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黑化男主的亲娘[七零]》 穿回来了 “砰!” 后脑勺磕在墙壁上震得姜芸鼻腔里都是一股血腥气,她脑子里一阵剧痛,下意识闭上眼睛缓缓乱窜的金星。 随即一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感弥漫开来,姜芸的身体却处于一种麻痹的状态动不了。 跪在她对面的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张英俊的脸被怒气撕扯得有些狰狞。 被拆穿心事以后他恼羞成怒,“你给我闭嘴!闭嘴!你不配叫她的名字!她是天上的白月光,你是地上的烂泥霜!对,我就是利用你耍弄你,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就是图你蠢好骗,我警告你,不要再缠着我!” 你他妈是个神经病吧! 姜芸本是21世纪一位身怀灵泉,擅长养殖种植业的大佬,她利用十年时间打造出全球首屈一指的联合循环生态农场。她带领团队研发出一种新式儿农作物,产量、品质、抗病害等都远超现有的作物,可以有效解决全球粮食匮乏问题。 上一刻她还在开新品发布会,不过是被浪潮般的镁光灯晃了一下眼睛,怎么就到了这里? 眼前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吵得她头疼。 他穿着深蓝色看起来像七八十年代的衣服,规规矩矩的四个口袋,左胸袋还插了两支英雄牌钢笔。 头发上不知道抹了多少头油,在乡下这样的环境里简直就是吸灰器,油腻得没眼看。 而周围映入眼帘的是土墙、大炕、木格子窗、灰突突的屋子……这是好久远的年代啊? “姜芸,我警告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要闹腾。这样我还看在几年的情分上以后还会照顾你,偶尔回来看看你。” 姜芸脑子里恍惚一下,记忆如潮水涌出来。 她这是穿回来了?! 她彻底想起来了! 这是一本狗血虐恋年代文的世界,眼前这个油腻男是女主爸爸,而她就是反派男主早死的炮灰妈! 油腻男出身农村,从小被过继给城里当干部的大伯做儿子,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谁知道突然搞了一场文化运动,他大伯两口子被打倒下放,他为了不被连累就划清界线跑回乡下亲爹娘家里。 天之骄子变成了农家小子,这落差让他怨天怨地,心里就越发阴暗。 他受不了乡下的苦日子,就想找个人伺候自己,衬托自己的优越感。 于是他看上了十里八乡的第一美人姜芸,用了几个小招数引起她的注意,然后甜言蜜语加城市男的优越感以及时不时地挑衅、冷战居然就掌控了单蠢村花的全副身心。 姜家爹娘看不上他,觉得他不是个过日子的,死活不同意女儿嫁给他。 他就挑唆着姜芸和家里断绝关系,还让她跟自己生米煮成熟饭以此来闹一场爱情革命。 姜家爹娘知道以后要打断他俩的腿,他就带着她去公社告状,说姜家干涉婚姻自由。 姜芸被他鼓动着,头脑发热,真以为是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跑到公社去争取婚姻自由。 结果气得她娘和她断绝关系,再也不管她个蠢货。 嫁给他以后,征服成功,新鲜感褪去,她就成了他家的丫鬟,伺候他,伺候他爹娘、全家。 而他其实并不是真的爱她,只是将她当做一个打发空虚寂寞冷的工具而已,甚至还是某个人的影子。 在她生了双胞胎儿子以后也没有爱惜她,反而作践了她的身体,之后小产了两回,彻底不能生育。 他又假惺惺地说什么自己不重男轻女,不稀罕儿子,想要小闺女,她没给他生个女儿就是对不起他。 这么一直洗脑下来,姜芸倒是觉得自己错了,对不起他,没能给他生个可爱的女儿,反而一直处于自责的深渊。 1974年底,他大伯一家平反,又接他回去,他立刻就抛弃家里的姜芸和儿子回城。 姜芸久等不到他,就在家里闹腾要进城去找他,他骗姜芸等他安顿好就接他们进城享福。 姜芸等啊等,居然等来一封匿名信,说他不会接她和孩子回城的,因为他在城里有一个旧相好。 油腻男在下乡以前就有个相好的女同学,本来等毕业就谈婚论嫁,结果赶上运动。 没办法,苦命鸳鸯抱头痛哭一场,然后各奔东西。 但是油腻男一直深深爱着她,后来屡次借探亲的机会出去跟她私会。 据说两人还有一个女儿,现在已经四岁。 白月光为了女儿嫁过人,不到一年就离婚独居。 这会儿油腻男回城,要给她和女儿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姜芸知道以后,向来逆来顺受的人突然就爆发了,拼死要进城去找油腻男讨个说法,宋婆子没办法只能去拍电报给油腻男,让他回来处理。 姜芸见到油腻男以后,不但没被他像以往那样吓唬哄骗住,反而歇斯底里地闹,非要跟着进城,还对着他辱骂那个白月光。 结果油腻男也露出凶恶的嘴脸,狠狠地将她甩在墙上,还扇了她一巴掌,威胁她再这样就打死她。 前世油腻男抛弃他们以后,婆婆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告诉姜芸,人争不过命。 她劝姜芸打起精神,为了孩子好好过日子,没有男人不怕,家里还有个小叔子,那就是她男人。 弟弟接盘嫂子和孩子的,乡下多的是,没什么好丢人的。 这样小叔子有了儿子,她也有了男人,皆大欢喜。 姜芸当时爱极又恨极了渣男丈夫,自然不肯。 婆婆就一改慈祥的嘴脸开始冷言冷语地嘲讽模式,最后伙同小叔子强行霸占了她。 她不堪受辱,悔恨交加之下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死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活在一本虚构的书中,她一下子懊悔得不行。 为什么要吊死自己,应该打杀宋占刚、宋老婆子、宋占强这几个混账东西才对啊! 再知道了原书中的未来剧情,自己俩儿子一个黑化成恶魔反派,不择手段要为她报仇,一个成为悲情小天使拼命要挽救被仇恨蒙蔽的哥哥。 最后兄弟俩一死一疯,惨不忍睹。 后来她又穿去其他世界,人生被无限拉长,再强烈的感情也会被稀释得平淡无波。 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穿回来了! 穿回了1975年二月十八,她被宋占刚抛弃,被宋婆子和宋占强合谋算计,一气之下寻短见的这天! 瞬间,那些记忆、犯过的错、流过的泪、受过的伤也都一一回归,恍如隔世,却又仿若新生。 宋婆子有句话说的对,人争不过命,命让她回来,那她就不能让他们失望不是? 今生她不用再受剧情的限制,可以把前世受过的屈辱统统找回来啦! 姜芸看着兀自絮絮叨叨的男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油腻男啊,恶心人! 她活动了一下身体,缓缓启唇:“宋占刚?” 还在嘴炮威胁她规矩一点不要惹他生气的男人被打断之后不禁愣了一下,“你干什么?” 她语气突然变得这样平静冷淡,好似已经接受了他不会带她进城的事实,这么乖巧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姜芸活动了一下手腕,淡冷地说道:“没事,确认一下你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令人恶心。” 趁着他不知道,她运足了力气狠狠地扇回去。 “啪!” 打得宋占刚脸都歪向一边。 不等他回过神来,姜芸迅速站起来,一脚狠狠地踹在他命根子上,“你他娘的去死吧!渣男!” “啊——”宋占刚惨叫一声,捂着那里滚下炕跟弹簧一样拼命地蹦跶。 下面堂屋里一直躲着听动静没出声的宋婆子和宋占强也冲进来。 宋婆子气得抽出鸡毛掸子就要抽姜芸,“你这个小恶妇,你想谋杀亲夫是怎么的?好说好道的你不听,那就捆起来直接打一顿,没有不挨打的媳妇!” 她指挥着小儿子要把姜芸捆起来,直接给他当媳妇。 “占刚占强兄弟俩不嫌弃你,你倒是还来劲了!” 她原本想让儿子好好跟姜芸说,安抚姜芸在家里好好等着,他只管回城。 等他长时间不回来,她耐不住寂寞,一大家子一个门里住着,让小儿子晚上进她被窝,她不好意思叫唤也就成了。 以后还是一家子过日子,半点没差的。 姜芸要是害羞或者生气,她就好好安抚安抚,大不了买身新衣裳哄哄。 要是还不行,就说狠话讽刺打压一下,连吓唬带威胁的,不怕她不同意。 当然,要是还不同意,比如说像现在这样,宋婆子也有招,那就直接捆起来饿两顿,生米煮成熟饭,还得继续老老实实过日子,给她老宋家当牛做马!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样的还能跟着进城享福?你这不是去丢人?”宋婆子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鸡毛掸子抽姜芸。 就在这时候,房梁上突然跃下一道黑影,“喵吼——”,快如闪电凶狠地扑向宋婆子的面门。 “嗤——”锋利的爪子狠狠地在她右边脸颊上留下四条血印子。 “啊——”宋婆子抹着满脸血,立刻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如果不是她歪了歪头,这一爪子能挠在她眼睛上。 先找靠山 姜芸一把夺过鸡毛掸子,用力地抽在那里打猫的宋占强。 宋占强既要打猫,又要打姜芸,还要看看他娘伤得如何,忙得不可开交。 而那黑猫动作敏捷,爪子锋利无比,谁沾上谁倒霉,混战中又挠了宋婆子一爪子。 宋婆子手背顿时血淋淋的,“小畜生又挠我!” 这一下子宋占刚也顾不得蹦跶,宋占强更顾不得收拾姜芸,兄弟俩赶紧扶着她去卫生室上药。 姜芸看着他们出了门,一时半会回不来,就打量那只黑猫。 它浑身脏兮兮的,瘦骨嶙峋,看起来受了很大的委屈,却又努力保持着高傲的气质。 它那双会随着光线变幻颜色的猫眼高傲又锋利,冷幽幽的,看她的时候却变得温柔无比。 姜芸从小就招小动物喜欢,尤其是猫,她没少投喂流浪的猫猫狗狗们。 这只猫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居然躲在她家房梁上保护她。 姜芸朝着黑猫伸手,“喵喵,过来……” 黑猫喵呜一声,慢慢地上前将头放在她手上,舔了舔她的手心。 姜芸轻轻地抚摸着黑猫的头,这才发现它并不是纯黑色的。它的脊背毛发漆黑,下面却是黑色、灰色、棕黄色交错的,倒像一只不纯的虎斑猫,又像只传统的狸花猫。 它实在是太瘦了,姜芸摸着只有凸起的骨头,有些咯手。 就算是流浪猫,哪里不能找点东西吃,竟然饿成这样? 她心念一动,掌心就浮现复杂深奥的符号,然后荡漾出一层浅浅的灵泉水。 “可怜的小东西,喝吧。” 猫儿看了她一眼,低头舔吃她手心里的灵泉水,它虽然又饿又渴,吃相却优雅得很,并没有狼吞虎咽。 随着灵泉水进入它的身体,它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 吃了几口,它便不吃了,而是把小脑袋在她手上蹭了蹭,舔舔她的指尖,似乎想要给她鼓励。 姜芸的心也瞬间温暖得很,就好像在无尽的孤旅途中有了陪伴一样,不再孤独。 穿越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些差错,比如穿越不服综合症。不过穿回来显然没有那么麻烦,她感觉浑身上下契合得很,一点不适都没有。 “你要不要跟着我?虽然会过一段苦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喵呜~~”黑猫答应了。 姜芸高兴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她也没仔细想,脑海里就浮出一个名字,“就叫你小野吧。” 小野猫~~ “喵呜~~”它舔了舔她的手心。 姜芸:“咱们得赶紧去找撑腰的,尽快跟混账离婚搬出去,以后就过咱们自己的好日子。” 按照后面的剧情,她是绝对不会再留在宋家的,她要离婚带着俩儿子出去过自己的日子。 如何离婚、把儿子带走,这需要动点心机才行。 她决定先去大队一趟。 黑猫立刻跟上。 姜芸回头看了一眼,看它那么瘦弱,不忍心让它自己走,便把它抱起来。 出了门,她四下里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和记忆里的完全重合。 村里多半是泥草房,少数砖瓦房,临街的墙壁上都刷着白灰大字的革命标语。 她循着记忆里的影像慢慢地往大队去。 时值早春二月,正是拉开春耕序幕的时候,村里壮劳力都去耕地、耙地。 而此时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户户粮食不富裕,老人和孩子都去外面挖野菜,这会儿不到做晌饭的时候,村里看不到几个闲人。 等她到了大队部,就见书记和会计正在说公社关于今年春种的意见。 姜芸把黑猫放在地上,让它在外面等,她进了办公室。 见她过来,宋书记问道:“占刚家的,你有事?” 按照辈分,姜芸管他叫大爷,姜芸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大爷,我想和宋占刚离婚,还请大队给主持一下。” 这时候结婚都是大队负责,写个结婚书,把户口并在一起,一年一次把新添人口报到公社户籍科就行。 宋书记心里正想事随意地点点头,一秒钟领会过来,不敢置信地瞅着她,“我说侄媳妇,冷不丁的你咋说这事儿?占刚要回城了,到时候接你和孩子去享福……” 姜芸:“大爷你别哄我了。宋占刚想抛妻弃子的心思,满村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呢。我也不是那死皮赖脸缠着他的,只要正正经经离婚就行。” 宋书记是红丰大队最大的干部,宋占刚要回城都需要他给盖章签字,他不想带着老婆孩子回城,这点傻子都能看出来,何况是书记? 这时候一般男人都会为了维护家族名声而牺牲女人的利益,毕竟他们是一家人,女人是外人。 但是姜芸根据原剧情知道宋书记虽然小处随意,在处理村里夫妻关系上喜欢和稀泥,可他在大是大非面前却能站得住。 她只要一步步让宋占刚把卑劣的本性暴露出来,宋书记就会站在她这边。 更何况还有老会计福爷爷呢。 老会计叫袁英福,人称福爷爷。 他是一名退伍的老八路,他老伴儿生儿子的时候难产死了,他一直没再娶,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后来他儿子应招入伍,表现优异,三年时间就升为排长。 可惜前些年他在边境冲突中牺牲,被追认烈士。 而福爷爷为人耿直仗义,眼里揉不得沙子,加上他家的特殊情况,所以在村里有很高的地位,备受尊重。 就是到了公社、县里,领导们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他也是姜芸的依仗,她知道福爷爷的为人,就算宋书记碍于宋大伯不好管这事儿,福爷爷也会给她主持公道。 这才是她敢堂而皇之离婚的缘故,否则就算她有灵泉,单枪匹马也不是宋占刚那一家子的对手。 果然,宋书记面对夫妻矛盾第一态度就是和稀泥,“侄媳妇,你别急,有话好好说。占刚要是欺负你,我给你做主。他就算进城,也还得叫我一声大爷呢。” 姜芸笑了笑,宋占刚的心思,满村男人都知道,就单单瞒着她呢。 如果不是一封匿名信,只怕她还蒙在鼓里。 “大爷你要是为难,我就去公社问问,看看离婚是什么程序。” 要是闹到公社里,那可丢人。 宋书记觉得宋家庄丢不起这人,他赶紧安抚姜芸,让她别急,“晚上我过去跟占刚和你婆婆聊聊,咱们商量一下。” 姜芸知道他想给自己时间冷处理,却不给他这个机会,“那我就把家丑都扬扬吧,反正大爷和福爷爷也不是外人。” 姜芸就把宋婆子和宋占强的意思说了。 她当然要说得狠一点,直接说宋占强想强她,这样她要去公社告他强占嫂子。 宋书记沉默了。 现在是民不告官不究,可一旦有人告流氓罪,那绝对重判。 就算碍于宋大伯不会判刑,可这事儿闹开比离婚还丢人呢。 哥哥死了,弟弟接盘嫂子和孩子这种事在当地也不算罕见,可那得人家女方乐意。 宋书记寻思那宋占强虽然没有他哥哥那么俊俏,可高高的个子,相貌堂堂,也算是个好青年,不懂姜芸为何不乐意。 嫁给宋占强,总比离婚自己过强吧?到时候既被一些混子觊觎还被女人们指指点点的。 他有点吃不准姜芸是真的要离婚还是妇女们惯常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是想闹闹好让宋占刚带她进城吧? 他看了姜芸一眼,她表情平静,一双漂亮的眼睛清澈明亮,没有半点悲苦和伤心,反而写满了坚定。 看来,她是真不怕丢人,铁了心要离婚啊。 “侄媳妇,你可想好离婚要面对什么了?” 姜芸坚定道:“想好了。宋占刚抛妻弃子,是他人品有问题,应该他丢人,不是我丢人。离婚更不丢人!” 他看宋书记还有些犹豫,估摸着是忌惮宋占刚大伯。 她决定再推一把,“大爷,你要是碍于情面不好处理,我先在村里吆喝吆喝,让大家知道宋占刚的为人。看看大家戳不戳他脊梁骨!” 宋书记这下坐不住了,“别急,只要你觉得过不下去,想离婚肯定能离的。强扭的瓜不甜。” 那边老会计突然插话,“书记不好说话,我去骂那混账。这还没多发达呢就要当陈世美!” 宋书记知道福爷爷这是在表态支持姜芸,那他也就不顾忌了。 姜芸立刻跟福爷爷鞠躬,“多谢福爷爷给晚辈主持公道。” 福爷爷哼了一声,“没有这样欺负人的,一直把人家媳妇当牛做马的使唤,这会儿要回城就把人家一踹?还想让人家给他当弟媳妇,继续给他家当牛做马伺候他们,合着人家是野草托生的不成?” 宋书记连声道:“福爷爷说得在理,占刚确实不对。” 姜芸:“大爷,平时你们也看在眼里,宋占刚不稀罕这俩儿子,整天说自己不重男轻女喜欢闺女,嫌弃俩小子。他是肯定不会带孩子进城的,既然当爹的不要孩子,那别人也没资格争,孩子得我带着。” 离婚还要俩孩子,不只是带着拖油瓶不好改嫁的问题,还有吃喝拉撒那一些,养孩子不容易。 这可得很大的魄力。 福爷爷连连点头,“是个有担当的妇女!能顶半边天!” 宋书记:“侄媳妇,不是我泼冷水,你一个妇女能养了俩孩子?” 不等姜芸说话,福爷爷道:“这闺女平时干活麻利,挣工分比有些老爷们强。俩小子也懂事还能帮衬干活儿,再过两年就好挣工分,我瞅着吃饱饭没问题。” 再说大队也不能真让人家饿死,边边角角地补贴一下还是可以的,倒是怕宋婆子家不舍得放手。 这可是俩孙子呢,过两年就能干活儿挣工分了。 姜芸也说自己可以养孩子。 宋书记:“你有数就行。” 姜芸:“另外宋占刚要付抚养费,孩子们的口粮、以后读书的学费,他得出一部分,最好一次付清。” 这个宋书记倒是没经验,毕竟这时候村里很少有离婚的。 福爷爷:“他应该的,生而不养,那是畜生干的事儿!” 宋书记:得,不管也得管,他不能帮畜生。 福爷爷说把宋占刚叫过来谈,在大队办公室,他们不敢对妇女太过分,在家里就难说。 姜芸感激福爷爷为她主持公道,趁着倒水的时候悄悄地往福爷爷大茶缸里注入了一点灵泉水。 灵泉水虽然不会让普通人洗筋伐髓脱胎换骨,却也能振奋精神,常喝可以耳聪目明强身健体、美容养颜延年益寿。 她希望像福爷爷这样有正义感的人,可以长命百岁。 既然宋书记和福爷爷答应为她出头,姜芸就松了口气,迫不及待要去找俩儿子。 却见门外一头扎进来两个中年妇女,当头的三十来岁,容长脸三角眼,高颧骨鹰钩鼻,正是姜芸的大姑姐宋槐花。 宋槐花见着姜芸就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顺的坏媳妇,把俺娘打成那样,今天我这个当姐姐的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她扬着巴掌朝姜芸扇过去,姜芸以退为进,转身就躲进办公室。 宋槐花自不肯罢休,张牙舞爪地追上去。 突然,斜刺里一物朝着她飞扑过来,速度太快她只来得及用手挡了一下。 “嗤!” 四条血印子出现在她手上。 曝光渣男 宋槐花疼得当场就跳起来,追着那黑猫就要打杀它。 黑猫却无比敏捷,转眼就跳墙上了屋顶,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如同一个王。 “我日你祖宗!”宋槐花气得口不择言,对着黑猫骂了半天。 跟她一起来的妇女是宋占刚的婶子,受宋婆子所托过来让姜芸懂事的。 宋槐花婆家是红星大队姜家庄,和姜芸娘家一个村,她今日特意回娘家来教训弟媳妇,让弟媳妇懂事别给弟弟添堵。 哪里知道一到门口就看到俩弟弟扶着老娘从外面回来,脸上手上都是猫爪子挠的血痕,看着忒可怜。 赤脚大夫给消了消毒,却没法包扎,反正已经止血也没大毛病,就让他们回家养着。 宋槐花气得当场就要回家扇姜芸,宋占刚兄弟俩也气急败坏的要拿姜芸是问,结果发现她不在,于是几个人分头找。 宋占刚猜着她可能去找俩儿子,宋婆子却觉得她可能去找别的大娘哭诉,正好宋二婶过来,宋槐花就拉着她到大队这边看看。 让她堵了个正着! 却也让她光荣挂了彩! 宋槐花要气炸了! 姜芸暗暗给黑猫竖大拇指点了个赞,然后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往办公室里面躲。 当着书记和福爷爷的面,她当然不会和大姑姐硬杠,示弱才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宋书记都看不过眼,直接呵斥宋槐花消停点。 宋二婶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她劝姜芸,“小海娘,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你十里八乡的打听打听,咱们乡下哪里有打离婚的?咱可不能学城里人那些不实在的事儿。让人家笑话,戳脊梁骨?你自己不在意,你让小海小河以后咋整?他们没有了爹,还咋抬头做人?” 姜芸冷笑,却不接话。 该说的她都和书记福爷爷说过,再说一遍好话都是臭的。 而宋二婶的意思书记之前说过,福爷爷否决了,再说更是臭的。 请你继续表演。 姜芸冷淡地看着她们。 宋槐花在那里一个劲地说先打服了再说,“就是欠揍!” 宋书记:“你闭嘴,出去!” 宋槐花委委屈屈地站到门口,恶狠狠地瞪着姜芸,又拿眼去找那黑猫,一定要打死它! 黑猫已经跑到南边院墙上去和她对视,她目光如火,它猫眼儿高傲又冷酷,时不时对着她呲牙,看着不像猫,倒像是什么凶兽。 宋二婶又道:“小海娘,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我说的这样?我们都望着你和孩子好,孩子跟着你被人指指点点,你能忍心?你再想想你爹娘,他们当初就因为你嫁人被指点,这会儿你又离婚,他们不是更抬不起头来?你要是离婚回娘家,那他们更没法过日子了。” 姜芸冷笑,他们就是吃准她和娘家闹甭,没了靠山和退路,娘家不接收她,她就没地去。 一说这个姜芸更来气,如果不是因为前世作为一个纸片人,她会那么蠢? 被宋占刚各种洗脑和娘家决裂,只和他一个人亲近,他要抛弃她,她就别无他路,只能被他控制。 今时不同往日,她既不怕被人指点,也不会被别人忽悠,只要有她立足之地,她靠着灵泉和数不尽的知识,自然能带着儿子活得风生水起。 当然,待她好了,就是宋占刚倒霉之时! 福爷爷直接把宋二婶堵回去,“两口子的事儿,人家冷暖自知,咱们都是外人,就别掺乎了。” 宋槐花撇下够不到的黑猫,回身狠狠地道:“真要离婚,那你就自己滚蛋。你没带嫁妆来,滚蛋的时候也别想拿走一针一线。”她知道当娘的肯定舍不得孩子,就专往痛楚戳,“小海小河是我们老宋家的种儿,你别想带走。” 姜芸岂能让她如愿? “宋占刚要儿子行,必须他带在身边养,还得和他跟外面二房生的闺女一样待遇,但凡有一点不如人家的,我就去城里告他!” 她翻了宋槐花一个白眼,继续冷冷道:“宋占刚有没有和你们说,他早几年借着回城探亲的机会和一个女的生了闺女?这事儿看起来得好好掰扯掰扯,他什么时候好上的,什么时候生的,算不算流氓罪?算不算重婚罪?人家女的知不知道他在乡下有老婆孩子?他是不是骗的人家?反正他有前科,专会骗大闺女。要认真说他这样的有资格进城?” 姜芸越说越重,最后啪一巴掌拍在桌上,“不行,我得进城去看看那女的和孩子,别再……” “姜芸!你敢!”外面传来宋占刚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大步冲了进来,对姜芸怒而指责,“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够丢人的什么时候了还不家去做饭?” 姜芸呸了一声,“宋占刚,以前那个当牛做马伺候你们的姜芸死啦,这会儿在我眼里,你们狗屁都不是。还给你做饭,吃屎去吧!” 宋占刚被她气得脸色都铁青,他大步向前伸手就朝着姜芸抓去,“走,家去说,别在这里丢人。” 他直接将姜芸当成他的所有物一样,一副不许别人插手的样子。 福爷爷却伸手挡住他,“占刚,现在人家闺女要离婚,有话就在大队里讲,讲明白,掰扯清楚了,该怎么办怎么办。” 宋占刚阴沉着脸,“福爷爷你不懂。” 福爷爷笑了笑,“我咋就不懂?你是觉得我就一个糟糠老婆没有外房不配说这事儿?” 这话说的,等于直接扇宋占刚的巴掌了。 宋占刚听他话里话外都是对他和情人的鄙夷,顿时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为自己心爱的白月光不平,都是姜芸这个惹祸精! “福爷爷,你不知道情况,是我先和她好的,后来才和姜芸结婚的。她姜芸才是外房!”宋占刚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姜芸立刻堵回去:“宋占刚,我是正儿八经在大队登记结婚的,要我是二房,那你和她登记了吗?这样重婚罪没跑。走吧,咱们去公安局说。” 宋占刚阴狠地瞪着她,“够了,你别没完没了!我以前没看出来你居然这样胡搅蛮缠,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 “我要不是看在俩儿子的份上,我就直接弄死你一家子,离婚都省了!”姜芸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眼神坚定又无情,冷凉冷凉的。 这样的眼神看在外人眼里,那就是心灰如死,对宋家再不抱半点希望的。 宋书记看得心里直打突,赶紧给他们办离婚,别闹出人命来自己跟着吃瓜落儿。 宋家几个也看明白,他们没办法再留下姜芸当牛做马,更没法让她给宋占强当媳妇,因为她眼神里透出来的恨意足可以吞噬一切感情。 到了这时候宋槐花居然第一个有些舍不得。 他们老宋家,老大两口子在县里上班,带着孩子常年不着家。 宋占强没结婚,只有宋占刚娶了姜芸生了俩儿子。 平日里都是姜芸在家里忙里忙外,还负责伺候老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给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而且小海小河那俩孩子,双胞胎,长得俊,体面。虽然小海性子冷一些,文静,可也懂事,一点个小孩儿就能帮着烧火扫院子。小河更讨人喜欢,性子开朗活泼,笑起来总是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家里有这俩孩子,多了很多热闹。 宋婆子老两口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稀罕俩孙子的。 不管媳妇咋做,可能都得不到他们的真心,孙子却总归是一家人。 现在媳妇留不住,那孩子必须得留下的。 她跟宋占刚说明自己的意思,这也是老两口的意思,让宋书记给做主。 姜芸却早就把话说透了,孩子她要,宋占刚给抚养费和教育费。如果他不答应,她就豁出去要告宋占刚重婚罪、流氓罪等等,反正就是要把他那个白月光拉出来示众。 宋占刚盯着姜芸连连冷笑,“我算是认清你了,原来这么狠毒不容人。” 在他看来,姜芸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可他自认不是肤浅好色的男人,他从来就不看皮囊,他看得是灵魂! 姜芸这个人的灵魂,是恶臭的! 她的灵魂里住着一个魔鬼! 宋书记都看不过眼了,“行啦,既然没法调解,你们就离婚吧。” 宋家拿儿子要挟姜芸,姜芸拿白月光鞭笞宋占刚。 宋占刚先扛不住,因为他既不想要儿子,更不想让白月光受一丁点委屈。 对他来说,姜芸只是他在乡下那几年寂寞时光的错误,曾经以为再也回不去,以为和白月光再也没有机会。 姜芸只是她的一个替身、一个影子而已! 他现在无比后悔,恨不得立刻将那段时光抹杀,从来没出现过姜芸这个人。 这样,他和心爱的女人之间就不会有任何障碍! “离!马上离!”宋占刚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架势。 “你们离你们的,把心肝孙子给我留下。可不能把我老宋家的孙子带走啊。要我老命啊……” 宋老婆子步履蹒跚地从外面进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朝着姜芸伸手,“媳妇,我给你跪下啦,求你把孙子给我留下啊……” 夺子 宋婆子这会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改在家里颐指气使指哪打哪的跋扈。 姜芸岂能不知道她的招数? 碰到事情先假惺惺讲道理,对方不听就开始冷嘲热讽进而威逼利诱打压,还不行就撕破脸用强。 如果用强碰到铁板,那就开始示弱卖惨。 卖惨呢,自然是越惨越好。 宋婆子平日里什么人,怎么对姜芸的,谁不知道?这会儿来卖惨,有点晚了吧。 反正宋书记不信,福爷爷更不信。 福爷爷直接递出了杀招,“不是人家闺女不饶人的事儿,是儿子和孙子你要哪个的事儿。” 宋婆子眨巴眨巴眼睛,抹抹眼泪,“咋回事?我咋不明白呢?” 儿子媳妇离婚,媳妇滚蛋,怎么还成了儿子的事儿? 福爷爷:“我瞅着占刚外头有人有闺女的事儿是真的?这要是真的那可犯法。你想让他被抓起来?” 宋婆子立刻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那不能。” 福爷爷:“这不就的了?我看啊,上梁不正下梁歪,让孩子跟着娘也好,免得学歪了。” 宋占刚脸色都黑了。 可他不想让心爱的女人受到一点点伤害,哪怕是被这些人污蔑也不行。 他现在就想赶紧离婚,回城,跟姜芸老死不相往来! 一分钟都不想再和她在一起! 宋婆子却哭着哭着,真个哭出一点感情来,想想本来俩大孙子,再过两年都能给自己家干活挣工分。 现在被姜芸带走,还得儿子出抚养费,这也太亏了。 宋二婶看她意思,就建议,“要不咱们还是问问孩子。” “对,问问孩子,问问我孙子!”宋婆子一下子找到主心骨,“再说离婚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办的。怎么也得把老大家,还有你们舅舅都叫来,大家……” 姜芸冷冷道:“结婚的时候这些人都来了吗?” 结婚那么大的事儿不来,离婚来干什么?来欺负她么? 呵呵。 想得美,离,今天就离! 一秒钟都不想再顶着宋占刚老婆的名头! 不过她原本是想和小哥俩先商量好的,免得他们接受不了,毕竟离婚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从前的家没了。 虽然宋占刚不稀罕他们,对他们没感情,甚至还时有打骂,可现在这时候男人普遍不体贴,不做家务、不带孩子、打骂孩子,甚至打骂老婆都是常态。 周围的人习以为常,她怕孩子们也会那样认为。 再者她以前全副心思都扑在渣男身上,对自己孩子也没多上心,她心有愧疚和忐忑。 她觉得小海肯定会选择她,可又怕小河被宋婆子给哄骗了去? 俩孩子长得白嫩俊俏,性格也乖巧,很讨人喜欢。 小海性子冷硬一些,嘴巴闷不喜欢讨好人,比较倔强。 而小河则甜得很,性子平和,除了宋占刚那瞎眼的,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他跟爷爷奶奶等人关系也不错。 她原本想提前跟孩子说说的,现在被他们一搅和,她只能先把孩子要到身边,然后慢慢地跟他们解释什么是离婚,为什么离婚。 随着剜野菜的妇女们回来,大队部这里挤满了看热闹的。 离婚啊! 他们村还从来没有过呢,这可是第一桩,多新鲜呢。 虽然有人谴责宋占刚不地道,可也有不少人说姜芸不懂事的,男人么,谁家猫儿不偷腥?以前那些有学问有身份的,哪个不得弄个小老婆? 他们倒是要看看离了婚没了男人,姜芸靠啥过日子呢。 回娘家?多丢人啊! 哥哥嫂子不得第二天就给她嫁出去?管他是瘸腿老头还是傻子的,估计能凑合就行。 再者,孩子都七八岁,也不傻,这么大都知道跟着谁才能过好日子吧? 他们笃定,俩孩子肯定会跟着爷爷奶奶的。 宋书记觉得也有道理,就让人去找孩子们回来。 几个看热闹的妇女,赶紧打发自家孩子去找小海小河哥俩,他们在后面河沟子那里剜野菜呢。 有几个知青下工路过大队部,听说宋占刚两口子闹离婚,都好奇得很。 “宋占刚老婆有那么厉害?还敢离婚?她怕是离婚这俩字都没听说过吧?” “正在大队闹呢,那还能有假?” 很快几个青年男女知青就涌进大队部,院子里挤着看热闹的婆子们赶紧给他们让出道来。 知青是城里来的,有学问有见识,村里老婆子们还是有些敬畏的。 男知青中有个叫郑毕臣的,一直都看不惯宋占刚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当年宋占刚仗着姜芸单纯没见过世面将她哄骗来,回头却不珍惜,经常跟男知青们炫耀自己如何把姜芸拿捏得死死的,还在知青点和一个女知青有点不清不楚的,郑毕臣就特别看不上他。 在郑毕臣几个看来,姜芸这个人长得白净漂亮,性子恬静,干活勤快不偷懒,从不排挤知青也不说人闲话,又乐意给人帮忙,知青们大部分对她印象不错。 而且她在宋家这几年,任劳任怨地伺候一大家子,可宋占刚和宋婆子丝毫不感激,背地里没少贬低她来凸显自己,她知道也并不说什么,真是傻得让人心疼。 他们都以为她对宋占刚逆来顺受,这辈子都不会反抗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敢跟宋占刚提离婚! 杨晴捅捅郑毕臣:“是不是你教的她?” 郑毕臣:“我倒是想教,也没机会啊。” 姜芸被宋占刚洗脑洗的,绝对不敢单独和别的男人私下里见面,就算在公众场合也不会说工作之外的话。 她就跟一株娇羞的海棠花似的,永远静静地依附在宋占刚的身边。 这会儿宋占刚回城享福,不但不带她,还想把这株海棠花给连根拔起毁了。 郑毕臣几个是非观比较正的知青就受不了,一边看热闹一边开始冷嘲热讽。 “我说宋占刚,你乡下媳妇孩子还没安顿好,又想娶城里媳妇,你这资本主义腐朽思想可要不得啊!”郑毕臣大声起哄。 宋占刚头发都散乱了,铁青着脸,他对姜芸没好气道:“回家做饭去,一家子都饿着肚子陪你折腾,你这下满意了?” 姜芸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年轻轻就痴呆了?她刚说过让他吃屎去! 郑毕臣和杨晴几个也发出嗤笑声,都这时候了,宋占刚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为姜芸就是闹一下脾气呢。 宋占刚恼怒地瞪了一眼人群,对上郑毕臣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冷冷道:“郑毕臣,是不是你挑唆的?” 郑毕臣这人有点混不吝,从来就不尊重他,而且每次见到姜芸,他都用一种同情又欣赏的眼神看个不停。 宋占刚早就看他不顺眼! 姜芸抢先道:“宋占刚,你不要用自己的卑鄙去揣测别人了。我之所以和你离婚不是受人挑唆,而是你这个人太渣!当初我娘说你不是过日子的,我还不信。你挑唆我去公社告我爹娘干涉婚姻自由,你自己信誓旦旦地跟公社干部保证对我是真爱,没人可以拆散自由的爱情。现在你背弃誓言,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偷情,还想骗我不离婚继续给你们当牛做马,你真是天下第一号的混蛋!” 宋占刚脸黑得要命。 在他看来,姜芸这分明就是维护郑毕臣,这比姜芸要离婚、骂他卑鄙小人还让他恼怒。 更何况,她居然又侮辱他心爱的女人,说他们鬼混! 岂有此理! 他怒不可遏,就想直接把姜芸拖回家去收拾。 宋书记和福爷爷在,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恰在这时候,小哥俩从外面冲过来。 两个孩子如同两枚小炮/弹一样弹过来,异口同声大喊着:“不许打我娘!” 宋占刚看着眼前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俩小子,立刻厌恶得不行,他们身体里流淌着姜芸的血,庸俗又低劣! 宋婆子赶紧抢过来,“小海小河,你们跟奶奶过好不好?以后你们爹去城里工作,你们在家里跟着爷爷奶奶。爹寄工资回来,奶奶给你们买肉吃,买水果糖,买冰糕糖葫芦,还给你们买玩具汽车、枪,买好多小人书。等你们大了就送你们去城里读书,好不好?” 她越说越激动,一张脸都迸发着光彩,说得她自己都信了。 她知道小海喜欢玩具汽车和枪,小河喜欢小人书,还有肉和糖,哪个孩子不喜欢? 一哄一个准儿! 小海没理睬她,只愤怒地瞪着宋占刚,一双黑亮的大眼里仿佛熔岩在翻涌。 姜芸目不转睛地盯着俩儿子,脑子里翻滚着那些让人痛恨的剧情,她喉咙里哽着棉絮一样难受,“小海小河……” 对于他们来说早上刚分别,可对她来说,却已经耽搁了几辈子那么久。 小海立刻抬手紧紧地拉住姜芸的左手,大声道:“我要跟着我娘,才不稀罕那些破东西!” 他拿眼瞅弟弟,让他赶紧表态。 小河忽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因为眼中含笑看起来又甜又乖。 下一秒他不笑了,垂下浓密的睫毛,如同两排乌黑的小刷子一样耷拉着,让众人的心情也跟着下沉。 宋婆子心里暗喜,就算大小子跟着姜芸,小河也肯定会选择自己的。 虽然她不见得多喜欢这孩子,可如果俩孩子都不选择她,那总归是非常没面子的。 大家都紧张地盯着小河红润的小嘴,想看他到底要跟着谁。 这时候小河抬眼看着宋婆子,他抿了抿小嘴,用软糯的声音问:“奶奶,你能给我一……两块钱吗?” 宋婆子眼睛一亮,“给,只要你跟着奶奶,以后你爹寄钱回来,奶都给你买好吃的。” 小河伸出白嫩的小手,“给我吧。” 宋婆子犹豫了一下,大家都盯着呢,她咬咬牙真的掏出两块钱放在那只小手里。 “小河,奶的心肝儿啊!”宋婆子呜嚎一声张开胳膊就抱过去。 小河却灵活地往后一退,让她抱了个空。 小河转身跑到姜芸身边把钱塞在姜芸口袋里,笑嘻嘻的,“娘,让小海陪着你,我跟着我奶。我攒了钱和好吃的就拿给你!” 众人:“…………” 断绝关系 姜芸本来紧张又担心,生怕小儿子不选自己,就想着他不选自己也得要过来,回头再慢慢哄。 没想到俩孩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让她一颗发胀的心越发胀痛起来。 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蹲下一把将他们抱进怀里,挨个亲亲他们。 宋婆子愣住,随即就气得跳起来破口大骂。她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张口打骂那是家常便饭,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郑毕臣等人就开始起哄嘘她。 小河扭头看她,还跟她笑,“奶你别生气,我选你的。以后要是我后娘打我,你可得护着我点啊。” 啧啧! 看热闹的人们直接被逗乐了。 原本严肃的气氛一扫而空,不少人哈哈笑起来。 宋槐花却舍不得了,她喊道:“小海小河,你俩糊涂,你们娘一个女人,咋养活你们?你们跟着她是要饿肚子的!” 小海小河异口同声道:“我们会挣工分养娘的!” 郑毕臣:“好,有骨气!” 杨晴悄悄捅他,“你别起哄。” 虽然她也觉得姜芸跟着宋占刚不值得,可这时候一个妇女要想养活自己不容易,更何况还有俩孩子呢? 她们这些知青从城里下来,能够自己靠工分养活自己的都寥寥无几,大部分都需要家里补贴。 那边宋婆子见俩孙子都不想跟着自己,而她又不能像以往那样打骂,简直要气死了。 可孙子总是比不上儿子的,儿子回城有大好前途,她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既然孩子选择跟着姜芸,那他们就没有什么理由再阻止,只能同意离婚,孩子跟着姜芸。 接下来就要谈抚养条件。 宋书记觉得两个孩子都还小,单靠一个女人肯定养不活,所以宋占刚要负责孩子的口粮。 宋占刚不耐烦道:“孩子不跟着我,到时候还不定姓啥,我干嘛要养?” 姜芸:“没事,你不养我就去城里政府问问,看看谁管这事儿。” “你——胡搅蛮缠!”宋占刚咬牙切齿,若不是大伯大娘刚平反现在根基还不够稳,他会怕她? 原本他想着先稳着她,等一切定下来,也不怕她闹腾,哪里知道她居然突然不蠢了。 可他不想给心爱的女人带去一点麻烦,所以坚决不能让姜芸进城。 姜芸用白月光威胁他交出儿子,他也用儿子拿捏她不能过问城里的事儿。 宋书记肚子已经开始叫了,有心要先回家吃饭下午再给他们断离婚官司,但是看宋婆子他们一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只好委屈委屈自己的肚子。 “小孩子的口粮就按大队的规矩来,教育费也按照学校来,就这样吧,也没什么好说的。” 宋婆子见要孙子无望,立刻不哭了,“她自己把俩孩子都弄去,她就得自己养,起码也得养一个!教育费?什么教育费?上什么学?也不是谁家娃娃都能读书的!” 她的意思摆明只出一个孩子的口粮,其他的不管。 而这时候一个7岁小孩子,一个月的口粮也只有十几斤。 福爷爷这才开口:“出一个孩子的口粮也过得去,钱一年也得给几块。占刚在城里一个月工资好几十,一年给十块也不多。” 宋婆子却不依,“占刚他们在城里也要吃饭的,吃喝拉撒样样要钱的呢。” 然后就开启了卖惨大法,各种说如何如何不容易,怎么怎么养不起多余的。 宋槐花见离婚和丢孩子不可挽回,也不劝姜芸了,开始附和她娘说老宋家不能做冤大头,管不起那么多人吃饭等等。 还没正式离婚呢,宋婆子刚才还和俩孙子打感情牌,这会儿看没用居然就翻脸无情。 看热闹的人都有些无语。 姜芸冷眼旁观,见观众都同情她,宋书记和福爷爷也对宋婆子一家露出不屑的神情。 她便把两个儿子护在身后,起身对宋婆子和宋占刚道:“既然你们这么无情那咱们就无情到底。离婚后我一分钱不要你们的,也不稀罕你们为孩子出口粮!” 一个月十来斤粮食,就想把她儿子硬生生和宋占刚扯上联系? 她不允许! 宋书记提醒她:“小海娘你可不能置气。”两个孩子可不是那么好养活的,否则那些寡妇也不会那么难熬。 郑毕臣也跟着喊:“对啊,你这样不是便宜了他们吗?” 姜芸感谢大家为她着想,但是她想的更长远,她道:“今日书记和福爷爷在,大家伙儿也给做个见证。我和宋占刚离婚,是他们不想要孩子、不想抚养孩子,既然这样那我自己养。” 她神情依然恬静无波,没有悲苦也没有怨恨,理智又冷静。 她感受得到在场人的情绪倾向,也将宋婆子的得意看在眼里,她继续道:“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从此以后俩孩子和他们家再无半点瓜葛,孩子长大后对宋占刚也没有任何血缘义务。” 她这话掷地有声,将有些目光短视的人震得一个激灵。 现在很多人只看到她一个女人养俩孩子不容易,却没想到以后会如何。 大部分年轻人,都想不到自己老去时候的样子,更想象不出自己需要人照顾的光景。 更何况宋占刚厌恶她和孩子,巴不得和他们断绝关系,正好成全了姜芸。 她早就存着把俩孩子彻底带出来的想法,根本就不是真的要管宋占刚要抚养费。 以后宋家不管有什么变故,宋占刚也别妄图跟儿子们打感情牌,也不能以任何借口纠缠她儿子。 多少人渣父母生而不养,以为孩子喝风就能长大,等孩子历经千辛万苦长大工作,他们又蹦跶出来要求孩子负担赡养义务的? 她可不能给俩儿子留下这样的隐患! 而且按照书中的剧情,宋占刚白月光的女儿根本不是他的,后来他们也没有生过其他孩子。 等他年纪大了以后,很想和俩儿子亲近,可惜他们早就对他失望透顶,一个视他若仇敌,一个视他若无物。 等他知道女儿不是他的之后,哪怕跟儿子痛哭流涕地忏悔也没得到原谅。 今生她会带着俩儿子脱离原剧情的桎梏,过自己的幸福日子,远离女主那一家子,让别的什么反派和女主玩伪骨科狗血去。 宋书记还想劝姜芸别冲动,那边宋占刚已经抢着答应,“一言为定,反悔也没用!” 用两个不稀罕的儿子换心爱女人的平安,值得! 他还想和姜芸击掌为誓,姜芸根本懒得看他。 带着儿子离婚成功! 姜芸感觉浑身陡然一轻,就好似原本压在肩上的一座大山被甩出去似的。 她道:“既然这样,那把家分一下吧。” 宋婆子跺脚跳骂:“都离婚滚蛋了,还想分我的家,你他娘那么会做梦?” 宋书记:“你别激动,媳妇嫁过来这么多年,上工做饭伺候老的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离婚,她的口粮工分还有家什儿,该分的应该分给她。” 宋婆子不肯:“才过了年大家伙儿都没分口粮,她分个什么劲?” 她这就是故意刁难,因为大队的规矩就是去年挣今年的口粮,今年挣来年的。 她开始胡搅蛮缠,说什么姜芸第一年来的时候可没带口粮,都是吃了她家的,这会儿滚蛋也不能带走。 宋书记直接拉了脸,“怎么着?我主持离婚,你们想让我直接把娘三个赶出去?让人家戳我脊梁骨,说宋家庄宋占刚仗势欺人,书记宋长城助纣为虐欺负孤儿寡母?” 孤儿寡母都出来了,宋书记真是气得不轻。 宋婆子哑巴了。 宋书记有个毛病,不顶饿,一饿肚子就脾气不好。他也不等下午,当即让福爷爷拿出工分册子,噼里啪啦一顿打算盘,把下一次分口粮之前姜芸和孩子们还剩下的口粮给算出来。 除了娘三个的口粮,按照姜芸的工分她应该分到八块钱,之前宋婆子一分没给她,现在要拿出来。 可把宋婆子给肉疼坏了,死活不肯给只说家里没钱,还想要回小河拿走的两块。 宋书记一改慢条斯理的性子,拉着脸:“你们没有也不怕,大队先贴上,回头从你们今年的口粮和分红里扣!” 娘的,治不了你们这些鳖蛋。 他本来因为姜芸是外姓人,他和宋占刚是一家子而有些偏心想和稀泥,这会儿彻底被宋占刚恶心到了。稀罕别的女人算你爱情自由,这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可你做人做爹的底线不能丢吧? 姜芸见书记发话,知道这事儿妥了,起码刚分家的这段时间自己和儿子不用饿肚子。 这有人撑腰离婚倒是有速度,可之后还有一个不小的问题——宋家的房子姜芸自然是分不到的,必须搬出来,搬出来以后住哪里? 姜芸的户口已经在宋家庄好几年,当年为了嫁给宋占刚她和娘家决裂,大队也不能将她赶回姜家庄去。 郑毕臣提议:“我们知青点旁边有个小屋子。” 立刻就有知青提醒他,“那里有人住了,荆泽艳她们住不下,搬了两个出去。” 其实姜芸早就想好要住的地方,虽然破败还有附加的传说,不过她并不在意。 天气越来越暖和,只要能挡风遮雨就行,等她赚了钱就可以盖新屋子。 姜芸对宋书记道:“大爷,我可以借住咱们大队牲口院后面空着的屋子吗?” 听她说那地方,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片刻,有人开始嘀嘀咕咕,纷纷说姜芸胆子真大。 郑毕臣笑起来,“其实你们不用怕,那屋子我们去看过,就是破点,修修可以住人,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的。” “郑知青,快别说了,瘆人!”几个迷信的老婆子赶紧打断他的话。 想起那屋子发生的事儿,老婆子们赶紧让郑毕臣不要再说了。 宋占刚盯着姜芸冷笑,“你这样恶毒的人,住那样邪恶的地方,正般配。” 姜芸一改他熟悉的温婉良善模样,犯蠢讥讽:“在我看来,有你的地方才是最邪恶的。” 宋占刚被她气得顿时说不出话,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宋书记还有些犹豫,不过福爷爷倒是支持,他也就同意,说吃过晌饭就找人去把屋子修修。 找好住处,姜芸就想先把东西搬过去,她可不想再去宋占刚家。 她哄着小哥俩和黑猫呆在大队玩儿,免得过去被老婆子骂。 宋书记就打发自己儿子宋占国和另外一个青年去帮姜芸拉粮食和家什儿,郑毕臣见状也跟着去帮忙。 宋婆子正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当门神,见他们过来就破口大骂,骂姜芸扫把星又骂宋占国几个胳膊肘子往外拐帮衬外人。 “我看谁敢搬我家东西!老娘辛辛苦苦一辈子,不能让你个小昌妇来毁我!” 说着她就往门槛前的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开始哭喊姜芸仗势欺人,带着男人打上门来不让她过日子。 她这么一弄,宋占国可不敢动了,郑毕臣讲理又没用,跟这种无理搅三分的老婆子讲理,比秀才遇到兵还痛苦。 宋占国和郑毕臣喊宋占刚和宋占强兄弟俩,可他们装死不露面,连宋槐花都躲家里装听不见。 这是不要脸了是吧?姜芸要直接上前拖开她。 宋婆子开始张牙舞爪,“你敢动我?你动我试试,我去公社告你!” 她正嚣张着,红丰大队村口风风火火冲过来一群娘子军。 为首的妇女五十来岁,短发女干部头,她们个个手里握着擀面杖,风一般冲了进去。 到了胡同口,为首妇女暴躁地喝道:“那混蛋家是这里吧?” 一个妇女立刻跑上来,扭头看了看,“丁大姐,奏是这里,没错!他们正闹离婚呢!” 为首的妇女擀面杖一挥,一马当先就冲过去,正好在门口看到自己那蠢闺女,还有地上撒泼放赖的宋婆子。 她断喝一声,“姜芸,你是不是真离婚了?” 姜芸愣了一下,脑子迷糊一瞬才认出来,眼前这个妇女正是自己为了渣男断绝关系的亲娘——丁桂梅。 姜芸眼眶唰得红了,点点头,哽咽着叫了一声娘。 丁桂梅骂道:“我没有你这样的蠢闺女!” 她一挥擀面杖,对身后的妇女们喊道:“姊妹们,我丁桂梅憋了这七八年的气,今儿非得好好出出不可!他宋占刚现在不是我女婿了,都给我使劲砸!砸坏了算我的!” 痛殴渣男 丁桂梅一声令下,擀面杖噼里啪啦朝着宋婆子砸去。 “救命啊,杀人啦——”宋婆子粪球一样满地滚。 躲在院子里的宋槐花和宋二婶两人赶紧出来拉架,结果迎头碰上五六根擀面杖,吓得赶紧后退。 姜芸的二大娘喊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找宋占刚!不相干的赶紧躲开,棍棒无眼,打着不管!” 宋二婶以前所未有的灵活步伐躲开宋槐花的拉扯,哧溜一下子就蹿出去,“我去找干部来评理!” 宋槐花看她娘滚在地上,赶紧抢过去扶,哭喊道:“姜芸你这是干嘛?娘家归娘家,婆家归婆家,怎么还能这样打人?” 姜家庄宋槐花一个邻居婶子将她扯开,“那来顺家的你可想好自己是站娘家还是婆家!” 宋槐花当下一个哆嗦,脸色都变了,抖得不成样子,“婶、婶、婶子,你们连、连我也打?” 那婶子直接一把推开她,“别找揍!” 宋占国和郑毕臣直接看蒙了,两个人贴墙根站得笔直,半点没有要和娘子军过招的意思。 姜芸却是瞬间泪流满面。 当年丁桂梅一气之下和闺女断绝关系,姜芸后悔不及,可宋占刚和宋婆子见天拿“舍不得你就回娘家去,就当咱俩没好过”“你娘家那么强梁,我们可伺候不起,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选”之类的话挤兑刺激她,她就不敢再提回娘家的事儿,自然也没脸回娘家求原谅。 七年来她心里扎了根大刺越扎越深,却不敢□□。 她以为老娘再也不会原谅她,死后才晓得老娘有多疼她。 她上吊以后,丁桂梅就带人来找老宋家算账,要给闺女讨说法。 因为她是自杀的,也没跟人说宋占刚和宋婆子那些勾当,村里人不明真相多数都帮着宋婆子。 最后丁桂梅发狠把俩外孙抢回去,如果宋婆子不放孩子,她就豁出一条老命也要把宋占刚给撕巴下来。 宋占刚如同这次离婚一样,巴不得赶紧甩掉过去,自然就同意了。 可惜前世丁桂梅老两口下场并不好,因为她这个不争气的闺女受了宋占刚很多羞辱,最后都得了重病不治身亡。 看着丁桂梅黑发中夹杂的白发,姜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抱住她,哭道:“娘,我好想你和爹……我错啦,我以后再也不犯浑了。” 丁桂梅被她抱得浑身一僵,手脚都不会动了,足足过了半分钟,她挣开闺女的手臂,没好气道:“要是还留恋,干嘛要离婚?” 她以为姜芸还对宋占刚有感情,想替那畜生求情。 姜芸不管不顾地再度抱住她,哽咽:“娘,我对那个混蛋已经没有丁点感情,我是真的好想你,我想你和爹……” 丁桂梅身体更僵硬了,果断一把扯开姜芸,“你起开,别耽误我揍人!” 然后在姜芸的泪花里,在宋占军和郑毕臣呆滞的表情里,丁桂梅挥着擀面杖一马当先就往屋里冲,“新账旧账一起算,今儿一把讨回来!砸,都给我砸!谁求情也不好使!” 原本躲在屋里装没事的宋占刚兄弟俩还以为宋婆子在上演苦肉计,后来觉得不对劲,赶紧从屋里冲出来。 宋占刚走在头里,看到冲进来的丁桂梅等人,气愤地指着她骂道:“你们这群泼妇,想入室抢劫?还有没有王法啦?” 妇女们一拥而上,擀面杖如雨点般砸下,边打边骂: “你这个当代陈世美!少了个包公铡你的狗头!” “勾搭人家闺女的时候甜言蜜语,这会儿要回城就下黑手!” “打这个负心的王八蛋!!” 宋占刚被打得抱头鼠窜,连声喊占强帮忙。 丁桂梅看他要跑,抽冷子一棍子别在他脚下,用力一扭,就把宋占强给摔在地上。 几个妇女围着他,有敲胳膊的有砸腿的,还有专门对着脚趾头敲的,哪里反抗打哪里,偏偏又避开要害,不给人打残打坏,只打得宋占刚抱头满地滚。 后面的宋占强第一反应不是拉架,反而侧身跑出去,呼呼啦啦直接跳墙逃走去找他那个躲清静的爹了。 宋婆子被宋槐花扶着,颤颤巍巍地挣扎进院儿,看到宝贝儿子被打得满地找牙,心疼得一个劲地求饶,却没人理睬她。 她转身看到姜芸站在那里,不但不上前保护宋占刚,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 结果她刚骂了俩字,那边就传来宋占刚更大的惨叫声,“娘啊,别打了,别打啦,我错了,错了……” 没人理睬他的求饶和认错,毕竟丁桂梅就是来出气的,不是来让他认错的。 宋婆子捶自己闺女,“还不去找人帮忙,快去啊!” 宋槐花却没招儿,找谁啊,外面一胡同看热闹的也没人上来帮忙啊。 要是一个两个妇女,她还敢张牙舞爪和人家扇嘴巴子挠脸的,这一群妇女简直就是一股彪悍的战斗力,她哪里敢! 她知道这是报应到了。 丁桂梅是谁啊?这是十里八乡第一悍妇啊! 丁桂梅年轻时候参加过抗日妇救会,那可是能骑马能放枪的主儿,要不是被她那个成分不好的书生男人拖累,她这会儿怕不是得当个大干部? 她不由得想起婆婆的话,“和亲家说说对人家闺女好点,别太欺负人,我看你们就是仗着人家闺女喜欢你弟弟,可着劲欺负人家。你们真当丁桂梅她不管闺女了?” 她婆婆和宋婆子观点完全不同,宋婆子说丁桂梅和姜芸当场断绝关系,断然不会再自己打脸管闲事,而且这么多年也不照面。 她婆婆觉得如果不是仗着姜芸喜欢宋占刚,死活要嫁给他,就冲着那些事,丁桂梅那暴脾气能打死他! 说到底,丁桂梅是看闺女在娘家和男人之间选了男人,再不同意也得放手让闺女去过日子。 难道丁桂梅就真的和闺女断绝关系一点不管了? 红丰大队和红星大队隔着一条河,没有二里路的距离,两村通婚的也不在少数,她要知道闺女的消息容易得很。 日常过日子的磕磕绊绊她懒得听,可若是有大事都瞒不过她的耳朵。 从去年宋大伯平反,宋占刚回城后不想要姜芸开始,丁桂梅就有所觉察。 她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混蛋玩意儿要抛弃姜芸了! 可她老姊妹们都说姜芸给宋占刚生了俩儿子,他再混账不至于不要儿子。 在乡下妇女朴素的认知里,只要两人有了孩子,尤其生了儿子,不管之前关系再差,也能为了儿子将就一辈子的。 但是丁桂梅不相信宋占刚那个混蛋,她找人悄悄留意着呢。 今儿姜芸一去大队说离婚,没一会儿工夫丁桂梅就得了信,抄起棍子召集老姊妹们前来算账。 就这速度,谁敢说丁桂梅真的和她闺女断绝关系? 这会儿两人离婚,闺女不再在他家过日子,人家丁桂梅没了顾忌,可不得新仇旧恨一起算? 没有闺女护着这个鳖东西,丁桂梅揍了个痛快。 她用擀面杖戳着宋占刚,“宋占刚,今日我丁桂梅带人砸了你家,你知道为什么?” 宋占刚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门牙掉了几颗,疼得他直抽抽。 丁桂梅自然不需要他回答,她戳一下数落一句, “当年你和姜芸好,不肯好好说亲处对象,非要行下作事儿!” “私奔就私奔了,还跑去公社告我的状,逼着我断绝关系!” “结婚有了孩子,不好好对老婆孩子,还勾三搭四!” “如今你回城有出息,就想抛弃老婆孩子!” “不想和她过你就好好离婚,却想把她塞给你弟弟!” “宋占刚,当年我没打你,你以为是我不敢?今日我打了你,你要是不服气就去公社告,我随时和你打官司!” 宋占刚连喘气都透着羞辱,脸面都被摁在地上踩的感觉的确不好受,他真后悔,当年就不该去招惹姜芸这个扫把星! 当年丁桂梅曾经威胁他,说什么“宋占刚,你仗着我闺女稀罕你,你给我好自为之。要是哪天她不稀罕你了,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那时候他嗤之以鼻,说了句“她喜欢我我也没办法”还是什么来着? 丁桂梅却懒得欣赏他那副狼狈尊容,她把擀面杖往腰里一插,回头冲着姜芸喊:“蠢闺女,还不进来拿你的东西!” 姜芸顾不得看满院狼藉和地上宋占刚那狼狈相,赶紧进去收拾她和孩子的被褥、衣物、日用品,另外还有粮食。 外面一胡同看热闹的,郑毕臣又喊了几个知青来帮忙,宋占国喊了他堂兄宋占军和几个小子来帮衬。 宋占国帮着掌秤称粮食,嘴里还喊着,“你们看着啊,都是按照福爷爷算的数,一两都没多拿。” 丁桂梅瞅着姜芸,吼道:“搬出去住哪里?除了被褥粮食,不得有过日子的家什儿!” 姜芸听着她娘粗暴的声音却倍感亲切,手脚越发麻溜,装衣物的木箱、细藤箱子,吃饭的碗筷……一直都是她做饭,菜刀、菜铲子得拿走,咸菜和大酱是她做的,拿一半,油盐酱醋,都有她的功劳,拿一半,葱姜蒜,她种的,全部拿走…… 凡是不占用家里工分做的,她全部拿走,凡是占用工分的,拿一半。 她嘴里喊着,就有小子们帮忙去扯东西,一趟趟往外面地排车上装。 真是破家值万贯啊,居然也有不少东西呢! 宋婆子心疼得当场就拍着大腿坐地下呜嚎地哭,可惜一群彪悍的婆娘们不相信她的眼泪。 丁桂梅犀利的眼神追着闺女扫射,一边吼:“做饭的锅呢?面板呢?擀面杖、箅子盖垫还有饭桌呢?搬了家到时候啃生的?” 姜芸转身又去拔那口铁锅。 家里本来两口锅,有一口破得厉害不能锔了,宋婆子这才发话买口新的,但是还不等买回来,姜芸就收到匿名信了。 剩下这口锅也不算好,裂纹锔了好几次,姜芸有点看不上。 既然老娘发话,那她就拿上。 宋婆子呜嚎就扑在锅上,“我说亲家,杀人不过头点地,寻仇不能抢人家锅啊。” 这时候锅是一家的重要财产,说掏家底就是砸锅卖铁,那是不得已了。而村里人打架,也把“砸你家锅”挂在嘴上,这是非常厉害的威胁。 可丁桂梅不是来威胁的,更不是说大话的。 她看自己闺女端着锅,宋婆子过去抢,直接冲过去让姜芸松手。 姜芸现在可听她娘的,直接松手。 丁桂梅一脚就把那锅连宋婆子踹在锅框子上,就听得咣当哗啦一声,那锅碎成几块。 宋婆子张口结舌,吓傻了。 好好的锅,它怎么就破了? “天煞的——” 丁桂梅呸了一声,“一个破——锅,不稀罕!” 说着她似无意地瞥了地上的宋占刚一眼,就好似他是那个破锅一样。 宋占刚:“!!!”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掉了好几颗门牙,浑身剧痛发麻,本来就只有脑子还清醒着,这会儿气得要背过气去。 踹完了锅,丁桂梅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和五张工业券,一把拍在姜芸手里,“赔你的锅!” 姜芸:“娘,我有……” 丁桂梅:“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蠢闺女!你别自作多情,我今儿是来算账出气的,不是给你撑腰的!” 姜芸:“…………”娘我错了,你再疼爱我一次。 丁桂梅看着闺女通红的眼睛,知道和混蛋离婚,没有被他们摆布再跟小叔子,还不算无可救药,她怒气便消了几分。 到底挤出一句安慰的话,“离婚就离婚,也没少块肉,没什么丢人的。要没这混蛋玩意儿,还没那俩好孩子呢,赚了!你就当借了个种儿!” 姜芸:“…………”我娘最彪悍。 买房立户 姜芸二大娘:“闺女,要不跟着我们回去吧,先和我家你妹妹住……” 丁桂梅:“什么就跟咱们回去?她没手还是没脚?这会儿也是当娘的人了,过好过孬都是自己挣的,怨不得别人!” 二大娘知道她顾忌什么,离婚的闺女回娘家,当爹娘的可以心疼不计较,可哥哥嫂子那里不能不管。 当初宋占刚鼓捣姜芸去公社告状,可是把姜大哥在公社的工作给弄没了的。 本身因为姜爹的成分问题,姜大哥这份工作就来之不易,所以姜大嫂一直耿耿于怀,面上不说心里到底一直埋怨这个拖后腿的小姑子。 她用眼神示意姜芸不用难过,以后没有宋家拖累,有的是机会和娘家修补关系。 姜芸已经不是从前的姜芸,她自然懂,赶紧道:“我找着住的地方了,大娘你们别担心。就在前面,离着咱们庄也不远。” 她瞅着丁桂梅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想好好地认错道歉好好地孝顺爹娘,像小时候那样趴在爹娘的怀里撒娇。 可丁桂梅不给她认错的机会,一挥手就召集娘子军,“咱们回,整天大忙忙的。这要不是憋了七八年的气,八抬大轿请我都不稀罕来!”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群娘子军,来去如风,眨眼就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 姜芸望着丁桂梅风风火火的身影,却能体会她的用心良苦。 从小到大,她家都是姜爹惯孩子,犯了错给他们兜着。丁桂梅不会,她从来都是孩子犯错就要承担责任,不管大的小的,没人帮忙顶替。 当初她为了男人和娘家断绝关系,这会儿离婚回去只会被人笑话当初瞎了眼,还不如留在宋家庄自在些。 她要想取得娘家原谅,不被人笑话,起码自己先得立起来。 既要养活自己和俩儿子,还得不再犯糊涂,只有这样她才能堂堂正正回娘家,而不是大家以为的被婆家赶出家门走投无路,惨兮兮地回娘家打秋风。 树活一层皮,人争一张脸,说的就是这个。 姜芸经历那么多,可以不在乎世人眼光,但是不代表别人都不在乎。 所以,她懂。 她有灵泉傍身,带着儿子过好日子那是早晚的事儿。 人多力量大,没多少时间就把那座小山一样的东西搬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老宋家满院狼藉。 本来是姜芸离婚被赶出去没地方住没家什儿过日子,这下倒是成了宋婆子家没法做饭过日子了! 料峭的春风打着旋在院子里无情地吹,把宋占刚和宋婆子一家子吹成个透心凉。 …… 姜芸他们一走,宋二婶和宋老汉儿倒是回来了。 宋婆子哭得撕心裂肺地,扯着老头子就一顿锤,“你这个老不死的窝囊废,你躲哪里去了啊?但凡你管点用,拿出你公爹的气势来,哪里有媳妇儿敢打离婚的啊!” 宋老汉儿在家里没地位,里里外外都是宋婆子做主,他只管闷头干活儿。 以往每次遇到事儿他都被老婆子赶出去,这一次也不例外,结果反而成了他的错。 他也是有苦难言,耷拉着头不说话,他看着老二都跑出去,还以为家里都在老婆子掌握中呢,如果不在老婆子掌握中,他回来更没用。 再说了,人家丁桂梅也没打男人打上门,他也没法插手啊。 他要是插手,那不是明摆着叫丁桂梅回去叫姜家庄的男人吗? 当地人打架的规矩,女人和女人撕扯打架,男人绝对不能动手,否则就会扩散成男人的战争而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弄不好就得演变成斗殴从而惊动上头。 更何况丁桂梅是带了妇女来打闺女女婿,那外人更不好插手,这种情况只能女人们出来帮衬或者村干部调解矛盾。 可惜,姜芸才和宋占刚在大队闹离婚,一大群女人们围观,不少人都觉得他没担当太过分。 谁还帮他打架? 再说了,你看看丁桂梅那群娘子军,一个个母老虎下山一样又凶又悍。 谁能攘其锋? 宋二婶男人和宋老汉是一个爷爷,他们是一家子,她都不敢上去帮忙打架,外人更不管。 有的还要一边看热闹一边说两句报应,心软的顶多“啧啧,老婆子被打得好可怜”,要说上去帮忙,那不能够的。 只能等村干部出面调解了。 宋二婶倒是跑去大队找宋书记、福爷爷等人来拉架。 可惜宋书记因为姜芸要搬去那鬼屋子,他心里不落忍,正拉着福爷爷去安排修屋子呢。 当然,他是故意不想去管的。 搁自己身上想想,本来爹疼娘爱的闺女,养得跟个小白兔一样单纯,突然就被个混账男人哄骗挑唆干蠢事,谁不气? 你要是对人家闺女好,那也算自由恋爱冲破世俗桎梏,还是一段佳话。 偏生宋占刚一家对人家闺女不好,把人家当牛做马的使唤,临了还想一脚踹了丢给小叔子当老婆。 这简直就是拿人闺女当牲口,谁能忍? 不打断他的腿都是好的! 自家理亏在先,自然没法去公社告丁桂梅状,只能吃这个明亏。 宋婆子平生第一次吃这样的大亏,还不能找补回来的那种,气得她在家里嚎啕大哭,扬言要拿根绳子吊死自己。 “我都让人给打死了,也没人管啊……” 其实她被打得并不多厉害,还穿着棉袄棉裤呢,只要不狠打头和脸,并不会真打坏,无非就是身上有淤青,疼几天就好。 宋占刚却是真疼,掉了三颗门牙,疼得说话都不敢张嘴,他忍痛拿钱安抚宋婆子,让弟弟回头去公社把家什儿都置办回来。 宋二婶安慰她,“别伤心啦,看着东西多,都是些自己做的不值钱的玩意儿。” 宋槐花也活过来,赶紧将功补,“对,她拿的都是些破烂儿。她滚出去没地方住,看她住鬼屋子不吓死她的。” 听她这么一说,宋婆子也好受点,想想丁桂梅不肯带姜芸回娘家,摆明还是嫌弃她被男人抛弃丢人。 想想姜芸带着孩子搬去鬼屋,她也觉得很解恨,稍微中和了一下被拿走家什儿的心疼。 “走,去看看她离开我老宋家过得有多惨!”宋婆子突然来了精神,似乎看姜芸过得惨这件事,远超过心疼宋占刚被打掉的三颗门牙。 宋婆子带着宋二婶和宋槐花跑到那院子的时候,发现一大群老婆子、半大小子也跟着在这里凑热闹。 小海和小河俩小子领着一只黑猫跟过年一样在院子里撒欢儿,笑声特别刺宋婆子的耳朵。 姜芸那一车东西已经摆在院子打扫干净的一角,小山似的一堆,又戳宋婆子的眼珠子。 郑毕臣、任向成和杨晴几个知青也在给姜芸帮忙,想起儿子骂姜芸可能和郑毕臣有一腿,宋婆子的心口窝都疼了。 宋槐花看她娘脸黑了,赶紧道:“娘你瞅瞅,可真破啊,那屋子破破烂烂黑洞洞的,真瘆人啊。” 这院子没有东西厢房,只有北面三间正房,东边那间塌了一半,中间的屋顶有个洞,西边倒是好的。 常年不住人的屋子,里面没有人气,从门窗看进去黑洞洞的,里面甚至有呜呜的奇怪声音。哪怕完好的屋子都让人心里瘆得慌,更别说被火烧坏的。 宋槐花觉得好像随时会跑出个怪物来一样,腿肚子都有些打转,这里可是她从小的梦魇之地啊。 院子里杂七竖八扔了些家什儿,还有烧枯的一些果树、荒废的菜畦、陈年的荒草,看着干枯萧瑟特别凄凉。 旁边宋占军他娘王婆子一阵心酸,跟人小声嘀咕:“住这里真没事?哎,媳妇带着俩孩子,真是可怜人。” 几个婆子瞅着宋婆子过来,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 宋婆子却一下子高兴起来! 她心里爽得很! 这屋子的故事她可是全程听说甚至参与部分的,在她看来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看吓不死你! 王婆子看不得宋婆子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她道:“咱也搭把手帮着把屋子院子里面拾掇一下。” 她这么一吆喝,几个婆子就动手帮忙,把屋里的杂物拿出来,院子里的杂物也该丢的丢出去。 都是大队一些用不着、修不了还舍不得丢的破烂, 宋书记喊道:“那些烂木头、烂筐子的,就留着烧火吧,丢出去也没个用处。” 姜芸忙给大家伙儿道谢,让他们先回去吃饭,不要耽误各自的事儿。 早春时分,大队男劳力带着牲口耕地,女人们也有各自的活儿,婆子们都带着孩子出去剜野菜补贴口粮,大家都忙,她自然不想占用别人的时间。 王婆子道:“丫头在家做饭呢,我们帮你把东西清出来,你打扫一下把家什儿抬进去。” 这时候宋书记老婆子还打发小子给姜芸送了一茶缸热水和四个窝窝头给她和孩子垫垫肚子。 姜芸让小海和小河俩吃饭,还给黑猫用灵泉水泡了窝窝头吃,她自己随便吃几口就去收拾杂物。 宋婆子看着那么多人帮衬姜芸,心里又嫉妒得很,忍不住要撒撒气,“咱们快走吧,这里阴森森的,怕是不干净,一到晚上……” 她对上一双冷幽幽的猫眼儿,那竖瞳如冷酷的凶兽般无情而凉薄,看得她心里打了个突。 福爷爷听着不爽,“不是来帮忙的都该上工的上工,剜野菜的剜野菜,别没个正事儿。” 他年纪大,辈份高又有身份,说这话比宋书记有威风。 院子里看热闹的说说笑笑走了一多半。 宋婆子气不过也只得走,又觉得不甘心,回头瞅了一眼问宋二婶,“你看她和那个知青是不是眉来眼去的?他俩是不是有一腿?” 宋二婶:“没吧,这方面她还挺注意的,没和哪个男人近。” 宋婆子却疑神疑鬼的,越想越觉得姜芸肯定和郑毕臣好,要不她不可能这么硬气要离婚。 当初姜芸能认准自己儿子和娘家决裂,现在肯定也会为了郑毕臣跟自己儿子离婚! 她着急跑回去找儿子商量,再也顾不得笑话姜芸住破屋子了。 看她们走了,福爷爷对姜芸道:“闺女别听他们瞎说,我来这里住过嘛事儿没有,都是吃饱了撑的扒瞎话呢。” 姜芸才不怕呢,这本书中的世界没有丁点灵异元素,如果有那她这个带着灵泉穿回来的才是吧? 听她说不害怕,福爷爷对她又高看一眼,觉得她是个有正气的人。 忙了一会儿,姜芸请宋书记和福爷爷歇一下。她道:“福爷爷,书记大爷,要是这房子大队没别的用处,能不能作价卖给我?这样也省得我申请地基盖另外的房子。” 盖房子成本很高,要钱要材料要劳力,她现在支付不起。 这房子破烂着,又有个不好的故事,作价肯定不会高,不如她先赊账买下来。等她宽裕了彻底修一下,绝对是村里最靓的! 宋书记在犹豫,说实话这屋子他可不想来住,他心里胆小,只是当着书记不好表示出来罢了。 福爷爷却道:“反正空着白空着,利用起来也省得盖新屋子。” 宋书记就给他使眼色。 福爷爷:“咋了,你害怕?” 宋书记正色道:“哪个害怕?我眼睛刚才迷了。要是姜芸不介意,那大队没意见。” 这等于解决了一个□□烦呢。 姜芸见他答应高兴地连声道谢,请宋书记帮忙写买房申请。 宋书记理解她急切的心情,便带着她去大队写买房申请然后盖章通过,又给她新立的户口本。 户主姜芸,俩孩子姜海、姜河。 姜芸来之前和俩孩子商量过,他们很乐意跟着娘姓。 宋书记又拿出之前写好的离婚书、脱离父子关系的文书。 一式三份,她和宋占刚各自摁手印即可。 姜芸痛快摁了手印,心里只有欢喜和轻松。 她跟宋书记告辞,拿着户口本回家,一进前面牲口院的门就听着院子里有人大声喝彩,“第八只!” 进了后院门,只见郑毕臣、小海小河等人正在院内站成排,仰头齐刷刷盯着某处。 姜芸也抬头看过去,就见黑猫身形敏捷地在房檐上下飞奔,然后“唰”,她似乎看到小野爪子寒光一闪,就有老鼠从房檐上摔下来。 “第九只!”众人欢声雷动,大声喝彩。 离婚快乐 姜芸觉得很稀奇,哪有猫抓老鼠是用爪子杀死而非咬死的?猫的爪子有那么锋利吗? 更让她奇怪的是,黑猫杀了老鼠并不吃,仅仅是杀了而已,甚至还有一些直接赶出去就拉倒,也并没有赶尽杀绝。 真的很新奇。 这就是它作为一只流浪猫,却把自己饿得瘦骨嶙峋的原因吗? 小海小河看她回来,欢喜地拉着她的手,小河负责给她讲黑猫的勇猛,小海负责报数。 这屋子空得时间太久,里面住的小动物不少,不知道几窝老鼠、两只刺猬、好几只蝙蝠,不过现在悉数被黑猫赶跑。 郑毕臣和宋占国蹲在地上用棍子扒拉那一堆死老鼠,因为都是偷粮食吃,一个个吃得肚子圆鼓鼓的,皮毛油滑。 宋占国骂道:“嗨,咱们从人到牲口都饿肚子,这些狡猾的耗子倒是养得肥,真是没少偷粮食。” 郑毕臣用棍子戳了戳,嘿嘿笑道:“占国哥?” 宋占国和他对了个眼神,又朝着宋占军卟滋卟滋,“哥?” 宋占军带着人帮福爷爷用地排车拉黄土、现成土坯以及秫秸、麦糠等过来,这会儿正在和麦草泥呢。 他露出嫌恶的表情,“饿死我也不碰那玩意儿。” 他虽然长得粗大面相凶狠,性子却有点洁癖,哪怕灾荒之年喝凉水充肚子,也不肯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郑毕臣笑道:“占军哥,这可都是吃粮食长大的,比咱们吃得好多了,不能浪费。” 他就招呼小哥俩,“咱们垒个灶,那么一烧,喷香喷香的。” 下乡这七八年,郑毕臣学会了不少。 杨晴却是个从小城里教养的姑娘,虽然下乡这几年锻炼了很多,骨子里却还是清高一些的,断然不肯“自甘堕落”吃那玩意儿。 她嗤道:“瞅你那点出息,你看人家那黑猫都不吃。” 郑毕臣:“……”合着我还不如猫? 他就拿眼看姜芸,她是主人家,她给意见。 姜芸笑起来,“没事的,收庄稼的时候在地里灌田鼠,不知道多肥呢。” 这就是允许他们几个拿去烧了? 郑毕臣乐了,他问了一圈福爷爷等人都不要,他就领着小哥俩跑去找同好了。 姜芸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空荡荡的屋子,冷风打着旋儿,吹着灰尘和蛛网飘浮,本是荒芜的景象,姜芸却充满了干劲。 她因为穿回来,了了心头一桩憾事,能够带着小海和小河奔向新生,心情就无比愉悦。 有人帮忙动作快,杂物早就被清理出去,这会儿再绑了笤帚扫高处的蛛网,泼水清扫地面,很快就上下打扫一遍,尤其西间和堂屋,收拾得干干净净。 黑猫终于巡视完毕,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在窗台上朝着她喵呜一声。 姜芸看它一身一头的蜘蛛网,浑身脏兮兮的,便拿抹布沾了灵泉水给它擦擦。 如果不是它在,就屋里这些老鼠都让人头大呢。 “小野真能干,多亏了你,咱们以后能踏实住着。”她挠了挠它的耳朵。 黑猫立刻眯起了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还舔了一下她的虎口。 姜芸就让它一边玩去,她继续往里搬东西。 宋占军几个男人把粮食缸等大件抬进来,剩下的就是衣箱、被褥等小件,留着姜芸自己收拾即可。 因为炕还没盘好,姜芸就把东西堆在堂屋空地上。 杨晴帮她把碗筷、瓦盆等端进来,对姜芸笑道:“这屋子收拾一下真挺不错的呢。” 她还安慰姜芸别听人家胡说,这屋子拾掇出来干干净净,没觉得怎么样。 姜芸朝她笑了笑,“多谢你们啊。” 说起来这房子真不错,墙基是青石,墙体都是青砖,屋顶都是黑瓦,就连室内都是青砖铺地,并不是别人家那种泥地。 只可惜地面遭到破坏,有些地方青砖不见,所以凹凸不平起来,需要修缮。 这时候福爷爷进来道:“闺女,今日咱盘炕,砌灶得明日。要阴干能住人,起码也得七八天天。” 言下之意,这几天还得找地方凑合一下。 杨晴倒是愿意邀请姜芸和孩子去知青点挤挤,不过她们女知青的炕已经很挤,而且还有一个和宋占刚玩暧昧看姜芸不惯的,估计不行。 在门口和泥的宋占军听见大声道:“我娘说头几天去我家挤挤,让我爹去找福爷爷睡两天。” 福爷爷点点头:“行。” 他家在后头,只有两间房,一炕一灶,一个人过着清寒的日子。 不过他只晚上回去睡觉,白天基本都在大队部呆着。 他让宋占军活了泥先上去修堂屋和西间的屋顶,至于东间需要换檩子,只能等明天。 宋占军上屋顶的时候,任向成给他打下手,小海和小河也跑回来帮忙。 虽然人小力气小,干不了啥,可跟着忙前忙后的,尤其小河爱说爱笑,声音甜脆让人听着都舒服。 宋占国给福爷爷打下手,他道:“福爷爷打炕那是一绝,不但热得快、凉得慢,而且烧起来还顺溜,绝对不待倒烟的。” 有些人家炕打不好,不但炕上漏烟呛人,而且烟囱和烟道也连不好,烧火的时候烟直接从灶膛往外喷,能呛死人。 姜芸:“多谢福爷爷,多谢大家伙儿。大家都是热心肠,我和小海小河都记着呐。” 有仇必报,有恩更加报。 小海抿着嘴把这些记心里,并不说出来,只是麻溜地给大人们帮忙。 小河却嘴巴甜得很,挨个感谢,挨个夸,“明天我去剜菜的时候,摘茅芽儿给你们吃。” 小孩子没什么零嘴,地里出产的就是天然的馈赠,春天摘茅芽儿剜野菜,夏秋天摘小野果、抓知了猴等,都是他们的零嘴。 福爷爷也一本正经地道:“那敢情好,我可盼着呐!” 小河:“我和书记爷爷一样,君子一言,驴子骡子都撵不上!” 看他拿书记的戏言一本正经地许诺,大家都笑起来。 小海却在认真考虑哪里的茅芽儿最大最嫩,当然是大队苗圃的坟地里! 姜芸看零碎东西归置的差不多,这会儿日头也西斜,她想烧点灵泉水给大家喝。 村里人帮忙一般都不给钱,只需要管饭即可。 她现在没条件,得能等安好锅灶以后才行。 不过,她可以用砂锅烧点热水给大家暖和暖和。 姜芸用几块土坯垒起来,坐上砂锅添水,然后用院子里薅出来的枯草点火,再从前面牲口院拿点吃剩下的玉米秸来烧。 等水开的时候,她在院子寻摸一下,把几棵略大点的荠菜、马兰头割下来,又去牲口院外面看看,寻摸了几棵野葱和小菠菜。 割回来以后洗干净切切,然后直接丢尽滚开的砂锅里,再滴上两滴花生油。 她又从杂粮缸里掏出一个鸡蛋来,打散后倒进砂锅里。 姜芸又悄悄注入一点灵泉水。 嫩黄的鸡蛋花,翠绿的蔬菜,清澈的汤里还飘着金黄的油圈圈,顿时就有一股鲜香味儿在院子里飘荡。 “姜芸,你做什么呢?”大家纷纷询问。 姜芸笑道:“也没有锅灶,不能做饭,只好请大家喝完野菜汤。等过几天锅灶安好晾干,就请大家来给暖房。” 她盛了野菜汤给几个人喝,碗不够只能轮流来。 福爷爷正拿着瓦刀刮泥呢,小河端过去给他喝。 福爷爷喝了一口,入口清甜,咽下去回甘,比自己以往吃过的鸡蛋汤好吃数倍。 他忍不住夸道:“你娘做的菜汤真好喝,又甜又鲜,真香!”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夸赞,杨晴喝得眼睛都眯起来,一个劲地说好喝。 郑毕臣急得让她赶紧给自己腾碗喝汤。 屋顶的宋占军闻着那诱人的香气,手底下动作加快,麻溜地把屋□□弄好,然后从墙上跳下来喝汤。 一大罐子汤,一人多半碗喝了个涓滴不剩。 喝过汤以后,大家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动作都快了许多。 等晚饭时分,宋占军已经把两间的屋顶修好,福爷爷也盘好炕等明天来收尾抹上层的保温泥,郑毕臣和任向成几个则把门窗给收拾一下。 窗棂烂了好几根,为了不让人能爬进去,直接用木条和木板给一棱棱钉起来。 门则是要把门环、插销这些修好,以后就可以里外锁门。 郑毕臣几个知青先告辞回去吃饭。 这时候宋书记和老婆子过来,他们端着一小盆杂粮黏粥,另外送了一小盆蒸红薯干和三个窝窝头过来。 书记老婆笑着对姜芸道:“我熬了稀饭你们对付吃点。” 姜芸忙道谢,把盆接过去倒在自家盆里,又要去拿粮食给书记大娘。 她自然不肯要,收了盆先走了。 宋占军和占国也收拾一下先回去吃饭,明天再来帮忙砌灶、收尾。 宋书记把离婚书、脱离关系文书交给姜芸。 他去找宋占刚摁手印的时候,被宋婆子拉着抱怨哭诉了很久,而宋占刚嘴肿得没眼看,真是惨兮兮的。 当时宋占刚盯着离婚书和脱离关系文书,尤其看到姜海和姜河两个名字,就觉得嘴格外疼,甚至有一种自己被姜芸坑了的感觉。 想起丁桂梅说什么就当借了个种儿的话来,他就觉得头上绿油油的。 合着自己这是帮着老姜家养了七年孩子! 那股子不甘心都从眼睛里冒出来了,宋书记看得分明却也不多说什么,而他来姜芸这里,娘三个过年一样开心,感染着别人都心情愉悦得很。 福爷爷看看天色晚了,再干活儿要点灯费油,也张罗着回去。他对宋书记道:“明天从队里找几根木头,把东间重新补起来。” 宋书记看了一眼,“成。” 人家姜芸已经买了屋子,总得给全部修好才行。 宋书记拉着福爷爷去他家吃,“你家去还得自己张罗,跟我去吃点。” 福爷爷就没拒绝。 姜芸自己没开火,也不好意思留他们吃饭,便给他们送出去。 等外人都走了,家里只剩下娘三个。 原本嘈杂的院子安静下来,再也没有宋婆子的呵斥数落,也没有宋占刚的冷嘲热讽,更没有宋占强不怀好意的眼神。 看着两个俊俏乖巧的儿子姜芸心里暖暖的,这么好的孩子,除了宋占刚个瞎眼的,谁会不喜欢? 前世她还因为宋占刚不喜欢俩儿子,不敢表现得对他们太好,想想真是蠢得可以。 她坐在草墩儿上给俩儿子盛黏粥,又给他们拿窝窝头,柔声道:“小海,小河,谢谢你们选择娘,还给娘撑腰。娘以后就靠你们啦!” 她和俩小子握握手。 她这样郑重其事的态度,让俩小孩子感觉颇受尊重。 小海有些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一圈。 可他心里却很欢喜,宋占刚再也不能打他娘了!没有了宋占刚那个混蛋,娘就只对他和小河好了! 以前娘对他和小河好,宋占刚就笑话,说什么俩赔钱货。 小河笑嘻嘻的,握着姜芸的手晃了晃,“姜芸同志你别怕,有我和小海同志在,一定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姜芸眼睛弯弯的,摸摸他的头,“那以后我们就一起努力!来,快吃饭吧。” 她给黑猫盛了一碗,唤了两声却没回应,寻思可能去哪里玩儿没回来。 姜芸快速吃完饭,借着最后的天光赶紧用井水兑了灵泉把院子泼一遍。 荒废的菜畦里有细如发丝的韭菜、小葱,几棵菠菜小苗苗,还有一片长得不错的野菜,有野葱、野蒜、荠菜、马兰头、马齿笕、曲曲芽等,她都给浇一遍,明天就能继续割了吃。 小海和小河端着一小碗黏粥四处唤猫猫,“娘,猫不见了。” 姜芸道:“给它留着就行,可能出去玩儿了。” 流浪猫么,不习惯突然有个家出去耍耍是正常的。 小河觉得很正常,就跑去帮姜芸浇地。 小海却有些怅然,觉得黑猫是不是和宋占刚那混账一样嫌弃他们,所以不肯留下来。 老人都说猫儿最奸猾,专门去舒服的人家,它会不会去别人家了? 正心情低落的时候,他就看到一条黑影跃上墙头,正是黑猫。 它居然浑身湿淋淋的,被料峭的春风一吹瑟瑟发抖。 小海立刻冲过去,“小野,你干嘛下水!” 黑猫跃下墙头,不知道冻得还是怎么的,竟然没站稳而跌在地上。 姜芸和小河也赶紧跑过来,她扯了手巾把它包起来,又让小哥俩赶紧生火。 “大冷天的,你怎么还下水?”小河像大人教育孩子一样教育它。 黑猫把脑袋放在姜芸手心里,嘴巴一张,吐出一条没有指头大的小鱼来。 姜芸:“…………大冷天你去抓鱼了?!” “喵呜~” 细细的声音里似乎透着不甘和委屈,就好似它本应该叼一尾尺长大鱼风光归来似的。 小海瘪着嘴都要哭了。 请客、嫉妒 虽然黑猫只带回来一条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鱼,可它不但回来而且还冒险下水给家里抓鱼! 这让小海觉得它和他们是一家人,比宋占刚强! 他如何不感动? 小海熟练地生火,姜芸用手巾包着黑猫烘干。 小河则把小鱼拎起来,用两根木棍夹着烧一烧,顿时一股焦香扑鼻而来。 他笑着喂黑猫,“小野,这么小的鱼你自己吃就好啦。” “喵呜~~”它声音越发委屈。 小海赶紧端来玉米黏粥给它喝。 黑猫闻了闻却不吃,一副恹恹的要自闭的样子。 姜芸就端了茶缸给它倒一些灵泉水进去,小动物们都喜欢她的灵泉水,不管多桀骜野性的见到灵泉都温驯如绵羊,更别说流浪小猫了。 果然,黑猫开始埋头吃起来,虽然饿急却也不狼吞虎咽。 等烘干,它浑身的毛发就蓬松起来,在夜色的火光中闪着绸缎般的光泽。 小海心细,“它比那会儿好看多了。” 上午那会儿这猫还脏兮兮没眼看,这会儿洗过以后竟然变成一只漂亮的猫了。它脊背黑缎子一样,腹部则深色花纹相间,中和了纯黑色带来的压抑和沉重之感,让它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些。 它那双随着光线变换颜色的猫眼儿,这会儿如宝石般闪动着晶莹的光芒,温柔中透出矜贵的神色。 小海和小河没见过什么世面,只当是好玩的猫猫,姜芸瞅着它那双深幽幽的眼睛却觉得里面好像藏着什么秘密一样。 她自嘲太多心了,招呼孩子们收拾一下去宋占军家睡觉。 她希望黑猫留在这里,毕竟不好带宠物去别人家。 “喵呜~”黑猫轻轻地叫了一声,跟着把他们送到院门口,然后看着姜芸把门锁上。 等看不见他们,它便敏捷地跃上木板门再跳上墙,一路追着姜芸去了王翠花家。 它趴在王翠花家的屋顶上,下面是姜芸和小哥俩睡觉的地方。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月光如水洒落大地。 黑猫朝着明月张开嘴巴,然后随着某种神秘的方式开始呼吸吞吐。肉眼看不见的月光精华进入它的口中,慢慢地流遍它的全身,一直往复。 待月华逝去,它缓缓地伏低身子,用尾巴卷住自己开始睡觉。 而此时,依然有晶莹的光芒星星点点地围绕着它,随着绵长沉稳的呼吸慢慢进出它的身体,仿佛永无止境。 转眼两天过去,在福爷爷等人的巧手改造下,原本的破屋子焕然一新。 东间塌掉的房梁和檩子都换了新的,上面又铺上新的秫秸把儿,再覆上厚厚的黄泥,然后盖上新的瓦片。 西间和堂屋的顶上也修葺一新,不再透风漏雨。 虽然门窗没材料换新,但是天气暖和起来也无大碍。 关键是炕已经盘好,锅灶也砌好,并且安上了新锅。 新锅是郑毕臣和任向成去公社的时候帮姜芸买的,丁桂梅给的钱和工业券,除了新锅,郑毕臣还给买了一块带肉脂的猪皮。 福爷爷给安好锅的当时,姜芸就用猪皮炼了锅,这样的生锅不漏不生锈,使用寿命长。 这会儿福爷爷一手提着瓦刀,一手叉着腰,站在院子里仰头瞅瞅,“等有功夫,把院墙再收拾一下就更利索。” 院墙本来也是砖石结构,后来搞运动被拆走一般,现在只有墙基是青砖,上面是黄土,而且高度也不够,只能凑合用。 姜芸笑道:“这样已经很好,至少不用露宿街头,其他的慢慢完善。今儿已经安上锅,晚上给大家伙儿做口吃的,福爷爷别嫌弃。” 福爷爷想说算了你刚搬家口粮不够别折腾,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想起喝的那碗野菜汤来。 回甘鲜甜,让他一直惦记着呢。 姜芸见福爷爷没拒绝,就跟郑毕臣、任向成还有宋占国和宋占军也说一声。 郑毕臣立刻道:“那我去拿口粮来给你。” 不等姜芸拒绝,他麻溜地就飞奔而去,回知青点拿自己和任向成的干粮过来。 宋占国见状也麻溜跑回家去拿口粮,他到家就跟娘打声招呼,然后用瓢舀了一斤杂粮面回来,生怕宋占军不好意思,喊道:“哥,我给你和福爷爷也带了口粮,咱们就麻烦妹子一顿。” 姜芸知道他们照顾自己,也就没再拒绝,晚饭多做一些,让他们吃得饱饱的就好。 她让小海和小河烧火,她把门口和院子里的野菜割一下。 前两天她用井水兑着灵泉水浇过,第二天就长起来一大片,这会儿长得又大又嫩,很是喜人。 另外,姜芸埋了几排蒜,撒了一小把积攒的葱种、韭菜籽,这才两天就已经冒出头来,在料峭春风里茁壮成长。 牲口院门外一片空地,因为有肥料滋润,也长了不少野菜,姜芸给撒了灵泉水,如今也能收割。 初春本身没什么菜,大家都是剜野菜添补,姜芸有灵泉傍身,浇灌出来的野菜长得又快,口感又好,比别家吃菜倒是省事太多。 她割了一小筐野菜,拿回院子里来清洗。 她决定给大家伙儿做个新鲜饭吃。 他们村家家户户都吃粗粮,除了煮红薯、蒸红薯干,再就是磨红薯粉加上高粱粉、玉米粉、豆面等做窝窝头,条件差的还得加上一半野菜充饥。 这种纯粗粮多半不发酵,做好了以后硬邦邦的,吃起来噎人,着实不美味。 姜芸就想给他们做个搅团吃。 搅团是西北地区的一种家常饭,这个年代也是救命饭。因为可以往粮食里添加大量水分,又当主食充饥管饱,还可以做点醋水搅拌了吃,既当主食充饥管饱,又有酸辣咸滋味,算得上美味。 她让小哥俩猛火烧开水,先把新摘的野菜洗净切碎,直接开水里焯一下,捞出来沥干水分备用。 然后往开水里撒一把杂粮面,再用擀面棍搅拌开,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直到水面被搅合融在一起,越来越粘稠非需要大力搅拌不可,最后就剩下一锅黏黏的搅团。 搅团盛到瓦盆里备用,她再麻利地做醋水。 昨天姜芸就割了灵泉浇灌的韭菜和野葱野蒜,切碎加盐然后用手揉熟腌在了小坛子里,这会儿虽然还没到最佳口味却也能吃。 搬家的时候她抢了半罐花生油,这会儿奢侈地舀了一小勺,烧热,加一把葱花炝锅,伴随着扑鼻的葱油香气剪两个辣椒丢进去,然后加一点热水进去,做一个贫困版的辣子油汤。 这时候郑毕臣几个已经完工,如今跟着福爷爷给收收尾,把屋里地面用石头和泥找找平。 福爷爷技术好,动作快,不一会儿就带着人把地面也找平抹好。 这时候姜芸喊他们吃饭。 小海拿了水舀子舀水给大家洗手,小河就给大家倒热水喝。 几个人一边喝水一边在院子里休息聊天,郑毕臣眼尖,一下子发现墙根那棵被烧死的石榴树居然在根部冒出两个嫩绿的小芽。 他惊异地喊道:“快看,枯树发芽了!” 他这么一喊大家都去看,果然发芽了! 很快他们又发现枯死得只剩一截树干的杏树、只剩下树根的枣树,甚至还有连枯树干都没的不知道什么树也发芽了! 要说院子里的野菜是因为浇了水发出来的,那没什么稀奇,外面漫山遍野都是。 可这死了二十多年的树重新发芽,可真不是小事,并不是一棵,而是所有的枯树都发芽啊! 这可神奇了! 福爷爷不由得拿眼瞅瞅那边忙活的姜芸和小哥俩,枯木逢春,这娘三个是有福之人啊。 他顺口就道:“有福之人住孬地,枯木也发芽啊。” 郑毕臣就笑道:“姜芸,以后我们可跟你沾福气了啊。” 宋占国也笑嘻嘻地开玩笑。 任向成为人稳重,不会随意开妇女玩笑,宋占军更是面相凶不爱说话的人,可这会儿他俩看向姜芸的眼神也透着尊重。 宋占军甚至心里暗暗高兴,如果姜芸和孩子真的是有大福之人,那宋占刚可亏大了。 他娘和宋婆子有矛盾,宋占刚家不好,那他娘就高兴,他自然也高兴。 姜芸在打扫干净的屋门外面摆下矮脚饭桌,又端出搅团招呼大家吃饭。 盛一大碗搅团,舀一勺子酸韭菜,一勺子辣子油汤,再夹一大筷子酱拌野菜,红的辣椒绿的菜衬着黄的搅团,颜色鲜艳格外勾逗人的食欲。 福爷爷这个稳重不贪口腹的都有些急切地端起大碗,忍不住搅了搅撅一筷子送进嘴里,顿时一股鲜辣、清甜混着韭菜特殊的清香气息就在嘴里爆开,这个味道一散开,粗粮原本酸涩发苦的味道都已经被冲淡中和,最后变成一种特殊的口感。 略微的苦涩之后,是回甘的甜味,那是极好的啊! 众人谁也不说话,呼噜呼噜吃得喷香又专注,不一会儿就冒了一头热汗。 宋占军吃饭快,一大碗吃完忍不住又去看盆里,却又不好意思,毕竟这一大碗就不少粮食,再要就超量。 人家孤儿寡母的…… 姜芸看他吃完,立刻拿了碗继续给他盛,“我做的多,大家伙儿吃饱啊。” 她这么一说,几个人心里都一阵轻松,哇哦,可以吃第二碗! 夕阳西斜,金光浓墨重彩地泼洒下来,笼着小院、枯树、菜畦,还有欢笑的人们,从院墙外面望进去,就好似欣赏一副美丽的农家清平乐画卷。 宋占刚捂着嘴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感觉嘴巴更疼,而且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吹得他透心凉。 他要去大队部找宋书记开介绍信买火车票回城,路过这里原本还一厢情愿地想着姜芸离开自己,肯定会憔悴得没有人样。 毕竟曾经自己只要故意冷着脸不理她,她就会诚惶诚恐干啥都没心思。 可这会儿,他发现没有他在身边,姜芸居然过得更快乐? 嘁,绝无可能! 姜芸招呼大家先吃,她拎着木水桶去外面拎水。 郑毕臣见状立刻追上她,“姜芸,我去帮你打水。” 姜芸笑道:“水井也不远,我自己拎就行。” 郑毕臣还是抢过去,姜芸索性就从牲口院又拎了一个铁皮桶和他一起出去。 郑毕臣吃得齿颊留香,忍不住问姜芸怎么做的,哪里学的,因为村里人没见做过呢。 姜芸就推说有一次黏粥做糊了,不舍的扔就对付倒点醋和酱吃掉,结果发现味道不错。 郑毕臣哈哈笑起来,“这就是无心插柳…………宋占刚?” 他抬头对上宋占刚那阴沉不善的眼神,随口招呼一声。 姜芸直接看都没看宋占刚,渣前夫有什么好看的,又不给她钱! 宋占刚原想高高地扬起头颅,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姜芸,好对她形成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谁知她先用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对自己,他立刻就恼了,张嘴要叫她。 姜芸却没理睬他,直接拎着水桶走过去。 走了几步迎面碰上杨晴和几个女知青下工过来,就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杨晴:“姜芸,恭喜你啊,房子收拾好了吧。” 姜芸跟她道谢,“我做了搅团,你去吃碗吧。” 杨晴不好意思去吃,刚要拒绝嘴巴里就回忆起那碗野菜汤,鼻端立刻闻到前院飘出来的饭香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郑毕臣看她那样,就刺激她,“回头你拿口粮给姜芸就行,我就这么干的。”说完他就先跑去打水了。 杨晴一听觉得可行,就跟姜芸道谢,“那你们拎水,我去吃啦。” 她跟知青们说一声就跑了。 另外几个知青忍不住咽唾沫,不过她们没给姜芸帮忙,自然也不好意思去吃。 其中一个叫荆泽艳的却不客气地问姜芸,“我们和杨晴一起的,你只邀请她不邀请我们啊?” 其他知青赶紧说回去做饭了,当面管人家要饭吃,太尴尬啊,毕竟不是关系多好的。 荆泽艳瞅着站在姜芸家院墙外面又离开的宋占刚,忍不住说酸话,“哟,姜芸你厉害啊。刚离婚就把郑毕臣给拿捏住,让他和个陀螺似的围着你溜溜转。” 几个女知青闻言吓得脸色一变,赶紧拉她走。 姜芸提醒她,“你好好一个知青,说话还是注意点。否则你不说好听的,我说话也扎耳朵。” 荆泽艳嗤了一声,扭头对其他知青道:“我说错了吗?有些人就是厉害,这边被人甩,那边立刻就再巴上一个,真是不要脸!” 其他知青可不想惹事,赶紧推说有事纷纷跑了。 姜芸也不生气,还朝着荆泽艳笑了笑,“你想和郑知青处对象不成,又和宋占刚勾搭那点事,要不要我用大喇叭给大家广播广播?” 村霸、送礼 日头被房屋和大树遮住,阴影投在她们身上,光线晦暗,荆泽艳脸上的表情也跟着黑起来。 她怒视着姜芸,却对上姜芸笑微微的眼睛。 姜芸从前虽然和知青们不甚熟悉,但是因为有宋占刚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油腻男在,她也能听到不少八卦。 宋占刚总觉得自己比村民们高两等,比知青也高一等,经常抹着头油穿着四个口袋和大皮鞋去知青点浪、吹牛,回来再跟姜芸和宋婆子吹。 他不止一次跟姜芸吹嘘,自己娶了她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因为有多少人等着要嫁给他呢。 比如那个荆泽艳,她一开始暗恋郑毕臣,因为他不但长得英俊,而且家里总能补贴钱和粮票,吃得比他们都好。 可她示好几次,郑毕臣都没回应。后来她就开始对宋占刚示好,两人眉来眼去还互相递过情书什么的。 宋占刚甚至还给姜芸念过几首,自以为是地点评,后来他就随手一丢,有那么几首就丢在了姜芸的箱子里。 荆泽艳顿时有些心虚,她可以和宋占刚眉来眼去,可以偷摸传递情书,却不能让大家说出来。 可她不肯示弱,讥讽道:“你少胡说八道,我和宋占刚清清白白的。你自己看不住你男人,你就赖别人?” 姜芸却也不恼,如今她不受剧情限制,脑子不再糊涂,宋占刚对她来说就是个屁! 她淡淡道:“你不心虚你急什么啊?宋占刚把你写的情诗随便扔,我这里还有一堆呢,你别急啊,我想想‘啊,你是我的远山,刚强了我的意志,我是你的云梦泽,温柔了你的眼底……’” “闭嘴,闭嘴!”荆泽艳又羞又臊,脸颊火辣辣的烫,她跺着脚,“你胡说什么?” 姜芸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用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慢慢地说:“云~梦~泽~,啧啧,狭义来说是不是就指洞庭湖啊?”她又加重了语气念了一下,“嗯,云梦泽,洞庭湖,好名字。” 说完她就拎着水桶走了。 荆泽艳站在阴影里,气得浑身打哆嗦,她本来因为姜芸被宋占刚抛弃而幸灾乐祸,又因为郑毕臣帮姜芸而嫉妒,这会儿气得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了。 姜芸和郑毕臣打水回去,大家也都吃完,在院子里整理一下。 福爷爷帮着把几棵枯树枝砍掉,毕竟是枯枝放在院子里碍眼,他还让宋占军兄弟俩给姜芸把菜畦休整一下,打出水沟来,免得浇水流得到处都是。 等姜芸回来,天也擦黑,他们就跟姜芸告辞。 姜芸少了热水,先给小海和小河俩洗澡,再自己擦洗一下,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洗洗。 结果等她把衣服晾上的时候黑猫从外面回来,和前两天一样,又是浑身湿淋淋的。 它回来朝着姜芸喵呜一声,就自己去灶口烘毛了。 姜芸:“……” 小河和小海端了搅团给它吃,俩小子蹲在灶口看它。 小河用细嫩的手指戳戳它的背,“小野,你会凫水吗?” 小野:阿嚏! 小海:“感冒了!你完蛋了!铁头爷爷就是感冒死的!”他立刻往灶膛里添了一把草,用余烬燃起来给黑猫烘干。 姜芸进来看看,她瞅这黑猫在家里乖得不行,一出门野得能上天。 自从第一次下水,这两天它每天都湿淋淋地回来,估摸又去抓鱼? 不过喝了灵泉水它应该没事。 姜芸知道自己灵泉的功效,对植物有很强的效果,对动物也不不错,只是对人效果小一些。 她摸了摸它脑袋,也没发烧,给它烘干以后就让它在家睡觉,她领着小哥俩去王翠花家。 王翠花带着两个小孙子鹅蛋和鸭蛋正在炕上等他们,他俩想找小海和小河玩儿,一见面就叽叽喳喳个不停。 鹅蛋拉着他俩讲看到的新鲜事,“咱村来了一条厉害的黑猫,打遍全村的猫无敌手。昨天我看好几只猫给它下跪呢。” 小海:“猫不会下跪。” “哎呀,反正就是都害怕它,老实的见了就趴下,厉害的见了就跑。它就是咱们村的猫王!” 鸭蛋抢着补充:“对,还敢挠狗!铁头家那条凶狗,追过我和小海的,哈哈,被它给挠得嗷嗷的!别的狗见了猫王都得贴边走,哈哈。” 鹅蛋一脸的羡慕,“也不知道谁家的,我想抱回来它不理我,追也没追上。” 小海和小河对视了一眼,难道是家里那只湿淋淋的小野? 鹅蛋:“你们三叔猛追着它打呢,说还要把它扔到河里淹死它!他咋恁坏呢?” 小海和小河一下子紧张起来,异口同声,“他打着了吗?” 鸭蛋:“当然没!那黑猫王可厉害的,蹭蹭就上了树,还挠了他一爪子,哈哈哈。” 鹅蛋:“还有还有,黑猫王还会凫水。宋占强说前两天一脚给它踹河里去,以为它淹死了,没想到它还活着呢。” 哥俩一脸的向往,还跟王婆子撒娇要鸡蛋,想去把那只黑猫诱拐到家里来。 小河跟小海使了个眼色,小哥俩偷着得意。 不过,一想到宋占强居然把小野踹到河里去,他俩就愤怒的很,在心里狠狠地给宋占强记了一笔。 姜芸和王翠花聊了几句家常,铺被子准备睡觉。 这时候外面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宋占军媳妇在院子里追鸡,“娘,这只抱窝鸡真不行了,好久不下蛋,一抱窝就疯跑,让别的鸡也住不好。” 鹅蛋鸭蛋一听来劲了,“快杀了吃肉吧!” 姜芸听见动静就跟着王翠花下去帮忙抓鸡,小海小河和蛋蛋哥俩都挤在窗户上往外喊着加油。 那抱窝鸡跟疯了一样扑棱乱飞,几个人都抓不住,累得王翠花一个劲地发狠:“看我抓着不宰了你的!” 最后姜芸掌心沁着一层灵泉水,把手靠近抱窝鸡,那鸡立刻扑棱飞过来,吓得小哥俩立刻大喊保护姜芸。 抱窝鸡尝到了一丝灵泉气息,立刻痴迷地追着姜芸咕咕咕咕。 王翠花和张爱英都看愣了,这是咋滴了? 姜芸把那母鸡送到鸡窝口,奖励它喝了一口灵泉水,让它进去安静地睡觉。 四个孩子在屋里欢呼起来。 王翠花嘀咕要杀了那母鸡,又有些舍不得,二儿媳妇怀孕过几个月要生,到时候给她坐月子,又觉得不下蛋白养几个月太亏。 姜芸心下一动,她笑道:“大娘,要不我帮你养一阵子这母鸡,兴许下几个蛋,等嫂子坐月子就送回来。” 王翠花赶紧摆手拒绝,没好意思说姜芸傻,“它又不下蛋,你养了有啥用?” 姜芸却很有自信,她的灵泉可以让母牛产奶更多品质也更好一些,同理可以让鸡下蛋等。 这鸡营养跟不上,又抱窝身子亏,按照当下的情况是不会下蛋。 如果用灵泉水喂养,那还是可以的。 见她坚持要试试,王翠花就答应了,又不好让姜芸吃大亏,便把另外一只三天下一个蛋的母鸡也给她养,下了蛋让姜芸自己留着。 姜芸:“下蛋的那只,我按原来的鸡蛋还给大娘。”多下的她就留下。 宋占军媳妇张爱英道:“要是还鸡蛋,那我们也得出粮食。” 喂鸡一般都用麦麸或者碎玉米粒、高粱粒等。不过等天暖和起来,虫子草籽多,母鸡们都可以散养自己刨食儿,省粮食。 姜芸自然不肯要他家的粮食,冬天需要喂粮,那时候就还给他们,她现在只需要喂野菜拌灵泉水,再加点红薯粉即可。 王翠花寻思一下同意了,但是要给姜芸一大瓢不能吃的粗粮。 第二日一早姜芸和小哥俩起来,跟王翠花告辞。 他们在这里睡觉回家做饭吃。 王翠花和大儿媳妇是想他们拿了口粮在这里一起吃,反正住不了几天,等炕干了就不过来。 不过姜芸看得出王翠花二媳妇不乐意,说话阴阳怪气的,她自然不会答应,免得起摩擦。 姜芸拎着那只抱窝鸡,小哥俩一人一只翅膀抬着另外一只柴鸡。 出了胡同走了一会儿,小海就看到黑猫站在屋顶上默默地望着他们呢。 他立刻抬手挥了挥,小河也看见了,小哥俩抬着母鸡就往家飞奔。 母鸡拼命地倒腾鸡爪子:“咕咕咕咕!!!!!” 从牲口院进去,姜芸开了院门,黑猫已经顺着墙壁迎过来,轻盈地跃下地来迎接他们。 小海和小河丢下母鸡就去抱黑猫,“小野!” 黑猫敏捷地一跃躲开他们的魔爪,迈着优雅的步伐跟着姜芸走了。 姜芸把两只母鸡放在一边,让小哥俩帮忙搭鸡窝。 小哥俩因为蛋蛋兄弟说的那些,这会儿看黑猫就带上了自家喵星人牛逼的滤镜。 想起宋占强踹猫他们又心疼,堵着黑猫好一个关心,直到把一身的毛都给关心炸了才心满意足地跑去做鸡窝。 黑猫:“…………” 没喝过灵泉水又被小哥俩押送一路的母鸡,这会儿到了陌生环境不习惯,扑棱着翅膀就要从矮墙飞出去。 黑猫一下子跃上墙头,直接把母鸡给拍了下去。 母鸡:咕咕咕咕! 好凶残的一家子! 姜芸快速地剁了一把野菜,盛在一个破瓢里,撒上一把麦麸然后用灵泉水一拌,放在一边喂鸡。 抱窝鸡吃得欢快,另外一只母鸡见状也扑过去抢食。 小哥俩用一个没有把手的破筐子当底,里面垫上麦草上面盖上草帘子,拎到墙角当鸡窝,下雨就拎到屋里去。 那只柴鸡吃完了野菜,突然就红着脸在院子里乱窜,最后直奔简易鸡窝跳了进去。 小海和小河嘘了一声,这鸡这么快就下蛋? 片刻,柴鸡从鸡窝里出来,咯咯哒,咯咯哒地满院子炫耀着,还朝着黑猫扑棱了两下翅膀,又去抱窝鸡跟前转了一圈。 小哥俩:“…………” 鹅蛋嫲嫲说这鸡昨天才下过蛋,要等后天才会下,怎么这会儿就下了? 姜芸笑起来,“早上我们来烙个韭菜鸡蛋饼吃。” 没有细面,直接用玉米糊糊,磕鸡蛋,再切一把韭菜进去,搅拌均匀。然后把锅烧热,加一点点油不糊锅就行,等热了就把糊糊倒进去摊饼。 随着嗤啦一声,香味就爆了出来,乡下没有油烟机,那油香味儿满屋子乱窜,惹得小海和小河站在锅边一个劲地闻。 姜芸宠溺地摸摸他俩的头,“油烟呛到肺里不好,去外面等着。” 等做好了鸡蛋韭菜饼,姜芸盛到大碗里让小哥俩先吃,又加水烧开,抓两把杂粮面进去熬一个野菜糊糊。 饼烙得金黄,带着一点焦香味,还有鸡蛋和韭菜的鲜美,小哥俩吃得喷香。 姜芸让他俩吃过饭就在村子附近捡柴火即可,不要再去山里挖野菜。 不过小哥俩也不是单独行动,他们和蛋蛋兄弟一起呢,小孩子们一起挖野菜、捡柴火,还能玩一场。 这会儿大队忙着耕地耙地,还没开始春种,女人们不用都去地里忙活,可以安排点自己家的事儿。 姜芸想回红星大队一趟,去找二大娘借鸡。 只要家里养鸡的,就难免会有抱窝鸡。这鸡一抱窝就不想下蛋,有的会狂躁,有的则抑郁一样生无可恋。 她借回来用灵泉水调理一下,养个月再送回去,另外还可以借那些三年开外不怎么下蛋的母鸡,到时候既能还主人家鸡蛋,自己也能留下一些。 吃过饭,小哥俩开心地请上黑猫一起去找蛋蛋兄弟,要好好地给蛋蛋兄弟介绍一下自家黑猫王。 姜芸看看天色,蓝天白云,日头明媚,是个好天气。 她把挂在窗户上的草帘子揭下来,让炕好好地风干一下,快的话过两天就能住人。 她正想割点韭菜带过去,就听见外面传来二大娘的声音,“芸芸,闺女?是这里吧?” 姜芸心下一喜,忙笑着迎出去,“大娘,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咋来了?” 二大娘把挎着的筐子往前送了送,“你这不是搬家么,我们也没时间来暖房,给你送只鸡。” 姜芸接过去请二大娘进院里。 二大娘送了两只鸡来,她道:“一只会下蛋,好时候两三天下一个,吃的孬三四天也下个。另一只养了三年多,又抱窝我不稀罕养了,给你送来炖炖吃了吧。” 姜芸把两只鸡放下,端了破瓢来给它们吃野菜,里面有灵泉水,两只鸡吃得狼吞虎咽。 二大娘:“你看那抱窝鸡,在家里蔫了吧唧要不行了,这会儿跟饿了一年似的,好像我不舍得喂它一样。” 那抱窝鸡用更疯狂地吃食方式来回应她。 姜芸笑起来,“大娘,你回去问问,要是还有抱窝鸡就送过来,我给治好。” 二大娘惊讶地瞅着她,“芸芸,你这哪里来的本事?” 姜芸笑了笑,却不回答,“治好以后在我家养个月下蛋,回头你们再抱回去。” 她怕二大娘不信,指了指院子里另外两只鸡,“一只也是抱窝的,你看,快好了。” 姜芸估计,明天就会停止抱窝,后天应该能开始下蛋。 二大娘惊讶极了,这老母鸡抱窝,一抱就个把月,要是不给它孵蛋它还会生病,不是狂躁就是蔫吧,反正有好长时间不给下蛋。 还没听说谁能治好呢! 姜芸:“大娘,那只下蛋鸡是我爹娘给的吧?我先养着,下了蛋到时候一家一半。” 二大娘嗨了一声,“你这孩子看破不说破嘛,你爹不让说,别让人知道啊。” 开荒、自留地 昨晚儿饭后姜爹找她说话,没两句就说闺女搬家,也不知道破屋子修成啥样,搬了家怎么睡吃什么。 他想跟过去那样悄悄去看看,丁桂梅却早在饭桌上明白说不许家里人去宋家庄帮衬,还特意示意他不许这时候去看闺女,他只得忍住。 他就悄悄把自己攒了许久的三块钱拿出来,想让二大娘帮着买只鸡给姜芸送来,下个蛋也能补贴补贴。 二大娘就知道肯定是丁桂梅同意的,她要不同意,姜爹也不敢,也是怕嫂子们不高兴。 二大娘就借口回娘家,藏着两只鸡出来,当然,她不需要和姜芸说太多。 现在看姜芸都知道,二大娘也欣慰,等孩子日子安稳下来,这娘家也该走动起来。 姜芸则想起自己爹姜晟来,姜晟是一个非常温柔的男人,在她的记忆里,他好像从来不会发火。 他好看的眼睛里永远闪动着温柔的光芒,说出来的话永远让人舒服。 就算她当年鬼迷心窍非要和宋占刚私奔,他也只是摆事实讲道理,让她自己选择。 就算她被挑唆去公社告她娘的状,他也只是露出悲伤的表情,一句都不骂她,甚至重话都没说过她。 姜芸想如果之前不是一本书,不是被剧情限制,她有这样的爹娘,应该不会那样傻蠢吧? 她眼眶有些酸疼,赶紧悄悄按了按。 二大娘家里还有活儿要忙,她也不久留。姜芸送她,还叮嘱她:“大娘别忘了抱窝鸡的事儿啊。” 二大娘将信将疑,但见姜芸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她就想回去和妯娌们说说,弄几只抱窝鸡来给姜芸试试。 实在是土鸡抱窝有点频繁,一抱窝就个把月,之后还影响个把月,一年到头至少抱窝两次,多的三四次,简直烦不胜烦。 “晚上家去说说,明早给你送。”二大娘很爽快。 送走二大娘以后,姜芸赶紧拿灵泉水把院子菜畦里的葱蒜韭菜、菠菜以及墙根边角的野菜浇一遍。 又把二大娘家那只抱窝鸡单独喂了一点灵泉,让它好好地享受享受。 小院被灵泉水滋养过以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绿意盎然起来。 好在长势最快的是那些野菜,这东西本身一夜之间就长一片,不容易引人注意。 收拾利索以后,姜芸就把门锁上,钥匙搁在门框上头的凹槽里,然后去大队找宋书记。 生产队的农活现在都是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书记主管开会、政治、宣传等工作。他不用下地,只要不去公社开会基本都在办公室。 看姜芸过来,他问问屋子修得还行,福爷爷盘的锅灶是不是好烧,其实主要想问那屋子有没有什么奇怪的。 说了几句寒暄话,姜芸就说申请自留地。 这时候土地都是集体所有,种和收都归大队说了算,每家按人口分一块小小的自留地。 宋书记有点为难,“这会儿村里没有空闲的自留地,等过些日子看看从南边地头给你划两分地。” 这会儿自留地和房基一样紧张,都要排队申请。 姜芸早就想好了,“书记,我能申请知青点旁边那一片吗?” 宋书记愣了一下,“那里没有菜地啊。” 知青点那里本是一片荒地,下面都是石头瓦砾,从前是练马场和戏台子,解放后当了晒粮食的场院。 后来因为离庄稼地太远晒粮食不及时,就改成在田里直接压场晒庄稼,那里就空起来堆草垛。 原本还想批给村里当房基,结果社员们都不乐意要,嫌弃在村外头孤零零的不好。 姜芸家在村最西南头,和村里隔着一条路,房后是一片杂树林子,本身就有些偏,如果不是附近有个水井,一般人没事都不往这里来。 而那片荒地还要过去一段路,周围零零星星长了一些不成样子的树,村民们自然更不乐意去盖房子。 可姜芸稀罕啊,在这个土地都归集体个人没有土地的年代,如果能弄几亩地自由种菜种庄稼,那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嘛! 她道:“就是那片荒地,我想刨几个菜畦出来,再挑土过去种菜。” 那片地很大,足有好几亩呢,姜芸寻思她至少申请个两亩吧。 宋书记见姜芸总是语出惊人,不是要大家害怕的鬼屋,就是要人人嫌弃的荒地,可真没人抢! 之前他也组织村里劳力去开发过那片荒地,让人先刨地清理石头再拉土垫上。 结果崩坏了两柄羊镐,男人们也不愿意去刨,毕竟村里有足够的土地种庄稼,干嘛还去刨那点荒地? 就算给工分,按照他们那速度一年也刨不完,最后宋书记也只得放弃。 他劝姜芸再等等,到时候给她分好一点的,可姜芸坚持要那片荒地。 她连城市水泥阳台都种过菜,还怕这个?总比城里钢筋混凝土好种吧? 宋书记死活劝不住姜芸,只好多给审批了一亩。把草垛外面那一片共三亩的面积都划给姜芸当自留地,到时候让会计和书记员去给埋上标记。 这会儿福爷爷跟着大队长和几个生产队长下地指挥去了。 姜芸把自留地使用文书送回家,拿了水桶和大镢头去那片荒地看看。 顺着村路穿过一条不到三米的排水河沟子,从水窝里装了点水做样子,挑着去自留地。 如今那片荒地光秃秃的,连荒草都没长多少,东一簇西一簇的贴着地皮随风招摇。 姜芸却很开心,跟捡到宝贝一样。 对一个曾经阳台种菜、天台种菜、别墅种菜的人,别说给她三亩荒地,给她三亩水泥地她都能种出来! 她将灵泉水放到水桶里,专门去浇那些生野草的地方。 等把泥土渗透松软以后就把大石头抠出来,其他的无所谓。 到时候种菜、栽果树、种牧草都可以,圈起来放羊鸡鸭鹅、兔牛羊,简直不要太合适。 她浇了一小片地,挖出来一小堆石头,不过还真是石头荒地,土质比较少,看来需要运土过来铺垫。 不过就算是荒地也孕育了不少生命,浇过灵泉水以后,就有各种原本被石头压制的野草长了出来。 姜芸看着非常满意。 这时候几个知青去南边河里洗衣服回来,看到姜芸在用步子量地,有个知青打招呼问她干嘛。 姜芸就告诉她们自留地的事儿,反正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她说完以后,几个知青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荆泽艳直接不客气地嗤笑起来。 “知道的你是农村出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城里大资本家的小姐呢。”她轻蔑地翻了个白眼,“连我都知道这片荒地种不出东西,你能种什么?” 姜芸笑了笑,“你看它是一片荒地?我看它是云梦泽呢。” 知道云梦泽这梗的几个知青扑哧笑起来,荆泽艳直接胀紫了脸,怒目而视,“你!” 姜芸已经勘察完,“我什么,孕育生命是每一片土地的天赋,笑话她贫瘠恰好证明了你的浅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给荆泽艳气得脸都黑了。 “你们说她是不是有病?白痴也不会要这么片荒地种东西,我提醒她还有错了?哼,我看她能种出什么来!” 姜芸回家,在村口碰到抬着柴火的小哥俩。 俩孩子才七岁,一个人背不了多少柴火,但是抬着就能运回来不小一捆。 他俩今天带着黑猫去找蛋蛋兄弟俩,真是赚足了脸面。 原本因为他俩小,又长得白净俊俏,和村里其他又糙又黑的孩子们不一样,没少被其他孩子欺负,小哥俩就互相作伴不喜欢和别的孩子玩儿。 这会儿他们和蛋蛋兄弟俩成了好朋友,因为黑猫的存在还被巴结呢。 小河小嘴叭叭地给姜芸讲他们的和黑猫的趣事,小海负责查漏补缺,姜芸听得也津津有味。 她把柴火放在门口晾晒,又拿晒干的柴火回家。 她抱着柴火腾不出手去拿钥匙,小哥俩够不到,她就朝着黑猫说:“小野去拿。” 原本以为要好好教一番,结果她往藏钥匙的地方看了一眼,黑猫就跃上墙把钥匙给叼了出来。 小哥俩立刻大声称赞,非常骄傲地对姜芸道:“娘,小野是不是好厉害?” 姜芸笑了笑,“非常厉害了。” 她有些惊讶,现代宠物猫都很聪明,却没想到这个年代一只流浪猫也那么聪明。 等他们开门回家,屋里两只母鸡同时从鸡窝里扑棱着翅膀飞奔出来,“咯咯哒,咯咯哒~~” 那骄傲的架势,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下蛋了。 其中一只,就是王翠花家的抱窝鸡! 姜芸原本估计它得明天下蛋,没想到这会儿就下了,估计它昨晚喝没稀释的灵泉水的缘故。 “下蛋啦!” 小哥俩欢喜地跑过去捡鸡蛋,发现一共有两枚,而且家里竟然有四只母鸡! 小河哈哈开玩笑,“蛋哥哥家的母鸡好厉害,早上下个蛋,晌午就抱出俩大母鸡来?这会儿又下俩蛋!” 小海鼓着腮帮子朝着他噗了一大口气,“母鸡孵小鸡要用蛋,得二十多天呢。” 他听老婆子们说过孵小鸡,要怎么怎么的,反正得好长时间。 姜芸笑着给他们解释一下,“二姥娘给送来的两只鸡。” 小哥俩看了看,小海指着那只最精神的芦花鸡,“这个肯定是我姥爷给的。” 小河:“姥爷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咋不跟我说呢?” 以往的七年里,虽然姜芸没回过娘家,娘家人也没进过宋家门,可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一点联系没有。 姜晟会悄悄给姜芸和孩子送点吃的,如果丁桂梅或者儿媳妇问,他就找个别的借口。 是以小哥俩对姥爷的印象很深,也非常喜欢姥爷。 用小河的话说,姥爷香香的,甜甜的。 姜晟是村里赤脚大夫,常年与草药为伍,身上有洗不掉的药草味儿,加上他只要来看孩子就悄悄塞糖块,所以在孩子的印象里,姥爷就是香的,甜的,温柔的。 说起姥爷,姜芸心里也一片温柔,“咱们攒一些鸡蛋回头去看姥爷姥娘好不好?” 小哥俩痛快说好! 下午姜芸带着小哥俩拎水泼地,黑猫要去河里练习抓鱼并不跟着他们。 她要求低,只需要把大石块抠出来不压制作物即可,就这样进度也很慢,一下午只整理出巴掌大一块地方。 这种程度,如果没有灵泉是绝对没法种作物的,所以荆泽艳笑话她瞎忙活,姜芸懒得理睬她,她就搁边上一个劲地嘚吧。 小海小河看不得她得意样儿,两人一唱一和揭她老底,“我俩四岁就不尿裤子,荆知青你都这么大还尿裤子,不害臊!” 荆泽艳去年秋种,因为吃咸喝不少水,结果在光秃秃四下无遮掩的地里找不到方便处,最后竟然尿了裤子。 大人们都知道姑娘脸皮薄,谁也不说假装不知道,小孩子却不管的。 荆泽艳窘得脸通红,捂着脸跑了。 从此,耳边一片清净。 小河小声问哥哥:“咱是不是欺负人了?” 小海摇头:“坏人不是人,她和宋占刚一伙的。” 他俩一伙儿的? 小河点点头,记着了,以后还要继续欺负她! 翌日二大娘果然如约而至,给姜芸带了三只抱窝鸡来。 这都是她从妯娌家寻摸的两年左右的母鸡,正是下蛋的时候呢,抱窝可太气人了。 除了鸡,她还带了十几斤麦麸和略发霉不能吃的碎地瓜干来给姜芸喂鸡。 “治好治不好的,你姑且试试。” 她虽然跟丁桂梅几个妯娌打包票,可其实心里也将信将疑的。 姜芸笑道:“大娘你五六天以后来,这几只鸡保管就好了,到时候抱回去就行。” 人家自己带了粮食,她给治一下抱窝的毛病,收五六个鸡蛋当报酬即可。 二大娘笑道:“要是真能治好,那我就十几天再来抱。” 总不好叫闺女亏本,怎么也得给姜芸下几个蛋才行。 她正想告辞回家去忙活,就见一只老母鸡从外面扑棱着翅膀飞奔回来,目不斜视地冲进墙角的简陋鸡窝去。 二大娘揉了揉眼睛,如果没看错的话正是那只三年多的老母鸡? 它可真不下蛋了呢,又赶上抱窝,以后也不会再下蛋。 那么它装得要下蛋一样跑进窝里趴着是啷个意思? 专门气她来着? 二大娘就想过去瞅瞅,谁知那母鸡一下子跳出来,拍着翅膀“咯咯哒”叫着在院子里跳跃飞奔。 那骄傲自豪的架势,恨不得跟全世界炫耀它下了一个蛋! 二大娘伸手把那枚热乎乎的红皮大鸡蛋掏出来,瞪圆了眼睛,“俺滴个亲娘,真下蛋了啊!” 她举着那枚鸡蛋,高兴得像个孩子,“你四婶不肯把抱窝鸡给我,还拿话酸我,我得回去好好谗馋她。到时候她要你给治,少了十五个鸡蛋不行!” 蛋多多、扭曲 姜芸笑了笑,“大娘你说了算。” 姜四婶平日里就喜欢和丁桂梅较劲,可她又没有丁桂梅的魄力和本事,在妯娌圈里也没有丁桂梅的号召力。 所以只能暗搓搓地搞点小动作,说说酸话,可如果丁桂梅光明正大质问她,她又比谁撇清得都快。 回头当着丁桂梅的面,她比谁都能吹彩虹屁,也是个神奇的人。 姜芸让二大娘歇歇,她拿了小镰刀给割韭菜吃。 二大娘的注意力又放到那俩长方形的菜畦上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她都震惊了。 我滴娘嘞,这葱蒜韭菜和菠菜成精了? 昨天来好像还细弱得很,今儿怎么就这么粗壮水灵! 二大娘的眼睛就黏在那些韭菜和菠菜上,棵棵翠绿水灵,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晶莹的光芒,仿若一片绿宝石般可人,能够勾引人心底最深处的食欲。 随着韭菜被割破,顿时就有一股浓郁的韭菜清香弥漫开来。 这可是头刀韭菜啊!最鲜嫩美味的了。这要是弄个韭菜炒蛋、韭菜鸡蛋饺子、韭菜盒子什么的,那得多鲜美啊。 二大娘自认不是嘴馋的都被勾起馋虫,口水都下来了! 这时候各家只有巴掌大的自留地,为了补贴口粮,基本都种白菜、萝卜、南瓜等结实的蔬菜,都少种叶子菜。 一片地长不了多少叶子菜,好吃却不管饱,不实用。 可吃了一冬天的萝卜白菜,这时候要是有点嫩绿的韭菜、菠菜吃吃,简直是奢侈的享受。 虽然能去剜野菜,可说实话,那野菜哪里有种出来的韭菜菠菜好吃? 二大娘都想好拿回去怎么馋老四家了! 姜芸把一片韭菜全割了。 精纯的灵泉有催熟植物的效果,尤其对这种叶子菜,一夜之间就长起来。为了不引人注意,也让菜叶保持肥嫩不老,她都是稀释之后浇菜地的。 这些韭菜是用灵泉水滋养出来的,不但口感好,人常吃也能强身健体。 她想让爹娘身体好一点,别看她娘厉害,其实身体并不是非常好,脾气大容易生气,有脑血管方面的隐患。 她把韭菜都放在二大娘的筐子里,又去拿了一小罐自己做的腌韭菜,“这个下饭又不那么辣,大娘拿回去一家一半。” 她怕二大娘不好意思要所以先说好。 二大娘还想推辞,姜芸笑道:“我已经申请了自留地,过几天种上菜,到时候怎么都吃不完呢。” 二大娘就没推辞,喜滋滋地收下,可得回去好好展示展示,让大家伙儿都看看,芸芸这会儿可不一样呢! 看那些嚼舌头的不自打嘴巴的! 她心里兴奋也不久留,拿着鸡蛋挎着筐子就回红星大队。 从红丰大队回红星大队,总共也就二里路,她不用十分钟就回了村。 一进村,她也不先回家,而是和几个婆娘们说姜芸的事儿。 众婆子们听得很是惊异,“芸芸真有这么厉害?哪里学的本事?” 二大娘骄傲道:“没点傍身的本事敢离婚自己养孩子么?” 妇女们都相信二大娘,纷纷说谁家鸡也抱窝,去找姜芸给治治。 二大娘道:“要给芸芸鸡蛋的啊,咱们是自己人,治一次十个鸡蛋就够,外人起码15个啊。对了,还得自己带把鸡饲料去。” 她问过姜芸,姜芸说五六个鸡蛋就给治,她觉得得多要几个。 这些正下蛋的母鸡要是抱窝耽误多少事儿呢,治一下不抱窝继续回来下蛋,一两天一个蛋呢。 她看到四婶赵月娥过来,故意提高了声音,“我那只快四年的抱窝老母鸡都治好了。看!我今早去眼瞅着它下给我的。” 和她相好的妇女们都信,她和丁桂梅一样,日常从不撒谎。 赵月娥撇撇嘴,“我说二嫂你为了巴结三嫂,也真够卖力的。你再吹,芸芸她不孕不育都会治了!” 二大娘嘁了一声,“人家芸芸没说,你说的,等大家伙的抱窝鸡都开始下蛋,你且看我说得是不是。” 她也不和赵月娥磨叽,转身兴冲冲去找丁桂梅了。 被二大娘这么一宣传,当天就有人抱着抱窝鸡来找姜芸给织。 抱窝不是病,只是母鸡的一种繁殖本能而已,到了时间就想孵小鸡。 社员们养的土鸡抱窝更频繁,非常影响下蛋,妇女们集思广益用过很多办法,可惜都效果不好。 这会儿有人能治,那当然要试试。 只是十个鸡蛋而已,二十个也试! 姜芸家地方不大,自然不能养太多鸡,所以就让人把母鸡放在这里,一两天之后便抱回去。 她就按照二大娘给定的价格,十个鸡蛋治一次,一次管半年到一年,端看那鸡的赖窝频率。 一连几天,她给人治疗抱窝鸡赚了差不多50个鸡蛋,有这些鸡蛋,她和俩儿子的生活迅速得到改善。 从前在宋占刚家,姜芸和小海小河一年到头也只能过生日吃一个鸡蛋,其他时候一口吃不上。 这会儿离婚自己做主,姜芸自然变着花样给儿子们做好吃的。 自己院子里的韭菜长得郁郁葱葱的,虽然粗壮却依然鲜嫩得很,姜芸割了给孩子们做杂粮韭菜鸡蛋盒子。 没有足够的油,那就一点点油干锅烙,或者直接上锅蒸着吃,反正这东西怎么做怎么好吃。 姜芸用玉米搀着红薯粉搅拌的面团,这种面粉韧劲不够,不能擀太薄,否则容易破碎。 她先烙了十几个菜盒子当午饭,剩下的直接包杂粮包子。 除了韭菜鸡蛋馅儿的盒子,姜芸还开水焯了菠菜、荠菜等,用大酱拌着吃,爽口又营养,小哥俩吃得大呼过瘾。 反正现在小院的蔬菜都被灵泉滋养起来,可以随便吃。 姜芸蒸包子的时候,就让小哥俩把剩下的几个烙盒子用碗装着去给福爷爷送。 这时候还没到饭点儿,福爷爷多半在大队部呆着。 她又拿出6块钱来,“顺便把咱家买的炕席抬回来,拜托你俩啦!” 经过这十天的晾晒,她家的炕已经干了,晚上就可以睡人,今天晚上搬回来睡。 姜芸看火候差不多,就把灶膛里填了柴火烧着,她去屋里整理一下。 他们在王翠花家睡了这些日子,她想送点东西感谢一下。 院子里的韭菜菠菜,可以割上一篮子,另外再带上八个鸡蛋。 原本约定三天一只蛋还给人家,现在两只母鸡都开始一天一个蛋,她就想比约定的多给几个作为感谢。 很快,小哥俩抬着卷好的高粱篾席回来。 小海把一包虾皮放在灶台上,“福爷爷给的。” 小河还给补充:“是福爷爷家解放军的连长寄过来的,福爷爷特意给娘的。” 姜芸笑起来,“你们有没有帮娘道谢啊?” 小哥俩:“谢过啦!” 他俩说笑着就跑到屋里跳上炕,拿了笤帚扫扫炕面的浮土。 姜芸抱了干爽的麦秆铺上厚厚的一层,有麦秸草打底,躺下去就软乎乎的,哪怕没有褥子也不会太硬而咯人。 小哥俩把炕席铺上,又把一根巴掌宽的木板小心翼翼地压在席边处,保护席子免得上下炕把席篾弄断。 这时候基本每个大队都组织编席副业,秋天攒了高粱秸,冬天组织有手艺的社员编席,社员赚工分,大队卖席子。 一领席子去集上买要7块钱,自己大队也得六块钱。 因为不便宜,家家户户都爱惜,破了也要拿粗麻布缝缝继续用呢。 这一领炕席不但编得红黄席篾交织纹路均匀,在两侧还有喜字花纹呢,看着特别漂亮。 小哥俩趴在炕上滚来滚去,开心得直叫唤,“嗷嗷嗷,我们有大炕睡咯~~” 一个大人两个孩子睡这样一盘大炕,简直就是奢侈的浪费! 姜芸看小哥俩那么开心,“走,咱们去把被褥抱回来。” 自己有炕,铺上被褥,小哥俩就能睡午觉。 小孩子还是要睡午觉的,聪明又长个儿。 姜芸和小哥俩说说笑笑地去王翠花家,绕过井亭的时候,正好碰到端着盆出来洗野菜的宋婆子。 宋婆子看到姜芸和孩子那么开心,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姜芸却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就带着小哥俩拐过去。 宋婆子一跳脚,怒道:“你个坏蹄子!你怎么挑唆我俩孙子见了面不叫奶奶?” 自从姜芸离婚丁桂梅带人砸了宋家以后,宋婆子就心理扭曲了。 她整天在家诅咒丁桂梅和姜芸,日夜盼着姜芸倒霉,生活重心不知不觉都转移到偷窥姜芸过日子上去。 平时出门剜野菜,还得故意绕路从姜芸家房前屋后走,就为了偷窥一下姜芸在干嘛。 如果看到郑毕臣去找姜芸,她就觉得儿子头顶绿幽幽的,庆幸离婚甩了个不要脸的女人。 如果听不到动静,她就脑补姜芸过得不好,肯定在后悔离开自己儿子。 如果看到姜芸和儿子们开开心心的,她就脑补肯定是离婚穷日子过不下去,傻乐呵。 尤其知道姜芸居然申请了几亩荒地当自留地,还带着俩儿子在那里抠石头,幸灾乐祸得她差点成仙儿。 反正不管姜芸干啥,她都能脑补出姜芸离婚不幸,衬托出自家的优越感来! 不过这种优越感很快就碎成渣渣! 先是看到王翠花去给姜芸送粮食喂鸡,约莫听了两句,知道姜芸给王翠花养鸡赚几个鸡蛋。 这几天她又看到外村妇女挎着鸡找姜芸便躲在墙外听了听,这一听给她气得差点当场去世! 姜芸居然会治抱窝鸡!!! 她娘的,坏蹄子在她家的时候,家里母鸡年年抱窝两三次也不见她给治! 再听着治一只抱窝鸡能赚十个鸡蛋,宋婆子又眼红的当场活过来! 这些都应该是她的! 她倒是想冲进去抢,可惜宋书记上门签离婚书那天说得明白,夫妻讲究缘分,缘分尽了就好聚好散,不要无事生非给他添麻烦。 要是没有合理借口,她上门去闹只会让宋书记反感。 可这会儿是姜芸撞到她手里,见了面不但不问好还挑唆她孙子也不问好。 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姜芸脚步都没停,前夫是狗男人,前婆婆你算老几啊! 小河和小海一边一个牵着姜芸的手,小海和姜芸一样眼风不动,小河却回头朝着宋婆子笑道:“一声奶奶一块钱,你来几块钱的啊?” 挑拨离间 宋婆子尖利刻薄的吼叫声把墙根晒太阳的猫儿们吓得瞬间上墙。 姜芸牵着俩儿子的手,笑道:“只要不犯法,咱怎么高兴怎么来,不用管别人说三道四。” 小海点点头,“娘,记得呢。” 小河嘻嘻一笑,“娘,福爷爷说人这一辈子谁也不知道明天是咋样,必须让今天的自己舒舒服服的。” 小孩子说老人语,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姜芸笑了笑,心里却深以为然,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福爷爷的儿子牺牲了,她穿越了。 所以,她期待明天,却不想亏待今天。 每天都要取悦自己,让自己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前婆婆,算个屁啊! 姜芸带着小哥俩去王翠花家拿被褥,出门碰上王翠花二儿媳妇杨金玲和一个邻居嫂子站在门口说话。 姜芸笑着问了声嫂子好,杨金玲却故意拉着脸装作没听见,扭头去和邻居嫂子说话。 邻居嫂子有些尴尬,主动和姜芸打招呼。 望着姜芸和小哥俩的背影,杨金玲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撇嘴道:“可算是走了!有些人是真不知道感恩,在我家住了这么十来天,又吃又喝的,愣是一点表示没有。” 那嫂子笑了笑,“她刚离婚分家,能有啥表示啊。” 杨金玲翻了个白眼,“这人要是有心,再穷也能表示,要是没心,再有也不舍的表示。” 她有四个月的身孕,现在并不怎么显怀,可她却像八个月一样把肚子大大地挺起来。 因为之前掉过俩,有两年没怀上,这一胎怀上以后就格外娇气些。 前些天她本身就因为婆婆让姜芸和孩子来睡觉不满,日常给家里人甩脸子。 第二天因为大嫂张爱英去队里帮忙照顾地瓜秧苗没赶得及回家做饭,蛋蛋兄弟又在院子里追鸡撵狗说猫的闹腾,她就以为大嫂挤兑她故意让她做饭,气得哭了一场跑回娘家住了几天。 昨天晚上才回来,因为蛋蛋兄弟跟小海小河聊黑猫的事儿,她心里又不高兴,跟男人抱怨说黑猫不吉利,俩侄子说这东西分明就是大嫂挑唆的 对大嫂和婆婆有意见,自然也看跟她们好的姜芸不顺眼。 她俩说着话往后面去,恰好看到蛋蛋兄弟在那里和几个孩子玩跳房子,顿时有些不喜,喊他们家去晒草做饭。 这时候宋二婶从巷子里过来,她朝杨金玲笑道:“我说占民家的,你婆婆送出去的母鸡得了多少蛋回来?” 杨金玲:“什么鸡什么蛋?” 宋二婶:“你娘没告诉你?她不是给我侄媳妇好几只母鸡下蛋?还送了一大瓢粮食过去喂鸡呢。啧啧,这会儿谁家有个鸡蛋不是舍不得吃,都攒着换油盐,你婆婆却接济别人,真是大方。” 姜芸拿鸡那天杨金玲不在家,而她平时不喂养鸡,回来后自然也没人跟她讲。 王翠花一共养了八只鸡,平时她嫌弃鸡拉屎脏,所以喂鸡捡鸡蛋她都不上凑。 这会儿听宋二婶说婆婆居然把鸡给了姜芸养着下蛋,杨金玲还有些不相信,她转身喊住要回家的鹅蛋质问他母鸡的事儿。 鹅蛋点点头,“小海小河娘帮忙养着下蛋呢。” 竟然是真的! 杨金玲立时气得胸口堵得慌,站在那里没动,随即怔怔地流下眼泪来。 鹅蛋是个神经大条的男孩子,只关心自己感兴趣的事儿,还以为她又耍小脾气,赶紧回家别被她赖上。 杨金玲一跺脚,心里越发气闷。 自己好不容易怀孕,一开始胎也不稳,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还让男人好好跟婆婆说说多给她吃点有营养的。 婆婆是个抠门的老婆子,好说歹说三四天给她吃个鸡蛋。 这会儿她四个月,胎相也稳下来,婆婆就想给她停了,她生闷气甩了几天脸子,又去娘家住几天,昨儿回来婆婆才说改成五六天吃一个。 自己怀的可是她孙子,她都对自己这样抠门。 原本她还劝自己一切都是因为穷,谁家也不舍的吃,都留着买火柴煤油呢。 谁知道不舍的给自己媳妇儿吃,倒是舍得拿去接济别人! 她姜芸被男人抛弃是她自己没用,管别人什么事儿?用得着她王翠花去同情可怜? 她越想越气,一时间拧巴不开,就不想再忍了。 每次自己懂事,总是为别人着想,别人可不想她! 她气呼呼地就往姜芸家去了,正好在路上碰到小海小河正跟铁头在争执什么。 小哥俩领着黑猫想去帮福爷爷抓大队仓库的老鼠,那里面的老鼠格外狡猾,村里别的猫都没用,就让黑猫去试试。 书记说一只老鼠给他们三个工分,这对黑猫来说那可太轻松呢,小哥俩自然乐意。 两人一猫还没到大队部就被铁头堵住,他原本牵着狗来的,结果那看似凶巴巴的大黑狗见到黑猫嗷一声夹着尾巴就跑了。 铁头不服气,非要拉着小哥俩贬低黑猫。 小哥俩自然不甘示弱,必然要捧着小野。 双方互不相让,一来二去就开始顶牛吹牛皮起来。 铁头:“我爹可厉害,从县里给我带回来一斤鸡蛋糕。” 言下之意,你既没有鸡蛋糕,更没有爹了。 小海:“我家姥爷给我们送了一只老母鸡,让我们炖鸡肉吃,我们姥爷最好了!” 虽然爹不行,但是有姥爷! 铁头想想,的确,自己姥爷啥也不给,还总让娘往回拿东西,是小哥俩姥爷赢了。 可他有鸡蛋糕啊! 虽然铁头也没吃过鸡蛋糕,但是知道这个名字就赢了! 小河:“鸡蛋糕?不好意思,鸡蛋我们家吃腻了,听着我都不想吃。”他学着黑猫那优雅又有点冷傲的姿势,挺了挺胸脯和下巴,“小海,快走吧,福爷爷还等着我们呢。” 铁头:“吹牛!谁也不可能吃鸡蛋还吃腻了!你们吹牛!” 小河:“爱信不信,反正我们真的吃鸡蛋吃腻歪了,哈哈哈。” 铁头不信,杨金玲听见却信得真真的,越发生气,因为她觉得姜芸吃的鸡蛋都是她家的鸡下的,都应该是她的鸡蛋! 她越发觉得被自家人背叛的感觉,有一种自家人不向着自己却去和别人好的愤怒感。 她气冲冲地就去了姜芸家。 姜芸正在家里搭起几根棍子来晒被子。 她本想让小哥俩午睡,结果他俩追着黑猫跑了,说要去大队粮仓帮福爷爷抓老鼠,她也只得由着他们去。 家里几只母鸡,有的在窝里下蛋,剩下的围在她脚边咕咕咕,想喝灵泉水。 平时它们都在外面自己刨食儿,但是只要姜芸回来,它们就会围着她转。 被她调理了两天,如今这些母鸡下蛋都很勤快,基本一天一只,姜爹给的那只有时还会一日两只鸡蛋, 加上给人治抱窝鸡得到的鸡蛋,如今每人一天一个都吃不完,她就攒着到时候去集上换细面回来吃。 比起从前在老宋家一年到头捞不着鸡蛋吃,这会儿想吃就吃,别提多恣意了! 也不怪小河出去跟别的孩子说吃腻歪鸡蛋了。 姜芸对母鸡们又感激又温柔,基本是有求必应的,她笑道:“这就给你们喂水。” 它们在外面自己刨食儿,回来喝灵泉水,也别提多惬意呢。 给鸡喂了灵泉水姜芸就开始割韭菜。 杨金玲气冲冲地走进来,“姜芸,把我家的母鸡还来!” 她看到地上五只鸡在喝水,墙根有两只母鸡飞奔而出,咯咯哒地叫着跑过来喝水。 这是刚下了蛋!!! 她眼眶都红了,心里更把婆婆和大嫂埋怨了个狠的。 她好不容易怀孕了,这么辛苦,婆婆都不舍的多给吃鸡蛋,这会儿倒是把鸡给别人下蛋!!! 杨金玲委屈比天大,红着眼眶气呼呼地上去就抓鸡。 姜芸:“嫂子你这是干啥?” 杨金玲红着眼睛:“你说我干啥?这是我家的母鸡,我要抓回去!” 姜芸笑了笑,也不和她生气,“我家现在有七只母鸡,你能认出哪只是你的?” 杨金玲眼睛都要喷火了,“需要认嘛?不都是我家的?”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姜芸刚离婚必然穷得叮当响,要什么没什么,全都是别人支援的。 也只有她婆婆那个傻子,因为和宋婆子有矛盾,就看姜芸格外可怜要帮她,拿着自家母鸡讨好姜芸气宋婆子,真是傻到家了! 除了她还有谁会给姜芸母鸡养着白下蛋? 真是蠢死个老婆子了! 看她气成个蛤//蟆的样子,姜芸更不和她一般见识,毕竟是个孕妇,自己也怀孕过知道孕妇情绪不稳定。 杨金玲平日里嫌弃鸡脏,从不靠近,这会儿非要去抓。 可这些鸡吃过灵泉水这种逆天宝贝,哪里还是普通的母鸡? 它们翅膀一扑棱,哧溜一下子就飞上院墙,咕咕叫着出去刨食儿吃了。 喝够了灵泉水,不刨食儿填饱肚子,怎么下蛋给主人家? 不下蛋,谁给灵泉水喝! 杨金玲一只鸡都没抓到,直接气哭了,跺着脚:“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她正哭着,王翠花得了鹅蛋的信儿匆忙跑过来,一进门先喊杨金玲,“你这是干啥?有话你不能问我?跑姜芸家来闹个啥劲?” 杨金玲委屈得眼泪簌簌的,“我问啥?咱家什么能让我知道?辛辛苦苦养的鸡,都给别人下蛋!” 王翠花没好气地解释一下,老母鸡本身就不怎么下蛋,又抱窝,以后更不能下蛋。 这会儿杀舍不得,白养几个月又亏,人家姜芸说给养几个月,等她生孩子再抱回来。 杨金玲却不信,“那些鸡呢?” 王翠花又给解释一下,这母鸡在家里三天四下个蛋,一年抱窝两次。现在给姜芸养着,姜芸按三天一个蛋还她,等冬天不能自己刨食儿再把鸡送回去。 乡下老太太大部分也是好面子的人,看别人的热闹不觉得如何,轮到自己上演那可丢不起人。 她也动了气,“这不是咱白占便宜的事儿?你还闹,不嫌丢人?就你那个蠢脑子,知道什么?” 杨金玲被她骂得立刻哭出声来,虽然之前婆婆对自己抠门,可也没粗声大气过,这会儿居然直接骂自己蠢脑子! 呜呜呜呜…… 大功臣 王翠花看她哭得很是委屈,却不停嘴,继续骂道:“那鸡本来抱窝都不下蛋,养在家里费粮食,这会儿人家姜芸给养得下蛋了,你倒是来劲……” 杨金玲也豁出去,以前不敢跟婆婆明着吵,这会儿梗着脖子,“那都下蛋了怎么还不还回去?” 姜芸让她们不必吵吵,想抱就抱回去,她对王翠花道:“大娘抱回去吧,那只抱窝鸡能下到秋天,冬天估计就歇了。” 没有灵泉的后续供养,本来就不怎么下蛋的鸡自然也不会再下蛋。 杨金玲非要抱回去。 王翠花气得让她抱着那鸡过日子,“以后你负责喂鸡铲鸡粪。” 以前不为养鸡出力,这会儿争夺倒是显摆你本事。 躲在墙外屋山头的宋婆子二人听得一阵幸灾乐祸,宋婆子爽得不行,觉得给姜芸使了好大的绊子。 其实姜芸根本不在意,她感激王翠花愿意帮忙养鸡,而王翠花要带回去自己养那也没关系。 天暖和起来,不少人家开始孵小鸡,她去买几只小鸡养着,有灵泉水滋养,三四个月就能下蛋。 姜芸又把另外那只母鸡也拎出来给王翠花拿家去,“大娘不用担心,以后要是鸡抱窝就送过来,我给治治。” 只要是母鸡,没有不抱窝的。 王翠花窘迫得很,连声跟姜芸说放这里,她没想要回去。 家里的鸡就算分分,她杨金玲也只能做主一只。 不过显然姜芸不想掺和她婆媳的事儿,也不想刺激杨金玲闹腾,王翠花只好都拿回去。 姜芸又用瓢端了八个鸡蛋,用柳条皮捆了一捆韭菜一捆菠菜,一起送给王翠花,“原本割完要去送呢,正好大娘和嫂子来了。” 王翠花更羞愧得很,她不肯要八个鸡蛋,推让一会儿只肯要五个。 那边杨金玲拎着两只母鸡,母鸡却扑棱得厉害她根本拎不住,最后两只母鸡咕咕叫着扑扇着翅膀又飞奔出去。 杨金玲气得赶紧去追鸡,却碰上邻居嫂子。 那嫂子兴高采烈地拎着一只抱窝鸡,大声喊:“小海娘,快给我家抱窝鸡治治,让它别抱窝了,一天天的少下多少蛋呢。” 杨金玲:“…………嫂子,你相信她?” 那嫂子有点不满,“你家的抱窝鸡不是好了吗?” 她回头瞅了一眼,那母鸡正活蹦乱跳地在牲口院和牛抢食儿呢。 杨金玲:“本身抱窝几天也就好……” 那嫂子笑了笑,“金铃,你可别有好事不带着嫂子啊。” 看她那表情,倒像是怀疑自己故意拦着不让姜芸给她治抱窝鸡一样。 杨金玲顿时委屈得跟什么似的,眼圈又红了。 那嫂子就不跟她费口舌,也没功夫哄她,赶紧拎着鸡跑去后院找姜芸。 她家这只鸡可是才两年的母鸡,正下蛋呢,这一抱窝就要差不多个把月,后面恢复一下又得半个来月,多耽误时间呢。 让姜芸给治治,回头接着下蛋。 姜芸看了一下,让她给十个鸡蛋就行,明天傍晚来拎回去。 王翠花听着人家姜芸给治抱窝鸡要十个鸡蛋呢,自己这五个鸡蛋都不该要。 她有心还回去,看姜芸和那嫂子说笑,漂亮的眉眼弯弯的,神情恬淡温婉,最是大气明媚的模样,人家分明就不在乎这点东西啊。 都是自己那个蠢儿媳妇! 王翠花气呼呼地追出门,看到杨金玲还在那里跟鸡较劲,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这会儿你又不说怀胎不容易了?你上蹿下跳的,那肚子顶事儿?” 杨金玲原本追不上鸡生气呢,这会儿听婆婆又骂自己,可语气里还带着关心,又委屈又生气地来到王翠花跟前,“那鸡怎么办啊?” 王翠花把菜和鸡蛋堆到她怀里,自己去拎了鸡,没好气道:“走吧。” 从姜芸家墙外走,听见院内姜芸和那嫂子说话的甜美声音,王翠花瞪了杨金玲一眼,“回了一趟娘家,你可长本事了。人家姜芸给这么嫩的韭菜和菠菜,家去烙韭菜鸡蛋饼,你可没脸吃!” 一句话,又把杨金玲给气哭了。 院墙内,姜芸跟那嫂子说完,让她把母鸡留下,又端了灵泉水拌野菜给母鸡吃,然后送那嫂子出去。 那嫂子急着去隔壁村姐姐家,她姐家养鸡多,母鸡抱窝就多,年年犯愁这事儿呢。 可想而知,被她们这么一宣传,往后来找姜芸的人会更多,哪怕她不养鸡都会有吃不完的鸡蛋! 送走那嫂子,姜芸锁上门去大队部找小哥俩。 她到了大队部的院子,循着呼声最热烈的地方去,他们正在那里呢。 大队的仓库主要是装粮食,交公粮之前会在这里放一放,分口粮之前也会在这里囤着,所以仓库非常大。 好几间大仓库,每一间都大,耗子自然就多。 这年头不管人多穷,只要地里有出产,那老鼠就个个吃得溜圆。 尤其这仓库的伙食好,一只只跟小猫的个头差不多,村里那些瘦猫都照着它们害怕。 这东西繁殖能力特别强,两个月就成熟可以□□繁殖,一年能生七八窝。据估算,一对老鼠加上他们的后代,一年可繁殖成5000只! 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如今他们见到黑猫,那就见到了毕生的克星。 它负责捕杀老鼠,小哥俩、福爷爷还有宋书记负责捡。 一开始小哥俩还去捡,后来多了就有些瘆得慌,宋书记更不敢! 最后只有福爷爷胆子大,他负责捡拾死老鼠。 “三间仓库一共36只,哈哈,好样的!真是咱们的大功臣!” 姜芸听着都有些犯膈应,这仓库里的老鼠也忒多! 她从小得小动物喜欢,可她从小就怕耗子!她总觉得老鼠细溜溜的尾巴,尖尖的脑袋,豆大的眼睛,怎么看怎么犯膈应。 幸亏有小野,她家现在一点老鼠的影子也没有。 小海小河看到姜芸,兴奋地给她讲,“小野可厉害了,爪子一伸,唰唰唰!连洞里的耗子都能给逮出来!” 姜芸见过猫抓老鼠,但是没见过小野这样凶残程度的,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仓库里自然还有老鼠,但是都被黑猫吓破胆,死活不敢露头,估摸着从老鼠洞跑去别的地方逃命了。 黑猫从屋顶跃上房梁,又顺着跳到地上,无声无息,敏捷得很。 它走到姜芸脚下,喵呜了一声。 宋书记听着笑道:“哎呀,这样一听还真是只小猫。” 方才抓老鼠的时候,那喵吼的声音听得他都有点哆嗦,更别说昏暗中它那双冷幽幽寒凉凉的眼睛,让他有一种跟老虎豹子那种生性残凉的凶兽对上的感觉,打心眼里往外冒寒气呢。 宋书记赶紧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暖和暖和,屋里又冷又暗,太吓人了。 黑猫喵呜一声,就跳到一边瓦盆里去洗爪子了。 宋书记瞪大了眼睛,“哎呦呵!大功臣还真通人性,知道干净呢!” 小海小河拿了个刷宣传语的毛刷子帮黑猫清洗爪子,一边刷一边夸,一口一个猫大王。 姜芸跟福爷爷、宋书记说几句,听着也好笑。 福爷爷:“说好的不忽悠孩子,一只老鼠三工分,一共是108个工分。” 壮劳力一天十个工分,这差不多就是11天的。 姜芸也没拒绝,这是小野的劳动果实,它应得的,晚上得给它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呢。 宋书记乐呵呵的,“看看这些狡猾的耗子,一年祸害咱们多少粮食。杀死这些耗子,咱们就节省很多粮食。今日就拿五斤细面奖励猫大王,正好你们搬家,给你们暖房。” 这可是个意外的惊喜啊! 姜芸帮着小哥俩用手巾给黑猫擦干,挠挠它的脑袋,夸了一句,“小野真厉害呢,给咱家挣工分又赚细面,晚上做好吃的犒劳你们仨!” 她纤细嫩白的手指轻轻地挠了挠它下颌底,舒服得它发出细微的呼噜声,舔了舔她的掌心。 姜芸就悄悄沁出一层灵泉水给它吃。 “喵呜~”它软软地叫了一声,把小哥俩萌得两眼冒星星。 宋书记也痛快,亲自给姜芸称了五斤细面。 大队部平时备着几十斤面粉,专门为上头下来蹲点的干部和技术员准备的。 福爷爷就把今日的战绩以及奖励都记下,这样也是有账可查的。 他又夸姜芸晌午的韭菜鸡蛋烙饼好吃,对付了这么多年的伙食,从那碗野菜汤开始突然有了滋味,自己的味蕾全部活了过来。 负面影响就是吃饭开始挑嘴,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吃,宋书记老婆子做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姜芸主动邀请,“今天我们正式搬进去住,炕和灶都是您给盘的,晚上包饺子您也来吃。” 福爷爷当然乐意! 不过他有顾虑。 他倒是不怕,他是怕连累姜芸。 她是一个离婚的年轻貌美的妇女,虽然他是个老头子那也是个男人,出入家门对她影响不好。 可是,他真的很想吃姜芸做的饭。 尤其中午小哥俩还给送了鸡蛋烙饼,面饼烙得喷香,里面的韭菜却脆嫩清香,鸡蛋更是嫩滑香甜,半点没有腥味。 想着,他就口水了。 要不,就让小哥俩把饺子给送到大队来? 这样,似乎也麻烦呢。 福爷爷纠结了一下,就想狠狠心拒绝算了,又听姜芸道:“您要是真觉得我做饭好吃,要不以后晌饭和晚饭也过去吃得了。您一个人在这边做饭也不方便,整天啃干粮对身体不好。” 本来去吃顿饭他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会儿听姜芸竟然邀请他搭伙一起吃饭。 福爷爷:“行!” 不挣扎了,一把年纪还能吃几顿好饭啊,不能委屈自己。 对于福爷爷顾虑的事儿,姜芸根本不在意,她都敢在这个年代离婚,难道还不敢和人搭伙吃饭? 福爷爷对她和孩子很照顾,她对福爷爷敬重又感激,看到他就让她想起自己老爹来。 那边宋书记听见就凑过来,笑道:“姜芸,我能不能也……” 福爷爷指了指那边:“占国娘你咋来了?” 宋书记立刻一本正经,“咳咳,今日首战大捷,过阵子要是耗子们死不悔改,那就发动第二次清剿行动!” 他扭头没看到自己老婆子,不满地看了福爷爷一眼,“福爷爷也开玩笑呢。” 他咂摸咂摸嘴巴,晌午蹭的那个烙饼盒子真是香啊,让人回味无穷。 福爷爷被宋书记那么一打岔,觉得和姜芸搭伙吃饭简直赚大发了,也不再纠结,立刻就去收拾自己东西。 他的油盐酱醋一大部分都在大队部这里,晌午晚上懒得家去做饭,就带了干粮在这里随便对付一下。 虽然嘴上说年纪大了要对自己好一点,可半生凄凉凉的过来了,又能多好呢。 这会儿他就把放在大队的粮食和其他杂七杂八的都搬去姜芸家。 最好的东西是一瓶子腊月脂,冬天杀猪熬的猪板油,另外还有一些萝卜白菜,咸菜以及十来斤黄豆、几十斤杂粮面等。 姜芸先回家和面剁馅子。 她看天色还早,就用砂锅烧开水又打了两个鸡蛋,掐一把翠绿肥嫩的面条菜,用一粒黄豆大的腊月脂做了个野菜鸡蛋汤。 如今她种了好几种野菜,遍布自己院子墙根、牲口院角落,外面房前屋后,什么荠菜、马兰头、面条菜、曲曲芽、婆婆丁、蕨菜等,长得郁郁葱葱,肥嫩得很。 喝着微涩却又回甘喷香的面条菜鸡蛋汤,福爷爷心中涌出一种幸福的感觉。 久违的、压抑的、幸福的感觉。 他忽然眼眶有些发酸发涩,赶紧扭头眨眨眼,把眼泪给憋回去。 小哥俩都看见福爷爷眼眶发红啦。 小海默默地又给他添一碗,“福爷爷,好喝你就多喝点。” 小河想起老宋头儿经常吹嘘“别看袁英福是会计,他孤独老头子一个,不知道多羡慕我一大家子热闹呢”。 哦,福爷爷应该是孤独了吧? 他抱着福爷爷的胳膊甜甜地笑了笑,用软糯的声音说:“福爷爷,我和小海都没有爷爷了,我觉得有点孤独,以后你能当我们的爷爷吗?” 委以重任 福爷爷差点哭了。 自从发妻死后,他都没想过再婚,一是怕儿子受委屈,二是不想为了过日子将就。 后来儿子牺牲,不少人又给他介绍,甚至还有那三十出头的愿意跟他,他都婉拒了。 嘴上说人生苦短,要对自己好点,可轮到自己就是放不下发妻和儿子。 他内心总觉得从新开始的婚姻会把过去的影像给蒙上一层灰,再也不鲜活似的。 他不想让发妻和儿子的影像在心里也变成黑白无色的。 他从来都不怕一个人孤独,只是总归羡慕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这会儿小河居然做童言童语,要让他当爷爷,他心里怎么能不激动? 小河一双黑亮的大眼灿若星辰,“我们有姥爷没有爷爷。” 他扭头问小海,“小海,你愿意有个爷爷不?” 小海比较矜持,却也笑得眉眼弯弯,响亮道:“愿意!” 福爷爷也很心动,不过这事儿还得姜芸说了算呢。 姜芸正在屋里洗白菜剁白菜。她看福爷爷这里有棵大白菜,就想多包一些水饺,用白菜、猪油、鸡蛋、韭菜包,自然是非常鲜美的。 她听见福爷爷和俩孩子在院子里说话,笑道:“只要福爷爷乐意,那当然好啊。” 小哥俩齐声道:“爷爷乐意!” 姜芸:“那以后咱们和福爷爷就是一家人。” 福爷爷心潮澎湃,激动道:“要这样,闺女你可不能在叫我福爷爷啦。” 大家不论年龄都叫他福爷爷,那只是一个尊称,家人自然不用这样叫。 姜芸笑道:“孩子们叫您爷爷,那我就跟着叫您福老爹啦。” 福爷爷比她爹大个七八岁的样子,叫老爹也合适。 福爷爷开心地应了一声:“欸——” 他从兜里掏出三块钱来,“咱们也没那个讲究,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改口就算。一人一块钱当做见面礼,你们是孩子,谁都不许推辞。” 见他那么郑重其事,姜芸就没拒绝,让俩孩子接了。 姜芸就道:“老爹,咱多包一些饺子,您把宋书记他们也叫来热闹一下吧。” 乡下人要是有喜事,都要请几个亲朋热闹一下,也算是广而告之。 福爷爷就说请宋书记、大队长加上郑毕臣和任向成俩知青。 福爷爷和宋书记还没到,郑毕臣倒是先来了,还扛着一块一米长半尺宽的木板子。 一进门,他笑道:“任大哥去找同学不在,我自己过来。我看你们墙上有木楔子,找了块合适的板子,放上当搁板正好。” 这时候大家都穷,也没什么家具,富裕的有大衣柜大衣箱的,一般人家也就两个小木箱,或者藤编箱子,再有张八仙桌之类的。 没有家具可零零碎碎的也不少,就在墙上钉楔子搭搁板,然后把木匣子、小盒子的放在上面。 再就是房梁上挂钩子,把小箢子、篮子的给吊起来。 他帮忙放搁板的时候,一扭头对上一双深褐色冷幽幽的猫眼儿,就见姜芸家的黑猫正在屋梁上散步。 他笑着跟黑猫喵了一声,黑猫瞥了他一眼,轻盈而敏捷地跃到另一边去了。 郑毕臣羡慕道:“你们家有这猫在,半只老鼠也不敢来了。” 社员们虽然穷,可家家户户都有老鼠洞,半夜就在房梁上窸窸窣窣地想去偷挂在篮子里的吃食,别提多气人。 小河立刻把黑猫在大队的光辉事迹拿出来宣传,“3间仓库,就今儿下午抓了36只耗子!” 他竖起纤细的手指比划了个三六。 小海:“书记奖励五斤细面,我娘才能包水饺请客。” 郑毕臣连声惊呼,“真是了不起!不愧是黑猫王!” 小哥俩与有荣焉,又给他讲今天的喜事,“郑知青,我们有爷爷啦。” 郑知青听着很惊讶,福爷爷这人看着性子和气,其实内心还是清高的。别人给他介绍老伴儿他不稀罕,不少人说拜他当干儿子甚至过继儿子给他,他也不稀罕,没想到今儿居然认小哥俩当孙子。 不过这俩孩子既懂事,长得俊性子好,要不是怕姜芸尴尬,他也想认干儿子! 他去牲口院拿了扁担和水桶帮姜芸挑水,回来先把菜畦浇一边,再挑两桶水把不大的水缸灌满。 浇完菜地,他打量了一圈啧啧赞叹,“我可真佩服你们,这么一个荒凉的破院子,被你们拾掇得焕然一新,我们知青点可是越住越邋遢呢。” 人家姜芸不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院子里更是一片生机勃勃。 东间外面用破筐和木棍搭了一溜简易鸡窝,上面盖着草帘子,有两只母鸡正趴在里面下蛋。 墙根长满了可食用野菜,青翠葱郁,在阳光里熠熠生辉,还有两只母鸡在那里徜徉找虫吃。 院子里两个长方形的菜畦,长满了一排排的葱韭蒜和菠菜。 尤其那随风招摇的翠绿韭菜和菠菜,让他唾沫猛增,既怀念韭菜炒鸡蛋的清新香气,又眼馋芝麻酱拌菠菜。 原本那几棵烧枯的果树,现在从根部发出鲜嫩的枝条,才几天的功夫已经蹿得人高。因为从原树的基础上恢复新生,比分蘖的小条长得粗壮很多。 早春时分,大家的菜园都还荒着,姜芸家已经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整个院子,除了中间的小路几乎看不见裸露的地面。 原本被人嫌弃的“鬼屋”,如今成为一座充满生机和欢笑的小院! 他油然生出几分羡慕来! 屋里姜芸已经剁好白菜,切碎韭菜,连同姜末都收进盆里,再抓一小把虾皮放进去。 然后在灶前点火用长柄铁勺子㸆油,先放一提花生油,等热了再撅一筷子玉白细腻的腊月脂放进去。化开以后,香气扑鼻,然后抓一把切碎的葱花放进去,“滋啦”,那炸葱油的香气就开始满屋子飞蹿,香得醉人。 郑毕臣和小哥俩一起站在门口吸鼻子,连说好香好香。 姜芸看他们那傻乎乎的样子,笑了笑,又把一碗金黄的鸡蛋液好倒进去,快速颠勺搅拌一下,嫩滑金黄的鸡蛋碎就炒好了,最后都倒进菜盆里搅拌。 看着姜芸把玉色的白菜、翠绿的韭菜、金黄的蛋碎,再加上淡色的虾皮,酱油拌在一起,那股子又生又清新的香气让郑毕臣感动得要流泪了! 他真的好羡慕小哥俩! 不,他不想认干儿子,他想认干娘! 姜芸之前就把面都揉好饧着,现在放下面板,揉面擀剂子。 郑毕臣、小海小河都过来帮忙。 小海:“要不是我娘把面板抢过来,咱都没法包水饺。” 小河:“我感到一种新鲜的力量在我体内涌动,这是新生活在向我们招手!是吧小野?” 他伸手给趴在灶台上的黑猫挠了挠脊背。 黑猫:“喵~” 郑毕臣理解他们的意思,“脱离苦海,奔向新生,就是这样的!” 他们正忙着擀剂子包饺子的时候,福爷爷带着宋书记和大队长一起过来。 宋书记拎着两瓶高粱白酒,还有半小罐猪油,福爷爷端着一瓢玉米面粉。 后面大队长拎着一小条腊肉,端着一大碗煮熟的五香花生米,腰里别着两根大葱格外显眼。 大队长宋长聪嗜葱如命,一天三顿要吃,空里当零嘴还要吃,吃饭没葱就会觉得没有灵魂。 因此得了个绰号“大葱队长”。 一进门,大队长和宋书记就给姜芸几个道喜。 姜芸笑着请他们上炕先喝酒,等会儿饺子好了就煮。 宋书记是有眼力见的,福爷爷这人护短,小时候疼老娘,结婚了疼媳妇疼孩子,这会儿孩子们做饭,他们去炕上坐着喝酒那是不可能的。 他就提议在院子里坐,已经二月底过了清明,现在风软绵绵的一点都不冷,看着满园子的翠绿和母鸡,那也是享受呢。 宋书记和大队长俩是不会做饭的,从小到老在家里都是只管吃,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儿,所以这会儿也帮不上忙。 他俩就坐在院子里说话,吃花生米、大葱,喝小酒儿。 福爷爷和郑毕臣一起给姜芸帮忙,小海小河别看小,擀皮也像模像样。 福爷爷跟宋书记和大队长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地露出一个谴责又得意的眼神来。 大队长比较迟钝,就算觉得不对劲也不知道意思。 宋书记却秒懂,老东西这是跟他显摆呢:看,从前你总说我一个人,怎么怎么的。现在我有闺女俩孙子啦!不过,当爹的要给孩子多帮衬点,就你这个芝麻绿豆的官,回到家还摆谱呢。不是嫌弃老婆子做饭不好吃,就是嫌做晚了,真是惯的毛病! 宋书记被自己的脑补伤到了! 宋书记赶紧躲开福爷爷的眼神,“我给大队长拔几棵葱尝尝是不是比他带来的好吃。” 大队长骄傲地抚摸着自己带来的大葱,“那是不可能的,咱们这里没人种的葱能比我这个好吃。” 他的葱是特意从邻县要的种子,那里的葱白长,口味清甜,不像当地葱那么辛辣冲鼻子。 宋书记:“你先别得意,尝尝看。” 姜芸家的葱叶子水嫩翠绿,葱白又长又水灵,看得他都忍不住咽唾沫。 大队长接过去,掐了一个叶子尝尝。 他原本不抱希望的,结果叶子凑到嘴边立刻就嗅到一股浓郁的独属于葱的清香。 不喜欢吃的人觉得臭,喜欢吃的人就觉得那是独特的香气! 他塞进嘴里嚼了嚼,先是草木的清新口感,带着清爽的气息,随即就是辣中带甜,甜中含辛的味道,却不至于让人刺鼻子流眼泪,反而充分地刺激了口腔里的味蕾,让人唾沫分泌激增,食欲大好! 好吃!!! 他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把葱白也塞进嘴里,咔嚓一口,脆生生地嚼起来。 麻鸭,这是什么神仙大葱! 我可以吃一菜畦! 谁都别拦着我! 宋书记一把逮住他,揶揄道:“干嘛,还没长起来呢,不要贪得无厌!” 大队长:“小海娘,以后我从你家买葱,用钱还是鸡蛋你说了算。” 姜芸笑起来,“自家种的,大队长喜欢吃就来拔。” 福爷爷:“闺女家不缺鸡蛋,你给弄点布票、糖票、工业券什么的就行。” 这可是好东西,有钱换不来的。 大队长爽快答应:“中!” 宋书记手指头点了点他,“真是个吃货!” 老婆子想买台缝纫机,让他弄工业券,他说乡下又不发工业券,他哪里弄得来? 大队长瞥了他一眼,往嘴里逮了一口葱白,“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葱!” 他问姜芸还有没有种子,能不能多种些,“如果多的话,咱们可以往城里送,能赚额外的票券。” 城市的蔬菜任务基本都是城郊公社负责,可以得诸如化肥、农药券以及其他各种票证。 外面公社要想送菜进去,必须有特殊产品让领导们喜欢。 比如邻县有个公社土壤特殊,能产红根菠菜,口感好营养丰富,不但往大城市运,还直接出口日本为国家赚外汇。 他们不求出口,只求能卖进城里就行,国内大葱消耗量很大,如果有好品种那也是赚外快的机会。 现在不让个人做生意,集体经济却是鼓励的。 宋书记和福爷爷觉得也行。 他们就问姜芸是种的什么品种,如何护理,怎么就长得格外好吃呢?能让大队长说这辈子最好吃,那自然无可争议。 姜芸知道这是灵泉的效果。 如果在她现代的科学生态农场,她会说是农业科学家们培育出的新品种。这会儿么她只能说去年的气候加上土壤水质以及她精心管理等原因,就长出了格外好吃的大葱。 作物是可以通过优中择优,以及杂交等手段来促使进化得到更优良品种的。 他们就问姜芸还没有葱籽,能种多少。 姜芸想了想,表示还可以种几分地。 她这灵泉对植物有神奇的效果,但是会受周围世界环境的限制。 比如有的世界,可能会直接把植物催熟,甚至将灵药催生为多少年份的。 但是眼下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神奇的效果。 她已经摸索出来,如果坚持用稀释灵泉浇灌,蔬菜们就会保持肥嫩青翠并不会变老。 如果停止浇灌一段时间,蔬菜就会按照自然规律生长,而等植物进入下一个阶段之后,再用灵泉浇灌,就会促使更加成熟并且保持状态,比如开花植物可以催发花期,如此重复,直到果实成熟。 当然整个生产周期,会比原生态植物大大缩短。 大队长:“几分地也够,今年先送一些给县革委会尝尝,要是他们喜欢就固定往食堂送。今年多留些种子,来年再多种。” 当地人家家户户离不开葱蒜,尤其大葱,天天吃顿顿吃,就和辣椒地的人吃辣椒一样,是下饭利器。 如果他们品种好受欢迎,供应县城和市区都够他们忙活的。 于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红丰大队三巨头就把培育新品大葱的光荣任务交给了姜芸,又把大队专门的育苗地划出三分来给姜芸当大葱基地,牲口粪直接跟生产队长要即可。 郑毕臣看得有些方,你们可真高效(草率)啊。 不过想想乡下生产队向来这样,比如他们觉得今年要给社员们分油吃,就会决定多种花生,来年想分棉花,就会决定多种棉花。 嗯,一定是大队长想让大家都跟着他吃葱! 很快,小海去烧火,小河剥蒜,姜芸下水饺,没多久两盖垫饺子就盛了出来。 这时候小麦面粉也没后世那么白,但是比起黑乎乎的粗粮,在普通人看来已经称得上雪白。 雪白的面皮冒着腾腾热气,忍着烫咬开一个小口,立刻就有鲜美的汤汁流进嘴里,又烫又鲜。翠绿的韭菜在白菜里绿得分明可爱,嚼进嘴里,去年霜打过的白菜脆生生的口感让人精神都跟着愉悦起来。 很多人喜欢吃脆脆的东西,听着旁边人嚼的脆脆的声音,自己也觉得格外香。 虽然家里就这五斤细面,姜芸却一点都没吝啬,全都包成饺子,让他们吃了个肚圆。 宋书记和大队长俩吃饱了还没停住筷子,又吃了一些,最后悄悄地松了松裤腰带,惹得福爷爷直侧目。 宋书记:老东西这就开始偏向自己干闺女干孙子了,多年的老交情就是三月河里那融化的冰碴子! 等福爷爷等人走后,姜芸关了院门,带着孩子烧水擦洗泡脚,然后就上炕。 母子三人躺在宽敞的大炕上,身下铺着软乎乎的麦草,盖着的被子散发着阳光的温暖气息,窗户里来飘进来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 又舒服、又安心! 他们说了没几句话就沉入酣甜的梦乡,黑猫趴在他们头顶的窗台上,发出温柔的呼吸声。 深夜时分,星河灿烂。 有星星点点的光芒汇入它的身体,随着它的呼吸缓慢进出,让它仿佛沐浴在圣洁的清光里。 小小慈善家 姜芸接受了大葱培育的重任以后,第二天就让小哥俩带着黑猫去捡柴火,她去改造大葱试验田土壤。 大葱不挑土质,沙壤土到黏质土都能长,但是要想葱白高甜而不苦不刺鼻辛辣又高产的话,那最好要选一下土壤。 土壤肥沃,土质疏松,既要透气性好,又能保水保肥力强。 这样的土壤,再加上灵泉的特效,自然就能收获一等的大葱。 大队长交代给红丰大队第二生产队的宋长顺,让他为姜芸提供需要的帮助,比如提供腐熟的农家肥、挑水浇菜等等,帮忙锄地薅草等。 宋长顺觉得他们在瞎搞! 大葱能当口粮?根本就是大队长自己想吃就瞎忙活! 当然,他对大队长没那么大的意见,他反而觉得是姜芸认了福爷爷当干爹,福爷爷给她走后门让大队长照顾一下,以后不用她跟着下地风吹日晒雨淋的遭罪。 这是知青以及干部子女惯用的伎俩,他自认一眼就看透了! 他本来就对姜芸印象不大好,因为她是和宋占刚私奔的,没有得到爹娘允许,在过去看来奔者为妾,那是不光彩的。 而现在姜芸又闹腾着离了婚,这是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观念的挑衅,更让他看不惯。 当然,他只是看不惯而已,并不会说出来,更不会指责姜芸,只是对姜芸很冷淡罢了。 “你本来是一天七工分,这会儿就照旧,不能因为你给大队长种大葱就给你涨,你没意见吧?”他日常拉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社员们都叫他驴脸队长。 姜芸笑道:“队长,我没意见。” 她种大葱也没比跟着下地种庄稼累,反而轻松得多,工分照原样是正常的。 宋长顺见她态度不错,就点点头,“种大葱也不用见天盯着,这里忙完还得去育苗室帮衬,这几天要扚地瓜秧去秧地瓜。” 姜芸爽快答应了。 宋长顺原本还寻思她现在可能仗着有福爷爷当靠山,会跟他拿乔偷懒耍滑涨工分,没想到她居然一点不提要求。 难不成是他看错了? “那就这样。”他背着手要走。 “队长,我这里有点事儿需要帮忙。”姜芸喊住他。 宋长顺:看吧,来了!我就知道! 姜芸:“队长,种大葱土质要求特殊,我得用小车推点其他的土过来掺和一下。比如沙壤土、烂树叶子土还有牲口粪这些。” 宋长顺:“就这些?” 姜芸点点头。 宋长顺:“听说你和郑知青几个比较熟,那就让他们几个给你帮忙,种上大葱再各自归队。” 姜芸忙道谢。 很快郑毕臣、任向成、杨晴过来给她帮忙。 他们已经听郑毕臣说过,都很好奇姜芸家大葱到底怎么个好吃法。 杨晴笑道:“我就知道姜芸家韭菜和荠菜好吃,没想到大葱也格外好吃。” 任向成:“咱大队长脑子算活泛的,尝着好吃就想往城里换东西,搁别的大队可没这脑子。” 第一天他们按照姜芸的要求去拉土过来,然后再连同腐殖土、粪肥这些混合一下,直接均匀地撒在试验田里。 第二天则打葱垄,一排排小垄培起来,这样适合播种育苗。 等过几天出苗长到一搾高的时候就要移栽,大葱需要移栽,这样才能刺激根的活跃度,提高生长率。 小葱的时候就可以挑粗壮的拔来吃,个把月以后开始变大葱,会越来越粗壮,一直吃到抽薹变老开花结籽为止。 如果不想它们抽薹变老,就在出葱花之前□□贮藏,可以吃一冬天。 播种的时候浇了定根水,等出芽以后再浇透一次,之后三四天浇一次水即可。 因为有灵泉水加成,葱会长得比较快,只要长期浇灌灵泉,病虫害也会少很多。 姜芸和三人约定早晚浇灌,其他时间忙别的。 忙了四天姜芸几个把葱种下去,浇透一遍水就等出苗移栽即可,各自回生产队忙别的。 现在正是大队忙春种的时候,需要大量劳动力。 从二月二龙抬头以后生产队就安排耕地,到阳春三月都耕得差不多。 大队男劳力们已经赶着牲口把春地耕耙平整,扬了农家肥,现在女人们忙着选种、浸种,然后要准备春种。 姜芸要去二队育苗室帮忙,可这几天还有不少妇女找她给治抱窝鸡呢,早上来还好,有的上午或者下午来,她不在家就没法接待。 这日早上,姜芸熬一砂锅小米粥,烧水煮鸡蛋馏着昨晚上蒸好的粗粮窝窝头,等窝窝头热透了连同鸡蛋捡出来,用锅里的开水烫一下菠菜和荠菜,再用农家酱拌着当就菜。 最近伙食好,小哥俩从姜芸穿过来至今都见窜个头。 姜芸将三个鸡蛋在桌上滚滚,把白溜溜的鸡蛋整个剥出来,两个给小哥俩吃,另外一个放在碗里泡上灵泉水给黑猫吃。 它吃什么都想泡上灵泉水,要不就没食欲。 现在它被喂得丰润了许多,矫健又漂亮,那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手摸上去好像要化在里面似的,都不想拿出来。 姜芸用手指轻轻地刮了刮它的耳朵尖,对小哥俩道:“娘有个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你们。” 小崽崽们可是她的好帮手呢。 小哥俩立刻一脸严肃,“娘,什么工作?请吩咐。” 姜芸指了指院子里的母鸡们,“娘要上工,但是还有奶奶们来送母鸡,需要崽崽们帮忙接待一下。” 小海:“没问题。” 收母鸡、收鸡蛋,然后把治好的还给她们。 小河:“娘,那我们可以……涨涨价吗?”他嘴巴里咬着鸡蛋,一边脸颊鼓起个小包,眼睛里闪动着慧黠的光芒。 姜芸嗔了他一眼,“你小小孩子,做的什么生意?现在只管玩就是,想吃鸡蛋家里有的是。” 最近来治抱窝鸡的人多,加上二大娘送来的五只母鸡现在下蛋也勤快,小瓮里固定有一百多个鸡蛋,根本吃不完。 小河不好意思地笑笑,“铁头可馋了。” 自从上一次听小河说吃鸡蛋吃腻歪了,铁头就得了“想吃腻歪鸡蛋”的相思病。整天帮小哥俩捡柴火,问他们吃腻歪鸡蛋是什么感觉,他过完年就没尝过鸡蛋滋味儿呢。 姜芸笑起来:“要给好朋友吃,可以啊。咱家有,你们自己拿。” 小海:“那不行,咱家的是咱家的,得另外赚的才行。” 小河也点头附和。 姜芸:“可老奶奶们养鸡也不容易,咱们赚十个鸡蛋已经不少,没必要坐地起价。” 看小哥俩又想动别的心眼,姜芸就笑道:“咱家现在有不少鸡蛋,不如你们俩帮忙算算,把给姥爷和二姥娘家的攒出来,再保证咱自家吃的。多出来的定个计划接济一下村里的孤寡和小朋友可好?” 小哥俩有些不明白,自家吃不完的送人?村里从来没有这样的! 姜芸笑着摸摸他们的头,温声道:“这可是大事,拜托你们啦。” 按照原剧情,将来姜星海过于冷酷凉薄,姜星河又过于善良容易受伤。 她不能过度保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实践。多和不同的人打交道,通过做小小的慈善来认识一些真实的人性,正面的会激励他们,负面的会让他们成长,变得更加通透。 这样他们也能从中得到一些启发,进而培养自己的个性。 “保重完成任务!”小哥俩爽快接受任务。 姜芸去屋里看了看,小瓮里的鸡蛋都满了,不过她也没想去卖掉。 这时候鸡蛋卖给公社,一个只给三到四分,自己去城里投机倒把卖鸡蛋,一个可以七八分,但是城里市场管理人员会抓,还得开进城介绍信,麻烦且有风险。 而卖给村里知青,也不过五分一个。 现在买不到肉和鱼,要想补充额外的蛋白质就得靠鸡蛋。所以姜芸也没想卖,她就放在家里吃,保证每天每人至少能吃一只鸡蛋。 对她来说,有灵泉这样逆天的宝贝,赚钱那是早晚的事儿。 而每天每顿都吃得舒舒服服的,才是最重要的。农忙时候换着花样吃好饭,那可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呢。 交代了小哥俩,姜芸就去大队部上工,出了牲口院门竟然看到杨金玲在那里徘徊。 她也没理睬,转身就要走。 杨金玲看见她,犹豫了一下赶紧追上,“小、小海娘!” 姜芸回头看她,不冷不热道:“有事?” 看姜芸冷淡着脸一点不热情,杨金玲顿时噎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我、我……” 姜芸:“我还要去上工,先走了。” 看她又要走远,杨金玲赶紧咬着牙说:“我、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 姜芸头也不回,淡淡道:“你多心了,我根本不会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王翠花第二天就来道过谦,姜芸根本就没生气,真的是不相干的人,生什么气?现在宋婆子的气她都不生,还生杨金玲的?穿越几辈子不是为了生气的,不值当。 当然,不相干的意思也包括,不值当她结交。 望着姜芸拐进巷子里的窈窕背影,杨金玲站在那里就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难受。 她觉得姜芸是故意给她难堪,顿时又委屈得很。 她走到家门口又顿住脚步,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并没有成功取得姜芸的原谅。 那么,她婆婆是不会给她吃鸡蛋的!!! 姜芸给养过的那两只鸡,现在下蛋很勤快,她非常想多吃几个。 可婆婆说“做人要感恩,知道人家对自己的好。这鸡和鸡蛋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你有脸吃?除非人家姜芸原谅你,你还是不要吃这俩鸡下的蛋,我替你亏心”。 不仅如此,连原本三五天一个的蛋都给她停了! 她现在没有鸡蛋吃,因为婆婆说胎坐稳,没必要再吃鸡蛋。 呜呜呜呜……她好命苦。 姜芸直接去了二队的育苗室,在大队部后面的几间屋子里。 这几天她们妇女要准备花生种子、棉花种子还要扚地瓜秧苗。 过了年沙坑里竖着埋下精挑细选的母种地瓜,每天泼水,盖上塑料膜保暖,还要生火加温,每天亦要打开塑料膜通风换气,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慢慢地就会出芽,坚持保温洒水,掀开塑料膜以后就会持续生长。 这时候地瓜长出尺高的秧苗,扚下来捆成捆,洒上水保鲜,运到地里去秧地瓜。 这个活儿每年都是女人们负责的。 一般挑选那些心细、勤快、负责、手巧的女人担任,大喇喇不负责的都被排除在外,免得搞坏了生产队的种苗,那可是大麻烦。 姜芸一进生产队,却感觉到一种不同昨日的紧张的气氛,宋长顺拉着脸,感觉比那雷暴雨前夕的天还阴沉几分呢。 这是怎么啦? 救苗、当组长 她瞅了瞅,就见王翠花的大儿媳张爱英正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 姜芸就悄悄问边上占国媳妇到底怎么回事,占国媳妇指了指隔壁屋里的地瓜。 姜芸侧身看了看,心下顿时一惊,好些地瓜苗居然都烂的烂,冻的冻,还有被什么扯坏的,怕是不成了。 宋长顺拉着脸,喉咙里接连发出非常难过又愤怒的呼噜声,“这可怎么办?老爷们已经把地瓜垄培起来,就等着地瓜苗秧地瓜呢,结果你们这些老娘们儿一点都不靠谱,居然把地瓜苗给弄坏了!” 宋长顺觉得双腿无力,吼都吼不起来,出了这样的事儿,不只是自己当不成队长的问题,全队要饿肚子的大事儿! 红薯是社员们的救命粮,大家向来不敢怠慢,若是弄坏了秧苗没得秧地瓜,那今年的春地瓜就完蛋。 春天秧不了春地瓜,就只能等夏天收了麦子秧夏地瓜,可那样的话只能等霜降以后再收,之前就没有足够的粮食分给社员! 再者,临时更换作物,既要给公社报备申请,让技术员下来指导,还得考虑种什么才能让社员们吃饱肚子。 就算能更换,可种子也未必够! 这可是大麻烦! 宋二婶也在,她不满道:“谁做坏了谁担责,可不能赖到我们大家伙儿头上。我们辛辛苦苦挣个工分容易的?”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她们生怕宋长顺会让大家分摊,这样她们可不干的。 这件事儿责任重大,不是谁都能承担的。 有人道:“这几天归占军媳妇负责,她生的火,放的草帘子,到底咋回事那得问她。” 张爱英眼睛都肿了,哽咽道:“我、我都看了,弄好了才走的。” 这时候晚上气温还低,为了保证出苗都是要生火炕的。 白天掀开草帘子通风,晚上把草帘子放下来防冻,然后生火炕。 妇女们轮流照顾,张爱英、占国媳妇几个因为能干,向来被委以重任的。 姜芸都是白天帮忙选种,还没照顾过地瓜苗。 昨晚上这两间轮到占军媳妇,因为烧火太多,火炕烧坏了,倒是把地瓜苗都熏坏大半,而且草帘子忘记放下来,上头的秧苗又冻了一些。 本来熏坏了或者冻坏了,只能坏半数,结果这么又热又冷的一交替,倒是全坏了。 宋二婶几个咄咄逼人,“你说你弄好的,那苗子都坏了,你怎么说?你赔!我们可不跟着赔!” 张爱英又急又愧,低着头吧嗒吧嗒掉眼泪,当众被这样指责工作不仔细,她恨不得立时死了才好,也比这样难堪强。 姜芸悄悄去那边检查了一下,这些秧苗如今奄奄一息,的确不行了,不过如果用她的灵泉稀释液浸泡或者喷洒一下,应该还有救,甚至那些地瓜也可以救回来一部分。 有人嘀咕道:“是不是她故意搞破坏?想破坏我们大生产?我看得批她,让她站高台!” 一个说就有人跟着说,宋二婶声音尤其大。 占国媳妇急了,明明都是一个村的,甚至一家子的,干嘛就这么要打要杀的? 不过她是宋书记家儿媳妇,而且还和占军媳妇是叔伯妯娌,她说话人家都说她偏心自家人,反而还牵连宋书记。 她也急得要命。 张爱英突然崩溃地大喊起来,“那我给地瓜抵命好了!” 她捂着脸就往外跑。 姜芸一直留意着呢,她一把拉住张爱英,“嫂子,没都坏掉,还有救呢。” 占军媳妇却崩溃了,疯狂地要往外冲,嘴里还喊着什么自己给地瓜抵命的话。 姜芸赶紧大声道:“队长,我有办法把地瓜苗救回来,把这几间育苗室交给我吧。”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所有眼睛都对准了她,惊异的、惊喜的、怀疑的、不屑的、各种目光都落在姜芸身上。 她却丝毫不惧,不卑不亢,“队长,还有救,让我试试。” 宋二婶大声道:“小海娘你可别揽事儿,这不是什么出头的好事情,” 姜芸却不理睬她。 宋长顺将信将疑地看着姜芸,“你有办法?怎么弄?” 姜芸:“大家先都出去,这么多人在这里更不好,另外让几个嫂子留下帮帮忙就行。”她大声对正在崩溃大哭的占军媳妇喊道:“嫂子,去拎桶水来。” 张爱英这才如梦初醒般看着她,“妹子,真行?” 姜芸却没再回应她,而是对占国媳妇几个道:“麻烦嫂子们去牲口院推两车子牲口粪来。” 她又让两个媳妇帮忙,把那些沙子里的地瓜扒出来,挨个检查清理,把坏掉的地方直接削掉,好的留下。 又把那些奄奄一息的秧苗也挑一下,坏的部分剪掉,好的留下。 只要秧苗上有生根的节点就可以留下,埋在地里就能生根,生根就可以长地瓜。 姜芸声音本来偏甜美柔和,并不太有说服力和号召力,但是现在大家都慌成一团,队长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她这样平静又淡定地吩咐大家做事情,不少人就被她调动了,下意识地按照她说的去做。 很快,妇女们井然有序地劳动起来。 宋二婶几个却不服气,既不做事情,也不走,就在院子里风言风语泼冷水。 宋长顺看着她们那样,破口大骂:“怎么的,你们还在这里幸灾乐祸起来?不管是谁的错,秧子坏了全生产队倒霉,你们不心疼庄稼,倒是忝着脸在这里看热闹,怎么那么不要脸!” 听姜芸说地瓜秧能救回来大部分,宋长顺之前的虚软一扫而空,骂人都有力气了。 听他骂得话重,宋二婶等人也赶紧去帮忙,却又不甘心被姜芸指挥。 毕竟她从前在宋婆子手底下唯唯诺诺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呢,这会儿居然能指挥她们? 可宋长顺这样吩咐,她们也只能不服憋着。 宋长顺看着姜芸领着妇女们忙活,他心里越紧张就大声鼓励:“要是秧子救回来,以后姜芸就是二队育苗组的组长,专门负责一年四季的育苗。育苗期一天十个工分!” 大家一听立刻羡慕得很,宋二婶眼珠子都红了。 这时候一个非常能干的男劳力才能一天十个工分,差一点的八个九个,妇女多的是七个工分,有的六个,甚至还有五个的。 姜芸凭什么拿十个! 宋长顺没好气地扫了一眼宋二婶等人,“不服气憋着!” 怪不得大队长让姜芸种葱,那是因为人家有那个本事。就冲着这种情况她还敢站出来,宋长顺觉得以后也要高看姜芸一眼。 姜芸又让人撮了一些草木灰来,把切过的红薯涂上一层放在阴凉地里阴干,到时候再埋进沙坑里。 埋好以后再培上腐熟好的牲口粪,增加肥力,这样秧苗很快又能催熟发出来。 虽然她用灵泉也可以,但是她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把坏掉的秧苗直接变好,而这个办法本身就能治疗秧苗,只是需要时间久一些。 她加入了灵泉水,第二天就会见效,等于上了个保险。 快到晌午的时候,基本弄利索。 这时候大队长带了人匆忙跑过来,一进门就喊:“怎么的?地瓜秧子咋还坏了呢?” 宋长顺赶紧迎上去,“大哥咋来了?没坏,就坏了一点,重新弄一下,明天就好了。” 大队长没好气道:“不是说都焐烂了吗?” 宋长顺:“没有的事儿,谁胡说八道?地瓜母子埋沙地里肯定烂,但是苗大部分都没事。” 宋二婶跑出来想报告,却被宋长顺狠狠地瞪了一眼。 大队长约莫也知道点,他虽然是大队长,但是不能管理全部,所以把红丰大队分成三个生产队,让信得过的庄稼好手管理。 要是解决不了,宋长顺肯定会跟他说,让他帮着想办法,这会儿说没事那就是解决了。 大队长走后,宋长顺进去看看,见姜芸带着人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半点不见慌乱,更不见邀功和得意。 他一下子就看姜芸特别顺眼! 这会儿,他觉得姜芸离婚以后,真不一样了。 这十个工分,给的值当。 张爱英现在恨不得把姜芸当菩萨给供着,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道谢。 要是把秧苗弄坏了,真的是全村的罪人。 姜芸安抚她,让她想想谁有可能暗中搞破坏。 这事儿明摆着是有人暗中破坏陷害张爱英。 姜芸觉得要找搞破坏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一群乡下婆娘而已,又不是什么高智商分子,搞破坏很容易露出马脚的。 不顾大局,只为了自己一点小恩怨就不惜伤害集体利益拉大家伙下水,又蠢又坏。 这也事关自己的口粮,所以一定要抓到那个搞破坏的小人! 张爱英想了想,一直和她别苗头的就是宋二婶钱开花。 之前宋长顺器重张爱英,觉得她心细能干,有心要让她负责育苗室的,但是宋二婶也想当组长,这样可以多赚工分,而且当组长还能得额外奖励。 而她婆婆和宋婆子也有矛盾,宋二婶又是宋婆子的舔狗。 难道是她? 张爱英:“以后育苗浸种我就守这里,晚上也不走,我倒是看看它还能坏了?” 姜芸:“嫂子别紧张,队长比你还生气,他会派人巡逻的,秧苗不会再有事的。” 张爱英却信不过那些散漫的男人们,自己守着最放心。 姜芸先回家,在门口却被宋二婶拦着。 宋二婶脸色不善,“小海娘,怎么说我也是你婶子,一直把你当一家人的。这会儿我可不得不劝劝你……” 姜芸:“你算老几?管多了吧。” 她故意挑衅刺激,如果是宋二婶,那一定会忍不住露出马脚的。 宋二婶被姜芸噎得脖子一梗,她知道姜芸现在和福爷爷一起吃饭,郑毕臣也经常去,她和宋婆子一样对姜芸有很大的意见,觉得姜芸不检点。 一个离婚的女人,哪里有脸和别的男人来往? 这不是不安分是什么?这不是丢老宋家的脸么! “你可别不知道轻重,你一个离婚的女人和那些男人……” 姜芸给了她一个白眼,冷冷道:“你可把自己嘴巴洗洗干净,别整天喷臭气,呸呸呸,臭死了!” 她捏着鼻子快步走了。 宋二婶:“你……别不知道羞耻!” 可惜姜芸早已经走远,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让她憋得胸口一阵发疼。 早知如此,离婚就该将她赶回娘家,省的留在眼皮子底下,整天气人! 合谋使坏 姜芸回到家,郑毕臣也在,已经给她挑了水浇过菜地,福爷爷则在那里领着小哥俩做煤油灯。 家里之前的煤油灯是用玻璃瓶子自己做的,装个铁片拧的灯芯架,再把棉线引上来点火,灯芯容易烧结块,煤烟又大。 这会儿福爷爷给改装一下,让灯芯细长灯光明亮,黑烟还少。 再罩上大队长给的灯罩,就算端在室外也不会被吹灭的。 姜芸跟郑毕臣打招呼,“郑知青,早晚去浇葱地就成,不用浇我这里。” 郑毕臣不好意思起来,他拿出十块钱和五十斤粮票来,满眼渴望地道:“姜芸,我跟着福爷爷来搭伙行不?” 小海:“郑知青,你要搞特殊?知青们会批评你的。” 郑毕臣可怜巴巴的,“不搞特殊,我口粮还在那里呢,这是额外的。” 他爸妈都是大学老师,虽然被运动过,因为没什么污点很快就恢复工作。爸妈工资高,他是独生子,自然不想他受委屈,每个月补贴钱粮寄包裹那是必须的。 他为人大方,平日里也没少补关系好的知青,只要不撤那边的伙儿,这边多吃点他们也没意见的。 反正现在每个人口粮就那么点,本身就不够吃,他吃双份也撑不着。 福爷爷:“闺女做饭累吧。” 郑毕臣:“以后我帮忙挑水浇菜,小院和自留地的都管,所有力气活都交给我。” 家里没井,要是没有男劳力,每天挑水也是个问题。 福爷爷就看姜芸,让她自己拿主意。 姜芸笑道:“那可多谢呢。” 她对郑毕臣印象很好,他虽然是省城来的,但是为人和气真诚。不像有些知青那样,既怀着骨子里对乡下人的鄙视,又迫于现实不得不巴结泥腿子好过得舒服一些,因此养成一种扭曲畸形的价值观。 而且郑毕臣这样的素质,等运动结束一定会考上大学的,以后也是对社会有积极贡献的人。 她愿意结交。 见姜芸答应,郑毕臣高兴得给福爷爷、小哥俩连连作揖,最后连黑猫都没落下。 “猫大王,以后请多多关照啊。” 黑猫乜斜了他一眼,是一贯的的冷淡。 郑毕臣又麻利地去给福爷爷帮忙,他们要帮姜芸把鸡窝收拾一下,打算用石头、板子垒个二层新鸡窝。 小哥俩早就把菜割好洗干净,柴火也都抱进来。 姜芸把荠菜、马兰头、面条菜等切段放在盆里,用盐揉一揉,加上灵泉水泡着,再用玉米粉、高粱粉以及红薯粉调一下倒进去,搅拌之后连菜捏成饭菜团子。 这种饭菜团子管饱还营养,做起来也简单省事。 小海烧火蒸菜团子。 只吃饭菜团子有些噎人,姜芸就再做个菠菜虾皮汤搭配着,还有她之前做的酸韭菜,酸酸辣辣的特别下饭。 吃饭的时候,姜芸把自己现在一天十个工分的事儿告诉大家。 小海小河嘴巴张成个圆,“哇,我娘好厉害啊!” 郑毕臣佩服得不行,“我刚下乡那年给我六个工分,比妇女都不如呢。我拼了命第二年才长到9个工分,第三年才拿十个工分的。” 更让人羡慕的是以后不用下地,日头毒辣辣的,身体又累得很,地里的农活真不是人干的, 小河:“郑叔叔你不要委屈啦,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我娘呢!” 在他心里,娘永远是第一的! 娘一个女人愿意养他和小海俩崽崽,谁都说好厉害呢! 姜芸笑道:“小河你姓姜不姓王啊。” 王婆卖瓜可还行? 小河就嘿嘿笑,“小海,我说的对不?” 就算所有人都不同意他,小海也会同意他的。 小海点点头,干脆道:“当然!” 福爷爷捏着饭菜团子,“闺女做饭这水平,在我认识的人里绝对第一。” 他说从前挨饿的时候没少吃这东西,可记忆里的饭菜团子又苦又硬,如果不用水泡着真难以下咽。 姜芸做的怎么就这么好吃呢?咬一口暄腾腾的,既有杂粮的粗糙口感,又有蔬菜的清香脆嫩,吃起来既不会干的噎人,也不会太黏糊。 郑毕臣:“福爷爷说出我的心里话。” 姜芸笑起来,“哎呀,你们可别吹捧我了,不就是粗粮饭菜团子,大家都做呢。其实主要是掌握各种面粉和蔬菜的比例。” 郑毕臣:“不一样的,从前我们在知青点,自己做的那是猪食,只有你帮忙做饭那段时间,吃得才跟人一样。” 他举着手里的菜团子,“现在你厨艺比从前又有非常大的进步,是真的很好吃!” 姜芸被他们夸得也很开心,“都是我娘教育得好,小时候我不用下地就在家做饭,我娘说不下地就必须把饭做好,要不就让我下地去。” 郑毕臣看了她一眼,小时候她在家也是娇滴滴的小闺女,嫁给宋占刚以后却备受委屈,不由得替她不平心疼起来。 再一想姜芸已经离婚脱离苦海,恢复自由身,又替她高兴。 她这样一个优秀又漂亮的女人,不应该年轻轻就守寡……他的心脏咕咚一下,一阵热流涌上头,不禁吓了自己一跳,赶紧低头喝菠菜汤。 小海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郑知青,你怎么脸红了?” 郑毕臣:“没、不是、我,我是被汤熏的。” 福爷爷看了他一眼。 郑毕臣因为家里条件好一直没被饿着,所以发育得很好,高高的个子,俊朗的脸盘,身上也有结实的肌肉,不是那些干瘦文弱的小知青。 姜芸给他们拿菜团子,“多半是菜,吃了消化也快,爹你和郑知青多吃俩。” 郑毕臣原本不觉得如何,这会儿看着姜芸雪白的手托着个黄褐色的菜团子,那双手漂亮得有点扎眼,让他不敢多看,赶紧接过去,“谢谢。” 他感觉脸更热了,忙低头喝汤,却从汤盆里看到姜芸清丽的倒影。 她五官明艳,因为气质恬淡,看起来温婉清丽,可眼波流转间有一种不自知的艳色。 以前他觉得姜芸漂亮,却也没什么异样,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倒影就让他觉得勾魂摄魄,仿佛能杀了他。 “啪”他手腕被黑猫尾巴抽了一下,忙回过神来。 他扭头对上一双冷幽幽的眼瞳,它的猫眼儿会随着光线变换颜色,这会儿黑黢黢的如古井般深不可测。 郑毕臣居然心慌了一下,下意识地躲了躲。 姜芸忙把黑猫抱过去,“猫崽崽也饿啦,来,吃饭。” 她用灵泉水泡了菜团子给它吃。 黑猫喝了灵泉水,却不肯吃饭菜团子,一副没食欲的样子。 姜芸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脊背和肚子,给它挠挠耳朵,“没食欲?” 黑猫不乱吃东西,断然不会吃坏肚子的。 “喵呜~~”声音软软的,它伸出小舌舔了舔她的手指。 姜芸便悄悄给他放一碗灵泉水,让它随便喝个饱。在她心里,黑猫和小海小河一样都是崽,她自然有求必应绝不吝啬。 喝着纯净的灵泉水,黑猫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 姜芸:这小崽崽,只想喝饮料不想吃饭啊。 吃过饭郑毕臣没敢再耽搁,赶紧告辞去上工,姜芸对他的情绪变化一无所知,也自去育苗室。 福爷爷则领着小哥俩垒鸡窝,他们盖了个二层小楼房,上层下蛋,下层是睡觉的地方。 小哥俩看得直拍手,笑道:“它们倒是睡上小楼了呢。” 小河回头看黑猫,“要不要给小野也垒个窝啊?” 喝饱了灵泉水的黑猫纵身一跃上了窗台,然后把身体拉长,直接从细细的窗棂钻进屋,趴在窗台午睡去了。 小海惊讶地看着它,“你们说猫是不是没有骨头,这么小的缝咋钻进去的?” 他用手试了试,不容易。 于是,宋书记过来找他的时候,就看到爷三个孩子一样趴在窗台上研究猫的特性,一边研究一边吹黑猫的彩虹屁。 那黑猫悠闲地趴在那里,气定神闲地睡午觉,一个眼神都不给。 宋书记:“老哥,你精神头怪好的啊,今早晨起得不晚,晌午不睡一会儿?” 福爷爷回头瞅了他一眼,“我一点都不困,垒鸡窝呢,你有啥事?” 宋书记看了他一眼,老东西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也替福爷爷高兴,“没事,就是来看看。” 福爷爷白了他一眼,“你是嘴馋来的吧?菜畦里有菜,我做主给你割点。” 宋书记拔了两棵葱,自嘲道:“这就够了,被大队长给传染了。” 福爷爷骄傲道:“我闺女种的葱就是好吃,嘴馋不丢人。我跟你说啊,从来孙子家吃饭,我身上老毛病都见好。” 他身上有旧伤,阴天下雨就会疼,这会儿觉着舒坦一些。 另外他失眠的毛病也见好,昨晚上居然一夜睡到天亮,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呢。 宋书记把一切都归结为人逢喜事精神爽,关心了小哥俩一下,然后就拿着两棵葱走了。 之后几天,姜芸早晚去大葱试验田照顾一阵,再去二队的育苗室。 地瓜秧被救回来的第二天,宋长顺就安排妇女扚苗去秧地瓜,而姜芸只负责育苗,没用跟着下地。 她负责带着妇女们挑选其他种子,棉花、花生、玉米、黄豆等需要浸种催芽,谷子、高粱那些不用但是也需要选种,优中选优,才能提高出苗率。 以前生产队的庄稼出苗率在百分之七十到八十五之间,总得进行第二次补种,或者出苗以后移栽。后补的又总是比第一批长得慢,最后耽误收成。 为了增加出苗率,姜芸悄悄往浸种的大盆里滴入少许灵泉液。 这样不但可以让种子更快发芽,而且出苗率达到百分百,还能增加幼苗期抗病害的能力,从总体上提高粮食的产量。 这日傍晚下班,占国媳妇和宋二婶几个走后,姜芸让张爱英也下工回去休息,不必夜夜住在这里。 以往育苗只需要做好该做的就行,根本不用人盯着,自从上一次地瓜苗出了问题,张爱英就白天晚上钉在了这里。 张爱英却不肯,“只要有种子在这里,我就得坚守到底,绝对不能坏分子机会!” 现在她是姜芸的得力助手,只要有种子在育苗室泡着没交给种地的人,她就一定要亲自盯着。 姜芸让别人和她换班她都不乐意,必须自己看着才踏实。 张爱英表面是个和气的人,甚至有点懦弱,但是内心却又刚烈倔强,认死理。所以地瓜秧苗被毁坏,大家指责她的时候,她羞愤交加就想以死赔偿。 被姜芸拉住并且挽救了秧苗以后,她觉得姜芸不只救了秧苗也救了自己。她现在就认姜芸,性子也比以前硬起来,豁出去也不能让种子再出事。 姜芸知道她这是有心病,除非抓到上一次搞破坏的人,她不会放下这事的。 张爱英却想,宋二婶恨姜芸肯定超过自己,没有道理自己负责的时候宋二婶使坏,如今姜芸负责宋二婶反而老老实实的? 现在差不多是春天浸种的最后一批,这批花生秋收之后不交公粮直接分给社员榨油,如果出问题会被全村撕的。 如果宋二婶要搞破坏,这是一个好机会,所以她不敢放松。 她才不相信巡逻的男人们,他们几个凑一起,晃悠一圈就扎堆喝小酒打扑克,根本不好好巡逻。 在他们看来,只有收庄稼看青的时候才需要提防小偷以及起火,其他时候没什么怕丢的。 哪怕宋长顺说了要格外关照育苗室,他们也不会当回事的,他们只会觉得上一次就是她粗心大意,不可能是自己人搞破坏。 姜芸看劝不动她,便说跟她轮班。 张爱英不肯,“好妹子你快家去做饭伺候孩子,不用管我,我呆在这里心踏实。” 姜芸只得先走了。 她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宋二婶在墙外晃悠,立刻躲在一侧盯着宋二婶看她干什么。下班了不走在外面瞎溜达,看着就鬼鬼祟祟。 姜芸虽然跟张爱英说相信巡逻队,自己并没有真的放松警惕,她小心谨慎着呢。 她看宋二婶搬了几块石头放在墙外,难道是想晚上爬墙?这个位置爬墙也太打眼了吧。 宋二婶搬完石头立刻往门里过来,姜芸没法躲藏就昂首阔步地走出去。 宋二婶看到她,“我要和你说说妇道……” 姜芸嗤了一声,“我时间很宝贵,找我闲扯淡一句话一块钱,你付的起?” 她轻蔑地翻了个宋二婶一个白眼,扬长而去。 宋二婶气得直跺脚,恨恨道:“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机会,既然你不是抬举别怪我不客气!老娘的组长,谁也抢不走!” 一天十个工分,不用下地受苦受累,那可是福爷爷的待遇,红丰大队头一份的! 她转身跑去宋婆子家告状。 宋婆子却在家里跟儿子老头子置气呢。 宋占强:“娘你做饭越来越糊弄,跟猪食一样,谁吃得下去啊?” 宋老头儿虽然不吭声,可沉默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宋占强:“姜芸啥时候回来?” 虽然姜芸已经离婚,可宋婆子等人依然没有离婚的真实感,总觉得她只是闹别扭过阵子还得回来的。 从前姜芸在家里,宋婆子使唤得非常顺手。虽然表面她总要拿乔吹嘘自己多手巧,嘲笑姜芸手笨,可实际上姜芸不但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地里的工分也没少赚。男人只管下地,家里的事儿一点不用插手,一家子都过得舒舒服服的。 自从姜芸离婚搬出去,家里都要宋婆子张罗,没几天她就吃不消。 一天到晚推磨、洗洗涮涮、喂鸡喂猪、剜野菜、做饭,哪哪儿都得她出力,真是要累死她,连去偷窥姜芸都没功夫了!!! 而她厨艺差又不肯花心思学习,宋占强和老头子都埋怨她做饭难吃跟猪食一样,天天不痛快。 宋二婶两眼放光,“咱们先得让她当不成组长,被大队和福爷爷嫌弃没人给她当靠山,再让社员们讨厌她,然后抓着她和知青乱搞男女关系。你说她走投无路,可不得回头来求咱老宋家?” 宋婆子一拍大腿,“好!那赶紧着!” 变身、抓贼 宋二婶一拍巴掌,“嫂子,咱先毁了她的种子。” 她想得很美,毁了种子姜芸失去靠山,他们趁机去羞辱她和郑毕臣,让她孤立无援,到时候再让宋占强晚上去爬个墙端个门儿,她还不得乖乖的? 宋婆子当然乐意。 她家里离不开姜芸,而且现在姜芸有本事,赚工分、鸡蛋,日子过得红火,她更眼红不想撒手。 对她来说不管姜芸跟老二还是老三,是自己儿媳妇伺候自己就对了。 宋占强有些犹豫,他已经将姜芸看作自己媳妇,只当她闹脾气过阵子气消了他再哄回来。 现在宋二婶这样做,他又有些舍不得。 俩婆子不给他发言权,商量了一通定下计划,晚上让宋占强再去给帮帮忙。 月上中天,睡了一觉的姜芸睁开眼,感觉脸颊边上毛茸茸软乎乎的。 原本睡在窗台上的黑猫竟然睡到她枕边来,脸贴着她的脸,亲昵的很。 她一动,黑猫也抬头看她,一双猫眼儿在黑暗中闪动着莹莹清光。 姜芸惊讶道:“小野你怎么会发光?” 黑猫:“喵呜~~”它伸出小舌舔了舔她的脸。 姜芸笑着将它举起来对着月光看了看,寻思它的眼睛应该是反射着窗外的月光,并非真的发光。 她起身点灯穿衣,给小哥俩留了个纸条,以防他们醒来发现她不在会着急。 写完,她摸摸黑猫的头,轻声道:“你在家吧,我出去看看。” 下工时候宋二婶在院墙外鬼鬼祟祟的样子,她总觉得十分可疑。而张爱英这些天一直守在那里,精神紧张过度,上半夜还能打起精神,下半夜只怕就睡迷过去。如果宋二婶要搞破坏,定然会这时候行动。但是她没有确切证据就不好跟队长告状,决定半夜去看看。 真有异样,她放声一喊就能引来巡逻员,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往外走,黑猫却跟上她。 最近黑猫格外黏她,姜芸笑了笑就没再说什么,一人一猫借着月光出了门。 哑巴在牲口院看牲口,但是他聋哑听不见声音,所以也不会影响他。 外面月光如水银泻地,地面上仿佛一层白霜明晃晃的。一阵风吹来,夜凉如水,还是有点冷的,她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棉衣。 黑猫在她脚边蹭了蹭,轻软地喵了一声。 姜芸俯身将它抱起来,感觉抱了个毛茸茸的暖手炉一样瞬间不冷了。 在熟悉的环境里,借着月光走夜路那是常事,姜芸走得很轻松。 姜芸走到育苗室小院前面,一路上也没碰到巡逻队,而且也没有狗叫。估计是自己村熟悉的脚步,附近的狗听见也只象征性的叫一声就拉倒。 姜芸摸到草垛旁边抽了根棍子,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育苗室后面,宋二婶和她男人宋长智拎着两只笼子鬼鬼祟祟地靠近后窗。 原本她让宋占强来帮忙,他个子高大又有力气,做这事儿别提多轻松。 可他非说什么不忍心这么对姜芸,她可以对不起他,他不能对不起她,啧啧,说什么屁话呢。 宋二婶心里吐槽着,麻溜地摸到张爱英睡觉的隔壁,她对这里熟悉得很,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现用的育苗室三间,浸种的大盆就摆在西头这间。 而此时张爱英睡得鼾声正响,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宋二婶吃准了她连着十几天睡不好,凌晨必然睡得死死的,这才敢来动手脚的。 她让男人拎着两只铁笼子,她上前拿掉两块压草帘子的土坷垃,掀开以后露出木窗棂来。 她把笼子侧门打开对准窗棂,用棍子扒拉一下将老鼠们都扒拉进窗棂里。 这些老鼠可是她和儿子费了好大力气,用光自家半瓶芝麻油,花费好几天才抓到的! 大大小小一共十几只,足够把那几盆种子糟蹋个不像样子的! 老鼠们吃粮食,并不是规规矩矩地一粒粒吃,而是整只身体都埋进去,在里面一边排泄一边吃。它们那么一祸祸,刚出芽的种子基本全毁了,根本没法再种下去。 这就是宋二婶的绝妙主意!她得意得很,不用进屋就把她种子毁了,她简直是个天才! 张爱英的确累过头睡得很死,连老鼠们吱吱都没吵醒她。 那些老鼠争先恐后地进了育苗室,先贴着墙根颤动着胡子吸吸鼻子。 其中一只最大最健壮的突然嗅到一丝恐怖的、让它们家族闻风丧胆的气息——那是黑猫王的气息! 它的爹娘、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们都命丧黑猫王的利爪之下! 它吓得转身哧溜就找墙缝的地洞往里钻。 另外的老鼠们没感受过黑猫王的恐怖,它们挥动着小爪子欢快地朝着美味儿的种子大盆跑过去。 一只个头最大的动作最快,冲到盆沿直接一头扎进去就开吃! 种子盆里一半种子一半水,水里有姜芸掺入的灵泉。 这灵泉水对老鼠们的吸引力远超过种子,所以它们顾不得跳进去祸祸,就趴在那里拼命地喝水。 以鼠生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撑了个肚圆! 后面的宋二婶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乐得差点拍手叫好,然后她听见前门外姜芸叫张爱英的声音,赶紧拉着男人从后墙爬出去。 而正在喝灵泉水的老鼠们突然感到一阵凛冽的杀气,虽然没听到任何动静却让它们浑身的毛都炸开! 窸窸窣窣,所有老鼠都纷纷转身朝墙根逃跑,可惜吃得肚子太圆影响了速度。 “喵吼~~”一道黑影御风而来,从前窗一跃而下。 而那十几只老鼠个个吃得肚圆,大的卡在洞口,小的撑倒在地上,根本不需要黑猫去杀。 黑猫:“…………” 它嫌弃地缩回锋利的爪子,一副懒得弄脏自己利爪的样子。 然后它嗅到另外的气息,垂首呲牙朝老鼠们威胁地低吼一声,顿时一股无可抵挡的天敌基因的威压将老鼠们吓得瑟瑟发抖,胆小的直接翻了肚皮昏死过去。 黑猫嗖得一下子从后窗蹿了出去,直接朝着爬墙出去的两人扑去。 宋二婶为了听听老鼠祸害种子的美妙声音,在后面慢了那么两秒,便被黑猫一爪子划在后背上。 嗤啦一声,外褂带棉袄都被划破一道口子,她颈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刺疼。 宋二婶不知道那是什么,吓得赶紧滚到墙外,催着男人跑跑跑。 黑猫敏捷地攀上墙头,飞快地朝他们追去。 墙外姜芸用力拍门大声地喊张爱英,“嫂子,快看看种子!” 黑猫从她怀里跃上墙头的时候,她就知道有情况。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没有绕去后面,万一宋二婶有人望风那她过去只会有危险,所以她直接在前面喊。 育苗室里,张爱英被姜芸的叫声惊醒,她摸起手电筒就扫射,竟然看到种子大盆周围水迹淋淋,吓得她一个激灵爬起来,“怎么回事?” 手电筒再一照,她就看到墙根横七竖八躺着一溜老鼠,一只只肚子滚圆,还有三只卡在小洞里正拼命地蹬腿挣扎! 张爱英一下子红了眼,怒吼一声抄起放在旁边的铁锨就狠狠拍过去。 砰砰砰! 一只都不放过! 砸完后,她顾不得恶心,赶紧检查一下没有漏网之鱼,再回头看看种子盆,发现老鼠居然只喝了水并没有祸祸种子。 奇怪! 她满怀疑惑地赶紧去给姜芸开门,“组长,十好几只大耗子。” 姜芸:“肯定是他们偷偷放进来的。” 张爱英也不傻,育苗室照顾得很好,墙根上的窟窿都堵得牢牢的,绝对不会随便进老鼠的。 那自然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她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自己居然没听见! 幸亏姜芸来叫门! 姜芸快步冲进育苗室,只看见一地的老鼠尸体,顿时一阵膈应。不过看死状这么不利索,应该不是黑猫的杰作,她唤了两声,却没得到黑猫的回应。 此时黑猫追着宋二婶和宋长智飞奔出去,月色中,它如一道流光般上下跳跃。 宋长智原本还以为是只大狗追他们,回头用手电筒一照竟然是只猫,他立刻抡起手里的铁笼子恶狠狠砸过去。 “小畜生,老子还打不过你?” 黑猫敏捷地躲开,却被旁边的宋二婶一铁笼子砸中。 它踉跄一下倒在地上。 宋二婶咬牙切齿,“就这个小畜生挠破二嫂子脸,刚才又挠我脖子!摔死它赶紧回家!” 刚才动静有点大,周围狗叫了两声。 宋长智二话不说,走上去抬脚就朝着黑猫踩过去,只要让他踩中,一脚就能碾死它! 宋长智一脚狠狠踩实,却仿佛踩在铁板上,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捏着手电筒朝脚下照了照,想看看怎么回事。 此时风吹云动,遮住了天上的明月,周围一下子暗下来。 寒风起,温度骤降,撩动一角黑衣猎猎作响。 他听见自己婆娘惊恐的声音,“啊……啊……” 宋长智正低头看脚下,手电筒照出的方寸光斑里蓦地出现一只苍白的玉雕似的脚——那分明是一只男人的脚! 他刚要抬头颈上蓦地一凉,随即一阵剧痛袭/来,他扑通摔在地上。 “救命啊——”宋二婶惨叫着仓皇逃命。 随着她的惨叫声,村里的狗由近及远,一个跟一个狂叫起来,片刻,全村的狗都拼命地嚎叫着。 很快,姜芸和张爱英循声跑过来,巡逻员以及干部们也拎着马灯冲出来,周围的社员们也纷纷出门查看什么事儿。 等姜芸几个赶到事发地,就见在墙根和两棵大白杨树形成的夹角里,宋二婶抱着头一边惨叫一边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而那只黑猫正气定神闲地守在狭窄的出口,只要宋二婶想跑它便一爪子挠过去。 她的手背脚踝被挠得血淋淋的,想逃又逃不掉的样子真是忒惨了! 打成猪头 姜芸的注意力却落在黑猫身上,它后肢有些不灵活,倒像是受伤的样子。 她心头一紧,赶紧过去将它抱起来检查一下。它后爪受了一点皮外伤,被扯掉一小撮毛,好在没流血,再检查一下骨头也没事。 黑猫喵呜一声,轻轻舔了舔她的掌心,姜芸便将灵泉沁出一层慢慢地喂它。 那边张爱英已经气得冲上去狂扇宋二婶的嘴巴子,憋了这些天终于抓到罪魁祸首,她自然要打个痛快才能消除内心的阴影和愤懑。 没人拦她。 姜芸看宋书记和大队长也过来了,他们太着急披着棉袄趿拉着棉鞋就跑出来。 她就把事情简单讲了一下,“还是问钱开花吧。” 那边被张爱英狂扇的宋二婶突然就大喊,“救命啊,有鬼啊——” 张爱英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呸了一声,“有鬼,就是你捣鬼!你这个毒妇!为了背后捅刀子,拿大队的口粮毁人,我呸!” 宋二婶却挥舞着手臂胡乱喊着什么有个一丈高的男人,披着黑斗篷,雪白雪白的脸,黢黑黢黑的眼,血红血红的嘴,一口就把她男人的头给咬掉了! 实际当时黑咕隆咚的她也没看清什么,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周围飘着一层像衣服又像黑雾似的东西,然后……然后怎么了? 好像那怪物咬掉了她男人的头?风一吹,那怪物就不见了,那只黑猫又追着她狂挠! 对,猫! 她滚在地上,胡乱地扭头去找那只黑猫。 大队长骂道:“行啦,别他娘的扯淡!” 宋长顺和两个巡逻员也发现了昏倒在路边的宋长智,在他脑袋边上还有块带血迹的石头。 看了看,宋长顺判断,“这是干了坏事心虚,跑的时候被绊倒磕在石头上,真是活该!” 那边宋二婶被吓得一个劲地说有鬼,她哆哆嗦嗦地指着姜芸怀里的黑猫,“它、它……” 黑猫趴在姜芸怀里,喝饱了灵泉之后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它一双竖瞳冷幽幽地瞪着她,呲了呲牙,吓得宋二婶又是一哆嗦。 张爱英挥了挥鞋底,骂道:“你们往育苗室扔一堆耗子想啃种子,恶毒的坏分子!今儿要不是组长带着猫大王过来,那几盆种子又得被糟蹋!你这个黑心肝的坏分子,我打死你!” 她又要上去扇宋二婶,却被巡逻员给拉住。 宋二婶一个劲地说那猫是个妖怪,却没人信她。 虽然大家都喜欢讲个传说故事什么的,也喜欢说什么狐狸精、猫妖、画皮,可那都知道是故事,谁要指着眼前一只猫说这是个妖怪,只会被嘲笑神经病。 为了证明那猫真的是妖怪,是个丈二高有着血盆大口的妖怪,宋二婶先把自己和男人放老鼠的罪证给锤了。 他们如何爬墙,如何被猫挠了,然后如何被追,如何用铁笼子打了它,它又怎么一下子变成个高大的黑影咬她男人…… 这时候宋长智醒过来,捂着头喊道:“不、不是我们,是一个贼。我们……我们起夜看到个贼,就、就去追,被、被打了……” 宋二婶猛地回过神来! 她胡说什么,她真是吓傻了竟然自己承认放老鼠? 她被扇得脑壳疼得厉害,脑子里嗡嗡的又觉得当真是有个贼,自己眼花了。她慌忙跟着男人改口,“不、不是我们啊,我们真的冤枉啊——” 宋书记看白痴一样看着两口子。 那边姜芸抱着黑猫带人寻摸一圈,找到丢在角落的铁笼子。 负责巡逻的立刻提起马灯照了照,在笼子的夹缝里找到一些老鼠的毛,甚至还有宋二婶衣服上的纤维。那是被黑猫挠了后背,从墙上跌下去的时候刮到的。 宋长顺脸拉得老长,把两个铁笼子丢给他们,“要不要全村比比这是谁家的笼子?” 村里没秘密,谁家养几只兔子,几个笼子,大家都有数。宋二婶若说不是他们的,那要把家里原有的拿出来才行。 两口子顿时哑口无言。 宋二婶的儿女和媳妇们跑出来,结果看到这一幕儿媳妇先扭头跑了,几个儿女却被社员们堵住骂个不停。 他们非常愤怒,“太坏了!毁了种子咱们怎么分口粮?这是要饿死咱们?” 宋书记日常笑眯眯,可真遇到事情他也是个狠的,“把他们一家子关到大队去,等天亮开会讨论怎么处置!” 这年代只要不是造反和谋杀案,基本都是大队自己处理,大队处理不了才上交公社或者县里的。 有人蓄意破坏生产队的种子,就是破坏大生产,破坏缴纳公粮,与人民为敌!与人民政府为敌! 决不能轻饶! 宋二婶一家子见宋书记那么冷酷的样子,顿时吓懵了。 她慌乱地在人群里寻找宋婆子和宋占强的身影,想让他们帮自己说说话,他们在省里有关系,说句话宋书记还是给面子的。 可她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宋婆子和宋占强的影子。 社员们群情激奋,等什么天亮啊,这会儿估摸得有三点,再过会儿天就亮了。 他们纷纷喊着要处置坏分子! 正好福爷爷也得了信过来,宋书记、大队长跟他一合计,一行人就回公室里处理这事儿。 宋二婶虽然有歪心眼子,却也不是多硬气和厉害的人物,见宋长顺拉着阴沉的脸把手腕粗的棍子往地上狠狠地一杵,吓得她乖乖招供。 上一次她提前把席地瓜的炕给捅漏了,一烧火就把地瓜给熏烤坏,晚上她再去用开水泼一遍,自然能把地瓜苗烫个半死。这一次张爱英睡在育苗室,她不敢进去,就想了个抓耗子啃种子的办法。 干部们气得浑身哆嗦,真是没见过这样又蠢又坏的。 宋长顺厉声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同谋。 宋二婶哆嗦了一下,眼睛往人堆里瞟了一眼,就看到宋婆子正努力往门口钻呢。她捂着被打得紫肿的脸,口齿不清地喊:“木,没有同谋,家里孩子们就帮着抓耗子,都不知道我要干啥。” 宋长顺气道:“为了当组长就干这样的坏事,没什么好说的,给他俩送去劳改!” 宋二婶看到姜芸抱着那只邪恶的黑猫悠闲地站在那里,立刻喊道:“我不是为了当组长,我是看不惯姜芸那浪蹄子当组长。她凭啥啊,她一个离婚没人要……” “啪”,旁边的张爱英又狠狠甩了她一个嘴巴子,“你个下三滥的玩意儿!你不是为了当组长,你就是黑心肝故意和劳动人民过不去!” 张爱英现在全心全意地把姜芸当恩人,谁骂姜芸就是和她过不去。 宋二婶又开始挣扎着喊冤枉,说自己不是和人民为敌,自己就是看不惯王翠花和张爱英、看不惯姜芸。 她现在想明白了,她不能承认为了当组长破坏种苗,更不能被扣上和人民为敌的大帽子。 她必须咬定是私人恩怨,就是和王翠花、张爱英、姜芸的矛盾,是为了宋婆子出头! 这样宋婆子惦记她的好也得想办法给她说情,宋占刚原说这两天要回来的,等他回来帮她说说情就没事了。 不过只要她一说姜芸的坏话,想说姜芸和郑知青眉来眼去不清不楚的,张爱英就狠扇她嘴巴子,给她扯下好几把头发,扇得脸都肿成猪头,而宋书记等人都没有制止。 宋婆子倒是想阻止想救她,可惜男人不掺和只有女人冲在前面的时候她还真不是张爱英的对手,因为王翠花也来了。 王翠花抄着门栓子来的。 之前大儿媳妇被人陷害毁了地瓜苗,她就气得胸口疼,幸亏姜芸揽过去把秧苗救活了。 这会儿宋二婶又来放老鼠啃花生种子,想再次陷害姜芸和自己大儿媳妇,王翠花根本忍不住,抄着门闩就抽了宋二婶和她男人好几下。 王翠花都没解气呢,看宋婆子居然还想救宋二婶、污蔑姜芸,她攒着门闩就朝宋婆子大步冲过去。 宋婆子看她凶神恶煞的,吓得立刻躲在男人们后面,却还是被王翠花蹲下一门闩敲在脚踝上。 得,一门闩直接给宋婆子敲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瘸哒瘸哒地回去了。” 现在还忙着春种呢,也没那么多时间开全体社员大会,只能召集村干部、先进社员一起讨论处置办法,拿出结果以后大喇叭全大队广播即可。 宋长顺坚持要公社审判然后送去劳改农场。 宋书记:“去劳改农场干什么?” 宋长顺:“劳动啊!” 宋书记:“去给人家劳动?干嘛不让她在村里劳动?” 大队长也想到了,宋二婶虽然意图破坏种苗,对红丰大队来说罪大恶极。 可送到公社让不相干的人审判,他们就会考虑很多,其一她的破坏有没有造成巨大损失。 现在看来,地瓜秧苗救回来,花生种子也没被糟蹋,那就是没造成重大损失。 其二看她什么目的,是真的要与政府和人民为敌,还是其他的。 宋二婶坚持自己出于私人恩怨报复,并不敢与政府和人民为敌。 这两条被公社综合考虑的话,宋二婶顶多给姜芸和张爱英道歉,然后在大队接受批评教育,并不需要去劳改。 更何况还有宋婆子大儿子的面子呢,大儿子在县里工作,和公社干部们很熟,这点面子还是会卖的。 总结一下,还是把宋二婶留在村里才能接受最大的惩罚呢。 他们看福爷爷。 福爷爷:“这婆娘忒恶毒,嘴也臭。她想害姜芸身败名裂成为大队的罪人,然后趁机抹黑污蔑,要是饶了她,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福爷爷活了这快六十岁,什么人没见过? 宋二婶当众喊姜芸和郑毕臣怎么的,不就是想败坏她名声?还想欺负她孤儿寡母没靠山呢? 他不允许! 宋书记又问姜芸,“姜芸,你有什么意见?” 姜芸怀里抱着黑猫,一下下地抚摸着,轻蔑地瞥了宋二婶一眼,“我只有一点要说,不管谁和谁有什么恩怨,都不应该拿咱们大家伙儿的命根子来撕扯,应该警戒每个人。” 这要是都跟宋二婶学,有人看不惯另一个,在收粮食的时候放把火,那岂不是要命了? 必须严惩! 姜芸虽然没直接说如何严惩宋二婶,却也加深了大家对宋二婶的厌恶和愤怒。 事关大家伙儿的口粮,让大家伙儿一起骂,这是最解恨的。从此以后,宋二婶一家在村里的名声那就臭到家了,再说什么也没人听她的。 大家伙儿都同意。 姜芸记挂小哥俩就先告辞回家,等天亮听大喇叭就知道处置结果。 路上社员们纷纷跟她道谢,都说幸亏姜芸和黑猫王机灵才拯救了那几大盆花生种子。 姜芸抱着黑猫回家,进屋点灯,小哥俩还睡得喷香呢。他们年纪小睡眠深,打雷下雨都不会醒,更别说这点事儿了。 姜芸倒水洗手洗脸,她擦脸的时候看到黑猫在那里涮爪子,不禁笑起来,蹲下帮它洗爪爪,又用灵泉水给它洗脸。 “还疼吗?”她把黑猫放在灯下让它躺着,检查一下它的伤势。 黑猫却骨碌一下翻过来趴着不肯躺下,只是把受伤的后爪爪放在她手里。 姜芸看过,它后爪爪已经没事,但是不保证身上没有别的伤。尤其它的肚子,没有骨头保护格外柔软,要是被踹一脚很容易伤了内脏。 姜芸将它翻过来摁住,黑猫只挣扎了两下便瘫在炕上,一副认命的样子随她摆弄。 姜芸把它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没有别的伤才放心。 现在约莫四点,她就上炕吹灯再睡一会儿。 她刚躺下,黑猫便踱到她身边趴下,毛茸茸的脑袋乖巧地放在她枕边。 姜芸翻了个身搂住它,闻到它身上一股很独特的气息,淡淡的像草木清香,仔细分辨却又不真切,但是很好闻。 她嘟囔道:“睡吧,天亮还得接受崽崽们的彩虹屁呢。” 天亮,小哥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姜芸还在睡,黑猫安静地窝在她头边,脑袋贴着她的脸,她的手放在猫的脊背上。 黑猫柔软水滑的毛发,一看就知道很好摸! 小河也想摸,他更想搂着黑猫睡觉。 但是它从来都不肯! 小河刚要说话,小海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 小河会意:“娘一天天上工太累了,让她多睡一会儿。” 小海点点头,他和小河轻手轻脚地穿衣服,然后两人下地去堂屋小声说话。 小海:“以后咱们要学做饭了。” 小河:“咱们不是会吗?” 小海:“就烧火热饭不算,得会做所有的。” 小河:“成!” 小海:“咱们还得学着赚钱。” 小河:“对,咱俩是男人,得赚钱养家,可不能跟宋占刚似的!” 小海脸色一沉,“别提他,膈应人!” 小河就嘿嘿笑。 这时候姜芸醒来,她睁开眼就对上黑猫那双琉璃眼,晶莹剔透,闪动着温柔而深沉的光芒。 她笑了笑,把脸埋在它身上蹭,“哇,真软乎啊!” 小河听见她的动静,激动地跳上炕,“我,还有我,给我也蹭蹭。” 他扑过去要抱着黑猫吸个够,它却敏捷地跃到姜芸另一边去。 小河:“…………”你是有多不想让我吸! 姜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还带着点睡意,她抱住小河揉了揉脑袋,“小河崽崽和猫崽崽一样好蹭哦~~” 她又朝小海招手,“小海崽崽,快来给娘蹭蹭。” 小海欢喜地一个猛子扑上炕,一头扎进姜芸的怀里,小河也扑到了黑猫,把头埋在它的背上一顿猛吸。 姜芸笑着:“哈哈哈,有三个崽崽真好!” 是美男啊 玩闹了一会儿,姜芸带着小哥俩下地洗漱。 虽然昨晚下半夜就睡一个小时,可姜芸有灵泉护体,身体和睡眠都很好,这会儿也神清气爽没有半点萎靡。 本来是她做饭,小哥俩剁野菜喂鸡,这会儿他们却想跟着学做饭。 姜芸笑起来,“学做饭好啊,以后出门在外也饿不着。” 她想了想,“咱们早饭就做面疙瘩吃吧。” 家里有一小条大队长送来的腊肉,还有鸡蛋,做面疙瘩也喷香呢。 姜芸觉得他俩还小,最好别拿大菜刀,免得割了手。 她切了一小堆腊肉碎,再切一小盆蔬菜,菠菜、荠菜等都可以放进去,一边切一边给孩子们讲什么菜和什么搭配更好吃。 “等过阵子有番茄,做番茄鸡蛋疙瘩汤,酸酸甜甜的也很好吃。” 点火热锅,倒入半提花生油,烧热以后撒入葱花,然后把腊肉倒进去煸炒出油脂和香味儿。 之后倒入一大瓢冷水,等水开的时候,她又调了几样粗粮面粉,再一边倒水进去一边搅拌。 “崽崽们喜欢吃小疙瘩还是大疙瘩?”姜芸笑着问小哥俩。 结果小海说喜欢吃碎一些,小河却喜欢大疙瘩,并且不向对方妥协。 姜芸笑道:“这个好说,小河捏疙瘩,小海搅拌碎疙瘩。” 小河热衷于捏面疙瘩,小手一捏一个,橄榄型,上面三道细指痕,非常漂亮,捏完就丢进锅里。 等把大疙瘩煮差不多,她让小海把搅拌的小面疙瘩也倒进去,然后不停地搅拌。 滚开几次,再撒点盐巴差不多就熟了,要出锅的时候再倒进去一碗金黄的鸡蛋液,等鸡蛋花成形再把绿色菜丢进去,搅拌一下直接出锅。 盛出来以后,各人根据自己口味加醋或者辣子即可。 小哥俩看着喷香的疙瘩汤,格外有成就感,这可是他们自己做的呢! 小河:“爷爷和郑知青怎么还没来?” 以往他们起来洗漱的时候,郑知青就会来挑水浇菜,福爷爷也就溜达过来,今儿居然饭菜都做好还没来呢。 姜芸就把昨晚上抓坏分子的事儿给他们简单说了一下。 小哥俩听得目瞪口呆。 小河:“哇!小野哥好厉害!” 姜芸笑弯了眼睛,伸手去拨了拨黑猫的耳朵尖,“你也是崽崽哟~” 小海:“难道不应该是小野弟弟吗?” 小河:“可小野是猫大王啊,它那么厉害,要做大哥的吧?” 小海想了想,如果是自己和小河肯定抓不住钱开花,这么说小野最厉害。 他点点头,服气的,“小野哥。” 黑猫:“喵呜~~” 姜芸让他们去喊福爷爷和郑知青来吃饭,结果小哥俩刚出门就看到他俩扛着东西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一进门,福爷爷喜气洋洋的,“闺女,大队给你抓坏分子的奖励。” 姜芸惊讶道:“怎么还给我奖励呢?”这也太意外了。 她看了看有十斤花生,十五斤黄豆,还有二十斤玉米。这可都是好东西啊,花生可以榨油,黄豆可以煮大酱、生豆芽、做豆腐。 郑毕臣扛了一棵香椿苗,是宋长顺给姜芸的,他笑道:“大家讨论怎么处罚坏分子,福爷爷就问怎么奖励有功之臣。” 姜芸赶紧道谢,“嫂子也有吧?” 福爷爷:“有呢,她二十斤玉米,没有花生和黄豆。” 这两样东西比较稀罕,宋书记做主只给姜芸。 张爱英一点意见都没,她只要洗脱坏名就好,压根没想过奖励,既然有那更好。 郑毕臣拿铁锨去墙根挖坑,把那棵儿臂粗香椿树苗栽进去,又要去挑水却被姜芸喊住先吃饭。 小哥俩激动地缠着福爷爷问坏分子怎么处置的怎么抓的,最好一个字不落地都讲给他们听。 福爷爷笑道:“你们娘没讲吗?坏分子可是猫大王抓的。” 小哥俩不满足,姜芸的确给他们讲了,可她讲的无比简单,半句都不肯跟王婆学学,不够过瘾。 福爷爷会讲故事,他讲的绘声绘色,听着过瘾。 姜芸给他们盛了疙瘩汤,又把咸菜丝、腌韭菜等下饭菜端上来,看他们跟说书一样夸张入迷,不禁笑起来,“哎呀,你们说的那个女英雄是我吗?我咋半点印象也没?说实话吧,我什么也没干,坏分子是小野和嫂子抓的。鹅蛋娘可厉害呢,挥着鞋底上去就给钱开花一顿扇,看着我都觉得疼。” 大家笑起来。 吃过饭福爷爷说要给小哥俩找本子铅笔记账,领着他俩去大队办公室。 姜芸要和郑毕臣去挑水浇葱地,照顾完葱地她再去育苗室,反正不用下地,自然轻快很多。 她准备出门的时候张爱英跑过来,端着一瓢红皮大鸡蛋,还夹着一双黑条绒的新布鞋,她来感谢姜芸。 姜芸忙推辞,让她不要放在心上,“抓坏分子也是为了我自己呢。” 张爱英:“妹子,我发过誓的,只要抓着陷害我的坏分子,我就要重重感谢。你不但挽救了地瓜秧苗,也救了我,这会儿又抓着坏分子,我一下子活过来啦。” 她把鸡蛋放下,又拿了布鞋让姜芸试试,“这是我之前做的,瞅着很合你的脚。” 姜芸推辞不掉只得试试,居然很合脚,她便收下,不过鸡蛋她断然不肯收。 张爱英看郑毕臣站在一边笑眯眯的,就让他帮忙劝。 郑毕臣笑道:“嫂子,你把鸡蛋拿回去吧,姜芸不要就是不要。” 姜芸家现在不缺鸡蛋,还拿鸡蛋帮衬别人呢,自然不肯要。 张爱英没法只得收回去,她笑道:“今儿我在大队说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谁要是再敢欺负你背后说你闲话,我就去扇他嘴巴子。” 姜芸笑起来,逗她,“嫂子这鞋底好用得很啊。” 张爱英有些不好意思,“不瞒你说,我以前也好面子脸皮薄,不敢和人撕破脸。从钱开花毁了地瓜苗,她们都指责我开始我就知道人善被人欺,以后我绝对不能再那么软弱。” 姜芸也为她高兴。她把鞋子换下来,三个人一起往外走。 走到街上的时候,正好听见大队的大喇叭响起来,里面是宋书记的声音,他正在逐条公告宋二婶两口子的罪名以及大队商量的处置办法。 “罚钱开花和宋长智一家负责全村街头的茅厕,还得打扫马路上的牛粪马粪。全村男女老少一起监督,要是打扫不干净就让他们重新打扫!” “他俩蓄意破坏大队的种苗,自绝于集体,以后他们不配碰咱们的粮食!不管种地还是收获,都不需要他们参与!他们只能负责沤肥、挖粪、下河挖淤泥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 “这是对他们的劳改处罚办法!” “另外,子女犯错,父母有教导不力的责任。而父母犯错,子女也有督促不力的责任!所以他们俩的错误行径要记入户口档案,直接和子孙的读书、务工挂钩!” 张爱英听的拍手叫好,“钱开花整天吹她小儿子学习好,有前途,以后要跟着大伯哥哥们去城里。我呸,人家城里缺他这样的?” 父母犯错连累子女读书务工,在这个年代再正常不过,毕竟成分的说法还没过去呢。 姜芸一听就知道是宋长顺的主意,他恨透了破坏种苗的坏分子,一点都不顾及本家情分了。 等他们路过大队部的时候,就看到宋二婶和宋长智俩脖子上挂着一块四方木牌子,上面写着坏分子,还用黑墨汁画着大叉。 几个六七岁正淘气不懂事的孩子追着他们一边丢石头一边笑骂:“坏分子,打狗头!” 这是过去对付地主富农的招数,是对人格的一种极大羞辱,这两年政策开始转变,运动少了,哪怕富农也只开会表表态,不再挂牌子斗争。 张爱英嗤道:“听说当年宋长智可没少给别人挂牌子打狗头,这会儿也让他尝尝滋味儿。” 姜芸先和郑毕臣去浇葱地,之后知青们去帮忙种花生,姜芸则回育苗室看看。 还有两盆花生,种完之后就可以休息几日。 第二日,姜芸忙完葱地和育苗室的活儿,先去管王翠花、宋书记老婆子等人要了一些常用的菜种,到时候种在自家自留地里。不过社员们种的基本都是常吃的白菜萝卜茄子番瓜南瓜葫芦等能充饥的,像番茄、黄瓜、小白菜、小油菜这种好吃却不管饱的蔬菜少,她想找时间去集上看看。 她要去大队长和宋长顺家的时候路过宋婆子家胡同,听见那边有人说话便扭头看过去,就见油头粉面的宋占刚抱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旁边跟着个穿长袖连衣裙的温婉女子,一家三口正喜气洋洋地说着什么。 宋占刚看到她,立刻得意洋洋地把漂亮的女儿托了托,大声道:“姜芸,这是我闺女宋雅丽!” 姜芸嗤了一声,睬也没睬就走了。上一辈子她没机会见白月光,也不知道白月光来没来过村里,这一辈子倒是见识了。 呵呵,谁稀罕!离婚就各自安好,她不稀得骂这闺女是小三的女儿,他倒是好意思炫耀。 谁给你的脸啊! 看她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宋占刚气得脸色一变。 阮诗情柔声道:“占刚你不要生气,闺女是我们的宝贝,可不是别人家的宝贝。” 宋占刚用肩膀靠了靠她,“还是你大度。” 阮诗情笑了笑,温声道:“占刚你不要和姜芸闹得那么僵,你可以不管她,但是不能不要俩儿子。小海小河是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也是我们雅丽的哥哥。咱们不是早说好的,这次回来你就跟姜芸说清楚,那断绝关系文书是没用的。” 宋占刚不屑地说以后他们可以有自己的儿子,不稀罕姜芸的。 阮诗情叹了口气,“占刚,你怎么不明白呢?我们的儿子也只是雅丽的弟弟,不会是她的哥哥。如果多俩哥哥和我们一起疼雅丽,不好吗?” 宋雅丽脆声道:“爸爸,我要哥哥疼。” 宋占刚无奈,只得道:“行,我回头去说说。” 一副他一句话就能搞定这事儿的傲慢样子。 阮诗情让他先去办正事,好好哄哄小哥俩,千万不要真的把孩子全推给姜芸。 宋占刚没法,便把女儿递给她,自己去找姜芸和小哥俩说事儿。 他在街上小孩堆里没看到小哥俩,便往姜芸家走去,穿过牲口院的时候捏着鼻子嫌弃得不行,实在是太臭了! 姜芸家院门搭着门闩,宋占刚直接拨开推门入内。 村里的习惯都是白日家里有人院门就大敞着,如果睡晌觉或者临时有事出去就把门闩搭上,有人来就需要叫门,除非自己家人不可以随意出入。 大家约定俗成,邻居们都遵守这个规定。 宋占刚根本就没将姜芸当外人,那一纸离婚书在他看来就是儿戏,只有他嫌弃她的,没有她嫌弃他的道理。 更何况他纡尊降贵来找姜芸和自己儿子,他们应该感激才行。 他顺着甬路进去,见房门闭着就凑到窗户去看。 这一看他直接炸了,只见炕前站着一个高大俊美的陌生男人,他颈上挂着块黑缎子似的布料,裸/露着白皙健美的躯体和四肢,让人看一眼都血脉贲张的那种阳刚和炫目。 这对同为雄性的宋占刚,是致命的嫉妒和打击! 他一下子被比成了弱鸡! “好你个姜芸,才离婚几天你就偷汉子!”宋占刚大喊着就去踹房门。 恰在这时姜芸从外面回来,见宋占刚居然在自家小院里胡乱喊叫,她抄起墙根的顶门棍就敲过去。 宠爱 宋占刚慌忙躲开,气急败坏道:“姜芸,屋里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姜芸一怔,什么男人? 呸,姑奶奶就算有男人关你什么事儿?她把宋占刚赶到院门口,冷冷道:“滚!” 宋占刚站在门口,一手扒着门框,一手捋了捋自己散乱下来的头发,“你不要跟泼妇一样,我是来说正事的。小海和小河是我儿子,我……” “滚!”姜芸一棍子捣在他肚子上,“立刻给我滚!” 一句话都不想跟渣男说。 宋占刚看她一副不肯和他好好说话的样子,也气得很。 他从来没想到姜芸会对他这么凶狠绝情,原本以为他上门找她,她得激动得落泪,却不料是这种情形。 “不可理喻!我去找大队干部理论!”他一甩手赶紧跑了。 他穿过牲口院的时候,看到哑巴端着筛子站在那里看他,没好气道:“看什么?臭烘烘的恶心人!滚一边去!” 哑巴听不见,但是看他那狰狞的表情却也知道不是好事,他啊啊啊地就追着宋占刚打。 宋占刚狼狈逃窜,离开牲口院以后他就去大队找宋书记告姜芸乱搞男女关系。 小院里的姜芸把宋占刚打跑以后,看了眼屋里,什么男人?她屋里哪有男人? 她把宋占刚踩倒的菜扶起来,然后开门,屋里面空荡荡的,小哥俩和黑猫都不在家。 她嗤了一声,真是个渣男,竟然想用这样拙劣的借口来打击她。 想起宋占刚说小哥俩是他儿子,她立刻警觉,难不成他又弄什么幺蛾子? 她赶紧出去找小海小河。 姜芸一走,屋里房梁上蹲着的黑猫喵呜一声跃下来,它跳上窗台看着姜芸走出去,然后开始低头研究自己的猫爪爪。 不管它怎么舔怎么拍,还是猫爪爪的样子,看了一会儿爪子,它又开始追自己的尾巴,最后咬着自己的尾巴尖。 并没有变身! 它慢慢地踱到炕沿,望着一米高的距离犹豫一下,闭上眼睛收起爪爪直接滚下去。 扑通,它砸在地上。 依然没有变身! 最后它回到窗台上,趴在那里慢慢地陷入了沉默。 且说宋占刚去大队部,却在门口碰到了郑毕臣。 郑毕臣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宋占刚穿着一身崭新的四个口袋工作装,左胸袋插着两支英雄牌钢笔,脚蹬锃亮的皮鞋。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抹了头油光可鉴人,看起来相貌英俊,一副年轻有为的模样。 不过在郑毕臣眼里就是油头粉面的最佳代言人,而且他皮鞋上沾了一些草屑泥土,肩头还有蜘蛛网,看起来有点狼狈。 可宋占刚自我感觉良好,对自己的形象很得意,尤其面对郑毕臣更觉高人一等。 他轻蔑地打量着郑毕臣,原本清俊的知青这会儿已经彻底沦落,裤脚上沾满了泥巴,衣服也皱巴巴的,虽然精神不错乌黑的头发也挺抢眼,可从上到下都洗不脱一身泥腿子的气息! 他嗤笑一声,这副德性怎么和自己比? 她姜芸离开自己,以为找个知青就能抬升身份?做梦! 他郑毕臣也忒堕落,是娶不到老婆还是有多饥渴,居然要捡自己不要的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乱搞男女关系不检点的女人! 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俊美男人,再想起宋婆子说姜芸和郑毕臣眉来眼去一起吃饭,搞不好已经有一腿他就更酸得要命,“郑毕臣我警告你,在宋家庄不准乱搞男女关系。” 郑毕臣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我说宋占刚,这句话你怕是最没资格说的吧?” 离婚之前你和人勾勾搭搭生了个闺女的事儿难道不是乱搞男女关系? 宋占刚丝毫不知羞耻,在他心里他和阮诗情才是正经情侣,姜芸根本不作数。他问道:“姜芸屋里那个男人是哪个村的?他们没结婚大白天就在屋里搞三搞四,我得跟大队反映一下!” 郑毕臣一下子生气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恰好小哥俩从大队部里面跑出来,看到郑毕臣先是高兴地招呼一声,待看到宋占刚小哥俩立刻冷了脸。 小海:“膈应人来了!” 小河:“咱们走!” 他俩拉着郑毕臣就要走,却被宋占刚喊住。 宋占刚想对小哥俩笑笑,却只挤出个古怪的表情,便从口袋里掏出几块水果糖来,“来,吃糖!” 郑毕臣冷嗤,“我说宋占刚,你唤小狗呢?” 什么人啊,对自己儿子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恶心人! 小海呸了一声,“谁稀罕你的糖?跟老鼠屎一样恶心!” 宋占刚气得脸色铁青,要不是郑毕臣在跟前,他一定狠狠揍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爹! 他拉着脸,一副很勉强的样子对小哥俩道:“你姨带着妹妹来家里,还给你们带了很多礼物,跟我去找妹妹玩儿吧。” 如果不是答应阮诗情和俩儿子修补关系,他才懒得多看他们一眼呢。 小河听见妹妹顿时有点好奇,“哪里来的姨?谁家的妹妹?” 宋占刚:“就是咱家的妹妹,爹的女儿。” 小海一下子想起他日常嫌弃娘没给他生个女儿,说什么他不稀罕儿子喜欢闺女,后来爹娘离婚大家说闲话,他也知道宋占刚和别的女人生了个女儿的事情。 “谁和你咱家!臭不要脸!”小海沉着脸怒叱,小小孩子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威势。 小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我知道了。铁头说你和别的女人钻草垛,抱了个黑闺女回来!” 他立刻朝着院里放声大喊:“爷爷,宋占刚和那个城里女人抱着他们黑闺女回来啦,咱快去看看她到底有多黑,是不是跟黑炭头似的!” 宋占刚原本气得发青的脸一下子炭黑了。 正吵嚷着,姜芸听见声音跑过来,福爷爷几个从大队屋里出来,他们都目光不善地看着气得直哆嗦的宋占刚。 宋占刚眼睛通红,瞪着姜芸指着郑毕臣,“这是你给孩子找的后爹?就这样挑唆我儿子?”他越说越愤怒,嗓子都劈了,“才离婚几天你就勾三搭四,外面勾搭着,屋里还藏着一个,你……” 后面的话被郑毕臣一拳给打了回去。 宋占刚想和他扭打,可他养尊处优的根本不是常年劳作的郑毕臣的对手,立刻又被打了两拳。 宋书记看差不多,就让郑毕臣住手,他没好气道:“我说占刚你进城进的糊涂了?说什么混账话?” 宋占刚却不肯示弱,“书记,我要举报姜芸她乱搞男女关系,刚才我去她家分明看到一个光身子的男人!” 这下不等姜芸骂他,小哥俩上去踢他,福爷爷直接怒斥道:“你可真是渣滓里开花!这要不是我们整天和姜芸打交道,听你这么胡咧咧说不定真信了。” 在福爷爷眼里,姜芸是个漂亮又勤劳善良的女人,她做饭好吃待人温柔,疼孩子、照顾老人,对村里社员们也热心真诚,尤其现在负责葱地、育苗室,工作井井有条没出半点差错,从干部到社员都心服口服。 更何况姜芸刚抓了搞破坏的宋二婶,保住大队的秧苗,干部们都看好她呢。 宋占刚这时候跑过来胡说八道,简直就是戳宋书记等人的心窝子! 宋占刚一个劲地说姜芸屋里藏野男人,让宋书记带人去搜。 宋书记直接冷了脸,沉声道:“宋占刚,不管姜芸有没有男人这点跟你无关,谁也没资格去她家里搜!” 福爷爷讥讽道:“别是离婚了不仗义,还绕什么花花肠子。姜芸和你离婚了,俩儿子和你也断绝关系,你和他们再也没有半点瓜葛。你要是再纠缠我可不客气!” 小河立刻抱着宋书记的胳膊,“书记爷爷,我举报宋占刚纠缠我和小海,还想让我们陪他那个黑闺女玩,我们才不想和她玩儿呢!” 宋占刚见他们众口一词帮着姜芸,连连冷笑,“好,好。” 他想转身离开却被福爷爷和郑毕臣拦着,让他给姜芸道歉,不管他说什么都没用,而且宋书记也不帮他。 最后没办法,他只勉强道歉。 姜芸冷冷道:“以后不要去我家,更不许随便接近小海小河。” 宋占刚丢下一句“我稀罕么”转身就走了。 小海抓起一块土坷垃朝着他背后丢过去,正好砸中他的脑袋,把他油乎乎的头又撒上一层土,更是没眼看。 宋占刚气呼呼地回了家,就见阮诗情领着女儿等在门口,连忙快步过去寻求安慰。 阮诗情看他一身灰土狼狈得很便不让他抱孩子,温声道:“占刚,你这是咋了?” 宋占刚气道:“能咋的,还不是那泼妇和他的野男人!”他一副不想说他们的样子,“诗情,我知道你善良,可那俩孩子已经被她挑唆的视我为仇人,咱们还是别理睬。” 阮诗情笑了笑,神情温柔如水地帮他拨弄一下头上的土。 她轻声细语:“你啊,就是太性情。你和她生什么气?你这样可遂了她的愿不是?爹娘和她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仇人一样僵着不好,对我们雅丽也不好。” 她蹙眉沉吟,“回头我带着雅丽去给她陪个不是……” “诗情!”宋占刚一把握住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良善,你去陪什么不是?那不是送上门让她羞辱?算了,等过阵子再说吧。” 他把手放在她腰上,低声道:“你要稀罕儿子,咱们自己生一个,何必要她的。” 阮诗情低垂着眼睫,浅浅地笑了笑,柔声道:“都行。” 宋占刚又想起那个异常俊美的男人来,忍不住去问宋婆子那是谁。 宋婆子摆摆手,“不可能,我盯着她呢,除了那个郑知青就是袁英福、书记去她家,没有旁的年轻男人。” 宋占刚比划了一下,宋婆子都说不可能。 阮诗情温声关切:“占刚,你是不是太生气眼花了?” 宋占刚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猛然意识到自己太关心姜芸了,忙改口,“估计是我看花眼了。” 被宋占刚那么一闹,宋书记都觉得怪难看的。虽然姜芸住的偏,可他因为福爷爷在也常去串门,姜芸家什么样他一清二楚。 宋占刚要说郑毕臣,他还能认真考虑一下他们的可能性,偏生说着郑毕臣又说姜芸屋里还藏着野男人,简直说胡话。 他安慰姜芸几句,“回头我再去骂他,你别生气。” 姜芸笑了笑,“我才不生气呢,咱们日子越来越好,哪里有闲工夫和臭狗屎生气,那不是自甘堕落么?” 她一说,众人就笑起来。 郑毕臣却有些不好意思,他喜欢姜芸却没敢表白,结果被宋占刚这么一说,倒像是他有不良企图一样。 姜芸混不在意,宋占刚这种渣男连没影儿的男人都编出来,更别说现成的郑毕臣了。 她看天快晌了就先回去做饭。 郑毕臣先去大队领父母寄来的包裹,福爷爷和小哥俩一起回家去。 福爷爷怕姜芸面上没事心里生气,多宽慰她两句,“但凡谁和别人有点不一样,再有本事相貌更出众,就少不了被人背后嘀咕。老爹我过来人,看得多呢,都不用在意。” 姜芸声音轻快,“老爹,我就是这样想的呢。” 他们回到家,黑猫从院墙上跃下来。 姜芸俯身抱起来,挠挠它的颈,“渴了吧,这一上午去哪里玩儿了?”她把黑猫放在窗台上,给它准备一碗灵泉水喝。 小哥俩头碰头地嘀咕几句,小河拉着姜芸坐下,小海拿出一个本子翻给她看,“娘,这是鸡蛋账本,你看看。” 自从姜芸把这个重任交给小哥俩,福爷爷就拿了本子和铅笔给他们,教着他们记账。 姜芸:“哇,咱们好多鸡蛋啊!” 四外村来治抱窝鸡的人多,都要放在姜芸家住两天再抱回去,所以家里总有十只左右的母鸡过夜。 这两三天母鸡会下蛋,再加上主人家给的报酬,家里鸡蛋自然越来越多。 小河:“娘,家里鸡蛋吃不完,也不能全部送人,我们能不能拿去卖掉?” 姜芸怜爱地看着他俩,“你俩还小呢。”才七岁的孩子,干大人事儿,让大人干啥? 看姜芸犹豫,小海:“我和小河去集上卖,一个六分钱,没人抓的!” 乡下集市都是附近社员拿家里的农产品出去换钱应急或者换别的物品,治安管理人员只抓那些投机倒把工业品的不管小买卖,就有县城人下乡买便宜又好吃的东西,比如鸡蛋。 乡下人想换钱,他们想买便宜鸡蛋,大家都有好处。 小哥俩看姜芸又是种大葱又是当育苗组长,一天十个工分,还给人治抱窝鸡赚鸡蛋,他们也不能落后。 小河:“娘,我和小海要赚钱养家,我俩可是咱家的男人!” 小海点点头,小脸严肃着,“绝不能比宋占刚赚的少!” 他们城里女人吃的穿的,姜芸也必须有! 姜芸:“…………”崽崽这么宠她,她好感动啊。 看来男主们的天赋压不住啊,只是现在就做生意是不是有点小啊? 福爷爷知道她担心什么,便笑道:“闺女不用担心,赶集的时候我也去溜达溜达。” 有福爷爷陪着那倒是没事,姜芸放心了,只让他们注意休息不要累着。 见姜芸同意,小河黑亮的眼睛透出狡黠的光芒,“娘,那我们再买只母鸡没问题吧?” 二大娘送的三只抱窝鸡已经治好,在家里下了十来天蛋,前天姜家庄有婶子来送抱窝鸡,姜芸就让她给捎回去,这会儿家里还剩下两只。 小哥俩觉得要想比宋占刚赚的多,肯定得多养两只才行! 小海日常话不多却留心观察,心里已经有选择,他道:“大柱爷爷病了他们家缺钱,他奶奶肯定想卖母鸡。我和小河一人有一块,还差……” 姜芸:崽崽们厉害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啊。 不等她开口,福爷爷道:“剩下的我出,咱们爷三个一起买只母鸡,一起去卖蛋。” 小河:“耶~攒了鸡蛋再买只母鸡,到时候让它孵小鸡,哈哈,太棒啦!” 他拉着姜芸的手,仰头眨着星星眼期待地看着她,声音也是甜糯的,“娘,可以吗?” 姜芸仿佛从那双黑得透亮的眼睛里看到一条星河。 这孩子爱笑,甜而暖的醉人,以至于原书女主在和反派哥哥刻骨虐恋之后又爱上弟弟的温暖,并在他死后终生怀念他那双如星河般灿烂的眼睛。 她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心里一片温软,“当然可以,娘帮你们孵小鸡,娘特别会孵小鸡呢。” 今生,她要崽崽们成就自己的灿烂人生,不做别人的衬托,更不要为了女主而兄弟反目。 小河突然哎呀一声,“宋占刚那个黑闺女到底多黑啊,我真挺好奇的。” 白月光母女 姜芸一怔,“什么黑闺女?” 小海:“铁头娘说宋占刚那闺女生得不清白,黑。” 姜芸和福爷爷忍不住笑起来,她乐不可支,抱着俩孩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指了指旁边的黑猫,“你们以为是这个黑呢?” 黑猫立刻抬头竖起耳朵,专注地盯着她。 小哥俩嘿嘿笑起来。 小河:“不是吗?铁头娘说她不白,黑呢。” 姜芸就给他们解释一下,没结婚生的就叫不清白的黑,“现在他们结婚啦,就不是黑闺女啦。” 小哥俩总算明白黑闺女的意思了,原来不是长得黑啊,还以为是个黑闺女看着特别呢。既然不特别,也就没什么好奇的了。 姜芸带着小海和面蒸杂粮面饼子。 福爷爷带着小河编蒲草席子,等天热了挂窗户遮阳,还能铺下晒粮食,用处很多。 姜芸活面、烧火,小海负责做饼子。 他小手灵活,握起一把湿面团用手颠一颠然后用力一按,就成了一个圆圆的饼子,上面带着他的小指印,可爱得紧。 正忙着,郑毕臣从大队拿了个包裹来,里面有他的一身夏衣裳、一双解放鞋,还有一盒午餐肉罐头、一斤鱼干、半斤茶叶。 以前他会在知青点分,只是东西少,吃不到的或者吃的少的就会心怀不满,闹了几次矛盾后他索性不让爸妈寄吃食。这会儿在姜芸这里搭伙,他又开始让爸妈寄过来。 他把吃的都拿给姜芸,不等说话他的脸又开始发热发红。自从对姜芸生出异样的心思之后,他一跟她面对面说话就面红心跳不受自己控制。尤其今天宋占刚胡说八道什么后爹的话,他见着姜芸就更紧张,“姜、姜芸,吃的给你安排。” 姜芸大方地接过去,惊喜道:“午餐肉呢,这个好东西啊,咱们……嗯,用蒜苗炒着吃,香呢。” 郑毕臣见她没有半点异样,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莫名的失落。 她对他没有意思吧,所以宋占刚说那话她也不在意。 姜芸心思都在午饭上,压根就没留意他的心事,蒸好杂粮面饼子捡出来,用锅里的热水烫一下菠菜做蒜茸菠菜,再用午餐肉快炒一个蒜苗,最后烧一锅蛋花野菜汤。 这时候午餐肉是稀罕东西,独特的香味格外诱人,粉红的肉配着翠绿的蒜苗,还有金黄的蛋花汤,一下子就把大家的食欲推到高峰,饭桌交谈也很热烈。 姜芸家向来没有食不言的习惯。 大家白天上工,也就吃饭的时候团聚聊天,再加上有俩七岁的小孩子,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小哥俩和福爷爷商量去卖鸡蛋的事儿,讨论得眉飞色舞,为餐桌又添了一味儿下饭菜似的。 黑猫趴在旁边静静地喝它的灵泉水,不肯吃其他的食物,尤其掺杂了人工香料的午餐肉,它看也不看。 郑毕臣发现饭桌上大家开开心心的,没人提宋占刚那个渣渣,不禁有些开心。 姜芸发现他干啃饼子不夹菜,关心了他两句,“郑知青不舒服,怎么不吃菜?不合胃口吗?” 郑毕臣忙摇头,脸有点红,“挺合胃口的。我在想是不是吃太多,你们没发现我比以前胖了吗?” 姜芸做饭,不管粗粮细粮都要大家伙儿吃饱,而且每天必有鸡蛋,至少一人一个的量。 一开始他们也非常享受,三天后就有点不踏实,谁家能天天吃鸡蛋啊!古代那地主也不过如此吧?他们不好意思,说只给小哥俩吃就行,大老爷们不必吃。姜芸却让他们不要多想,有好吃的不藏着,没好吃的大家一起粗茶淡饭,只管踏踏实实就是。 哎,天天这样,他们也就麻木地享受了,看来吃腻歪鸡蛋不是瞎吹牛! 福爷爷少不得要跟宋书记炫耀一下,郑毕臣是不敢炫耀的,本身他有爸妈补贴就惹人嫉妒,到姜芸家吃饭又惹人眼红,再告诉人家他天天吃鸡蛋,那绝对会友尽的。 可身上的肉是藏不住的,他自己摸得着,所以骄傲得很。 对上姜芸水溶溶的一双眸子,他自己先脸红了。 姜芸浑然不觉,认真地看了一眼,“是长点肉了,也算我厨艺不丢人。” 福爷爷高兴道:“闺女做饭好吃又管饱,我也见长肉呢。” 小河立刻站起来,挺着小肚子,“看,我肚子大了一圈。”他给小海嘟嘴,“小海,看看咱俩谁肚子大?” 小海坐得纹丝不动,“丢人,我才不给看。” 大家笑起来。看他们这样郑毕臣就越来越放松,他真的好喜欢这一家子,也好希望……能融入他们,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下午小哥俩和福爷爷凑了钱,也不用福爷爷跟着小哥俩去找大柱奶奶买母鸡。 大柱奶奶是个精明又计较的老婆子,按照市场价,她那只小母鸡两块四毛钱就够,可她想卖三块。 她觉得俩孩子肯定好糊弄,他俩还拿鸡蛋给村里孩子和孤寡老人吃,自然是心软好哄的,没道理不给自己大方。 这时候乡下的鸡都是散养,也没有什么激素喂药之类的说法,都是健健康康的,价格差不多六毛五到七毛五一斤。 小公鸡肉质紧实更香,会贵一点,而母鸡都要留着下蛋,除非不怎么下蛋或者家里急用一般也不卖。 小海:“奶奶,我们可以多给你一毛,你多要五毛就太贵啦。” 大柱奶奶:“我这鸡好啊,一年半的母鸡,一天一个鸡蛋呢。” 小河骄傲道:“奶,我娘特别会养鸡,到了我家的母鸡没有不一天一个蛋的。我姥爷给的那只,有时候一天下俩,还会下双黄蛋。” 大柱奶奶也知道这事儿,还暗自羡慕呢。 她笑了笑,“那你们还买我的?咋不买别人的?” 小海板着小俊脸正色道:“奶奶,你觉得我们想占你便宜?你就没想想我们觉得你看病急用钱,特意来帮你?你要是不卖,我们去买别人的母鸡,连一分钱都不用多花呢。” 大柱奶奶啧啧两声,立刻面露难色,“我就知道你们是善良的好孩子,行善事得善名。你知道我家急用钱看病,反正你们都拿钱买母鸡了,也不差那两毛五毛的,对吧?” 说着她还抹了抹眼泪。 壑纵横的老婆子眼花牙掉的,不说话都让小河觉得可怜,这会儿又瘪着嘴抹眼泪,他就受不了了。 小河悄悄拽拽小海的衣服,让他算了,多给奶奶几毛钱,他们多卖一些鸡蛋就能赚回来。 小海握住了他的手指让他不要着急。 小海:“对不住呢奶奶,我们家也没钱,这钱是跟福爷爷借的。要不是看你们急用钱,这只鸡我觉得两块三就能买呢。” 大柱奶奶急了:“你这孩子,这么小咋就那么精明算计呢?我这鸡一块一斤也不贵呢。要是去城里,起码得一块一斤呢。” 小海就笑起来,“那你去啊。” 他跟福爷爷等人打听过了!都说大城市黑市上东西贵,一个鸡蛋都卖到一毛,可是你去啊。 你不是去不了么? 大柱奶奶被噎的没招,她的确去不了,而且拎着鸡去城里卖,只怕还没卖掉就被抓了治个投机倒把罪。 最后她没招,颓丧道:“行吧,两块四就两块四。” 小河眨巴着清亮的眼睛,朝着小海笑了笑,无声夸他:小海你行啊。 小海很沉得住气,小俊脸上不见一丝笑容,“奶奶你要给爷爷看病,我们也很着急,我们决定支援你两毛钱。这不是买鸡的钱。” 大柱奶奶惊讶地看着他,娘哎,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这么小居然就分得明明白白的。她一下子就明白,小海这是要她承两毛钱的情。 她感慨道:“孩子,奶奶谢谢你们啊。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两毛钱就管大用啊。” 这时候他们去公社卫生院挂个号六分钱,买几片药一毛钱,就算打个屁股针也就一毛钱。 两毛钱,真的不少! 小海点点头,面色依然严肃。 小河赶紧道:“奶奶,我们也希望爷爷赶紧好起来。” 付了钱,小哥俩拿出带来的野菜给母鸡吃,吃完以后也不需要拎更不需要赶,那母鸡自己追着他们跑。 大柱奶奶送到门口,望着小哥俩和母鸡远去的影子,忍不住嘀咕道:“真是俩好孩子,有情有义还不老好人。” 小哥俩领着母鸡回家的时候,要路过老宋家胡同口,他们看到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姑娘和几个孩子玩儿。 她生得又白又干净,扎着两条小辫子,穿着长袖的红色条纹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羊绒开衫,下面穿了一条黑色的羊绒线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 她和乡下孩子完全不同,站在一群黑脏的泥猴子堆里,像个小公主一样耀眼。 这在灰突突的乡下是独一份的,小河觉得眼前一亮。 小河拉着小海的手,小声道:“小海,你看她好漂亮啊。” 小海哼了一声,“这就是那个黑闺女吧。” 小河:“她这么白,一点都不黑。” 小海看看她再扭头看看小河,淡淡道:“你比她白,你比她漂亮。” 因为娘肯定比那个女人漂亮! 小河嘿嘿笑起来,拉着小海的手,“小海,你不害臊啊,哪有夸自己比女孩子漂亮的呢。” 他俩长得一个模样,小海夸他不就是夸自己么。 小海:“回家。” 他们路过的时候,宋雅丽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了。这两个小哥哥好好看啊,又白又干净,又俊又文静,一点都不像其他乡下孩子那么脏脏的又粗野。 她脆声喊道:“小哥哥,你们过来玩啊。” 小河忍不住朝她笑了笑,却被小海瞪了一眼,立刻收起笑容,“我们可不和你玩。” 宋雅丽蹬蹬跑上前,伸手指着他俩,惊喜得眼睛亮亮的,“哇,你俩长得一模一样哎。小哥哥,你的眼睛里有星星,好好看,好亮啊!” 小河顿时有些得意,不过他不想让小海生气,更不想让娘知道了不高兴,主动拉着小海离开。 宋雅丽追着他们,“小哥哥我们一起玩嘛。” 小海看她追上来拉着小河快跑,让她追不上。 那母鸡在后面咕咕地追着他们扑棱翅膀,不小心把宋雅丽给撞倒了。 宋雅丽忍不住哭起来。 小哥俩停下来,犹豫要扶她还是继续离开。 宋二婶孙子小路低声骂道:“雅丽,你不要和他们玩,他们脏。” 宋雅丽嘟着嘴不乐意,“他们好看干净不脏,你才脏呢!” 阮诗情听见声音忙跑出来,见女儿坐在地上哭,赶紧上前给她抱起来,“宝贝这是怎么啦?地上多脏啊,怎么坐地上哭呢?” 小路指着小哥俩喊道:“他俩推倒的。” 小海嗤了一声,“你眼瞎,我看你好去挖茅坑了!” 小路一听也哇哇哭起来,他爷爷奶奶挂着牌子挖茅坑,被孩子们追着骂坏分子打狗头,他丢死人了。 阮诗情让他们不要哭,她凝眸瞧着小哥俩,这俩孩子生得雪团般漂亮。虽然生在乡下长在乡下,却衣着干净整齐,剃着小平头,皮肤白净娇嫩,天生晒不黑的样子。 她微微笑起来,温声道:“你们俩就是小海和小河吧?”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瓣糖递给他们,笑道:“这是姨从省城买来的,可甜呢,吃吧。” 小路几个眼馋得直嗦啦手指头,都恨恨地瞪着小海和小河,嫉妒得要命。 小海使劲攒着小河的手,板着一张小俊脸死死地盯着阮诗情却一声不吭。 小河:“我们不接受糖衣炮弹的收买!” 阮诗情怔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这是姨的善意,怎么是糖衣炮弹呢?我收买你们什么啊?” 小海冷冷道:“你不如我娘长得好看,也不如我娘白!” 小河点点头,补充道:“虽然你也喜欢笑,可是笑起来没有我娘好看。你笑的时候眼睛里面不笑,我娘笑得时候眼睛也笑。我娘好看!” 阮诗情不禁愣怔,一丝恼意攀上眉头,随即又笑起来,“真是小孩子,这么可爱单纯呢。以后大人教的话,不能全说。” 小海:“我娘才没教。” 阮诗情笑意更浓,“是姨不对。可小妹妹是无辜的,你们不能伤害她,好吗?” 宋雅丽忽闪着黑亮的大眼看着小哥俩,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她喏喏道:“小哥哥……” 这时候宋婆子在门口喊阮诗情,阮诗情对小哥俩道:“拜托你们帮忙看看小妹妹好吗?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把女儿放在小哥俩跟前,转身急忙走了。 小河很喜欢小妹妹,小海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喜欢有个小妹妹。 如果这个小妹妹不是宋占刚家的,那他们就会很喜欢,他们不喜欢宋占刚的黑闺女! 他们对视了一眼,决定离开,却被宋雅丽拉住了衣角。 宋雅丽甜甜地笑着,拿糖给他俩吃,“小哥哥吃糖,可甜呢。” 小海果断地拒绝,小河也没要。 小河为难道:“你要不是宋占刚的黑闺女,我们挺喜欢和你玩的。” 宋雅丽好奇地看着他们,“我黑吗?我不黑啊,我洗得白白的。” 姜芸下午去育苗室忙了一会儿,又去葱地拔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哥俩带着一只母鸡,正在街上和一个衣着时髦的小女孩说话。 那小女孩正是宋占刚带回来的闺女! 她脑子里突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原剧情俩儿子和此女主的虐恋情深,那么肝疼胆囊疼的狗血虐恋,真是由不得她不在意。 这一世他们不再受制于剧情限制,自不必再和女主纠缠的! 她不在乎宋占刚和白月光,可她最在乎自己儿子! 她加快步子,“小海小河!” 小哥俩看到她,立刻上前拉着她的手。 姜芸忍着心头的不适,瞥了一眼宋雅丽拉着小河衣角的手,问小哥俩:“你们买了鸡怎么不回家却在这里玩儿呢?” 她从来不管儿子在哪里玩儿,自己也知道分明就是不待见小女主,生怕儿子们交友不慎再次被坑。 自己面临这种情况,才深切地感受到当初爹娘干涉她婚姻的心情。 她要是脑子正常,爹妈何必干涉? 她担心儿子们会受剧情宿命的牵扯,自然要带他们躲女主远远的。 她领着俩儿子就走。 宋雅丽好奇地看着她:“姨,你为什么不让小哥哥和我玩儿?” 姜芸回头看她,女主不愧是女主,小小年纪就聪慧大方,长得又清纯漂亮。如果不是宋占刚和白月光的女儿,她一眼就会喜欢上。 她淡淡道:“我们要回家干活,不能陪你玩儿。” 宋雅丽笑起来,“那我去帮你们干活儿吧。” 姜芸不耐烦起来,“不行,我们不欢迎你!” 她才不管对方是小孩子还是什么,凡是可能会让她儿子受伤的,一律归为敌营! 撕上门 宋雅丽被姜芸的冷脸吓得瑟缩了一下,收回小手,怯怯道:“可是,我、我很喜欢小哥哥。” 姜芸没再理睬她,直接领着俩儿子就走了。 小海和小河也看出姜芸不高兴,二话不说就跟着跑了。 宋雅丽从小都受人喜爱,还没遭受这样的冷遇过,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阮诗情从家里跑出来,“宝贝又怎么了?” 小路立刻叭叭地告状,“离婚的女人欺负雅丽,说不欢迎她。” 阮诗情蹙眉,朝着姜芸母子三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面染郁色,她抱起女儿柔声安慰,“算了,咱们回城以后有的是好朋友,不用非和他们玩。” 宋雅丽拉着她的衣角,哭得很是伤心,“妈妈,我真的很喜欢那俩小哥哥,那个姨姨怎么那么凶,对小孩子凶。” 阮诗情:“因为他们的爸爸现在是你爸爸,她不高兴就怪咱们。” 宋雅丽:“那……我们让爸爸也当小哥哥的爸爸不就好了嘛?” 阮诗情笑了笑,“好。” 姜芸带着俩儿子快步往家走,那只母鸡咕咕地在后面跟着飞奔。 到了院门口,姜芸这才停下脚步,她心情平复下来又觉得有点操之过急,不要逼出孩子的逆反心理才好呢。 回到家里,小哥俩先让母鸡认认窝,然后又去麻溜地剁野菜。 看他们那么懂事,姜芸很是内疚,她坐在草墩上,“小海小河,娘要给你们道歉,刚才太粗暴了。” 小海小河立刻拖小板凳坐在她对面,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 小海:“凡是宋占刚家的人,我们都不应该理睬,爷爷说了,他们是鳖蛋,不配咱们正眼瞧他们。” 小河也把那个可爱的小妹妹逐出脑海,点点头,“娘,对不起,我们不应该和她说话。” 她是宋占刚的闺女,她和她妈妈就是帮着宋占刚欺负娘的人! 凡是欺负娘的,都是坏人,他们都不喜欢! 姜芸揽他们入怀,轻声道:“在娘还没有和宋占刚离婚的时候,他就和别的女人好,还生了闺女,娘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但是娘也不会迁怒那个女人和他们的女儿,娘只是对她们没好感,不想和她们做朋友也不想看她们,大家各过各的。这么说,你们懂娘的意思吗?” 小海点点头,“我懂。就和鹅蛋奶奶跟宋占刚他娘一样,爷爷说这叫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姜芸被他逗笑了,又为他的懂事而心疼。 小河忽闪着毛茸茸的大眼:“娘你放心,我们永远和你好,他们家的都是阶级敌人,再好我们也不稀罕!” 姜芸虽然活过那么多辈子,可面临这种人性最原始的爱憎,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影响儿子们对不对。 她只知道,她要让他们离着女主远一点,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任她天仙一样好,他们也不稀罕。 大队部里,宋占刚找到宋书记,拿出那张皱巴巴的脱离父子关系的协议书。 他道:“书记,我在公安局问过了,这东西不管用。” 宋书记眼皮子都懒得撩起来,继续写他的东西,“不管用?那我再给你写个更管用的?再去公社县里给你盖上大红章。” 宋占刚知道他嘲弄自己,“书记,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脱离关系,之前是姜芸耍心眼,小海小河是我儿子,这个事实不能改变。” 宋书记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占刚,我不懂啊。你之前那么嫌弃俩孩子,这会儿怎么又想认了?你要是认,你得出抚养费。” 宋占刚:“我出。两个孩子都跟着我去城里读书也行,再不济,一人养一个才合适吧?” 宋书记更纳闷了,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宋占刚:“这不是雅丽妈妈么,她是个善良的女人,不忍心俩孩子在乡下受苦。” 宋占刚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真的?” 他活一辈子还没见过这种二房上赶着要养大房的儿子呢,这都离婚了,以后家里的一切都是她的,她为什么要把前妻的儿子带去养着? 她有病? 宋占刚却只说阮诗情善良,“她真的是一个非常善良温柔的女人。” 如果不是阮诗情说什么离婚不要孩子还断绝关系很容易被人拿来说事,以后会影响他工作提干,他才不稀罕呢。 他觉得阮诗情就是善良多虑,乡下俩孩子能如何?城里不知道多少男人在乡下休了糟糠妻又进城另娶的呢。 宋书记摆摆手,“你快拉倒吧。占刚啊,覆水难收,拉屎不往回抽,这话难听但是在理。我给你们写的文书,你让我撕毁?对不起啊,我做不出这事儿。” 一直没说话的福爷爷冷冷道:“宋占刚,现在小海小河是我孙子,你想都不用想啦。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再让我听见你算计我孙子,我可和你不客气!” 城里的女人主动要乡下前妻的儿子进城,安的什么心? 哪怕她真的跟菩萨一样心肠,福爷爷也不同意! 你说要孩子就要孩子?人家姜芸乐意么?人家孩子乐意跟你?做你千秋大梦吧! 宋占刚又闹了个没脸,只得气呼呼走了。 他一走,福爷爷也去找姜芸说这事儿。 姜芸柳眉扬了扬,“他这是打什么坏主意?” 幸亏她当初留了一手,逼着宋占刚脱离父子关系,否则这会儿是个□□烦呢。 福爷爷让她不必担心,“有我在大队部盯着,他玩不了阴的,小海小河是你的孩子,谁也抢不走。” 姜芸想了想,“宋占刚之前巴不得推开俩孩子,这会儿怎么上赶着要?以他对儿子的冷淡,这事儿有点蹊跷。” 被她这样一说,福爷爷也觉得有问题。 姜芸轻哼了一声,怕是跟那白月光有关系吧。 既然你不守规矩,那也不要怪我不仁义。 她对福爷爷道:“老爹,宋占刚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不明明白白地和他撕破脸他不知道羞耻。我去跟他们说清楚,不要妄图打打孩子的主意。” 福爷爷略沉吟,道:“反正你们离婚就撕破脸了,也不怕再闹一场,我支持你。” 姜芸不想让儿子们看到撕逼场景,就让福爷爷领着他俩在家,不要出去看。 她拿出协议书,恰好郑毕臣和任向成过来,听说以后就去找宋占军和张爱英等人一起给姜芸撑腰。 村干部不出面掺乎,宋占刚也就没别的话说。 张爱英一听便连她婆婆也拉上,“娘,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呢,欺负俺组长可不行,咱得去给撑腰。” 王翠花正在擀饼呢,直接站起来把身上扑棱一下,握着擀面杖,“走。” 且说宋占刚回家以后就把宋书记的意思跟阮诗情说了,“算了,咱不稀罕。” 阮诗情叹了口气,“占刚,我是为你好。” 宋占刚:“我当然知道,可现在大队干部都偏心姜芸,根本不给我大伯面子。” 大伯远在省城管不着这里,大队干部也就不那么在意。 宋婆子正在擀面条给小孙女吃,她很喜欢这个小孙女,长得漂亮嘴巴甜,带出去都倍有面子。 当然,她更喜欢儿媳妇再给生个大胖孙子,她听见宋占刚的话,也气道:“刚子你别去搭理她了,她不定怎么恨你们呢,你去管她要孩子,她哪里肯给?你们自己生个,不比她的强一百倍?” 为了证明离婚的儿媳妇和脱离关系的孙子没什么好的,她必要用力贬低才舒服。 阮诗情温柔地笑着,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娘说的是。” 宋婆子又逗宋雅丽,“乖孙女,告诉奶奶,你是不是可想要个小弟弟啦?” 宋雅丽正在吃干红枣,她眨巴着眼睛,“奶奶,我更喜欢小哥哥呢。我不是有俩小哥哥吗?你让他们和我玩好吗?那个姨可凶呢,不许我和小哥哥玩。” 宋占刚一听急了,“怎么回事?她怎么凶雅丽了?” 阮诗情忙道:“没有的事儿,就是在街上看到说了两句话而已。她不喜欢我和闺女是正常的,没什么好生气的。” 宋占刚却不肯罢休,“怎么不生气?她也太过分,分明就是想羞辱你和雅丽。” 他想到姜芸离婚以后没和自己预料的一样憔悴颓废,更没有穷困潦倒,反而有吃有喝还赚更多工分,人缘好得不行,甚至还和郑毕臣、野男人卿卿我我的,他就非常不爽。 尤其她见到他的时候居然没好脸色,好像从前那个赖着求着他爱的女人不是她一样! 她分明就是想打击报复,故意给他难堪,他会怕么? 阮诗情忙安慰他两句,让他不用激动,“咱们没必要和不相干的人生气。我想你带孩子进城,也是想他们终归是你的儿子,养子不教父之过,万一以后他们出息不好,那岂不是要恨你?咱们带进城去好好教育,他们出息好了,既能孝顺你和爹娘,也能疼爱雅丽,都是好事。哎,谁知道会这样,那就算了,只能任由他们在乡下混日子没出息了。” 宋占刚也不避讳,直接握住她的手,对宋婆子道:“娘,你看诗情多善良大度,真是天地之别。等我们在城里都稳妥了,诗情生儿子的时候,你和爹去城里帮忙带孙子啊。” 从前他正眼不看那俩儿子,这会儿却兴致勃勃地讨论让宋婆子去带孙子。 宋婆子也高兴,连声说好。 一家子正高兴着,外面传来咣咣敲门声,然后姜芸冷冷的声音传来,“宋占刚,离婚就脱离了父子关系,你怎么好意思忝着脸去大队撤销文书?你这是打的什么坏主意?” 闻言宋婆子立刻抄起擀面杖,“混账老婆,看我不揍她!” 宋占刚一把夺过宋婆子的擀面杖,怒道:“我去教训她!” 阮诗情忙拉着他,劝他:“占刚,来者不善。你好好说不要闹僵啊,免得让街坊干部们看笑话,以后更要偏帮她了。爹娘小叔可还在乡下呢,对他们不好。” 宋占刚想听她的,可外面姜芸根本不给他冷静的余地。 她喊道:“我说你也太恬不知耻了吧,没离婚的时候就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弄出个黑闺女来,现在又打我儿子的主意!” 按照原剧情,白月光和宋占刚后来一直都没有孩子,所以他非常宝贝宋雅丽,但是也非常遗憾没有儿子。 这说明白月光生了宋雅丽以后,根本就不能再生了。 原本她不想理睬白月光,现在来算计她儿子,她就得撕下一层皮来! 不能让他们好过! 宋占刚这下再也不能忍,他和宋婆子冲出来,就见姜芸带着一群人堵在胡同口,正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张爱英轻蔑地呸了一声,对王翠花道:“娘,你说真有那不要脸的女人哈,勾搭别人的男人,又来算计人家儿子。” 她居然侮辱阮诗情,宋占刚顿时眼睛就红了。诗情那么好的女人,你们竟然忍心抹黑她,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混蛋玩意儿! 他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扇姜芸,却被宋占军一把捏住手腕。 宋占军长得粗大,相貌也凶巴巴的,力气更比宋占刚大。 “宋占刚,说话不要动手,打起来你可讨不到便宜!” 他一把将宋占刚甩在门上。 宋占刚被甩得发型都乱了,眼镜也歪在鼻子上,气得脸都青了。 郑毕臣和任向成几个也纷纷指责他不地道,离婚说得清楚,这会儿又来算计姜芸的儿子,出尔反尔、厚颜无耻! 言语间,难免就将阮诗情也带上一起羞辱了。 宋占刚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不敢相信大家都帮着姜芸。 这足以说明她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勾三搭四,否则这些男人怎么可能无偿帮她! 姜芸抬了抬手,张爱英立刻招呼大家噤声。 姜芸轻蔑地看着宋占刚,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宋婆子以及躲在后面的阮诗情和宋雅丽,缓缓道:“宋占刚,这个女孩子是你亲闺女吧?” 宋占刚不止一次显摆过这是她闺女。 宋占刚张口就答应,后面阮诗情急得脸色都白了。 姜芸冷笑,“既然是你亲闺女,那你也承认在离婚以前就和别的女人相好……”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先和诗情好的,你是后来的。”宋占刚憋得脖子都粗了一圈。 姜芸嗤了一声,“这就是承认出轨咯。别跟我说没用的,领证结婚才算。离婚以后你又回来算计我儿子,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你这个新夫人她、怕、是不能生!” 宋占刚脱口骂道:“胡说八道,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是不下蛋……” 不等他骂完,蓦地斜上方一道黑影飞扑过来,“嗤啦”一声,黑猫那锋利的爪子挠在他脸上。 快得宋占刚根本来不及反应,幸亏他戴了眼镜卸掉大部分力道,但是打掉眼镜的同时也在左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宋占刚疼得叫了一声,慌乱地挪动着步子,“啪叽”就把自己的眼镜给踩碎了。 众人:真解气! 宋婆子挥着擀面杖就要去打那只黑猫,“你这个小畜生,我打死你!” 她脸上手上还有没褪掉的疤呢! 王翠花拦着她,“咱俩比划比划?” 宋婆子看她凶神恶煞的样子,想起曾经的恩怨,顿时认怂了。 姜芸立刻弯腰伸手,让黑猫跳到她怀里来。 黑猫趴在她怀里,神情高傲,一双冷幽幽的眼睛能看透人心似的,尤其那凉薄的眼神让宋婆子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 姜芸轻轻地抚摸着黑猫的脊背,看着后面的阮诗情,冷冷道:“阮诗情,你打我儿子的主意,是不是你自己生不出来?” 如果不是他们算计小海小河,她并不会对白月光咄咄逼人,甚至不想打交道。 宋占刚见不到人家羞辱自己的女神,愤怒地瞪着姜芸,眼睛都通红,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姜芸却冷冷地盯着阮诗情,一副不说清楚不罢休的架势。 阮诗情眯了眯眼,依然是那副温柔款款的表情,她缓缓上前站在宋占刚身边,对着众人点点头示意。 她软声道:“姜芸你误会了,我和占刚以前是清白的,在你们离婚之前并没有对不起你。他这样无非是说气话而已。” 宋占刚还想否认,却被她摁着胳膊,他只好闭嘴。 姜芸挑眉,“那可有意思了,这说明你闺女不是他亲闺女咯?” 她幸灾乐祸地看着宋占刚,整天炫耀女神给你生了个可爱的小闺女,呵呵哒。 宋占刚憋气憋得脸红脖子粗,可阮诗情却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臂让他不要反驳。 阮诗情浑身微微发抖,眼眶发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她点点头,“对,我之前嫁过人,女儿是前夫的,结婚一年就离婚了。” 姜芸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微微一笑,“果然你已经不能再生了啊。” 宋占刚和阮诗情苟且了有几年时间,阮诗情一直没身孕,还不能说明一切么? 她朝着宋占刚挑了挑眉,讥诮道:“反正他也不稀罕儿子,肯定无所谓的。当然,如果想要儿子,那就得离婚再找新人咯,否则这辈子都别想了,啧啧,麻烦哟~~” 滚吧 阮诗情脸色煞白,顿时摇摇欲坠。 宋占刚感觉到她的慌乱,立刻揽着她的腰,低头安慰,“诗情,我信你,你别上她的当。” 姜芸:呵呵,宋王巴,接盘侠!等着看你断子绝孙! 姜芸已经达到目的,不想再看他,招呼大家回去做饭吃。 一行人呼呼啦啦地来,又潮水一般地走,只留下宋占刚气得脸色铁青,宋婆子挥着擀面杖跳脚破口大骂。 阮诗情却浑身发抖,软得几乎站不住。 宋占刚:“诗情,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个好人,你碰上她会吃亏受委屈的。你放心,我懂你的心。” 他和阮诗情早就发生了关系,他一直深信孩子是自己的,阮诗情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为了维护他的清白而已。 他只会越发疼爱她、敬重她,绝对不会对她有半分的怀疑。 宋婆子的关注点却在姜芸说阮诗情不能生上,着急地问:“雅丽妈,你是不是真的不能生了?占刚在外头,可不能没儿子继承家业呢。” 阮诗情靠在宋占刚怀里,双腿几乎没了力气,她苦笑,“娘……” 宋占刚立刻对宋婆子不满,“娘,你说什么呢,诗情好好的当然能生。” 阮诗情泣声道:“占刚――” 宋占刚扶着她回家,“不要生气难过啦,咱们明早就走,再也不稀罕看他们。” 他让宋婆子照顾宋雅丽,自己扶着阮诗情进了屋里安慰她。 他知道阮诗情脸皮薄要脸面,今儿被姜芸闹上门邻居们也都看热闹,她肯定受不了这种羞辱,便想带她立刻回城去。 阮诗情眼睛红红的,低声道:“占刚,要不咱俩……还是、还是算了吧。” 宋占刚急了,“你说什么话呢,我对你的心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阮诗情摇了摇头,“我心似君心……可是……我不能连累你。” 宋占刚:“我们相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什么连累不连累?说什么离婚前有相好的,我根本就不怕她去告我!现如今多少在乡下有老婆又进城另娶的?就我们单位,局长、处长的,好几个,又不单单我,她告谁去?你不要怕,没用的。” 阮诗情终于忍不住道:“占刚,我、我的确……的确不能再生了。” 宋占刚有些不解,“你说什么?什么不能生了?” 阮诗情眼泪簌簌落下,“当年生完雅丽,大冬天的我又冷又饿,也没人伺候月子,就……伤了身子。” 宋占刚愕然道:“当初……当初我不是给你寄了钱去的吗?让你找个人帮忙照顾一下。” 当初阮诗情生孩子,宋占刚不能长时间留在城里照顾,他就想尽办法给她汇钱汇棉花。 姜芸攒了好久的棉花和棉布要给俩儿子做新棉衣,都被他抢走全部寄给她。 那一次本来乖顺的姜芸跟他闹了一场,嫌他不心疼孩子,而他也跟她大吵一架明说自己不重男轻女,不稀罕儿子,就喜欢女儿! 她生了好几天闷气,好几天不和他说话,后来拆她自己的棉衣给孩子添补的。 阮诗情捂着脸,“那哪儿够啊……在城里处处要钱,冬天要生炉子、要打水、要做饭……”她万分内疚又难过的样子,“占刚,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 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宋占刚又忙宽慰她,“别胡思乱想,咱们回去找大夫好好看看,身子亏了能补回来的。” 他做小伏低哄了又哄,阮诗情这才收住泪,跟他商量以后的事儿。 阮诗情叹声道:“占刚你说的对,是我把人想得太善良。我原以为,我去给她好好道歉她会原谅我的。这样,我们可以把她儿子带去城里读书,以后孩子也有出息,谁知她这样暴躁。” 宋占刚表忠心一样斩钉截铁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不会稀罕她那俩儿子的,别想拿捏我,咱们有雅丽,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儿子。” 不管他们以后怎么打算,反正对于姜芸来说,只要不再算计小海和小河就行。 姜芸抱着黑猫回家,慢慢地也有了一个计划。 她原本觉得离婚就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看起来宋占刚这种人没有底线,未必会好好遵守约定。 为了以防万一,她也得两手准备才行。 小哥俩听话,没跟着去宋家,看姜芸抱着黑猫回来,他们就欢呼着迎上去,“娘,咱们胜利了吗?” 姜芸笑了笑,把黑猫放在地上,“娘去跟他们说清楚,咱们以后和他们没有任何瓜葛,不要想着把你俩要回去。” 小海眉头蹙起,愤怒道:“他做梦!打死我也不会跟他走的!” 小河也握住小拳头,“对!就算他家有妹妹我也不稀罕!” 姜芸揉了揉他们的头发,笑道:“回家做饭。” 白天越来越长,吃过晚饭天还没黑。 福爷爷编席子,郑毕臣也没走,他把姜芸泡的棉花柴和割来的苘麻杆儿浸泡以后扯下茎皮,用木棍捶捶,然后撕成细条,这样就可以扭粗绳子用来绑草帘子。 姜芸把牲口院抱来的牲口不爱吃的干麦草一小把一小把地对着放,用湿润的草绳一道道勒起来,连成长长的一大卷就叫草苫子,可以用来给草垛遮雨。 春天后雨水多起来,要是没有遮雨的工具,草垛不顶淋。 姜芸就问郑毕臣省城有什么报纸、杂志之类的。 郑毕臣笑道:“你要是问别人他们未必知道,问我却没错。回头我让家里给你寄几本旧刊物看看。” 他爸妈是大学老师,这种刊物不管是买还是订阅都极为方便。 姜芸笑了笑:“郑知青,你们就没想过写东西投稿吗?” 她知道郑毕臣文采不错,刚下乡的时候还写过不少诗歌、散文,后来就没信了。 郑毕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不是投就能选上的,出版可难呢。” 现在虽然文人表面受打压,可文人的稿费也是很高的,那些知名文人的稿费、工资,加起来比大干部的还高呢。 而且稿件录取也垄断在一部分人手里,新人很难出头,既要有好的稿子,还得有门路才行。 姜芸:“我觉得郑知青可以试试。来乡下这么多年,从一开始的彷徨迷茫,到后来的坚定信念热爱劳动,真的投身建设农村中,不可能没有感想。这些感想就是非常宝贵的资料。” 郑毕臣被她说得心下一阵激动,他真的有很多想法涌动,只是……这么多年一直看不到希望,他也开始动摇了。 姜芸又和他聊了一会儿,很自然地就影响了他的观念和标准,不能碰政治,不能发牢骚针砭时弊,只需要写人类共通的感情。 政治在不同的时期不一样,可感情却是永恒的! “郑知青,我相信你会成为一名大作家的!” 郑毕臣眼睛亮亮的,却有些羞涩,“我试试。” 这时候一个普通人要说自己想成为一名大作家,被人听见是会嗤之以鼻的。大家都是地里刨食儿,面朝黄土背朝天,你居然想去当文化人儿? 但是无疑姜芸鼓励了郑毕臣,让他真的想悄悄试试。 福爷爷笑道:“小郑可以试试,以后大队里的宣传报可以让你写。” 之前大队宣传报都是公事公办,干干巴巴,根本不讲究文采,有那么个东西就完事。 如果有人可以写得趣味盎然,那当然是好事。 这就是姜芸的计划,等郑毕臣能和城里报纸杂志社的出版编辑联系上,并且有一定的作品后,那她就可以让郑毕臣写写乡下的人物故事了。 尤其宋占刚这个鸡窝里飞出去的凤凰男! 她举报宋占刚婚内出轨没用,却可以通过文章来“不经意”地写他如何人品低劣咯。 这时候文人们对男人婚内出轨未必会鄙夷,但是对人品低劣的男人是一定会讨伐的! 总之,就算不让他身败名裂,也会让他绊个跟头,别想好受。 因为姜芸上门一通闹,直接把阮诗情城里优雅知性女人的皮给撕下来,让她在宋占刚家都不敢出门,一出门就觉得邻居们对她指指点点。 她没脸待下去,所以第二天一早宋占刚就带着她和女儿回县城坐火车去了。 姜芸家虽然住的偏,可她现在有了人脉,不管是村里还是知青点乃至大队都有朋友,所以宋占刚一家三口滚蛋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入她耳朵里。 姜芸寻思宋王八滚蛋,那她就不必紧张,随便小哥俩玩去,她则去上工。 在育苗室忙完最后一批活儿,她又开始犯愁。 再过七天她爹要过生日了! 这时候人寿命短一些,五十就算老人,儿女们开始给做寿,到六十就是大寿。在五十到六十之间的生日,不需要大过,一般都是闺女回娘家给过。 这么多年,她都没回过娘家,自然也没给爹娘过生日,想想实在是不孝。 以前自己是纸片人,受制于剧情当不得主,现在已经离婚,自己能当家做主,当然要回去给亲爹过生日。 她爹多疼她呢,就算断绝关系这几年,也没少偷摸来看她和孩子,每次都给孩子带点甜嘴的或者饱肚子的,从不空手。 而且这一次她娘都上门来给撑腰,虽然嘴上不承认,不也借口赔偿拍给她十块钱和五张工业券么? 只要她娘松口,那她就好回家……不,还有大嫂。 想到大嫂,姜芸有点蔫了。 大嫂嫁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小姑娘,她没有姐姐,大嫂又和气,两人处得和亲姊妹一样。 她和宋占刚好上,第一时间就告诉大嫂,结果大嫂一听宋占刚的名字就不同意,说这个人不地道,她看到好几次他和女知青们眉来眼去。 因为这事儿,她和大嫂开始生分,直到大嫂后来告诉爹娘,娘直接限制她和宋占刚来往,她又被宋占刚洗脑觉得大嫂背叛她想害她,爹娘也是老封建干涉婚恋自由等等。 在宋占刚的挑拨下,她脑子一热就去公社告爹娘的状。 结果气得娘直接和她断绝关系,让她以后跌多大的跟头都不要想着回娘家。 现在么,跟头是跌了,但是她也没想要回娘家打秋风。 爹娘已经不计较,嫂子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初她告状,大嫂比爹娘还气愤,气得直接对她说了狠话,娘才跟她断绝关系的。 后来她意识到错误想去道歉,可大嫂视她如仇人,压根不想理睬她。 现在她要回去,肯定得过大嫂这一关才行。 当年姜芸受宋占刚挑唆告状导致大哥丢了工作这事儿,丁桂梅不许家人往外说,大家都以为他是受姜爹成分的连累,所以姜芸至今也不知道。 她思考着拿点什么回去能哄哄嫂子,重修旧好。 张爱英看她发呆,笑道:“妹子,想啥呢这么出神?” 姜芸有点犯愁,“想怎么回娘家呢。” 张爱英开她玩笑:“就几步路的事儿,当然走着回啊,难不成还得坐轿?” 姜芸被她逗笑了,就跟张爱英取经怎么和嫂子赔不是。 张爱英道:“叫我说这么多年你不管过得再苦也没回娘家添乱,现在离了婚自立门户,又当了育苗组组长,腰杆子硬得很。这时候你回去,没人能说什么不对的。老娘做样子捶两下,假意把你轰出来,你只管一边抹眼泪一边认错。这不还有小海小河么,有那俩又俊又乖的孩子跟着,姥娘姥爷也不舍得难为你。你哥嫂要是懂事,看着你娘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往外赶的时候就得把你拉回去。” 姜芸听着觉得很容易,厚厚脸皮就回去了,只可惜想想当初大嫂红着眼睛咬牙恨恨的样子,她就犯怵。 如果大嫂不原谅,她贸然回去,到时候岂不是让爹娘难做?喜事变坏事,她可不想给爹娘哥哥们添堵。 张爱英笑道:“实在不行你先探探口风,要是家里不那么反对你就回去,要是还反对,你就悄悄多回几次,慢慢地把气性就磨灭了。” 姜芸觉得第二个办法不错。 等张爱英走后,她也和爱国媳妇说一声,要回去张罗送娘家的东西。 正好荆泽艳和另外两个知青来挑最后两桶种子,听见姜芸要回娘家,她立刻不满起来,“正是农忙的时候,她说回娘家就回娘家?” 她这么一说,另外一个知青也跟着嫉妒,平时上工时间大家都不能请假,姜芸凭什么走亲戚? 尤其荆泽艳最害怕下地,风吹日晒让她不复鲜艳明媚了,如今她都不做梦回城,最渴望能留在屋里不用下地干力气活儿。 她刚下乡的时候通过送东西走走后门,一开始也管用,生产队长给她安排轻快活儿,让她记工分或者留在大队部做后勤。 可两年后,那生产队长就被撸了换上宋长顺,她送礼再也不管用了! 宋长顺就是头犟驴,天天拉着驴脸,一副臭驴脾气,她送酒送烟卷甚至点心都不好使。 这会儿姜芸不过是浸个种子就能留在屋里不用下地,还能自由出去走亲戚,怎么不让人嫉妒? 她拦着姜芸的去路,“你凭什么搞特殊?” 姜芸懒得理睬她,“我凭什么跟你解释?生产队长让我负责育苗,让我不用下地的,不服气你去找队长说啊。” 在这里,除了动她俩儿子,其他的人和事儿还真不能让她生气。 她轻蔑的态度把荆泽艳给刺激得脸颊通红,非要拉着姜芸去找队长评理。 正好宋长顺大步走进来,听见她们吵吵就大声道:“姜芸育苗有功又保护了种苗,革委会一致决定给她涨全年的工分。以后每天十工分,全年雷打不动。”他又对姜芸道:“以后你只需要负责育苗和葱地,其他种地锄地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荆泽艳一听,这简直就是故意来打她的脸! 她才说了姜芸偷懒,宋长顺就来肯定姜芸的待遇。 十工分? 凭什么啊?就浸几个种子,催芽就能十工分?还全年雷打不动,只负责育苗不用下地种地锄地! 凭什么啊! “队长,浸种谁不会怎么她就那么多工分,还不用下地了?”荆泽艳不服气。 宋长顺瞥了她一眼,“哦,荆知青要是能浸种催芽,保证百分百的出芽率,那你也可以负责这事儿。” 荆泽艳瞪大了眼睛,“百分百?不可能!” 从前他们精挑细选,也只能保证百分之八十的出苗率呢。 宋长顺冷冷道:“前些日子种的棉花和春玉米早出苗了,你们平日里就不去看看,可见一点都不关心大队生产!今年百分百出苗,不用补种。”他朝着姜芸点下头,“这一茬种完,育苗室就没你的事儿了,你去管葱地就行。” 这是放她的假,让她自己安排时间。 姜芸暗自高兴,带薪休假啦!! 荆泽艳等人都不信,纷纷跑去地里看,棉花地里一片小苗苗,幼嫩而坚韧,每一棵都在春风里轻轻摆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她们一大片地找过去,果然一窝两棵,一处都不缺! 小小生意人 姜芸去试验田。 如今那三分葱地已经长起来,为了不惹人怀疑,她没有掺太多灵泉水,大葱只是长得更快更好一些,当然味道会好很多。 自从有了这片葱地,大队长看姜芸两眼放光,每天都要过来视察一遍,还叮嘱姜芸多给施肥。 大队长:“要是大葱种得好,以后咱们种个十亩地,专门往城里送,想换多少布票工业券就换多少。” 姜芸笑起来,“大队长放心,只要上头要,咱们就种得出。” 大队长点点头,溜达一圈想拔两棵晌午蘸大酱过瘾,可一想两棵就可能结四个大葱球,那可是一大把种子,他给吃了来年就得少种不少呢。 他咽了口唾沫,忍了,背着手果断地走了。 姜芸喊道:“队长大爷,想吃就让老爹从我家拔。” 大队长听了以后高兴地回去找福爷爷。。 宋书记看大队长过来,招呼他,“你来评评理,老头子的心眼子是不是越来越偏了?” 大队长端起桌上大茶缸咕咚灌了一通廉价的茶叶末汤子,看了他俩一眼,“咋回事,我听听。” 宋书记指着桌上一沓子布票,“一共三丈,老头子划拉一半去,说给他闺女和孙子做衣服。我就等着这笔奖励下来好去买身华达呢做新衣呢。” 福爷爷八风不动,毫不害臊,“要是你闺女你偏不?” 大队长咳嗽一声,看了看宋书记,“你身上穿的不就很好?还做什么新的?你可是书记,要艰苦朴素。你说你去县里公社开会,穿得那么新,人家不得觉得我们大队富裕要多摊派额外的公粮任务?” 宋书记:“我去开会每次都穿带补丁的,这个诳不着我。” 大队长:“反正我觉得女人孩子做新衣服穿着好看,我们半大糟老头子,穿那么新干嘛?别说你对谁动了心思要好好打扮打扮啊?” 宋书记一副忙不迭撇清的样子,“别胡扯了吧,行了,给给给,姜芸同志育苗有功,出苗率百分之百,该奖励!”他又对福爷爷笑道:“偏偏偏,下一次再有好券,我还给你闺女留着哈。” 福爷爷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不过这是育苗有功的奖励,可不是我硬要的啊,我可向来讲规矩,公事公办,绝对不占便宜!” 宋书记:“对,是我占便宜,我死活赖着要给的。您老快收起来啊。” 福爷爷就喜滋滋地收起来,“闺女整天穿的灰突突的,还带着补丁,一个年轻闺女这么寒酸不好。” 既然是一家人了,那自家闺女,怎么漂亮都不过分。 吃过晌饭以后,姜芸下午没工作便想陪儿子们一起去山里捡柴火,寻摸一些可用的野菜、植株回来。 小哥俩高兴得直蹦Q,“哟哟~~娘带我们出去游玩啦。” 虽然是去干活儿,对于小哥俩来说,能和娘一起出去四舍五入约等于游玩了。 看他们那么开心,姜芸也高兴,再带上三个饼子,免得小哥俩下午饿肚子。 小孩子活动量大,消化快,需要补充更多热量,但是他们胃小,天长了以后三顿饭都不抗饿。 小海和小河把福爷爷送的玻璃瓶拿下来,装上凉白开,小海从门框上扯了两根搓好的细麻绳,用福爷爷教的办法绕来绕去,就绕成一个网兜,把玻璃瓶放进去背着。 玻璃瓶是挂点滴的瓶子,这都是下地、上学带水的好工具。 福爷爷原本有个水壶,支援给村里出门读书的娃了,这会儿只能送小哥俩玻璃瓶。 他们带上镰刀、铲子,挂上麻绳再挎上一个荆条筐子就出发。 小河在路上撸一把柳条,试试拧柳哨。拧柳哨要在清明之前才好,这时候已经出芽,多半拧不动。 最后到底让他给试出一根,拧了几个柳哨,用镰刀把一端的皮刮掉,放在嘴里吹得吱吱响。 小哥俩开心得很,他俩在前面开路,吹着吱吱的柳哨别提多快活。 姜芸和黑猫在后面悠闲地走,一路上春水荡漾,柳条摇曳,路边的野草青青萌发,掺杂着一些紫色的、黄色的小花儿。 远处田野里是忙春种的人们,黑黝黝的土地,瓦蓝蓝的天空,勤劳的人们,还有小牛犊哞哞唤妈妈的声音。 眼前所见,耳中所闻,是如此的鲜活又生动,姜芸的心情也无比轻松愉悦。看着可爱俏皮的儿子们,她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们,好好地疼爱他们,弥补前世的种种亏欠。 这会儿,她感觉怎么疼爱他们都不为过了。 而她能穿回来,重新和儿子们生活在一起,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她所有的怨恨和遗憾也都填平了。 村后的山属于青莲山的一支分脉,青莲山主体位于市郊,连绵起伏,余脉横亘几十里。到了红丰大队这里,就只有高低起伏的几座山头,最高处不足500米。 此山不甚肥沃,石多土少,但是也生长了不少天然松木、枫树、榆树等。 当地百姓一直来这里捡柴火,否则只靠地里的庄稼出产,根本不够烧的。 山里还有不少宝贝,什么野枸杞、野花椒、野酸枣等,以及日常用上的草药,比如南蛇藤等祛风活血、消肿止痛、治疗跌打损伤等,婆婆丁对喉咙上火肿痛有疗效,萋萋毛等可以止血。 还有一种当地土话叫大力草的,端午节采回去煮汤卧鸡蛋,吃喝以后能弥补力气,让壮劳力们干活不至于太亏身子。 姜芸碰见就挖一些放在筐子里,回去栽在院子墙根、房前屋后,用的时候随手掐来。采完以后,她还悄悄浇了几滴灵泉水,希望它们长得更好。 他们在山顶向阳的地方休息,小哥俩坐在那里吃饼子,姜芸拿了水给小哥俩喝。 黑猫正扒着一个石头缝往里瞅呢,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它伸爪子去够。 小海小河立刻跑过去,好奇道:“是不是有蛇?掏出来带回去炖炖吃吧。” 当地没有毒蛇,有半大小子们会来抓。 姜芸上前把黑猫抱起来,“咱们有鸡蛋,不要吃野外的东西,说不定有病菌呢。” 黑猫被姜芸给抱走,一双冷幽幽的猫眼儿不甘心地望着那个小石洞。 他们在山顶上玩了一会儿,日头西斜,姜芸便背起柴火,小哥俩抬着筐子回家。 下山的时候,黑猫突然跳到一棵枫树上,无声无息地跑上去。 眨眼间它跑到树巅,那里有一个鸟窝,一只喜鹊正在孵鸟蛋。 黑猫龇牙发出威胁的声音,凶悍地朝着鸟窝一跃而去,那雌喜鹊呱呱叫着想和它打斗,却被它一爪子划掉了一串羽毛。 喜鹊吓得嘎嘎叫着逃走了。 黑猫从容地叼起一枚鸟雀蛋来,冲着下面探了探脑袋。 树下的小哥俩立刻欢呼起来,小河:“小野好厉害,我们烧鸟蛋吃!” 小海:“喜鹊偷粮食还偷鸡蛋和小鸡,这下也被我们端了鸟窝。” 当地喜鹊很多,除了喜欢吃粮食,还会骚扰村里人家,尤其喜欢欺负小鸡仔。若是谁家小鸡仔在外面刨食儿,它们就会过去啄,带去窝里喂小喜鹊。 因为老太太们经常骂,所以小孩子也知道。 姜芸打手势:“小野下来,不要掏鸟蛋!”她低头对小哥俩柔声道:“咱们家有那么多鸡蛋不稀罕吃小鸟蛋。再说鸟妈妈好不容易下几个蛋孵小鸟,被我们掏走它们就孵不了小鸟了,也挺可怜的,是吧?” 她给小哥俩简单说了一番鸟类和环境共生的关系。 小海立刻点头,“以后都不掏。” 小河脑补了一番,眼睛里都含上泪花了,“对,我们不能吃小鸟,小鸟那么可爱,它们也吃害虫呢。” 黑猫歪头看着他们,最终把鸟蛋放下,又飞快地跃下来,在前面轻快地往山下跑去。 等到了山下,它朝着河湾飞奔,小哥俩喊都喊不住。 这边山下有个人工挖的大水湾,汛期的时候和其他河沟子连起来蓄水,可以灌溉周围的农田。 “小野哥,不要下河,水深!”小河大声喊着追下去。 话音未落,黑猫已经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咻的一下子扎入水中,溅起一簇水花。 姜芸追着小哥俩跑到河边,朝着河里看,却不见黑猫的影子。 这猫崽崽是越来越野了,自从第一次被宋占强给踹到河里去,之后就总要下河游泳抓鱼。 村边那种小河里没有大鱼,这个大水湾连着村外的大河,汛期会互通水流,里面是有大鱼的,只是水深不那么好抓。 小哥俩有些担心了,喊着“小野哥,小野哥――”他俩拿下抬筐的棍子去扒拉河水。 突然,“哗啦”破水声响起,黑猫如同一条游鱼般从水中跃出,在灿烂的阳光里矫健地跃上岸,嘴里还叼着一条挣扎的鲫鱼! 鲫鱼身子有巴掌大,头尾挣扎起来力道很大它叼得有些费劲,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没能保持住潇洒的落地姿势,“啪叽”摔在地上。 姜芸:“…………” 小哥俩哈哈笑着,拿了茅草去穿鱼鳃。 黑猫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朝着姜芸:“喵呜~~” 那小动静柔软得很,半点不见之前的孤傲和凶狠。 姜芸笑得眉眼弯弯,她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它的耳朵,夸道:“猫崽崽真是了不起,竟然能抓到这么大的鲫鱼,晚上咱们可以喝鱼汤了呢!” 他们大队不养鱼,河里的鱼都是远处大水库那边过来的,除非水库捞鱼赶集卖,村里人不太有机会吃鱼。 黑猫立刻挺了挺胸脯,用力地抖了抖身上的河水,在阳光里溅起一蓬碎金子。 小海:“这叫一雪前耻!” 小河:“我咋觉得小野哥有点骄傲呢?” 他们对黑猫第一次吐出来那条指头大的小鱼记忆犹新呢。 小河满脸憧憬,“咱家鸡蛋吃腻歪之后,鱼也要吃腻歪啦!” 姜芸:“…………” 一条还没吃呢,就吹牛吃腻歪了,这孩子! 她拿了手帕给黑猫擦擦身上的水,天气暖和起来,它身体强壮并不怕冷。而它在阳光下抖了几次,身上几乎半干了。 现在天长,他们回到家太阳还没落山。 福爷爷和姜芸二大娘在院门外说话,另外还有俩老婆子,都是来送或者带走抱窝鸡的。 姜芸请她们院里说话,福爷爷把布票给了姜芸然后继续编蒲席去。 小哥俩先把鸡蛋收了记账,又把治好的母鸡给一个老大娘抓过来,绑住腿,让她拎回去。 那俩老婆子看他们还会记账,笑道:“弄得怪板正的,还记账呢。” 等那俩老婆子走了以后,二大娘从自己的箢子里掏出一小条二两肉给姜芸,“你爹救了个人,人家凑了一斤半肉感谢他,他分了大半,给你这块最肥。” 姜芸眼眶一下子酸了,默默地抹了抹眼泪,“大娘,我爹要过生日了。” 她想去,但是不能不打招呼直接去,万一到时候大嫂不高兴,那不是把喜事变成坏事了?她想让二大娘帮着说合一下。 二大娘知道她的意思,安慰她:“别担心啊,我试试你大嫂的口风,到时候告诉你。” 口风自然试探过,而且试过很多次,可那边大嫂很抵触根本不想说姜芸的事儿,所以二大娘不敢打包票,却也不想让姜芸失望。 听她愿意为自己说合,姜芸挺高兴的,她去端了装鸡蛋的笸箩过来,往二大娘箢子里装鸡蛋,“你和我爹娘一人一半。” 二大娘赶紧拦着:“十个就行啦,大娘养鸡有鸡蛋,你不用给我。” 漫说她和丁桂梅是妯娌,就算没这层关系,就姜晟给他们治病、丁桂梅帮他们主事儿,二大娘也乐意帮衬。 姜芸还是往里装了二十个,又去割上一捆韭菜、菠菜,还拔了一些葱装上,“我家的菜还嫩着呢。” 这会儿不少人家的韭菜和菠菜都开始老了,如果不留着打籽儿过些天就得挖掉栽别的,但是姜芸家的依然肥嫩鲜美,好吃得很。 小哥俩在外面和福爷爷说黑猫抓鱼的事儿呢,福爷爷也参观了那条鲫鱼,他对姜芸道:“让你大娘带回去,给孩子姥爷当个下酒菜。” 小哥俩也非常乐意。 小河:“反正我们有小野哥,它还会抓的。” 二大娘听说黑猫抓鱼,也惊讶得不行,她看了看趴在窗台上的黑猫,这会儿长大了一圈,毛色光滑跟黑缎子似的,威风凛凛看着特别气派,再也不是一开始那瘦骨嶙峋的样子。 “啧啧,真是个好猫!”二大娘连声夸赞,“都说积善积德之家,那牲口鸡鸭猫猫狗狗的都格外通人性。” 她又把姜芸几个夸了一通,然后告辞。 小海就把那条鱼递到二大娘手里,“二姥娘,你别忘了告诉我姥爷姥娘小野哥会抓鱼啊。” 小河:“对对,让他们来参观啊,我小野哥厉害着呢。” 二大娘应承下来,笑着走了。 送走二大娘,姜芸回来,从兜里掏出那些布票,对福爷爷道:“老爹,布票你拿着赶集去扯布吧。” 福爷爷:“我不缺衣裳,这是大队奖励你育苗有功的,你去扯自己喜欢的做身新衣裳穿。” 小海:“娘,明天我们要去卖鸡蛋,帮你扯布吧。” 姜芸笑了笑,就把布票交给他。别看他还小,可仔细小心呢,拿着布票绝对不会丢了的。 小河:“帮娘扯国防绿!” 这时候乡下卖的布有两种,社员们自己织的土布,还有供销社卖的机器布。 土布一般用来缝被褥、口袋等,非常结实耐磨。 机器化纤布就买来做衣服,黑色、蓝色、灰蓝色、白色的多,再就是仿造军装的国防绿。这时候能买身国防绿做衣服是非常时髦的,城里青年都时兴,知青们以此为荣。不过乡下人很少穿的,因为国防绿比其他布一尺贵将近一毛钱。 福爷爷也同意,“我看行。” 姜芸笑起来,扯回来到时候看看做什么,小哥俩现在窜个头快,也得添补一下。 她又把家里所有的八块钱拿给福爷爷。 布料贵,一尺就得四毛出头,一共一丈七尺,得八块多。 鸡蛋不知道能不能全卖掉,所以姜芸还是先给钱。 另外要是集上有番茄、辣椒之类的种子、幼苗,让他们各样都买些回来。 晚上姜芸把那二两肉切小块,直接在锅里干煸出猪油,然后加入葱花炒出葱油,再加入一碗鸡蛋液,快速地翻搅成金黄的鸡蛋碎,最后加入一大勺豆瓣酱翻炒一下出锅。 炸好了鸡蛋豆瓣酱,她再用砂锅烫一些蔬菜,然后把晌午蒸的饼子滓祝晚饭就好了。 郑毕臣浇葱地回来顺便挑一担水,他把水倒进水缸里,笑道:“走到墙外我就闻到炸肉酱的香味,脚下便生了风。”。 小河又跟他炫耀黑猫抓鱼的事儿。 郑毕臣听得非常惊奇,这真的是他见过第一只主动下水游泳的猫,更是第一只主动下河抓鱼的猫!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放在灶台上,对姜芸道:“我写了一篇小散文,你要是不嫌弃帮我看看。” 虽然他觉得姜芸未必看得懂,可她支持他,他就想让她看看。 姜芸要看的时候,他又不好意思,让她等他走了再看。 姜芸笑起来,“行,先吃饭,等我看了明儿跟你说。” 她把饼子中间剖开,把酱和菜夹进去,做了个简易版的肉夹馍。咬一口,面饼子里面的猪油、肉渣、鸡蛋就会在嘴里爆浆,香浓满口,勾引着每人都吃了个肚圆。 第二日吃过早饭,姜芸和郑毕臣聊着他的文章一起去葱地里干活。除草、锄地松土,还得施肥,肥料是生产队集中沤的农家肥,绿色环保、肥效壮。 小哥俩则和福爷爷去赶集。 他们数了150个鸡蛋,用俩中等箢子装着,福爷爷用扁担帮他们挑去。 福爷爷看那片韭菜和菠菜长得郁郁葱葱,又高又壮却脆嫩得很,他也割了一些带上去卖。 菠菜和韭菜不同,割了不能继续涨,就需要再种新的。 这个季节村里都不再种菠菜,而是种结实管饱的菜,等深秋再种菠菜韭菜这些盖一下就可以越冬的。但是姜芸有灵泉,而且她和孩子喜欢吃这种叶子菜,所以种得多。 撒完菠菜种子,福爷爷挑起鸡蛋和菜,小海背上水瓶子,小河背着三饼子,如果饿了就在集上垫垫肚子。 他们距离公社八里路,走公路要九里,小路七里就到,没有自行车的都走小路去赶集。 小海小河以前很少有机会赶集,来到集上看到那么多陌生人,内心里还是有点犯怵的。 不过小海性子沉稳,在生人面前都板着小脸,就算犯怵也看不出来。 而小河整天乐呵呵的,紧张不了一分钟就能融入坏境,对感兴趣的东西看个不停。 现在集市没有那么规范,其实就是一片空地,方便大家前来物物交换。 福爷爷瞅着一个地方要过去,小海却指了指另外一个地方,“爷爷,咱们去那里。” 福爷爷看了看,“这边赶集的人多呢。” 小海:“那边靠着公路,骑自行车的人多,路面硬邦邦的,一点也没有泥。” 如今都化了冻,原本结实的路面变得暄软,人来人往踩得软塌塌的成了泥。 福爷爷笑道:“小海这脑瓜好使,走,去那里。” 事实证明小海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们蹲下没多久,就有一个干部模样的男人骑着自行车下来,看到那两箢子鸡蛋顿时眼前一亮。 他车龙头一拐,就朝着摊儿去了。 小河立刻站起来热情地招待,“大叔你买鸡蛋吗?新鲜的鸡蛋。” 他长得白白净净又漂亮,让男人眼前一亮,等再看到地上还蹲着个一模一样的,只是板着小脸不吭声,男人忍不住笑起来。 他对福爷爷道:“大爷,你小孙子啊,真稀罕人。” 福爷爷看他干部样,但是自己不认识,估计不是公社的,就和他攀谈两句。 几句话热络起来,男人表示要买鸡蛋,“这么好的鸡蛋,我多给一分。” 他拿过自己的书包就往里捡个大的。 小海打量了他一眼,这才道:“大叔,我们鸡蛋六分钱一个。” 男人一怔,“六分?不是四分吗?” 福爷爷也知道误会了,忙说自家六分一个,四分那是给供销社。 男人顿时犹豫了,不再捡鸡蛋,却道:“哎呀,你们这样有点贵啊,怕是卖不掉呢。我们在县城国营副食品店买鸡蛋也才四分一个呢。” 不等福爷爷说话,小海道:“县城一个月一人只能买半斤。” 半斤鸡蛋,这么大个的,顶多五个。要是家里有老人孩子、孕妇产妇的,怎么够?都得去黑市买。黑市基本就是城郊大队的社员去偷摸卖,因为还要承担风险,所以一个八分,一毛都是可能的。 宋书记时常进城,小海可是打听清楚的,糊弄不了他。 男人又说了一些歪七扭八的理由,都没有打动小海。 他就跟福爷爷说,想让福爷爷给自己便宜。 福爷爷笑呵呵的,“我一个糟老头子能做啥主?我们家都是孩子做主。” 小河立刻道:“大叔,你不要嫌我们贵,我们爹死了,我娘养鸡下蛋可不容易呢。” 男人原本还精明计较,一听说俩孩子爹死了,立刻同情得不行。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六分就六分。”他又开始往书包里捡鸡蛋。捡完鸡蛋他的视线又被后面那一堆韭菜菠菜给吸引住,“这菜真水灵!看着就好吃!” 乡下集市的菜便宜,因为都是自己地里种的,一毛钱就买一堆。 不过这会儿还算青黄不接的时候,菜园还没丰富起来,韭菜和菠菜就非常紧俏。 男人主动说一毛二一斤,小海因为他买了三十个鸡蛋,就给他一分一斤。 小河去别人摊位借了秤,福爷爷给称了重量。 男人高兴得很,付了钱就抱着鸡蛋推着自行车喜滋滋地走了。 旁边几个没开张的,顿时羡慕的很,“这小哥俩顶大人用呢,真了不起,人家会教育孩子。” 福爷爷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娘会教育孩子。” 开了张,后面就顺利很多,时不时有人来问问鸡蛋,有人买十个有人买五个的,很快就卖掉一半。 秦建国是县城人,最近在乡下蹲点工作,今日得空就到公社来看看老丈人和丈母娘。 他老丈人喜好喝点小酒,只要有空不等饭点不饭点就开喝,这会儿见姑爷上门,那更有喝酒的理由。 他一看姑爷给带了鸡蛋、水灵灵的韭菜和菠菜,立刻馋得不行,吆喝老婆子赶紧的,“过了年我就没捞着吃头刀子韭菜,我看这韭菜挺好,快给我弄个韭菜炒蛋,再弄个蒜蓉菠菜粉丝,加点小海米啊,鲜着呢,姑爷来了得伺候好的。” 都是快炒,没一会儿就上了桌,小酒倒上,老头子就美得不行。 他看那韭菜炒蛋,真是稀罕人,鸡蛋金黄诱人,韭菜翠绿清新,他赶紧夹了一口,“嗯!好吃!鲜甜喷香!有韭菜味!老婆子,洗点生韭菜过来,给姑爷卷饼吃!” 生韭菜吃起来,更是浓郁的韭菜味儿,他忍不住就咔嚓咔嚓吃了两棵。 老婆子老大不乐意地伺候他,又让女婿赶紧吃,“让他一个人吃光了。” 老头子吃得美,忍不住就问秦建国这是哪里的菜,“你下乡那个大队有这么好的韭菜和鸡蛋呢?” 秦建国滋溜一口高粱白酒,辣得嘶啦一声,笑道:“不是,他们大队哪里有这么好吃的韭菜,寒食的时候吃了顿,后来就刨掉种包菜了。” 老丈人一听更好奇忙问哪里买的。 秦建国:“集上啊,你们这集不是一直有人来卖菜吗?” 老婆子摆手,“没有好的,都是巴掌大的自留地,种点不够自己吃的。” 没肥料菜也不长个头,现在每个大队都严格控制肥料,必须交到大队去,各家也攒不到什么,所以那韭菜都跟头发似的不成气候。 老头子就吆喝着老婆子赶紧去买些,“主要是鸡蛋,这鸡蛋我吃着比以往买的好吃,香的迷嘴巴子!” 老婆子嘴上嗔他老馋货,却还是拿上钱挎上小箢子去集上买鸡蛋,“我给食堂买,可不是给你买的,别臭美!” 秦建国:“娘,那摊子好找,南头一个老大爷,双胞胎小哥俩,长得奇俊。” 秦丈母娘生得一双大脚板,走路飞快,等到了集上一打眼就看到爷三个。 她欢喜地挎着小箢子赶紧快走过去。 这时候小河正和隔壁摊儿的一个老婆子大眼瞪小眼置气呢。 他们正卖鸡蛋,一个老婆子挎着箢子过来也卖鸡蛋,卖就卖吧,她听见小海卖六分一个,就喊着自己五分,让人都去买她的。 气人! 这一次福爷爷和小海倒是没生气,反而把小河气着了,鼓着两个脸颊瞪老婆子。 老婆子嘿嘿笑道:“小伢儿,不服气你也卖五分呗。” 小河抱着胳膊,偏不! 小海道:“你为什么不卖六分呢?咱们都多赚。” 老婆子:“我要是也六分,大家都去买你们的不买我的。” 小哥俩带来的鸡蛋显然比她的大一圈呢,论个卖,大家自然挑大的买。 一个鸡蛋便宜一分,这时候可大有优势,所以在老婆子那一箢子鸡蛋卖掉之前,小海他们别想卖一个了。 老婆子看秦丈母娘过来,赶紧招呼,“老姊妹,买鸡蛋啊,五分钱一个!” 小海慢悠悠地道:“这位奶奶,我家鸡蛋大一圈,里面有双黄的,六分钱一个。” 这时候母鸡吃得营养不够,双黄蛋很少,很多人说母鸡吃田地里的马蛇子才会下双黄蛋。 要是谁打到一个双黄蛋,那就是一个好彩头,可以吹好几天的那种。 小海这么一说,蹲在老婆子那边挑鸡蛋的俩妇女当时就来了兴趣,而秦丈母娘本身就是奔着他们来的,自然直奔摊子。 旁边老婆子急了,这老太太穿着一双条绒棉鞋,身上是整齐干净不带补丁的黑咔叽布,头发梳得溜光水滑,一看就是条件好的干部家。 “老姊妹,买我的!你买十个我还送你一个!”她卖力地游说。 小河气得脸颊鼓得更厉害。 福爷爷笑了笑,“还是让大妹子自己决定买什么吧,这吃的东西入口,不能瞎买,得精挑细选才行。” 老婆子的鸡蛋不是个个干净,有的沾着血丝或者带着鸡粪,而小海那边的个顶个的光溜溜,红皮的白皮的,干干净净,闪着莹润的光泽,看着就舒服。 秦丈母娘看了看,问:“这还有多少个?” 小海:“奶奶,你都要吗?” 秦丈母娘点点头,“你要是便宜点我都要。” 小海笑了笑,下巴点了点那个老婆子,“奶奶,那位老奶奶五分一个,便宜呢,看样子也有六七十个,你买她的也一样。” 旁边原本挣得脸红脖子粗的老婆子一下子愣了,这是咋回事? 秦丈母娘也笑起来,这俩小子双胞胎,一模一样,长得这么俊,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偏生还这么能干,真想带回家当孙子呢! 她笑道:“你咋自己不便宜,宁愿我买别家的呢?” 小河跟福爷爷也好奇。 小海轻轻一笑:“你买了她家的,最后我送你一个我的,等你回家做饭看看,下一次就会买我的了。” 老婆子:“…………” 你个小奸贼! 秦丈母娘哈哈笑起来,“你六分一个,不舍的便宜一分,却无端送我一个亏了六分,咋想的?” 老婆子也瞪圆了绿豆眼盯着小海,福爷爷和小河,乃至旁边卖小鸡小鸭的小贩也好奇地盯着他。 小海一点都不害羞紧张,他缓缓道:“老奶奶买这么多,一看就是大主顾,肯定是管食堂的。要是觉得我的鸡蛋好,那以后自然还来买我的。” 众人心道:果然如此,他不说咱想不到呢。 这时候普通人家鲜少会一下子买六七十个鸡蛋放着,毕竟时间长了怕坏。 小小年纪就有这脑子,大家伙儿看他的眼神又热切几分。 大家夸小海,小河比他骄傲自豪,叉腰朝着老婆子鼓了鼓脸颊。 这一次轮到老婆子气鼓鼓了。 秦丈母娘自然要小海的鸡蛋,因为个大,还有双黄蛋,刚才炒那一盘鸡蛋她就打出一个双黄蛋呢。 关键老馋货说这鸡蛋格外香! 她豪气得很,看看都要了。 小海:“奶奶,不如你先买四十个,要是还需要,明天我们来给你送?” 秦丈母娘不解,“为啥?” 小海露出一丝笑意,“足够自家吃的,食堂么,吃那位老奶奶的也一样,还能省钱。” 周围的人是彻底服了,这孩子怕不是个人精! 他这么说,人家以后都爱买他的鸡蛋,旁边老婆子都心服口服,再也没半点恶意竞争的心思。 自己鸡蛋不如人,得服输。 秦丈母娘越看小哥俩越喜欢,忍不住对福爷爷道:“这位老哥,你家小孙子真招人稀罕,这要是大了还不定多有本事呢。” 福爷爷和小河一样骄傲自豪,半点不谦虚,“那是的,我俩孙子以后靠自己本事也能进城的。” 聊了一会儿,秦丈母娘就知道他们是什么大队的,她也自报了家门,然后约好下一个集再给送至少五十个鸡蛋来。 她儿媳妇管着公社革委会的食堂,她负责采买,有这个权力。 看小海来卖一次鸡蛋就把长久的生意给谈好了,旁边老婆子羡慕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几乎每个集都来卖鸡蛋,过年能卖三四十个,差时候一个都卖不掉,从来没人说要长期买她的啊。 秦丈母娘自然不会说之前吃过小海家的鸡蛋,也听从小海的建议,从老婆子那里买了三十个。 再有想买鸡蛋的人看干部老太买小海的,他们也跟风买,不多久小哥俩的鸡蛋就卖光了。 卖完以后,他们就坐在那里吃干粮,一边吃就和旁边的小贩攀谈。 小河想买两只小兔子,还想买几只小鸡小鸭,反正看见小动物就想买。 福爷爷告诉他小鸭可以买,但是小鸡最好别买,因为很容易死。 通过攀谈他们知道,陈福基是附近陈家大队的社员。孵小鸡、小鸭是他们大队的副业,每年收村里的配种蛋,集中孵化,这个季节就让几个话头好的出来卖小鸡。 他们分好几组,有专门去其他大队跑的,他负责赶集。 福爷爷说的对,他们一次就孵化几百只,结果总要死一些,养大一点这会儿毛茸茸嫩黄嫩黄的带出来卖,叽叽喳喳的很招妇女孩子们稀罕。 不过买回去二十多只,最后剩下十只是常事,甚至运气不好就剩下三四只乃至全军覆没。 因为这,小鸡也不好卖价格。 小海吃完饼子,喝了两口水,对陈福基道:“陈大叔,我娘会给鸡治病,抱窝鸡治两天就能下蛋,小鸡也能治。” 小海日常看姜芸给抱窝鸡治病,好像就是剁野菜、拌点碎粮食渣子,她说还给鸡按摩、喂药。 小河对此深信不疑,不过小海没发现家里有什么药,按摩?如果她娘在母鸡下蛋之后摸摸它的头以兹鼓励就算按摩的话,那好吧。 当然,对外人他都说娘用按摩加秘药的方式给鸡治疗的,而且他听姜芸说过她孵小鸡有经验,一个都不待糟蹋的。 陈福基惊讶地看向福爷爷,“大叔,原来是你家啊?” 都说外村有个能治抱窝鸡的妇女,他自然也听说过,没想到居然会碰到她家人。 “大叔,你们真的能治吗?” 福爷爷笑呵呵的,“当然。”他现在和小河一样,对姜芸蜜汁自信。 被小海这么一说,陈福基非常心动,如果小鸡不死的话,那起码多卖一倍呢。 现在走街串巷卖的小鸡,有的赊出去,价格高点,有的直接付钱,价格就低一些。 可不管怎么说,死亡率很高就是了。 他立刻跟福爷爷约着下了集去红丰大队拜访姜芸,到时候留下二三十只小鸡试试看,如果真的一只都不死,他想长期合作。 小海拿了钱,给小河买了几只小鸭子,到时候让它们下河吃小鱼小虾,还能下鸭蛋吃。 挑小鸡小鸭这个也是诀窍,不懂的很可能会挑一堆公的回去,到时候免不了懊丧一下,只能养养杀掉吃肉。 摊贩向来不帮人挑的,买到什么都是自己运气怪不得别人,但是陈福基喜欢小哥俩,所以主动帮他们挑了四只母的。 卖完鸡蛋和菜,买了小鸭子,他们在集上溜达一圈,福爷爷又给姜芸买几个小罐子、瓦盆等用具,有卖菜种和菜苗的,他们每样都买了一些。这些东西都是附近大队来卖的超级便宜,两毛钱就买全了。 之后他们又去给姜芸扯布,卖鸡蛋的钱就花光了。 买完以后,他们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一进院门,他们就发现姜芸蹲在院子里给黑猫擦水淋淋的身体,地上摊着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鲤鱼!!! 回娘家、体面 黑猫抓了这么一条大鲤鱼的事儿,很快就在红丰大队传开,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自然有人不信,就没见过猫下河,还抓鱼?骗傻子呢? 可黑猫抓鱼村里不少人都看见过,铁头、鹅蛋几个孩子就全程围观,有人要抢黑猫的鱼他们还帮着挡了呢。 那黑猫叼着老大一条鱼,跑起来却丝毫不困难,雄赳赳气昂昂的像个大将军! 当时姜芸正在葱地里忙活,就看到一群孩子吆三喝四地朝着她飞奔过来,而黑猫叼着一条大鱼,被众星拱月一样簇拥过来。 那场面,简直了。 听姜芸说完以后,小哥俩看黑猫的眼神就更加热切崇拜了,恨不得把它给供起来,尤其小河,那彩虹屁不要钱一样狂吹。 福爷爷也连声夸赞,“他二姥娘说的对,有福之家这猫猫狗狗都通人性,以后这日子就一帆风顺都是福气了。” 姜芸欢喜道:“老爹吉言,咱们顺顺利利。”她把那条大鲤鱼拎起来,“中午就做个红烧鲤鱼吧,老爹去喊书记、大队长一起来喝两盅。” 福爷爷嘴上说不用,别便宜他俩老东西,还是让小哥俩好好吃。 那边小哥俩把小鸭子安顿好,听见立刻道:“我们去喊。”他们跑出去,既要去喊人,还得去找铁头、蛋蛋兄弟等孩子沟通一下情报,顺便接受他们至高无上的膜拜! 多长脸呢! 姜芸先把鲤鱼处理一下,乡下河里的鲤鱼,土腥气比较大,内脏腮腺等必须处理干净。鳞片却不必刮掉,如果能油煎得酥脆爽口自是极好吃的。把鱼打花刀然后倒一盅老头子们的高粱白酒、一勺酱油、一大勺陈醋,撒上盐,再加上葱姜蒜等调料腌渍去腥。 腌鱼的时候,她把福爷爷和小哥俩买回来的东西归置一下,几个瓦罐洗洗涮涮,放着到时候用米汤泡泡防止漏水。 菜种菜苗她也归置一下,拔掉一些菠菜、韭菜种上番茄、辣椒。昨天去山上挖的草药、野枸杞、野花椒以及板栗、核桃的小树苗都栽在墙根上,有灵泉滋养灌溉着成活率百分百。家里栽种不下的,就留着放到自留地去。 等宋书记和大队长拎着小酒壶上门的时候,姜芸开始做鱼。 之前得了奖励的花生可以榨油,做鱼的时候姜芸就奢侈了一把,舀进去两提花生油。 这提是自己做的,一个铝制的酒盅,上端绑着提手,放在油罐子里舀油用的。 随着花生油爆香葱蒜辣椒大料等,那香味就满园子飘,香得大队长说就着味儿和大葱,他可以喝一顿酒。 炖鱼的时候,她和了杂粮面,团成巴掌大一个个贴在锅边上烀锅贴。 锅贴吸收了红烧鱼的汤汁,会非常香。 另外起火坐上砂锅,直接添水烧开,然后加几滴油,把荠菜等洗干净的野菜丢进去汤熟,抓一把虾皮丢进去,再搅拌三个鸡蛋倒进去,一锅野菜鸡蛋汤就好了。 小哥俩和郑毕臣一起回来,他们挽着裤腿赤着脚,拎着自己的鞋子。 小河攒着几条指头大的小鱼,直接往鸡食盆里一丢,笑道:“他们听说后面河里有大鱼,都想拿筛子去捞呢,结果就捞几条指头大的,不够给我们母鸡塞牙缝的。切,以为谁都有我们小野哥那么厉害呢!” 他骄傲地去跟窗台的黑猫打招呼。 这两天它除了去抓鱼,在家的时候都懒洋洋地晒太阳或者趴在窗台上一副沉思状。 郑毕臣舀水招呼他们一起洗手,跟福爷爷几个招呼一声,解释大家去捞鱼失败的事儿。 大队长:“我早说不用瞎忙活。” 小海进屋帮姜芸收拾饭菜,姜芸看他脑门上磕破一块皮,心疼不得不行,忙问怎么弄的。 小海笑了笑,“没事,去看人家捞鱼的时候不小心碰的。” 姜芸把灵泉倒在碗里,让小海撩着洗洗脑门,然后让他出去等着吃饭。 大家吃饭的时候,宋书记先发表了一通讲话,表扬姜芸和小野哥,然后把鱼头和鱼尾巴给小野哥吃。 姜芸笑着让他们先吃,黑猫最近不是很喜欢吃东西,它更喜欢喝灵泉,一天喝好多碗,感觉要变成个水桶了。 红烧鲤鱼,鱼鳞煎的酥脆爽口,鱼肉也是酸甜适中,肉质鲜美,咸香满口,姜芸加了灵泉一点都没有土腥味。 大队长:“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鱼!当年在地主家吃的也没这个香!” 宋书记:“好话都让你说了,难道还能让你比我多吃一顿不成?” 福爷爷:“好吃可得记在心里啊,不是挂在嘴巴上。” 大家笑起来。 宋书记:“郑知青文章写得好,以后咱们的宣传文章都归你写,公社、县里的会也你去开。” 郑毕臣忙表示一定会认真对待的。 他那篇文章今天和姜芸交流过,姜芸给与了充分肯定,觉得感情充沛饱满,而且半点都不矫情做作是不可多得的抒情散文,鼓励他誊抄漂亮以后投稿。 他也充满了干劲。 吃过饭,姜芸还拔了一些葱给大队长和宋书记带回去,福爷爷和郑毕臣去上工。 姜芸要带小哥俩去自留地的时候,看到陈福基推了一车子小鸡仔过来。 小哥俩之前已经跟姜芸说过,姜芸以为那人说笑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互相认识一下,他们把装小鸡的大扁笼抬进小院。 陈福基原本还将信将疑的,这会儿看姜芸家门口一堆母鸡,鸡窝里还有母鸡在下蛋,而满园子绿幽幽的菜畦,居然没有一只母鸡祸害,他就彻底信了。 人家是会驯鸡的,否则没有人家的鸡会这么听话,居然不啄菜。 陈福基小时候村里有个专门驯鸟的爷爷,他了解一些,估计姜芸也有一种和鸡沟通的本领。 他自己就是孵小鸡的,挑公鸡母鸡从来不失手,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本领,所以并不惊讶。 他自然也不问人家如何做,这是个人的绝活,自然不能告诉人的,要是大家都知道,那不没买卖了么。 他和姜芸约好,这二十只小鸡留给姜芸,过个月来看,如果鸡一点事儿没有,大队就请她合作。如果鸡因为生病死了,那他就把剩下的鸡拿回去,或者姜芸低价买都可以。 小鸡仔吃的小黄米麦麸,他带来了,免费送给姜芸。 姜芸都答应了。 陈福基暗自称奇,他又看到从窗棂钻出来的大黑猫,顿时吓了一跳,“好威风的大猫!我说大妹子,你家养猫,可不能养小鸡,这猫吃小鸡仔一天一个,不几天就给祸祸光了。” 这时候养小鸡仔,除了防备生病,还得小心黄鼠狼、猫等祸害。 黑猫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理睬。 小海道:“陈大叔你放心,我家小野哥不但不祸害鸡仔,还会保护的。” 小河:“我小野哥会抓鱼呢!中午我们刚吃了一条大鲤鱼就是它抓的!” 他指了指鸡食盆里的鱼骨头,“呶。” 陈福基更惊讶了,娘哎,这家子……真灵性! 爹死的,当娘的会训鸡,俩小子一个会做买卖,一个眼睛亮亮的小嘴非常讨人稀罕,还有一只大黑猫会抓鱼会看家! 娘啊,谁要是摊上这样人家,可享福了。 当然,人家这样条件,一般的男人也配不起呢。 他想起自己在城里跑运输的堂弟来,今年二十五,老婆死了好几年,留下一儿一女跟着爷爷奶奶,而他常年跑运输时常不在家。这要是两人凑一起结个二婚,倒是挺好的姻缘。 他忍不住探探口风,问问姜芸男人什么时候没的,不要太伤心。 姜芸听得云里雾里,直接道:“陈大哥你说什么?我是离婚了,不是死了男人。” 你一副节哀顺变的模样我有点}人。 陈福基一怔,尴尬地笑起来,“呵呵,呵呵呵呵。大妹子,对不住啊。” 姜芸瞥了小哥俩一眼,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陈福基想第一次见面也不好说介绍男人的话,又聊了一会儿鸡仔,然后就告辞。 他打算回去跟大队好好说说,到时候让姜芸帮忙治疗抱窝鸡,如果姜芸真的可以孵小鸡不死,那就请她去给帮忙。 大队那么多小鸡,都送来让姜芸治疗不现实,还是要请她去的。 姜芸送走陈福基,回来对趴在那里逗小鸡的小哥俩道:“崽崽们相当能干了,又给娘揽了一个活儿,以后咱们能赚更多啦。” 小哥俩也开心得很,表示要给姜芸帮更多忙才行,“喂鸡鸭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啦。” 收拾一下,他们把小鸡留在大鸡笼里抬到屋里去,喂上水和小米,等大一些才能放出来。 姜芸则带着小哥俩去自留地。 经过一点点地抠石头,如今他们已经收拾出三米长一米半宽的菜畦来。 单靠这里是没法种作物的,姜芸也只是要个地方而已,并不直接种在贫瘠刚硬的地里。 小哥俩拿了菜种菜苗来,用铲子挖了挖,菜畦刚硬没有肥沃的泥土,根本没法种啊。 姜芸用步子量了量,对小哥俩道:“咱们把石头围成三个菜池子,自己配土填进去种菜。” 这些天她已经收集了腐叶土、草木灰、腐熟的牲口粪,再和正常土壤按比例混合起来堆进去即可,之后用灵泉水浇透就是当下最好的营养土。 过了一会儿,福爷爷大队没事儿,他就过来帮忙。 他垒石头是一流高手,动作快,垒得整齐美观,甚至还能玩点花样儿出来。 他们一起把营养土填埋进去,处理平整,就开始刨坑浇定根水,然后把菜苗栽下去,再把菜种也根据需要播下去。 姜芸掺了少量灵泉,菜苗成活率会百分百,生长速度不会太扎眼,但是比其他人家也能快几天结果。 福爷爷:“还得准备一些棍子树枝,等黄瓜丝瓜瓠子这些爬蔓子要架起来。” 别人家基本就种番瓜瓠子南瓜那种结果大能当饭吃的,姜芸却不管大小只图好不好吃,爱不爱吃,所以番茄、黄瓜、小青菜、小白菜等都种了。 地方不大姜芸每样没种太多,反正番茄、茄子这种都是可以不断结果的,小青菜小白菜这些一边吃一边播种新的也不耽误。 小哥俩:“我们去山里捡。” 福爷爷:“捡的柴火太小,还脆,不能夹幛子,还是我去弄吧。” 另外还得把菜畦周围也夹起来,就算不防备随便来摘菜的知青,也得防备鸡鸭牲口的过来祸害。 姜芸看了看,比较满意,“可惜品种还是少,其他的以后再收集。” 福爷爷道:“以前咱大队集体种菜的时候,各种各样的菜都有,后来各家分自留地都只想种高产填肚子的,那些管理麻烦又不管饱的大家就不种了。” 青菜小白菜这些很容易生虫子,还不好捉,又不当饭吃,大家就不爱种。 种好菜回家,有人来送母鸡。 小哥俩赶紧拿出账本记一记,完事儿又跟姜芸报账,他们下个集还要去公社给秦丈母娘送鸡蛋呢。 她看小哥俩记得清清楚楚,夸道:“你们跟爷爷学得真好,这账本我一看就很清楚呢。不过――” 她顿了顿,指着几处问:“这里黑乎乎的是怎么回事啊?” 小海有些不好意思,“写错了,改的。” 小河立刻哈哈笑起来,伸出细细的食指放在自己鼻子上蹭了蹭,“这样蹭的。” 姜芸惊讶道:“用手指头?” 福爷爷笑着解释:“咱买的橡皮质量不行,滑溜溜的,谁蹭谁黑。” 姜芸:“那就请郑知青帮咱们买点质量好的。”她让小哥俩自己从钱罐里拿钱。 小哥俩帮她一起赚钱,懂事又体贴,从不乱花钱也不乱要东西,姜芸就将钱罐子向他俩开放。 姜芸做晚饭,福爷爷又去宋书记等人家要了一些种苗来,什么扁豆、葫芦、南瓜的,直接种在牲口院外面的墙根上。 等郑毕臣过来吃饭,小河就委托他帮忙买质量好的橡皮。 郑毕臣笑道:“当然可以,我明天正好要给爸妈寄信,就托付他们帮忙。” 吃过饭以后,福爷爷编好了席子直接挂在窗户外面,晚上放下来挡风,白天挂上去不遮光,夏天还能遮挡烈日。 转眼又是赶集的日子。 吃完早饭,上工的歌曲《东方红》响起来,福爷爷和小哥俩去赶集卖鸡蛋,郑毕臣去葱地浇地,姜芸则惦记和二大娘碰面。 二大娘帮她说和跟大嫂和好,如果大嫂松了口风,那她就能欢欢喜喜回去给爹过寿了。 等二大娘的时候,姜芸就把家里所有的新旧布料都拿出来。 过两天热起来,就要脱掉棉袄穿夹衣。 之前她和孩子吃穿用度很亏,小哥俩两套衣服,冬天絮棉花当棉衣,暖和了拆掉棉衣当夹衣,夏天了直接拆开当两套单衣换洗着穿。 以后姜芸可不舍得再委屈小哥俩,要好好疼他们。 她先裁了最好的国防绿布料,要给小哥俩做平角裤头和短袖。裤头裆部贴上棉布,这样就不用再花布料做内裤。天冷穿在裤子里,天热脱下来直接当短裤穿。裤腿和裤腰做的松一些一整年都不会小,裤腰一侧钉上搭扣和同色腰带,根据腰围调整松紧,又板正又方便。 褂头就更简单了,小孩子不需要太多款式,为省布料直接缝个套头衫领口裁开钉上扣子,穿脱都方便。 正在缝衣服的时候,二大娘来,她挎着小箢子,喜气洋洋的。 “芸芸,好事!” 姜芸听见忙迎出去,“大娘,我嫂子同意了?” 二大娘笑道:“美英是个懂事的,怎么会反对闺女回去给老人过生日呢?” 姜芸也欢喜得很,“那我这就回去一趟吧。”她要去收拾东西。 二大娘一把拉着她,“别急啊,明天过生日傍晌天的时候回去吃饭就行。白天都上工,除了小孩子家里也没人。” 姜芸:“我爹在卫生室,轻快点吧?” 二大娘:“春天感冒咳嗽的不少,你爹忙呢。” 姜芸只好按捺着心情,“行,那我明天带小海小河回去。” 二大娘又嘱咐她,“你爹嘱咐带两捆菜就行,都是一家人别太张罗。”她又拿出一块钱来,“你爹娘悄悄给的,自己收着不用吱声。” 姜芸知道爹娘这是又补贴她呢,忍不住心里酸酸的,爹娘能有多少钱?最近已经补贴她不少,她自然不肯要。 二大娘让她不要有负担,“你和孩子好好过日子,你爹娘少担心,比什么多强呢。” 二大娘全程参与这事儿,她知道得非常清楚。 姜晟背地里找过宋占刚好几次,让他对姜芸好点,宋占刚却警告他们别去老宋家找姜芸,会影响自己家庭和睦! 姜二哥也背地里威胁过宋占刚,甚至还想打闷棍把他丢河里淹死,却被丁桂梅和姜晟拦住了。 丁桂梅说你打了宋占刚,他回家就欺负你妹子,你妹子还死活要跟他,打他不就等于打自己妹子?能让她守寡还是怎么的?以后眼不见为净,随便他们过日子去,好坏自己赚的怨不得人。 话虽如此说,可闺女在婆家过得不好,老两口表面不说,背地里担了多少心。尤其姜晟心细疼闺女,一到约定俗成闺女回门的日子就有些心不在焉。 现在闺女硬气得很,离婚带着孩子,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丁桂梅嘴上不说可原本紧绷的嘴角都松缓了,姜晟更不用说,这会儿笑容里少了从前的苦涩,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 所以,姜芸私奔也好,被宋占刚挑唆告状父母也罢,甚至两家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都不是最根本的,最根本的就是姜芸还要不要宋占刚。 她不要宋占刚了,姜家自然还是接纳她的 姜芸点点头,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二大娘拍拍她的肩膀,把钱放下就告辞。 姜芸送走二大娘就去大队想预知点细面。 亲爹过寿,闺女回去要带饽饽和肉,饽饽就是用细面蒸的又结实又光溜的圆形馒头,讲究的人家会做成寿桃、寿饽饽。 现在条件都不好,家里弄细面不容易,很多人都得东家凑西家借的,千万不能太寒碜让人笑话。 后来有人想出办法,细面不够蒸大饽饽的,就加鸡蛋和面,然后擀饼切面条,就当长寿面。再不行就直接送鸡蛋,也算是闺女的心意。 姜芸小时候在家的时候,跟着丁桂梅学过做寿桃、寿饽饽,手艺好得很。 宋书记自然答应,“再过个月差不多也准备割麦子,预支你十斤。”正好还剩下最后十一斤现成的面,宋书记就做主全给她了。 姜芸挎着面,又去找宋书记老婆子借面引子,等自己发了面再留面引子还给人家。 这会儿没有现成的酵母粉,都是用自制的面引子,土话叫老面。每次发面以后留出一块面,包上干面粉放在一边任其发酵风干。等用的时候,把老面掰碎,多加冷水浸泡。泡透以后加入干面粉搅拌均匀静置发酵,之后直接用来和面发面。 做喜事的饽饽非常讲究,首先面团要硬,不断地搋面揉面,来来回回要揉十几遍才行。揉好了直接做成饽饽静置发酵,上锅盖上干净的纱布包袱,大火蒸透,不能落蒸馏水免得饽饽塌陷,更不能有裂口的,那就送不出手。 这样蒸出来的大白面饽饽,一个个白皮滑溜,还散发着清甜的面香味儿,别提多诱人呢。 等福爷爷和小哥俩赶集回来,他们拎了一小条肥肉,看着有半斤。 他们卖鸡蛋的时候,福爷爷跟秦丈母娘提了一下,希望她能给匀一斤肉,他们可以补肉票的钱。 秦丈母娘匀不出一斤,但是匀了半斤,也没要他们买肉票的钱。 福爷爷把肉递给姜芸,“你把这肉带回去给老人过寿。” 姜芸感激他们想得周全,“那这块先给姥爷过生日,以后咱们再买了自己吃。” 小河笑道:“我姥爷上一次不是才给咱们送肉了吗?” 小海则跟姜芸报账、点钱,把钱都放在钱罐子里,再把钱罐子放在箱子里。 晌午吃饭的时候,郑毕臣听说姜爹要过寿,“大叔抽烟不?我那里有一盒大前门,我也不会抽一直都留着呢,你带去给大叔招待个客人。” 姜芸忙推辞,郑毕臣却说就那么定了。 等下午面引子都泡好,姜芸就开始和面,小哥俩帮忙揉面一起做寿桃。 小河:“娘,这面好硬啊,我都摁不动!”他站起来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小手掌上使劲。 小海虽然不说,却也运力运得小脸通红。 姜芸洗干红枣、花生。她没有模具,做不了寿桃,直接做大寿饽饽。寿饽饽里包上红枣花生,做好以后,用手指捏面皮,塞上一个个红枣,就是枣山饽饽。 碍于锅的大小,她只能做一个四斤左右的寿饽饽,其他的做小饽饽。 姜爹属马,姜芸再给他做一匹器宇轩昂的面马,插在枣山饽饽上面。枣山饽饽底下,用压上花纹的面片围起来捏牢。这样一个比较简单的寿饽饽就做好了。 小哥俩直接看愣了,“哇,好漂亮的马!” 他们也拿着面团做自己属相的小动物,小河又看向旁边的黑猫,笑道“小野哥算属猫吗?可属相里没有猫呢。” 他揉了几个小面团放在桌上,拿不定主意捏什么。 黑猫看到,上前抬爪子摁了一下,那面团立刻变成一个猫爪爪印。 小河哈哈笑道:“这个好看!” 他也拿自己小手掌去摁面团。 姜芸:“………” 小海立刻解释:“小野哥刚才也洗爪爪了。” 姜芸:好吧。 晚饭的时候饽饽蒸好了,真的一个都没有裂开,个个白白滑滑漂亮得很。 小哥俩盯着那枣山饽饽直吞口水,却都懂事的没有要吃。 姜芸把他们做的小白面手掌、猫爪爪等拿出来,晚饭的时候一人吃一个。 福爷爷和郑毕臣过来看到,都夸姜芸饽饽蒸得很。 这时候妇女厨艺水准高低不平,有人蒸饽饽的时候一锅十个能笑十个,都乐呵呵地张着口别提多难为情。 要是饽饽裂了口,待客、送礼都没面子,少不得会被婆婆男人们嫌弃。 姜芸笑道;“等老爹过生日咱也做寿,我给蒸大寿饽饽。” 福爷爷很开心,“那敢情好呢。” 新蒸的白面饽饽,入口柔韧有嚼劲,还带着甜丝丝的味道,大家都舍不得一口气吃掉,要慢慢品尝。 小河:“娘,这么好吃的饽饽,我不就菜空口也能吃十个!” 大家都笑起来。 姜芸:“等收了麦子,娘争取让咱们天天都吃上白面!” 就算不能顿顿吃白面管饱,那也得一天吃一顿细面解馋! 第二天姜芸和小哥俩早早的醒了,他们起来开开开心心地收拾,鸡蛋、肉、枣山寿饽饽、韭菜菠菜等,满满地装了两个小箢子。 收拾好她才想起来,二大娘说晌午才过去呢,这会儿去人家都下地不在家。 看她面有失落,小哥俩就问她怎么了。 姜芸笑着摇头,“先做早饭。” 因为中午不回来,她就把晌午的主食也做好,这样福爷爷和郑毕臣俩只需要滓祝再做个菜汤,就着咸菜就能吃。 吃早饭的时候,郑毕臣送来一盒烟,福爷爷带来一小捆海带,说是大队长给的,他闺女嫁到海边去寄过来的。 姜芸都收了,又交代一下,吃过饭以后福爷爷和郑毕臣就去上工。 姜芸就想把小哥俩的裤头褂头做起来,免得自己心焦,小哥俩则去剁野菜照顾鸡鸡鸭鸭。 家里如今二十只小鸡,一堆母鸡,还有四只小鸭子,吃不少东西呢。 陈福基送了麦麸和小米来的,小鸡的口粮不用担心,因为它们爱吃灵泉拌的野菜反而省下一部分小米。 小鸡仔们第一天来的时候蔫蔫的,喂过灵泉水以后精神就变得很好,才这么几天它们就大了一圈,个头大的开始冒出深色的鸡毛。 它们如今健健康康,直接散养在院子里,只要不跑出去就不会有危险。 不说家里有黑猫,别家的猫、喜鹊、黄鼠狼、耗子不敢来偷小鸡仔吃,就算黑猫不在家,单靠家里的母鸡,战斗力都是非常彪悍的。 小哥俩已经看到好几次,养在他们家的母鸡,在门外刨食儿的时候和别家的公鸡抢食打架,公鸡根本不是对手。甚至别家的猫,想欺负鸡都被它们合力给叨了。 这要是养两只大白鹅,那还不得成为红丰大队一霸? 小河:“小海,下一次让陈大叔给咱们送两只小鹅啊。” 小海:“行啊,要是他们有的话。” 他们一会儿一看日头,总觉得今天的日头转得格外慢呢?以前不知不觉就天黑了,这会儿感觉可漫长呢。 姜芸缝好了小哥俩的裤头,让他俩试试,国防绿的裤头跟小哥俩雪白的皮肤一比,清新得养眼到极点。 因为她和宋占刚皮肤都白,所以小哥俩更白得耀眼。 姜芸:“脱下来吧,洗洗干了明天就能穿。” 小河央求她,“娘,今天姥爷过生日,让我穿着呗。” 小海:“裤头穿里面,谁也看不见,你也没得显摆,穿着干嘛?” 小河:“我穿着我心里美啊。” 闹了一会儿,姜芸让他们脱下来洗洗,然后晾在院子里。 时间差不多,他们带上东西出发,黑猫率先开路。 踏上归途,姜芸有类似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不过等她穿过中间那条河的时候,心就慢慢地定下来,随着越来越近,心情又激动飞扬起来。 她回娘家了呢! 过了桥,走一会儿就到了姜家庄村头,先是一个多少年的小土地庙,这年头也没被破坏掉,甚至还有人悄悄上过香。 站在村口,姜芸对小哥俩道:“你俩先去医务室看看姥爷在不?” 小海:“娘你怕吗?” 小河:“娘你别怕,我和小海保护你呢。” 黑猫在前面也回头瞅她。 姜芸笑了笑,“瞎说,娘会怕?崽崽们前头开路!” 此时,姜家院子里,姜大嫂乔美英和二嫂李桂芝从地里回来,正在喂孩子。 李桂芝小声问:“大嫂,今日小姑是不是回来?” 乔美英冷淡道:“不知道。” 李桂芝就笑,“二大娘前两天不是问过你。” 乔美英皱眉,不悦道:“这家又不是我做主,我管着她回不回门?” 李桂芝看她不乐意,笑了笑,“大嫂你别生气,我不是寻思着,只要你不松口,这么多年小姑也不敢回……” “玉玲娘,你说什么话呢?”乔美英冷着脸提高了声音,“合着她心里没爹娘,不回来看看倒是我的不对,我不让她回来的?” 李桂芝吓得赶紧安抚她,“嫂子你别发火,别发火,是咱娘不让她回的。” 不过话说回来,咱娘还不是因为你竭力反对才发话不让小姑回门的? 李桂芝到底没敢说出来,毕竟大嫂在家里地位不一样。 她瞅了一眼屋里,二大娘过来正在屋里和丁桂梅、姜晟说话呢,也不知道大嫂刚才那一嗓子,屋里听见没。 听自然是听见的,一家子人谁闹个小脾气,有时候大家就当听不见。 姜晟趴在炕沿看看窗外天色,“是不是晌天啦,闺女带着孩子来了吧?我去村口迎迎。” 省的闺女脸皮薄,不好意思。 丁桂梅脸色一沉,“迎什么,怕她找不到家门?” 刚才大儿媳妇甩脸子发脾气,她听见了自然心里不高兴。 丁桂梅和乔家、姜家也是有渊源的,丁桂梅年轻时候她爹生病,乔家老爹借过钱,姜家出过力。 有人给丁桂梅说亲,提的是乔家大儿子,丁桂梅却对姜晟有好感,她悄悄跟爹娘透了心思,爹娘就回了媒人。 后来丁桂梅大儿子因为父亲成分不好,娶媳妇有困难,乔家老爹却稀罕姜大哥长得俊性子好会疼人,觉得成分在乡下也没那么重要,就想两家结亲。孙女乔美英暗自喜欢姜大哥愿意嫁给他,两家就结成了亲家。 因此姜家对乔家也非常感激,丁桂梅两口子待乔美英也和闺女一样。 乔美英不受亲娘待见,嫁过来以后公婆和善,小夫妻恩爱,姑嫂处得亲密,她也非常幸福。她对这个家也比在娘家还上心,干活过日子都起劲,一家子和和睦睦的。 直到发生了姜芸和宋占刚私奔去公社告状的事儿,为此姜大哥丢了工作,姜家一度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她觉得丢人。乔美英娘还来闹了两次,说姜芸私奔告状父母连累她儿子娶不上媳妇,都被乔美英给怼回去。 为此丁桂梅觉得大儿媳明事理,全家更捧着她,不管有什么处处先紧着她。 最初丁桂梅狠心和闺女断绝关系,虽然表面是气狠,实际还是因为大儿媳发狠,恨透小姑,一副有姜芸没她的架势,更挤兑自己男人要带孩子回娘家。 闺女已经跟着不靠谱的男人跑了不回头,难道还能再把媳妇和孙子孙女搭进去? 丁桂梅只好由着闺女自己选择,断绝关系,大儿媳和宋占刚都消停。 后来姜芸上门道歉赔罪,大儿媳依旧恨得不松口,一副小姑进门她就回娘家的样子,丁桂梅也不好摁头让她原谅。 如今七年过去,现在闺女离婚带着孩子单过,大儿媳那口气也早该顺下去,就算还不甘心,也该为了家里和睦做做样子。 如果她主动提一嘴让小姑来过生日,不管真心还假意,丁桂梅会继续高看她,捧着她,推让一番那段也就过去,大家重新开始好日子。 可她一直都没开口,二大娘主动问都一副赌气的样子,丁桂梅心里自然也不舒服。 大儿媳气性也太长久,丁桂梅也有些着恼。 她和姜晟年纪大了,人生没有几个七年去等待,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她不想老头子整天晚上睡不着唉声叹气的。 二大娘瞅了瞅门外,小声道:“那天我问了问,她没反对啊。” 丁桂梅:“她能直眉瞪眼地和你说不许小姑回来?” 二大娘叹了口气,也是,但凡有心原谅会主动说让小姑回来,做做样子也得热情一些。大儿媳一副跟自己无关的样子,嘴上说自己管不着,摆明就是消极抗议――她不同意小姑回门! 李桂芝走进来,一副什么不知道的样子,“娘,要不我去外面迎迎妹妹?” 丁桂梅沉着脸,“她要找不到娘家门才笑话人呢。” 李桂芝笑道:“娘说气话不是?你是咱家主心骨,你不发话,妹妹她犯怵不是?我当嫂子的去迎迎,她就知道爹娘盼着她,心里也不害怕还高兴,多好的事儿呢。” 丁桂梅哼了一声,李桂芝就高兴地招呼自己闺女玉玲去接小姑了。 外面乔美英脸色顿时青了,她闺女慧玲小声道:“娘,要不咱也去迎迎小姑吧。” 乔美英不吭声,闷头进了正屋西间,开始摔摔打打地收拾东西,收拾一会儿也没人问她,她一咬牙就背着包袱往外走。 二大娘追到院子里,苦口婆心地劝她,“慧玲娘,你爹娘年纪也大了,再不让闺……” 乔美英冷淡道:“大娘你们别多想。下工时候后头给我送信,说我爹病了,我家去看看。” 她原本以为公婆会像从前那样从屋里出来劝她,直接让姜芸回去,结果这一次他们根本不理睬她,显然是要偏心自己闺女了。 她心里顿时有些空牢牢的,便拉着闺女慧玲和最小的儿子就要回娘家,迎头却见一群人从院门涌了进来。 李桂芝和一群老婆子簇拥着姜芸和小哥俩进来,她们个个兴高采烈,嘴里说着什么鸡鸡鸭鸭的话,甚至有人还拎着直扑棱的母鸡。 “闺女,你快给我们家抱窝鸡治治,昨儿就不吃不喝了。” “还有我家,三天了,我这伺候月子脱不开身呢,正好闺女回娘家。” “鸡蛋都带了,快,那个谁,慧玲娘,快拿笸箩来盛鸡蛋!” 几个老婆子也不管乔美英高兴不高兴,推着她赶紧拿家什儿装鸡蛋。 乔美英虽然生闷气,却也不是当众撒泼耍脾气的性子,她机械地拿了笸箩出来,看着几个婆子往里放鸡蛋,个个嘴里喊着十个,不一会儿,那笸箩竟然要满了。 乔美英:“!!!!!” 两个小护法 这一笸箩装了得有四五十个鸡蛋,乔美英没心理准备差点端不住,赶紧往怀里搂住免得掉地上摔了。 再生气,也不能跟东西过不去。 李桂芝看她一眼,有些尴尬地笑笑,“大嫂,你、又要回娘家?” 乔美英哼了一声,就你会献殷勤!她把一笸箩鸡蛋塞给李桂芝。 李桂芝哎呀一声,赶紧抱住了。 姜芸朝着乔美英笑了笑,“大嫂,你回娘家?回娘家怎么能空手呢,给!”她把自己挎来的一小箢子58个鸡蛋递给大嫂,又从小海手里拎过那半斤肉也挂在大嫂手指头上,笑道:“行啦,这下可以了。” 小海小河也甜甜地一笑,跟着问大舅妈好。 乔美英:“…………” 她本来是生气的,都想好了见着姜芸就和以往那样拉着脸不理睬,不管姜芸说什么好话她都无动于衷,冷着脸就走。 现在竟然被一箢子鸡蛋给绊住了! 这么沉一箢子,她挎着小心翼翼走七八里路,不得累死她? 她气道:“你给爹过生日的,给我算什么事儿。” 姜芸一听,哎呀,大嫂和自己说话了呢,自从大嫂发誓和自己绝交,这七年一句话都不肯说呢。不过一旦开了口,能说第一句就能说一箩筐,姜芸放心了。 她笑道:“我们还蒸了枣山饽饽,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吃。” 她又亲热地招呼几个孩子,“小姑带了饽饽给你们吃。” 慧玲立刻就要过去,乔美英一把攥住她的手,“走。” 慧玲咽了口唾沫,她爷爷过生日,她想吃枣山饽饽!想吃鸡蛋!她不想去姥娘家,她姥娘抠门什么都不舍的给她吃,每次都让娘多带东西回去,可娘偏不,姥娘不敢骂娘,就指着她骂赔钱货! 她不要去姥娘家,呜呜呜……自己好可怜。 慧玲也不过才九虚岁,对于大人的恩怨一点都不懂,她还羡慕人家有姑姑回门带饽饽吃,可她姑姑从来不回门。 她纳闷地问二奶奶,二奶奶说因为奶奶不让小姑回门。 她之前以为奶不让小姑回来,因为小姑和自己一样是姥娘嘴里的赔钱货。 可小姑多好啊,给带这么多好吃的呢。 小姑一点都不是赔钱货! 姜芸看大嫂和自己说了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有一句就有第二句,自己也没必要缠着让大嫂难看,不如给她空间和时间消化冷静一下。 只要自己做到位,大嫂总会原谅的。 她并不觉得委屈。她自己知道从前是被剧情绑架控制做了傻事,不是自己的本心,可对于其他人来说,那是活生生的爱恨情仇,生气是不可避免的。 试想自己和丈夫恩爱,一家幸福,小姑却为了个渣男闹死闹活,举报爹娘,让家里丢人,自己难道不生气? 所以,她理解大嫂,也愿意真诚道歉尽力弥补。 她自立自强,赚钱养家,给娘家丢的面子,她也正在用自己的努力和成绩一点点地找补回来。 她做到位,原不原谅那就是对方的问题。 娘家,她是一定要回来的,她要孝顺爹娘,她要努力给他们和崽崽们一个美好的未来。 她就领着小哥俩进屋去给爹娘磕头。 李桂芝迫不及待地把小哥俩领进屋,笑道:“爹娘,小姑和俩外甥来了。还给爹做了过寿的枣山大饽饽,快拿出来看看可气派呢!” 当那四斤重的枣山饽饽被搬出来的时候,二大娘惊呼道:“好俊的饽饽!多少年没见这么齐整的了!六十大寿用这样的也有面儿!” 丁桂梅:“又不是整生日,费这个劲。”又是鸡蛋又是肉还有饽饽,这得多少东西?才离婚不打算这过日子? 小哥俩看姥娘拉着脸,立刻规规矩矩地给姥娘姥爷磕头。 双胞胎小哥俩,长得一模一样俊俏得很,磕头说话连嘴巴一开一合都分毫不差,让人喜欢得不行。 小哥俩脆声祝寿:“祝姥爷福如东海深,寿比南山高,祝姥爷姥娘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二大娘哈哈笑起来,“好合好合,早生贵子!” 大家都笑起来,小哥俩却不笑,继续认真地背诵郑毕臣教的吉祥话,“祝姥爷姥娘阖家幸福,顺顺利利,猪大自肥,苗大自壮!” “哈哈哈哈哈,你们是要笑死人了。”慧玲忍不住跑进来,“过生日还有说猪大自肥的吗?” 小海看了她一眼,“你是慧玲姐姐,也祝你冰雪聪慧,觅得良婿。” 这是郑毕臣在教祝寿词的时候发散的知识,什么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原本就是混说的,架不住小哥俩脑瓜好都给记着呢,寻思对小表姐说这个应该合适。 慧玲九岁,女孩子早熟,良婿是好女婿的意思,她当然懂。 她嘟嘴嗔怪,“哎呀,小表弟好坏,原来不是给爷爷过生日的,是来欺负我们的!” 她一跺脚,小哥俩对视了一眼,就知道说错话了。 大人都笑,二奶奶和李桂芝打圆场,让慧玲不要当真,小表弟根本不懂。 小哥俩挠挠头,“你不喜欢啊?这可是郑知青教的,他城里来的读书人会好多呢。下一次我们问个你喜欢的。” 原本姜芸还忐忑回来不知道要怎么说,结果进村就被老婆子们簇拥住,又被二嫂迎进来。 一踏进小院,看到爹那笑滋滋的俊脸,娘强行压下来的嘴角,她的心就踏实了。 这会儿小哥俩一通叭叭,李桂芝、慧玲俩又跟着搅和,屋子里热热闹闹的,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姜晟早就乐得笑哈哈,把俩孩子好一顿摩挲,拿了糖给小孩子一起吃。 小河见有自己喜欢的大虾酥,立刻就想揣起来回家和蛋蛋兄弟几个分享。 慧玲几个也喜欢,都想抢。 小海:“慧玲姐,你们跟着姥爷吃了好几年,我俩第一次来,你不能和我们抢。” 慧玲一怔,她是个有礼貌的女孩子,俩表弟的确是客人,得哄着点,但是这话不都是大人说的么,怎么还有客人自己说的? 不等她转过弯来,小河已经把三块大虾酥放在自己口袋里,乐滋滋地瞅着她笑。 慧玲:“哎呀,你俩鬼心眼真多!” 小海:“我们小野哥会抓鱼,你知道吧?” 慧玲:“小野哥?” 小河:“就是我们家猫大王!” 几个孩子立刻叫起来,稍大的孩子喊道:“知道,上一次二奶奶送来一条鱼,说是小姑家的大黑猫抓的。真的吗?” 小河得意道:“当然!后来小野哥又给我们抓了一条大鲤鱼,这么长!可香呢!” 他把自己的胳膊往外一划拉,引起一片惊呼,然后他带头跑去院里,喵喵地唤,却没见黑猫进来就跑出去找。 刚才李桂芝接姜芸的时候,正好几个婆子也认出姜芸,都呼朋引伴地过来围着她,黑猫就自己走开了。 小哥俩前面找,慧玲则领着家里的弟弟妹妹们跟着去看。 然后他们就在街上一个角落里,看到一群猫夹杂着一只田园犬正乖乖地趴在地上,而前面的石头上一只漂亮高傲的大黑猫踞坐高处。 妈呀,看这架势,倒像是皇帝要登基了! 慧玲几个孩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下子就好奇得不得了,“哇,表弟,你们家猫大王好威风啊!” 小海矜持地点点头。 小河却不矜持地笑起来,骄傲道:“那可是呢。以后你们要对我娘好点,我们就领你们和猫大王玩。” 几个小孩子立刻表示对姑姑好,要跟猫大王玩,看它抓鱼。 小海:“猫大王抓鱼得看它心情,又不是别人让抓它就能抓的。” 小河:“猫大王听我娘的。” 孩子们立刻喊道:“我们也听姑姑的。” 小哥俩满意了,“走,回去给你们炒鸡蛋吃!” 他们带了那么多鸡蛋来,请表姊妹兄弟随便吃! 孩子们欢呼着往家跑,这时候乔美英已经把包袱给放回去,也不说回娘家了,倒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正躲在西厢那间杂物屋子里发呆呢。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慧玲领着小哥俩跑进西厢杂物间,鸡蛋放在这里呢。 他们就看到了乔美英。 慧玲第一反应:我娘是来偷吃鸡蛋的? 小哥俩第一反应:大舅妈是来偷吃鸡蛋的?我们要如何? 小海反应更快,就假装不知道,他朝着乔美英道:“大舅妈,我们想给姐姐他们炒鸡蛋吃,能给我们一点菜油吗?” 慧玲几个馋得直点头,都期盼地看着乔美英。 乔美英:“……………………!!!!” 七岁小孩子说要给姊妹兄弟炒鸡蛋吃! 姜芸离个婚,这是离出本事来了? 看她一脸诧异的样子,小河:“大舅妈答应了,太好了,谢谢大舅妈。” 乔美英:“……” 慧玲虽然知道她娘没答应,但是她也想吃鸡蛋,所以宁愿装傻。 小哥俩一人一手拿个鸡蛋,又让其他孩子也这样拿,一共拿了十几个鸡蛋跑了。 乔美英都没来得及阻止他们!!! 小哥俩跑进堂屋,指挥慧玲拿草点火,又让玉玲拿搪瓷盆筷子来打鸡蛋,小河去切韭菜。 他们就见小海一手拿一个鸡蛋,在盆沿上一磕,然后单手把鸡蛋打进了搪瓷盆里。 “哇!小海好厉害啊!” 他们又看到小河在切菜,小手拿着刀,磕哒磕哒切得又快又细,这刀功!!! “哇!小河好厉害啊!” 孩子们崇拜得不行,他们并不知道小河这是剁野菜练出来的。 屋里原本靠二大娘活跃气氛呢,这会儿听见下面有人开始做饭,还以为是乔美英想通了呢,李桂芝探头看一眼,居然是一群孩子! 慧玲会做饭说得过去,可那小哥俩才七岁,还是俩男孩子。 说实话在他们周围,男人会做饭的少之又少,再穷都是油瓶子倒了不扶的主儿! 李桂芝:“我的妈呀,这俩孩子真能!” 她这么一喊,一直拉着脸不说话的丁桂梅,一直活跃气氛的二大娘,一直和姜芸嘀嘀咕咕小声说话的姜晟,都出来看看。 这时候小海已经搅拌了一小盆金黄色的鸡蛋液,小河把韭菜碎收进盆里,小海就开始呱嗒呱嗒地搅拌。 那边慧玲已经烧热锅,倒进去两提油,狠了狠心又偷摸倒了一提。 今日爷爷过生日!应该的! 大铁锅烧油快得很,转眼就冒青烟,小海那边也搅拌好了,捧着搪瓷盆就转圈倒了进去。 “刺啦”伴随着香气四溢,金黄的蛋泡就鼓了起来。 炒韭菜鸡蛋独特的清新香气一下子就在屋子里打转,迫不及待地冲出去,在院子里转个圈就飘到了外面。 下工的社员们路过,都吸着鼻子喊道:“哎呀,你们还油炒韭菜鸡蛋,咋个奢侈呢!” 有知道姜晟过生日的,就隔着墙喊道:“老哥过寿,祝贺祝贺啊!” 姜晟也忙在院子里给大家回一声。 很快,小哥俩的韭菜炒鸡蛋就好了,麻溜地用锅铲铲出来,煎得鸡蛋金黄韭菜翠绿,在姜晟看来就比以前大厨做的都不差。 这孩子,简直了! 他高兴又得意,不愧是自己小孙子! 小哥俩用传盘托着搪瓷盆,对丁桂梅和姜晟笑道:“请姥娘姥爷吃炒鸡蛋!” 丁桂梅原本就强压着的嘴角这会儿已经不受控制地飞扬起来,哪怕一边一个秤砣都坠不住,她笑道:“这么香,我们可要吃独食,没你们份儿!” 小孩子最会看大人脸色,自然知道她说笑呢。 慧玲高兴地拿了一个搪瓷盘子过来,大人一半,小孩子一半。 姜晟让慧玲给她娘分点尝尝。 大人孩子都尝尝,真的鲜香清甜,怎么夸都不为过,简直了。 李桂芝吃得都要掉眼泪,这是什么神仙鸡蛋,什么神仙韭菜,太好吃了吧!! 哭啊。 之前小姑也让二大娘送过蔬菜和鸡蛋,但是、因为大嫂闹脾气甩脸子,婆婆生气了,直接说不让她回来,也不稀罕她的东西,就还给二大娘让送回去。 我的妈啊,这是错过了多少好吃的啊! 后来她还悄悄领着孩子去二大娘家蹭吃的,结果二大娘说还给姜芸了。 骗人! 她探过孩子们的口风,二大娘根本就没还,鸡蛋攒着蔬菜则分了,他们吃掉了。 呜呜呜呜呜,我好可怜,我是被大嫂连累的! 我不生小姑的气,一点不生,七年前犯蠢,如今人家长大脱胎换骨,不蠢了,应该给一个机会! 给我一个吃这么好吃的韭菜炒蛋的机会,呜呜呜…… 李桂芝捧着大盘子,把剩下的鸡蛋汤都喝得一滴不剩,真的太鲜美了!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姜芸,“妹妹,你家的韭菜鸡蛋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要是以前,丁桂梅会怼她没吃过东西,自家的都喂了狗肚子。这会儿,丁桂梅也不说话,因为这是真的! 姜芸笑起来,“嫂子要是喜欢吃,以后我给多送……” 丁桂梅:“你那么闲呢?” 李桂芝立刻赔笑道:“我去割,我去。” 丁桂梅横了她一眼,“你那么闲?” 李桂芝:“……”呜呜呜,这是不想让我吃。我不咸,我馋! 姜晟欢喜得很,就对李桂芝道:“玉玲娘,晌天了,做饭吧。” 二大娘看他们已经没事,就告辞家去做饭。 丁桂梅留她吃饭。 二大娘笑道:“你留我吃饭,我巴不得。可那一家子张着嘴等食儿不得埋怨你呢?哈哈,我走了。” 姜芸赶紧拿小一点的寿饽饽给她。 二大娘推让不及,只肯拿俩走了。 二大娘这个和事佬一走,屋里气氛就有点凉下来,丁桂梅原本因为小哥俩飞扬起来的嘴角,在看到闺女的时候又有点耷拉。 总得拿拿架子的,要不万一她再犯糊涂! 李桂芝生怕晌饭吃不好,赶紧搞气氛,张罗着做饭,“小姑带了肉,有菜有鸡蛋,小姑你真是没有婆婆管就不自觉了,都拿娘家你回去吃什么?” 丁桂梅:“哦,我不让你往娘家拿东西了?” 李桂芝赶紧表白道:“娘我这是恭喜小姑呢。宋家那个老婆子哪里能跟娘比,跟娘的鞋底都比不了。” 随即一想这么说又有点踩了小姑,赶紧哈哈笑,跑动跑西张罗做饭。 几个孩子吃完鸡蛋,最小那个恋恋不舍把搪瓷盆都舔得干干净净的,最后还直接戴在头上,说要闻香味儿。 姜芸和李桂芝一起做饭,姜晟又舍不得闺女第一次回娘家就忙前忙后。 丁桂梅戳了戳他,示意他沉住气。 姜晟哪里沉得住气?自从老婆子默许闺女可以回娘家那一刻起,他不知道多开心呢,想装若无其事都装不了。 丁桂梅索性也不管他,憋了这么多年,可下让他发挥发挥。 她看闺女麻利地做饭,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表情自信又恬静,她心里也舒坦顺气了。 终于把那个死男人给她踹了! 虽然七年有点久,可终归把狗男人踹了,让她也出口恶气。要是到她死还不踹掉他,那她可闭不上眼呢! 她又朝外看看,没看到乔美英,难不成是真回娘家了? 大儿媳妇心思细腻容易多想,还喜欢钻牛角尖,自然容易生闷气。得让人哄着,要不能气鼓鼓半天,脸子甩三尺长,还得信誓旦旦自己没生气。 小哥俩跑进来,大声道;“姥爷姥娘,我们做饭给你吃!我们也会做呢!” 姜晟欢喜地牵着他俩,“不用你们做,咱们去外面耍,一会儿吃饭。” 小海不肯,他道:“在家都是我帮娘烧火呢。” 小河:“我还会揉面,捏疙瘩,做搅团呢!” 乔美英再也忍不住了,她总不能没成功躲出去,却被困在杂物间净等着吃饭吧?她又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人。 这会儿听着俩小孩子做饭,她鼓了鼓,假装进来收拾东西,拿了一棵干干巴巴的大葱出来,进屋和李桂芝一起做饭。 虽然错过了回娘家的时候,可乔美英脸色依然淡淡的,故意不去看姜芸,就当她是个陌生人。 姜芸理解她的心情,倒是也没非要上前跟她说话。 丁桂梅看了她一眼,“韭菜炒蛋好吃,等会儿多加油,再炒上一盆给大家伙儿过瘾。” 踹了渣男一家团圆,一百个鸡蛋她也炒得起!!! 还赚了这么俩好孩子呢,闺女也不算亏。 乔美英知道婆婆这是故意假装不知道她挎小包袱要回娘家的事儿呢。 她点点头,对外面的慧玲道:“去后头找你爹和二叔回来,家里来客了。” 慧玲脆声应了,邀请小哥俩一起去。 小河犹豫了一下,他们走了,大舅妈会不会欺负娘呢? 小海给他一个眼神,表示不会,姥爷二舅妈帮着呢,他看出来了,二舅妈和慧玲几个一样最好收买,就是个吃货。 洗澡 小哥俩就跟着跑了,其他小孩子也跟着一串,吆吆喝喝的又嘈杂又有烟火气。 姜大哥和二哥上午下工就去村后头帮人盖新房,原说晌午管顿饭,但是今天老爹过寿,他们自然要回家的。 他们从屋顶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串孩子飞奔过来,里头有俩一般高却比别个孩子更白的男孩子,在一群人里特别打眼。 姜二哥一眼就看见,喊大哥也看。 姜大哥笑道:“这下终于好了。” 姜二哥麻溜地跳下梯子,对后下来的大哥道:“我现在要是去把宋占刚蒙头打一顿扔河里……” 姜大哥:“那公安局第一个就怀疑你。” 姜二哥啧了一声,“那我打宋占强没事吧?” 姜大哥:“最好他和别人有矛盾的时候打。” 姜二哥:“行了,别让娘知道。” 舅甥们见面,又是一番场面,大家欢欢喜喜地往家走,正好姜大哥家大儿子姜光辉放学回来,一起回家。 姜光辉已经读初中,在公社读书,平时在学校吃中饭,今日爷爷过生日自然要回家的。 他对这个小姑却不感冒,主要是姜芸离家的时候,他已经有点记事,小小孩子耳闻目睹了一些事儿之后,自然会在心里留下不好的影像。 等他们回家,家里已经炒了一盆韭菜鸡蛋,还擀了一大盆手擀面。 孩子们欢呼起来! 用韭菜鸡蛋当浇头吃手擀面,是孩子们过年才能盼的好事呢。 姜芸和小哥俩带来的枣山饽饽已经放在堂屋北边的案子上,白白的面皮映得屋子都亮了几分,非常抢眼。 姜大哥和二哥俩忍不住就夸赞出声。 姜大哥略含蓄些,不至于太夸张,姜二哥却毫无顾忌的,把姜芸好一通夸。 以前碍于大嫂脸面,不敢直说,这会儿爹娘都同意妹妹回门,姜二哥就不压制自己了。 那边乔美英忍不住撇撇嘴,嘟囔了一句,那么厉害怎么还看上个陈世美呢? 屋子里孩子吵吵嚷嚷的,她声音也不大,只有旁边的慧玲和姜大哥听见了。 姜大哥看了她一眼。 乔美英从他眼里看到了温和的指责,她明白他的意思,妹妹不在,你可以抱怨说点什么,既然妹妹回来,就不要说不好听的让大家难堪。 别人说啥乔美英倒是不在乎,可刚才她要回娘家,婆婆没留的意思,这会儿男人又有些不满自己,她心里就不舒服。 她心里不舒服,嘴角就耷拉下来,别人立刻就知道她又不高兴了。 她向来是家里的晴雨表,大家即便不看她,也能第一时间感知她又不高兴了! 要是以前孩子们就得小心翼翼的。 不过今儿小哥俩在,慧玲几个被他们吸引着,都围着他们转呢,都没管乔美英。 除了姜大哥和姜光辉,其他人都故作不知。 小海小河在讲黑猫的光辉历史,“抓鱼还不算什么,还能抓坏蛋呢。我们村那个坏婆子放老鼠想糟蹋种子……” 他俩跟着福爷爷和郑毕臣听故事,听多了也学着说,说来绘声绘色特别吸引人。 小孩子们不断发出惊呼声,然后就哇,好厉害,哇,好棒! 吃饭的时候,丁桂梅让装两碗面条,盖上韭菜炒蛋,打发光辉带着小哥俩给大娘、二大娘还有四婶家送去。他们本家习惯就是这样,前一天别人送鸡蛋或者面给寿星家,第二天寿星给别家送饭菜吃。 大姥娘、二姥娘都稀罕小哥俩,有给枣的有给冲碗糖水的,就四姥娘赵月娥,不但不表示,还说风凉话。 说什么“哟,回来啦,这以后有娘家当靠山,吃喝不用愁了。”诸如之类的,说了一堆。 她以为小哥俩小,不会懂的,可小海小河是人精,哪里不懂? 不过他们也懂事,姥爷过生日,他们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回来以后,小哥俩却悄悄地跟姥爷姥娘学了四姥娘的话,丁桂梅当场就给赵月娥记了一笔。 吃过中饭,李桂芝收拾碗筷洗刷,她问丁桂梅,“娘,我爹过生日留妹妹吃晚饭吧,咱杀不杀那只公鸡啊?” 过年的时候没杀呢,她寻思婆婆可能想留着给公爹过生日。 丁桂梅:“你说你咋总惦记那只公鸡?它碍你眼了?” 当下大家都提倡艰苦朴素、勤俭持家、不好吃懒做,一般人就算馋,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可李桂芝不,她馋,而且从来不掩饰也不以为耻,馋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她虽然馋,但是并不懒也不偷吃,所以丁桂梅怼她却也不是真的嫌,只是一种相处之道而已。 李桂芝笑了笑,“那爹过生日,小姑和外甥都来……” 丁桂梅:“你就做梦吧,我还留着下蛋卖种蛋呢。” 吃饱喝足,大娘、二大娘以及四婶家也来了人,过来给姜晟道喜,再看看姜芸和小哥俩。 丁桂梅让李桂芝和姜芸给客人们冲糖水喝,还放俩枣,小哥俩悄悄挤过去,独独给赵月娥捏一小撮盐,一个红枣。 李桂芝:妈呀,你俩可真敢!做了我一直想做不敢的事儿! 大家正热闹地喝糖水聊天呢,赵月娥一口喝下去,妈呀,是咸的! 她立刻喊道:“桂枝,咋我的水是咸的?” 李桂芝一副无辜茫然的样子,“你闲的?咋回事?” 丁桂梅瞥了赵月娥一眼,“你闲的你问别人?” 大娘,二大娘立刻就知道了,对视一眼憋着笑。 赵月娥一下子明白了,合着就是针对她呢!她顿时委屈得要命,“三嫂,不待这样的。” 丁桂梅:“行啦,都上工去了,别窝家里偷懒。” 她一吆喝,姜大哥二哥,乔美英和李桂芝几个都赶紧收拾要出发。 大娘和二大娘也拉着赵月娥走了,免得她又开始跟丁桂梅撒娇诉委屈,受不了。 姜大哥对姜芸道:“要是有活儿干不了,就回来喊一声。” 李桂芝接话:“对,喊一声,让你二哥去帮你做。” 小姑这一离婚,生活条件坐火箭一样飞了啊! 而且小姑这人真好,不抠门,不但不回娘家打秋风,还送好吃的呢。以后多去给帮帮忙,好吃的少不了。 李桂芝打得如意算盘,朝着自己男人挤了挤眼。 姜二哥一本正经道:“我可不能去宋家庄。”他还准备去打宋占强闷棍呢,要是常去让人家看着,该怀疑他了。 丁桂梅就看他,他立刻道:“让李桂芝去啊,她可能干呢!” 李桂芝不但不恼,反而高兴得直咧嘴,“对,我去,小姑,以后你有活儿,叫我,我去!” 嘿嘿。 丁桂梅:“……”你说你有多馋吧。 姜大哥二哥去上工,乔美英也得去下地,姜光辉去上学,李桂芝虽然恋恋不舍也得去上工。 慧玲领着弟弟妹妹们去院子里找黑猫玩儿,屋里就剩下姜芸和爹娘。 姜晟对丁桂梅道:“给闺女收拾一下回礼。” 菜和枣山饽饽留下,鸡蛋不能都要,肉一家一半,另外肯定要给闺女回上几斤细面。 丁桂梅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看了父女俩一眼,“行啦,别腻歪,又不是衣锦还乡。” 姜晟乐得合不拢嘴,“我闺女咋不是衣锦还乡?现在继承了我的衣钵,是咱们家第二个大夫呢。” 丁桂梅:“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姜晟就和闺女聊怎么给母鸡治抱窝,他也知道闺女小时候性子柔和,伺候鸡鸭鹅的有一套,并没有觉得特别奇怪。 姜芸把按摩手法教给姜晟,这是她在现代开农场的时候和专家学的,的确可以促进母鸡下蛋。她又把自己的药也告诉姜晟,就说什么什么野菜加上什么什么等,到时候可以帮姜晟配。她只需要加上灵泉水就可以,他也不会发现。 姜晟笑道:“我就是好奇,想和同行交流交流,并不想学。咱爷俩一个给人看病,一个给鸡看病,都是大夫。” 看他那么高兴,姜芸再也忍不住了,趴在他怀里就哭了,“爹――” 姜晟摸着她的头发,拍拍她的后背,“在宋家庄过得舒服不?不舒服就回来,爹帮你把户口要回来。” 姜芸把眼泪滴在他衣服上,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擦擦,“我挺好的,书记大队长都很照顾我。” 她又把福爷爷告诉爹娘。 姜晟和丁桂梅和福爷爷也熟的,就更放心。 丁桂梅把枣山饽饽切了一半,让姜芸带回去给福爷爷郑毕臣也尝尝,另外就是鸡蛋肉。 姜芸:“娘,我这会儿给人家治鸡,多的是鸡蛋,你留下吧。我还给人养了二十个鸡仔,一个不死就请我去给他们大队帮忙。过个月我给你送几只小鸡仔。” 母鸡两年多下蛋就不行,得补充新生代,一般人家都是老中青三代的。 丁桂梅本来担心她没粮食喂鸡,听说人家带粮食的,她就不管了。 闺女放出去七八年,这会儿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关心,丁桂梅不是那么细心的人。 倒是姜晟好奇得很,一个劲地问怎么怎么样。 丁桂梅:“那么不放心,你跟着去呗。” 姜晟立刻认真了,“真的吗?那我可去了。这么近,我抬脚就去,一天能好几个来回。” 丁桂梅:“……” 小海进来喝水,听见姜晟说去,他很开心跑进屋拉着姜晟,“姥爷,你以后常去我家呗。” 姜晟:“去,去!” 丁桂梅:“行了,你们去吧,我得去上工了。”她闲不住,不像别的老婆子那样做家务,宁愿去下地干活儿。 她一走,姜晟立刻去开箱子,拿出一块靛蓝的布来放在姜芸家箢子里。 他嘘了一声,让姜芸不要推辞,“走,我也去医务室,顺便去你家看看。” 小海出去跟孩子们说要回家,慧玲等人都舍不得。 小河:“你们以后到我家去玩儿啊,我家养了好多鸡还有四只小鸭子。” 孩子们立刻说要去,但是慧玲和玉玲要看李桂芝的小儿子,根本不能出门。 姜晟就让慧玲在家看弟弟妹妹们,他帮姜芸挎着一个箢子,姜芸挎着另外一个,小哥俩和黑猫在头里走。 路上有人看到,都跟姜晟道喜。 哪怕当初姜芸私奔村里有人说闲话,也没人敢说到姜晟面前,毕竟他从小学中医,多少人承过他的情得过周济呢。 这会儿看闺女回门,他们自然要说道喜的话。 姜晟高高兴兴地去闺女家看了看,先看自留地,福爷爷正在夹幛子呢。 俩老头儿见了面,少不得一番热聊,说说这菜畦的独特之处。 如今三个菜池已经长出苗来,势头很足,看着比别家的高了一大块。 姜晟就放下箢子,挽袖子和福爷爷一起忙活,还让姜芸和孩子们只管忙别的去。 福爷爷让他先家去看看,以后再老哥俩聊。 姜晟想想也是,先去姜芸家看看,里里外外的连墙缝、耗子洞都没放过,最后房前屋后又检查一番,觉得不会掉瓦片、不会有塌墙的危险,还夸屋子修的不错。 他把院子里的果树、菜畦、鸡窝、鸡鸡鸭鸭都看过,还建议姜芸在墙角垒个小厕所,把尿罐儿放进去更整齐。 他还主动和哑巴握手,感谢帮忙照顾女儿和孙子们。 虽然哑巴听不懂,但是他有一种格外亲和的魅力,居然也交流得不错。哑巴还拉着他的手去看牲口,啊啊啊啊地介绍了个遍。 要不是还惦记着得去医务室看看,姜晟能在这里看三天三夜。 他走的时候也不让姜芸送,“我去自留地和福老哥拉拉呱。” 到了自留地,姜晟就和福爷爷一起夹幛子,俩老头聊得很热络。 老人家聊天喜欢讲古,聊过去的事儿,甚至聊到有一年打秋千的事儿。 福爷爷突然就想起来,“约莫记得我家小子还夸你闺女俊呢,你家闺女跟着她嫂子,年纪不大模样可出挑。” 后来他想给儿子相亲娶媳妇,臭小子还说年轻不急,等当上军官或者退伍也不迟,总不好让媳妇在家里等。 当时臭小子说爹是退伍一把年纪回来结婚,那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现在想想,是不是人家闺女还没长大啊? 福爷爷一时间有些愣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他以前都不记得,现在不知道为啥突然就想起来了。 难道是身体好、睡眠好,就记起来了? 聊了一会儿,姜晟就先走了。 福爷爷想起自家没了的儿子,默默地夹幛子,这时候小哥俩跑过来给他帮忙。 爷三个有说有笑,福爷爷那点伤感又不见了。 家里,姜芸正在收拾东西,她心情愉快,哼着歌儿,还时不时地转两圈。 黑猫趴在窗台上,幽幽地注视着她。 姜芸朝它笑了笑,“你说你一只猫崽崽,整天跟个大佬似的往那里一盘,好像你会思考一样。” 她把爹给的布料拿出来看看,打算给爹做件新褂子穿。 她又往水缸里注入一些灵泉水,然后把院子里的菜泼一下,只需要一点灵泉,它们就能雨露均沾。 如今果树郁郁葱葱的,原本枯死的杏树、桃树都开出了几朵小花。别家的杏花可早就败了,只有她家的因为灵泉的功效这会儿开得娇艳呢。 开花就会结果,看来今年还能吃几个果子呢。 照顾一下菜园子,鸡鸡鸭鸭被小哥俩照顾得很好,不需要她操心。 时候差不多,她就开始做晚饭。今天爹过生日,她自家也做点好吃的。 家里没冰箱肉放不住,她把二两多肉切小块,又去院子里掐了一小盆枸杞芽。 前些天栽的枸杞苗,这会儿长得郁郁葱葱的,正好掐嫩叶炒菜吃。另外还有之前郑毕臣给栽下的香椿芽,这会儿也正好掐嫩叶炒鸡蛋吃。 家里韭菜炒蛋吃腻歪了,她就做个香椿芽炒鸡蛋,要不是舍不的油,她倒是想给孩子们炸香椿鱼吃呢。 猪肉炒枸杞芽、香椿芽炒鸡蛋、野菜面疙瘩汤,再加上枣山饽饽,晚上这一顿丰盛得郑毕臣说比回家过年吃得还好。 姜芸笑道:“等菜园起来了,好吃的会越来越多的。” 小哥俩祈祷:“菜菜啊,你快快长吧!” 吃过饭,郑毕臣去挑了水把菜地浇一下,再把水缸灌满,然后去帮自留地也浇一下。 天黑以后姜芸关门,她烧了热水先给小哥俩洗澡,然后自己洗。 他俩天天不是去捡柴火就是帮忙照顾菜地,还要去自留地抠石头,钻鸡窝捡蛋,姜芸要他们养成洗澡的习惯。 她自己也是下地又做饭,乡下灰尘大,一天不洗她就不得劲。 姜芸给小哥俩洗白白以后擦干,把他们抱上炕,然后把黑猫抱过来给它也洗洗。她抱着它放进盆里,撩水给它洗温水澡,还拿小刷子给它刷刷爪子。 等她要帮忙洗肚子的时候,黑猫突然一个激灵,竖着尾巴蹭得就蹿了出去。 姜芸:“……你激动什么?过来!” “喵呜~”它叫了一声,跳上灶台然后直接在灶台旁边的搁板上一点爪子,跃上房梁去了,滴滴答答往下流水,跟下雨一样。 姜芸赶紧拿盆接着水,仰头看它:“你怎么啦?那上面又是烟又是灰的,脏不啦?” “喵呜~~”它躲在梁上不肯下来。 姜芸:“行吧,你不洗我洗。” 她把水倒掉换了新水,脱衣服开始擦洗。家里只有瓦盆,没有足够大的盆,所以只能擦洗一下。 姜芸脱掉灰突突的衣服就露出美好的身材,她个子细高,肩头丰润腰身纤细不盈一握,但是前凸后翘双腿修长,一身凝脂般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里特别美丽。 房梁上的黑猫突然一头栽下来,吓了姜芸一跳,赶紧去看它受伤没,却发现它两只前爪爪捂着眼睛,她把它扒拉下爪子来,它眼睛居然也紧闭着。 姜芸:????? 深夜 随即姜芸明白过来,“说了别上房梁,那上面多少脏呢,迷眼睛了吧!” 她把黑猫的爪子拿下来,给它吹吹落在眼睛里的灰,虽然她也不知道猫会不会被眯眼。 吹完以后,黑猫立刻就往屋里去,只是跌跌撞撞跟喝醉一样,甚至还在门槛上撞了一个跟头才爬进去。 姜芸:“…………” 她擦洗完换了衣服进屋上炕,发现小哥俩已经并头躺在被窝里睡着了。 小孩子白天活动量大,其实很累,晚上基本倒头就睡。 她慢慢地擦着头发,又看看窗台上的黑猫,它安静地趴在那里,用尾巴盘着身子,一双琥珀色的猫眼儿却从缝隙里露出来。 她笑了笑,拿布给它擦身上的水,却发现它身上居然已经半干了,估计是在炕前里自己抖的。 她戳着它起来走两步,看没有摔坏就放心了。 “晚安。”姜芸和它贴了贴脸颊,然后吹灯睡觉。 黑暗中,黑猫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她,像极了沉思的哲人。 等姜芸呼吸绵长睡沉过去以后,它跃下窗台站在姜芸枕头边静静地注视着她,过了很久,它伸出前爪碰了碰她的手掌心,然后低头舔了舔。 在她无意识的时候,掌心居然也能沁出晶莹的灵泉水,它舔了舔,她的掌心便浮出一个神秘的符号来。 那是一枚复杂而神秘的符文,慢慢地变大,变成一片光纹将她和它笼在其中。 最后那片水纹慢慢地渗入它的体内,直至全部消失。 她依然睡得香甜,对此一无所知,黑猫却变得焦躁痛苦起来。 它发出痛苦的喵呜声,一下子跌在炕上,过了一会儿,它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摆摆地往窗台去。 它钻出窗棂,扑通摔下去,跌在窗外的野菜畦里,然后挣扎着上墙,顺着房檐跑了出去。 它跃下院墙跑到街上,附近的猫听见动静,纷纷上墙跑上街追随它,却被它威胁的一声低吼吓得纷纷止步。 这一夜,住在村后的住户们睡梦中隐约听到什么猛兽的嘶吼声,而年纪大的老人容易起夜,醒来听得特别真。 福爷爷自从去姜芸家吃饭以后,晚上睡眠质量特别好,可今夜不知道为什么,心血来潮下半夜的时候醒了。 他起来上茅厕,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北边后山里隐约有火光,又像是闪电,可天空晴朗也没打雷下雨,怎么会有闪电呢? 难道是有人带着手电去山里找什么? 可这山也没什么稀奇的,除了树、灌木丛就是石头,能有什么好找的? 过了一会儿,那火光没了,嘶吼声也消停。 福爷爷趴在后窗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异样便上炕继续睡觉。 而村里的猫儿们此时却都爬上了自家屋顶,纷纷朝着后山张望,过了许久,就见一只缭绕着莹莹清光的黑影从山里跑了出来,随着它的跑动,那清光就如同星星般从它身上掉下来消失不见。 等它进了村里,就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天亮的时候,姜芸醒过来,她手心有点痒,挠了挠就对上黑猫那双剔透的琉璃眼。 它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呢,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姜芸瞅了瞅它,以前它那双眼睛冷幽幽的,这会儿好像多了点东西。 她正纳闷呢,小哥俩醒过来。 “快穿衣服去剁野菜,小鸡都饿坏了!”小哥俩飞快地穿衣服。 小河看到黑猫,笑道:“小野哥今天真俊!” 姜芸:“俊?” 还有人说猫俊的? 她看了看,黑猫的确很漂亮,再也不是初见时候瘦骨嶙峋的样子了。眼睛越发透亮有神,皮毛也跟缎子一样光滑闪亮,的确又漂亮又威武。 小海也打量了一眼,“小野哥好像大了一圈?” 姜芸:“大了一圈?” 她也仔细看看,哎呀,可不是怎么的,这猫变高了呢。 黑猫趴在窗台上,气定神闲地小憩,一副随便你们打量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讨论了一会儿猫,穿好衣服下地洗漱,小哥俩去数鸡蛋,姜芸做早饭。 这时候福爷爷溜达过来,还背着一小捆柴火放在院门处,他兴致勃勃地给姜芸和小哥俩说昨晚上山里的奇景。 他道:“有人觉得山里出宝贝一早就进山去找,结果什么也没找到。哈哈,真要是有宝贝,还能给人找到?” 姜芸寻思有人在山里烤东西吃,根本没往心里去,小哥俩却脑补了很多,觉得肯定有什么宝贝,以后他们也去找。 姜芸搅和面糊糊的时候,郑毕臣挑着水进来,一进门就笑道:“小海小河,后边出了个大新闻,快去看热闹!” 小哥俩立刻跑出去问什么大新闻。 郑毕臣笑道:“有人去山里抓了只大黄鼠狼,看着有猫那么大。他们说昨晚上那黄鼠狼在山里施展妖术所以红彤彤的呢,这会儿他们要把黄鼠狼关起来看它能不能变人,到时候让它当出马仙家。” 出马仙家是过去,尤其建国前流行的东西,建国后不许成精不许搞迷信,砸的砸抓的抓,都改造的差不多。 不过乡下人文化少,本身就更迷信一些,现在政策松动,自然又活跃起来,依然有一些神婆子神汉子悄咪咪搞搞迷信活动。 普通人不懂其中奥秘,都是不明觉厉的程度,日常也当热闹听听。 姜芸因为穿过21世纪,受唯物主义熏陶深刻,对此是断然不信的。 她笑着让小哥俩不要真的信,就是大家编故事呢,“黄鼠狼或者狐狸变人,那是不可能的,身体构造就不一样呢。” 很多小孩子小时候对此类事情是深信不疑的,只有大了以后随着阅历增长才会知道是假的,尤其小河,听多了那种狐狸精、蛇精等故事,一直觉得是真的。 不过娘说什么他就同意什么,从来不嘴巴上反驳的,不能让娘生气。 他背着姜芸悄悄对郑毕臣、福爷爷和小海道:“你们说那黄鼠狼会不会真的成精?” 福爷爷笑呵呵的,“就算成精也得再过个百八十年呢,你们别操心啦。”他一转眼看到黑猫从窗户里钻出来,一开始只是个小小的脑袋,然后慢慢地膨胀变大,最后一大只猫蹲在那里。 福爷爷惊呼道:“哎呀,这黑猫好威风啊!” 郑毕臣也看过去,他也发现猫和以前不一样了,感觉比以前更漂亮更威风,而且更高傲了呢。当它看向他的时候,让郑毕臣有一种被什么凶兽给锁定的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随即它淡定地移开了视线,整只猫高傲又优雅,而那种不舒服的压迫感也随即消失了。 好惊异! 郑毕臣好奇地看着它,不明白它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黑猫却一副懒得再多看他一眼的架势,顺着窗户一跃上了墙,踱到屋顶最高处,站在那里俯瞰全村,如同一个王。 郑毕臣被自己的脑补给惊到了,太敢想了。 从娘家回来以后,姜芸了了一桩大心事,整个人都轻松愉快得很。 她现在主要照顾葱地和自己家的菜园,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照料,她的大葱们已经出类拔萃,可以挑选着收获第一批。 大队长亲自把关,看着姜芸、杨晴几个把大葱一扎扎捆起来,然后码在两个篓子里。他派自己儿子和占国俩人去县革委会送,再三叮嘱路上稳当点,别把葱摔了,别让太阳直晒着蔫了等等。 他儿子宋占杰不耐烦地道:“宋大队长,你要是不放心,你自己个去呗?搞得大葱比你儿子还重要呢!” 大队长抬脚就踢他,“你这个混小子,跟着占国啊。去了革委会别乱窜,别乱说话,不许穷大方分别人吃葱!只能给那几个人尝,一人一根,知道吧?” 宋占杰:“…………”你就抠门吧!还想人家食堂专门买你的葱,还想尝都不给人尝。 宋占国就笑,他听宋书记说过。 前些天大队长和宋书记去县里开会,在革委会食堂吃饭,他俩还演了一出双簧。 大队长自己带葱,不吃食堂的,宋书记就管他要,他给了一小段,宋书记吃着好还要,他不给了,两人就在食堂里打嘴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后来有人尝尝,这葱真好吃!当场就爱了! 可惜,大队长抠门得很,关系好的分一段,关系不到位的你就看着吧。 后来负责食堂采购的干部找他,说想买一批,大队长还犹犹豫豫说了一堆场面话,什么不能搞买卖,什么…… 那干部直接笑他表面忠厚内心狡诈,给了他特许,允许他种葱卖葱! 大队长这就乐了,回来让姜芸准备大葱送革委会。因为要留种子,不能送太多,否则来年不够种的。 姜芸让他不用担心,她会想办法留够种子的。 毕竟这葱好吃是因为灵泉,不是因为品种,当然,如果能培育出更好的品种,加上灵泉,那自然是更上层楼的。 宋占杰和宋占国赶紧用自行车推着篓子走了,他们已经提前吃过晌饭,这就出发去县里,能赶上县里做晌饭呢。 县革委会主任,喜欢吃葱爆肉、葱炒鸡蛋、还喜欢吃葱蘸酱、葱卷饼,说起来就是个奢侈升级版的大队长。 拔完大葱,姜芸和杨晴把垄又培了培,走的时候她给杨晴拔了几棵让带回去吃。 杨晴笑道:“看到你现在这么厉害,我们都替你高兴。” 当初宋占刚在知青点吹牛皮,说姜芸如何如何离不开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真的让人想踹死他。 姜芸:“也谢谢你们的帮助呢。杨知青,我看郑知青拿过来的报纸和一些杂志,城里好像在扩大招工,不过要考试。你要不要把课本捡起来,好好学学?说不定就有机会参加呢。” 杨晴叹了口气,“你说的我知道,可那都得有关系才行。家里有关系,然后去考试,要是没关系根本不可能的。” 姜芸:“也不是绝对的,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万一天上真的掉个馅饼,而你没接住,那多懊恼啊。反正我看着,有文化的总比没文化的要好。前些年闹得那么厉害,可现在城里不还是在印杂志、报纸?这不都是有文化的人写的吗?” 杨晴没想到姜芸居然有这样的见识,惊讶得不行。 姜芸微微笑了笑,“我这都是在报纸和杂志里看到的。郑知青让他爸妈寄来一些,你也可以看看的。” 杨晴就跟她道谢,两人带了工具说着话一起回去。 姜芸和她先去了知青点,她要去看看菜畦。 因为灵泉的功效,她家的番茄已经结了小果,再过些天就会长大成熟。 福爷爷和小哥俩还有姜家几个小孩子正在那里修理外面的篱笆树。 他们想夹出一分地的范围来,但是需要不少棍子,这得慢慢攒。姜芸就想了办法,把不走人的那一面直接栽一些荆条、荆棘、野生的花椒、野枸杞乃至一些杨树、槐树等的小树苗。 他们只需要刨一长排树坑,然后填进去正常的泥土,再把树苗苗栽上即可。 反正有灵泉金手指在,这些树苗都会活下来的。 这不,才几天功夫,这些树苗已经舒展开,枝枝蔓蔓地交错在一起,差不多可以阻挡外人随意进出了。 看到她过来,孩子们都欢快地叫姑姑。 姜芸笑道:“中午在这里吃饭,姑姑给你们做大葱炒鸡蛋。” 大葱炒鸡蛋和韭菜炒鸡蛋是完全不同的口感,一样好吃下饭。 孩子们欢呼起来,“吃大葱炒鸡蛋咯。” 虽然不能随便吃肉,但是鸡蛋也非常好吃啊! 尤其没有激素不喂药,纯粹吃粗粮野菜,喝灵泉水的母鸡下的蛋,好吃得让人做梦都是香甜的。 姜光熠开心地道:“姑,你什么时候让你们家猫大王再去抓鱼啊?” 姜芸眼睛弯弯的,“那得它自己乐意呢。你娘让你在家里守着,你也不喜欢是不是?” 姜光熠一想也是,猫大王有抓鱼和不抓鱼的自由,不能因为他们想看,它就去抓。 听别人的话,那还是大王吗?大王肯定是自成一派,不受人指挥的。 有郑毕臣和任向成帮忙浇这里的菜,姜芸和福爷爷不用管。忙活一会儿,姜芸就领着孩子们回家做饭。 自从姜芸带着小哥俩回了一趟娘家,之后孩子们就亲密起来。 大舅家四个孩子,姜光辉今年13虚岁,已经考上初中读初一,慧玲9岁,弟弟姜光熠6岁,小弟姜光明4虚岁。 二舅家两个闺女一个小子,老大玉玲7岁,老二爱玲4岁,小子光亮还没满周岁,没断奶不会走路还需要人看。 慧玲和玉玲是女孩子不用下地也不需要出门捡柴火,她们就在家里看孩子、收拾院子、喂鸡,帮着大人做饭。 几个小子年纪也不大,干不了什么,但是他们闲不住。以前乔美英不许他们过河去红丰大队那边玩儿,现在他们不管了,姜光熠带头,姜光明、姜爱玲,再加上二大娘家小孙子,呼呼啦啦地整天去找小哥俩玩儿。 乔美英知道以后还私下里教育,结果小孩子怎么可能听话,答应得好好的,但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刚说完一眨眼就不见了人。 后来,乔美英也没辙,随便他们闹腾去。 因为几个小子有时候就在姜芸家吃饭,丁桂梅还让李桂芝送了一些粮食,免得把闺女家吃空了。 而小哥俩也不偏不倚,如果和他们一起吃了鸡蛋,就会让他们捎两个回去分给在家的慧玲和玉玲,谁要是偷吃了,以后就不带他玩! 所以姜光熠馋嘴,也不敢偷吃小哥俩给姐姐们的鸡蛋,保管好好地送到她们手里。 慧玲和玉玲就更喜欢两个小表弟,慧玲还悄悄给小哥俩缝个口袋,栓上麻绳,让他们背着,这样如果有什么小玩意儿就可以放进去了。 姜芸看他们处得好也高兴,反正家里有鸡蛋,粮食也够吃的,她就变着花样给孩子们做好吃的。 如今,这些孩子说起姑姑来就跟小哥俩说姥爷似的,香香的,甜甜的,美美的,跟梦一样呢。 前天姜芸把自家的花生拿去炸了几斤油,丁桂梅也让李桂芝送来两斤,所以现在她家吃油还是可以的。 小孩子们童年的时候多吃点好的,以后长大了,一辈子都值得回味呢。 正做饭的时候,铁头和柱子一起过来送柴火。 小海立刻跑出去看,他也不用称重,就自己掂量一下,只要自己拎着费劲就是够了,然后喊小河拿两个鸡蛋。 以前都是小海小河自己去捡柴火,可他俩还小,背不动,而且捡柴火多浪费时间呢。 他们还得隔几天去赶集卖鸡蛋,还得照顾鸡鸡鸭鸭,还得帮老婆子们记账,就不想去捡柴火。 小海就和铁头、柱子谈判,让他们帮忙捡柴火,一捆给一个鸡蛋。 这时候乡下都是自己孩子去捡柴火,能赚钱的机会很少,一般没人买,小海愿意用鸡蛋换,他俩当然高兴。 一天能赚一个鸡蛋呢,家里养鸡的很多都不能一天下一个! 而柱子和铁头比他俩大,柴火自然也多,这样小哥俩既省事又多了柴火,也美的不行。 铁头和柱子今日送完柴火不走,反而跟小哥俩八卦。 “你们知道吗?咱们村后山有个野人!”铁头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 孩子们立刻被勾起兴趣,“真的?什么样?” 姜光熠有点不信,大家说野人,基本就是指那些脑子有病,离家出走然后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疯子。 柱子补充:“是真的!浑身是黑毛,头发到地,獠牙三尺长!” 铁头立刻反驳:“不是不是,没有黑毛,光溜溜雪白的跟刚剥出来的芋头似的。” 结果俩人对这个问题吵起来,最后他们又问小哥俩猫大王什么时候去抓鱼,想看。 小海:“行啦,回家吃饭啦。” 他们就跑回家去,他们回家却忍不住跟姜芸说,“娘,你说真有野人吗?” 姜芸:“都这年头,还是在咱家这周围,怎么可能有野人?又不是深山老林。” 小哥俩觉得娘说得对。 不过这些天村里倒是真的在疯传后面山里有个野人,可若是细问什么样,谁见过?谁也没见过。所以都不过是听到一点风,就根据自己的想象下了一场雷暴雨。 这年头也没什么娱乐,县文工团宣传班子下乡,轮到他们村也得年底,所以大家工作之余也憋得慌,都想找点乐子或者编造点娱乐消息。 什么野人啊,什么狐狸精、黄大仙的,应有尽有。 大人们都知道瞎编乐呵而已,只有小孩子们深信不疑,他们甚至也会学着大人编故事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自己看到了什么什么,于是在孩子圈里又掀起另外一个高潮。 在他们眼里这村里的猫狗鸡鸭黄鼠狼之类的,已经没有正常的。 尤其姜芸家的黑猫,已经被小孩子们也奉为猫大王,整天有一帮迷弟迷妹聚在外面要等着看它呢。 他们最想看的是它去河里抓鱼! 但是黑猫对他们的崇拜无动于衷,并不会为了炫耀什么就如他们的愿去抓鱼,反而对他们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看到小毛头们它就躲开。 可它越是这样,小孩子们就越稀罕它。 第二日一早,姜芸刚开门,就看到姜光熠蹬蹬跑过来。 她惊讶道:“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以往他们都是吃完早饭,上午慢悠悠地过来,这会儿跟火烧屁股一样呢? 不过她知道不会是大事,大事儿大哥或者二嫂会来,不至于派个小萝卜头。 姜光熠:“姑,不好了,快,快让猫大王……去、去我家抓耗子!” 姜芸松了口气,拿手给他擦擦一脑门的汗,领着他家去。 小哥俩刚穿衣服下炕呢,看姜光熠跑得那样脸红,都好奇地问他干嘛呢。 姜光熠咕咚咕咚喝了半茶缸温水,抹了抹嘴巴,“小亮亮被耗子啃了!” 姜芸:“!!!” 小哥俩:“???” 耗子那么点,怎么啃小亮亮?姜光亮虽然没有一周岁,但是也八个多月大,爬得飞快,耗子咋咬他? 姜芸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忙问问怎么回事。 姜光熠其实也不知道具体的,他是被二婶尖叫声吓醒的,然后爹娘都起来去看看,他就听见姐姐说耗子咬了光亮。 姜芸看他说不明白,就赶紧带上黑猫和他们一起去看看。 她出门碰见福爷爷,说了一声,干粮都放在锅里,让福爷爷帮忙烧个火就行。 福爷爷也关心得很,让他们赶紧去。 等姜芸几个到了娘家,家里已经没事了,乔美英抱着小光亮,和慧玲俩安慰玉玲,李桂芝在做饭。 原来昨天玉玲拿了小哥俩给的煮鸡蛋,没舍得自己吃完,等晚上用勺子压碎了喂弟弟光亮。这时候也没电灯,油灯一房就一个,煤油又珍贵也不舍的随便点。她借着外屋的光给弟弟喂,没注意弟弟嘴巴裹不住掉了一些在炕上。 等晚上大家都睡了,就有耗子出来偷吃弟弟掉的鸡蛋碎。她晚上憋尿醒了,听见老鼠吱吱,借着外面星月的光约莫看到有东西在弟弟被窝上动来动去,吓得就喊她爹娘有耗子啃弟弟。 李桂芝睡得迷迷瞪瞪,被闺女一喊吓得直接尖叫了,不仅把自家一家子吓醒,连邻居们都吓醒纷纷来问怎么回事。 好在孩子没事,并没有被咬,甚至睡得香什么也不知道。 大家都松一口气,只是玉玲一直后怕,哭得眼睛红了。 谁也没想到姜光熠这萝卜头那么机灵,第一时间想到猫大王,自己就跑去姑姑家搬救兵了。 听完事情的原委,小海:“我觉得有点严重。”小河:“我也觉得很严重。” 他俩就看向一旁的黑猫。 这猫现在大了一圈,毛发也长了,发质特别好,显得更加威武气派,再也不是呆萌的样子。 黑猫无声无息地就上了墙,然后爬上屋顶。 小河:“姥娘、姥爷,快把东西盖起来啊!” 家里怕落灰的,怕被东西弄脏的,赶紧拿出来。 于是大家也顾不得别的,一起合力往外搬东西,怎么说要是做饭的盆掉进去一只死老鼠也膈应人。 大家都在院子里等着,很快就听见屋里传来黑猫低沉而短促的吼声,那声音充满了威胁的力量,随即屋里子响起吱吱的耗子叫声。 很快,黑猫从房檐上跃下来,一切结束了。 姜家众人:!!!??? 这就结束了? 李桂芝躲在乔美英身后,对姜二哥道:“进去瞅瞅啊。” 姜二哥:“这种事儿,当然得老太太先上!” 丁桂梅:“看你们那点出息吧。”她抬脚进了屋里,扫了一眼,还是膈应得自己差点退出来。 如果不是黑猫这一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家养了这么多坏东西! 怪道房梁都给啃了!!! 她虽然能骑马能放枪,到底还是有些膈应,在屋里呆了一分钟,然后出来,对姜二哥和李桂芝道:“拿铁锨都铲出去。” 小哥俩和姜光熠看他们居然还在犹豫,犹豫啥啊。 小海把姜光熠一推,“快去捡啊!” 于是几个孩子冲进去捡得飞起。 小男孩子,在无知无畏的年纪,是什么都不怕的。 看着院子里那一堆耗子尸体,一家子大人都只有倒抽冷气的份儿。 二大娘家小孙子过来看见,又跑出去一通喊,瞬间,先是小子们冲进来,再是大人…… 很快,姜家院子里挤满了人,都来围观那一堆耗子。 姜四婶赵月娥酸溜溜地道:“看出三嫂家生活好来了,养这些耗子呢。” 二大娘:“你当你家少?” 赵月娥笑道:“我家里养了猫,肯定没耗子。” 小海:“四姥娘你不知道,其实猫比耗子还狡猾,有些猫它隔几天抓个耗子,可耗子几天就生一窝呢。” 赵月娥脸色一变,“小萝卜头你啥意思?” 小河哈哈大笑,“四姥娘,就是你家耗子一样很多,还是你家猫养的呢!” 哼,四姥娘讨厌,她背后说娘的酸话!说姥娘姥爷的酸话!当面又讨巧卖乖,打量他们不知道呢。 慧玲也都和他们俩说过呢,四奶奶的事儿三天三夜说不完。 连带着小哥俩看赵月娥也不顺眼,他和小海可以为了娘讨好大舅妈,但是不会讨好四姥娘,因为他们听见四姥娘背后说娘的坏话了。 赵月娥一脸便秘的样子,看小哥俩的眼神都带刺,这俩小滑头!讨人嫌! 听他俩说猫还会养老鼠,大人们都不信,问他俩咋知道的。 小海一脸严肃:“要是没有老鼠,谁还养猫?家里粮食不够人吃的呢。” 他这么一说,赵月娥眼珠子都瞪大了,这……这小萝卜头,这……这是个黑心萝卜头! 丁桂梅:“既然有那么多耗子,那不如请猫大王也去给抓抓。” 赵月娥非说不用不用,没有没有,却抵挡不住家里其他成员的好奇。 二大娘等人都要去看看,让赵月娥别藏着掖着,“那耗子是你敌人,猫大王给抓了是好事,你干嘛还抗拒呢。” 那边大娘就道:“要是抓这么多耗子,得救回来多少粮食呢,我看得起码给二十个鸡蛋的谢礼。” 小哥俩异口同声道:“谢谢大姥娘,十个就行!” 赵月娥:“我没请啊,我没鸡蛋!” 可大家还是呼呼啦啦地去了她家,大姥娘、二姥娘还指挥人赶紧给把东西搬一下。 赵月娥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对看热闹的乔美英道:“你就不管管?” 乔美英抱着李桂芝儿子,一副冷淡的样子,“关我什么事儿?” “你就这么让她进门了” 乔美英切了一声,“四婶,你觉得我要是不让她进门,她就不进了?” 她都离婚了,爹娘年纪大了,她要是还不让进门,谁都得来劝她懂事。 赵月娥:“那你就那么……认了?” 乔美英:“我认什么了?我到现在也没理她!” 赵月娥望天,认命地看着挤满了自家院子的人,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里,不断地发出惊呼和喝彩声。 “你们不上工的吗?” 李桂芝喊道:“四婶,种完地,这会儿轻快,队长说大家照顾一下自留地,下午去沤肥。” 赵月娥只好去瞪自家那只黑白花猫,自从黑猫进了他们家院子,它就乖乖趴在地上跟个小奴才一样!!!! 气死她了! 大家都是猫,你怎么就低人一等呢? 等看到那一堆耗子,赵月娥更怒了,指着她家的黑白花,怒道:“大家都是猫,人家拿耗子,你可好,养耗子!你当你是大将军,养贼肥自己呢?” 姜晟给她纠正,“是养寇自重。” 赵月娥:“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真是给老娘丢人! 多丢人啊!自己头会儿还吹自己家有猫呢,结果人家姜芸的猫就给揪出一堆耗子来。 打不打脸? 小海小河凑到她跟前,小海小声道:“四姥娘,你放心,我娘不靠着娘家,也能过好日子呢。”然后他开始数,姜芸一天十个工分,还得有力气的男人才能赚。还给人治抱窝鸡,给人养小鸡,赚鸡蛋。 小河嘿嘿笑道:“四姥娘,我家的鸡蛋都吃不完呢。我们小野哥还会抓鱼!抓耗子!我俩还去集上卖鸡蛋!我们家小日子好着呢!” 赵月娥:“…………”小崽子记仇! 黑猫行动力极高,很快就把赵月娥的耗子给杀光了,小哥俩就跑过去给它刷爪子! 众人:!!!!咋那么可爱呢!~~~ 赵月娥还想装死,她男人已经感激得不行,赶紧让儿媳妇拿鸡蛋谢黑猫大王。 小哥俩说十个就行,他非要给十五个,给赵月娥心疼得不行,可这么多人在呢,她也不能丢面,在人前的时候,面子大过天啊。 因为上午不上工,不少人都过来看,大队的保管员去跟书记申请,让黑猫去大队抓耗子,给去年的麦子做报酬。 丁桂梅就让姜芸和孩子们先吃饭,然后再去大队。 李桂芝和慧玲已经做好早饭,因为姜芸和小哥俩过来,她就直接往锅里多几个窝窝头,一人一碗黏粥俩窝窝头就差不多。 姜芸就领着爱玲和小光明一起回娘家,其他人在后面有说有笑的,还有人来跟小哥俩排队,说请黑猫给抓家里的耗子,小哥俩去跟黑猫商量就同意了。 一家十个鸡蛋就好。 吃早饭的时候,乔美英抱着小光亮去了自己屋,在那里一边喂孩子一边自己吃,反正不跟姜芸同一桌吃。 她就秉承着现在你来我不反对,但是你想和我说话,没门!我就憋着我也不和你说! 一家子也习惯她的小脾气,反正饿不着也不吵架,别人该干啥干啥。 李桂芝还给她送了一筷子咸菜,“还是大嫂会哄孩子,我替你去自留地浇菜啊。” 乔美英瞥了她一眼,这弟媳妇哪里都好,就有俩毛病。 一是馋!当初别人都顾忌姜爹成分不好,不肯嫁闺女。李桂芝和二哥是同学,因为吃过他的干粮咸菜,觉得比自己好吃太多,就惦记上。到谈婚论嫁年纪,她和人相亲就吃饭,尝尝谁家好吃,最后觉得还得二哥家最好吃,就给二哥做媳妇。 第二个就是懒得哄孩子,哪怕是自己的。记得刚过门的时候,自己让她帮忙看一下孩子她一副为难的样子,自己还生了好几场闷气。结果等李桂芝自己有孩子,恨不得月子不坐,直接把孩子一丢该干啥干啥。要不是丁桂梅摁着让她在家里坐月子,呵呵。 和个为了馋嘴,整天拍小姑子马屁的弟媳妇生气,她都觉得掉价。 李桂芝不管她想啥,反正就是帮自己看孩子呢,她赶紧出去招待姜芸,势必要把大嫂那份冷落通过二嫂给补回来。 要搁别人身上,就会觉得她是为了衬托大嫂,故意挤兑大嫂呢。 可家里人都知道她的脾气,也没人计较,丁桂梅还在她太谄媚的时候怼她两句,让她在孩子跟前收敛一下。 李桂芝:“小姑,你们那韭菜菠菜还有葱咋种的,怎么长得那么好?都这会儿了还不老?” 姜芸赶紧道:“也老了抽薹开花结籽,有些是我新种的。” 李桂芝:“这节气还能种韭菜菠菜呢?” 姜芸:“自然啊,就算种白菜也可以,就是不经霜不那么好吃呗。” 李桂芝:“好吃,妹妹你种的真好吃。” 姜芸:“那以后隔两天就让小子们给你带点。” 李桂芝就等这句呢!她看了丁桂梅一眼,笑道:“娘,是妹妹给的啊,不是我要的。” 丁桂梅:“…………”你当我耳朵聋呢! 吃过早饭,小哥俩就领着黑猫去红星大队大显神威,姜芸则回家忙自己的事儿。 二大娘捧了几棵根部捏着泥团的小菜苗来送她,“芸芸,这是你嫂子回娘家拿回来的,麻皮番瓜,还有几棵粉心洋柿子。” 当地人自己吃的都是红心番茄,水多酸溜溜的,结果多但是不大,而且容易裂,长得歪瓜裂枣的样子。这种粉心的就比较面,甜丝丝的不酸,只是产量不高。 姜芸欢喜的很,她家里买的几棵都是红心的已经结果了。 她高兴地拿回去,这种好吃的就栽在院子里,以后结果每天都能摘了吃。 她去葱地走了一圈,其他社员都开始忙锄地、沤肥,没有她的事儿,她就先回家。 走到牲口院门前,就看到一群鸡和几只猫在打架! 一只花猫,一只棕色的,这两只猫不知道谁家养的,如今就在附近几个村里流窜,成了流窜猫。 它们没有主人家,性子比较凶悍粗野,经常欺负社员家里的小鸡仔。 前阵子,王翠花就说自己买的小鸡仔被什么给咬死一只,吃得就剩下毛了,原本以为是黄鼠狼,后来发现是这两只流浪猫。 没想到自己不在家,这俩流窜猫居然来偷袭她家的小鸡! 可惜它们挑错了对象,就算黑猫不在家,家里那两只母鸡也凶悍的很。它们每天都喝灵泉水,长得又壮又有力气,领着寄居在这里的七八只母鸡,扑棱着翅膀对两只猫展开包抄合围。 “咯咯咯咯!”它们狂叫着,对着两只猫一通啄。 我叨,我叨,我叨叨叨叨。 虽然流窜猫挠掉了母鸡们的一些鸡毛,可母鸡也成功地叨了它们的鼻头! 狗和猫都怕打鼻尖,因为疼! 于是十只母鸡,二十只小嫩鸡一起冲上来围攻,两只流窜猫给啄得落荒而逃。家里那二十只小鸡仔一个都没夭折,如今成了半大小嫩鸡,一只只活泼得很。 看到姜芸回来,它们“咕咕咕咕”地叫着,欢快地很。 姜芸:……真母鸡中的战斗机! 被相亲 小哥俩带着黑猫征战红星大队,收获颇丰,有丁桂梅给撑腰,他们赚了二十斤麦子,五斤花生,三个老婆子们纺的线轱辘,另外鸡蛋若干。 这么一来,黑猫在附近大队扬名立万,其他大队也纷纷来找。等芒种左右要割麦子,得提前把粮仓清理一下,否则麦子入仓还不成了耗子们的狂欢节? 社员和耗子是天敌,有你没我的那种。 如果交出去的公粮里面有老鼠屎,那自己大队多没面子?整得好像自己大队格外懒和无能似的。 一开始那些来请的干部还想按照老鼠个数来算报酬,后来看到红星大队书记一个劲地给他们挤眼赶紧改口,就定了个包圆儿价格。 等清点死老鼠的时候,他们擦了擦冷汗,幸亏打包价,否则的话……哈哈,不多说。 因为黑猫的厉害,它抓过老鼠的地方,有一阵子都残留着它的气息,老鼠们闻之丧胆至少俩月不敢踏足此地。 不过大家目前还不知道这个优势,只在黑猫抓过以后,他们就把边边角角的老鼠洞死死地堵住,希望能顶到交完公粮,等秋收的时候再请黑猫王来抓一次。 就这么着,小哥俩一下子比姜芸还忙,一天甚至要跑好几个大队。 附近五六里以内的大队,他们全部□□,超过的就要对方派自行车接送。报酬基本都是二十斤麦子加五斤花生,再加五斤黄豆或者其他的粗粮。 一下子,黑猫成了家里最会赚白面的! 因为黑猫的贡献,家里的伙食也得到很大改善,两三天就吃顿细面犒劳一下,而且花生能去榨油,黄豆可以磨豆腐。 十来天,附近大队的粮仓基本都去服务过,小哥俩和黑猫终于可以休息。 这日又是赶集的日子。 姜芸一早就准备材料给大家伙儿做煎饼吃。 如今她家菜园小青菜、小白菜、鸡毛菜等都长起来,品类丰富,不过因为她和小哥俩都喜欢吃菠菜、荠菜、韭菜这些,所以小院里除了几棵留种的已经开花结果,其他的还保持着青翠的样子,别人都以为是她新种的一茬。 姜芸烫了一些绿色菜,还切了葱丝、韭菜段,然后用玉米面掺了白面,加上盐水搅拌成合适的面糊糊。 小海帮她把鏊子支起来,这是福爷爷家的,他现在不做饭,就把家什儿全交给姜芸。 小海心细又坐得住,烧鏊子比很多大人还好呢,很得姜芸的心。 烧鏊子最讲究火候均匀,不能火太毒,容易糊,也不能火太细,半天不熟。 等鏊子热了,姜芸用高粱穗苗做的炊帚沾一点油擦擦鏊子表面,然后舀一勺面糊糊上去,再用一块光滑的薄木片转圈一刮,就摊成一个煎饼。 小海利索地单手在上面磕一个鸡蛋,姜芸用铲子铲破蛋黄转一圈,就把蛋液均匀的摊在煎饼上,小海帮忙撒上盐和葱花,然后用铲子翻面,刷上自家的酱料,再根据各人的喜好分别放上蔬菜、葱丝、蛋卷等。 小河托着盘子,让姜芸把饼铲在上面。 娘三个配合得非常利索。 小海单手磕鸡蛋的本领,就是家里鸡蛋多起来以后,他跟着姜芸学的。 那天在姥爷家露了一手,让小河也好生羡慕。 小河:“我也要学,给我磕!” 姜芸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笑起来,给他讲要领,怎么用拇指食指中指用巧劲,怎么按压破缝怎么单手使力掰鸡蛋。 第一个小河捏了一手。 第二个鸡蛋液从中央咕噜滚下去,幸亏小海眼疾手快一铲子救了回来。 第三个…… 等第六个饼的时候,小河已经非常熟练的单手磕鸡蛋,磕得兴起。 姜芸看他那么高兴,就做两个双鸡蛋的煎饼,让他过手瘾,小海则接过铲子替姜芸摊饼。一时间小哥俩配合默契,一个摊饼,一个磕蛋,一个翻面,一个刷酱,一个放菜,然后装盘。 “娘,摊煎饼好好玩儿!”小河嘻嘻啊哈哈,玩得兴起。 福爷爷在外面看着,满脸都是慈祥的笑意,姜芸疼孩子,孩子懂事,这比什么都强。 郑毕臣过来吃饭,拿了几张工业券给姜芸,家里只有一口铁锅做饭不方便,姜芸就想再买口。郑毕臣知道以后就让他爸妈给掏澄几张,一口铁锅六张工业券就够的。 姜芸谢了,把券和钱给福爷爷,让他们赶集的时候买回来。 吃饭的时候,小海主动把两个双鸡蛋的饼挑出来,一个分给福爷爷一个给姜芸。 福爷爷还推让,小河豪气道:“爷爷你只管吃,咱家有的是鸡蛋呢。以后我们赚钱,还要买大肥肉吃!” 福爷爷连连点头:“好,好,爷爷使劲活,等着好日子呐。”风烛残年的,倒是又享起天伦之乐了,让他倍有精神。 姜芸招呼郑毕臣赶紧吃,又给福爷爷撑汤就着。 郑毕臣吃着喷香又营养的煎饼,默默地盘算一下自己给姜芸的钱和粮票够不够自己吃的啊,怎么感觉自己多吃了很多呢?嗯,要好好写文章投稿,赚了钱多交伙食费! 吃过饭大喇嘛吆喝社员们有空的就去麦地里拔麦蒿和谷莠子。 再过阵子麦子就要成熟,而那些谷莠子、麦蒿之类的也即将成熟。如果不在它们还未成熟的时候薅掉,它们的种子就会洒遍整个麦地,等再种地的时候锄地就能锄到怀疑人生。 所以收麦子之前,大队就组织人手去薅草,这活儿不重,孩子们也都去。 而姜芸只需要育种、照顾葱地,等抢麦子的时候去帮忙,薅草不需要她。 这一次福爷爷借了大队的独轮木车,可以推更多的鸡蛋。 小哥俩跑里跑外地忙活,他们去牲口院撮了一大筛子麦糠垫在筐子里,然后往里捡鸡蛋,再把麦糠撒进去,这样路上就算颠簸鸡蛋也不会破。 等他们走后,姜芸先把泡好的面引子和面。以前家里没有麦粉,粗粮几乎都不用发酵,因为不容易发只加点苏打粉暄一下就好。 现在家里有黑猫赚的麦子,还有郑毕臣的粮票去粮管所买的麦子,姜芸就都推磨磨成麦粉。有麦子就不用再做纯粗粮窝窝头,而是一半粗粮一半麦粉,这样发酵出来的面团才营养又好口感。 和好面让它自己发酵,她去自留地看看。有几个西红柿即将成熟,她就浇一点灵泉水,过一会儿变得水灵灵红扑扑的,她就都摘下来。 这西红柿被照顾得好,果子滴里嘟噜的,一旦开始成熟,每天都能摘不少呢。 她又抓了一会儿虫子,薅草松土,检查一下转圈的绿篱,发现有些地方长得不好留下不小的空隙,会让小牛犊钻进来。 她就浇了灵泉水,让它们悄悄长大,然后插上结实的幛子门回家。 荆泽艳正好从知青点出来,这几天天热她有些没胃口,但是看到姜芸自留地里的西红柿就忍不住嘴馋。 说句怕人的话,她一直留意着姜芸自留地的西红柿,就等着熟了好去摘呢! 但是昨晚上她看的时候还青着,感觉可能得再过两天才能熟,她就想自己见天来看着,第一时间给摘下去。 哪里知道,自己一个不察,居然就被姜芸捷足先登! 虽然这是姜芸的自留地,可因为在知青点边上,而荆泽艳又自诩比姜芸看得勤快,加上喜欢那水灵的番茄,所以潜意识里难免就把那些番茄当成了自己的。 她看着姜芸笸箩里水灵鲜红的西红柿,眼睛都要红了,她沉着脸,“姜芸,你把洋柿子都摘了啊?” 姜芸不爱搭理她,但是也没什么大矛盾,就随口应一声,“熟了就摘了。” 如果是别的知青,姜芸会很大方地给她两个尝尝,但是眼前这人是荆泽艳,不说她和宋占刚那时候眉来眼去,就说她在自己离婚后为宋占刚抱不平讥讽自己,姜芸就不喜欢她。 她端着笸箩就要走。 荆泽艳看姜芸居然不主动送给自己尝尝鲜,顿时恼了,“姜芸,那洋柿子酸不酸,能不能吃啊?” 姜芸朝她笑了笑,故意气她,“酸酸甜甜,当然好吃啊。” 就是不给你!气死你! 看她迈着轻快地步伐走了,荆泽艳气道:“有本事你锁起来啊?” 姜芸听见,笑着回击,“多谢你提醒啊,晚上我就来上锁。”你想进去摘,偏不让你如意,晚上就真的去上把锁! 她家的绿篱天然紧密,进不去人了,幛子门是福爷爷用棍子绑的,结实高大,上了锁还真进不去。 村里人种菜,都是夹个幛子拦牲畜,没有挡人的。一般也不会去偷摘别人家的菜,就算应急摘一点也会说一声。姜芸这样,无非是气荆泽艳,因为荆泽艳真的会去摘她的西红柿。 姜芸回村的时候,就听见大队喇叭里郑毕臣在广播,说的是县里有新政策下来,“为了改善广大社员生活,上头政策放宽,允许各家随便养鸡。” 以前割尾巴不让养,后来发现不让养实在不行又说两人养一只,其中一点也是为了节省粮食。 这会儿经济变好粮食产量也有提高,城里对鸡蛋、鸡肉的需求大起来,所以就要刺激社员们的养鸡热情。 不过这东西到了冬天要吃好几个月的粮食,一般人家也不敢多养。 大喇叭里郑毕臣继续说:“养鸡,把鸡蛋和活鸡卖给供销社,有布票、煤油票等奖励。” 姜芸一听,那她的生意可来了呢。 社员们养鸡,就需要抓小鸡。这时候很少人会自己家里孵小鸡,哪怕有抱窝鸡帮忙,但是一抱窝就二十多天,还得有配种的鸡蛋,还不能保证都孵出来,孵出来也不能保证活几个,成本不小,还是买现成的小鸡仔更划算。 那陈家大队就得来找她了。 她去大队逛了一圈,把摘的西红柿分给宋书记、郑毕臣几个吃。 郑毕臣负责浇菜地,知道番茄干净,接过去在自己衣服上擦擦浮灰就开啃。 “嗯~~好吃!” 郑毕臣吃得两眼发光,“一点都不酸,好甜!” 其实有点微微的酸,因为后劲甜,所以感觉不酸一样。 宋书记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吃,大老爷们宁愿吃棵葱,也不会吃这种孩子的零嘴。不过被郑毕臣说的,他也拿起来一个擦了擦就开啃。 牙齿轻松地咬破橙红色的皮,立刻就有一股微酸回甘的汁液流进嘴里,生番茄的清新、微酸、清甜,几种味道在口腔里散发,真是一种无比清爽的享受,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起来。 不知不觉吃完一个,宋书记擦擦嘴,“这洋柿子格外甜,什么品种?” 姜芸笑道:“多亏郑知青勤浇水,水分大就甜。” 郑毕臣:“这柿子我看比别家的大,而且长得也俊。” 宋书记也觉得是这样,起码他从别人家菜园旁边经过,那些小柿子一个个别别扭扭的,还有不等熟就裂口的。人家姜芸家的,柿子随主人,人美果子也俊。 关键别人家的都没熟,就她的熟得这么好。 宋书记笑道:“跟大队长说说,来年葱地旁边咱们再追加一块洋柿子试验田,说不定以后卖葱和柿子咱们大队就能赚。” 郑毕臣已经对着柿子和姜芸的侧影发呆,感觉灵感如泉涌,想要写更多的文章出来。 姜芸正想告辞呢,就见公社邮局的快递员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过来,后座带着草绿色的邮政挎包, 邮递员喊道:“郑知青,有你的信。” 郑毕臣跑出来接着,见信封居然是省文思编辑部的,顿时热血往头上涌,忍不住喊道:“姜芸,我中了!真的中了!” 看那架势跟范进中举差不多。 他把信直接递给姜芸,高兴得脸都红红的。 他投稿的编辑部有言在先,不录取也不退稿,让投稿者自留底稿,如果回信那必是录取了。 姜芸也为他高兴,宋书记听见都跑出来看。 姜芸把信封递给宋书记,让他先拆封。 宋书记点点头,“行,我来!”他对着光看了看,拆开信封,里面一张折叠的信纸,写了寥寥几行字,另外还有几张票子。 宋书记张口结舌,“娘嘞,这写文章真赚钱,一篇小散文就能赚十几块钱?这说什么,要是以后录取的稿子多了,还给涨呢。” 郑毕臣给他解释了一下,以前就算写文章的也是拿工资的,只是这两年开始有新政策,可以投稿。 姜芸笑道:“书记,你也可以试试,把咱们大队的一些搞建设的经过写出来。” 宋书记赶紧摆手,“可拉倒吧。” 他会告诉小年轻,自己小时候写作文三百字都能挠秃头,总是被先生打手板? 我适合写工作简报,不会写酸文人那一套。 他如是自我安慰。 姜芸恭喜郑毕臣,万事开头难,他现在稿子被录取,以后就会更多。 郑毕臣把钱都塞给姜芸,“这是伙食费!”然后他就跑回办公室去写新的灵感了,生怕不写下来就飞了。 姜芸只得把钱收着,回去记在账本上。 姜芸回家,见哑巴在那里喂牲口吃野菜,他喜欢割姜芸种在牲口院墙外的野菜喂它们。 因为用灵泉水浇灌过,牲口们特别喜欢吃,它们喜欢吃哑巴就开心,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牲口。 姜芸路过的时候给他放了一个西红柿,然后家去收拾。 天要热了,她得赶紧把小哥俩的新衣服缝好。 这时候布票紧缺,各家都不宽裕,除了她自己买的布,娘家也不能帮衬。因为他们家也一堆孩子,大孩子穿下来给小孩子,没有空档。 她把一些碎布头都留着,到时候可以打袼褙,留着纳鞋底。 小孩子们长得快,鞋子很容易就小了,而且他们活动量大,布鞋很快就破。所以家家户户的孩子,基本都是冬天穿蒲子编的蒲袜,暖和天就是草凉鞋,小哥俩自然也不例外。 姜芸想给他们做双新布鞋。 正忙着,外面传来小哥俩欢笑的声音,还有福爷爷和陈福基的说话声。 姜芸忙出去,就见他们一起回来,“陈大哥也来了,今儿这么早就下集呢?” 她去帮福爷爷抬铁锅,陈福基直接帮他们搬过去装在东间锅框上,福爷爷再去和泥密封。 陈福基哈哈笑道:“大妹子,你没听说么,改政策了,放开养鸡!” 放开养鸡,都买鸡仔,他现有的不够卖。大队的肯定也不够卖的,所以他们还需要收更多种蛋,孵更多小鸡仔! 这就需要姜芸帮忙了,以前十只活三四只,甚至两三只,这会儿要是能活八/九只就行。 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指望活十只的。 小海跑去屋里拿出账本来把今天的收支入账,他脑瓜好使,虽然还没上学呢,算账却又快又清楚。 小河则跑去剁野菜,一边剁一边咕咕咕,然后院子外面的、里面的母鸡们都往这里飞奔。 剁野菜,就是它们开伙的信号,可以吃灵泉水了! 小海用铅笔指着那小童子鸡数,“……18,19,20,陈大叔,你看,一只不少。” 陈福基惊讶地看着,真的一只都不少!他丝毫不怀疑别人会拿另外的鸡来充数,因为到时候请了去帮忙,有没有真本事一试就知道的。 他高兴万分,“大妹子你真厉害,有本事!我们请定了。” 原本大队还寻思要如何跟姜芸讨价还价,商量了至少五个合作方案,这会儿他已经决定抛开一切让姜芸提条件。 姜芸:什么条件呢? 姜芸想了想,自己主要是靠灵泉,这是天赐的金手指,以此来发横财坐地起价是不行的。她只需要改善自己和孩子们的伙食条件就行,其他的,等改革开放以后,他们会凭着自己努力来赚的。 她道:“我就想要点细粮,再就是大队杀猪的时候,能不能分几斤猪肉给我们。” 陈福基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就这么点?还以为要狮子大开口,工业券,棉花,布之类的都要呢。 看姜芸的意思,是割麦子的时候分她几百斤麦子,过年杀猪分几斤猪肉就行? 他笑道:“猪肉过年才杀,要不另外我们一个月给你一只鸡吃。” 一个月一只? 姜芸和小哥俩也惊了,好大方啊,月月吃鸡,在这年头的乡下,那可是以前大地主的日子啊。 小河:“陈伯伯,你太好啦!” 大叔是不熟的人惯常的称呼,这会儿叫大伯,说明陈福基已经是自己人了。 陈福基看他们高兴的样子也得意起来,“对,一个月一只,这个事儿我跟我们书记大队长商量过。” 他们大队除了孵小鸡,还养不少母鸡和公鸡,为了收集种蛋。 孵小鸡是很废种蛋的,一般社员家里不爱养公鸡,那就不会有配种鸡蛋,单靠收不行还得自己养一批。 那些母鸡到了时间也需要处理,一般都是卖给供销社,一个月给姜芸一只,他们付的起。 于是他们说好了,每次孵小鸡的时候姜芸去给帮帮忙,其他时间不必管。收麦子以后,他们给姜芸三百六十斤麦子,一个月一只鸡,年底给至少十斤猪肉! 就这些东西还不到一百块钱,他能做主! 而现在养鸡政策放开,城里对鸡蛋、鸡的需求非常大! 他们大队已经决定扩大孵小鸡规模,扩大自己村养鸡的规模,到时候也可以给公社卖鸡蛋和活鸡。 卖小鸡仔、活鸡、鸡蛋,这都可以给大队增加副业收入,可不是区区一百块能比的呢。 姜芸就说先合作一年的试试,年底的时候大家再总结经验,寻摸最好的合作方式。 陈福基就代替大队同意了,他们正在孵下一批小鸡,让姜芸后天去看看。 姜芸答应了,就留陈福基吃饭。 陈福基出门带着干粮,也有些饿,就同意了。 姜芸先在西间锅里蒸上蒸杂合面馒头,顺便炖着鸡蛋酱。 农家酱加上葱、虾皮,加一点油,盖上纱布上锅蒸就行。 她又把东间那锅用猪油拌面粉炼炼锅,然后做个杂菜鸡蛋汤,又把西红柿洗洗,切成小块撒上一勺白糖,捏一丢丢盐进去拌一拌。 陈福基可没想到姜芸家吃的这么好,掺了细面的馒头,鸡蛋汤,鸡蛋酱,糖腌西红柿。 这年头,自家有菜园子,种两棵西红柿不稀罕,稀罕的是日常吃饭居然舍得拿糖拌! 乡下人一年也凑不到一斤半糖票啊。 姜芸家的白糖自然是郑毕臣和福爷爷的,她和小哥俩是没票的。 陈福基吃完这顿饭,对姜芸就更加信服,又想提亲事,不过怕姜芸不好意思,他就悄悄跟福爷爷说。 福爷爷听完以后,忙摆手,“我说大侄子你别忙活,俺家闺女没那个心思。” 才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不可能立刻想进另外一个坑,哪怕那个男人听着不错,可陌生男女都带着孩子,还得磨合,只怕没那么容易。 这事儿还是缓缓,等姜芸有那么个意思再说。 而且就说提,也是让姜晟或者二大娘提,他提算什么啊? 他和姜芸从来不说那么私人的话题,多害羞啊。 陈福基懂了,笑了笑,“对,日子还长呢。” 他看出来郑毕臣喜欢姜芸,初始以为姜芸也喜欢郑毕臣,可能想嫁给知青。 不过这年头有知青在乡下互相结婚的,却很少有女知青嫁给庄稼汉,男知青娶了村姑的。主要是大家都盼着回城,而乡下结婚,可能就一辈子都是乡下人,不能再回城。男人还能抛下老婆孩子狠心走,女人未必能狠心抛下孩子。 所以他觉得郑毕臣和姜芸成不了,那他就等后面找机会再说和。他早就给堂弟送信让这几天回来,估摸着后天差不多能见个面,留个好印象以后也好介绍。 下午小哥俩割了韭菜和菠菜,带着去姥娘家找姐姐们玩儿,姜芸继续在家里做衣服。 晚饭后姜芸就交给郑毕臣一把锁头和钥匙,让他把障子门锁上。郑毕臣也不问,她说锁就锁。 两天后一早,姜芸起来收拾做早饭,她饭后要去陈家大队一趟。 郑毕臣挑着水过来,一进门就笑道:“你们猜昨晚上咋了?” 看他笑得那么贼,姜芸就明白,指定是有人想去偷摘她的西红柿,然后被锁将军挡住了。 不过,挡住就挡住,有什么好笑的? 小哥俩也好奇,就问他怎么回事。 郑毕臣把水倒进水缸里,笑道:“荆泽艳一直瞅着咱们的洋柿子呢,看着红了姜芸没摘,她就惦记着晚上去偷。结果我们不是上锁了么,她爬不进去,就想从树篱空里钻进去。哪里知道,原本很大的空隙这两天长死了,她被卡在树缝里,还被荆棘给左右前后夹击,哈哈,别提多惨了。” 小哥俩想象了一下,也哈哈笑起来,“她咋那么馋啊。” 姜芸笑道:“郑知青你回头送她几个吃,别让她想魔怔了。” 再跟杨金玲似的,想吃她家的韭菜想的做梦都是韭菜。 杨金玲对姜芸家的韭菜成了执念一样,整天想,结果有一次做梦吃得正爽一下子醒了,她发现是做梦委屈得哭了半宿。第二天王翠花就来跟姜芸换了有些韭菜,给杨金玲炒了个韭菜鸡蛋,才把这半夜做梦吃韭菜的毛病给治好了。 现在荆泽艳也差不多了,下个乡干活没累出好歹,馋番茄再馋出阴影来可不好。 吃过饭,姜芸带上一些自家的蔬菜,小青菜、小白菜等别人家少种的,再摘上一兜子番茄,带着去陈家大队送人。 福爷爷去大队,小哥俩则和姜光熠等小伙伴儿们做日常的事儿。 姜芸沿着赶集的小路走,陈家大队在公社西边,过去不到三里路。一进他们村,就看陈福基带了人在村口等她呢。 让姜芸意外的是陈家大队的书记和大队长都不是四五十岁的男人,而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陈书记是个女同志,三十左右的样子,名叫陈红霞,大队长叫陈福青,才二十九岁。 怪不得他们大队搞副业搞得这么活络,一点都不死板,果然是年轻人脑子活络不被规矩约束。 陈红霞相貌端庄大气,性子爽朗,动作干练。 陈福青却比较文气,清秀的五官带着一股书生气,气质和姜大哥是一类的。 他们对姜芸也很热情,寒暄两句就进入正题,请她去看大队的孵化室。 其实就是几间专门的屋子,里面有火炕、生着炉子,炕上铺满了暄软的草、棉絮,底下拍着正在孵化的鸡蛋。 姜芸在前世开现代农场的时候,也学过很多专业知识,她当场就提了几点建议。 比如屋里温度不要过高,在二十七八度左右就行。 孵小鸡关键就是温度,太高它们出壳以后不适应,太低出壳就死差不多。 还要注意阴雨天的防潮,如果细菌多,小鸡仔着凉和细菌,很容易拉肚子,不用两天就死一大片。 姜芸说得头头是道,而且全都切中要害,陈红霞和陈福青非常钦佩。 陈红霞笑道:“姜芸同志,没见面的时候我还担心,见了面我放心了。我们大队的孵化室,就拜托给你了。你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以后你想吃鸡蛋我们全力供应。” 姜芸道谢,“陈书记不要客气,鸡蛋就不用了。我们家养了母鸡呢,足够吃的。一个月一只鸡,我们全家已经很感激书记和大队长大方啦。” 陈福基说过的,就算是书记大队长,他们也不舍得一个月吃一只鸡,顶多招待上面下来蹲点的干部跟着蹭点吃喝而已。 看过了孵化室,姜芸又去看看他们育苗室。 育苗室就是孵化出来的小鸡,专门待的屋子,也是要保温,然后慢慢地适应环境,再装在大鸡笼里拿去卖。 这时候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过来,她拉着脸,横了姜芸一眼,大着嗓门道:“我说书记、队长,我老婆子孵小鸡可有几十年的经验。打我姥娘、我娘那时候起,我们家就给地主家孵小鸡。孵过的小鸡,比你们吃过的鸡蛋还多呢!” 她本来是陈家大队的孵化小队长,待遇不错,但是小鸡孵化出来,按照自然规律,死亡率是不可避免的。 陈福基听说姜芸可以让小鸡仔减少死亡率,自然就回来跟书记和大队长说,老婆子就很不乐意。 之前她冷言冷语讽刺了一次,陈红霞也不确定姜芸的本领,所以也没当回事,就说等看看那二十只鸡仔的成活率再说。 只是最近天气有点冷热反复,小鸡仔死了一批,陈红霞有些着急,就让陈福基去姜芸家看看。 如果二十只能活18只,就请姜芸帮忙,如果活二十只,那就让她自己提条件,都答应。 陈红霞道:“温大娘,你是孵小鸡厉害,人家姜芸同志是照顾孵出来的小鸡厉害,不让小鸡糟蹋,你俩不冲突啊。” 温大娘却还在那里嘀嘀咕咕,来回车轱辘话年轻人不靠谱等等,看姜芸的眼神就带着刺。 姜芸却不在意,她只是和陈家大队合作,帮忙治疗小鸡,然后赚麦子和肉吃,又不是来抢人家的工作的。 姜芸拿出自己用灵泉水泡过的小米,让喂养员洒在喂食板子上给小鸡们啄。 温大娘一下子炸毛了,“什么东西,怎么能给小鸡乱吃呢?” 她拦着不让。 陈红霞:“温大娘,你负责孵小鸡,孵出来就不用管怎么喂啦!” 她可不想温大娘把姜芸得罪了,怎么着得先试试本领啊。 温大娘拉着脸三尺长,她不怕别人,但是对性子爽利的陈红霞还是有点忌惮的。 这黄毛丫头硬起来连她爹都敢数落,当初她建议大队发展副业,她爹却不同意,觉得违反政策,结果被黄毛丫头一通怼。 后来老书记就自己卸任,公社亲自认命了陈红霞当书记,她又把保守倔强不通情理的大队长给怼下去换了他儿子陈福青。 温大娘哼了一声,冷眼瞅着他们。 姜芸亲自把小米撒下去,朝着小鸡仔们啾啾唤了几声,那些嫩黄柔软的小鸡仔嗅到好闻的气息,立刻叽叽喳喳地抢过来啄。 原本角落几只怏怏的没什么精神的也强撑着过来吃了两口,吃完以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有精神起来,去和其他的小鸡叽叽喳喳了。 陈红霞和陈福青对视了一眼,行啊! 温大娘:“谁喂小米它们也抢着来吃!” 你饿了你不吃? 大家没理她。 姜芸又问喂养员,有没有那些病了的小鸡仔,带她看看。 养小鸡仔要时刻关注它们的精神状态,一只精神不好就要赶紧挑出来,否则它们病了就会传染其他的,一感染一大片。 他们自然也挑的,还不少呢,有的死了有的在死亡的路上,还有不少孵化的时候憋死的毛蛋。 姜芸就过去看看,然后拿出一个小纸包来,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其实就是她擀碎的一些草药根、种子等,用水拌开,悄悄撒点灵泉水进去,喂那些小鸡。 如果还有救的,那就能活,如果实在厉害的,那就没救了。 小鸡们吃过这些灵泉水粉末以后,有的精神好转,有的还是没用。 姜芸就把那些有望好起来的一个个抓出来,剩下的就只能默哀了。 她和陈红霞等人说了一下,“抓出来的单独养一养,其他的就没用了。” 温大娘又开始冷笑热哈哈的,“还以为多厉害呢,不还是死了?” 陈福青:“大娘你少说两句,人家姜芸同志好脾气不代表你可以一直说。” 温大娘撇撇嘴,“那我就等着看是不是真的不死了!” 姜芸逛完一圈,还指点了一下通风事项,基本也到中午吃饭时间。 陈福基跑过来,“让大妹子去我家吃饭吧。” 陈红霞:“不用,我和福青陪姜同志在这里吃就行。” 姜芸还带了蔬菜来的,他们看她的菜那么水灵,都莫名觉得她肯定很厉害,不是虚头巴脑的人。 陈福基急得够呛,赶紧给陈福青使眼色,他道:“我之前在大妹子家吃过饭,定要好好回请大妹子呢,婆娘已经快做好了。” 陈福青心细,记得陈福基说过他堂弟陈福年的事儿,他就笑了笑,“行,那大哥你好好招待姜同志啊。” 陈福基:“你们就放心吧,保管伺候得好好的。” 姜芸就把自己带来的菜分给陈红霞和陈福青,剩下的交给陈福基。 这么红润润的西红柿,那可是孩子女人的好零嘴呢。 回家的路上,陈福基笑道:“大妹子,我兄弟是给县运输队跑车的,带了一些好货回来,你看看有喜欢的就挑挑。” 姜芸闻言很感兴趣,“陈大哥家里有跑运输的,那可很了不起。” 这时候打算盘的、方向盘、杀猪刀,是乡下社员们最羡慕的几个工作,给闺女找对象都先找这样的呢。 到了陈福基家,他婆娘正带着闺女在做饭,院子里还有一个男人领着几个小孩子在摆弄一个木头推车。 待她和陈福基一进院里,男人和几个孩子立刻齐刷刷朝着她瞅过来,似乎觉得这样有点没礼貌,他又跟被烫了一样赶紧移开视线。 陈福基忙给姜芸介绍。 陈福年是个高个子身材结实的年轻人,相貌英俊,剃着平头,看得出特意换了干净衣服,只是因为当司机要跑车修车,身上一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机油味。 姜芸心无旁骛,落落大方的,自然不会看到男人就害羞,很自然地和陈福年、几个孩子还有陈福基的老婆打招呼。 她拿了西红柿给大家吃,孩子们都很开心地道谢,陈福基家小儿子害羞地躲在陈福年身后。 当中一个小姑娘却用犀利的眼神审视她,在一众天真娇憨的孩子里格外打眼。 寒暄几句,姜芸就要去给陈福基婆娘帮忙,却被推出来在院子里等。 陈福基婆娘是个普通乡下妇女,“大妹子你在外面耍,屋里烟熏火燎的,等好了就吃饭。” 陈福基还特意冲了茶水,在院子里放下桌子,让姜芸喝茶吃瓜子。 他喊道:“这些瓜子啊,茶叶啊,都是我弟捎回来的。” 他给陈福年使眼色,让过来跟姜芸说话。 陈福年却有些忸怩,之前他觉得不就是相亲,自己也不是黄毛小子,结过婚的男人有什么怕的?可见了姜芸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她清澈水润的眸子,落落大方的姿态,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道:“大妹子你要是有什么短缺的,告诉一声,我回头帮你带。” 姜芸以为这是陈福基的人情,就笑着跟他道谢,她倒是真的想买点布,还想买点蚊香、花露水之类的,夏天到了蚊子多,乡下有点难过的。 陈福年:“好买的,回头我帮你捎回来。” 陈福基有些汗颜,花露水蚊香这些东西,花钱不当东西,大妹子真是讲究。 姜芸就拿钱。 陈福年忙道:“等买回来再算,这会儿也不知道多少钱。” 姜芸笑道:“要是不够,你先帮我垫上,回来补。” 陈福基看堂弟脸都泛红,让他赶紧收起来,别毛头小子一样再让姜芸看不上。 姜芸说了一会儿话,发现那个小姑娘一直偷摸瞅她,眼神有点凶。 她心里纳闷,自己第一次来,怎么就得罪人了? 后娘? 很快陈福基老婆把饭菜做好,有陈福年带来的腊肉,炖了个白菜粉条,还有姜芸带来的韭菜,炒的鸡蛋,另外还有小盆红烧鲢鱼块。 这时候陈福年他娘又来送面条,她在那边做的手擀面,特意借着送面条的时候过来瞅瞅姜芸。 聊了两句,她看姜芸眼神清澈目光坚定,态度也亲切大方,不忸怩不张扬,一下子就喜欢了。 她朝着儿子挤挤眼,让他活泛点。 陈福年却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吃饭的时候,陈福基请姜芸上座,姜芸却避开了,也拒绝喝酒,“陈大哥,我就是来吃顿饭,你这样招待我过意不去。” 陈福基笑道:“大妹子你别紧张,今日也是我弟过年后第一次回来,我们兄弟聚聚,正好家里做顿好吃的,就特意把你叫来。我在你家吃的那顿,也相当好呢,难道不兴我回请你?” 姜芸笑了笑,心里却盘算着要是他堂弟回来请客,那不得在自己家请陈福基去吃,怎么还在这里呢? 不过她也没往人家要介绍对象上考虑。 她重生回来以后,踹了渣男,满心都是带着俩儿子和福爷爷、娘家一起过好日子,压根就没给男人留位置。 姜芸拿了筷子,却看陈福基老婆和闺女在厨房不出来,就不肯动筷子,“陈大哥,叫嫂子和侄女也来吃吧。” 陈福基:“她们吃呢,在厨房吃方便。” 姜芸却坚持,她知道有些人家至今还有家里来客女人不上桌的习惯。可她这个客人也是女人,怎么还不让女主人上桌? 陈福基从善如流,赶紧把老婆和闺女叫出来,还得紧着描补,免得姜芸以为他们家女人没地位。 陈福基老婆也笑道:“他们男人喝酒,一股子味儿,我们就不爱和他们一起吃饭。让大妹子见笑啊。” 姜芸又不是要难为人家,自然是开开心心宾主尽欢。 吃过饭,陈福基让婆娘留下,也一起说说话。因为他发现他弟在姜芸面前有点不敢开口,要是没婆娘,他自己在这里叨叨咕咕,难免让姜芸觉得烦。 为了给姜芸留下好印象,他还拉着陈福年一起收拾桌子、洗刷碗筷,让他婆娘和闺女轻快一些。 陈福基婆娘是个麻利的,一边和姜芸说话,一边拿了毛线打着。 姜芸对这个很感兴趣,就凑上前看看。 陈福基婆娘笑道:“都是兄弟从城里买回来的毛线,我给大小子打个毛衣,穿着有派,以后相亲找对象也好找。” 这时候孩子上学不是重要的,找对象才是最要紧的。 姜芸就看了看,以后要是有机会,她也要给家人打毛衣穿。 她问了一下,毛线还是很贵的,都是草原那边过来的羊毛原料,然后剪羊毛、处理、纺线、染色的。她寻思自己可以养两头羊,这样到时候就可以自己剪羊毛纺线了。 陈福基婆娘道:“大妹子你要是喜欢,让我弟帮你捎。” 姜芸却笑着拒绝了,小东西她这会儿负担得起,羊毛贵得很,她可不想让人垫钱买。 聊了一会儿,姜芸就告辞回大队去。 陈福基送她一起去大队,好几次他都想问问姜芸对自己兄弟啥印象,结果对上姜芸那清澈的眼睛,愣是没问出口。 他就寻思反正姜芸时常来,也不差这一次,等熟悉了再提更合适,免了尴尬。 姜芸在大队和陈红霞、陈福青,还有他们喂养员都聊了很久,提了不少关键性的建议,陈福青都认真做了笔记。 除了那个白色的药末是姜芸不会给他们的,其他拿得出手的知识她都没有藏私,那是人类共同的知识财富,她愿意为传播出一份力。 陈红霞等人也没想过要她的粉末,大家都有一技之长,也都有自己的绝活,不必强求人家一定要公开。 日头西斜的时候,姜芸告辞。 陈红霞想骑自行车送她,姜芸婉拒了。 “就几里路,腿脚轻快,一会儿就到家。” 陈红霞让人给她装几个毛蛋回去,“要是有那积年咳嗽的老毛病,把这毛蛋用腊月脂煎煎,别放盐,连着吃三天就见好。吃完了过两天你再来拿。” 这天儿多了容易坏,她也不多给,而且他们也没硬性规定姜芸几天来一次,都让姜芸自己决定,那自然希望姜芸多来走动。 姜芸道谢,就离开大队要回家。 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一个小姑娘蹭得从草垛后面跑出来拦在她面前,面色不善地瞪着她。 姜芸认出来是陈福基家那个女孩子,“你有事吗?”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硬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两个儿子?” 这话问的突兀,姜芸笑道:“是啊。” 小姑娘:“你喜欢给人做后娘吗?” 姜芸笑起来,摇头,“我自己有孩子,干嘛给人做后娘?可不给人做后娘!” 做后娘这个事儿吧,说起来容易,到底有多难那得做的人才知道。这么说吧,婆媳关系不好弄?后娘和继子女的关系那比婆媳关系还难弄更多。 她这会儿过得好好的,干嘛那么想不开再去找男人? 她和儿子开开心心的不香吗?难道要找个男人伺候他?还后娘,那还得伺候他孩子? 小姑娘看她拒绝的坚定,脸色柔和下来,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却又有些不服气。 因为姜芸看不上她爹! 她忍不住道:“我爹是很好的,我和弟弟也很乖,如果后娘不打骂我们,我们也不会欺负她的。” 姜芸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是陈福年的女儿?” 小姑娘点点头,“对的,我爹很好,很勤快,还赚钱,对我爷奶孝顺,对我们也好。如果你嫁给他,他对你也会好的。” 姜芸被小姑娘逗笑了,揶揄她,“你不是怕我做你后娘吗,怎么又开始夸你爹。你不想要后娘,就得跟人家说你爹不好会打老婆,这样后娘就被吓跑了。” 小姑娘瘪嘴,“可我爹不打老婆,我爹从来不打人,好着呢。你要不要做我后娘?” 姜芸摇头,笑道:“对不住啊,我对嫁人没兴趣呢。让你爹另外找吧。” 她现在终于明白刚才的违和感是什么了,原来陈福基大鱼大肉是想给她相亲啊。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因为陈福基出于好意,也没强行安利,更没戳破窗户纸大家不尴尬,而陈福年也给她留下不错的印象,就等于吃顿饭认识一个陌朋友,半句没提让她不爽的话,所以她也没必要生气。 别人对她是好意还是恶意,她现在分得清,没恶意就不必生气。 小姑娘看她没意思,反而急了。 之前还怕她当后娘对自己和弟弟不好,这会儿见姜芸无意她爹,小姑娘又急得要哭了,“我爹真的很好。” 一副生怕她爹没人要的样子。 姜芸柔声道:“你爹那么好,要找个好媳妇很容易的,你不用急。” 小姑娘抹了一把眼泪,“可我瞅着你最好。你不是来和我爹相亲的吗?” 姜芸笑了笑,“当然不是!小朋友你误会了,我没和你爹相亲,以后也不会。” 摸摸小姑娘的头顶,姜芸就急着回家了。 她心想才见了一面,怎么就能断定我最好呢,真是孩子气。可不管再好,我也不想二婚啦。 单身的空气都是甜美的啊,摆脱了宋占刚那一家子,真是天蓝地阔,整个人生的维度都被拓展了呢。 人生,再也不只是围着灶台转,更不是被公婆男人挑拣的难堪。 这样,就很好! 姜芸一路哼着小曲回家,到了村口,发现黑猫正坐在一块石头上静静地望着她来的方向。 她心情更好,快步跑过去一把将它抱起来,“哎呀,猫崽崽在等我呢?” 黑猫喵了一声,舔了舔她的拇指。 姜芸就给它喝灵泉水,“这是渴了吧。” 它突然不喝了,反而舔了舔她的手指。 姜芸被它舔得痒痒的,让它不要调皮,赶紧喝水别让人看见。 边上有几只别家的猫狗看着,馋得在那里打滚呢。 回家的时候,她拐过去看看菜地,就碰到了荆泽艳。 荆泽艳脸上有血痂,头发都有些参差不齐的,看着有点…… 她原本是扎辫子的,在肩膀下面的长度,昨晚上为了去偷摘西红柿被荆棘刮了,结果为了救她,杨晴不得不帮她剪了一些。 姜芸刚要说我把锁拿掉,想吃西红柿就去摘,只要不糟蹋,随便吃,反正她以后会种一大片,随便吃也吃不完的。 结果荆泽艳一看她,转身蹭得就跑了。 姜芸:“…………” 姜芸走后,陈红霞、陈福青也把孵化小组召集一起开个会,主要是给大家做做思想工作,让他们认识到姜芸的重要性。 陈红霞:“降低了死亡率,就等于提高了产量,这可是好事。” 温大娘还有些不服气,“那也得真提高再说。” 陈红霞:“吃了药的小鸡好了吧?” 温大娘:“得明日看。” 陈红霞:“那就明天看!” 结果不用明天,晚饭的时候被姜芸挑出来的那些小鸡就已经和正常的一样活蹦乱跳了! 它们对着温大娘:“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温大娘:“……” 另外,被姜芸喂过小米的那一些,晚上一只都没死!搁过去这是不可能的。 陈福青看了看,“姜同志有两把刷子。” 温大娘:“……” 因为今日没有新孵化的小鸡,人家姜芸不来。 温大娘:“那不如就让她当组长吧。” 陈红霞:“人家姜芸同志可没这个意思,你老就好好做你的工作当你的组长吧,你孵小鸡,她负责防止小鸡生病,你俩互补。” 温大娘这会儿彻底服气,“行,等闺女来了,我跟她赔不是。” 陈福青笑道:“不用啦,赔不是还怪不好意思的,人家姜芸同志也没当回事。” 温大娘却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赏罚分明,所以等第二批小鸡要孵出来的时候,她亲自去红丰大队请姜芸了。 姜芸正在家里培育番茄的新苗苗。 宋书记和大队长尝着她的番茄好,又要多种点番茄。这个不必等来年,现在就可以培育。番茄除了用种子育苗之外,还可以扦插。将成熟植株的侧枝切下来,用草木灰把切口处理一下,然后埋在土里,十天左右就能生根。 姜芸剪了一筐子侧枝,统一用灵泉水浸泡一下,然后拿去葱地隔壁的试验田。刨长长的浅沟,直接把侧枝埋进去,然后培土浇水。 温大娘是来赔礼道歉的,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姜芸同志,老婆子我看到你的本事了,为那天的挤兑给你道个歉。” 姜芸把最后一瓢水浇完,擦了擦汗,“大娘你太较真啦,我根本没生气。” 要是这种事儿都生气,那她不是生不完了? 温大娘看她真的不生气,原本计划的如何如何赔不是的招数都没有用上,她就请姜芸去看看,“刚孵出来的。” 姜芸把东西一收拾,“我这里没活儿了,走吧。” 为了不让人觉得她敷衍,对待新孵出来的小鸡,她拿出了百分百的耐心,从温度、喂水时间次数、喂食到通风等细节都照顾到,至于喂灵泉水自然就是无意中进行的,她还挨只小鸡抚摸一下,对着低声说两句什么。 这看在温大娘等人眼里,就成了:看!她在给小鸡按摩了!看!她在跟小鸡说话了! 看在眼里那就是不明觉厉,虽然不知道她干了什么,结果就是小鸡仔不死了。 这就足够证明的。 高人总是有独到之处的,比如温大娘挑配种蛋一挑一个准,孵小鸡,一孵一个准儿。只要是她亲自挑选的种蛋,亲自孵化的小鸡,没有一只不成功的。只可惜她个人精力有限,照顾不了太多,其他人照顾的就总有坏蛋。 温大娘对陈红霞道:“书记,这粮食没白花,请得好。” 陈红霞哈哈笑道:“现在服气啦?” 温大娘:“服气!哎,看着那些小鸡仔被糟蹋了,我这心里可不得劲呢。” 人就是那么矛盾,虽然孵小鸡是为了长大下蛋、吃肉,可看着毛茸茸黄嫩嫩的小鸡夭折,心里怎么都不好受。 现在好了,起码小鸡仔能长大了。 为了表示自己敬业姜芸两天跑一次陈家大队,一次呆半天,不吃饭就回家。 她一次都没有再去过陈福基家,有事只在大队养鸡院里说。 陈福基婆娘还特意找姜芸说过话,姜芸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无意改嫁的话说给她听。 陈福基两口子也不是笨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没再提。 转眼天气热起来,麦子熟了,姜芸不再去陈家大队。 各大队已经开始磨镰刀、修工具、好好喂牲口,准备抢麦子了。 这个季节天气不定,有时候说来雨就来雨,而且麦熟一晌,如果不赶紧收回来,下午就可能因为晒得焦干而爆栗粒子,根本不等人,所以收麦子是抢的。 麦收比秋收时间短,但是更急迫,强度也更大,男女老少齐上场,村干部也下地,就算怀孕的只要不生也都跟着忙活。 为了节省时间,午饭晚饭都是送到地里吃,谁家都不例外。 郑毕臣和男劳力们一起割麦子,福爷爷腿不行不能弯腰割麦子或者蹲着打捆,就牵牲口帮着装车。 小哥俩则跟着捡麦穗。 姜芸让他们跟着大孩子们,不要在麦地里乱跑,既要小心麦茬扎破脚,还得小心麦芒刺挠。 小哥俩自然听她的,他们和蛋蛋兄弟几个一起,捡麦穗、抓蚂蚱,找野茄子,玩得非常开心,再也没有坏孩子敢欺负他们。 每天一早起来,做好饭以后姜芸又割一小盆大力草,洗干净,用开水煮熟冲了几个鸡蛋进去。吃饭的时候一人一碗菜汤一个鸡蛋,喝下去浑身充满力气。 上工的时候都尽量穿着长袖长裤,把袖口裤腿都扎紧,免得被麦芒刺得又痒又疼。还要戴上斗笠,搭上手巾,带上水瓶注意补水。割麦子那是披星戴月地忙活,劳动强度大,正午阳光毒辣,身体弱的话很容易中暑。 姜芸、杨晴、张爱英、占国媳妇,还有荆泽艳以及另外几个妇女一组。 有张爱英照顾,姜芸就轻快不少。 到晌天,姜芸和占国媳妇一起回去,张爱英家是杨金玲做饭婆婆下地割麦子。 姜芸先去菜园拔了一些鸡毛菜,又摘了西红柿、黄瓜,还有两个番瓜,用筐子挎着回家。 番瓜和西葫芦差不多,但是比西葫芦大,口感更密实,加上鸡蛋面粉煎番瓜饼非常香。 为了吃饭方便,姜芸前两天烙了单饼,一张饼直径四十公分大,一共烙了三十多张。因为干,放在通风地方用包袱盖着也不会坏。 每到中午,她回家就把饼淋点水,然后上锅滓祝顺便煮几个鸡蛋。再从咸菜缸里捞个芥菜或者榨菜切丝,用清水淘洗多余的盐分,再切一些黄瓜丝。等饼缀昧耍捡出来,直接用饼卷鸡蛋。然后再用锅里的开水,烫一盆叶子菜,加上盐和一点辣椒油拌一下。 这种饭菜很快,全程不超过半小时搞定。 做好以后她也不在家里吃,直接大碗装着放在筐子里,盖上包袱,然后拎上一汤罐凉水去地里。 一到吃饭时间,大家就各找各家。 郑毕臣照旧在姜芸这里吃,可把有些知青羡慕得不行。尤其姜芸天天换着花样吃,而知青们厨艺不行,还互相攀比偷懒,顿顿都是硬邦邦窝头或者饼子,甚至夹生、牙碜,他们不想改进却逮着郑毕臣嫉妒,当然就少不了有人说风凉话排挤他。 大家一起吃饭,主食各家吃各家的,蔬菜咸菜就会一起吃。 占国看姜芸家绿绿的鸡毛菜,馋得直流口水。 姜芸让他们只管吃,温度合适菜地里现在长得疯,撒下去几天就长大。 占国媳妇瞪了占国一眼,“咋的,嫌我和娘做饭不好吃?” 宋占国:“哪个说的?我不是看咱家没叶子菜吗?你说你们真是的,怎么就不种点叶子菜?整天不是盐水煮瓜就是咸菜。” 小河哈哈笑道:“我家也有咸菜!” 小海内心挣扎了一下:“想吃就来吃吧。” 宋占国想吃,却碍于媳妇的眼神,只得悄悄顶嘴:“那人家咸菜咋也格外好吃?” 媳妇就在他腰上掐一把,疼得他赶紧去找宋占军。 结果,宋占军家更倒霉――大眼瞪小眼,至今还没吃上饭呢! 离她远点 宋占国:“我说你们这是干嘛?神仙啊,只干活儿不吃饭?” 张爱英拉着脸:“别人都挺着大肚子来割麦子,知道的她在家里做饭,不知道的还以为抱窝呢!” 又热又累又饿又渴,杨金玲却在家里不知道干嘛,至今不给送饭。 她可是不上工的! 整天拿自己怀孕说事儿,她当初怀孕要生了还在地里掰玉米呢!张爱英就瞅王翠花,“娘你一把年纪的还下地?” 王翠花:“不下地你们养我?” 张爱英就有些瘪嘴了,不就是偏心小儿子么,连小儿媳也偏心!当初她怀孕,别说三五天一个鸡蛋,十天也没捞着一个! 到了杨金玲这里,三五天一个不说,还不用下地干活,结果这会儿饭也不送了! 张爱英原本也不这么暴躁,实在是高强度劳动累狠饿狠了,免不了就要和杨金玲攀比一下。 蛋蛋兄弟饿得受不了,就跑去找小海小河。小河二话不说就给好朋友匀块下来,小海也只犹豫一秒钟便分享了。 姜芸带饭是按照家人的大食量来的,郑毕臣的饼是两个半两个鸡蛋,福爷爷是两个饼两个鸡蛋,她和小哥俩一人一个饼俩鸡蛋,足够吃得饱饱的。 蛋蛋兄弟立刻开心地坐下,吃得欢天喜地的,一个劲地夸姜芸做的好吃,羡慕小哥俩。 鸭蛋:“婶儿,你还要儿子不?你看我和小河一样,也挺乖的。” 鹅蛋:“呸,你有小河长得俊?” 鸭蛋:“我和小河坐一起,显得小河更俊,难道不好?” 大人都被逗乐了。 姜芸招呼张爱英过来吃,她可以匀点出来先垫吧一下肚子。 张爱英一看,人家姜芸单饼卷鸡蛋,翠绿翠绿的鸡毛菜,还有切得整齐细细的咸菜,也没有多奢侈的东西,可人家做的怎么吃起来就格外香? 再看看他们这些人家,切个咸菜真是粗细不匀,长短不一,有的像头发丝,有的像拇指粗。 她也不气了,却不肯吃姜芸的饼。爹娘没的吃,她吃不好,都吃人家姜芸也没那么多,索性都饿着。 她只拿水给家人喝,回来给姜芸道歉,孩子们嘴馋。 姜芸笑道:“小孩子感情好,一起分担挺好的。我们菜多吃不完,你拿去垫吧一下。” 她做的青菜多,原就预备大家都尝尝,便把青菜给张爱英,让他们先垫垫肚子。 几句话功夫,大家吃完赶紧去割麦子。 这边杨金玲颤颤悠悠地来了。一到地方,她就开始抱怨,“可热死我了,这么重,蛋蛋你俩咋不去接一把?就等着吃现成的呢?” 以前张爱英不和她计较,这会儿一晌午真是丢大发了,人家姜芸回家现做都比一上午在家的杨金玲能干。 蛋蛋兄弟俩虽然是孩子,可捡麦穗不知道多出力呢! 她拉着脸拿了饭过去给家里人吃,没理睬杨金玲。 杨金玲一下子更委屈了,直接哭了,“怎么的,怎么的,我做饭还做出错来了?” 王翠花:“快中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家里生完了呢。” 杨金玲委屈得不行,“我得和面、洗菜、还得烧水,做好了我不得吃两口……” 王翠花本来还想骂她,这会儿也没力气,一把年纪饿得头晕眼花的感觉要晕过去。 宋占民只管自己吃,也不管大嫂生气媳妇叫委屈的,饿死了啊! 吃得太猛他还噎了一口,又赶紧直着脖子喝水送下去。 杨金玲带来的咸菜直接从咸菜缸里拿出来切得七大八小的,且没有淘洗,上面还带着碎盐块,几个人吃了一口谁也不再碰。 他们忙忙活活吃饭,那边宋长顺就开骂:“吃个饭要吃到天黑去?那还来地里送什么饭?家去慢悠悠的吃好了!一大群人,总有那么几个偷奸耍滑的!” 被队长骂那是无比丢人的! 宋占军没吃完,赶紧猛灌一通水,然后拿着俩窝窝头塞口袋里,一边割麦子一边吃去。 张爱英和宋占民也这样,生怕宋长顺再骂。 最后杨金玲守着狼藉的碗筷看到自己带来的咸菜大家都没吃,反而把一碗不知道谁家――肯定是姜芸家的青菜吃得只留下点绿色的渣渣,她气得一把将那个碗丢了出去,自己哭得万分委屈。 她收拾好回家的时候,看到张爱英在那里关照姜芸,让姜芸只负责跟着她打麦捆不用割麦子,忍不住又酸得很。大嫂和姜芸、占国媳妇关系好,倒把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妯娌甩一边,她就把姜芸也怪上了。 “离婚不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整天挑唆别人家闹矛盾!” 姜芸扭头看了杨金玲一眼,想想现代社会幸福的生活,乡下都是机械种地,女人男人都不需要这么累。这时候的女人真的辛苦,挺着大肚子还要下地呢。 两个小时后,队长吆喝歇歇。 男人们就地扎堆,抽袋烟说说嘴,女人们则老婆子一簇,有孩子的妇女一堆,大闺女找大闺女,各自扎堆吐槽。 婆婆吐槽儿媳妇,媳妇吐槽婆婆或者自己孩子,大闺女就悄悄说哪个青年好、谁相了什么亲事。 姜芸这边小海小河送来了番茄,还分给妇女们吃,清甜又解渴,让人清爽得很。 惹得妇女们既羡慕姜芸有俩好儿子,又羡慕她种的菜好吃,跟姜芸取经怎么种菜,大家说笑着很热闹。 占国媳妇:“哎呀,刚吃得嘴美,想上茅房。” 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也被传染得想去方便。可田野里哪里有茅房啊,而且麦地连成片,都没有人腰高呢。 姜芸道:“那边沟里吧,咱们分批,有人看着点。” 大家就结伴过去,占国媳妇和另外一个妇女急得很,匆匆跑了,姜芸和张爱英几个在后面慢慢走。 一个叫黄月姑的寡妇快走几步追上姜芸,“小海娘。” 姜芸回头看她,笑问:“嫂子,有事?” 黄月姑柔柔一笑,“也没什么大事,福大叔还好吧?” 姜芸:“好啊,不是一起在收麦子吗?你有事找他直接说就行。” 黄月姑脸色现出一点不自然,笑起来,“没,就是关心一下。他有老寒腿的毛病,这几天累,可别再厉害了。” 姜芸点点头,“是呢,多谢你关心。” 黄月姑接收到张爱英戒备的眼神,笑了笑就不说话了。 张爱英挽着姜芸的胳膊,瞥了黄月姑一眼,示意姜芸等会儿告诉她。 黄月姑走在她们后面,看姜芸和几个妇女一起说说笑笑的,一副非常自信从容的样子,没有半点自卑。 占国媳妇是书记家的,张爱英公公也是革委会成员,还有大队长家儿媳妇也和姜芸关系不错的样子。 同样是没有男人的,怎么她就不一样呢? 她暗自打量姜芸,只见姜芸皮肤雪白细腻,看着比没结婚的小姑娘还干净俊俏,尤其一双水溶溶的桃花眼,又黑又长的柳叶眉,还有红得非常健康的嘴唇,漂亮得有些过于明艳。 可她气质温和,声音甜美,反而让人很生好感。 黄月姑微微叹了口气,漂亮啊,年轻啊,真好。 黄月姑今年三十四岁,因为常年劳作,皮肤皱纹晒斑比较多,显得略大几岁。她总是微微低着头,用很温柔的声音说话,表情柔顺,眼睛里闪着温柔而谦卑的水光,所以看起来风韵犹存,也惹人怜爱的。 她自觉容貌和年纪没有办法跟姜芸比,不但对男人如是,就算村里最高级的妇女圈子她也进不去,可姜芸却很容易就和她们打成一片,让她难免有些酸楚。 姜芸站在沟沿上听知了嘶声力竭地喊,心情却非常平静。 她有灵泉傍身,不像别人那么怕人,身体里反而清爽得很。 这时候黄月姑又靠近她,小声道:“小海娘你皮肤真好,郑知青给你买城里的洗面粉了?” 姜芸笑了笑,“没啊,我多种菜,吃菜多皮肤就好。” 她从黄月姑眼睛里看到一种自伤自怜的东西,就不想说这些。姜芸虽然原本就皮肤白,长得漂亮,但是常年劳作脸上难免有斑,她现在有灵泉傍身,那点斑慢慢地退去,整张脸就跟剥壳的鸡蛋一样光滑细腻。 李桂芝都说她看起来比出嫁前更年轻漂亮了呢! 黄月姑原本寄希望于姜芸用的高档洗面粉才这么白的,如果姜芸说是,她就托郑知青给买点,结果姜芸根本不承认。她先是一阵低落,随即又不相信,觉得姜芸藏私。 她和别的知青要么不熟,要么荆泽艳几个说归说,却买不来。 她年纪大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四十就跟五六十老婆子一样拿不出手了。 从姜芸离婚起,她就一直默默地观察姜芸,发现姜芸越来越年轻漂亮,就想取取经。 只是没想到,姜芸居然……拒绝了。 她面上没表现,心里却把姜芸打上了心眼多、为人势力的标签。 如果不是姜芸年轻漂亮,袁英福不至于要去她家搭伙,郑毕臣更不可能去! 回去割麦子的时候,张爱英还是和姜芸搭伙,她割麦子让姜芸捆。 她看黄月姑离着远,就悄悄对姜芸道:“她怎么突然找你说话?你离她远点,她在村后头风评可不大好。” 姜芸:“我和她不熟,偶尔碰上只是打个招呼。” 黄月姑住在村后,她住在村西头,只有去葱地的时候会碰上。 张爱英:“你不知道?她男人死了以后,福爷爷一直资助她儿子读书。后来还有多事儿的老婆子给说和,让她去伺候福爷爷呢,后来没成。” 姜芸啊了一声,“差辈了啊。” 张爱英小声道:“是呢,所以福爷爷没同意,而且福爷爷和她公爹还是叔伯兄弟呢。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福爷爷不肯资助了。” 村里好事的懒汉们曾经计算过,福爷爷是这附近大队最有钱的男人。 他当年退伍有一笔钱,结婚后他当公社民兵团长赚钱,老婆死了以后没再娶,钱都干攒着。后来他儿子当兵津贴工资都给他寄回来,儿子牺牲也有一笔抚恤金。 有人曾经想去他家偷,什么也没找到,还有人一直张罗给他介绍老伴儿,也被福爷爷拒绝了。 “她要是想二婚,找个年纪相当的不是也可以?”姜芸有些不解。 张爱英:“她改嫁个年纪相当的,人家肯定也带着孩子,说不定她还得再生个。这样一堆孩子,她自己俩孩子就得受委屈,她儿子肯定不能再读书。” 她耸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道:“她可宝贝那个儿子呢,不止一次说怀孕的时候天天梦到星星,生产的时候更是一大颗闪亮的星星落在她肚子里,说她儿子是文曲星呢。后来男人死了,才开始不说了。” 姜芸想了想,黄月姑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可能因为现在福爷爷是小海小河的干爷爷,她以为钱都给了小海小河了? 姜芸懒得多想,日头晒着多晕乎呢。 大家正忙着,突然有个女孩子喊起来,“娘,娘!” 姜芸几个忙循声望去,却是黄月姑晕倒了,她闺女芫花急得要命。 她们赶紧跑过去帮忙,给黄月姑解开上面两颗扣子,掐掐人中。 芫花对姜芸道:“你是不是还有水啊,给我娘喝几口吧。” 姜芸救人心切,也没琢磨她语气不大对,就要去拿水瓶子来,却被占国媳妇一把拉住。 占国媳妇冷冷道:“姜芸就剩下一口水了,小海小河还得喝呢。” 姜芸看了她一眼,占国媳妇叫孙桐,是个非常和气开朗的年轻妇女,因为公爹是书记,她处处都注意,尽量不让人觉得干部家媳妇搞特殊。 姜芸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排斥谁呢,哪怕对宋二婶也没当面这样过。 看来里面有故事啊。 张爱英赶紧打圆场,拿了自己的过来,“我的还多点,姜芸的得留着给孩子喝,小孩子渴了一忽忽都忍不住。” 黄月姑醒来,眼泪汪汪的,原本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没了,神情疲惫劳累,萎靡不堪。 姜芸看了看,没见着黄月姑的儿子宋文昌,一个14岁的男孩子不来割麦子? 麦忙秋收的时候,学校都放假让学生回家收庄稼,而收麦子规定孕妇孩子老婆子都下地,宋文昌没理由不来啊。 芫花给周围杨晴几个道谢,“多谢你们救我娘。”不像有人有水也不给喝。 张爱英就朝黄月姑道:“嫂子,大小子回来了吧,怎么不来割麦子?” 黄月姑大喘着气,“文昌……要读书,再说大热天的,他一个读书的孩子,哪里……哪里受得了。” 张爱英:“受不了?那可是你惯的。”满地五六岁的孩子都在捡麦穗呢,也没见谁受不了。 芫花不满张爱英质问她娘,就想扶着黄月姑去路边的树荫里歇歇。 这时候福爷爷和几个老头子赶着牛车过来拉麦子,听说有人晕倒就过来看看。 黄月姑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福大叔,我晕倒了。” 福爷爷瞅了瞅,“天太热,这是中暑了。” 另外一个老头子就道:“快家去歇着吧。” 芫花:“我家负责那块麦子还没割完呢。”她看着福爷爷,眼神有点凶。 母女俩动作慢,别人往前割,她俩在后面磨蹭。姜芸等人齐头并进割麦子,就她们那几趟麦子还站在后面,非常扎眼。 芫花想让福爷爷主动拿镰刀帮忙割麦子,因为以前福爷爷就这么帮过的。 原本生产队干活都是一个人定好几工分,大家集体上工,干多少活是多少。 但是麦收太紧迫,各生产队长就想办法促进大家的劳动效率,比如在各人工分的基础上又划分地盘,规定一人割几趟,少了的基础工分拿不全,多了的额外奖励。 这是宋长顺专门用来对付那些磨洋工,拿工分不干活的社员。 比如黄月姑这种,家里三个人,却来俩干活的。 还有一些懒汉子磨洋工,一个大男人不如小媳妇割麦子快,宋长顺最看不起! 贱嗖嗖的,浪费粮食! 而以前福爷爷资助宋文昌的时候,黄月姑家生活轻松不少,后来福爷爷不资助,宋文昌要上学,要吃饭,黄月姑只得勒紧裤腰带,她和闺女省吃俭用地供应儿子。 结果母女俩天天吃不饱,面黄肌瘦的,看着也是可怜,自然也没力气干活。 她们家工分是年年不够口粮线的,年年拖欠大队的口粮钱。 一般总工分到了口粮线上才发口粮,不到的就是没赚够,就是吃别人的劳动欠大队的。 有些人家自然不满,但是黄月姑这种人家也觉得委屈。 她儿子要上学啊,为了读书不能在家里干活,怎么大家就不能包容一下呢?非要和个孩子计较?她可是死了男人的啊! 她心里也有怨气,所以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就放任自己昏倒,似是无言谴责别人,把她一个寡妇逼到这个份上。 福爷爷被母女俩盯着,心里有些不爽,搞得好像他欠她们似的。再说,当着自己干闺女的面,这样是干啥? 他转身对姜芸道:“大热天,闺女你注意别中暑啊,一有不舒服的就去树荫凉里歇歇喝点水,可不能晕倒。” 他对占国媳妇几个也如此说法。 孙桐大声道:“福爷爷你放心,我们会帮忙照顾姜芸的。” 福爷爷点点头,就赶车继续去装麦子,压根儿就没想拿镰刀帮黄月姑母女割麦子,好像她们与他没关系一样。 黄月姑在路边的树荫里开始抹泪,芫花愤怒地瞪着姜芸几个。 这时候小海小河和蛋蛋兄弟一群孩子呼呼啦啦地飞奔过来。 小海小河一边跑一边喊:“娘,你没事儿吧?” 姜芸赶紧迎着他们,“没事,娘好着呢。” 小海小河听人家说一群妇女晕倒了,他们担心姜芸就赶紧跑过来看。 “娘,你还是去歇歇吧。我们帮你捆麦子。”小哥俩跑得脸红彤彤的,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蛋蛋兄弟也围着姜芸嘘寒问暖,大献殷勤。 张爱英:“臭小子,你们亲娘在这里呢,也不知道问问。” 鹅蛋:“娘你整天说自己壮得像头牛,怎么会晕倒呢?” 张爱英:生儿子不如生个大猪蹄子! 分麦子 黄月姑晕倒以后之后,隔天晌午又晕倒一次,看着要不行似的。 对于黄月姑晕倒的事儿,最懊恼的莫过于宋长顺了。大队长让他根据情况安排生产队的生产,不要一味求快累坏了社员们,这样会连累大队在外的名声。 宋长顺也是气得很,要这样的话死了男人儿子读书的,就得全大队养着呗? 他乐意,可别人不乐意呢! 一到分粮食的时候就有人指桑骂槐,嫌弃黄月姑家拖后腿。一到分派任务的时候,就有人冷嘲热讽他是不是又偏心黄月姑那个寡妇给她分轻快活儿。甚至还有人编排他,是不是看上寡妇,暗地里有一腿,要不怎么处处向着黄月姑? 他娘的,都眼瞎?他哪里向着她了?他躲她急不迭好吧! 所以说,他这种底层小干部最他娘的难做人了!上下不讨好,有事儿都找他麻烦! 不过他也不想让大队长再点名说自己不体恤社员,便把黄月姑调去跟老头子们一起装车了。 她一个女人,老头子们也不可能让她装车,于是就让她牵牲口。 这下黄月姑倒是成了最轻快的,每天只牵牲口就好。 不过福爷爷又主动换到别的组去,反正不和黄月姑待一起,他要避嫌,不给别人说闲话的机会。 姜芸她们割好了,一捆捆地打好放在地里,装车的就来拉去场里集中晒干、打场脱粒。 看黄月姑那副我弱我有理的样子,孙桐就没好脸色。 姜芸悄悄道:“你这是干嘛呢?” 孙桐怎么格外针对黄月姑? 孙桐冷哼一声,“你可别被黄月姑给骗了,她要是找你说什么,都不用听她的。一肚子花花肠子。” 姜芸:“我和她远着呢,很少打交道。” 孙桐:“反正你听我的没错,咱们和她不一路人。” 姜芸点点头,“行,听你的。” 在黄月姑和孙桐之间,想也不用想,姜芸自然和孙桐好。 麦收真是又忙又累,中间还下了场雨把社员们累得跟抱窝鸡一样疯转。 可总归时间短,忙一阵就能休息。只要村干部发狠,吆喝着社员们一顿抢收,顶多半个月就能变成麦粒。 晒干了小麦除了交公粮,还要留足秋后种冬小麦的种子,再留一些备用粮,剩下的就分给社员们。 大队一年分两三次甚至四次粮食,端午节以后分小麦,秋天分高粱、谷子、花生、地瓜等,一般过年的时候还会分一次,提防有些人家贪吃把粮食都吃光没的过年。 不过这样一来对大队仓库的要求就很高,既要防水防潮,还得防老鼠。 今年因为找黑猫抓过一次,各大队发现粮仓里真的没有老鼠,简直是奇迹! 这黑猫太厉害了,抓过老鼠以后,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老鼠的踪迹。 这可不是其他猫能比的! 大队平时为了抓老鼠也养猫的,但是那些猫隔几天抓一只,老鼠藏在窝里永远都抓不尽的。 有几个大队一高兴,特意来给姜芸家送新麦子,约好秋天的时候再请黑猫去抓老鼠。 小哥俩就拿本本记下,谁预约的早,谁就能排在第三位,第一第二自然是红丰大队和红星大队。 收完麦子以后,就进入伏天,蝉鸣阵阵,天热得格外厉害。 小哥俩已经换上姜芸新做的短裤褂头,国防绿、细白皮、小平头,把小哥俩打扮得白净整齐的,跟朵梨花一样。 虽然收麦子的时候和别的孩子一样整天在地里跑,被毒辣辣的日头舔着,可因为基因好,加上有姜芸的灵泉滋养,小哥俩依然白里透红。 蛋蛋兄弟等孩子却无差别地都晒成了黑蛋。小哥俩在一众孩子里,白得耀眼。 他们俩现在业务成熟,包括收柴火,收治抱窝鸡、带着黑猫去周围社员家里杀老鼠赚鸡蛋、赶集卖鸡蛋、卖菜。 姜芸家菜园如今郁郁葱葱的,长得非常快,尤其黄瓜、番茄这种受女人孩子欢迎的蔬菜更是受到特别关照。 自家吃不完,除了送给村里要好的人家,小哥俩和福爷爷赶集的时候就推着去卖掉。 福爷爷原本大年纪的老头子,这会儿发现和俩小孙子一起身体居然变得年轻起来,充满了活力,越活越年轻的感觉。 而郑毕臣在大葱试验田、番茄试验田、麦收之后,开始接连发表文章,不但省报纸、杂志,连市、县□□门都注意到他。 如今他不需要下地,只负责宣传、写文章,顺便赚稿费,一下子成了知青队伍里的风云人物。 县里还给他投来了橄榄枝,示意他可以去县□□门工作。一开始他还挺激动的,不过等他在姜芸家吃完饭,想想以后可能吃不到这里的饭,不能天天看到姜芸和小哥俩,他突然觉得县里的工作也不香了。 自己在红丰大队也能写稿子赚钱,还能看到姜芸,能吃到她做的饭。 然后只挣扎了一顿饭的功夫,他就回绝了县里的工作,说要在红丰大队好好历练更纵深地学习。 他工作之余照旧往姜芸家跑,吃饭、浇菜地、推磨、帮忙干力气活,忙得不亦乐乎。 今儿大队里分麦子,按照人口数和工分来分,各家拿着户口本去领粮食。 姜芸只去大队部走了一圈和张爱英、孙桐几个说了说话,人太多轮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让小哥俩排队,她先回家收拾装粮食的大缸。 福爷爷是会计,要带着几个记分员一起打算盘、掌秤,也很忙。 郑毕臣就和小哥俩排队,这一次他直接跟任向成说好,把他那一份拿出来放在姜芸家。 任向成、杨晴等人觉得是应该的,人家郑毕臣不在知青点吃饭,还把口粮放这里也不合适,之前已经吃了俩月,也该知足。 但是其他知青免不了嫉妒眼红,男人嫉妒郑毕臣,女人嫉妒姜芸,背地里少不得编排一些不好听的。当然,没人敢当众说,既怕郑毕臣打架,也怕福爷爷问到脸上,只能私下过嘴瘾。 等小哥俩领了麦子,郑毕臣也领到自己的,他借了队里的小推车要一起推去姜芸家。 荆泽艳和一个叫常而复的男知青忍不住说风凉话,“郑毕臣,你这是真把自己当人家男人了啊?” 常而复笑得不怀好意:“老郑你可想好啊,你要是扎根在农村,你爸妈怎么办啊?我可听说了,她根本就不能生了,哈,一个被穿过的破鞋。” 哈了一声,后面的几个字没发出声音来,所以别人也听不见。 姜芸离婚以后,宋婆子恨得牙根疼,背地里没少散布姜芸的坏话,什么她不能生了、不检点如何如何的。 本身就嫉妒姜芸想寻摸她倒霉事儿的人自然如获至宝,私底下拿来嚼舌头。 郑毕臣推着麦子正要走,没听清他说什么,就问:“常而复,你说什么?” 小海耳朵尖,“他不能生了,他生什么?” 常而复见被小孩子听见,赶紧岔话题说自己什么也没说,他们听岔了。 郑毕臣却脸色一变,立刻就明白常而复说什么,他住在知青点,别人嘀嘀咕咕的事儿他虽然听不全,隐约能猜个大概。 之前他们没当着他的面说,他抓不到现行也不好闹,这会儿常而复当面说他立刻就冷了脸,“常而复,你说的是人话吗?一个大老爷们,嘴巴跟粪坑那么臭?” 常而复也恼了,“怎么,郑毕臣你以为你巴结上村干部,我就怕你?我他娘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怕什么啊?” 郑毕臣:“来你把话说清楚,谁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常而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谁做了谁知道,反正不是我。” 郑毕臣把车子一放,上去就要扯常而复的衣领,“你现在就说清楚!” 常而复吓得赶紧躲开,还做出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样子,“算了,我可不和你一般见识。不心虚就不生气。” 任向成和杨晴忙劝架,让他们不要冲动。 郑毕臣:“我一样不心虚,倒是有些白眼狼,刚来的时候赚不出口粮来,借我的粮票。常而复,你前前后后借了我四十斤粮票,到现在也只还了三个窝窝头,大家伙儿都能作证。” 每次给他一个窝窝头,常而复一副玩笑的口吻说什么这就是还你账了啊。 呵呵,以前还想算了,现在必须要回来! 常而复却不想认账:“郑毕臣,你说啥就是啥?我怎么不记得?你有借据么你!” 他笃定郑毕臣拿不出借据,当初虽然写了,但是郑毕臣后来说找不着了。好几年过去,他一直不要,早拉倒了。 任向成打圆场:“回去说呀。”他让常而复道个歉不要闹不好看。 常而复却自以为得理一样,还想反将郑毕臣一军。 杨晴看不过眼了,她道:“常而复你别过分了,你借郑毕臣的粮票一共十来次,我和任队长都是见证。你要是想要借据,在、在任队长那儿收着呢。” 郑毕臣以前太大方,他东西都给几个好友随便用。 其他知青也有指责常而复想赖账的。 常而复脸色一变,见有人作证,那借据反而不重要了。这时候,大家都讲究个信用,一般人不撒谎。 他立刻大声道:“什么赖账,谁赖账?郑毕臣你也太小气,猴年马月的账你还提?就那么几斤斤粮食,你至于七八年还提?这么小气,还是不是爷们儿!” 荆泽艳看着郑毕臣,也酸溜溜地道:“郑毕臣你也别太逞能了,咱们知青才是一起的呢。” 郑毕臣冷冷道:“滚,我耻与你俩为伍!” 荆泽艳被他气得尖叫了一声,“郑毕臣!” 小海小河没明白怎么回事,毕竟孩子小,姜芸又不许他们和那些说荤话的人一起玩儿,蛋蛋兄弟是吃货,铁头和柱子也只想捡柴火赚鸡蛋,不会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所以他俩不懂。 但是他俩听明白是常而复欠郑知青的粮票想不还! 小哥俩一起朝常而复做鬼脸,“欠钱不还,做人没脸,做鸡没蛋!丢丢丢!” 有社员们听见也凑热闹,纷纷说常而复不厚道,借了人家粮票这么多年不还。大家都有一堆亲戚,也总有那么一个半个赖子喜欢借东西不还的,大家都不好为了这么点东西撕破脸皮,却也膈应得很。 这会儿看到别人有同样情况,就吆喝着支持郑毕臣,让常而复还粮食!虽然还的不是自己的,但是和自己一样的事情,自己也跟着爽一把! 根本就不是一次借的!气得常而复一个劲地挤兑郑毕臣,“老郑你可真行啊,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忒小气!” 福爷爷早就把各家工分算好,今儿他其实没什么事儿,年纪大也不会让他抬粮食,他就四处看看。正好过来听见郑知青和常而复吵架,还说什么生不生的,联想到之前听人说常而复几个经常背后嫉妒郑毕臣说姜芸的坏话,他就不客气了。 他上前沉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常知青懂这个道理吧?” 常而复脸色铁青,心里骂了句老不死的,却没敢说出口,反而苦着脸委屈得不行,“福爷爷,您给评评理,刚下乡的时候我们多困难啊。就郑毕臣有他爸妈补贴的粮票,这么多年大家都不够吃的,就他吃双份,他帮一下同学怎么啦?还惦记着要呢?” 福爷爷:“只要是借的,多少年也得还。而且这么多年不还,应该是你不地道吧?” 常而复提高了声音不满道:“福爷爷,话不能这样说!” 福爷爷:“我是会计,咱们大队没人比我懂账目,这么多年利息都不少了,人家郑知青都没管你要利息呢。” 常而复赶紧赔笑却照旧耍赖,反正就是“我认账但是我不还钱”的无赖态度,郑毕臣那么有钱,他爸妈都寄粮票过来补贴,他何必跟自己要这几斤粮食? 福爷爷沉着脸,“年轻人别耍横,嘴巴管管住不要乱说话。” 常而复陪着笑,“福爷爷误会,我和郑毕臣闹着玩儿呢,没说您的事儿。” 福爷爷一副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不说我,说别人也不行。” 常而复被他瞅得脸上挂不住,转身就要躲开,却被郑毕臣拉住,“今儿必须还粮食。” 常而复却将他一推,转身跑开。 福爷爷让郑毕臣不必追,“粮食我帮你要回来,你要是在知青点住得不舒服,就搬去和我一起住。” 郑毕臣以前不把借出去的东西当回事,反正他用不完,帮衬一下大家伙儿也是好事。但是常而复这个混蛋背后编排他和姜芸的坏话,今天他必须把粮食要回来。 他道:“福爷爷,我没错我不搬走,谁让我不舒服,我得让他更不舒服才行。”在这里有村干部不好打架,晚上回去就找常而复狠狠打一架,让他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这时候黑猫从另一边悠闲地踱过来,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们。 小哥俩看见就喊郑毕臣,“小野哥都来催我们了,咱们快点送麦子回家啦。” 郑毕臣就推着麦子赶紧跟着小哥俩走了,他们以为姜芸在家等得着急呢。 福爷爷则回去说一下,让大队把常而复该还郑毕臣的四十斤麦子扣下。 常而复脸色一下子变了:“凭什么?都多少年的事儿了,哪里……” 福爷爷:“人家郑知青没说不要你还,现在不让你还利息都是给面子。这里这么多知青作证,你的确借了四十斤粮票,还了三四个窝窝头,那就扣三十九斤好了。” 常而复总共才分五十来斤,这会儿扣四十斤! 任向成几个知青都劝他赶紧认错。 常而复没想到自己嫉妒郑毕臣,逞一时口舌之快,居然面临这样一个尴尬又丢人的境地。 没办法,他只得央求用秋粮还。 福爷爷:“常知青,你借的是粮票,粮票可是实打实细粮的斤数。你用粗粮还,那至少两三斤才能顶一斤粮票数。你确定要等秋天再还?” 常而复连连叫屈,“对不住,我慢慢还,我今年还十斤,来……” 福爷爷:“已经攒了几年的账,还以后还?年轻人别那么无赖没魄力,你这样言而无信以后谁还跟你打交道?” 他做主就给扣了,人家郑毕臣等着来推麦子呢。 欠债还钱,这个没话可说,社员们都支持,其他干部也觉得没毛病。 常而复只得铁青着脸认账,心里却把郑毕臣和福爷爷恨了个半死。 他拎着口袋装着自己那十斤麦子离开,走的时候看到几只猫在边上玩耍,他便把怒气发泄过去,“老不死的!混账畜生!破鞋!” 其中一只黑白花的猫一副震惊的样子看着他,就好像看傻比一样,然后朝着他呲牙。 妈的,一只猫也敢跟自己厉害!常而复气得冲过去就踹猫,“踹死你们,踹死你们!” 突然,他身后传来“喵吼”一声低沉的吼叫,那声音带着莫名的威胁,让他后颈发凉。 他扭头去看,就见一道黑影朝着自己飞扑过来,“滚开!” 常而复挥口袋去打,却根本打不着。 黑猫一跃而起,准确而狠戾地撞在他的脖子上,撞得常而复一个趔趄自己脚下打结狠狠地绊倒在地。 边上几只猫立刻狂欢一样叫着冲过来,有挠他脸的,有挠他手的,还有抓头发的,一个个毫不留情。 那只黑白花的最淘气,一下子跃上常而复的头冲着他的脸就撒了一泡猫尿!!! 情谊禁不起浪费 常而复被黑猫带着一群猫挠了的倒霉样很快就被其他社员看到了,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这下再也没人敢当面说姜芸坏话了,那些背后瞎嘀咕的知青也都闭了嘴。 最后还是福爷爷喊了一声小野,黑猫才从常而复肩膀上跳下去,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它一走,其他猫也都转身结伴跑了,只留下狼狈的常而复在那里崩溃地大喊大叫:“欺负人,欺负人!” 他爬起来,顶着一脸血痕张牙舞爪地跑了,一个大老爷们被五六只猫给打成这样,真是没脸见人了! 社员们都啧啧称奇,“咱村里的猫,个顶个的厉害。” “尤其姜芸家那大黑猫,跟个大将军似的!” “什么大将军,我看像个皇帝!” 乡下人不懂城里文化人搞运动那一套,尤其近来也不像过去那样宣传破四旧的事儿,又有地方大队的草台班子开始唱戏赚外快,社员们又活跃起来。 都说猫大王可以编几台戏出来唱,就叫猫大王智斗坏知青,猫大王勇斗盗窃贼,猫大王…… 社员们发挥自己聪明才智,一会儿想了一堆故事娱乐自己。 福爷爷慈祥地看着黑猫,真是只好猫,灵性护主。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怀疑,毕竟家养的动物,不管是猫还是狗,哪怕是马、牛,都有不少通人性的。 黑猫在他身边站了站,然后就踱着步子回家了。 福爷爷目送它走远,然后回去继续看分麦子的。 这时候轮到黄月姑家,她家里没有男劳力,儿子几乎脱产,她和女儿也不顶人用,她家的工分连别人家四分之一都没有。 她儿子宋文昌挎了两个大箢子过来,能装两百多斤。 结果他看到宋占杰给他往里舀了三瓢,能有十来斤的样子,他一下子怒了,“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 宋占杰撇了撇嘴,“小子,这三瓢也是大家赞助你们的。” 就那点工分,分粗粮都不够,还想分麦子?一斤麦子顶三四斤粗粮,你个废物吃得起麦子吗? 宋占杰是大队长的儿子,他比宋书记的儿子宋占国可豪横,跟个混子一样有点混不吝啬,经常挨他爹踹却也敢怼他爹。 他爹骂宋长顺他就看不惯,今儿二队分麦子,他就过来负责分。 宋文昌气得浑身哆嗦,“莫欺少年穷你知道吧?” 宋占杰正在卷旱烟卷,舔了舔纸边然后转了转叼在嘴里,“我就知道出一份力气吃一口饭,整个麦收期间你一镰刀都没割。” 宋文昌:“我没割我在家里做饭,喂鸡!” 宋占杰啧啧啧个没完,“三岁孩子会做的事儿,还用你这么大……个男人做?” 宋文昌脸色涨得赤红,一副被羞辱到极点的愤怒样子,“反正我家就是红丰大队的社员,我家三口人,你就得按三口的斤数分给我!” 十四岁的少年,可以在家里偷懒啃老,可以自己不像个人,却不允许任何人说一句自己的不好! 谁说就和谁拼命,记一辈子仇! 在他眼里,就是全大队、全世界都和自己过不去! 天底下就自己一个无辜的人! 宋占杰扯了扯嘴角:“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干活儿分粮食,别人家还等着麦子回去淘洗麦子推磨呢。” 宋文昌气得一跺脚,把箢子往地上狠狠地一掼,大声道:“怎么那个女人家就那么多麦子,我家就这么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花花肠子!不就是仗着她……” “文昌,你干什么呢?”福爷爷快步走过来,瞪着他,“糟蹋粮食?你家里有几个粮食你糟蹋粮食?” 旁边有小孩子就忍不住开始喊:“糟蹋粮食,天打雷劈!” 小孩子们从小就被教育一点点粮食都不能浪费,否则老天爷不给收了。 其他大人更是倒抽一口冷气,纷纷指责宋文昌也太不懂事了。 宋文昌瞪着福爷爷,怒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小时候福爷爷对他挺好的,因为两家住得近,福爷爷的儿子不是读书就是当兵,时常不在家,福爷爷对他就和自己孙子一样。有什么好吃的,会给他,还会给他零花钱。 后来他爹没了,福爷爷支持他继续读书,还资助他,处处把他当亲孙子一样。 本来他以为福爷爷会一辈子都支援他的,哪里知道去年福爷爷突然就不肯资助他了。没有福爷爷的钱和粮食,他娘根本供不起他读书。 今年的学费他还欠着学校的,等着福爷爷去给交呢。可福爷爷一直没给交,他一直都在赌气,不去福爷爷家探望,路上见了都不叫爷爷梗着脖子就走开。 他等着福爷爷主动给他打招呼,主动给他道歉,可他一直都没等来! 要么就别对他好,对他好就该一直好才行! 他就要故意做福爷爷不喜欢的事情,小时候福爷爷总是告诉他要珍惜粮食,要懂得分寸,任何场合不能失去理智。 他偏对着干,偏一副不学好的样子,让福爷爷生气后悔! 宋占杰嗤了一声,“人家福爷爷为什么要管你?欠你的?” 宋文昌只是怒视着福爷爷,想从福爷爷脸上看到愧疚、后悔,等他和自己说他错了,以后还会对自己好。 可惜,他失望了,他只从福爷爷眼睛里看到浓浓的失望和一种解脱的情绪,就似乎在说:看,这个孩子果然不值得我付出,我不对他好是正确的选择。 宋文昌越发接受不了,咬牙切齿道:“我原本想长大了好好孝敬你,给你养老送终的。怎么,你现在找到俩孙子,就不稀罕我啦?你就肯定他们有我好?我读书很好的,这一次又考了第一!他们能吗?!!” 说到最后,近乎嘶吼。 福爷爷眼睛里最后一丝失望之情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淡,他点点头:“之前我看在你爷爷和爹的面上资助你几年,临了也给你二十块钱,足够你读完这几年学的。当然,我以前对你好,你不承情那是你的事儿,以后不再对你好,那是我的事儿。十四岁,应该是个顶门立户的男人了。” 在福爷爷眼里宋文昌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小的时候他乖巧可爱,很招人稀罕。可自从他爹走了以后,他就越来越歪,尤其这两年更加离谱,不管他怎么拉都拉不回来,后来竟然做出那种事儿,他就彻底死心索性撒手不管。 “我当然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宋文昌拍着自己的胸脯,“你也别说的多好听,什么你给二十块钱,那是你该给的。我一直都没变,变的是你!喜新厌旧,看到好的就不稀罕旧的了!” 宋文昌眼睛赤红,恶狠狠地瞪着福爷爷,眼神里都是控诉。 福爷爷是个好面子的人,多大的事儿都不想拿到面上来吵,丢人,他道:“行啦,都赶紧地分粮食,别耽误时间。” 他转身就走开,根本不想和宋文昌多说一个字。 看在孩子爷爷和父亲的份上也留点体面,别闹的不好看,但是再让自己管一点,那是不可能的。 他对这孩子从去年起就已经死心,现在不管宋文昌怎么闹怎么挤兑,怎么自轻自贱,他都不会心软。 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 至于自己的钱想给谁花就给谁花,自己不欠他们母子的。而且宋文昌说得对,他现在有了小海和小河,真的活过来,别的什么都不稀罕啦。 小哥俩有情有义,孝顺懂事,脑瓜又聪明,学习根本不成问题的,当然,福爷爷才不会和宋文昌说,免得刺激他。 福爷爷这样冷漠的态度,无疑更刺伤了宋文昌那颗极度敏感又善妒的心,咬牙切齿,眼睛通红就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一样。 宋文昌正闹着,黄月姑带着闺女跑过来。到了跟前她略一问,就拉着闺女赶紧弯腰作揖,“老少爷们儿,这是咋回事啊?孩子错了就只管教育,怎么能糟蹋粮食呢?” 有人喊道:“你好儿子自己砸的。” 黄月姑又开始哭,“孩子爹没的早,没人教他。他还是个孩子,受了欺负歧视忍不下去,他不是故意的啊。我们孤儿寡母不容易啊,都是靠自己的双手,自己辛勤的劳动一点点赚的啊,不像有些人……” 她又开始唧唧歪歪,诉说自己的苦楚,自己多么不容易,不像有些人那么容易。 大家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在内涵姜芸家呢。 姜芸长得漂亮,黑猫抓老鼠挣麦子,姜芸育苗培育大葱番茄挣十分,姜芸给人家治疗抱窝鸡赚鸡蛋,还给陈家大队养鸡赚粮食…… 同样是没了男人带着俩孩子,姜芸却越过越红火,越累越漂亮,她怎么都不服气,总觉得姜芸就是靠勾搭男人才这样的! 可她没指名道姓,只是一个劲地说自己辛苦劳动,不走歪门邪道,别人也没办法指责她影射别人。 急着分麦子的张爱英受不了了,“行啦,分粮食是按照工分来的,跟辛苦不辛苦有什么关系?谁干活不辛苦?谁不努力?就你家努力不容易,别人都是捡来的?” 整天就会说“我们多不容易啊,我们多努力多辛苦,你们看不到吗?” 难道别人就容易?别人不努力不辛苦? 她这么一怼,黄月姑就不说什么了,只是一个劲地哭,哭得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么一弄,倒像是满村人欺负她孤儿寡母一样。 大队长和宋书记从地里回来。 他俩从麦地里又去姜芸的葱地和番茄地巡视,正欢喜那些鲜红的番茄可以送到县革委会去赚额外的票呢,结果就听人家说分粮食这里出事了。 原以为福爷爷在,村里泼皮懒汉也不敢耍赖,既然能闹起来,那估计就是福爷爷管不了或者懒得管的。 那就只有黄月姑一家了。 大队长随口问了问,就看自己儿子宋占杰在那里幸灾乐祸一副鄙夷的样子瞅着黄月姑一家三口。 他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朝着自己儿子踹过去,“你个臭小子,你刺挠人你嘴巴痒,去墙上拉拉!” 宋占杰:“我怎么了你踹我?自己懒不干活不赚工分,还想和别人分一样多?有这样好的事儿?那以后我们也不干了。” 大队长要掌管全大队的生产和分配,自然不能单看一点,还得注意影响等等。要是黄月姑拖儿带女的去公社革委会大门前一跪,哭得惊天动地地告状,红丰大队就算没错夜丢不起那个人! 解决赖子的办法有很多种,混小子这样硬来就是最下策的,真是气死老子。 宋书记:“行啦,也不是绝户,这不是还有儿子吗?那就记账,把之前的账也好好盘盘,等宋文昌大了慢慢还。一辈子长着呢,不怕坏了账啊。” 以为不劳动就白吃白占? 不可能的。户口、粮油关系,可都在大队手里攒着呢。上高中,还得大队盖章,以后结婚也得大队盖章同意,生孩子上户口都得大队说了算,一根毛儿都跑不了。 宋占杰年轻冲动,性子急躁:“就他那个懒样,十四了还不顶四岁使,能……” “你他娘给我闭嘴!”大队长又要踹他。 宋占杰赶紧躲去福爷爷身后。 宋书记让占国按照口粮比例给黄月姑称麦子,一个人一年口粮360斤,大队为了补贴一般都多分粗粮,地瓜四五斤顶一斤,林林总总一个人能分大几百斤。不过麦子可就没多少,顶多一个人几十斤,未成年还要减半。 宋文昌看到自家一箢子都不到,立刻就不乐意,“书记,怎么那谁家那么多呢?” 他刚才一直盯着呢,看到郑毕臣和福爷爷的,也看到姜芸和小哥俩的。 按理说,姜芸和自己娘的一样多,自己和妹妹总比俩小崽子多吧?怎么他家还不如姜芸他们的多! 他不指名道姓,大家都不想理睬他,宋长顺却忍不住,敢影射他眼里的红人? 他冷冷道:“按照姜芸的贡献,一天三十工分不过分,她只拿十工分,她多分麦子哪里不对?她种的大葱和番茄,给我们大队换了化肥、农药票,还能给我们换少交公粮的额度。要不是她种菜,你一斤麦子都分不到!你哪里不服气?” 宋文昌梗着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种葱种洋柿子,谁不会!” 这下大队长都不能忍了,让他不懂别瞎咧咧,赶紧抬着麦子回去,别赚了便宜还卖乖。 宋文昌一听大队长说他赚了便宜卖乖,分明就是嫌弃他又不得不分粮食给他的,这下子他那根敏感的神经直接被压断了,疯了一样要去掀翻那一箢子麦子。 宋占杰转了一圈又跑回来呢,上去一脚就给宋文昌踹翻在地,“看你个下贱样,想糟蹋粮食回家糟蹋!别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装可怜。滚!” 变、变、变 黄月姑哭得撕心裂肺的,抱着自己儿子,“儿子你别生气,别生气,你还是个孩子,不能和人家争长短啊。” 村后头有几户懒汉子男人,喜欢游手好闲勾三搭四的,和黄月姑有点眉来眼去,忍不住要帮她出出头,说几句风凉话。 结果刚开口就被宋占杰给骂了回去,一个个灰溜溜地闭嘴不语。 黄月姑擦着眼泪给周围的人赔不是,“孩子不懂事,大家多担待。他只是不懂,怎么以前不为大队出力,这会儿就能耐起来了呢。” 这说的是姜芸,离婚前就在大队挣工分,别的不多干,怎么离婚以后突然这么能耐,不能不让人怀疑。 那边宋婆子立刻大声道:“可不是咋的,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在我家的时候,好吃好喝的,一天到晚也不干啥,这一离婚,上天入地的能耐……” 宋长顺骂道:“你快拉倒吧。人家没离婚的时候,在你们家赚多少工分?脏活累活儿抢着干,工分比你年轻时候挣得可多!” 王翠花也喊道:“可不咋滴,媳妇不管什么时候回家都得伺候一家子做饭吃,坐月子还得给一家子纳鞋底!整天累死累活,人家哪里有功夫给大队多贡献力量?说到底,都是你耽误了姜芸同志为大队做贡献!就是你最坏了!” 被王翠花这么一骂,宋婆子丢下老头子自己灰溜溜地跑了。 宋老头儿已经习惯装聋作哑,一声不吭,随便别人说啥去。 而宋文昌被黄月姑和妹妹拉着往回走,还忍不住回头狠狠地瞪宋占杰等人,尤其是福爷爷,要把他们的无情歧视和偏心都记在脑海里。 等他们路过福爷爷家墙外的时候,宋文昌捡起一块石头就往院子里砸,恶狠狠地骂道:“老不死的东西!” 黄月姑赶紧劝他别气坏了身子,“你长大了一切就好说,这会儿先忍忍。” 宋文昌却嫌弃她,“还不是你没用!连个糟老头子都拢不住!” 宋文昌原本也不懂这些,可自从男人死了没俩月,黄月姑见天地跟他们哭诉自己多不容易,需要个男人帮衬,少不得要对外面的男人试探再试探。 一来二去,自然就有夜里上门的。 她不想让儿女轻视自己,就要不断地哭诉洗脑,自己不容易,村里人排挤他们孤儿寡母,不分足够的粮食等等,她还要供应儿子读书…… 儿女们自然更加憎恨村里人,却也知道家里得靠别的男人帮衬才能过轻松的日子。 这时候宋婆子追上来,立刻上前装装好人。 宋文昌却看不上宋婆子,哼了一声,推着麦子带着妹妹先回家去。 宋婆子和黄月姑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一来二去,她就要给出个主意,“你还年轻,孩子也大了能照顾自己,还能帮衬你干活,男人不会嫌弃的。不如再找个。” 黄月姑叹了口气,揉了揉肿肿的眼睛,“婶子说得轻松,一把年纪,哪里还好找啊。” 要么都是糟老头子,要么就是有残疾的,哪怕年纪相仿的人家都想找姜芸那样年轻的。 要想找福爷爷那样年纪大还有钱的可不容易呢。而要想找年纪相仿、能干、不计较她带孩子的,同样不容易,人家还想找年轻漂亮的呢。 宋婆子压低了声音道:“陈家大队有个开大卡车跑运输的,家里一儿一女都不大,也还乖巧的。你要是嫁过去,芫花正好帮他看孩子,他跑运输赚钱钱你当家,到时候不就能供你儿子读书了?” 这么好的条件?黄月姑顿时很心动,却还是犹犹豫豫的样子,人家这么好,哪里能看上她啊。 宋婆子就给出主意。她老姊妹是陈家大队,姜芸去给养鸡,陈福基堂弟看上姜芸的事儿,她知道以后又气又恨,就想给姜芸戳黄了。 在她眼里,被自己家休了的女人,就得一辈子过得可怜巴巴的,没人要!饭也吃不起!就像黄月姑家这样! 有人给送信,宋婆子能很好地掌握一些情报,就想暗地里撺掇黄月姑。 如果黄月姑和陈福年成了,当然,不成最好,反正她不是真的要给黄月姑介绍对象,她只是想利用黄月姑给姜芸把相亲的好事搅黄了! 在她看来,姜芸这是在勾三搭四吊着男人,想比较一下嫁个最好的。郑毕臣是知青不可能娶二婚的乡下女儿,而陈福年是死了老婆的大卡车司机,条件非常不错,她绝对不会让姜芸如愿的。 此时姜芸正在家和小哥俩欢喜地往缸里装麦子呢! 黑猫赚的,郑毕臣和福爷爷的都要送过来,还有她和小哥俩的,另外还有她试验田的奖励。 好多麦子!她要捞洗麦子,然后晒干推磨,做大白面饽饽犒劳家人! 推磨之前,麦子要洗过,因为麦子是在场里直接用磙子压的,肯定有灰尘和浮土,要想推磨必须淘洗,否则磨面就会牙碜。 姜芸带着小哥俩去宋书记和大队长家借了两个长条凳子,直接搭在菜畦两边,然后再搭上长棍子,再把高粱杆钉的幛子铺上,最后把炕席刷洗干净铺上。 然后就开始在大锅里捞洗麦子,先在东间锅里淘洗第一遍,再在西间锅里淘洗第二遍,直到水变得清澈不再都是沙尘为止。 捞洗干净就倒在外面的席子上,用包袱不断地擦,把水吸出来,还要翻捡里面的小石子,要是捡不干净,到时候可牙碜呢。 擦得差不多就摊开晾晒,天气好阳光毒的时候,一个大晌午加下午,中间翻几次就能晒干,用牙一咬,嘎嘣响就是焦干了。 小海帮着姜芸擦,小河就翻捡石头,黑猫也跃上去。 小河:“小野哥你一边玩儿,我找石头呢。” 黑猫爪子扒拉一下,就露出几块小石子,小河看到立刻捡出来,黑猫再扒拉一下。 小河哈哈笑道:“小野哥厉害了,还能帮我找石子呢。” 姜芸正好出来送麦子,笑道:“猫崽崽看得见石子吗?” 不是猫猫狗狗的眼睛构造和人不一样么,应该看到的影像和人看到的也不一样才对啊?不过她不是猫,也不知道猫看东西到底什么感觉。 郑毕臣把福爷爷的麦子也推过来,她家的麦子就都到位,存在缸里用木盖垫压住。 自从小哥俩领着猫崽崽抓老鼠赚麦子,为了储存麦子,她可特意买了两口大缸呢。 淘洗麦子要换水,郑毕臣又去帮她挑水,福爷爷就帮小哥俩擦麦子,眼睛不好看不见小砂子就拉倒了。 他和郑毕臣都不约而同的把外面吵架的事儿丢开没有带回家来,都不跟姜芸说免得让她心烦。 姜芸现在能干,家里条件好,难免招一些不如她能干却又好嫉妒的人非议,这是不能避免的,真要是去管也管不过来。 福爷爷看着正在专心捡砂子的小哥俩,越看越觉得这俩孩子招人稀罕,简直跟小仙童一样无一处不好的,就连小哥俩捡出来的小砂子都格外好看! 跟这俩懂事善良的孩子一比,宋文昌简直不配为人子。 福爷爷慈祥地盯着小哥俩,已经从小哥俩读书、工作、找对象盘算到了结婚生娃,不知道怎么就想着小哥俩一模一样,以后要是找对象怕是得仔细点,要不人家都分不出和谁相亲呢。万一结婚以后媳妇认不准自己男人,孩子认不准爹可怎么办? 这么想着,他情不自禁哈哈笑起来。 小哥俩疑惑地看他,“爷爷,你偷笑啥呢?” 福爷爷笑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却不告诉他们。 小海就继续捡石子,不好奇,小河却拉着福爷爷撒娇,“爷爷,你肯定在笑我,快说!” 看他缠着福爷爷,姜芸就过来揉揉他的头,给福爷爷解围,“老爹,公社那里是不是有推磨的机器?” 虽然石磨磨面更香,可一遍遍地不知道多累呢,从天不亮磨到天大亮,也顶多能磨三十斤罢了。 因为推磨费劲所以很多人家懒得推磨,就总是吃碎碴子粮食,大不了在水里多泡泡,很少吃发面的。 福爷爷:“公社好像没有,机器推磨可费电呢,咱们这里还没通电,都得去县里。” 姜芸:“要是这样的话,不如用粮食去粮管所换粮票,再用粮票换细面。” 省力气呢。 要带粮食去县里推磨不现实,红丰大队去县里小一百里路,自己家没有车,当地去县里也没有公共汽车,只能搭大队顺风车。可大队的马车不是那么正好的,所以怎么都不方便。 那就只能暂且用石磨对付了。 郑毕臣挑水回来,听见姜芸说磨面,笑道:“这是力气活,当然交给我。” 这会儿割了麦子,他是宣传员不用下地轻快得多,有自由时间就能帮她推磨。 姜芸:“晌午头晒得挺好,这会儿快干了,下午再晒俩小时差不多。傍晚咱们早点吃了饭就去推磨。” 推磨其实还是驴最好使,虽然她住在牲口院里面,也给大队立了功劳,不过却从来没想过要借大队的驴去推磨。 毕竟牲口是集体的,个人借来借去不合适。 福爷爷想了想就去大队找宋书记和大队长,建议他们分两头驴出来定期帮社员推磨。牛和骡子是为了耕地拉车养的,驴耕地没劲儿,拉磨是最合适的。 宋书记一想也是个好事,他们商量一下分两头驴子出来在大队的碾坊、磨坊里负责拉磨,各家想推磨的就去大队登记排队,一个个来。 今天晚上第一批,姜芸、张爱英还有另外一家,第二天再继续。 福爷爷回家一说,姜芸也很高兴,有驴使唤的话,以后再推磨她自己就能搞定啦。 因为下午要早点吃饭,晌午她就简单对付一下。 二合面粉活成硬硬的面团,搓长条,搭在高粱挺杆钉的盖垫上,用拇指一按一搓就出来一个带棱的圆面片,状如猫耳朵。 小海和小河看见就跑过来帮忙,他俩小手动作快,一按一搓就是一个,做得又快又漂亮。 姜芸看他们玩得开心,就去院子里一角起了个砖头小灶,把砂锅坐上烧开水,然后放一小勺猪油,先把菠菜、荠菜、鸡毛菜这些汤熟捞出来,再往里下面片。 一边煮面片,她对黑猫笑道:“煮猫耳朵咯,你要不要吃碗猫耳朵?” 黑猫:“……” 煮好了,姜芸又磕进去三个鸡蛋,搅和搅和,这样汤就更加鲜香美味了。 快出锅的时候撒一小把虾皮,尝尝味道,适当再加一点盐巴。因为夏天热,干活又累,都需要适当补充盐分。 因为锅和饭桌都被淘洗麦子的工具占着,大家也不用上桌,就自己盛一碗或坐或站就吃了。 面片做得多,姜芸煮了两砂锅,还给哑巴送了一大碗去,把哑巴乐得一个劲地啊啊啊啊。 除了牲口,姜芸和小哥俩现在就是他最喜欢的了,因为她不但给牲口吃好吃的野菜,还给他吃好吃的饭菜! 吃过饭收拾一下家什儿,麦子就不断地翻晒即可。 福爷爷和小哥俩在家里捡小砂子呢,姜芸就去井边洗衣服。 要是洗被单被套那种大件,大家都去村前和村后的河里洗,洗几件衣服基本都在井边打水洗洗拉倒。 已经有几个妇女在这里洗衣服,看到姜芸来就招呼她过去共用一块石头。 柱子娘也在洗衣服,她跟姜芸小声道:“都在说黄月姑相亲的事儿呢。” 姜芸笑了笑没接茬,黄月姑相亲和她没关系,不掺和。 可能因为她也离婚没男人的缘故,不少人都把她和黄月姑这个寡妇归为一类,觉得她年轻带着俩孩子艰难,肯定得找个男人才能活下去。 她有灵泉傍身,足够养孩子和自己的,根本就不想再依靠男人,对此半点兴趣也无。 柱子娘看她没兴趣就不说了,只说从姜芸这里赊的小鸡苗长得特别好,“等立冬估计就能下蛋呢。” 到时候就能攒钱还姜芸鸡仔钱。 她们俩说鸡苗的事儿,姜芸就看到宋二婶挎着个粪篓子在那边捡粪呢。 宋二婶因为破坏种苗被大队制裁,麦收再忙也没让他们插手,只让他们负责沤肥。理所当然的,分麦子的时候他们家也没份,只能继续分粗粮。 宋二婶看着比以前老了十来岁,邋里邋遢的,再也不是从前那昂首挺胸说人是非的张狂样。 另外几个婆子口无遮拦地抖搂,“说一个开大卡车的男人,带着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真的假的?开大卡车的,能看上一个寡妇?” “那怎的,他还想找个黄花大闺女?人家也不乐意当后娘啊。” “愿意的不少吧,那可是开大卡车的,生活好,有钱有票,当后娘咋啦,自己生个就行。这年头多少后娘后爹呢。” “哎呀你们别打岔,说黄月姑呢,你们又说黄花大闺女。你们说她咋能找这么好条件的?好像比她年轻小十岁呢。” “哎呀,我想起来了,听说是陈家大队的呢。”一个婆子问姜芸,“小海娘,你不是去帮那个大队养鸡了,认识不?” 姜芸一直在和柱子娘说鸡苗的事儿,又悄悄留意宋二婶就没注意那边说什么,她顺口就道:“谁啊?我就去帮忙养鸡,不是负责养鸡的估计不认识。” 她对宋二婶比较留意,黄月姑什么的隔着自家那么远,日常很少打交道,她没那个兴趣关注。 她发现宋二婶也时不时往这边瞅呢,自然要戒备着,免得疯婆子发疯。 好在宋二婶估计知道厉害,并没有敢如何,扫完以后就走了。 姜芸洗了衣服,把装碱面的罐头瓶子盖上,跟柱子娘招呼一声就端着盆回家了。 傍晚早早吃过晚饭,郑毕臣、福爷爷带着小哥俩把麦子装在大箢子里,用小车推着去磨坊磨面。 姜芸收拾家里和菜园,还帮着哑巴把牲口院也收拾一下,哑巴则把牲口吃剩的干草都送给姜芸烧火。 她又把晒干的柴火抱进屋里去,剩下的用麦草苫子围起来,这个季节白天大太阳,晚上就可能下一阵大雨。 没事儿了她就坐在窗台下纳鞋底。 她自己的布头不够打袼褙的,这是张爱英和占国媳妇还有李桂芝等人给她的,东凑一点西凑一点的,也凑出两双孩子的鞋子来。 袼褙要一层层摞起来,然后用麻绳一针针纳起来,再上鞋面子。纳鞋底很费功夫和眼睛,不过技术熟练的不需要看着也能纳鞋底。 姜芸就属于这种。 以前她在宋家生了小哥俩坐月子的时候还要纳鞋底伤了眼睛,现在有灵泉滋养已经好了很多。 黑猫趴在她对面,一双冷幽幽的眼睛沉静地注视着她,不时地发出轻浅的喵呜声。 姜芸点起油灯,罩上灯罩,伸手摸了摸黑猫,笑道:“你这毛摸着越来越舒服了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黑猫的发质越来越好了呢。 黑猫在她手里蹭了蹭,眯着眼睛舔了舔她的掌心,也不要灵泉吃,就靠在她腿上发出细微的呼噜声,让姜芸随手就能摸到。 姜芸也不纳鞋底了,就趴在窗台上,一边撸猫,一边看从窗棂欣赏外面的景色。 夏日昼长夜短,饭后七点左右,天光依然大亮。 菜畦里蔬菜长得葱茏郁郁,院子里枯而复生的果树也都抽了新条。 杏树今年结了四五个杏子却被喜鹊偷吃掉了,桃树也结了几个,还没有成熟。而石榴树花正开得红艳艳跟火一样漂亮,在一众翠绿中格外耀眼,枣树的小花米粒大毫不起眼,却纤巧可爱。 她心头一片宁静,像这样有乖巧懂事的儿子,和娘家关系和谐,撸猫做美食,悠闲赏菜园子的日子,姜芸是真的喜欢。 每日这样开心幸福,做的梦都是香甜的。 晚上,月上中天,姜芸和小哥俩睡得正熟。 趴在姜芸枕边的黑猫突然一跃而起,一片清光闪过,黑猫消失,炕上出现一个俊美高大的男人,他一副无辜又茫然的样子,似乎完全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 他低头看看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掌,感觉非常陌生,然后凑到嘴边舔了舔,下意识发出喵呜的声音,他又趴回姜芸枕边,想要跟以前那样靠着她睡。可他现在好大一只,比姜芸大得多,将她整个人包起来都绰绰有余根本没有办法缩在她枕头边上。 他像猫一样四肢着地,俯首在她脸颊上轻轻舔了舔,是香甜的气息。 整个过程持续了两分钟,清光一闪,他又变回了黑猫。 黑猫:“!!!” “嗷呜~~”它一下子跳起来,左爪右爪前爪后爪地检查自己,靠在窗台上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它怎么弄的,过了片刻,清光一闪,它又变成了人体。 俊美男人:“???” 片刻之后,再度恢复猫身。 黑猫:“!!!” 几经转变,最后它一副认命的姿势重新趴回姜芸枕头边,舔了舔她的头发朝着她吐出一串清光泡泡,看着那泡泡落在她发丝上然后消失不见,这才委委屈屈地夜睡了。 好梦、坏梦 第二日,姜芸一觉醒来感觉昨晚睡得特别沉,隐约的还做了很多梦,貌似有点玛丽苏,不过仔细想却什么也想不起。 小河小海也很快就醒过来,小哥俩躺在炕上没有像以往那样第一时间跳起来,反而躺在那里回味什么似的。 姜芸穿好衣服看他们懒被窝的样子笑道:“怎么啦?” 小海:“娘,我做了个梦。” 姜芸很感兴趣:“肯定是好梦,快讲给娘听听?” 小海:“不是好梦,一点也不好玩。”他梦到娘没了,他被姥娘姥爷抢回去,宋占刚那个混蛋……好气哦! 小河却在那里咯咯乐,“那我做了个美梦。” 姜芸:“快说给我们听听,把小海的坏梦赶跑。” 小河:“我梦到娘和一个叔叔带着我们进城了,我们买了好多大蛋糕,还买了好多玩具车,还有好多书,还有好多……我们还去游乐园了呢!” 小海一翻身,纤细的手臂抱住了姜芸的腿,眼泪就流出来了,“娘,我不要做梦。” 姜芸赶紧抱住他,“梦不是真的,只是自己的担心和渴望。只要不担心,就没事啦。” 她知道小海这孩子心事重,容易被坏事情影响,从前宋占刚肯定在他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所以他才那么恨宋占刚。 小河一骨碌爬起来,也过来趴在小海身上抱着他,“小海,我梦见你赚了好多钱,说要给我们在城里买个大房子!好大的房子,带着花园!好几层呢!我们可喜欢了!” 小海鼻音很重,“真的吗?” 小河:“当然,娘在那里面种满了花和菜,墙上爬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可好看呢。” 小海这才舒服一些,自己是担心,小河是渴望,嗯,那他一定要更努力赚钱,去城里给娘和小河买大房子住! 姜芸抱住了小哥俩,欢喜道:“哎呀,那娘可开心呢。不过咱们这里的房子也很好,娘还没稀罕城里大房子呢。在娘心里啊,和你们哥俩在一起,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最好的!” 既然小海害怕,那她就一遍遍地告诉他,她有他们哥俩就非常幸福满足,重新建立他的安全感。 她之所以让郑毕臣来家里吃饭,也是想让小哥俩多接触成年男性,让具有好品质的人影响他们,这样宋占刚带来的渣基因和渣影响,都会慢慢地褪掉。 娘三个腻歪了一阵,姜芸看黑猫趴在那里,脑袋搁在两只前爪上,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幽幽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咋觉得它的眼神有点哀怨呢。 这是怎么啦? 昨晚它也做梦了? 她笑弯了眼睛,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惹得它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洗漱之后,姜芸带着小哥俩做饭。 这会儿母鸡们都长大了,也不需要剁野菜,直接薅出来扔在那里它们自己就能啄着吃。四只鸭子也长大,每天一开门就排着队扭着屁股跑去河里游泳,直到天黑才回来睡觉。 郑毕臣挑了水过来,一进门,他笑得眉飞色舞的。 姜芸好奇道:“郑知青,你有什么喜事?” 郑毕臣笑道:“不算喜事,却是好事。” 小哥俩也问他什么好事。 郑毕臣刚要说,忍不住又哈哈笑起来,“常而复昨晚上……哈哈,可倒霉,他……”他笑了足足半分钟,才把脸搓了搓,给他们讲完,“昨晚上好几只猫爬进知青点窗户里,都跑去常而复头上撒尿,哈哈哈哈……” 小海和小河一愣,随即也哈哈大笑,“活该!让他欺负猫猫!” 姜芸昨天也听福爷爷说常而复踹猫被黑猫带头挠了,还被一只花猫尿了一脸,怎么的这些猫上瘾,晚上又去欺负常而复? 她扭头看窗台外面晒太阳的黑猫,它朝着她“喵呜~~”,声音软软的,似乎在说那么凶悍的野猫可不是它。 郑毕臣哼了一声,“常而复这个人,表面笑嘻嘻,实际一肚子小心眼,一生气就踹猫打鸡的。大家都见过不止一次他踹猫打狗的,现在猫找他报仇,也是活该的。” 家里有一只无比通人性的黑猫,小海小河丝毫不觉得猫猫们找常而复复仇有什么怪异的,反而觉得很正常。 毕竟他们家的黑猫,谁要是想欺负他们娘,黑猫就挠呢。 而且常而复欺负猫猫,黑猫去带头挠他,太有猫大王的担当了! 小河:“哎,好遗憾啊,昨天就没亲眼看见。可惜,可惜啊。” 小海:“他如果不改,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咯。” 想想几只猫结伴去尿常而复,也真够好笑的。 姜芸笑了一阵,看看外面,“饭都好了,爷爷咋还没来呢?” 小海小河立刻跑出去,“我们去迎一迎爷爷。” 姜芸收拾饭桌,郑毕臣给她帮忙。 郑毕臣:“姜芸,他们要是说什么混账话,你都别理睬。” 姜芸:“什么混账话?” 她平时不是去试验田照顾大葱和番茄就是去自留地照顾菜园,其他时间基本就在家里或者去陈家大队、娘家,村里来找她的基本就是张爱英那些人。 她平时挺忙的,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坐下来和人说闲话。 郑毕臣:“没什么,无非就是有人嫉妒你呗。本来他们觉得你离婚得过得可惨呢,结果你却越来越好。我又在你这里搭伙吃饭,比他们吃得强得多,有人不平衡呗。” 郑毕臣有爸妈补贴,别的知青惨兮兮的时候,他吃得饱饱的,自然惹人眼红。 姜芸离婚的时候,都觉得她肯定和黄月姑一样惨,甚至比黄月姑更惨了,结果现在过得比他们都好,更加惹人嫉妒。 姜芸笑了笑,“别管他们,有些人过日子总是靠着别人给存在感。” 郑毕臣看姜芸表情淡然,眼神平静,是真的不在意,也就松了口气。从他对姜芸心动那天起,随着时间推移,他对她越来越欣赏,越来越敬佩,而她一直坦坦荡荡,对他没有一丝暧昧神态,郑毕臣也看在眼里。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也知道,姜芸对他怕是没那么个意思。 好在她对谁也没那个意思,所以他不表白就不会被拒绝,他觉得也挺好。 也许他守在这里,万一等哪天她想嫁人了,他就可以近水楼台呢。 这种暗恋的心思,本来是甜蜜且忧伤的,在郑毕臣这里却不见丝毫忧伤,只有甜蜜和期待,还有满满的满足感。 因为姜芸真的太会做吃的了! 就说早上熬的小米粥,黏粥浓郁,厚厚的米油带着小米的清香,真的空口就能喝好几碗。 还有一小盆大葱炖鸡蛋酱当咸菜,还有开水烫青菜,吃得又饱又香。 就算以后她没有选择他,能在她家吃过这些饭菜,他也满足了! 一生感激不尽! 他正感慨着,小哥俩和福爷爷进来。 福爷爷拄着一根棍儿,左边脸颊一片肿着乌青,腿也有些瘸。小哥俩一左一右扶着,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姜芸和郑毕臣急忙迎上去扶着福爷爷,“怎么啦?” 福爷爷嗨了一声,“年纪大啦不中用了。昨晚上起夜,被什么绊倒摔了一跤。” 小海:“爷爷,你在家里闭着眼都不会走错,院子也平得很,咋会摔跤?” 姜芸急道:“会不会有什么病?去县里检查检查吧。” 年纪大了,很容易有血压、血管方面的毛病,而且老年人摔倒很容易有骨裂等暗伤。 福爷爷忙摆手,坐在他的座位上,“没事,你们别紧张也别担心,真的是不小心。我当过兵,我的身体我知道,不骗你们啊,好着呢。” 以前老毛病很多,睡不着失眠啊,腿疼啊,心悸啊,这会儿都好多了,一觉到天亮,吃嘛嘛香, 看他坚持姜芸也暂且放松,“实在不行,你搬过来住吧,反正东间都收拾好了。” 福爷爷却不肯,虽然是干闺女,可他搬过来住难免让人说姜芸闲话。他本身就好面子,不喜欢被人家说是非,如今在意姜芸和小哥俩,更不能忍受别人说他们。 郑毕臣赶紧道:“福爷爷伤了腿,今天晚上开始我去陪福爷爷睡觉,顺便照顾一下。” 姜芸这才放了心,“郑知青,你多受累啊。你好好照顾老爹,水就别挑……” “还是要挑的,照顾老爹和挑水不冲突,没事儿的,我现在不下地呢,忙得过来,你放心吧。” 小海小河看福爷爷受伤,心疼得很,恨不得帮他喂饭。 福爷爷心里热乎乎的,他笑道:“你看你们,我就是摔了一下,手好好的,我自己吃啊。” 姜芸就悄悄往他碗里倒了一些灵泉水,虽然灵泉水不能治愈人的伤口,却能让他身体强壮,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这时候原本趴在窗台的黑猫突然纵身跃下来,踱到福爷爷身边,探头嗅了嗅。 福爷爷摸了摸它的脊背,知道它不让人摸头,就拍拍它,“谢谢小野关心我。” 这黑猫日常除了姜芸,都懒得搭理别人呢,竟然特意来关心自己,福爷爷感动得很。 原本今天姜芸想蒸饽饽回娘家,不过福爷爷受伤了,那就缓两天。 饭后姜芸去育苗室,现在要挑选玉米种子,然后浸种催芽,过几天要种夏玉米。 因为福爷爷摔了,小哥俩也不去姥爷家,就在家里帮忙照顾。 姜光熠照旧和二大娘家小孙子跑来找小哥俩玩儿,下午回家就把福爷爷摔伤的事儿告诉姜晟。 第二日早饭后,姜晟就背着药箱,带着自家配制的跌打膏药来探望福爷爷。 老哥俩聊得热乎,姜晟给敷药推拿,如此会好得快很多。 “老哥,你这伤可不像自己摔的啊。” 在自己家里,就算从炕上摔下来也不至于如此,平地摔就更不可能,再说福爷爷还当过兵练过呢。 依着姜晟看,这八成是滚到沟里去了。 福爷爷叹了口气,“老弟你厉害,看破不说破,拉倒了。说出来丢人。” 他好面子,很多事儿都不爱拿出来说嘴。 姜晟:“咱俩还有啥怕丢人的,你还信不过我?” 福爷爷:“当然不是,我知道你嘴严实,我是说不出口,腌H。” 姜晟就懂了,这是被人设计了啊。他道:“他设计你一次,要是再设计你第二次呢?你要是姑息纵容,那岂不是助长他气焰?” 福爷爷:“我警告他们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绝对不客气的。” 顿了顿,他道:“实在是不好撕破脸,大家一把年纪活得都不容易。要是撕破脸,他们娘几个抬不起头来,没活路。我和他家老爷子也是堂兄弟,年轻时候感情好得很。当年大旱闹灾荒,我和老子娘差点饿死,是他家老太太接济了半碗粥才活下来,有点劲去刨野菜根吃。” 姜晟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感同身受,被人挟恩图报的感觉实在不好。 他当年被宋占刚挟持,何尝不是如此?为了让闺女过得舒服点,他也只能由着宋占刚嚣张。现在因着那混账还是小海小河的亲爹,也不想对他怎么样了,免得俩孩子大了以后懊恼。 他拍拍福爷爷的肩膀,“老哥,懂,我懂你的难处。你放心,我不和孩子说。” 福爷爷又和姜晟聊姜芸的事儿。 姜晟笑起来,“你说这丫头的事儿我管得了?当年管不了,现在更不能管。她自己定夺吧。她要没那个意思就守着孩子过,要是有那个意思,咱也支持。” 姜芸自从和娘家重修旧好以后,没事就带着小哥俩回娘家,有时候也会住一宿和爹娘亲近亲近。 她放下了包袱,跟姜晟撒娇的时候又像小孩子似的,可把姜晟美得不行,感觉自己都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尤其闺女和他亲,什么话都和他说,也透露过不想再嫁人的意思。 此时姜芸正在育苗室,挑选了颗粒饱满的种子,把那些不饱满的挑出去,这种就算发芽也长不起来,浪费空间和水肥。 快晌天的时候,她跟张爱英说一声要回家做饭。 这时候占国媳妇和一个嫂子一起过来,姜芸就听那嫂子在说什么黄月姑相亲的男人来了,赶着马车送她回来的,真是招摇得很呢。 占国媳妇对姜芸道:“嫂子,我约莫听着人家是来找你的呢。你去看看吧。” 姜芸有点纳闷,黄月姑相亲的对象找自己?不可能吧。她笑道:“要是有事找我,那自会上门的,我先家去做饭。我亲爹今儿来串门呢。” 她急着回家做饭,出门却碰上故意来堵她的宋婆子。 宋婆子一脸的幸灾乐祸,她自作聪明得很,以为姜芸看自己儿子再婚,肯定也急着想嫁个条件好的。 虽然郑毕臣不错,却因为身份限制不可能和她结婚的。而陈家大队那个死了婆娘的男人,无论相貌还是家庭,都是条件最好的。 现在自己给姜芸搅黄了,人家要是和黄月姑看对眼,姜芸鸡飞蛋打,肯定得气死。 她这是来“通风报信”顺便幸灾乐祸,欣赏姜芸气急败坏的样子的。 姜芸看都没看她就要绕过去。 宋婆子岂能让她如意? 宋婆子麻利地跳到姜芸前面挡住她的去路,得意道:“哎呀,听说你和陈家大队相亲呢,完犊子了,人家和黄月姑相对眼了。” 姜芸嗤了一声,“你儿子断子绝孙以后没儿子了,你是不是想孙子想疯了?跑这里来说疯话?” 宋婆子刚要发怒,不过想想自己的来意,她立刻不气了,“你看上的男人,人家看上黄月姑了!不要你了!你以为你香饽饽……” 姜芸:“你快家去给宋占刚刷绿帽子去,绿油油的洗也洗不干净,埋汰人。” 宋婆子见姜芸一点不接自己话茬一个劲地羞辱自己宝贝儿子,简直要气死了,“你个浪……” “你这个老不死的老蹄子!”姜芸翻了个白眼,“谁不会骂似的!你个老昌妇!” 骂完姜芸还吹着口哨扬长而去,留下宋婆子气得嗷嗷的。 而此时在村东头的街上,陈福年正赶着马车,车上拉着几袋子新麦子和黄月姑。 他今一早回家的,这两天不出车,陈福基要给姜芸送麦子他就自动请缨,顺便把姜芸上一次托买的东西捎给她。 他闺女去找姜芸的事儿,他当天晚上就知道了,小闺女跟他坦白又说那个姨好,想让她当娘,比别人好。 他也由此对姜芸更有好感,本来只是看她长得太漂亮,一下子有些初恋的心慌意乱,这下却觉得姜芸活得明白。 可惜姜芸直接跟陈福基婆娘说无意嫁人,陈福基就劝他算了,再相别的。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放不下,总觉得她就是最好的,另外相的都没这个好。 至少找个机会和她私下里聊聊,让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再决定同不同意,否则他总觉得自己失败的无缘无故。 可惜他赶着出车,一直没合适的机会。因为惦记这事儿,别人给介绍的他都推了,其中一个寡妇还和姜芸同大队,他更没兴趣。 这一次他特意多休息两天,就想来找姜芸探探口风,能不能给个机会处处看。 他赶着马车送麦子,快到红丰大队的时候,有个妇女挑着一担瓜菜在前面颤颤巍巍地走。 他为了赶路,就大声吆喝了一下,请她让让路。 那妇女可能有些慌乱,让路的时候一下子绊倒在路边,人和担子都滚下路边沟里!!! 陈福年都懊悔死了,搞得自己跟恶霸一样,赶紧下去把担子和人给扶起来。 一问之下,知道原来是红丰大队的,就顺便让她上车,把担子瓜菜也都搬上去。瓜菜都坏了,他还配了几毛钱,那妇女不要,可他不想欠人家的就硬给了,她便也收下。 一上车,他就说自己是给姜芸送麦子的,那妇女面色有些古怪,他还纳闷呢,不过也没问。 进了村,他就希望黄月姑下车,他去给姜芸送粮食。本来他就紧张,这会儿又把人家妇女吓到沟里去,更怕姜芸是不是因为自己凶才拒绝的。 黄月姑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脚脖子肿得吓人表示自己没法走,小声央求陈福年送她家去。 她微微低着头,抬眼看陈福年,“大兄弟,要不你先去给姜芸送麦子,然后再送我家去。” 她穿着宽大的褂子,领口是时髦的小翻领,里面穿着个背心,微微含胸的时候,前面人就能看到她胸前的风光。 陈福年根本不敢看她! 不过拉着黄月姑去给姜芸送麦子,他觉得不好,一解释,自己把姜芸村里的大嫂给吓到沟里去,让人一听自己多恶霸呢。 他只得赶着车送黄月姑家去。 路上有人看到,黄月姑在车上就挺起了腰杆和胸脯子,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有后头和她相熟的老婆子看到,大声道:“黄月姑,你这是成了啊。” 都送上门了,不孬啊!有本事! 黄月姑立刻露出羞涩的一笑。 陈福年在前面赶车,心急火燎的,压根没留意她。 终于到了黄月姑家胡同,那条胡同窄进不去大马车,陈福年就停下,把担子拿下来示意黄月姑可以下车。 黄月姑犹犹豫豫的,探头看看,“大兄弟,你赶进去,能进去的,进去了从另一头出去。” 陈福年是司机,对距离的直觉很厉害,“进不去的,大嫂子你下来吧。都到胡同了,麻烦家里人来接一下。” 黄月姑却立刻愁眉哭脸,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年轻时候这个表情也是非常风情抓人的。 “哎,我男人,死了好久啦。我一个人拉扯一儿一女,如今儿子读初中,成绩年年第一。闺女在家里帮我做饭,又勤快又懂事。” 陈福年无心多听,敷衍着,盼着她赶紧下来。 黄月姑却磨磨蹭蹭的,就让周围探头探脑的人多看看。 黄月姑扶着墙一走一瘸地往前挪,还拿眼一个劲地瞄陈福年,陈福年就把担子给送到她指定的门口。 他已经觉得不舒服,被她瞄得更是后颈发凉,赶紧大声道:“大嫂子,路上不小心吓着你,对不住啊。我还得去给人家姜芸送粮食,先走了。” 他大声吆喝,让周围人家听见,然后赶紧跳上车赶着马车就绕路跑了。 黄月姑咬着嘴唇,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觉得这个男人真的不错。 才二十五岁,身体好,自己虽然比他大,但是知情识趣会疼人,自己儿子有出息,闺女勤快能干,也能看孩子。 原本只是宋婆子忽悠她,想利用她膈应姜芸的,结果她这一看倒是动了心。她觉得这个男人哪儿哪儿都很好,长得俊,个子高,身体棒,工作好,秉性好,为人善良实诚。 她也不回家,就等着人家来问,果然好几个老婆子都凑过来和她聊男人。 黄月姑也不藏私,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上午真的和男人相亲了似的。 只要她把这事儿说得和真的一样,只要陈福年来过她家,那么就算没相亲,这话往外一传,四外村的人也相信,那些想和陈福年相亲的人家就得掂量一下:陈福年可是上了她的门的! 再退一步讲,她传出去陈福年和她相亲,他条件那么好无形中抬高了她的身价,那些原本有点嫌弃她的男人就会情不自禁地高看她,觉得她抢手。 这对于她再嫁个好条件的男人,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她相信有这些长舌妇宣传,不出一顿饭的功夫,能从村后头传到前头姜芸家去。 村里两个水井处,就是最大的八卦发散地,有八卦的都去那里传,老婆子们没事就爱在那里洗菜、纳鞋底、看孩子、讲八卦。 等陈福年赶着马车绕回来并且问姜芸家位置的时候,一个老婆子立刻蹿过去热情地给指路,还问:“大侄子,你和黄寡妇相亲呢?” 陈福年一愣,赶紧摆手,“大婶子说啥话呢?那个嫂子在路上滚到沟里去崴了脚,我正好顺路捎一程,可不敢乱说啊!” 他忙不迭地澄清,又说自己是陈家大队的,专门来给姜芸送麦子,打听了路就赶车走了。 他一走,黄月姑家邻居婆子就跟几个老婆子嘀咕,“黄月姑说和人家相亲,狗屁,人家说没那回事。她崴了脚,人家顺路捎她回来的。青年这是去给姜芸家送麦子的,哎呀,小媳妇真能干,下半年天天吃大白面了吧!” 结果这话传来传去就成了:黄月姑的相亲对象,看上了姜芸,拉着麦子去姜芸家下聘礼,而黄月姑气得崴了脚! 小野 姜芸正在家做饭呢,亲爹来了自然不能让他回去,就要留饭。 姜晟还不好意思,“闺女,我也没和家里说留下吃饭。” 姜芸:“你不说,难道家里还不知道?小子们过来耍都知道留下吃饭呢。”她把姜晟推回炕上,让他和福爷爷说话,“爹你就安心坐着,前儿才磨了新麦子面,闺女给你擀面条吃。” 家里虽然没有冰箱存不住肉,但是割了一点肉就可以油凝固成白猪油,炒菜吃一样喷香的。 这会儿菜地里品种丰富,家里鸡蛋吃不完,花生油也多,姜芸自然要好好做顿招待亲爹。 手擀面煮出来过凉水,盛在装了灵泉的瓦盆里,再另起锅做几个不一样的浇头。 正忙活呢,小哥俩带着姜光熠和二大娘家小孙子姜光j跑回来。 一进门,小河就喊道:“快点,咱都耽误做饭了!” 姜光熠埋怨堂弟,“都怪你啦,玩起来就没完没了,以后不能这样。” 姜光j比他小俩月,没他那么会说,只能跟着他四处跑,不过这会儿有小海小河撑腰,他也敢还嘴了。 姜光j:“不是我,是你。” 堂哥俩就开始拌嘴,姜光j拌不过,瘪着嘴要哭。 小海立刻道:“打住,吵架输了不许哭鼻子!” 姜光j立刻把眼泪抽回去。 小海:“男人是要赚钱养家的,哭鼻子算啥?” 姜芸听见笑道:“哎呀,养家的男人们回来了,姥爷在呢,快洗手进屋。” 小哥俩自然知道姥爷来的,他们本来在家里照顾福爷爷,因为姥爷来了才能出去粘知了。 他们进屋把粘的知了给大家看,“放在火里烧烧给姥爷下酒。” 姜晟现在高兴,也喜欢喝两口小酒。 小海小河去给姜芸帮忙,一个烧火一个切菜。 虽然俩孩子还小,拿着刀的样子特别熟练,一点都不会切手。 一开始姜芸担心不让他们碰,结果他们剁野菜都熟练起来了。 这时候如果能吃细面的手擀面,那必然要配韭菜炒鸡蛋的浇头,这是丈母娘招待姑爷除饺子之外的拿手好菜,毕竟猪肉不常有,鸡蛋还是备着的。 再用煮面条的水把绿色叶子菜汤熟捞出来,然后把番瓜擦细丝,加上盐杀水,再加入鸡蛋和面粉,搅拌一下。另起油锅烧热,把番瓜鸡蛋液倒进去,煎香喷喷的番瓜饼。煎完以后,就着这个锅底油,用猪油和肉渣炖个酱茄子。 翠绿的菜,金黄的炒蛋,还有油润润的酱茄子,细白筋道的面条,怎么看都让人食欲大增。 □□叨郑毕臣怎么还没回来吃饭,就听见他和人说话进来的声音。 郑毕臣:“姜芸,陈家大队来给你送麦子了。” 姜芸一听立刻迎出来,笑道:“是陈大哥……”然后她看到陈福年,惊讶道:“哎呀,怎么是陈司机啊?” 陈福年笑了笑,“大哥原本要来送,公社临时有急事让他去,我正好闲着就替他送过来,应该没事吧?” 姜芸笑道:“自然没事,刚好要吃饭呢,陈司机一起。” 陈福年忙道:“我带了饭票。” 姜芸:“陈司机不要说见外的话,我在你们大队帮忙养鸡赚粮食,你来给送麦子,难道还不管顿饭吃?谁来也是这个理儿。” 她和陈福年虽然相了一次亲,可她不知道,也没当面挑明,事后婉拒了,当事人见面就当没事,一点没毛病。 姜晟和孩子们也出来看看,招呼送麦子的陈司机进屋吃饭。 姜晟:“大热天的,送麦子来还能让你捞不着吃饭,没那个道理啊。” 陈福年先和郑毕臣把麦子扛下来,帮姜芸倒在缸里。 母鸡,等着姜芸自己去挑,他就没给带,反正姜芸也常去陈家大队。 因为家里的缸都装满了,他就做主把几根尼龙袋子给姜芸留下,另外还有上一次说的东西,他也帮姜芸买回来。 姜芸倒是落落大方,就当陈福年是个倒卖小商品的。 除了自己要的花露水、蚊香,还有一丈布,另外还有一个香皂盒,一块香皂两块肥皂。 姜芸:“陈司机,东西多了。” 香皂和肥皂不是她要的。 陈福年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是他想送给姜芸的,跟她表明一下自己,让她了解自己是什么人,可人家一大家子都在,他根本没有机会跟姜芸说悄悄话。 这会儿说送的,难免让人觉得轻浮,可若是说卖的,又有点违心,好像自己要来赚姜芸钱似的。 姜芸看他表情就知道了,笑道:“这是你带回来卖的吗?太好了,我都买了,以后要是还有,我也买的。乡下买不到香皂呢,这是好东西。” 乡下灰土大,洗手洗脚没有香皂不方便,用碱面烧手,尤其洗头的时候。 陈福年看她那么坦然,感觉并没有为之前相亲的事儿介意尴尬,心里立刻升起几分希望,“当然,冬天还有雪花膏。” 郑毕臣想说,雪花膏啊,我也可以买啊! 香皂肥皂这种,都需要用票,雪花膏不用,因为贵,除了讲究的妇女一般也不买。 姜芸拿了钱给陈福年,另外多给几毛,人家带货回来是要有利润的。 陈福年不肯多要,憋得脸都红了。 福爷爷和姜晟也劝,“陈司机你收下,你跑车不容易,来回也得有辛苦费,还得出票钱。” 反正不赚他便宜。 陈福年没法,只得收下。 姜芸又道:“陈司机你可以考虑多带一些咱这里没有的小东西,让家里人去集上卖,肯定抢手的。” 陈福年之前压根没想过带东西去买,他只觉得自己工作这么好,赚钱多,吃的用的不愁,还赶什么集?说实话,当下人都略有些瞧不起做小买卖的人,觉得那是投机倒把,不光明正大,不如正儿八经的工作好。不过既然姜芸建议,他觉得挺好,就答应下来。 小哥俩已经把饭桌摆好,招呼大家赶紧吃饭,还请陈司机坐在郑知青旁边。 人多桌子不够大,几个孩子就挤在一起,小海和小河一个大碗,姜光熠和姜光j一个大碗。 小海小河用一个碗是为了让姜芸少洗一个,那堂哥俩纯粹是好玩儿。 小哥俩长得一个模样,一人一只手托着那大碗半点不别扭,就和别人一只手那么自如,你先吃一口我再吃一口,配合默契,而且小哥俩还都会左右手拿筷子,简直可爱得不行。 那边堂哥俩可不行,吃了两口就互相嫌弃赶紧分开,没默契。 姜芸嗔道:“咱家又不是没碗,怎么还这样?让客人笑话。” 陈福年忙道:“挺好的,几个孩子真讨人喜欢。” 尤其是小哥俩,和他孩子一般大,却比他孩子还懂事。这么点就会做饭,还跟大人一样招待客人。长得又俊又乖,还是双胞胎,咋看咋好看。 哎,说姜芸是离婚的,那男人得多眼瞎啊,这么好的孩子和女人都不要? 陈福年想着就忍不住偷看姜芸,却对上姜芸身后灶台上一双冷幽幽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居然感觉那猫的眼神带着威胁! 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姜芸做饭真好吃啊,面条筋道好吃,卤子各有特点,韭菜鸡蛋香甜,酱炖茄子香浓醇厚,能把人的嘴给迷住。 小海:“陈叔叔,你开车去城里跑运输吗?”他对运输的事儿很好奇,似乎能挣大钱的样子! 陈福年就给小哥俩讲讲,有问必答,而且非常有耐心。 小海听得津津有味,要不等自己长大了就当个大卡车司机,赚大钱!带着娘和弟弟进城买大房子! 小河:“陈叔叔,你在城里买大房子了吗?” 陈福年一怔,哈哈笑起来,“城里的房子都是分的,买不得呢。” 小河和小海对视了一眼,他没有大房子,梦里那个叔叔应该不是他! 吃过饭,陈福娘就和姜芸告辞,有心说要跟她讲两句话,又不好意思,实在是人家亲爹干爹都在,俩儿子俩侄子还一个劲地盯着他,他真的说不出口。 陈福年告辞的时候,姜晟陪着姜芸送出去。 之前姜芸和他说过自己被相亲了一次,他小声道:“闺女,咋样” 姜芸笑道:“人不错,不过你闺女我啊没那个意思,人家也知道,就是来送麦子的。爹啊,你闺女家现在多的是白面,你和我娘常来吃啊。” 姜晟:“那是,我抬脚就到,一天能走好几个来回。” 他们回去的时候,在牲口院碰到要去大队部的郑毕臣。 郑毕臣道:“姜芸,你要是买雪花膏什么的,我可以让我爸妈寄过来。” 姜芸笑道:“现在先不用,用的时候会告诉你的,咱们亲如一家人,我们从来不和你客气。” 这些日子,她待郑毕臣如兄弟,郑毕臣自然感受得到,难免有些欢喜又有些失落。 等郑毕臣走了,姜晟揽着姜芸的肩膀,“我闺女还是那么受欢迎!” 当年小时候,娇滴滴的小姑娘,单纯得跟汪水一样,多少人悄悄上门打听提亲呢。 原本他和丁桂梅卯着劲要给闺女找个能干体贴的好人家,最好的就是找个退伍或者转业的军人干部,年纪大点不怕,能干会疼人,哪里……算了算了,自己老了,又开始胡思乱想。 姜芸笑道:“爹你可别乱说,郑知青就是我多了一个兄弟。” 姜晟点头:“行,我就当自己多了个干儿子。” 有陈家大队送来的麦子,姜芸家的伙食直线上升,两天里就能吃顿白面,把小哥俩养得都蹿了个头。 有新麦子下来,家家户户都会推磨磨新麦子,上供、祭祖,闺女还要带新麦子在六月六左右回娘家。 一般这时候,就是姊妹们、妯娌们互相别苗头、攀比的时刻,甚至会为此闹出不少故事来。 有人做饽饽俊,有人做得丑,有人拿得多,有人拿得少,甚至就连那饽饽的白、黄,都可以被用来当攻击对方的武器! 姜芸没那个攀比的想法,就是到了日子有空就领着小哥俩和福爷爷一起做饽饽,个个白白胖胖,光溜溜漂亮得很。 大饽饽拿到娘家,邻居们都来看,纷纷说姜芸做得好,气派! 李桂芝凑上来,赞叹不已,“小姑,你是咋做得这么好看的?” 姜芸:“饽饽而已啊,想做坏也很难吧?” 就这话,不显山不露水地给姜四婶和李桂芝几个会心一击。 李桂芝哈哈哈哈哈哈,“还是挺容易做……”坏的。看着对面大嫂拉着的脸,她没敢说出来。 丁桂梅一得意,就让俩儿媳妇直接拿这个回娘家,好看有面子,别丢人。 李桂芝急了:“娘,小姑给送的闺女饽饽,咱不尝尝?” 丁桂梅白了她一眼,“你就知道吃,芸芸拿回来的这一箢子,你和大嫂分分拿着回娘家不是正好?” 李桂芝顽强地顶嘴:“回门的咱不是做了吗?” 小姑拿回来这个,一看就比自己家做的好吃一百倍!!! 拿回娘家去,她就吃不到了哇,哇哇哇……好遗憾啊。 乔美英被李桂芝那没出息的吃货样儿气得又不乐意了,“你做的那个能拿出手?” 李桂芝一想的确,这一次做饽饽婆婆没插手,都是她和大嫂做的,结果……哈哈哈,她就不说了,单单看看乔美英那拉下来的脸她就知道。 其实乔美英厨艺就算没姜芸好,但是也不至于太差,蒸饽饽都蒸坏,这都赖李桂芝。 李桂芝做饭粗拉,乔美英让她看看饽饽发好了没,她随便看一眼就说还没呢。 结果边上的没开,包袱里面盖着的开大了,蒸出来那锅饽饽可不好意思拿回娘家去。 可家里麦子就那些,推磨一次也就三十斤,也不可能一下子都蒸了。 李桂芝倒是无所谓,饽饽俊不俊有什么关系?不都是白面?拿回娘家也是吃! 可把乔美英气得不轻,回门饽饽那是吃的事儿?姊妹带的饽饽比你的俊,你不丑? 好在姜芸拿回来的饽饽做得俊,她们拿回去一样争面子,结果这个吃货又要把自家丑饽饽送出去,把姜芸带来的俊饽饽吃掉! 简直能气死人! 姜芸看大嫂又拉脸,她是不说话的,反正自己把饽饽拿回来,他们是吃还是回门用掉都没关系。 但是她现在已经发现,大嫂对她虽然不热情却也没敌意。甚至大嫂得了什么好东西还假装不在意地丢在她箢子里,假装是别人给的,让姜芸带回家。 李桂芝好说歹说,乔美英也没同意尝姜芸带回来的饽饽。 一斤一个的饽饽,姜芸一共带了八个,她们一人四个,就算不够大方,但是也不小气。 别人家还有带三个的呢! 李桂芝:“那我吃我那份儿!” 乔美英:“不行,要吃也等你回娘家吃。”想在这里吃,没门儿!到时候带着丑饽饽回门,让老李家笑话姜家不会做饽饽? 结果李桂芝只能面对姜芸带回去的俊饽饽流眼泪,馋得午饭吃得都不香。 因为家里有福爷爷,姜芸和小哥俩也没住下,反正娘家就几步路,来回方便。 接下来一连下了两场急雨,雷电粗壮的仿佛要把后山给劈开似的,震得人耳朵都要聋掉。 下雨的时候社员们什么都干不了,只得留在家里避雨。 幸亏姜芸有先见之明,平时也存了不少干柴火,不像有人家柴火被淋了不能做饭。 她在家里没事,就把小哥俩的布鞋做好上,等秋天上学的时候就能穿。 大雨正适合河沟子里蓄水,却又不会让地里太泥泞,晾几天就正好种庄稼。 如今大队又忙起来,收过麦子要耕地耙地扬肥,还得组织种麦茬地。 这时候主要就是种玉米和秧地瓜。 姜芸已经带人选了种,浸种的时候只需要加点灵泉水即可,现在也没人敢来祸害,一切都很顺利。而秧地瓜就更方便,不需要再像冬天那样埋地瓜,而是直接从春地瓜秧子上剪一段下来,直接埋进地瓜垄即可,几天就能发芽。 在别人忙种地的时候,她把大葱和番茄也照顾得非常好。 宋占杰和宋占国俩负责赶着马车送货,还要去革委会算账把积攒的化肥、农药票换回来,直接从县供销社买回来。 棉花地里有虫子,不打农药不行,不过好在这些种子是姜芸用灵泉浸过的,幼苗期虫子少一些,后来再有虫子也不至于整株毁掉。 对于种地的大队来说,化肥和农药不可或缺,因为农家肥只能用作基肥,后面追肥就要靠化肥了,肥力不够,产量就不够。 所以虽然有人嫉妒姜芸种大葱和番茄没什么了不起的,大队干部们却知道她厉害,不可缺少。 别人种的普通大葱和番茄,城里不稀罕,人家城郊大队就送呢,只有特别好吃的,才会超越城郊大队的任务菜被接纳。 而因为姜芸种的大葱和番茄,给大队换来了不少以前换不到的福利,化肥农药票,更多的煤油票,更多的工业券等。 还有一个隐形好处,他们和县革委会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以前轮不到他们的好事,现在也轮到了。 宋书记、大队长几个心里不知道多美滋滋呢,所以谁要是去跟他们说姜芸的坏话,那简直是找骂。 姜芸除了种现有的大葱和番茄,她也开辟了一块小试验田,用来培育新的品种。 她打算来年就让大队划分个十亩地做蔬菜基地,专门供应县城和市里的高档蔬菜,如果做出名头就开始出口赚外汇。 这年头攒外汇不容易,而国家急需外汇购买国外的先进机械设备等。 她还去山里找一些需要的野生植物,用来丰富试验田,顺便也帮姜晟采集一些草药种在试验田的边上,日常用灵泉水浇灌着,药效更好。 这日,她带着小哥俩和娘家俩侄子一起去山里寻摸,挖野菜和草药,玩得不亦乐乎。 中午还在山里搞了个野餐。 走到一棵树边上,小哥俩跟表弟们说黑猫抓鸟蛋的事儿。 姜光熠:“小野哥今儿怎么不抓?” 小河:“我娘说了,鸟蛋不好吃,不要掏。” 姜芸不让做的事儿,小哥俩不做,黑猫也不做,姜光熠和弟弟听了以后,表示自己长大也不做,听姑姑的话! 姜芸看到一大片长得格外好的野菜,认出是自己浇灌过的,其中有几棵还被什么啃了。 她看了看,“这是什么?竟然有这样锋利的牙齿?” 牛羊这些食草动物牙齿都不会锋利,锋利的基本都是食肉的。 可这山里没有什么吃肉的猛兽,也许是小松鼠吧。 正疑惑着,那边姜光熠突然喊道:“野人,果然有野人!” 姜芸吓了一跳,赶紧把孩子们护住,就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真的有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在移动!!! 慢慢地,那只脑袋抬高一点,头发乌黑而且乱蓬蓬的,整个脸都被糊住,根本看不见脸。 姜光j想起姐姐们讲的鬼故事来,立刻哇哇哭起来,“是个没有脸的头发鬼,没有脸的头发鬼……” 姜芸:“…………” 她赶紧揽着小侄子让他别吵闹,柔声道:“行啦,别怕啊,大白天的。” 这山上植物稀稀拉拉,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树荫蔽日的那种,站在这里就能看到山下,都是种地的社员们,扯着嗓子一喊就来一堆人。 小海小河赶紧唤黑猫,“小野哥,小野哥……” 却不见黑猫过来,灌木丛里毛茸茸的脑袋倒是又往外探了探,两只漆黑透亮的眼珠盯着他们。 认子 姜芸拿出一个面饼子,示意小海领着弟弟们从她身后慢慢离开,她柔声问对面:“你是哪个大队的?迷路啦?饿不饿,我这里有面饼子给你吃。” 她以为是附近村里的傻子。 这年头妇女怀孕不孕检,乡下不少有病的人,几乎每个村都有那么几个脑子不大好的。 他们会乱跑,有的会发疯打人,大部分不打人而是傻乎乎的。 如果遇到这种人,只要他没第一时间发疯,就要尽量安抚,然后迅速远离,绝对不能去刺激他们。 姜芸听着小海他们跑开了,就把面饼子朝着对面丢过去,“你快吃吧。” 丢出去以后,她也倒退着走,却见对面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准确地抓住了面饼子,然后那只手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海藻一样的黑发,露出了小半张光洁白嫩的脸。 姜芸:看起来不是傻子?模样好像还不赖。 看对方没发疯,她就转身追着孩子们飞奔下山去喊人了。 灌木丛里的俊美男人咬了一口面饼子,然后不解地看着姜芸和孩子们呼啸而去,机械地嚼了嚼,“喵呜~~” 他呼啦一下子跳出来,一蹦老远,直接落在那堆被灵泉浇灌过的野菜地里,趴在地上啊呜就是一口,咔嚓咔嚓。 然后他憋着气,一会儿又变成了一只黑猫。 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思考了一会儿,骨碌一打滚又变成那俊美的男人,同时地上还留下一只呆愣愣的黑猫。 可惜地上那只黑猫坚持不了两分钟,变成一缕风消失了。 周围的小动物们咕噜咕噜地探头探脑。 等姜芸带着孩子下山跟就近种地的宋占军几个青年一讲,他们立刻拿着锄头、铁锨上山寻找野人。 最后他们在树上找到一个套着破麻袋的男人,他头发乌黑飘逸,四肢健壮,赤着脚,身上沾满了草屑以及灰尘,整个人灰突突的。 社员们想抓他,他却健步如飞,一声不吭地往山下跑,转眼就下了山。 青年们大喊着,“野人,快抓着他!” 福爷爷正和宋书记、大队长几个在巡查种玉米呢,听他们喊野人也忙过去看。 他们就看到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好手围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子,男子身上套着个破麻袋,头发跟海草似的,青年们正大呼小叫地要抓他,却被他一手一个,一脚一个全都撂在地上。 福爷爷:“都住手,什么野人?” 宋占军:“福爷爷你可别靠近,小心他打你。” 福爷爷:“你看他那样,要打你还不轻松?” 他走过去,轻声细语地安抚那个男子,他和姜芸一个想法,以为是某村的傻子走失了。 小野扭头看躲在一边的姜芸,夏日炎炎的风吹来,拂起他乱糟糟的头发,露出那张俊美得不像凡人的脸。 众人:“哇~~” 姜光j:“他跟唱戏的一样好白好俊!” 唱戏的搽了粉,煞白煞白的,他觉得很俊。 姜芸也看到了,哪里来的傻子这么能打,还这么俊!以她在现代社会混过的眼界来看,这男人美而不娘,英气逼人,真男神! 可惜是个傻子啊。 恰好小野的眼神穿过众人落在她身上,和她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他就一直盯着她看。 看他安安静静的不再打架,福爷爷和宋书记几个就轮流问他,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因为他只会微微歪着头垂眼看他们,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明明他才是傻的! 最后大队长让人联系附近村里,叫他们来认人,看看是不是自己村走失的人口。 这年头,傻子走丢的事儿常有,运气好的找回来,运气不好的就死在外面。 这野人在山里,如果没被发现,说不定就饿死或者摔死在那里呢。 宋占杰啧啧两声:“不用看,咱县里就没这么俊的,周围更没。” 大队长:“放你个屁,你见过几个人?不是咱附近的,他还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姜芸悄悄问孩子们,“小野呢?” 小海:“跑回家了,叫也不听。” 小河:“可奇怪呢。” 小野通人性,以往大家一起出门,它都会跟在他们身边,今儿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丢下他们飞跑了。 大队长让宋占杰几个带那男人回大队,到时候让人来认,谁知道他根本不搭理他们。 宋占杰招呼他好几声他都无动于衷。 宋占杰:“长得这么俊,可惜了!” 却是个傻子。 这时候姜芸带着孩子们要回家,看他们一走,小野立刻大步跟上。 宋占杰:“哎,等等我!” 姜芸几个回到家,却不见黑猫的踪影,唤了半天也没唤出来。 姜芸:“这猫不对劲啊,出去野了?” 小河:“我估摸它找母猫玩去了吧。”铁头他们说猫也要找媳妇,小野是公猫,那自然去找母猫了。 姜芸寻思一下,难不成真的是猫发春去配对了?要这样还真不好管,也就没再纠结。 反正她家黑猫不乱吃东西,别人也抓不住它,没什么好担心的。 还不到做晚饭的时候,姜芸就想再去大队看看那个野人,谁知一出门就看他杵在自己门口呢。 她看着他,他却也默默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高大俊美的男人,一头乱蓬蓬的黑发,身上套着个破麻袋堪堪遮住身体,容貌俊美神情却带着无辜的憨气,那迷茫的小样儿就跟个迷路的精灵一样,简直能杀人。 宋占杰气喘吁吁地从另外一边跑过来,他原本跟着男人的,结果走到拐弯的时候,男人撒腿就跑,眨眼就不见了!!! “你小子跑得跟兔子一样快!”他气呼呼地去拽小野的胳膊,嘴里道:“喂,你跑来这里干嘛?跟我去大队!” 姜芸就看着对面的男人原本呆憨的神情陡然一变,整个人气势都凛冽起来,他眉眼冷峻地睨向宋占杰。在宋占杰的手要抓住他的时候,他手腕一翻扭着宋占杰的胳膊往旁边一压,就把平日里很会打架的宋占杰给压在了墙壁上。 宋占杰:“!!!!” 老子他么的不要脸啊! 姜芸赶紧摆摆手:“不要伤人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男人对自己没恶意,甚至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的确不怕。 她一出声,小野就把宋占杰松开,还安抚地拍拍他的头。 宋占杰强行忽略掉被拍头的动作,他问姜芸:“你认识他?” 姜芸用力摇头,“不认识。” 小海小河几个站在姜芸旁边,七嘴八舌地跟宋占杰讲。 宋占杰也算听明白,他们在山上看见他的,其他的也一无所知。 宋占杰被制住丢了面子,没好气道:“走吧,去大队等人来领你。” 他一边羡慕对方力气大,一边安慰自己傻子力气都大,自己又不是傻子。 小野自然不动,他只站在牲口院门口盯着姜芸。 姜芸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 宋占杰生气了,“喂,你看够了没啊?傻还知道看俊媳妇?你哪里傻?” 小河:“叔儿,这说明他眼睛不傻。” 小孩子们哈哈哈,再也没有一丝害怕。 最后姜芸道:“在山上我丢给他一个面饼子,他是不是还想吃?” 姜光j立刻跑回家又拿了一个出来给姜芸。 姜芸接过去递给他,“饿了就吃吧。” 小野看她和孩子站在那边,自己和宋占杰站在这边,有些委屈,就想站过去。 姜芸却用饼子哄着他,“去大队吧。” 她在前面走,小野就跟上,宋占杰也赶紧跟上。 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傻子难道跟雏鸟一样,有第一眼情结?可他这么大个傻子,又不可能这辈子第一眼看见的是姜芸! 宋占杰也服了。 姜芸把他哄到大队去,然后把面饼子递给他,让他在这里乖乖等着。 他的眼神却黏在她身上不离分毫,她要走他就也跟着。 宋占杰:“姜芸你等会再家去做饭,等等啊。” 宋占军和宋占国几个已经骑自行车去喊人了,按照大家的估计,他应该就是周围村子里的。 小海:“我觉得他不是这附近的。” 宋占杰:“为什么?” 小海:“哪个村有这么俊的傻子咱会不知道?” 大家互通有无,哪个村有点什么新鲜事儿,半天就传遍了,怎么会有个这么俊的傻子大家都不知道? 宋占杰一听傻了,合着这么多人不如个小孩子明白? “那他是哪里来的,总不能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宋占杰揪了揪头发。 小海:“我觉得他可能是大城市有钱人家的傻子,坐车出来的,跟家里走散了,不知道怎么就流落咱们后山了。” 众人看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纷纷问咋知道的。 小海:“你们看啊,他虽然脏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从小不干活而且吃得很好。” 小野那双大白脚丫子,虽然沾了泥土,但是露出来的脚背却白白净净像工艺品般漂亮,没有一点疤痕和老茧,一看就不是劳动人民的脚。 看看宋占杰这些人,日常在地里劳作,皮肤要么是古铜色要么是小麦色,再白的裸露出来的部分也颜色很深。 可这个男人,身上只有沾的浮灰,底色却是白白净净的。 宋占杰等人忍不住点点头,“说得对呢。” 小海又道:“不过他估计走丢很久,你们看他头发这么长了,起码得半年多没剃头了吧?啧啧,这说明他离家人很远很远,十有□□是找不到了。” 被他这么一说,大家看小野的眼神就份外同情。 小野歪头看着小海嘴巴一开一合,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姜芸打量着眼前这俊俏却邋遢的男人,觉得儿子说得真对,估计是什么好人家的孩子走丢了,沦落民间。 她问:“那他被我们发现之前在哪里,吃什么?你看他身材这么好,又很健康,不像是吃不饱的样子呢。” 听她说自己身材很好,小野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 小河:“咱们问问他。”他就问小野:“你昨天睡在哪里?吃什么了?” 小野低头看着他,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 宋占杰:你他娘的再给我装! 姜光j:“他是妖精!”最初只看到毛茸茸的头发,这会儿看到了全身,他觉得这就是个妖精。 姜光熠:“笨蛋啦,妖精是故事里编的,又不是真的。” 被姜光j这么一喊,其他孩子也跟着瞎猜什么狐狸精,黄鼠狼精,蛇精等等。 小野脸上就露出嫌弃的表情。 宋书记和福爷爷几个回来。 福爷爷道:“要不是这附近的,就等郑知青从县里回来,让他去报纸上登个报,看看谁家孩子丢了早点来领。” 郑毕臣今日去了县里搞宣传工作,估计要过两天回来。 傍晚时分下了工,大家都挤来大队部的场院里看热闹,陆续的附近有丢社员的大队干部领着家属来认人。 结果来了一拨又一拨,全不是。 福爷爷道:“八成都不是。” 宋书记:“实在不行,明天送公社?让他们送集中送到失踪人口处吧。” 小野一听,立刻竖起耳朵,扭头就盯着姜芸,生怕她跑了。 姜芸有点无奈,她但凡要走,他就立刻跟着他,所以宋占杰让她先等等。 她只好让小哥俩带着弟弟们家去做饭,她暂时留在这里。 终于天黑的时候,山北边的徐家大队书记带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过来认人。 一进门,那婆子就扑过来喊:“盼盼,你咋跑这里来了啊,让娘好找啊!”她双手就去抓小野的胳膊。 小野蹙着眉头,无声无息地躲开,让她抓了个空。 徐婆子泪眼婆娑的,哭得惊天动地,“盼盼,你咋咧,不认识娘了啊?是娘啊,走,娘带你回家,你走丢了娘哭得眼睛都要瞎咧。” 小野怎么可能跟她走,又侧身躲开她的扑抱。 徐书记急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出走这么几天,连自己娘也不认识了?真是糊涂得厉害了。” 宋书记和大队长几个就帮着说和,让小野跟着徐婆子回家去。 徐婆子也哭得真情实感的,一口一个我儿,盼盼啊。 小野却索性躲在姜芸身后,不动了,谁要是去拉他,他就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把人给推出去。 宋占杰:“我说徐书记,这真是你们村孩子?” 见了娘不要,非要黏着姜芸? 徐婆子哭道:“你们有所不知啊,我盼盼就是因为他媳妇跑了才气傻的。他和一个知青好,结果结了婚以后那知青拿了大队给的举荐信去读大学,这一飞傍上高枝儿就不回来了啊。我可怜的盼盼就疯了啊。” 姜芸将信将疑,看看她和徐书记。 徐书记是真的,宋书记等人都认识,徐婆子也是真的,甚至盼盼也是真的。 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她身后这个赖着她的男人,不可能是那个盼盼。 她道:“徐大娘,你儿子走丢了我们也很抱歉,不过这人不是你儿子。” 徐婆子瞪着她,“你咋个意思?他咋就不是我儿子?” 跟她回家 姜芸:“你看啊,怎么看他也不像你儿子。” 男人又高又俊,皮肤白净,五官立体,虽然带着憨态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凌厉气势却不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虽然大家都说他是个傻子,可他眼神清亮专注,安安静静的一点都不发疯,没有半点其他傻子的症状,大概率是失忆吧。 主要是他黏着她,而且她对他竟然也有一种莫名的无法言说的熟悉感,真的不能说出来,太不现实。 徐婆子却开始哭诉,说自己儿子走丢好几天,找也找不到,现在好不容易找到,结果姜芸不还。 姜芸摊手,“我没有不还,我说了不算,他是你儿子你就带他走呗。” 徐婆子就和徐书记过去拉他,想半哄半强硬地将他带走。 小野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手腕一抖就将他们甩出去,而后冷冷地瞪着他俩,杀气腾腾,大有对方再纠缠就要不客气的样子。 徐婆子瑟缩了一下,看向徐书记。 宋书记拍拍徐书记的肩膀,“我说老徐,你咋个意思?” 徐书记就笑起来,“可能真不是,认错了,我们先走了啊。” 宋书记却让他说清楚,怎么说走就走?刚才不还哭天抢地说是自己儿子么。 宋占杰:“合着你们想拐带人口还是怎么的?” 徐婆子赶紧摆手:“没有的事儿!” 徐书记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宋书记几个道:“占军说有个傻子,力气跟牛那么大,我们大队缺劳力呢,我就寻思……哈哈哈。” 大队长点着他,“老徐啊老徐,你小时候鬼心眼就多,没想到老了开始生歪门邪道了。” 宋书记也揶揄他们,“就不怕他人傻脾气不好给你们打了?” 徐婆子赶紧捂着脸悄悄出去,丢人。 徐书记却不怕,他小时候就歪心眼多,为了抢劳力动点心眼根本不算啥丢人的事儿。 他还去跟小野凑近乎,“小伙子,不跟我去徐家大队?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给你找个媳妇!” 小野乜斜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朝他嗤了一声,就像看傻子一样。 有附近的老婆子吃了饭就跑来看热闹,见那俊男人就安安静静地站着,也不打人也不发疯,老婆子们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撩拨他。 “小伙子,你结婚了没,有媳妇儿没?” “哎呀,这小伙子真俊,又高又结实,这要是谁家闺女领回去,可是个好女婿。” “可惜是个哑巴!” “哎,可惜是个傻子呢。”黄月姑家邻居李婆子惋惜道。 小野听见立刻朝她看过去,眼神冷冷的一点不像傻子。 李婆子:“哎哟,小伙子眼神怪厉害的。你能听懂我说话?” 小野看都没看她,他眼里只有姜芸和福爷爷俩人。 这时候姜光j和姜光熠跑过来喊姜芸和福爷爷吃饭。 姜芸就招呼福爷爷先吃饭,她问小堂哥俩道:“对了,你们看到小野了吗?” 姜光熠道:“我看到它在那边和一群猫玩儿呢,这会儿又不见了。” 姜芸纳闷:“真要变成野猫不着家了?” 他们交谈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在小野的耳朵里,他耳朵尖动了动,扭头盯着她看,想要朝她喵呜却用力咬住了嘴唇。 不能喵呜! 姜芸看他一双黑幽幽的眸子望着自己,好像要说话似的,便走近两步,问他:“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小野只是盯着她看,眼神越来越温柔。 李婆子就笑道:“哎呀,小伙子知道看俊媳妇呢。” 宋书记见没人来领,就商量是不是送去公社。 福爷爷却道:“实在找不到人,就先留在咱们大队吧,等以后谁家找来再说。” 他也觉得这野人气息平和,有点莫名的熟悉,一点都不吓人。 如果找不到他的家人,送到公社也是当失踪人口处置,还得安排住处,不如就留在大队,到时候跟公社报备一下,让郑毕臣去县里登报就好。 大队长笑道:“我看他好大一把子力气,肯定当头牛使。” 他看谁都是能不能干活为标准。 宋占杰几个对小野感兴趣,现在也不怕他,都撩拨他,“哎,兄弟,跟我们走怎么样?” 小野不理睬他们,只盯着姜芸,她走他就跟着。 福爷爷也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和姜芸,就跟姜芸悄悄商量一下。 两人私下里一对,竟然都觉得对男人有点莫名的熟悉感,而且感觉他不会伤害他们。 福爷爷:“要不就让他先跟着我吧。我和郑知青一起住,加个人也不挤。” 宋书记却怕他会不会突然发疯之类的。 小野立刻冲着姜芸和福爷爷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发疯打人。 宋占杰:……呵呵,这会儿又不傻了? 刚才还一问三不知,傻乎乎的,这会儿竟然知道摇头了。 这傻子到底哪里来的,真是奇怪了! 怎么他就认准了姜芸和福爷爷,难道他也知道姜芸家饭菜最好吃? 这么想着就感受到男人冷幽幽的眼风,似乎在鄙夷傻子。 宋占杰被自己脑补刺了一下,傻子一定不是那个意思。 福爷爷也觉得他不会发疯打人,“下午那会儿你们去追打他,他也只是跑,如果不是有人拿石头和棍子挑衅他,他不会把人撂地上。” 宋书记和大队长一商量,就让福爷爷决定。 时候不早了,各自回家吃饭,宋书记还让儿子给男人送饭。 这时候小哥俩拎着灯笼来接姜芸他们,招呼赶紧回家吃饭。 姜芸他们一走,小野立刻抬脚就跟上。 姜芸回头看他,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眼神温柔又带着渴盼,甚至还透着那么一丝委屈。 姜芸:真的奇怪,我居然觉得认识他!!! 她故意不理他,然后她走两步他就跟一步,她回头看他,他就站住不动,等他们再走他就跟上。 看他委委屈屈的样子,姜芸对福爷爷道:“要不……就让他跟我们去吃饭吧?” 福爷爷:“行!” 小哥俩立刻朝他招手,“来啊来啊。” 小野就高兴地一咧嘴,朝着他们笑了笑,大步上前。 小河:“哇,你笑起来可真好看,真俊!” 这时候铁头和柱子正要去摸知了龟,也跑过来,“哈哈,这个野人好好玩啊!” 柱子还想伸手去捏捏他的胳膊,看起来好有力量啊。 小野收敛了笑容,眉眼立刻冷峻起来,吓得柱子往后趔趄了两步。 小河拍拍他的手,“不要生气啦,柱子哥是好人的。” 柱子点头如捣蒜:“好人,好人,我是好人!” 小野这才抿了抿唇角,狭长深邃的凤眼乜斜了柱子一眼示意他走开,随即牵起小河的手。 小河惊讶地看着他。 小野垂眼看他,目光温柔。 小河立刻不客气地示意他打个提溜,小孩子交朋友的方式很独特,只要感觉对了一下子就熟悉起来。 小野毫不费力地给他拎起来,还晃了晃,惹得小河哈哈大笑。 小河:“小海,好好玩啊,你们要不要玩?” 小野个子很高大,直接拎四个小萝卜头简直易如反掌,给他们开心得哈哈直乐。 铁头和柱子羡慕坏了! 可惜,小野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他们! 姜芸看他们玩得那么疯,赶紧提醒回家吃饭。 小哥俩做的炖酱茄子,锅边上贴发面锅贴,另外一锅做的蔬菜汤。 姜芸又在嘀咕那野猫去哪了,小河一打眼就看到一只黑猫从院门钻进来,喵呜一声又上了墙、窜上房,然后跑了………… 跑了…… 前后不超过一分钟! 姜芸气道:“这野猫,真是野得不行了!” 小野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清亮亮地看着她。 姜芸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吃饭啦。” 郑毕臣这几天去县里宣传,晚上不回来,他们几个吃饭。让姜芸和福爷爷感到惊异的是,虽然加了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饭桌上却无比融洽,没有一丝违和。 尤其两个孩子,跟他更是处得极其融洽,就和一家人似的,和谐又自然。 真是奇了怪了! 姜芸有点抓狂,尤其男人总喜欢拿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温柔地凝视着她,简直了! 吃过饭,姜芸洗碗,福爷爷检查一下小哥俩的功课。 那边乖乖小学生状坐着的小野突然站起来,过去帮姜芸洗碗,他动作又轻又快,不一会儿就洗好了。 姜芸:“…………”感觉怎么这么奇怪又自然? 洗过碗以后,他又去拎着水桶大步流星地走了。不多会儿,姜芸就看他拎着两桶水健步如飞地回来,先浇菜地,浇完后又出去了。 姜芸:“老爹,他……”咋那么古怪呢? 福爷爷:“我看他就是不会说话,一点不傻。” 姜芸:“是不傻,还知道主动干活儿呢。”又是刷碗又是浇地的。 小海:“他想一直在我们家吃饭吧。” 小河:“娘,爷爷,我觉得这个哥哥很好玩,不是坏人。” 小海:“咱是不是认识他啊?” 他这么一说小河也跟着说熟悉,一点都不害怕他。 这就和姜芸、福爷爷的感觉又一样了,虽然这个男人古怪,却让他们觉得亲切,丝毫都不害怕。 不过大人不会随便把想法说出来,免得让人误会,孩子就不一样了,心里有啥说啥,也不怕什么。 小野挑水速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拎着两桶水就和常人一样行走自如,很快就浇好菜畦还把水缸也灌满。 高大俊美的男人站在院子里,气定神闲,脸不红气不喘,一丝汗都没有。 小哥俩:“哇,厉害了!” 福爷爷也笑哈哈的,“小伙儿有把子力气,真的力大如牛啊。” 姜芸抿嘴浅笑:“一般力气大的人吃饭多,薛仁贵一顿饭能吃斗米呢,他饭量和老爹差不多,一点都不多吃。” 时候不早了,福爷爷就让姜芸插好门,他领着小野离开。 小野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姜芸,最后还是跟着福爷爷走了。 月亮爬上来,明晃晃的,福爷爷对村路熟悉,借着月光走得稳稳当当的。 随着他们路过,两边人家的墙上就出现了端坐的猫,它们就跟行注目礼一样望着小野。 走着走着,小野突然两手将福爷爷给拔起来,吓了福爷爷一跳。 他把福爷爷提起来,走了一步又轻轻放下,把脚底下的石块踢走。 福爷爷惊讶地看看他,“哎呀,小伙子你眼神真好,大晚上的还能看到地上有石头?” 小野咧了咧嘴角,拍了拍福爷爷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继续走了,前面很安全。 福爷爷心里顿时热乎乎的,这小伙子真好,其实一点都不傻而且很善良懂事呢。他突然生出一种这么好的小伙子不能让他走了,不如就留下,像一家人一样过日子。 而且小哥俩很喜欢他,姜芸也不排斥他,他对姜芸和小哥俩也很好! 这么想着,福爷爷一下子就恣儿了。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福爷爷掏钥匙要去开门,小野却一把拉住他的手。 福爷爷疑惑,“小伙子,咋了?” 小野不说话,伸手从福爷爷口袋里掏出火柴,划了一根,用手拢着照了照下面。 福爷爷低头一看,顿时怒火燃起,只见院门下面竟然堆着一些土,旁边被挖了一个坑,地上扔满了尖利的荆棘!!! 他没打灯笼摸黑回家,一开门肯定会被绊倒,整个人栽进坑里,会直接被荆棘扎成刺猬! 福爷爷气道:“宋文昌那个小崽子,恁狠毒的心肠!” 他向来习惯摸黑回家,从来没出过事,宋文昌知道他的习惯。 在这个村里,除了宋文昌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敢来这么害他! 福爷爷想起前阵子,自己回家的时候被人从后面一下子推到路边的排水沟里,摔得鼻青脸肿,腿也有轻微扭伤。自己已经去警告他们,没想到他又来生事儿! 福爷爷这一次不忍了! 他道:“我去大队找民兵队长查,就不信查不到他。” 虽然大家都上工的上工,去大队看热闹的看热闹,但是宋文昌跑到自己家里挖院子,肯定还得带着妹妹望风,附近自然有人留意到。 小野觉得那样麻烦,摁住他的肩膀,拿钥匙开门,又把他扶过去,然后帮着点灯拿铁锨把院子填平。 福爷爷端着油灯笼着灯罩,不解地看着他,“小伙子,你这是知道啥?” 小野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依然不说话。 福爷爷:“小伙子,你是不是认识我们?” 小野只是看着他。 福爷爷就不问了,他道:“小伙子,我觉着你既不傻也不疯,还觉得你挺亲切的,不管你从哪里来的都不是来害我们的,对吧?” 这次小野点点头。 福爷爷高兴得很,“我就觉得这样,你对闺女和孩子好,我看出来了。” 福爷爷活了一把年纪,很多事儿都想开了,也并不害怕,他拍拍小野的后背,点点头,“好孩子。” 只要不去追究这个小伙子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好,一切都挺好的。 奇怪就奇怪吧,总不能逼着哑巴说话就是了。 小野扶他上炕,让他先休息。 福爷爷顺从地上炕躺下,招呼他也睡觉。 小野挥手扇灭了灯火,和衣躺在炕上。 半夜天阴上来,月亮被浓云遮住,风呼呼啦啦地刮起来,闪电在云层里飞蹿,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 黑暗中,黑猫发出莹润的清光,然后变成小野。他坐起来,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下地。 他依然赤着双足,去院子拿了铁锨然后出门。 天空银紫色的闪电翻飞,似乎有那么一丝顺着云层咻得钻下来朝着黑暗中禹禹独行的小野缠去。 闪电将他的头发打得紫色火花乱窜,他却丝毫无恙,最后那闪电钻入他的身体不见了。 小野抬头瞅了瞅,像小孩子淘气般噗了口气,原本再度钻下来的一条紫电顿时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消失了。 闪电消失,浓云却依然低低地压着,遮住了一切星月光芒。 很快他来到黄月姑家。 夜深人静,大家白天上工晚上都睡得很死,而且越是刮风的晚上睡得越沉。 偶尔有狗的动静,在嗅到他的气息以后也立刻伏地乖乖不出声了。 他翻墙进入黄月姑家,开始在她家小厕所外面的地上挖坑。 此时,七八只猫无声无息地爬上院墙,一字排开坐在那里看着他。 看热闹了,看热闹了! 都是泥地,他力气又大,挖起来简直如切瓜一样容易,还顺手把挖出来的土丢到猪圈里。 很快地上就出现一条一米长一米深半米宽的坑,他把宋文昌丢的那些荆棘都铺在上面当檩子,再盖上薄薄一层土,然后胡乱丢一些杂草,看上去就像一夜狂风肆虐吹得满地狼藉一样。 做完这些,他又无声无息地从墙头翻出去。 离开黄寡妇家以后,他没有回福爷爷家,而是直接去姜芸家,翻墙进去把铁锹靠在墙根转身就变成一只黑猫。 黑猫身上一阵清光闪过,就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 它跃上窗台,从窗棂挤了进去,然后趴在姜芸的枕头边蹭蹭她的头发,温柔地舔了舔她的脸颊,对着她吐出一串泡泡。 姜芸睡得不是很踏实,因为晚上黑猫没回来,她和四个孩子唤了半天也没喊到它,最后也只能作罢。 这会儿她感觉到它熟悉的气息,睡梦中都放松下来,还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睡得踏踏实实。 它在她枕边睡了一觉,等下半夜天还没亮的时候便钻出去,重新回福爷爷家。 此时已经风平云静,星子点点从云层缝隙露出来。 屋里依然黑漆漆的,它直接从窗棂钻进去,躺回炕上变成了人。 福爷爷睡得酣沉,对此一无所知。 且说宋文昌傍晚那会儿仗着村后头福爷爷家附近偏僻人少,他就让妹妹望风,爬墙去福爷爷家,在院门内挖坑。 他知道福爷爷没有打灯笼走路的习惯,必然要再摔个狠的。 为了证明此事和自己无关,挖完以后他就直奔学校,好像自己一直没回家一样。 其实他平时根本不常住校,因为现在没有足够的干粮带。 下半夜以后他怎么都睡不着,想象着各种福爷爷的惨状,会不会摔断腿、扎一脸血,有没有人救他? 他又想自己不是要摔死福爷爷,而是想让福爷爷认识到错误,所以他得回去看看。 虽然上一次他把福爷爷推沟里,福爷爷去他家门口说了狠话,可他根本不当回事。 他觉得福爷爷不过是故意吓唬他而已,大人么,为了教育孩子经常吓唬的。 回到村里天刚蒙蒙亮,他先特意绕去福爷爷家屋后听听,却没听见什么异样,又绕到前门趴下瞅瞅,发现地上的土和荆棘没了。 难道他自己收拾了? 这是摔着了还是没摔着? 想着老头子摔得鼻青脸肿,被荆棘刺得嗷嗷叫,还得爬起来忍痛自己收拾,又不敢大声声张怕村里人笑话,宋文昌就觉得莫名快意。 哼,等明天再来看他! 宋文昌哼着小曲得意地回家。 他家的门常年不锁,只是像别人家白天那样搭着门关子,为什么这样留门,他们自己清楚。 每当这时候,他就知道家里肯定有个男人,这个钟点天还没亮,应该还没走。 他心里一阵懊恼鄙夷,却又有一种不得不认命的愤怒。 他开门回家,故意用力关门想吵醒屋里的人,自己则先去上茅房。从公社中学跑回来,还抹黑走路,精神太过兴奋身体却是疲累的。 他迈着重重的步子往厕所走,心里恨恨地诅咒着什么,突然脚下一阵失重传来,他以为自己太累要晕倒,大叫一声摔了下去。 正正好好地摔在坑里! 一阵刺痛立刻从双腿和裆部传来,“啊――” 吃瓜吃到撑 宋文昌疼得忍不住惨叫起来。 墙头的猫们立刻竖起了耳朵,七八只排排坐着欣赏他的惨状,都发出古怪的声音,似笑非笑的。 屋里炕上,黄月姑一下子吓醒了,她赶紧把身边的男人推醒,“快,快走,天亮了!” 以往儿子不高兴就会用这种声音对抗,她并没想到是儿子遇到危险,只以为他又发脾气呢,赶紧推宋长碓走。 宋长碓却不肯,他一翻身又把黄月姑压在身下,“天没亮呢,不走,你儿子回来我也不怕。” 他家自留地就在这后面,他起来往自留地一去,就说起得早来自留地别人也不知道啥。 自从对自己婆娘没兴趣以后,他就借口陪老娘,一直睡在隔壁院老娘屋里,经常半夜来找黄月姑天蒙蒙亮假装去自留地忙活。 黄月姑最近忙着和人相亲,最中意陈家大队那个陈福年,还托宋婆子老姊妹帮提提,结果刚提就被陈福基婆娘给否了,连说都不让说。 陈福年根本看不上大他十岁的黄月姑。 另外还有一家,是山后面徐家大队,老徐家男人今年四十,老婆死了三年,如今孩子都成家立业,他小日子过得滋润,想找个温柔体贴又不太丑的伺候他。 他之前接触过黄月姑,嫌她有点老相,而且听说风评不是很好。 不过后来黄月姑散布和陈福年相亲的消息,老徐家又觉得她不错,就要跟她定下来。 这两天就要上门来给黄月姑送新衣裳,商量过门的日子。 宋长碓这两天就故意天天来,因为以后想睡睡不着了。 而黄月姑带着闺女嫁过去,却不想儿子过去受罪,就让儿子还在家里,反正一直上学,偶尔回来就行。 这里儿子的自留地什么的就托付宋长碓等邻居给照顾着,所以她就没拒绝,主要是宋长碓以往悄悄给了不少好处,她不敢撕破脸。 外面宋文昌叫得凄惨,听着不像单纯发脾气,另一个屋的芫花赶紧起来看,就见她哥哥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栽在一个窟窿里,吓得她赶紧去拉。 宋文昌被荆棘刺着呢,这样拖拉,那刺就深深地扎进肉里,疼得他嗷嗷地惨叫,关键部位都被扎伤,简直要死要活。 黄月姑这才知道厉害,催宋长碓赶紧走,她披上褂子顾不得穿裤子,慌不迭地跑出去,“儿子,咋啦?咋啦?这是怎么整的?” 院子里怎么凭空出来一个大坑呢? 宋文昌一个劲地惨叫干嚎咒骂,难道是老不死的来报复他?不能啊,老不死的年纪大了,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啊? 疼得他根本没法思考。 他家在村东边最后头角落的一户,周围僻静,但是他这么惨叫,前排以及西边的邻居们也都被惊醒了,纷纷起来看。 晨曦微张,已经有勤快的社员起来要去自留地忙活了,都循声过来看。 而宋长碓还光着屁股趴窗台上往外看怎么回事呢,突然几只猫钻进来,一只只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挠。 “啊――”宋长碓也惨叫起来,他一边打猫一边胡乱摸衣服穿,屋里黑乎乎的他摸到一条裤子就胡乱穿上,却觉得紧绷绷的有点小。 一群猫都来挠他,他根本抵抗不住,打了这只挡不住那只,只得抱头鼠窜。 他也顾不得管黄月姑和宋文昌,慌忙往外跑,几只猫还幸灾乐祸地追着他挠。 这时候邻居们正好过来问怎么回事,就跟跑出去的宋长碓撞了个正着。 “了不得,那是老碓吧?” “他抱着头,没看清。”这是不爱惹事的。 但李婆子却是个好八卦的,她一眼就认出来,“哎呀娘嘞,竟然是真的啊。” 宋长碓来偷摸找黄月姑的事儿,这附近大家都知道,独独就宋长碓他老婆不知道。 邻居们虽然知道,却也不会正儿八经来堵门,毕竟当初和黄月姑男人关系都不错,也不好就把个寡妇逼死。 人家男情女愿的,女人不正经,男人也不是好东西,只要自家不掺和,自然不会去怎么她。 可这会儿,李婆子几个却是见着活人,等于目睹了证据啊。 天还没亮,宋长碓就从黄月姑家衣衫不整地跑出去,说没事谁信啊。 结果这么一闹腾,周围就都知道了。 以往他悄悄上门悄悄走,别人也就是觑着个身影,传八卦也没当面抓到过,自然不能怎么着。 可这会儿是打了个照面,那自然就不一样。 传的人绘声绘色,说得人津津有味,然后就传到了宋长碓老婆耳朵里。 宋长碓老婆也是个吃瓜爱好者,有点热闹就去凑,姜芸离婚、搬家住鬼屋、分石头自留地、治抱窝鸡、村里来了个俊傻子,所有的八卦她一样拉不下。 这会儿她在井边约莫听人家说有个男人从黄月姑家跑出来,衣衫不整,什么扭着屁股夹着腿的就跑了,可害臊呢。 她就过去细听,“你们说啥呢,给我也听听。” 女人们一看是她,赶紧岔开话头。 宋长碓老婆就觉出味儿了,合着有事儿瞒着她啊。 她挤兑了别人两句,就拎着水回家,结果就看见自己男人从老婆子门里走出来,还假模假式地跟她说话,只是声调怎么有点不自然呢? 然后她一打量,立刻炸了! 怪不得她觉得不对劲,死老头子这会儿走路的姿势,可不就是女人说的扭着屁股夹着腿? 他娘的他穿了条小个子女人的裤子,紧箍着,他当然不得劲! 这裤子那么小,他穿着都要到膝盖了,这个头可不是和黄月姑相符? 宋长碓老婆这一看,立刻气炸了,嗷一嗓子抡着扁担就朝着宋长碓砸过去,“你个老不死的,你、你一把年纪不知道羞臊!” 宋长碓转身就跑,还骂她疯婆子无缘无故打人。 于是老婆抡着扁担追,宋长碓就夹着屁股跑,从东街跑到西街,南街跑到北街。 早饭也不做也不吃,直追到天光大亮。 此时后面大路上来了两辆自行车,跟人打听黄月姑家。 宋长碓老婆一听,立刻大喊道:“哎呀,你们可打听着了,你们要是来晚了,那可毁了!” 她一扁担把自己男人勾住了,“呶,这个就是黄月姑的姘头!” 俩自行车正是老徐家来给黄月姑下聘,结二婚的。 媒人以为这疯婆子是故意来搅黄亲事的,乡下这种事儿常有,给人家暗中使坏搅黄婚事。 媒人道:“你这个大嫂子可不厚道,这种事你能乱说?” 宋长碓老婆怒道:“我乱说什么?你看,死男人穿的不是黄月姑的裤子?他一大早从她炕上跑出来,和一堆人碰了个对脸,还有谁不知道!!!” 她倒是想装聋作哑不知道好家丑不外扬呢,可那么多人和死男人对脸,她装聋作哑有屁用? 不如闹大了,让死男人没脸,让寡妇揭层皮! 从此以后,自己在家里就是女霸王,死男人敢再挲一个试试,打不出他肠子来! 还没见自己男人偷情,婆娘这样追着满街打的,那媒人为了谢媒钱,就想糊弄过去,让老徐家别信。 结果一群看热闹的婆娘都在哈哈笑呢,没人能憋得住。 媒人还强撑着,领着老徐家去黄月姑家看看,刚走到胡同里就听着家里一片鬼哭狼嚎的。 门口围着一堆人,一打听原来是黄月姑儿子回家上茅房,不知道怎么的就掉进一个突然出现的大坑里,被荆棘扎了大腿根儿,可惨呢,一堆的刺! 老徐家:“家里怎么突然有个大坑?” 八卦路人甲:“兴许是寡妇姘头嫌弃儿子碍事,故意的?” 老徐家:“!!!” 八卦路人乙:“哎呀你们来晚了没见着,一早天儿还没亮起来的时候,宋长碓从炕上被几只猫挠着逃出来,穿着条女人裤子,夹着屁股跑了,哈哈,和我们撞了个对脸,可笑死人了。” 不行,宋长碓逃跑的姿势太销魂,众人实在是忍不住,还有那好事儿的,立刻就扭着屁股给老徐家学。 惟妙惟肖!!! 老徐家:“!!!” 他瞪了媒人一眼,“你就介绍这么个破烂货给我们?” 媒人:“不是你说的陈福年都和她相亲,肯定是个好的,得抢着下手么?” 老徐家:“我之前给她五块钱,去给我要回来。”吃的什么就算了,就当喂了狗! 她搞破鞋,亲事不成,钱必须要回来。 他就逼着媒人去要钱。 此时黄月姑正焦头烂额呢,姘头暴露了,满村子大街上追打喊杀,她岂能听不见? 儿子还在炕上刺得满腿都是刺!血淋淋的,脚踝还崴得厉害不能走。 她的裤子咋也找不到,只能穿上宋长碓的,长了好大一截,只得挽起来。 邻居们还都人来人往的,在院子里参观那个凭空出现的坑,各人发挥脑洞给它编故事。居然连宋长碓在自己家挖了条地道一直通到她家,以此出入,结果被儿子发现要给堵上,宋长碓就用荆棘陷害儿子,而宋长碓也被猫挠报复之类的鬼话都出来了。 这时候突然听到老徐家,她还懵了一下子,什么老徐家? 有老徐家屁事? 等看到老徐家阴沉的脸,要她那五块钱的时候,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也被连根拔起了啊!!! 老徐家:“黄月姑,你可真不要脸,五块钱还来!” 黄月姑跪在炕上连连磕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没有钱,都给我儿子读书呢。” 老徐家不依不饶必须要她还钱。 黄月姑却是只要进了我的口袋,你就别想要回去,随便你说什么就是不还钱。已经没了亲事,再退钱,那自己不是亏大了? 她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样子,老徐家也没办法。 最后他气得没法,跑去堂屋,搬起个沉重的瓦盆子,咣当就把黄月姑家的锅给砸了。 一般没有深仇大恨不砸人家锅,一旦有能砸锅的仇恨,外人也不能干涉。 老徐家出了口恶气,又把桌子凳子掀翻,给黄月姑家把水缸也砸了。 砸完以后,他去院子里呸了一口浓痰,就当五块钱赔她了! 最后他骑上自行车风一样跑了。 媒人也紧追着跑了。 而外头宋长碓老婆也揪着男人的耳朵到了黄月姑家院子里,“来,我听说你还挖了地道,我看看是怎么一个地道!” 到了院子里,大家都给他们让路。 宋长碓臊得不行,宋长碓老婆却已经不怕害臊了,他都被人撞了个现行,还有什么好怕的? 到了院子里,宋长碓老婆冲着屋里就骂:“你个臭不要脸的,勾搭别人的男人,你也不怕烂……” 黄月姑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她哭着喊道:“你自己管不好男人,你来骂我,你骂,你随便骂。你要是觉得我和你男人困觉你亏了,你去找我男人困,我不管!” 宋长碓老婆被她气得一脚就把自己男人揣进那个坑里,找铁锨就要埋他,“你个老不死的,赶紧去跟她男人做伴儿吧!” 宋长碓嗷嗷地爬起来,风一样跑了,“老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谁再碰寡妇谁倒霉一辈子!倒血霉!” 屋里的黄月姑听见,趴在儿子身上哭得胡天抢地的,“哎呀,老天爷啊,你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外面看热闹的男人女人们一听,立刻赶着孩子们一窝蜂地溜了。 万一黄月姑想不开上吊了,那不得赖他们? 当然,黄月姑是不会上吊的,她哭的是被打破的锅、水缸等,婚事黄了,可怎么过日子啊。 儿子还被扎的血淋淋的,哪个天煞的来她家挖坑啊。 “宋长碓你个老不死的,你可真坏啊!” 她已经认定是宋长碓嫉妒自己要出嫁,故意毁她呢。 她上炕之前院子里还好好的没有坑,怎么一觉醒了就有坑了?这分明就是宋长碓趁自己睡着挖的!等她起来上茅房,可不正好就掉进去?儿子这是替她挨了啊。 福爷爷照旧一早醒过来,约莫听见呼天抢地的追打声,他看看旁边的小伙子,睡得正香呢。 他也不吵醒小野,就下地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出门找个婆子问了问,结果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福爷爷愣是没听明白。 太复杂了。 不过,他倒是明白一件事――黄月姑和宋长碓偷情,被人撞破,宋长碓老婆满村子追着宋长碓打呢。 福爷爷摇摇头,什么烂事啊。 等他回去,小野就醒了。 他坐起来,俊脸上带着一点茫然,一副不知道身处何地的样子。 福爷爷笑起来,“小伙子,睡的怎么样?比山里石头睡得舒服吧?” 小野扭头看看他,一副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的样子。 福爷爷也不介意,反而觉得这小伙子可能是装傻卖乖,昨晚儿上明明很机警精明,这会儿又傻憨憨的,哈哈。 “走,去吃饭了。” 一听吃饭,小野眼睛一亮,麻溜地下地。 福爷爷看他身上那个破麻袋,也不知道他哪里找的,就让他脱下来,自己去找身旧军装给他穿。 小野也不拒绝,换下破麻袋,就把旧军装穿上了。 他高大的个子,穿上军装,哪怕是旧的,都挺拔飒爽,看得人很是眼热。 福爷爷点点头:“好,好,好!” 他把小野的破麻袋放在一边,也并不给扔掉。 等他们出门以后,那破麻袋却又慢慢消失了。 他们顺着南北街往南走,今儿村里真是壮观啊,全村男女老少都早起,全去看宋长碓老婆打汉子呢。 跟过年踩高跷唱戏似的那么热闹! 小哥俩带着俩小表弟也在看热闹呢,看到福爷爷他们就跑过来。 姜光熠和姜光j俩恋着小海小河,如今不满足只有上午来玩,现在直接住在这里,到时候还一起上学。 他们四个已经打听了热闹,要回去给姜芸讲呢。 小海小河看到小野就很自然地过去亲近,“小伙子,你昨晚睡得好吗?” 大家都叫他小伙子,他们觉得这可能是他的名字。 小野看着他们,眨眨眼,然后一手一个把他们拎起来转了两圈,做他们喜欢的打提溜。 谁也没想到野人进村第一天,就把整个村子搅和得天翻地覆。宋文昌被坑爱扎、黄月姑偷情暴露坏了婚事、宋长碓偷情被婆娘追打以后抬不起头来。而小野却一副自己很无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跟着去姜芸家吃饭。 姜芸好奇道:“老爹,你们后头是一大早就唱戏吗?哪里来的戏班子?” 实在是宋长碓老婆和宋长碓俩太出格,一个追骂一个逃着顶嘴,都跟唱戏一样。 小海小河四个就负责给姜芸一边说一边演,小海当解说,小河演宋长碓婆子,姜光熠演宋长碓,姜光j负责拍手,四个小萝卜头,叮叮咣咣就演上了。 实际他们并没有勘察过现场。 姜芸:“我有点糊涂,那坑到底谁挖的?” 小海:“宋长碓挖的,是地道,不是洞。” 姜芸不信:“瞎说,要是你们在家里挖个地道,我不知道?” 小海几个挠挠头,也对啊,那是谁挖的? 小海:“还是宋长碓挖的,是个洞,不是地道。” 小河:“他为什么挖洞?” 小海:“为了害人呗。” 小河:“害谁啊?” 小海:“宋文昌?不对啊,宋文昌不是上学不在家吗?那就是黄月姑?” 姜光熠:“哎呀我知道啦,宋长碓一直想穿黄月姑的裤子,黄月姑不给,他生气了呗。要不他们怎么都说,宋长碓和黄月姑穿一条裤子呢?” 大人讲八卦,还有孩子跟着看热闹,大人自然不会跟孩子说清楚。而大人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几个关键词就可以脑补一大出狗血的戏码,自然不需要说得明明白白,黄月姑和宋长碓干什么。 所以大人吃瓜,满村的孩子跟着嗑瓜子,费劲巴拉地磕出来,味儿却是不一样的。 孩子们磕的瓜子是这样的: 黄月姑耍宋长碓的鸟! 宋长碓抢黄月姑的裤子! 他俩是妖精打起来了!宋长碓是鸟精,黄月姑是裤子精,宋长碓老婆是扁担精,专门打他俩! 至于还有个老徐家?听说是想让黄月姑去他家做饭,结果做得不好,就来砸了她的锅,让她也没饭吃! 姜芸: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瓜太复杂,有毒,还有味儿,丑拒! 她一扭头那俊男人又在看她,这会儿他又俊又挺拔,少了几分不羁多了几分英气。 她忍不住问道:“小伙子,你吃瓜不?” 她之前种了甜瓜、香瓜、面瓜、西瓜、梢瓜,想吃什么就催什么,保管是个好瓜! 俊美的小伙子一脸问号地看着她,眼神却温柔得几乎能将人溺毙。 姜芸避开他的直视,浅笑,“咱不是种了瓜么,这会儿可以吃,保熟!” 相看 吃过早饭以后,姜芸拿工具要带他们去菜园里摘瓜,她看到墙根的铁锨,“老爹,你把家里的铁锨拿来了?” 福爷爷道:“没啊。” 福爷爷没把昨晚上的事儿告诉姜芸,也不想和人家说。 他看着这铁锨,昨晚上不是小伙子拿来埋坑的吗?怎么会在这里?他忍不住扭头看小伙子,难道是他拿来的? 小野也扭头看铁锨呢,又看福爷爷,一副我什么也不懂,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的无辜模样。 看他傻夫夫的样子,似乎听不懂自己和姜芸在说什么,福爷爷决定把铁锨这事儿藏在心里。 他笑道:“估计昨天拿出来忘了。” 姜芸就没当回事,带着孩子们去摘瓜了。这都是他们一次次收集来的种苗,姜芸栽种下去用灵泉水浇灌的。 香瓜有一股独特的香甜气息,甜瓜则清甜爽口,梢瓜脆脆的爽爽的,面瓜则软绵绵甜丝丝,还有一株小西瓜长得圆溜溜格外可爱。 如今这片自留地菜园子被天然的绿植篱笆拱卫着,还有姜芸用灵泉投喂过的猫猫狗狗帮忙看门,真是谁都别想来偷摘的。 他们摘了两大筐子,姜芸想用扁担挑回去,却见那男人直接一手拎一只筐子,轻轻松松就拎起来,迈着大步就跟常人走路一样轻松。 四个孩子追着他跑出去,嘻嘻哈哈地格外开心。 姜芸有点发愣,总是有一种奇怪的和谐感是怎么回事? 她赶紧把木门带上,拿着剪刀水桶追上去。 荆泽艳在知青点瞅见,忍不住直冒酸气,跟常而复道:“你说那个傻子咋就认准她了?” 常而复自从被猫欺负以后就没了脾气,整个人都蔫着,他刚想说还能为啥因为她骚呗,结果就跟菜园篱笆上一只黑白花的猫对了眼儿。 黑白花:“喵呕~~” 常而复顿时天旋地转,赶紧缩回去,“快去锄地了。” 虽然现在地里没有什么重活,可锄地、薅草、抓虫也都是活儿呢。 荆泽艳恨透了姜芸菜园篱笆上的那几只猫,就跟小恶魔一样盯着她,不许她偷摘菜园里的番茄黄瓜和瓜。 姜芸领着孩子们把瓜送到大队去,给宋书记等人分一些,还给张爱英家分一些,这是稀罕物,除非大队集体中,一般人家都没的。 宋书记才从后面回来,真是焦头烂额的,觉得书记生涯一边灰暗,这会儿吃口清甜的瓜,又觉得人生还是美好的,书记生涯可歌可泣。 黄月姑的婚事是完了,老徐家砸了她的锅碗瓢盆水缸也是白砸,她和宋长碓的奸情如今成为笑柄,村里没有一个正经男人会靠近她的。 至于宋文昌,受了伤,这几天是没法去读书了。 大家说了一会儿,宋书记对福爷爷道:“昨晚小伙子没异样吧?” 福爷爷:“没,睡得老老实实的,一觉到天亮。” 宋书记原本想让他在大队住两天观察观察的,就怕他会发疯什么的,现在看他眼神清明,还知道帮姜芸干活,倒是个正常人。 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可他似乎能听懂一点,应该不是聋子,那肯定也不是天生的哑巴,估计是别的原因,八成失忆走丢的。 宋书记也就不担心了,他们几个干部商量让福爷爷把野男人带去公社查查,如果没有什么不妥的,就暂且给他落户在红丰大队福爷爷户口本上。 如果以后有人来认领,或者他记起往事,再让他回家。 凡是住在这个村里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所以特务们极少会到村里潜伏。 商量妥了,福爷爷就回姜芸家,发现小野正帮哑巴喂牲口呢,四个孩子正在算这几天的账本。 福爷爷就招呼他,说要带他去公社看看,然后暂且把他户口落在自己家里。 福爷爷问他:“你乐意不?” 小野垂眼看他,不说话。 小海:“他乐意的。” 福爷爷:“我们要给你起个名字,跟着我姓袁,叫什么好呢?” 小河:“袁野!他是个野人,就叫袁野!” 他们家的黑猫就因为是野猫,娘就给起名叫小野。 小野眼睛看向小河,不说话。 小海:“他同意了。” 姜光熠哈哈笑道:“小野哥现在变成了野猫,家里又来了一个小野叔叔。” 于是,他们就这样决定了给他落户,起名叫袁野,福爷爷带他去公社。 小哥俩:“爷爷,正好去公社,今儿把食堂的鸡蛋也送去。” 现在他们不用非得赶集才给公社食堂送鸡蛋,隔几天送一次就行。主要是有袁野在,他可以挑鸡蛋,就不用爷爷受累啦。 于是福爷爷就带着袁野,挑着两筐鸡蛋去公社,除了食堂的,还有秦丈母娘多买了要零售给其他人的,她也趁机赚点,小哥俩很支持。 听说他们要去公社,姜芸就给带上干粮,让他们晌午垫吧一下,免得饿肚子。 从姜芸手里接过布包的时候,袁野眼睛里荡漾着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姜芸都不知道他美个什么劲儿! 真是醉了! 下午吃过午饭,姜芸去大队借了一柄羊镐带着四个孩子继续抠自留地的石头。 这么大一片地,空着浪费,早点抠出来可以种牧草。 他们正忙活呢,就见袁野挑着担子跑过来,放下担子一把将姜芸手里的羊镐拿过去,开始吭哧吭哧刨石头。 姜芸:“…………” 福爷爷也小跑着过来,跟他们说给袁野落户的事儿。 姜芸偷偷看了袁野一眼,他帮她干活可真是得心应手啊,就跟干了多久似的那么熟练。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呢。 他可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啊,她为什么要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莫名有一种熟悉感,真是醉了。 算了,不纠结了。 姜光j:“啊,小野哥在那边呢!”他指着不远处几只猫,果然,远远的就看到黑猫那威武的身躯。 姜芸忙唤它,它却并不过来,反而和几只猫跑了。 又跑了…… 姜芸:“行吧,野猫就是野猫,养不熟了。” 白喂了它那么多灵泉水! 不对啊,喝过灵泉水的小动物,哪有一个不留恋的? 看看家里的母鸡们,一个个见了她就跟见了祖宗似的别提多亲热。 还有村里的猫猫狗狗们,凡是喝过她灵泉水的,这会儿都主动帮她看菜园子呢。 这小野有点反常。 袁野一边刨石头,一边偷偷瞧她,看她微微鼓着脸颊,一副似嗔似气的娇俏样子,禁不住有点舌尖发痒,想舔舔她。 这时候姜芸正好瞅他,他心咕咚跳了一下,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姜芸赶紧移开视线,这袁野是在挑逗她吗???她居然没反感,是自己有问题吧?她有点怀疑自己不正常了。 袁野看她脸颊慢慢红了,忍不住盯着多看了两眼。 姜芸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赶紧换个地方捡石头去。 袁野虽然不会说话,看起来傻夫夫的,干活儿却利索,以前姜芸和福爷爷几个抠好几天的石头,他一会儿就给刨出来了。 简直就是刨土如切瓜那么轻松。 小孩子们嘴巴张成了圆型,“小野叔叔好厉害!” 姜芸和福爷爷也惊讶得不行,这真是捡到宝贝了? 福爷爷笑道:“袁野一人能干好几个人的。” 姜芸:“吃得还不多。”真真的神仙劳动力! 有袁野帮忙,他们很快又刨出一大片空地来,石头堆在一边,福爷爷领着孩子们按照姜芸的要求围一个大池子出来,到时候继续往里填土。 姜芸说要在这里种草、野菜,到时候直接放养鸡鸭鹅、猪牛羊。一共三亩地呢,如果都刨出来,的确是不小的一片地方。 傍晚的时候,荆泽艳等人下工回来,看到袁野在自留地帮姜芸干活儿,他们忍不住旁观。 杨晴:“那人好大的力气啊,刨地就跟翻土一样轻松。” 那片地有多硬大家都知道,可不容易呢。 任向成笑道:“福爷爷好人好报,等于捡了个养老儿子呢。” 虽然认了干闺女和小孙子,但是年纪大了,有个儿子总是更能帮衬的。 荆泽艳撇嘴,“你们说什么呢?分明就是姜芸捡了个野男人吧。你看他们俩,一副小夫妻的样子。嘁!” 被她这么一说,其他人再一看,果然就有一种感情默契的感觉。 妈呀,要这样,俩人感情来得也太快了! 荆泽艳立刻得意起来,“所以啊,你们不要再说什么她自立自强怎么的,现在见了个条件不错的男人,还不是就扑上去了。还是个傻子呢!!” 杨晴不爱听,“你哪里看人家扑上去了?” 荆泽艳自觉有理,故意往自留地那边走,大声说话刺挠姜芸,想让姜芸丢面子。 姜芸正在哪里想小野猫和袁野的事儿呢,根本没听见她叽歪。 荆泽艳见姜芸不回应,就觉得是她心虚,顿时觉得占了上风,满足得很,突然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块泥巴,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她嘴里,她下意识地嚼了嚼,立刻感觉一股泥土味儿。 牙碜! “啊――呸呸呸!” 她飞快地跑回知青点去漱口。 杨晴几个惊讶道:“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吃泥巴?” 任向成悄悄指了指那边,低声道:“好像是那边飞过来的。” 袁野和四个孩子正在那里捡石头呢,还丢来丢去的,估计不小心扬起来泥巴恰好就飞进荆泽艳的嘴里。 杨晴笑了笑:“这点儿也真背。” 那边袁野掸了掸自己手指尖的泥土,抿了抿唇,冷峻的眼神就从那边收回来,继续干活儿。 姜芸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放眼看了看,惊讶道:“这一下午,我们干了以前半个月的活儿!!!” 简直了! 小孩子们都说小野叔叔的功劳。 姜芸笑道:“袁野,你想吃什么?晚上给你做。” 袁野垂眼看着她的脸,她皮肤雪白,因为干活儿发热,如今白里透红,特别的好看诱人,想舔。 姜芸带着孩子们先回家做饭,福爷爷和袁野继续收拾一下菜园。 姜芸跟小哥俩商量,他俩和小堂哥俩想吃韭菜饺子。 李桂芝做饭不喜欢麻烦,乔美英一个人忙不过来,他们家很少包饺子。 而姜芸却不怕麻烦,对她来说只要孩子们吃得开心,好饭不怕晚,一起忙活呗。 姜芸和面,小河拿了小镰刀去割韭菜,小海打鸡蛋用油煎一煎,堂哥俩帮忙去拿柴火。 俩小子原本不会做饭,这会儿在姜芸家学得也会烧火了。 姜芸活了面饧面,然后想切韭菜,小河却已经开始了。小小孩子刀功却不赖,而且会注意安全,姜芸也就不担心。 包饺子最麻烦的是擀皮,小海小河俩都会,姜芸自己包,所以他们包得很快。 等外面看不清,福爷爷带着袁野回来,姜芸他们已经包好饺子。而姜光熠和姜光j也烧开了水,还剥了蒜瓣捣了蒜泥。 屋子里白气缭绕,孩子们欢声笑语,韭菜饺子的清香一阵阵地往外飘。 袁野站在小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原本清朗的天空突然就黑云翻滚,隐约有紫色的雷电在云层里酝酿。 他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啧了一声,往姜芸身边站了站,那翻涌的紫色雷电就泄气一样散了,随即乌云散去,天空一片晴朗。 原本忙着要把柴火都抱回来的福爷爷惊讶地看看天,这是没雨了? 煮饺子的汤是灵泉水,清甜好喝,几个人一边吃饺子一边喝饺子汤,美得很。 姜芸还给郑毕臣留了一小盆饺子,约莫他晚上或者明天早上回来吃。 再久就留不住,会酸掉的。 袁野瞅着她留出来的饺子,格外用力地看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吃完以后,他咂么咂么嘴巴。 姜芸看了他一眼,“袁野没吃饱?” 今晚上他格外能吃呢? 他就默默地看着她,希望她把给郑毕臣留的饺子也给他吃掉。 姜芸盘算一下,今晚上这傻野人可没少吃呢,以前他不过是福爷爷的饭量,今儿估摸着吃了俩福爷爷,再吃会撑坏吧。 哎,傻子就是傻子,吃多少饭都没数,可别撑着。 她就给袁野盛了一大碗饺子汤:“吃原汤化原食,吃吧。” 袁野:“…………” 我要饺子,喵呜~~ 第二日,福爷爷收到郑毕臣让县里的邮递员捎回来的信,他接到了任务,要跟着宣传团出去采风宣传,所以要过阵子再回来。 现在社员们的活儿就是去地里锄地薅草,再就是沤肥,没有特别急的活。 姜芸则带着家人专心收拾自留地,有袁野帮忙,她轻松得很。 上午正在自留地忙活呢,就见一人扛着锄头风一样走过来,小海眼尖,指着她喊道:“我二舅妈来了。” 李桂芝是姜芸娘家除了小孩子以外来姜芸家最勤快的,甚至比姜晟这个疼闺女的老爹来的还勤快。 当然,大家都知道她为了啥,她就是馋! 等李桂芝过来,大家寒暄两句,她也不忸怩,直接开始帮忙干活儿。 姜芸好奇:“二嫂,你咋这时候来了?你们不上工?” 以往她来也是傍晚下工天还大亮的时候来,今儿怎么一上午就来,还得上工呢。 李桂芝:“我就是来帮你们干活的啊。”她又指了指姜光熠和姜光j,“你俩啊,也不回家,你们娘整天念叨要打屁股呢,让我来看看你们。” 俩小子就嘻嘻笑着跑开,“二婶才不是来看我们呢,你就是馋!” 李桂芝佯怒,却笑得比他们还欢乐,“你俩小萝卜头,等我抓着你们给一顿好揍啊!” 孩子们却不怕她,照旧嘻嘻哈哈。 李桂芝干了一会儿活儿,就开始瞅那边的袁野,然后开始跟姜芸套话。 她当然是带着任务来的! 虽然俩小子没回去报信,可红星大队和红丰大队就隔着一条河,宋占国还骑着自行车好几个村地喊让干部去认人,姜晟和丁桂梅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 听说那野傻子一见人就黏着自己闺女,丁桂梅当时就不乐意了,当天就想去红丰大队看看。 还是姜晟和二大娘劝着,说有福爷爷呢,不可能乱来,说不定是有什么事儿呢,等过两天再看看。 丁桂梅那脾气,也等不了太久,这不今儿就想让姜晟来看。 姜晟却说还是等闺女回娘家说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专门打发人来问弄得大张旗鼓的,不大好。 丁桂梅想了想就打发李桂芝来问,反正俩小子住姜芸家总不着家,也得打发人来看,训训他们,免得在外面不听话。 虽然她想打发儿子来,不过有李桂芝自动请缨,也轮不到儿子们出力。 李桂芝哪里会套话啊,直接一秃噜把啥都说了。 姜芸笑道:“原想着这两天忙一忙就回去告诉你们呢,二嫂就来了。” 李桂芝忙撇清自己:“可不是我多管闲事啊,咱娘让来问的。” 他们也怕姜芸不喜欢娘家多管她的事儿。 姜芸却心里热乎乎的,娘家人关心她,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不喜欢? “二嫂你想吃什么?晌午让你点菜。”姜芸大方道。 李桂芝两眼直接放光:“亲妹妹,我想吃韭菜合饼,这东西比饺子还费劲,咱家只有寒食节才做,你不知道,我一年馋到头。” 看她那样,真是馋的要哭了。 哈饼其实就是和面擀饼,擀得大大的薄薄的,单面直接在鏊子上烙就是单饼,要是铺上韭菜鸡蛋,然后对折,再上锅烙就是合饼。 烙饼不费劲,主要是得白面,还得擀一人合抱不来的那么大的饼。哪怕一个饼也得正儿八经铺下摊子擀,而且擀饼相当考验手艺呢,所以大家都是寒食节的时候擀几十个吃个尽兴,以后就不再擀。 姜芸擀饼的手艺超好,她前阵子回娘家,在娘家擀了一次蒸饼,可把李桂芝吃得日思夜想,就想她再给做一次韭菜合饼。 姜芸笑起来,“成,今儿就给你吃韭菜合饼。” 李桂芝立刻给她一推:“那你家去忙吧,我帮你抠石头。”她还把小海也赶家去给姜芸帮忙烧鏊子。 等姜芸和小海一走,她又去跟福爷爷聊袁野,听福爷爷说得没问题,她就放心了。 然后她又偷偷观察一下袁野,哎呀真是个不错的大青年,又高又俊,哎呀,挑那么多土走得稳当又轻快,好大的力气!嗯,这把子力气就深得婆婆喜欢了。姜芸和福爷爷说他脾气好,可她咋瞅着眼神有点厉害呢? 袁野虽然和她保持着距离,但是她审查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自然知道。 她那样偷摸地看来看去,还充满了打量,让他有些不得劲。但是,她是姜芸亲近的人,他又不能发作。最后他只能无奈地转了个身,和李桂芝打个正面,让她好好看看。 李桂芝第一反应就是睁大眼看,妈呀好俊,我死了!!!第二反应就是哎哟我好害臊,赶紧扭头躲开不看。心里却嘀咕着偷看觉得这人怪俊的,这么正面一对上,真是俊气逼人,尤其那双冷幽幽的眼睛跟口井一样,哎呀不敢看不敢看!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家走失的儿子,看着一身贵气,教养也是非常好的,一点都不像眼目前儿的泥腿子呢。 嗯,人俊身板好,是个好青年,这么看着和小姑怪般配的呢。 李桂芝的头脑和正常人不大一样,她和小孩子一样,看人如何都是看感觉,看对眼就觉得挺好挺好,咋滴都行。 婆婆只是让她来打听一下野人是怎么回事,她已经自动升级为相姑爷,自己看得是非常满意,就连回家怎么给公婆说都想好了。 牵手 李桂芝在姜芸家过足了嘴瘾,回去自然一通说,天花乱坠的绝对衬得起她吃得韭菜合饼。 从此,姜芸带着家里人专心刨自留地,李桂芝、姜大哥以及二大娘家儿子晚上吃过饭没事也来帮忙。 转眼好几天过去,姜芸家那片自留地就刨了大半。 刨石头、捡石头,还要挑土来覆盖,否则太贫瘠没有办法种作物。 姜芸自然不会去农田里挑土,那样会破坏本身的耕地,她选择去河沟、河湾下面。 一般村子周围会有一片人工河沟,都是为了排水蓄水用的。 这片自留地东边过了知青点也有一个大湾,和村后的一样为了蓄水用的。这种河湾一般分几层,最上面浅一些,中间略深,下面会深一些,就为了能一直有水可以用。 前年和去年雨水少几乎见了底,今年下了几场雨才存下一些。 袁野负责挑土,姜芸就想去拎点水来装样子泼一下好撒种子。她拎着水桶走到河边,就见袁野正在河底下没水的地方掏土呢。他人高脚长手长,动作很麻利,眼见着铁锨翻飞,不一会儿就能装满两筐土。 姜芸看得有些呆,他力气可真大,刨地如翻土,翻土如游戏,似乎一点都不费力。 如果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就好了!她默默地幻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有九牛二虎之力,自己就去干嘛? 袁野扭头看姜芸拎着水桶站在岸边盯着他看,便把铁锨插在地上,大步上去把水桶从姜芸手里拿过去。 姜芸赶紧小跑着跟下去,“我来吧。” 袁野却已经拎着水桶大步下去,走到有水的地方打了一桶水,姜芸伸手去接,他却轻轻地把她的手挡开,自己直接拎着水桶又上去。 姜芸就看他左手把扁担一抬放在左肩上,右手又拎着水桶,轻松地跟毫不费力一样,他还回头看她,歪了歪头示意她赶紧上来。 姜芸笑了笑,摆摆手,“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然后她就看着袁野挑着一担土拎着一桶水在前面健步如飞,她默默地跟在后面,心里却疯狂地飞过啊啊啊啊啊…… 力气大真好!恰柠檬了! 有袁野帮忙,他们进度很快,几乎是摧枯拉朽的速度,把前来参观的宋书记和大队长等人都惊呆了。 宋书记和大队长俩前前后后地参观了一遍,看着那成堆的石头,还有一担担跳过来的土。宋书记惊讶道:“愚公应该请你们去帮忙啊,看看,这才几天啊,就挖成这样了!” 大队长:“还垫了土,我看那湾底下都挖深了,省了咱们组织社员清淤的力气。” 福爷爷:“你俩是来表扬的还是来笑话我们啊。不帮忙就算了,我们干活儿快还来风言风语,你们这是嫉妒?” 宋书记笑道:“嫉妒嫉妒,嫉妒死我了。这么好的闺女让你认了,这么好的儿子又让你认了。” 福爷爷得意道:“那是,我的眼光能差了?” 宋书记笑了笑,没说出来,你的眼光不差那宋文昌是咋回事? 福爷爷秒懂,呵呵一声不搭理他俩,顾自去垒石头了。 大队长对种地更感兴趣,就去跟姜芸聊,问问她的计划。 姜芸道:“大队长,我想先在这里种些牧草,然后搭两个牲口棚子。到时候放养上两百只鸡,再养上几头羊,几头奶牛。这样家里不用修猪圈羊圈,家禽家畜过得舒服,奶牛产奶也多。” 她养牛自然不是为了吃肉,而是为了产奶。 她又详细说了一些自己的构想,到时候旁边还可以弄个鱼池养鱼,再弄几个池子养蚯蚓、蚂蚱之类的,这样鸡鸭鹅猪都有饲料,不用耗费太多粮食。 这对大队长来说是全新的理念,跟天方夜谭差不多,他根本听不明白。但是,不耽误他好奇,听得他两眼放光,“要是行得通,以后大队支持你搞大的!” 他虽然没多少文化,种地也是靠祖辈留下来的经验,但他不是个默守陈规的大队长。如果蔬菜、饲养家禽、牛羊等也能当公粮交,那他宁愿发展这些副业。 地里刨食儿的日子,真是又苦又累回报还低!如果能够有高回报的副业,谁不想干呢? “多谢大队长,等我这个小型的牧场成型,咱们大队就可以复制个大的。”她这里是蓝本,也是种苗基地,不管是牧草、家禽、家畜等,都可以在这里培育再放出去。 而且等她这个小基地完善以后,基本政策也就放开,大队副业也会方便很多。 大队长向往得很,巴不得第二天就好了,“需要钱还是什么,你只管跟大队开口,我们大队革委会全力支持!” 他和宋书记现在就愿意给姜芸提供资金支持,等她这里规划好,买奶牛、羊等的时候,大队出钱。 姜芸感激得很,任何时候,做一项事业都不能靠单个人,都需要有当地政策的支持才行。 她有灵泉,不管政策如何,自己和家人都能过得舒舒服服的。但是她觉得既然有这样一个金手指,还是愿意和大队一起发展,共同过好日子。 毕竟,宋书记、大队长等人都给了她很多帮助和支持,她愿意回馈他们。 红丰大队干部和别的大队干部有所不同,就是他们不喜欢开会,尤其不喜欢把一群人圈在屋子里,你说个123,我说个456那样,谁在总结发言等等。他们决定什么事儿,不是在田间地头,就是在聊天中,只要几个人意见一致拍板就非常迅速。 一般农业的事儿听大队长的,政治的事儿听宋书记的,村里有什么矛盾就让福爷爷出面,基本没有太大的矛盾。 尤其大家一起致富吃饱饭的事儿,这几个向来意见一致。 书记大队长点头,福爷爷开单子,姜芸到时候能从大队借至少五百块钱,足够她用来买鸡仔、羊羔和奶牛崽等的。 等自留地整理得差不多,就可以撒种子。 当地没有专门的放牧区,自然也没有专门的牧草品种,不过姜芸考察过,茅草、狗尾草、苜蓿、三叶草等,都是很不错的牧草。 她之前跟孩子们说要种牧草养牛羊,需要收集草种子,小海已经提前安排上。他拿鸡蛋和村里的小孩子们交易,让他们帮忙收集牧草种子、植株等,几天功夫就收集得足够。 收集来的草种子和植株先用稀释的灵泉水浸泡过,然后连同根土全都一起撒在自留地小牧场里。 再一场雨之后,那片牧草就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起来,一片生机勃勃。 姜芸又带着袁野和孩子们从原来的树篱上剪裁枝条,直接插在牧场的边界上,自家的不够就去野外用镰刀收割,什么荆条、红麻、苘麻、荆棘、酸枣等等,都可以插上,长大了就是绿篱。 同时他们还收集各色花种随便洒在绿篱下面,就能长成一片片的小花圃,夏日植物生长旺盛,还有灵泉催发,短短的时间就能变得五光十色,灿烂似锦。 这日午后福爷爷在大队盘工分账目,姜芸领着袁野和小哥四个在自留地忙活。 快傍晚的时候,天阴上来,姜芸就招呼他们赶紧回家。 六月天孩儿脸,这时候的雨来得可快,刚刚天还晴朗着,不了分钟就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袁野挑着筐子拎着水桶,姜芸拿着锄头,小海小河四个孩子嘻嘻哈哈地赤着脚跑,结果没两步雨点就砸下来了。 袁野停下来,示意他们进筐子里。 小海几个半秒都没犹豫,直接两两钻一个筐子,然后就被袁野给挑起来。 小河还哈哈笑着把水桶扣自己头上,“淋不着我!” 小海就叮叮敲他的水桶,孩子们开始狂笑。 姜芸:“…………” 她喊:“快走快走,要下大了!” 袁野挑着四个孩子,经过姜芸的时候伸手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拉着她大步往前走。 姜芸下意识地挣了挣却没挣开,只能被他拉着跑,很快雨就落下来,噼里啪啦的,孩子们却开心地直叫唤。 到了大队部附近,姜芸赶紧喊:“去避雨!” 此时,一道闪电咔嚓划过,大雨倾盆落下来,袁野抬起大手挡在姜芸的头顶,轻轻一推就把送到大队部的房檐下,他和四个孩子在后面淋了个正着。 孩子们被淋却浑然不怕,反而从筐子里跑出来,嘻嘻哈哈地在雨里踩水泡。 门楼下面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也有孩子跑出来加入踩水行列,大人们纷纷说真是一场好雨。 福爷爷:“前两年太干旱,今年可下来雨了,要大丰收啊!” 一群被雨绊在大队部的社员就在大队部的门楼下聊得火热,一开始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袁野身上。 他高高大大,又俊又安静,尤其对福爷爷和姜芸几个,温柔得不像话,可看他们的时候眼神却冷凉得很,几乎没有什么温度。 当然,也没有什么恶意,就好像看不相关的物件一样。可能因为他长得太俊,气质太冷峻,虽然看人的眼神冷冷淡淡的,社员们居然也没介意。 要知道如果是村里人别说用这种冷淡的眼神,哪怕是见了面不笑脸热情面对,他们都得老大不乐意,讲咕半天呢! 但是对袁野,他们没脾气的。 袁野落户在村里已经有日子,大家也见多就没那么好奇,而且他一直不说话,不回答他们的问题,他们自己脑补一下答案也就放下。 说着说着,不知道谁就聊起了黄月姑家。 毕竟这是红丰大队近几年最大的一个瓜,当天吃撑,消化好久还没消化完,因为还有后续! 那个老徐家也不是善茬,回去以后怎么都咽不下那口气,觉得自己被绿了。 思前想后,他跑去公社中学举报宋文昌他娘搞破鞋! 宋长碓老婆想做却碍于同一村不赶尽杀绝的免得邻居们嚼舌头说她心狠就没做的事儿,被老徐家做了。 这一举报学校里一下子炸了,因为他一直在学校给自己营造父亲去世,母亲坚强不屈供养自己读书,母亲是多么多么伟大的女人,他是多么多么孝顺苦难,他要如何如何好好学习报答母亲的恩情。 而自从福爷爷不资助他,最近他就跟老师说福爷爷年纪太大,生活不容易,他不想让福爷爷继续资助,他先欠着学费,以后自己慢慢还。 学校正考虑将他树立成典型,给他奖励,商量给他免学费,而且还要保送他去县里免费高中!! 这么好的事儿,如果成了,那他就是公社的正面典型啊。 结果被老徐家这么一搅和,宋文昌欺负过的同学也悄悄联合起来跟老师举报。 一时间墙倒众人推,大家突然发现宋文昌这个人表里不一,内心阴暗肮脏。 比如谁要是惹了他,他就会背后搞人家,不是偷别人书扔茅坑里就是往别人书包里塞烂泥。 以前老师夸他爱劳动,不怕脏不怕累,主动帮学校挖茅厕。可其实他是为了偷窥女生厕所!怕被人看到不好解释,特意拿着铁锨说要义务帮学校挖后面的粪池! 他还曾经跟学校外的几个混混搅和一起,吹牛自己有钱,跟他们一起去公社国营馆子喝酒!那钱就是福爷爷给他的读书钱! 还有人举报他曾经诅咒福爷爷牺牲的儿子,侮辱英烈等等。 然后知道不知道的,慢慢地也被别人挖出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这样的事儿。 听人八卦这些事儿,福爷爷也只是叹了口气。 大家聊得热闹,一群孩子也挤在那里玩抓石子的游戏,顺便听大人讲八卦,听不懂也不耽误自己丰富抢裤子玩鸟的剧情。 姜芸也听得有些无语,她探头看看外面,雨下得很大跟瓢泼一样,她也没法回家,只能继续留下听八卦。 袁野站在她旁边靠外的位置,他年轻男人热量很大,离得近她都觉得热烘烘的。尤其刚才他握她手的时候,那掌心都是滚烫的,现在想起来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正胡思乱想,就看到雨里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等那人到了近处,她认出来竟然是宋文昌! 宋文昌跟落汤鸡一样,背着自己的书包和一点行李,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冲进大队部的门楼下抹了一把脸就看到姜芸、袁野还有福爷爷等人。 他的脸顿时变了几变,眼中有仇恨的光芒闪过。 袁野冷冷地看着她,顺势把姜芸往自己身后揽了一下。 福爷爷等人也看到了狼狈不堪的宋文昌,原本热闹的场面瞬间死寂。 一双双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 如果是从前,他早就发怒了,这会儿他却努力按捺着,最后看着福爷爷,朝前走了一步,“扑通”就跪在福爷爷脚下,“爷爷,我错了,你帮帮我吧。”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错了,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认错,福爷爷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所以狡辩没用,他已经做好准备,无论别人怎么指责自己,教育自己,他都好好听着。 “我不能不读书啊,我从小就读书好,要是不能继续读,我就白瞎了啊。” “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规规矩矩的,我要是能举荐上大学,我就好好孝敬您……” 他声泪俱下、涕泪横流地哀求。 福爷爷冷眼看着他,心潮翻涌,都是年少时候自己兄弟们相处的片段。 都说年纪大了,会无限怀念过去,沉溺与过去无法自拔,对现在的人和事就会比较冷漠。 不,福爷爷想自己不是的,怀念过去,也不会耽误现在。 他现在有闺女孙子,还有一个养子袁野,他不会留恋过去。 坏坯子就是坏坯子,改不了的。 他来求自己,不是认识到错误,而是因为不得不低头,这种不悔改的人,自己原谅他,就是引火烧身。 当年宋文昌跟他住的时候,趁着福爷爷不注意就翻箱倒柜,要偷他的存款,找不到就各种蒙骗。 只可惜福爷爷并没松口把存款都留给他,因此他就觉得福爷爷不是真疼他,还防着他呢。 他寻思要是真变成一家人,福爷爷就不会再防着自己了吧。他寻思反正黄月姑和宋长碓有一腿,干嘛不让她勾引福爷爷。于是他就撺掇黄月姑,让黄月姑托一个老婆子去跟福爷爷说亲。 福爷爷一听当场就黑了脸,直接拒绝,让不必说这种话。 黄月姑也觉得臊得慌,可宋文昌却不当回事,还逼着黄月姑去勾搭福爷爷。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哪里还有不行的? 他让黄月姑脱光了睡在福爷爷被窝里,等福爷爷回家上炕,那还不是百分百的事儿? 结果福爷爷虽然和善却有坚不可摧的底线,看到她大晚上出现在自己炕上,直接就说了狠话,两家断绝关系让他们以后不必再和自己来往,还拿了二十块钱了断。 当时宋文昌根本不当回事,觉得福爷爷就是一时生气,过阵子就好了。 哪里知道,福爷爷是真的铁了心不再理睬他们。 如今宋文昌和黄月姑成了过街老鼠,学校、邻居们都不待见,学校还商量要开除他。 他这才知道怕了,不顾自己浑身疼痛就哭喊着来找福爷爷求情。 可惜,福爷爷对他已经没有半点希望,真的是道不同,不想再浪费自己精力。 如果不是自己的腌H被揭露,他会求饶? 不,他并没有认错,他不是为自己的行为认错,他只是为自己行为暴露悔恨而求放过而已! 这种人,就不能原谅他! 福爷爷漠然地转开眼,连教育、劝诫之类的话都不想再说,如果还有话说那说明还有期待,有期待就不会绝情,而他是真的对宋文昌绝望透顶的。 福爷爷转身顺着院内的屋檐回大队办公室去了。 宋文昌顿时嚎啕大哭,绝望地嘶吼着:“爷爷,我错了,你原谅我啊――” 可福爷爷的背影决绝而冷漠,没有半点留情的意味。 宋文昌绝望的眼睛血红,他一下子就瞪向旁边的姜芸,愤怒地指着她:“你,都怪你,都怪你和你儿子迷惑了我爷爷!我恨死你们了!” 有人斥责他:“你失心疯了吧,跟人家姜芸有什么关系?” 宋文昌却只顾迁怒,他朝姜芸扑过去,“你去死吧!!” “砰”的一声,袁野抬脚将他绊在地上,一脚踩住宋文昌的后背,而后俯身抓住宋文昌的后脖颈,狠狠地将他丢了出去。 宋文昌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被丢进外面的泥水里,趴在那里干嚎。 雨下得更猛了。 轻轻吻 众人再一次惊叹,小伙子好大的力气啊! 等宋文昌狼狈地离去,过了半个小时,雨收云断,原本晦暗的天空瞬间大亮,蔚蓝色如同水洗过一样漂亮。 大家都纷纷往家去,该回家做饭啦。 刚下过雨,地上有水坑会变得泥泞,小孩子们都拎着草鞋赤着脚冲出去踩水泡,踩得泥浆四溅,然后哈哈大笑。 姜芸却有点为难,这泥地走过去布鞋可就毁了,她也想把布鞋脱下来赤脚回家。 袁野看她,静静地朝她伸出手去,示意自己可以抱她。 姜芸雪白的脸颊刹那间红了,她赶紧脱下鞋子拎着就跑了。 袁野漂亮的眼睫就微微耷拉下来,默默地收拾东西跟上。 福爷爷出来看着还笑了笑,拍拍袁野的胳膊,小声道:“女人都会害羞的。” 袁野看看他,害羞?他握了握拳头,感觉掌心还残存着她小手的温腻触感,他想舔舔她。 福爷爷让他先回家,自己再去大队算一会儿工分。 等袁野回家,姜芸已经开始准备晚饭。 他就把工具都放在牲口院的棚子里,回到院里发现刚才雨太大,墙根的鸡窝鸭舍被淋塌了一角,他就过去收拾一下。 姜芸把晌午从菜园摘回来的四季豆摘洗一下,晚上酱焖茄子扁豆。 她看袁野在收拾鸡窝,却有些不对头的样子,就过去帮忙。 “垒石头的时候,不能一片片垒上去,要这样错开。”姜芸轻声说着,然后一块块地给他示范,还给他讲了一下原理。 两人离得很近,他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清甜气息,忍不住低头,想离那清甜的源泉更近一点,想和往常那样嗅一嗅她的秀发,蹭一蹭她的脸颊。 姜芸示范好了,拍拍他的手腕,“试试看。” 他却没动。 她就侧首看他,此时天光明亮,夕阳挂在西天红彤彤的,散发着金黄暖热的光芒。那光芒落在他的眼睛里,如同一片金色的炽热海洋,要将她给融化掉。 她赶紧站起来,去一边摘豆角了。 袁野开始默默地修理鸡窝,这一次他做得又快又好,做完就扭头看姜芸。 姜芸看他一副求夸奖的表情,笑起来,点点头,“很好哦。” 小海从牲口院抱了一些干柴回来要帮姜芸烧火。 袁野却已经先坐下去,他看着小海,用下巴点了点外面。 小海就知道他让自己去玩,他替自己烧火,他张开手臂环住袁野的颈项,在他背上晃了晃,“袁野叔叔,谢谢你帮忙哦。” 过去那么多年,宋占刚也没帮娘做一点活儿!从来没有心疼过自己和小河一分。而袁野这个捡来的野人,却知道心疼他们呢,真好。 小海是个感情内敛能藏心事的孩子,现在对袁野说这样感性的话可见他是真心和袁野好的。 袁野侧首回看了他一眼,歪头和小海碰了碰,让他只管去玩。 小海就跟姜芸说一声又跑出去了。 姜芸发现自从袁野来到家里,小海变得比以前开朗活泼些,换句话说,更像一个孩子了。 之前小海总想当一个大男人,赚钱、养家、养娘,哪怕铁头和柱子等人来找他们玩儿,姜光熠和姜光j想一起出去玩儿,小海也不想去。他怕娘一个人在家里没人陪会无聊,所以尽量和小河留在家里陪她。 可其实他也渴望出去疯玩的,这不,有袁野帮姜芸干活儿以后,他比他们力气更大,做得更好,小海就放心了,也愿意出去和同龄人玩了。 看他这样,姜芸最高兴。 她原本就想让俩孩子像小孩子一样长大,不希望因为宋占刚的不负责而导致他们过早成熟懂事。 小孩子过早懂事,有时候也是他们缺乏安全感没有可依赖的力量导致的。 前世她没有好好地爱他们,今生她想给他们最好的,而最好的,就是做他们自己,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子。 今生不需要他承担仇恨,想必小海也不会再黑化。 姜芸心里又软又甜,她朝袁野笑了笑,“谢谢你啊袁野。因为你,小海小河现在更开心了呢。” 袁野坐在木凳上,脊背笔挺,他微微仰头看她,火光映着他深幽的眼睛,黑得透亮,那里面却温柔地盛着她的面容。 姜芸看得心头一跳。 他总是用这样温柔得让人沉溺的眼神看她,让她不知不觉有些心慌起来,也太莫名其妙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她心思乱了一拍,油热了忘记放葱花,直接把豆角丢进去,溅起一点油花落在手指上。“呀!”她赶紧把手收回来,食指指甲下面落了个油花已经烫红了。 她刚要去用凉水冲冲却被袁野抓住了手,他扶起那根纤长的手指看了一眼,然后俯首凑过去,轻轻吻住了伤处。 姜芸:“!!!!!” 他竟然用舌尖舔她!!!!! 她赶紧把手指抽回来,一双桃花眼圆溜溜地瞪着他。 袁野静静地看着她,她这是害羞还是生气?因为紧张他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一个容貌异常俊美的男人,用一副无辜单纯的眼神瞅着人,然后轻轻地舔了一下唇角。 姜芸:他这是在勾引她吗?还是傻夫夫的真的不懂! 看她一副震惊的样子,袁野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光线晦暗的屋子瞬间明亮起来。 姜芸立刻按住自己的胸口,努力板起脸来,“袁野,以后不可以这样哦。” 虽是告诫,声音温软的却没有什么威严,在他听来软糯糯的很动听。 而他,只是站在那里朝她笑,笑得风月无边。 姜芸听到自己心被杀掉的声音,夭寿了! 这时候几个孩子跑进来,小河喊道:“娘,郑知青回来了。” 姜芸搓搓脸,应了一声,“我做饭多呢,够吃的。” 现在家里孩子多,孩子饭量时大时小,所以她都多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手指头好像真不疼了呢。 很快福爷爷和郑毕臣一起回来。 郑毕臣出去这些天,四处跑动采风宣传,晒得黑了两分。 聊了两句,姜芸给他介绍袁野。 郑毕臣和袁野打了个招呼,袁野对他点了一下头,眼神不冷不热并不见热情。 郑毕臣之前听福爷爷说过袁野有点特别,不会说话,但是很懂事,也就没有介意。 之前福爷爷已经给他说过,他听了以后还有些担心呢,生怕是什么坏人,但是福爷爷说大家处得很好,让他不必担心。 现在一见,郑毕臣就知道福爷爷为什么说不担心了,这袁野看姜芸等人的眼神温柔得能滴水,但是看外人比如他,就冷淡的很。 这让郑毕臣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似……袁野是这家的一份子,他反而是外来的。 真的很奇怪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有点异样,他转首去找黑猫,问道:“小野去哪里了?” 几个孩子抢着道:“小野变成野猫不着家了,然后家里多了个袁野叔叔。” 郑毕臣给姜芸、福爷爷还有孩子们都带了礼物,雪花膏、兔毛护膝,孩子们的就是糖果,还有小人书、好用的橡皮等等。另外还有一些大队给的土特产,红枣、木耳、苹果、银耳、小乌贼鱼等,还有他给姜芸捎回来的百日红、鸡冠花等花种,他知道姜芸喜欢收集这些,碰到家里没有的就带回来。 姜芸惊讶道:“郑知青,你带回来这么多东西,钱都造光了吧?” 郑毕臣哈哈笑道:“哪里啊,大部分都是人家送的,不用花钱。” 姜芸要拿钱给他,雪花膏护膝等肯定得花钱。 郑毕臣自然不肯要,他道:“我就出去没几天,难道你们就和我生分了不成?” 姜芸只好收下,又招呼他们赶紧吃饭。 郑毕臣又发现了不对劲,袁野居然很自然地坐到姜芸身边去,而且她居然没有拒绝,就让他坐在她身边。 这是不可思议的! 据他了解姜芸很注意和异性保持距离,虽然他在这里吃饭,却从没和姜芸单独在卧室呆过。在堂屋的时候也是说话或者端饭,不会没事闲呆着,而且还有孩子们在院子里呢。 她对别人就更注意。 可现在他发现,姜芸对这个袁野是特别的,特别好,也特别亲近自然,一点都不客气见外,比和自己自然多了。 他心里禁不住有点低落,尤其看到袁野像男主人一样坐在姜芸旁边,小子们要喝汤的时候很自然地把碗递给袁野,袁野就帮忙盛汤再递过去。 姜芸看他不吃饭,反而盯着袁野的手看,就笑道:“郑知青是不是要喝汤,让袁野帮你盛。” 其实最初吃饭的时候,袁野不是坐在这里的,他坐在福爷爷旁边。 后来有一次,姜芸饭做好了忘记做汤,大家就先吃饭。她吃了一会儿要去盛汤的时候,袁野先一步站起来去帮忙,等端回来的时候,他就坐在她旁边顺手给其他人盛汤。 然后这个位置就保持下来,孩子们也习惯他帮忙盛汤,因为他胳膊长,拿碗比姜芸方便。 吃完饭,他们就围在院子里纳凉说话,姜芸洗瓜果拿给他们吃。 她道:“等自留地菜园都整理好,家里的菜园就可以刨掉,只留一个菜畦,这边种上两棵葡萄藤,夏天的时候能纳凉秋天可以吃葡萄。” 院子里如果有棵葡萄或者小葫芦藤,都可以爬一大片,夏天遮阴蔽日的,非常凉爽。 郑毕臣拿了一块梢瓜,啃了一口,“嗯,这个好吃,在外面吃的水吧吧的没有甜味儿。” 这东西就是后来的羊角蜜,不过现在没后世培育的新品种那么甜美,吃起来还不如黄瓜好吃。只是小孩子没有零嘴,吃点这个也不错,有人吃了却容易拉肚子。 姜芸让他尝尝其他的。 郑毕臣道:“我觉得可以多种点,到时候卖到县城和市里去。” 红丰大队的大葱、番茄,在县革委会食堂是一绝,卖得相当好,职工们要求每顿饭都有红丰大葱和番茄,还希望红丰大队多送点其他菜品过去。 当然,那得等来年再说,今年产量不够。 姜芸:“来年再说,今年咱们自己吃个够。” 郑毕臣又拿了他新发表的文章给姜芸看,林林总总也攒了不少。 姜芸连声赞叹,“是金子就不会被埋没的,郑知青终于找到用武之地啦,以后要加油哦。” 郑毕臣心里也涌动着一股豪气,感觉可以去大干一场似的。 走出去接触了一些人和事儿之后,他对当今社会局势也有了新的认识,他隐约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变化,这个变化会是天翻地覆的。 姜芸看了他的文章以后,笑道:“郑知青写得很好,再积累一下,我觉得省报和杂志社应该会调你去工作的。” 毕竟他是省城人,他爸妈在省城,如果他表现好是有机会回去的。 她觉得郑毕臣做到了一个文人的纯粹性,他欣赏美歌颂美,有些东西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淘汰,有些东西却永远不会。 她希望郑毕臣这样有才华有抱负的人能去更大的舞台发挥自己的才能,写更多有影响力的作品。 郑毕臣目前没有那么大的想法,不过姜芸给了他莫大的鼓励,他也真的找到自己人生的兴趣和奋斗目标,愿意为之努力。 “县里说如果做的好,两三年就能给我转正。” 大家都祝贺他。 差不多八点半左右,福爷爷说回去睡觉。 郑毕臣拿出一个手电筒来照路,因为下过雨路上有积水,有些地方还有些滑,袁野就很自然地扶着福爷爷。 回到福爷爷家,洗脚上炕睡觉,很快袁野的呼吸声就绵长缓慢起来。 郑毕臣心道:这人倒是没心事,躺下就着。 他却有些睡不着,脑子里浮想联翩,心潮起伏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心里有些烦乱,就坐了起来。 外面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照着窗台如同下了一层白霜,让他想起姜芸洁白脸颊上莹润的光泽。 福爷爷:“小郑,睡不着啊?” 片刻,郑毕臣:“嗯。有点睡不着。” 福爷爷:“小郑,大爷也是打年轻过来的,这个岁数睡不着就是有要紧心事,大爷能帮忙不?” 兴许是因为屋里黑,彼此看不见,只有声音在黑暗中流淌,人的胆子就会大起来,羞耻心也会被压缩在角落里变得无所谓,从前不敢讲出口的话也能说出来。 黑暗中,郑毕臣只听到自己心跳和呼吸声。 他道:“大爷,你说我要是一直扎根乡下……其实也不是一定就在乡下,现在也有机会进城……”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福大爷也没打断他,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果然,郑毕臣继续道:“可以带家属进城。只要我努力工作多写文章,可以养活媳妇和孩子,大爷你说……” 福爷爷:“是个好工作,小郑你多努力。” 郑毕臣:“我想……大爷,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他想带姜芸和小哥俩进城。 福爷爷知道他说什么,“小郑啊,其实你自己心里有数。你问我,我当然希望你们个个都好。可她心里咋想的一直都不瞒人,你肯定知道。” 姜芸除了自己穿越和灵泉的事情绝不宣之于口,其他的还真是没有什么瞒人的。 郑毕臣回想着她说过的话,她痛恨自己从前眼瞎愚蠢,后悔自己对孩子不够好,发誓以后和宋占刚一刀两断好好疼孩子。她说要和娘家重修旧好,好好孝顺爹娘,好好回报兄嫂,疼爱侄子侄女们。她说好好帮大队种地,好好经营自己的试验田、菜园、副业。她说谁对她好她就对谁更好,不管是福爷爷、郑毕臣还是张爱英、宋书记等等。 她和姜晟说她待郑毕臣如兄弟,就和娘家俩哥哥一样亲近,她说她不会和陈福年相亲,绝对不会给人当后娘,她说…… 她没说绝对不再婚,但是她说待自己亲如兄弟。 兄弟啊。 郑毕臣笑了笑,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又轻松起来。要是仔细分析起来,他对姜芸更多的是欣赏、赞美,并非那种偏执独占的爱欲,因为她清澈坦荡的眼神让他觉得不可亵渎。 她坦坦荡荡,如姐姐如妹妹就不像恋爱对象,对他没有半点暧昧,没有一丝羞涩,磊落大方的让他叹息。 她说人生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还有自己热爱的事业。 她留恋生活的点点滴滴,她喜欢泥土的芬芳,喜欢蔬菜野草的清香,她喜欢厨房间的烟火气息…… 她喜欢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喜欢老人们慈祥的面容,喜欢社员们劳动时候的欢呼声,喜欢…… 郑毕臣无声地点点头,对,自己也喜欢,喜欢她美丽的容颜,喜欢她清澈的眼神,喜欢她坦荡的态度,喜欢她开心的笑,喜欢她带给自己的灵感,喜欢在文字的世界里徜徉,喜欢自己的文章一篇篇发表在报纸上、杂志上,喜欢…… 他喜欢更广阔的天地! 他喜欢年轻人的梦想! 他喜欢祖国的大好山河! 他喜欢这人间因为自己爱的人而更加美丽! 救孩子 他对福爷爷道:“福爷爷,我知道啦,我决定接受县城的工作!” 福爷爷却没有回应,他已经睡着啦。 郑毕臣想通以后倒头就睡,几乎是躺下的同时就进入了酣甜的梦乡。 黑暗中,袁野睁开了眼睛,他嗅到自己发丝上清甜的香气,那是来自于她身上的气息。 他就满心欢喜地睡过去。 郑毕臣接受了县里的工作,从此就搬去县里,得空就回红丰大队。 姜芸的自留地终于收拾利索,大队又把旁边的那片荒地也划归她用。 她自己画了结构图,从红丰大队、红星大队筹备材料,她要在荒地上搭建鸡舍鸭舍、牲口栏、猪圈等,直接和牧场连起来。白天可以直接打开栅栏让他们去牧场放养活动。 有袁野当主力,宋占军、宋占杰、宋占国几个来帮忙,几天功夫就把建筑都搭起来,还按照姜芸的要求挖了排水沟、蓄水池等。 这日一早吃过饭姜芸收拾一些瓜果带上自己的水瓶子要去陈家大队,袁野就在她身边转悠。 一个高大俊俏的男人在身边不停地转悠,说实话,姜芸觉得更容易头晕。 他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原本狂野得很,七长八短而且容易遮眼,昨天姜芸说让宋书记帮他剃一下。今儿看看好像也没剃,倒是短了一点,却依然野性不羁的,她怀疑是他自己用剪刀胡乱剪的。 只是因为他颜值高,随意的发型也有一种凌乱美,典型狂野不羁帅男孩儿的形象。 他一副清冷矜贵的气质,却总露出无辜单纯小鹿斑比的表情,姜芸忍不住暗暗吐槽他傻得挺可爱。 她摆摆手,“袁野,你在家和小海小河一起,我去喂鸡啦。” 袁野却大步走到她身边,主动把她背的瓜果袋子接过去自己背上。 姜芸:“你要和我一起去?” 他点点头,示意她走了。 姜芸犹豫了一下,总觉得带着他不大好,虽然她不怕人家说,只是有些懒于应付人家问。同一个问题,一遍遍问,一遍遍回答,再好的脾气也腻歪啊。 而且外村的人不了解情况,到时候不定说什么问什么,他又不会说话,保不齐会被人说闲话。 袁野看她露出为难的神情,垂了垂眼睑,默默地把尼龙袋递还给她。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脑袋上浓密的头发都耷拉下来,要是有尾巴,那尾巴已经拖到地上。 路边的两只猫喵呜一声就低着头趴在地上,哎哟,没眼看,黑猫王被嫌弃了哟。 姜芸被自己的想象力惊呆了,不是,她为什么会从他眼睛里看到浓浓的被嫌弃的委屈? 她没有嫌弃他啊! 鬼使神差的,她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走吧,正好帮我拎袋子,好沉呢。” 随着她这句话说出来,小伙子又肉眼可见的神采飞扬起来,耳朵尖欢快地动了动。他微微转首,眼风如刀就射向墙边的两只看热闹的猫。 “喵呜”两只猫飞蹿逃跑了。 姜芸和袁野走在一起,从村里出发去陈家大队,这一路上回头率特别高。 她穿着一双自己做的军绿色布带凉鞋,自己缝的国防绿小脚裤,上面是靛蓝色的收腰七分袖。 她皮肤雪白如玉富有弹性光泽,在夏日的阳光里犹如明珠般耀眼。 而袁野穿着福爷爷给的旧军装,原本有点小,姜芸给他改过后非常合身,挺拔帅气,英俊逼人。 这样两个人走在路上,自然是非常吸引眼球的。 到了陈家大队,少不得又引起一阵轰动,都来看红丰大队捡到的那个俊小伙儿。 姜芸去和温大娘聊喂鸡的事儿,让袁野随便看看。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女孩子男孩子们不少围着袁野,都想看看俊小伙儿,还有孕妇特意赶过来看他,想让肚子里的孩子也变得好看些。 小伙儿在姜芸跟前温柔乖巧,一离了她的视线,周身就弥漫着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气息,眼神冷冽气势迫人,让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一个表情有些不驯的小姑娘歪头盯着他,问道:“你是姜阿姨的什么人?” 袁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有个小子笑道:“陈燕妮儿,他是个哑巴,你别忙活了。” 陈燕妮啐他,“你才哑巴呢,我看他好得很。” 陈燕妮就小声问袁野:“你是姜阿姨的新对象吗?你们是相亲认识的吗?你做什么工作?” 袁野垂眼看她,依然不理睬。 陈燕妮有些不服气,“虽然你长得比我爹高,比我爹俊,比我爹年轻,但是我爹是司机,开大卡车,能带货回来。你能干啥?” 袁野垂眼看看自己纤长白皙的双手,毫无瑕疵,他瞥眼看见旁边一个磨盘,大步走过去,俯身把那磨盘搬起来,轻松地走回来放在小姑娘脚下,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你爹能搬动吗? 陈燕妮惊呆了,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旁边的孩子直接欢呼起来,拼命地鼓掌,觉得袁野厉害得不得了。 陈燕妮还是不服气,“搬磨盘有啥用?谁家整天搬磨盘?我爹能开大卡车,司机!有津贴有粮票!还能带很多好东西回来,雪花膏、花露水、香胰子……” 她列举了好大一堆,“都是姜姨喜欢的!你能吗?” 袁野:“??!!” 他不说话,低垂了眼睫,让人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陈燕妮顿时觉得很痛快,别看你俊,你也没有我爹能干,姜姨选了你未必就有我爹好! 等姜芸跟温大娘喂完鸡,她要去找陈红霞和陈福青商量买鸡仔的事儿。 几个小孩子跑到她跟前,嘻嘻笑道:“姜姨,你对象被陈燕妮欺负哭了。” 姜芸:“????” 什么鬼! 什么对象! 他不是我对象! 她径直去找两人商量买小鸡仔的事儿。 她家的小牧场已经到位,家里的母鸡、鸭子也都放过去,预计还可以陆续买一百多只母鸡十来只公鸡。 之前陈红霞每个月给姜芸一只母鸡吃,姜芸拿到母鸡以后喂了灵泉水它们继续下蛋,她也就一直没杀了吃肉,现在她家母鸡也不少。 陈红霞和陈福青听她说要买这么多,都吓了一跳。陈红霞关心道:“姜芸,你们大队要搞副业,这个我支持,只是这么多养在哪里是个问题。” 而且鸡要是闹鸡瘟,一死就一大片,可是大问题呢。 姜芸笑道:“我们在村子荒地那里搞了一片小牧场,可以把鸡鸭散养在那里。另外还能养一批兔子,养几只羊和奶牛。” 等小牧场成功,大队就会把后山那一片都划出来发展林牧业。 鸡吃虫子和草种,牛羊兔子吃牧草,而且还可以人工养殖蚂蚱和蚯蚓,用来喂鸡喂猪都很有营养。 所以,她根本不愁饲料问题。 陈红霞和陈福青商量一下,愿意和姜芸合作,让姜芸分批抓鸡仔过去,她还能帮忙买长毛兔,只是剪毛的羊和奶牛她无能为力,需要姜芸自己想办法。 说完正事儿,陈福青就问姜芸:“姜同志,我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 姜芸示意他只管问。 “为什么咱们一样的鸡,可你家的蛋比我们的好吃?”这个陈福青他们都很好奇。 小海他们在集上卖鸡蛋,陈福青让人买过,回来尝了尝的确比自己家的更好吃。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有些不懂。 姜芸笑道:“可能因为我们散养的缘故?另外就是喂虫子蚂蚱,很少吃粮食。蛋白质多了,鸡蛋就香。” 话虽如此,陈福青还是将信将疑,因为他们村里也有放养鸡,也吃虫子,那鸡蛋也很香,但是比起姜芸家的鸡蛋,总是差点什么。 只要尝过姜芸家的鸡蛋,就念念不忘,觉得她家的鸡蛋是最好吃的。 最后,姜芸只好推给母鸡们了,“或许它们在我身边过得格外开心,所以就下蛋更好吃,哈哈。” 温大娘:“还别说,真有这样的可能。” 她自己就孵小鸡,总觉得和鸡蛋、小鸡仔有一种神秘的联系呢。 陈红霞想留姜芸吃饭,她却不肯,自己已经要了那么多粮食不好再吃人家的,只约好让陈福基分批给送小鸡小鸭。 她去找袁野,根据小孩子指点,在一棵大柳树上找到他。 他坐在大柳树探出来的枝桠上,两条大长腿随意地晃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忧伤样子。 姜芸仰头看他,难为这么高他能爬上去,她招手:“袁野,回家了。” 袁野,回家了。 回家了。 家。 这个字眼一下子刺激了他,袁野手掌在树枝上一撑,整个人敏捷灵巧地跃下来,轻轻地落在姜芸身边。 小孩子们“哇!好帅气啊!好厉害啊!” 姜芸笑弯了眼睛,仰头看着袁野:“说不让你来,你非要来,无聊吧?” 袁野却摇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无聊。 他很自然地把姜芸手里的尼龙袋接过去,里面有陈福青给她装的肥桃、青苹果,都是陈家大队自己产的。 陈燕妮在后面喊:“姜姨,你不去我家玩儿吗?” 姜芸回头朝她笑笑,“不去了哦,阿姨要回家,谢谢你啊。” 陈燕妮眼中难掩失落,看着姜芸和袁野站在一起,俊男美女可真好看啊。 袁野和姜芸回家的时候,他突然侧首朝着陈燕妮眨了眨眼,我们回家咯! 虽然你爹会开大卡车,那又怎样!我芸不会让他回家! 不就是大卡车么,我也可以会的! 黑猫王的胜负欲不容许认输,所以一切都要安排学起来。 姜芸不知道他在跟人较劲呢,示意他跟自己去一趟公社,看看添置点家里需要的。她原本想买点不要票的肉骨头之类的,可惜这两天都没杀猪,所以买不到。 她就买了几盒火柴,这东西家里要常备着,一旦缺了就麻烦,另外她预定了几个蒸屉,有蒸屉蒸包子馒头一锅能蒸好几倍的。 他们回家,经过公社通往红丰大队南面那条黑龙河的时候,袁野扭头看向河里。 这条河比较深,里面有鱼游来游去,他手指有点痒,想抓来给她吃! 姜芸以为他饿了,“快走吧,回家吃饭。” 走到桥中央却见那边桥尽头有几只公狗为争□□权在打架,龇牙咧嘴疯狂diss,嗷嗷嗷地叫唤着,甚至还朝着路人狂吠,那场面很是吓人。 几个小学生正好跑过来,他们跑步的身影一下子刺激了其中一只,它汪一声就冲他疯狂扑过去。 小孩子们吓得立刻尖叫,那个被扑的小学生直接呆若木鸡,动也不会动了,远处的大人们大喊着呵斥那狗。 眼看着那小学生就要被狗咬住小腿,赶不及抢救的人们吓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姜芸也惊呆了,下意识地要去抓袁野的胳膊,他却突然冲了出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姜芸几乎看到了残影。 就在那狗咬上小学生小腿的时候,袁野的手也伸了过去,锋利的犬齿一下子咬在他的手掌上。 它运尽全力是可以把人的手掌咬穿的! 可是,嘴里的手掌却比钢铁还要硬,咯得它牙齿都松动出血了。 袁野眼睫低垂,浑身散发出一阵凛冽的戾气,吓得那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纯安,你没事吧?”小学生们纷纷扑过来。 小学生原本吓得呆若木鸡,这会儿被人一关心回过神来,哇哇就哭起来,“啊啊啊,我被狗咬了,我的腿断了……” 一个小学生指着他的腿,“你没有被咬,叔叔救了你!” 几个小学生惊讶地看着袁野,他明明被狗咬了,怎么没有受伤了?那狗还昏倒了呢。 这个叔叔好厉害啊! “叔叔,你的手怎么没出血?”一个小姑娘好奇地问。 袁野怔了一下,这时候姜芸已经跑过来看他的手,他立刻握住拳头,另一只手覆上去拇指轻轻划过,就有一道很明显的伤口流出鲜红的血迹。 姜芸一把拉着他的手,用牙齿咬开水瓶的瓶塞,急切地把里面的水连同掌心的灵泉水一起冲向他的伤口。 “这狗那么吓人,万一有狂犬病你就完了!”她语气急促,担心得很。 袁野垂眼看着她,因为着急她脸颊涨红,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那股清甜的气息就更加浓郁。 她在担心他。 他后悔弄了那么大个伤口,便把伤口收缩一下,让血流变小。 周围的大人也都过来看,纷纷问怎么样,要不要紧。 “幸亏咬得不深,看着就两个牙印子?”当时看那样,还觉得得把手咬坏了呢,看这样倒是还好,应该不是很厉害。 一个大人喊道:“那狗咋晕了?快,薅一撮狗毛,回去烧了搽搽好得快。” 这年头乡下到处都是散养的狗,每个村每年总有几起人被狗咬的案例,大家都是找赤脚大夫消消毒再搽点狗毛灰就拉倒,根本没有打狂犬疫苗这一说法,因为县里也没有。 不过那么多被狗咬的,发狂犬病的倒是没听说,所以大家也就不当回事。 姜芸有灵泉在身就不那么怕,用灵泉水冲喜之后,细菌病毒会被隔离在外,进不了伤口,而且他天天喝灵泉水,免疫力应该也更强一些。 看血渐渐止住,她便舒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帕用灵泉水泡泡帮他把手扎起来。 她紧绷的精神一放松,弯翘浓密的睫毛都带上点疲累的感觉,漂亮的眼睛里仿佛有水珠在里面颤悠悠的。 袁野看得心尖也跟着颤颤的,他不喜欢她难过,尤其不喜欢为他难过,他喜欢她和小哥俩那样开开心心的。 可是她现在的样子,让他心里难受得很,有一种尖锐的刺痛感划过心房,又酸又痛。 这种感觉,就好似看着自己守护了很久很久的人,自己很宝贝很宝贝的人,受了委屈。 他心疼。 他想抱抱她。 他抬起完好的那只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眼底,柔声地安慰她:“不怕。” 低沉磁性的声音,极为动听。 姜芸惊讶地看着他,“你会说话了?” 袁野朝她微微一笑,“嗯。” 不止说话,我愿意为你做所有的事儿。 市里邀请 那边有认识小学生的大人还想问问见义勇为青年的姓名、大队,结果扭头却不见了人。 一个小学生指着姜芸和袁野离去的方向,“那边。” 有人就去追他俩,还有人看那只昏倒的狗,不明白怎么回事。 “你们说这狗咋昏倒了呢?” “是青年打的吧?我看着他好像一手护着孩子,一拳捣在狗头上。” 就在这时候,那只狗突然就睁开眼,一跃而起,嗷嗷嗷地疯狂跑掉了。 众人一脸茫然。 且说姜芸拉着袁野离开现场,她不想被人围着感谢,就领着袁野走了小路。路上她还找了一些止血的草药,揉搓出汁液来糊在他伤口上,可能因为他身体好,血很快就止住了。 到了岔路口,她往红星大队的方向去。 袁野指了指另外一边,“那边。” 姜芸:“你被狗咬了,还得去处理一下伤口。” 袁野微微蹙眉,有点麻烦啊,他摇头:“好了。” 姜芸就拉着他的手揭开手帕看看,果然绿色的汁液糊着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不再流血。 看着这个伤口,姜芸想起方才他被狗咬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就被攒紧了似的难受,不禁有点发怔。她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随即她就找到了理由,他傻乎乎的很多东西都不懂,在她眼里就和个孩子似的。 再一想他虽然很多事情不懂,但是却乐于助人,以后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情况,他不假思索地就去做,再把自己小命搭进去就不好了。 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袁野,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注意保护自己,我不希望你受伤。” 他总是黏着她,无条件对她好,让她不知不觉间将他纳入了自己羽翼下。 袁野点点头,又抬起拇指在姜芸眉心轻轻点了一下,“不怕。” 泥丸宫主魂,小孩子吓丢了魂儿就是这里出去的。 姜芸笑起来,“那就回家吧,你能说话,他们不知道得多开心呢。”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姜芸看到几只猫在外面溜达,她忍不住嘀咕道:“那黑猫也不知道咋的,怎么就那么野,不肯着家了。” 袁野看她弯着腰在灌木丛里搜寻,眸色渐深,他轻轻地握住拳头,便有一只黑猫在另一边朝着她喵喵叫。 姜芸:“啊,找到你了,你这小野东西,不回家了?” “喵呜~~”黑猫朝着她叫。 姜芸朝它伸手,想示意它来喝灵泉水,它却喵呜两声然后一转身跑掉了。 等姜芸再找却怎么都找不到,她啧了一声,“算了,你喜欢大自然就去流浪吧。” 她直起腰来心里有些怅然,她觉得自己和这只猫崽崽之间有一种亲密的联系,现在它主动割断了这种联系,让她心里有些无法言说的难受。 她随口对袁野开玩笑道:“我捡来的猫跑掉了,你也是捡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跑掉。” 袁野看她虽然笑着,可尾音却已经发颤,带上了泪意,他瞬间有些慌。 “不,”他挡着她的去路,坚定地跟她说,“不会!” 姜芸笑了笑,推推他,“回家啦。” 福爷爷正在家领着哥几个做饭呢。 小海和面烀饼子,小河切菜炒菜,那小哥俩烧火。 原本在姜家什么都不会干的小哥俩,如今跟着小海小河,烧火、薅草、刷碗,什么都会了。 姜芸:“我们回来啦!做什么好香啊!” 大家都表示欢迎。 袁野站在门口,高大的个子几乎顶着门楣,需要略略低一下头。他朝着屋里众人笑了笑,“我、袁野。” 妈呀,野人能说话了? 福爷爷惊讶地看着他。 哥四个原本在叽叽喳喳给姜芸介绍要做什么午饭呢,这会儿慢了半拍,小海先反应过来,“袁野叔叔会说话了!” 姜光j跑过来拍拍袁野的手安慰他,“袁野叔叔你终于会说话了,再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我弟弟都三岁还不会说话,可笨了!” 比三岁孩子还不如的袁野受到了暴击,可他却很高兴。 小河:“小海,加个菜庆祝袁野叔叔开金口,嘿嘿。” 姜光熠喊道:“我要吃韭黄炒鸡蛋。” 蒜黄韭黄一般都是冬天没什么蔬菜的时候,把蒜、韭根放在暗室里培育,没有阳光,长出来的菜没有叶绿素,嫩黄色,也很好吃。姜芸就想培育试试,成功了冬天就直接在自留地大面积培育。 姜光j:“倒点酱油。” 炒韭、蒜、葱类的蔬菜,姜芸都喜欢加点姜芸,会特别鲜香,小孩子也学会了。 因为袁野会说话,家里人都高兴,这顿饭吃得就特别开心。小海炒了一小盆韭黄炒鸡蛋,又带着弟弟们给宋书记、大队长、张爱英家送了个菜,以示庆祝:我们家袁野会说话了! 吃过午饭,大家都歇晌觉。 孩子们精力旺盛,他们不睡觉。小海带头和面洗了面筋,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就黏黏的,掺在细长杆上,再绑再长棍子上去粘知了。 如今细面精贵,满村就姜芸家舍得拿面粉哄孩子玩儿,满村也就姜芸家小孩子有自主权。可把蛋蛋兄弟、铁头、柱子等孩子羡慕得不轻,一中午就围着哥几个转,跟着去粘知了,帮忙打前哨。 袁野本来像从前那样守在家里看姜芸睡觉,结果被孩子们拉出去帮忙粘知了了。他目力绝佳,力气大手稳,一粘一个准儿,一晌午就能带着孩子们粘不少。 最后小海负责分战利品,参与者人人有份,还打发那小哥俩回去给姜家送。 而姜芸午休一个小时就起来,梳梳头洗把脸去大队找宋书记。 结果宋书记、大队长和福爷爷几个已经去地里勘察麦茬庄稼的出苗率情况。这一次三个大队全是姜芸负责浸种,出苗没问题,只是种的时候为了保险一个窝里撒了两棵种子,一共长出两棵玉米来,就需要拔掉一棵。 全都长得很好,拔掉哪棵都舍不得,可惜还是要拔掉,否则分散营养一棵也长不好。 大队长乐呵呵的,“姜芸真的很了不起,咱们大队以后种子不成问题。” 宋书记也频频点头,“今年的模范大队咱们是拿定了。” 福爷爷背着手,“就模范大队?” 宋书记笑道:“模范个人也得争一争,我已经写好推荐信啦,你猜推荐谁?” 福爷爷心里欢喜,嘴上道:“反正不是我。” 巡逻了一会儿大队长继续去别的地块看看,宋书记就和福爷爷一起回大队。 路上他问:“老哥,你这个腿好多啦?” 福爷爷拍了拍,“那是,比你都好。” 两人说笑着回大队,正好碰到出来找他们的姜芸,就一起回去说话。 姜芸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然后道:“书记,咱们可以给革委会食堂大量供应鸡蛋了。” 宋书记自然很高兴,之前食堂就说大量要,姜芸给压了一阵子,想等牧场弄利索陈家大队的鸡送来再说。 姜芸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宋书记等人,她想做高档精品,不管蔬菜还是鸡蛋。现在就开始做高档品,打开政府食堂的销路,以后有利于他们发展其他大众产品。 她可不想只做菜农,然后受制于运输业、中间商等资本限制,将来出现终端买不到好菜,菜农的菜还烂在地里没人要的情况。 而要想把整个流通环节打通,自然需要很多人的支持。现在趁着改革开放还没开始,先把省内的口碑打出去,以后的事情都好说。 宋书记对这些的了解自然不如她多,不管是理念还是一些想法都跟不上,但是他好学。他和姜芸聊了半天,就明白很多,为什么姜芸要走高档路线,为什么不和郊区菜农抢市场等等。 宋书记直接拍板:“我同意,我代表大队长也同意。” 姜芸又提议把小牧场的权责明确一下,她借大队的钱,可以当大队资金入股,但是管理权等都在她手里,白纸黑字明确下来。 这样以后也不会发生其他的纠纷。 毕竟宋书记和大队长年纪大了,不会一直任职,等过两年公社、革委会取消恢复乡镇建制等,势必会有一些动荡。 她要防患于未然。 宋书记对这些也不了解,但是福爷爷懂一些,他们可以商量一下,再跟公社取取经就可以确定下来。 说完大事儿,姜芸又跟宋书记和福爷爷商量,小牧场和试验田需要人帮忙,她得从大队挑几个。 宋书记让她自己决定。 姜芸之前已经跟张爱英、孙桐、杨晴和另外一个女知青商量过,她们都非常乐意来给姜芸帮忙。 男劳力有袁野帮忙,就不需要再挑大队的。 第二日姜芸先去试验田看看,然后回牧场,陈福基已经带人来送第一批小鸡仔。 杨晴领着小海小河正在接收,一只只点数清楚,还要拿洋红洋绿给小鸡仔抹抹红绿屁股,一是为了计数,二是为了标记,免得不小心跑出去被人拿走不归还。 杨晴:“姜芸,第一批送了三十只小鸡仔,十只三个月的童子鸡,六只小鸭子,还有两对兔子。”她把记录的账目给姜芸看。 姜芸看了一眼就去和陈福基打招呼,给他签字让他拿着单子去大队找福爷爷支钱。 那边张爱英和孙桐在薅野菜剁野菜,丢在喂食区,让母鸡和鸭子们自由进食。 虽然有牧草,但是姜芸用灵泉浇灌的野菜却是鸡鸭们的最爱,又嫩又肥,吃起来比牧草更美味儿。 姜芸和她们聊了聊,发现她们适应得不错,个个做得很开心,她就放心了。 她们当然开心啊,在这里工作可比下地舒服,不仅工分一样,姜芸还给他们蔬菜以及鸡蛋的补贴呢。 小海在看账本,清对数据,小河则带着姜光熠和姜光j在那里捡鸡蛋,一个个数清楚。 小孩子们捡鸡蛋又熟练又小心,一个都不待破的,还用炭笔画上记号。 姜芸看他们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认真的样子最美丽,小孩子也不例外。 小海看到她,“娘,以后咱们的鸡蛋就只给几个食堂送,其他的就不零售了。” 他们给革委会以及国营饭店这种能消耗高价菜的地方送,像工人食堂这些他们是不送的,给其他卖鸡蛋的社员们留市场。 另外集市也就不必再去,如果有人想要,可以来牧场买。 普通的母鸡不加干涉的话一般要五个多月才能下蛋,姜芸这里的差不多四个月就可以,现在下蛋的母鸡有三十多只,供应目前的销量是足够的。等新一批的鸡长起来,还需要一到三个月,那时候他们的口碑已经传播出去,只要传到省里,销量一点都不必犯愁。 鸭子们也开始下蛋。不过它们不和母鸡抢地盘,而是喜欢去河湾里游来游去,然后结伴回家下蛋睡觉。 这些鸭子下蛋勤快,而且鸭蛋也好吃,腌出来的咸鸭蛋通红流油,吃起来莎莎的,口感特别好,到时候可以直接卖咸鸭蛋。 姜芸在牧场巡视一圈,原来的母鸡、鸭子,这会儿都已经长大,正成群结队的满牧场溜达。因为吃了灵泉,它们比普通的鸡鸭都通人性、凶悍,也会拉帮结伙。 甚至划分地盘! 姜芸看得有些汗哒哒的。 姜芸顺着花径往鸡栏和牲口棚去,袁野穿着黑色的水靴,正在那里修整棚顶。棚顶如果不结实,大风大雨的时候就全毁了。 他站在高处,看到姜芸过来,便抱着一根木棍滑下来。 “牲口槽、饮水盆。”他指着地上的几样给姜芸看。 这又长又宽的牲口槽是大青石的材质,可以同时供四五头牲口吃草。原本是地主家的,因为太大用起来不方便,而且牲口挤在一起也容易打架,所以大队不想用就丢在场院里当坐具供社员们歇脚。 昨天下午袁野看到以后,就找了宋占军几个兄弟,一起用绳子给拖了回来。 这么大的石头槽子,他们几个自然拖不动,大半力气还是袁野出的。 他们都可佩服袁野呢,羡慕他力气大,甚至私下里叫他牛人,因为力气像牛那么大。 据几个知青说,前些日子姜芸家挑土垫自留地的时候,有人看到袁野晚上在那里健步如飞地挑土!!! 来来回回,来来回回,他就不知道累! 真是一头牛! 想起宋占军从不服气到佩服得不行的,姜芸忍不住笑了笑,问袁野:“累不,休息一下吧。” 她拿了水瓶给他喝水,这里面的都是灵泉水。她发现他能喝出水的差别来,除了灵泉水他不喝其他的水,就特意给他准备一个水瓶。 袁野两只手上都是泥,他也不洗,就很自然地凑到姜芸身边,张开嘴巴,表示自己要喝水。 姜芸:“你那么高,我够不着。” 他老高的个子,她踮着脚也喂不到他嘴里去啊。 袁野就乖乖地蹲下,等投喂。 姜芸已经习惯他时而酷得不行,时而跟孩子一样幼稚,就扒开瓶塞喂他喝水。 喝完了,她还忍不住拍拍他的头,“乖。” 袁野的耳朵尖就被红晕慢慢地染上来,还忍不住动了动,可爱得很。 姜芸想一个大男人总是让她感觉到可爱,没问题吗? 这时候小海几个孩子跑过来,缠着袁野帮忙给做秋千。 “袁野,袁野,快来,帮我们把秋千绑起来,那边打秋千正好。”姜光j抓着他的衣角央求。 袁野坏笑了一下,抬手在他稚嫩的小脸上抹了一道泥印子,然后转身就跑。 姜芸:调皮袁三岁是你吗? 孩子们就追他,“啊,袁野学坏了!快打他!” 袁野跑了两步,长腿跃起,在下面的石堆上点了一脚,手在檐柱上一搭整个人就翻上去了。 “哇哦~~”孩子们看惊呆了。 “他怎么上去的?” “飞上去的!” 他们就开始嘻嘻哈哈地挑衅袁野,“袁野人,有本事你下来啊!” 袁野继续修缮棚顶,朝他们歪了歪头,学着他们的腔调,“上来啊!” 孩子们就对着他跳脚,“看你不下来的!” 袁野站得高,看到宋书记和一个人站在牧场门路,就对姜芸道:“书记。” 姜芸忙过去,就见宋书记和一个衣着干净、梳着中分头穿着大皮鞋的青年干部站在路边等她。她就知道这干部好干净,不想进牧场里面弄脏了衣服,便赶紧走过去打招呼。 宋书记笑道:“姜芸,市里有个很重要的农业方面的座谈会,咱们县一共只有十个名额。革委会做主分给我们大队一个,咱们大队决定让你去参加。” 这本来就是大葱和番茄的功劳,革委会冲着菜园给的,那自然要让姜芸去。 姜芸一听忙道:“书记,我哪里懂啊,还是你和大队长去吧。” 她可不爱开会,坐在那里呜呜啦啦,脑子都炸了。再说农业也不是开座谈会开出来的,有兴趣就田间地头转悠呗,开啥会啊。 宋书记:“这不是正忙着收高粱嘛,收完了忙活一下又得割谷子、豆子,我和大队长都没时间,你去正好。”去了镀镀金,以后有诸多好处呢。 赵金义道:“宋书记,这可不是县里的小会,是市里的大会,领导们非常重视。别人都是有经验的老人去,你确定让……这样一个年轻女人?” 不是他瞧不起人,实在是姜芸看着太年轻,约莫有十八岁?白白嫩嫩的,一看就不晒太阳不干活,她懂啥? 宋书记哈哈笑道:“赵科长,你可别小瞧我们姜芸同志,你爱吃的大葱番茄,还有你喜欢吃的我们的鸡蛋,那可都是她负责的。” 赵金义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宋书记:“你不是和郑宣传认识嘛,他没说过?” 赵金义:“倒是说过。” 当然说过啊,他和郑毕臣在县里一见如故,他尤其欣赏郑毕臣写的文章。在郑毕臣的文章里,那些泥泞肮脏的乡间小路,那些沤肥的臭气熏天,都变得浪漫起来。还有郑毕臣诗歌里清新如露珠,芬芳如花蜜的孩子们,让他觉得自己出身乡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反而具有现实主义浪漫色彩。 而在郑毕臣歌颂的那些人物里面,有一个如诗如画,清丽纯真的女人形象,那是他的缪斯女神。 赵金义就特别好奇人物原型。不过郑毕臣从来不说那个女神是谁,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不能吧? 他感觉得出郑毕臣心里喜欢一个人,只是守口如瓶,不管自己怎么问郑毕臣都不说一字。他总是赞美她勤劳勇敢正直善良,眼前这白白嫩嫩的女人能勤劳能干? 不像! 姜芸被他打量审视的有点发毛,自己不认识他啊,应该没得罪过他,没问题吧? 宋书记笑道:“赵科长,进去一参观就明了啦。” 赵金义看看自己好不容易攒了两年布票新做的衣服和新买的皮鞋有些迈不开腿,要是进去那就把衣服给弄脏了,染上绿色草汁儿的话洗不掉。 但是他真的好奇,这个女人是不是种出那么好吃的蔬菜的女人,她是不是郑毕臣悄悄喜欢的那个人。 他是个讲究实际的人,绝对不会听人家说说就信,必须自己亲眼看过才行,否则他也不会非要看看宋书记推荐的代表。 姜芸看他纠结的样子,想去找双水靴给他穿,只可惜牧场就一双水靴,她已经做主交给袁野穿。 她是不会让袁野脱下来借给赵金义穿的,她可扛不住袁野那幽怨的小眼神,虽然她的要求他从来不拒绝,但是他如果不乐意就会露出很委屈很幽怨的眼神来,想想她就受不了。 她刚想说还是去大队部说话,她可以给讲讲具体细节,就见赵金义已经咬着腮帮子开始解皮带脱裤子了! 姜芸:“!!!” 你干嘛,你快穿上! 抱抱举高高 赵金义也是乡下小子考出去的,虽然在家里以自己在县革委会工作为傲,去市里开会就以自己是乡下小子自卑,但是抹不掉他乡下小子的本质。 看到感兴趣的怎么能不进去瞧瞧? 他麻溜地脱掉了崭新的衣服和皮鞋,穿着背心和四角短裤,赤着脚,对姜芸和宋书记道:“我得好好看看!” 等他一脚踏进爬满蔷薇、凌霄等花藤的木门以后,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脚下绿草如茵,风吹来,牧草如波浪一样泛起涟漪,荡到边缘那里是五颜六色的花朵,高低错乱,美不胜收。 四周是天然的绿篱,上面有鸡在表演凌空独步,有猫在跑来跑去,地上有一群群母鸡,此刻它们全都将圆溜溜的眼睛对准了他! 就好像在说:快看,来了一个傻子! 赵金义:“…………” 参观了一圈之后,他服了,这的确是姜芸的牧场,她的确什么都懂。比他这个从小在泥地里滚打的泥小子更懂,而且更加科学。 他道:“欢迎姜同志去开会座谈,多多指教。” 姜芸谦虚道:“赵科长过誉了,大家一起交流。” 她朝那边招招手,小海小河几个就一人拿了俩鸡蛋跑过来,对宋书记道:“书记爷爷,我娘给贵客加餐,炒韭菜鸡蛋。” 赵金义也听郑毕臣说过,他们村的韭菜一年四季都能吃,而且肥嫩清香,一点都不老。他还想多花钱在食堂尝尝,结果食堂只有大葱和番茄,可以吃大葱炒鸡蛋,番茄炒鸡蛋,就是吃不到韭菜。 这会儿居然请他吃韭菜炒鸡蛋? 了不得了! 要知道这时候韭菜早就开花结籽,只能吃韭菜苔,她家居然还有韭菜…… 等等,她……有孩子了?!!! 赵金义觉得自己有点凌乱,只得机械地接过鸡蛋,跟着小子们道谢。 然后他又看到那边花树后面人影一闪,走出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来,他穿着一身旧军装,气质卓然出众,一双冷幽幽的眸子看过来,却带着让人无法抵抗的压迫感。 这……这小小牧场,卧虎藏龙啊。 袁野只看了赵金义一眼,就不再给他眼神,而是对姜芸道:“好了。” 顶棚修好了。 姜芸明白他孩子气的求表扬心情,就夸道:“太好了,现在你可以自由休息啦。” 袁野已经洗干净手,就很自然地跟着姜芸几个走了。 他走在旁边让赵金义倍感压力,这男人个子实在是太高,气场太强大,让他有一种心思都被看穿的感觉。 姜芸:“赵科长你别怕,我们这里很干净的,专门有人负责捡牲口粪。” 她以为赵金义怕踩到狗屎牛粪脏了皮鞋。 赵金义忙笑道:“嗯,是非常干净,空气也好,环境优美,人杰地灵啊!” 说完他还看了袁野一眼,袁野果然给了他一个略和气的眼神。 赵金义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的紧张和害怕是哪里来的,真是莫名其妙啊。 不过接下来他就很舒服啦,晌饭吃了一顿非常美味的韭菜炒鸡蛋,还有白糖凉拌番茄,蒜泥黄瓜,爽口又清香,吃得他大呼过瘾,总觉得以前没吃过似的,感觉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些蔬菜。 看他吃得那么真情实感,宋书记笑道:“现在知道我们姜同志的本事啦?” 赵金义心服口服:“别说市里的座谈会,省里的有机会也让姜芸同志去。” 姜芸寻思这一去七八天,她还有点放不下自己小牧场呢。毕竟才起来,一开始不打好基础后面容易出问题。而且她还得买兔子,寻摸长毛羊以及奶牛,这时候当地不养奶牛,买的话得花点心思。 她去院子里和福爷爷嘀咕自己的担心。 福爷爷:“闺女,你去参加座谈会,认识了那些人,他们说不定就养了很好的羊和奶牛呢。” 福爷爷也让姜芸只管放心,有他在呢,牧场和试验田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张爱英几个也是负责心细的。 姜芸:“老爹说的是,我去。” 袁野眨巴着他又浓又密又长的睫毛看着她,不说话。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万一遇到狗咬她,万一有坏人打劫她,万一……想想就可怕,睡不着觉。 姜芸差点就被他给迷惑了,幸亏及时抓住了自己的理智。 她故意装作不懂,平时袁野比小哥俩还黏她了,她去哪里他都想跟着,她做什么他都会帮忙。在村里这样就算了,出远门也跟着像话吗? 她可是一个离婚带娃的女人,带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男人算怎么回事?不合规矩啊。 袁野看她不回应自己,就道:“我、小海、小河,没出过门。” 他现在还不会一口气说很长很利索的句子,却会抓要点,让人明白他的意思,且说得理直气壮的。 姜芸找借口敷衍他:“这是去开会啊,又不是玩,人家不让带孩子的。”你个袁三岁跟着去干嘛? 袁野就悄咪咪地看福爷爷。 福爷爷笑道:“其实没关系的,我过去问问赵科长。” 他进屋去问问和宋书记喝茶说话的赵金义,能不能带家属,自己负担家属费用。他把袁野和小哥俩的名字报上。 赵金义笑道:“当然可以,到时候我带队呢,我给安排,去了住招待所,没问题的。” 他本身就和宋书记、大队长认识,关系不错,还有红丰大队的大葱番茄和鸡蛋,加上还有他和郑毕臣的私人交情,这点忙不算啥,举手之劳。 宋书记也说让袁野跟着去挺好,他个子高力气大,正好负责保护姜芸,免得姜芸长得漂亮第一次出门再有什么意外。他道:“袁野和俩孩子的开销,大队负责。” 不管他给姜芸家花多少钱,姜芸都能多少倍的赚回来,宋书记算得明白着呢,这时候大方一点送个人情多好。 福爷爷出来见姜芸还没给袁野松口,就笑道:“赵科长同意帮忙安排,宋书记也同意让袁野跟着保护你。闺女你一个人出门我和你爹娘都不放心,有袁野和孩子们跟着一起去,他们能见见世面,你也有人保护,多好啊。” 姜芸还在挣扎,“这不够严肃吧,人家都去开会,我还拖家带口的去旅游?住的地方也不方便。” 她总不能让人给单独安排俩房间吧? 袁野:“我打地铺。”就现在他也经常半夜变回猫身窝在她身边,只有在她身边他才心安。 姜芸想应该问问小海小河,这俩孩子比袁三岁成熟一点,应该会主动留在家里的。 她就起来把在那边玩的小哥俩喊过来,问问他们是不是应该和袁野一起呆在家里。 小哥俩原本以为去一两天就回,现在一听要去七八天,顿时变得和袁野一样焦虑紧张,生怕娘被人欺负了,怎么怎么了,他们和袁三岁一致认为,应该陪着她一起去。 姜芸有点无奈。 她发现袁野平时黏着她,周围的人居然都不奇怪!福爷爷、她爹娘以及宋书记等人都觉得很正常,就好像他就该跟着她一样。 这要是其他人,大家早就悄悄提醒要保持距离注意分寸免得人家说闲话了。 怎么到了袁野这里,大家就觉得一切正常? 而且她自己都在不知不觉中放下戒心,跟他走得越来越近,现在袁野日常陪伴她的时间比小哥俩还多! 做饭的时候,有他在小哥俩就不用插手,他帮她和面、烧火、切菜、端碗、刷碗……晌午她在家午睡,他就会在堂屋坐着,也不知道干什么,反正无声无息,难道他不会无聊的吗! 现在她要出门,他也要跟着,而她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排斥,而是觉得如果她带着他要如何如何,幸亏理智给她拉回来了。 他正在让她忘记自己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正在慢慢地恢复少女的心态。 她觉得这样很危险! 如果他只是一个家庭成员,那她只需要对她好,不必考虑太多别的。可如果……算了别想了。 姜芸也欢喜大家关心她,笑了笑,“行,咱们都去。” 她就当借着这个机会带孩子出去游玩,在他们小时候出去玩一次,那可是一辈子的回忆呢。 见她同意,袁野就伸出手和小哥俩击掌庆祝,小哥俩欢快地跑去收拾东西。 姜芸看着一群三岁摇头笑了笑,小哥俩和袁三岁待在一起,也变成三岁啦! 夏天出门有个好处,不用带被褥,只带自己的换洗衣服即可,他们四个人,一个提包就搞定。 知道姜芸要去开会,张爱英等人也都高兴,还张罗着要给她凑程仪,都被姜芸婉拒了。 下午姜晟和丁桂梅听姜光熠俩小子说了以后,晚上老两口一起来了一趟,送给姜芸一个新的军绿书包,一个姜晟奖励的带红十字的大茶缸子。有个大茶缸就很方便,出门带上能喝水能盛菜,用途多多。 丁桂梅还要给钱,姜芸都拒绝了,她还让丁桂梅家里不用种太多菜,想吃什么就让慧玲几个来摘。她小牧场的菜园现在长得极好,根本吃不完。 果然,当姜芸和他们说袁野也去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觉得奇怪,反而一副他就应该跟着她去,不去才不正常的样子。 姜芸也就不纠结了,那就去吧。 两天后是去县里集合的日子,公社会派拖拉机把两个代表送去县里。 姜芸提前一天擀了很多蒸饼,早上馏着饼煮着鸡蛋,饼卷鸡蛋吃。吃完以后再多卷几个,用线系好不会散开,带着晌午在县里吃。夏天热,不能多带,免得馊掉。 他们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公社的东方红拖拉机就轰隆隆地开过来。 司机姓荆,后面车斗里坐着另外一个代表,是公社大队的大队长荆琪。 荆琪五十出头,古铜色的脸,烟袋锅子不离嘴。他是多年的老庄稼户,种地非常有经验,而且一贯坚持实事求是,脚踏实地。当年放卫星的时候,大队干部跟着其他地方一样虚报亩产三千斤,他带人堵着不让报。因为报了高产量,到时候就算政府降低税收,要缴纳的公粮也比所有收成都高!根本交不起!因为这事儿,他还被关了劳改农场。后来上头纠正错误路线,他被放回来,村里选他当了大队长,这一干就是好些年。 荆琪之前听说红丰大队也去,想当然以为肯定是大队长或者宋书记,根本就没多问。结果这会儿一见,竟然是个女娃娃,看着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她懂啥?而且还带着俩孩子! 还有这个男人,长了一张小白脸,白瞎这么大的个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原本弯腰起身,准备好打招呼的,这会儿又一屁股坐回去,就当没看见。 姜芸跟福爷爷等人挥手告辞,然后就要自己爬上车。 那边袁野已经把小哥俩抱起来送上车斗,看姜芸正在爬,他就走到她身后直接掐她的纤腰送上去。 他掌心热度滚烫,一下子贴在姜芸的腰上,夏天//衣衫单薄,猝不及防的,姜芸感觉过电一样。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松地送上了车。 姜芸:“…………”你拎小鸡仔一起,你尊重过我吗,太可耻了。 她脸颊发热,赶紧用提包挡一挡,又跟荆琪打招呼,小哥俩也主动问司机和爷爷好。 荆琪吧嗒着烟袋锅子,撩起眼皮看他们一眼,哼一声就不说话了。 姜芸已经习惯这些有本事的老头子脾气古怪,他们有的特别不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觉得年轻人浮躁不踏实。 小海感觉他的排斥,就不理他了。 小河却不,他好奇地看着荆琪研究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很奇怪这位爷爷的脸上怎么有那么深的沟壑,和他们不一样呢。 袁野手掌在挡板上一撑,整个人就敏捷而轻巧地跃上车。 他想坐在姜芸身边,姜芸却麻溜地抱着提包滑到角落,把地方让给他。 看她忙不迭躲开自己的样子,袁野的眼神就有点委屈,非常不矜持地定定地看她。 姜芸坐在一角,身后靠着提包不会太咯得慌,她尽量地离袁野远一点,不靠着他,也不看他! 他的眼神会说话,能把人拖进去关起来,她不能多看。 拖拉机轰轰隆隆的又颠簸又吵,小哥俩却不嫌弃,反而很开心,他们也不要姜芸和袁野抱,顾自趴在拖拉机的横杆上往外面看,还特意闻闻拖拉机冒出来的黑烟什么味儿。 袁野坐在姜芸旁边,他想让姜芸靠在他身上,这样就不会颠簸。可姜芸自己坐在旁边,用力扶着挡板,很注意跟他保持距离。 走了一会儿,路况越来越糟糕。前阵子下过雨,土路很容易被车压翻形成沟壑纵横的车辙,走起来就非常颠簸。 一个大颠簸,大家都被颠起来东倒西歪的,小哥俩哈哈笑着浑然不怕,姜芸却用力地抓着挡板,生怕被颠飞。 袁野却趁着一次次颠簸越来越靠近她,最后把胳膊伸出去放在她身后,这样她要是摔过去就不会被磕得后背疼。 又是一个颠簸,姜芸终于抓不住,身子猛得往旁边一歪,好在袁野一直等在那里,稳稳地扶住她一点都没磕着。 他们穿着单衣,他身体的热量蓬勃惊人,烫得姜芸身体都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往一边挪挪。 袁野感觉到她的力道却默默地揽着她不放手,他也不说话,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免得她会害羞。 姜芸:“……”好吧,我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车上太颠簸,她也顾不得什么,就让他揽着她,免得她跟俩小萝卜头一样在车斗里滚,那多狼狈啊。 小哥俩在车斗里跟俩萝卜一样滚来滚去,还哈哈大笑,让娘和袁野快看他俩。 姜芸就靠在袁野的臂弯里笑得不行。 而荆老队长也被颠簸得不轻,原本叼在嘴里的烟袋锅子都叼不住咣当掉在车斗里,只得抓起来别在腰里,死死抓着挡板生怕颠出去。 这一狼狈起来,之前的严肃都没影儿了,惹得小河又笑起来。 突然,拖拉机咣当一声,熄火了。 瞬间,颠簸和轰隆声都消失不见,一时间安静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司机懊恼道:“拖拉机坏了,我修修啊。” 公社拖拉机买的本身就是二手旧货,又有年头,经常坏。 荆琪只是看一眼就不出声了,赶紧拍拍自己突突的胸膛咳嗽两声开始装烟袋。 他得抽袋烟压压惊! 车不颠簸,姜芸再靠在袁野身上就有些不合适,她悄悄地挣了挣离开他的怀抱。 袁野垂眼默默地看着她,悄悄松开了掌控,让她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溜出他的怀抱。 姜芸拿了番茄给孩子们吃,又让小哥俩分给老队长。 荆琪吧嗒着烟袋锅子,对这种女人孩子的吃食根本瞧不上,不当饭不当粮,没什么滋味,还占地方,浪费肥料,虚头巴脑的。 这些年轻人一样,一个个都绣花枕头! 小海看他嫌弃自己家的番茄,就不给了,拿回来自己吃。 啊呜一口,又甜又粉,汁液满口,真是享受! 小河则一边吃番茄,一边对荆琪道:“爷爷,你不能抽这么多烟,烟里面含有大量尼古丁。” 虽然荆琪耷拉着眼皮不理睬他,也不耽误他宣传吸烟有害健康,“爷爷,你看见这个番茄了吗?我的肺就这样,是粉粉的红红的,是不是可漂亮了?而你的肺呢……”他转头找例子,正好看到荆琪布兜里的黑面窝窝头,被颠簸出来。 他笑道:“就和这个黑窝窝头似的,黑不拉几的,一点也不健康。你可不能再抽了,再抽这肺黑到一定程度,烟油子就会变成液体,把你的肺堵住,你就不能轻松喘气,会不停地咳嗽咳嗽,还会得支气管炎、肺炎,会……” “咳咳咳咳咳……”荆琪被他说得直接猛烈咳嗽起来,一口烟吸岔气呛着了。 小河颇为同情地上去给拍拍背,“爷爷,你可省着点肺吧。” 荆琪突然就觉得以前迷恋的烟袋锅子它不香了! 小河拿了一个鲜红的西红柿塞到荆琪嘴里,“爷爷你吃!吃我家番茄多了,你的肺就会重新变红的,那些黑烟油子就被洗出来了。” 他说得煞有介事,半点都不待心虚的。 荆琪:“…………” 等他不小心咬破番茄,清甜的汁液流进嘴里,原本因为年纪大和抽烟而味觉迟钝对一些清淡的食物没什么胃口的老嘴,突然就尝到了美好的滋味儿! 烟袋锅子它真不香了!!! 被看中! 太好吃了! 荆琪第一次对肉蛋以外的蔬菜发出这样由衷的赞叹,脸上的沟壑都不由得平坦了很多。 他惊讶地看着小河,这才发现小萝卜长得真俊,白白嫩嫩的,而旁边那个小萝卜头……咦,俩小萝卜头长得一模一样! 小河嘿嘿笑道:“爷爷,好吃不?” 荆琪点点头,“好吃!” 小河骄傲道:“我娘种的!” 荆琪惊讶地看向姜芸,这白白净净,看着养得比大家闺秀还好看的闺女,会种地? 姜芸朝他笑道:“荆老队长,是我种的。我们红丰大队的蔬菜试验田是我在管理。” 红丰大队的大葱和番茄在县革委会有名,这个荆琪倒是也知道。这么一想之前似乎也听人家说过,但是他总先入为主,觉得是大队长和书记的功劳,并不把姜芸的名字往心里去。红丰大队的宋书记不是个虚头巴脑的,这么说这妇女真有本事。 这时候司机在那里嘟囔修不好了,急得他团团转,手上一堆黑乎乎的机油也忘了,不断地挠头摸脸,摸得自己黑乎乎的。 小哥俩看得替他着急,“荆叔叔,你还能修好不?” 荆司机懊恼道:“怕是不行了。” 袁野一听手掌撑在挡板上,轻巧地跃了下去,又把小哥俩抱下去看,然后又朝姜芸伸手,想抱她下来活动活动。 姜芸忙摆手,“我自己来。” 她想踩着挡板然后顺着车轮胎跳下去,却被袁野手臂一伸抱孩子一样抱了下去。 姜芸赶紧自己站好。 袁野已经和小哥俩去看拖拉机了,他们过去看看被打开的引擎,开始帮着琢磨。 荆司机说了一通这个那个,但是就是修不好,拿着一本厚厚的说明书在那里翻,可惜字都认不全。最后他索性把书一丢,又去捣鼓,袁野就捡起来看看。 小海就问司机拖拉机跑起来的原理是咋回事,荆司机指指发动机,再指指连接的地方,自己说了一通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 他只会开拖拉机啊,不会造啊! 姜芸走过去看袁野在看书,她踮着脚看,问他:“看得明白吗?” 平时小哥俩跟着福爷爷学认字算账,姜芸发现袁野也悄悄跟着学,而且学得非常快,一遍就会,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她和福爷爷觉得他本来就认字,可能只是失忆忘记了。 袁野翻到引擎那一章,给她看那个引擎的图片,这里那里说了一通。 姜芸:“……”听不懂。 袁野就拿过去跟引擎对照,然后一边对一边对着那里戳戳捅捅的,最后对着一个地方猛地拍了一掌。 咣当一声,吓了几人一大跳。 姜芸:“…………”这要是给人砸坏了,赔不起啊! 荆司机吓得脸色都变了,伸着手都没来及得阻止呢,袁野已经拍完了。 只听得里面哗啦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应该落下去的位置。袁野又拿起那个摇手,学着荆司机的样子开始摇,三五下以后,“通通通”的,拖拉机又被发动起来。 荆司机惊呆了,伸过去要和袁野握手,“这位老弟,你也懂拖拉机啊,真是厉害。” 袁野看了一眼他黑乎乎的脸和手,果断躲开了,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看了荆司机一眼。 荆司机就默认这是高人风范! 车斗里的荆琪看到不由得也对袁野也改观,这年头会开拖拉机了不起,会修拖拉机更了不起!原来不是个小白脸,是个有本事的青年啊。别看这家子人长得白嫩,本领还是很大的。 拖拉机修好,就可以继续出发了。 袁野把俩小萝卜头抱上去,又要抱姜芸。 姜芸赶紧说自己上,结果这一次直接被他公主抱给送了上去。 姜芸:“!!!” 袁野自己却不上去,他直接坐上了驾驶座。 荆司机:……那我是谁? 袁野朝他歪了歪头,示意他上车。 他长得高大,气质又颇为冷冽,有一种天生的迫人气势,只要他想,就能让边上的人不由自主地服从。 荆司机乖乖地爬上驾驶座旁边的位置,等着袁老司机开车。 袁老司机看了看,扭头问荆司机:“怎么开?” 荆司机:……你不会?不会你坐什么驾驶座?老司机你真会开玩笑,会修车还不会开?不过他竟然没胆量质疑旁边的青年,还很贴心地说了一遍流程,然后告诉袁野注意打方向盘走直线。 袁野点点头:“简单。” 袁.伪.老司机发动了拖拉机,开始出发了。 荆司机:等等,你不会你还真开啊?你可别给我开沟里去!!! 袁老司机一开始不熟练,有些走蛇步,甚至还玩跳跳,但是很快他就掌握了规律,拖拉机开得稳当起来。 等十几分钟以后,他已经比荆司机开得好,至少不会轰隆隆地跟要飞上天一样。 小海小河趴在前面,喊道:“原来拖拉机也不是一直都颠得我飞起来啊。” 荆司机:……不懂别瞎说,拖拉机就是颠的,更何况刚才路况那么难走呢。不过看看旁边的老司机,他果断闭了嘴,一点脾气都没的。 等穿过城郊进了城里,他们就感觉出变化,城市,哪怕小城市,和乡下也是不一样的。 外围不是泊油路,但也是沙子混合煤渣铺的,下雨也不泥泞。虽然还没有什么楼房,却也都是砖瓦房,有青砖黛瓦,红砖红瓦,鳞次栉比,特别整齐。 而且道路边上还有行道树,绿化不错。 路上骑自行车的人也多,不像乡下,一个村就那么两三辆自行车。 经过工厂的时候,还能看到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们下工,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而自信的笑容。 这年头,当工人的都是铁饭碗,自豪着呢。 荆司机左顾右盼,羡慕得很,等他扭头看袁野,却见他俊容冷淡,没有半点羡慕的样子。 “袁兄弟,你看这些工人,你不想当工人?”他就不信袁野不羡慕。 袁野冷淡地摇头,不羡慕,除非姜芸是工人。 很快他们到了县革委会大院。 郑毕臣和赵金义已经等在那里。 看他们过来,郑毕臣笑着迎上来,“饿了吧,正好吃饭。”他跟袁野打招呼,又和小哥俩握手,然后请姜芸他们去食堂吃饭。 姜芸:“现在还不饿,我们给你带了一些吃食。” 郑毕臣喜欢吃她擀的蒸饼卷鸡蛋,所以她多卷了一些捎着,另外还给郑毕臣带了一兜子番茄黄瓜。 郑毕臣抱在怀里,笑道:“占军哥他们每次都给我捎,你还特意带,多沉啊。” 袁野:“不沉。” 小哥俩:“有拖拉机呢。嘿嘿。” 郑毕臣就把布兜子交给赵金义,让他拿去办公室分。 郑毕臣来自红丰大队,他们产好吃的蔬菜和鸡蛋,这点帮了他不少忙。 他受上级赏识,破格提拔来县里工作,自然会惹人眼红嫉妒,少不得要被排挤。但是很多老人或者其他部门的,知道他是红丰大队来的,有好吃的大葱番茄和鸡蛋,还有其他没送来的好东西,他们对他那叫一个热情! 而郑毕臣投桃报李,每次姜芸让宋占军给他捎了好东西,他都和大家分享。 所以,优秀新人普遍会遇到的人际问题,在他这里,没坚持过一天。 姜芸和小哥俩第一次进城,郑毕臣自然要好好招待。 姜芸带来的蒸饼卷鸡蛋不能留太久,郑毕臣给自己留一卷,剩下的拿去和办公室人交换饭票和菜票。 中午他们就在食堂吃,他请他们吃了白面大馒头,五花肉炖扁豆,海带排骨汤。因为他和食堂师傅处得不错,经常送点东西,所以师傅特意给挑了好几大片五花肉。 姜芸不爱吃大肥肉,袁野除了灵泉和姜芸用灵泉做的饭菜,对其他的都没兴趣,于是五花肉就便宜了小哥俩。这还是小哥俩第一次这么大口吃肉呢,吃得满嘴流油。 小河:“回去我得跟铁头他们说,大肥肉不好吃,太腻歪了!” 小海笑了笑,就把自己那块的瘦肉咬掉,肥肉又放在小河碗里,“给你吃个够!” 吃过饭后,他们去郑毕臣办公室坐了会儿,下午郑毕臣还有下乡采风写稿子的任务,就不能一直陪着他们。 郑毕臣就委托赵金义代为照顾。 赵金义笑道:“你放心吧,保管帮你照顾得好好的。”他还给郑毕臣使眼色。 郑毕臣笑了笑,用肩膀扛了他一下,让他不要乱想。 他现在当姜芸就是姐妹,既然她没意思,他自然不会纠缠,连表白都不会表白,免得她尴尬,以后亲戚都没得做呢。 现在看她和袁野一副很亲近的样子,他居然一点都不吃醋嫉妒。可能他扪心自问做不到袁野对姜芸那么好吧。在他看来,袁野是一个有本领的人,他力气大,学东西很快,可他甘愿留在姜芸身边围着她打转,丝毫不觉得这样会失去自我。 就似乎,袁野的平生志向,就是为了在她身边守着一样。 这种生活,一般男人是受不了的。 郑毕臣走后,赵金义就想陪姜芸他们出去逛逛,毕竟第一次来县里,看什么都会有新意的。 姜芸却不给他添麻烦,表示哪里都不去,就在革委会大院逛逛,“这园子老大了,我们从来没见过,能逛一下午呢。” 赵金义就告诉他们后面操场有部队的军官来选格斗好手,全县的民兵、公安好手都来参加选拔呢,可以去看看。 姜芸也不用他陪,让他自己只管忙工作,她带着袁野和小哥俩去逛逛。 革委会大院,树荫蔽日,鲜花似锦,景色不错。 操场上果然有一些穿着军装的军人和民兵们在那里进行格斗比试,边上站了一大群人围观,不断地发出一阵阵喝彩声。 小哥俩就好奇地跑过去看,可惜个子不够高什么都看不见。 袁野就把他俩给托起来,让他俩坐在自己肩头看。 小哥俩一下子高了一大截,欢呼起来,“哇喔~~好厉害啊!” 姜芸对打架不感兴趣,就想去旁边小花园看看,却被袁野悄悄握住了手。 她慌了一下,立刻就要挣出来,他却握得更紧。因为左右视线都被小哥俩挡住,他看不见她,便低声道:“别乱跑。” 说着,还握紧她的小手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一副怕她走丢的样子。 姜芸:“……” 她只得留下一起看,只可惜她个子有点矮,前面俩个子略高的男人当着她。 袁野就拍拍那俩人的肩头。 那俩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个硬挺俊逸的青年,穿着旧军装,扛着俩儿子,估计和场上的军官是一起的,便识趣地让开一点。 袁野就把姜芸往前推一推,让她能看得清楚些。 她听边上人说,好像是上头军区部队派人下来选拔能人,到时候要培训补充各地的武警队伍。 军队退出革委会,各地政府、公安局等都还给地方,那就需要充实公安力量。 姜芸不懂这个,但是看人家比试还是津津有味的。 场内一共两列参赛者,他们先是捉对比试,赢了的继续比,当中有四个比较出色,其中两个更加优秀。 一个稳打稳扎,不急不躁,一个却拳风凶猛,一看就是练过的。 当地曾经有两家武馆,当年不少人跟着习武,后来没落就只有家传,到现在少有人坚持。 看样子,这俩青年是这个路数。 那俩青年比试了拳脚以后开始比试武器,一个用厚背刀,一个用双棍。 一时间刀影霍霍,棍影翻飞,还伴随着那脾气暴躁青年的怒吼声,看得观众们心旌神摇,喝彩声一阵阵不断。 几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那里,频频点头,觉得这一次选拔了几个好苗子。 大家正看得起劲呢,突然,那青年的双节棍脱了一根,“咻”的一下子就朝着观众群飞去。 “啊――”看见人立刻惊呼起来,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两名军官隔着太远而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惨状发生! 那飞脱出去的棍子力量霸道得很,打着普通人的话估计非死即伤! 突然,一只白皙的手从人群中闪电般伸出,准确地抓住了那截飞脱的棍子。 “哇~~”周围的人禁不住惊呼起来,“好快的手!” “好!”还有人看袁野穿着旧军装,居然以为是故意表演,纷纷鼓掌叫好。 而前面那人原本只看着一道黑影快如闪电地朝自己砸过来,他根本来不及躲,结果下一瞬那棍子就定在了自己眼前。 棍子和自己的鼻梁就差了一点点,他脸上的寒毛甚至感觉到那凶猛的力量,被激的眼泪都出来了。 如果不是棍子自己停下,那他的鼻梁、眼睛都会被重伤! 而场内比赛的军官等人看到有人抓住棍子,比棍子飞出去还要惊呆,这是遇到了高人啊! 他们立刻跑过来,招呼观众们散开,不要围观了,有危险隐患。 观众们也识趣,赶紧退后让出路来。 那个四十来岁勇武非凡的军官虎目准确地锁住了袁野,喝道:“小伙子,不赖啊,过来!” 这一次如果不是袁野帮他抓住了棍子,伤害无辜的责任是脱不掉了,他绝对要降级处分。 袁野还扛着小哥俩呢,他对那军官充满了威慑力的目光无动于衷,看他们不比赛了就想扛着小哥俩和姜芸离开。 袁野不明白军官的意思,姜芸却懂,她赶紧示意他等一下,给他解释那军官的意思。 袁野这才把小哥俩放下,去跟那军官说话。 袁野个子比他还高,眼神比他还锋利,气场比他还强大,根本就不怕他。 可能因为无形的气势较量处于下风,所以向来严肃的军官对他变得和颜悦色起来,看他穿着一身改过的旧军装,赞许道:“小伙子,当过兵啊?” 如果还在役,这么年轻俊俏又厉害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袁野摇头。 军官眼中就露出几分惊异,“普通人?那可了不得。”他上前一步屈膝,伸出手掌,“来,小伙子,掰个腕子。” 见到不错的苗子二话不说就和人掰腕子,也就自家这位吕团长了。 他旁边的青年军官笑着鼓励袁野,“别怕,吕团长就是试试你的手劲儿。” 能接住突然飞来的棍子,不慌不忙,手也没挫伤,这说明手劲不小,团长动了惜才之心。 袁野却不伸手,不感兴趣,胜之不武,没意思。 吕团长疑惑地看看他,小伙子很傲啊。 姜芸赶紧打圆场,说他有点独特,和普通人不大一样。 青年军官立刻懂了,这样说的话,一般就是俗称脑子有点问题,他悄悄给吕团长咬耳朵。 吕团长看袁野眼神冷峻沉稳,半点不带脑子不好的样儿,根本不信,示意他来。 姜芸就推推袁野,给他使眼色,让他收着点劲,蒙混过去就行。 袁野垂眼看她,抿了抿唇角,然后随意地迈了半步,伸手握住吕团长的手。 青年军官立刻当裁判:“预备――开始!” 吕团长听口令等一喊开始,他便运力,却不见袁野运力,便提示他使劲。 袁野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掰动,吕团长立刻运足了力气顶上去,袁野的手却纹丝不动。 吕团长额角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他自觉从小锻炼,力气一直不小,哪怕现在上了年纪没有年轻时候那么猛,也不至于掰不动一个小伙子吧。 尤其小伙子面不红气不喘,根本就没有运尽全力的样子,特别气人。 袁野淡淡道:“我力气大。”然后手腕一翻,就把吕团长的手腕压下去。 吕团长:“…………” 青年军官:“!!!” 那两队见识过吕团长能耐的参赛者们:“!!!!!” 观众们不懂,只知道大声喝彩叫好。 袁野:“我力气大。” 吕团长:“你是有多大?”真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姜芸赶紧道:“长官,袁野他力气真的很大,我们村里人都说他有四五个人的力气呢。”她往小里说,免得吓着这位团长,毕竟真论起来,他们也不知道袁野究竟有多大的力气。 吕团长频频点头,握着手腕转了转,赞道:“的确有把子力气,目力也好,人也沉稳不慌不忙,是个干大事的。” 他回头招招手,让人把报名表拿过来,亲自抽出来递给袁野,“来,填个表。” 袁野摇头,“不去。”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青年军官现在详细姜芸说他脑子有点问题了,这年头还有人拒绝部队的招揽?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五六十年代,当兵还有危险,这个年头当兵就是铁饭碗,那可是非常吃香的,多少人托关系想把孩子送进部队呢。 就说当兵以后,有津贴,等当了军官还有工资,粮食说是一个月一人44斤,其实就是管够随便吃。 而且,他们每天都有油水,生活比乡下好了多少都不知道呢。 这个青年,居然拒绝吕团长的招徕! 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了! 姜芸想袁野是他们捡来的,还是失忆的,如果去部队未必不好呢,至少可以让部队帮他找家人呢。 她悄悄地拽拽他的衣服,示意他其实可以的。 袁野的眼神顿时就委屈起来,默默地看着她:你嫌弃我,你要赶我走! 姜芸受不了他的眼神谴责,赶紧道:“部队吃的好,还能帮你找家人。” 袁野指了指她,又把小海小河扒拉一下脑袋,“家人。” 姜芸:“…………” 这你也不傻了! 青年军官自我介绍了一下,他是分军区的李排长,叫李明卫。他对姜芸笑道:“你对象是天生神力,只要进部队强化训练一下就能出成绩。一旦被选拔上,待遇也是极好的哟。” 姜芸脸不受控制地红了,却也没立刻解释,毕竟要说不是对象,就得解释为什么和他一起带着俩孩子出来。关键他对她那么亲昵,要说不是对象而是一家人的关系,人家也不理解。 袁野听青年军官说他是姜芸对象,而姜芸脸蛋立刻红扑扑的却没解释,他一下子就高兴起来,甚至还挺了挺脊背,表明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姜芸对象。 不过,听说要去特训俩月,袁野立刻拒绝,不去! 两天都不去! 李明卫看吕团长一脸热切一副必须要把这小伙子拿下的架势,他也只得使出浑身解数,示意袁野一边说话。 姜芸觉得不好拂人家面子,让他先去,回头她再跟李明卫解释怎么回事。 李明卫:“袁野同志,如果你来我们部队特训,到时候以你的本领绝对可以留在部队不用转业。要是能留下,你随便吃大白馒头,一个月还能额外补贴你二十五斤粮票,三斤油,二尺布票,三斤鸡蛋,一斤红糖一斤白糖,三斤肉,怎么样?” 他知道乡下物资紧缺,尤其是肉、糖、布、粮票这些,一般人家可弄不到,只要祭出这几样法宝,就没有不行的。 袁野听着有点心动,虽然他不爱吃,可他想让姜芸和小哥俩吃猪肉。 李明卫看他神色意动便加了把劲,“小伙子,你年轻轻的如果不做点成绩出来,不赚点家业,怎么养老婆孩子?是吧?你看你媳妇儿长得又白又嫩又漂亮,一看就是吃不得苦受不得累,难道你忍心让她一辈子在乡下风吹日晒?还有俩这么俊的儿子,你就不想给他们一个很好的未来?” 袁野:“我能。” 我能给。 李明卫:“……”合着我说那么多,你就俩字打发我?“小伙子,你先试试一个月,一个月训练肯定出成果,到时候……” “太长了!”袁野一听一个月,立刻摇头。他一天也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和她一起的家。 李明卫:“…………”你咋油盐不进呢? 那边吕团长直接大步走过来,他决定和姜芸说,从媳妇入手,总归是好说的。 姜芸看他俩是认真的,这才跟他们去一边把袁野的事情说了,“吕团长,李排长,他不是我对象,只是我们家捡来的。估计失忆了脑子有些低龄,思考不来复杂的问题,您可别跟他急。” 两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芸,尤其吕团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威风凛凛的。 姜芸有些不好意思,她以为他们惊讶她和袁野不是夫妻还那么亲近,立刻解释一下,“他喜欢和我俩儿子一起玩,我们干什么他都要跟着,所以……真不是对象,我不能给他做主。” 吕团长关心的可不是这个,他努力压低了声音,兴奋地问:“姜芸同志,你们怎么这么好的运气,一捡就捡这么一个宝贝?” 拿地图来,我们组团去捡! 狭路相逢 虽然袁野不想去,但是吕团长还是舍不得这么一个好苗子,他听说姜芸要去市里开会,笑道:“正好啊,这几天你开会,让他去军营训练,两三天就能看出结果。” 他是个爱才的,从袁野能够不慌不忙接住飞脱的棍子,跟他掰腕子丝毫不紧张还赢得那么轻松,他就放不下了。 尤其袁野见了他一点都不紧张拘谨,不像其他人那么激动,他就更要试试。 姜芸不想拂了他们的好意,而且袁野到底要怎么恢复记忆,她也帮不上忙,也许背靠部队的力量,还能去军区医院检查一下,兴许有办法呢。 她就劝袁野去试试,反正就七八天,她开座谈会他去训练,并不耽误什么。 袁野犹豫了一下,然后盯着她瞧,似乎在考虑她的真实想法。 最后,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李明卫笑道:“晚上一起坐火车出发。” 前几天他和吕团长几个是开吉普车来的,选拔完了今天他带队坐火车回市分军区。 他又拿出表格帮袁野填写,年纪那一栏按照自己的估计写了二十岁,在婚姻状况那一栏写下未婚,等填好他给袁野和姜芸念一遍。 袁野听着眉头就蹙起来,不满意。 李明卫:“哪里不对?” 袁野:“三十。” 小海小河一直在旁边乖巧地等着没插话,这会儿听见袁野说自己三十岁,他俩就笑起来。 小河:“袁野叔叔,爷爷说你顶多二十岁,可能十八岁。” 小海:“书记爷爷也这么说的。” 袁野板着脸,“三十!” 李明卫:“…………” 最后吕团长问了一下,笑起来,拍拍袁野的肩膀,“太大了对新人不友好,那就写……” 袁野:“二十六。” 李明卫就不明白他哪里就那么执着,毕竟选拔新人基本都在17-22之间,太大不容易留队。 袁野就看姜芸,她今年25岁,那他就26岁。 姜芸被他看得有点不自然,他一出门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她就小声给他解释年纪的问题,反正他年纪不明,大家又觉得他像二十,那就写二十呗,也不会掉块肉。 袁野:“我没那么小。” 最后还是小海先明白,他示意袁野蹲下,咬耳朵说悄悄话。 袁野果真就蹲下。 小海趴在他耳朵上,“我娘生日小,要减两岁,然后她户口本还报大了一岁,所以她今年才21岁。” 姜芸在旁边听着,“!!!”我才21岁我有俩7岁的大儿子?你们骗傻子呢。 骗傻子也骗不了,但是袁野却当真考虑的,他看看姜芸,小声:“我觉得芸芸十八。” 小哥俩猛点头,“对对对,十八。” 这时候小孩子没有不喜欢解放军的,如果袁野当解放军,他们不知道多高兴呢。他们也想长大了有军装穿! 被他俩一哄,袁野就勉勉强强答应让李明卫给他写二十二岁。 姜芸总算松了口气,艾玛,跟哄孩子一样,果真是袁三岁。 等他摁下手印,李明卫又让姜芸摁,小哥俩也激动地摁手印,比自己当兵还开心。 吕团长也稀罕这俩一模一样的双生子,还从口袋里掏了几个空弹壳送给他们玩儿,另外送给他俩一人一颗红色的五角星,“回头让你们娘给缝在帽子上。” 这时候很多人都买国防绿的咔叽布仿做军服,但是没有红肩章,尤其没有鲜艳的五角星,这个是买不到的,只有家里有人当兵或者在相关部门才拿得到。 谁能在自己帽子前面当中缝一颗鲜艳的五角星,那可牛气得很,周围没有一个不羡慕的。 “谢谢吕团长!”小哥俩开心地嘴巴都合不拢了。 吕团长揉揉他俩的脑袋,低头小声道:“给你们的奖励。” 他俩帮忙劝了袁野,让他捡到一个好苗子! 姜芸帮俩小子收着五角星,还有些做梦一样不真实的感觉,别人参军都要等县兵役部发通知,然后各村组织适龄小伙子报名,再去公社初选,然后去县里选拔。在七十年代,想当兵可不容易呢,得走关系才行。 结果袁野跟着她出来开会,半路上就被吕团长给捡走。 也不知道要夸吕团长慧眼识人,还是袁野运气好,当然,是金子就不会埋没。 郑毕臣有文采,就能去宣传部门,袁野有本领,自然也会被相中的。 她为他们高兴! 既然已经选拔完毕,吕团长就收队,把选中的归拢一下,让他们收拾一下,晚上坐火车去市里,然后军区有大卡车里来接。 吕团长要先回去安排,就带着警卫员开吉普车先走,留下李明卫带队。 李明卫把后续工作交给另外一人,他忍不住拉着袁野去操场上较量一下,另外几个新选拔的小伙子也有些不服气,都想去跟袁野较量一二。 尤其当中家传习武的两位,那个脾气暴躁的叫林建飞,气质儒雅的叫王岳霖。 林建飞直接就表示出挑衅,要和袁野比一比,王岳霖虽然笑微微的,但是眼神里也透出不服气。 他和林建飞自小习武,这一次吕团长来选拔他们就来试试,原本风头都是他俩的,结果却被半路杀出来的袁野给截糊,总有些不服气。 袁野站在那里,渊s岳峙,他点了点下巴,“你们一起。” 林建飞直接眼睛都瞪圆了,这小子敢吹牛逼啊! 李明卫暗道,小子够傲气,看来之前对吕团长还是收敛着了。 而袁野自己倒不是因为瞧不起人或者傲气,他就是不想浪费时间! 一个个来,你一下我一下,麻烦。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打败他们也胜之不武,毕竟他的力量和人类不同,是没有可比性的。 可他们非要比,不比就挤兑他,他懒得费口舌,那就打吧。 姜芸领着小哥俩坐在树荫里,看他们比武,小哥俩哪里坐得住,自然要跑过去给袁野加油的。 小哥俩摆好了架势,打算像看林建飞和王岳霖比武那样来一场精彩的比试,结果…… 他们就看到林建飞一脚踹向袁野,袁野动也没动,一下子就捞住了林建飞的脚踝给他摔出去,同时王岳霖一拳捣过去,却被袁野一个侧抬腿直接踢中了腋下。 他动作太快,别人根本看不清,就看到林建飞和王岳霖出招,然后……就没有然后,两人已经躺在地上了。 小哥俩:“哇喔~~” 李明卫因为没好意思出手,打算看看情况来着,结果躲过了一劫,没用出丑。 他有点怀疑,袁野还用不用去特训,也许格斗训练省了,只训练器械一类就行。 他觉得袁野要是去炮兵部队肯定吃香,力气大,动作快,当然去工兵组也行,排雷绝对是超一流的,就算……他发现袁野去哪个兵种都行,恨不得赶紧给上级汇报一下,免得到时候被别人抢走。 袁野把林建飞和王岳霖打倒在地以后,又随手把他们拉起来,还给王岳霖贴心地拍了拍衣服上被自己踹出来的灰尘印子。 两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当时袁野动作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这还是普通人的能力么? 袁野:“我力气大。” 林建飞原本那暴躁的脾气这会儿都没了,拱拱手,“厉害!” 王岳霖就想和袁野套套近乎,“咱们一个县的,以后去了分军区,要互相照应。这样那些老兵油子就不敢欺负我们新兵蛋子了。” 林建飞:“他这样的,没人敢欺负吧?” 什么叫一力降十会?这就是了。 何况他还快!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小子又快又力,根本没有破绽。 当然,他们所说的武功并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武功,也只是普通人从小不断地反复强化练习的成果而已。 所以袁野就算快,也只是比他们快,毕竟他们的动作也受人体活动范围等的限制,也就不会显得袁野太过出格。 小哥俩没看过瘾,觉得还是林建飞和王岳霖打架好看,你来我往的,不像袁野,只让人家来,不让人家去,没有回合。 他俩在那里互相比划,嘻嘻哈哈的,开心得很。 姜芸看他们高兴,她也高兴,反正她就是为了带他们出来玩儿的。 她让小哥俩跟着袁野,她去厕所。 袁野看她起来就要跟上去,姜芸摆摆手,“我去厕所,你们在这里等我。” 在革委会上厕所,自然没危险,袁野就听话地留下了。 林建飞缠着他一个劲地问,一个劲地比划,这一招如何那一招如何的。 袁野根本不懂,什么招式?不是敌人来了,打出去就行吗?打架要什么招式? 且说姜芸顺着小路拐过去,找人问问洗手间的位置。 县革委会所在位置是以前伪政府留下的三层小楼,厕所都在楼内,不像其他地方直接在院子角落那么好找。 她问了路直接过去,走到厕所附近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女人在训人“怎么都是水?擦个地都擦不干净?不干就给我滚蛋!”,然后一个人从厕所里怒气冲冲地撞出来。 姜芸立刻躲开,就见一个妇女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时兴的小翻领,踩着矮粗跟皮鞋,噔噔地出来。 姜芸没想到竟然会碰到认识的人,便侧了侧脸,不想打招呼。 那妇女趾高气扬地走过去,余光却瞥到一个衣着合体,皮肤雪白头发鸦黑的女青年,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直接呆住了,立刻指责:“姜芸?你来这里干什么!” 姜芸看着自己的前大嫂杨槐蜜,淡淡道:“开会。” 杨槐蜜瞪圆了眼睛,看鬼一样,“开会?你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离婚妇女,你开个什么会?” 杨槐蜜是宋占刚大哥的老婆,夫妻俩前些年搭上她娘家的关系从公社调到县革委会工作。其实一开始工作很不起眼,宋占文帮办公室整理、誊抄文书,没有职务而且还是非正式编制。杨槐蜜就更不行,她在革委会负责烧水、打扫卫生的。但是夫妻俩好面子,每次回村里都招摇得很,就好像自己在城里做多大干部多了不起一样。 村里人几乎不到县里来,自然不懂,都恭维着他们。而大队长和宋书记几个懂的,也不会得罪他,毕竟他在县革委会呆着,能在这里工作就有本事,对于乡下人来说,已经算登天了呢。 杨槐蜜在城里受了委屈,每次去乡下却要端着架子,表示自己是云端里住的人。 她尤其要踩姜芸这个妯娌,因为姜芸比她长得俊,生得白。可她在城里工作,姜芸只是乡下妇女,只能围着公婆孩子男人转,是没出息的,而且姜芸从前动辄被宋婆子训得低眉耷拉眼的,跟自己一比,那是泥土与白云,没得比! 反正以前她从姜芸身上找了很多自信和优越感,并且每次回乡都跟个大婆婆似的,指挥姜芸这样那样伺候她。 要是姜芸有一点不乐意,她就拿出婆婆款儿来教育姜芸,说一通天上人和泥里人的差别。 从前姜芸只要她不欺负自己俩儿子,就不和她正面冲突,免得宋婆子和宋占刚不乐意。 而杨槐蜜虽然在乡下找优越感,其实在革委会也要夹着尾巴做人的,着实吃了两年苦头。 去年底他们大伯起来了,宋占文一下子就转正成功,杨槐蜜也从清洁工转成了正式人员,还当了县革委会卫生部门的一个小组长,专门管理革委会以及附近部门的清洁工。 虽然手底下就七八个清洁工,那杨槐蜜也觉得自己登天了,一下子拽得不行。 尤其之前和她有过节的清洁工,都被她用手段给赶走。 哼,这时候革委会的清洁工,那也是铁饭碗!砸了铁饭碗,看谁敢跟她叫板! 她只在自己三寸地儿上逞能,别的部门倒是也不来管她,所以她就得意得很。 前阵子她男人去省里出差,宋占刚和阮诗情邀请她一起去玩,阮诗情还特意领着她去烫了头,买了新皮鞋,这一下可把她美上天,觉得自己以后就是省城人了。 回来她没少对自己手下几个清洁工摆谱显摆,可惜想对办公室那些女职工显摆却总是不得法。 今儿她看到了姜芸,那股子优越感蹭得就爆棚了。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个乡下人,还被男人抛弃了,你还有脸出门?”杨槐蜜鄙夷地盯着姜芸。 宋占刚要抛弃姜芸和孩子的事儿,她自然知道,宋占刚跟她和大哥商量过的。 但是姜芸主动闹离婚她却没想到,后来宋占刚来县里,她听说以后还想去乡下给姜云教育教育呢,却被宋占刚拦住了。 宋占刚理亏,宋书记等人都偏心姜芸,且丁桂梅一家子也给姜芸撑腰,他不敢再对姜芸怎么着,他只想跑得远远的和阮诗情母女过好日子去。 再后来宋占刚带着阮诗情母女回来却被姜芸当众羞辱一番,更对姜芸避之不及,还让大嫂也千万不要招惹她,免得被她给赖上。 而杨槐蜜忙于巩固自己的地位排斥竞争者,前阵子就没顾上,原想着年底回去找姜芸不自在的,却没想到姜芸自己来了。 虽然红丰大队有蔬菜送到革委会食堂,虽然郑毕臣是从红丰大队出来的,可杨槐蜜是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有姜芸的功劳。 在她眼里,姜芸就是那个被宋占刚随意耍弄的乡下村姑,没见识,老实愚昧。 可这会儿看着姜芸,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眼前这个肤白貌美,神采飞扬自信,没有一点颓靡的知性妇女,是姜芸? 姜芸笑了笑,“以前你整天吹牛自己在县革委会是个大干部,坐办公室,有专门的秘书给你端茶倒水,我们乡下人少见识,还真被你糊弄着了。今儿一看,原来你就是个挖厕所的啊?” 那几个清洁工一听,都躲在旁边竖起耳朵偷听:有情况啊!原来杨槐蜜那么能吹呢?还坐办公室呢,切,她有那个屁股坐吗? 杨槐蜜见她居然把自己回乡下吹牛的话拿出来说,顿时窘得脸都涨红了,她转身就去找笤帚要打姜芸,“离婚前我是你嫂子,离婚后我也能教育你!” 姜芸朝她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要我宣扬一下你在乡下吹的那些牛,还有你弟弟背着老婆孩子在外面和人生闺女的事儿?” 杨槐蜜眼睛都红了,“你闭嘴!” 姜芸嗤了一声,“我要上厕所,这厕所怎么这么多水!你一个负责打扫厕所的,赶紧来擦干净!” 在杨槐蜜手底下的人忌惮她,别人和她没关系,怕她作甚?自己又不来革委会竞争扫厕所的工作! 杨槐蜜要被姜芸给气疯了,抢过一个笤帚就去打她。 她忘了,之前还说地下有水很滑刚骂了人呢,这会儿她穿着皮鞋跑过来,哧溜一下子就飞了起来。 姜芸瞪圆了桃花眼,捂着嘴,“啊――” “砰”杨槐蜜就直接摔在地上。 姜芸啧啧两声,“你看你,干啥啥不行,抢屎第一名。” 同室而眠 等杨槐蜜爬起来的时候,姜芸已经上完厕所走了,她气得咬牙切齿,问人姜芸去哪里了。 有个妇女道:“这可是赵科长请来开会的。” 杨槐蜜不信,姜芸一个被离婚的家庭妇女,她会干什么?她来开会?她来吃屎差不多! 她被姜芸说她干啥啥不行,抢屎第一名伤得不轻,必须要逮着姜芸把这句话砸回去,要不这辈子都顺不下这口气去。 最后她在操场上找到了姜芸,那里有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当中一个最高最俊最冷,简直就是活的鹤立鸡群。 她就看着姜芸领着小海小河,那个最俊的男人正温柔地低头看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小海小河笑得哈哈直跺脚。 杨槐蜜:“!!!” 这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就扭头朝她看过来,他眼神冷冷的带着一股狠戾的劲儿,居然激得杨槐蜜打了个冷战,就好像被什么猛兽给盯上似的。 袁野看了她一眼,随即对姜芸道:“坏女人。” 姜芸便扭头看到了杨槐蜜,她笑道:“不用管她。” 小海小河看到杨槐蜜却很生气,以为她又要来欺负娘和他们,便凶巴巴地瞪着她。 小海:“袁野叔叔,那是杨槐蜜,宋占刚的大嫂,以前总欺负我娘!” 小河:“她回家就使唤我娘给她干这个干那个,要是不伺候她就悄悄打我。她掐我好几次!” 小哥俩原本想当男人赚钱养家、保护娘,但是他们力气小,如果有人说娘的坏话,他们打不过。 后来他们发现袁野叔叔力气大,能更好的保护娘,谁要是欺负娘说娘坏话,当时就能揍回来! 于是他们学会了跟他告状,谁对娘坏,谁如何如何,小哥俩有一本小账本都记着呢。 谁,哪一天,说了娘什么坏话。 谁,曾经哪一天,打过娘。 袁野原本笑微微的唇角立刻就抿了下来,整个人冷冽而气势迫人,冷冷地看着杨槐蜜。 杨槐蜜又打了个寒战,她有心要去指责姜芸离婚了乱搞男女关系,但是又有点害怕这个凶悍的男人,他的眼神太吓人了。 林建飞和王岳霖跑过来,对袁野道:“袁大哥,怎么啦?” 袁野:“没。” 李明卫看看时间,招呼他们别太累,赶紧去办公室休息,等晚上一起出发。 袁野让姜芸带着小哥俩先去办公室休息。 姜芸抓住他的胳膊,“袁野,你去干什么?” 袁野下巴朝着杨槐蜜点了一下,“她。” 那边杨槐蜜看他眼神不善,吓得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姜芸:“……” 小海小河拍手欢笑,“袁野你太厉害了,一下子就把老巫婆吓跑了。” 李明卫听见就问他们怎么回事,是不是和人有什么过节。 小海小河抢在姜芸头里,小嘴叭叭地就把杨槐蜜欺负娘的事儿说了,一说刹不住还想说宋占刚呢。 姜芸连忙把小哥俩的嘴捂上,对李明卫道:“让李排长见笑了啊,都是我以前的蠢事,现在离婚了不值当拿出来说。” 这是她的私事,李明卫倒是不好再打听,也就没再问,不过他心里八卦的小火苗却是抑制不住的。 等姜芸和小哥俩去办公室喝水吃水果,李明卫和袁野留在走廊里,他小声道:“袁野,我觉得你更应该跟我们去了。” 袁野:“?” 李明卫:“姜芸同志的前夫回城了,大小是个干部吧?要是以后他带着新媳妇回家,见了面谁无能谁尴尬吧?你要是好好干也当个干部,那不比他风光?男人嘛,不就是为了老婆子孩子跟着自己风光享福?” 袁野:听起来有道理。 他看着李明卫:“我要当大的。” 小了不干。 李明卫指指自己的,“排长,挺大的。你好好干,争取一年就和我一样。” 袁野:“团长呢?” 李明卫:“……”你小子也太气人了吧,你以为军职是喝水吃饭那么容易呢?个人能力可以提升到排、连级别,要想到营以上,除了自己的能力,也得靠手下的兵争气了。你小子傻乎乎的,自己都整不明白,还能带队? 不过他实在是喜欢袁野,所以专门捡好听的说,哄着袁野。 如果袁野留在他的排,那今年的单人比赛只要不是高科技,全部都能揣在他的兜里! 这就是秘密武器啊,到时候看三团还跟吕团长显摆的? 他也发现了,袁野喜欢姜芸,喜欢得没原则,而刺激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能比她前任差啊。 一般人这招不行,可这小子有无穷的潜力,绝对可以啊! 他拍拍袁野的胳膊,“只要你努力,团长不是问题!” 以袁野的本领,三五年说不定可以拼一拼呢。 袁野想了想吕团长的派头,有警卫员、有排长等人跟着听命令,而且有专门的吉普车。 吉普车! 他问李明卫:“吉普车和大卡车,哪个厉害?” 李明卫笑起来,“你能开上吉普车,大卡车算啥?咱们部队多的是,到时候你随便开,让你过瘾!” 袁野觉出点滋味了,心里生出一丝期待,嗯,到时候可以开大卡车带姜芸他们去玩儿。 李明卫发现这小子真的很有意思,看着冷冰冰的气势唬人,其实心思单纯得一眼就能看到底,他眼里心里估计就只有那个叫姜芸的。只要围着她使劲,保管就能把他拿下。 他歪了歪头,小声对袁野道:“你要是加入我们,组织还包着给你介绍媳妇呢。” 袁野摇头:“不要!” 李明卫:“介绍那个也行!”他悄悄指了指办公室里的姜芸。 袁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李明卫就知道忽悠住了,准备回头跟吕团长邀功,一定要把袁野留在自己排。 袁野却很记仇,他想起小海小河说的,“我先去算账。” 那个坏女人欺负姜芸和小哥俩,不能放过她。 李明卫刚才也听见了,他已经把袁野化为自己人,那杨槐蜜就是对家,“袁野,我得教你几招,男人不能直接和女人对阵,丢人。” 袁野:“我不打她。” 我让县里所有的猫都跟着她,随时随地地围观她,对着她阴阳怪气地叫。 李明卫:“男人对付女人胜之不武,你得对付她男人。她男人倒霉了,她就觉得比自己倒霉还厉害。” 他听小海小河说杨槐蜜那么坏,那想必她男人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如果是个正经人也会约束自己女人不要对妯娌和侄子们那么刻薄。 以小见大,这方面男人做不到位,那么工作等方面他肯定也有缺陷,要抓小辫子很容易。 同理,姜芸那个前夫肯定也不咋滴。他都不需要听来龙去脉,单从杨槐蜜这个大嫂以前随便欺负姜芸,也知道前夫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明卫虽然才是个排长,可他却是吕团长的智囊参谋,否则也不会出门就带他不带别人。 袁野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明卫看他那么认真专注地盯着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被盯得有点脸红,因为袁野实在是太俊了,他那双眼那张脸,在他收起冰冷的外壳以后会露出些许的温柔之色,无人能招架。 他就换了个角度,仔细给袁野嘀咕一下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要怎么来。 关键词:抓小辫子。 比如说他是公职人员,那如果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儿被抓到,就会视情况严重程度来处置,死刑、开除党籍、开出职务等,都可能。 袁野感觉被李明卫推开了一扇窗,他觉得自己要抓宋占刚的小辫子。要让宋占刚把曾经欺负姜芸的那些,全都加倍还回来! 当然,最好不让姜芸知道。 李明卫朝他笑了笑,心照不宣地笑笑,“放心,我和吕团做你的后盾啊。只要你跟咱是兄弟,只要你不违法,想干啥就干啥。” 袁野伸手和他击了一掌,算是约定。 李明卫了了一桩心事,喜滋滋的,“行,你们休息一下,回头我叫你们。” 姜芸正拿了一本赵金义给准备的小人书给小哥俩念呢,看袁野进来,笑了笑,“说好了?” 袁野点点头,“好了。” 看他眉梢眼角带着压抑不住的飞扬,姜芸觉得他还是很喜欢和李明卫这些人打交道的,也许他天生就是当军人的料子。 让他去试试,是对的。 她拿了洗干净的国光苹果给他。 袁野接过去,却不吃,而是拿了一把小水果刀开始削皮,削得又薄又整齐,一条到底,然后把苹果递给姜芸。 姜芸让他切开,一人一块分着吃。 袁野直接将四分之一塞进嘴里,随便敷衍地嚼两下。 姜芸看看外面没人,她就叮嘱袁野:“你去了部队,要听长官的话,有不懂的不会不明白的就问。别人要是欺负你,你跟长官说不要自己打架,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絮叨,叮嘱了好多,对小海小河都没这样。实在是他失忆了和常人不同,有时候看着很正常,有时候傻乎乎的,不能不让人担心。 “不会!”袁野突然说。 姜芸被他说蒙了,“什么不会?” 他安静又深情地凝视着她,深邃的黑眸里有浓郁的情愫涌动。 袁野:“不会走掉。”我不会走掉,不会离开你。 姜芸居然懂了,看来那天她因为黑猫跑了不回家有感而发的话他一直记得牢牢的呢。 她笑起来,柔声道:“嗯,我知道。” 她心里又软又暖,之前那些沟沟坎坎的地方,似乎正在被袁野用他的温柔和腻歪给抹平,又变得光滑柔软,不见一丝伤痕了。 只是……她看着袁野那张过分俊美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坚守底线。 他一个失忆的人,没有过往,甚至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可能因为吃了她的灵泉饼子而对她生出了依赖感,像个雏鸟一样跟着她。这是依赖,这不是正常人的爱恋,所以她不能混淆了,更不能自己一头跌进去。 否则等他以后恢复记忆,万一有对象,甚至万一突然清醒不喜欢她,那她岂不是哭都没处哭? 她和他是没有将来的,在这方面她宁愿自私一些。 她细微的心绪波动,袁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方才对自己还是欢喜温柔的,怎么下一刻就疏离起来。 他哪里做错了吗?还是她想起别人了? 也许他还不够好,等他足够好,她就不会再想起别人了! 赵金义来找他们,说代表们都到了,大家见见面认识一下,等去了市里就是一个队的,大家互相照顾。 姜芸让袁野领着小哥俩在这里,她过去打招呼。 这一次果然跟赵金义之前说的一样,来的都是有经验的老头子,而且几乎个个都是大烟枪,他们凑一起人手一个烟袋锅子,正讨论谁的旱烟烘得好,谁的劲儿大。 等听到赵金义介绍姜芸的时候,几个老头子都眨巴着老眼盯着她,一副看稀奇光景的模样。 有人疑惑:“领导,没搞错吧?怎么还找个演戏的女娃娃来,是要给我们扭秧歌吗?” 他们以为姜芸是文工团的,白白嫩嫩,身材窈窕,看着就不是种地的妇女。 赵金义笑着介绍一下,“姜芸同志是红丰大队的,她主持的试验田和小牧场非常成功,以后大家可以多交流。” 几个老头子炸了锅,七嘴八舌地开始聊。 荆琪咳嗽了一声,“是真的。” 几个老头子不约而同地看他,“什么真的?” 荆琪指了指姜芸,“她,会种地,种得还不赖。” 姜芸笑眯眯地给大家点头致意,打招呼问好。 老头子们也不是对她有意见,只是对一个年轻女娃子会种地这事儿持保留意见。 赵金义亲自参观过牧场的,姜芸每一处都说得头头是道,从如何那样安排如何后续发展等都了如指掌,不是背诵就行的。他和荆琪作证,其他老头子虽然还将信将疑的,却也不再那么排斥了。 晚饭的时候,赵金义特意点了个红丰鸡蛋炒番茄,红丰大葱蘸酱,让老头子们都尝尝。 这一吃,几个老队长们都服气了,又纷纷问姜芸这个菜是怎么种的,为什么比他们的好吃,是不是品种不一样? 荆琪:“都告诉你们,那人家还能特别吗?” 大家笑起来,“也是。大闺女,咱们大家多多交流啊。” 姜芸也不犯怵的,聊种地生产嘛,这个她在行。她在现代有好几个超大型的综合农场呢,各种科学种田的知识也是学了一肚子的,她还根据现在的生产条件说了几样,听得老头子们纷纷点头,热烈地讨论起来。 只要说种地,甭管是女人还是三岁孩子,只要他们觉得有用,那就可以讨论得起来。 姜芸关于生物除虫的理念很先进,他们虽然听不大懂,但是多听一会儿就觉得很有用。 姜芸:“农药虽然厉害,但是会让害虫产生耐药性,一代代进化,就要加强农药的毒性。而这些毒性进入水源、土地,就会破坏土地和水源,让农作物都染上毒素,这是得不偿失的。大家要尽量控制农药的使用量和范围,多从轮作、间作、绿色农药以及家禽鸟类除虫入手。” 现在鸟类还是很丰富的,青蛙、蜻蜓等也很多,保护动物促进它们除虫,很有作为。 而大量的农药使用,则会加速它们的灭亡。 老头子们听得津津有味,觉得不虚此行,去了市里可以更好的讨论了。 吃过饭,收拾一下,他们就集体去火车站。 革委会离火车站不是很远,大家步行去。 袁野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就见几只猫在灌木丛里若隐若现朝着他喵喵呢。 他抬手打了个手势,那些猫猫们都扭头跑了。 从此杨槐蜜就开启了跟猫猫们的恩怨之路,早晨她刚出门,几只猫就吱哇乱叫着从她跟前跑过去,恰好把她擦得锃亮的皮鞋踩上几个泥印子。要么她经过树下的时候,上面正好一只猫,一爪子就把她精心烫的头发抓了个乱蓬蓬。 再要不她吃饭的时候,就有猫叼着只老鼠闲庭信步般从她对面的窗户走过,给她气得脸都绿了。 反正诸如此类的事儿会丛出不穷,而且只针对她,让她想找个人一起骂猫打猫都找不到同盟,大家反而说是不是她有问题得罪了猫,所以猫记仇祸祸她呢。 她得罪的人多了,也没人敢这样对她,不过是欺负过几只猫,就这样对她? 怎么那么坏啊! 当然,她这会儿还不知道,更坏的在后头,以后她男人的工作都危险,她甚至不得不跟着男人回到红丰大队种地去。 此时袁野和姜芸正带着小哥俩和大家一起登上火车。 这是小哥俩第一次见到火车,兴奋得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东看西看,一秒钟都不想错过。 看到他们这样兴奋激动,姜芸就知道自己来对了,这一趟进城之旅,是他们放眼看世界的开端了。 两拨人一起坐火车,因为距离不是很远,所以都是硬座。 老头子们吆喝种地,林建飞等人吆喝训练,整个车厢沸反盈天的,嘈杂又热闹。 这时候出趟门不容易,坐火车更稀奇,姜芸完全能理解他们的激动。 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原本小哥俩坐在她外面,袁野和李明卫坐在对面,后来小哥俩要去找林建飞和王岳霖玩。因为他们在那里比赛掰腕子,车厢内的老头子们都加入了阵营去比试,热闹得很。 李明卫就领着他们过去。 于是,五人座就剩下姜芸和袁野对面坐着。 姜芸拿了水瓶给袁野喝水,里面是灵泉水。 袁野让她先喝,她上车之前吃过番茄,汁液润泽了嘴唇,走路被风一吹,这会儿有点干。 姜芸喝了两口然后递给他,他就拿过去直接喝了。喝完水,他起身坐到姜芸身边。 姜芸一下子紧张起来,这么宽敞的座位,干嘛非要挤着坐?多可疑啊! 袁野却从来不考虑外人怎么看,他坐在她旁边,把肩膀往她身边靠了靠,示意她靠着自己睡一会儿。 她每天晌午都午睡的,今天出门一直没睡,晚饭那会儿就狂打哈欠。 姜芸却有些不好意思,往车窗那边靠了靠,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睡。 袁野盯着她看了一瞬,然后侧了侧身体,手一伸就把她揽在自己怀里,直接把胸膛借给她。 他身上是浓烈的阳刚气息,干净清冽,一下子就把姜芸给包围了,让她有些晕。 他感觉她想挣出去,就轻轻地拍了拍她,示意可以睡了,别乱动。 姜芸:“……” 她的确困了,被袁野拍了两下居然真的困得不行,然后感觉他在她头顶亲了一下,她就真的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她睡眠质量太好,还是真的太困了,结果到站都没醒。 小哥俩看娘还睡着,就你嘘我我嘘你让小点声,还主动请李明卫帮忙拎包,又让袁野把姜芸抱起来,这样就不用弄醒她了。 他们每次玩得睡着了,就是娘直接抱回炕上的,袁野力气大,可以抱动娘的! 袁野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的笑意,他果然就把姜芸打横抱起来,还怕她会醒过来,就轻轻地晃晃她。 姜芸正睡得香,听着一片嘈杂声还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揪住了他的衣襟。 然后她一个激灵就醒了,睁眼发现自己睡在袁野怀里,他正抱着她。 姜芸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得了! 她赶紧抓着他的手臂让他放下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 袁野垂眼看她,她身体轻盈抱在怀里感觉不到多少重量,想一直这样抱着。 不过他看姜芸的脸都红彤彤的,只好放下她。 姜芸看大家正在下车,赶紧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也飞快地下了车。 李明卫和赵金义怕她害羞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只安排后续的事儿。 李明卫让战友带林建飞等人直接去部队报到,他则带着袁野几个去住宿。 赵金义带队,他们在党校开座谈会,所以老头子们就住党校宿舍,四个人一屋。而李明卫他们部队招待所也在党校隔壁,姜芸和袁野带着孩子被李明卫安排在部队招待所,一个标间三张床。 赵金义看姜芸他们有李明卫安排,那他就能省一笔开支,原本要给姜芸单独安排一个房间的。 到了招待所,李明卫给袁野几个安排好房间,这几天姜芸就可以住在这里。 而他晚上可以回家住一宿,他是本市人,家属住在市里,他则住在部队的宿舍里。 姜芸带着小哥俩跟李明卫道谢,摆摆手再见,然后去房间收拾准备睡觉。 李明卫就和袁野约好明天早饭后来接他一起去部队。 他怕袁野睡一宿就反悔了,还诱惑一下,“明天来了,咱们找人调查一下姜芸同志前对象的情况。” 袁野答应得很爽快,没有反悔的意思,李明卫就放心了。 等李明卫走后,袁野去了房间,就见小哥俩正在床上滚来滚去,而姜芸去打水了。 他转身去了后院开水房,正好碰到姜芸拎着暖壶出来。 他伸手接过去,看她脸颊上有一枚扣子的印痕,忍不住伸手想帮她抹平。 姜芸:“什么?” 她自己抹了抹,“有灰吗?” 袁野微微地笑着,“没有。” 姜芸就不管了,“快走,洗漱洗脚,赶紧睡觉了。” 小哥俩这一天都没睡,晚上不定得困成什么样呢。 果然,等他们进了屋里,就见原本在床上玩闹的小哥俩已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小海的脚搁在床头上,小河则趴在床上,一条腿耷拉下来,一条腿扒着床,睡姿奇绝。 姜芸赶紧把他俩摆弄好,袁野兑了温水拧了手巾给她,让姜芸给小哥俩擦擦。 小河脸上都是果汁、番茄汁的,小海干净一些,可手上却是钢笔水,估计火车上的时候玩赵金义的钢笔了。 擦完脸,她又给小哥俩把脚丫子擦擦,让他俩睡得舒服一点。 等给小哥俩擦完,袁野就把水盆放在床边让她洗脚。 姜芸:“我去水房冲冲就行。” 她得去冲个凉,夏天热,一出汗身上就黏糊糊的,不洗洗难受。 这房间里没有卫生间,都要去走廊尽头的公用卫生间,左边是男的右边是女的。 姜芸就拿了自己的换洗衣物,用盆端着香胰子和手巾去女厕所。 厕所里面是一排蹲坑,半人高的隔断,外面贴墙一截水池子,可以洗衣服。 她就看看外面,如果没人她就插上门快速洗洗。 结果她一探头,就发现袁野守在外面呢,她的脸一下子滚烫。 她小声道:“你回去吧。” 袁野:“我在这,你不怕。” 姜芸:“……”好吧,我不怕。再说在部队招待所里有什么好怕的? 他在外面,姜芸洗澡都洗得有些心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以往在家里,他帮她打水烧水,晚上他和福爷爷回去睡觉,她就关了门在家里洗澡,这会儿他站在外面,她就有一种羞耻感。 他并不会闯进来,紧张什么啊? 她在胡思乱想中快速地把自己洗了洗,胡乱擦擦就穿上衣服,然后拨开插销开门出去。 袁野很自然地就把盆接过去。 姜芸以为他要去男厕冲凉,就把香胰子给他,然后把自己的衣服和手巾都拿出来。 袁野却道:“我洗。” 这下子姜芸不但脸烫,直接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里面可有她的内衣呢。 “不用,我明天和孩子的一起洗,你先去洗吧。”她抱紧了自己的衣服。 袁野看她一副防贼的样子,内心有点受伤,只好端着盆去另一边自己洗。 姜芸回到房间,把提包收拾一下,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和小哥俩的放在一边,明天早上让小哥俩洗洗澡再换干净的,她就把衣服顺手洗洗。 她躺在最靠里的那张床上,门口的留给袁野,中间的小哥俩睡。 不过小河睡觉不老实,没睡过床,这种两边不靠的他很容易就骨碌到一边掉下去。 她就把小河抱到自己床上,自己搂着他睡,小海自己一张床也安全些。 她刚躺下袁野就回来了,他穿着四角短裤,精赤着上身,露出修长的四肢和精壮漂亮的肌肉,他身上的水迹没有擦干,在暖黄的电灯光里泛着莹莹光泽。 姜芸看了一眼便觉得心头扑通直跳赶紧把头埋在小河的枕头边上。 谁知她却听见袁野径直朝着她的床边走来! 姜芸:“!!!” 她睁眼,对上袁野漆黑深幽的双眸,他正在看她,眼底深处有淡淡的委屈,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委屈! 她喉咙有些发干,“你、要干嘛?” 袁野看她紧张慌乱的眼神,眼尾就漾开了浅浅的笑意,他伸出热乎乎的大手轻轻地抚过她的额头,然后沿着她挺翘的鼻梁往下,指尖点在她柔软的红唇上。 姜芸一动不敢动,水溶溶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她的眼睛里没有害怕,因为他从来没有给她危险的感觉,但是她黑亮的双眼跟小鹿一样湿漉漉的还带着一丝紧张,就让他心尖跟被羽毛挠过一样,一颤颤的。 他想亲亲她,在她清醒的时候。 姜芸看到了他眼底的欲望,这个人眼睛里有什么从来不瞒她。 可他的欲望却又和别人不一样,干净纯粹,没有一丝邪念,让她一点都不怕。 他修长的指尖温度越来越高,轻轻地一按就碰到了她洁白的牙齿,他心头越来越紧,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性感的喉结就滚动了一下。 姜芸紧张得闭上了眼睛,而后她感觉他伏低了身子,阳刚清冽的气息就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微凉又滚热的唇就印在了她的眉心处。 “晚安。”他声音低沉微哑,那性感的声音碰撞得耳膜都酥酥的。 然后他就把姜芸怀里的小河抱走,回到自己床上去。 他一走,姜芸顿时感觉周身的压力一扫而空,同时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失落感?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她馋他的身子?要命了! 她赶紧翻了个身,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 以前她也没发现自己还有色的属性啊,至少在和宋占刚的婚姻里,她在那种事上从不主动也没什么兴趣。 那边袁野把小河放在小海身边,又把自己的床搬过去靠在一起,他睡在这边就不怕小河滚下去了。 关了灯,他也上床。 招待所的床不大,虽然有两米长,可他睡下去却还是有些委屈。 他侧了个身,枕着自己的胳膊,视线越过小哥俩望住了姜芸的背影。 他用指尖轻轻地描画着她的轮廓,柔软的头发,纤细的天鹅颈,丰润的肩头,柔软的背部,纤细的没有他手掌宽的腰身,圆润的臀部,修长的双腿,还有洁白纤长的脚丫。 他将点过她嘴唇的指尖点在自己的唇上,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独属于她的清甜气息,他低低地对自己说了声:“晚安。” 开大吉普 白天累狠了,晚上睡得香,第二天一早小海就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看看,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市里解放军招待所,不是家里。 解放军! 他一激动就爬起来,然后看到娘在旁边床上睡得很香,再扭头看看另一边,袁野的床和他们的并着,小河就跟一个小强盗似的侵占到袁野的地盘去。 小河一个劲地往袁野身上挤,袁野怕压着他就一个劲地往边上退,最后退无可退,他把着一点边,再挪动一点就要掉下去的程度。 小河自己四仰八叉的,一个脚丫子搁在袁野的腰上,小手还摸着袁野的耳朵。 小海奇怪,小河在家里睡觉也没这么奔放,怎么在外面就这么不老实? 不过睡觉喜欢摸东西的习惯倒是一直没改。小河睡觉喜欢摸点什么,最常摸的就是小海的耳朵、脖子之类的,晚上经常一边做梦一边把小海给挠醒。 没想到这会儿有袁野,他不挠自己去挠袁野了,小海觉得自己解放了! 小海一动的时候袁野就醒了。 袁野利索地把小河翻了个身,示意小海去冲凉洗澡。 小海点点头,下地的时候,袁野直接把他给拎出去,拎上盆子拿上香胰子就去厕所。 小海洗的时候,袁野又回来抱小河,让小哥俩一起作伴洗澡。 他抱小河的时候,小河就醒了。小河睡眼惺忪的,一把就揽住了袁野的脖子,趴在他肩头蹭了蹭,发出小猫一样嘟囔声。 袁野轻轻地嘘了一声,让他不要吵醒姜芸,抱着他去洗澡了。 小哥俩在厕所里欢乐地玩水的时候,袁野就手脚麻利地把他们所有人的衣服都洗了。 招待所后面有院子,大家都把衣服晾过去,可以晒晒。 不过夏天天热,放在哪里很快就能干。 他就把姜芸的内衣挂在了窗口,风一吹阳光一晒就干了。 等他把小哥俩一左一右拎回来的时候,姜芸就醒了,她坐在床上疑惑地看看他们。 小哥俩哈哈笑着,“娘,早上好啊,我们洗白白啦。” 姜芸:“哎呀,你们好安静,我一点都没听见。” 小河和小海就从中间的床上跳到姜芸的床上去和她腻歪,他们喜欢闻娘身上香香的味道。 姜芸挨个亲亲他们,揉揉他们的小平头,“娘也要起了。” 时间还早,太阳还没出来呢,不过住在招待所,她可不想起得太晚被人笑话。 她穿好衣服拉开窗帘,就看到了挂在窗口的内衣,那是她自己用白色的棉布缝的,边缘还用红白绿几色彩线绣的小花边。 袁野居然帮她洗了! 姜芸深吸一口气,假装没看见吧,还能怎么样?难道去质问袁野为什么给她洗内衣?那他估计会很委屈的。 行吧,你爱洗就洗,反正我不会作为回礼明天帮你洗的。 姜芸胡思乱想了两句,就对上了袁野笑微微的眼睛,深幽幽的,有暖融融的什么要流出来。 姜芸一本正经地问他,“睡得好吗?” 袁野:“很好,我梦见你了。” 姜芸:“……”行吧,这天儿也没法聊的。她探头看看,“李排长快要来了吧,我去洗漱。” 等她洗漱回来,小哥俩也都穿戴整齐,等着吃饭了。 姜芸他们自己带了粮票,赵金义还发了在党校餐厅用餐的餐券,足够吃得饱饱的。 姜芸想带小哥俩去吃饭,让袁野等李明卫,他却跟着他们,结果走到门口,李明卫就来了。 李明卫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走,吃饭。今天第一顿在招待所的小食堂吃,有蒸鸡蛋糕,很好吃的。” 蒸鸡蛋糕软绵绵的还加了糖,小孩子很喜欢,小海小河一人吃了两大块,再喝一碗小米粥就饱了。 李明卫要带袁野去军区报到,就跟姜芸几个告辞。 袁野也不说再见,只是拿眼一个劲地看她。 姜芸:“去吧,好好训练。” 袁野点点头,他说昨天晚上梦见她,那是真的,只不过不是眼前的环境,而是在另外的地方。那里面有很多神仙飞来飞去,他们都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就跟把床单一样披在身上,他抱着她,她一个劲地啊啊啊啊我会飞了,开心得像个三岁的孩子。在梦里,他好像不怎么爱说话,只是喜欢看她做各种奇奇怪怪的事儿。 可是她都不问他梦见她做了什么就不理睬他了。 如果她说梦见他了,那他绝对会非常好奇,非常想知道她做梦的内容。 姜芸看他不说话,黑幽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怕李明卫笑话,赶紧悄悄地拍拍袁野的手,“快走吧。” 袁野:哎,就会赶我走。也不问问我做什么梦。 姜芸想起小哥俩之前问袁野晚上住军营还是回来,不过好像李明卫没听见,她被袁野看得顺口就问出来,“晚上回不回来?” 问完她就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简直了,你管他住哪里,他肯定要住军营啊。 袁野却笑了,“回来的!”他又开心又温柔地回答她。 姜芸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低头假装翻口袋,然后翻出两块硬糖来,塞给袁野:“训练累的时候就吃块糖。” 袁野就收下了,笑得灿烂无比,简直要把人给晃瞎了。 李明卫:你别笑了,你再笑我特么都心慌了。 等袁野和李明卫走后,袁野清了清嗓子,对小哥俩道:“走,咱们去党校参观一下。” 上午开会是九点多,现在才七点还早得很呢。 他们在党校逛一圈,看看院内的铜像塑像,了解一下建校历程等,然后就去找赵金义等人。 小哥俩还特意背着书包,带着铅笔和本子,打算帮姜芸记笔记呢。 赵金义他们吃完饭出来看见,就招呼他们先去会议室了。 这一次说是座谈会,其实也是一个农业交流会、农业提升班,最后三天还有省内知名的农学家来给大家讲课,传授一些知识,大家互相交流经验等等。通过用这种方式,促进各地的农耕交流。 因为都要经验丰富,所以除了姜芸和小哥俩,毫无例外都是一些四十开外,甚至还有六十好几的老头子。 甚至连个女老队长也没有,一水儿的老头子,一水儿的大烟枪。 这时候的屋子窗户又小,可想而知那烟雾缭绕的场面,简直能把人熏迷糊过去。 姜芸就让小哥俩别在房间里,就在门口或者窗外参观就好了。 她有灵泉傍身,二手烟也不至于就祸害着她,可小孩子不敢保证,还是远一点好。 她知道有个县是种烟草的,他们有烟草任务,也有烟厂。这种东西,哪怕经济再差的时候销量都不低,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这时候乡下还买不到好烟卷,都是买那种烟厂的下脚料,一些碎烟丝,也有乡下烟农自己偷着卖的。 烟农自己卖的烟,劲儿大,也就是尼古丁含量多,其实对身体伤害也大。 很多老头子抽久了就咳嗽得厉害,得了气管炎、支气管炎、慢性肺炎等,最后甚至得肺癌。 姜芸就从种烟草、烤烟等方面和老头子们开始聊,从她一开口,老头子们就觉得她专业,不像个什么也不会的小娃娃,果然不是派来混经验的干部子女。 姜芸有灵泉,在现代的时候也组织烟农和研究员种过烟草,然后根据市场需求研发了高端的香烟产品。 她的团队还在她以灵泉暗中辅助的基础上开发出以烟戒烟的产品,效果广受好评,还因此拿了十几个专利,全世界都获益。 当然,针对死不戒烟的人,她的团队也开发过尼古丁替代品,没有尼古丁的副作用,味道等却一样,只是没有那么强的依赖性。最后反而成为了女士的新宠,顽固烟民们依然没有接受。 所以姜芸是深深了解这些顽固烟民的心理的,不要让他们戒烟了,让他们抽得更舒服就对了,他们最喜欢说的话就是该死的总会死的,不抽烟的人死的也不少,所以抽烟有害健康哪怕刻在脑门上也是没用的。 老头子们和她聊得火热,他们对姜芸关于烤烟的一些知识非常好奇。 姜芸将一切都推给知识。 因为郑毕臣投稿以后,省里给他寄来很多杂志、报纸,他还要过很多过期的库存,都是给她要的。 姜芸看了很多文章,反正就说书上看的,老头子们大部分就点头称赞了。 他们这些大队长,大部分都是不识字的,就算识字也不多,自然对姜芸说的基本深信不疑。 姜芸已经考虑以后慢慢地把自己知道的先进知识一点点地写出来,跟整个社会分享,毕竟她自己能做的终究有限,分享出来别人也可以研究,可以造福全社会。 一开始大家觉得她一个年轻妇女,跑来参加这种农业座谈会是走后门镀金,是儿戏,等和她聊过以后,个个心服口服。 因为姜芸提供给他们的知识都是切实可行的,绝对不会太超前,也绝对不是空中楼阁,都是他们知道皮毛却不能深知,或者知其然不知道所以然的东西。 一上午过得非常快,因为他们讨论激烈,主持会议的人都没什么机会插嘴。 原本会议方是找了固定议题的,但是大队长们都是地里滚的,根本不需要别人指导,别人指导的那些议题有的一看就是不会种地不懂种地,纸上谈兵的文人瞎指挥的,他们也懒得听。 吃中午饭的时候,他们都在食堂,原本有几个挺傲气的老头子也找姜芸坐一起吃饭。 老头子们宁可不吃饭,不能不抽烟,都大言不惭地说什么“饭前一袋烟,赛过活神仙,饭后一袋烟,活到百零三。” 中午吃饭,自然也如此。 姜芸就想端着饭盒去旁边吃,却被两个老头子拦着问治虫的问题。 小哥俩急得不行,上午开会之前,他们就把会议室抽得乌烟瘴气。后来开会,他们还抽,赵金义以及主持方的工作人员都受不了,建议开会的时候别抽烟,可他们有些人不抽烟说不出话!!! 得,一屋子大烟鬼! 小哥俩都没捞着参加会议。 他俩在外面听了半天,里面各种方言呜呜喳喳的,什么也没听见,后来就跟一个工作人员去看连环画小人书了。最后连赵金义和市里的工作人员都被熏出去了!一个个直说恶心头晕呢,他们就无比担心自己娘会不会被烟熏晕呢。 这会儿看他们又开始抽,还不让娘躲开,小哥俩不能忍了,就算被说没礼貌,也不管了。 小海小河:“爷爷们,我们来给你们说段快板吧!” 快板他是不会的,但是村里来搞宣传的,说过顺口溜之类的,他们却会的。 老头子们都很感兴趣,还夸呢,“这俩孩子,长得真俊,白白嫩嫩跟那葱白似的。”另外一个老头子笑着夸“和那嫩白嫩白的藕一样。” 荆琪一言不发,他知道俩小子要搞事儿了。 有人夸姜芸:“你俩小子长得真好,咋侍弄的?” 对他们来说,养孩子就和侍弄庄稼一样。 姜芸吃了一口白菜豆腐,笑道:“浇水施肥抓虫,缺一不可啊。” 大家哈哈笑起来。 小海先开腔了,“列位看官,我来给您说一段小故事儿,我们村有个二混混,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抽旱烟,吧唧吧唧,吧嗒吧嗒,眨眼就是一烟袋锅……” 荆琪打起精神:来了! 小河接着:“二混混要去参军,检查的长官让他上前站,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摇摇头摆摆手,二混混你且走。” 小海:“二混混不乐意,咋滴就让我走?我个子高力气大,咋滴就不能吃军饭?” 小河:“你牙黄舌头黑,肯定是个大烟鬼,你今日抽你明日抽,你最后一个劲儿的叩叩叩。” 小海:“敌人来了冲锋喊,战士们把枪端,二混混你把气喘,气管炎支气管炎,撞上敌人干瞪眼!” 老头子们开始还觉得小哥俩小动静真好听,奶声奶气脆生生,哪里知道越听越不对,有人就喊:“哎哎哎,好了好了,别说了,俺们都是二混混。” 小海笑道:“爷爷们不要对号入座,没说你们呢,说二混混呢。二混混下了战场躲在战壕还要把烟袋点,结果一拉火敌人的子弹就长了眼,” 小河:“G,它长了眼,冲着二混混就……” “好了,不抽了!不抽了!”老头子们忙不迭地都赶紧熄灭自己冒烟的烟袋锅子。 妈呀,要是再抽下去,一个个二混混全部被敌人打个对穿,抽得亏心不亏心呐? 荆琪哈哈大笑,拍着桌子大叫过瘾,看来之前在车上小哥俩很留面子的,这会儿哈哈哈哈。 老头子们都一把年纪,又欣赏姜芸,自然不会和孩子一般见识,反而说俩孩子古灵精怪有前途。 赵金义坐在姜芸旁边,乐得不行,姜芸开始还忍着笑,后来也乐不可支。 然后食堂里就响起一阵阵的,“哎呀,我筷子呢”,都笑得满地找筷子。 讲完了,小哥俩还给大家作揖鞠躬,“我们就给爷爷们讲个故事逗个闷子,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啊,大家可不要对号入座。好了,大家请吃饭吧。” 他俩跑回姜芸旁边,开始乖乖地吃饭了。 嗯,没人抽烟的空气,真清新啊! 姜芸把自己盘子里的肉夹给他们,“多吃点。” 小哥俩也把瘦肉挑给姜芸。 赵金义和荆琪几个吃饭前先把肉挑给小哥俩吃,其他老头子们也还没吃呢,都把肉挑给小哥俩,很快就堆起一座肉山! 小哥俩荣升为团宠,被一群爷爷们宠着,真的吃大肥肉吃到腻歪。 小河最后苦着脸说:“娘,小海,我这辈子都不想吃肥肉了。” 小海看看自己饭盒里的大肥肉,也是再也不想吃了。 他俩对视了一眼,哎呀被算计了,爷爷们这是报复他俩呢!!! 姜芸笑道:“吃不掉就把肉分给大家吃。” 小哥俩麻溜地把肉都分给附近的老头子们,以后都不要吃肥肉了! 真吃腻歪了! 有小哥俩这么一搅和,老头子们抽烟都知道躲一躲,去外面抽然后再回屋开会,谁烟瘾犯了谁出去抽。 抽过的还要打趣一下后来的,小心被对穿。 然后那会议室的空气就清新得很,赵金义和小哥俩都坐在里面,大家一起开会,场面十分热烈。 很快就到了晚上,吃过饭以后也才六点钟,天还大亮呢。 姜芸就领着小哥俩出去溜达一下,看看能买点什么。这一趟出门,郑毕臣等人还给她收集了几张票,主要是副食品票,让她带着孩子来城里可以逛逛百货商店。 赵金义自告奋勇领他们去逛,百货商店、电影院、戏剧院、公园、学校等,基本都在最繁华的地方,而过去边上就是各大工厂。 市里比县城可大得多,也建设得更好,到处都是骑自行车以及穿各种工作服和皮鞋的,烫头发、穿裙子的都不少见呢。 姜芸就先大体参观一下,不进去,所以一个多小时也看不少地方,七点半他们回去,赵金义就先走了。 姜芸在路边看到有郊区菜农果农来卖自家产品的,鸡蛋、西红柿、黄瓜还有苹果、桃子等水果。 这些都不要票,可以用钱买,也可以用粮票换。 有几个市民在那里跟老婆子们讨价还价,为了一分钱掰扯个没完没了,老婆子们也不让步,因为这时候也没人来管,他们也不怕浪费时间,扯得不亦乐乎。 姜芸看得汗哒哒的,买了一点苹果和桃子给小哥俩吃,因为就买这么一回,她就一点都没还价。 她主要是不想和老婆子们掰扯。 结果她不还价,那老婆子反而多给她一个苹果一个桃子,还要用很鄙夷的语气指桑骂槐,“有些人啊,天天来问,一次不买,买一次一分钱都要讨。你看人家这个大闺女,一来就买,一分钱不还价。” 姜芸可不想成为别人打口水战的枪,赶紧用书包装着苹果桃子拉着小哥俩跑了。 小哥俩一个学市民一个学老婆子,砍价还价不亦乐乎,最后哈哈大笑。 等他们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辆大吉普呼啦啦地开过来,吱嘎一声停在他们旁边。 姜芸忙拉着小哥俩退一退,就见袁野从驾驶室探出头来。 他穿着崭新的军装,没戴军帽,发丝依然凌乱随意,一张俊脸挂着温柔的笑。 他看着姜芸问:“要不要去玩儿?” 小哥俩已经嗷一声冲上去了。 姜芸走过去,站在车门旁边,小声道:“你低调点,才去一天就开个吉普回来?不是偷开的吧?” 袁野好看的眼睛里就露出委屈的眼神。 姜芸赶紧安抚他,“哎呀,那你怎么开的,好厉害!第一天就开吉普车呢?你们领导让你开的?” 袁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啊。我赢的!” 真的是他赢的。 他一早跟着李明卫去了军营,第一天去报到,然后见见新老战友。老兵油子们自然要给新兵蛋子下马威啊,结果就是一个个都被撂倒。最后还是有人不服气,就打赌,其中有一个营长和一个团长,袁野就想开他们的吉普车。 那位团长答应了,吕团长还特意让袁野不要留情。 结果就是都输得很惨,因为要是不惨,袁野怕他不认账不给开吉普车。 那位团长直接把自己吉普车给袁野开到特训结束为止,而他自己骑马去了! 姜芸看他眼睛亮得仿佛能装下整条星河,那求表扬的小心脏估计已经飞扬得不行。 如果她不上车,他肯定又会耷拉下隐形的耳朵和尾巴来,所以姜芸就给他一个面子,上车。 小哥俩很乖地爬到后座去,让姜芸坐副驾驶。 姜芸又想起一个问题来,“你会开吉普吗?” 袁野挑眉,俯身朝她靠过来,吓得姜芸往后一退靠在了车门上。 袁野就伸长手臂直接环着她的身体,把安全带拉出来给她系上,他侧倾着身体,目光荡漾地看着她,“刚学的!” 刚学的!姜芸算是体会荆司机的心情了,好吧,也许他是个失忆的天才,刚学就刚学,他能自己开回来,肯定也会好好地带着他们去兜风的。 袁野虽然心情飞扬,行事却稳稳当当的,车开得很稳,甚至那一点点颠簸还刚刚好。 夜风热燥燥的,有蝉鸣不时入耳,他们去公园玩得很开心。 一圈回来,小哥俩在车上摇摇晃晃很快睡得喷香。 他们中午不睡觉,一天都兴奋着,晚上就很容易睡。 袁野把车停在后院。 下了车,姜芸想去抱孩子,袁野已经一手托一个将俩孩子都趴在了肩上。 姜芸拎着书包,跟着他回去。 他俩住一个房间,却不是夫妻,这事儿只有李明卫知道。因为本身就是李明卫安排的,他看袁野那么喜欢姜芸,姜芸也很喜欢袁野,只是碍于离婚身份对袁野还有些抗拒,他就给推一把。他给安排房间的人说俩人是夫妻,结婚证忘带就直接安排了房间。 而袁野的表现也像男主人,毫无破绽,所以工作人员也不会多想。 小哥俩也很自然,他们早就把袁野当自己家人,跟他非常亲。 只是姜芸有些心虚的,生怕被人家看出来或者盘问什么。 结果不但没人问,还都是羡慕的眼神,甚至听见有人说“看他们一家人,可真幸福,小夫妻忒恩爱”,姜芸就更心虚,赶紧回房。 小哥俩又睡了,只能擦擦拉倒。 姜芸今晚上不许袁野再守着自己洗澡的门外,她快速洗完,回来却发现袁野把三张小床并在了一起。 他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姜芸咳嗽了一声,“你快去洗吧。” 袁野就飞快地出去了,那架势倒像是姜芸等他干什么一样。 姜芸也没有把自己的床再拖回来,就那么睡在边上,小哥俩在中间滚,袁野把另外一头。 袁野回来的时候,姜芸已经差不多睡着,她还惯性地摇着蒲扇给孩子扇风呢。 袁野躺下,这一次和她面对面。 洗过澡,她的脸颊粉粉的,就跟雨后的海棠花瓣一样娇嫩可人,他很想咬一咬试试那肌肤的弹性。 姜芸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睁开眼嗔他,“快睡。” 袁野:“我还想梦见你。” 姜芸:“……” 她赶紧岔开话题,问他训练的事儿。 袁野却觉得训练的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既然她问想必是喜欢听,就慢慢地说给她听。 他声音富有磁性,又刻意放柔放缓,就非常有催眠效果,没两分钟姜芸就睡熟了。 袁野轻轻地朝着她吹了一口气,希望她晚上也能梦见他,如果他再厉害一点,是不是可以两个人入同一个梦呢? 姜芸果如他所愿,梦到了袁野。只是梦里的袁野和他平时不一样,梦里的袁野纱衣逶迤不绝,俊颜如画,分明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神仙。 他侧卧在玉榻上,而她居然是一只妩媚的小白猫,正趴在他怀里隔着纱衣偷偷吃他的豆腐。 姜芸:“…………!!!”这不是我,我拒绝这个梦。 嫁给我吧 这梦比春/梦还让她惊悚,吓得她一早上就有些愣怔,难道自己竟然这样色了?居然……居然想通过变身馋他的身子??? 还有,就算变身,她为什么要变成一只妩媚的白猫?那一副妖娆的模样,简直了,想起来就让她羞耻心要爆炸。 看来她对黑猫离家出走怨念至极,潜意识里已经留下了很深的伤害。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床上的袁野,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低垂着眼睫,似乎在发怔。他这副样子,如果再配上乌黑的长发、逶迤的纱衣,简直……她正看得出神,袁野抬眼朝她看过来,四目碰撞,姜芸感觉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立刻跳起来,“起床啦,早~~” 袁野:“我又梦见你了。” 他等待姜芸来问他梦见她什么了。 姜芸的脸腾的就飞上两朵红云,赶紧端着脸盆去洗漱了。 要是自己接话,问问他梦见什么,然后他说一通羞羞的什么,再问她有没有梦见,那岂不是……不大好,就算馋人家的身子,也得在人家记忆清醒的时候,不能在不明不白的时候下手。 要是自己把他给拿下了,等他恢复了记忆,或者他家人找过来,那岂不是要糟? 不知不觉地已经不用自己离婚带着孩子当借口来拒绝袁野,而是考虑更深层的东西。 要说不结婚只谈恋爱,那她倒没什么,可现在这个社会不允许啊,再说看袁野那深幽幽的跟井一样的眼神,她有直觉,要么不碰他,碰了他就得负责到底。 以她现在刚离婚的心态,让她对另外一个男人负责? NO!她内心是拒绝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婚姻的未来就一定是美好的,袁野就一定适合她的婚姻。 当家人合适,未必当夫妻就合适。 洗个脸的功夫,姜芸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又将袁野当成家人,一门心思跟老头子们开会,要回去大展拳脚建设自己的综合农场了。 她精神抖擞地回来,袁野已经领着小哥俩洗白白完毕,正在房间抖床单呢。 看她笑眯眯的,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袁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姜芸朝他浅浅一笑,“今天又是全新的一天,也要好好训练哦。” 袁野:“哦。” 姜芸:“今天不要逞能,好好地训练,别太出挑,要是太打眼容易得罪人树敌,万一到时候被人使绊子穿小鞋就不好了。” 袁野:“不怕。” 姜芸:“吃饭去了。” 今天李明卫是不来的,他们自己吃饭,然后袁野去营区,姜芸带着小哥俩去开会。 会议内容生动有趣的时候,七八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不只是姜芸和老头子们聊得热络,老头子们也获益匪浅。后来会议组还请了省内知名的农学家,专门研究小麦高产的农业科学家李云飞教授,他除了优中选优之外,正在研究通过杂交小麦来提高产量。 李云飞最近在做小麦高产方面的巡讲,跟其他农学家一起研讨,既传播自己的知识理念也学习吸收其他人的。 不过因为这时候不少人都受苏联研究的结论影响,路数和他不同,收获不是很大。 没想到在一个不起眼的市级农民座谈会,倒是认识了姜芸这么一个意外之喜。 姜芸和李教授聊得非常投机,做了很多笔记,还准确地提出了一些能够促进当下农业发展的问题,解决这些问题,就可以在种子高产上取得长足进步。 提高种子的优生优育,一直是高产的最主要方向,再结合肥料以及科学的种植方法,可以将产量翻倍乃至几倍。 李教授是座谈会最后一天来的,原本要中午吃过饭就走,结果他和姜芸聊了一上午都意犹未尽,不由自主地延长了时间,下午继续。 而其他的大队长们这时候就说不上话了,因为他们聊的很多专业知识不是种地的范畴,而是培育新品种的问题,这些他们根本听不懂。 最后李云飞给姜芸留下了自己试验田的地址,邀请姜芸有时间过去参观,他甚至还把自己在海南的育苗田也告诉姜芸,邀请姜芸有时间一起去搞实验。 国内的育苗专家基本都在海南有试验田。天气暖和的时候,他们在本地研究,等天气转凉的时候,他们就奔赴海南,在那里继续研究自己的种苗,等收获以后再回到当地。 姜芸也很感兴趣,不过她想过两年再说。 现在她根基还浅,有些东西不能直接说,只能拐弯抹角地给别人提供灵感、启发他们。 接下来的时间她会集中精力学习当代的农业生物等知识,然后尽快地发表一些农学文章。 两年的基础积累,就够她开启自己的研究。 提高小麦、水稻的产量,提升小麦的面粉含量,提升水稻的口感品质,这些都是他们研究的方向。 等李云飞走后,不只是赵金义,就连市农业局的工作人员都对姜芸佩服得很。市革委会主任还特意和她聊了几句,握了握手。 这一次会议,他们不但给各位代表颁发了证书,还合影留念,发了笔记本、钢笔、茶缸等纪念品。因为小哥俩陪同姜芸前来,他们也一人得到一份纪念品。 姜芸还跟农业局的基层干部万芳和陈玉暖成为了朋友,以后如果有什么需求就跟他们求助,写的稿子也可以让他们帮忙在省市的农业报以及刊物上发表。另外,市革委还跟姜芸定下长期采购农产品,包括鸡蛋、各种蔬菜、肉鸡等。她只需要把货送到县革委会,然后县革委会的人会安排跟着其他文件或者物资车回市里。 最后他们在食堂聚了一个餐,火车是明天早上的,当天晚上大家还要住一宿。 姜芸想先带着小哥俩跟赵金义回县里,因为袁野的特训延长了。 他表现太过出色,部队直接减掉了他大半的体能、格斗等训练,直接进入器械、枪械一类的训练。如果赶得及的话,他会被选入分军区的代表队去参加省军区的大比武。在省军区的大比武拿到名次为分军区争光,那他就可以破格升为排长,后续还会参加各军区的军事演习。 分军区虽然是用选拔地方武警的方式选拔了他,可显然不想把他当成普通武警下放地方,是想好好打磨要他做一杆快枪的。 姜芸和小哥俩很为他高兴,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呢。 今晚上袁野回来的略早一点,从部队给小哥俩带了一口袋空弹壳,两只手榴弹模型。 起初小哥俩玩得不亦乐乎,很快就觉察袁到野不开心了,袁野太安静了! 他俩互相使了个眼色,不再说话,屋子里就安静下来。 姜芸正在台灯底下整理笔记本,翻看李云飞送她的几本当代农学书,了解一下现在大家通用的农学知识。 刚才屋里还叽叽喳喳的,这会儿一下子安静下来,她也觉得不对劲,她扭头看看小哥俩,又看看袁野,怎么啦? 她看了袁野一眼。他坐在那边的床尾正盯着她看,眼神不像从前那么纯净,反而带上了一层忧郁,原本如暖阳的温柔也带上了莫名的深沉。 怎么啦? 姜芸看看小哥俩,小哥俩也朝着她摇摇头,他们也不知道。 小河就跑过去,坐在袁野旁边,“袁野叔叔,你累了吗?要不要我帮你踩背啊?书记爷爷可喜欢我们给踩背了。” 他以为袁野是训练太累,因为赵金义说军训是非常累的,当年他训练半个月都脱层皮晒成黑铁蛋呢。虽然袁野叔叔还是那么白没晒黑,肯定也很累的,否则怎么会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呢? 小海就跑到另外一边去,弯着身子去看袁野的眼睛,“袁野叔叔,你为什么不高兴啦?是晚上没吃饱吗?是不是他们老兵抢你肉了?” 俩小子胡乱猜测却当正经事一样说,让人听了心里暖暖的。 袁野抬手在他俩头上揉了揉,“我想和姜芸同志单独说会儿话行吗?” 小哥俩对视一眼,又扭头看姜芸,“姜芸同志,袁野叔叔要和你单独聊聊,你看行吗?” 姜芸一下子紧张起来,笑道:“咱们有什么好聊的啊。”天天差不多都在一起,见面什么话不能说,还得背着孩子聊呢? 袁野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有淡淡的哀伤,“你不愿意理我吗?” 姜芸惊讶地看着他,这帽子扣得可严重了,她哪有不愿意理他啊。 她赶紧站起来,“那咱们去外面溜达一下?”她又对小哥俩道:“你俩在房间里玩儿好吗?” 小海笑道:“遵命,我们俩坚守阵地。” 小河把自己的手/榴弹背上,“保证完成任务!” 姜芸就示意袁野他们出去走走,她得好好问问他到底怎么啦。 难道他记起什么了?恢复记忆是好事儿啊,怎么不高兴呢?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从她捡到袁野的那天起,他在她眼里就是个单纯的人,一开始不会说话,懵懵懂懂,后来开始说话懂得也越来越多,看着倒像是学了新东西开窍一样。 自从来市里以后,不知道是不是见了新世面刺激他的记忆,他整个人在迅速成长,变得成熟起来。 这几天她也发现了,袁野变化飞速,不再傻乎乎的,成熟了很多。 短短几天,他的气质就从单纯大男孩变成了成熟男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和自信。 原本姜芸一边感慨一边自豪他成长迅速,现在却担心他记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出了招待所的大门,他们就往右前方去,那里有一片并不茂密的树林,不少人在散步。 两人谁都没说话,脚步却整齐而默契。 “袁野,你怎么啦?” 姜芸在周围没人的时候,转首问他。 袁野停下脚步垂眼看她,沉默片刻,他说:“我做了一些关于你的梦。” 姜芸终于问了一句,“是不好的梦吗?”好的话不至于这样吧? 袁野凝注她,“不能说。” 最初他做了关于她的美梦,恨不得她来问,他好细细讲给她听。 可后来只要他睡觉就会做关于她的梦,全都不是眼前的,而是一些非常不好的故事。 有一次她是什么暴君的笼中鸟,受尽折磨,他就努力追随她变成一只小黑猫来陪伴她、保护她。 有时候她是一个孱弱的美丽少女,却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卖给混混换钱给弟弟娶媳妇,而他因为元神之力消耗太过已经穿不成人,甚至连变猫都不行,只能变成她身边的一株植物。她过得非常苦,他就努力吸收日月精华修炼,争取给她结金豆子。 只要她在那个世界掌控主动权,就能破开命运的桎梏,反击得越成功,他被消耗的元神之力就会得到更大修复。 不过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可以在那个世界过得风生水起逃出命运的桎梏,一旦失败,他的元神之力就会大大受损不能好好地保护她。 尤其今天下午他在军营训练的间歇突然打了个盹,他梦见自己终于支撑不住消失了,她一个人在茫茫的大千世界里穿梭,犹如漆黑的宇宙黑洞里,飘进了莹莹一点火光,随时随地都会被吞灭。 虽然是做梦,可他非常非常难受,就觉得大概率那是真的。 可惜他也不记得她为什么一直流浪,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一直追随她。 也许因为元神之力被削弱,他负担不起那些繁杂的记忆而选择抛弃或者封存,现在他的元神之力恢复一些力量,就会在梦里闪现一些零碎片段。 猜的越多他就越害怕,就好似她站在一块孤石上,前后左右是黑洞洞的无底深渊,她不管往哪里走都只能摔下去。 他清醒的时候无论怎么努力都记不起分毫,迷迷糊糊的时候又总能梦见支离破碎的故事。 每梦见一点,他就更坚定自己要一直追随她保护她的心。 每一次做梦也让他更害怕一分。他怕,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噩梦做得多了,他就再不想讲也不敢讲给她听了。 姜芸:“……”不能说你还说。她以为袁野又跟以前一样闹孩子气呢,笑道:“你是梦见我死了吗?” 袁野脸色一变,“不许胡说。你当然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姜芸柔声道:“别怕啊。我以为你恢复记忆了呢。李排长他们没有帮你找家人吗?” 袁野:“那个不重要。” 姜芸心里顿时感动得很,他自己的事情不重要,而关于她的事儿对他来说却无比重要么?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让她很受触动。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袁野,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袁野心下一动,反手握住了她,身体微微朝她倾了倾,声音也刻意变得更加柔和,带着请求,“姜芸,请你嫁给我吧。” 什、什么?姜芸蒙住了,他说什么? 袁野却不容她逃避,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制止她转身的动作,眼睛依然定定地锁着她,坚定道:“对,你没听错,我说结婚吧。” 他的手一点点地收紧,将她一点点地拉入他怀里,语气是对她难得的霸道强势,“我不想再看着你嫁给别的什么人了!” 姜芸瞪圆了眼睛,脱口道:“我不会再嫁给别的什么人。”说完又觉得是不是太回应他了,赶紧道:“我没想过再嫁人的。但是,我们也不合适。” 要是以往,她这么表示拒绝,袁野会委委屈屈地看着她,断然不会逼迫她。 可现在他却极少见地强势起来,追问她:“哪里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哪里都不合适吧? 姜芸:“你还年轻,你……” “我不年轻,”袁野说得很肯定,虽然他还打不开自己深藏的那些记忆,但是可以肯定他没有几万岁也有几千岁,再不济也得有几百岁。 姜芸笑起来,“是,你不年轻,你这几天长大不少。那你记起你的家人了吗?如果要结婚,可要家人同意才行。” 袁野:“我的家人就是你,你同意就行。” 姜芸:“……”他今儿这是霸总附体了么,步步紧逼? “袁野,你失去了记忆,有些事情不了解。如果真的要考虑婚姻大事,还是要和家人商量才好。”她就是前车之鉴啊。 袁野:“我……”他想说自己没有失去记忆,自己记得化为猫形和她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可惜这个说不出。 在他的神魂之中,有一道禁制,那就是不允许他对人说出自己的来历。 “我不需要那些记忆。”他说,“失去的就是失去的,我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突如其来的恋爱脑把姜芸惊了一下,虽然她受他盛世美颜蛊惑,也很馋他,但是……这不代表她会随便再婚。 才从一个坑里跳出来,又跳另一个坑? 感觉到她的拒绝,袁野眼里的忧郁更加浓烈了。 他感到挫败,他在训练场上再厉害再勇猛,在她这里也是一败涂地么。 姜芸从他脸上看到一丝脆弱,又不忍心,“袁野,我……也不是不同意,只是……” “你同意就好!任何条件我都答应!”袁野原本耷拉下去的耳朵和尾巴,突然就翘了起来,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眼睛亮得几乎要发光了。 姜芸:………… 她不过是想用套路安慰他一下,然后缓冲缓冲,怎么…… 他这个雀跃的样子,让她居然不忍心戳破他的欢乐气泡,如果拒绝了他,看他难过的样子,心里就会隐隐不安,被内疚所纠缠啃咬,对他心怀歉疚。 真是……他这是有多能蛊惑人心啊。居然让人对他说“不”都那么困难,都充满了愧疚,简直有毒啊。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你给我点时间考虑……” “你还要考虑吗?”袁野又露出了那熟悉的委屈眼神,“难道在你心里还有人比我更值得你考虑吗?” 他突然就开窍了,从前不利索不能说长句的嘴巴突然就利索起来,让姜芸都招架不住。 她赶紧否认:“没有没有,就你一个值得考虑。” 袁野:“就我一个还考虑什么呢?” 姜芸无奈地把脑门顶在他胸口,“好吧,也不是考虑,就是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做个心里准备。得缓冲一下。” “这个可以有的。”袁野的声音都欢喜雀跃起来,瞬间轻松很多,之前那些忧郁、委屈、悲伤,统统都是不存在的。 姜芸:“……” 这人心机越来越深了,为了达到目的也会耍心眼了。 她是不是得警惕?他这样和宋占刚有没有区别?她得好好想想。 她得回去问问爹娘,看看他们的意见,免得又说她不对什么的。 袁野已经笑微微地握住了她的手,在一起吧,哪怕前方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就算最终会消失在茫茫宇宙中,两个人作伴也总比一个人强。 姜芸不知道他心里背着那么沉重的故事,被他滚烫的手握住,她都跟着发热起来。 不对啊,她说的是考虑一下,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缓冲一下,不是答应啊! 可显然袁野又变成了袁三岁,耍赖就理所当然了。他牵着她的手往回跑,“快走,回去跟小海小河分享。” 姜芸心里一咯噔,孩子能接受吗? 袁野看她犹豫,嫌她磨蹭,直接给她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姜芸急了还不敢大声喊,生怕被人听见笑话。 到了门口,袁野终究还是给她放下来,笑着给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然后牵着她的手回房间去。 姜芸居然有一种见家长的感觉,嗯,小家长。 他们推门进去,就见小哥俩正坐在床上不知道嘀咕什么呢。 小哥俩面色严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见他们回来都松了口气,“娘,袁野叔叔,你们说什么了?” 姜芸开始不好意思,浑身都发热,慢慢的脖子、耳朵一直到脸颊都红了,跟喝醉酒一样。 她离婚,然后火速恋爱,现在要跟俩儿子坦白,怎么看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是那么耐不住寂寞的人吗? 她难道真的是馋袁野的身子? 她用力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还是被袁野紧紧地扣住。 袁野笑得一派风光明媚,“你们猜!” 小海:“看你笑得那么荡漾,一定是好事。” 小河:“吃大肉、捡钱、捡粮票你都没意思。你这么开心保管是姜芸同志答应你什么事儿了。” 袁野一脸得意,还故意将拉着姜芸的手晃了晃,提醒小哥俩。 小海:“你俩牵着手,这是什么意思呢?” 小河牵住小海的手,也晃了晃,“我懂了,他俩拜把子了,好哥们!” 姜芸:“……” 袁野:“不对不对,再猜!” 小海:“好啦,我知道,你俩处对象了。” 姜芸:“!!!”你怎么知道,你小小孩子。 小河:“真的吗?真的吗?怎么处的?给我看看。” 姜芸:“……” 袁野扬眉,赞许道:“你居然第二次就猜到了,了不起。” 小海立刻眉飞色舞起来,“书记爷爷和爷爷说,你俩可般配了,处对象结婚正好。书记爷爷说袁野年轻没了记忆,但是对姜芸和小哥俩好,会疼人,和姜芸在一起,最合适不过了,而且姜芸一看就喜欢袁野,只是碍于离婚不好意思罢了。爷爷说倒是挺好的,就怕袁野到时候想起来过去,万一他是结了婚的怎么办?书记爷爷说,不可能,你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子跟小孩子似的,一看就不像懂事的,绝对不待结婚的。爷爷说要是这样,那这一次出去,就让他们俩多亲近亲近,兴许就成了呢。” 姜芸:“……”我怎么不知道他们说这些。而且这么一大段你都说下来…… 小河一脸纳闷:“小海,我怎么就没听见呢?你什么时候比我多听热闹了?” 小海:“你忙着粘知了呢,我跑去大队屋喝水的时候听见的。” 小河:“以后你去喝水,叫着我!有好听的热闹,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被自己儿子吃瓜的姜芸:……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们为什么这么顺利就接受了袁野?他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吐槽儿子被灌迷魂汤答应得太痛快的姜芸,完全忘记自己被灌了多少迷魂汤,从拒绝立刻改口成考虑又退让成了缓冲期,最后直接约等于先定情确定恋爱关系,过个月再考虑结婚事宜了。 小哥俩这个年纪就是听多了似懂非懂,说懂他们不懂本质,说不懂他们说得头头是道,所以最是好玩儿的时候。 他们俩开始张罗让姜芸和袁野拜天地入洞房那一套了,可把姜芸给窘得不轻。 姜芸:“好了,赶紧去洗澡睡觉了啊。” 还拜天地,入洞房,我看你们是好打屁股了。 姜芸去那边洗澡,袁野送小哥俩去男厕所。 等姜芸回来的时候,小哥俩已经并排躺在她的床上睡得香了。 姜芸:“!!!” 袁野看到她眼里的惊慌,笑得份外风流勾人,他拍拍床边示意姜芸去睡觉了。 姜芸正色道:“袁野,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们还没结婚,对吧?” 袁野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对啊,我让你睡觉,你想什么呢?”说完眉梢眼角的笑意却很自然地流淌出来,性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诱惑。 姜芸:我想咬你你信不!!! 要是有机会,等他睡着的,她一定要咬他的喉结。 她躺在中间的床上,把外面的留给袁野。 他关了灯,上床,直接贴着姜芸的后背躺下去。他手臂横过来放在她身前,将她像小孩子一样护在自己的怀里。 姜芸顿时身体一僵,就感觉一股灼热的力道瞬间包裹住了自己。 他在她头顶上烙下一吻,喃喃道:“从今以后,我要一直这样护着你。” 这一世想必是从前苦心孤诣的经营才换来的提前陪伴,因为在几个噩梦里,他几乎一生都化不成人形,或者好不容易化成人形又维持不住。 只有这一次一切那么顺利,没有什么波折和风雨。 他想也许会有什么转机。 姜芸原本以为靠在他怀里,他年轻新陈代谢旺盛,身体肯定滚烫,那她会被热得睡不着。 哪里知道,过了一会儿他身上居然凉丝丝的,被他抱着就很舒爽,她感到舒爽的同时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居然毫无紧张负担地睡着了。 这一次她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十七岁进宫,结果没见老皇帝两面呢他就嘎嘣死翘翘了,于是她变成冷宫里年轻妖娆太妃,每天和自己那只黑猫为伴佛系混日子。 新皇帝模样和袁野有七八分相似,却是个暴君,性情暴戾,但是武力高强,又狡诈多疑。死暴君不知道怎么就变态,看上她这个冷宫的太妃,各种强取豪夺,然后某天晚上她挣扎得厉害一脚把死暴君给踹下床摔晕过去。 她想勒死他算了。不等她动手,他竟然又醒过来,她吓得不行,以为他肯定会把她凌迟或者做成人彘,谁知道他反而用很温柔的眼神看她,看得她头皮发麻直接吓病了。 然后死暴君又开始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好不容易到了把温柔皇帝吃干抹净时刻,突然变成她在看电影!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暴君的身体里出现一个猫的虚影,正是她的黑猫!!! 夭寿了! 姜芸吓得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袁野那张英俊得不像话的脸,下巴上还冒出一点点胡茬,在俊美中增添了两份豪气,更添男人魅力。 天光微亮,招待所的薄布窗帘挡不住光线的进入,让姜芸不需要费力就能看清他的模样。 他正闭着眼睛睡得非常安静,略凹陷的眼窝下面排着浓密的睫毛,显得眼睑皮肤特别白,连淡淡的青色血管都分明可见。 他可真好看啊,看着这张脸她被噩梦吓得砰砰跳的心直接变成了心动的声音。 想起梦里的缠绵,姜芸心头怦怦直跳,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男人看得心跳加速血液上头,她果断地悄悄地凑上去,想亲亲他的眼睛。 正闭眼睡觉的袁野把自己的唇迎上去恰好吻住了她的唇瓣。 黑猫归来 姜芸一直觉得自己身体很好,结果一个吻就把她肺活量的最大值给测出来了。 如果不是袁野放开她,她觉得自己能晕过去。 一恢复自由,她赶紧推开袁野坐起来,穿鞋下地去洗漱了。 等她调整好精神状态回来,小哥俩也起来了。 他们看看姜芸,小河好奇道:“娘,你脸怎么那么红?” 姜芸:“热得啊。你们不热吗?” 小河:“还行,不怎么热,都秋天了啊。” 小海:“秋老虎还是热的。” 袁野瞅着姜芸笑,笑得她脸更红。他靠近姜芸,悄悄附耳道:“要不我跟你回去结婚吧。” 姜芸的脸成功地被煮熟了一样红,嗔了他一眼,“别想一出是一出,咱们说好的。” 要给她时间做心理准备,给她时间缓冲,她得先跟家里人说说,还有很多事儿呢。 袁野虽然不舍的,却也同意,毕竟他不能逼得她太紧,只要她答应就好,时间早晚不是问题。 就像李明卫说的,你先让她回去,也许她几天见不到你,就会想你了呢? 他舍不得让她想他,他习惯时时刻刻陪着她。但是既然现在用不同的方式相处,那么他也应该习惯才行。他可以学习李明卫,平时在军营训练,隔段时间有假期回家。 当然,他不会在外面很久,他和吕团长有约定,他帮吕团长参加比赛,吕团长帮他查宋占刚的事儿。 他自认是个很记仇的人,宋占刚曾经欺负她的,他就一定要帮她讨回来。 最好别让他力量变得太强,否则他会想办法把那些不同世界欺负过她的人统统灭掉。 然后找到她流浪的源头,掐死! 姜芸一下子就感觉到他身上溢出来的凌厉气息,抬眼看他,“怎么啦?” 袁野立刻给她一个温柔而不失委屈的笑,“你们回家,我会想你们的。” 姜芸:“李排长不是说会给你假期吗?” 袁野:“那也不能每天回家。” 姜芸决定打断他这种没有意义的撒娇,他比小孩子会撒娇!简直了。 姜芸带着小哥俩跟赵金义去坐火车,她不许袁野去送,免得他又委委屈屈的一副即将被抛弃的模样。他一露出那样的表情,她就会莫名的心虚不舍,真是见了鬼,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灌的迷魂汤。 袁野站在招待所门口和他们道别,跟小哥俩还有说有笑,到了她这里就果然眼神委屈起来。 姜芸暗夸自己有先见之明,朝他笑笑,“我们回家照顾鸡鸡鸭鸭,你在这里好好训练,争取比赛拿个大奖啊。” 袁野点点头,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俯首低声道:“不要再纠结我失忆和家人的事儿,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我的记忆就是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现在我已经有很多很多关于咱们的记忆。” 姜芸原本还因为他突然抱自己有些紧张不好意思,现在被他这句话弄得一下子感性起来。 他就好像一个没有过去,专门为她而生的人一样。 他对她这么好,让她不禁觉得自己也应该对他更好一些。 她嗯了一声,轻轻道:“我会在家等你的,等你回家。” 袁野就高兴了,放开她,又把小哥俩拎起来转了两圈,揉揉他们的脑袋,让他们路上记得保护娘。 小哥俩:“你要乖乖听长官的话哟。” 袁野捏了捏他们的小鼻子,“听话,我最乖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看着姜芸,眼神温柔而魅惑。 然后这个魅惑的眼神一直被印在了姜芸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随时随地都能想起来,简直霸道得不行。 等到了县里,公社的拖拉机又来接,这一次还是荆司机。 上车的时候,他还问呢,“那位袁兄弟呢?” 小海:“开吉普去了。” 荆司机惊讶地瞅着他们,“哎哟,了不得啊,我早就说袁兄弟厉害,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不能一巴掌就把拖拉机头给拍好了,听他说了几遍就会开车了。果然是老司机啊,人家是开吉普的啊,怪不得呢。 姜芸上车,荆琪还主动帮她把小哥俩抱上去,顺手拉了她一把。 去的时候荆琪瞧不上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处得亲如一家了。 姜芸对人亲和,小哥俩又活泼可爱有礼貌,荆琪虽然脾气有点倔强,却也不是那种难弄的,所以大家这阵子真的相处十分融洽。 到了红丰大队村口的时候,荆司机停车,荆琪帮忙把东西拿下去,把俩孩子递下去让荆司机给接住。 姜芸爬下车,邀请荆琪,“大队长,来我们村里坐坐吧,我给您摘一兜子番茄和黄瓜。” 荆琪:“不慌啊闺女,有的是时间,以后我会常来走动的。” 这会儿正是大队秋收拉开序幕的时候,他挂念着大队的生产呢,自己不在家,也不知道庄稼收得怎么样。 姜芸了解他,也不再耽误时间,就和他们告辞。 他们刚走,福爷爷就和张爱英过来,高兴地朝他们招手,“算着你们该回来了。” 小哥俩欢快地跑上去打招呼。 张爱英笑道:“福爷爷都来来回回溜达好几次了,一个劲地说怎么还不到家呢。快回家吧,我们在牧场给你留了饭呢。” 姜芸:“嫂子你们辛苦啊,最近很忙吧。” 鸡鸭多起来,还有蔬菜,晌午晚上的都离不开人,张爱英和孙桐几个肯定很忙。 张爱英却不觉得辛苦,反而甘之如饴,越忙说明有活儿干啊,“红星大队你们亲家还经常来帮忙呢,我们都不好意思,每次都让他们多带点蔬菜回去。” 姜芸和张爱英背着提包在后面边走边聊天,小哥俩牵着福爷爷的手已经小跑着走了。 看福爷爷腿脚利索的样子,姜芸也高兴,孩子茁壮成长,老人身体健康,这是她最大的心愿。 姜芸回到小牧场,大家都很高兴,纷纷问她开会如何城里如何,姜芸就大体说一下。不过她性格比较务实,不是多浪漫的人,所以讲出来就很现实却不生动。杨桐等人听得不过瘾,就拉着小哥俩讲,他俩讲起来可有意思呢,就连路边上一块石头都可以说出有趣的故事。 他们侃大山,姜芸就跟杨晴说一下买羊、奶牛的事儿,她已经联系了大队,到时候会先送三十头绵羊来,其中有六七只公羊,可以自己繁殖下小羊仔,另外还会有两头成年奶牛,三头小牛仔。 她有灵泉帮忙,对于饲养牲口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她不需要用其他奶农催奶的方式来饲养奶牛,只需要保证奶牛的营养供给就好。 她的计划一边发展大队的蔬菜业,一边在一些不怎么肥沃的地方撒种牧草,饲养牲畜,整个大队都可以用来放牧。 吃过饭休整一下,她把带回来的东西分分,让小哥俩背着去姥娘家送一份,她则去大队。 这会儿大队正忙着收秋庄稼,收完高粱收豆子谷子,社员们都忙的很。 大队长天天泡在地里,宋书记也不断地开会给社员们鼓劲,一天天累得够呛。 见姜芸过来,宋书记高兴得很,“来,尝尝咱们地里的花生,再过阵子就能摘花生了。” 姜芸坐下,捏了几个盐水花生吃,就跟宋书记说去市里开会的事儿,另外还有牧场发展的一些调整等等。去了市里,她认识了一些人,积累了人脉,有些步骤就能加快,不需要再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 她想让大队在保证自己口粮的情况下,多划拨一些地当蔬菜试验田,到时候市里会有运输车来运,至于怎么销售,现在都是统筹经济,不需要社员和大队操心。 而且卖给他们的蔬菜可以顶公粮的任务,可以拿更多的化肥以及其他票证好处。 宋书记和大队长就盼着这个呢,听着姜芸的规划,宋书记都激动得很,还打发人赶紧去地里喊大队长回来。 他们几个一商量,当场就拍板今年先划拨二十亩地给姜芸分派,来年开春再划拨三十亩按照她的规划轮流种各种蔬菜。以后再看情况规划其他土地。 姜芸想种一些甜菜,甜菜可以自己大队用来熬糖,既可以给公社交任务,又可以分给自己大队做福利,还能当大队副业卖给其他大队的社员们。而熬糖剩下的渣滓,就可以用作牲口饲料,一点都不浪费。 姜芸也发现,去开这一次会还是很值得的。 她打开了一些当下的人脉,大队也觉得她去镀了金,现在变得更厉害。 以前别说五十亩地,只怕十亩地也要不来,现在她只需要说干什么一定会收获不错,那大队干部就爱听。 大队长笑道:“有了蔬菜基地,还得有干活的人。我看就从几个大队里抽调人手,专门成立一个蔬菜生产队,让他们和种地的分开。” 侍弄蔬菜的社员需要心细、勤快,能干力气大的妇女就最好,然后再选几个男社员搭配。 大队长问姜芸:“你有人选不?” 姜芸想了想,宋占军、宋占国、宋占杰几个心细有力气,能干不耍滑,宋占军年纪大更稳重一些,让他当队长挺好。 现在生产队一般都是一些四五十岁的男人把持着队长的职务,这种二十来岁三十左右的都极少。 不过既然姜芸自己挑选的,大队长几个也不反对,就让宋占军当生产队长,负责听姜芸的指挥安排生产,监督干活儿检查成果等。 等傍晚下工以后,大队长就亲自喊了宋占军问问,宋占军自然乐意的。 倒是宋占杰还不服气呢,“怎么不是我当队长?” 大队长呸了一声,“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要不是姜芸点你的名,我还不放心让你去种菜呢,再给种歪了。” 宋占杰:“你甭瞧不起我,保管比你种得好,要是我当大队长……” “滚滚滚,你做梦去吧!老子还没老呢,你就想造反。再说我就算不当,也轮不到你。”大队长直接给他赶跑了。 姜芸笑着看大队长父子俩掐架,大队长哪哪都好,对社员也足够耐心,就是对自己这个儿子怎么看都不顺眼,不管宋占杰干点什么,他都能找出一堆缺点来。 这么说吧,大队长看到宋占杰,第一念头绝对是先挑刺,而宋占杰也不是那种乖巧的,结果就养成父子俩见面就掐的习惯。 安排好了人选,划分好了田地,接下来先让男人们赶着牲口耕地耙地,撒自己大队沤的基肥,之后就等姜芸安排种植。 姜芸看看天色也晚了,她就准备先回家做饭。 这些天不在家,也不知道福爷爷吃得好不好。 等她到家,小哥俩已经回来,一起来的还有李桂芝和姜光熠姜光j小堂哥俩。 他们这几天不能来找小海小河玩,可想得不行,所以一听说俩哥哥回来,立刻就要跟着来。 李桂芝顺便把他俩口粮送过来,再问问姜芸的情况。 李桂芝左看右看,“妹妹,袁野呢?” 姜芸就把袁野被部队相中拉去训练要参加比赛的事儿告诉她。 李桂芝听得嘴巴就合不拢了,“妹妹我和你说,我打第一眼看见袁野我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你说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的,没有一个是被人家一眼相中破格提拔的吧?真的就他一个。” 姜芸笑起来,“你说的是,我也没见过。” 李桂芝:“妹妹,我觉得袁野真好,长得又俊又高,还脾气好,又有本事。” 姜芸瞅了她一眼,“二嫂,你是觉得我二哥不俊不高脾气不好?” 李桂芝立刻正色道:“我可没说啊,你二哥可俊可高脾气可好可有本事呢。” 姜芸就笑起来。 李桂芝最后还是挣扎了一下,“妹妹,我觉得袁野真挺好,你说是吧?” 姜芸点点头:“是挺好。”出去七八天结果她和他的关系就有点复杂了,哎,再也不单纯了。 她再也不能像养小哥俩的心态来养他了。当初刚捡回来的时候,他明明那么呆萌,傻得天真可爱呢。 现在么,他已经成熟起来,是个大男人了。 有点惆怅啊。 因为李桂芝在,姜芸就活了面做手擀面吃。 李桂芝帮她烧火,一个锅下面条,一个锅做浇头。浇头又番茄炒鸡蛋,肉渣炖酱茄子,一样来一盆,大家可以随便吃。 正忙着小哥俩带着小堂哥俩哒哒地跑回来。 小河:“娘,有麻烦了。” 姜芸探出身子看了看,“怎么麻烦了?火烧你屁股了?” 小堂哥俩冲进来,“咱们小野哥不见了,这会儿好多大队要排队抓耗子呢。” 姜芸微微蹙眉,叹了口气,那小东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估计真的抛弃她了。她道:“那也没办法啊,把人家的定金退回去,多赔点麦子好了。” 她也就是一说,猫跑了谁也没办法,人家也不会要他们多赔偿的。 李桂芝一听也很遗憾,不禁骂道:“要不说这猫就比狗奸呢。狗你养了它,它就是家人了,这猫可不是,猫拿你当旅馆,歇歇脚就跑了。可是个喂不熟的小白眼狼呢。” “不不不,舅妈你不能这样骂小野哥。”小海和小河不同意了,小海道:“虽然小野哥跑了,但是以前它还是很好的。给我们家赚了好多白面,还抓鱼给我们吃呢。” 小河和小堂哥俩也说是。 李桂芝赶紧道歉,免得孩子军团不饶她。 小海道:“那没办法,只能明天去给大队说了。” 姜芸就让他们喊爷爷回来吃饭,又给哑巴送一大海碗过去。 福爷爷背着手乐颠颠地回来,还哼着小曲呢,小哥俩已经跟他汇报过袁野要和娘结婚的事儿。他还特意叮嘱小哥俩,不要告诉别人,免得娘害臊,要等她自己说,或者等袁野回来说。 小哥俩从善如流,连小堂哥俩都没说,免得他俩大嘴巴回去姜家都知道了。 吃饭的时候福爷爷一副老神仙的样子,“可下又吃顿好饭了。” 其实这几天他吃的也不差,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嘴巴太挑,就觉得谁做的都没有姜芸做的好吃。 吃过饭,姜芸让李桂芝顺便带些蔬菜回去。 姜芸这几天不在家,小院里的蔬菜都已经开花结籽的,韭菜也老了,菠菜也抽薹开花结籽,野菜更不用说。她就让李桂芝去小牧场菜园,摘茄子、番茄、扁豆那些。小牧场的菜园现在长得特别好,除了绿色的叶子菜,那天然的绿篱上爬满了扁豆、丝瓜、瓠子、南瓜、黄瓜等,根本不用另外找专门的菜畦种。 李桂芝背着菜先走了,那小堂哥俩来了就不肯走,是定要住下的。 福爷爷又领着四个孩子,让小哥俩说说市里的见闻,尤其他给老头子们上戒烟课的事儿,福爷爷和小堂哥俩白听不厌。 姜芸则赶紧把家里收拾一下。 她好干净,好几天没睡人的炕虽然有张爱英给收拾,她还是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该擦的擦,该扫的扫。 被子白天晒过,屋里收拾利索,再把孩子们从小牧场给她剪回来的月季、鸡冠花、百日红等插上,屋子里就亮堂堂的特别鲜艳。 八点半多,福爷爷要回去休息,姜芸把袁野从吕团长那里要来的手电筒给福爷爷带着路上照亮。 福爷爷还不想要,姜芸硬塞给他。 “过些天我们自己再多买俩手电筒,老爹你就用吧。”姜芸送走福爷爷,关了院门,回来安排孩子们洗澡睡觉。 这会儿晚上有点凉下来,冲凉就要用锅里烧的热水。 好在他们天天洗,也干净的,等他们洗完上炕,姜芸也洗一洗。 她洗完把衣服也洗好晾在院子里,回到屋里小哥几个已经并排躺下睡着了。 她给他们盖上被单子,晚上有点凉,她就把窗外的草席子也放下来挡风。 回来以后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睡不着,就拨亮了油灯看会儿书。 可能是这几天习惯了电灯,一用回油灯她还有些不习惯,觉得屋子里黑乎乎的不适合看书了。 也可能这几天跟袁野睡一个房间,有他陪伴,周围都是他阳刚清冽的气息,现在突然看不见他,也有些不习惯。 她托着腮,手里转着铅笔,盯着灯芯开始出神。 突然,窗外传来“喵呜”一声,那柔软的小声音熟悉无比。 市分军区的军营驻地位于青莲山内,封了三处山头加两个山谷当军营。 袁野的训练任务看似很重,实际对他来说却相当轻松,毕竟他不同于常人。他不但力气格外大,速度格外快,爆发力也特别强,记忆力还好得很。 所以他学什么都能一遍过,还会自己举一反三,哪怕那些很复杂的枪械,他也能学一遍就会拆装。如果不是姜芸让他悠着点低调点,他能把所有的记录都打破还远远甩在后面。 晚饭后他就不再训练,而是自己跑到一座没人的山头在那里打坐。 在梦里,他想化人就只能穿到普通人的身体里,可现在他却是直接用元神之力以猫身修炼,然后又机缘巧合化形成人。 他感觉这个世界的外部环境加上姜芸的灵泉,相辅相成格外适合他修炼,比起他隐约知道的一些修炼环境,简直一日胜过千日。 而自从猫身能吸收日月精华修炼以后,黑猫无论是白天黑夜、醒着睡着都在修炼,而且进步神速。 恢复人身以后那就更加容易。 只可惜虽然修炼进步神速,却还是不能打开自己神魂中的禁制,也不能恢复他从前的记忆。 不过,有一件事他可以做到,那就是将自己的元神之力分化,在她的附近变出一只黑猫来。 从前他刚变人力量不够,变出来的黑猫坚持不了几分钟,现在可以坚持足够长的时间。 大不了多消耗一些力量。 他打坐入定,神游物外,试着去感知联系她的存在。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和姜芸的掌心灵泉有直接的联系,他从中得到的好处远比这世界的植物、动物和其他人类得到的要多得多。这灵泉就好似专门为他俩订制的一样,可以把他的神魂吸引在她周围,也能给他提供元神修复的力量。 慢慢地,他感觉自己和天地化为了一体,变成了风、变成了空气、变成了那杳然而去的光。 然后,他就感知到了她的存在,他果断将元神之力分出去。 空气中有细微的毕啵声响起,成功。 姜芸听见黑猫的声音,惊喜交加地俯身爬过去,轻唤:“小野?喵~~” 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猫就从窗棂里钻了进来,毛发被刮得有些乱,它抖了抖才把毛发给理顺了。 姜芸不敢置信地看着它,它居然回来了,没有抛下她啊。 大黑猫幽幽地看着她,等姜芸做出伸手的动作,它就蹭得一下敏捷地跳进她怀里。 姜芸抱着它就一顿蹭,“啊啊啊,好开心啊,你回来了。” 大黑猫幽幽地看着她,眼神都有些委屈,哎,只想猫,不想我吗? 姜芸看着它,总觉得它这眼神透着委屈,她笑道:“你委屈什么?你跑了不回家,还委屈上了呢。” 她伸出手来给它喝灵泉,“快喝吧,这么多天不喝,你不饿的吗?” 黑猫从前可不喜欢乱吃东西,就喜欢吃她喂的灵泉呢。 黑猫喵呜一声,开始慢慢地吃灵泉,吃了一会儿就不吃了。 姜芸说要给它洗澡,不过看看它身上干干净净的,也没有味道,爪子也干干净净,估计自己还是跟以前那样很注意卫生,便作罢。 它趴在她腿上,幽幽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姜芸看它那眼神,不是眼睛,是眼神里流出来的委屈,怎么……那么熟悉呢。 不会不会,不要胡思乱想,会吓到自己的。 姜芸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来,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没有思过乱七八糟的啊。 她一下下地撸着猫,然后心不在焉地看书,看不进去索性就和猫聊天,“小野,你知道吗,你离家出走以后,我们又捡了一个小野。你是小野猫,他是小野人。” 说着她就忍不住笑起来,一边笑,又想起早上那个缠绵的吻来,她的脸就红了。 黑猫是袁野的元神之力所话,他自然听得明白,看得清清楚楚,也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她。 他看着她雪白的脸颊泛起红晕,漂亮的桃花眼水光溶溶的,就忍不住想再亲她。可他现在这样的形体,要是对她太过分会吓到她的,所以他只能竭力压抑着自己。 谁知道,姜芸因为心虚害羞,对上黑猫的视线,总觉得它那双眼睛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样,越发害臊。 她一把将它抱起来,把脸埋在它浓密的毛发里开始呜呜啊啊地低声喊叫,实在是太羞耻了。 她白嫩的耳珠就在嘴边,袁野没有拒绝,伸出舌尖舔了舔。 姜芸仿佛被一阵细微的电流击中,吓得她赶紧把黑猫放下,惊讶地看着它,“你怎么还带上电了!”她又伸出指尖碰碰它,安然无恙。她嘟囔道:“看来是静电了。” 因为怕静电,她不再抱它,也不再撸猫了,让它睡在一边。 她戳了戳它的耳朵,也不管它听不懂就打趣它,“对了,大队又找你抓老鼠了,可小海他们以为你跑掉不回来。那你明天是跑还是不跑啊,这老鼠是抓还是不抓?” 袁野:“……”对啊,老鼠。他现在可以分化元神之力足够久的时间,而且黑猫需要的力量很少,晚上陪她,白天去抓老鼠,并没有问题。他在这边有空就修炼,不需要消耗太多力量,完全可以负担得起。 黑猫就对着姜芸喵呜一声,表示可以抓老鼠的。 姜芸笑了笑,挠挠它的下颌,“睡觉了。” 黑猫就乖乖地趴在她枕头边上,一如从前。 姜芸面对着它,感觉它能回来真好,虽然只是一只猫,却是她穿回来第一个保护她的。 她感激它,想一直陪伴它,用灵泉滋养它。 她熄灯以后,袁野却依然能清楚地看着她。 等她闭上眼睛即将入睡的时候,他凑上去亲了亲她的眼睛,心里默默地说了句晚安。 姜芸似睡非睡间,感觉有人亲了自己,甚至能嗅到熟悉的气息,她迷迷糊糊中下意识叫了一声“袁野?” 一声袁野,她瞬间又睁开眼睛,黑暗中却是黑猫泛着幽光的眸子。 姜芸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真是喝多袁野的迷魂汤了,才一个白天不见就开始想他。 好吧,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而她那声袁野却让他开心的不行,她惦记他呢,她也在想他呢,嗯不是想猫,而是想男人的那种。 第二日天亮,黑猫果然还睡在她枕边上,姜芸欢喜地喊醒了哥几个,“快看,小野回来了。” 小海小河几个一下子醒了,“哇,真的是小野哥!”他们纷纷扑过来,“小野哥,我们好想你啊。” 黑猫嗖的一下子,直接在窗台上一点就跃上房梁去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小河:“哇哦,小野哥一阵子不见,你厉害了好多啊。” 小海想起铁头说猫找母猫的事儿,就喊道:“小野哥,你出去这么久,找到媳妇了吗?” 三倍爱 他这样问的时候,就见房梁上的黑猫眼睛亮晶晶的,尾巴翘得老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如果不是袁野还懂自制,且现在的能力也做不到用元神之力化出另外一个自己,他能当场在房梁上表演高空特技。 于是黑猫就非常得意又高傲地顺着房梁,来来回回地在屋顶上踱步,甚至可以用违反地心引力方式倒着走。 几个小孩子看得连连惊呼,“哇,小野哥出去这些日子,变得更厉害了!” 小海:“小野哥,吃完早饭,我们要去抓老鼠咯。” 黑猫:“喵~~”同意了。 小河朝他招手,“下来啊,我们一起玩吧。” 黑猫就纵身一跃,直接轻轻地跳到了小河肩膀上,蹲在他肩上让小河扛着自己出去了。 孩子们就跑去院子外面玩儿了。 姜芸看了一会儿开始回家刷锅做饭,小海跑回来帮她烧火,底下熬红枣小米粥,先大火滚开,然后小火慢慢熬。 熬小米粥的时候,姜芸先和面,再放下面板开始擀饼,擀好饼以后掀开锅放好箅梁和箅子,洗干净十来个鸡蛋放在锅边上,再铺上梳理干净的麦草,然后把又薄又大的饼铺在上面蒸。 她擀的饼很薄,熟得也快,等她擀好第二张第一张熟得差不多,然后把第二张摞上继续蒸,这样一张张依次铺上,既不会粘,熟得还快。 等都擀完再烧一会儿,饼和鸡蛋才会都熟透。 小海吸了吸鼻子闻着锅里飘出来的香气,“娘,你什么时候给,我姥娘姥爷说啊?” 姜芸随口道:“说什么啊?” 小海:“你处对象的事儿啊?” 姜芸:“!!!” 看来小海这孩子那敏感多虑的性格是定型了,这种大人的事情小河根本不会留意,说说笑笑就拉倒了,小海却当正经事儿记着呢。 她面对小海这么个孩子,都觉得有些害羞,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儿子操心她的终身大事呢? 她笑道:“小海,这事儿呢,咱们等你袁野叔叔回来再说啊。” 小海看着她,“娘,你不是说等袁野叔叔回来就结婚的吗?” 姜芸:“???”不是,我什么时候说回来就结婚了?我没有啊。 小海看她震惊的表情,叹了口气,幽幽道:“我知道,宋占刚给你的伤害太深了,让你对婚姻没有信心了。” 姜芸:“……”我还是闭嘴吧,你说你咋知道那么多? 小海看她一副无语的样子,便觉得自己说对了,果然跟李明卫叔叔分析的一样。娘受了宋占刚的伤害,看似高高兴兴地离婚解脱,其实她心里有一个伤口,让她再也不相信婚姻了。 他语重心长道:“姜芸同志,我觉得咱们要勇敢一些,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吧?” 姜芸:“……”是,你说得对,你说啥都是对的。 小海:“姜芸同志,你可不能学宋占刚,欺骗耍弄袁野叔叔啊?” 姜芸弱弱地道:“儿子,我没有,你娘不是那样的人。” 小海:“还有,你别怕,我们帮你考察过袁野叔叔,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和宋占刚一点都不一样。宋占刚连他一根寒毛都比不上。” 姜芸:这倒是真的。宋占刚这辈子唯一的善事就是给了她两个这么好的孩子。 小海继续教育他娘,“姜芸同志,我和小河永远是你坚定的后盾,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永远站在你这边。我们会永远保护你,支持你的。” 姜芸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谢谢你,姜海同志。” 她现在觉得原书中小海大名叫姜星海,是真的足够苏的,而他也或多或少还是受原本设定的影响吧。看看这少年老成的样子,听听这小儿说的大人话,再品品这未来霸总的风格。 她故意给他起名叫姜海,要让他显得普通一点,不要那么小言风,免得太扎眼。 可这孩子这么早熟的个性,以后会不会有影响呢? 母子俩,儿子担心亲娘二婚有阴影或者忽悠袁野,母亲就担心儿子太过早熟长大了又早恋或者恋爱脑。 小海看姜芸的脸色,觉得她应该是真的很稀罕袁野叔叔的。 他有点摸不准自己说对了没有,有没有达到预期。 在市里的时候,袁野曾经带他和小河去军营玩过,李明卫喜欢小哥俩负责带他俩参观,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姜芸和袁野。 李明卫就说袁野喜欢姜芸,还问小哥俩会不会排斥让袁野当爸爸。 小河一句当然喜欢就玩去了,小海却很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他和小河喜欢袁野叔叔,而且娘也挺喜欢。自从袁野叔叔来了家里,他感觉娘比以前更开心更漂亮了! 李明卫就说那是因为姜芸喜欢袁野,因为他而绽放了青春的光彩,这是爱情的力量,虽然她可能自己没意识到。 小海又很认真地询问了什么是爱情。 李明卫就给他解释两个人互相喜欢,非对方不可的,想要结婚在一起组成新的家庭,那就是爱情。 袁野日常就迷恋姜芸,这一点小海看得非常清楚,只要在姜芸跟前,他的眼睛里就没有别人。 经常有人开玩笑说要给袁野介绍对象,可他直接拒绝,说自己有对象了。 小海觉得他应该是个好对象,他和宋占刚一点都不一样。 以后等自己和小河长大出去上学读书,袁野叔叔应该也会照顾好娘的。 所以他很乐意接受袁野做娘的新丈夫,很愿意祝福他们的爱情。 姜芸被儿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小声问道:“小海,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是袁野让你说的?” 小海摇头,笑道:“袁野叔叔哪里懂这些!他除了喜欢你,别的都傻乎乎的!” 姜芸:“……” 她赶紧收拾一下面板,却还是有点好奇,“小海,你不排斥吗?有的小孩子可怕有后娘后爹呢,你不怕吗?” 村里老婆子经常讲一些后娘虐/待孩子的故事,有的小孩子也被吓唬如果不听话就给找个后娘,所以后娘后爹那就是恐怖的存在。 小海认真道:“我只怕别人对你不好。” 他是男人,他会长大的,别人对他不好,他是可以逃走的!可是娘不一样,娘是女人,如果没有人保护她,那可不行呢。 姜芸心里顿时又酸又胀,她走过去蹲下,把小海抱在怀里,“有你这样的儿子,娘可真骄傲。”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保护娘了呢,她真的非常非常感动又开心。 其实如果不是碰到袁野,这辈子她都不想结婚的,因为没有一个人会不顾自己的那样全心全意地爱她和孩子。 至于袁野为什么这样,她也不懂,可他就是这样了。 小海笑了笑,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安慰姜芸,“你不要担心啦。袁野叔叔对我们也可好啦。李叔叔说二婚不是丢人的事儿,你和宋占刚那不是爱情,那是一时的头脑发热。现在你和袁野叔叔才是爱情呢。” 而且对他和小河来说,叫袁野叔叔还是爸爸,那只是一个称呼问题,他们老早就将袁野当成自己家人了。 姜芸原本还感伤着呢,这会儿又被逗笑了,“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是爱情?” 小海不服气:“我当然知道,李叔叔都告诉我了,一个人真心喜欢另外一个人,全心全意为她考虑,不计较付出和获得,那就是爱情。袁野叔叔就是这样的。” 姜芸摸摸他的头,无奈道:“娘不可能全心全意为他考虑,娘还要为你和小河考虑。娘也不可能不计较付出和获得,所以,这不是爱情吧。” 小海摇头,“姜芸同志,你不懂,你就别瞎琢磨了啊。” 你要是懂,就不会被宋占刚欺负了呢。 他还安慰姜芸:“虽然你的爱被分成了三份,可我和小河也和你一起爱袁野叔叔啊,这不就是三倍了吗?” 姜芸:还能这样算呢? 她之前根本没考虑过爱情这么崇高的字眼,她就是馋袁野的身子,她承认了!他长得非常非常俊,他对她和孩子非常非常好,他又非常非常能干。这样一个男人出现在身边,她不馋是不可能的。 至于爱情,那是给文艺浪漫的人准备的,不是她这种烟火女人。 等他们结束谈话,锅里的鸡蛋也熟了,小米粥也熬得黏粥香甜,那红枣的香气都浓郁得很。 福爷爷也从家里过来,在院门口看到和黑猫玩的哥几个。 小河:“爷爷,你看,小野哥回来了!” 福爷爷惊喜道:“哎呀,小野回来啦,真是稀客呢。哈哈。” 黑猫朝着他喵了一声。 福爷爷就招呼他们家去吃饭,姜芸领着小海已经捡出来,正在准备卷饼呢。 福爷爷从大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来,放在灶台上,“闺女,你把这个收着。” 姜芸:“老爹,是什么啊?” 福爷爷:“一点心意,我这会儿用不上了,你拿着建设小牧场。” 姜芸立刻明白,这是福爷爷的存折,她忙起身还给他,“老爹,牧场有大队投钱呢,你的还是留着养老。” 福爷爷笑哈哈的,“我不是有你们养老了吗?” 姜芸虽然从来不说,可行动上就把他当爹伺候呢,小哥俩更是将他当亲爷爷,这会儿又有了袁野,福爷爷就觉得一切很圆满。 自己不需要把钱留在手里闲着,还是拿出来给孩子用更好。 小海笑道:“爷爷,我们给你养老!” 福爷爷乐滋滋的,“你们已经给我养啦,你和小河卖鸡蛋赚钱,还去给人家抓老鼠赚白面,爷爷吃着香得很嘞。” 姜芸翻开存折看看,里面竟然有一千两百块钱。 她知道这大部分是他儿子的抚恤金,还有他一辈子的积蓄,她就当福爷爷投资,以后每年给他分红当零花。 她没有再推辞,默默地收起来,现在农场建设需要钱,这个刚好投入进去。 福爷爷也不问她和袁野的事儿,生怕她害羞,等袁野回来自然会水到渠成的。 吃早饭的时候,黑猫溜达进来,一跃就跳上灶台,坐在从前的位置上。 姜芸就给它盛了一碗红枣小米粥,用灵泉熬的特别好喝。 它果然就开始喝了。 姜芸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吃过饭就辛苦你去给大家抓老鼠了哦。”各大队收麦子的时候尝到了粮仓没有老鼠的甜头,这一秋收又急着请黑猫大王呢。 黑猫歪着脑袋看她,那眼神带着袁野对她独有的宠溺。 总归猫眼和人眼不同,姜芸虽然觉得它眼神里有一些丰富的内容,却也不会想太多,毕竟她家黑猫本身就通人性,比别家的猫聪明伶俐太多。 吃过早饭,哥几个就陪着黑猫大王出发了,姜芸则要去新划拨的菜地。 新划分的菜地在黑龙河旁边,对面就是红星大队,这里靠着河,灌溉起来非常方便。 宋占军已经安排好人手,正在耕地耙地呢。看到姜芸过来,他上前道:“这会儿大队就能匀两头牛给咱们耕地,略慢一些。” 姜芸笑道:“够的,咱们不急。”反正她有灵泉调节收获期,就算差上那么十几天,也半点不打紧,别人不会看出来的。 她和宋占军说自己打算在这里种一片大白菜、菠菜、韭菜。这个季节,天气已经要凉起来,再种其他的已经不可能收获。但是白菜、菠菜、韭菜这种抗冷的却可以。 一到冬天,当地就没有绿色菜,除了白菜就是萝卜,吃得大家非常沉闷。如果有水灵的菠菜、韭菜,到时候就可以卖到城里去。菠菜韭菜耐寒,到时候用麦糠、玉米秸等盖一下就不会冻坏。而南方冬天常绿的那种小青菜,当地却是不能自然越冬的,需要盖大棚。 目前盖大棚成本比较高,姜芸不想弄,等过两年政策放松生产工具越来越齐全,再上大棚也赶得及。 而且她都计划好了,大白菜卖价是相当低的,社员们买了去做酸白菜,或者就放着炒菜吃,她还可以做成辣白菜。 有灵泉和她的独家配方,她的辣白菜绝对会全国广受欢迎的。 她和宋占军商量好,就先回牧场去。 牧场里现在张爱英当副队长,她细心又勤劳,把牧场打理得井井有条。 等暮秋百草枯折之后,散养的母鸡们自己刨食数量会锐减,需要人工投喂。 姜芸已经计划好,收集了一部分蝗虫卵,还收集很多蚯蚓泥,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培养孵化。蝗虫来年就可以成功,蚯蚓却能当年投入使用。 有这些补贴,冬天的时候,母鸡们就不会消耗太多粮食。 社员们虽然没有发展的眼光,但是他们勤劳能干,只要有可见的利益,他们就能拧成一股绳,指哪儿打哪儿,所以效率非常惊人。 耕地耙地扬粪,然后就平整成一块块需要的菜畦,再直接把姜芸已经处理过的白菜种子撒下去即可。 姜芸对灵泉和自己的技术有信心,都不需要育苗,直接点种即可。出苗率百分百,还能间苗移栽到别处,甚至把种苗分给社员们种到自留地里。 她带人忙蔬菜地,小哥俩带着黑猫去抓老鼠,一家子又忙又赚。 等姜芸他们的白菜发出小苗来,小哥俩已经带着黑猫大王转遍了附近大队,赚回来好多小麦、花生、黄豆,甚至还有一些芝麻、葵花籽、红豆绿豆、饴糖等。 这日小哥俩把账本上最后几家大队也跑完,人家赶着马车接过去,让他们把相连的五个大队都跑了个遍,还请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傍晚时分又连同粮食一起送回来。 姜芸看着装满的杂粮缸,佩服得不行,“咱们家有小野就能发家致富了。” 黑猫听着她的话,直接跃上粮食缸沿,在窄窄的缸沿上昂首阔步地走猫步。 姜芸笑起来,伸手把它抱下来,“你说你怎么那么可爱呢。” “喵呜~”他舔了舔她的脸颊。 他已经结束训练,胡乱吃了两口饭应付别人就跑去无人的山头,就想全心全意地陪他们。 姜芸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猫一到晚上就带电呢? 她怕静电太厉害赶紧把它给放下。 袁野:“……” 黑猫亦步亦趋跟着她,喵呜个不停,想让她继续抱。 姜芸却怕静电,打一下可厉害呢,“我要做饭咯,你去牧场玩儿吧。” 牧场现在可热闹,简直就是动物开大会啊,村里的猫猫狗狗都喜欢守在那里,鸡鸡鸭鸭的整天和它们吵架,也不知道吵什么,但是张爱英等人确定,它们是在吵架。 因为有一次他们看到一群母鸡隔着绿篱和外面的狗对着叫,而猫儿们则站在绿篱上发出似笑非笑的猫叫,不知道在嘲笑谁。 姜芸觉得它们是吃灵泉吃出灵性了,反正左右不会成精,也就不去管它们。 她觉得那些动物有灵性,可能通人性的小野也会喜欢跟它们玩儿呢。 谁知道黑猫立刻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根本不稀罕去。 她准备做饭,小海和小河给她帮忙,福爷爷从外面进来,拿了一本新式儿的月历牌,直接挂起来,然后一张张撕掉即可。 小海笑道:“是不是快到袁野叔叔探亲的时间了?” 新兵是没探亲假的,但是袁野不一样,他可是吕团长的秘密武器,自然要好好哄着的。倒也好哄,别的无所谓,假期是一定要的。 小河跑去看,一页一页地念叨:“哦,还有三天。” 福爷爷问:“能休息几天啊?” 小海:“顶多一天。” 福爷爷笑道:“不错,不错,比我们都强。”还能混上假期呢,小子不赖。 姜芸之前发了面,晚上直接蒸二合面南瓜馒头,另外一个锅里炖茄子扁豆。正忙着呢,就听见门外传来丁桂梅的声音,“你可小心着点,急啥呢?闺女在家,还能跑了?” “姥娘姥爷来了!”小哥俩跟小燕子一样飞奔出去迎接,把丁桂梅和姜晟给迎进来。 姜芸惊讶道:“娘、爹,你们咋来了?” 要是没事儿,姜晟还可以说来找福爷爷说话,顺便看看闺女,丁桂梅一般不会出门来的。 更何况前天她才回娘家的,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啊。 丁桂梅:“今儿吃饭早,吃完饭没事,你爹说过来溜达溜达,看看老大哥。” 福爷爷笑道:“我正想你们来说话呢。” 姜晟对姜芸道:“闺女你做饭去吧,我们去外面溜达溜达。” 姜芸:“……”我咋觉得不对劲呢?你们当我小孩子呢?支开我溜达溜达说说话? 不过既然亲爹发话,她也就不掺和,随便他们溜达去。 小海见状就拉着小河溜出去偷听了。 这俩孩子当传声筒,保管一个字甚至语气都不待差的,记性好模仿力强就是好。 因为爹娘来了,姜芸让柴火自己烧着,她又再炒个韭菜鸡蛋,再弄个马兰头凉拌五香豆干。 回来这几天她把小院的菜籽收得差不多,然后重新刨地,又撒播了菠菜和一些野菜,韭菜有宿根只要用灵泉水浇灌还会继续发新芽。 外面福爷爷和丁桂梅、姜晟三人拎着小板凳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小树林,此时金黄色的白杨叶子飘飘落下,地上落了厚厚一片,踩上去特别暄软。 他们就在这里落座开会。 小哥俩远远地瞅着,小声嘀咕。 三人早就看到小哥俩跟着,也不管,只管说自己的事儿。 福爷爷先开口,“袁野我瞅着是个好孩子。” 丁桂梅:“人呢我也见过,是不错。看着为人冷冷清清的,不过对自己人非常懂礼,对人也是冷中有热,干活儿也踏实。” 丁桂梅之前打发李桂芝来看袁野,回去听李桂芝说得天花乱坠,差点要把袁野说成个古代贵公子流落民间的戏码。 丁桂梅觉得李桂芝个吃货不靠谱,后来又亲自看过一次,稍远看着的确非常抢眼,又高又俊一个青年,当她靠近的时候,他就一下子冷了脸,不过等看清她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柔和下来,还主动跟她打招呼。 说实话丁桂梅对袁野印象很好,他眼神清澈真诚,跟宋占刚完全不是一类人。 当初宋占刚在和姜芸处对象之前,丁桂梅就见过他,这人言语轻佻,眼神浮躁,那俩眼珠子跟装了滑轮一样提溜转,一看就一肚子鬼心眼。 因为对袁野判断不错,丁桂梅就不担心,也不过问闺女收留他的事儿。 以至于现在福爷爷捎话说姜芸要跟袁野处对象,丁桂梅都没觉得多意外。 这会儿她倒是没怪闺女才离婚不到半年又看上袁野,想再婚,反而将心比心,觉得如果是自己,看到袁野这样出色的人,自己也会心动的。 这么想着她还有点心虚地瞅了瞅自家老头子。 姜晟正在那里乐呵呢,“我瞅着袁野这孩子不错,为人古道热肠,既有赤子般的单纯,做事又稳重靠谱,和闺女很般配。” 丁桂梅惊讶地看着他,“你说袁野古道热肠?” 姜晟点头,“对啊,你觉得他不热情善良吗?我每次碰到他,他都大老远地就跑过去和我打招呼,还帮我拎东西,帮我挖草药呢。” 丁桂梅:“……”之前还说袁野那小子傻乎乎的,他哪里傻? 说袁野古道热肠?她可是听说袁野对家里人好得不行,百依百顺,对外人却冷冰冰的,尤其那些不熟的,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导致很多社员说他用下巴看人。 当然,他个子高,有时候用下巴看人也不见得就是故意高傲。 丁桂梅又主动为他找解释呢,觉得他对闺女孩子好,对别人冷淡,这个一点毛病没有。他要是对别人好,对闺女孩子冷淡,那才有问题呢。 福爷爷笑道:“你们都是开明的父母,疼孩子,会为孩子打算。说实话,如果不是袁野,但凡是另外一个人我都不给张罗,也不赞成闺女这么快就处对象。” 丁桂梅倒是还有几分顾虑,“那他失忆了,到底能不能找到他家人?” 福爷爷:“我看他一点不想去找他家人,就一门心思对闺女和孩子好,八成是有什么情况不想回家吧。” 他甚至怀疑袁野并没有失忆,而是有别的什么难言之隐。但是他可以肯定,袁野对姜芸是真心的,这一点瞒不过他的眼睛。 袁野表现得太明显,真的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哑巴都一眼就看透他对姜芸的心思。 丁桂梅沉吟道:“咱们看着袁野是个好孩子,也喜欢,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儿就行,要不到时候……” 闺女真要是又一头扎进去,到时候袁野这里再出点事儿,那她咋整? 姜晟握着她的手攒了攒,“不会的,咱闺女已经今非昔比,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了。我觉得现在喜欢就处对象结婚,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哪怕分开,咱闺女也没问题的。” 现在姜芸眼里最重要的就是俩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谁都能看出来。 他袁野对她和孩子好,那没事,要是他以后变了心,对她和孩子不好,那她也能再离开他。 姜晟想得开,一切以闺女的喜欢为要,现在觉得喜欢过得幸福就行了,以后就算分开,不是还有大家伙儿吗? 三个老人这么一商量,就同意了,等袁野回来就挑明了。 福爷爷当袁野的家长,有长辈主持,也名正言顺。 那边小哥俩看他们说完就赶紧跑回家给姜芸汇报。 不过他们说得有些隐晦,而且还有点深奥,小哥俩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不是那么明白。 小海也觉得不如李明卫讲得清楚,不过要点是可以提炼的。 “我姥娘姥爷觉得袁野叔叔是个不错的对象,同意你们结婚啦。不过我姥娘担心他以后如何,姥爷说他好的时候,咱们喜欢他,他以后变心咱们就不喜欢他。这会儿过得痛快就行,以后再说以后的。” 姜芸听得汗哒哒的,这二婚她自己不着急,家里人一个个比她可着急多了。 她真怀疑他们是不是喝多了袁野的迷魂汤啊。 她看了一眼趴在灶台上的黑猫,伸手拨弄一下它的耳朵,低声道:“哎呀,他们都被袁野给灌了迷魂汤,现在全家就你一个还没有被袁野收买啦。你永远都支持我,不会被人收买的,对吧?” 袁野:“……” 黑猫喵呜一声,又乖又委屈地低下头,在她掌心蹭。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你不喜欢我,不想嫁给我吗? 我并没有收买他们,是我的真诚和魅力征服了他们,天地可鉴,日月作证。 此时天却阴上来了,看起来下半夜会来一场绵绵秋雨。 袁野:滚滚滚,这个不算。 姜芸又留爹娘吃了顿饭,饭后说了会儿话,她就带着小哥俩送爹娘出门。 一直送到黑龙河边,姜晟:“行啦,快回去吧,再送没头儿了。” 姜芸就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回家了。 丁桂梅和姜晟过了桥,两人一边慢慢走一边聊闺女的大事儿。 姜晟喜滋滋的,“要是咱闺女早些年遇到袁野就好了,就没有宋占刚那混账什么事儿。” 丁桂梅却叹了口气,“那你不要小海小河了?” 姜晟:“咋个不要?咱闺女不还在吗?咱闺女嫁给谁,生的孩子都是小海小河,这个没跑。你看小海小河那俩孩子,哪有一点像那个混账的?半点都不像。” 不说模样不像,脾气秉性也没半分像的。 如今俩孩子越长越像姜芸,甚至还有点像姜大哥,反正就是不像宋占刚。 被他这么一说,丁桂梅也觉得顺气,说说笑笑地家去。 他们没看到,路边小土地庙后面躲着宋占强。宋占强今日来红星大队宋槐花家,要回家的时候正好迎头碰上丁桂梅和姜晟,听他俩说姜芸和袁野的事儿,他立刻躲起来。 真是越听越火大! 在他心里,被宋占刚放弃的姜芸注定是他的女人! 当年他和其他青年一样早就觊觎姜芸的美貌,只可惜他们都败给了城里回来的见多识广会甜言蜜语的宋占刚。 以前有哥哥在家他不好怎么样,后来她被哥哥抛弃,娘也同意她给自己当媳妇,他已经理所当然将姜芸视为自己的女人。 至于她搬出去,起初他就当她置气,只等她养不活孩子气消了转身求他,那他再哄哄就能把她给哄回来。 他都想好结婚以后要怎么弥补她,怎么疼她,怎么把俩侄子当儿子,怎么和她一辈子恩恩爱爱对她好。 谁知道她居然一搬出去就跟城里的小白脸知青好上了!回头小白脸知青去了县里,她竟然又和一个野男人好上了! 当初宋占刚说在姜芸屋里看到过一个光着的野男人,他就觉得一股子火儿从脚底板窜到了脑门儿上。 不过当初因为宋二婶被打,宋占刚和阮诗情又被姜芸带人羞辱,他也不敢去跟姜芸叫板。 再后来袁野不离姜芸左右,他更近不了姜芸的身,也只能远远看着怀恨在心。 这会儿,他听见两家在张罗姜芸和袁野的婚事,直接就气炸了。 这可是确凿的证据,她这分明就是给自己戴绿帽子!她这就是背叛了他,他不能忍! 他怒气冲冲地往红丰大队跑,过了桥就看到姜芸领着小哥俩在前面说说笑笑呢。 他们说的正是袁野,俩小兔崽子居然跟袁野那么亲,把亲爹和自己这个亲叔叔倒是抛到墙外去了。 他气不打一出来,就阴沉地盯着他们。 姜芸已经看到他了,就领着俩儿子快步回家,回头看宋占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她就没再理睬。 姜芸带孩子回家,跟福爷爷又聊了一会儿,赶上柱子娘来借麦子。 她娘家兄弟要结婚,女方彩礼除了一丈多布,还要五十斤麦子,家里死活凑不齐,最后借到闺女家。 姜芸二话不说就去给她舀了一箢子,柱子和小哥俩是朋友,还捡柴火来换鸡蛋,这样懂事又勤快的孩子她也喜欢,愿意帮一把。 柱子娘千恩万谢的告辞,姜芸让她不要客气,亲自送出门去。 柱子娘挎着麦子走后,姜芸看看外面天阴得厉害,就把晒在牲口院外面的柴火用草苫子给盖起来。 她正转到最后一圈的时候,突然一个男人凶狠地扑上来压住了她,他一手狠狠地捂着她的嘴巴,一手就勒着她的腰,用力地把她往没人的地方拖。 姜芸吓了一跳,却立刻冷静下来,挣扎着张开嘴巴,趁着男人拖她的时候,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宋占强疼得闷哼一声,却不敢张口叫,反而将自己的手狠狠地勒进她嘴里让她没法咬合。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牲口院的墙上飞扑了出来,如同一道黑色的流光撞在宋占强的头上,一爪子下去,锋利的寒光便没入他的颈背。 “啊――”宋占强惨叫着放开姜芸,扑通滚在地上,疼得脸色都白了。 保护 姜芸立刻抽了一根棍子出来,一边狠狠地抽打宋占强,一边喊人。 很快福爷爷、小哥俩就跑出来。 福爷爷拿手电筒一照,见是宋占强立刻就骂起来,“你这个畜生,你想干什么?” 宋占强被黑猫一爪子豁在后颈上,直接就是四个明显的血窟窿,自己再一摸便糊了一头一脸的血。接着又被姜芸一顿猛抽,疼得他根本没有力气还击。他抱着头就要跑掉,却被小哥俩拉着一根棍子绊了个狗啃屎。 小哥俩怒气勃发,噼里啪啦就狠狠地敲打他,“你这个坏贼,你想干什么?” 宋占强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被猫挠了一爪子竟然就疼得没了力气,连俩孩子都打不过,他想爬起来跑掉,几次都失败了。 姜芸拄着棍子,喘了口气定定神,她没想到宋占强竟然这么胆大包天。 虽然现在是晚上,她家偏僻一些,可毕竟大家都还没睡,福爷爷和小哥俩也在院子里,只要她动静大一点或者时间长一点不回家,他们一定会关心她。 他以为她是那些没人关心,在村里走个夜路就被流氓给糟蹋的女人? 福爷爷气得不行,他去院门上抽了一根麻绳,直接把宋占强给反扭着捆了大拇指,“走,押他去大队。” 小哥俩跑过去关心姜芸,“娘,贼人有没有欺负你?” 姜芸摇头,“没呢,多亏了小野哥机警挠了他一爪子。” 黑猫这会儿正站在压草垛的木棍上,居高临下地瞅着宋占强,只要他敢有什么动作,它就上去再来一爪子。 小哥俩这下更喜欢小野喜欢得不行,连连对它作揖道谢,“小野哥多谢你救了娘,你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黑猫:“喵呜~” 福爷爷要先把宋占强押送到大队去,姜芸就领着小哥俩一起去。 到了大队部,宋书记和大队长等人已经吃过饭,正点了夜壶灯带着社员们分组在场院里摘花生、打豆荚呢。 看到他们押着宋占强过来,宋书记还纳闷呢,“这是咋了?” 宋占强立刻大喊冤枉,“我从外面回来,贪图走近路就路过她家门口,结果被他们家猫挠了,还给我打一顿,非说我像贼。天地良心啊,大路朝天,就算是晚上也不能不让人走吧?” 姜芸呸了他一声,“你从牲口院路过?勒着我往河沟子里拖的不是你?” 小哥俩又拿棍子敲他。 宋占强:“我哪里拖你啦?我看到你在围草苫子,就和你打个招呼,你用得着下死手?”他疼得直嘶啦,“大家一个村住着,我往河沟子里拖你?你当我傻?” 姜芸:“你没拖我,你和我打招呼,好好地我能咬你手?” 宋占强不吭声了,他被姜芸咬的地方可不是面对面咬的,一比划就能看出来。 小哥俩原本以为宋占强从门前过,吓唬娘呢,没想到他居然想把娘拖河沟子去,这个大混蛋! 小哥俩气得又开始噼里啪啦抽他,运尽了全力一点都不客气。 福爷爷也非常生气,他对宋书记道:“今儿我不管他姓宋还是姓什么,这事儿没完!” 乡下经常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儿,谁家小闺女出去割草捡柴火,结果被人拖到庄稼地里糟蹋了,要么找不到凶手,要么找到了最后还得为了名声被迫把闺女嫁给那个畜生以堵住别人说闲话的嘴。 这要不是姜芸镇定,黑猫机警能干,他和小哥俩也在家里,福爷爷都不敢想万一宋占强得逞了会怎样。 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混蛋东西! 虽然宋占强不承认,可他手上被姜芸咬得牙印还在,这就由不得他耍赖。 宋书记和大队长直接黑了脸,在他们管辖的村里竟然发生这样的混账事儿,简直是明晃晃地打他们的脸! 宋占军和宋占杰几个也过来,听说这事儿以后他们看宋占强的眼神就跟看垃圾差不多了。 宋占杰骂道:“我以前觉得你就是混点,没想到你这么渣,连人都不做了?” 宋占强见大家都向着姜芸,知道自己说不清,他索性耍赖:“本来她和我二哥离婚就要给我当媳妇的,弟弟娶嫂子,哪里不对?” 宋占杰直接踹了他一脚,“你快给我闭嘴吧,你再说话我怕忍不住踹死你!” 宋占军也道:“这事儿也太严重了。他在自己村里就敢图谋不轨,这以后谁家闺女媳妇的还能安全?天黑不敢迈出门了!” 虽然宋占强是奔着姜芸去的,并不会对别的妇女做这种事儿,可宋占军家本身就和宋占强家有恩怨,这会儿他又跟着姜芸种菜,自然全心全意维护姜芸。他这么说,就直接给宋占强定性想糟蹋村里妇女,畜生不如。 宋占强要是想糟蹋妇女,那村里人肯定容不下他,谁敢在眼皮子底下放个强J犯啊! 宋占杰:“他这样的,就在村里扫厕所沤肥也不敢用他,那厕所都比他干净!” 宋占强气得直翻白眼,他后颈被猫挠得厉害,这会儿虽然止住了血,却又木又疼,让他头都直发晕。 很快宋婆子和宋老头儿闻讯赶过来,宋婆子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就给我们打了?” 她冲进来,扒拉开众人,看看自己儿子满脖子满脸都是血,当场就哭号开了。她指着姜芸骂道:“你这个扫把星,我们老宋家上辈子欠你的啊――” 姜芸嗤了一声,“你自己把儿子教育成个流氓,你赖别人?” 宋占强上辈子做的事儿也够他去劳改的! 一个人本性如何就在那里,他是不会改的,这一辈子她离了婚,他却不甘心还一厢情愿觉得她应该嫁给他。 他怎么那么大的脸! 宋婆子开始胡搅蛮缠,不承认儿子想对姜芸不轨,反而开始诬赖姜芸以前就勾搭宋占强,还说原本大家商量好了,她和宋占刚离婚之后嫁给宋占强的。 反正这些话都是在家里关起门来说的,别人也不能给姜芸作证,她只管胡说八道就是。 “你干什么不依不饶的?你不是也没事儿?”宋婆子恨得咬牙切齿,“你想判我们的罪,也得等事儿办成了的!” 她这样大放厥词,直接把宋书记和大队长也气着了。 原本他们还在想要如何处理才合适呢,按照普通人来看,这就是调戏妇女,大队批评教育就行。 可如果往严重里说,那就是强J未遂,可以送到公社去判个流氓罪。 东边杨家屯和南边的陈家沟,有一对青年男女自由处对象,结果因为彩礼两家没谈拢,后来女方家长就去告了个流氓罪,硬是把青年拉去公社要枪毙。如果不是恰好县公安局下来巡查,那青年就死定了。 不过……宋书记有些顾虑,被判流氓罪的都是得逞的,他这个未遂,只怕顶多判个三五个月。再者要是宋占文、宋占刚等人直接托个关系,只怕宋占强也就是走个过场,不几天就能放回来,顶多赔礼道歉拉倒。 这样的话,倒是让他和姜芸结了仇,反而对姜芸和小哥俩不利。 宋占杰了解他爹和书记的脾气,一看宋书记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和稀泥,立刻大声喊道:“这以后我不敢结婚娶媳妇了。好不容易娶个媳妇,还得防着这个渣滓,这要是防不住,全村的大闺女小媳妇都不安全。” 宋老婆子恨得不行,一个劲地骂宋占杰想逼死人,又赶紧跟宋书记和大队长表示自己儿子不会那样的,他就是和姜芸有恩怨而已。 “现在他知道那扫把星碰不得了,以后也不会再碰了。”她又拍了宋占强一巴掌,哭道:“你这个愣头青,我和你说了离婚她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你怎么还当她是一家人?以后见了她躲得远远的。” 她这么一说,直接把一群人都恶心着了,合着要是不离婚,宋占强就能随便糟蹋嫂子了? 宋占军:“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里,要是不把宋占强送去劳改教育,我们都不放心。谁没有老婆闺女?” 不少人都跟着附和。这一次宋占强实在是过分,竟然去骚扰人家姜芸。姜芸现在可是红丰大队的摇钱树,都得好好供着,大家可指望跟着她过好日子呢。 宋书记见社员们义愤填膺的,也就不再说什么,就让宋占军、宋占杰俩,明天把宋占强送去公社。 宋婆子又哭又号的,宋占强忍着疼让她赶紧去县里找大哥大嫂,给二哥他们打电话好捞他。 宋书记一挥手,“先关到大队部的小柴房工具房里去。” 宋婆子见自己说话不好使,宋书记和大队长都不给面子,气得她当场就跳脚,结果也没人搭理她。她还想去骂姜芸,姜芸早就领着小哥俩回家睡觉去了。 看她那么嚣张地闹腾,福爷爷这个向来和气生财、光明磊落的老爷子都动了怒,寻思着明儿他也跟着去公社,倒是看看谁来给宋占强求情! 时间不早了,姜芸领着小哥俩回到家,让他们不用担心。 “娘一点都没怕,在自己家门口呢,娘知道会没事儿的,你们也别怕啊。”姜芸安慰小哥俩,只要对方不是心怀杀机,在家门口基本都会没事的。 宋占强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没有真正地接受姜芸和宋占刚离婚就和他这个前小叔子没有任何关系这个事实。 小哥俩还是有些担心,小海:“咱们应该养条大狼狗!” 小河:“对,站起来比我还高,看谁还敢来!” 姜芸笑道:“养那么吓人的狗,铁头他们也吓得不敢来了。咱们不是有小野哥么,它可比狗厉害。” 她伸手挠挠黑猫的耳朵,它立刻露出很惬意的表情。 姜芸想想,当时她还没来得及害怕呢,先咬了宋占强,然后黑猫就飞奔过来救她了。 不过就冲着他敢对她出手,他也别想讨好,必然要吃点苦头才行。要是宋占刚他们想捞他,那她就和娘家、福爷爷他们一起去公社施压,必须严惩这个混蛋。 等她熄灯躺下,月亮明晃晃地照在窗台上,她侧身和黑猫对视,发现它的眼神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它伸出爪爪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似是在安抚她。 姜芸:“???” 袁野静静地看着她,还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催她入眠。很快,她果真就闭眼睡着了。他又开始轻轻地拍她,还摸了摸她的脸颊,凑上去亲了亲。等她睡熟以后,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山头回去军营。 他直接去敲吕团长的门。 吕团长今日和几个老战友小聚了一下,多喝了两杯,也不回军属楼,直接睡在军营的单人宿舍里,十点多正是睡得呼噜震天响的时候,所以敲门是敲不开的。 这人如果出任务,那丁点声音也会很警觉,可他如果在自己军营,只要警报没有拉响,就算被人抬出去他也照睡不误。 他虽然看起来严厉,可其实对兵士们也纵容,所以有那出身不俗性格桀骜的新兵会趁夜来搞搞他,不过大部分都被他反揍一顿。 袁野掏出一根铁丝直接把门拨开,进了屋里倒了一茶缸凉水,然后坐在床头,一手捏着吕团长的下颌,一手把茶缸倾斜,冰凉的水柱就直接倒入吕团长的嘴巴里。 “啊――呼噜――咕嘟――”吕团长接连喝了两口,一下子醒过来,挥拳就打,抬脚就踹,却被袁野轻易化解压制。 吕团就骂:“哪个臭小子找抽?” 袁野松开他顺手拉开电灯:“吕团,你被俘了。” 吕团长一听袁野的声音,乐了,“你小子真行,动作跟猫儿似的,进来我一点动静没听见。” 袁野:“吕团,我要请假。” 吕团长:“我门插销你给我别坏了?” 袁野把细铁丝放他手里。 吕团长立刻跳起来去检查门,他这门是钉的插销,插销一头带着弯钩,直接勾住的,从外面要想不破坏结构根本不可能打开。 他惊讶地看着袁野,“你小子才学几天,机关都会了啊?” 袁野:“部队教得好。” 吕团长更乐了,“哎呀,看来今年我老吕注定要露脸啦。你小子回头好好给我挣个脸回来。” 袁野:“保证完成任务!” 吕团:“准了。请几天?” 袁野:“一天。再挪一天。”他接下来有一天休假。 吕团长准了,还把自己的吉普车借他,“火车慢。” 袁野接过钥匙:“谢谢吕团。” 他赢的吉普车在姜芸走后就还给人家了,如果姜芸不在市里,他根本不用出军营,自然也不需要吉普车。 他跟吕团长告辞,吕团长还叮嘱他,“带上你的证件,谁要是想欺负你,你报我的名号,在咱们军区范围内我老吕的名字好使。哦对了,再带上地图,别开个南辕北辙出来!” 有些新兵蛋子方向感奇差无比,尤其走夜路,你就别想他能靠自己走到目的地。 袁野露出一丝微笑,有她在前面当雷达指引方向,他永远都不会错。 从市里开车不需要去县里,可以直接从青莲山绕路,虽然山路崎岖,可他技术超俗自然不怕。深夜里,吉普车就跟一头猛兽一样在山里飞奔穿梭,绕出青莲山以后就直接行驶在公社的乡间道路上。 凌晨时分,他就抵达红丰大队后山位置。 一两点钟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她这会儿睡得正香,他没有进村去叫醒她而是坐在车里等。 等启明星越来越亮,三点多的时候,他开车进村,把车停在牲口院的前面。 他可以直接翻墙进去,也可以直接拨开门闩,可他不想吓到她,所以他绕到屋后敲了敲后窗。 他敲第三声的时候,姜芸就醒了,听见袁野的声音从后窗外传来,她惊讶道:“袁野?” 袁野:“我翻墙进去,你给我开屋门。” 姜芸又惊又喜,赶紧披衣下地,刚打开屋门就被搂进一个滚热的怀抱里。 他大手扣住她的后脑,滚烫的吻就落在她唇上。就好似所有的思念和担心都倾注在这一吻中,急切又不失温柔,还带着他独有的霸道。 很久,他才放开她,直接将她抱起来回房去。 姜芸紧张起来,“你累不累?去那屋好好睡吧。” 袁野:“我就睡在你旁边,保证乖乖的。” 他把姜芸放在炕上以后,还去洗手洗脸才上炕,贴着姜芸的后背躺下将她抱在怀里。 姜芸起初有点紧张,不过他的保证向来有效,只是抱着她并不会做什么。他总是能给她安全感,让她永远都不会怕他。 姜芸躺在他怀里又睡不着了,她翻个身面向他,轻声问:“你提前放假了?” 袁野声音温软而低沉,“嗯。” “自己开车?累不累?”这么晚回来,肯定是自己开夜车的。 “为了见你,一点都不累。”他往前倾了倾,就亲到她的额头上,流连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往下。 过了一会儿,她微喘,“还没天亮,你快睡会儿。” 他抱紧了她,“好。” 姜芸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被他抱着特别有安全感,很快又进入梦乡。 等天亮醒来,袁野已经醒了,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正在看她。 姜芸发现两人姿势还是那么亲密,天亮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就往后退了退脱出他的怀抱,没话找话:“天亮了。” 袁野朝她温柔地笑了笑,这时候小哥俩就醒了。 看到他回来,他俩很高兴,扑上来跟他闹腾。 “袁野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怎么跟变戏法一样就出现了!” 闹腾了一会儿,小海小河开始跟袁野告状,控诉宋占强的恶行。 袁野扭头看姜芸,从他回来她可一直没主动跟他说呢。 姜芸怕他担心,就故作轻松:“我一点事儿没有,反而是他惨得很呢,今儿我们送他去公社,争取给他劳改一年,让他吃吃苦头。” 哪怕只有一年也够他受的,但凡被劳改过的男人,要想娶媳妇就困难了,家里的名声也受影响。 小哥俩就跟袁野描述宋占强怎么惨,“袁野叔叔,咱家小野哥可勇猛呢!一爪子就给宋占强挠个半死!” “对,满头满脸都是血,可惨了!” 小哥俩一边说着,又去扭头找黑猫,“娘,小野哥呢?” 姜芸瞅了瞅,就看到一抹黑影在菜地里掠过,飞快地上墙跑出去了,她道:“出去玩儿了。” 小河:“哎呀,小野哥怎么回事啊,袁野叔叔一回家它就跑,它是怕袁野叔叔还是怎么的啊。” 袁野微微地笑着,眼神无辜得很。 姜芸就打趣他们,“也许小野哥不想被人收买。” 袁野把她身边的人都收买了,灌饱了迷魂汤,小野要坚守阵地,绝不失守。 袁野扭头看她,眼神又撩又迷人,似乎要光明正大地给她灌迷魂汤。 姜芸:好啦,我也是被收买灌迷魂汤的那一个。 她赶紧准备做饭,袁野就一如往常那样给她帮忙。 “我学了新刀功,你指挥就行。”袁野拿起菜刀来,试了试刀刃,还帮她在水缸沿上磨了磨刀。不过是几下之后,那刀刃就锋利得很。 姜芸就把咸菜、小青菜、黄瓜、胡萝卜等都准备好让他切丝的切丝、切段的切段。 然后她就和小哥俩一起站在那里膜拜,只见袁野一手摁着蔬菜,一手握着刀,只听得刀锋切菜的擦擦声,几乎看不见他抬起落下的动作。 “哇哦~~”小河佩服得不行,“部队真好,能学这么多东西,我也想去!” 小河也喜欢玩刀,日常给母鸡剁野菜都能练出不错的刀功呢。 袁野不一会儿就按照姜芸的要求切好,然后收刀,对小河道:“等你大了我教你。” 这时候愿爷爷过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头戴军帽还佩戴上了自己的军功章,另外还背着一个补丁摞补丁的旧书包。他要亲自去公社,如果宋占文敢来捞人,就让他自取其辱。 看到袁野回来,福爷爷也很惊喜,“可巧了,今儿正好有事。” 袁野如今沉稳得很,“我和爹一起去公社,必然不会让那混蛋好过。” 福爷爷听他说话那么利索,更惊喜了,“听小海小河说我总没有个真切的感觉,这会儿听你说话,就真了。” 小海小河说袁野叔叔说话越来越利索,姜芸也说他越来越成熟,福爷爷还有些想象不出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会儿看见听见,一切都真实了。 有他在,福爷爷又多了几分把握,就算宋占文和宋占刚不想让弟弟劳改,那也得掂量掂量才行呢。 姜芸和小海做了煎饼果子,让他们美美地吃一顿。 原本她想回娘家喊人,让她爹娘哥哥们陪着她和福爷爷一起去公社的,不过既然袁野回来,就不用再麻烦娘家人。 到了公社,姜芸什么都不用说。 福爷爷一露面,公社革委会马主任便非常热络地和他握手唠家常。等袁野再把自己的证件给他一看,他就更加和气热情,连夸袁野好气度,当兵当得出色,以后前途无量。 他还肯定了姜芸的蔬菜试验田与小牧场,希望她再接再厉,甚至连小哥俩都没落下,感谢小哥俩卖给食堂的鸡蛋和菜。 福爷爷把事情一讲,然后开始表明自家的立场,“我用我的军功章,用我儿子的军功章,还有我儿子的烈士来作证,我和闺女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们必须要严惩宋占强这个混蛋,绝对不能让他钻空子,靠着关系逃避惩罚!” 他不是为了给革委会主任施压,而是要给宋占文和宋占刚表明态度,如果他们来找主任捞人,那主任也有借口拒绝。 “老爷子您放心,大家都放心啊,咱们公社一直严抓流氓罪,只要犯了流氓罪,他再大的关系也跑不了!”马主任颇为义正言辞道。 趁着宋占刚还没来活动,革委会当天上午就召开干部会议,讨论宋占强的恶行。 宋占强这种情况,可大可小,毕竟这时候地方执法权力还是很重的,经常根据需要严惩或者宽松。 自然也就成为了后台关系的角力,普通人都没关系的,就根据实际情况判断,如果都有点关系的,那就看谁的关系硬了。 现在有福爷爷和袁野施加压力,他们也不好提前给宋占文兄弟卖面子。 开会讨论,认为宋占强竟然在人民的眼皮子底下行凶作恶,实属大害,必须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经过研究决定,他们判宋占强劳改两年,押赴市第二监狱。 袁野让姜芸和福爷爷他们先回家,他直接和公社民兵一起押宋占强去市监狱。 等姜芸他们回家袁野押送离开以后,下午宋婆子也和宋槐花、老宋头一起来到县革委会,找宋占文和杨槐蜜诉苦骂姜芸和福爷爷,让他们赶紧想办法把宋占强捞出来。 宋占文皱眉:“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是邻里矛盾,怎么还送去公社?咱们书记和大队长就没给调停?” 在他们看来,宋占强没得逞,不过是想吓唬姜芸或者逗她玩儿,就算是想占她便宜,那也没占到,顶多赔个不是就行,何至于送去公社审判? 简直是小题大做! 宋老婆子哭道:“这不明摆着打击报复嘛,那女人恨咱们一家子啊,老大你快想个办法,给老二打电话拍电报都行,让他给公社打个电话,赶紧把强子放回来啊。” 宋占文:“爹娘你们别着急,就算送到公社也是先关着,要审判还得过几天呢。别急啊,我先给公社打个电话。” 公社虽然没通电,但是有机电组,是自己柴油发电的,专门用来供应广播、电话、电报等使用。 他把电话打过去,直接找公社革委会马主任。 略寒暄两句,宋占文就道:“马主任,红丰大队今儿错把我三弟给抓去了,您知道这事儿吧?” 从接到宋占文电话开始,马主任就知道怎么回事啊,他道:“知道,刚开了干部会议商量判这事儿呢。” 宋占文顿时来气,这不是故意的吗,就这么点事儿还正儿八经开会审判?你当能立功还是能捞好处?再说了,以往也没见你们这么勤快,哪一次不是关上个几天才开始审?今儿怎么这么勤快? 就算福爷爷去公社施压,他就不信能有这样的本事。 福爷爷不过一个老军人,早八百年的事儿了,现在还能管用?就算宋书记给姜芸撑腰,也不至于让马主任如此吧? “马主任,没判呢吧?”宋占文还有些不以为然。 马主任:“哎哟,刚判完,受害者在这里盯着呢,不能拖延。” 宋占文气结,问如何判的,得知居然重判两年,立刻叫起来,“马主任,这也太过了吧?” 别说是他弟弟,就算是普通人,调戏妇女也不犯法,顶多教育教育拉倒。 马主任不说,只叹气,反正已经判完了,你要改你也改不了,你只能去监狱捞人。 宋占文心里有气,加上马主任这人向来八面玲珑,跟谁都好好没脾气,难免让人有些轻视,他就说了两句抱怨的话,大意就是马主任不给面子,居然讨好一个福爷爷。 马主任淡淡道:“哎呀,宋科长可不敢给我扣这样的帽子啊,我是秉公执法。再说,可有军区的人拿着特证来监督,我更不敢了。” 宋占文惊讶道:“特别军人证?怎么可能!” 难道就是和姜芸一起被部队选中的那个野男人? 狱霸 宋占强已经被袁野等人送去第二监狱,现在宋占文要想直接跟马主任套关系放人也不可能。 而宋占文要想捞人,他的手可伸不到市监狱去,他只能给省里打电话,让宋占刚想办法。 原本他觉得只是一件针鼻儿大小的事儿,在大队里说句话对宋占强进行批评教育就可以,谁知道却搞得这样。 他给宋占刚打电话的时候就把宋书记几个抱怨一下,说不给自家面子。 宋占刚那头接了电话,一开始也和宋占文一样,根本不当回事。他如今在省革委会上班,大小也是个干部,再熬两年就可以继续升职,正当红呢。 他直接给市监狱那边认识的副监狱长打了电话,就说自己老家村里有人闹意气,错判了,让人先在市监狱待两天,过几天他去问明白怎么回事。 这会儿市监狱还没接到人呢,只以为是乡下严打,有人走后门,就一口应下了,等接了人再说。 此时袁野开着吕团长的吉普车,载着公社一个民兵连长两个民兵,一起押送宋占强去市监狱。 一路上宋占强作得不轻,这里疼那里痒,要么就口渴,再不就浑身麻了。 他认定大哥二哥一定会把他捞回去,绝对不会让他劳改的,所以到现在也没有自己被判刑的真实感。 他这会儿真萎靡得不行,就跟被人当豆荚在场院里用碌碡碾压了几百圈似的,头发软趴趴油乎乎,脸上又是土又是血又是泪,身上衣服也是皱巴巴脏乎乎沾着血迹和泥水的混合物。 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搞得俩民兵都不想挨着他。 宋占强后颈的伤处虽然不流血,赤脚大夫也给抹了紫药水还给包了一圈纱布,却依然疼得厉害,还伴随着麻木钝痛。 他自然不知道,这伤处要伴随他一辈子了,就如同中毒一样,好了又复发溃烂,阴天下雨的时候锐痛,天热的时候则麻痒难当,难过的厉害恨不得将脖子扭下来。 他偷眼盯着袁野,眼神怨恨得很,当他视线看到中央后视镜的时候,恰好和袁野的眼神在那里面碰上。 袁野的眼神冰冷凉薄,看他就跟看一只蚂蚁般无情,那样冷凉的眼神就如同凶残的猛兽盯住了弱小的猎物一样,让宋占强不由得往后瑟缩了一下,立刻避开他的视线。 民兵连长姓荆,是一名转业回乡的军人,荆琪是他的二大爷。 他听荆琪说过姜芸和袁野的事儿,对于袁野修拖拉机、赶巧儿被选拔去部队的事儿很好奇,一路上忍不住暗中观察。他发现袁野一点都不像一个新手司机,就连当兵这块也不像个新兵蛋子,不禁啧啧称奇。 “荆连长,我想解手。”宋占强被绑了手,僵坐在后面难受得很。 荆连长约莫一下时间,对袁野道:“袁兄弟,咱们下车歇歇。” 袁野一脚刹车下去,就把吉普车停住,率先下了车。 等几人都回来,荆连长就和两个民兵一起抽烟,还邀请袁野一起。 袁野摇头,他不抽烟,他拎着麻绳走到宋占强身边,示意他伸手,要给他继续捆起来。 宋占强大声道:“荆连长,绑得都不过血啦,别绑了吧?”反正到了监狱也得放了他,到时候说不定还得直接给他带回来,何必那么麻烦? 他平日里和公社的民兵连也熟悉,毕竟家里有关系,就算是县里的公安局都认识呢。 他自认自己和荆连长的关系绝对比袁野和他们好吧? 不等荆连长说话,袁野微微挑眉,修长的手指一拉就将麻绳绷紧了,拇指轻轻一按,就发出嘣的嗡嗡声。 不知道为什么,宋占强听见这声音居然觉得头皮发麻,他盯着袁野的眼睛,“你、你想干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英俊逼人,眼神却锋利得让人觉得压迫,呼吸都不舒畅起来。 他到底是不是二哥说的那个姜芸房间里的野男人? 野男人和这个姜芸从山里捡出来的野男人有什么关系? 他紧张得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然后他就看着袁野绷紧了绳子朝他勒过来。 “救命,他想杀人!”宋占强慌得赶紧抬手挡,却正好送进袁野做好的绳套里。 袁野把绳结一勒,就将宋占强的双手十指捆了个结结实实,他轻嗤了一声,“杀你脏了我的手。” 虽然这话有些言不由衷,毕竟他动了杀机的时候的确想杀了宋占强。只是他不能,他虽然在这个世界修炼迅速,但是也受禁制约束不能杀人。 宋占强看着他漆黑冰冷的双眸,隐约觉得这男人是个魔鬼,他可能在等自己搞事儿好趁机杀了自己。 他原本还寻思自己跑了也没什么,反正大哥二哥肯定会救自己,自己就是调戏妇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会儿他被袁野的眼神吓得乖乖地钻进了车里,再也不敢动了。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的眼神能那么冷那么狠,就好像老虎看着绵羊,苍鹰盯着野鸡。 看他居然乖乖地进了车里坐好,袁野啧了一声,有些失望地上了车。 荆连长后知后觉地发现宋占强突然老实安静起来,再也不喊疼喊麻,规矩又安静地呆着,就跟认命了似的。 等他们傍晚到了市监狱,那边提前接到宋占刚电话的副监狱长前来接洽签字。 副监狱长叫陈西岭,不到四十岁,中等个微胖,梳着中分头,抹得亮亮的。 见了面他寒暄几句,就对荆连长笑道:“同志们辛苦啦,人已经交接,你们就在咱们监狱的招待所吃个便饭对付一宿吧,明天再回去。” 以往也是这样的,荆连长熟悉,就招呼俩民兵和袁野去休息。 那边的宋占强听见,立刻得意地瞅了袁野一眼,哼,你送我来,自然有人送我回去! 袁野并没有走,反而看着陈西岭,问了一句:“宋占刚打电话了吗?” 陈西岭顺口就回了一句:“打了啊。” 回答完这才发现自己顺了嘴儿,不应该说的呢,他忙笑着岔开话题想掩饰过去。 而荆连长听见已经约莫知道,这就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了。 当时公社的意思就是袁英福和袁野过来,他们就按照程序审判,还要重判,不能让袁英福和袁野有意见。 而至于宋占文和宋占刚要捞人呢,那就让他们随便,公社也不管。 宋占强更加得意,半点都不怕,二哥都打电话来,自己肯定就没事了。他一下子就放下了路上袁野带给他的紧张和恐慌,彻底放松下来,对陈西岭笑道:“陈狱长多谢您啊。” 陈西岭现在却没心思搭理他,眼前的袁野个子比自己高了一截,居高临下看着他,给他很大的压迫感。 陈西岭觉得不舒服,就动了动身子,变换个角度,对袁野笑道:“这位老弟看着眼生啊,是民兵连新招的人手?这么好的条件,不错啊!” 荆连长赶紧笑道:“陈狱长,这位是袁野,军区下来的。我们民兵连哪有这样年轻又条件好的军人啊。” 军区?陈西岭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难道这事儿不简单? 他立刻发挥自己左右逢源的本领,开始跟袁野套近乎。 如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兵,荆连长不会用这样的口气,那自然是……有靠山啊。 袁野看了他一眼,也不和他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在市分军区吕团长手下。” 陈西岭立刻笑得更加和气,暂时就把宋占刚先放下。 市分军区隶属于省军区,最大长官是一位师长,下面两个团,一个驻扎在市郊青莲山,一个驻扎在海边。 而市里这一片,就归吕团长管了。 原本按照宋占刚的意思,让他把宋占强关两天教育一下就拉倒,等三五天以后就把宋占强放回去。 到时候宋书记和公社也不会说什么,至于袁英福,他也管不到这里,结果谁也没想到袁野已经和市军区搭上了关系。 陈西岭是绝对不会为了省里的宋占刚得罪市里的吕团长,他转首看了宋占强一眼,故作惊讶:“怎么还在这里啊?赶紧收押,一切按照规矩来啊。” 按照规矩来,就是不能给宋占强关照,至少在宋占刚来之前是不给的。 宋占强一下子慌了,按照规矩他是新人,一进去还能捞着好? 他听过不少监狱里的事儿,新人来了先被打一顿,厉害的还可能被……当初听了以后他还当笑话乐了好半天,没想到这会儿自己也面临这样的情况?他模样不错,身材也好,绝对是抢手货啊。 他哀求地看着陈狱长,希望陈西岭照顾一下自己,最好是和那些文化□□关在一起,别和真的犯罪分子关在一起。 他可不想被强J!!! 陈西岭摆摆手先让人把他带走了,又邀请袁野和荆连长几个去吃饭。 袁野却没有要和他应酬交际的意思,反而对参观监狱很感兴趣。 他问陈西岭:“陈狱长,犯人们在这里老实吗?会打架吗?” 陈西岭笑起来,“人么,都有刺头,时不时就有打架斗殴的。” 任何时候的监狱、劳改农场都不会是和平的家园,不管是文化罪犯还是政治罪犯,只要来了这里那就肯定要经受这里的风雨。 袁野点点头,“很有意思。” 他对这个有点兴趣。 他亲眼看着宋占强被关进号子,并不是单人的,而是直接从几个未满员的号子里随机抽取的号码。 和宋占强一个号子的犯人里面,其中有个一脸横肉的男人,从额头到脸颊上有一道断裂的刀疤,看着非常吓人。 宋占强在村子里还敢耍横,到这里来一下子就变成了鹌鹑,吓得他感觉一夜都挺不过去。 袁野看着那个刀疤男人,问陈西岭,“陈狱长,这人力气大吗?” 陈西岭为了表明自己没有从中作梗,所以宋占强的牢房不是他安排的,是让下面人随机抽取的,没想到竟然抽到了这个杀才! 刀疤脸天生力气大,因为和人打架斗殴过失杀人入狱,这都快四年还有十来年的刑期,他也不盼着出去,整天在监狱里欺负室友们。 他力气大,现在是二监的狱霸,在这里劳改的没有不怕他的。 看陈西岭的眼神,袁野就知道了,他站到门口看了那个刀疤脸一眼。 刀疤脸在狱中威风惯了,哪怕是狱警们单独过来都忌惮他三分,更何况袁野长得又白又俊,一看就很容易让人误会以为他是靠脸吃饭的。 “长官,眼生啊!”刀疤脸溜达到牢门边上,抓着铁栏杆笑滋滋地瞅着袁野。 一个狱警用警棍比划了他一下,“靠后靠后!” 刀疤脸却盯着袁野瞧个不住,还吹口哨。在牢里四年,看耗子都清秀,更别说俊美白净的青年了,调戏白调戏,挨打也乐意。 反正他皮糙肉厚的,挨打也习惯了。 袁野朝着他走过去,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里面瑟瑟缩缩在墙角的宋占强,挑了挑眉露出一丝笑意。 刀疤脸乐了,“哈哈,长官,聊一会儿啊。” 袁野垂眼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伸出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掌,“试试手劲。” 那边狱警赶紧提醒他,“同志你可小心,这货力气大得很。” 袁野:“没事,我力气大。” 陈西岭看他这派头就知道这是吕团长亲信了,这嚣张的架势都一样,看上谁、膈应谁,伸手就掰腕子。欣赏的,就悠着点,膈应的就给人个下马威。 刀疤一下子嚎叫起来,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他这一喊其他犯人们也跟着嗷嗷叫,拼命地摇晃、拍打铁门。 “看啊,有位又俊又美的长官,看上刀疤啦,哈哈哈!” “嗷嗷嗷!” 刀疤往手上啐了口唾沫,搓了搓,嘿嘿一笑,把手握过来。 袁野却把手撤回来,满脸嫌弃。 刀疤:“咋的,长官怕了?忽悠咱呢?” 袁野却从裤兜里掏出一副开车戴的白手套来,戴在手上,示意他可以了。 刀疤:“长官嫌咱脏!呵呵,长官是长得俊哈,又白又俊啊。”他眼神轻佻得很。 袁野也不生气,示意他来。 刀疤铁掌一下子就握住袁野,想一下就捏得他骨头变形呼痛求饶,想想都激动得他要尿裤子。 “嗷嗷嗷嗷,”犯人们狂喊着,加油,看热闹。 陈西岭几个也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还没人敢来挑战刀疤呢。 袁野眉头一皱不皱,目光锋利地看着刀疤,“用力啊,就这点劲儿?” 刀疤:“???”艹,老子要是不把你这白生生的小手给捏断了,你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他运上了八/九分力气,却见对方依然无动于衷,不禁就要运尽全力,却突然感觉对方收紧了五指,顿时一股大力缠上他的手掌,下一刻疼得他浑身一哆嗦,忍都忍不住地喊了出来。 “啊――疼疼疼!”几乎是一瞬间,他脸上就滚下豆大的汗珠子,真不是装的。 周围的人瞬间惊呆了,这是那个铁打的刀疤? 他居然也会喊疼?袁野居然把他捏得叫疼?那袁野得多大的力气啊?简直不可思议啊! 袁野看刀疤坚持不住,便松开手,还在刀疤肩膀上拍了一下,干巴巴地夸了一句,“不错,有点力气。” 刀疤疼得当场就抱着手蹲下了,嘶嘶抽冷气。 袁野这才慢条斯理地扯下自己的手套,对里面的宋占强道:“我能把你送进来,你就别指望提前出去。” 他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这时候原本惊呆的犯人们又开始狂吼:“长官威武!长官厉害!” 宋占强吓得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好和刀疤那阴沉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刀疤瓮声瓮气地问他,“兄弟,犯了啥事儿进来的?” 宋占强满脑子都是袁野那冷酷凉薄的眼神,感觉二哥来之前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似的,他硬挺着想说自己是打架斗殴进来的。 人在狱中尤其分个三六九等,如果是被陷害的文化人,哪怕手无缚鸡之力,在这里也会被人尊重。如果是残害儿童妇女,哪怕长得五大三粗,也少不了被鄙视打击。 他可是调戏妇女……还未遂,宋占强突然就感觉眼前一片灰暗。 看他哆哆嗦嗦的样子,刀疤呲着一口白牙嘿嘿一笑,“看来不光彩啊。” 他在这里住久了,又特别有股子狠劲,这些进来的人他一看一个准儿。 这男人的凶狠虚得很,顶多算个窝里横、村里混,要出了家门口,窝囊蛋一个! 刀疤就把被袁野打压的怒火发泄到宋占强身上,打算要好好修理一下他。再说,长官不是还撂话威胁他了么,那自己帮长官个忙也是应该的。 毕竟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比自己力气大的! 看着刀疤对自己狞笑的模样,宋占强立刻扑到牢门上狂喊:“陈狱长,快放我出去,给我换个地方,快给我二哥打电话啊!” “打他,打他,他就是电话!”周围的犯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起哄。 袁野离开监狱跟着陈西岭去了办公室,借用一下电话。 现在是九点多,吕团还没睡呢,接到袁野的电话他一点都不惊讶,只问什么事儿。 袁野一句废话也不说,只讲正事儿。 听说宋占强想欺负姜芸,吕团骂了一句,“这种混账东西就得剁了他。送到二监狱?嗯,送得好,男人就得有点狠劲,咱可以被打脸,媳妇儿不能被欺负。谁欺负咱媳妇,咱就断他命根子。” 他这是应承了袁野的请托,让宋占强乖乖劳改,不能被人捞出去。 这年头机关工作人员怕部队,部队不怕他们,吕团长自然敢打这个包票。 袁野笑了笑,“多谢吕团,等我以后转业,争取能当个监狱长。” 吕团:“…………”我日。我要被不上进的傻子气死了,算了,回来再给他洗脑。 袁野挂了电话,不想浪费时间住在监狱宿舍,而是跟陈西岭告辞,喊荆连长三个回家。 荆连长睡得还有些迷糊呢,听袁野说回家,“袁野,你不累?” 袁野:“不累,走吧。” 于是他们又凌晨回到公社,送下荆连长三个,他独自驱车回到红丰大队。 他原本还想如昨夜那般等到快天亮再去后窗叫姜芸,结果发现她居然还亮着灯。 他不走牲口院,直接从后面翻墙进去,房门果然是开着的。 他心里欢喜得很,顺手脱掉外衣,再把自己手脸都洗干净然后就进了屋里。 墙上的灯窝里点着灯,小哥俩在一边睡得香,姜芸靠在炕头的被子上看书,结果书盖在脸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上炕,把盖在姜芸脸上的书拿下来,看了一眼却看她在书页里画了一幅萌萌的画。 一蓬灌木丛,露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狂野凌乱的黑发下面是一双深幽却纯净的眼睛,她还故意在边上标注:蠢萌蠢萌的小野人。 他忍不住笑起来,俯首在她唇角亲了亲,然后把她抱起来,又一只手铺了被子再将她塞进被窝里。 她已经脱了白天穿的外衣,只穿着衬衣衬裤,但是外面还裹着小棉袄。 这么睡肯定不舒服,他就开始给她脱棉袄。 姜芸一下子醒了,睡眼朦胧地看他,“你回来啦?” 袁野嗯了一声,灵活的手指不停,把她棉袄上的盘扣解开,帮她脱下来。结果她衬衣是自己用棉布缝的那种,略宽松,而且小塑料扣很容易开,一折腾胸前的美好风光就暴露在他眼前。 袁野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变得越发深沉,他深吸一口气,眼观鼻口观心地帮她扣起来。 她肌肤雪白细腻,摸起来就跟凝脂一般,手感又好又容易让人上瘾。 他用了很大的克制力才把扣子一粒粒全给她扣好,然后躺下将她抱在怀里。 姜芸虽然睡得迷迷糊糊的,却知道他回来了,转个身就钻在他怀里。 晚上冷了,他身上热乎乎的跟抱着一个大型的暖炉子一样,就睡得特别美。 等姜芸睡醒了以后,发现袁野还没醒,他可能太累了,睡得安安静静的,呼吸轻浅绵长,身体更是一动不动,绝对不会吵到她。 她用眼神描摹了一遍他的脸,他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呢?他的睫毛可真长,一个大男人长这样长的睫毛,多浪费啊。 感慨了一阵子,她怕吵醒他依然躺着没动,不过她听见小哥俩已经开始翻身,这就是要醒了。 她便轻轻地脱出他的怀抱,这时候袁野睁开了眼睛。 她笑了笑,“吵醒你了。” 袁野眼神清澈,并不见多少疲惫,他却做出困倦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然后把头埋在她颈上抱紧了她。 小哥俩醒了,也扑过来跟他们闹,非要挤在两人中间。 最后,四个人并排躺着说话。 姜芸:“袁野叔叔连着两天晚上没睡觉,咱们去做饭,让他再睡会儿吧。” 袁野却又不肯再睡,只有两天假期,被宋占强浪费了一天,还剩下一天,不能再浪费。 他们就起来做饭。 做饭的时候,福爷爷来了,他一进门就问袁野:“咋样?” 袁野:“他不可能提前出来。” 福爷爷哼了一声,“就得杀一儆百,让各大队的二流子们都害怕,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小哥俩对袁野佩服得不行,因为昨天铁头柱子他们还说呢,宋占强肯定没事,他大哥二哥都在城里当官,只要打个招呼就能给他放回来。小哥俩昨天还气得不行呢,今天听袁野说肯定回不了,他们高兴得恨不得立刻去告诉小伙伴们。 吃过早饭,袁野陪着姜芸去蔬菜地和牧场看一下,然后她留在牧场,他去大队找福爷爷。 福爷爷正在计划做一个宣传,不但自己大队宣传,还要让其他附近大队宣传,凡是敢猥亵妇女的,一律严惩,宋占强就是个反面例子! 不但大队宣传,他还给郑毕臣写信,让郑毕臣写稿子全县、全报纸宣传! 看到袁野过来,他笑着招呼:“来。” 袁野:“爹,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福爷爷听他叫爹就喜不自禁,之前他憨憨的只会黏着姜芸,这会儿还知道放下姜芸来找爹了呢,嗯,不错,是精神了。 他让袁野坐下说。 袁野坐在福爷爷对面,开门见山:“您说要怎么提亲?” 他想趁着今天的假期,去跟姜晟和丁桂梅提亲,自己不懂就问问福爷爷。 福爷爷笑道:“哎呀,真是开窍了。提亲你不用愁啊,我张罗。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晚上请亲家来吃饭喝酒。” 袁野:“不上门去提亲吗?” 他听李明卫说要带着礼物去女方家提亲呢。 福爷爷给他解释,“闺女没回娘家,还在这里呢,就不必去娘家提亲,只让娘家人来一起商量就行。” 按照当下的风俗,二婚或者寡妇改嫁,基本都不举行婚礼,只要商量妥了,给了彩礼,就可以让大队给开婚书把户口落在一起过日子。 袁野:“这么简单吗?” 福爷爷笑道:“对啊,就算是大姑娘结婚,也就是给相亲给彩礼然后找个好日子去接过来,大队给开婚书就算结婚了。” 条件好的吃顿饭,条件不行的也就是大家热闹一下。 袁野微微蹙眉,觉得不能委屈了姜芸。 福爷爷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先提亲,下定,过阵子再结婚。” 福爷爷还让他别担心,“置办聘礼的钱啊,我准备好了。到时候给新娘子准备新衣裳,新被褥,还有梳头的擦脸的,另外就是脸盆这些。” 对他来说钱不是问题,这么一堆东西,用不了三十块钱,但是需要票,各种票都需要,这个得攒或者找人借。 袁野很认真地问了都需要什么,算了一下,等大比武以后再结婚应该就可以。那时候自己可以拿工资还有津贴,还可以得奖品,还能跟吕团和李明卫借。 嗯,不错,就这样。 以后要努力赚钱攒票,攒老婆本了。 跟福爷爷商量过后,袁野就去找姜芸了,跟在她旁边,她干什么他就给帮忙。 等下午四点,他约摸着时间差不多,就拉着姜芸说悄悄话。 姜芸:“晚上想吃什么?给你做好吃的。” 袁野:“我不喜欢吃饭。” 姜芸:“没事,我给你做好吃的。” 她知道他不是很爱吃饭,但是喜欢吃她用灵泉水做的,这些天在军营估计受委屈了,她就想花心思给他做点好吃的。 袁野就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揽上她的腰,垂首飞快地在她唇上嘬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笑。 姜芸的脸红得跟旁边花丛里的百日红一样,赶紧推开他免得被人看见。 袁野却不放她的手,柔声地诱惑她,“我能去跟你父母提亲吗?” 提亲?姜芸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就提亲了?这么快?” 袁野看她居然是这副表情,立刻就委屈起来,“你答应我的。” 姜芸想了想,似乎当初是说她要点时间缓冲一下,那起码得一个月俩月吧,这才几天? 袁野就一副被她玩弄感情的委屈样子看着她,眼神里都是他无声的控诉。 姜芸:“……”她赶忙安抚他,“不用去跟他们提,他们现在也不管。” 袁野:“他们管,他们说晚上来商量。我觉得咱们应该上门跟他们说。” 姜芸:“不是,我……怎么不知道?” 袁野就笑起来,“因为我给他们灌了迷魂汤啊。”他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快点,赶在他们下工的时候过去。提亲要主动,不能让他们先过来。” 姜芸根本没准备好,甚至她也知道爹娘和福爷爷在给她筹备婚事,寻思那就听他们的吧。 结果现在袁野要让她亲自操办了,她就不好意思起来。 害臊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矫情,明明二婚还跟初恋似的,也太矫情了。 袁野就看着她一会儿娇羞如少女,一会儿又板着脸把羞涩压下去作出一副千帆阅尽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看得他一阵好笑。 他牵着她的手去找福爷爷,路上被人看见也浑不在意,如果有人想说句酸话,他就好像能听见一样,一个眼神冷冷地杀过去吓得对方赶紧走了。 当然,绝大多数都是祝福他们的,甚至已经听福爷爷说过要定亲的事情。 袁野请福爷爷出面,领着他和姜芸去姜家提亲,这样方显得他有诚意。 姜芸没好意思提醒他,人家提亲不是让自己爹娘提亲,而是请一个长辈当媒人,不过他也不是福爷爷亲儿子,让福爷爷去提亲也没什么,挺好。 福爷爷原本还想按照当下风俗来办,在家里等姜芸父母上门呢,见袁野这样顾全姜芸的体面,他自然也支持,乐滋滋地陪着他们去。 他们带上鸡蛋、白面、各种蔬菜,再带上小哥俩,一家欢欢喜喜地去姜家提亲。 走在路上姜芸就有点后悔了,这个时间段不合适啊,都是下工回家的社员,这么点路不知道碰到多少熟人呢。 终于到了姜家,慧玲正领着弟弟妹妹们准备做饭。 乔美英从地里上工回来,看到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还愣了一下。 姜芸朝她笑,“大嫂,你下工啦?” 虽然姜芸和娘家冰释前嫌了,但是乔美英还在坚守阵地呢,她就想我不拒绝你回来,但是我绝对不去你家,我也绝对不主动和你好。 不过当着福爷爷和袁野的面,乔美英绝不会没礼貌,她只是私底下跟姜芸那样而已。 她跟福爷爷打招呼,又让小哥俩去找姐姐弟弟们玩儿,还看了袁野一眼,招呼他进屋。 袁野对乔美英道:“嫂子,我今天上门来是提亲的,你觉得可还行?” 乔美英想说我觉得有什么用?人家自己会觉得,再说不还有爹娘吗?不过被袁野这样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盯着,她还真说不出风凉话,比起从前傻乎乎的他这会儿眼神锋利了很多,看得人心里慌慌的。 而且她心里还有一种受到了重视的满足感,觉得袁野要上门提亲,在爹娘回家之前还专门和自己说说,可见他是很真诚的。 乔美英对袁野印象很好,觉得这是个踏实老实的青年,虽然他长得有点过分俊了,不过他眼神端正专注,一点都不乱飘,是个可靠的。 她点点头:“挺好。” 袁野就笑起来,“多谢大嫂。” 又一碗迷魂汤成功灌出去。 姜芸却在暗暗吐槽他吃尽了颜值高的红利,长得足够俊美,眼神足够清澈,样子足够真诚,真是无往不利。 丁桂梅和姜晟正在医务室商量呢,一会儿去红丰大队如何如何,然后就看到小哥俩跑来找他们。 听说福爷爷带着袁野上门提亲,老两口赶紧回家。 丁桂梅琢磨一下,对姜晟道:“这孩子真不傻了。” 姜晟:“当然,我早就说他又赤诚又热心,是个好青年的。” 双方家长都有意,青年男女互生情,这亲事就水到渠成,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口舌。就连别人结婚要吵吵好久的彩礼,他们也不需要说。 男方是我有什么就连同自己一起都全给媳妇儿的态度,女方是只要你们好好过日子,不需要彩礼。 晚饭时候,丁桂梅还让孩子去喊了大爷大娘、二大爷二大娘,甚至连四叔和姜四婶也请了,说是商量姜芸和袁野的婚事,让他们长辈来做个见证,也表示对孩子的看重。 二大娘等人听说以后欢欢喜喜,带着鸡蛋、钱,或者有攒的票,姜四婶却懊恼得很,觉得丁桂梅是故意让她出血的,犹犹豫豫地拿了十来个鸡蛋过来。 等看到袁野的时候,姜四婶还有些酸溜溜的呢,因为她家里还有个适龄的闺女,今年十八岁。原本她觉得袁野长得俊个子高力气大,如果能招个上门女婿倒是极好的。 结果她只和二大娘露了一点口风,就被二大娘给堵回去,“你都去看了几回,就没发现人家袁野一门心思奔着芸芸使劲?” 她还酸溜溜地说姜芸是个二婚,袁野是个未婚青年,咋也不般配,怎么也得找个未婚闺女才行。就被二大娘好一个刺,“配不配人家自己知道,咱一个外人说啥?我瞧着那青年那么好,倒是和你我配,人家乐意?你就算大闺女,人家也不稀罕,那不是干瞪眼?再说了,我瞧着那青年那么好,非得配个七仙女才行呢。咱芸芸那模样就是七仙女,正般配!” 因为这,姜四婶对二大娘有大意见了,见了都不爱说话。 晚饭的时候,丁桂梅亲自给准女婿倒了一杯酒,然后让大家一起举杯,她道:“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这么隆重地准备嫁闺女,话不多说,就祝他们小两口以后白头偕老。” 袁野按照当地的习俗,挨个跟长辈敬了酒,然后一饮而尽。他回头看着姜芸也端着杯酒,她脸颊红扑扑的色如三月桃花,明媚不可方物,心神一荡,就凑过去就着她的手把那杯酒也喝了。 姜芸赶紧看了一圈,见大家都没注意她,这才抿了抿嘴瞅了他一眼。 虽然袁野是来提亲的,他想着等大比武以后升了职,差不多年前就正式结婚,可在姜家长辈这里,这顿饭就是小两口的婚宴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二婚不必讲究那么多,什么提亲定亲迎亲那一套,是不必的。 从红星大队回来的路上,星河漫天,夜风清凉,吹拂着饮过酒的脸让人觉得无比舒爽。 回到家里,小哥俩先上炕睡了,福爷爷喝了酒姜芸不放心就让他住在东屋。 福爷爷现在睡眠极好,上炕躺下就着。 很快,家里就只有姜芸和袁野还清醒着。 她洗脸进屋,看到袁野投在窗上的清俊剪影,突然就生出依依不舍的感情来。 之前她虽然稀罕他长得俊,喜欢他对她温柔照顾,可并没有那种非他不可的恋爱的真实感。 现在,跟双方家长表明以后,她突然就觉得这种感情真实起来,再也不是虚空漂浮的了。 也许这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带来的感情加成吧。 两情相悦,又得父母真心祝福,这种感情就得到了加深和升华。 比起盲目自由的爱情,现在她才真正地感觉到了圆满。 她主动张开手臂从后背抱住他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你要走了吗?” 他只有两天假期,明天还要去训练,想他为了她那么劳累,她觉得心疼起来。 感觉到她全身心的靠近,袁野那颗心就荡漾得不行,他侧身,一伸手就把她直接给抱到了前面来,然后倾身将她压在衣柜上。 姜芸两颊红艳如玫瑰,却没有退缩,还抬腿勾了勾他。 袁野撑着双臂,眸色深沉地锁着她,声音低哑性感,“你再这样勾引我,我……” 姜芸声音软软的,像羽毛挠过他的心脏,“你就怎么?” 他张开唇咬住了她。 感觉到他某处惊人的变化,姜芸立刻怂了,嗓音当微微颤抖,“你开车再赶回去,会很累的。” 袁野:“其实再累一点也没关系。”他故意抵住她。 姜芸羞答答的,声如蚊蚋,“那我们去炕上。” 袁野笑起来,将她抱上炕塞进被窝里,又密密地吻她,良久,他附耳道:“等我回来娶你。” 姜芸羞涩地嗯了一声。 袁野亲她眼睛,温柔诱哄她,“你睡着了我再走。” 姜芸一听就想立刻睡着,让他早点回去,免得耽误越久越累,他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了。 起初闭着眼努力睡,后来他的吻如鸿毛一般落在她眼睫眉心的时候,她一下子就睡着了。 袁野亲了亲她,又亲了亲小哥俩,然后转身出去,随着他离去,黑猫就出现在她枕边静静地陪伴着她。 他翻墙出去,驱车趁夜回军区,夜色茫茫,她的枕边却温情脉脉。 攒老婆本 袁野凌晨时分回到军区,吉普车如同一头敏捷的猎豹在营区飞奔,抵达目的地之后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就停在了它本来的位置上。 站岗放哨的战士们看到,情不自禁地喝彩,等袁野下来,他们笑着跟他打招呼。一个战士笑道:“袁野,你说你到底是不是人吧。” 另外一个也附和:“是啊,长得比别人都俊就算了,你学东西还比别人都快,你说你这会儿把军营的记录全打破,以后的新人哪里还有机会破纪录啦?” 袁野朝他们点头致意,“辛苦。” “袁野,别那么不给面子吗,聊两根烟儿的啊?”俩战士拦着他。他们实在是好奇,这个袁野到底怎么那么厉害啊,简直就是天生的战神啊。 格斗比赛,没有人能打得过他的。 枪械比赛,只要他训练过的也没人赢过他。而且他把所有记录都轻松打破,如果不是李明卫让他低调点,免得后来者不能出头,只怕那成绩会更惊人。 袁野比他们来的都晚,却比他们都优秀。他们有一些不是特别选拔来的,而是义务服兵役,甚至走后门来当兵的,三年一到基本都要转业。 他们就想跟袁野取取经,看看有没有什么窍门,可以留在部队。要留下自然就要想办法升职啊,升成军官就好了。 他们看袁野这情况,当军官那是肯定的,就看他能升到哪一步了。 袁野摇头,“我不抽烟,你们要说什么?” 他们就问袁野怎么才能那么出色,“你是怎么苦练的?眼力手力那些?有训练窍门吗?” 袁野:“我不是人,眼力手力自然不一样。” “哈哈,哈哈哈,袁野你可真能说笑。”他们笑笑,本来是用来表达袁野成绩太出色的说法,结果他却当理由搪塞他们。 袁野很认真道:“训练是受人力限制的,达不到就是达不到。”问了窍门自己的目力体力跟不上还是白扯,比如他倒是有很多修炼法门,可这个世界的人体质受限根本不能修炼,虽然这环境灵气充足得很。 另外一个战士羡慕他得很,“袁野人家长得俊,成绩好,升职轻松,就连找对象也容易。咱们师部那些文工团、女护士,个个都盯着他打听呢。袁野,咱们文工之花找你看电影没?” 袁野:“不认识,我去睡觉了。” 看他冷漠的背影,俩战士真是又羡慕又服气的。 “人家真是了不起,居然对文工之花都冷冰冰的没兴趣。” “这要是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去追求她!哪怕和她看场电影也好啊。那可是我们的文工之花啊,真的是貌美如花!” 什么文工之花什么貌美如花的,在袁野眼里女人的分类很简单,姜芸、姜芸的亲戚朋友,其他人。 而且他看人也从来不看人的皮囊,别说她只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她就算长三个眼睛两个鼻子,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回到宿舍,他也没有吵醒战友们,直接躺在床上入定。 现在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她的呼吸、她的秀发、她身上清甜的气息,一切都让他那么着迷。 天不亮他就起来洗漱,然后去找李明卫和吕团。 他对他们可没有对姜芸那么体贴,从来不管他们睡不睡得醒。 原本袁野也是要出早操的,后来吕团觉得出早操对他没用,浪费时间,就让他在完成教官安排的训练任务以后自由活动。 李明卫现在也不出早操,他最近开始转文职,到时候去团部当干部。 他正睡得香呢,然后一个激灵醒来,就见袁野坐在他床对面的椅子上,他揪了揪自己头发,“小野哥,你能饶了我吗?你这进出别人的门如入无人之境,也实在是太欺负人。” 他可把门关得好好的呢。 从前他和别的排长一个宿舍,最近要转文职升官所以才申请自己住单间宿舍,就为了能插上门自己睡大觉。 谁知道袁野有这本事,开门如脱人家衣服! 不害臊! 袁野笑了笑,“小野哥是我媳妇儿的猫。” 李明卫抓着自己乱蓬蓬似鸡窝的头发:“我瞅着你和猫差不多。”说完他哎了一声,“袁弟弟,你这两晚上不是都没睡吧?” 第一晚上开夜车回家,第二天晚上开夜车打个来回,第三个晚上回军营。 八成媳妇都没睡着,图啥啊? 袁野得意:“虽然我没睡觉,但是我提亲了。” 李明卫哈哈跳起来,拍了袁野两巴掌,“学得不赖,恭喜恭喜。” 袁野:“你教得好。” 李明卫就问他细节,回去干啥了,怎么提亲的,提了亲就没干点啥什么的? 袁野:“有很多事儿要干,需要钱、票,准备聘礼、结婚。” 李明卫立刻捂紧了自己的裤兜,“不用打我的主意,我现在掏不出一分钱一两肉票来。” 袁野:“你能跟吕团说给我安排其他任务吗?训练不需要这么多,我可以去执行任务了。我听说执行任务有奖励拿。” 李明卫惊讶地看着他,“老弟,那不是奖励,那是买命钱。” 有些危险的任务,为了鼓励大家更好的完成任务,是会用重赏出勇夫的办法,牺牲了双倍抚恤金,活着回来也能得奖励。 自古以来军中都有这种情况,不过现在说的是奖励和额外补贴。 袁野:“我可以。” 大比武之后他回家结婚,要有聘礼,可以提前赚的。他只需要特训那些枪械机械,不需要特训其他的,所以可以减少一多半的训练内容。 李明卫却不能大意,这可不是儿戏。吕团还想培养他呢,他却想提前去当一杆枪,万一折了那算谁的? 吕团得心疼死。 他笑道:“不就是结婚么,需要多少聘礼?一百斤粮票,五斤肉票,五丈布,再买铜盆镜子的足够了。我去跟团部打申请,给你预支,再把吕团和陈团暂时用不着的给他借来,管够。” 袁野:“我要自己赚娶媳妇的钱。” 李明卫:“行叭。你是大哥你说了算。” 八月里秋高气爽,正午烈日火辣辣,晚上小风冷飕飕。 大队正忙着秋收呢,收完了高粱收谷子豆子,然后掰玉米出花生的,还得收红薯晒红薯干,耕地耙地种小麦,整个秋收足足要忙上三个月。 姜芸不用下地,全身心地扑在蔬菜基地和小牧场里。 有灵泉做后盾,今年大队的白菜、菠菜和韭菜都长势良好,大葱也都拔掉留种的直接打捆儿运走的,都各有安排。 前阵子她的绵羊和奶牛已经到位,荆琪还打发侄子荆连长给她送了两只小狼狗崽,养着当牧羊犬还能看守牧场。 姜芸接到它们以后第一时间先喂灵泉,把羊羊狗狗们都做好记号。白天的时候,它们可以自由出入,成群结队地出去吃草,自己放牧自己,等傍晚的时候再一起回来。 为了不至于太打眼,她特意请了铁头和柱子帮忙放羊,只需要跟着别让羊丢了或者被人偷了就行。 她还悄悄把野外撒的牧草催了几批,让张爱英等人割回来晒干堆成草垛,冬天的时候就可以当青饲料节省粮食。 而天冷了,陈家大队也不再孵小鸡,因为温度太低小鸡仔很容易死,而且社员们这个季节也不再买鸡仔,只能等来年。 不过今年他们在姜芸的帮助下多孵化了很多小鸡仔,卖得非常好,成活率更是前所未有的高。而且他们还养了一大批童子鸡,直接卖给供销社远销省城,价钱也不错,今年他们算是大丰收,自然还想和姜芸合作。 转眼过了中秋节。因为袁野出任务不在市里所以也没有回来过节,最关键的原因是他一直有分化的元神之力以黑猫的形式陪在她身边,想她就能看到,根本不会担心什么。 而姜芸虽然想他,却也不会拖他后腿,而且她有小哥俩陪着,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忙,日日不得闲,夜夜躺下一会儿就睡,自然也就没空去体会相思的滋味。 九月初,天气就非常凉爽了,不抗冻的老人孩子都穿上了薄棉袄。 姜芸拎着水桶和张爱英、孙桐一起去给两头奶牛挤奶。她已经把挤奶以及照顾奶牛的知识教给两人,她们完全可以胜任,不过她还是经常和两人一起挤奶、给奶牛刷背,把奶牛照顾得舒舒服服的。 看着白花花的牛奶挤到桶里,张爱英笑得像个孩子,“要不是姜芸说养奶牛,这辈子我们也见不到这光景啊。” 奶牛被送来那天,全村男女老少都来看光景。当地的牛都是耕地的老黄牛、黑牛,他们既没有见过南方的水牛,更没有见过这种黑白花的奶牛。 尤其看到奶牛哗哗地往外挤奶,简直就跟看奇迹一样。 有些害羞的年轻妇女还颇为不好意思呢,总觉得看奶牛挤奶的时候,自己也奶涨。 现在这两头成年的黑白花奶牛和三头小牛犊以及那三十头像云朵一样轻盈洁白的绵羊就是社员们最津津乐道的呢,成功取代了黄月姑的八卦。 张爱英和孙桐更是伺候孩子和公婆一样精心地伺候奶牛,给喂养得精精神神的。 姜芸看了看生奶液,“产奶量多起来了,可以给公社和县革委会稳定供奶了。” 其实原本种蔬菜、果树、养鸡鸭、养鱼就好,养羊养奶牛多半是为了方便自家。 这时候社员们个子普遍矮,就是因为营养跟不上,在长身体的时候没有发育好。如果有足够的蛋白质摄入,那他们起码可以多长高七八厘米左右。 尤其自己和娘家孩子也多,肉食少只吃蔬菜和粗粮不够孩子们身体所需的养分,加上牛奶就会好很多。 等五头奶牛都产奶,到时候除了给公社和县革委会送,另外也给国营副食品店送一些,供有钱的市民和社员购买。 至于家里留下的,姜芸就先给孩子们分配了喝,另外再手工做成奶酪、酸奶等等。 有了各种奶制品,家里的餐桌迅速丰富起来,姜芸自然就更受孩子们欢迎了。 现在很多妇女走娘家,都要想办法来戴上一小瓶当天的牛奶,带回去分给爹娘、侄子侄女们尝尝,那可是了不得的体面。 姜芸往奶牛的饮水桶里倒入一些灵泉,然后就去鸡场看看。 养鸡场现在每天都能捡小山堆一样的鸡蛋,除了给公社和县革委会送,还给国营饭店、菜场送一些。当地也有社员们来买,搞得不少社员都不肯自己养鸡,因为自己养鸡费粮食,下蛋还少,不如来姜芸这里用粮食换着方便划算。 小哥几个现在是捡鸡蛋小能手,捡鸡蛋、数鸡蛋、做记号,做得熟练又准确。 看姜芸过来,小海道:“娘,现在母鸡都下蛋,咱们鸡蛋太多啦。” 鸡蛋虽然好吃,但是不方便运输,而且保质期也有限,所以目前不是很适合长途运输。 姜芸道:“那咱们就做卤蛋吧。到时候和咸鸭蛋一起送到大城市,让那里的市民也能吃上咱们这么好吃的鸡蛋。” 卤蛋的配方没什么稀奇的,关键要好吃保鲜,有灵泉帮忙自然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姜芸说要做卤蛋,小河就去翻记事本。 现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大本子,把听来的或者学来的一些食品加工小秘诀和配方都记下来,随时翻看。姜芸也时不时地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写上去,这样别人也就不会怀疑她,都以为是哪里收集来的。 他们一翻竟然真的找到一个卤蛋的配方,就兴冲冲地一起实验。 现在牧场这里有一排宿舍,一个厨房院,里面有三间厨房,分别有一个七星灶、三才灶,还有专门做饭的。 做卤蛋步骤简单,先煮鸡蛋,然后调配作料按照火候来熬煮卤水,再将鸡蛋剥壳划口子放进去浸泡一天一夜即可。 卤蛋的配方不复杂,姜芸还根据自己的经验改造一下,这时候生抽老抽没那么多讲究,都是一种酱油。她直接用夏天晒的农家酱在秋天出来的秋油代替,然后加入一些农家酱,葱姜八角、草果以及红糖冰糖等即可。 卤汤熬出来以后,还没放鸡蛋呢,满村就闻着香了。宋占杰还扛着自己的干粮跑来要卤汤泡饭吃,吃得他连说好吃,都不用放鸡蛋的那种好吃。 等第二天卤蛋浸泡好,姜芸就让孩子们去请宋书记和福爷爷、大队长几人过来,让他们品尝第一锅卤蛋,讨个好彩头顺便提意见再改进一下。 大队长在地里监督种麦子,要晚点过来,福爷爷和宋书记先来了。 宋书记在姜芸夹卤蛋的时候就急得直咽口水,那两只手都虚端起来,就好像端碗拿筷子要吃一样。 福爷爷笑滋滋的,“做什么这么急?少不了你的。” 宋书记:“我这叫酝酿,你不懂。我这么酝酿一下,等会儿就吃得比你还香。” 等姜芸端着油亮深褐色的卤蛋出来,宋书记哈哈一笑,伸手就去接。 福爷爷拦着他,“等等。” 宋书记:“这时候你要是敢耍弄我,我和你急。” 福爷爷笑起来,“好饭不怕晚啊,你继续酝酿,等等大队长一起。” 姜芸让他们赶紧吃,“大队长的留着呢,随便吃啊,今晚上卤蛋管饱。” 她还给他们冲了一碗自己做的金银花茶,这是绿篱边上种的,现在收了不少。 那边小哥几个和张爱英、孙桐、宋占杰他们已经品尝起来。 宋占军夹着喷香扑鼻的卤蛋放在嘴里,嚼了一下,顿时一股浓郁咸鲜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开了。 妈呀,什么神仙卤蛋! 他迫不及待地咀嚼起来,想着慢点咽下去,多咀嚼一会儿,多品尝一会儿。结果就在他念叨的时候,自己嘴巴不受控制的“咕嘟”就吞了下去。 宋占军:“???”哎呀,我的蛋呢! 他怅然地盯着张爱英,只见她用三根手指捏着那枚精致的卤蛋,正小心翼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在那里品尝,一边品尝一边咂么嘴巴,“真好吃,真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啊!” 宋占军“咕嘟”吞了一口唾沫,向来稳重的他突然就做了一个非常出格的举动,他伸手就把自己媳妇儿手里那枚珍而重之的卤蛋拿过来,从容地塞进自己嘴巴里,“哇,真好吃!” 抢来的比刚才的更好吃一百倍!!! 张爱英直接愣了,还有些疑惑自己卤蛋呢?她惊讶地看着自己往常稳重本分心疼老婆的男人,他娘的,一个卤蛋就试出他混蛋的潜力了啊! 你还我蛋! 她张牙舞爪去抓宋占军,宋占军就笑着躲,“那么好吃的卤蛋,你在那里绣花一样,多对不起它是吧?我替你吃了……” “你别躲,你给我站着,今儿你不还我蛋,我和你没完。” 那边宋占杰大喊一声:“行啦,你赶紧把自己的还她。” 他这么一喊,旁边的宋占国就喷了,把自己嘴里嚼了半天不舍的咽下去的卤蛋直接喷了自己媳妇孙桐一脸。 孙桐被吓了一跳,“宋占国你有病啊!这么浪费!” 宋占国却忍不住捧着肚子在那里笑,孙桐也明白过来,追着宋占国就打。 宋占国:“占杰说的你不打他,你打我?” 宋占杰悄悄又拿了一个卤蛋吃,“不打你打谁?” 小海一脸茫然:“叔,你们笑啥?” 宋占杰朝他挤挤眼,“你猜” 小河:“哎呀,这还不好猜?因为他们都是大鳖蛋啦,你没听大队长爷爷总是骂‘滚你个鳖蛋’,哈哈。” 被重伤的宋占杰:“!!!” 张爱英终于逮着宋占军,非要他吃第二个的时候,自己也抢过来吃掉才满意了。 孙桐也逮着自己男人,要往他脸上蹭口水。 宋占杰:“哎哎哎,你们注意影响!注意影响!” 姜芸回来看着,叹了口气,你说你们幼不幼稚吧。自从这群人被从大队里分出来跟着她种蔬菜管理小牧场,一个个就开始放飞自我。 原本看着凶巴巴的宋占军也不凶了,原本力求稳重好让宋书记夸的宋占国也不装稳重了,倒是宋占杰脱离了大队长的怒骂越发痞里痞气,还动不动就调戏那两口子。 原本出了家门口就尽可能不做亲密交流的两口子现在也越来越亲密。尤其宋占军和张爱英,以前在外面要是不说,外人都看不出来是两口子,现在亲昵小动作越来越不怕人了。 宋占杰还在那里喊:“世风日下啊,你们悠着点,别教坏了孩子。” 姜芸赶紧领着小哥俩走了,收拾一兜子卤蛋给他们,“去给姥娘家送去。” 小哥俩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娘,你有没有也想袁野叔叔?” 姜芸也不否认,“想啦,快去吧。” 她朝着市里青莲山的方向看了看,也不知道他现在去哪里干什么,这人出门也不知道写个信。 她一回身就看到黑猫站在绿篱上,正幽幽地看着她,那眼神温柔又专注。 姜芸就把它抱过来,挠了挠它的耳朵,“呶,你俩不愧都是野字辈的,你跑出去一阵子,他又跑出去一阵子,也不送个信回来的。” 被她摁在胸前红了脸的袁野:原来还要写信的嘛?对哦,他能看见她摸得着她,可她看不见他啊。 可是,信要怎么写呢? 腹黑 自从姜芸他们做了第一批卤蛋以后,卤蛋就在当地流行起来。公社革委会、县革委会、县国营饭店以及菜场都跟红丰大队提出了订货的要求。 不过因为产量有限,姜芸要求提高一下价格,如果按照政府定价一个鸡蛋四五分钱,那他们宁愿自己吃也不要卖的。 最后各单位就自己向他们发出了订货请求,一个卤蛋七分钱,要求稳定供货。 实在是红丰大队的卤蛋太好吃了,不是他们自己能模仿的。 有人自己也买了鸡蛋卤来吃,一对比就发现味道差远了,自己煮卤蛋那是糟蹋配料羞辱了鸡蛋啊,还是想吃了去买现成的更好。 除了卤蛋,姜芸小农场还有一部分鸭蛋出售。 虽然姜芸养了十来只鸭子,但是鸭蛋都自己内部消化了,卖的咸鸭蛋都是陈家大队下乡帮忙收购来的鸭蛋做的。 姜芸用白酒、大料等正经的配角熬了咸鸭蛋的腌汁,又加入了灵泉水,就算是普通鸭蛋腌出来也是油汪汪麻~~的,口感一级棒,所以卖得也相当好。 因为有这项副业,红丰大队今年的口粮任务比往年轻了将近一半,社员们就趁机多分了口粮,家家户户都受益。 九月下旬,天就冷起来了,地里的农活基本都停了。 别的大队就编席、整理农具,也没有其他什么收入来源,而姜芸这里却依然忙碌着。她还把李桂芝给请来帮忙,额外给鸡蛋或者蔬菜当报酬,可把李桂芝给高兴得不轻,连说不用报酬管饭就行。 只要能在姜芸家吃饭,她愿意白帮工的。 这日姜芸一早起来,她和孙桐俩煮鸡蛋,小海小河带着另外小孩子们去捡鸡蛋,张爱英和李桂芝俩去挤牛奶。 李桂芝喜欢挤牛奶,说手感好,而且奶牛也喜欢她给挤,把张爱英逗得不行。 姜芸把鸡蛋煮好,就和孙桐捞出来,然后放在大盆里和大桶里,倒上凉水,利用热胀冷缩的道理更方便剥鸡蛋壳。 这么一盆盆的鸡蛋,剥鸡蛋壳也很麻烦,需要大家一起帮忙。 小孩子们捡完鸡蛋,洗过手就跑来一起剥鸡蛋。 除了自家小孩子,还有铁头、柱子、粮囤儿几个,粮囤儿是老袁家的孩子,是福爷爷继父那边的堂兄弟的后代。 粮囤儿今年九岁,剃了个光头,光溜溜的,明明比小海小河大两岁,但是有点笨笨的看着倒是小两岁的样子。 他剥鸡蛋的时候,剥出来就趁着别人不注意――他以为的别人不注意,然后飞快地塞进自己嘴里,可是一只鸡蛋那么大,他一口吞不下就要咬破再吞一口。于是每次都噎得翻白眼,还要趁别人看不见,赶紧再吞下去,然后剥第二个。 一开始小海小河还不好意思,就装看不见,毕竟粮囤儿是福爷爷堂弟的小孙子,他们要给爷爷面子。 小哥俩不但自己装看不见,还得给铁头柱子使眼色装看不见,结果几个孩子憋得要命。 只有粮囤儿在那里以为人家都看不见就趁机偷吃鸡蛋,吃完了两个噎得慌,还顺便用手捞点泡鸡蛋的水再喝下去顺顺。 小海:“粮囤儿,你不要喝凉水,会拉肚子的!” 粮囤儿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啊?他看见我偷吃鸡蛋了吗? 小海提醒他就不理睬了,继续剥鸡蛋。 粮囤趁他们不注意,又开始往口袋里塞,他这么做了好几次了。爷爷奶奶说让他先管自己吃饱,然后再偷摸塞在口袋里拿回去。爷爷奶奶说他才是福爷爷正儿八经的小孙子,这个小牧场是福爷爷的,那他拿鸡蛋是应该的。 只是他笨呼呼的却也想不到既然他拿鸡蛋是应该的,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呢? 小河忍不住了,“粮囤儿,你把鸡蛋塞在口袋里,哪次不是都压碎了!那样子多恶心!” 粮囤儿:啊?他看见我塞鸡蛋了?那我是拿还是不拿? 铁头:“你个笨蛋,你整天偷吃,以为我们眼瞎呢?明天你不要来了!” 柱子也道:“就是啊,我们都在这里帮忙,你看我们谁偷吃了?人家姜阿姨大方归大方,我们也不能不自觉吧?” 姜芸自从离婚摆脱了前世的命运以后,她就过得又舒服又开朗,除非对方特别极品,大部分她都能过得去。 她有灵泉自会拥有源源不断的财富,现在农场鸡蛋多得很,刨除交任务的数量,剩下自家人可以随便吃。不只是娘家不缺,就算张爱英、孙桐这些人,她也从来不吝啬的。 还有来帮忙的孩子们,家境都不好,她也让小哥俩尽可能帮一下。 小哥俩商量,最后按照小海的决定,不肯免费送人,而是让他们用劳动换,送柴火、割青草、捡鸡蛋、剥鸡蛋等,还会定期奖励他们。 这样铁头和柱子每天在小牧场都能吃到一两个,还能定期得奖励,他们特别满足又感恩,干活儿的时候尽心尽力。 铁头和柱子就特别看不惯粮囤儿他爷奶教育孩子那一套,整天让小孙子来偷偷摸摸的,他们告诉过姜芸,姜芸却让小哥俩自己处理。 反正一个小孩子,还傻乎乎的,他也搞不成大破坏,正好锻炼一下小哥俩。 对她来说,多吃个鸡蛋少吃个鸡蛋,无所谓的,如果能当成教育孩子的题目,那就是更好的。 铁头和柱子还回家跟家里人抱怨,家里人都觉得姜芸可能还是和以前那样,性子比较软,碍于福爷爷的面子不好说那孩子,就让他们也别多管闲事,毕竟自己孩子是去帮工的。 可铁头和柱子终归是孩子,忍了几次就忍不住,开始怼粮囤儿了。 粮囤儿被他们说得一下子哭了。 当初他几个堂兄弟都想来小牧场帮工吃鸡蛋,不过姜芸说有铁头和柱子,用不了那么多孩子,还是爷爷奶奶拿福爷爷说事儿,姜芸才留了个小孩子的。 现在他们要是不让他来了,那他就没鸡蛋吃,爷奶也会骂他笨蛋的,呜呜,他哭得特别伤心。 他指着姜光熠和姜光j俩喊道:“他俩也吃!” 姜光熠:“我吃的不是大盆里的,是我姑给我的。” 姜光j也举着自己的鸡蛋,“是我姑给的哦,不是偷的哦,你偷哦,你不乖哦,该打哦。” 于是粮囤儿哭得更大声了。 李桂芝听见对姜芸道:“你不去看看?” 姜芸正在码放新一批鸭蛋,她眼皮都不抬:“看什么?我看他哭得更大声?让他们自己解决。” 福爷爷早就跟她说过,不要让老袁家的孩子来小牧场干活儿,宁愿要铁头柱子那种没有任何关系的。他自己不在乎老袁家人抱怨嚼舌头,更不想给姜芸额外的压力。 但是姜芸却也知道老袁家人经常骚扰福爷爷,抱怨福爷爷不照顾自己这边的晚辈。原本福爷爷就是出身老宋家,要是收养宋文昌他们没话说。不过后来福爷爷不再管宋文昌,反而又认了姜芸当干闺女,得了俩小孙子,他们对此深感不满。 尤其后来福爷爷又收养了袁野,这等于把家里的房屋、自留地和存款都交给一个外人也不肯留给袁姓小辈,他们更是大为光火。 不过他们也不敢正儿八经地跟福爷爷抱怨这个,毕竟他们不是亲兄弟,而且福爷爷还是跟着娘改嫁给老袁家的,贪图别人的财物自然不好明目张胆,只能拐弯抹角阴阳怪气而已。 姜芸之所以让粮囤儿来,一是想借此锻炼小哥俩,二是她对袁老头有很大的意见。 袁老头儿心里嫉妒不平,但是面上还不好直说,就阴阳怪气的。他竟然替宋文昌说合,让福爷爷原谅宋文昌,说什么宋文昌可怜,好歹也是个聪明俊秀的孩子,成绩那么好,要是不能读书白瞎了一辈子的好前程,想让福爷爷不计前嫌,主动替他去学校求个情,把他再送回去读书。 姜芸知道以后就把袁老头儿给记在账上了,但凡劝人大度的,就活该天打雷劈! 要是能大度的事儿,人家当事人不知道自己大度送个人情?还用你来哔哔? 要是不能大度的事儿,人家当事人忍不下去,忍下去就是一口老血伤自己,这还用你来哔哔? 所以她留下了袁老头儿的小孙子,免得不要老袁家的孩子来帮工,让他们借机说闲话,现在留下粮囤儿就是给袁老头儿一个机会,看看是改邪归正还是吃教训。 如果他们懂事,就该感恩,跟福爷爷道歉,可如果他们得寸进尺,那她也不会客气的。 李桂芝看姜芸不管,就不多管闲事,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她打趣姜芸:“你对象写信回来没啊?” 姜芸:“他认识不了几个字,写什么信?” 李桂芝就拿胳膊拐姜芸,“想不想你对象啊?” 姜芸瞅了她一眼,“二嫂,你说袁野就袁野,干嘛非得用我对象这样的称呼啊。” 李桂芝就哈哈笑。已婚人士打趣恋爱的小情侣都是这样的,总想看人家害羞,可惜姜芸除了在袁野面前,脸皮厚得很呢,根本不怕。 很快那边粮囤儿哭得惊天动地的,把小海搞得不耐烦了。 这傻子脑子不灵光,嗓门倒是大,你再喊耳朵给震聋了。 小海:“停!再哭就把你抓起来斗小偷!” “嗝――”粮囤儿打了个嗝儿,小脸都白了惊恐地看着小海。 他不明白平时一脸和气的小海,怎么突然就翻脸这么凶了? 小海在原书中是个骨子里有些冷情淡漠的人,尤其亲娘以及外公外婆死后就黑化得不行,后来事业有成创立了公司以后直接变成冷酷霸道的大魔王。 现在虽然没黑化,可他骨子里轻视弱者鄙视妄图不劳而获者的那种感情是不会变的,之前还因为福爷爷忍着,这会儿彻底不忍了。 他冷冷道:“从你第一天来,我这里就有一本账。”他从自己的挎包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本,翻开,念道:“九月初十,偷三个生鸡蛋,挤破湿了裤子。九月十一,偷两个生鸡蛋,摔跤碎了。九月十二,第一次剥鸡蛋,偷吃三个噎着了,偷走两个,挤烂掉。九月十三,偷两个生鸡蛋被母鸡叨了。九月……” 他看着粮囤儿,“还要我继续念吗?” 粮囤儿直接傻了,“你、你怎么都记得?我、我都忘了,我没偷!” 小河笑嘻嘻道:“你没偷,是鸡蛋不好,自己跑到你口袋里去的。哈哈。” 傻子,你就不想想为什么每次你偷鸡蛋都拿不到家里去吗?!!本来没这么傻,结果来小牧场以后更傻了,家里外面的人都以为你傻得厉害,你自己就不想想??? 小河真是替他急死了,恨不得掰开他脑袋看看。 从他偷东西开始,小海就不高兴,但是不想让福爷爷难堪,所以没有赶粮囤儿,甚至也没骂他,还假装看不见。 但是给福爷爷留面子不当面拆穿他,不代表小海就容忍偷东西。 他最讨厌偷东西!因为别人都说宋占强背着他娘偷女人!偷女人也是偷东西! 所以粮囤儿每次偷鸡蛋,小海就给他捣乱,不是弄碎就是悄悄拿走,反而让粮囤儿半个月没有一次成功把鸡蛋偷回去给他奶奶的。 对小海来说,砸碎了扔了,也不想给小偷,尤其挑唆小孙子当小偷的老头子老婆子! 原本粮囤儿也没那么笨,结果一次次偷的鸡蛋不是碎了就是怎么了,回到家他爹娘、爷奶、兄弟姐妹难免就要骂他笨。 在小牧场干活儿的时候,他也比小哥俩和铁头柱子笨,少不得也会被说。 然后就在这短短的半个月里,他自己也越来越觉得自己笨,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一些以前没有的傻子的独特行为,比如傻笑,像傻子一样撒泼哭闹等。 原本小海觉得自己让粮囤儿失败,他家人就会知道偷东西失败,主动把孩子叫回去不让再来,谁知道他们还真是不要脸,居然一直装不知道,还变本加厉让粮囤儿多吃,吃饱了回家就不用吃饭。 啧啧,简直了。 于是粮囤儿傻得小河都同情他,还让小海帮帮他呢。 小海就决定给他个狠的,免得他这样下去真的傻得不可救药了。 粮囤儿还在那里哭,然后就被小海那冷冷的目光刺得闭上嘴巴,开始打嗝。 “小海我求求你,你别斗我,我再也不敢偷了。” 小海:“是你自己偷的,还是谁让你偷的?” 粮囤儿:“我爷奶,我爹娘,说养鸡场是我爷爷的,让我随便拿。” 铁头嗤了一声,“你爷爷那个好吃懒做干活儿连女孩子都比不过的能有养鸡场?做梦呢?” 柱子也哈哈大笑。 姜光熠和姜光j喊道:“养鸡场是我姑姑的!” 粮囤儿梗着脖子还有些不服气,说是他爷爷的。 小海瞪了他一眼,他害怕被当汉/奸斗,就赶紧低下头乖乖地求饶。小孩子们都合群,生怕自己被拎出来和别人不一样被斗成汉/奸或者特/务。 小海:“你回家去拿两个鸡蛋来,把你今天偷吃的补上。明天再拿两个来,后天再装一裤兜麦子,直到把偷吃的鸡蛋还上,我们就不斗你。” 粮囤儿瞪着一双充满了疑惑的眼睛,“鸡蛋在我兜里会破的。” 尤其是生鸡蛋。 小海:“你听我的就不会。其实你很聪明,一点都不笨,你笨都是你爷爷奶奶你爹娘乱说的,他们怕你太聪明就不管他们了。” 粮囤儿一琢磨,还真是呢,他们就让他往家拿鸡蛋,听说他把鸡蛋打碎了,他们就会骂他笨蛋蠢货。 他一副受鼓舞的样子,“行,我去拿!我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 小海指了指铁头和柱子,“他俩作证,我给你记账,以后这些都还给你当奖励,要是你能把偷吃的鸡蛋都补上,你就是非常聪明非常棒的,谁说你傻,以后我们都帮你骂他!” 粮囤儿被鼓励的热血沸腾的。 小海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让我们看看你的本领。” 粮囤儿小鸟儿一样飞奔回家,正好他爷爷在家里抽烟袋锅呢,看他回来问道:“粮囤儿,今儿剥鸡蛋没?” 粮囤儿:“剥了,我偷吃了俩,可香呢。” 袁老头儿馋得直咂么嘴,“有没有悄悄拿回来俩?” 就算都是碎的,熟鸡蛋也不打紧,可以吃的。 粮囤儿摇头,“我揣了,被小河看见要回去了,说我揣口袋里挤破恶心人。” 袁老头儿顿时失望得很,随口骂道:“你可真是个笨蛋,咱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笨蛋呢?连拿个鸡蛋都拿不回来?不是一盆盆好几盆,你就拿不回来一个?” 粮囤儿被他骂得有点蔫儿,觉得自己可能真笨得厉害,不过他又想起小海的话,他如果能拿两个鸡蛋过去,那小海他们就说自己不笨! 他一点都不觉得小海是想骗他的鸡蛋,因为养鸡场多的是鸡蛋呢,小海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聪明! 粮囤儿乐滋滋地去拿鸡蛋了,拿了以后一手一个躲开袁老头儿和家里其他人的视线一溜烟跑了。 一路上他可紧张呢,生怕像以往那样摔了把鸡蛋磕碎,走得小心翼翼的。 终于,他成功地跑到养鸡场,将两枚红皮大鸡蛋递给小海,得意道:“看,我完成任务了!” 小海几个哈哈大笑,都纷纷夸他,“你看你,一点都不笨,厉害着呢!明天继续啊。” 小海拿了那个巴掌大的账本,郑重其事地给他记上,“九月二十四,拿来两个鸡蛋,成功!” 粮囤儿虽然不识字,却也看了一遍又一遍,感觉自己很了不起,小胸脯里都涌动着豪情壮志。 接下来,每天同样非常成功,被小海几个夸得他整天眉飞色舞的,那傻乎乎的样子都开始变了。 在小牧场,小海几个已经开始用机灵鬼儿称呼他了,他不再偷吃鸡蛋,干活儿也卖力,当然从家里往小海这里缴纳“补偿金”也很卖力,还会动心眼了! 比如他一共从家里偷了六个鸡蛋,他奶奶数鸡蛋的时候发现不对数,问家里人的时候,他还悄悄说可能是爷爷吃了呢。 他还理直气壮地跟奶奶说“反正爷爷不出去干活儿,天天在家里吃”,最懒嘴馋的老头子,自然最有可能吃掉那六个鸡蛋! 被他这么一说,别人一琢磨也觉得像,袁老头儿简直冤枉死! 他那么懒,偷生鸡蛋干嘛?不得自己做?可老婆子都不信他了,还觉得他是不是偷了鸡蛋送给了黄月姑!!! 因为袁老头儿前阵子还主动替宋文昌打抱不平,还跟福爷爷说合让福爷爷原谅宋文昌。 他这样又懒又馋又抠门占小便宜的老男人,会主动为别人说好话?还不是人家许了他好处? 一个寡妇能给一个糟老头子许什么好处? 还不是给点老头乐的甜头? 了解老头子的,莫过于自己的老婆子了。 袁老婆子因为六个鸡蛋心里就插了根刺,见天儿的监视着自己老头子和黄月姑的动静。 这一监视,还真让她发现了猫腻儿,死老头子果然对黄月姑有想法! 十月初一这天寒衣节,一大早姜芸就准备了祭祀的贡品,给娘家送一份祭拜自己爷爷奶奶,又给福爷爷准备一份,还让小哥俩陪着福爷爷去给亡妻以及儿子上坟上供。 她和宋占杰去白菜地里看了看,要再过阵子才能收呢,不着急,还能再长一长,到时候抱团包得紧登登的,更好吃。 黑猫则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大家起初还觉得新奇,习以为常也就无所谓了。 等他们回村的时候,就听见袁老头儿家跟炸了锅一样,老婆子哭嚎着要死要活,又要上吊又要喝农药的。 姜芸诧异道:“这是怎么啦?” 宋占杰坏笑:“你不知道?老袁头儿和黄寡妇有一腿,被老婆子抓了呢。” 姜芸:“抓了当场?” 宋占杰笑着点头,“肯定啊,你听啊,哭得那凄惨样。” 姜芸:“抓了当场那为什么不拿棍子敲男人,自己哭着上什么吊?” 同样是出轨,宋长碓被他婆娘拿着扁担追一路,打得在家里再也抬不起头来,袁老婆子这里就自己上吊寻死觅活。 宋占杰:“可能……她不舍的敲?要是袁野这样,你舍得敲他?” 姜芸:“袁野才不会呢。” 袁野:“喵呜~~”媳妇儿相信我,我骄傲我自豪。 姜芸又小声自己念叨:“哼,我敲断他三条腿!” 听力异于常人的袁野顿时觉得腿有些疼。 回家的路上,宋占杰奇怪道:“这黑猫的腿怎么有点不利索呢?” 情书 回去以后姜芸先去小牧场看看,这边一切井然有序不需要她盯着,她就回家准备午饭。 哪怕现在有菜地和牧场,工作很忙,姜芸也还是喜欢自己给家里人做饭吃。因为她发展这些事业,原本也是为了能够拥有更加丰富的物资,可以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体验。 自然不能因为其他事业,就放弃她钟爱的厨房事业。 家里有前阵子自己做的奶酪,奶酪这东西有人特别喜欢有人非常讨厌,比如小哥俩就喜欢吃,那堂哥俩就一点都吃不下去。 今天姜光熠哥俩不在,姜芸就给小孩小河做奶酪红薯团吃。 今年地里新出的红薯,挑糖分多的蒸了,压碎加上面粉捏成面团,然后揪成一个个小剂子,跟包饺子一样把奶酪包在里面。包好以后,在芝麻堆里滚一下。她看家里还有之前做好的枣泥和豆沙,就又包了一些。 包好以后直接上锅用一点油煎熟。 等她把奶酪红薯团煎好以后,小哥俩扶着福爷爷回家了。 一进门,小河:“娘,你有没有在后面看戏?” 姜芸诧异道:“县里戏班子下来唱戏了?” 郑毕臣去了县里以后,组织了一个宣传队,从秋收之后就开始下乡宣传各种政策。因为老百姓听不懂文绉绉的话,他们就编成新式儿戏曲或者小品,深受社员们欢迎。 小海:“不是,是后头粮囤儿家。” 姜芸看向福爷爷,“老爹也看了?” 福爷爷笑哈哈的,“看啦,我咋就不能看?我偏要看得更有滋味呢。管他姓宋姓袁的,不做个人的我都看热闹笑话他们。” 大家都笑起来。 福爷爷对姜芸道:“这俩孩子,真是了不得,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也不知道呢,就把粮囤儿家搅和得天翻地覆的。” 姜芸瞅了一眼吃红薯奶酪团的小哥俩,小声道:“老爹多给他们讲讲老一辈的故事和道理,尤其是小海,让他明白聪明人更要干正事走正道。” 福爷爷点点头,“你放心,我都留意呢。” 小哥俩耳朵尖呢,听他们说悄悄话也插一嘴,小河就道:“这个我知道啊,贼是小人,智过君子,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爷爷和娘你们放心吧,我们是不会当小偷的。我们会用聪明去赚钱赚自己想要的,不会去偷蒙拐骗的。” 小海吃得满嘴喷香,专门抠里面的奶酪吃,然后把抠掉奶酪的红薯团子留给姜光熠和姜光j吃。 他笑道:“就算是偷也不能当小偷小摸,起码得当个江洋大盗!” 姜芸:“!!!” 福爷爷赶紧安慰她,“孩子说笑呢,没个正形,可不能乱说。” 小海吸了一口奶酪,“你们放心啦,我最讨厌小偷了。” 姜芸:……不是,谁说你会当小偷了,我是担心你以后在人生路上会过于偏激或者遇到事情导致黑化,比如说情路坎坷之类的。 多少人本来很正常的一个孩子,结果恋爱没找对人,就变态了呢? 她感觉自己膝盖中枪,就把这个话题岔开了,一转眼却对上黑猫那深幽幽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从它眼睛里看到了戏谑。 怎么着?连你也想笑话我不成? 姜芸拿了一个奶酪红薯饼塞在它嘴里。 黑猫:“嗷呜~~”它一个跟头跌在地上,它最讨厌奶酪! 姜芸看得哈哈大笑,指着它,“你不吃就送给外面的黑白花什么的吃去。” 黑猫啊呜一口吞了下去,什么黑白花?滚远点。 吃完了,它跑到外面上了屋顶,盯着远处看,等看到邮差骑着自行车下了大道拐上村路,立刻跑下来进屋围着姜芸开始转悠。 姜芸:“还想吃?” 黑猫露出委屈的神色。 姜芸还让福爷爷多吃点奶酪喝点牛奶之类的,年纪大了要注意补钙,避免骨质疏松。如果骨质疏松,很容易骨裂骨折,年纪大了就不容易好,很多人因为常年卧床甚至就此去了的。 福爷爷知道姜芸为她好,所以不管爱不爱吃的,只要姜芸让他吃的,那都会变成爱吃的。 有个人关心自己,管着自己,让他觉得非常幸福。 小哥俩吃完以后还拿茶缸端了一茶缸,要出去找铁头柱子和粮囤儿几个分享。 虽然在那个圈子里小哥俩年纪是最小的,却是最有威信的,孩子们都听他们的。 而小哥俩很少有意见分歧,或者就算有动脑子的事儿听小海的,其他的听小河的,兄弟俩很少闹矛盾。 姜芸:“等会儿回来吃饭啊。” 等她把午饭做好,小哥俩和李桂芝一起回来,李桂芝还扛了一大包东西。 姜芸惊讶道:“二嫂,你发财了扛的什么?”她赶紧搭把手帮李桂芝拿下来。 李桂芝累得呼哧带喘的,“你、你对象邮回来的。” 她不说袁野,就喜欢说你对象,姜芸也习惯了。 姜芸:“袁野寄回来的?有信吗?” 小哥俩举了举手里的信,“这里呢。”拿到信的时候他们想拆开看,不过李桂芝不让,非说信是袁野写给对象的情书,别人不能看,看了长针眼。 关于为什么看情书会长针眼这个问题,小哥俩暂时不懂,但是二舅妈不让看他们也不好强拆,就跑回来跟姜芸一起看。 倒是要看看长不长针眼! 姜芸接过信,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感觉里面不会超过一百个字呢。 她看向福爷爷,“老爹,袁野会写字吗?” 她知道袁野跟着小哥俩一起学识字,但是没见过他看书念字。 福爷爷笑道:“我觉得他识字,只是一时间失忆给忘了,兴许想起来了呢。” 姜芸嘟囔:“可别是找人代写的。”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对他没有别的恋人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相思感觉,可能她死后就变成一个现实又烟火气的女人,再也不浪漫了吧。 小哥俩急得很,恨不得立刻替她拆开念念。 姜芸慢条斯理地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片,拿出来看了看,竟然只字全无。 姜芸:“???” 小哥俩急得不行:“快念啊。” 姜芸就递给他们。 小哥俩拿过去,就看纸上没有字,但是有一些红色的心心,仔细一看是人的指纹交叠摁出来的心,难得的是有凹处有心尖,鲜鲜艳艳的一颗颗红心心,可爱极了。 “哇,袁野叔叔好会写信啊,我也要写!”小哥俩激动得很,商量着也要写红心心的信。 李桂芝擦擦眼泪,“哎呀,没想到小姑对象这么会写情书啊,呜呜呜,我从来没收到过情书。” 姜芸:“……”宁没事儿吧?她刚才看了一眼没看到字,居然还有心?她赶紧拿过来看看,果然上面有一些小心心呢。 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袁野趴在书桌上,拿着红印泥在那里摁手印拼心心,一个不小心摁坏了懊恼得不行还得重新摁,终于摁好了又高兴得连夸自己棒棒哒。 姜芸:“……” 黑猫凑过来。 袁野:“喵呜~~”我是不是棒棒哒? 姜芸把信交给小哥俩,和李桂芝去拆包裹了,看看他寄了什么这么一大包东西。 包裹竟然是李明卫代寄送的,上面黑笔写的收件人地址,有硕大的几个字特别显眼:聘礼1。 姜芸:“……”突然就不想打开了呢? 福爷爷把剪刀递给她,姜芸划开缝线,这个大布口袋就露出了里面的宝贝们。 里面又是一个个纸袋,有大有小。 姜芸先掏出第一个,打开就露出一抹艳红,竟然是一条鲜红似火的羊绒围巾,看着都暖和。 李桂芝:“哇,好漂亮的围巾啊!” 她伸了伸手都没敢摸。 姜芸再掏,又掏出一双棕红色的中跟皮鞋来。现在城里人都穿皮鞋,但是绝大部分都是黑色的猪皮鞋。这双棕红色的…… 李桂芝:“哇!好漂亮的皮鞋!这是双牛皮的!” 姜芸:“鞋子要试过,万一大小不合适可麻烦。” 小河:“娘你放心啦,袁野叔叔买的肯定大小合适的。” 黑猫:“喵呜~~”肯定合适,我用手掌量过的! 大家都让姜芸赶紧试试。 姜芸就脱下自己的黑条绒布鞋,把皮鞋穿上试了试,居然大小正合适呢。 李桂芝:“小姑你围上红围巾,穿上红皮鞋,出嫁的行头都有了啊。” 小海:“这是聘礼1,那是不是还有2啊?” 他们就开始猜2是什么。 姜芸继续从口袋里往外掏,这一次纸袋里居然是女式内衣,她就没给大家看直接放在一边。 另外居然还有一包白色的棉线袜子和棉线手套,好大一包,不知道几十双。 李桂芝和小哥俩嘴巴都张圆了,“哇哦,这可真大方啊!” 李桂芝:“你对象这是挖了个仓库?” 姜芸:“……”这袁野弄来这么多东西,没犯错误吧?难道他执行任务去了棉纺织厂?竟然弄来这么多袜子手套的?可是这样白的手套用处不大啊,乡下人谁戴这东西啊,那不是矫情么? 不过既然他买回来,那她就都喜欢。 可他有那么多钱吗? 除了姜芸的衣物,另外还有给福爷爷的护膝护腰,还有给小哥俩的两个军绿书包,一人做一件小军装的国防绿布料,是真正的军服布料! 李桂芝羡慕得不要不要的,捧着自己的脸转圈圈,激动得很,“哎呀,小姑你对象怎么这么好啊~~” 姜芸就打趣她,“你再夸我也不会送给你的。” 李桂芝吓得咳嗽起来,赶紧回头看看,拍拍胸口,“小姑你可别吓人,让人家听见还以为我觊觎你对象呢,我可没有。你二哥就挺好,可好了。” 说完还接连夸了好几句,就跟姜二哥能听见一样。 姜芸就拿了袜子分给她一些,想让她拿回去跟爹娘兄嫂们穿。 李桂芝瞪圆了眼睛,“不行!这可是你对象送你的聘礼,结婚用的。” 姜芸:“结婚不是有红围巾和皮鞋吗?袜子我也穿不了这么多啊。” 李桂芝:“这你就不懂了,你看啊这袜子手套都是粗棉线的,好几股呢。” 姜芸看了看,的确是,估计不会很结实。 李桂芝:“这个你拆了织线衣线裤最好了,我见过书记闺女织。她托人从城里买了好多白手套,就拆了线织线衣线裤。” 姜芸一想还真是,织成的线衣线裤可比棉布的衬衣衬裤贴身呢。不过……得织好久吧? 被李桂芝这么一说她就放着了。 福爷爷自己有护膝,新得的就想给姜晟。 姜芸:“老爹你留着轮换戴,我爹也有呢。”反正袁野都有门路了,以后让他再买。钱她现在不缺,多贵也买得起呢。 收拾完包裹,姜芸他们就再去小牧场,她要处理那些羊毛。 从前些天开始他们就在张罗着剪羊毛,因为村里没有电,所以只能用老式儿的剪羊毛大剪子。这就需要力气大手巧的男人握剪刀,力气大的男人帮助掌控绵羊。 基本就是宋占军带着宋占国和宋占杰几个忙活,大队长也来帮忙。原本他们以为会很难剪,绵羊可能会害怕不听话什么的,结果发现绵羊很乖巧,唯一的问题是他们需要一边剪羊毛一边磨剪子。 幸亏这个村里有人懂,可以磨得又快又好,所以剪羊毛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灵泉的关系,绵羊们长得很好,毛发生得也格外快,更加浓密厚重,这时候剪了也不怕,因为很快就会长得足够保暖。 这几天孩子们帮着捡羊毛里的草籽以及小石子之类的杂物,捡干净了就可以洗毛。他们直接用大锅水煮加热再泡上自己配置的洗涤剂清洗即可。 洗涤剂就是草木灰加上肥皂、以及皂角等配出来的液体,中性温和,不会伤害羊毛。 这些羊毛比其他牧场的要干净很多,不需要太麻烦,洗干净以后晒干就可以纺羊毛线。 冬天社员们没事,大队也会搞一些副业,比如男人编席,女人纺线织布之类的。 大队长直接拿了去让纺线的老婆子们当活儿分分,人多力量大,纺线熟练的老婆子,几天就能给纺好。刨除损耗姜芸一共得了250多斤羊毛线,纺成羊毛线以后就可以根据需要进行染色、加工。 乡下老手艺就会用植物来染布,不过大家都是染棉布,像羊毛线他们几乎没接触过,自然也不懂。 姜芸之前上工、割草或者去山里的时候,也用灵泉水灌溉过不少野菜野草,很多都可以当做植物染料,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像菘蓝、紫苏、紫鸭跖草、黄连、艾草、槐米、指甲花、石榴皮、石榴花、甜菜根、茄子皮、棉槐条等都可以用来染色,只是还需要明矾等媒介物。 姜芸选取了菘蓝,也就是板蓝根,这个是用来染蓝色的好材料,还有槐米用来染黄绿色,黄连用来染土黄色,茄子皮紫色等。 单纯靠现有的植物,是染不出大红色的,只能买工业染料。可现在的工业染料,几乎都褪色,然后对皮肤有一定刺激作用,她就放弃了。 虽然材料不齐全,可植物染色没有污染也没有害处,就算着色不深会褪色也不怕,以后可以继续染嘛。 等她带着张爱英和李桂芝几个,染出了淡紫色、土黄色、橄榄绿、深蓝色的时候,又收到了袁野的第二个标号为聘礼2的包裹。 这一次里面只有一件衣服,是件靛蓝里大红面的带帽子的棉大衣,又厚实又暖和,足够她渡过整个寒冬的。 只是……看着那非常饱满的大红色,姜芸有点说不出话。 说实话现实中除非是小孩子,很少有人会穿这么一件大红色的衣服,还是从头裹到脚,她感觉自己穿上就可以去森林里找大灰狼了。 不过总归是他的心意,她还是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除了姜芸别人都很喜欢这件戴帽子的棉大衣,因为现在大家的衣服除了黑色就是蓝色,再就是白色土黄色,想看点鲜艳的红色都少见,突然有这么一件鲜艳夺目的红色大衣,那绝对是分分钟上头条热搜的那种。 有铁头柱子几个快嘴孩子,几乎是一顿饭功夫,满村都知道姜芸的对象给她邮寄了一件大红色的棉大衣回来,那个漂亮啊,就跟东方的朝霞一样。 小哥几个已经听姜芸讲过小红帽的故事,看到这件大衣也是哈哈个不停。 姜芸:“你们哈哈什么?” 小海:“很漂亮啊,太好看了!” 小河:“对啊,等下大雪的时候娘你穿着去溜达溜达,保管比那雪地里的红梅花还好看。” 姜芸:“大雪里的红梅是骗人的,咱们这里红梅花根本不能越冬,更不会冒着大雪开花了。” 李桂芝几个就喊等结婚就穿这个,漂亮得无敌了,张爱英就喊:“姜芸,人家袁野聘礼都寄来一堆了,你的嫁妆做好了没啊?” 他们打趣姜芸的时候就跟打趣一个未婚少女一样,一点都不把她当二婚人士,实在她皮肤雪白很容易泛红,大家就以为她害羞,就喜欢打趣她。 孩子们就哈哈哈哈。 姜光熠:“小姑脸红了,跟红梅花一样好看。” 虽然脸红但是只要袁野不在跟前就内心毫无波澜的厚脸皮姜芸笑微微地看着他们,随便你们打趣,害羞就算我输了。嘿嘿。 她把大衣穿上试试,宽松暖和,就是有些沉重,除非下雪上冻的天出门,在家里是绝对穿不着的。 她两只手下意识地就揣进棉衣兜里,竟然摸到一个硬纸片。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几个银钩铁画力透纸背的字:姜芸,我爱你。 这猝不及防的简单粗暴又火辣辣的告白,一下子就把姜芸的脸给烫得通红,原本还毫无波澜的心一下子就乱了,咚咚跳得厉害。 她生怕人家看见赶紧往兜里踹。 可惜李桂芝是谁啊,那眼神儿好使得很,她一把就抢了过去,大声念道:“媳妇儿,我……咳咳咳……”她的脸一下子比姜芸还红,赶紧把情书塞还给姜芸,“啊啊啊,我识字太少,不认识。” 张爱英还一个劲地问写了啥,那边孙桐喊道:“给我,我识字。” 李桂芝已经推着她们走了,“快走快走,干活儿去了。” 小哥几个还好奇呢,纷纷问袁野叔叔写了什么。 姜芸清了清嗓子,“他会写的字不多,就说想咱们了。” 小哥几个纷纷说也想他了,想给他写信。 不过李明卫说了最近袁野位置都不固定,不一定在哪里,是收不到新的,让姜芸他们不必写信。就算这些聘礼,也是袁野挑选好,过一阵子才被人送给李明卫,李明卫再帮忙寄过来的。 当然,为了避免姜芸和家人担心,李明卫是不会说这些的,只说袁野出去训练,位置不定,不方便联系。 十月底的北风冷得厉害,尤其到了晚上,那呼啸的北风拍打着庭园,就好像夜归人前来拍门一样。 睡在温暖的炕上,听着小哥俩均匀绵长的呼吸,向来睡眠质量好的姜芸突然就失眠了。 她突然发现,她以为的自己对袁野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其实都是她以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深化的,反正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对他其实有着无法言说的,非常深刻的思念。 就好像从前沉入海底的那一部分,慢慢地浮出了水面,竟然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巨大。 她不知道这种深沉而巨大的感情羁绊是怎么来的,忍不住就有些慌,生怕被人看见,也生怕自己会为此迷失自我。 当第三次将风拍门的声音误以为是他回来敲门的声音之后,她就来气了,蒙着头逼着自己睡觉。 然后睡了不知道多久,她突然觉得被窝里越来越热,最后居然给她热醒了。 她竟是睡在一个滚热而宽厚的怀抱里! “袁野?!”她惊喜交加,“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黑暗中他声音低哑性感,带着朦胧的睡意,显得有些慵懒散漫,他低笑,“你睡一觉的功夫。” 这一次因为天冷,他没有叫门,而是直接翻墙进来开房门进屋,反正她已经习惯他会半夜回家,也就不怕吓到她了。 他将双臂收紧,把她整个环在怀抱里,密密地亲她。 姜芸一下子就不困了,感觉睡前的所有纠结和惶惑也都找到了承托,就好似自己不管付出多少的真心,都会被对方很好的珍视、妥帖地收藏呵护。面对这样的温柔情深,哪怕她爱得再多再深,而他总会比她爱得更深几层。 她突然就有了一个疑问:他真的是哪个失忆走失的什么人吗?他真的不是特意为了她来的吗? 那他又是谁呢? 你是仓鼠? 半晌没听见她的声音,袁野将怀抱收紧,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里,“想什么呢?” 姜芸笑了笑,“我在想你到底是谁呢?这么一个优秀的大儿子丢了,你家人会一点都不着急吗?” 没有家人的袁野安静如鸡,一声不吭。 姜芸又道:“你为什么对找家人不感兴趣,反而那么自然地就把我们当家人?” 她抬头捧起他的脸,屋子里黑乎乎的只有微弱的光,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隐约可见他清俊的轮廓,那高挺的鼻梁在昏暗中印出一道优美的剪影。 外面风很大,屋子里却暖融融的,有冷风调皮地从草帘子底下钻进去,却也只吹到窗台就消失了。 他的呼吸很轻浅,喷在她的脸上却炙热,他在笑,却一言不发。 姜芸捏了捏他的鼻子,嗔道:“你笑什么?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袁野:“一点,依然记不得自己本来是谁,家在哪里。” 说完他还有点紧张,担心她生气,又凑上去亲吻她,“你会生气吗?” 姜芸低笑,“气什么?气你这么优秀却记不得自己是谁吗?还是气你失忆了却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 袁野:“我不是无缘无故对你好。” 姜芸:“那是自然,谁吃了我的……”她差点就把自己的灵泉说出来,及时打住,“你吃了我的饭,就是我的人了。” 袁野:“我想永远都做你的人,所以你千万不要丢开我。” 他语调里带着似深浓又似无意的怅然,就好像在开玩笑,让姜芸感觉到他的依赖和宠溺。 她躺在他怀里,觉得非常放松又安全,就好像外界所有的风刀霜剑都不会伤害到她,让她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撒娇使性子。她小声道:“只要你不变心,我永远不会丢开你。” 她还默默地加了个期限:一辈子。 她认真回忆了一下之前的穿越情况,让她奇怪的是,她穿越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 她明明记得自己穿过好几个世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记得这里的前世以及上一个现代当大农场主的些许经历,其他的竟然都没有具体影像了。 到底是自己的记忆会被定期清除,还是自己已经到了总体生命的尽头?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像普通人一样去生活去爱吧,就当这是最后一条命,再也不会有来世。 对于她来说,这一世有了袁野这样的爱人,以后哪怕再穿越,她觉得自己也不会再去爱别人了。 所以,这一世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爱吧。 她抬头凑过去,主动亲了亲他的下巴,想要对他再亲密一点,来表示自己对他的思念和爱意,不等她继续,他热烈的吻已经压下来。 良久,他喘息着抱着她坐起来,侧耳听了听,小声道:“下雪了。” “真的吗?”姜芸立刻爬去窗口,掀起厚土布窗帘推开外面的草帘子往外看看,外面果然黑中透白。 风却小了很多,雪片打下来发出~~的细微声,在黑夜里犹如情人的呢喃那样动听。 她的心情顿时又好起来,之前那点因为穿越带来的怅然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她雀跃得很,“明天一早我们可以去打雪仗了。” 因为冷,袁野又把她裹回被窝去,听她小声的说以后的事儿,打雪仗、做黄米年糕、做鸡蛋卷煎,还可能会杀猪分肉……这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都充满了平凡人生的烟火气,让他觉得自己果真还是一个人的。 一个深爱她的人,一个能体会到凡人至纯至真之乐的人。 既然她不肯睡,他突然就兴起了想干点啥的心思。 姜芸:“好晚了,你开夜车多累啊,快睡吧。” 袁野:“我好像就不怕累呢。” 最后他到底放过她了,总想着凡人结婚的时候都要把第一次留到洞房花烛,燃一对儿臂粗的红蜡烛,烛光里看美人,美人便更是绝色。 他有些激动,恨不得赶紧过年,或者要不要早点结婚? 等到过年,会不会太久? 他从她身上抬起头来,低声问:“你说冬至月结婚好,还是腊月好?” 姜芸:“嗯……来年……” “还是现在吧!”他又低下头。 姜芸赶紧求饶:“我觉得冬至月挺好。” 他笑着放过她,将她卷进怀里,“我带了一车东西回来,明天或者后天去给岳父岳母送聘礼。” 姜芸:“可我不会从姜家出嫁啊。” 袁野:“我喜欢给,我要感谢他们生下你,把你养得这样好。” 姜芸看他是真的不困,她睡了一觉一时间也睡不着,就窝在他怀里跟他聊天。前阵子他刚参加完大比武,一点悬念没有,格斗第一名、野外生存第一名、枪械第一名、团体赛依然是第一名。 姜芸: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整个团队荣誉的男人啊! 她一边玩他修长的手指一边夸他,“你可真棒,全团的荣誉,咱村的骄傲!” 袁野:“之后我被编入省军区临时空降参加了三大军区的联合军演,突袭了他们的指挥部以后,军演就结束,我就提前回来了。” 姜芸:“…………” 不是,你、你这样犯规吧,你这么高调这样好吗? 她弱弱地问:“他们会不会对你打击报复啊?” 袁野伏在她肩上笑起来,胸腔发出低沉的震动声,“当然不会。因为咱们省军区司令说了,我要是能力挽狂澜,就会给我很多很多奖励。要啥给啥。” 在他从大比武现场被直升飞机直接带走的时候,本省军区的战况惨烈,看样子是要输的。省军区指挥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把他调过去碰碰运气,万一扭转战局呢,就算不能扭转那也可以试试他的潜力,给他提供战场磨练一下。 虽然他没有违规操作,但是他的体能超出常人太多,记忆力更好思维更敏捷,力气更大耐力更强速度更快,这些都让他在战场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带人突袭对方指挥中心,也就不是什么不可完成的任务了。 当然,如果不是司令员说要啥给啥,他估计自己也不会那么顺利地完成任务。因为司令员的慷慨,简直就跟给他打了鸡血一样,运气好到极点。 他跟李明卫和吕团说过的,他要娶媳妇,人家结婚有的,他媳妇也要有! 姜芸原本还很开心,听他说了这个又突然心疼起来,这个傻野人,他就不知道累不知道危险吗?这要是受伤或者怎么的,那她得多心疼啊? 他只跟她说赢了,得了多少奖励,却不说经过怎么艰难激烈,不说他受了多少罪,多苦多累多疼。 她心疼,就抱住他,“袁野,以后不要这样了,你不需要给我任何聘礼,你只需要把你自己给我就够了。” 袁野立刻委屈起来,“刚才我给你,你不要。” 姜芸:“!!!” 睡觉! 因为夜里下雪,所以大家睡得格外香,以往六点出头就醒,今日一觉睡到七点多。 小哥俩打着哈欠醒过来,就看到躺在姜芸身后的袁野。 “啊,袁野叔叔回来啦!”他们俩就想钻姜芸的被窝。 袁野指了指外面:“下雪了。” 小哥俩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扑到窗户上去看,钻进厚窗帘里,推开草帘子就看到了外面一片纯白的世界。 白茫茫银装素裹的一座庭园,远处墙壁、屋顶都是白雪皑皑,上面还有有鸟的爪印,特别可爱。 “哇哦~~”小哥俩激动地赶紧穿衣服,“打雪仗咯!” 姜芸也醒了,起来穿衣准备做饭,她对袁野说:“你多睡一会儿。” 袁野却跟着起来,“我去扫雪。” 院子里的甬路和门前路上的雪要扫过,否则化了会深入泥土很泥泞。 一出屋门,就被一股清冽又清新的空气扑面吹来,一下子就清爽无比。 姜芸跺跺脚,“这还没到冬至月呢,就下了这么一大场雪,来年要大丰收啦。” 瑞雪兆丰年,老农民们总是喜欢冬天下几场大雪的。 袁野回屋去开衣柜,问她:“你的棉大衣呢?快穿上。” 姜芸笑起来:“那不是结婚穿的吗?” 袁野:“这是外面套的大衣,没关系,快穿上。” 让我看看! 姜芸就把那件单独放的棉大衣拿出来,真的好红啊,红艳艳的,比小红帽还红呢吧。 袁野帮她裹上,还把帽子也戴上,“好啦,这下暖和了。” 她日常就一件棉袄,没有大衣,天冷了出门冻得直哆嗦,他可不想她被冻坏。 他给姜芸把大衣穿好,牵着她的手,“扫雪去了。” 姜芸:“我还要做饭呢?穿着这个?” 袁野:“你去外面玩雪,我扫雪,然后我做饭。” 他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牵着她的手就跑出去。 小哥俩已经和铁头柱子粮囤儿几个会合,正在街上展开混合大战,就连听说袁野回来特意来打个招呼的宋占杰、宋占国几个都被他们无差别攻击。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小海和小河俩双手叉腰,挡在自家墙外的路上,对着宋占杰几个亮明身份。 宋占杰瞅着袁野的吉普车停在外面呢,他笑道:“今儿我们就来个黑吃黑!”他呜呜啊啊地冲过去,一把就将小哥俩给捞起来,让他俩脚离地,带着他们赚了几圈。 结果这里的雪还没扫呢,小哥俩又真情实感地猛挣扎,铁头几个还抢着营救,一群人就哎哎呀呀地摔成一团,滚进没扫过的雪堆里。 正好袁野牵着姜芸的手出来,看到他们的样子,她忍不住笑起来,“快来看啊,这里有好几个雪人呢!” 她跑到一边松松地捏了雪球就丢他们。 宋占杰立刻反手丢了一个,砸在她头顶上,把红色的帽子染上了一层白色。 小哥俩不乐意了,“啊啊啊,我们和你拼了!” 于是大混战开始了。 也没人扫雪了,大人孩子全都加入了战团。 旁边的袁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柯达相机来,对着姜芸他们就是一顿猛按快门,咔嚓咔嚓,把这些开心快乐的时光就记录了下来。 打雪仗还是很累的,大人孩子一身汗。 姜芸怕他们感冒,赶紧吆喝着回家拿手巾擦汗,在屋里暖和暖和再出门。 袁野又帮她做饭,小哥俩则去北边接福爷爷。 宋占杰等人打了个招呼就去小牧场忙活了,下了一场大雪,牧场的屋顶、地上都需要清理积雪,还得检查鸡棚等有没有压坏。另外,他们还要去看看存放白菜的屋子里,白菜有没有冻坏,还有埋的萝卜等,反而工作还是很多的。 姜芸看屋里桌上放着一些腊肉、腊鸡鸭等,还有好多鱼干,知道是袁野带回来的。 她就一提提直接挂在房间北边的木棍上,加上自己之前攒的,竟然也挂了一大条呢。 早上就熬红薯小米粥,再热上昨晚蒸的二合面馒头,蒸一盘腊鸭子,炖一小盆白菜鸡蛋,另外再把自己秋天晒的茄子干、扁豆干拿出来用水泡上,晌午的时候可以用腊肉焖茄子豆角吃。 袁野烧火,她就去把他带回来的东西归置一下。 除了这些肉食,另外还有好多点心,什么米糕、枣糕、鸡蛋糕,还有一兜子莲子核桃栗子等干果,还有一些海米扇贝等海货,各色罐头,另外还有一筐子苹果、梨、山楂。 他还带回来一堆布,白色、军绿色、蓝色、红色,还有两床絮成被褥的棉絮可以做棉衣或者棉被。 还有给小哥俩的书、本子、铅笔,一盒子积木、拼图,两辆玩具小火车、一架飞机。 两根油润红亮的拐棍,估计是个福爷爷和姜晟提前准备的。 好几个不知道什么皮的帽子,男式儿女式儿都有。 甚至还有好几副老花镜!!! 姜芸看着堆成小山的物品,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来形容了。 他可真是个仓鼠啊! 他上辈子不会是只仓鼠吧? 袁野朝她笑,笑容无比真诚憨厚,看不出一点锋芒,讨巧卖乖得很。 姜芸:“司令员脸没黑吧?” 袁野摇头:“没有,他还亲切地问我够不够呢,应该派一辆卡车帮我送更多。” 姜芸:你确定他不是反话? 袁野又把军绿书包递给她,“还有。” 姜芸掏出来,里面有他的新证件,打开瞅瞅,哎呀,上面的小伙儿真精神!黑白照就跟美颜滤镜一样,让人的颜值再升两个档次。 还有一个信封,姜芸打开看看,里面居然好大一摞子钱!!! 她瞪圆了眼睛,这也太多了! 除了钱,还有一堆粮票,都是军用全国粮票,带油。 她笑了,这位老司令人真好,深谙驭人之道,懂得怎么笼络这位财迷仓鼠小伙儿。 她发现有这一大笔钱,明年小牧场就可以变大牧场了,蔬菜基地的大棚也可以盖起来了,冬天就可以让大家吃上新鲜蔬菜了。 “你可真能干啊!”姜芸乐得乐不拢嘴,朝着袁野一个劲地笑。 袁野单手将她揽起来,“反正我只要跟着你,就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他们说如果你想进城,也很轻松。” 只需要给他提干,加上特殊人才福利,不但可以办成省城户口,还能分楼房呢。 姜芸笑道:“我喜欢住在乡下。” 省城虽好,她却不是很想去,她穿回来的时候就想过了,她要和爹娘孩子们在一起,弥补前世的遗憾和过错。 经过一世就会觉得,人生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回归自我,而她的自我就是爹娘、孩子,当然现在还有袁野。 她现在也没有望夫成龙、望子成龙的要求,只要有足够的物质,大家都能开心快乐地生活就够了。 对于普通人,一辈子很长,挣扎谋生很苦,难免求财求利求发达。 而对于她,一辈子却又很短,赚钱不难谋生容易,最重要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活着开心惬意,一家人平安幸福。 能够睡到自然醒,起来看晨星在旭日霞光中隐去,能够看日升月落花开花谢,能够欣赏风霜雪雨大江大河,能够和自己在乎的人一起慢慢地吃早饭,安然地睡在暖炕上,能够想爹娘了就去看看,想孩子了就一起玩闹。 这样就够了。 对不起啊,我不能陪你去这个世界闯荡,也不能陪你登上事业的巅峰,我只能等在这里。 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来。 袁野却朝她笑了笑,“好巧,我也喜欢乡下呢。”他倾身亲吻她,“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永相随。 新娘子 吃过早饭,姜芸收拾了一些吃食和用品,带着袁野和小哥俩回娘家。他们也不开车,直接把礼品放在箢子里,让袁野用扁担挑着。 小哥俩则从袁野那里得了相机,挂在脖子上一顿猛拍。 姜芸还一个劲地提醒他们呢,“拍光了胶卷就不行了啊。电池也没那么多呢。” 小哥俩这会儿还领悟不到呢,只觉得哪里会不行呢?怎么就不行呢,多好啊,咔嚓咔嚓,拍得可脆生了呢。 袁野牵着姜芸的手,“让他们拍,提包里有好多呢,李明卫给准备的。” 慧玲等孩子们正在村口的黑龙河里滑冰呢,看见姜芸几个过来都挥手打招呼,纷纷跑上岸迎接,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一起回家。 小哥俩就给他们照相,把慧玲几个惹得很是眼热,都围着他们转。 到了村里他们先去医务室接了姜晟一起回家。 看到袁野,姜晟格外高兴,小伙子越来越精神了,俊挺英武,格外有气势,再也不似以前那么憨呆呢。他夸了袁野一路子,惹得袁野耳朵尖都红了,看得姜芸一阵阵笑个不停。 她挽着姜晟的胳膊,小声道:“爹,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你一个老丈人咋也那么顺眼呢?” 姜晟还小声打趣她呢,“这不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吗?这会儿你爹我可舒坦了,觉着能再活一百年呢。”可不像以前似的,天天的胸口就坠着块一千斤的大石头。 姜晟和闺女亲近,知道她早就彻底放下宋占刚,也不忌讳开玩笑,所以他时不时地就要说说她,也算是间接提醒她袁野有多好,让她珍惜。 姜芸心里内疚,将头靠在他肩上,“爹,都是我不好,让你和娘又担心又难过那么久。” 姜晟哈哈笑着,摸摸她的头,“我和你娘现在别提多高兴呢,扬眉吐气你知道吧?”他又扭头朝袁野笑:“好女婿给挣脸。” 说着话就到了家门口,他还催着袁野先进去,“来,姑爷,快进去。” 袁野挑着担子呢,就不客气地先进去了,屋里的丁桂梅和二大娘等老婆子们已经从屋里嘻嘻哈哈着出来。 她们纷纷笑着:“哎呀,看新姑爷!” “新姑爷越来越俊了呢!可真气派!” 虽然上次袁野说定亲,等回来结婚娶姜芸,可她们已经直接把那次当结婚了,这一次再见可不就是新姑爷了? 袁野垂眼瞅姜芸,眼神有点委屈,早知道昨晚……想让她安慰自己。 他还没捞得着当姑爷呢! 姜芸抿了嘴憋着笑,脸都被他给看红了,戳戳他的腰,小声道:“她们说啥你听就是了。” 你跟老婆子讲理那是没用的,她们只会说她们想说的。 二大娘啧啧道:“咱老姜家有这女婿,真是一大家子修来的,我都跟着扬眉吐气的呢,真是开心。” 这么高这么俊这么能干,短短时间就当上军官了,哪里有什么厉害的? 当然免不了也含着要气死宋老婆子和宋占刚的心思,跟那个混蛋离了婚,姜芸又是种蔬菜又是办养鸡场的,现在还嫁一个比宋占刚强一千倍的好男人,多骄傲呢! 二大娘尤其高兴,她原本就稀罕姜芸,和亲娘一样盼着姜芸好呢。 大娘也高兴,踩着三寸金莲,仰着头把袁野好一个看,连声说是更俊了。 大娘个子小巧,顶多一米五出头,要想近距离看将近一米九的袁野,可不得使劲仰头。 袁野还很体贴地弯了弯腰,让她看得仔细点,以姜芸的女婿身份被人夸,他觉得非常开心,感觉从前的等待都值得了。 李桂芝:“大娘,你瞅得清不?我给你讲讲,就和过年你捏那面人似的,可俊呢。” 姜大娘点点头,“我瞅着和那面人一样白呢,鼻子更高,眼睛更俊,今年我要是捏面人,就能捏得更俊了。” 大家笑起来。 这时候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姜四婶嘟囔了一句,“芸芸可挺起腰杆子了哈,嫁了这么一个好青年,还是军官呢。这二婚比人家一婚嫁得还好,赚大发了。” 这话酸溜溜的,在场人可都听出来了。 二大娘已经怼她怼习惯了,“怎么的芸芸就赚大发了?芸芸给大队种菜,又养鸡鸭养牛羊,难道不厉害?谁娶了咱芸芸,不是赚大发了?” 袁野笑道:“那自然是,我觉得赚了一个聚宝盆呢。” 丁桂梅也看了姜四婶一眼,怼她,“你差不多就行了啊,从上一次到现在你说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一个劲地说,人家没人会和你一样觉得芸芸二婚不应该嫁个未婚还这么优秀的军官。” 谁二婚,谁一婚?姜四婶的闺女原本想找袁野,被二大娘给挡了,这会儿找了个乡下青年,乏善可陈的,可不就成了对照组? 她整天挂在嘴上,自己只觉得是吐槽姜芸二婚还嫁那么好,亏待了袁野这样一个好青年,却没注意到自己一直说,就是在说姜芸二婚嫁得比她闺女一婚好太多,好得让她天天吃酸醋。 被丁桂梅这么一句话点破,姜四婶立刻尴尬起来,她赶紧大声否认描补,“哎呀,我可没这样说啊,我可没说咱芸芸不该嫁,我是说咱们芸芸嫁得好!多少人羡慕眼红呢。” 大家也没再和她计较,她这个人就这样,你若是不戳破她,她就以为人家不知道,能一直嘟囔,你若是明白地刺了她,她立刻又要自证清白,表示自己可没那么个意思。 新女婿上门,丁桂梅就张罗包白菜猪肉的饺子。 他们前几天才杀猪分了第一波肉,还有白面,冬天囤了大白菜,姜芸还送来一些韭黄,正好包饺子呢。 姜芸家的韭菜是用麦糠等盖着,有灵泉兑水浇灌着,并没有被冻死,只是长得比较矮小。她还在牧场的地窖里生了韭黄、蒜黄,另外还生了绿豆芽和黄豆芽,如今也都往公社和县革委会送呢,他们给的价钱也不错。 今日姜芸也给娘家带来一些,韭黄包饺子,蒜黄炒鸡蛋,都非常好吃。 大人们在屋里亲亲热热地说话包饺子,小哥俩那一群孩子则忙着拍照。 等他们一个胶卷拍完才发现不听亲娘言还真不行,胶卷就跟手电筒里的电池,没了那手电筒也没用啊。 虽然袁野说李伯伯给准备了很多,让他们尽情拍个够。可他俩知道胶卷珍贵以后又不舍的拍了,还要等娘和袁野叔叔结婚那天再拍呢。 所以,连袁野示意让他们给拍个所有人的全家福,小哥俩都舍不得了。主要是四姥姥在爷爷不在,有什么好拍的?等娘结婚那天再拍,不是更美? 晌午吃过饺子,丁桂梅还留了好些让姜芸带回去晚上给福爷爷吃。 下午大家就在炕上唠家常。 乔美英还拿了她从娘家带回来的炒瓜子给姜芸和袁野吃。 李桂芝故作小声道:“大嫂藏得可严实呢,我想偷偷抓两把都找不到在哪里,沾了妹夫的光。” 乔美英嗔她一眼:“你还少吃了?灶坑里的瓜子皮是哪里来的?” 李桂芝嘿嘿笑着赶紧岔开话题:“哎呀,妹夫你尝尝,这瓜子可香呢,粒粒饱满。”她又问姜芸:“你线衣裤织起来了没?” 姜芸:“还没开始呢。拆起来忒费劲。” 李桂芝:“你自己拆什么啊?你送到大队,让那些老大娘们给你用纺线车子转转就拆下来了,不知道多快呢。” 说着家常丁桂梅就把袁野带来的东西拿了一些出来,像麦乳精、罐头、糕点的,当场就可以尝尝。 姜芸快速地拿了一个山楂罐头塞给乔美英,大嫂最爱吃山楂罐头了。 乔美英脸都红了,当着一家子的面给她藏东西,多丢人呢,显得她多馋一样。 她喜欢吃山楂罐头,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娘家的时候,她娘曾经得了一个山楂罐头,藏着给弟弟吃,死活不给她吃,给她郁闷得就想以后自己赚钱买。后来结婚,她说不要别的聘礼,就要山楂罐头。 丁桂梅自然不会不给聘礼,只是另外加了两个山楂罐头。 乔美英拿了以后,死活不肯给她娘打开吃掉,反而抱着当天自己痛痛快快吃了一个,另外一个就抱着出嫁了。 这事儿是家里的八卦,但是碍于乔美英的脸皮薄好生气,没人敢当面说。 李桂芝笑道:“啊哟,妹妹,我不怕,你塞给我。” 姜芸抓了一块鸡蛋糕给她,“来,给你吃。” 李桂芝立刻就咬了一口,“哎,说实话,这鸡蛋糕还不如妹妹做的好吃,我就勉强吃了吧。” 丁桂梅:“我替鸡蛋糕谢谢你啊。” 傍晚时分,姜芸不肯再留饭,一家子告辞回红丰大队。 这次聚会以后,袁野就和姜芸去大队办了结婚证,宋书记亲自给写的婚书,盖章,再去公社公证备案就行。 姜芸想起来,“你的户口没被部队转走?” 袁野表示不知道,都是李明卫办的。 宋书记笑道:“没人来转袁野的户口,所以就算他现在是军官,咱大队也还有他的户口。” 福爷爷也乐了:“这么说,袁野倒是有两份户口了。” 袁野心道:对啊,我有俩身份呢,自然要有俩户口。 因为袁野是半路入籍的,大家也不知道他的来历,所以军区那边只调查了清白和背景,根本就懒得转大队那份户口,直接给他在省军区又立了一个户口,集体户口,这个还是方便的。 小哥俩也开心,虽然相机不能玩了,好在袁野还带回来一样稀罕物,那就是收音机。 这时候有个话匣子,多时髦多拉风呢,简直就是全村最靓的崽。 有了这个话匣子,这个冬天过得可不寂寞,只要没事,孩子们大人的就来姜芸家找小哥俩串门,顺便听话匣子。 后来他们干脆挪到大队的院儿里去,一边干活儿一边听话匣子,全村男女老少跟着乐呵,也不用再打扰袁野跟姜芸卿卿我我。 当然,大队支援电池!小哥俩可舍不得自己家的备用电池。 这日袁野去送小哥俩上学,小哥俩前阵子就上学了,虽然因为一年级太简单,他俩时不时地就会请假去养鸡场帮忙,可一周还是要去上两天课,否则老师要抗/议的。 他把小哥俩送去学校门口,还问问:“有人欺负你们吗?” 李明卫说让他多关心小哥俩的心理,这样可以拉近关系,比如父母离婚的孩子,会被人歧视嘲笑,他多关心一下孩子们会感动的。 小哥俩笑道:“谁敢啊?” 现在谁敢欺负他俩啊?不说全村跟着他们娘多分口粮,还拿口粮换鸡蛋和牛奶,就说他俩的小朋友们遍及全村,简直是振臂一呼四方云集的程度,谁敢欺负他们? 之前宋文昌倒是想欺负他俩,可惜被铁头和柱子加上粮囤儿揍了一顿,以后见了他们就躲得远远的。 大人就更别说了,谁敢笑话,他俩就去大喇叭上吆喝,“那个谁谁谁,你嘴巴怎么那么碎?我俩还是小孩子,你们跟我俩胡说八道干什么?有本事你来大队说啊?” 这么一吆喝,谁敢不要脸? 袁野笑了笑,给他俩把帽子戴戴正,“快进去吧,老师来了。” 小学老师是个女知青,二十岁的年纪,看到身穿军装挺拔英俊的袁野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等袁野觉察到看回去,她羞得红了脸赶紧跑了。 袁野内心毫无波澜,转身回了大队,正好邮差来送信,有一封李明卫给他的。 袁野回家找姜芸,她正在家里蒸大黄米,要做黄米年糕。他拖过一个草墩儿坐在她旁边,把信交给姜芸顺手替她烧火,“你看看写什么?” 姜芸疑惑地看他,“你真看不懂?” 袁野理直气壮地装文盲,“就认识几个字。要不我写信能那么短?” 说起那封信,姜芸就忍俊不禁,脸微微红心里又吃了蜜一样甜。她拿出来看了看,李明卫写信的风格和袁野那是一个南极一个北极,差别巨大。袁野言简意赅,李明卫则是声情并茂,细致入微。 这一次主要是李明卫之前帮袁野递交的结婚申请,如今得到军区最高批示,允许结婚。 李明卫是个胆大心细的,在给袁野递交结婚申请的时候,连婚假、婚房以及各种福利能申请的不能申请的,都一股脑给他申请了。 就好似给上头出了一堆选择题,能批的你就给批,实在不能批的你就不批,我们也没意见。 而结果也充分让他爽了一把,第一次自己狮子大开口也能得到满足! 可见天选宠儿的魅力是非常强大的。 袁野的申请表上面全批了,这让李明卫比自己升职还高兴,第一次见到活的天选之子,不是靠出身走后门,而是靠本领赢来了上头的青睐。 反正把他爽得不行,给袁野和姜芸写了老厚的一封信,让他们结婚一定要请他来喝喜酒。 吕团长他们,就等袁野和姜芸回军区的时候再请。 姜芸一边看一边把重点念给袁野听,“他们说结婚以后一定要去请他们吃饭啊?” 袁野:“没事,让他们等吧。” 姜芸笑道:“别啊,请客有随礼啊。” 袁野看她答应,愿意跟自己进城请客,立刻眼睛亮亮的,“那就让他们随大礼。” 姜芸:“结婚以后你回部队,好好工作,我和老爹会带着小海小河去看你的。” 她怕袁野失落,还安慰他,“你忙的时候,我们就回来,你得闲我们就陪你,这样一点不浪费时间。”他忙起来经常不在军营,那他们也没必要呆在那里。 袁野却一点都不担心这个,他有元神之力留在她身边,能看到她听见她摸到她,就不会那么难熬。 倒是她见不到他,会不会想他呢? 他既想她会思念他,又怕她若是思念了会伤神伤心,反而还是他心疼。倒不如,她快快乐乐的,哪怕看不见他也一如既往。反正他已经确定,她是爱他的,在她心里他已经是唯一的爱情领地。 什么宋占刚、什么郑毕臣的,都没有他重要! 想到她是爱他的,他就很欢喜,心里软软的,想抱着她卿卿我我肆意疼爱。 姜芸看到他眼睛里危险的情绪,赶紧起身,“米要好了。” 袁野盯着她,“我想听听你的心说想我。” 姜芸:“…………”你幼稚不幼稚啊。 她笑着道:“我替它说了啊,想呢,一分钟不见就想,这会儿见面了都还在想呢。” 袁野表示不信,一定要听听才行。 姜芸拗不过他,就被他给抱了起来。 姜芸软了声音:“……你听就听,你咬我扣子干嘛?” 袁野哑着嗓子,低声道:“姜芸,我掐指一算,后天是好日子,宜结婚。” 她点点头:“好的呀。我很喜欢。” 第二天袁野管姜芸要了钱和工业券以及一些票,他自己开车去了县里,买了红蜡烛、红纸、红绸布、鞭炮,还在县供销社买了一座台钟。 他也没忘记给郑毕臣和赵金义留信,请他们明天来家里参加婚礼,还给李明义打了个电话,给李明义气得表示要来吃穷他!也不提前两天通知! 袁野动作很快,一早去晌饭时候回来,先去一趟大队找手巧的老婆子帮忙剪窗花以及贴结婚喜饽饽的红双喜。请宋书记给写新婚对联,再贴上。 再委托张爱英都发面蒸几锅大饽饽。 他请李桂芝找手巧的妇女,帮忙把红绸布扎成大花挂在院门和屋门顶上,炕上也要挂上红绸布的大花。 整个的喜气洋洋,老人们都纷纷说多少年没见这么热闹喜庆的了,这可是头一份儿呢。 老人们也来了兴致,还自发组织了扭秧歌,大队里有现成的锣、鼓、唢呐等,大队长、宋书记等人亲自上阵,一时间吹吹打打别提多热闹。 翌日一早,乡村秧歌队就扭起来,锣鼓唢呐响起来。 小哥俩又把相机拿出来,咔嚓咔嚓拍得过瘾。 他们一路跑回家,嚷嚷着拍新娘子。 乔美英、李桂芝还有二大娘等人挤在屋里给姜芸梳妆打扮呢,二大娘给绞脸,把姜芸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桂芝非说要给姜芸涂粉抹胭脂,“好好打扮一番,非得把妹夫给迷得七荤八素的!” 可姜芸皮肤本来就足够白,涂抹上粉反而跟糊墙一样直掉渣。 乔美英急了:“行啦,粉和胭脂就拉倒吧,抹上跟猴屁股一样,再把妹夫吓跑了。” 二大娘:“那就盘个头。这头发长度刚好,又黑又顺,盘起来可好看,保管把侄女婿迷昏了。” 现在大家都是齐耳女干部头,要么就是扎辫子,二大娘给姜芸把乌黑如云的秀发盘起来。 盘好了她还让人看,“是不是可俊了?” 和小哥俩躲在堂屋偷看的袁野从镜子里看到了心仪的姑娘,只见她鬓如蝉翼,眉若远山。 等她眼睫一颤,就和他的目光在镜中相遇,目似秋波横,情意由心生。 袁野恍惚觉得这一眼仿佛酝酿了千年的光阴,让他直接醉了。 婚礼——正文结局 郑毕臣从秋收的时候就一直在下面蹲点采风,把社员们秋收的热闹景象用自己的笔杆子记录下来,写成了一篇篇饱含感情的文章,然后再投到省刊以及报社去。 如今他是省报刊杂志的特邀约稿人,产量高、质量好,给各报刊杂志的稿子也都不重样,不会让他们谁抢先版的问题。 入冬以后社员们农闲,他一边四处跑一边也在构思自己的另外一篇纪实类文章,关于农村副业扩大化的问题。 而文章的切入点就是姜芸的小农场。 写到姜芸就不可避免的会简介一下背景以及这个女人的生平,这也是惯常的手法。 不过这个女人有些不一样罢了,她是离婚后再创业,人生如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 而且,今天还是她大喜的日子。 天公作美,前几天阴沉沉的天今日却瓦蓝无云,艳阳高照,让人心旷神怡。 他用日记的方式简单记录几笔,然后收笔拿起自己准备的贺礼,打算骑自行车回红丰大队。 这时候赵金义过来找他,“毕臣,你好了没有?” 郑毕臣:“你要去吗?” 赵金义笑道:“当然,袁野可邀请我了呢,不只是你。” 他举了举自己拎着的网兜,里面有一兜子苹果,还有两瓶酒,另外搜集了一些票证。这时候结婚送粮票或者其他票,就是很好的礼物了。 两人就一起说笑着出去,赵金义道:“我娘还要给准备鸡蛋呢,我说可拉倒吧,咱家这鸡蛋就是他们养鸡场出来的,哈哈。” 郑毕臣却没回应,他被旁边办公室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赵金义推了他一把,“走啊,看什么……哎呀,小点声过去瞅瞅。” 他推推搡搡地把郑毕臣推在前面,两人躲在那边往办公室里看。 这是宋占文他们的办公室,领导正在训话呢,只见宋占文低头耷拉脑袋地站在那里,乖乖地由着领导训。 “宋占文你、你们也忒不像话,把这里当你家开的铺子啦?还你说开人就开人?你这是要搞资本主义那一套不成?” 宋占文:“您误会,只是王姐有点太……” “太怎么啦?她在咱们大楼打扫卫生多少年了,没出过差错。怎么的你媳妇儿一管事儿,就这里不对那里不对?合着全换成她的人就对了?我跟你说,咱们革委会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人员进出问题,哪怕扫地的也不例外!” 杨槐蜜当了保洁组长以后可把自己当干部了,一开始是各种对人打击报复穿小鞋,后来心思活动开始替换人手。她把那些不听自己话以及从前和自己有过节的给找借口摁下去,然后把贿赂自己的提拔上来。虽然只是一个洒扫的差使,也够她嚣张跋扈的,这不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没多少天的功夫,就有人不满了,开始敲打宋占文。 宋占文原本是不会这么安静地被训的,可惜他大伯、宋占刚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也开始不顺。 又有人开始重新翻旧案,觉得对他大伯的判断虽然有过激,但是也不至于全盘否认,他就是不干净云云。 宋大伯让他们都消停点,夹着尾巴做人,不要嚣张。 可人家要查,又不会因为他们老实就不查,不知道谁先起头的,开始说宋占刚的作风有问题。 一开始是宋占刚办公室里的人私下里说,后来整个省革委会的底层科员们都在流传,甚至还有什么报纸、杂志文章的佐证。 一时间关于宋占刚下乡娶妻生子,后来又抛妻弃子回城另娶的说法甚嚣尘上,虽然宋占刚特意找机会装作无意地跟大家解释自己是离婚以后和阮诗情结婚的,可他一直说宋雅丽是自己的亲闺女,那大家的眼神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了。 没办法,他又只得狠心说宋雅丽不是自己亲闺女,弄得他灰头土脸的,反正在省革委会大楼里像个小丑一样让人暗中鄙视得不行。 办公室里的训话还在继续,“行了,杨槐蜜卫生组长工作不到位,本身她也不是正式编制,还是继续当组员吧。” 宋占文急了:“怎么不是正式编制?去年不是……” “那份文件就是咱们办公室自己签的,不入政府干部序列,随时作废啊。” 杨槐蜜原本根本没有县城户口,只是在革委会打扫卫生,去年把户口转过来,然后还落实了工作,把她美得冒泡。 没想到一年还不到呢,就要再给她踩回去,她哪里受得了啊。 外面赵金义示意郑毕臣先走了,离开办公楼以后,他笑道:“看他们夫妻俩那得意样我就受不了。” 赵金义是农家穷小子靠着家里砸锅卖铁、大队补贴考上的中专,是凭着真本事出来的,而宋占文却只是读了小学,初中混了一年,就吹嘘自己高中毕业,哪里来的脸啊? 郑毕臣:“看样子杨槐蜜要被开除了。” 赵金义:“开得好。” 等他们去自行车棚推着自行车出来的时候,就听见杨槐蜜的尖叫声,“凭什么不让我当组长了?我哪一点当得不好?让我继续扫地?我不干了!”她风一样从办公楼里冲出来,抹着眼泪就往外冲。 赵金义对郑毕臣道:“看到没,这是当惯了组长,当不了组员干活了。” 郑毕臣笑道:“欺压下面组员惯了,现在又变成组员,要被她们各种白眼挤兑,她肯定受不了。” 赵金义:“那可对不住了,受不了就自己开除自己,回乡下种地去。” 他俩说笑着骑车走了,路上快点能赶上去姜芸家吃饭呢。 且说杨槐蜜从办公室里跑出来,总觉得所有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就连墙角几只猫都在那里对她挥爪子挤眉弄眼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气人。 “滚!”杨槐蜜气得就去踹猫。 “啊嗷~~”几只猫反而朝着她龇牙咧嘴,露出凶狠的模样。 杨槐蜜吓得赶紧退后,生怕又被猫挠了。但是要让她再回去当清洁工,和那些大妈一起扫地,她是断然做不到的。她愤怒地想,当清洁工,一个月左右就那几块钱的工资,简直把人当牛做马的使唤,有什么好做的? 老娘不稀罕! 她又想着这会儿不能回去,回去就是示弱,没面子,要等他们来找自己,请自己回去。 但是她又不能随便让他们找到自己,就是不能在家里等,于是她决定回红丰大队婆家住几天散散心。 冬天乡下没事儿干,就是说说闲话,做做针线,而且刚分了粮食也有吃的,自己去也正好。她就去学校接了俩孩子,请了假,直接带着孩子骑自行车回乡下了。 快中午的时候,她才吭哧带喘地到达红丰大队,老远的就听见村里吹吹打打地办喜事。 她心里大喜,对俩儿子道:“今儿咱们真是好运气,碰上人家结婚办喜事,正好去蹭顿饭。” 乡下人办喜事,除了请本家长辈,还会请大队干部坐大席,为的是有面子。 而她是城里干部,回来更要去坐大席,那可是给泥腿子天大的面子呢。 以往她跟着宋占文回村,没少这么做,一桌子就那么一只鸡,她能抢吃半只。 她就带着孩子径直去了大队,就见社员们正吹吹打打,满脸喜庆。 她挤出一丝笑容:“大爷,这是谁结婚啊,这么大的排场呢?” 乡下老头子说浓重的方言,发音含糊,她一时间没听清也不耐烦听,又问:“书记和大队长呢?去坐大席了吧?那我也得去给撑撑门面呢。” 她先让俩孩子推着自行车去找爷爷奶奶说一声,她直接去坐大席喝酒吃肉。 她已经饿得不行了。 村前头人来人往,一眼就知道谁家办喜事,她自觉一副女干部样,和乡下老婆子衣着打扮都不同,自己摸摸头发就大摇大摆地过去了。 有认识她的都露出惊讶的眼神,“哎呀,占文媳妇回来啦?” 杨槐蜜:“对啊,我看看谁结婚,来给抬抬体面。” 那些人就露出很尴尬又戒备的眼神,还有人让她不必忙活,赶紧家去看看自己公婆才是。 刚才宋老婆子上街闹腾骂街,不等大队干部去训她呢,就被全村的猫猫狗狗甚至是母鸡公鸡一起围攻了。 它们攻击宋老婆子的时候,那个彪悍,有的挠脚踝,有的飞起来啄她脸,还有的扯她裤腿子,有一只小公鸡特别能飞,把她头发挠成个烂鸡窝。村里社员们看热闹也看得格外过瘾,还没见过猫狗鸡鸭的和泼妇打架呢。 这会儿杨槐蜜回来,他们还以为她是来捣乱的呢,让她赶紧去看看宋婆子的惨状,她就不敢闹腾了。 杨槐蜜还饿着肚子呢,一门心思要去坐大席,也不管老头子们说啥,就迈个大步走过去了。 她瞅着这户人家真有钱,门头上还挂着那么大匹的红绸子,弄得跟县革委会办喜事一样呢? 大门上还贴着鲜艳的红对联,上面写着什么天作之合,什么的,繁体字她认不全。 这时候李桂芝出来,看到她也没仔细认,只以为是来参加婚礼的本村嫂子,就招呼她进去。 杨槐蜜进了门,吓了一跳,哎呀,怎么左右两边那么多牛马牲口。它们有的角上系着大红花,有的耳朵上戴着大红花,饲养员哑巴也穿戴一新,一个个都齐刷刷地瞪着她。 她骂了一声,“看什么看,看瞎了眼!” 这时候内院门里突然就跑出好几只猫来,为首一只黑白花,冲着杨槐蜜就扑过来。 杨槐蜜没想到自己从县里回到乡下,还是脱不开被这些死猫攻击的厄运,吓得她赶紧往后退,一直踉踉跄跄地从院门里退到街上。 几只猫站在门口朝着她挤眉弄眼的样子,似乎在嘲笑她。 这时候小海小河从里面跑出来,他们都穿着崭新的小军装,胸前还戴着红绒花。 小河:“我也想戴袁野叔叔胸前的那朵大红花,那个好看。” 小海:“那也太大了,你戴头上差不多。”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杨槐蜜。 从去年底杨槐蜜回来一趟,这是今年小哥俩第一次看到她。 小海:“今天我娘结婚,我们不打你,你赶紧滚得远远的。” 小河:“对头。”然后他回身大喊:“来抢亲的啦!” 他这么一喊,铁头、柱子、慧玲等人,呼呼啦啦跑出七八个孩子,都一脸戒备地瞪着杨槐蜜。 慧玲:“今儿我姑姑结婚,不打你,你赶紧滚吧。” 杨槐蜜这才回过神来,竟然是姜芸结婚!她、她一个被自己小叔子抛弃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再结婚?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宋占军扯着嗓子喊道:“新郎新娘去大队拜天地啦!” 现在村里人结婚,为了表示隆重和对伟人的敬重,都会专门去大队拜伟人像。 这是婚礼上最隆重也最好看的一个环节,因为可以看到新郎和新娘子一起出来。 个子小力气小的新郎会牵着新娘的手,力气大的会背着,或者因为路远的就到了大队门口再背上也一样。 呼呼啦啦的,一大群社员涌过来,堵在门口往里看,纷纷喊着:“新郎背新娘子出来啦。快看!可俊呢!” 眼尖的喊道:“哪里是背着,分明是抱着!新郎力气真大!” 杨槐蜜从人缝里看到一个身穿军装个子挺拔的男人抱着一个身穿红袄儿的女人出来,他们身上披着大红的彩绸花朵,女人鬓边还簪着一朵红绒花,颤巍巍的衬得人比花娇。 她恍惚着想起当初姜芸嫁给宋占刚的样子,他直接把她领回来,说了一声这是自己媳妇,家里既没有办酒席,也没有去大队拜伟人像,第一顿饭宋婆子就吆喝着姜芸做。 那时候没有一点结婚的喜庆,反而好像找了个保姆来家一样随意。 那一天和现在比起来,就好似两个世界,她有点想不明白到底是姜芸运气好,还是袁野瞎了眼。 “快走啊!他们要撒糖的!快追!”孩子们吆吆喝喝地冲出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也响起来,吓得杨槐蜜惊魂一样跳起来,又被孩子们推推搡搡地跌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等大部队跑去了大队屋里,街上就只留下爆裂的爆竹纸碎,似乎在那里嘲笑她。然后她就看到宋婆子跌跌撞撞地从家里出来,她嘴里还喊着:“没天理啊,瞎了眼啊,让这个坏老婆又结了婚。” 婆媳俩立刻抱头痛哭起来。 宋老婆子看杨槐蜜哭得那么真情实感,还以为是心疼宋占强,一起憎恨姜芸呢。 宋占强被关到市二监狱去,别说宋占文捞不动,就算是宋占刚打电话、亲自去找副监狱长和监狱长,也捞不动。后来他想让大伯帮忙说情,结果宋大伯直接拒绝了。 宋大伯说你去捞不动,那就是我的面子不好使,我去也只是自取其辱落人把柄。 于是宋占强就被关在市二监狱里备受摧残啊。 前阵子宋婆子和宋占文去探监,发现原本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小儿子,这会儿萎靡不堪,枯黄腊瘦的,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打得狠了,走路腿都一踮一踮,好像跛了脚。 这可把宋婆子心疼坏了,她最骄傲的就是自己的三个儿子,大儿子读书好,二儿子会做人,三儿子有力气孝顺,现在三个兄弟折了一个,怎么能不挖她的心肝? 等老三出了监狱,只怕这辈子也毁了啊。 她怎么能不恨姜芸? 都是这个扫把星女人惹得祸!! 本来杨槐蜜还想说说在县革委会的遭遇,结果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了。 宋老婆子这里哭鼻子抹泪的,大队里那边却锣鼓喧天热闹得很,老人孩子都跟着捡糖块吃,纷纷说着祝福的吉祥话。 等新娘新郎从大队回来的时候,丁桂梅和姜晟等长辈也被宋占国和宋占杰给接过来,安排在这边吃午饭。 小哥俩带着一群孩子,跑前跑后地帮忙拍照,给丁桂梅和姜晟拍出了新郎新娘的感觉。 二大娘让也给她和老头子一起拍个,结果俩人跟两根没关系的木头桩子一样客客气气地站在那里。 小海:“靠近点!” 二大娘就羞答答地凑近一点。 小河:“再近点!” 二大娘再靠近点,老头子却蹭得挪开一大块,生怕两人碰在一起,还得红着老脸低声道:“干啥那么近,让人笑话!” 铁头和柱子几个大声喊,“两口子拍照要手拉手啊,不拉手的不给拍!” 社员们都拘谨,越是夫妻俩在人前越是要客气避嫌的,这会儿他们还想让小哥俩给拍个夫妻合照的,孩子们就开始提要求,年轻的搂着腰,年纪大的手拉着手,反正不能跟他们自己那样站成两根没关系的木头桩子! 于是一群老头子老太太都被推过来拍照,小海小河是摄影师,铁头柱子几个负责当pose策划师,要求那些站姿僵硬的被拍人按照他们要求摆姿势。 于是叉腰的、搂抱的、牵手的,乃至还有亲脸蛋的都出来了。 一开始社员们还害臊,结果发现人家都这样,他们也越来越放得开,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有的老婆子牙齿掉得差不多了,一大笑就不好意思,又赶紧捂嘴,结果都被小哥俩给抢拍了下来。 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姜芸和袁野那边也结束,正回小院去。 路过拍摄地,看到他们在那里指挥,大家就驻足看一会儿。 郑毕臣也背着相机来的,他也拍不少。 这会儿他来了灵感,直接爬到旁边一棵大柳树上,咔嚓咔嚓拍个不停,把姜芸、袁野、福爷爷、丁桂梅、姜晟,还有忙碌的小哥俩以及李明卫、赵金义等一大堆人也拍了进去。 蓝天白雪,红艳艳的新娘子,俊美的新郎,欢闹的老人和孩子们,整个画面是那样和谐又热闹,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息。 只是在他没注意的角度里,还有头发凌乱面目狰狞的宋老婆子和杨槐蜜入镜了半个身子。 郑毕臣觉得自己又得了一副好素材。 那边正在磕瓜子的李明卫朝他招手,喊道:“郑宣传,记得写了文章给我们军部发一篇,我们也在军报上登一登。” 这可是别开生面的军婚呢,军民同乐,值得宣传。 郑毕臣麻溜地从树上溜下来,赵金义扶了他一把,小声道:“那边那个老婆子是不是宋占文他娘?” 郑毕臣低声道:“正是呢,看她们嫉妒得脸都扭曲了。” 他心里却冷笑,这会儿嫉妒?让你们哭的还在后头呢。宋占文不干净,宋占刚就干净?等宋老婆子的那两个儿子也被打回原形,退回乡下大队来种地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报应呢。 姜芸靠在袁野身上,眉眼都是温柔的笑意,她对袁野道:“你看,这些人多简单,多开心啊,这就是烟火人间啊。” 袁野揽着她的腰,帮她把红大衣的帽子戴上,笑道:“也许这就是神仙爱下凡的缘故吧。” 姜芸轻轻地戳了他一下,“说得好像你懂似的。” 袁野颇为无辜,“戏文里都说了啊,牛郎和织女,董永与七仙女,就连巫山女神都有襄王不是?” 姜芸:“呀,要是这样,那蒲松龄的聊斋才好玩呢,也不知道咱们村那只大黄鼠狼到底成精了没有。” 袁野肯定道:“它就是只黄鼠狼,成不了精的,建国后不许成精。” 姜芸乐不可支,捶了他一下,“你知道得又多了,我饿了,咱们回家吃饭吧。” 她就去招呼李明义和赵金义、郑毕臣几个,“你们工作那么忙还特意跑来一趟,真是多谢呢。” 李明卫笑道:“放心吧,我饿了三顿饭,一定会吃回来的。” 郑毕臣也笑道:“我一定要给李连长把婚宴大醉图给拍下来,到时候登在你们军报上,哈哈。” 赵金义:“李连长不要面子的?” 李排长现在是连长,调往省军区的文职办公室。 他和袁野都去了省军区,给吕团长郁闷坏了,原本以为自己的小诸葛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赵子龙,没想到最后俩人一起跑了,亏大了!好在都是人才,去了省军区他也脸上有光,所以想想还是高兴的很。 他虽然没来,却让李明卫给袁野带了贺礼,十斤瓜子,五斤糖块。因为有他给的这些,婚礼上才能给老人孩子们撒糖吃。 这几天各大队都在杀猪,红丰大队也不例外,另外陈家大队也给送了猪肉来,荆琪还给送了十斤,足够他们结婚请客用的。 所以婚宴上就有大盆的杀猪菜,猪血、猪骨头、猪蹄膀等,加上白菜豆腐粉条,满满地炖上几大锅,再把韭菜炒鸡蛋来上一盆,足够大家吃得眉开眼笑的。 姜芸和袁野一起给坐在上座的爹娘还有福爷爷敬酒,希望他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一家人平安喜乐。 她眼里含着泪水,“爹、娘,以后你们都不用为我操心了,我和袁野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袁野笑了笑,“爹,娘,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姜芸和孩子,我和姜芸一起孝顺你们。” 丁桂梅这么要强的老婆子,都忍不住开始一个劲地掉眼泪,憋都憋不住。 姜晟赶紧拿手帕给丁桂梅擦擦泪,再给自己擦擦,“好,好,好!” 福爷爷笑道:“经历风雨才见了彩虹,这下子苦尽甘来。” 小海小河那一群孩子也挤过来,纷纷安慰丁桂梅和姜晟。 福爷爷道:“姥娘姥爷这是高兴的。” 小河:“我知道,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他还转首看看姜芸和袁野:“娘,袁野叔叔,你俩怎么没有流下幸福的泪水呢?” 姜芸不好意思起来,“我饿,没有力气流下泪水,吃大肉去了。” 等一顿喜宴吃完,天色就晚了。 红彤彤的日头挂在西天,照着屋顶的皑皑白雪都镀上了金红的光芒,非常应景的喜气。 亲朋们都回家的回家,告辞的告辞,丁桂梅等人也回红星大队,等着三日后小两口回门走亲戚。 而李明卫和赵金义两个,晚上就和郑毕臣一起被安排去福爷爷家。 不过现在不到睡觉时间,李明卫还不想走,他觉得怎么也得等八点来钟再喝一顿,非要把袁野给灌醉不行。 参加婚宴闹洞房,不把新郎喝醉那能叫闹洞房吗? 袁野倒是不怕,还非常开心地陪他们喝呢,郑毕臣先顶不住了,然后是赵金义,宋占国和宋占杰几个就说先帮福爷爷把人送过去。 小哥俩看李明卫那么能喝,就凑过来给他换大碗,小河:“李伯伯,你用小酒盅多没意思啊?大碗才厉害呢,武松不是三碗不过岗嘛,我瞧着您得九碗!” 小海纠正:“武松喝了十八碗。” 李明卫已经醉意朦胧了,他还记得争辩,“武松喝的什么酒?和咱们不一样,他那酒度数不行,也就相当于啤酒吧。” 小哥俩就开始算了,度数不一样那就减低数量呗,一扒拉就咕嘟咕嘟倒了一大碗,笑道:“李伯伯,一大碗总行吧?” 李明卫看那一大海碗老白干,立刻怂了,“哎呀不行,醉了醉了。” 小哥俩还喊呢,“李伯伯,没醉,快喝了吧,我们扶你呢。” 李明卫喝了一口,就拉倒了,“剩下的我明儿再喝。”宋占军负责送他。 等李明卫被小哥俩给灌走,他们俩也追着过去福爷爷家睡。 到了院子里,小海还回头喊呢:“袁野叔叔,你记得关门啊。” 姜芸拿了他俩的棉大衣追出去,“穿上大衣啊,冻感冒了。” 小河笑嘻嘻地搂着姜芸的颈,附耳小声道:“娘,你说我们要不要叫袁野叔叔叫爹啊?” 小海道:“他那么年轻,我总觉得是哥哥呢,叫不出口。” 姜芸笑起来:“你们随便,袁野叔叔不介意。” 小河:“可能等夏天他晒得再黑点就老成了吧?那时候就叫出来了。” 在他们眼里袁野实在是太年轻了,关键他刚被捡来的时候傻乎乎的,不会说话,让他们觉得他比他们还小呢,现在改口叫爹,哈哈哈。 姜芸可不想在这上面纠结,叫叔叔叫爹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不少社员叫亲娘叫婶婶,叫亲爹叫叔叔呢,也没什么的。 她亲亲他们的脸蛋,“真的去爷爷家睡觉?” 小哥俩笑嘻嘻的,“对啊,我得去盯着李伯伯他们,免得他们半夜跑出来。” 姜芸点点他们的小鼻子,“那就去吧。” 小哥俩跟她摆摆手,“娘,袁野叔叔,你们明天早上可以赖床哦,不需要做早饭。” 姜芸嗔道:“你们又懂啦?” 小河:“哈哈哈哈,大家都说结婚的时候可以睡懒觉,谁也不能催。” 那是李桂芝和乔美英、张爱英几个在说笑,说姜芸没有婆婆可以随便睡懒觉了,别人想睡都不好意思呢。 小孩子们听见,就觉得结婚是可以随便睡懒觉。 袁野和姜芸站在路口,看着小哥俩拿着手电筒跟着李明卫几个往北去,他们越走越远光晕越来越小,最后就剩下一个小光点了,但是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清脆声却还是能依稀听见。 袁野将姜芸拦在怀里,柔声道:“他们会越来越好的。” 姜芸:“对,我们也会越来越好的。” 冬至月末的夜风打着旋藏着刀,嗖嗖地从人脸旁边刮过,从前会让人畏惧冰寒而避之不及,如今却因为有了互相扶持渡过一生的有情人,所以浑然不怕。 就好似那热烈的情意,可以抵挡一切的侵扰,再也不必禹禹独行,再也不惧前路泥泞。 回去的路上他将她抱起来,低声道:“我想跟老天许愿,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以后的每一辈子,我都能陪在你身边。” 姜芸揽着他的颈,将脸贴在他的脸颊上,附耳低笑:“我答应了,以后我的每一辈子,我都只爱你。” 自从死后不停地穿越,她就从不许诺,所以这个诺言尤其珍重,是真心诚意对他许下的诺言。 袁野的心慢慢地被填满了,就好似被什么把心烘得软软的,然后如蜜一样流淌出来,就连那痴缠的目光都浸着蜜,要将她一圈圈地缠绕起来。 儿臂粗的红蜡烛在新房里燃烧着,烛光映照着大红的绸花,鲜艳的窗花、对联,一切都喜气洋洋的。 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嫣红明媚的脸颊,温柔如水的笑靥。 这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了,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他终于可以放肆地疼爱她。 生生世世能与你相依,便觉圆满。 室内一片温暖旖旎,外面呼啸的寒风都变得柔顺又安静。 就似乎,春天到了。 第63章 番外 夜半时分红烛在柜台上燃烧得正旺,烛油倾泻而下,在烛台底部堆出了天然的山峦。 姜芸觉得自己一定是累得太厉害,眼前都出现了幻影,仿佛看到连绵起伏的青山,层峦叠嶂,巍峨耸立如云。那最高的山巅,有一个白衣飘然的仙人,他俊美无俦却也淡漠无情,俯瞰众生的时候,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她感觉自己仿佛和他对视了一眼,而后她的眼睛就被袁野吻住了。 他亲吻着她,声音低哑沉沉,“你是在想什么呢?” 洞房花烛夜,媳妇想别人? 姜芸的思绪被他悉数拉回,所有的神经都被他侵占,再也分不出一丝去神游物外了。她感觉自己要变成那两根红烛了,被他点燃融化,然后软化成春水。 可他却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就好像一个贪吃蜜糖的孩子,又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见到了水源,似乎要将她一点点吃光,然后再一点点重塑。 最后她实在受不住,开始无意识地低声啜泣起来,然后他就慌了神,抱着她轻轻地亲吻,吮走她渗出来的泪珠。 他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要适可而止,免得吓着她,更不能累坏了她。 在他愿意放过她的时候,她几乎是秒睡,感觉比熬了几个通宵还困似的。 红烛依然在燃烧,因为袁野早就计算过的,他买的蜡烛,点燃的时间,是绝对可以让它们燃到东方初明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总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突然,他感觉丹田处有雄浑的力量翻涌上来,在体内疯狂流转,就好像原本的小泉眼突然就变成了巨流奔腾! 他发现自己和她居然触发了双修的隐藏功法,封印在她体内的神魂封印突然就出现了松动,因为松动而分流出来的巨大灵力就疯狂地涌入了他和她的身体。 这样贸然出现的巨大力量是致命的,承受不住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赶紧试了试她体内,好在她有神魂封印,既是禁制也是保护,那些灵力会冲刷过她的身体之后再回到灵泉内,原本的灵泉就会有很大的变化。 袁野自行打坐修炼,收服了体内出现的巨大灵力,用那部分灵力冲刷自己元神中的禁制,竟然也将元神禁制冲出一丝缝隙。 一丝缝隙,就足够里面的东西慢慢溢出来的。 在他神魂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禁制,这道禁制会禁锢他的神魂,让他能够永远追随她在大千世界中流浪,在她穿到新世界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身边。 只是禁制不允许他对她说出自己的来历,也不允许说出他知道的任何秘密。 他只能等待她在两人元神消散之前记起那个终极命题: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要去哪里。 而他为了追随她,只能抛却强大的肉身,以纯粹的元神之力附着相随。可惜一次次的穿越,会损耗巨大的元神之力,所以他不得不做出取舍,将记忆封存。 原本如果他得不到强大的力量,那么他的元神之力就会在这一个世界彻底消散。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的元神之力在这个世界居然修炼成功,最终又获得了能够保护元神之力的肉身。 原来双修才是他们的终极解决办法吗? 从前他无法修成自己的人身,即便是附着在其他人身上也无济于事,而如果他不再爱她,不再追随她,那也不会触发这道提前预设的禁制。 他想随着自己力量的增强,一定可以记起最初的那些时光。 他是谁,从哪里来。 如今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他和她就再也不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消失湮灭,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这个世界不够,就再去下一个世界。 他相信,总有一天,会全部记起。 他将她护在怀里,温柔地同眠。 当天光亮起,红烛燃尽渐渐熄灭。而屋里因为挂了厚厚的棉布窗帘,外面还挂着厚厚的草帘子,所以即便天亮也只有房门透过来些许的亮光。这些亮光不足以让沉睡的姜芸苏醒过来,她恨不得和周公结拜,睡到天荒地老去。 谁也不知道看似温柔的袁野会那么凶悍啊,简直要命。 等她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就算是窗帘厚重都已经光亮满屋! 她赶紧爬起来,想看看衣柜上的台钟,结果看了一圈也没找到。 “吱呀”紧闭的门被推开,袁野探头朝她笑了笑,“早饭很快就好。” 姜芸:“哎呀,你还会做饭?”她麻溜地穿衣服,突然感觉自己身体轻盈神清气爽,昨晚的酸疼疲累就好似错觉一样。 袁野手上沾满了面粉,张着双手进来,身上还挂着她的围裙,他身材太高大,她的围裙挂在他身上就有些小得可爱。 他倾身过去亲吻她,姜芸赶紧推开他,却还是被他堵着亲了去。 姜芸:“啊啊啊啊,走开,我都没刷牙。” 袁野:“我刷过了。” 她身上永远都是清甜的气息,区别就是有时候香气更加浓郁一些,有时候更加清新一些而已。 姜芸唰啦把窗帘拉开,又把外面的草帘子给支开,阳光雪光就争先恐后地钻进来。 她紧张道:“老爹和小海小河他们过来没?” 袁野笑起来,“没,李明卫喝多了,肯定起不来。” 姜芸赶紧穿鞋下地,就见袁野竟然做了手擀面!她凑过去看看,他面搋得筋道,饼擀得厚薄适中,面条切得宽窄一致,而且根根粗细一致,真是整齐啊。 她夸道:“袁野你好厉害啊,刀功真好。” 袁野往灶膛里添了一把干柴火,将水滚沸了,“我觉得还成吧,比我媳妇儿差点。” 姜芸喜滋滋的,捡个野人真是捡到宝了啊,她想趁着袁野去搅拌鸡蛋液的时候,悄悄往锅里加点灵泉水呢。 她寻思锅灶这里黑乎乎的,且离着他有点距离,他肯定看不见。她也懒得去拿水瓢舀水装样子,就想直接往锅里注入一些。 结果“哗啦”一声,就有一大股非常显眼的灵泉水从她掌心出来,直接涌进了锅里。 姜芸:“!!!!!!!!!!!!” 这灵泉什么时候变异长大了,竟然这么粗壮? 坏了,袁野看见了吧?她立刻扭头去看袁野,却见他正低头搅拌鸡蛋液呢,没注意这边。 她松了口气。 原本正在搅拌鸡蛋液,视线却不离媳妇儿的袁野就看着他媳妇儿暗搓搓地蹭到锅边上,伸手过去估计是要往里注入灵泉水呢,他也没在意。然后他就出乎意料地看着她媳妇掌心里涌出了好大一股灵泉水,就好比以前的涓涓细流一下子变成了粗大的水管子般汹涌澎湃。 他惊了一下,就看着他媳妇儿吓得眼睛睁到了最大,跟受惊的小野兽一样都不会动了,似乎很疑惑为什么一夜之间灵泉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他第一反应想笑,又怕她一下子掉马会尴尬或者紧张,就赶紧低头打蛋,就当什么也看见。 姜芸清了清嗓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然后又往灶膛里添柴火,实在是凉水加太多,滚沸的水又下去了。 袁野走过来,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咦,水怎么不开了?” 姜芸理直气壮道:“还说呢,你加太多水了?” 之前也就半锅水,被她刚才那一下子意外操作,都快变成一锅了,实在是惊人! 她悄悄地挠着自己手心,寻思得找时间好好感受研究一下,这灵泉怎么突然就暴走了呢? 好迷惑哦。 袁野也不拆穿她,只是笑得有些了然于心的模样,看了她一眼,“是吗?” 姜芸:“对啊,我赶紧再烧烧火,水开了你就下面。” 这时候墙外传来小哥俩的欢呼声,“冒烟了,冒烟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姜芸:“…………”说啥呢,说啥呢,我不要脸吗? 小哥俩和福爷爷还有李明卫三人也一起过来,一进门郑毕臣就开始吸鼻子,“什么味道这么好闻,真清新。” 小海:“是不是韭菜长起来了?”他拿了个草靶子把盖着的麦糠和玉米秸勾开,就露出底下翠绿得仿佛要滴水的韭菜和菠菜。 袁野端着鸡蛋液出来,让小海帮忙割韭菜,又跟几人打招呼。 赵金义笑道:“哎呀,我们睡得可好了,你们睡得好不好啊?” 袁野脸一点都不嫩,非常自然地道:“睡得好着呢。” 旁边的姜芸耳朵尖红了,赶紧让大家进屋准备吃饭。 小河跑到她身边,抱着她胳膊小声问:“娘你睡醒了没?我们是不是回来早了?” 李明卫和赵金义一个劲地说明早大家晚点过来,娘和袁野叔叔肯定起不来,他问为啥呢?他们说结婚肯定很累啊,第二天肯定起不来。他就想让娘和原野叔叔多睡一会儿,所以他特意和小海去柱子家玩了好半天呢。 姜芸本来只是耳朵尖红,这会儿直接整个耳朵带脸颊都飞上了红晕。她还一本正经道:“当然睡醒了啊,要不能这么精神吗?” 袁野还给她加了一句,“芸芸可辛苦呢,一大早就起来擀面条给大家吃呢。” 小河小海更感动了,“娘,你真的好辛苦啊。” 昨天结婚,大家都挺累的,李伯伯都睡得呼呼的呢,他们也一觉到天亮,娘和袁野叔叔肯定也累啊,还给他们做早饭! 姜芸:“…………”辛苦辛苦,多少辛苦呢。 等大家坐上炕开始吃饭,又半天过去了。 李明卫看着满桌子的面条和翠绿金黄的韭菜炒鸡蛋,还有一个菠菜汤,欢喜道:“昨天大肉吃腻歪了,今儿这顿好,解腻。”他还给了袁野一个暧昧的眼色,“是吧,要解腻吧?” 袁野:“没事,我吃得肉耐得住腻。” 是媳妇儿有些顶不住,否则他一点都不怕腻歪,可以吃很久很久。 看他们那一副对暗号的样子,姜芸从后面悄悄地捶了他一下,却被他直接捉住了小手,包在温暖的掌心里。 郑毕臣和赵金义已经开始吃面,真的饿了。 “啊?”郑毕臣疑惑地看了姜芸一眼,“姜芸,你手艺进步很大啊?” 姜芸:“……”她瞅了袁野一眼,你做饭这么好吃的吗? 袁野朝她笑得别有深意。 姜芸心里突然就一跳,难不成是自己灵泉暴走的事儿?她赶紧尝了尝,果然,比从前味道的确更加鲜明突出。 不过她自然不会说这个,只给了袁野一个夸奖的笑容:哎呀,你这个小乖做饭棒棒哒,再接再厉哟~~ 第64章 番外 婚礼过后李明卫等人离开,袁野就正式休婚假,他不需要去部队,只等春节以后再回去报到即可。 从前没结婚他自己就主动克制,结婚以后终于拿到了合法资格,就此开启了胡天胡地的模式。 他发现姜芸灵泉升级的同时,她的元神和身体也在升级,这样的好处就是不管晚上怎么折腾,她睡一觉之后依然会神清气爽,身娇体软,没有任何不适。 当然,他还是很收敛的,毕竟恢复力强不代表承受力就一定强大得多,而且媳妇儿是自己的,弄哭了自己哄自己心疼。 他更关注的是姜芸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能不能与他一起修炼? 随着元神之力增强,他记起了一些东西,其中就包括不少功法、洗筋伐髓的方法等。 原本他留意过这个世界的人类,他们的体质非常特殊,分明就是被剥离了灵根和修炼可能的肉身,再普通不过的人类。所以即便这个世界的环境非常适合修炼,却也不行。就好比一只羊守着一片金山,金山对它来说根本没有用处。 但是现在姜芸的体质发生了变化,或许可以试试? 只是他要如何让她走上修炼之路呢? 他不能说出自己的来历,不能和她坦白这些,也不能将外来的功法给她用。 可其实功法只是媒介,最关键的是体质和环境,只要两两能够发生反应,什么功法都可以修炼。 所以袁野开始搜集一些当世传下来的修炼之术,传统道家炼丹术、佛家打坐修禅,乃至瑜伽冥想等等,他都托人收集。 腊月初七晚上,姜芸烧了一锅水,让福爷爷和小哥俩先洗脚睡觉。 姜芸和袁野结婚以后,她就让福爷爷搬过来和小哥俩睡在东间。 福爷爷年纪大了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天又冷,回去村后自己睡还得生火烧炕,她就让他搬过来。福爷爷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姜芸直接让袁野和小哥俩去帮福爷爷把衣箱被褥那些都拉过来。 福爷爷搬过来以后,他和小哥俩都开心,爷孙三个一个被窝,每天晚上都能讲故事。 福爷爷也没想到自己孤独这些年,临了还能得儿子媳妇伺候呢。 每天晚上姜芸烧热水,袁野负责给他们打水,他和小哥俩洗完脚直接上炕,袁野帮忙把水倒掉,别提多舒心了。 姜芸在下面大声道:“明早腊八节,咱们要天不亮就起来熬腊八粥啊。” 小哥俩回答声也格外响亮,“保证早起!” 他们今儿可捡了好半天的各种豆子花生红枣呢,娘晚上就泡上,一宿以后它们吸饱了水分就会变得胖胖的、软软的,然后再上锅熬煮得烂烂的,不知道多香甜呢! 福爷爷给他们讲了个腊八节的来历,又讲了一个皇帝腊八节乞讨的故事,小哥俩就美美地睡着了。 他们一睡,福爷爷也很快睡过去,屋子里就静悄悄的。 姜芸在堂屋洗脚,她因为身怀灵泉的缘故,身体一直能保持洁净。灵泉升级以后,她还发现自己体质有了很大的变化,现在不容易出汗也不那么怕冷,就好像能保持恒温一样,简直不要太舒服! 就这腊月天里,以前穿着棉鞋、棉袄棉裤,出门的话还是会冷,所以外面要裹上大衣,可这会儿她就穿贴身的小棉袄出门都不会觉得冷。 她还怕别人发现她的异样,出门故意把大衣披上呢,因为袁野和小哥俩总怕她冷。 她洗完原本想让袁野帮她倒水换他洗,却被他直接抱起来回屋上炕。 姜芸掐着他精壮的手臂,“还没倒水呢,晚上小心踩翻了。” 袁野忙着呢,没顾上说话。 姜芸:“你不去洗脚啦?” 袁野抬头,握住她的小手塞入自己衣服里,“干净着呢,不信你检查。” 他现在可以不吃不喝,身体也不会脏污,而且想清洁就默念清洁咒,身体就会变得清清爽爽。 姜芸贴在他胸口,嗅到他身上好似雪山之巅一样干净清冽的气息,她脑子里还转了一下,这熟悉的气息就好似她曾经住在雪山之巅一样。 在他要有所行动之前,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清白道:“明天腊八节,要早起哦。” 袁野:“……哦。” 并没有因为她特意说要早起就放过她的意思,毕竟还得双修呢。 有那么一瞬间,姜芸觉得自己真的出现在那座雪山之巅,寒风凛冽,白雪皑皑,男人的衣摆在风里翻飞,他垂眼看她,漆黑的眼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切。他轻声地呢喃:“你说,大道既然无情,又为何创造羸弱渺小的人类?人心是何物?” 她下意识地就要回答“我的心给你瞧瞧吧”,随之而来的汹涌力道却让她瞬间回神。 袁野轻轻地咬着她,“你又走神了。” 姜芸立刻耍赖:“都怪你,我都累出幻觉了!” 他就开始笑,笑得连带着她都颤巍巍的,然后他一本正经道:“明天腊八节要早起的,你别折腾了。” 姜芸:“……”好气哦,信不信榨干你! 第二日一早,姜芸依然睡得香甜,袁野轻手轻脚地起来,他开始生火熬腊八粥。 这样踏实又平凡的日子,让他觉得非常有意思,每一天都看似是前一天的重复,可每一天又都有一点点新的不同。人类也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生物,明明生命那么短暂,可他们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他们看似仅仅是为了活着,吃喝拉撒、生儿育女,寻求更好的工作,寻求更多的财富,可到头来还是黄土一g。哦,现在直接火化了,白骨灰一堆。 他看着灶膛里燃烧的柴火,燃烧殆尽以后就是灰烬,这好比是人类生命的缩短版。 可就算生命有限,他们又都充满激情,尽情地发光发热。 就算都是普通人类,他们也有许许多多的差别,有人觉得终有一死,必须及时行乐,醉生梦死,而有人觉得终有一死,所以时间有限生命无常,必须好好珍惜,努力学习新东西。 他想有些人生命的意义是为了来世间一遭体验一下,有些人可能是为了来奋力一搏的。 那他呢? 或许从前的他,单单是体会一下人生的经历,却因为没有真切的死亡也必然没有真切的惶恐。 可人类会因为知道自己死就惶恐吗?似乎也不是,小海小河整天无忧无虑,他们绝对想不到死亡的烦恼。只有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些老人,他们才会害怕死亡,求长生、求不老,然而越是怕,就越是无用。 他试着运出一点灵力,将灶坑里已经烧为灰烬的柴火再度点燃,灰烬就是灰烬,这是既定的事实,他不能改变过去。可他还是可以改变未来的,因为未来是未发生之事儿,在出结果之前可以有多种可能性。 比如这根柴火,它本身的命运就是烧为灰烬,可现在他将它抽出来,可以用它夹幛子,可以用它做玩具,甚至可以将它好好收藏着什么也不做。 他灵力运转,仿若时间的流速冲刷过那根棍子,它化为了烟尘。 不管他做什么,棍子的最终就是被时间化为烟尘,回归天地,成全这世界的能量守恒。 他不想让姜芸再次回归为烟尘。 哪怕她的神魂还在,还会带着他穿越到下一个世界,可他不能保证,自己的神魂还如此强大,更不能保证下一个世界会很快修出人形。 他想一直和她在一起,留着这份记忆,也保留这个世界的属于他们的身体。 他不想看着她的肉身在这个世界消亡化为烟尘,他舍不得。 这时候东间传来动静,福爷爷和小哥俩起来了。 等姜芸起来的时候,腊八粥已经熬好了,真的是满屋甜香,让人口水直流。 姜芸:没事,我已经习惯这么厚脸皮了!结婚以后开始了睡懒觉的人生,不需要害臊。 她家的腊八粥材料丰富,足足有十几样,现在可是好东西。姜芸就盛了一些,让袁野带着小哥俩去给宋书记和大队长以及张爱英等人家送。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东西,另外还有一个包裹。 她好奇道:“谁寄来的?” 袁野故作不知,“可能是李明卫吧?” 他还故意递给了姜芸,让她给看看,毕竟他不怎么识字呢。 姜芸接过去看看,拿了剪刀帮他拆开,见里面竟然是一堆线装书,其中有什么《道家金丹要略》《禅修法要》《冥想瑜伽》…… 姜芸:“…………”这是几个意思呢?你这是要修仙?可是又是道士又是和尚还有苦行僧,是几个意思呢? 袁野冷漠道:“寄书给我什么意思?我又不识字。肯定想笑话我呢,烧了吧。” 姜芸:“别啊,怎么说也是书呢。”这时候的古籍,以后就是古董,多贵呢,留着以后也能当个摆设啊。 袁野又道:“那要不你帮我念念,看看都是什么内容,回头我也好说说他们。” 姜芸不疑有他,欢乐答应,“行。” 于是吃过腊八粥,姜芸也不出去串门,就在家里给袁野念那几本古书。 他们先从那本金丹要略开始,毕竟是道家的,感觉更亲切一些。 其内容真是晦涩拗口,非常难懂,好在家里还有福爷爷,他怎么说也是上过私塾的人,文言文还是很会看的。于是接下来几天,福爷爷当翻译顾问,姜芸当翻译,小哥俩当搞笑参谋,一起给袁野讲那本金丹要略。 姜芸也不知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读多了下意识地就去思考。 某天晚上她睡得正沉呢,突然就觉得身体里面有东西跳了一下,那东西就跟一条调皮的小鱼一样在她身体里游走。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如同做梦一样,还在思考呢,这是不是有什么异物进入了血液,跟着血液在流动?又想要是真有东西进入血液要她的小命,她似乎也没办法?反正在睡梦中自己想了一通也没有彻底醒过来,就继续睡了。 第二天她检查了一下,身体也没什么不适,还是那么轻盈、神清气爽,也没觉得血管里有什么不对劲的。 她就彻底不管了,随它去吧。 就这么着冬去春来,过了元宵节袁野就去部队报到。 等他走后,姜芸突然就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家那只黑猫再度恢复了对她形影不离的状态,白天跟着她,晚上趴在她枕边睡觉。 这天晚上她躺在枕头上,也不吹灯,反而跟黑猫眼瞪眼。 她问:“怎么的你那么怕袁野?还是也被他收买了?他在家呢,你就跑出去野,整天不着家,他一走了你就回来卖乖讨巧?” 袁野猫:“喵呜~~” 姜芸揪了揪它的耳朵,突然奇想,“你别是个阴物吧?” 袁野猫:“!!!!”我是阳的,阳气足得不能再足了。 姜芸自言自语:“也许因为袁野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他阳气足,所以你怕他?可也不对啊,别的男人你也不怕呢。”她虽然自己胡言乱语,却并不会害怕,还挠了挠黑猫,凑过去蹭了蹭它,“睡觉吧。” 等她躺回枕头上,突然觉得有点奇怪,哪里奇怪呢? 她仔细地想啊想啊,然后就想起来了,这猫身上的气息怎么跟袁野那么像!!! 一只猫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干净清冽的气息?她蹭得又坐起来,把趴在身边的袁野猫吓了一条,蹭得支起身子看她。 姜芸慢慢地迫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它,满满地威胁,“说,你到底是谁!” 番外 姜芸肤白貌美,一双桃花眼水溶溶的,若是温柔看人的时候,就带着三分风情七分娇俏。可若是故作凶巴巴,那就是恃靓行凶的样子,让对方下意识地就要服从她。 尤其对袁野,他就觉得自己要化了,要维持不住元神之力的猫形化成清光散去了。 姜芸看着黑猫睁大了眼睛,一副受惊又无措的样子,她眯了眯眼睛,心里想这小东西有古怪啊。 要是没古怪的话,它完全可以不理她的,现在却一副乖乖受训的样子。 姜芸丝毫不怕,因为黑猫从来没给她什么不好的感觉,她有灵泉傍身是有心灵直觉的。 她还伸手摸了摸黑猫的头,“好啦,别怕了啊,我就是逗你玩儿呢。睡觉吧。” 袁野:“…………” 袁野不在家的日子,姜芸的生活还是照旧。 她每天早起做饭,然后去菜地和小牧场,中午就在那里和李桂芝几个妇女一起做饭吃,晚上再回家。 有福爷爷带着小哥俩,帮他们检查作业,小哥俩又有一大群小伙伴,过得充实又开心,再也不需要她操心什么。 去年大队就多划拨了二十亩种白菜,今天春天又划拨三十亩地扩展蔬菜基地,划拨二十亩扩展养殖场。 原本袁野跟她约好要接她去城里请客的,结果今年发生了一些大事儿,袁野和一批军官被调往首都执行秘密任务。 十一月初二,阳历的12月22日,冬至节。 首都紧张多变的时局已经进入平缓阶段,各大城市也正在进行新的调整,而乡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庄稼早就收割完毕,田地里要么是光秃秃的黑土地,要么是深绿色的小麦田,社员和牲口们早就跟庄稼一样秋收冬藏起来。 可进入村庄以后,却会发现乡下还是那么热闹,充满了烟火气。 老牛哞哞唤小牛,谁家熊孩子又被追着打骂,哪家的院子里飘出来诱人的饭菜香…… 仔细闻,各家的菜香味道是不同的,有肉香,有煎带鱼的香气,还有炖鸡的味道,而那最诱人的气息依然是姜芸家小院里传出来的。 她的饭菜越来越馋人了呢! 黄绿色的吉普车在村道上行驶,很快就吸引了一帮孩子们,他们纷纷喊着:“大军官回来了!” 郑毕臣趴在车窗上急切地往外看着,吸了吸鼻子,真香啊! 他对袁野道:“袁野,你真的不累?” 袁野:“你累?” 郑毕臣:“当然累啊,你这不眠不休地往回开,我这也是不眠不休地坐车啊,能不累吗?” 袁野笑了笑,一脚刹车,“到了。” 他直接跳下车,也不拿东西就往家走。 郑毕臣背着自己的相机,大声喊他,“哎,车里那么多东西呢!” 袁野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进了门内,进步大步往后远去,眼风不动他就知道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牲口院已经被清理干净,牲口都养在新牧场,这里就变成了他家的前院。前院除了门楼和旁边的两间南屋,再就是西南角一个茅厕,其他的棚子都拆掉。 院子里被姜芸种满了植物,夏天的时候花团锦簇,蔬菜葱茏,新移栽的果树也生得极好,这会儿么自然都枯萎凋谢了。 他一进后院就听见屋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中间还夹杂着收音机的声音。 这时候正在炕上包饺子的姜芸心有所动,她扭头朝木窗棂中间镶嵌的玻璃看了一眼,就见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穿庭而来,他看起来越发成熟英俊,合身的军装包裹着健壮有力的身体,蓬勃爆发的荷尔蒙简直逼人。 她立刻扔下手里的饺子飞快地跳下炕,“袁野回来了!” 等她冲到堂屋去,袁野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看她竟然只穿着袜子就跑出来,立刻顺手一抄就将她抱了起来。 姜芸惊喜地叫起来,“你终于回来啦?” 她甚至一点都没害羞地低头亲了他一下。 袁野抱着她进了西间,就见丁桂梅、乔美英、李桂芝等人正在包饺子呢,她们看他们进来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包饺子,之前中断的话题都非常合适地捡了起来,就跟从来都没有因为偷看他俩而中断似的。 姜芸赶紧让他把自己放在炕上。 袁野跟各人招呼过,又问福爷爷和小哥俩。 姜芸:“爹和大哥二哥也来了,他们一起去牧场看牲口,顺便看看我们今年腌的辣白菜。” 去年大队就种了二十亩大白菜,除了给革委会低价送了一些当任务,其他的都没直接卖。大白菜卖不上价格,再加工一下却会翻几倍。姜芸用辣椒面加上虾酱等做了腌辣白菜,很受欢迎,三缸都不够卖的。今年他们就腌了二十几缸,早就开始给公社、县城、市里发货了,甚至有些领导串门都以送一小罐子这个辣白菜为佳品呢。 这时候郑毕臣带着一堆东西出现在院子里,喊道:“袁野――” 袁野:“哦对了,郑毕臣也一起来了。” 他赶紧出去拿东西,丁桂梅和李桂芝看见也跑出去帮忙。 屋里就剩下在炕上的姜芸和乔美英。 乔美英瞅了姜芸一眼,看外面人都出去了,她小声道:“小姑,按说你们正蜜里调油呢,我说这个不合适。不过你是不是让咱爹给配几副药吃吃?趁着妹夫回来……” 她觉得虽然袁野对小海小河很好,可男人么总是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姜芸还是应该想想办法调理一下身体,趁着袁野回来赶紧怀一个。 姜芸倒是没想这个,因为袁野从来没跟她提过孩子的事儿。 他和小哥俩关系好那就是对小哥俩,也没有表现出格外喜欢孩子,更没有提过要和她生一个。 一般夫妻结婚,如果喜欢孩子,总会说起的,比如孩子以后叫什么,长得会随谁等等,袁野一次也没有。 他的心里眼里就只有她,开口闭口也都是和她有关的。 虽然她之前是不能生育了,可有了灵泉以后身体早就好了,要是生……说实话她无所谓,顺其自然就好。 乔美英看她,“有问题?” 姜芸笑道:“没问题,回头我跟他商量一下。” 乔美英就没说什么了,如果是从前她肯定着急姜芸不懂事肯定吃亏,不过袁野和别人不一样,这一点丁桂梅都认可,她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很快他们肩挑手提的拿回来很多东西,除了白面,连大米、火腿这些都有。 郑毕臣笑道:“要不是我还占着一个座儿,袁野能都塞满。” 姜芸和郑毕臣打招呼,又,“报社给你放假呢?” 她赶紧把上午煎的带鱼和馒头放在炉子上热一下,给他们垫垫垫饥。 郑毕臣今年春末就被调回了省里,后来又去常驻首都,倒是和袁野走得近一些。 郑毕臣笑道:“下乡采风!正儿八经的工作带休假,没偷懒,哈哈。”他拿了送给姜芸的礼物,首都买的香胰子、雪花膏、头油。 姜芸笑道:“我们在乡下,整天灰突突的,擦啥头油啊,你带回去擦吧。” 郑毕臣:“你不爱擦你就给小野哥擦啊。”他还扭头唤黑猫呢,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姜芸:“它跟着去了牧场。” 这黑猫没事儿才怪呢,之前还在炕上窝在她身边,突然就跑了,结果袁野又回来了。 袁野不饿,郑毕臣随便对付两口就跟她们一起包饺子,他挨个夸了一遍她们包得俊,馅儿也香喷喷的,韭菜鸡蛋海米馅儿、猪肉白菜木耳馅儿,还有一盆鲅鱼馅! 人多挤不下,姜芸就给他让位置,她要和袁野出去大队溜达溜达。 袁野替她拿了棉鞋穿上,跟他们告辞就牵着姜芸的手走了。 出了门,姜芸故作生气道:“这个黑猫,又跑哪里去了?真是要气死我了!” 袁野垂眼看她,抿了抿唇,握了握她的手,“兴许在一边玩儿呢。” 姜芸就唤了几声,它果然就从灌木丛钻出来了。 姜芸就朝着它伸手,让它跳入自己怀里。 那黑猫还瞅了瞅袁野,然后才跳起来,喵呜一声,舔了舔姜芸的手背。 姜芸抱着黑猫,一下下地抚摸着,她问袁野:“你说这黑猫奇怪啊,从那么脏的地方钻出来,居然干干净净一点草屑尘土都没有。” 袁野:…………我怕弄脏你。 走着走着,姜芸惊呼一声,“呀,不对啊!” 袁野紧张地看她,“怎么啦?” 姜芸举着黑猫,问袁野:“你看它是不是模样不对?” 袁野:“?????”哪里不对了?一模一样。 姜芸微微摇头,纠结道;“难道是我记错了?不是,绝对不是……可能我真的记错了?不可能,我没老年痴呆呢……” 她这么自言自语地纠结,可把袁野给心疼坏了,这再纠结出个好歹来。 他问:“怎么啦?” 姜芸那双侬艳的桃花眼就泪汪汪地看着他,“这猫是怎么了,被人给欺负了吗?它原本这里是三道花纹的。”她指了指黑猫前肢上面,“就这里,对称的三道深色花纹,这会儿就剩下两道了?” 袁野:“…………”真的吗?难道他每次幻化出来的黑猫不一样?他居然没有留意。这么一想真有可能,因为那些花纹不是他有意为之,而是随着他的力量强弱而自己形成的,但是每一次总不会差别太多。 至于黑猫身上那种深棕色的近乎黑色的花纹,谁会注意啊!!! 他弱弱道:“是不是它年纪大了,有所变化?” 姜芸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猫狗也会随着年纪的长短而变换毛色的吗?不会吧,我看别人家的都没变化!嘤嘤嘤,一定是我家这只病了,我得找兽医给它看看……” 她把黑猫放在袁野怀里,“你抱着它!让我哭会儿。” 袁野:“…………” 他挣扎道:“我觉得是光线问题,你没看清楚,你看,它这里还是三道花纹,你换个角度。” 他把黑猫摆弄了一下,给姜芸看。 姜芸眯着眼睛看了看,惊喜道:“真的呢。”随即她又微微嘟嘴,“可是这条有点太细了,原本不这么细的。” 袁野:“…………”所以女人的心都是那么细腻的吗? 他其实明知道她在故意试探他,可还是不能抗拒,但是绝对不能继续搞小动作了,细就细吧。 他坚持:“可能它胖瘦也有关系呢。” 姜芸暗笑,面上却勉为其难接受了,“好像是呢,嗯,是的。”她已经确定了,这袁野也有问题呢。 对啊,没问题才怪呢,谁能有那个运气随便上山就捡个这样完美的男人!!! 没问题才怪呢。不过她没有继续说气息的问题,放过他了。 袁野松了口气,觉得她应该只是怀疑黑猫,倒是不至于就怀疑他了。 姜芸重新牵起他的手,低笑道:“虽然你已经快一年没回来,可我却觉得你好像从未离开过。”她扭头看他,就见他也紧张地看她。 姜芸笑得双眼亮晶晶的,“因为你一直都住在我心里呀。” 袁野心神一荡,趁着没人飞快地亲了她一下。 因为袁野回来,还有郑毕臣来做客,大家都很高兴,宋书记和大队长以及张爱英等人家都来给送饺子。 前几天大队给每人发了两斤麦子,昨天又杀了猪。现在大队有蔬菜和牧场补贴,大队交公粮任务少了很多,就有粮食多养猪,比往年多分了好些。 社员们都说今年居然提前过了一个大年,往年过年一人限购二两肉,今年冬至节就一人半斤呢,过年得更多。 姜芸家也包了很多,毕竟她把爹娘和兄嫂侄子侄女们都请了来,大家一起热闹呢。 小海小河领着孩子们自己捣蒜泥,他们很会调味儿,有麻油的、剁椒的、还有油泼辣子的,能符合家里所有人的口味。 他们足足煮了两大锅饺子,满屋子都是鲜香美味在碰撞,让人应接不暇。咬一口就有鲜甜的汁水流进嘴里,面皮柔韧,肉馅弹牙,蔬菜脆生生的,吃得简直过瘾极了。 郑毕臣吃得摸着肚皮直瘫在后面炕柜上,“好久没吃得这么过瘾了。” 小海好奇道:“郑叔叔,你们省里不吃饺子吗?” 郑毕臣:“吃啊,但是没这么好吃啊!毫不夸张,这真的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 姜芸笑起来,“行啦,别吹捧啦,再吹捧你也吃不下去了。”她冲了山楂陈皮饮给他们喝,有助于消化,免得吃多了积食。 下午他们去大队溜达,那里聚集了不少老爷们,有编席做大队副业的,也有闲聊吹牛皮的。 看到袁野和姜芸几个过来,他们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仓廪实而知礼节,原本几个邋里邋遢不讲究形象的,这会儿都穿得板板正正,头发都洗过的。 郑毕臣又给他们拍照。 这一次大家已经很娴熟知道怎么配合啦,都嘻嘻哈哈的,有人回去喊自己婆娘和孩子,有人去喊老爹娘。 去年小哥俩几个给社员们拍照,还让他们摆姿势,间接地促进了红丰大队社员们的夫妻感情,反正那后面怀孕今年生娃娃的比往年多了好几个。 袁野对小哥俩道:“想不想看电影?明天我带你们去县里看电影吧?” 小哥俩想了想,小海道:“那表弟和铁头他们看不到。” 别人给自己讲和自己看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姜芸看小海居然会主动想到小伙伴儿们,她心里非常高兴,这说明小海的性格已经有所完善,不再似书里剧情设定的那样,那么人生轨迹自然也是不同的。 小河自然就更惦记了,还有姥娘姥爷他们呢。 袁野认真考虑一下,笑道:“这样,那我们去县里问问看,能不能下乡给我们放几场电影?” 小哥俩立刻高兴起来,为了给大家一个惊喜,他们也不提前透露。 袁野要开车带他俩和小堂哥俩去,他问姜芸:“要不要去县里逛逛?” 姜芸:“家里还有客人呢。” 袁野:“不是有爹么?” 福爷爷知道以后让他们只管去,他和姜晟俩下棋正厮杀得激烈呢,其他人都跟着郑毕臣一起去拍照,谁也闲不着。 姜芸几个就跟袁野去了县里,先去革委会找分管电影院下乡的干部。 原本他们想邀请电影下乡,给大队放几场,结果那干部看袁野来头不小,直接把电影院分派出来下乡的放映机借给他,还教他怎么放,怎么处理一些问题,又交给他几部片子,还让他放映完再来换片子。 这一下子红丰大队就成了他们公社电影下乡的中心,附近大队的社员们听说红丰大队要放电影,当天都行动起来,纷纷奔走相告,约着晚上去看电影。 于是一晚上两个片,给社员们看得这个冬天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第一天是袁野放的,他很快就把宋占军、宋二哥几个教会了,然后他们放电影看电影,他就领着姜芸去过二人世界。 这夜月色正好,月光明晃晃地打在玻璃上,姜芸累得不想动,就靠在袁野怀里跟他说悄悄话。 她的嗓子略有点沙哑,再放低了声音,就跟羽毛划过他的心脏一样,酥酥的。 “袁野,你想要个孩子吗?”她问。 袁野似是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个,还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们不是有小海小河吧,我不想再让你生孩子那么辛苦了。” 虽然她现在体质有变化,还有灵泉傍身,可他既不想她怀孕辛苦,也不想她生育辛苦。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如果让她怀孕,那么生出来的孩子就会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可能从她怀孕开始就会有雷劫,等孩子生出来还不一定是什么样的存在。 所以,他根本想都没想过。 姜芸听他没有半分勉强的意思,不禁悄悄松了口气,想到他和黑猫之前的神秘联系…… 虽然她怀疑他可能是猫妖,却也没逼问,毕竟她自己身怀秘密,也能理解别人有秘密。 只要是无恶意的,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而且就算怀疑他的身份,她也并没有大惊小怪,虽然这不是一个灵异的世界,可既然有自己这个身怀灵泉的穿越人士,也未必就不能有其他生灵的机缘呢? 就不知道她的灵泉能给他提供多少帮助呢。 原本她还想自己灵泉给袁野有什么帮助,结果下半夜的时候她突然就醒了,敏锐地发现自己身体又有了很大的变化。 她身体里那条游动的小鱼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条贯通全身的小溪流! 她仔细想想,这种变化乃至第一次的变化,应该都是在和袁野发生关系以后开始的。 难道――她无意中就进行了一次采阳补阴的修炼不成? 她还慌得赶紧支起身体试试袁野,看看他有没有被自己给吸得虚弱下去。 这时候袁野缓缓睁开了眼睛,“媳妇儿?” 姜芸亲了亲他,“你有不舒服吗?” 袁野坏笑:“一到早晨……你知道的。” 姜芸就知道他没事,戳了他脸颊一下,“你看你这张小白……”不等说完她愣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她竟然能将他看得清清楚楚的! 要命了,她突然就有了夜视的功能! 虐渣 77年是个非常特殊的年份,拨乱反正,清查队伍,曾经靠旁门左道起来的再度被清除出去,曾经被打倒的则被扶持起来。 论功行赏和据罪论处的结果就是一批中下层小干部也深受影响,尤其没有个人能力,靠着走后门上来的,很大一批都在被查之列。 宋占刚也不例外! 先是宋大伯被调任他省。 接下来宋占刚被撤职,虽然没有查办却不能再担任部门干部职务,他从前的下属顶替了自己的职务,尊卑倒换,他根本无法接受这种挤兑和羞辱。 而且他下乡期间的婚姻和出轨事件也全面暴露,在机关内传得沸沸扬扬,最后他几乎没脸再去上班,总觉得所有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是陈世美、白眼狼、忘恩负义。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羞辱,在和从前的下属如今的直系领导发生磨擦以后,直接撕破脸,将人破口大骂一顿辞职回家了。 离开后他忍不住给外省的大伯打了个电话,想让大伯帮他把工作关系办过去,也许可以在外省开创一片新天地。 宋大伯拒绝了。 他初到外省,各种关系还没摸清,自己都步履维艰的,哪里还有能力再把继子带过去? 宋大伯夫妻俩鞭长莫及,管不了宋占刚,那他和阮诗情带着孩子在省城的开销就成了问题。 原本住的是公家的房子,如今自己不是公职人员,房子要被收回。 而且知青办的干部又提交了一份文件,控诉宋占刚回城手续不符合规定,按照要求他应该继续下乡。 虽然76年标志着文化运动结束,可几百万知青下乡却也不是一朝一夕都能结束的。至少截止目前为止,也只有家里有关系能够回城落户、招工的知青才能回城,绝大部分还是在下乡、插队的。 接到这份文件的时候,宋占刚都懵了:他居然要被遣送回乡下? 阮诗情也懵了。 她的工作是宋占刚帮她安排的,他出事她自然也好不了。 没有工作是次要的,再没有住处……她几乎无法想象,她再也不要重蹈当年生女儿时候的覆辙。 无依无靠,身无分文,在偌大的城市里就跟蝼蚁一样渺小可怜。 她家庭出身也有点问题,却不是那种被打倒又能起来的问题,而是真的有问题,所以她除非依靠别人,她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也不想失去现有的生活。 想到要回到红丰大队那种遍地牛粪,一下雨就泥泞得跟河塘子一样的乡下,夫妻俩都傻眼了。 只有宋雅丽很开心,她一个劲地念叨着:“去乡下就能看到两个小哥哥了吗?我喜欢两个小哥哥,他们很好。” 最后宋占刚几经周转活动,还是没有办法,只能绝望地带着阮诗情和宋雅丽暂回乡下。 他还安慰阮诗情,“等过了风头,我们还会回来的。” 阮诗情也只能强颜欢笑。原本以为找到了靠山,谁知道如今却被连累得那么惨,直接成了同事、邻居们眼中的狐狸精、破鞋,让她不堪其辱。因为她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和出路,只能暂且跟着宋占刚回乡。 这一次回来,他们没有人关照送行,自己拖家带口去火车站挤,就算有车票都无比疲累。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原本要去杨槐蜜家歇脚的,结果发现大哥家已经换了人! “你们找宋占文?他啊,卷铺盖回乡下啦!”说话的人有些幸灾乐祸,眼神还跟刀子一样剜着阮诗情和宋占刚,让人非常恼火。 宋占刚耐着性子再问问怎么回事,大哥大嫂被县里开除了,他怎么不知道啊? 大哥也没说过啊? 另外一个邻居知道点事儿的大声道:“这个宋占文和杨槐蜜两口子,仗着家里有亲戚在省机关当干部,在我们县里可没少搞投机倒把。前阵子被人查了个底朝天,被撤职查办最后虽然没坐牢,却被开除公职赶回乡下种地去了。” 宋占刚顿时面红耳赤,就感觉别人是故意羞辱他似的。 他再也不想多呆一秒钟,赶紧拉着阮诗情领着女儿离开。 他又想自己这次回来,为了过得舒服点,还是要去宋书记和大队长家坐坐,最好送点礼品。 他们又去了供销社,拿了钱和票买些糕点、麦乳精、橘子糖块,出来的时候看到角落有两个老农在卖苹果和番茄。 那苹果没什么出奇的,倒是那番茄水灵灵的看得人特别想吃。 阮诗情没忍住,当时买了几个,结果一尝是自己从来没吃过的新鲜清甜,就让宋占刚多买一些带回去送给书记和大队长尝尝鲜。 宋占刚:“乡下现在都种这东西,没什么稀奇的吧?” 他还听说红丰大队一直都在种大葱和番茄往外送,自然不稀罕这东西。 阮诗情柔声道:“占刚你尝尝,种的人多却不及这个好吃呢。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番茄。” 那卖番茄的社员低声道:“你们大城市回来的吧?肯定没吃过我这么好吃的洋柿子,这可是新品种,比红丰大队的都好吃呢!红丰大队的番茄你们知道吧?” 宋占刚自然知道,他还吃过呢,这会儿尝了尝的确好吃,比自己曾经在食堂吃过的红丰大队番茄更好吃。 他当下就买了一大兜子,然后和阮诗情带着女儿欢欢喜喜地去坐车回村了。 那社员瞅着他们的背影,跟那个卖苹果的一起乐得不行,“这种大城市来的真好骗,哈哈。” 他这里的番茄就是从县革委会食堂倒腾出来的,都是红丰大队的呢,外地人不知道,只听过红丰大队番茄有名,自己这个又好吃,就说比他们的还好,岂有不上当的? 宋占刚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搭上个顺风车去乡下,路上又转牛车马车的,七月的日头又毒辣,他们还拎着一个皮箱,两个大提包,又加上一大兜子番茄,别提多麻烦了。 等他们抵达红丰大队村口的时候,一家三口都灰头土脸的,幸亏有一大兜子番茄解渴,要不还得狼狈呢。 这时候宋占杰和大队长从南边红星大队回来,正好碰到他们 看到宋占刚一家三口,他们还愣了一下,如果不是穿着城里衣服,脚上踩着大皮鞋,就冲着那灰头土脸的样儿,还真不敢认。 大队长一下子就想起宋占刚68年从城里下乡回来的样子,一个人可怜巴巴的拎着个提包,灰头土脸地站在公路上,见到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没想到时隔小十年,同样的画面再一次出现了。 啧啧,时也运也,还真是应了句:得志莫猖狂。 大队长不是那种喜欢嚼舌头八卦落井下石的,见了宋占刚一家子也就是打个招呼,还欢迎他们回来。 宋占刚让女儿叫爷爷,又拿番茄给大队长和宋占杰吃,“城里买的,可甜呢,我尝着比别人家的都好吃。” 大队长什么人啊,侍弄庄稼比亲爹还亲呢,一眼就瞄见是自己大队送出去的呢,但是他看破不说破,还点点头夸了两句。 宋占杰却一肚子坏心眼儿,在阮诗情给他拿番茄吃的时候,他直接摆摆手,“哎呀,不用啦不用啦,这西红柿咱们大队今年种了三十亩。” 阮诗情还想说这个和大队的不一样。 宋占杰继续道:“这就是我们送到县里的,有人偷出来糊弄城里人。我们蔬菜基地现在控制新鲜蔬菜的运送数量,大部分被姜芸带人做成了番茄酱、番茄罐头,卖得可好呢。上头说要给我们拨款,修建工厂,到时候进口国外机器,我们加工了产品再卖给外国鬼子呢。” 旁边的阮诗情尴尬得拿着个鲜艳的番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宋占刚更是脸色都青了。 这么说姜芸现在把红丰大队都给霸占了啊! 其实何止呢,红星大队、红旗大队也划拨了一部分试验田出来,打算和红丰大队一起发展蔬菜、瓜果等种植业。 等以后工厂建起来,机器装起来,只靠一个大队自然无法供应那么多蔬菜瓜果,还得靠全公社、乃至县大队们一起支持。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几个大队就会成为本省的蔬菜基地,不但供应新鲜蔬菜,还能供应各种腌菜、罐头等蔬菜水果制品。 宋占杰这两年跟着姜芸出去开了好几次会,学了很多,说起来头头是道,把个宋占刚弄得原本就疲惫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可气的是进村的路那么长,紧走慢走都甩不脱,不得不听宋占杰唧唧歪歪了一路。 刚进村呢,后面突然驶来一辆黄绿色的吉普车,他们又赶紧靠边。 吉普车到了跟前,宋占杰就大声地打招呼,“袁野,回来啦?” 袁野朝他们摆了一下手,还问宋占杰,“我媳妇儿在哪块地里?” 宋占杰指了指后山那里:“她没去蔬菜地,去后山嫁接果树呢。” 袁野道了谢,还扫了宋占刚和阮诗情一眼,跟看两只蚊子一样,脸上却没什么情绪波动,直接一脚油门下去就跑远了。 宋占杰又开始羡慕袁野,说得声情并茂就跟给领导致辞一样,给宋占刚气得再也顾不得,赶紧提着皮鞋挎着大提包,招呼阮诗情和女儿回家。 宋占杰这个二愣子绝对是故意的! 望着他们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宋占杰嗤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大队长翻了他一眼,“行啦,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快去后面跟着学学嫁接果树。” 今年春天姜芸带着宋占杰一起去本省的农业大学进修过,学了一些知识和技能回来,结果人家姜芸本领突飞猛进。 她嫁接果树的本领一流,比大队长知道的人都强得多。 但是宋占杰却因为时间短,加上知识底子不行,学什么什么糊涂,最后只得再跟着姜芸学。 因为这大队长还狠揍了他一顿,说他出去不学习,浪费大队的口粮和车票钱!宋占杰冤枉得跟什么似的,就去了那么十天,上了那么多课,见了那么多老师,谁能记住啊? 嗯,除了姜芸那种变态! 大队长看儿子又露出那种我怎么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一个法西斯不讲理爹的眼神,立刻就一脚踹过去。 宋占杰兔子一样跑了。 姜芸正带着一群手巧有劲的男女青年在嫁接果树呢。 后山上不少那种灌木,有荆棘、酸枣等,还有不少长不大的树,但是生命力极顽强。姜芸就想把一些合适的经济树木嫁接上,像榛子、金丝枣等都可以。 她站在山上看到袁野开着吉普车过来,就朝他招招手,虽然隔着远,但是她相信他会看见的。 果然,他把左手从车窗伸出来朝她摇了摇。 等姜芸和袁野会合,她就让姜二哥负责带人继续嫁接果木,她先下山去。 袁野这几天没有任务都在村里陪她,上午他去了一趟就近的军区驻地,跟那边的后勤采购干部沟通了一下,愿意给他们提供最新鲜的蔬菜和瓜果。有部队做后盾,这样他们的蔬菜基地就不怕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拿捏。 下山的时候,袁野告诉姜芸,“宋占刚一家子回来了。” 姜芸笑起来,“这个时候回来,要么是衣锦还乡,要么是倒霉透顶了。” 文化运动结束,很多人都会受影响,现在正是□□阶段,可以想象了。不过按照她的判断,估计是灰头土脸回来了,她却懒得关注。 自己好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哪里还管过去的渣男如何? 她早就不在意宋占刚,宋占刚现在满脑子却是姜芸如何如何。自己现在又灰溜溜回到乡下,姜芸却已经是大队闪亮新星,这对他简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打击和羞辱。 在他看来,最好被自己抛弃的女人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关照就此枯萎凋零,这辈子都在烂泥里爬不起来,等他衣锦还乡的时候,恰好看到她蓬头垢面苟延残喘的样子,那时候他就可以高高在上地感慨一句:时也命也。 现在么,他一肚子的不服气和怨恨,总觉得自己是被姜芸算计了。 宋婆子一个劲地抽搭抹泪,经过这几年的磋磨她再也泼不起来了。每当她想跟姜芸叫板或者撒泼放赖,就有村里社员积极主动地把她给摁住,根本不让她去污染姜芸的眼睛。 所以,哪怕一个村住着,两家也没离太远,宋婆子现在也蹦Q不到姜芸身边去。 姜芸可是大队的摇钱树,再让宋婆子给膈应得一来气跟着袁野进城了,那大家跟着吃大亏呢。 所以,摁住宋婆子、宋二婶这两家子,是大队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共同任务。 宋婆子别提多憋屈了,现在在村里连个说说话,诉诉苦,骂骂姜芸的人都没有! 宋二婶两口子被调到沤肥基地专门沤肥去了,常年捞不着回村,她自然没机会去狼狈为奸。 宋老婆子觉得自己难死了。 大儿子拖家带口回来了,二儿子又拖家带口回来了,三儿子还在监狱呢。今年春天因为和人打架斗殴,妄图越狱,宋占强的刑期又加了五年。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大儿媳妇下不了地,回来就做做饭,现在老二家的也回来,城里小媳妇儿,能干啥? 可是现在还是挣工分,不干活没工分,不给发粮食,那一家子吃啥? 这会儿姜芸能干会赚钱,还是大队最尊重的人,宋老婆子一边心里暗恨她,一边又懊悔羡慕得不行,如果当初不让老二和她离婚……哪怕当时直接让老三生米煮成熟饭,让她当老三媳妇,怎么都比现在强啊! 这会儿她再看阮诗情就格外不顺眼了。 她看了阮诗情一眼,没好气道:“大晌午的,还没吃饭呢,赶紧和你大嫂去做饭去。” 阮诗情一愣,没想到婆婆居然对自己这样不客气,心里登时就委屈得不行。 可她最善于调节自己适应环境,只要没有改善的可能,就必须人气吞。她立刻笑了笑,就和杨槐蜜去做饭了。 宋老婆子则把老大老二弄一起,娘三个在屋里嘀嘀咕咕。 宋老婆子道:“你们去书记和大队长家坐坐,说说话,看看能不能给安排个活儿。袁英福一把年纪,看着要退休了,老大可以去接班做会计。大队长和书记暂时又当选了,都卯着劲想培养自己儿子呢,我看老二要不就去弄个老师当当。先教咱们小学,然后再去中学,总有个事儿干。” 宋占文倒是没意见,在家里久了他屈辱得要命。 从前是城里人,回来一趟多长脸呢,现在却要扛着锄头和泥腿子们一起下地,还因为干得不好干得慢,受尽奚落。 宋占刚之前也下乡过的,知道种地的辛苦,自然不肯跟着下地的。 尤其现在姜芸是大队的红人,到时候他被人吆三喝四跟牲口一样下地,让她高高在上地冷眼看热闹,不如杀了他。 胡乱吃两口午饭,兄弟俩就带上东西打算去大队长和宋书记家坐坐。 阮诗情瞅着宋老婆子没留意,对宋占刚悄悄道:“你把带回来的那支好钢笔送给书记,把那瓶好酒送给大队长,分开送。” 她看出来了,宋老婆子这是偏心老大宋占文呢,让老大当会计,让宋占刚去当小学老师。 如果她回来之前,宋老婆子这么安排没什么,现在她和宋占刚回来,宋老婆子想拿她和宋占刚的东西去做人情,却想偏心大儿子,那却不能的。 宋占刚心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把这些放在心里头,他有一个更迫切的念头。 他想去看看俩儿子,看看姜芸。 当初自己带着阮诗情和闺女回来,姜芸带人上门大闹,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想起当时的情景,他有些懊悔,觉得不应该对姜芸那么绝情。 他又觉得姜芸肯定对自己还有情! 果然如他所料,他们就带着麦乳精和水果去找大队长和宋书记根本没用,人家说话客气却不给办事。等离开以后宋占刚就跟大哥说一声,自己出去随便走走,他就溜达到小学那里。 这边的小学是附近三个大队一起合办的,除了初小还有高小,可以容纳方圆五里以内的孩子们来读书。 他找了很久,才在一个教室里看到了坐在一起的小哥俩。 俩孩子现在九岁了,比起从前干巴瘦的样子长大了很多,皮肤白白净净的,原本黑亮清澈的眼睛现在开始眼尾抽长,变得有气势起来。 他瞬间就觉得俩儿子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 说实话时至今日阮诗情没有再生育,他心里有些难受。 原本他以为是姜芸胡说八道,虽然阮诗情承认,可他并没有当回事。他那时候觉得自己人生正是上升期,有钱有权,多少大夫看不来,阮诗情肯定没问题的。 哪里知道之后看了很多大夫,吃了不少药,阮诗情的确不能再生了。 而宋雅丽也越长越开,不再如以前那么像阮诗情,眉眼间距比较大,开始出现另外一个男人的影子。 总之跟他绝对不像就是了。 他当然是有意见的! 之前尚算风光的时候感受不那么真切,并且为了证明自己离婚离得对,过得比以前更好,还要可以营造他深爱阮诗情,夫妻和谐的场面呢。 现在自己潦倒,从云端跌落烂泥,那种原本轻飘飘的感受突然就被放大了无数倍,一下子重如巨石了。 他贪婪地看着俩儿子的眉眼,越发觉得像自己,第一次感受到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孩子和自己模样像,可以延续自己的血脉,是多么骄傲又欣慰的事儿啊? 可他自己只是鬼迷心窍一厢情愿而已,所有人都看得出,小哥俩和他长得半分都不像。 唯一像的就是皮肤白,眉毛黑,可姜芸同样皮肤雪白,秀美长而黑。 另外小哥俩的眉眼、鼻子、嘴巴、下巴,乃至那不宽不窄的额头,都和姜芸如出一辙。甚至可以说小哥俩是外甥随舅,让丁桂梅和姜晟说,小哥俩跟姜大哥小时候可像呢,却比姜大哥更精致。而姜大哥长大长开了,也就没有小时候那么漂亮。 宋占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听见下课铃声一响,他就激动地站在门口。 很快小哥俩就被孩子们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跑出来玩游戏。 宋占刚欣喜地凑上去,“小海,小河,是我,你们爹回来了。” 小哥俩扭头看他,眼神里却只有厌烦,没有半点看到亲爹的欢喜。 尤其小海,这会儿大了两岁,原剧情里的人设就开始露头,看着宋占刚的眼神就凉薄又冷漠,跟看墙根的一滩垃圾一样。 小河直接呸了一声,“我说你可要点脸,不要随便攀亲,我爹叫袁野,你小心我让我爹揍你哦!” 其他小孩子们都站在小哥俩身边,就和宋占刚形成了泾渭鲜明地对立。 宋占刚脸抽搐了一下,他耐着性子,“胡说,哪里有不认亲爹的?那是你们继父的阴谋。” 小海:“我看你别做美梦了。第一,我娘懒得见你,有钱也不给你。第二,我娘和我爹感情好得很,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打扁你。第三,你滚蛋吧,对我们来说你就是臭狗屎!” 什么血缘啊,什么亲爹啊,什么生恩啊,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宋占刚在他眼里就是臭狗屎,和宋老婆子他们没两样。 他现在大了更加懂事,回想从前对宋占刚家就只有憎恶半点感情也没。尤其他还想起之前做的一个梦,宋占刚伙同宋老婆子和宋占强欺负娘,给娘气得上吊死了,他就把梦里的愤怒记在了宋占刚他们三人头上。 虽然他没说过,可村里人对宋老婆子的排挤和看管,自然少不了小海的功劳。 如今宋占刚回来,他又岂能只是看一眼?不让宋占刚累得哭爹喊娘,活得窝窝囊囊,他就不叫姜海! 他要让宋占刚为他的噩梦买单! 报应不爽 【防盗章节】我这么可爱,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买我吗?虽然黑猫只带回来一条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鱼,可它不但回来而且还冒险下水给家里抓鱼! fontcolor=#E6FAE9>。6e0721b2c6977135b916ef286bcb49ec《》@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这让小海觉得它和他们是一家人,比宋占刚强!fontcolor=#EfFAE7>。819f46e52c25763a556424226443/font> fontcolor=#E1FAE5>。2b24d495052a8ce66358eb576b8912c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他如何不感动?fontcolor=#EfFAE2>。428fca9bc1921c25c5121f9da7《》@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6FAE2>。13633c579a90cfdd895e64021e2163《》@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小海熟练地生火,姜芸用手巾包着黑猫烘干。fontcolor=#E8FAE9>。9be40cee5b0eee1462c82c6964087ff9/font> fontcolor=#E4FAE4>。9a96876e2f8f3dc4f3cf45f02c61c0c1《》@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小河则把小鱼拎起来,用两根木棍夹着烧一烧,顿时一股焦香扑鼻而来。 fontcolor=#E8FAEd>。d240e3d38a8882ecad8633c8f9c78c9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他笑着喂黑猫,“小野,这么小的鱼你自己吃就好啦。”fontcolor=#E3FAEe>。6e0721b2c6977135b916ef/font> fontcolor=#EdFAEe>。fe8c15fed5f808006ce95eddb7366e3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喵呜~~”它声音越发委屈。fontcolor=#EaFAE5>。060ad92489947d《》@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fFAE4>。df7f28ac89ca37bf1abd2f6c184fe1cf《》@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小海赶紧端来玉米黏粥给它喝。fontcolor=#E2FAE5>。ec8ce6abb3e9《》@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9FAE4>。1be3bc32e6564055d5ca3e5a354acbef《》@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黑猫闻了闻却不吃,一副恹恹的要自闭的样子。fontcolor=#E8FAEa>。b73dfe25b4b8714c029b37a6ad3006/font> fontcolor=#EdFAE3>。e7f8a7fb0b77bcb3b283af5be021448f《》@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就端了茶缸给它倒一些灵泉水进去,小动物们都喜欢她的灵泉水,不管多桀骜野性的见到灵泉都温驯如绵羊,更别说流浪小猫了。fontcolor=#E5FAE6>。d6baf65e0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4FAEe>。3cf166c6b73f030b4f67eeaeba301103《》@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果然,黑猫开始埋头吃起来,虽然饿急却也不狼吞虎咽。fontcolor=#E1FAE1>。8dd48d6a2e2cad213179a3/font> fontcolor=#EeFAEe>。9188905e74c28e489b44e954ec0b9bca《》@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等烘干,它浑身的毛发就蓬松起来,在夜色的火光中闪着绸缎般的光泽。 fontcolor=#E2FAE8>。37a749d808e46495a8da1e5352d03ca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小海心细,“它比那会儿好看多了。”fontcolor=#EeFAE7>。13f3cf《》@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2FAE9>。e70611883d2760c8bbafb4acb29e3446《》@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上午那会儿这猫还脏兮兮没眼看,这会儿洗过以后竟然变成一只漂亮的猫了。它脊背黑缎子一样,腹部则深色花纹相间,中和了纯黑色带来的压抑和沉重之感,让它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些。 fontcolor=#EaFAE2>。98f13708210194c475687be6106a3b84《》@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它那双随着光线变换颜色的猫眼儿,这会儿如宝石般闪动着晶莹的光芒,温柔中透出矜贵的神色。fontcolor=#E4FAEa>。07cdfd23373b17c6b337251c22b7ea57《》@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fFAE7>。90794e3b050f815354e3e29e977a88a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小海和小河没见过什么世面,只当是好玩的猫猫,姜芸瞅着它那双深幽幽的眼睛却觉得里面好像藏着什么秘密一样。fontcolor=#E4FAEc>。a97da629b098b75c294dffdc3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bFAE1>。05f971b5ec196b8c65b75d2ef8267331《》@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她自嘲太多心了,招呼孩子们收拾一下去宋占军家睡觉。fontcolor=#E2FAE1>。816b112c6105b3ebd53782/font>fontcolor=#E5FAEf>。42998cf32d552343bc8e460416382dca《》@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她希望黑猫留在这里,毕竟不好带宠物去别人家。fontcolor=#E7FAE1>。b3967a0e938dc2a6340e258630fe/font> fontcolor=#EeFAEf>。b86e8d03fe992d1b0e19656875ee557c《》@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喵呜~”黑猫轻轻地叫了一声,跟着把他们送到院门口,然后看着姜芸把门锁上。 fontcolor=#EaFAE2>。9fd81843ad7f202f26c1a174c735758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等看不见他们,它便敏捷地跃上木板门再跳上墙,一路追着姜芸去了王翠花家。 fontcolor=#EaFAEb>。fe8c15fed5f808006ce95eddb7366e3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它趴在王翠花家的屋顶上,下面是姜芸和小哥俩睡觉的地方。fontcolor=#EeFAEf>。437d7d1d97917cd627/font> fontcolor=#EdFAEe>。a9a6653e48976138166de32772b1bf40《》@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月光如水洒落大地。fontcolor=#EfFAE2>。9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7FAEd>。4e0928de075538c593fbdabb0c5ef2c3《》@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黑猫朝着明月张开嘴巴,然后随着某种神秘的方式开始呼吸吞吐。肉眼看不见的月光精华进入它的口中,慢慢地流遍它的全身,一直往复。fontcolor=#EdFAEe>。da8ce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5FAE4>。f7e9050c92a851b0016442ab604b048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待月华逝去,它缓缓地伏低身子,用尾巴卷住自己开始睡觉。fontcolor=#EaFAEb>。a8ecbabae151abacba/font> fontcolor=#E8FAE9>。51ef186e18dc00c2d31982567235c559《》@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而此时,依然有晶莹的光芒星星点点地围绕着它,随着绵长沉稳的呼吸慢慢进出它的身体,仿佛永无止境。fontcolor=#EdFAE4>。e97ee2054defb209c35fe4dc94599061《》@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aFAEd>。3df1d4b96d8976ff5986393e8767f5b2《》@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转眼两天过去,在福爷爷等人的巧手改造下,原本的破屋子焕然一新。fontcolor=#EaFAEc>。55743039/font> fontcolor=#E3FAEa>。d490d7b4576290fa60eb31b5fc917ad1《》@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东间塌掉的房梁和檩子都换了新的,上面又铺上新的秫秸把儿,再覆上厚厚的黄泥,然后盖上新的瓦片。fontcolor=#E3FAE9>。b5b41fac0361d157d9673ecb926af5a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fFAE1>。3871bd64012152bfb53fdf04b401193f《》@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西间和堂屋的顶上也修葺一新,不再透风漏雨。fontcolor=#EcFAEe>。42998cf32d552343bc8e460416382d/font> fontcolor=#EaFAE4>。52720e003547c70561bf5e03b95aa99f《》@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虽然门窗没材料换新,但是天气暖和起来也无大碍。fontcolor=#E7FAEe>。069d3bb002acd8d7dd095917f9/font> fontcolor=#E5FAE6>。e56954b4f6347e897f954495eab16a8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关键是炕已经盘好,锅灶也砌好,并且安上了新锅。fontcolor=#E2FAE3>。fc49306d97602c8ed1be1dfbf0/font> fontcolor=#E2FAEd>。d2ddea18f00665ce8623e36bd4e3c7c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新锅是郑毕臣和任向成去公社的时候帮姜芸买的,丁桂梅给的钱和工业券,除了新锅,郑毕臣还给买了一块带肉脂的猪皮。fontcolor=#EbFAE7>。cbb6a3b884f4f88b3a8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5FAEa>。0cb929eae7a499e50248a3a78f7acfc7《》@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福爷爷给安好锅的当时,姜芸就用猪皮炼了锅,这样的生锅不漏不生锈,使用寿命长。 fontcolor=#EdFAEc>。8d3bba7425e7c98c50f52ca1b52d373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这会儿福爷爷一手提着瓦刀,一手叉着腰,站在院子里仰头瞅瞅,“等有功夫,把院墙再收拾一下就更利索。”fontcolor=#E7FAEc>。aa169b49b583a2b5af89203c2b78c6《》@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eFAE8>。4b6538a44a1dfdc2b83477cd76dee98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院墙本来也是砖石结构,后来搞运动被拆走一般,现在只有墙基是青砖,上面是黄土,而且高度也不够,只能凑合用。fontcolor=#E4FAE2>。84f7e69969dea92a925508f7《》@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dFAE8>。03afdbd66e7929b125f8597834fa83a4《》@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笑道:“这样已经很好,至少不用露宿街头,其他的慢慢完善。今儿已经安上锅,晚上给大家伙儿做口吃的,福爷爷别嫌弃。”fontcolor=#E2FAEd>。92262bf907af《》@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fFAEf>。5737c6ec2e0716f3d8a7a5c4e0de0d9a《》@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福爷爷想说算了你刚搬家口粮不够别折腾,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想起喝的那碗野菜汤来。 fontcolor=#E1FAE1>。2d64b2d139a53512fb8cbb3086ae2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回甘鲜甜,让他一直惦记着呢。fontcolor=#EfFAEc>。3dd48ab31d01《》@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aFAE1>。4b04a686b0ad13dce35fa99fa4161c6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见福爷爷没拒绝,就跟郑毕臣、任向成还有宋占国和宋占军也说一声。 fontcolor=#EfFAEe>。b7b16ecf8ca53723593894116071700c《》@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郑毕臣立刻道:“那我去拿口粮来给你。”fontcolor=#EeFAE5>。0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dFAE4>。2ba596643cbbbc20318224181fa46b2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不等姜芸拒绝,他麻溜地就飞奔而去,回知青点拿自己和任向成的干粮过来。 fontcolor=#EbFAE8>。877a9ba7a98f75b90a9d49f53f15a85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宋占国见状也麻溜跑回家去拿口粮,他到家就跟娘打声招呼,然后用瓢舀了一斤杂粮面回来,生怕宋占军不好意思,喊道:“哥,我给你和福爷爷也带了口粮,咱们就麻烦妹子一顿。” fontcolor=#EcFAE5>。605ff764c617d3cd28dbbdd72be8f9a2《》@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知道他们照顾自己,也就没再拒绝,晚饭多做一些,让他们吃得饱饱的就好。 fontcolor=#EbFAE7>。eb160de1de89d9058fcb0b968dbbbd6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她让小海和小河烧火,她把门口和院子里的野菜割一下。fontcolor=#E1FAE7>。90794e3b050f815354e3e2/font> fontcolor=#E8FAE7>。0efe32849d230d7f53049ddc4a4b0c60《》@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前两天她用井水兑着灵泉水浇过,第二天就长起来一大片,这会儿长得又大又嫩,很是喜人。 fontcolor=#EdFAE7>。f47d0ad31c4c49061b9e505593e3db9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另外,姜芸埋了几排蒜,撒了一小把积攒的葱种、韭菜籽,这才两天就已经冒出头来,在料峭春风里茁壮成长。fontcolor=#EaFAE2>。9b698eb3105bd82528f23d0c92dedf《》@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1FAE1>。b1eec33c726a60554bc78518d5f9b32c《》@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牲口院门外一片空地,因为有肥料滋润,也长了不少野菜,姜芸给撒了灵泉水,如今也能收割。 fontcolor=#E4FAEf>。9ad6aaed513b73148b7d49f70afcfb32《》@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初春本身没什么菜,大家都是剜野菜添补,姜芸有灵泉傍身,浇灌出来的野菜长得又快,口感又好,比别家吃菜倒是省事太多。fontcolor=#E3FAEc>。8b6dd7db9af49e67《》@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aFAE7>。9fc3d7152ba9336a670e36d0ed79bc43《》@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她割了一小筐野菜,拿回院子里来清洗。fontcolor=#E4FAE3>。3871《》@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6FAEd>。9232fe81225bcaef853ae32870a2b0f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她决定给大家伙儿做个新鲜饭吃。fontcolor=#E5FAEd>。c86a7ee3d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3FAE6>。82489c9737245530c7a6ebef3753ec《》@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他们村家家户户都吃粗粮,除了煮红薯、蒸红薯干,再就是磨红薯粉加上高粱粉、玉米粉、豆面等做窝窝头,条件差的还得加上一半野菜充饥。fontcolor=#E2FAE4>。ac《》@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bFAEd>。55b37c5c270e5d84c793e486d798c01d《》@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这种纯粗粮多半不发酵,做好了以后硬邦邦的,吃起来噎人,着实不美味。 fontcolor=#E7FAEe>。08419be897405321542838d77f855226《》@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就想给他们做个搅团吃。fontcolor=#E1FAE2>。e07413354875b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eFAE5>。788d986905533aba051261497ecffcb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搅团是西北地区的一种家常饭,这个年代也是救命饭。因为可以往粮食里添加大量水分,又当主食充饥管饱,还可以做点醋水搅拌了吃,既当主食充饥管饱,又有酸辣咸滋味,算得上美味。 fontcolor=#E1FAEf>。218a0aefd1d1a4be656016ddc1520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她让小哥俩猛火烧开水,先把新摘的野菜洗净切碎,直接开水里焯一下,捞出来沥干水分备用。 fontcolor=#EbFAE3>。0d0871f0806eae32d30983b62252da50《》@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然后往开水里撒一把杂粮面,再用擀面棍搅拌开,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直到水面被搅合融在一起,越来越粘稠非需要大力搅拌不可,最后就剩下一锅黏黏的搅团。fontcolor=#EaFAE9>。5f93f983524def3dca/font> 搅团盛到瓦盆里备用,她再麻利地做醋水。fontcolor=#EdFAE1>。01《》@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1FAE2>。e2c0be24560d78c5e599c2a9c9d0bbd2《》@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昨天姜芸就割了灵泉浇灌的韭菜和野葱野蒜,切碎加盐然后用手揉熟腌在了小坛子里,这会儿虽然还没到最佳口味却也能吃。fontcolor=#EbFAEd>。f85454e8279be1801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7FAE4>。63923f49e5241343aa7acb6a06a751e7《》@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搬家的时候她抢了半罐花生油,这会儿奢侈地舀了一小勺,烧热,加一把葱花炝锅,伴随着扑鼻的葱油香气剪两个辣椒丢进去,然后加一点热水进去,做一个贫困版的辣子油汤。 fontcolor=#E3FAE5>。140f6969d5213fd0ece03148e62e461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这时候郑毕臣几个已经完工,如今跟着福爷爷给收收尾,把屋里地面用石头和泥找找平。 fontcolor=#EeFAE3>。d947bf06a885db0d477d707121934ff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福爷爷技术好,动作快,不一会儿就带着人把地面也找平抹好。fontcolor=#E6FAE4>。fde9264cf376fffe/font> fontcolor=#E5FAEe>。c399862d3b9d6b76c8436e924a68c45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这时候姜芸喊他们吃饭。fontcolor=#E7FAE9>。e995f98d56967d9464《》@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7FAE9>。9c838d2e45b2ad1094d42f4ef36764f6《》@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小海拿了水舀子舀水给大家洗手,小河就给大家倒热水喝。fontcolor=#E4FAE6>。a8baa56554f96369ab93/font> fontcolor=#E7FAE7>。a4a042cf4fd6bfb47701cbc8a1653ada《》@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几个人一边喝水一边在院子里休息聊天,郑毕臣眼尖,一下子发现墙根那棵被烧死的石榴树居然在根部冒出两个嫩绿的小芽。fontcolor=#EeFAE2>。0f49c89d1e7298bb99《》@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3FAE8>。da4fb5c6e93e74d3df8527599fa62642《》@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他惊异地喊道:“快看,枯树发芽了!”fontcolor=#E5FAEb>。beed《》@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9FAEa>。3d2d8b37df977cb6d9da15b76c3f3a《》@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他这么一喊大家都去看,果然发芽了!fontcolor=#E3FAE1>。e97ee2《》@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bFAE6>。68d30a9594728bc39aa24be94b319d21《》@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很快他们又发现枯死得只剩一截树干的杏树、只剩下树根的枣树,甚至还有连枯树干都没的不知道什么树也发芽了!fontcolor=#E7FAEc>。ec5aa0b7846082a2415f0902f0《》@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bFAE3>。33e8075e9970de0cfea955afd4644bb2《》@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要说院子里的野菜是因为浇了水发出来的,那没什么稀奇,外面漫山遍野都是。 fontcolor=#EdFAE7>。93db85ed909c13838ff95fa94cebd9《》@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可这死了二十多年的树重新发芽,可真不是小事,并不是一棵,而是所有的枯树都发芽啊! fontcolor=#E1FAEe>。9a96876e2f8f3dc4f3cf45f02c61c0c1《》@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这可神奇了!fontcolor=#E5FAEc>。f7e9050c92a851b0016442ab604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7FAEe>。2ba596643cbbbc20318224181fa46b2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福爷爷不由得拿眼瞅瞅那边忙活的姜芸和小哥俩,枯木逢春,这娘三个是有福之人啊。 fontcolor=#EdFAE3>。74071a673307ca7459bcf75fbd024e09《》@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他顺口就道:“有福之人住孬地,枯木也发芽啊。”fontcolor=#E7FAEc>。bd686fd640be98efaae0091fa3/font> fontcolor=#E5FAEe>。afda332245e2af431fb7b672a68b659d《》@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郑毕臣就笑道:“姜芸,以后我们可跟你沾福气了啊。”fontcolor=#E6FAEa>。fe8c15fed5f808006ce95e/font> fontcolor=#E6FAE1>。854d6fae5ee42911677c739ee1734486《》@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宋占国也笑嘻嘻地开玩笑。fontcolor=#EeFAEc>。7b13b2203029ed80《》@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1FAE9>。58a2fc6ed39fd083f55d4182bf88826d《》@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任向成为人稳重,不会随意开妇女玩笑,宋占军更是面相凶不爱说话的人,可这会儿他俩看向姜芸的眼神也透着尊重。fontcolor=#E7FAEa>。26dd0dbc6e3f4c804374988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5FAEe>。63538fe6ef330c13a05a3ed7e599d5f7《》@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宋占军甚至心里暗暗高兴,如果姜芸和孩子真的是有大福之人,那宋占刚可亏大了。 fontcolor=#E5FAE6>。7f100b7b36092fb9b06dfb4fac360931《》@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他娘和宋婆子有矛盾,宋占刚家不好,那他娘就高兴,他自然也高兴。fontcolor=#EcFAE3>。9766527f2b/font> fontcolor=#EfFAEa>。e7b24b112a44fdd9ee93bdf998c6ca0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在打扫干净的屋门外面摆下矮脚饭桌,又端出搅团招呼大家吃饭。fontcolor=#EcFAEf>。1afa34a7f9/font>fontcolor=#EaFAE5>。a684eceee76fc522773286a895bc8436《》@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盛一大碗搅团,舀一勺子酸韭菜,一勺子辣子油汤,再夹一大筷子酱拌野菜,红的辣椒绿的菜衬着黄的搅团,颜色鲜艳格外勾逗人的食欲。fontcolor=#EdFAEb>。2291d2《》@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dFAEa>。e555ebe0ce426f7f9b2bef0706315e0c《》@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福爷爷这个稳重不贪口腹的都有些急切地端起大碗,忍不住搅了搅撅一筷子送进嘴里,顿时一股鲜辣、清甜混着韭菜特殊的清香气息就在嘴里爆开,这个味道一散开,粗粮原本酸涩发苦的味道都已经被冲淡中和,最后变成一种特殊的口感。fontcolor=#EfFAEa>。663682《》@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aFAE2>。37693cfc748049e45d87b8c7d8b9aacd《》@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略微的苦涩之后,是回甘的甜味,那是极好的啊!fontcolor=#E3FAE7>。0f96613235062963de717b18f9/font> fontcolor=#E7FAEb>。8eefcfdf5990e441f0fb6f3fad709e21《》@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众人谁也不说话,呼噜呼噜吃得喷香又专注,不一会儿就冒了一头热汗。 fontcolor=#E9FAE7>。23ce1851341ec1fa9e0c259de10bf87c《》@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宋占军吃饭快,一大碗吃完忍不住又去看盆里,却又不好意思,毕竟这一大碗就不少粮食,再要就超量。fontcolor=#EfFAE6>。28dd2c7955ce926456240b2ff0100bd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2FAE2>。9c82c7143c102b71c593d98d96093fd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人家孤儿寡母的……fontcolor=#E2FAEc>。9b698eb3105bd82528f23d《》@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cFAE9>。ca75910166da03ff9d4655a0338e6b09《》@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看他吃完,立刻拿了碗继续给他盛,“我做的多,大家伙儿吃饱啊。” fontcolor=#E8FAE6>。53e3a7161e428b65688f14b84d61c610《》@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她这么一说,几个人心里都一阵轻松,哇哦,可以吃第二碗!fontcolor=#EeFAE6>。357a6fdf7642bf815a/font> fontcolor=#EfFAEf>。860320be12a1c050cd7731794e231bd3《》@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夕阳西斜,金光浓墨重彩地泼洒下来,笼着小院、枯树、菜畦,还有欢笑的人们,从院墙外面望进去,就好似欣赏一副美丽的农家清平乐画卷。fontcolor=#E9FAE2>。6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3FAE9>。37f0e884fbad9667e38940169d0a3c9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宋占刚捂着嘴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感觉嘴巴更疼,而且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吹得他透心凉。 fontcolor=#E1FAE2>。ec8ce6abb3e952a85b8551ba726a1227《》@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他要去大队部找宋书记开介绍信买火车票回城,路过这里原本还一厢情愿地想着姜芸离开自己,肯定会憔悴得没有人样。fontcolor=#E3FAE1>。b4288d9c0ec0a1841b3b37《》@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dFAE3>。6ea9ab1baa0efb9e19094440c317e21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毕竟曾经自己只要故意冷着脸不理她,她就会诚惶诚恐干啥都没心思。fontcolor=#E8FAE4>。bd4c9ab730/font> fontcolor=#E7FAE1>。acf4b89d3d503d8252c9c4ba75ddbf6d《》@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可这会儿,他发现没有他在身边,姜芸居然过得更快乐?fontcolor=#E3FAE9>。9a96876e2f8f3dc4f3cf45/font> fontcolor=#E8FAE7>。beb22fb694d513edcf5533cf006dfea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嘁,绝无可能!fontcolor=#E8FAE6>。1385974ed5904a438616ff7bd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9FAEf>。698d51a19d8a121ce581499d7b70166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招呼大家先吃,她拎着木水桶去外面拎水。fontcolor=#E2FAE2>。74db120f0a8e5646ef5a30154e9f6d/font> fontcolor=#E5FAE3>。06997f04a7db92466a2baa6ebc8b872d《》@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郑毕臣见状立刻追上她,“姜芸,我去帮你打水。”fontcolor=#EfFAE5>。d516b13671a4179d9b7b458a6e/font> fontcolor=#E1FAE3>。8d6dc35e506fc23349dd10ee68dabb64《》@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笑道:“水井也不远,我自己拎就行。”fontcolor=#E3FAEa>。ad61ab143223efbc24c7d2583be69251/font> fontcolor=#E2FAE2>。819f46e52c25763a55642422644317《》@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郑毕臣还是抢过去,姜芸索性就从牲口院又拎了一个铁皮桶和他一起出去。 fontcolor=#E8FAE4>。28f0b864598a1291557bed248a998d4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郑毕臣吃得齿颊留香,忍不住问姜芸怎么做的,哪里学的,因为村里人没见做过呢。 fontcolor=#E5FAEb>。90794e3b050f815354e3e29e977a88a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就推说有一次黏粥做糊了,不舍的扔就对付倒点醋和酱吃掉,结果发现味道不错。 fontcolor=#E7FAE3>。70c639df5e30bdee440e4cdf599fec2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郑毕臣哈哈笑起来,“这就是无心插柳…………宋占刚?”fontcolor=#E9FAEc>。68053af2923e00204c3c/font> fontcolor=#EdFAEe>。5807a685d1a9ab3b599035bc566ce2b9《》@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他抬头对上宋占刚那阴沉不善的眼神,随口招呼一声。fontcolor=#E9FAE4>。1f50893f80d6830d62765ffa/font> fontcolor=#E7FAE4>。9a1158154dfa42caddbd0694a4e9bdc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直接看都没看宋占刚,渣前夫有什么好看的,又不给她钱!fontcolor=#E6FAE4>。52720e003547c705/font> fontcolor=#E7FAE6>。e2230b853516e7b05d79744fbd4c9c13《》@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宋占刚原想高高地扬起头颅,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姜芸,好对她形成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fontcolor=#EcFAE8>。e00da03b685a0dd18fb6a08af0923de0《》@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谁知她先用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对自己,他立刻就恼了,张嘴要叫她。fontcolor=#E3FAE1>。d1c38a09ac/font> fontcolor=#E2FAE5>。7fe1f8abaad094e0b5cb1b01d712f708《》@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却没理睬他,直接拎着水桶走过去。fontcolor=#E8FAEc>。38af《》@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5FAE6>。d709f38ef758b5066ef31b18039b8ce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走了几步迎面碰上杨晴和几个女知青下工过来,就笑着和她们打招呼。fontcolor=#E2FAE3>。2b24d49505/font> fontcolor=#EfFAEb>。34173cb38f07f89ddbebc2ac9128303f《》@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杨晴:“姜芸,恭喜你啊,房子收拾好了吧。”fontcolor=#E1FAE3>。38db3aed920cf82ab059bfbd02be/font> fontcolor=#E6FAE9>。f5f8590cd58a54e94377e6ae2eded4d9《》@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跟她道谢,“我做了搅团,你去吃碗吧。”fontcolor=#EeFAEf>。5dd9db5e033da9c6fb5ba83c7a7ebe/font> fontcolor=#E1FAEc>。a3f390d88e4c41f2747bfa2f1b5f87d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杨晴不好意思去吃,刚要拒绝嘴巴里就回忆起那碗野菜汤,鼻端立刻闻到前院飘出来的饭香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fontcolor=#E4FAEf>。97e8527feaf77a97fc38f34216《》@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bFAE2>。97e8527feaf77a97fc38f3421614151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郑毕臣看她那样,就刺激她,“回头你拿口粮给姜芸就行,我就这么干的。”说完他就先跑去打水了。fontcolor=#EeFAEa>。ca8155f4d27f205953f9d3d7974bdd70《》@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4FAEe>。884d247c6f65a96a7da4d1105d584ddd《》@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杨晴一听觉得可行,就跟姜芸道谢,“那你们拎水,我去吃啦。”fontcolor=#E6FAEf>。8f14e45fceea16/font> fontcolor=#E7FAEf>。9766527f2b5d3e95d4a733fcfb77bd7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她跟知青们说一声就跑了。fontcolor=#EaFAEf>。0a113ef6b61820da《》@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2FAE5>。c0c7c76d30bd3dcaefc96f40275bdc0a《》@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另外几个知青忍不住咽唾沫,不过她们没给姜芸帮忙,自然也不好意思去吃。 fontcolor=#EcFAE3>。b2eeb7362ef83deff5c7813a67e14f0a《》@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其中一个叫荆泽艳的却不客气地问姜芸,“我们和杨晴一起的,你只邀请她不邀请我们啊?” fontcolor=#EdFAE3>。04ecb1fa28506b6f72b12c0245ddbc《》@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其他知青赶紧说回去做饭了,当面管人家要饭吃,太尴尬啊,毕竟不是关系多好的。 fontcolor=#E6FAE7>。d9fc5b73a8d78fad3d6dffe419384e70《》@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荆泽艳瞅着站在姜芸家院墙外面又离开的宋占刚,忍不住说酸话,“哟,姜芸你厉害啊。刚离婚就把郑毕臣给拿捏住,让他和个陀螺似的围着你溜溜转。”fontcolor=#EfFAE2>。0c74b7f78409a4022a2c4c5a/font> fontcolor=#EdFAEf>。2050e03ca119580f74a146e97462《》@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几个女知青闻言吓得脸色一变,赶紧拉她走。fontcolor=#E7FAE4>。92227532d17e56e07902b254dfad10/font> fontcolor=#E7FAEa>。70efdf2ec9b086079795c442636b55f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提醒她,“你好好一个知青,说话还是注意点。否则你不说好听的,我说话也扎耳朵。” fontcolor=#EaFAE1>。45c48e2e2d7fbdea1afc51c7c6ad26《》@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荆泽艳嗤了一声,扭头对其他知青道:“我说错了吗?有些人就是厉害,这边被人甩,那边立刻就再巴上一个,真是不要脸!”fontcolor=#E8FAEb>。a3d68b461bd9d353《》@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9FAEd>。024d7f84fff11dd7e8d9c510137a2381《》@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其他知青可不想惹事,赶紧推说有事纷纷跑了。fontcolor=#E3FAE9>。0aa1883c6411f7873cb83dacb17b0a/font> fontcolor=#EcFAE7>。00411460f7c92d2124a67ea0f4cb5f8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也不生气,还朝着荆泽艳笑了笑,“你想和郑知青处对象不成,又和宋占刚勾搭那点事,要不要我用大喇叭给大家广播广播?”fontcolor=#E3FAEd>。647bba344396《》@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而那黑猫动作敏捷,爪子锋利无比,谁沾上谁倒霉,混战中又挠了宋婆子一爪子。 fontcolor=#E8FAEc>。5c936263f3428a40227908d5a3847c0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宋婆子手背顿时血淋淋的,“小畜生又挠我!”fontcolor=#EfFAE9>。d2ddea18f00665ce8623e36bd4e3c7/font> fontcolor=#E2FAE1>。9f61408e3afb633e50cdf1b20de6f466《》@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这一下子宋占刚也顾不得蹦Q,宋占强更顾不得收拾姜芸,兄弟俩赶紧扶着她去卫生室上药。 fontcolor=#E2FAE8>。d395771085aab05244a4fb8fd91bf4ee《》@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看着他们出了门,一时半会回不来,就打量那只黑猫。fontcolor=#E2FAE3>。07871915a8107172b3b5/font> fontcolor=#E1FAEa>。24896ee4c6526356127852413ea3b4《》@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它浑身脏兮兮的,瘦骨嶙峋,看起来受了很大的委屈,却又努力保持着高傲的气质。 fontcolor=#EfFAE4>。9cf81d8026a9018052c4294e56739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它那双会随着光线变幻颜色的猫眼高傲又锋利,冷幽幽的,看她的时候却变得温柔无比。 fontcolor=#E3FAE6>。f4f6dce2f3a0f9dada0c2b5b66452017《》@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从小就招小动物喜欢,尤其是猫,她没少投喂流浪的猫猫狗狗们。fontcolor=#E8FAE3>。934815ad54/font> fontcolor=#E1FAE5>。a49e9411d64ff53efdd09ad10a15b3《》@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这只猫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居然躲在她家房梁上保护她。 fontcolor=#E2FAEc>。f457c545a9ded88f18ecee47145a72c0《》@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朝着黑猫伸手,“喵喵,过来……”fontcolor=#E3FAEe>。c5ab《》@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7FAEf>。ca9c267dad0305d1a6308d2a0cf1c39c《》@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黑猫喵呜一声,慢慢地上前将头放在她手上,舔了舔她的手心。fontcolor=#E5FAE2>。9872ed9fc22fc182/font> fontcolor=#E4FAE3>。bc6dc48b743dc5d013b1abaebd2faed2《》@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她身上清甜的气息,让它瞬间记起一些东西。fontcolor=#EdFAE2>。2ab56412b1163ee131e1246da0955bd1/font> fontcolor=#E4FAE4>。84d9ee44e457ddef7f2c4f25dc8fa865《》@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他追随她已久,久到浩瀚如海的元神之力已经在穿越中被削弱近枯竭,他不得不封存绝大部分记忆,不得不改变外形减少消耗。他想尽可能地陪伴她,保护她,直到他们一起消失在穿越的长河中,也许她永远都不会记起最初了。fontcolor=#E4FAEb>。f5deaeeae1538fb6《》@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aFAEc>。d4c2e4a3297fe25a71d030b67eb83bfc《》@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可惜,每当他跟着穿到一个世界,这些记忆又会变得残缺。fontcolor=#EeFAEc>。70efdf2ec9b086079795/font> fontcolor=#EfFAEd>。677e09724f0e2df9b6c000b75b5da10d《》@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他贪心地呼吸着她的气息。fontcolor=#EaFAE1>。cdc0d6e63aa8e41c《》@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fontcolor=#E5FAE7>。35051070e572e47d2c26c241ab88307f《》@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姜芸轻轻地抚摸着黑猫的头,这才发现它并不是纯黑色的。它的脊背毛发漆黑,下面却是黑色、灰色、棕黄色交错的,倒像一只不纯的虎斑猫,又像只传统的狸花猫。fontcolor=#E8FAEb>。dc6a6489640ca0/font> fontcolor=#EdFAEf>。7f24d240521d99071c93af3917215ef7《》@Copyrightof晋江文学城@/font> 它实在是太瘦了,姜芸摸着只有凸起的骨头,有些咯手。fontcolor=#EcFAEc>。10a5ab2db37feedfdeaab1/font> 番外完结 姜芸和袁野跟着孩子们去看热闹,说什么抓特务,结果后来发现两个公安把阮诗情和宋雅丽带上吉普车。 老宋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比上一次姜芸带人来上门捣乱还热闹呢。 王翠花看到她立刻挤到她跟前,悄悄道:“姜芸,我可都听到了呢。那个公安同志问那女人认识董岩不,让配合调查呢。你说要不是特务,调查什么?” 姜芸都想不起这个董岩是谁,原剧情里也没有这个名字啊。突然,她脑海里还真的蹦出一个名字,董山石。董山石是小说后期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他相貌儒雅,博学多识,是姜星海的大学教授,也是姜星河的莫逆之交,还是宋雅丽的山石叔叔。 正是他从中搅和,导致姜星海和姜星河兄弟俩反目成仇,最后一死一疯。 而女主宋雅丽也正是在他的庇护下,后半生青云直上。 很多人都猜他俩是不是有不正当的关系,所以他才会为她那么缜密谋划,而实际上人家是父女,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再者如果这个董岩真的是特务,那其人脉、智商、心性自然不一般。 不过原剧情没有说他是特务,现在突然爆出来他可能是特务,姜芸还是很惊讶的。 袁野握住姜芸的手,低声道:“董岩就是特务,他有十几个化名和身份,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也揪不出来他。” 这个机缘巧合自然是他的原因,可他不承认。 姜芸点点头,“没想到呢,我竟然能和特务……的前家属离着这么近。”她看了一眼吉普车,扭头问袁野:“这个阮诗情不是特务吧?” 袁野摇头,“不是。” 这时候阮诗情突然就扭头看向姜芸,她踮着脚朝着姜芸伸手,大声喊:“姜芸,姜芸,我不是特务,你帮忙我,我真的不是特务。” 她这么一喊,大家都看向姜芸。 姜芸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自己一个乡下人,管你是不是特务,难道还会跟袁野求情,让他帮阮诗情? 她脑子坏了还是自己脑子有坑? 阮诗情却已经病急乱投医,她不能和特务沾边,那样的话她的后半生、她女儿的一辈子,就全被毁了。她哭得涕泪横流,“姜芸,求求你做做好事吧,救救我们。” 对上她状若疯狂的眼神,姜芸突然明白,她不是求自己帮忙,她是求自己放过啊。 这么说她怀疑是自己让袁野整治她? 谁给你的脸啊,你脸有磨盘大?莫名其妙! 等吉普车呼啸而去,社员们还在交头接耳地议论呢。 宋长顺大声吆喝着,“都干嘛呢,赶紧吃饭上工去,地里庄稼自己就跑回家啦?” 宋占刚还跑出来想找姜芸说话,他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姜芸说,要质问她、要请求她,还要说说小哥俩的事儿。可姜芸哪里有心思搭理他啊,她这会儿一天天过得那么充实快乐,才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只要宋占刚出现在她周围三五十米以内,她基本就能发现,根本不给他机会。他要是上门,那不好意思,小海把牧场的一条黑背带回家,让它守在门口,只要看到宋占刚靠近自家,那就不客气的。 就这么着,宋占刚虽然和姜芸一个村住着,愣是没找到机会和她打着照面。 而两个月后董岩被证实其特务身份,阮诗情和宋雅丽作为他最亲密的人,自然也受到牵连。虽然不会一起关押劳改,却会毕生都受到审查监视,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政治关系是一定被时刻关注的。 这辈子,她和女儿都不可能再风光了。 而老宋头在几个儿子相继倒霉以后,没两年就中风没了,宋老婆子因为嫉妒成狂,几次要去蔬菜基地搞破坏,最后宋占杰几个忍无可忍,直接送她去市二监狱和小儿子做伴儿。 宋占刚无儿无女,虽然还想再婚却没人敢嫁他,毕竟是娶过特务家属的男人,谁敢沾边儿?他下半辈子越来越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最后竟然没脸没皮疯疯癫癫的,搞得全村都不爱搭理他。 三年后,姜芸同意和袁野去省城定居,主要是让小哥俩去城市读书,她自己则隔三差五的往红丰大队跑。 她的蔬菜基地和牧场已经覆盖整个公社,修建了大型的蔬菜加工工厂,由国家和集体控股,从日本进口了先进的蔬菜处理加工机械,对蔬菜进行深加工,再出口海内外。 再两年后,机械升级,除了加工蔬菜,还增加的水果加工生产线。 等进入九十年代,绿农企业非常自然顺利地改制,其蔬菜、水果、奶制品、鸡蛋制品等已经享誉海内外,成为世界驰名品牌。 而姜海和姜河兄弟俩一如原剧情人设那般优秀,在17岁的时候就考入全国最优秀学府。姜海依然学习金融,姜河则成为一名优秀的医学生,后来又双双出国深造。在国外毕业后,他们谢绝了诱人的挽留条件,回到国内。姜海接手了妈妈的公司,姜河则接管了妈妈为其开办的医院。 兄弟俩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内各领风骚,成绩一骑绝尘。 福爷爷、姜晟、丁桂梅、二大娘等老人,在姜芸的呵护下,个个身体康健精神矍铄,有足够的寿命共享天伦之乐。 而姜芸娘家大哥和二哥,也在家乡的蔬菜基地各有成就,侄子侄女们大学毕业后有的进了公司打拼,有的回家帮助家里科学种菜养殖,各有自己的事业。 红丰大队后来也没改回宋家庄的名字,而是叫红丰村,宋占军、宋占国、宋占杰等人沉迷蔬菜基地和养殖场,谁也不稀罕当大队长和大队书记。 当地直接成为了绿色新农村,蔬菜基地、养殖场都是机械化作业,农民们也集中居住,居住地设施方便齐全,环境秀丽,常年花团锦簇、硕果累累,成为了世界有名的花园村,吸引了海内外大批游客络绎不绝地前来观光,体验新农村的生活。 而姜芸眼看着两个儿子一天天长大,学业有成,事业有为,各自成家立业,家庭幸福。她原本心头的那点遗憾就越来越淡,进入一种非常圆满愉悦的精神状态。 为了提防自己在不知觉的情况下穿越离去,她提前准备好了留给儿子们以及爹娘等人的书信,如果自己消失,就告诉他们自己心血来潮环游世界去了,因为已经了无遗憾,所以她可能不会再回来,让他们也不要担心自己。 他们好好生活,就是对她最好的思念啦。 她还给袁野准备了一封单独的书信,在信中她会给他坦白一切,也坦白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是那只黑猫嘛,虽然他竭力回避她的多次试探,可她非常肯定,并且也没有强行让他掉马,男人嘛,是要给面子的。 不过等真到了那一天的时候,姜芸发现完全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么一回事。 她消失了,她又没消失。 这么说吧,那是一个花好月圆的晚上,她和袁野睡前还小酌了两杯,说了好些肉麻的小情话。实在是袁野那人越老越没正形,比年轻时候更风骚,那小情话撩的她都不好意思说。不过她想着自己可能会突然离开他,为了弥补他就对他格外好,甚至连他最近频繁提出的那么过分的要求都羞答答地答应了。 睡下以后,在黑暗中她还睁着眼,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想把他原原本本地印在脑海里。 岁月的痕迹对这个人真是敷衍啊,一把年纪了就让那张俊美的面孔变得成熟坚毅起来,也不鬓染白霜,也不皱纹爬满脸,甚至连个斑点都没有,简直可气呢。 他这么好看,让她这样留恋,就算走都走得恋恋不舍的。 哎,看来真让他说对了,“我让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了,都不会再遇到比我更好的了”,是啊,你就是最好的。 她微笑着呢喃,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你就是最好的,我的爱人。 然后她就觉得脑子里一阵晕眩,就好似做噩梦一样不断地下坠、下坠,无休止地下沉,似乎很久又似乎很短,她就感觉意识落到了实地,而后她还非常清醒地提醒自己一句,这可能就是穿越了,睁开眼不知道就是什么世界,没什么好怕的,毕竟有灵泉在嘛。 随即她又开始飘浮,越来越快,最后直接“哗啦”一声泼水而出。 她就跟一条游鱼一样从水里钻出来,跟对面的男人对了个正眼。 男人一袭雪白的纱衣,如烟似雾,他的脸俊美的如天上花,神情却冷淡如山巅雪。 他漠然地看着她,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眼睛就和清澈的琉璃一样似乎没有什么能在那上面留下痕迹。 她震惊地看着他,袁野?他怎么在这里? 她在水里游动,靠近他,伸手抓住了他逶迤在泉水边的纱衣,随着纱衣浮动,有淡淡的雪松一般的清香弥散开来。 这气息,是那样熟悉,就是袁野的味道。 她更加高兴,没想到这一次穿越福利这么大,直接就和他在一起。 得,值了! 她高兴得很,对着他笑得一点都不矜持,可他却冷冷淡淡的,跟看泉水一样看她。 他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泉之女。 她仔细想了想,她为什么叫泉女?因为她从泉水里钻出来?后来她知道,原来他以为她是泉水孕育出来的生命!!! 哎,小野人,你可真敢想,泉水还会孕育生命?我又不是鱼! 我是猫!她很调皮地逗他,把自己变成一只白猫,扑上去挠扯他那雪白的纱衣,可惜那衣服看着单薄却柔韧得狠,怎么都扯不破,反而把她自己越缠越紧,最好在那团纱衣里成了个哭唧唧的小可怜。 然后他俯身,用他那双白玉一样的手把她给挖了出来,冷淡的眉眼里有一丝像是笑的弧度。 他可真好看,他的眼睛里仿佛噙着一滴泪,一滴永远都流不出来的泪水。 她毫不犹豫地就凑上去吧唧亲了一口! 哈哈,赚了吧! 虽然他冷冷淡淡的,可他对她非常好,好得让她觉得袁野一直在身边,从未离开过。 她听见那些仆从们叫他大祭司,他似乎是守护神泉水的大祭司,那她是神泉水的女儿? 这一次穿越可真赚了,不像之前记得的那几次,开局都是倒霉透顶,这一次舒舒服服,就跟和袁野旅旅游游度度假,搞个角色扮演一样呢。 当然这一次的游戏很够久了,并且她也非常入戏。 逗弄大祭司就是最好玩的事,她最喜欢玩他了! 哈哈,他似乎不能下水呢!反正惹了他,她就往水里钻。 看着他清清冷冷的样子被她弄得毫无脾气,蹲在泉水边上无奈而静默注视着她,她就在水里乐不可支地踢腾。 后来的后来的某一天,她突然预见了未来的画面,世界崩塌,神族陨落,神泉干涸,袁野献祭。 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化为风化为雨,拯救了天下苍生,却无视神族的陨落,狠狠地冒犯了神族尊荣,从此幸存的神族分化,一部分化为魔,一部分化为仙,仙魔劫开始了新纪元,而他所拯救的人世间却生灵涂炭,妖魔丛生。 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穿越到一个类似仙魔劫的游戏里? 她不能让袁野牺牲,她不想让他化为风雨消散于无形。 她舍不得。 所以她就想啊想啊,最后终于让她想出一个办法,她是神泉之女啊! 她的神迹是超越大祭司的,他能做的她更能做到。 为了不让神族陨落,不让人间生灵涂炭,妖魔鬼怪横行,她决定把自己化为神泉,让神泉的每一丝水汽都沾染上神迹的力量,去消化未来的劫难。 她努力了很久很久,然后她终于做到了。 在天道即将崩塌的那一瞬间,在大祭司第一次涉足神泉水中与她相拥道别之后就要去献祭他自己的那一刻,她做到了。 她感觉得非常清晰,自己的身体和神魂缓慢地、清晰的、剧痛的,一点点的化为了水汽,沾染了所有神迹,然后化为了清光,在这天地间挥洒飘飞。 她拂过他的发丝,在他震惊的表情里亲吻他睁到最大的瞳孔,那里面有一滴永远都流不出的眼泪。 她以为自己消失就消失了,可谁知道大祭司就是大祭司,他有着颠倒乾坤的神通。 他抓住了她最后一丝神魂! 他用神力将那一缕神魂打上了神泉锁魂印,这样哪怕她的神魂再弱小也不会再消失,而且永远永远都不会消失,这一缕神魂与天道同寿。 起初她只是一团淡淡的白影,后来越来越浓,不知道多少时日以后她就变成了一只雪团,一只娇媚的小白猫。 她想估计因为自己神魂太弱,力量太小,只能做只小猫了。 她发现做小猫的日子可真幸福啊,因为袁野大祭司对她相当相当好,从前做大祭司的时候他冷冷淡淡的,现在做了她的猫奴,就温柔得一塌糊涂。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撒泼撒娇,还能趁着他“不备”吃他的豆腐,他都不会恼,只会很无奈地看着她。 她觉得这个游戏可真好玩!不知道能不能订制,要是把小海小河他们也都编进来就好了呢。 在欢乐不知年的日子里,她又做了一个预言,这一次是看见的。 一群阴谋者嫌弃大祭司压制着他们,让他们不能随心所欲,所以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们想让大祭司飞升。 她还心里嘲笑他们,大祭司是神族,还飞升哪里去? 哦,原来他们想让他飞升做天道。如果做了天道,就能成为世界之主,可以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么自然也可以让一只弱小的没有前途的小白猫做回人,甚至做回神仙。 可其实呢,这是一个陷阱,是一个阴谋。 大祭司飞升不会化为天道,他只会灰飞烟灭,把所有的神力、灵力、元神之力乃至血肉之躯,全都化为这世界的一部分。 作为天道的无处不在,和作为滋养世界的养分无处不在,那能一样吗? 他们把这个阴谋混进了一处古老的神迹,只等大祭司自己去发现,因为他们知道他一直在寻求让她重新变回人的办法。 她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让他明白,那个神迹去不得,去就要他老命了。 可大祭司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探寻神迹也并没有什么太难的。 他拿到了那本半真半假的天道之书,他能解出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他决定全力以赴。 她这只力量微弱的小白猫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 可她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就算他把她保护得很好,摆弄得规规矩矩,只等着坐享其成再度变成神泉之女统御神族,她也不稀罕! 一个破游戏而已,谁要那么真情实感的牺牲自己男人? 于是在他将飞升消失的那一刻,她拼尽了所有所有所有的力气,如一根鸿毛一样撞了他一下,就把那粗壮得如同整个天空倾泻而下的雷劫给撞歪了。 她直接被浩瀚无边的雷电给吸了进去。 很奇怪的是她居然还没死,就在那里浮浮沉沉的,看着他把自己的肉身解体,将他浩瀚如那雷劫的元神之力直接注入了她的神泉锁魂印。 然后他们就开启了神奇而不由自主地穿越之旅。 有神魂印的指引,他总是第一时间就出现在她的身边,一个又一个世界,她的开始总是那么凄惨,而他总是不离不弃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起初他还能做个人,几个世界以后他就开始吃力。 他和她的穿越不同,她有神力保护,他却是用自己的裸露元神对抗整个世界的拉扯和消耗,他低估了这种消耗。 于是他不得不改变策略,节省元神之力,封存远古的一些记忆,甚至不再让自己化人,变成一只猫,甚至一棵草,就为了陪伴在她的身边。 他们去的世界各不相同,有的非常适合修炼,有的却地狱模式,生存都不容易。 就这样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世界,他就越来越虚弱,可她却出现了新的变化,她的神泉锁魂印突然就给了她金手指,让她拥有了一个随身灵泉。 有了这个灵泉,她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好过起来,而他也能从中吸收力量加以修炼。 不过这个灵泉时灵时不灵,有的世界强大,有的世界很弱小,甚至有时候都不出现。 就这样,她终于又穿到了自己的那本书中世界,成了那个世界的姜芸,养着一直羸弱而骄傲的黑猫。 当记忆重合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原来如此吗? 她想这是做梦吧。 千万年于弹指间过去,这种感觉不是做梦是什么? 而且梦里经过的这些事情,此前她一点记忆都没有,甚至之前的记忆也一点点地消失,怎么在梦里会这样清楚? 日子照样在重复,然后就到了她写书信,跟袁野腻歪的那一天晚上。 到这一刻开始,姜芸就有一种人生如梦,梦如人生的感觉。 她看着眼前的袁野,有一些恍惚,不确定这个袁野是真的,还是自己入睡穿越前的那个袁野是真的。 亦或者,难道她又穿回来了? 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快得让她觉得一切都在那一瞬间就过去了。 刹那即永恒,还是永恒既刹那? 无数的岁月流年压缩成了一瞬,亦或者一瞬拉扯成了无数的岁月? 袁野一如从前,他痴迷地亲吻着她,与清清冷冷的大祭司截然不同,却是一样的温柔一样的气息。 那山巅雪松清冷的气息,这一刻就带上了实质的感觉,在姜芸的心里不再是一种想象,而是一种回忆和经历。 她更爱他了。 感受到她的热情,袁野笑起来,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颌,吮走她眼底的泪珠,“虽然我很享受你给的惊喜,但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为何?” 她又哭又笑,用自己的长发盖住他的脸,呢喃地问他,“我没有弄丢你吧?没有吧?” 袁野抱紧了她,“自是没有的。” 她哭得很伤心,“可我分不清了。” 她已经分不清现在的他是不是她入睡前缠绵过的他,是不是再也回不到那一夜,而她心里却深深地烙印着大祭司的那一滴流不出的眼泪,再也不忘不掉。 袁野一遍遍地亲吻她,告诉她,“……是我、是我啊。” 都是我啊。 我陪你走过每一个足迹,我陪你吹过每一次风,我陪你尝过每一次痛……都是我啊。 虽然你没有自己想起来,可我终于有力量与你同做一个梦,带你重新经历一遍,那些过往就成了你脑海里的记忆,成为了你灵魂里的经历。 那就是真的了,是你记得了。 你记得了,我的神魂禁制也就消失了。 从此天高地阔,宇宙浩渺,再也没有什么能禁锢我们了。 姜芸趴在他怀里,扶着他的肩抬头看他,试探地问:“大祭司?” 袁野笑,“嗯。” 这就好像一个暗号,让她晓得她知道的、怀疑的那一切,他都知道,都是真的。 梦虽然短暂飞速,可那些世界却是真真切切的。 姜芸突然恼了,伸手在他胸口拧了一圈,“好啊,你一直在耍我!你是不是知道我在给你写信?你明知道我那么纠结舍不得你,你还欺负我!” 袁野抓住她惹火的小手,“我本来只是逗你,可你那么配合,我就……” 那种时候谁不上谁是傻蛋。 袁野顺手就把她那封情意绵绵恋恋不舍地告别书摸了出来,“我给你念念……” 姜芸张口咬住他的肩膀,“你这个坏蛋!” 袁野:“媳妇儿,不要那么生猛!要记住现在咱们一把年纪,别吓着孩子们。” 姜芸:“偏不,我偏要榨干你!” 两人闹得动静大了点,门口蹬蹬跑来四个小萝卜头,一对小女儿,一对小小子,他们趴在门框上奶声奶气地喊道:“爷爷,奶奶,你们在玩什么呢?” 姜芸立刻钻进被子里去。 袁野摆摆手,装作老态龙钟的样子,“啊,你们奶奶嘴馋,在被窝里偷吃罐头呢,你们可别学她啊,把牙吃坏了。” 四个孩子哈哈哈哈哈笑个不停,又纷纷跑出去,各找各自的爸爸妈妈,“不好啦,不好啦,奶奶偷吃罐头烂牙啦!” 姜芸踢了他一脚,却被他捉住脚踝环在腰上。 他挥手把门锁住,朝她坏笑,“现在,谁也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姜芸:“…………”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