还敢往山里跑。”他总是抱着一张脸,冷冰冰地训斥她,“不知死活。” 她哼了声:“你嫌我道行低,那便同我双修啊,等我双修了我就很厉害了。” 满嘴都是双修,不学好,尽学些歪门邪道。 他抬起手,指腹落在后后颈,使了力道往下一按。 她立马抱住脖子往后跳:“先生,你干嘛?” 她身上没有其他雄性的气味。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还是冷着脸:“不要随随便便同别的雄性双修,要知羞耻。” 他是先生,教书育人的先生,就当教她一次。 小女妖还不服气,哼哼唧唧不开心:“我没有随随便便,我只找了你。”她不知羞地钻到他前面,用手指戳戳他的喉结,“别人我都不想舔,我只想舔你。” 她伸出舌头,去舔他喉结。 他猛地推开她,手里的经书掉在了地上。 “不知羞耻!” 他甩袖就走。 小女妖在后边咋呼地喊:“先生,你尾巴出来了!” 一只小妖而已,一掌就能打死。 但她没犯过杀戒,也没沾过血。 罢了,暂且留她一命,他是神,做神的要大度。 黑熊精是吧? 残害同类,该诛。 上古史书有言:释择神尊戎黎下六重天光,历劫降怪,于西丘山,捻诛妖火焚黑熊精。 诛妖火不烧万物,只焚妖。 后来,释择神尊用诛妖火烧食人,小女妖为什么能在火里活那么久?因为她后颈有释择神尊的印记。 大年初三的下午,徐伯临被人拍到陪同一年轻女子进出妇产科。 ------题外话------ 昨天那章的未删版发在了正版群 248:徐家狗咬狗,戎黎求婚(二更) 大年初三的下午,徐伯临被人拍到陪同一年轻女子进出妇产科。 徐伯临晚上十点才回家。 温照芳等在门口:“怀多久了?” 他换鞋:“两个月。” 温照芳拉了拉嘴角,讥笑:“你还想要儿子呢?” 徐伯临不置可否。 两个月还查不出来性别,但乔子嫣做了胎梦,说是儿子。 “徐伯临,”温照芳抱着手,嘲讽,“你可真不要脸。” 徐伯临懒得跟她周旋:“离婚吧。” 啪的一声,温照芳把鞋柜门重重摔上,她双目通红,气得浑身发抖:“要我给小三腾位子,除非我死!” 徐伯临越过她,往屋里走:“那你就耗着。” 温照芳跟在后面,不依不饶:“这都第三个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年轻时是舞蹈家,是风光无限的温家二小姐,是婚姻把她磨成了疯子,磨成了口出恶言的悍妇。 “我流掉的那个孩子是个女孩,徐檀兮和徐檀灵也是女孩,别做梦了,你这种人一定会断子绝——” 徐伯临转身,一巴掌扇过去:“还想当徐太太就安静一点,像个死人一样把嘴巴闭紧了。” 温照芳捂着脸,尖叫着哭出了声。 大年初四,小雪。 温照芳和徐檀灵找上门,乔子嫣与她二人起了争执,推搡间,乔子嫣滚下了楼梯。徐伯临赶回来时,正好看见一地血。 乔子嫣蜷在地上,抱着肚子:“是她们母女……”她满手血,指着楼梯上的母女二人,“她们推我下来的……” 徐檀灵立马摇头辩解:“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她着急忙慌地跑下楼梯,“爸,不是我和妈妈推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她自己故意跳下去!” 徐伯临拿起门口那个花瓶,砸在了徐檀灵头上,当场血流如注。 乔子嫣流产了,徐檀灵破相了。 不过徐伯临不会知道,徐檀灵说的都是真的,乔子嫣是自己跳下去的,怀孕是假,流产也是假,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以作假,只要有钱、有势。 大年初五,大雪。 温照芳被徐伯临家暴住院。 大年初六,大雪。 上午十点,温照芳爆出徐伯临伙同供应商,以原材料涨价为由,转移公司资产。 下午一点,徐伯临被相关部门扣押。 下午四点,徐氏集团官博发布通知,罢黜徐伯临集团总经理的职务。 大年初七,天晴。 戎黎接到了池漾的电话。 “六哥。” 戎黎问什么事。 他沉默片刻:“四月份的车祸另有隐情。” 傍晚六点,最后一缕夕阳没进了山的尽头,乌压压的黑色罩住了整个祥云镇。程及在点外卖的时候接到了戎黎的电话。 “帮我办件事。” 程及懒在沙发上:“爷没空。” “我雇你,跑腿费随你开。” 不是帮忙,是职业雇佣,语气正式得不像他。 程及觉得哪儿不对头:“那么多职业跑腿人,干嘛偏偏雇我?”不做熟人生意是跑腿人很重要的一项职业准则。 戎黎解释,很简明扼要:“只有你在南城。” 看来是出什么事儿了。 程及坐直:“什么任务?” “把徐檀兮的户口本偷出来。” “……” 更古怪了。 就偷户口本这种事,他居然还雇佣职业跑腿人,过于正式,过于突然,过于反常。 程及问:“你想干嘛?” 戎黎回:“想娶她。” 连用正经途径取户口本那点时间都等不及,程及明白了:“戎黎,你是不是犯什么大错了?” 他太了解戎黎了,如果不是出现了绝对危机,戎黎不会这么仓促地对待徐檀兮。 戎黎什么也不说,只让他快点,然后挂了电话,去卧室。 “杳杳。” 风很大,吹掉了窗户上贴的窗花,徐檀兮在关窗:“嗯?” 他从后面抱着她:“嫁衣绣完了吗?” 她点头:“只差盖头了。” “我们结婚吧。” 毫无预兆,他突然这样说。 徐檀兮转过身来,借着灯光看他的脸:“为什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早想娶你了。”他把她脖子上的项链解下来,取出上面的戒指,单膝跪下,仰着头看她,光照进他眼里,把里面的不安、惶恐都照得清清楚楚,“徐檀兮,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好像在怕什么,她不知道他到底还怕什么。 她只想了几秒:“好。” 如果他想,如果他要,她可以为他摘星辰,何况只是接受他的戒指。 他把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她掌心的伤还没有全好,他亲了亲她的手掌,又吻她的戒指,最后捧着她的脸,深吻她的唇。 吻得一点也不温柔,暴烈又急切,他甚至咬破了她的舌尖。 “先生,”她轻轻推了推,“你咬疼我了。” 他抱着她,手轻轻拍着她后背,凌乱的呼吸慢慢平缓,他把情绪都压在了眼底:“对不起。” 他又吻她,这次很温柔,轻轻舔着,不敢再用力。 徐檀兮顺从地张着嘴,怎么样都随他。 ------题外话------ 顾狗子:戎狗,你怎么还是这么狗! 戎狗子:狗写出来的。 249:领证结婚,春宵苦短(两更合并) 徐檀兮顺从地张着嘴,怎么样都随他。 他吻了很久。 她趴在他怀里,等呼吸慢慢平缓:“你怎么了?”她抬起头,目光温柔地望着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好像很惴惴不安。 “没什么事,就是害怕了,怕你再受伤。”他握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的伤口上轻轻地磨,“杳杳,我们在这边领证好不好?” “我的户口本还在南城。” “我让程及去拿了。” 声音低低的,眼神惶恐又迫切,像对着神明在祈求,小心翼翼地。 他问:“先领证可以吗?婚礼后面再补办。” “好。” 神明答应了他。 他笑了,眉头松开。 “徐姐姐。”戎关关在楼下喊,“徐姐姐。” 徐檀兮下楼:“怎么了?” 戎关关抱着他那顶恐龙帽子:“我帽子上的恐龙不小心被扯下来了,你能帮我缝上吗?” 是小孩戴得那种毛线帽子,帽子顶上趴着一只绿色的恐龙公仔。 别的小朋友也都很喜欢他的帽子,都想戴,小琪哥哥和小俊哥哥两个人抢着先戴,不小心就把恐龙拽下来。 “等我一下。” 徐檀兮去屋里拿针线。 戎黎把放在沙发上的恐龙帽子扔开,他坐下:“以后不能叫姐姐,要叫嫂嫂。” 戎关关是个小人精。 他捂着嘴,悄咪咪地问:“哥哥你要娶徐姐姐当我嫂嫂了吗?” “嗯。” “嘻嘻。” 他好高兴啊! 大年初八,天晴。 李银娥找了人看了日子,说这个月初十和下个月十六都是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戎黎只说越快越好。 李银娥说不办婚礼的话,要筹办的东西也不多,初十也行。 祥云镇有点落后,这几年县里才有民政局,以前镇上结婚的男女都不打证明,只办酒席,近两年小年轻们才兴领证,通常领证和办酒都一起弄。按照镇上风俗,定了亲的男女在办婚礼之前,要给村里每一户都送上一斤冰糖、一包烟,和一瓶酒,等办酒席那天,每家每户都会回一份喜钱。另外还要给男女双方的长辈量体裁衣,然后再拟聘礼、送礼金、置办五金首饰,但戎黎只领证,不办婚礼,后面在不在镇里办也不确定,李银娥就建议先送冰糖和烟酒,算是向大家知会一声。 下午东西就采办好了,李银娥另外还置办了两床新被子、一套红色的床上用品、十斤喜糖。 大年初九,天晴。 上午,戎黎收到了程及寄过来的户口本。 下午,李银娥和何华英一起,挨家挨户地去送冰糖和烟酒,本来应该是戎黎家里的长辈去送,但他和戎海那边的亲戚老死不相往来,何华英是关关的姑姑,还算得上半个长辈,李银娥算是媒人,两人一起去送喜礼也说的过去。 戎黎和李银娥家的小徐房客定亲了,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 红中婶接过冰糖和烟酒:“不办酒啊?”那岂不是喜钱都收不回来? 李银娥解释:“小徐是城里姑娘,酒席可能在别处办,去国外办也不一定嘞。” 红中婶想了想,点头说:“也是,我看电视上的有钱人也都跑去国外办婚礼。”她打趣,“小徐跟你关系好,没准到时候你还能去国外参加他们的婚礼。”羡慕啊,她哎了声,“我还没坐过飞机呢。” 李银娥乐呵呵夸她家小徐房客。 大年初十,天阴,宜嫁娶。 徐檀兮早上醒来的时候,床帘拉着,屋里还很暗,枕边已经凉了。 “戎黎。” 她喊了一声,没人应她,披着衣服起身,下了楼:“戎黎。” 戎黎不在家里。 她洗漱完,他才从外面回来。 “你去哪了?” “你怎么穿这么点就下来了。”早上打了霜,外头很冷,戎黎把沙发上的毯子披在她身上,“我送关关去李婶家了。” “早饭呢?” “我给他煮了鸡蛋和玉米,还给他买了包子。” 他已经穿戴整齐了。 徐檀兮是第一次见他穿正装,腿很长,领带打得很端正,纯黑色的西装很适合他,看上去像个俊朗的贵公子。 “你几点起的?” 他说:“六点多。” 外面兴许是起风了,他头发上落了一小片碎叶,徐檀兮踮起脚,为他拂掉落叶:“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戎黎看了眼手表:“不早了,还有一个小时民政局就上班。” 他一整晚都没怎么睡。 “我去换衣服。” 徐檀兮把毯子放下,上楼去换衣服,戎黎跟着她上去了。 她把他挡在门口:“不要进来,我要换衣服了。” 他摇头。 好吧,她随他了。 昨天晚上她就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搭好了,这次来祥云镇她没带很多行李,没有白衬衫,但有一件白色的高领内搭,很适合拍证件照。 她化了淡妆,戴了最喜欢的耳环,穿了和戎黎同款的大衣。 到县里民政局的时候,八点不到。 下车之前,徐檀兮问戎黎:“我们做不做婚前检查?” 他找好位子停车:“不做,等回了南城,我们自己去检查。” 他现在只想领证,越快越好。 徐檀兮都听他的。 民政局的大厅门口有接待的工作人员,是位上了年纪的女士,他们一进去,女士就上前询问:“照片带了吗?” 手牵着手,恩恩爱爱一起走,一看就是来领证的。 戎黎说:“没有。” “先去三楼照相,再去二楼左手边的窗口拿登记声明书。” 戎黎说:“谢谢。” 时间还早,照相的地方没有别人。 照相的师傅看见他们进来,把吃到一半的炒粉放下:“来得真早。” 他把相机和灯光弄好,叫新人坐下。 “新郎新娘笑一个。” 新娘笑得很温柔,新郎稍稍侧了一点点头,靠向他的新娘。 咔嚓。 两个人漂亮得不像话。 照相师傅只拍了一张:“照片都不用修,你们是我拍过最好看的一对。” 徐檀兮笑着道谢。 戎黎在桌子上放了一把喜糖。 拿了照片之后,他们去二楼领了登记声明书,填写完签了字之后,交给登记员审查。 他们来得太早,不用排队,整个过程下来,二十分钟都不到。 登记员把钢印盖在证上:“你们是今天的第一对,祝你们百年好合。” 戎黎拿到证,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终于笑了:“谢谢。” 他留下一把喜糖,牵着徐檀兮从民政局出来。 外面风很大,徐檀兮在门口停下,拿出手帕,擦了擦他手心:“你出汗了。” “我紧张。”他盯着手里的两本结婚证,“我们已经结婚了对吗?” “嗯。” 跟做梦一样,他还没有真实感。 “受法律保护吗?” 徐檀兮点头。 他不确定的样子有一点点傻:“还有没有别的手续?” 徐檀兮笑着摇了摇头:“已经拿到证了。” 戎黎不放心,折了回去,问大厅的那位女士:“拿到证就可以了吗?还有没有别的流程?” 女士说:“没有了。” “网上说要宣誓。” 怕出差错,戎黎昨晚查了很久的资料。 女士微笑着解释:“我们这里不用宣誓。” 就像有强迫症的人,明知道自己关了门,还是会怀疑没关,回去确认之后,走到半路,又重新开始怀疑。 戎黎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不宣誓会不会不算数?” “……” 女士耐着性子:“先生,你已经拿到证了。” “那如果证掉了或者坏了呢?” “可以补办。” 戎黎放心了:“谢谢。”他把给女士的喜糖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牵着徐檀兮走了。 女士吃着糖,又重新相信爱情了。 回到车里,戎黎第三遍核对完结婚证上的每个字,然后才收起来,两本一起收起来:“杳杳,我们现在是夫妻了。” “嗯。” 他笑着,眼睛却有点红。 “怎么了?” 他把她拉到怀里抱着:“答应我一件事。” 徐檀兮没有问是什么事:“好。” “不要跟我离婚。” “不会的。”她仰着头亲他的下巴,“我们不会离婚。” 庚子年正月初十的风和太阳都听到了,不能反悔。 之后他们去了一趟超市,昨晚答应了戎关关,要给他买好吃的。 结账的时候,戎黎看了一眼收银台旁边的计生用品。 他没拿。 回镇上的路上,他开着车,看着前面,突然说:“杳杳,我不想避孕。” 昨天晚上他查结婚资料的时候,在网上看到了一句话:孩子是婚姻的纽带。 徐檀兮丹唇微张,脸颊通红,被他的话弄得猝不及防。 戎黎转头看她:“可以吗?”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答应:“嗯。” 九点半不到,他们就回竹峦戎村了,车刚停在巷子里的空地上,戎关关就跑过来了。 “哥哥。”他叫完哥哥,又绕到副驾驶去,兴冲冲地问徐檀兮:“嫂嫂,给我买好吃的了吗?” “买了。” 徐檀兮怕车门打到他,让他站远一些。 李银娥也过来了:“领到证了没?” 戎黎拎了一袋吃的下来,嗯了声,今天寒风凛凛,他眉眼里春风得意。 李银娥笑说:“便宜你了。”她把徐檀兮拉到一旁,“小徐走,去帮我剥花生。” “哦。” 当然不是剥花生,李银娥同徐檀兮说了很多体己话,叫她不要惯着戎黎,叫她不要太好脾气,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要相互包容。 戎黎听力好,在外面都听得到。 坦诚? 光明磊落的人才敢坦诚,像他这样曾经阴暗过的人,连光都是偷来的。 他在黑暗的缝隙里,偷了徐檀兮这束光,从没打算还回去。 中午要吃面条,寓意顺顺利利。 下午,戎黎带着徐檀兮去送喜糖,李银娥都包好了,每一户十二颗糖、六颗甜枣。 傍晚,他去买了一对红蜡烛。 晚饭后,他发了条朋友圈,晒了结婚证,配文两个字:【已婚】 陪练:【恭喜六哥】 这是池漾。 镇友:【跑腿费结一下】 这是程及。 戎黎微信好友就那么几个。 戎黎洗碗的时候,徐檀兮接到了秦昭里的电话。 “你跟戎黎去领证了?” 徐檀兮还没有告知亲友:“你怎么知道的?” “戎黎晒了朋友圈。” 秦昭里是戎黎的第三个微信好友。 说实话,看到那两本结婚证秦昭里有点不是滋味,她就像是被骗走了闺女的老丈母娘,有种想打断戎黎狗腿的冲动:“他骗你去的?” 徐檀兮很袒护那只狗子:“没有骗我,是我愿意的。” 不仅骗人,还骗心。 秦昭里更想打断戎黎的狗腿了,恨铁不成钢:“宝贝儿,你才二十四,你们才谈几个月,一年之痒、三年之痒、七年之痒,一个都还没开始痒呢,你就把自己嫁出去了。”老丈母娘接受不了,“这也太快了。” 往日那个与异性说话都要隔几米的小淑女说:“没有很快,我的嫁衣已经绣好了。” 秦昭里想起这茬了,徐檀兮刚和戎黎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绣嫁衣了。 不知道戎黎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把她迷得这样神魂颠倒。 秦昭里没别的说了:“要幸福,不要委曲求全,万一,我是说万一,他让你伤心了,一定告诉我。” 她会找人把戎黎打到半死,然后带走徐檀兮。 “好。” 秦昭里挂了电话。 八点半不到。 “戎关关。” 在看动画片的戎关关扭头:“嗯?” 戎黎说:“去屋里睡觉。” “我还不困。” 戎黎把电视关了:“让你去就去。” 戎关关不情不愿:“哦。” 他去睡觉了。 院子门口挂了红灯笼。 戎黎去把院门关上。 他回屋,蹲在徐檀兮面前:“杳杳。”她手上那本书一页都没有翻动,“头抬起来。” 徐檀兮抬起头,未施粉黛,脸上的红是说给戎黎听的告白。 他亲吻她滚烫的脸:“你愿意吗?” 她点头。 他牵着她,回了房间,把红烛点上。 大红的喜被已经铺好了,枕头上锈了比翼双飞的大雁。 他把她放在床上,耳廓发红,眼里是最纯粹直白的欲:“我可能会把你弄哭,不要不舍得,你疼了就咬我。” ------题外话------ 顾狗子:狗贼,快放开那个姑娘! 戎狗贼:你愿意吗? 徐姑娘:愿意。 顾狗子:…… 看在我让狗子吃肉的份上,原谅我更得这么晚好不?月底了,月票要投哦。 250:戎黎圆满,糖度满分(一更 他是把徐檀兮弄哭了,但她没有咬他,因为舍不得。 “杳杳。” 窗外的风声很响,她却听不到,一整个世界里都只有戎黎,他的声音、他的手、他的喉结、他发红的眼睛、他滴在她胸口的汗。 寒冬腊月,他身上滚烫。 “对不起,再忍忍。” “马上就好了。” “马上就好。” 风越刮越嚣张。 弄哭了就哄,哄完了丝毫不收敛,马上就好全是假话。 戎黎平时很听徐檀兮的话,除了这种时候。 红烛点了一宿。 次日,天晴。 窗帘拉着,太阳只能从中间的缝隙里漏进来一缕金芒。 屋里有点暗,但戎黎看得清楚怀里的人,她眼睫毛动了,大概是昨夜哭过了,眼角微微泛红。 “早。” 她声音有点哑,说完话,整个人往被子里钻,害羞地把脸都藏起来。 戎黎把被子和她一起捞过去:“再睡会儿?” 她缩在他怀里,很乖,不乱动:“不睡了。” “那起来?” 她动了一下,又趴着不动了,声音很小,脸很红,也不敢看他:“不太舒服。” “哪不舒服?” 戎黎想掀开被子看看,她攥着不松手,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 他喉结滚了一下,舔了舔唇:“对不起,杳杳。” 她摇了摇头。 他手伸到床头柜,抽了几张纸后,手又放回被子里,帮她弄完:“我去开热水器,你等我一会儿。” “嗯。” 她挡着自己的眼睛,掌心都是红的。 戎黎真的很会,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他刚穿好衣服,戎关关就在外面叫了:“哥哥。” “哥哥。” 戎关关也不想这么没礼貌地打扰别人睡觉,但是……哥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快十点了! 戎关关好饿好饿:“哥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咔。 门开了,戎黎说:“回你房间去。” 歪着头在楼梯下面偷看的戎关关:“啊?” “回你房间去,我叫你出来你再出来。” 从昨天晚上起,他就觉得他哥哥奇奇怪怪的:“为什么呀?” 戎黎下来,只在睡衣外面穿了件外套:“别问。” “哦。” 戎关关不情不愿地回了房。 等戎关关关上了房门,戎黎才去浴室,气温太低了,他故意放了一大盆热水,让热气把温度升高,弄好后才回卧室,把徐檀兮抱出来。 昨夜太晚了,而且晚上天冷,结束后她没有洗澡。 戎黎在洗手台上垫了毛巾,把她放在上面,她坐稳后,推他:“你出去。” 戎黎有时候特别坏,特别直接:“我不想出去。” 徐檀兮恼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眼睛湿漉漉的,这一眼,似嗔似恼、含羞带怯。 各种乱七八糟不正经的念头都在戎黎的脑子里跑了一遍:“好好好,我出去。” 再不出去,他没法做个人了,身体里那头野兽昨晚被她放出来了,要再关回去,不太可能。 徐檀兮穿好鞋,去把浴室门关上:“不用管我,你去给关关买早饭。” 戎黎在门外,又使坏:“叫老公,不叫不去。” 徐檀兮不经逗,脸皮滚烫:“先生!” 他在外面笑:“哦,走了。” 昨天晚上故意磨着她,要她叫了两声,她是真叫脸皮薄,稍微肉麻一点点的话都说不出来。 戎关关十点十分才吃上早饭。 中午,戎黎炖了鸡汤,炖的不是那两只“定亲鸡”,那俩还在李银娥家养着,炖的这只是老母鸡,从秋花老太太家抓来的。 吃饭之前,先吃鸡。 戎关关咬着鸡腿,满嘴油光:“哥哥,这个鸡肉好老,我都咬不动。” 老母鸡当然老了。 这个鸡又不是炖给他吃的,戎黎一点也不温柔地说:“不吃就别吃,少在这挑三拣四。”他转头跟徐檀兮说:“杳杳,别吃鸡肉,你喝汤。” 营养都在汤里,本来就是为了炖汤给她喝,他放了药材。 徐檀兮喝了一碗,戎黎又给她盛,她摇头,把碗推开:“不要了。” 戎黎把碗端起来,用汤匙喂她:“我问了老太太,他说女孩子喝这个很好,可以补身体。” 她体力是真的差,要补。 今儿个晚上,戎关关依旧睡得很早,是哥哥赶他去睡的。 正月十二,天晴。何华英家请客,戎黎带了徐檀兮和戎关关过去。 回来的只有戎黎和徐檀兮,戎关关留在那里小住。 正月十三,天晴。 戎黎和徐檀兮没有出门。 正月十四,天晴。 戎黎和徐檀兮还是没有出门。 正月十五,戎黎去县城何华英家把戎关关接了回来。 ------题外话------ 我觉得此处应该有月票 251:车祸真相,谁是凶手(二更 正月十五,戎黎去县城何华英家把戎关关接了回来。 一进家门,戎关关就抱住了徐檀兮的腰:“嫂嫂,我好想你啊。” 徐檀兮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我也很想你。” 高度刚刚好,戎关关撅着嘴去亲徐檀兮的脸。 戎黎立马把他拎起来,丢得远远的:“不准亲。”他看了徐檀兮一眼,提醒她:“男女有别。” 徐檀兮哭笑不得。 戎关关把被哥哥拎乱了的棉袄拉好:“嫂嫂,什么是男女有别?” 徐檀兮不知道怎么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男女有别。 戎黎解释了:“就是你不能亲你嫂嫂的意思。” 戎关关是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 戎黎有点烦他:“只有我能亲。” 戎关关不服:“为什么?” “我是她老公。” 哼! 戎关关觉得哥哥无理取闹:“为什么老公才能亲?小栀子姐姐的妈妈也会亲小栀子姐姐。” 啰里啰嗦,烦得要死。戎黎懒得跟他东拉西扯:“不为什么,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看看,看看这个人! 戎关关躲到徐檀兮后面,捂着嘴,悄悄地告状:“嫂嫂,哥哥他好不讲道理哦。” 戎黎的听力一向好得过分。 “敢不敢大声点说?” 戎关关超大声:“我不敢!” 戎黎舔了舔牙,想揍他。 徐檀兮忍俊不禁,她把戎关关挡在后面,转移了话题:“先生,你喜不喜欢吃汤圆?” 戎黎点头:“甜的都喜欢。” 戎关关探出脑袋瓜:“我也喜欢。” 徐檀兮下午买了很多汤圆,元宵十五要吃汤圆,那样才能团团圆圆。 太阳落山,天黑了,小巷两旁的人家点起了灯笼,小镇里的年味儿还很足,元宵十五舞龙舞狮,好不热闹。 外面锣鼓喧天,戎关关等不及了:“嫂嫂,汤圆好了没?” 徐檀兮在厨房应:“还没有。” 吃的还没好,那他先玩,他去屋里拿出两根仙女棒:“哥哥,你先帮我点仙女棒。” “给我。”戎黎把手持的烟花接过去,“去把手套戴上。” “哦。” 戎关关去戴手套了。 这几天经常要点烟花爆竹,戎黎口袋里就有打火机,他把烟花点上,火光吱出来,他在光影的缝隙里看到了温时遇。 戎黎稍微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院门开着,温时遇走进来,他风尘仆仆,眼里沾染到了外头冬夜的寒气。 天上的烟花一朵一朵炸开,红的绿的一簇一簇,元宵节的灯亮了整条小巷,火红色的光下有来来往往热闹的人影,舞龙队就在不远处的人家门口,金色的龙在起伏跳跃,放眼望去,隐约能看到玉骢雪山上葱葱郁郁的重影,正月十五的祥云镇像极了一副热闹的市井画,从夜里而来的温时遇像画里的添色。 隔着几米的距离,他问戎黎:“你和杳杳领证了?” 戎黎眼里的烟花掉在了地上,他有很不好的预感,过了很久,才点头:“嗯。” 徐檀兮从厨房出来了。 “小舅舅。” 她看见温时遇很诧异。 温时遇问了她一样的问题:“你和他领证了?” 她颔首。 温时遇站在门口前,外面的灯光和烟花给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边,这样温柔朦胧的光影都柔和不了他眼睛里的清冷,深邃的眸像干净但刺骨的冰凌:“戎黎,你跟我出来一下。” 他先转身出去。 戎黎只迟疑了几秒,跟上。 徐檀兮喊了声舅舅,追上去:“是我提议的,你不要责备他。” 她知道,温时遇他生气了,他很少很少生气的。 他回头,目光比夜色寂寥:“杳杳你在屋里,不要出来。” 徐檀兮没有跟着出去。 温时遇和戎黎往僻静的巷子深处去了,那一处光照不进去,天上的烟花一朵一朵,深巷忽明忽暗。 君子温生,温润如玉。 这块玉,这会儿冰凉冰凉的,眉梢的风度和清雅都被隐忍的怒气压住了。 他今早八点拿到了车祸确切的消息,之后的十二个小时,都在赶来的路上,耐心早就用完了,一句客套的场面话都没有。 “今年四月,杳杳随她祖母、姑姑去普渡寺礼佛,在潮汐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受害车辆一共有五辆,车祸起因是一辆大货车撞到了尾号843的私家车。” 他盯着戎黎的眼睛,脸上有明明灭灭的光,爆竹和锣鼓声杂乱无章,他的声音像三九天里穿来的风:“杳杳坐的那辆车刹车被人动了手脚,为了躲避前面的车辆撞上了护栏。车祸中丧命的受害人一共有四位,大货车司机、杳杳的祖母、姑姑,还有尾号843的车主。” 他停顿片刻:“843的车主是你对吧?” 戎黎没有否认,昏暗的环境里他什么也看不清,眼里都是混乱的黑影。 “当时我查到了你的身份,也查了大货车司机,除了我,锡北国际的人也都在查,但所有的监控都被人黑了。” 至于监控是车祸前被截了,还是车祸后,根本查不到。 “因为大货车司机那里没有查到任何异常,我和警方都把调查重点放在了刹车上。”翩翩君子今日有些咄咄逼人,因为有人碰了他的逆鳞,“在南城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利用了那起车祸假死,知道监控是你让人动的手脚,但我不知道,大货车司机是你安排的。” 他和警方都以为是偶然,原来是戎黎把证据伪装成了偶然。 “你知道杳杳的祖母和姑姑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吗?” 戎黎垂着眼皮,一声不吭。 温时遇朝他走近:“刹车失灵后,车卡在了护栏上,大货车方向失控,二次撞上来,杳杳车上三个人,两死一伤。当时杳杳的姑姑抱住了她,她才捡回了一条命。” 不,应该是半条命。 杳杳在医院住了那么久,还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动刹车的人是凶手,大货车司机也是,还有主谋戎黎,是他们相互作用导致了这起连环车祸,就算有弄巧成拙的成分,但谁也不无辜。 温时遇质问他:“戎黎,这些你都知不知情?” 一开始,他不知情:“警方的资料上只写了刹车失灵,也没有监控,我以为只是一条路上的两起车祸。” 那是因为锡北国际的人也在查,温时遇为了不让徐檀兮卷进去,让人在资料上做了部分隐瞒。 “为什么突然带杳杳去领证?”温时遇几乎可以肯定了,“因为你也查到了,你心虚了,你想拿结婚证来当免死金牌,对吗?” 戎黎低着头,睫毛的影子落在眼睑,慌乱地颤动。 大年初七,池漾打了电话过来。 他说:“四月份的车祸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为了避开锡北国际那帮人,温时遇在案子的资料上动了手脚,刹车失灵只是车祸的一个成因,受害人致死的真正原因是与大货车第二次相撞。”池漾迟疑了很久,口吻变得凝重了,“六哥,大货车司机是我们的人。” 他们为了策划假死,安排了一辆货车,货车撞了戎黎的车后,方向失控,徐檀兮的刹车又被人破坏了,就是这么多巧合,就像他认识徐檀兮一样,也是因为很多机缘巧合,像命运在捉弄他们。 “你为什么不否认?” 戎黎否认不了。 他初七知道了真相,初十就带徐檀兮去领了证,不是想要免死金牌,他只是想死在徐檀兮身边罢了。 温时遇眼角被风刺红了:“为什么不否认!” 戎黎沉默不语。 温时遇一拳挥在了他脸上,不要一身优雅,他跌跌撞撞,和后退的戎黎一样狼狈。 他低下头,喃了句:“都怪我,我不应该让她跟你在一起。” 他刚知道戎黎的身份时,想过反对,可他家杳杳那时已经陷进去了,他不忍心,以为戎黎只是利用了车祸,如果知道他是主谋…… 晚了。 怎么办,他家杳杳怎么办? 温时遇也慌了。 戎黎擦掉嘴角的血,屈膝,跪下:“小舅舅。” 温时遇目光很冷:“别叫我小舅舅。” 他跪在那里,姿态低到尘埃里:“我求您,不要告诉杳杳。” ------题外话------ 还记得前面戎黎从温时遇那里截的视频吗?还记得有个刻了字母的手表吧?后面还会有反转。 252:舅舅让步,危机解除(一更 他跪在那里,姿态低到尘埃里:“我求您,不要告诉杳杳。” 温时遇不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辩解苍白又无力。 这种软弱无能的话,这种满怀愧疚的话,这种投降认命的话,遇到徐檀兮之前,他绝对说不出口。 但现在,他把这句话当作了救命的稻草:“我不是故意的。” 他嘱咐过货车司机,只撞他一个人。 温时遇看了一眼他的腿:“起来,别跪我。” 锡北国际戎六爷的腿不好,所以从来不下跪。 “杳杳的病还没有好,如果告诉她,她可能会崩溃。”他还跪着,把自己一身硬骨打断,“你要我怎么做?只要别告诉她,除了让我死,怎么样都行。” 他说中要害了。 温时遇再说不出一句狠话来。 “戎黎。” 徐檀兮打着灯出来了。 温时遇说:“起来。” 戎黎回头看了一眼,立刻站了起来,怕被徐檀兮察觉,他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土。 徐檀兮过来了,看见了他嘴角的血,就知道两人起了冲突。 她站到中间,为戎黎辩解:“是我要领证,我提议的,舅舅你不要怪他,不要打他。” 她以为温时遇是在介意她和戎黎先斩后奏。 温时遇绝口不提车祸的事:“你跟我回南城。” “戎黎呢?” 温时遇说:“他不回去。” 他脾气很好,一向惯着她,很少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话。 她也很少忤逆他。 “我也不回去。” 如果告诉她,她可能会崩溃。 其实这句话,在温时遇这里,是戎黎的免死金牌。 如果她知道了,她肯定会怪罪自己,有多爱戎黎,就会有多自责。 温时遇也束手无策了,他小心翼翼地,不敢透露太多,试探性地问她:“杳杳,你先跟他分开行不行?” 她语气着急:“为什么?因为我去领证没同你说,你生我气了吗?” 温时遇没办法解释。 徐檀兮其实也察觉到了不寻常:“舅舅你怎么了?” 温时遇不看她。 想帮她,想为她挡,但什么都不敢做,也不敢什么都不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糟糕。 “是不是我还做错什么了?”徐檀兮看出来了,他好像很难过。 他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眼里有星辰烟火、有十五的月亮,把情绪都盖住了:“没有,我们杳杳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错了。” 他要和戎黎一起,做个不坦诚的罪人。 “戎黎,你带她进去。” 徐檀兮问他:“你呢?” 温时遇拂掉肩上风吹来的茶花:“我回去了。” 徐檀兮总觉得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她不太放心,劝道:“已经很晚了,你别走了。” 温时遇摇了摇头:“我来得匆忙,没有给你备新婚礼物,等你回了南城,我再补给你。”他看了戎黎一眼,转身:“走了。” 戎黎紧握的手松开了,手心全是冷汗。 “舅舅。”徐檀兮喊住温时遇,“路上小心。” 他走在月光里,没有回头,渐行渐远。 徐檀兮站在原地目送,心里忽而有些空落落:“舅舅是不是在生气?我应该先告诉他的。” 戎黎看着她灯笼上绘的那朵君子兰:“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他听池漾说过,流霜阁的温先生挚爱君子兰。 竹峦戎村的祠堂在村尾,祠堂里灯火通明,门敞着,温时遇看见了三座塑了金身的佛。 他会读佛经,却不信神佛。 他脚步停下来,看着祠堂里的烛火,站在浓重的夜色里,对着里面的佛深深鞠躬。 请保佑那个姑娘,请保佑她。 柯宝力在巷子外面等,听见脚步声便下了车:“温先生。”他看看四周,只有温先生一个人,“您不带徐小姐回去吗?” 这趟是来带走徐檀兮的。 温时遇摇了摇头:“我怕她哭。” 柯宝力一愣:“啊?” 温时遇不再说话,靠在车门上,用火柴点了根烟。 柯宝力很惊讶,温先生身上居然有香烟,不过火柴不奇怪,温先生喜欢用火柴。 正月十五的月亮很圆,柯宝力心想,如果不是和他一起来了祥云镇,温先生肯定会一个人过元宵,在清清冷冷的屋子里,再放一曲很应景的青衣选段。 “宝力,再帮我查查,得再查点什么出来,不能这样,杳杳会接受不了。” 柯宝力应下了。 晚上的汤圆戎黎没吃几个,徐檀兮看得出来他心神不宁。 戎关关出去看舞龙了,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你和舅舅说了什么?” 他看着高处,却没心思赏月,对她撒了谎:“他问我是不是故意骗你领证,我说是。”他把她冰凉的手攥在手里捂着,“我说了很过分的话,是我先惹了他,你别怪他。” 徐檀兮关心他嘴角的伤:“你怎么也不躲?”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疼不疼啊?” “不疼。” 她踮着脚吹了吹:“你也别生我舅舅的气,他只是很疼我而已。” 君子温生,当真是君子。 倘若温时遇有一点私心,他一定能把徐檀兮带走。 “杳杳,”戎黎抱着她,“我们回南城吧,” “什么时候?” 他说:“这两天。” 徐檀兮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想多待几天吗?” 纸是包不住火的,他要在大火焚身之前,给她多上几道安全锁。 “你很久没去做心理咨询,我不太放心。” 他好像又不安了。 徐檀兮说:“我不要紧,光光和棠光也都很听话。” ------题外话------ 更新时间重新调整:一更早上8点半,二更傍晚六点左右。 253:戎黎一怒,必见血(二更 徐檀兮说:“我不要紧,光光和棠光也都很听话。” 戎黎没有过多解释:“也该回去了,学校要开学了。” 她也不问,顺从地点头:“我都听你的。” 她是真乖。 在床上也是,就算哭都不会推开他。 “你怎么什么都听我的。”戎黎抱紧她,“别太惯着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就惩罚我,只要不离婚,怎么罚都行。” 她只是笑了笑,乖乖窝在他怀里。 夜里十二点。 这几天,因为戎黎,徐檀兮总是睡得很晚。等她睡着后,戎黎下床,睡衣还在地上,他只穿了条睡裤,也不怕冷。腹肌上有道指痕,方才把她弄狠了,她慌忙时抓到的。 他把睡衣捡起来,随便套上,摸到手机,出了房间,拨了通电话。 “冀北,我假死那起车祸,再帮我查查。” 正月十七,戎黎和徐檀兮回了南城。 徐伯临正月十八放出来了,因为举报证据有误。 徐伯临先去了医院,把离婚协议甩在温照芳脸上,脸上一副厌恶至极的模样:“签字吧,不签字就上诉。” 温照芳冷哼了声,一句话都说。 等徐伯临走了,徐檀灵才愤愤不平地抱怨:“爸他怎么这样啊!” 她右脸破了相,做了缝合手术,半张脸都被纱布包着,仲得不能看了,头发之前被张归宁剪了,那还有半点女明星的灯光靓丽,又丑又狼狈。 “妈,你不要跟他离婚,就一直拖着,看他能怎么着。”她振振有词,气得不行,“咱们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个小三。” “举报的证据是假的。”温照芳坐在病床上,脸上的淤青还没消退,“你知不知道?” 徐檀灵目光闪躲:“我怎么会知道呢?”她眼皮一抬一垂,眼泪就盈出来了,“不过也都怪我,太想帮你了,没有去核实就把证据给了你。” 演员就是演员,眼泪说来就来。 温照芳把离婚协议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目光冷然:“那些证据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在爸的书房里发现的,当时也在气头上,没想那么多。” 温照芳冷笑。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养不熟。 半个小时之前,乔子嫣来过了,她“流产”后,也在虹桥医院住院,穿了一身病号服,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瞧着躺在病床上的温照芳。 温照芳坐直来,把昂贵的外套披在身上,高傲地抬起下巴:“你来干嘛?向我示威?” 一个小三而已,她有她温家二小姐的骄傲。 乔子嫣不算绝顶漂亮,但眼神自信张杨:“知道徐檀灵给你的证据怎么来的吗?”她笑得得意又风情,“我给的。” 徐伯临的确伙同了供应商转移资金,但哪会蠢到留下证据。 她当然也不是要把徐伯临送进去,就是想看这一家三口互咬。 徐檀灵果然没让人失望。 乔子嫣撩了撩头发,手指勾着输液管玩:“我以为她会自己去举报,结果她让你去了。”她嫣然一笑,“借刀杀人啊,借刀杀人。” 老子给女儿破了相,女儿把老子送进去,果然是亲父女,衣冠一脱,都是狡猾的禽兽。 乔子嫣突然觉得温照芳也蛮可怜的,啧了声:“温照芳,你养了一头白眼狼哦。” “你还想干嘛?”温照芳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离婚协议,“想要徐太太的位置?” “谁稀罕。”乔子嫣抱着手,甩了甩落在肩上的卷发,“等着吧,我要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她扭着腰出去了,拨了个电话。 “六爷,狗要咬狗了。” 外边太阳正好。 戎黎挂了电话,在等房东太太开门,房东太太穿着厚厚的冬睡衣,一把钥匙一把钥匙的试。 红沙咀是南城的贫民窟,这一带原本是所私立小学,后来学校搬走了,几栋楼就变成了小区,都有些年头了,楼梯和阳台是开放式,站在楼上阳台能看见底下三五成群的大汉,他们都是附近工地上的工人,不上工的日子就凑一堆打打牌,开开黄腔侃侃大山。 楼下,几个大汉在吆喝。 “老丁,三缺一。” 被叫做老丁的男人四十来岁,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脚下穿了双凉拖,袜子漏在外面,他胡子没刮,叼着根烟邋里邋遢,手里拎着个酒瓶子,边往楼梯上走,敷衍了句:“不来了,老子要睡觉。” 牌桌上的大汉调侃:“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晚上干嘛去了?” 另一位牌友跟着打趣:“做贼去了,还是和女人鬼混去了?” 老丁回头啐了一口:“滚一边儿去。” 试了几把钥匙都把门打开的房东太太喏了一声:“他就是丁四。”说完,她喊了声:“丁四,有人找。” 丁四抬头看了眼,随即就扔了酒瓶子,掉头就跑。 阳台上面晾了很多衣服,地上几块斑驳在晃悠,门口旁边对方了很多生活垃圾,还有几个空的酒瓶子。 戎黎捡了个酒瓶子,在手里踮了踮,眼皮抬了下,酒瓶扔出去的姿势很随意。 接着丁四啊了一声,趴在地上抱着腿大叫,砸中了他小腿的酒瓶子掉到地上,碎了。 他痛得脸发白,在地上滚了两圈,发麻的腿才缓过来,刚要爬起来,后背被人踩住了。 “认得我吗?” 声音懒洋洋的,很好听。 丁四回头,脑门上冒出了豆大的汗,他磕磕巴巴地说:“不、不认得。” 戎黎一脚踩着他,蹲下去,捡了块碎片,用指腹试了试锋利不锋利:“再回答一次,认得吗?” 他把玻璃碎片抵在了丁四的颈动脉上,眼睫毛很密,阳光落在上面能留了小乔阴影。 他有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有一双杀人不用见血的眼。 像神灵,也像恶魔。 丁四一个哆嗦:“认得!” 他握着那块锋利的碎片,在动脉上来回刮着玩,力道忽轻忽重:“那天在祥云镇,谁派你来的?” 丁四抹了一把汗,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没谁,是……是偶然。” 戎黎扬起手。 丁四立马抱住脖子,死死闭着眼,半晌后,脖子上没动静,就丝丝冷风刮过去,他睁开眼,手在这时被拽着,按到地上,他刚要挣扎—— 戎黎握着玻璃,猛地往下扎,眼皮都没眨一下。 “啊啊啊啊啊——” 房东太太被这尖叫声吓得连连后退。 丁四手背上鲜血直冒,戎黎把玻璃扔了,摸到口袋里的手帕,又没用,他把手帕揣回去,用指腹擦了手上沾到的血,语气不咸不淡的:“刚刚的问题,再回答一次。” 丁四老实了,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是温照芳。”他被吓破了胆,什么都招,“是……是温照芳让我撞人的。” 戎黎当然知道是温照芳,但去警局之前,得先把这混蛋的嘴松一松。 毕竟警察比他温柔太多了,这撬人牙齿的事情,还是他在行。 大年初五,江醒打来电话。 “录音发你了。” 戎黎回:“嗯。” 江醒满肚子怨言,非常不爽:“老子一宿没睡。” 戎黎敷衍地哦了声:“谢了。” 谁要他的谢谢,江醒口气不太好:“大过年的,我又是监听又是监视,熬了一天一宿,你两个字就完了?” 戎黎拿出诚意:“你的跑腿人资料我已经帮你抹干净了。” 江醒不满意:“还有呢?” “雇佣金等会儿发给你。” 江醒勉强满意:“以后别找我,我以后不是跑腿人,不接任务。” 戎黎挂了。 大年初三,徐檀兮差点被小货车撞,徐伯临有乔子嫣看着,剩下嫌疑人还有温照芳和徐檀灵。 戎黎雇了LYG最贵的两个跑腿人,江醒负责监听监视温照芳。 ------题外话------ 围脖发了荣耀的图,围脖潇湘书院顾南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