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 001 摄政王是软柿子? 嗷呜—— 湖面上,骤然炸起一串似狼嚎的狗吠。 乍眼一看,一只头染社会小黄毛的二哈,以“老狼推车”的姿态,啪叽一声落入湖中。 狗刨式洑水,惊起一滩鸥鹭。 顺带惊落湖边紧攥狗绳的风无忧。 “二货,还不赶紧驮你霸霸上岸!” 风无忧呛了数口凉水,胸腔被彻骨冰凉的湖水填满,随时都有嗝屁的可能。 而她家二哈,回头瞥了眼在水中狗刨式挣扎着的风无忧,干脆果断地转了头,朝着意外坠湖,身娇体软易推倒的纯白小狗妹游了过去。 风无忧郁猝至极,无数个屮艸芔茻没来得及说出口,竟翻着白眼草率地咽了气。 砰—— 砰砰砰—— 漫天烟火惊乍起,像极了风无忧的一生。 绚烂,短暂。 风无忧唇角微扬,遗容还算安详。 她心下腹诽着,这漫天烟火大概是庆贺她英年早逝的吧? 毕竟,身为佣兵团四大佣兵之首的她,早已成为了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轰—— 轰轰轰—— 片刻间,烟花燃爆声变成了礼炮轰鸣声。 风无忧猛然睁开眼,警惕地看着四周。 “难不成,阎王怕我拆了他的阎王庙,特地放一串劣质礼炮狗腿地恭迎我打道回府?” 风无忧尚未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擒住了后颈。 下一瞬,她被一道蛮力拽出了水面。 “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轻薄流月公主!” 凤无忧?流月公主? 风无忧只觉脑袋一阵疼痛,尚未来得及理清无端多出的记忆,就被眼前寒光暗闪的长剑晃了眼。 看来,是穿越了。 而对于这方世界的凤无忧来说,她重生了! 风无忧一声浅笑,平静地接受了新身份。 “凤将军,自戕吧!看在你曾为北璃东征西战的份上,本相准你死得体面些。”北璃左相敖澈面无表情地看着凤无忧。 “左相,爷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想不到连你也以为我会饥不择食到侵犯狗屁不通的流月公主。” 凤无忧凤眸微眯,正想大开杀戮,将眼前不知死活的拦路人一举斩杀。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意识自己中了烈性媚药! “天杀的!爷先去泄泄火,再来收拾你们这群猴崽子!” 凤无忧顺手按了按自己脖颈处明显凸起的喉结,旋即来了一记漂亮的扫堂腿,接连放倒数十名锦衣卫,乘汗血宝马往东南方奔去。 东临,摄政王府墨染阁。 檐角夜露初漏。 檐上,摄政王贴身暗影卫追风七日未曾阖眼,伴着滴答滴答各自成趣的露水落地声沉沉睡去。 阁内,红烛摇曳,君墨染斜卧榻上,衣襟半敞。玄色长袍随意地耷拉在他身上,袍角芡金缎带掠过略显深色的肌肤,将他腹肌上微凸的血管衬得愈发诱人。 再往上看,君墨染薄唇紧抿,深邃地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眸亦紧紧阖着,冗长的羽睫扫在惨白映雪的脸颊上,粗略一看便觉命不久矣。 “想来,是个病入膏肓的短命鬼。” 阁外,歪打正着闯入东临国域的凤无忧凤眸微眯,尤为满意地打量着闭眸浅寐的君墨染。 “呵!还是个俊美无俦的短命鬼。” 她垂眸往自己身上一扫,邪魅一笑,“穿越成了个带把儿的,也不错。先拿这个短命鬼试试手!” “病美人儿,等着。爷这就给你春风雨露,给你无边恩宠。” 凤无忧意识到体内烈药已然乱了她的心智,遂直截了当地推门而入。她轻轻托了托腰间沾染着斑驳血迹的铁腰带,疾步行至榻前。 咕噜—— 她生生地咽了一口口水,在君墨染美色的诱惑下,只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她研究了大半天自己的身体构造,掏了许久,才意识到无箭可发! “真邪门!老子明明有喉结,怎么少了个玩意儿?” “蝙蝠身上黏鸡毛,原来不是个鸟儿!” 她暗叹了一口气,终于认清了现实,略带惋惜地看着横陈在眼前的君墨染。 “啧啧啧,病弱西子胜三分。” 药性作用下,凤无忧自然不可能放过秀色可餐的君墨染。 只是,该如何下手,才能显得风流不下流? ------题外话------ 叮咚!您的小可爱二堂姐已上线! 请大家果断地收藏! 本文爆笑甜宠不小白! 保证各位看官笑出八腹肌! 蟹蟹大家的厚爱,么么哒~ 002 小血管生气了! 沉吟片刻后,凤无忧猛然倾身,凑至君墨染跟前。 “小血管,你长得这么好看,心地一定很善良吧?” “我身中奇毒,再不解怕是要命丧黄泉了。你这么善良,一定不忍心见死不救对么?” “我看你印堂发黑,脸颊发青,像极了解药。所以,你是发自内心愿意帮我的,对吧?” 凤无忧会心一笑,旋即以双手桎梏住君墨染的脑袋,迫使昏睡不醒的君墨染颔了首。 “小血管,我会善待你的。” 话音刚落,烛影浮动的墨染阁内,氛围变得愈发炽热。 撕拉—— 下一瞬,散发着淡淡龙涎香气息的布帛漫天狂舞…… “体格真不错,腹肌有八块。” “皮肤色泽古铜色,血管勾着老子搞颜色。” 凤无忧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给自己壮着胆。 要说,前世的她好歹是行走在生与死边缘上的绝色女杀手,不至于胆小到怕一个男人。 但这回,她是真怂了。 她怕被搞出人命,更怕孩儿没出世,这短命病美人儿就咽了气。 “唉,凑合着用吧。” 凤无忧感觉到体内燥火乱蹿,熟知药理的她心下暗惊,若是再拖上一刻,她怕是要爆裂而亡。 榻上,身染重疾的君墨染察觉到潜伏在身边的危险,警铃大作,杀气凛然。 若是能动弹,他保证定将榻前大放厥词的凤无忧碎尸万段。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眼下,君墨染已经虚弱到手不能提,嘴不能言,连眼睛都睁不开。 与此同时,杀手出身的凤无忧,亦感受到了匍匐在她周遭的杀气。 不过,杀气有余,锐气不足。 再加之,君墨染的美色和药物的中和作用,凤无忧彻底忽略了君墨染黑沉至极的脸色。 “女人,你给本王退下!” “再敢上前一步,本王定将你挫骨扬灰!” “找死!” “啊!追风,快将这欺上罔顾的疯女人就地正法。” “啊~~本王经历了什么……” ……… 短短一刻钟时间,君墨染由雷霆震怒转变成心如死灰。 现在的他,连一句整话都蹦不出来,只得在心里将凤无忧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十分不客气地“问候”了遍。 “嘶——” 凤无忧眉头微拧,脸上红晕褪却,她紧咬下唇,遽然间煞白了脸。 “日你仙人板板!” “古代连短命鬼都这么威风?” 凤无忧撇了撇嘴,暗自腹诽着,人家穿越,即便当不上女王,好歹能当个山大王。 怎么轮到自己穿越,就成了个败北的逃难将军? 唰—— 怔忪间,君墨染猛然睁开双眼,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凤无忧。 凤无忧被吓得一激灵,心慌意乱地捂住了君墨染的眼睛。 君墨染冗长的羽睫蹭着凤无忧的手心,使得凤无忧心中生出几分异样之感。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凤无忧眨了眨眼,只觉手心处有酥麻电流源源不断地往皮肉里钻。 “找死!” 君墨染厉喝一声,玄色衣袍如疾风骤雨般将她掀翻在榻。 他略带涩然的声音透着几分邪魅,低醇悦耳,蛊惑人心。 003 摄政王喜当爹 忽闻君墨染直击灵魂深处的暴喝声,凤无忧修长双腿就势弓起,迅疾地从君墨染面前横扫而过。 她涂着水红色指甲油的脚趾不偏不倚地蹭过君墨染的唇畔,旋即倒勾起她身前被君墨染数道掌风轰得千疮百孔的薄衾。 遽然间,她紧裹着衾被翻身下榻,如飞檐走壁的野猫般敏捷躲过君墨染的狂轰滥炸。 “该死,你竟敢让本王吃...吃你的脚!” 君墨染瞳仁微缩,如遭雷劈般三魂去了七魄,呆愣在榻上。 此刻,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君墨染素来厌恶女人,过去的二十三年间,就连他的嫡亲妹妹君拂都不敢近他的身,更遑论其他女人? 然,人算不如天算。 偏偏在他旧疾复发极度虚弱之际,凤无忧竟乘虚而入趁他之危毁他清白,甚至还迫使他吃了一嘴趾缝间的怪气。 “色香味俱全,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凤无忧趁着君墨染晃神的空当,飞快地披上外袍,还不忘转过头朝着君墨染那张煞白的脸挑衅地挑着眉。 在她看来,君墨染突然停止猛攻,应当是在回味她脚趾上草莓味指甲油的淡淡清香。 “你可知本王是谁?” 待君墨染缓过神,他眸含杀意,再不给凤无忧偷溜的机会,迅疾地擒住她纤细的脖颈。 “是谁...很重要?”凤无忧眼皮一跳,心里顿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一炷香之前,身中媚药的她,为躲避北璃锦衣卫的追杀,误打误撞入了东临国域,并仓促地寻了一座还算气派的府邸藏身。 她原以为,君墨染至多只是个富贵人家娇生惯养出来的病弱公子哥儿,但见他怒气冲冲地自称“本王”,凤无忧便知自己闯了大祸。 “请问,您是东临哪位王爷?” 凤无忧哆嗦着系上铁腰带,强压下心中怯意,还算礼貌地询问着君墨染。 她初来乍到,再加上脑子里冗杂的记忆早已被烈性媚药搅成一堆烂泥,许多事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这副身子的原主从未踏足过东临。 凤无忧原身也只是听她大哥凤奕提过,东临有七王。七王之中,摄政王君墨染是绝对不能惹的杀神。 思及此,凤无忧心里咯噔一下,尤为心虚地问了一句,“你...你该不会是东临摄政王吧?” 君墨染剑眉紧蹙,双手拳头攥得咔咔直响。 他怎么也没想到,轻薄自己的女人竟不知自己是何许人也。 “不论你是何人指派而来,今日,你插翅难逃。” 君墨染周身戾气更显,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阴鸷,将他声线中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性彻底掩盖。 凤无忧意识到自己很不巧地招惹上了东临最不能惹的摄政王,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情急之下,她甚至祭出了她前世死党的必杀技——发嗲撒娇。 “矮油~王爷说的哪里话?王爷棒棒,王爷久久久,人家怎么舍得逃出您的手掌心?” “闭嘴!” 君墨染彻底黑了脸。 “唔——王爷声音真真悦耳,听多了耳朵都该怀孕了。”凤无忧腆着脸皮,毫无底线地拍着马屁。 “你想讹本王?怀孕了更好,一尸两命。” 004 他少穿了一件裤 喀嚓—— 君墨染加重了手上力道,他已然将凤无忧视为他前半生最大的污点,遂准备直截了当地掐断她纤长的脖颈,亲手送她归西。 凤无忧被君墨染大手掐得差点儿喘不过气,始知他油盐不进,故而只得放弃了毫无风骨毫无底线的讨巧卖乖。 下一瞬,她艰难地提上一口气,左手虚晃一招做了个回手掏的动作,骗得君墨染虎躯一震,急急松了手。 “你!” 君墨染只觉裆部有疾风掠过,警惕地后退了数步,对着他眼前一人高的雕花屏风凶神恶煞青白了脸。 凤无忧看着背对着自己,气急败坏地拳砸雕花屏风的君墨染,即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君墨染,似乎有眼疾。 不然,纵他气昏了头,也不该极其幼稚地对着雕花屏风这等冷冰冰的死物撒气。 “可惜了这张风华绝代的脸,原来是个瞎子。” 凤无忧暗叹了一声,眼角斜光处扫向榻沿上的淡色布料,心中顿生一计。 啪—— 正当君墨染意识到自己拳头砸的并非是凤无忧之际,凤无忧已然屏息凝神蹑手蹑脚地行至他身后,并使劲儿地拍了一下他的翘臀。 其声极为清脆,堪比夜空中最为醒神的莺啼。 君墨染原先青白的脸色,因着凤无忧在他臀上拍的这一下,瞬间爆红。 咻—— 咻咻咻—— 他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朝着凤无忧所在的方向轰出数道掌风。 掌风裹挟着不可忽略的杀气,招招致命。 凤无忧勾唇轻笑,她迅猛地收回手,旋身至榻前以双指勾起君墨染遗留在榻沿上的亵裤,随后敏捷地跃上窗槛,跳窗而出。 “君墨染是吧?你最好乖乖吃了这闷亏,别来追杀我。不然,明儿个一早,你的亵裤将被悬挂在城门口示众。” “不仅如此,东临摄政王翘臀被侠义之士暴揍一事将传遍九州四海!”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君墨染位高权重,定然极好面子。 因而,她才敢大着胆子挟亵裤逼得君墨染放她一条生路。 轰—— 她话音刚落,君墨染又一记掌风朝着窗槛处扇去。 窗扉应声四分五裂,檐角上被巨响所震的追风终于清醒了过来。 待追风着急忙慌地冲入墨染阁中,君墨染因元气大耗,再加之怒火攻心,生生地呕出了一口血。 “王,属下救驾来迟!” 追风单膝重跪在地,他眸中除却一眼即可看穿的担忧之色,还隐隐闪过一抹狐疑。 从追风这个角度来看,君墨染虽身披外袍,内里风光却一览无遗。 君墨染平日里虽不修边幅,但绝不至于如此放浪不羁。 最为可疑的,是君墨染腿上已然干涸的血迹。 此时,君墨染五感六觉已完全恢复,他因旧疾复发而致的短暂性失明亦不药而愈。 君墨染冷睨了一眼怔怔然睡意未醒的追风,下意识地拢了拢玄色衣袍,疾转过身子,冷喝道,“滚出去。” “王,您的卧榻塌了,需要属下找人给您修缮一番?” 追风跟在君墨染身边多年,自然察觉了君墨染滔天的怒气,但他仍硬着头皮沉声询问着君墨染。 君墨染一想到凤无忧上过他的卧榻,心中怒火再次燃爆,“封城。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找出那该死的女人!” 005 不惜一切代价,捉住她! 追风眸色微沉,一脸惊愕地看着狂躁不已的君墨染。 “看什么?”君墨染冷睨了一眼半天回不过神的追风,面色更加难看。 “王,一般而言,该死的女人通常其貌不扬。不若,属下给您寻两个温柔水灵的良家女子?” 追风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一股噬骨的寒气从衣领处钻了进去。 他猛一抬头,正巧对上君墨染深邃中带着一丝幽怨,暴怒中带着十成杀气的眼眸,突然觉得吞咽困难。 “追风,你跟在本王身边多久了?”君墨染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音色骤冷,声线魔魅且充满磁性。 追风心中咯噔一下,在君墨染跟前跪得笔直,郑重其事地答道,“启禀王,都城中该死的女人统共分为两类。一类是上了年纪垂垂老矣的妇人,过于成熟不易下口,但经验老道。一类是患了病命不久矣的女人,过于虚弱不易上手,但她们往往可以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闭嘴!” 君墨染被追风气得不清,正欲退至榻上小憩片刻,突然意识到榻已塌毁,遂疾行至案几前,全神贯注地提笔描摹着女人肖像。 追风连连跟上,殷勤地为君墨染研墨,“王,您画的这个女人长得倒是特别。面上只一张大嘴,臀窄得跟被门挤了一般。” “那女人嘴似火铳,嚣张得很,她一开口本王便能认出。你速带上画像,全城搜捕。不计代价,务必捉住她!”君墨染玄色广袖轻飏,他自然不会告诉追风,为何将她的臀画得那样窄。 “遵命。” 追风利落地接过女人肖像,心中疑虑却只增不减。 一开始,追风只道是君墨染心血来潮,大病初愈之后对命不久矣的女人产生了共情,因怜施爱。 而今,追风认为自己原先的判断大错特错。 依他所见,君墨染定是做了个不太美好的春梦,梦见自己被女人轻薄,这才恼得失了理智。 如此一想,追风面上突然间现出些许喜色。 一出墨染阁,追风就欣喜若狂地拽着铁手的胳膊,压低了声道,“告诉你个秘密,咱家王爷,终于长大了。” “嗯?”铁手一脸不可思议地瞅着面泛红光的追风,“你被染指了?” “呸!你就不能盼着我好?”追风推搡了一把铁手,而后又饶有兴致地同铁手私语道,“王做了个春梦,把榻都给睡塌了。不仅如此,王还下令封城,令我连夜搜捕梦中女人。” “也许,不是春梦。” 沉吟片刻后,铁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半炷香前,一黑影从我面前一闪而过。我原想追上前查探一二,但那抹黑影似乎并无内力。我寻思着,兴许是君拂郡主,便没跟上前。” 与此同时,藏于墨染阁西院假山后的凤无忧正巧听到追风所言,心中警铃大作。 她原以为,君墨染碍于面子,定会息事宁人。 想不到,君墨染竟下令封城搜捕她。 “小血管,你可别欺人太甚!” 凤无忧急了眼,忙不迭地翻墙逃出了摄政王府。 然,她前脚尚未着地,后脚就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擒住,进退维谷。 006 无忧得了羞羞的病? 噗通噗通—— 凤无忧双手紧捂胸口,心跳如鼓。 她深知此时此刻若真让君墨染逮个正着,来年今日,她坟头上必然郁郁芊芊一片野草。 思及此,凤无忧浑身一激灵,背贴着冰冷的墙体,艰难地维持着倒挂金钩的姿势,扭头谄媚笑着,“兄台~您的手缠着我的脚了。其实吧,你我同为男子,给你缠缠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小的不幸罹患了花柳病,委实不想染给无辜之人。” 她讨巧地向墙上男子抛去一记媚眼,突然发现擒她之人并非君墨染,瞬间黑了脸,“哪里来的臭流氓?放开你爷爷。” 砰—— 凤无忧话音刚落,墙上的白衣男子顺势松了手,使得半挂摄政王府院墙的凤无忧轰然摔下。 “无忧将军,久仰。” 百里河泽稳立于墙头,居高临下看着略显狼狈的凤无忧。 他不动声色地将双手背向身后,尤为嫌弃地以袖中方帕来回拭着触碰过凤无忧纤细脚踝的手。 凤无忧心下警铃大作,她定定地看着墙上若清风霁月的百里河泽,总觉来者非善。 沉吟片刻后,凤无忧敛下心绪,神色自若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风流倜傥、义薄云天的无忧将军。” “呵...有趣。” 百里河泽施施然一声浅笑,声色悦耳,声线绵长,极轻,极冷。 凤无忧紧盯着眸若辰星身似仙的百里河泽,语气不善地反问着他,“你鬼鬼祟祟夜探摄政王府,是何居心?” “夜不能寐,四处走走。你呢?”百里河泽一边答着,一边从墙头处翩跹飞下,站定在凤无忧面前。 四目相对,百里河泽神色淡漠若千年寒冰,凤无忧形容坦荡眸色暗藏慧黠。 下一瞬,百里河泽率先打破沉默,喉头微动,不疾不徐道,“你可知,夜探东临摄政王府,其罪当诛?” “我哪里敢在摄政王府门前撒野,无非是同你一般,随处走走。对了,你可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非说爷在模仿你。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流年月限红鸾入命,月德生辉正缘星动。”百里河泽皓齿微露,并未理会唧唧喳喳说个不停的凤无忧。 语落,他忽地腾空而去,踏长剑而驰,须臾间便隐匿在晦暗夜色中。 “红鸾入命?正缘星动!” 凤无忧捂嘴偷笑,低声轻语,“想不到古人表白如此含蓄。他是将我比作他的红鸾星了吧?” 乍一转身,得意忘形的她,差点迎面撞上从摄政王府倾巢而出的王府暗影卫。 好在,她反应足够敏捷,急急收住了脚,遽然间隐身闭气藏匿于犄角旮旯处。 “暗影十八骑听令,全城搜捕画中女贼。” 追风手持数十份画卷,于暗影十八骑前,高声喝道。 凤无忧小心翼翼地探出大半个头,偷瞄着追风手中极为潦草的画卷。 “过分了啊!我好端端一双眼,像模像样两孔齐全的鼻,难道不配出现在画卷上?” 她心中火气陡然,双手绞着君墨染的亵裤,暗戳戳地撂下一句狠话,“君墨染,你给爷等着!” ------题外话------ 小可爱们,情人节快乐! 在此特别鸣谢评论区里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平安喜乐,大吉大利。 007 就这样被你征服 摄政王府,墨染阁溶月冷泉。 君墨染紧阖双眼,由着彻骨寒凉的泉水,一遍遍冲刷着他的身体。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徐徐睁开曜黑的眼眸,往冷雾蒸腾的泉面扫了一眼,仍觉身上残留着淡淡的女人香,一时间烦闷不已。 “这世间,竟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女人!” 君墨染那张引人沉堕的俊美容颜下,藏着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戾气。他微微上扬的唇,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下一瞬,他身着一袭玄色锦袍,外笼一身深色披风,任由三千青丝披散身后,不羁中透着几分魔魅,举手投足间轻而易举地撩动人心底的欲念。 “追风,画像。” 君墨染大步走出摄政王府,他声色清冷,气势逼人,姿容威仪令人不由自主地双腿发颤。 凤无忧见状,识趣地缩回大半个身子。 此时此刻,她只庆幸自己狠话放得早了一步。若是说得晚了,被君墨染听到,那可不得了。 “全城搜捕,死要见尸。” 君墨染接过画像,突然往凤无忧藏身之处扫了一眼。 仅一眼,凤无忧只觉自己心跳加快,差点儿忍不住噗通跪地为君墨染高歌一句“就这样被你征服”。 好在,君墨染并未发现异样。 他轻飏袍袖,墨发迎风狂舞,狂傲霸凛,天下无双。 待君墨染亲率暗影十八骑扬长而去,凤无忧已被他夺魄的气势完全震慑。 她蜷缩在墙角一隅,后怕不已,“怎么就色迷心窍招惹上东临最不能惹的大魔王呢?” 深思熟虑后,她倏尔起身,竟又翻过摄政王府院墙,堂而皇之地入了墨染阁。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摄政王府几近倾巢而出,应当比外头安全些。” 凤无忧浅叹了一口气,随手顺了案几上的一串葡萄,而后侧卧在墨染阁中塌毁的卧榻上休养生息。 “唉!谁能想到病恹恹的小血管,竟是威震天下的摄政王呢?” “事前,我明明询问过他愿不愿意当我的解药,他可是默认了的。” 凤无忧越想越郁闷,连吐了数口葡萄皮儿。 吱呀—— 她重重地翻了个身,惹得身下榻板咯咯作响。 “嘶——” 她挪了个位,突然惊恐地垂下眸,下意识地朝自己腹部探去。 “怎么这么痛?难不成,真被我一语成谶言中了?”凤无忧勉强坐起,双手捂着伤处,垮着小脸,惶恐不已。 她虽略通医术,但却不知该如何诊治花柳病。 “该死的小血管,看着挺干净。没想到竟染了这等隐疾!” 凤无忧越想越慌,连滚带爬地行至案几前,双手颤巍巍地捧着案几上的果盘,口中念念有词。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姐姐,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乱拱别人家大白菜了,您行行好,给个药方如何?” “不对。菩萨好歹是个正经职业,虽救得了世间疾苦,但未必懂得何为花柳隐疾。” 思来想去,凤无忧决定,等天色稍稍亮堂些,再去寻个江湖郎中,好好治治自己从君墨染身上染来的“难言之隐”。 008 容小爷找片大号创可贴 墨染阁中,凤无忧煞白了脸,裹着破洞百出的薄衾,在塌毁的卧榻上蜷曲着身子,苦苦受着愈发猛烈的腹痛之症。 半晌之后,待薄衾染上点点血迹,她才意识到自己并未罹患花柳隐疾。 腹部绞痛,想来是因月信而起。 至于为何疼得这么厉害,凤无忧隐隐觉得这跟原主的体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本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却被当成男人养。 先不论常年束胸对身体的影响,单论她娘邱如水逼她服下的用以维持外表男性特征的药物,就可能对她的身体造成无法修复不可逆转的伤害。 思及此,凤无忧心口一阵绞痛。 她知,这副身躯的原主定是被她那便宜娘伤透了心,是以命绝而怨念不散。 “放心。你所受的欺辱,我必百倍讨回。” 凤无忧轻声安抚着原主的魂灵,主动地去接受原主的过去。 原来,北璃左相敖澈带兵围剿她,并非师出无名。 半日前,北璃军营。 营帐内灯火通明,凤无忧刚刚卸去一身戎装,于案几前推演阵法,神色冷凝。 “凤小将军,请喝茶。” “下去吧。”凤无忧接过小厮手中热茶,浅尝辄止。 然,待凤无忧放下茶杯,静立在她身前的小厮忽然掀去了发带,垂放下三千青丝。 凤无忧诧异地盯着面前形容姣好的女人,狭长的眼眸中生出几分恼意,“流月公主?臣这就命人送你回宫。” “我不!凤无忧,本公主喜欢你。今日不管你答不答应,本公主要定你了!”北堂曦柳眉微蹙,双手叉腰,尤为蛮横地说道。 “你在茶水中下了药?”凤无忧意识到体内郁火顿起,一时怒火攻心,倏然起身,死死地扼住了北堂曦的脖颈。 “无忧将军,你为何就不肯正眼瞧一瞧我?难不成,你早已心有所属?”北堂曦不惧凤无忧的怒火,顺势将脸贴在她的胸口。 砰—— “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对孤的掌上明珠动手!” 正当此时,北堂龙霆手持问天剑,气势汹汹地剑指凤无忧眉心。 北堂龙霆身后,北璃大将军凤之麟亦入了营帐。 凤无忧错愕地看着怒气滔天的北堂龙霆,急声解释道,“皇上明鉴,臣从未对公主起过歹念。是公主,以送茶之名私闯了臣的营帐,并在茶水之中下了烈性媚药。臣一时气急,才……” 啪—— “孽子,住口!”凤之麟并未等凤无忧说完,竟扬起手臂,毫不留情地掌掴着凤无忧,“来人,将凤无忧拖下,军杖三百。” 凤无忧轻拭去嘴角鲜血,冷漠言之,“虎毒尚且不食子,凤之麟,你可真狠。” “父王,凤无忧污蔑我!明明是他,费尽心思将我绑道营帐中。”北堂曦许是怕坏了自身清誉,矢口否认自己先前所为。 北堂龙霆冷哼了一声,旋即将北堂曦搂入怀中,“曦儿莫怕,天塌了,都有父君给你撑着。” 凤无忧冷睨着满嘴谎言的北堂曦,又凉薄地扫了一眼面容肃穆的凤之麟。 她确实厌恶颠倒是非的北堂曦,但她更恨不念骨肉亲情的凤之麟。 军杖三百,即便不死,也会彻底沦为废人。 凤无忧昂首阔步出了营帐,她并未遵照凤之麟的命令乖乖服刑,而是在无路可退之际一头扎入护城河中。 倘若横竖是死,她希望自己能死得体面些。 墨染阁中,凤无忧的神识完全同这副躯体的神识相融,她忆起之前所遭受的冤屈,一拍胸脯,再度允诺这副身躯的原主,“三年之内,我必踏平北璃,为你报得血海深仇。”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她忽觉体内有汩汩热流涌出。 “莫慌莫慌,容小爷找片大号创可贴。” 凤无忧看着身下淅淅沥沥蜿蜒一路的血迹,头疼不已。 她一手捂着腹部,一边在偌大的墨染阁中翻箱倒柜。 然,墨染阁中又怎会有月事布这类女人用的玩意儿? 她寻了半天,也未寻到可用布料。 情急之下,只得以君墨染的素白里衣,作为兜裆的月事布。 哒哒哒—— 墨染阁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凤无忧闻声,着急忙慌地兜起散落一地的衣物,闪身躲于雕花屏风后,敛色屏气。 009 摄政王壁咚大戏 少顷,朱红陈漆门扉微敞,清冷月色透过门缝流泻一室。 君墨染披星戴月而归,其容俊美恍若天神,其势磅礴百米之外都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王,可是抓到女贼了?”屋外,铁手见君墨染去而复返,随口问了一句。 “铁手,你进来。” 君墨染凤眸一斜,透过微敞的门扉,轻唤着铁手。 他极具磁性的嗓音,带着与生俱来的魔魅,仿若亘古时代传来的靡靡之音,带着最原始的欲和念,听得凤无忧如痴如醉。 “王,属下身,身子不适,怕是不便近身伺候。”铁手身子一僵,怔怔然盯着君墨染大敞的领口,紧张地不能自已。 “滚进来。” 君墨染意识到铁手会错了意,一手将呆若木鸡的铁手拖进了屋中。 砰—— 待君墨染反手将门扉紧掩,铁手已然吓得六神无主。 他惊慌失措地掩着领口,磕磕巴巴道,“王,属下尚未沐浴,一身臭汗着实难闻。不若换追风来?” “铁手,本王有事问你。”君墨染的视线在铁手身上停留片刻,而后将目光定格在他裆口处,久久移不开眼。 屏风后,凤无忧总算系好裤带,这会子正津津有味地偷瞄着风情入骨的君墨染,飞涎直下。 铁手内心泪流成河,面上却还故作坚强地强颜欢笑,“铁手才疏学浅,恐无法为王解疑。不若,属下这就去找追风,由他为王解忧,妥否?” 君墨染剑眉紧蹙,全然无视了铁手的惊恐,将他逼至墙角。 咚—— 下一瞬,铁手紧张地闭上了双眼,他做梦也没想到君墨染竟会壁咚他。 凤无忧亦瞪大了眼,饶有兴味地看着英武不凡的君墨染。 “铁手,你说,若是罹患了隐疾,身体会出现什么变化?”君墨染沉吟许久,终于一股脑将心中困惑倾吐而出。 他骨节分明的手扯落了腰间锦绸鎏金缎带,略显尴尬地在铁手耳边说道,“睁眼,为本王解惑!” 雕花屏风后,凤无忧见君墨染解了腰带,艰难地忍着笑意。 若不是迫于君墨染周身霸凛魔魅的气势,凤无忧的笑声定堪比海啸。 铁手被迫睁开眼,他瘪着嘴朝君墨染身上瞟了一眼,又速速阖上眼眸,略带哭腔地回着话,“王,您看上去好极了,应当没什么隐疾。” “当真?本王怎么觉得有些异样?” 君墨染自言自语道,“那女贼嚣张放浪,本王着实担忧她将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疾传给本王。” 凤无忧闻言,忿忿不平地瞪着君墨染,她还担忧他不干不净呢! 这下倒好,君墨染竟倒打一耙,毁她清誉。 她越想越气,遂又掏出袖中从君墨染处顺来的亵裤,使劲地拧巴着。 没法,如今的她无权无势,敢怒而不敢言,再生气也只能拿人家亵裤泄愤。 “铁手,速去给本王寻个郎中,此事莫声张。” 铁手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出言宽慰着君墨染,“王,依属下拙见,您并未染病。至于有些变化,应当是激情尚未退却而致。待属下为您找些话本,凭着您超凡的悟性,一看便知您身体是何等的康健!” 010 被发现了? “你是说,本王没病?” 君墨染紧拧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尾音高扬,隐忍中透着一丝兴奋。 铁手若筛糠般重重地点了点头,“王若是不信,属下这就去给您寻几本风月宝鉴。” “去吧。今晚之事,本王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晓。” 君墨染摆了摆手,继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襟。 他神色慵懒,气度不凡。即便是在晦暗不明的夜色下,依旧显出通身的贵气,令人不敢逼视。 “属下明白。” 铁手话音刚落,便若脱兔般飞快地冲出墨染阁,一溜烟功夫跑得没影。 凤无忧目送着铁手远去的背影,心下突然生出几分遗憾。 原以为君墨染色心顿起,欲同他边上的乖侍卫来一场缠绵悱恻的妖精打架,不成想,这场好戏高开低走,烂尾了。 欻—— 君墨染广袖轻飏,隔空燃起壁上跃然烛火。 无意间,他扫了眼榻前一地的葡萄皮儿,俊美无俦的容颜再度染上郁色。 “竟没走么?” 君墨染声色低醇,缓蹲下身,定定地看着还沾染着些许水渍的葡萄皮。 雕花屏风后,凤无忧紧张地捂住口鼻,悔不当初。 她思忖着,原来“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并不是普普通通一句顺口溜,其中蕴含的人生哲理,差点儿就能助她逢凶化吉,可惜她没当回事儿。 若是有下一次,她定会将葡萄皮儿连带着葡萄籽囫囵吞了。 咣当—— 君墨染广袖一飏,手心掌风就势凝成气旋,顷刻间就将屋中大大小小的摆设物件儿,掀了个底朝天。 常人若是瞥见君墨染犹如嗜血修罗般于晦暗烛火下的冷俊面容,定会被吓得六神无主,凤无忧却大不一样。 她心里虽也十分忌惮君墨染霸凛的气势,但她关注的点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正如眼下,墨染阁中除却塌毁的卧榻仍静立在原处,阁中其他物件,甚至于凤无忧用以藏身的雕花屏风,都被君墨染强大的内力所控,半悬浮于离地一米处,晃晃荡荡不得安稳。 凤无忧艰难地扒拉着屏风背后的支架,一双狭长的眼眸却有意无意地盯着君墨染广袖下健硕的手臂,半天移不开眼。 在她看来,半遮半掩往往最为诱人。好比现在,君墨染的大半截手臂以及袖中朦胧可见的咯吱窝,均因玄色广袖的遮挡,显得神秘而性感。 她偏着脑袋,眼神不依不挠地追着君墨染袖口。 君墨染五感极其敏锐,自然感受到了屏风后投射而来的怪异视线。 “滚出来。” 他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紧锁着雕花屏风,掌心内力于须臾间尽数收回。 下一瞬,屋内除却他泼墨般的青丝仍旧迎风而舞,大大小小的物件已然归于原位。 凤无忧意识到危险迫近,暗藏于袖中的银针蠢蠢欲动。 她无意伤他性命。 不过,他若是咄咄相逼,以凤无忧极其敏捷的速度,出针暗算他应当也有一定胜算。 啪嗒—— 就在凤无忧准备出手之际,她身上好巧不巧地掉下一件染血的衣物。 乍眼一看,正是她从君墨染衣柜中顺来的用以兜裆的素色里衣。 011 摄政王的亵裤引起了轰动 “完了,完了!要是让小血管发现,他定会气得跳脚!” 凤无忧暗叹了一声不好,反应倒是十分迅速。 她一边轻弹双指,以袖中银针挑灭壁上烛火,待室内顿暗之际,复而快如疾电般从屏风后蹿至梁顶之上。 等君墨染重燃上室内烛火,屏风后已空无一人,只余下一件带血的里衣。 他以双指轻挑起遗落在地的衣物,并将其挑至鼻前,深嗅其味。 “血腥气。” “似乎,还残存着那女人的气味……” 君墨染嗅觉极其敏锐,意识到自己的里衣可能被凤无忧糟蹋过,他并不算严重的洁癖突然发作,并急剧加重。 遽然间,君墨染执剑的手猛然发颤,他莹白如玉的脸亦跟着发青。 待铁手抱着一摞“风月宝鉴”兴冲冲折返之际,他已然口吐白沫,轰然倒地。 “王,可是旧疾又犯了?” 铁手仓皇上前,惶恐之至地看着虚弱至极的君墨染。 “搜查王府,捉活的。千刀万剐,至死方休。” 君墨染话音刚落,或因急火攻心,一动不动地晕死在铁手怀中。 梁上,凤无忧只听得他口中“千刀万剐,至死方休”八字,郁气难纾。 她自知理亏,本不愿同他计较些细枝末节之事。可君墨染明摆着不给她留条活路,她自然不甘于任他摆布。 更重要的是,君墨染既已下令搜查王府,她便没法藏于王府之中插科打诨。 思虑片刻之后,凤无忧趁铁手将君墨染扛出墨染阁的空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下梁柱。 研墨,提笔,在君墨染亵裤上自由作画。 这一系列动作,她做得一气呵成。 而后,凤无忧又以衣摆兜着屋中并未标明出处的古董,一并打包带走。 翌日,天蒙蒙亮。 东临都城城门之上,写有“君墨染”三个大字的摄政王原味亵裤,完完全全取代了东临军旗,迎风舒展于熹光微露朝气蓬勃的城门烽火台之上。 往来百姓抬眸之际,先是震惊于君墨染惊世骇俗之举,随后又细致地研究着君墨染亵裤上那只尤为俏皮的猪。 “这真是摄政王殿下的亵裤?” “普天之下,敢在城门口悬挂亵裤的,除却摄政王,还能有谁?” “说得也是。只不过,亵裤上那只猪又是何意?” “难道,摄政王那里,长得有异于他人?” ……… 凤无忧藏匿于人群中,津津有味地听着众人说辞,还不忘出言纠正道,“摄政王亵裤上那头猪,可不是普通的猪,它叫小猪佩奇。” “兄台竟认得那头猪?”人群中,有人好奇地询问着凤无忧。 凤无忧高深莫测地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语落,她翩翩然转身,拂衣而去。 城门之上,百里河泽看着凤无忧远去的背影,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 百里河泽身后,当值的守城护卫苦着张脸,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直指着迎风飘扬的亵裤,急得满头大汗,“国师,这,这该怎么办?” “挂着,权当辟邪了。”百里河泽轻飘飘答着,唇角笑意更深。 ------题外话------ 今天加更了,求夸奖!求收藏!求翻牌! 012 他对我关爱有加 “辟,辟邪?” 待百里河泽飘然离去,守城护卫又回眸看了眼亵裤上惟妙惟肖的小猪仔。 他觉得今日真真玄妙,前有杀伐果断的摄政王突发兴致城门烽火台上系亵裤,后有超然若仙的国师大人语出惊人谬赞摄政王贴身衣物的辟邪功效。 “列祖列宗保佑,小子今日有幸得见东临双绝隔空示好,幸甚至哉,深感荣焉!”守城护卫双手合十,面迎朝阳,激动地热泪盈眶。 城门下,宸王即墨子宸赫然抬眸,如同见鬼般死盯着烽火台上迎风招展的亵裤,震惊不已。 “这世上竟有如此妙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即墨子宸着实不信君墨染会将自己亵裤悬挂于烽火台之上,故而他十分好奇究竟是十分神圣,如此不惜命,勇于冒犯变态之至的东临摄政王。 咻—— 即墨子宸手执长弓,干脆利落地射下君墨染被悬挂在烽火台上示众的亵裤。 阿嚏—— 凤无忧一连打了数个喷嚏,眼皮突突直跳。 不知为何,她总觉自己今天要倒大霉。 “难不成,是小血管追来了?” 凤无忧心下一惊,略略顿下脚步,下意识地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啪—— 就在她回头的那刹,君墨染的亵裤竟借劲风之力,迎面砸向她的脸。 “喂!说你呢,速把亵裤递给本王。” 即墨子宸端坐于马背上,朝凤无忧大咧咧地伸出手。 凤无忧狭长的眼眸掠过即墨子宸手中长弓,心中顿生怒火,“人家弯弓射大雕,大气磅礴气贯长虹。你看看你自己,射的是什么破玩意儿?东施效颦,愚不可及。” “哈!你死定了,竟敢称阿染的贴身衣物是什么破玩意儿!” 即墨子宸猛地俯身,一手揭下缠在凤无忧束发玉冠上的亵裤。 凤无忧意识到即墨子宸同君墨染关系匪浅,不愿同他有过多的纠缠,遂直截了当地手拍马肚,使得即墨子宸座下汗血宝马受惊狂奔,眨眼功夫便蹿出数十米开外。 “喂,你为何暗算本王?敢不敢告诉本王你姓甚名谁!”即墨子宸勒紧手中缰绳,回头的空当已然蹿出百米开外。 “我又不傻,干嘛告诉你?” 凤无忧笑眼目送着一骑绝尘的即墨子宸,旋即兜着从摄政王府里顺来的古董,大摇大摆地踏进东临京都中最大的当铺。 “掌柜的,上好的黄田玉石收不收?” 凤无忧径直绕过当铺口处的雕花屏风,“啪嗒”一声将袖中的玉石古董推至掌柜面前。 当铺掌柜眯着眼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凤无忧带来的黄田玉石,面露喜色,“收!一口价,两百纹银。” 凤无忧自然知晓这玉石定不止两百纹银,不过她亦不愿同当铺掌柜计较。 毕竟,这些古董,本也不是她的。 “那你看看,这玉石八珍盒值多少钱?” 凤无忧又从怀中掏出一样珍宝,不疾不徐地询问着当铺掌柜。 然,当铺掌柜尚未接手,凤无忧手中的八珍盒便被紧挨在她身侧的即墨胤仁截了去。 “哪来的?” 即墨胤仁沉声询问着凤无忧,脸色黢黑。 凤无忧眨了眨眼,随口答道,“友人赠的。” “友人?据我所知,摄政王不喜交友,更不喜赠礼,他怎么可能赠你这么贵重的八珍盒?”即墨胤仁摇了摇头,并不相信凤无忧的说辞。 “这你得问他。我不是他,怎知他为何独独对我关爱有加?” “你是说,摄政王对你关爱有加?” 即墨胤仁不可置信地惊呼着,反复揉着眼,依旧看不出眼前的清瘦男子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叫君墨染另眼相看。 013 你的纯真取悦了我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一眼单纯稚嫩的即墨胤仁,眸中狡黠可见一斑。 她箭步上前,将即墨胤仁的小脑袋反夹在手臂下,刻意腾出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抚着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 “小孩,你一脸没见过世面的纯真,实实在在取悦了我。” “放肆!” 即墨胤仁眉头一皱,本能地想将凤无忧推至一旁。 “都说近墨者黑,这话果真不假。”凤无忧低声感叹着,旋即以指背重击着即墨胤仁的脑门儿,“学谁不好,非要学摄政王他老人家,一言不合就发怒。” 即墨胤仁瞳仁微动,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被凤无忧随意地揉捏着。 “你究竟是谁?竟敢在...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他原想说出自己的身份,吓吓嚣张狂妄的凤无忧。 然,当今圣上被街头无赖调戏捏脸,委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思前想后,即墨胤仁终是没有曝出自己的身份,他想着摄政王曾教过他,能动手就绝不动口。 于是乎,他又以平素里戏耍身边小跟班的踢裆招式用在了凤无忧身上。 凤无忧眼疾手快,早已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下一瞬,她恰似无意地同他错开数步,轻松避过即墨胤仁高高抬起的脚,并顺势夺了他的鞋履。 即墨胤仁年纪虽轻,但也算得上文武双全,他亦没料到,毫无内力的凤无忧身手竟如此敏捷。 待他缓过心神,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脚上的鞋履已经飞至凤无忧手中。 一时间,他粉白的脸红透,“还朕...还我鞋!” 凤无忧略略晃神,双指提着即墨胤仁十成新的鞋履,正琢磨着他口中说漏的那个“朕”字。 记忆中,东临皇帝似乎年方十四,同眼前这个半大的鲜肉包子差不多。 再加之,即墨胤仁同一炷香前城门口弯弓射亵裤的即墨子宸长相颇有几分相似,凤无忧已经可以断定眼前之人正是东临小皇帝即墨胤仁。 思及此,她特特松了手,试探性地开了口,“胤仁?” “你怎知我的名讳?”即墨胤仁眉头微蹙,眸中顿生警惕。 “嘿嘿,你自己说的,这么快就忘了?” 凤无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已是泪流满面。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倒霉,先是口出狂言嫌弃东临小皇帝没见过世面,再是不知所谓地捏了他的脸,还抢了他的鞋。 即墨胤仁挠了挠脑门儿,只当自己气糊涂了才会对着凤无忧自报名讳,“罢了。快把鞋还我。” 凤无忧正欲将鞋还他,却又担忧他得了鞋翻脸不认人。 鉴于此,凤无忧突然倾身,以双手捧住了即墨胤仁的脚,并趁他不备之际,戳破他的绫袜。 “哎呀!胤仁小兄弟,你的绫袜怎么破了?” 凤无忧指着即墨胤仁曝于人前的脚趾,作惊愕状,特特拔高了声线。 “住嘴!” 即墨胤仁垂眸一看,粉雕玉琢的脸瞬间爆红。 他一边着急地伸手捂着凤无忧的嘴,一边又手忙脚乱地遮掩着绫袜上的破洞,颇为艰难地穿上鞋履。 凤无忧微微颔首,面上始终挂着柔和的笑容,“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同第三人说道。” “算你识相。” 即墨胤仁全然被蒙在鼓里,甚至于糊里糊涂地对害他掉了面子的凤无忧生出了一分好感。 ------题外话------ 新书总算签约了,在此二姐要再三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 为此,“剧场废”二姐也来写个简短的小剧场叭~ 第一次,别嫌弃嗷~(捂脸) ———————————— 君墨染:二堂姐,本王要见媳妇,要媳妇亲,要媳妇抱,要喊媳妇小祖宗。 二堂姐撅着嘴跑了上去,并将牌位和自己丢君墨染怀里,“孙砸,你小祖宗来也。” 君墨染向二堂姐扔了两只二哈并告病不上今日章节。 ———————————— 二堂姐嚎啕大哭,悲痛欲绝差点断更,要小仙女们疯狂收藏点赞留言安慰才能乐观勇敢地迎难而上加更码字。 014 何方女贼,如此出息? 凤无忧见即墨胤仁乖巧地立在身前,心下腹诽着也许自己可以借东临小皇帝之力,压君墨染一筹。 思及此,她复而从当铺掌柜手中夺过玉石八珍盒,热络地将之塞至即墨胤仁手中,“玉石八珍盒,赠你了。” 即墨胤仁眉头一皱,原想告知凤无忧这玉石八珍盒是他不日前赠予君墨染的南羌贡品,但见凤无忧兴高采烈的鲜活模样,他又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凤无忧急于卖他一个人情,遂着急忙慌地挑眉示意道,“小胤胤,怎么不接着?” “谢谢。” 即墨胤仁微微颔首,手捧着尚还留有凤无忧甜腻气息的玉石八珍盒,唇角于不经意间漾出一抹弯弯的弧度。 凤无忧眉开眼笑,抬手顺了顺即墨胤仁的墨发,红唇轻启,“真乖。” “………” 即墨胤仁满头黑线,他总感觉凤无忧顺抚他头发的时候,将他当成了毛茸茸的宠物。 事实上,即墨胤仁的直觉并未出错,凤无忧确实将他当成了自己养过的二哈。 铛铛铛—— 待凤无忧将手头古董珍玩典当完毕,当铺外突然响起一阵鸣锣。 “什么情况?” 凤无忧抱紧了一包袱的银锭,伸着脑袋向外张望着。 即墨胤仁背手负立,行至凤无忧身侧,眸中畏惧可见一斑。 他压低了声,在凤无忧耳畔低语,“摄政王巡街,差吏正在鸣锣开道。咱还是先避避?” “你很怕摄政王?” 凤无忧疑惑地盯着即墨胤仁,她原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了不得的靠山,不成想,这靠山似乎不大靠谱。 “我这哪里是惧怕摄政王,我只是秉着一颗尊老的赤诚之心,敬重他老人家罢了。”即墨胤仁强行狡辩道。 “既是如此,咱还是寻个妥当之地,避避?” 凤无忧不愿同君墨染再有牵连,遂同即墨胤仁蹲在当铺一隅,仅仅探出两个亮白的脑门儿,窥伺着从远处绝尘而来的摄政王玉撵。 十三声鸣锣散去,飞扬的尘土中,四大护卫分立玉撵四角,面容威仪,气势凛然。 玉撵正前方,追风手持画像,高声喝道,“大胆女贼夜袭摄政王府,惊扰王驾,其罪当诛。包庇者,同罪处之。” 闻言,凤无忧眼皮狂跳,下意识地缩回了脑袋,双手紧捂胸口,紧张得瘫在原地不敢动弹。 即墨胤仁并未察觉到凤无忧的异常,依旧扒拉着当铺略略掉漆的门扉,兴致勃勃道,“不知是何方女贼,如此出息!” 片刻后,他猛然垂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怀中的玉石八珍盒,而后一手指着凤无忧鼻头,惊呼道,“难道,你就是夜袭摄政王府的女贼?” 凤无忧暗叫不好,正欲捂住即墨胤仁的嘴,不料,恰巧停在当铺门口的追风已然快步朝当铺走来。 “你小点儿声!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男人。” 凤无忧一边同即墨胤仁咬牙低语着,一边虎视眈眈看着越走越近的追风,心跳骤然加快。 “追风,是何人在本王面前喧哗?” 玉撵中,忽而传出君墨染极具磁性的声音,声线低沉,音色莹润。 015 他来了! “王,是...是皇帝陛下。” 追风扫了一眼扭作一团的即墨胤仁和凤无忧,遂快步行至玉辇前,悄声说道。 “哦?” 君墨染慵懒地应了声,缓缓撩开轿帘,将深邃莫测的目光落至当铺门口两张吓得惨白的小脸上。 与此同时,凤无忧亦将视线落在玉辇轿帘上君墨染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久久移不开眼。 尽管十分惧怕这位大名鼎鼎的东临摄政王,凤无忧心中却莫名生出一丝庆幸。 她庆幸自己深中媚药之后,阴差阳错地睡了一位绝世美男。 这不,绝世美男连手都长得如此合乎心意...... 她怔怔地盯着玉辇,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昨夜红烛微光下君墨染横陈的玉体。 “来呀,快活呀~” “无忧,你觉得本王美么?” ......... 不知怎的,凤无忧对着玉辇竟臆想出了一出她与君墨染之间的爱情动作大戏。 “美!浑身上下,处处都长得恰到好处。”凤无忧滋溜一声收回嘴角挂着的口水,魔怔般自言自语。 闻声,追风眸带怜悯地扫了眼一脸花痴笑的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又是一个不知死活被他家主子过于优秀的外表迷惑的可怜虫。 近半年来,光是被君墨染美貌所惑而失仪的可怜虫就有上百位。 而这些可怜虫中,十有八九因受不了君墨染的折磨害了失心疯。心智稍微脆弱一些的,没等君墨染动手,便狠心自戕以求解脱。 正当凤无忧全然摒弃外界干扰,沉湎于君墨染超乎常人的美貌之际,即墨胤仁却因她的失态吓得魂不附体。 他重重地掐了一把凤无忧的腰,低声道,“不要命了?竟敢对着摄政王的玉辇流口水。” 凤无忧一手拍掉即墨胤仁的手,因腰间痛意即刻回过神来。 许是未料到自个儿竟在大庭广众下出了丑,凤无忧有些窘迫地别过脸,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藏于即墨胤仁身后。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凤无忧双眸紧闭,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就盼着君墨染能早点儿离去。 出乎意料的是,君墨染不仅没有离去,还翩翩然下了玉辇。 他若天神下凡般,着一身玄色华服,鎏金广袖迎风而舞,鼓动道道劲风,使得他披散于背后的三千青丝骤然狂舞。 邪魅,狂狷,不可一世。 “啊~他来了!” “是摄政王!天,好想成为摄政王的女人!” “好想为摄政王殿下生孩子!” ......... 一时间,各家各户的女眷纷纷探出头来,以几近疯狂的呐喊出于本能地迎接着摄政王的王驾。 “不是说摄政王喜怒无常,可怖得紧?” 凤无忧被耳边尖利的叫喊声震得头昏脑胀,低声嘀咕着。 即墨胤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颇为骄傲地说道,“世间女人,无一能抵挡摄政王的魅力。” “食色性也,倒也能理解。” 凤无忧点了点头,忆起自己破天荒头一遭的失态,很快便理解了这群女人的执念。 “即墨胤仁,谁准你偷溜出宫的?”君墨染薄唇轻启,眸中是目空一切的傲然。 他声音低沉,一开口,便带着霸凛的气势,百米之内,人人自危。 即墨胤仁瞬时低下了头,迈着细碎的步子缓步行至君墨染面前,“摄政王,朕知道错了。” 君墨染正愁捉不到昨儿个轻薄他的女飞贼,又听即墨子宸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自己的亵裤如何取代军旗悬挂于城门口,满腔怒火郁结心头,一点即燃。 “滚回宫,抄满八百遍《治国策》。” 他话音刚落,即墨胤仁旋即苦了张小脸,奶声奶气地央求道,“摄政王,看在朕知错就改的份上,可否减去两百遍?” “追风,送他回宫。” 君墨染不容商榷地摆了摆手,耳旁依旧萦绕着“女飞贼”叽叽喳喳的声音,烦闷不已。 “是。” 追风无奈地耸了耸肩,为顾及即墨胤仁的颜面,并未在他手腕处加上镣铐,“臣护送您回宫。” “行了。朕自己走。” 即墨胤仁不放心地瞥了眼杵在当铺门口不敢动弹的凤无忧,终是没勇气和君墨染对着干,只得瘪着小嘴拂袖而去。 啪嗒—— 怔忪间,一声玉器砸脚之声骤然响起。 凤无忧略略抬头,刚好瞥见即墨胤仁滑袖而出的玉石八珍盒,直愣愣地朝着君墨染的鞋面砸去。 016 验身! “摄政王,小心!” 凤无忧反应极快,朝着君墨染的方向倏然飞身上前。 她思忖着,既撇不清自己与玉石八珍盒的关系,不若将功折罪,来一出英雄救美,替君墨染挡下玉石八珍盒。 如此一来,君墨染兴许还能看在她赤胆忠诚的份上,消弭疑心,善待于她。 不成想,她尚未扑至君墨染脚边,他已然做出反应。 刹那间,尘随风起,一抹玄色暗影疾电般拂过凤无忧的眼帘。 君墨染亦未料到凤无忧速度如此之快,利落的扫堂腿本该踢中玉石八珍盒,却阴差阳错地落在凤无忧后脑勺上。 啪嗒—— 下一瞬,凤无忧尚未抬起头,玉石八珍盒又重重磕在她额角上。 “疼...疼死爷了。” 凤无忧吃了一嘴的土,有气却又不敢撒在君墨染身上。 君墨染剑眉微蹙,略略垂眸,冷睨了一眼伏地不起的凤无忧,“抬起头来。” 凤无忧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强压下心里的惧意,抬眸迎上君墨染深邃莫测的眼神。 四目相对,君墨染邪气凛然,凤无忧正直坦荡,竟未占下风。 “有点意思。” 君墨染薄唇微扬,笑不达眼底。 凤无忧艰难地站起身,低声道,“惊扰王驾,绝非本意,还望摄政王不要怪罪。” “胆子不小,敢在本王面前班门弄斧。”君墨染眸色骤冷,忽而出手紧扼住凤无忧的脖颈。 “摄政王此言何意?” 凤无忧被他掐得喘不过气,袖中银针蠢蠢欲动。 她心下思忖着,若是君墨染再不放手,她不介意与他同归于尽。 千钧一发之际,即墨胤仁灵巧地钻入凤无忧和君墨染中间的空当,他以双臂紧紧缠着君墨染精壮的腰,“摄政王,朕不喜你滥杀无辜。朕害怕。” “即墨胤仁,身为一国之君,你没有‘害怕’的资格。”君墨染冷睨着面露惊慌的即墨胤仁,声色尤为清冷。 即墨胤仁并未因君墨染尤为疏离的态度而放弃,他收紧了手臂,并讨巧地在君墨染胸膛蹭了蹭,“摄政王,放过这位小兄弟,好么?” “理由。” “因,因为他同朕一般,十分仰慕摄政王。”即墨胤仁一时想不出理由,只得随口胡诌。 君墨染闻言,冷哼出声,“仰慕本王,所以夜袭本王府邸,偷盗府中珍宝?” 他话音刚落,旋即松开凤无忧的脖颈,转而向追风递了个眼色,“验身。” 追风会意,万般不愿触碰凤无忧。 毕竟,万一凤无忧是个女儿家,当街撕人家衣物委实不像话。 但君墨染执意如此,追风只得硬着头皮朝着双手紧捂脖颈,大口喘着气的凤无忧走去。 凤无忧尤为警惕地盯着面无表情的追风,“士可杀,也可辱,但绝不能当街光膀子。小的虽没什么能耐,可皮相生得极好。你若是当街撕了我的衣物,我怕窥伺了我绝美玉体的女人们纷纷对我起了歹念,抛夫弃子,只对我一人死心塌地。” 她一边说着,一边刻意伸长了脖颈,好让周遭之人看到她脖子上微微凸起的喉结。 追风如遭雷劈般愣在了原地,他从未遇见过这么奇怪的人,极度自恋,脸皮厚比城墙,胆子也极大。 凤无忧见自己的一番言论颇有成效,稍稍咽了口口水,又开始口若悬河,“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男性特征尤为明显,恢弘到足以让全天下的男人自卑。为了社会的安定,还是别在此处验身了吧?” 017 摄政王再被调戏! 凤无忧此言一出,周遭所有人均心照不宣地打量着她足足小了君墨染两个号的小身板。 追风面露狐疑,他才不信骨骼窄小,身材清瘦的凤无忧能有多“恢弘”。 即墨胤仁嘴角狂抽,在他的认知里,礼义廉耻尤为重要。 这还是他头一次接触到将本抬不上明面的“男性特征”说得如此气贯长虹理直气壮的人。 君墨染略带藐视地到了一眼凤无忧单薄的身体,忽地上前一步,单手提着凤无忧的衣领,“可知何为欺君之罪?” 凤无忧觉得,君墨染占尽优势,刻意地碾压着她的自尊心。 单从个头上比,君墨染已然高了她约莫二十公分。 再从气势上看,他嚣张霸凛,她只得伏低做小,已然被掣肘地死死的。 “摄政王,您若是不信,大可同我一道,比比...大小!”凤无忧迎着君墨染轻蔑的目光,微扬着下巴。 她眉梢一挑,原意是向君墨染告饶求和。 偏偏君墨染曲解了她的意思,误以为她在挑衅他。 电光火石之间,君墨染突然向她裆部袭去。 凤无忧神经一紧,“流氓”二字差点儿脱口而出。 她倒是不怕君墨染能察觉到什么异样,毕竟她早有防备。连夜逃出摄政王府之后,她便以一小捆树枝充盈自己莫须有的男性自尊心。 因而,除非君墨染丧心病狂到当街扒衣的程度,一般而言,她绝不会轻易露馅。 然,她并不愿在大庭广众之前,被人上下其手。 在她看来,面子大过天。 不过,她也没想着当众迕逆狂傲霸道的君墨染。毕竟,面子可以慢慢挣回来,但是命只有一条。 一番思想挣扎后,凤无忧终于下定决心舍弃颜面。 她满脸堆笑地迎上君墨染的目光,甚至于夸张地挺了挺肚子,使得周遭众人顿觉头顶上天雷滚滚,总感觉她在蓄意调戏君墨染。 就连君墨染也生出自己被调戏的错觉。 他看着身前笑得合不拢嘴的凤无忧,俨然将她当成了烫手山芋,突然怎么也下不去手。 “摄政王,怎么了?” 凤无忧见他迟迟不动手,作善解人意状,柔声细语地询问着他。 如此一来,君墨染已经可以确认,凤无忧定是在故意恶心他,他修长的手亦开始微微发颤。 正当君墨染恼羞成怒准备一掌拍飞凤无忧之际,铁手匆匆赶至。 他带着一副画卷飞跑而来,“王,请过目。” “何物?” 君墨染迅即收回了手,将凤无忧扔至一旁。 “司命传来情报,北璃凤小将军凤无忧因轻薄流月公主,被北璃左相敖澈追杀至东临边境。这是凤小将军的画像,王请过目。” 君墨染并未接过画卷,只意兴阑珊地扫了一眼铁手手中的巨幅画卷。 凤无忧亦瞄了眼画卷,她看着画卷中英姿飒爽的自己,又忆起昨夜君墨染所画,顿觉十分宽慰。 她原以为世间人皆如君墨染这般浅薄,画不出她的绝代风华,不成想,北璃倒有善作画之人,将她的神态描摹得惟妙惟肖。 “凤无忧?” 君墨染沉声而笑,魔魅的嗓音带着一股天地共主的魄力,使人闻声丧胆。 018 凤无忧的彩虹屁 凤无忧眨了眨眼,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她回味着君墨染低醇悦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讪讪而笑,“王,认识您真好。因为有您,今儿个的日头都格外灿烂。因为有您的庇佑,我甚至都能预料到自己光芒万丈的下半身!” “呸!不是下半身,是下半生。” 意外嘴瓢的凤无忧生无可恋地垂下头,她怎么也没料到,君墨染的气场强大到得以扰乱她的心神。 更糟糕的是,她话音一落,晴空霹雳若平地惊雷般,在东临京都上空炸开。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心下腹诽着许是自己上辈子杀孽太重,如今才会被老天揪着尾巴玩弄于股掌之中。 君墨染眸色骤冷,魔魅的嗓音若催命佛铃般,于凤无忧耳边乍响,“光芒万丈的下半身?凤小将军既自告奋勇,本王就不客气了。” “你,你干什么!” 凤无忧遽然抬首,双手作防备姿态,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关键部位之上。 “追风,赏他万丈光芒。” 君墨染薄唇轻启,好整以暇地盯着惊慌失措的凤无忧,心下顿觉愉悦万分。 凤无忧闻言,旋即侧目望向追风,“追风大哥,可否告知小弟,何为万丈光芒?” 追风狂抽着嘴角,他一点儿也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虐杀凤无忧。 在他看来,凤无忧无疑是需要保护的弱者,他向来不擅长欺负弱小。 无奈的是,君墨染玩心一起,任谁也阻拦不了。 不多时,追风从身后风尘仆仆赶来的暗影卫手中接过一串炮仗,转手系在凤无忧腰间。 欻—— 当炮仗被追风手中火苗点燃之际,凤无忧这才明白,君墨染口中的“万丈光芒”,就是要将她的下半身连同腰间炮仗一并炸碎。 “小血管,你莫要欺人太甚!”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怎么说,她都不忍心对君墨染痛下死手。 未成想,君墨染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王。 君墨染嘴角噙着一丝玩味,“欺你,辱你,杀你又如何?本王怎么记得,你亲口说过,士可杀,也可辱?” “摄政王,你莫不是妒忌我气势恢宏的男性特征,才想着将我无与伦比的躯体炸得粉碎?” 凤无忧漆黑如墨的瞳孔急剧收缩着,她眸中的火焰如燎原星火,一下点燃她的昂扬斗志。 “是又如何?” 君墨染莞尔浅笑,声线一如既往的魔魅,曜黑的眼眸中,是不加遮掩的兴味。 “那就让我们轰轰烈烈,活得噼里啪啦!”凤无忧眉梢一挑,不管不顾地朝君墨染扑去。 “………” 本该人声鼎沸的京都街头,此刻只余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就连即墨胤仁,都吃惊地张大了嘴。他终于知晓,所谓的博闻强识,在凤无忧这个变数面前,统统都化作了孤陋寡闻。 追风揉了揉眼,紧盯着死搂着君墨染的凤无忧,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弄清楚,凤无忧的速度怎能那么快! 君墨染垂眸,不悦地看着如同八爪鱼一般,死缠着自己身体的凤无忧,“放手。” “摄政王,我错了,我道歉。你可不可以别炸我?人家害怕。” 凤无忧将脸贴于君墨染胸口,学着即墨胤仁撒娇时的模样,亦在君墨染怀中蹭了蹭。 019 摄政王心软了? “凤小将军,再不放开本王,本王不介意废去你的双手。” 君墨染眸色一凛,噬骨的杀气由内而外,爆破而出。 他玄色衣袖无风而动,面似寒霜身似冰。 凤无忧意识到腰间炮仗即将燃爆,顾不得君墨染的怒气,双手双脚均死死地扒拉着君墨染僵硬紧绷的身体。 “摄政王,我从来不屑于当什么狗屁不通的将军。我更想成为您的人,为您鞠躬尽瘁鞍前马后。您老人家息怒,从今往后我保证乖乖听话,只听你一人差遣。” 即墨胤仁回过神,亦小跑至君墨染跟前,急声道,“天佑我东临!凤小将军乃北璃常胜将军,此番归顺我东临,实乃社稷之福!” 君墨染原想掰开凤无忧缠在他腰间的手,无意间瞥见她因为惧怕略显仓皇的眼眸,破天荒的心软了。 他一手扯断凤无忧腰间的炮仗,并将即将爆裂的炮仗抛向空中,同骤变的天色、突袭的雷电一道争辉斗法。 轰—— 炮仗燃爆,火花四溢。 凤无忧身躯一震,抬眸间意外察觉君墨染身上的杀气于悄无声息间,散尽。 她意识到自己的下半身得以保全,遂又开始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摄政王,您真是天底下最最善良的人。” 善良?君墨染以为,这是他近几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不过,他已然没了为难她的兴致,也懒得同她咬文嚼字。 他意兴阑珊地收回按在她腰间的手,一拂袖又将她扫落在地。 此刻的他,心里十分矛盾。 他素来不喜同人亲近,可方才凤无忧抱住他的那瞬,他甚至想顺势将她揉进怀中。 而今,见她倒地不起,他竟想伸手扶她一把。 君墨染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头疼不已。 为掩饰自己眼神里转瞬而逝的困惑,君墨染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转身入了玉辇。 追风,铁手面面相觑,他们也未料到君墨染竟如此轻易地放过凤无忧。 铁手脑海中突然浮现昨夜君墨染壁咚他的画面,他总觉君墨染自昨夜被采花女贼轻薄之后,行为举止就变得极为怪异。 “追风,你说,王会不会被采花女贼刺激得转了性向?”铁手拽着追风的胳膊,一脸肃穆。 追风摇了摇头,“凤小将军虽泼皮无赖了些,姿容却比女子更为出色。王昨儿个才开窍,正是食髓知味时。一时情动,也情有可原。” 再观凤无忧,她被喜怒无常的君墨染折腾得没了脾气,跌坐在地,小脸煞白。 自重生后,凤无忧对炮仗轰鸣声尤为敏感。 因而,当炮仗被追风系于她腰间之际,她仿若回到了溺毙那瞬,连呼吸都尤为不畅。 当下,她才险象环生地躲过一劫,就遇上了一件更为棘手的事。 照理说,北璃将军的身份足以让任何人相信,她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可君墨染这不轻不重的一掌,恰巧落在她小腹上,使得她腹部绞痛愈演愈烈。 更为麻烦的是,今日她月信初至,稍有不慎,殷红鲜血就会顺着衣摆汩汩而出。 020 起疑 即墨胤仁见凤无忧久久未起,又见君墨染怒气全消,遂大着胆子行至凤无忧跟前,朝她递去自己的手。 “即墨胤仁,你当本王所言是耳旁风?” 君墨染岔着双腿,尤为豪放地坐在玉辇之中。 他单手支颐,深邃莫测的凤眸中兴味再起,“东临窃贼猖獗,孰之过?” 即墨胤仁闻言,略略躬身,低声答曰,“是朕治国无方。” “既知治国无方,还不回宫反省己过?”君墨染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刻有黑龙麟纹的扶手,声线魔魅。 “今日东临喜得大将,朕心甚喜之。摄政王可否看在凤小将军归顺的份上,容朕同凤小将军……” 君墨染顿失了耐性,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即墨胤仁,“速速回宫。记着,八百遍《治国策》三日后差人送至摄政王府。” “摄政王,凤小将军明明是北璃人,他行的偷盗之事,严格上说,怪不到朕头上吧?”即墨胤仁一想到要抄八百遍《治国策》,转眼就将凤无忧给卖了。 凤无忧满头黑线,原先还以为即墨胤仁足够义气,没想到他竟受不住君墨染信口而出的威胁。 光看这一点,即墨胤仁同害她落水溺毙的二哈十分相似,一样成事不足,一样不靠谱! “既知凤小将军是北璃人,还敢封她为大将,《治国策》可是白读了?即刻回宫,一千遍《治国策》明日辰时务必送至摄政王府。”君墨染凤眸微眯,声线骤冷,其霸凛狂傲的气势让人望而生怯。 即墨胤仁见状,再不敢反驳,只得在追风的护送下,悻悻而去。 “凤无忧,说说看为何夜盗摄政王府?” 君墨染微微倾身,手肘扣于大腿上,兴味盎然地盯着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凤无忧。 凤无忧连连摇头,矢口否认道,“摄政王明鉴,在下行得正坐得端,万万做不出偷盗之事。” “哦?” 君墨染眉峰一挑,迫人的眼神再度落在凤无忧脸上。 凤无忧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昨夜北璃营中生了场变故,我见北璃式微,毅然决然地同凤之麟断绝了父子关系,同北堂龙霆断绝了君臣关系,千里奔袭至东临境内,原想投奔摄政王麾下,意外发现摄政王府外遗落了一堆古董珍宝,心下思忖着这堆古董珍宝与我有缘,遂心安理得地收下。” “噗——” 她此言一出,铁手一时没收住,破口而笑。 事实上,在场之人除却君墨染之外,毫无例外地破了功,抿着嘴艰难地忍住笑意。 独独君墨染,如刀刻般俊美无俦的容颜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接着编。” 片刻后,他见凤无忧睁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乖巧地坐在地上,心里好似被柳梢拂过,酥痒不已。 “摄政王明鉴,我只是觉着这堆珍宝与我有缘,仅此而已。再者,珍宝上并未写上您老人家的名讳,我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听完凤无忧的辩解,君墨染突然忆起自己被悬挂在城门口并写上“君墨染”三个大字的亵裤。 不知为何,他总觉凤无忧同昨日轻薄他的女贼脱不了干系。 再往细处想,君墨染的眼神又意味不明地落在凤无忧的裆口处。 “摄政王,你怎么跟盯裆猫一般,总盯着人裤裆看?” 凤无忧双手紧捂要害,深怕君墨染察觉到她衣襟上渗出的血迹。 君墨染愣神,尴尬地收回视线,“聒噪。” “摄政王若是很想看,也不是不能看。你我同为男子,偶尔切磋一番,并无不妥。您不知道,我在北璃军营中,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人人皆知,凤小将军身高不够,全往男性特征上凑,威武不已霸气非凡!” 021 你吃什么长大的? “呵...确实是矮了些。” 君墨染轻嗤出声,心下已然认定凤无忧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且不说她色胆包天军营中调戏北璃流月公主的荒谬行径,单论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便不是一个女儿家敢轻易说出口的。 思及此,君墨染意兴阑珊地放下轿帘,沉声道,“铁手,将凤小将军带回府。” “啊?” 铁手原以为君墨染欲杀人灭口,不料君墨染急着唤他,纯粹是想将凤无忧带回府。 铁手眼皮一跳,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他思忖着以凤无忧的机灵劲儿,兴许很快就会取代自己和追风,成为君墨染身前的第一红人。 “凤小将军,请。” 铁手特特躬身,朝凤无忧咧嘴一笑,并和善地摆出“请”的手势。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掩着衣襟上的血迹,颇为费力地站起身,乖巧地跟在铁手身后。 “有我在,凤小将军不必紧张。”铁手瞥了眼凤无忧紧绞在一起的手,低声宽慰道。 “你真是个好人,叫我无忧就好。”凤无忧心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遂客客气气地回了话。 听闻凤无忧夸自己是个好人,铁手“唰”地一下红了脸。 自他跟随君墨染伊始,恭维奉承亦纷至沓来。然,这十来年中,从未有人夸他是个好人。 “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无忧莫要客气。”铁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情不自禁地咧嘴憨笑。 玉辇中,君墨染满头黑线,他本意是将凤无忧带回府中慢慢折腾。 不成想,铁手再一次曲解了他的意思,真以为他将凤无忧当成了座上宾。 玉辇外,铁手紧挨着凤无忧,绞尽脑汁搜寻着话题,意图进一步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 “无忧,你喜欢吃什么?哥给你买。” “能吃的。” “你喜欢什么兵器?哥给你量身打造。” “银针。”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哥回头替你物色物色。” “好生养的。” ……… 凤无忧没料到,看起来冷冰冰毫无温度的铁手竟是个自来熟。 眼下,她腹痛难忍,还得花心思应付他绵绵不绝的提问,额上冷汗成片滴落。 说话间,铁手忽然凑至凤无忧跟前胡乱一通深嗅,“无忧,你怎么这么香?跟个娘儿们似的。” “昨夜调戏流月公主,染了些脂粉味。” “流月公主身上的脂粉味真好闻,还带着一股血腥气,刚柔并济,阴阳调和,妙哉!”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心下腹诽着,铁手一定是个憨憨。 不过,幸好铁手看起来不太聪明。若是寻常人,凭着她身上的血腥气抽丝剥茧,片刻间便识破了她的女儿身。 消停片刻后,铁手顿时又来了兴致,“无忧,你,你那里真的很恢弘?” “嗯。” 凤无忧微微顿步,只觉身下热流汩汩顺腿滑下,她紧张到连敷衍铁手的气力都消耗殆尽。 “无忧,可否告诉哥,你是吃什么长大的?”铁手在凤无忧耳边轻声询问道。 玉辇中,侧耳聆听铁手和凤无忧对话的君墨染突然间狂咳不止,差点儿被口水呛死。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贴身暗影卫,竟如此...猥琐! 022 她逃了! 凤无忧一时没憋住,被铁手逗得哈哈大笑,“和吃什么倒是没关系。你且记住,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成才。那玩意儿也一样,多用就是了。” 这一笑,于此时的她而言,等同于洪水决堤。 她甚至能感觉到喷涌而出的鲜血正试图大范围渗出,只得随意寻了个合乎情理的借口,着急忙慌地朝玉辇中的君墨染喊道,“王,我内急。” 玉辇中,君墨染透过薄薄的轿帘,淡淡地扫了一眼面色焦灼的凤无忧,薄唇轻启,“憋着。” 凤无忧心下尤为不爽,却只得细声细气地试探着君墨染的底线,“王,在你们东临,就地出恭会不会被抓?” 君墨染刀刻般俊美无俦的容颜上,迸现道道裂痕,他突然间很想笑,但碍于自己的身份,终是正了面色,沉声回道,“会。” 凤无忧气得咬牙切齿,又不敢发作。 可她必须尽快换一身干净的衣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无计可施之下,她再度倒地不起,双手紧捂裆口,作痛苦状大声嚷嚷着,“好痛!世人只知十指连心,不知此处痛,亦能让人肛肠寸断。” “肛肠寸断?”铁手面露愁容,连连蹲下身关切询问道,“你肛肠受伤了?” “并未。” “那是为何?”铁手狐疑地瞟了眼凤无忧手的位置,“不如,我帮你揉揉?” 君墨染见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着实忍无可忍。 “凤无忧,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招?”君墨染声色骤冷,只闻其声,凤无忧就觉背脊发寒。 周遭百姓更是被吓得纷纷低下了头,别说言语,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凤无忧瘪了瘪嘴,深怕激怒君墨染,小心翼翼道,“王,我乖着呢。但人有三急,我真的快憋不住了,蛋疼得很。” “滚。” 君墨染以手扶额,被凤无忧整得头疼不已。 算起来,自他十三岁带兵出征,已有八载。 这八年中,他阅人无数,独独没见过凤无忧这么厚脸皮的。 “得嘞。” 凤无忧见君墨染终于肯放行,一溜烟功夫跑得无影无踪。 君墨染冷睨着凤无忧一蹦比一蹦高的滑稽背影,尤为疑惑她究竟是如何胜任北璃将军一职。 也许,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 君墨染如是想着,遂以扇柄轻拨轿帘,沉声嘱咐着铁手,“跟着,别让他逃了。” “遵命。” 铁手郑重其事地应着,转身便心猿意马地朝凤无忧奔走的方向疾追而去。 凤无忧撇头瞄了一眼飞身而来的铁手,从容不迫地调转了方向,一拐弯便闪身入了纸醉金迷的醉柳轩。 铁手飞至岔道口,四下张望,均未发觉凤无忧的踪迹,有些着急地自言自语道了,“无忧兄定是憋坏了,眨眼功夫就跑得没影。”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硬着头皮,依次排查京都里所有茅厕。 醉柳轩中,凤无忧孤身立于二楼雅室窗前,亲眼看着铁手从眼皮底下掠过。 她本不愿捉弄铁手,奈何她衣襟上的血迹已经藏不住,纵入了茅厕,若无替换的衣物,也无济于事。 思来想去,她只得先藏身于莺歌燕舞的醉柳轩中避避风头。 见铁手走远,凤无忧随手关了窗,视线恰巧落在水墨屏风上静置的月白素衣上。 她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屏风前,轻手轻脚地取下衣物,搁自己身前比划了一般。 衣袖长了一寸,衣摆长了约莫五六寸。 可凤无忧觉着,这件衣物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而成,尤为合适。 023 夺人衣裳 “反正,流连烟花之地的男人,大体是些衣冠禽兽。我顺一件禽兽的衣裳,应当不打紧吧?” 凤无忧并不情愿夺人衣裳。不过,为解燃眉之急,她亦能编出一套足以说服自己的说辞。 叩叩叩—— 雅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凤无忧神色一凛,身上沾染了点点血迹的衣裳恰巧滑落,而被她裁剪去一大截的月白素衣,却被水墨屏风上的木架勾着,不偏不倚地落在热气熏然的浴桶上。 “百里公子,水温可还适体?” 一道矫揉造作的娇腻女声传入凤无忧耳中,使她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凤无忧轻咳了一声,正欲答话,却被屋外另一道男声抢先一步。 “退下。” 百里河泽沉声道,声音极轻,极冷。 凤无忧微微讶异地朝门外那一剪颀长的身影望去,听其音色,像极了昨夜立于摄政王府院墙上同她表白的男子。 她一想起百里河泽文绉绉晦涩难懂的“情诗”,不自觉地羞赧一笑。 “缘分真真妙不可言。昨夜他才向我袒露心迹,今儿个我竟穿上了他的衣裳。” 凤无忧拂去月白素衣上的水珠,侧耳聆听着雅室外二人的对话。 屋外,娇柔女子柔情似水地望着百里河泽,“百里公子,可需要奴家近身伺候?” “退下。” 百里河泽话音中透着些许不耐烦,声色亦清冷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喏。” 娇柔女子低声答着,她许是不大甘心,同百里河泽拉开一小段距离后,又转身朝百里河泽暗送秋波,“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砰—— 百里河泽不再言语,刚推开门,便断然甩袖将半敞的门扉重新掩上。 一时间,雅室内静得只余下百里河泽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凤无忧忙捂住口鼻,蹑手蹑脚地藏于水墨屏风后,大气都不敢出。 百里河泽深吸了口气,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清冷的眸子一遍遍地环顾着四周,一遍遍地探寻着这一方并不算宽敞的空间。 片刻后,他心想着许是自己太过多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阔步行至水汽氤氲的浴桶边。 百里河泽定定地望着漪澜微漾的水面,脑海中突然闪过凤无忧那张生动的脸,唇角不经意间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 他随手解下腰间束带,并将之悬挂于水墨屏风之上。 无意间,百里河泽突然瞥见屏风支脚处一小截月白色衣料,心生恼意,杀机顿现。 哗—— 百里河泽拢了拢衣襟,和衣跨入浴桶中,水声哗然,迷雾迭起。 凤无忧闻声,渐渐放松了警惕。 少顷,她见浴桶中没了动静,这才大着胆子将大半张脸贴在水墨屏风之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浴桶中的百里河泽。 百里河泽察觉到屏风后全然不知收敛的目光,眸色一凛,袖中飞花玉笛势如破竹般穿透水墨屏风,朝着凤无忧喉头袭去。 所幸,凤无忧对杀气尤为敏感,她感知到危险迫近,急急闪过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惊险夺过快如疾电的飞花玉笛。 百里河泽原以为他一出手,屏风上便会溅起点点红梅。 不成想,屏风后的暗影,身手如此矫捷! “看够了?” 百里河泽面色微恼,声线亦拔高了几分。 凤无忧将玉笛稳稳握在手中,想开口解释,却发现实在不好解释。 事实上,她虽好美色,但并不喜欢强迫他人。昨儿个之所以对君墨染霸王硬上弓,纯粹是因为时局所迫。 但此情此景,任她如何解释,百里河泽也不会相信吧? 凤无忧如是想着,更加懒得解释,只随口答着,“不论你相不相信,爷对你的身体没兴趣。爷自己就长得十分魁梧健硕,不需要看你的。” “凤无忧?” 百里河泽怒气渐消,一手将横亘在他和凤无忧的屏风撕成两半,“怪不得会患上花柳病。凤将军风流成性,逃难期间竟还敢来风月之地找乐子。” 024 国师大人怒了 “谁说爷是来找乐子的?难不成,你是乐子?” 凤无忧听出百里河泽话里行间的戏谑,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百里河泽低低笑着,冰冷的容颜在氤氲的水雾中更显超凡脱俗。 他反手以飞花玉笛挑起屏风后凤无忧沾染了血迹的衣物,轻声询问道,“凤将军,这是什么?” “爷的遮羞布。” 凤无忧神色自若地回着,旋即大大方方伸出手,将自己染上血迹的衣物揣入怀中。 “凤将军,你以为我同君墨染一样好骗?” 百里河泽缓缓收回飞花玉笛,他微微躬身,一手轻挑着凤无忧的下颌,“说说看,潜入东临有何意图?” 凤无忧定定地看着脸色冰冷的百里河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夜还对她袒露心迹的男子,今日怎么变得这般冷漠? 也许,百里河泽书读得少,昨晚那番话实乃他表述不清? 凤无忧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并好言相劝着他,“多读书总是好的。一句话都表述不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二愣子?” 百里河泽满头黑线,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劝他多读书。 殊不知,百里河泽早已学富五车,谋略过人。 要不然,他又岂能坐稳东临国师之位? “凤无忧,你在转移话题!” 百里河泽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明白,凤无忧是在刻意转移他的视线。 他一手夺过凤无忧怀中染有血迹的衣物,“衣物上的血迹怎么解释?” “你很好奇?” “凤无忧,你最好别在我面前耍花招。否则,我就将你扔去祭台上,祭天。” 百里河泽对凤无忧确实有几分兴趣,但他更在意的是,凤无忧究竟能不能如昨夜的星象那般,成为君墨染唯一的软肋。 再强大的人,一旦有了软肋,其势其威都将大打折扣。 昨儿个,百里河泽确实有些纳闷,凤无忧一个男人,将以何种方式俘获君墨染的心。 直到他看到凤无忧染血的衣物,才恍然大悟。 如此看来,凤无忧应当是个货真价实女人。 凤无忧见百里河泽一直揪着她的衣物不放,冷不丁地凑至他跟前,神神叨叨地说着,“事关爷的颜面,爷说了,你可得替爷保密。” 百里河泽眉头微蹙,他发自内心里觉着凤无忧十分幼稚且无聊,但出于好奇,他还是微微颔首,权当应了凤无忧的要求。 “你知道的,爷的男性特征尤为恢弘。有不少人,做梦都想将爷给阉了,因为爷的存在,大大挫伤了天命的自尊心。这不,昨夜在流月公主投怀送抱之前,已然有一波杀手趁爷不备,咔嚓咔嚓朝着爷的要害部位袭来。爷反应虽敏捷,奈何寡不敌众,身体某处了伤,出了些血。” 凤无忧绘声绘色地说着,纤长的手指比作剪刀状,在百里河泽眼前来回晃动。 百里河泽神色古怪地看着他,虽不信她口中所言,但他心里也觉得凤无忧的性子委实不像个女人。 “呕——” 凤无忧歇了一口气,遽然间双手捂裆,朝着百里河泽胸口一阵干呕。 “凤无忧!” 百里河泽一连后退数步,他本能地扬起衣袖,欲将凤无忧掀飞。 “别见怪。我只要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完美躯体,差点儿被那群贼子毁了,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伤心到呕吐。”凤无忧讪讪笑道,正面迎上百里河泽高高抬起的手臂。 025 宁折不弯 “罢了。同你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 百里河泽性子冷淡,鲜少会在人前显露这般波动的情绪。 他默然收手,却又当着他的面,将自己湿透的衣裳褪下。 “………” 凤无忧抱紧了怀中衣物,一时间眼神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此刻,她心里仿若有两个小人在天人交战。 看,不看? 不看。 她认为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再者她并不想长针眼。 看! 一来可以磨练心智,助她早日磨炼出坐怀不乱的钢铁般的意志。 再者,万一百里河泽身材比君墨染还好,腹肌上的血管更为性感撩人,不看岂不是暴殄天物? 如此一想,凤无忧作羞涩状侧过身子,一双眼却直勾勾地落在百里河泽身上,“怪不好意思的,我看得都脸红了。” “………” 百里河泽狂抽着嘴角,他敢肯定,凤无忧根本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甚至...很想看他脱衣! 思及此,百里河泽飞快地穿好衣物,略显尴尬地躲避着凤无忧过于直白的视线。 凤无忧匝巴着嘴,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扭扭捏捏,跟个娘儿们似的。大家都是男人,就算你不穿衣物满屋子跑,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企图。” 百里河泽眉头微皱,他实在不明白凤无忧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即便凤无忧不在,他也不可能不穿衣物满屋子跑。 “凤无忧,你最好老实交代潜入东临的意图。不然,我若将你绑至君墨染面前,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百里河泽轻拢衣襟,居高临下地看着凤无忧。 “摄政王求贤若渴,你若将我带至他面前,他自然将我捧为座上宾。” “我看,未必。”百里河泽突然逼近凤无忧,他原想亲手验验她,又觉得太过唐突。 深思熟虑之后,百里河泽决定,还是借飞花玉笛“探探路”。 凤无忧眼看着飞花玉笛朝她裆部袭来,本能地弹至一丈之外。 事实上,她早有防备,裆口处捆好的树枝也能助她逢凶化吉。但她心里膈应得很,既不想被触碰,也不想应付这些没完没了的试探。 “爷宁折不弯,你休想打我的主意!”凤无忧冷了眸色,定定地看向百里河泽。 百里河泽亦深深地注视着凤无忧,悄然收回飞花玉笛。 他原以为凤无忧大大咧咧的性子,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不成想,她的泼皮无赖更像是一层伪装,而她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冷漠似乎更像她原来的性子。 雅室内,气氛一度凝滞。 百里河泽有些尴尬,他只是急切地想要知道凤无忧究竟是男是女,未曾想他尚未出手,她的反应竟如此激烈。 凤无忧将怀中衣物扔至浴桶中,遂又抬首询问着百里河泽,“这身衣物很适合爷,你是自愿送给爷的,对吗?” “………” 他扫了眼凤无忧身上的月白素衣,见她衣摆处如同狗啃般的撕扯痕迹,不由地摇了摇头,“罢了,赠你。” “多谢。今后切记,千万不要对着他人的裆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一来很猥琐,二来很不礼貌。”凤无忧拍了拍百里河泽的肩膀,自以为十分大度地原谅了百里河泽的冒昧之举。 百里河泽薄唇紧抿,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亲手掐死凤无忧。 但鉴于昨夜诡谲莫测的星象,他终是选择了隐忍。 正当他们之间的关系稍有缓和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国师大人,在下奉摄政王的命令,全城搜捕北璃逃犯,还请您行个方便,让我等入屋查看一番。”追风急急叩响了门扉。 026 喜欢就大声说出来 “国师?” 凤无忧惊愕地瞪大了眼,她觉得自己的运气未免也太差了。 短短一天之内,她先是冒犯了杀伐果断的东临摄政王,再是得罪了宸王,紧接着又使得无辜的即墨胤仁多抄了两百遍《治国策》,最后又误打误撞地唐突了位高权重的国师。 “凤将军,自己出去罢。”百里河泽朝门扉的方向一指,大有逐客的意思。 凤无忧腹诽着这回若是被君墨染抓回去,他定不肯轻饶过自己。 与其被君墨染折磨致死,不若先折腾折腾百里河泽,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半天未动,再度出言,“凤将军,请。” “我不!” 凤无忧话落,顺势将百里河泽拽入怀中,与此同时,她手中银针以对准百里河泽颞颥处,“乖乖配合,不然针落命丧。” 百里河泽轻嗤,“凤将军未免太自负了?区区一根银针,也敢拿出来威胁我?” “一根银针,对付你应当绰绰有余。”凤无忧作势对着他颞颥处的经外奇穴扎去。 百里河泽对此不屑一顾,本想出手将她甩至一边,谁料她近身搏斗的招数尤为诡异,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他的奇袭。 “百里河泽,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躺榻上去!” 凤无忧眼看着追风即将推门而出,一手抵在百里河泽颞颥处,一手扶着他的后腰,猛一发力,将他甩上了榻。 砰—— 雅室外,追风听闻屋内异动,不假思索地破门而入,“国师,得罪了!” 榻上,百里河泽双手被凤无忧缠于头顶,身体亦被凤无忧掣肘得完全无法动弹。 他尚未回过神,就见追风带着一群暗影卫目瞪口呆地盯着卧榻上的自己。 “出去!” 百里河泽羞愤难当,他一手将凤无忧扫至一旁,一边面色不善地对着追风吼道。 “扰了国师雅兴,我等罪该万死。”追风连连低头赔罪,早已顾不得百里河泽身上以长袖掩面的“男人”,一溜烟功夫便带着身后暗影卫逃离了雅室。 待众人散尽,百里河泽才将幽深莫测的眼眸落在凤无忧身上。 他见她面色略显苍白,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诘问又咽了回去,话到嘴边,竟柔似春水,“苦肉计?” “爷好得很。” 凤无忧尤为嘴硬,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翻身下了榻。 刚一起身,她只觉身下热流再度汩汩涌出。 这副身体实在太弱了,凤无忧有些怀疑,原主究竟是如何女扮男装在军营中混迹了那么多年。 平心而论,百里河泽并未对她下狠手,但当她被内力掀翻那刻,腹部绞痛差点儿使她猝然晕厥。 “凤无忧,这世上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除你之外,已经死绝。” 百里河泽声色清幽,迫人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君墨染的狂傲不在她之下,想来,他对百里河泽的态度定然更加傲慢。 所以,百里河泽在她面前大放厥词,莫不是当君墨染是死人? 不过,凤无忧腹痛难忍,并无心情同百里河泽抬杠。 她眉梢一挑,戏谑言之,“喜欢就大声说出来,好吗?国师拐弯抹角地暗示我在你心中的独一无二与众不同,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么?” 027 总有刁民想害我 “凤无忧!” 百里河泽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冷眼看着巧笑嫣然的凤无忧,岿然不动的冰山脸终于现出了一道裂痕。 “在!” 凤无忧脆声应着,讨巧地冲着百里河泽眨了眨眼。 她原想趁机遁逃,忽而忆起自己还有一包袱银锭被遗落在当铺门口,瞬间又改了主意。 她思忖着那包袱银锭若未被君墨染缴获,也该被路人拾走,总而言之,是决计寻不回来了。 没了银子傍身,饶是凤无忧这般嚣张狂妄之人,也少了些底气。 百里河泽眉梢一抬,冷淡地看着凤无忧挤眉弄眼的样子,沉声道,“又想干什么?” 凤无忧灵气逼人的眼眸细细打量着百里河泽,檀口轻启,“可惜了。” “???” 百里河泽一脸疑惑地看着凤无忧,他本可以直接将她扔出屋,却又好奇她欲说些什么。 “国师大人白衣飘袂,仙气逼人。比起摄政王来,亦毫不逊色。只可惜,您腰间的玉佩显得俗气了些,将您身上的仙气生生耗尽,使您看起来,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凤无忧指了指百里河泽腰间成色一流的玉佩,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 “凤无忧!你很缺钱?”百里河泽满头黑线,他实在搞不懂凤无忧的脸皮怎么这样厚。 抢了他的衣物不说,这会子还想夺去他的玉佩。 “初来乍到,手头有些紧。”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尤为坦诚地答道。 啪—— 百里河泽将一袋碎银子摔在地上,冷声道,“滚。” “国师大人给钱的姿势,真俊!” 凤无忧讪讪笑着,躬身拾起落在脚边的钱袋,麻溜地从百里河泽面前掠过,眨眼功夫便没了踪迹。 百里河泽略显失神地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眸色微闪。 从未有人敢这样挑战他的底线,可凤无忧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激怒他。 若是旁人,兴许早就成了一具死尸,但百里河泽偏偏无法对她下死手。 “兴许,他当真能成为君墨染唯一的软肋。” 百里河泽自言自语着,为自己的反常之举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凤无忧揣着热乎乎尚还留有百里河泽身上余温的钱袋,转眼就去贩卖胭脂水粉的商铺中购置月事布。 “掌柜的,将你们店里所有月事布拿出来,爷要好好挑选一番。”凤无忧大手一挥,从钱袋中取出一小锭碎银子重重拍在柜桌上。 “公子说什么?”掌柜神色微怔,半天没回过神。 她从商三十多年,还是头一回遇上孤身来买月事布的男人。 “爷不慎被暗器所伤,蛋碎了,只有月事布能兜住爷的忧伤,听懂了?”凤无忧随口胡诌道。 掌柜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讷讷应道,“公子稍等片刻。” 商铺外,百里河泽静静地凝视着凤无忧的背影,面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凤无忧眼皮一跳,敏锐地察觉到投注在她背后的视线,但当她回眸之际,却又一无所获。 “见鬼了,总感觉有刁民在觊觎爷的美色。” 凤无忧咕哝了一声,遂全神贯注地挑选着琳琅满目的月事布。 028 摄政王追来了! 凉风起,秋色沉,天幕微末,晓星辰。 待凤无忧处理妥帖身上事,夜已深沉。 她立于护城河畔,满眼灯火撞入心坎间。 “也不知道阿黄如何了?” 凤无忧幽幽地叹了口气,虽然她家二哈十分不靠谱,但它多年的陪伴,却温暖了她每个孤枕难眠的夜晚。 怔忪间,身后喧闹声顿起。 只见追风、铁手二人风风火火地带着一群暗影卫,仍马不停蹄地奔走于京都街头。 “追风,你快给我说说,百里河泽真被人那啥了?”铁手拽着追风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嘘,别声张!” 追风故作神秘地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旋即同铁手窃窃私语道,“千真万确。我闯入醉柳轩时,他们还在卿卿我我。” “是何姿势?你给我演示演示!”铁手追问道。 追风摇了摇头,“不堪入目。总之,你只要记得,百里河泽在下风便是。” “若有机会,真想认识认识勇于征服冰山的那位勇士。”铁手由衷感叹着,他将胳膊搭在追风肩上,见追风并未推开他,遂又将脸贴近追风脸颊。 “一边去,浑身恶臭!” 铁手被追风推搡至一边,无奈地耸了耸肩,“这真不赖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惨,花了半天时间穿梭于京都中大大小小的茅厕,还未找到无忧小弟。染上一身臭气算是轻的了,王若是勃然大怒,我估计得被扒层皮。” 追风故作高深地剜了铁手一眼,“榆木脑袋!难道,你没发现王对凤小将军很不一般?还好意思小弟长,小弟短地叫唤!” “怎么说?” 铁手自然察觉到了君墨染的反常,可他却猜不透君墨染对凤无忧究竟出于何种目的。 闻言,凤无忧亦抖擞了精神,侧身偷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 “王于昨日深夜情窦初开,今儿个又执着于炸毁凤小将军的下半身,这说明什么?” 铁手摇了摇头,反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笨!这说明咱们王爷长大了,开始懂得何为欲望。他定是对凤小将军起了欲望,又对自己身体以及心理上的变化心生懊恼,故而恼羞成怒,才下令炸毁凤小将军的下半身,眼不见为净。”追风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你,你是说,王喜欢凤小将军!”铁手瞪大了眼眸,失声惊呼。 “未必是喜欢,可能就是馋他身子。” 追风面露浅笑,一想到君墨染初初开窍,他就觉十分欣慰。 这意味着,君家后继有人了。 凤无忧闻言,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他这么急迫地想要寻到我,定如追风所述那般,馋我的身子。” “凤无忧,还逃么?” “谁?” 凤无忧惊乍转身,一不小心又跌入君墨染怀中。 他身上龙涎香气息一股脑儿地钻入她的鼻腔,使得她一连打了数个喷嚏。 君墨染居高临下地看着凤无忧,不动声色地将她推至一旁,“还逃么?” 他声线魔魅,面上虽看不出丝毫怒气,但凤无忧依旧十分忌惮他。 “摄政王,我找你找得好苦!走丢的这半日,我受尽人情冷暖,至今还未吃上饭。不逃了,再也不逃了。”凤无忧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情真意切地说道。 029 摄政王想要喂我吃饭 君墨染蹙眉,眉宇间带着几分讥诮,“继续演,演到本王满意为止。” 他话里行间,透着一种身居高位者的睥睨天下的傲慢。 “摄政王,我饿了,没力气演。” 凤无忧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蔫蔫言之。 君墨染古怪地看了一眼她,一时间也看不透时而胆小怯懦,时而泼皮无赖,时而胆大包天的她。 罢了,看不透的人,杀了便是。 他向来懒怠,对于自己捉摸不透的人,往往喜欢采取最直接的方式,杀之而后快。 凤无忧敏锐地察觉到君墨染身上渐浓的杀气,眼疾手快地捧着君墨染准备掐断她细颈的手,“摄政王,你的手好舒服哦。” “………” 君墨染顿起的杀气再一次没头没尾地散尽。 “手指纤长,带着掌控天下苍生的霸凛,好不威风!” “掌心温热,就好比摄政王您内心里对我的爱护之情,好不感人!” “指腹上居然还有层薄茧,挠痒痒一定很舒服吧?” 凤无忧伸出一截青葱的小手,认真地扒拉着君墨染的手,搜查刮肚地寻着溢美之词。 君墨染的视线,则停留在凤无忧意外露出袖外的一截手臂上,她袖口处的银丝芙蓉,衬得她纤细的手如同一截淋着鲜露的嫩藕。 她看上去似乎很可口... 君墨染眸色微深,他原先任由凤无忧摆弄的手遽然反擒住她的手腕。 果真,正如他所料,她的肌肤比寻常男子细腻很多。 纤细的手腕握在手里,竟莫名其妙地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保护欲。 凤无忧垂眸扫了一眼被君墨染的手,微微挣了挣,她很不喜欢这种被碾压,被掣肘的感觉。 君墨染意识到凤无忧的挣扎,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他习惯了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而凤无忧与生俱来的反骨,恰恰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以及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占有欲。 “摄政王,您是打算废了我的手?” 君墨染回过神,徐徐收回了手,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凤无忧被他捏得通红的手腕,恼意顿生。 “娇气!”他薄唇轻启,眸中带着莫名的躁火。 好歹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身体怎么弱成这样? 凤无忧也认为自己这副身体弱了些,可她嘴上依旧不服输,“您若想废了我的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没了手,从今往后只能劳烦您老人家喂饭了。” 君墨染郁猝,他看上去很老吗? 怎么她总喜欢唤他“老人家”! 他的怒气,轻易地被凤无忧勾起。 “凤无忧!” “摄政王,我真的饿。” 凤无忧思忖着,对付君墨染这种霸凛天下,习惯性藐视苍生的至尊王者,绝不能硬碰硬。 故而,她每每疯狂触及他底线之后,又换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只为让他在潜移默化之中,慢慢适应她的“造作”。 “凤无忧,你当真以为本王不会杀你?” 君墨染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从他的角度来看,凤无忧冗长的羽睫迎风而动,似柳梢拂面捎来阵阵柔风,可爱而不自知。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理直气壮道,“这是自然。摄政王方才答应过喂我吃饭,绝不会言而无信。饭都没喂,您又如何舍得杀我呢?” “闭嘴!” “摄政王莫动怒。您不需要在意我的感受,尽管以您高贵的唇,堵上我的嘴吧!”凤无忧撅着嘴,特特踮起脚尖,作势去够君墨染“高高在上”的唇。 030 你,不准离开本王!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点点繁星。 凉风拂过耳鬓,发丝在不经意间垂落至额前,不甚均匀的月色倾洒在凤无忧皎皎容颜之上,衬得她肤若凝脂,尤为可人。 君墨染定定地望着她,晦暗不明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深沉。 她看上去,像极了精致可口的糕点,味道一定很甜。 就尝一口,如果不好吃,再杀她也不迟! 君墨染紧盯着她高高撅起的嘴,原想应了她的恳求,以唇封嘴。 他微微倾身,单指勾起她尖尖的下巴,却发现她着实有些矮,纵他纡尊降贵地弯腰屈膝,他的唇离她脸颊的距离,依旧隔了一寸。 事实上,她并不算矮,搁在人群中,颀长纤细的身材也算引人注目。 问题在于,君墨染傲人的身高,完完全全碾压了矮了他约莫二十公分的凤无忧。 不远处,铁手率先看到立于护城河畔的君墨染,惊得结结巴巴,“追,追风,快看!王居然当街非礼凤小将军。” “嘘!不要命了?什么叫非礼,这叫垂怜。”追风捂着铁手的口鼻,不遗余力地纠正着他的措辞。 “王居然当街垂怜凤小将军!天,他们该不会在护城河畔搂作一团,干柴烈火,欻欻两下扒光对方吧?”铁手瞪直了眼眸,由于激动,他不自觉地往前走去,恨不得凑至他们身前,近距离围观。 君墨染耳力极好,一字不落地听完了追风和铁手的对话,顿觉十分尴尬。 他向来清心寡欲,这会子竟对着一个矮小的男人动了欲念,委实丢人。 凤无忧等了好一会儿,见君墨染既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进一步发展,失了耐性。 “摄政王,是我的樱桃小嘴不够可口?” 凤无忧直截了当地询问着他,指间银针再度隐入袖口。 她原打算趁他意乱情迷之际,用银针袭向他命门之处,再将他推入护城河中喂鱼。 可惜,君墨染似乎不愿上钩。 啪—— 君墨染大手按在凤无忧脸上,并顺势将她提至身前,一口咬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 “君墨染,你属狗的吗?” 凤无忧吃痛,张牙舞爪地朝着君墨染俊美无俦的容颜上挥去小粉拳。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的反抗,生出几分怒气。 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凤无忧竟不识好歹,还敢出手揍他。 “再敢动手,本王就将你扔下护城河。”君墨染松了口,他单臂环住她的腰身,阔步行至河畔阑干旁,顺手将她放置阑干上。 “不敢了。” 凤无忧摇了摇头,一触及死水微澜的河面,她眸色骤冷,惧意顿生。 “凤无忧,在本王对你失去兴趣之前,你不得离开本王半步,听明白了?”君墨染倨傲言之,与生俱来的贵气乍泄。 这样的他,恍若神明,高不可攀! 而他周遭的芸芸众生,在他凤眸微眯之间,已然低至尘埃里。 “听明白了。” 凤无忧势不如人,只得忍气吞声,“摄政王,你若真喜欢我的脖颈,轻点咬可以吗?您老人家的牙齿可利了,咬人好痛。” 031 露馅 “老人家”三字再次点燃了君墨染胸中郁火。 他一手揪着凤无忧前襟,将她大半个身子往阑干外倾去,“今后没有本王的允准,不许说话。” 凤无忧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 可眨眼功夫,她又忍不住开了口,“摄政王,现在可以说话吗?” “………” “摄政王,您放心。没有您的允许,我一定不说话。” “………” 君墨染码头黑线,他终于知道何为鸡同鸭讲。 “摄政王,我挺重的。压折了阑干多丢人!对了,我现在可以说话吗?” 凤无忧双手紧缠着他的手臂,她实在太怕水了,深怕君墨染一个兴起,真将她扔至护城河中。 “凤无忧,舌头不要了?” 君墨染深深地看了一眼凤无忧,眸中满是疑惑。 难道,战功赫赫的凤小将军智力有些问题? “嗷嗷——”凤无忧瞬间闭了嘴,却又开始嗷嗷直叫。 “凤,无,忧!” 君墨染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这一回,他当真想将她扔下河底,直接将她溺毙! “啊——” 凤无忧紧闭檀口哼了一声,其声迤逦,带着一丝轻薄的雾气,似桃花娇软,入耳即化为为酥酥麻麻的靡靡之音。 暧昧,太暧昧了! 君墨染闻声,身躯一震,忽而联想到凤无忧北璃军营轻薄流月公主一事。 难道,她之前当真如此放浪形骸? 凤无忧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太对劲,急忙偃旗息鼓低下了脑袋。 她垂着眼眸,盯着君墨染脚上玄色蛛纹鞋履,默默观察着鞋面上鎏金丝线落脚的针法,一言不发。 嘎嘣—— 不巧的是,凤无忧极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裆部那捆树枝却不允许她继续低调。 一声脆响过后,原想乖乖平躺着的树枝突然拗了方向,向上微微凸起。 “什么声音?” 君墨染眉头一簇,鹰隼般的视线堪堪落在她身上。 凤无忧紧张得不敢动弹,磕磕巴巴道,“肚,肚子饿了,咕咕叫...” “当真?” “千真万确!”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双手又悄然横亘在身前,尽全力挡着突然“叛变”的树枝。 “你做什么?”君墨染的视线微微下移,将凤无忧异常诡异的举动尽收眼底。 凤无忧闻言,双手捂得更紧,“太饿,身体某些部位叛变,大概是想离家出走,出门觅食。” “???” 他听得模棱两可,只道是凤无忧饿得神志不清,词不达意。 凤无忧局促地咽了咽口水,双手为遮蔽叛变的树枝,拱成了弧状。 君墨染见状,揪着她前襟的手刚放下,又擒上她纤细的手腕。 他原以为凤无忧手中藏有暗器,亲自查看后,才发现她手中除却一层薄汗,再无他物。 正当他准备将凤无忧从阑干上放下之际,目光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她微微异样的裆部。 只一眼,他脸上热度暴涨。 “该死!” 君墨染恼羞成怒,接连数道掌风朝着凤无忧裆口劈去。 凤无忧暗叹不好,灵巧地从他臂弯处钻过,整个人紧靠在君墨染背后,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摄政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君墨染又岂会听她的解释? 此刻,他只当凤无忧对他起了欲念,连身体都有了本能反应。 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032 跪下向本王认错 轰轰轰—— 君墨染随手又是几道掌风轰于阑干之上,使得祥和熙攘的护城河畔人人自危。 他立于疾风中央,袍裾逆风而驰,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往来百姓被他霸凛天下的气势所震,稍稍怯懦一些的,已双膝发软,瘫坐在地上不敢动弹。 凤无忧左躲右闪,双手紧攥着君墨染背部一截衣料,急急开口解释着,“摄政王,您相信我!我只喜欢女人,万万不可能对您动情的。” 君墨染低估了凤无忧的敏捷度,火气一旦上头,更加擒不到躲在他身后的凤无忧。 其实,他大可反手搂住凤无忧,将她圈禁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 但一想到她的身体刚刚起了男性最为原始的反应,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摄政王,您老人家消消气。别跟我置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凤无忧死皮赖脸地贴着君墨染后背,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闭嘴。” “遵命。” 凤无忧乖乖闭了嘴,心下腹诽着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凌驾在君墨染之上,她定要他跪着亲吻她的脚。 铁手见君墨染怒气正盛,着实为凤无忧捏了把汗。 他知自己不该逾矩,可他确实喜欢凤无忧的性子。 她嚣张狂妄,胆大包天,和过往那些只会俯首称臣之辈大有不同。 迟疑片刻,铁手终是硬着头皮小跑至君墨染面前,“王,属下不慎看丢凤小将军,甘愿领罚!” 君墨染额角青筋突突狂跳,铁手毕竟跟了他许多年,他怎会不清楚铁手的心思? “滚下去,自行领罚。”君墨染委实不愿同浑身恶臭的铁手多说一句话。 凤无忧侧了侧鼻子,亦嗅到了铁手身上的怪味。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若不是她擅自逃跑,铁手也不需要找遍京都所有茅厕。 平心而论,铁手对她还算不错。 故而,她暗下决心,日后若是发迹得势,定要花重金替铁手赎身。 见铁手灰溜溜退下,一时间追风也不敢贸然上前。他隐身于暗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护城河畔纠缠至一块的两人,莫名觉得君墨染和凤无忧十分般配。 凤无忧偏过头,轻唤着君墨染,讨饶意味明显,“摄政王,你若是气不过,改明儿个我将自己阉了,如何?” 她说得极为轻巧,毕竟她本来就少了个玩意儿,“阉”了倒还省事不少。 “择日不如撞日。” 君墨染觉得自己定是被凤无忧气糊涂了,竟三番两次同她置气。 他话音一落,旋风般侧转过身子,手心掌风鼓动,大有倾天之势。 凤无忧不懂如何调动内力,她魂穿至这副身体之后,任督二脉似乎被蛮力所封,以她现在对古武的片面了解,根本无法自行打通经脉。 不过,不懂如何调动内力,不代表她感受不到危险。 “这等小事哪敢劳烦摄政王,我自己来就成。”凤无忧一连后退数步,后脚跟已悬空至数丈河面之上。 君墨染知凤无忧已无退路,猛然倾身,欲吓一吓她。 “凤无忧,跪下向本王认错。” 他嗓音魔魅,声色低醇,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威严。 凤无忧承认,君墨染的气场确实强大到令她产生一种跪下来唱征服的冲动。 可她一身反骨不允许她向他人屈膝,即便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也不行。 033 脚踹摄政王 “摄政王,您不要欺人太甚。兔子急了,也会拱白菜。” 凤无忧双手如藤,悄无声息地攀附至君墨染水墨广袖里的健硕手臂上。 她凉飕飕的手,如暗夜中与影共舞至柔至魅的蛇,紧缠着君墨染的手臂。 君墨染眸色一黯,曜黑瞳仁被一团血色覆盖,好似一轮血月垂于暗夜,孤傲,霸凛。 凤无忧心下哇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她不该将君墨染比作白菜,又将自己比作兔子。 如此一来,君墨染若是敏感多疑些,定可顺蔓摸瓜,抽丝剥茧,直至查明她的女儿身,坐实她霸王硬上弓的罪责。 好在,君墨染并未发现凤无忧话里行间的漏洞。 他的心神,因凤无忧攀附在他胳膊上的纤纤细手而乱。 对此,君墨染亦深感纳闷。凤无忧的手,明明凉如寒冰,但她指腹所掠之处,却似被星火燎过,极燥,极热。 恰恰凤无忧又是个不识好歹的,君墨染后退一寸,她偏急进一丈。 仅片刻功夫,他节节败退,霸凛之势于无声处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似水柔情。 凤无忧盯着神色愈发柔和的君墨染,心生狐疑,“摄政王,您老人家是不是困了?眼皮耷拉成这样,还想着将我教育成才,真真令人感动。” 君墨染回过神,暗恼自己的频频失控,语气不善道,“跪下,向本王认错。” “不跪行不行?膝盖受了颇重的伤,无法弯曲。不然,我躺在地上跟您认错?”凤无忧诚恳地提议道。 隐于暗处的追风闻言,不禁大喜。在他看来,凤无忧膝盖有伤代表着她经常行跪地之姿。然,凤无忧狂傲不羁,绝不可能轻易向人下跪。 当然,只一种情况例外... 仅片刻功夫,追风已然认定,凤无忧膝盖的伤势,定是因过于频繁地流连风月之地所致。他腹诽着,凤无忧既不排斥同男人卿卿我我,他家王爷便可攻力全开,肆意畅快地攻城略地。 “皆大欢喜!万年铁树忽逢春,不论雌雄皆可受。”追风诗意大发,激动得热泪盈眶。 君墨染听闻追风所言,完全不懂追风所言何意,只觉追风作的诗十分糟糕,并思忖着给他找个私塾先生,教他如何体面且不失威仪地吟诗作赋。 “摄政王,不跪行不行?在您面前,就算不跪,我也已经矮了大半截。跪了,怕您垂头都找不到渺小的我。” 凤无忧轻声细语地说着,手心微微发汗,凉飕飕的湿意经由她的指腹悄然浸染着君墨染的胳膊,一而再再而三地搅乱他的心神。 “认错。” 君墨染破天荒地松了口,他本想将凤无忧拽至怀中,毕竟她大半个身子悬空在护城河之上,随时都有坠落的危险。 不成想,凤无忧会错了意。 她以为君墨染要将她沉尸河底,遂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猝然撒开紧缠着君墨染胳膊的手,再趁他不备,猛一蹬腿借着他身体的支撑,灵活越过他的肩膀,复而朝着他后劲处猛踹了一脚。 “………” 饶是君墨染作战经验丰富,也未料到凤无忧还敢向他下手。 再者,凤无忧近身搏斗的功力尤为深厚,速度异常敏捷,想躲过她的奇袭并不容易。 “凤,无,忧!” 君墨染失声暴喝,顿失了重心,一头往水波盈盈的护城河扎去。 034 无忧落水 “王!” 追风身若疾风,在凤无忧面前一掠而过,义无反顾地随着君墨染一道扎入护城河中。 一时间,水波粼粼的河面上,激起千层浪。 凤无忧立于岸上,稍稍探出身子,俯瞰着护城河中浑身湿漉漉却不见一丝狼狈的君墨染,唇角微勾,“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君墨染大半个身子浸于冰凉的河水中,方才被凤无忧撩起的无名之火骤然冷却,只余眸中一方寒寂。 “王,您没事吧?” 追风足尖踏于河面之上,凌空而跃,心急火燎地朝着君墨染所处的方向飞去。 按理说,君墨染乃东临战神,修为功力均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失足落水应当不足为惧。 追风却因此紧张至极,他深怕君墨染因意外落水,又忆起君家那场惨绝人寰的变故。 九年前,君墨染双亲战死疆场。他为庇护幼妹君拂,同她双双隐匿于被血色染红的槐河中。 饶是如此,南羌敌军还是对君家余孤下了追杀令。南羌主帅亲自往槐河中投下过量毒药,致使槐河鱼虾一夜之间死绝。 彼时,君墨染已修得一身好武艺,独善其身并不算难事。可他为了保护君拂,愣是一声不吭地将她护在怀中,将自己周身护甲全留给了她。 三日后,待东临援军赶至。君拂安然无恙,君墨染五感六觉尽失,性命垂危。 东临先皇感念君家满门忠烈,倾全力救治君墨染。 许是上天庇佑,一度气绝的君墨染奇迹生还。 只是自那之后,君墨染便落下难以根治的疾症,复发之时五感六觉尽失,熬过之后又同常人无异。 不过,追风担心的倒不是君墨染的旧疾,他更担忧的是,君墨染的心疾... “无碍。” 君墨染冰冷的眸色触及追风关心之至的眼神,微微动容。 追风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王,属下托您上岸。” “不必。” 君墨染抬眸,直勾勾地望着岸上巧笑嫣然的凤无忧。 凤无忧不以为意,甚至还冲着他做了个鬼脸,“摄政王,你可知何为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话音刚落,就觉脚踝处被一股霸道强劲的蛮力所控。 “啥玩意儿?” 凤无忧垂首,原想褪去鞋履以挣脱束缚,可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已被蛮力拽落至护城河中。 “啊——” 她失声惊呼,一脸狰狞地砸向河面。 刹那间,水声哗然,溅得君墨染一脸水花。 他冷眼看着狗刨般在河面上一阵抓挠的凤无忧,冷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救,救命!” 凤无忧天生恐水,水性极差,一旦落水,就变得尤为被动。 “咳咳——” 她呛了数口凉水,只觉肺部要炸裂般,难受至极。 “竟不会洑水?”君墨染定定地立于凤无忧身前,薄唇轻启。 追风瞥了眼缓缓沉入河底的凤无忧,亦困惑至极。 护城河极浅,水位至多没过凤无忧胸线,她即便不会洑水,也不至于溺毙。 “王,救不救?” “无用之辈,救他作甚?” 追风未瞧见凤无忧踹在君墨染后劲处的那一脚,君墨染却记得一清二楚。 以他过往的性子,若有人敢这样冒犯他,挫骨扬灰都算轻的。 如今,他大发善心给凤无忧留了一具全尸,已是法外开恩。 035 抓紧救命稻草! 君墨染怔怔地盯着水花渐小的河面,突然间又改了主意。 “追风,将他捞上岸。” “啊?” 追风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意识到自己的耳朵并无毛病之后,忙敛下过于惊愕的神色,沉声答道,“遵命。” “凤无忧胆大妄为,本王定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君墨染薄唇轻启,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刻意说与追风听。 追风会心一笑,早已将君墨染的心思看得透透的。 不过,这在追风看来,实属好事。 在此之前,追风一直以为君墨染因九年前的家门变故变得冷情寡淡,甚至一度怀疑他身体部位形同虚设,实质与太监无异。 现如今,君墨染食髓知味,纵他馋的是一个男人,也比之前无情无欲的冷漠样好上许多。 兴许,等他厌倦了男人,就开始对女人产生兴趣。 如此一来,君家很快就要后继有人了! “追风!” 君墨染有些担忧凤无忧就此溺毙,急唤着傻笑不止的追风。 “属下这就将凤小将军捞上岸。”追风虎躯一震,毕恭毕敬地应着。 此时,沉于水底的凤无忧好似回光返照般,浑身抽搐,狂咳不止。 出于本能,她双手死命地扒拉着眼前黑魆魆的“定河神针”。 “救,救命...” 凤无忧实在是怕极了,她这一辈子才刚刚开始,绝不能如前世那般草率溺毙。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冷睨着河面下不停地拽着他玄色袍裾的凤无忧,本能地想将她推至一旁。 不知怎的,他脑海中突然闪现九年前自己落入槐河中的画面。 刹那间,他感觉凤无忧身上的韧劲和极强的求生欲,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人总是会对同自己相似的人产生共情,君墨染亦不例外。 他耐着性子,静静地看着紧抓着他袍裾的凤无忧,既未伸手拉她一把,也未落井下石将她扔至一旁。 凤无忧被凉水刺痛地睁不开眼,只能凭着直觉,顺着“定河神针”往上爬。 她双手死死地桎梏住君墨染的腿,并借着腰力不断地河面攀爬着。 君墨染满头黑线,费解地看着活蛆般扭着身子,紧缠着他双腿的凤无忧。 “你就不能自己站起身?”他忍无可忍,一手按在凤无忧凉飕飕的脑门上。 凤无忧哪里听得见其他声音,她耳际旁除却呼啸的水声,只余下自个儿粗重的喘息声。 她一门正经地攀爬着眼前的“定河神针”,俨然将君墨染视为了救命稻草,片刻不敢松懈。 砰—— 凤无忧不慎撞至君墨染身上紧要部位,惹得君墨染身躯一震,瞬间忘了如何动弹。 “什么玩意儿?”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也许是岸上之人向她扔来麻绳,遂满心欢喜地将之紧攥手心。 “………” 君墨染吃痛闷哼,一时不察,竟被力大如牛的凤无忧扑入河底。 咚—— 君墨染后脑勺重重磕在河底卵石上,虽未见血,但足以使他头疼欲裂。 多年来,他从未有过如此被动的时候,一时间难以接受,只觉脑袋微微发懵,甚至记不起自己姓甚名谁。 036 不准死,听明白了? 啪—— 君墨染尚未缓过神,凤无忧又重重摔至他身上。 她尖尖的下巴磕至君墨染坚实的胸膛上,尖利的虎牙不慎刺破嘴唇,疼得她龇牙咧嘴,心下将不甚靠谱的“定河神针”问候了一遍。 恍惚间,君墨染眸光微闪,双手不由自主地捧上凤无忧的脸,“你是谁?” “救我。” 凤无忧檀口微启,体能耗尽,浑身酥酥绵绵,若鸿羽般,静静地落在君墨染身上,一动不动。 咚咚咚咚—— 君墨染心跳地飞快,他孔武有力的臂膀小心翼翼地揽过凤无忧的腰线,旋即如同专注于保护幼崽的老母鸡,以守护的姿态,将她圈入怀中。 不多时,他将凤无忧轻手轻脚地放至河床上,并让她枕着自己宽大的手掌。 “别死。” 君墨染紧盯着凤无忧略显苍白的容颜,嗓音不似之前魔魅,曜黑的眼眸中是肉眼可见的担忧。 “别死,活过来。” 他轻晃着凤无忧纤瘦的身体,在她耳边低语着。 凤无忧若是还清醒着,定会因君墨染一反常态的温柔大跌眼镜。 可惜,她此刻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就连君墨染的薄唇覆上她被尖牙磕破满是血腥气的唇瓣之际,她依旧紧阖双眸,如同死去那般,了无动静。 “不准死,听明白了?” 君墨染一边为她渡气,一边将她紧搂在怀中。 他声音微微发颤,透露着前所未有的惊惧与不安。 待他抱着她一步步朝向河岸跨去之际,追风听闻动静,亦紧随在君墨染身后。 “王,凤小将军可有恙?” 追风敏锐地察觉到君墨染的异样,心下尤为慌乱。 君墨染置若罔闻,拖着湿透的玄色对襟长袍,满眼只有怀中气息奄奄的人儿。 “王,凤小将军许是呛了太多口凉水,您无需担忧。” “当真?”君墨染终于回过头,言简意赅地询问着追风。 追风重重地点着头,拍着胸脯担保道,“您将他交给属下,不下一盏茶功夫,准保还您一个生龙活虎的凤小将军。” “不必。” 君墨染下意识地收紧双臂,足尖轻踏水面,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将凤无忧带上了岸。 上了岸,他并未有片刻的停留,也不管身后跟得吃力的追风,一路疾飞径直将凤无忧带回了摄政王府。 君墨染一踏进摄政王府,府中上下纷纷诧异地看着他怀中一动不动的凤无忧。 自他八年前心疾大愈之后,君墨染就未抱过任何一个人。 故而,府中上下见他怀里多了位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纷纷惊掉了下巴。 “退下。任何人不得进墨染阁。” 君墨染声色冷冽,急喝着挡道的侍婢。 他看似同往常无异,可熟悉他的人均敏锐地察觉到,今夜的他,少了几分霸凛孤傲的气势。 正当此时,刚领完鞭刑一瘸一拐地从后院走来的铁手不慎迎面撞上君墨染。 仅一眼,铁手便知君墨染多年未犯的心疾,又犯了。 事实上,九年前那场变故,不止给君墨染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创伤,还使君墨染患上了极其罕见的心疾。 铁手清晰地记得,君墨染心疾发作时,性格同往常相差甚大。 他若是换上白衣,性子亦清冷地如同高山之水,凉薄至极。 他若是换上水蓝色长袍,性子便同眼下这般,见不得周遭之人受伤。 对此,铁手深有感触。当年,他只不过是被柳条割破了手,身穿水蓝色长袍的君墨染竟心疼地抱着他,在屋檐上走了整整一夜,亦哄了他整整一夜。 037 她成了他的掌中宝 思及当年的意外,铁手瞳仁微缩,既为突然发病的君墨染忧心忡忡,也为昏迷不醒的凤无忧捏了把汗。 君墨染垂眸,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挡在他身前的铁手。 “小柳条,伤势大好了么?”他将视线落在铁手的手指上,沉声问道。 “大好了。” 铁手未料到君墨染的记忆力这么好,吓得绷直了身体。 “那就好。”君墨染薄唇轻抿,施施然一笑,侧身绕过紧张到难以自控的铁手。 君墨染前脚刚走,府中侍婢见铁手青白了一张脸,关切询问道,“铁手大人,您怎么了?” 铁手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他立于院中,警惕地望着灯火次第点燃的墨染阁,心下思忖着若是听得凤无忧的呼救之声,他就第一时间冲入阁中,将她带出。 墨染阁中,淡雅熏香充斥在每个角落,镂空的雕花屏风中射入斑斑驳驳细碎的烛光。 屏风旁,煨着一炉火红的炭,悄然无息地驱散夜里的盏盏寒气。 君墨染将凤无忧轻放至白日里已修缮完工的卧榻上,自己亦落座在榻沿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昏迷不醒的凤无忧。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双手合十紧扣至一处,欲替凤无忧按压出肺里积水。 只一下,他就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莫不是此处也受了伤?”君墨染剑眉紧蹙,双手停滞于半空中。 片刻失神后,他将凤无忧湿透的衣裳半褪去。 仅一眼,又惹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居然伤得这么重!” 君墨染面色凝重,倏尔起身,取出龙纹雕花檀香木盒中的玉容生肌膏。 没一会儿,凤无忧身上紧要部位均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玉容生肌膏。 饶是如此,君墨染还是不甚放心。 “小柳条,速取一套干净的衣物。纱布,绷带,一并带来。” “是。” 铁手闻声,长舒了一口气。 他心中存着一丝侥幸。只要君墨染不像当年那般,将他手上的细微伤口反复折腾,结痂了直接抠掉,见血了再敷药,敷完药又开始唱着不着调的童谣哄他,一切都好说。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铁手已经捧上洁净的衣物立于屋外。 他尚未叩响门扉,君墨染已推门而出。 “王,衣物,纱布,绷带全在这了。” 铁手一边恭声答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踮着脚尖,朝着屋内无声无息的凤无忧瞥去。 “看什么?” 君墨染接过纱布等物,不悦地质询着铁手。 铁手始终不敢相信君墨染竟丧心病狂地褪去了凤无忧的衣裳,惊愕地无以复加。他虽未看清屋中光景,但凤无忧一截白得发亮的手臂委实瞩目。 砰—— 君墨染察觉到铁手的视线落在凤无忧身上,重重地关上了门扉,将他隔绝在外。 凤无忧可是他的掌中宝,谁都不能打她的主意。 他捧着一堆衣物,行至榻前,全然将凤无忧身体上的不同之处,当成了受伤过重所致。 该止血的止血,该缠绷带的缠绷带,该消肿的消肿。 一番折腾过后,夜深了又明,天黑了又亮,屋内炉火亦在黎明初露时偃旗息鼓。 038 本王打算唱童谣哄你 几缕阳光透过门缝流泻一地,榻前天青色银丝芙蕖坎边绣帘微垂,帘上银丝流苏因风而舞。 凤无忧突发惊厥,辗转颠簸间倒是吐尽了胸腔中的废水。 “咳咳——” 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尚未完全对焦的眼眸怔怔地盯着顶上绣帘。 “你醒了!” 君墨染深深地盯着凤无忧,低醇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喜悦。 “………” 凤无忧亦定定地望着他,她心下腹诽着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不然,君墨染怎么可能对她这么温柔? 她徐徐伸出手,对着君墨染的大腿用力地拧了一下,“不疼对吧?我就知道是梦境。” 君墨染宠溺地握着凤无忧伸来的手,“本王就知道,你定然舍不得离开本王。” 她的手,带着料峭的寒意,凉得让君墨染舒展的眉头再次皱起。 凤无忧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忙不迭地收回手,转而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居然有痛感! 这不是梦! 凤无忧杏眸圆瞪,惊乍起身,“你当真是君墨染?” 他浅浅一笑,沉声道,“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凤无忧眨了眨眼,觉得自己肯定是见鬼了。 君墨染要是这般温柔,她也不至于落魄到这种程度。 不对,等等! 她明明已经溺毙在护城河里,怎么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墨染阁中。 正在她费尽心思想要忆起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之时,君墨染又开封了一瓶玉容生肌膏,他以指腹轻蘸白玉状的膏体,作势再一次替凤无忧上药。 “君墨染,你做什么!” 凤无忧失声尖叫,连连拂去君墨染朝她伸来的手。 君墨染徐徐收回手,他面容虽冷,但声色却暖人心扉,“你受伤了。” “我没有!” 凤无忧飞快地拽过薄衾,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还说没有?”君墨染亦动了怒气,冷声道,“本王用尽了府上的金疮药,都未能替你止住血。” “………”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脑子进水出现了极其可怕的幻觉,就是君墨染脑子进水突然转了性子。 照理说,君墨染既发现了她是女儿身,就等同于找到了轻薄他的采花女贼,以他的性子,她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眼下,君墨染不仅没有生气,而且还对她照顾有加…… “君墨染,你可知我是谁?” 凤无忧双手紧攥着被角,眼眸中氤氲了一层薄雾,似在为自己的命运忧心。 “这...很重要?”君墨染反问着她,又试图扯落她挡在身前的薄衾,“乖。玉容生肌膏有消肿的功效,本王为你上药。” 凤无忧连连摇头,尤为抗拒地说道,“不,不必!” “听话!” 凤无忧欲哭无泪,她确定以及肯定,君墨染将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甚至不记得她。 虽然,眼前的他,温柔细腻,比起之前霸凛蛮不讲理的模样讨喜一些,凤无忧却觉得他突然的巨变令她毛骨悚然。 “调皮。” 君墨染极其宠溺地刮着凤无忧的鼻梁,旋即放下手中的玉容生肌膏,将凤无忧搂入怀中,“非要本王唱童谣哄你,你才肯听话?” 039 你可知本王有多心疼? 童谣?君墨染居然会唱童谣! 凤无忧觉得,他的脑子肯定坏了。 对,一定是这样。 “水儿,乖乖听话,让本王替你上药,如何?”君墨染稍稍松开怀中惊魂未定的人儿,柔声问道。 “水儿?”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难不成君墨染口中的水儿,是他藏于心间的女人? 她连连将他推至一旁,“摄政王,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你即便化成灰,本王都认得。” 君墨染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你是本王在护城河中拾到的宝贝,是上天的恩赐。” 说话间,他搁置在她背脊处的手不动声色地拨开薄衾的束缚,往里探去。 “君墨染,你在做什么?” 凤无忧双手环胸,警惕地盯着离她仅咫尺距离的君墨染。 他再度收回手,指了指她凹凸有致的身体道,“替你上药。玉容生肌膏消肿功效极好,你不必担忧。” “消你个头!” 凤无忧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她这副身躯哪哪都好,就是不够婀娜多姿。 君墨染若是真将她那二两肉给消下去,她非削死他不可! 叩叩叩—— 阁外,铁手听闻屋内动静,审慎地叩响了门扉,“王,凤小将军情况如何?可需请御医看看?” “速去。” 君墨染心下思忖着,凤无忧身上血流不止,淤肿难消,确实需要请御医好好诊治一番。 凤无忧原以为君墨染只是纯粹地脑子进水,一股脑地将过去的事全部忘却。 可问题是,他明明还记得自己是摄政王。这就证明他不单单是失忆这么简单! 既不是失忆,性格前后反差又如此之大,莫非君墨染患有多重人格障碍? 思及此,凤无忧正了面色,“摄政王,你可记得两日前发生了何事?” “除了你,还有什么事值得本王费心去记?”君墨染不以为意地答着,一门心思想着替她上药。 看来,君墨染已经不记得她轻薄他那件事了。 好,很好! 凤无忧思忖着,君墨染当前显现出来的这重人格并非主人格,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主人格驱赶。 故而,她只要在他主人格占据躯体之前,重新换上男装,待君墨染恢复正常之时,便不会记得她女扮男装一事。 凤无忧瞟了眼静卧在榻前方毯上的干净衣物,俯身将之捞入怀中,旋即飞快地往身上套去。 好在她身上缠了数层绷带,即便没有穿束胸,只要外袍足够宽松,旁人亦看不出她身体的曲线。 君墨染见状,双手紧攥着凤无忧纤细的手腕,不解地询问着她,“为何不肯上药?你难道不知,看你受伤,本王有多心疼?” 他脸上带着浅薄的怒气,剑眉下的黑眸淬着点点星光,仿若有勾魂摄魄的魔力,仅一眼,凤无忧便觉心神荡漾,心猿意马。 她轻咳了两声,以此掩盖自己被美色所惑的尴尬,“摄政王,您老人家误会了。我并未受伤,只是勤于锻炼,胸肌格外壮硕而已。” “当真?” “当真!” “那你身体为何流血不止?” 凤无忧有些头疼,她脸皮虽厚,但也不至于厚到同一个男人聊这么私密的事。 沉吟片刻,她又开始信口胡诌道,“你看到的那不是血,墨水而已。” “当真?”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忽悠着他,“自然!我乃是北璃文武双全,博闻强识的凤小将军。肚子里墨水过多,盈则外溢,故而流点墨水,并不碍事。” “虽然,你所言极其荒谬。但本王愿意相信你。”君墨染意识到凤无忧可能真的没有受伤,失落地垂下头。 040 无忧暴揍小血管 待凤无忧整理好衣冠,君墨染又“噌”地一声,凑至她身前。 他曜黑的瞳仁中再度燃起希望之火,声色尤为悦耳,“你肯定受伤了!你的身体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君墨染故作神秘地说道,“和本王的,不一样。” 凤无忧郁猝至极,君墨染这厮怎么可以这么厚颜无耻? 他明明占尽了便宜,还摆出一副纯真无辜的模样! 凤无忧火气一上来,理智全失,对着君墨染的脑袋就是一阵暴揍,“闭嘴!再敢胡说八道,爷非打断你的三条腿。” 君墨染未想着还手,只笔挺地杵在凤无忧面前,任她施暴。 凤无忧憋着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处撒,“啪啪”数声揍得君墨染双耳轰鸣。 “水儿,莫生气。小手若是伤着了,本王会心疼。” “爷不叫水儿!这种柔情似水的名字,哪里配得上爷的气质!” 君墨染闻言,亦颔首附和道,“这么说来,唤你‘水儿’确实草率了,凸显不出你的娇柔贵气。不若,本王往后唤你金水儿,如何?金光璀璨,熠熠生辉。” “金水?你怎么不在金水前加上‘宝宝’二字?”凤无忧双指弹着君墨染的脑门儿,语气不善道,“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北璃凤无忧是也。” “无忧,本王晓得了。” 君墨染薄唇微抿,因得知了凤无忧的姓名,偷偷开心了小半天。 凤无忧见他兀自发笑,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傻笑什么?” 君墨染刚欲答话,眸色突然变了变。 “凤无忧,你放肆!”他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气,一手将对他动手动脚的凤无忧掀翻在地。 片刻间,他霸凛狂傲的气势尽现。 “………” 凤无忧跌坐在地,意识到君墨染神智全然恢复,连连赔笑道,“摄政王叫小的放肆,小的不敢不从。” “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 君墨染广袖轻飏,“咻咻”两道掌风朝凤无忧胸腹部袭去。 凤无忧疾电般避过奇袭,瞬移至君墨染脚边,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摄政王,你能不能讲点理?明明是您老人家叫我放肆,我才敢小小地放肆一下。” “装,接着装!” 君墨染冷哼了一声,粗暴地将她摔至一旁。 “摄政王,您知道的,我是性情中人,装不来的,真善美才是我的座右铭。” “说!昨夜为何推本王下河?” “矮油~昨夜之事,不是你情我愿?”凤无忧作娇羞状,含情脉脉地看向君墨染,“昨夜更深露重,岸边落花成冢。摄政王不慎落水,我亦不管不顾地追随您而去。” 君墨染见凤无忧描述地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甚至开始质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毕竟,昨夜落水之后的事,他已经全不记得了,记忆出现偏差也不是没可能。 “凤无忧,你休要胡言乱语!” “摄政王,您当真忘了昨夜护城河中苦苦挣扎,苦苦反抗的凤无忧了吗?”凤无忧抬眸间,双眉作蹙烟状,作出一副浮于表面的忧伤之状。 041 小东西,还挺有趣! 苦苦挣扎,苦苦反抗? 君墨染再一次被凤无忧误导,误以为昨夜自己怒气太盛,对她做了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如此一想,他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尴尬。 “凤无忧,你可知欺骗本王的下场?” “反正,我已经是您的人了。您即便不想负责,也改变不了铁铮铮的事实。” 君墨染懒得去想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有一点凤无忧说对了,他确实不想负责。 骤然间,邪风肆起,杀气毕现。 他立于漩涡的中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边一脸娇羞的凤无忧,其眼神邪魅霸凛,带着睥睨苍生的孤傲,嚣张狂拽,不可一世。 凤无忧意识到君墨染想要杀人灭口,身子一颤,习惯性地抱紧了君墨染的大腿,“摄政王,您怎可言而无信?昨夜护城河畔,您明明承诺过,要带我吃饭。我一激动,就暗下决心,要死心塌地跟着您。难道,摄政王府拮据至斯,连请我吃饭的钱都凑不出来?” 君墨染生疑,他觉得凤无忧脑子里装的不是水就是浆糊。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和凤无忧发生了什么有悖伦理之事,故而杀心顿起,欲杀之而后快。 现在看来,纯粹是凤无忧一厢情愿地想成为他的人。 嗐,凤无忧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 君墨染垂眸盯着眉眼弯弯的凤无忧,突然有种想将她捏成包子的冲动。 凤无忧不明所以,依旧张着小嘴叭叭讲个不停,“摄政王,我很好养活的,可以给我吃点剩菜剩饭么?您吃肉我啃骨头,您吃饭我就等您吃剩了,吧唧吧唧全吃完。” “………” “摄政王,您相信我。外面的人总在造谣我饭量大,一顿吃四碗。实际上,我一顿只吃四口。” 虽说,坊间之人擅造谣。 但君墨染理智还在,他觉得外面的人不至于闲到造谣凤无忧的饭量。 凤无忧兀自说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倦怠。 她将头靠在君墨染腿边,纤细的手又开始丈量他的大腿,“这么粗的大腿,我要抱紧了。” 君墨染魔瞳微动,视线停留在凤无忧柔弱无骨的手上。 是了,和她的细胳膊细腿比起来,他是过分健硕了。 君墨染如此一想,骨子里的好胜欲被彻底激发。 他看着纤细弱小的凤无忧,突然生出了几分王者对于弱者的怜悯之心。 “小东西,还挺有趣!” 他俯身狠狠地掐了一把凤无忧的脸颊肉,顺带将指尖沾染上的玉容生肌膏尽数蹭在凤无忧脸上。 凤无忧忿忿不已,多年来,还没人敢这么捏她的脸! “摄政王,您是个男人!” “嗯?” “哪有男人这么掐男人脸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好男色。” 君墨染狠掐着凤无忧脸颊的手略略一顿,好男色?应当不至于。 要怪,只能怪凤无忧长着一张合乎他心意的脸,使得他时时刻刻想毁了她。 “摄政王,我真的饿了。” 凤无忧觉得自己好累,应付了大半天混世大魔王,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心力交瘁。 042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君墨染收回手,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零落一地的绷带,魔魅之声再起,“昨夜,发生了何事?” 他本不在意过往之事。 可根据现状推断,他似乎和凤无忧共度了一整晚。 更为头疼的是,他不觉得凤无忧会吃亏,他更担心自己被占了便宜…… 凤无忧闻言,忿忿不平道,“以你的体魄,不论发生了什么状况,吃亏的都不会是你。” 事实上,凤无忧比君墨染更加迷茫。 她也想知道,在她昏迷期间,君墨染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一想到晨起时,自己身上缠着的厚实绷带,紧要部位上尚未凝涸的白玉生肌膏,她就觉郁愤难纾。 君墨染这混蛋,怕是将她里里外外研究了几百遍,几千遍! “不想吃饭了?还不如实招来!”君墨染摸了摸鼻子,态度虽一如既往地强硬,心底却微微发虚。 细细一想,他觉得凤无忧所言甚是。 他和她体格上的悬殊,注定了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太容易吃亏。 倒是她,细胳膊细腿的,一看便知经不起折腾。 凤无忧一肚子火气没处撒,略显郁闷地背过身子,兀自生着闷气。 君墨染古怪地盯着凤无忧的背影,心下腹诽着凤无忧定是皮痒了,欠收拾得紧。 啪—— 他凉飕飕的玄色广袖不留情面地朝凤无忧后脑勺扇去,“你是在同本王置气?” “不敢。” 凤无忧双手捂着微微疼的后脑勺,理智渐渐回拢。 她心下思忖着,昨夜之事,除她之外,追风和铁手应当也略知一二。 故而,她若是不着实际地胡编乱造,定会被君墨染察觉。 沉吟片刻,凤无忧如是说道,“昨晚,摄政王您突然转了性子,非要替我缠上绷带,还扬言要唱童谣哄我。” “本王,唱了?” 君墨染一手攥着凤无忧的后领,拎小鸡般,将她提至眼前。 凤无忧连连摇头,“未曾。您尚未开口,又恢复了高大伟岸,英武霸气的模样。” 君墨染闻言,徐徐放下凤无忧,心思略沉。 如此看来,他之所以不记得昨夜之事,是因为多年未曾复发的心疾再犯。 凤无忧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何为伴君如伴虎。 在她看来,君墨染比猛虎还可怕。 他不仅喜怒无常,还贯爱凌虐人心,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心生惧意,不战而溃。 “王,皇上已在前厅候着,见是不见?” 阁外,府中侍婢轻声细语地询问着君墨染。 “让他等着。” 君墨染轻嗅着指尖淡淡的膏药味,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再度投射至凤无忧身上。 凤无忧不禁打了个寒颤,局促不安地咽了咽口水,“摄政王,您的眼睛真好看。” “滚过来,替本王宽衣。” “这多不好意思呀?”凤无忧如是说着,面上却笑开了花。 她虽不喜君墨染过于暴虐的性子,但对于他的身材,还是尤为欣赏的。 特别是他健硕腹肌上暴突起的血管,甭提多性感! 凤无忧瞬间来了些精神,站定在君墨染面前,激动地搓了搓手,“那么,我要开动了!” 043 小胤胤登门来访 “嗯?” 君墨染一怔,似是在思忖凤无忧的话中之意。 这样的她,比起惯于向他俯首称臣的芸芸众生鲜活许多。 她笑眼弯弯,桃花眼中透着一丝狡黠,棱角分明的唇,似樱似火。 他顿感心烦意乱,高声喝道,“本王允许你笑了?” 其声醇厚悦耳,但震耳欲聋。 凤无忧面上笑意骤然凝涸,作严肃状,收颌轻语,“不笑就不笑。” “嗯。” 君墨染慵懒地应着,他瞧着凤无忧脸上一块淤青,不悦至极,“娇气。” 他明明控制了力道,没下狠手掐她的脸,她竟如此不争气,大半张脸青得跟被雷劈过似的,甚丑。 她娇气? 君墨染居然说她娇气! 若是旁人被君墨染这么虐待,早就不堪受辱了吧? 凤无忧眉眼间闪过一股戾气,“撕拉”一声扯断了君墨染腰间的金丝蛛纹绸带。 要知道,前世她可是叱咤一方的顶级佣兵,从未有人敢这么使唤她! 君墨染一手擒住凤无忧的纤细手腕,一字一句道,“不服?凤无忧,在你没有足够能力和自信能够战胜本王之前,最好安守本分,伏低做小。” “摄政王,欺负弱小,让您觉得身心愉悦否?”凤无忧一边反问道,一边粗暴地扯落他身上玄色对襟锦袍。 “何止愉悦?” 君墨染唇角微勾,并未在意使着小性子的凤无忧。 凤无忧着手轻触着他腹肌上微凸的血管,原先顿起的怒意消失殆尽。 还别说,君墨染古铜色的肌肤,无一丝赘肉的窄腰,坚实的腹肌,令他看上去尤为诱人。 他身上魔魅霸凛的气势,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亦带着惑乱人心的神秘感,使人望而生惧,又令人情不自禁地沉堕其中。 “滋溜——” 凤无忧下意识地收住嘴角的涎水,反手以手背胡乱地擦拭着。 君墨染突然生出一种错觉,他怎么觉得,凤无忧的眼神,和那些不要命地往他榻上爬的女人尤为相像? 不过,凤无忧的眼神中,除却顿起的情欲,更多的是充斥着狼性的征服欲。 “凤无忧!你在做什么?”君墨染回过神,高声呵斥着频频走神的凤无忧。 凤无忧困惑地抬头,随后又指了指君墨染的素白里裤,“自然是替您宽衣。” “不必。” 君墨染拂去凤无忧的手,兀自换上一套玄色阔袖锦袍。 锦袍上带着浅淡的龙涎香气息,袍裾镶着华丽金边,衬得君墨染修长笔直的身体更显高大。 正当此时,阁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凤无忧耳朵微动,偏头朝外看去。 回首之际,她正巧对上即墨胤仁那双眼圈黢黑极其疲惫的眼眸。 难道,即墨胤仁担忧她的安危,彻夜睡不着觉? 凤无忧如此一想,心下不甚感动,遂冲他挥了挥手,热情地招呼道,“小胤胤早!” 即墨胤仁撅着嘴,肉乎乎的包子脸上写着显而易见的“不开心”。 他背手负立,径直朝墨染阁走来。 “摄政王!一千遍《治国策》朕抄完了,你快些过目。”即墨胤仁委屈巴巴地说着。 044 继续抄书 紧随在即墨胤仁身后的,除却满面愁容的追风,一脸焦急的铁手,还有宫中艺术精湛的苏太医。 君墨染扫了眼铁手怀中捧着的厚厚一叠宣纸,看都不看,直接说道,“以你的速度,一天一夜至多只能抄完七百遍。剩余的三百遍,限你在一个时辰内补上。” 即墨胤仁微微诧异,他没料到君墨染竟如此精明。 尚未校检,便知自己偷工减料了三百遍。 “摄政王,你就不能通融一下?朕已然可以将《治国策》倒背如流了!”即墨胤仁垮着一张包子脸,小声嘟囔着。 君墨染袖袍一展,落座在食案前,神色慵懒地看向即墨胤仁,“即墨胤仁,你且说说看,倒背的意义何在?” “朕……” 即墨胤仁语塞,他只随口这么一说,但细细一想,他也觉得倒背毫无意义。 君墨染端起食案上的祖母绿茶盏,朝着身侧的凤无忧示意道,“斟茶。” “哦。” 凤无忧不情不愿地应着,心下又将君墨染里里外外问候了遍。 即墨胤仁触及凤无忧淤青的脸颊,眸光微闪。 昨日出卖凤无忧一事,让即墨胤仁心生愧疚。 故而,他见凤无忧被欺负得这么惨,也不顾自身境况,义正言辞地同君墨染理论道,“摄政王,凤小将军乃我东临座上宾。你就是这样礼贤下士的?” 追风眼皮一跳,深怕君墨染雷霆震怒,连即墨胤仁一并给收拾了。 “王,苏太医已带到。”追风急急地打断了即墨胤仁所言。 君墨染置若罔闻,偏头紧盯着凤无忧被他掐青的大半张脸,“凤无忧,你对本王,有何意见?” “打是亲,骂是爱。摄政王愿意掐我的脸,许是爱我爱得深沉吧?不过,您下手若是轻些,我可能会更加感动。”凤无忧面无表情地说着,她觉得自己太难了。 为了活命,她已经说了太多违心的话。 君墨染颇为满意地颔了颔首,旋即眉梢一挑,凛冽的眼神朝即墨胤仁射去,“怎么?不允许本王礼贤下士?” “朕哪里敢管你?” 即墨胤仁嘟着嘴,小声嘟囔着。 “一个时辰之内,补上三百遍。若是做不到,滚回宫禁足一个月。”君墨染倏尔起身,阔步走出墨染阁。 追风,铁手见状,遂带着如若惊弓之鸟的苏太医一道,紧跟在君墨染身后。 偌大的墨染阁中,仅余即墨胤仁和凤无忧二人大眼瞪小眼。 即墨胤仁苦着张脸,唉声叹气地坐在案几前,一只手许是提笔过久,颤颤巍巍抖得厉害。 凤无忧冷嗤了一声,阔步走至他身边,对着他圆乎乎的脑袋反手就是一巴掌,“让你出卖爷!” “你,你竟敢打朕!” 即墨胤仁红了脸,结结巴巴道。 “打你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不就扯平了?”凤无忧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真有甜枣?朕为了抄《治国策》,昨儿个傍晚开始,粒米未进,滴水不沾,快饿虚脱了。”即墨胤仁瘪了瘪嘴,顿觉自己这个皇帝当得辛酸无比。 许是即墨胤仁的遭遇同自己太过相似,凤无忧对他宽容了不少。 她执起即墨胤仁的手,而后以袖中银针挑了一根即墨胤仁袖口上的金丝线。 “凤无忧,你在摄政王那里受了气,何故拿朕的龙袍撒气?”即墨胤仁不满地说着,粉雕玉琢的脸上现出一丝愠怒。 “你看着好了。总有一天,摄政王会跪着向我磕头认错。” 她信誓旦旦地撂下狠话,旋即取下笔搁上的三支狼毫笔,并以金丝线将之固定绑在一处。 “拿着,如此抄书,事半功倍。等时间快临近之时,你再交予摄政王,他定然看不出端倪。” 凤无忧将她改造过的笔塞至即墨胤仁手中,而后又取出三张宣纸,叠放至案几前。 即墨胤仁会意,尤为崇拜地看向不雅地坐在案几上的凤无忧,“凤小将军,你果真有大将之才!” 045 他是人间妄想 “可不是?也就摄政王他老人家错把珍珠当鱼目,不知珍惜。” 凤无忧翘着二郎腿,一手端着祖母绿茶盏,咕噜咕噜大口喝着。 即墨胤仁摇了摇头,软糯的包子脸上愁容毕现,他瞅着一屁股坐在案几上的凤无忧,压低了声道,“摄政王的茶盏,你也敢用!” “怕什么?他的身子,爷都敢用,更何况是小小的茶盏呢?”凤无忧勾唇浅笑,嫩藕般的葇荑把玩着翠绿色的翡翠茶盏,乍眼一看,倒是显出几分玩世不恭。 即墨胤仁手腕一顿,瞳孔剧烈地收缩着,连说话都极为不利索,“摄,摄政,王,在你……” 凤无忧以为即墨胤仁被她惊世骇俗的高谈阔论所震慑,大咧咧地说道,“没错。摄政王在我眼里,好比风月之地的小倌,骨相绝佳,皮相绝无仅有!你不知道,他腹肌上的血管有多迷人!” “凤无忧,你有胆再说一遍!” 君墨染魔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乍一听,凤无忧不由脊背发寒,如雷贯耳,吓得差点咬着舌头。 她“呲溜”一声站起身,下意识地藏于即墨胤仁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君墨染。 君墨染目光寡情如刀锋般冷漠,手中紧攥着的白玉瓷罐被他捏得“咔咔”作响。 即墨胤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若不是凤无忧还躲在他的背后,他应当已经冲至君墨染面前,抱紧他的大腿,以苦肉计感化他。 凤无忧半蹲着身子藏在即墨胤仁瘦小的身板后头,仅露出小半个脑袋。 她面上那双顾盼神飞的桃花眼,作含情脉脉状,频频向君墨染暗送秋波,“摄政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定不会同我这等小喽啰计较长短得失,对么?” “本王错把珍珠当鱼目?” 君墨染朝着凤无忧的方向迈进了数步,扑鼻而来的龙涎香气于须臾间炸裂弥散,袅袅一室,皆是他的气息。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君墨染不单单是错把珍珠当鱼目,他根本就是有眼无珠。 不过,以下犯上的话,她可不敢说。 “摄政王慧眼识珠,礼贤下士。即便是鱼目,在您的调教下,也能磨砺成珍珠。”凤无忧虚与委蛇地回着。 君墨染知她巧舌如簧,本想惩治她一番,可她的恭维话,却叫他十分受用。 “本王的身体,你用过?”他行至案几前,夺过即墨胤仁手中被改造过的狼毫笔,眸光中生出一股玩味。 凤无忧反应尤为激烈,连连摆手道,“您是天上仙,缥缈不可及。也只有您的身体,配得上‘人间妄想’四字。既是人间妄想,我又岂敢觊觎?” 她终于相信何为因果报应。 前世的她,杀人如麻。 这辈子,她虽还安然无恙的活着。可每时每刻,皆似如履薄冰。 稍有不慎,万箭穿心。 喀嚓—— 君墨染手腕微转,手中狼毫笔应声折裂。 即墨胤仁身躯一震,侧转过身体,伸手环抱住凤无忧。 凤无忧捏了捏即墨胤仁的包子脸,抚慰道,“怕什么?摄政王折笔,全是因为对你爱得深沉。” “哦?” 君墨染顿觉有些好笑,凤无忧颠倒是非的功力,愈发出乎他的意料。 “难道不是么?摄政王面上不说,心里却极为疼爱小包子。之所以折断狼毫笔,纯粹是心疼小包子抄书抄得辛苦。” 凤无忧大着胆子接过君墨染手中断成两截的狼毫笔,遂又用金丝线将之捆在一块。 她柔声地哄着即墨胤仁,“拿着!现在抄一遍,抵六遍。还不快谢过摄政王?” 046 朕喜欢你 即墨胤仁眼睛一亮,倏尔起身,朝着君墨染飞扑而去。 他双臂紧缠着君墨染的腰线,软糯的包子脸在君墨染胸膛上轻轻蹭着,“摄政王,你真好。朕喜欢你!” “………” 君墨染不喜同人亲近,即便是嫡亲妹妹君拂,也不敢在他怀中撒欢。 眼下,即墨胤仁搂得他浑身不自在。 “即墨胤仁,放开!” “呜——摄政王,你对朕真是太好了!” 即墨胤仁无意间瞥见君墨染手中的玉容生肌膏,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胖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朕的手无碍,纯粹是因为长时间握笔致使血脉不畅,歇息片刻便可消肿。摄政王,您还是快些收回玉容生肌膏吧。千金难求的治伤妙药,莫要浪费了。” 君墨染攥着白玉瓷罐的手微微收紧,眼神却落在凤无忧被他掐得青紫的脸颊上。 谁料,凤无忧触及君墨染的眼神,忙不迭地低头盯着地面,连个眼神都不舍得给他。 君墨染碰了个软钉子,心情尤为不爽。 他略略烦躁地拨开即墨胤仁的手,冷声高喝,“既然无碍,还抱着本王作甚?” 即墨胤仁面上绽着明媚的笑容,尤为天真地问着,“摄政王当真不替朕上药?” “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抄完,禁足一年!” 君墨染面色冷沉,话语行间的不耐烦,让即墨胤仁瞬间清醒。 摄政王果真还是不留情面的摄政王! 在君墨染迫人的气势下,即墨胤仁乖巧地正了正身子,颤巍巍的手艰难地握住狼毫笔,在素白的宣纸上挥毫洒墨。 “凤无忧,过来。” 君墨染冷睨了眼藏在即墨胤仁身后默不作声的凤无忧,魔魅的嗓音听得凤无忧心惊肉跳。 凤无忧腹诽着,她又不是呆子,岂会傻愣愣地自投罗网? 虽然即墨胤仁这个靠山不大牢靠,但他毕竟是东临皇帝。君墨染再生气,也不至于出手打他。故而,她只有藏在即墨胤仁身后,才能保障自身安全。 “凤,无,忧!” 君墨染本就没什么耐性。 他见凤无忧再次无视了他所言,气得纵身飞至她跟前,揪着她的耳朵,顺势将她拽入怀中。 “轻点,疼疼疼……” 凤无忧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他拧断,只得服了软,“摄政王见谅,小的饿得头晕眼花,有些耳背。” 君墨染意识到自己掐痛了她,倏尔松了手,心下暗生恼意。 他从未见过如此细皮嫩肉的男人,跟个易碎的花瓶一般,一下也碰不得。 “娇气。” 他不悦地吐出两个字,旋即将玉容生肌膏扔至她怀中,“脸上的伤没好全之前,不准出现在本王面前。” “遵命。” 凤无忧喜笑颜开,将尚还存留着君墨染余温的白玉瓷罐纳入袖中。 据即墨胤仁所言,玉容生肌膏价值千金。她可舍不得将这么贵的玩意儿用在脸上,若是将之拿去拍卖,岂不是要一夜暴富了? 再者,她并不情愿脸上的伤好得太快。 淤青一褪,就意味着她又得面对喜怒无常的君墨染。 君墨染不知凤无忧心中所思,自认为做了一件大善事,心底阴霾一扫而空,步履较之平常,都显得轻盈了一些。 047 王爷坠入情网了! 墨染阁外,铁手惊讶至极,恍若被天雷劈中般,怔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他双手扒拉着追风的胳膊,磕磕巴巴道,“追风,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王居然在偷笑!” “不是幻觉。王确实在笑。” 追风见状,眉开眼笑地拍了拍铁手的肩膀,“咱们王爷坠入情网了!” “不见得,王折腾凤小将军的方式正所谓是花样百出。昨儿个还想着送人家下半身万丈光芒,今儿个怎么就情不自禁了?” “蠢!也不想想王为何要炸人家下半身?这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追风自以为看透了一切,高深莫测地说道。 “为何?” “你想啊,凤小将军是个男人,还是个极其嚣张,极其狂妄的男人。王若想彻底征服凤小将军,必先苦其心志,炸毁其恢弘的男性特征,全方位碾压凤小将军的自信心,使他心甘情愿地臣服在王的石榴裤下。”追风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铁手闻言,筛糠般点着头,“说的也是。” 他们窃窃私语之际,君墨染已然转过身,春风得意地跨出墨染阁。 君墨染见追风铁手二人藏于门后窃窃私语,魔魅之声乍响,“本王何时穿过石榴裤?” “属下失言!” 追风,铁手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 君墨染懒怠地扫了他们一眼,并未出言责备,只不轻不重地问了句,“苏太医在何处?” “回王的话,苏太医已在西楼恭候多时。” 追风忙不迭地回着话,尤为感激地看向一屁股坐在食案上的凤无忧。 今儿个,若不是凤无忧哄得君墨染心情大好,他和铁手必免不了一顿责罚。 待君墨染扬长而去,凤无忧后脚亦跟着出了墨染阁。 她可以做到三天三夜不睡觉,但却受不了饥肠辘辘饿着肚子。 凤无忧勒紧了裤腰带,正准备溜去膳房顺点吃食,恰巧瞥见格外一只蹒跚而来的鸭子嘎嘎直叫。 “罢了,就拿它将就一顿!也不枉费它进京赶烤的决心。” 说时迟,那时快。 这只脖颈上系着长命锁的鸭子许是感受到了森森杀气,扑扇着绒白的羽翼振翅欲逃。 咻咻—— 凤无忧袖中银针顺势而发,一针封喉,一针扎破长命锁。 一时间,长命锁上碧玉铃铛俱碎。 她就地取材,利落地将鸭子处理干净,三两下将它架在临时搭起的烤架之上。 滋滋—— 烤架下烈焰四起,烤架上脆皮烤鸭初具雏形。 待即墨胤仁抄完三百遍《治国策》,他一走出墨染阁,就被扑鼻而来的香气所惑。 他循步而去,乖巧地蹲在凤无忧边上,满眼崇拜地看着凤无忧,“凤小将军,你居然会烤鸭!” “这有何难?想当年,为了通过层层考验,我可是一人在荒野中度过了整整三个月。” “你们北璃培养将军,竟这么严苛?”即墨胤仁敷衍地应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烤架上被裹了层厚土的鸭子。 凤无忧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亦不去解释,直接撕下了一只鸭腿,朝即墨胤仁递去,“吃吧。” 即墨胤仁小鸡啄米般,尤为兴奋地点了点头。 他从未吃过如此简易的烤鸭,由于没有佐料,味道甚是平淡。 不过,许是和凤无忧蹲在院子里一同偷吃烤鸭,让他觉得十分好玩。 吃到兴头上,即墨胤仁无意间扫过烤架旁稀碎的长命锁,嘟囔了一句,“这条长命锁,似乎是二皇叔赠予君拂郡主的生辰贺礼,怎么落在此处了?” 凤无忧闻言,差点儿笑岔了气,“合着君拂郡主是只鸭子啊!” 话音刚落,即墨胤仁顿觉手中的鸭腿不香了,他诚惶诚恐地询问着凤无忧,“我们吃的这只鸭子,该不会是君拂郡主的爱宠香香吧?” 048 又又又闯祸了! 凤无忧心下一惊,俨然将手中鸭腿当成了烫手山芋。 她虽未见过君拂郡主,但这四海六合之中,谁人不知君拂郡主被东临摄政王宠上了天? 即墨胤仁垮着小脸,以手肘怯怯地推了推凤无忧,“凤小将军,你闯大祸了!” 凤无忧横眉扫了眼即墨胤仁手中的鸭腿,心下顿生一计。 她腾出一只油腻腻的手,拍了拍即墨胤仁的肩膀,“小胤胤,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理应相互扶持,相互包庇,齐心协力攻克难关才对!” 即墨胤仁抗拒地摇了摇头,“其他事都能依你,独独这件事不行!明明是你烤了君拂郡主的爱宠,朕才不要替你背锅。” “勇敢点,拿出男子汉的气概!身居高位,理应有所担当!” 凤无忧为保小命,只得一门心思地游说天真单纯的即墨胤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可是当今圣上,吃郡主一只鸭子,她还能骂你不成?” 即墨胤仁煞白了张小脸,如是说道,“朕岂是怕她?你有所不知,摄政王极其护短。要是让他老人家得知此事……” 他话说一半,突然将手中飘香的鸭腿扔至一旁,双手环胸,瑟瑟发抖。 “你很怕摄政王?” “皇爷爷驾崩前,将尚方宝剑,东临虎符,还有传国玉玺均交至摄政王手中。故而,摄政王的权利比朕要大上许多。”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东临先皇此举,倒是深谋远虑。 即墨胤仁年幼,想坐稳皇位,无异于天方夜谭。 唯有君墨染这般毫无野心,却能一手遮天的狠角色,有能力庇护年幼无势的即墨胤仁,又有实力守住东临八百里壮丽河山。 “凤小将军,朕有点儿害怕。” 即墨胤仁瘪着嘴,下意识地往凤无忧怀里钻去。 凤无忧顺手轻抚着他圆乎乎的脑袋,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为尚未发生之事忧心忡忡,不若先填饱肚子安稳度日。” “为今之计,何法处之方妥?” “一不做二不休,死不认账。” 凤无忧又啃了几口鸭腿,待吃得七八分饱,才卯足了气力,蹲于院角一隅,疯狂地刨着土。 “死不认账?虽无赖了些,但不失为应敌良策。” 即墨胤仁重重地颔了颔首,强行压住面上惊悸,跟着凤无忧一道卖力地刨着土,而后将吃剩的半只鸭子埋在了地里。 “香香!” “香香,你在哪儿?” “呜呜呜——香香宝贝,你快出来!” 待凤无忧和即墨胤仁将鸭子的尸首处理妥当之际,一阵银玲般清脆的少女娇音不偏不倚地撞入鼓膜之中。 即墨胤仁沾满泥泞的手一颤,若霹雳般,抽搐不止。 凤无忧低声叮嘱道,“镇定点儿!摄政王他老人家不是还没来吗?” 她话音未落,君拂已带着数十名侍卫风风火火而来。 凤无忧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形容娇蛮的君拂。 君拂双手叉腰,略略高傲地扬着下巴,语气不善地询问着凤无忧,“你,有没有见过本郡主的爱宠?” 说话间,披在她肩头的水红色丝绒小斗篷亦跟着微微晃动,衬得她肤色细润如玉,光彩动人。 凤无忧拍了拍手上的泥泞,施施然站起身,眸似桃花,檀口微启,“素闻君拂郡主貌倾天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即墨胤仁局促地立于凤无忧身后,略显僵硬地附和着,“凤小将军所言甚是。”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此话一点不假。 被凤无忧和即墨胤仁恭维得飘飘然找不到北的君拂,亦收敛了张扬的性子,稍稍放平了姿态,客客气气地询问着他们,“你们可曾见过一只脖颈上系着长命锁的鸭子?” “没有。” 凤无忧和即墨胤仁异口同声地答道。 君拂瞳光碎碎流转,总觉得他们二人行迹古怪。 “当真没有?” 君拂半信半疑,朝凤无忧迈进了数步,她月白色对襟收腰丝质罗裙上的精巧铃铛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叮当作响。 “绝对没有!” 凤无忧和即墨胤仁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君拂扫了一眼面生的凤无忧,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而后又瞥了一眼凤无忧身后一脸泥泞的即墨胤仁,除却眼熟了些,似乎也无不妥之处。 不对,这个脏兮兮的少年,似乎是当今圣上! “皇,皇上?” 君拂回过神,身手敏捷地凑至即墨胤仁身前,眉目灼灼,满脸疑惑。 “嗯,是朕。”即墨胤仁硬着头皮应着。 “皇上,您怎么弄得一身脏?”君拂闻到即墨胤仁身上淡淡的烟熏味,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即墨胤仁板着小脸,不苟言笑地说道,“朕这几日为探讨治国奥义,悬梁刺股废寝忘食,故而疏于沐浴焚香。” “哦。” 君拂点了点头,了无兴致地福了福身,“皇上您继续探讨治国奥义,君拂告退。” “郡主慢走。”即墨胤仁长舒了一口气,尤为轻快地应着。 嘎嘣—— 君拂刚一转身,脚下便传来一身脆响。 她抬起脚,漫不经心地往地上瞥去。 只一眼,她就发现了蹊跷之处。 地上断成两截的,莫不是鸭腿骨? “香香?” 君拂徐徐蹲下身,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啃得一丝肉都不剩的鸭腿骨,眼泪说来就来。 凤无忧和即墨胤仁面面相觑,他们原以为将鸭子埋了便可一劳永逸。 不成想,竟不慎余下了一截鸭腿骨。 “来人,掘地三尺!” 君拂一边哭,一边差遣着身后侍卫。 不知为何,她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兴许,她宠爱有加的香香,真被歹人给吃了。 思及此,君拂忿忿地站起身,原想诘问即墨胤仁,但碍于他的身份,生生住了口。 而后,她又怒气腾腾地欲拿凤无忧开刷。 君拂纤细的手指直指着凤无忧油光发亮的嘴唇,“是不是你吃了本郡主的香香?” “非也。” 凤无忧垂眸看向比她矮了约十公分的君拂,对答自流。 君拂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确实生得明艳动人。 但细细一瞧,她和君墨染竟无一丝相似之处。 四目相对,凤无忧坦荡自如,君拂强行逼回了盈盈打转的眼泪,不愿在气势上矮她半截。 不多时,君拂身后的多位侍卫均有所获,纷纷捧着“战利品”前来邀功。 “郡主,梧桐树下发现半只烤鸭。” “花圃下埋了一堆绒白鸭毛。” “皇上脚边的松土下,发现破碎的长命锁。” ……… 君拂从侍卫手中接过香香,放声痛哭。 “哇——” “没天理了!” “王兄,你快过来!有刁民欺负你的嫡亲妹妹!” 049 摄政王实力护短 君拂捧着焦黑的烤鸭,瘪着小嘴,哭得伤心。 豆大的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顺着她正红色的小斗篷往下滚落。 一时间,饶是能说会道的凤无忧,亦不知该如何安慰君拂。 “郡主节哀顺变。改明儿个,让皇上赐你几只血统尊贵的混血御鸭,如何?”凤无忧柔声哄着君拂。 即墨胤仁亦附和道,“朕这就拟旨,赐郡主百只御鸭。” “不要!我只要香香。你们……” 君拂反应尤为激烈,她腾出一只手直指即墨胤仁鼻尖,后又觉不妥,遂将小手捏成拳状,朝凤无忧胸口捶去,“你吃了本郡主的香香,当以命抵命!” 凤无忧眼疾手快,抬手擒住了君拂的手腕,“很遗憾您的爱宠不幸陨命。我若是得知它将遭此横祸,定会舍身护它周全。可惜,世间没有早知道!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胡说八道!若不是你吃的,你何苦花心思埋它?”君拂卯足了劲儿,依旧挣不开凤无忧的束缚。 君拂怒火中烧,遂将另一只手中焦黑的烤鸭朝着凤无忧淤青未消的脸颊扔来。 凤无忧偏头,轻巧地避开了君拂的突袭。 正当此时,君墨染阔步而来。 他所过之处,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随风弥散。 跟在他身后的追风和铁手见君拂大哭不止,不由得替凤无忧捏了把汗。 依着君墨染护短的性子,凤无忧极有可能被剥皮剔骨,挫骨扬灰。 “何事喧哗?”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眼眸扫过梨花带雨的君拂,随后又落在满面泥污的凤无忧脸上。 凤无忧闻声,身躯一震,急急松了手。 不成想,君拂却借着凤无忧失神的空当,卯足了劲,朝着凤无忧本就淤肿难消的脸颊扇来。 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君墨染竟疾步挡在凤无忧身前。 他面上带着些许薄怒,死死地擒住了君拂的胳膊,“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本王的人?” “王兄,好痛。” 君拂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凤无忧讶异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君墨染,惊魂未定地捂着自己的脖子。 她还以为得罪了君墨染的嫡亲妹妹,这回定要脑袋搬家,没想到,君墨染竟护着她! 铁手惊愕地瞪大了眼,以手肘蹭了蹭追风的胳膊,轻语道,“追风,王居然称凤小将军是他的人!” 追风面带笑容,眸光中是难掩的慈爱,“凤小将军和王多般配!” 即墨胤仁亦吃惊地捂住了嘴,他正打算开口替凤无忧求情,现在看来,凤无忧根本不需要。 片刻后,凤无忧率先回过了神。 她觉得此事因她而起,亦不愿君墨染和君拂失和,遂轻拽着君墨染的衣袖,低声嘟囔着,“摄政王,郡主还小,你吓着她了。” “不用你瞎好心!”君拂不服地撇过头,哭得鼻子通红。 君墨染闻言,直截了当地甩掉了君拂的手,沉声问道,“不是同你说过,不得擅闯墨染阁?” 君拂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说道,“王兄,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进来寻一寻走失的香香,没想到香香竟被他吃了。” 050 葬鸭吟 君墨染黑金色的深邃眼眸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仅片刻功夫,他就弄清了事情原委。 不过,他更想听听凤无忧的说辞。 在他看来,她颠倒是非黑白的功力,堪称一绝。 “凤无忧,你来说。” 君墨染斜靠在院中屏背贵妃椅上,狭长的眼眸微眯,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孤傲,狂拽,引人沉堕。 凤无忧倒是想从实招来,可她委实担忧君墨染一个丧心病狂,就将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深思熟虑之下,凤无忧决定,用华丽的辞藻稍稍掩饰一下自己的过失。 如此一来,即便君墨染得知了真相,也会为她的满腹才华所倾。他一高兴,指不准就懒得罚她了。 “回摄政王的话,郡主长得确实灵巧可人,不愧是您的嫡亲妹妹。只不过,郡主所言,与我所得知的真相,略有偏差。不知摄政王可有兴趣,容我为您说道?” “准了。” 君墨染魔魅之声乍响,一如既往地低醇富有磁性。光闻其声,就足以使得万千女子,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地臣服于他脚边。 凤无忧闻言,正了正衣冠,为彰显自身凛然的气势,她又站于台阶之上,学着君墨染睥睨众生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望着院中一干人等。 “鄙人初来乍到,确实不认得君拂郡主,也不知郡主豢鸭作宠。半个时辰前,阁外鸭香四溢。我一出门,就发现梧桐树下多了只烤鸭。” 凤无忧一想到外焦里嫩的烤鸭,忍不住收了收嘴角处差点儿外溢的口水。 “哇——” 君拂一想到自己的爱宠被烤得乌漆麻黑,悲痛地跌坐在地,号啕大哭。 君墨染半仰着身子,双腿交叠横陈于屏背贵妃椅上,冰冷的眼眸冷不丁地朝着君拂射去点点寒星。 君拂知君墨染不喜女子哭闹,连忙止住了哭嚎。 凤无忧轻咳了两声,以此掩饰心中尴尬,“事情其实很简单。我和皇上饥肠辘辘,正巧瞥见梧桐树下香脆烤鸭,便将烤鸭当成了上天的馈赠,满心欢喜地分食之。” 说到此,凤无忧还推了推杵在她边上装死的即墨胤仁,“皇上,我说的全是事实,对吧?” 即墨胤仁不善于扯谎,也不善于掩饰情绪,他本不愿搭话,却见凤无忧朝他挤眉弄眼,只得不情不愿地颔了颔首。 他刚做完证人,就忙不迭地垂下了脑袋。 于即墨胤仁而言,光听着君拂委屈至极的啜泣声以及凤无忧不着边际的辩词,他都觉得十分难为情,更别说让他作证这等荒唐事儿。 凤无忧得了即墨胤仁这个身份尊贵的证人,底气足了不少,连声色都不知不觉地拔高了许多,“江湖中人都知道,我凤无忧不吃白食的。尽管烤鸭是自个儿凭空冒出的,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我还是为它编了一首葬鸭吟,以此告慰它的亡灵。” “念来听听。” 君墨染魔瞳微闪,他突然忆起护城河中凤无忧将他当成“定河神针”的滑稽样,亦想起紧要部位被她无意间碰触时的体感。 仅粗略一想,他的眸色愈发深沉,莫名其妙生出一种想将凤无忧拥入怀中的冲动。 凤无忧自然不知道君墨染此刻的想法,还自以为十分潇洒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君拂气愤难当,撇过头忿忿不平道,“蠢货!美人计对王兄根本不起作用。” “我看未必。”追风笑眯眯地看着凤无忧和君墨染眉来眼去,兀自在心里反驳着君拂所言。 待凤无忧酝酿好情绪,她又换了一副应景的愁容,徐徐开口,“鸭舌鸭脖鸭翅膀,火烧火烤有谁怜?焦肉易现骨难寻,阶前愁杀葬鸭人。愿侬此日生双翼,随风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051 本王何时要过你?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即墨胤仁眸光锃亮,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好诗!好诗!” 凤无忧双手抱拳,笑意炎炎地回道,“低调,低调!” 君墨染未料到,不着调的凤无忧,竟能开口成章。 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饶有兴味地紧盯着眉飞色舞的凤无忧。 耳边,亦久久萦绕着凤无忧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的婉转嗓音。 乍一听似鸢啼凤鸣,又似风拂杨柳,低回轻柔。 细细再听,天空海阔,波澜壮阔。 “摄政王,误食郡主爱宠,皇上已深感歉疚。您看,此事可否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凤无忧特特地凑至君墨染跟前,乖巧地蹲在屏背贵妃椅前。 即墨胤仁有口难辩,他至多只算是帮凶,怎么稀里糊涂地成了主犯? 好在,即墨胤仁惜才。 此刻的他,只顾着回味凤无忧一鸣惊人的《葬鸭吟》,也不打算开口为自己正名。 君墨染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凤无忧微开的檀口上,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哇——” 君拂委屈至极,她才不管凤无忧如何惊才绝艳,她只知道她的香香再也回不来。 什么鸭舌鸭脖鸭翅膀?什么火烧火烤有谁怜! 这首《葬鸭吟》,分明是凤无忧侵犯香香的铁证! 君拂想不明白,为何当初肯舍命护她的王兄,胳膊肘怎么突然外翻地跟骨折脱臼了般往外拐,扭都扭不回来。 “是不是君拂做错了什么,王兄是不是不要拂儿了?” 君拂不悦地挤兑着凤无忧,嫩葱似的小手搭在贵妃椅扶手上,一双大眼巴巴地望着君墨染,眼眶中水光细碎流转。 凤无忧识趣地往边上靠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对不甚亲厚的兄妹。 不得不说,造物主也忒偏心了些。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君墨染贵气傍身,高不可攀,似造物主鬼斧神工下的惊世极品。 君拂虽也不差,可跟君墨染一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其间隔了十万八千里。 “本王何时要过你?” 君墨染一手轻揉着太阳穴,急于同君拂撇清关系,一时间,竟忘却了君拂是他的嫡亲妹妹。 “哇——” 君拂积攒了一肚子的委屈,彻底爆发。 她倒地不起,失声痛哭,“天要下雨,王兄要娶恶毒夫!苦了拂儿,没爹疼,没娘养!呜呜呜呜……” “………” 君墨染被君拂吵得头疼,始忆起自己还有个妹妹。 沉吟片刻,他神色懒怠地看向君拂,“你想如何?” 君拂抬手,用力地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可她那双碧水盈盈的眼睛,似决堤山洪,滔滔不竭,绵绵不断。 “拂儿只想讨回一个公道。” 君拂小声啜泣着,女儿家的妒忌心使她顿失理智。 之前,她原以为君墨染孤傲冷淡,不喜同人亲近。 直到今日,她才得知,自己心向往之的王兄,确实护短。只不过,他护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052 追风神预言 “凤小将军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只鸭,即便被千刀万剐,也难解本王心头恨。” 君墨染阖着眼眸,若刀刻般俊美无俦的容颜上,显出一丝不耐烦。 他心下腹诽着,凤无忧是独属于他的猎物,自然只能被他一人呼来喝去。 旁人若想欺她分毫,他便数倍还之。 凤无忧不知君墨染心中所想,刹那间对他大有改观。 这不,她猛然朝着贵妃椅上的君墨染扑去,满是泥污的手轻捧着他的脸颊,情真意切道,“小血管,原来你的良心没被狼狗啃光啊!” 君墨染一掌朝着她脑门儿劈去,“滚下去。” 凤无忧吃痛,抱头鼠蹿。 她觉得自己太难了。 前一刻,君墨染还大义凛然地护着她。 怎么眨眼功夫,君墨染就开始对她大打出手了? 君拂见状,心下暗爽,遂多了一分底气。 下一瞬,君拂手执着破碎的长命锁,振振有词道,“君拂无权无势,人微言轻。爱宠香香意外殒命,肇事者却逍遥法外,君拂不服但也无可奈何。然,此长命锁乃裕亲王赠拂儿的生辰贺礼。如今,长命锁被人毁去,裕亲王若是怪罪下来,拂儿不知当如何解释。” 即墨胤仁见状,连连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二皇叔佛口圣心,定不会因区区长命锁劳师动众,插手摄政王府内务。若真要怪罪,就让他来找朕罢。” 君拂语塞,银牙暗咬,气得直跺脚。 “即墨胤仁,《治国策》抄完了?本王的家务事,何时轮得到你插手?” 君墨染猛然睁眼,冷睨了一眼信誓旦旦的即墨胤仁,心下尤为不爽。 他的猎物,岂容他人觊觎? 即墨胤仁闻言,瞬间噤了声。 凤无忧不明所以地看向喜怒无常的君墨染,今儿个的他,情绪较之寻常更为多变,都快将她给搞迷糊了。 铁手一脸茫然,再度扯着追风的胳膊,窃窃私语,“追风,王究竟怎么了?难道真如苏太医所言,心疾复发,神志不清?” 追风摇了摇头,面上容光焕发,不见一丝忧愁,“蠢!苏太医是说,心疾还须心药医。你看,王的心药不正在你我眼前生龙活虎地上蹿下跳么?” “何意?” “王之所以护着凤小将军,是不愿他被郡主欺负。王之所以呵斥皇上,是不愿皇上向凤小将军献殷勤。男人的占有欲嘛,就是这般!自己可以虐他欺他,却舍不得旁人碰他一下。自己拉不下脸对他献殷勤,却又不准旁人对他大献殷勤。”追风自认为看透了一切,侃侃而谈。 铁手听得一头雾水,再度发问道,“你说的颇有几分道理,但这和王的心药有何干系?” “王的心疾始于九年前那场祸事,至此之后,王虽涅槃重生,却变得薄情寡情。如今,他既愿意接受凤小将军,就意味着他在慢慢敞开心扉。相信我,凤小将军的爱终会成为治疾良方!” 追风一想到君墨染的心疾终于觅得良方,激动得热泪盈眶。 053 劝他纳妾 斜卧在屏背贵妃椅上的君墨染,亦想弄清楚自己情绪失控的原因。 故而,他轻阖着眼眸,凭着超乎寻常的耳力,侧耳聆听着追风头头是道的分析。 与此同时,铁手偏着脑袋,眸光闪烁,尤为崇拜地望着仰头直视着穹顶灼灼红日的追风。 他颇为贴心地抬起手,为追风挡着头顶烈日,“平白无故的,为何非要盯着日头看?瞧你眼圈红的,泪花儿都快飚出来了。” 追风揩了一把眼角的泪珠,神神叨叨道,“一边去,男人流血不流泪!我眼眶里的,不是泪。是王对凤小将军满满的爱。” 听到最后,君墨染心里越发不得劲儿。凤无忧明明是个男人,他怎会爱上一个男人? 他虽不喜同女人亲近,但不代表他性向有问题。 就拿前几日轻薄他的女贼来说,君墨染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又不得不承认,那种感觉,似乎……还挺妙。 仅片刻功夫,向来自律的君墨染心神大乱。 一想到那嘴似火铳的嚣张女贼,君墨染虎躯一震,胸腔怒火又开始蹭蹭上飚。 说来也是不可思议。 昨儿个,他还想着将采花女贼挫骨扬灰,今日竟将她抛之脑后。 要怪,只能怪凤无忧太过有趣,使得他差点忘却轻薄他,凌辱他,让他吃脚,拍他臀部,盗他亵裤的无耻女贼。 轰—— 他郁愤难纾,玄色锦袍下,凌厉的掌风带着十成的杀气,好似千万把利刃同时朝四周射去。 顷刻间,院中草木皆枯,巨石俱碎,只余下铺天盖地的枯叶黄沙,以及怔愣在原地惴惴不安的“韭菜们”。 漫天黄沙尚未散去,君墨染倏然起身,朝着惊魂未定的凤无忧阔步走去。 君拂见状,以为凤无忧彻底惹怒了君墨染,满心欢喜地立于君墨染身后添油加醋,“王兄,千万不要放过他!且不说他残忍烤杀香香的恶劣行径,单论他毁去裕亲王赠拂儿的长命锁,就该诛他九族!” 闻言,君墨染脚步微顿。 “裕亲王赠你的,莫不是催命锁?他既生了毒害本王幼妹的心思,本王这就去端了他的亲王府。” 君墨染魔魅之音再起,杀意迫人,足以令听者闻风丧胆。 君拂没料到君墨染会拿长命锁做文章,一下慌了神。 按理说,裕亲王赠她的生辰之礼,她该戴在自己身上才对,而不是随意地将之套在鸭脖上。 “王兄,拂儿知错了。这件事和裕亲王所赠的生辰之礼毫无关系,是拂儿没看好香香。” 君拂吓得“噗通”一声跪地,双手紧攥着君墨染的袍裾。 “滚回去,闭门思过。” 君墨染声色冰冷,不容商榷地向君拂下了死命令。 “拂儿告退。” 君拂抬起盈盈泪目,狠瞪了凤无忧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福身告退。 凤无忧权当没看见君拂怨怼的眼神,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毕竟,出了摄政王府,她和君拂就不可能再有交集。 “凤无忧,随本王进屋。” 君墨染行至凤无忧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这一张巧嘴,同前日轻薄她的女贼,尤为相仿。 凤无忧当即往后弹跳了两尺有余,她双手环胸,虎视眈眈地盯着面色阴沉的君墨染,“摄政王,您若是有所需求,大可纳几房小妾,收几个通房。小的宁折不弯,怕是不能近身伺候您老人家。” 054 我有病,你怕不怕! 立于凤无忧身后的即墨胤仁,亦急声附和道,“凤小将军不合适,一看就知道不合适!” 即墨胤仁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虽未完全听懂凤无忧话中之意,但他从凤无忧惊惧的神情以及君墨染暧昧的言语上推断,君墨染定是对凤无忧图谋不轨。 他琢磨着,君墨染若是个会疼人的,倒还好说。 可君墨染偏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凤无忧若是入了他的眼,意味着死期近矣。 年前,摄政王府侍婢不规矩,扒光了衣裳,鬼鬼祟祟溜进墨染阁,原想着一朝蒙宠,便可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想,君墨染见此侍婢蜷在他榻上,雷霆震怒,当即命人将那侍婢的皮给扒得一干二净。 数月前,凉州巡抚进京述职,并将貌倾天下的女儿进献给君墨染。此女骄纵,仗着其父的权势胆大妄为,擅自在君墨染的酒水中下药。君墨染得知后,直接剁去她的双手,喂狗。 思及此,即墨胤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鼓足勇气挡在了凤无忧跟前,“摄政王,凤小将军文武双全,糟蹋不得。” 君墨染冷嗤出声,“追风,送客。” 追风得令,只得硬着头皮,强行将即墨胤仁“搀扶”出府。 “摄政王,你就算不为凤小将军考虑,也该为你自己的声誉考虑。你就不怕,东临百姓非议你逼良从娼,强抢民男?”即墨胤仁扯着嗓子大呼小叫道。 若是平时,即墨胤仁即便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当面冒犯君墨染。 可他实在是喜欢凤无忧的性子。 一来,她随手改造了狼毫笔,解放了他苦于抄书的手。 再者,她烤得一手香酥脆皮鸭,味道虽淡,但却胜过山珍海味。 更为重要的是,她还做得一手好文章。 就拿《葬鸭吟》来说,当朝臣子中又有几人能随机应变,说出“一抔净土掩风流”的佳句? 总而言之,即墨胤仁眼中的凤无忧,能文能武,文武双全! 如此妙人,理应成为社稷的栋梁,怎可沦为摄政王的榻上尸? 即墨胤仁急了眼,转而央求着铁面无私的追风,“追风,你快放朕进去。朕必须救下凤小将军!” 追风面无表情地将即墨胤仁架出了摄政王府,并谦和有礼地朝他鞠了个躬,“得罪了。” 砰—— 追风话音刚落,即墨胤仁就被无情地拒之门外。 “想不到,小胤胤还挺仗义!” 凤无忧嘟囔了一声,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摄政王府紧闭的朱漆大门上。 君墨染见不得凤无忧同即墨胤仁这般亲厚,二话不说,直截了当地将她扛上肩头,疾风般往屋里走去。 “摄政王,您该不会真想糟蹋我吧?” “我有口臭,狐臭,脚臭,您还是不要靠我太近为妙。” “我不止臭,我还有病。摄政王,我有病,你怕不怕?” 凤无忧伏在他肩头,一刻不停歇地扭着腰肢,费劲地挣扎着。 她向来不做自毁形象的事,可比起被人糟蹋,她还是选择了向现实低头。 055 疯狂卖队友 君墨染健硕的臂膀环着凤无忧的双腿,将她桎梏在肩膀之上。 他掂了掂凤无忧轻飘飘的身子,目露鄙夷。 就凭她这纤细的骨架子,别说上阵杀敌,指不准都撑不起沉重的铠甲。 凤无忧见君墨染对着自己的翘臀发愣,心虚得不行。 她若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纵君墨染对她意图不轨,她苦苦受着便是。 可问题是,她的女儿身不能暴露。 一旦暴露,小命不保! “摄政王,您别不信,我真有病。”凤无忧拉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着。 君墨染阔步踏进墨染阁,反手将门窗锁死。 他原本只是想问她几句话,但见她惊慌失措的滑稽样,又忍不住捉弄她一番。 凤无忧倒挂在君墨染肩头上,双手无措地捂着胸口,“摄政王,您别这样,我害怕。” 君墨染唇角斜勾,他觉得凤无忧略略发颤的小奶音动听至极。 下一瞬,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大掌朝着凤无忧的臀部挥去。 啪—— 大掌落下,平地惊雷起。 粼光逶迤,阁中正旖旎。 凤无忧又羞又恼,双手作拳,狂殴着君墨染硬邦邦的腹部,“狗东西,难道你不知道老虎屁股拍不得?” 君墨染就势将她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本王动手?” “你实在是不讲理!明明是你先打的我。” 凤无忧被摔得浑身酸痛,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气呼呼地鼓着俏脸,只一张嘴微微翕动。 君墨染坐于食案前,双手撑于腿上,饶有兴味地盯着凤无忧。 他目光寡情若刀锋般冷漠,犀锐若搏击苍穹的猎鹰,只一眼,就叫凤无忧胆战心惊。 遇见君墨染之前,凤无忧认为自己颇有松竹的傲骨,威武不屈。 自从得罪了这位东临大魔王之后,凤无忧又挖掘了自身能屈能伸的美好品质。 “摄政王,我真的有病。你若喜欢男人,起码得找一个身体康健的男人。都一大把年纪了,该有点保护自己的意识。” 凤无忧卯足了劲儿,猛然从地上爬去。 她蹲在君墨染脚边,好声好气地提着建议,“摄政王,你看追风如何?健硕魁梧,英武不凡,一看便知经验丰富。” 君墨染眉心一跳,眸中愠怒顿显。 凤无忧以为君墨染不满意,遂又改口道,“追风身材高大,不好降服。铁手倒是秀气,宽肩窄腰,颇具韧性,一看就知腰力不错。” “凤无忧!” 君墨染只想问问她从北璃潜逃至东临的路径,尚未启唇,就被凤无忧堵得开不了口。 凤无忧见他倏尔起身,一激灵连滚带爬地躲至食案下,在挨打的边缘线上疯狂试探,“其实,小胤胤也不错。鲜肉包子,水嫩干净。摄政王,您意下如何?” “今后,没有本王的允准,不许说话!” “摄政王,我现在可以说话吗?”凤无忧刚问出口,旋即又极快地自说自话,“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 “………” 凤无忧素来擅长蹬鼻子上脸,她看君墨染并未出言呵斥他,大着胆子搬来圆木矮凳,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边,苦口婆心地劝道,“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喜欢男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觉得,在此之前,你应当先纳几房小妾,收几个娇滴滴的通房丫头,为君家开枝散叶。” 056 君墨染耳朵烂了? 君墨染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阴鸷,将他声线中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性彻底掩盖,“舌头不想要了?” “摄政王,忠言逆耳,您可别不爱听。”凤无忧轻拽着他的袍角,软了语调,“我觉得,您与其在我一个罹患花柳病的风流男人身上花心思,不如找几个柔情似水的小姑娘。” “凤无忧,你以为,你的那些小伎俩,能瞒得过本王?” 君墨染倏尔扼住凤无忧纤长雪白的脖颈,鹰隼般锋利的目光停滞在她脖间微凸的喉结上。 “摄政王说什么,我听不懂。” “本王的嫡亲妹妹,你也敢欺负,胆子不小!” “误食郡主爱宠,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您往长远想啊,郡主豢鸭作宠,传出去多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郡主出身乡野,没见过世面。我这一嘴,吃的是半老的鸭肉,却是误打误撞地将郡主离家出走多时的好名声给赚回来了。” 君墨染觉着,凤无忧这张嘴,跟放屁似的,尽说些花里胡哨不着边际的话。 最让他匪夷所思的是,再荒谬的话到她嘴里,都能逻辑自洽,让人寻不出错处。 “摄政王,您的手可真舒服,搁在脖子上,清清凉凉。”凤无忧被他勒得喘不过气,眸中愠怒毕现。 不过,她面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靥。 君墨染冷睨了一眼她被掐得通红的脖子,兴致缺缺地收回了手,“说,如何来的东临?” “遁水而逃,无奈水性不佳,被人围攻。为躲避追杀,也为了瞻仰摄政王的尊容,我便义无反顾地闯了东临边境。”凤无忧点到辄止,深怕说漏了嘴。 君墨染听出凤无忧的恭维之意,轻嗤以鼻,“潜入东临后,做了什么?” “这之后,自然是四处打探摄政王的住址。”凤无忧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所言毫无说服力,又将百里河泽拖下了水。 “对了,那晚我还遇见过谪仙般飘逸的东临国师百里河泽。他在摄政王府院墙外鬼鬼祟祟,欲行偷盗之事。被我识破之后,还给我念了首情诗,所幸我并未被他的美男计所惑,宁折不弯。他无计可施,只好怏怏而逃。” “百里河泽?”君墨染狭长的眼眸微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其笑至邪至魅,笑不达眼底。 片刻后,君墨染收敛了面上笑意,再度将视线落在凤无忧单薄的身躯上。 “脱了。” 他声色冰冷,不容商榷地朝着凤无忧下着指令。 凤无忧知君墨染起了疑心,心跳如鼓,“摄政王,你当真不嫌弃我有病?” “嗯。” 君墨染冷声应着,已经懒得同凤无忧废话。 此刻的他,只想弄清楚,凤无忧同采花女贼之间有何关联。 “摄政王,小的当真罹患了花柳病,身体斑斑驳驳,甚丑。我怕您看了,染了眼疾。”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她若遮遮掩掩,君墨染定当她欲盖弥彰。 不若,破釜沉舟,赌一把! 沉吟片刻之后,她“咻”地一声站起身,双腿呈一字划开,故弄玄虚道,“看好了?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 “摄政王,您可千万别眨眼!我恢弘的男性特征,很厉害的!北璃几十万将士,见到我的身子之后,自卑到集体嚎啕大哭。这要是放在旱季,他们的眼泪足以浇灌千亩农田!”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单看凤无忧娇小的身体,就知道她绝不可能拥有恢弘的男性特征。 再者,她好歹是声震四海的北璃少年将军,怎么能让几十万将士窥伺身体? 难不成,她曾在烽火台上当众脱过裤子? 君墨染脑海中突然浮现凤无忧在烽火台上聚众观瞻她恢弘的男性特征的画面,不寒而栗。 “住手!” 思及此,君墨染喝止了埋头解着腰带的凤无忧。 他虽不排斥凤无忧的靠近,但并不代表他不排斥男人。 凤无忧提至嗓子眼的心,终于平稳落地。 不过,她总觉君墨染的疑虑未消,遂故作遗憾地拍了拍裆口,“摄政王,何不比试比试?” “闭嘴。” 君墨染音色骤冷,起身行至案几前,单手提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凤无忧瞟了一眼宣纸上龙飞凤舞的草书,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 原来,君墨染唤她进屋,并不是对她生出不该有的邪念。 他纯粹是起了疑心,怀疑她的男人身份。 “摄政王,您奋笔疾书的样子真是赏心悦目,比国师大人扔钱袋的样子还好看。” 凤无忧已察觉君墨染和百里河泽不对盘,遂投其所好地奉承着君墨染。 君墨染早已看透凤无忧的小心思,但他并不在意。 毕竟,世上之人,谁不想着奉承他? “凤无忧,逐字逐句读下来!” 君墨染寒玉似的手,轻叩着案几上的宣纸。 凤无忧深谙他的意图,提了一口气,端着上半身,一板一眼地照着宣纸上的草书读着。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她才念了一句,就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摄政王,‘快’字用得不对!试问哪个男人喜欢‘快’字呢?应当改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接着念。” 君墨染额角青筋再起,他真恨不得将善于抬杠的凤无忧掐死。 凤无忧瞥了一眼下文,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么肉麻的话?也许,是君墨染记岔了。 对,肯定是这样! 凤无忧笃定地点着头,又提着一口气,以硬朗的声线念着,“王爷棒棒,王爷久久久,人家怎么舍得逃出您的手掌心?” 她刚念完,就嫌弃地扔掉手中宣纸,“摄政王,年纪轻轻的,当励精图治。” 君墨染彻底黑了脸,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 他觉得,听一个男人夸自己“棒棒”,“久久久”,耳朵都快烂了。 凤无忧思忖着自己的表现应当完全打消了君墨染的疑虑,遂大着胆子询问道,“摄政王,我念完了,可以走了吗?” 057 祖宗保佑,君家有后 “走?” 君墨染黑金色的深邃眼眸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他薄唇微启,音色魔魅,寒凉如水,“你欺辱君拂,本王必当重罚。” 凤无忧压根儿不相信君墨染的说辞,认定了他在同自己抬杠,语气不善道,“摄政王,您老人家明明不大在意君拂郡主,何必摆出一副护妹心切的模样?说白了,您就是舍不得风华绝代,满腹才情,惊才绝艳的我!” 君墨染定定地望着面前巧舌如簧的凤无忧,突然间又生出折磨她的心思。 这等皮猴儿,顽劣狂妄,自是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如此想来,君墨染又拎着凤无忧的衣领,一脚踹门,一手将她摔至门前的石阶上,“追风,将凤小将军拖下去,杖责三百。” 墨染阁外,满脸泪痕的追风面迎烈日,双手交叠至胸口,嘴里念念有词。 他完全没注意到君墨染已经开了门,并面色阴沉地立在了他身后。 “列祖列宗保佑,王终于食髓知味!白日宣淫实在妙极!” “苍天有眼,君家满门忠烈,不该就此绝后!今儿个,王爷能临幸凤小将军。明儿个,王爷兴许就能抱着香喷喷的姑娘,生上一窝崽崽!” “崽崽不怕多,最好五男五女,凑个十全十美!” ……… 铁手见君墨染脸色黑沉,不动声色地推了把追风,“快住口!王在你身后。” “平白无故的,为何冲我挤眉弄眼?我和王不一样,不好男色。” 追风一脸不屑地拨开铁手的手,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铁手说了些什么。 刹那间,追风僵直了身子,吓得面色发白。 他“噗通”一声跪在君墨染面前,本该直截了当地认错领罚。 可转念一想,追风又觉得君墨染在屋里停留的时间过短,故而嘴欠问了一句,“王,才一盏茶的时间,您就出来了?”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眼神射向一脸惊惶的追风,声色冰冷至极,“滚。” “遵命。” 追风瑟缩着肩膀,着急忙慌地拖上铁手,怏怏而逃。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本想命铁手将凤无忧带下,不料铁手又被追风拖走。 被重摔在地的凤无忧看出了君墨染的尴尬,利落的鲤鱼打挺,双指撑地,扫尾收腿,转而又蹦跶至他眼前。 “摄政王,杖责改为手打,如何?啪啪作响比砰砰炸响来得悦耳一些呢。” “需要脱干净么?脱的好处是,您的手能直接触及我的肌肤。不脱的好处是,您见不到我臀上的伤,得以少心疼一些。” “最重要的一点,还望摄政王谨记。只能打后面,不能打前面!” 凤无忧双手牢牢护在紧要部位,口若悬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聒噪。” 君墨染扬起手,遽然朝凤无忧十分生动的俏脸挥下。 凤无忧反应极快,以诡步蹿入君墨染怀中,险险避开君墨染的掌风。 她双手环着君墨染的腰线,整张脸亦埋入他胸膛之中,“摄政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放手。” “不放。除非您答应我,不打我,不凶我,好好爱护我。” “做梦!” 君墨染冷哼着,旋即将如同八爪鱼般赖在他身上的凤无忧拽下。 058 捉弄 凤无忧脸一绿,抬眸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前世,自她成为佣兵团四大佣兵之首后,再无人敢在她面前造次。 虽然她暂时还打不过君墨染,但她坚信在不久的将来,她定能打得君墨染哇哇大哭。 君墨染眉梢微挑,迎向凤无忧犀锐的眼神。 他曜黑的眼眸扫向她时,亦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如同俯视蝼蚁般,仅一眼,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摄政王,您的意思是不愿爱护我?” 凤无忧仰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恼怒,恼怒中又带着一丝杀气。 君墨染唇角微扬,慵懒的声徐徐传入她耳中,“凤无忧,本王的爱护,你承受不起。” “这么厉害?” 凤无忧轻嗤出声,她双手环胸,狭长的桃花眼夹着几分戏谑。 君墨染二话不说,轻车熟路地拎着凤无忧的后领,穿过抄手游廊,又穿过雕梁画栋的穿堂,直至视野豁然开朗,才将凤无忧扔至地上。 凤无忧双手撑地,掌心被刺锐的砂砾磨得微微疼。 她迷茫地环顾着四周,直至瞥见百米外的草靶子,心下顿生不好的预感。 “摄政王,您口中的爱护,该不会是将我当箭给射了吧?” “起来!站至靶前。” 君墨染随手取下落兵台上的长弓,冷声喝着惶恐之至的凤无忧。 “明明有草靶子,您老人家为何非要捉弄我?”凤无忧气急,杀气毕现。 君墨染察觉到了凤无忧身上的杀气,尤为恼火。 他虽总想着捉弄她,但从未下过狠手。 即便是抱摔,也未动过真格,就怕摔碎了她易折的骨架。 没想到,自己的宽容,竟换来了她来势汹汹的杀气。 “本王不喜强人所难。两个选择,你自己好好斟酌。”君墨染阴沉着张脸,朝着草靶子接连射了十箭。 凤无忧立于他身侧,周身杀气于他拉弓引箭之际顿散。 不得不说,君墨染射箭的姿势实在撩人。 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身材高大气度不凡,挡在身前大有遮天蔽日之感。 可惜,箭术太差! 十箭中,堪堪只有一箭射中草靶外沿。 凤无忧见状,瞬间便明白了君墨染的深意。 他让她当人型靶子,无非是想着花招要虐杀自己。 “摄政王,除了当人型靶子,还有一个选择是什么?”她微微偏头,语气不善地问着。 “若是不愿陪本王练箭,就别怪本王不近人情,亲自将你移交至北璃左相手中。” “陪!练箭而已,放马过来。” 比起陪他练箭,凤无忧更不愿回北璃。 她不愿看到她便宜爹趋炎附势卖“子”求荣的丑陋嘴脸,也不愿看到她娘邱氏虚意逢迎的伪善面孔,更不愿看到恃宠而骄的北堂曦。 凤无忧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移至草靶前,扯着嗓子朝君墨染喊道,“堂堂摄政王,可别上箭不练练下箭。瞄准点儿!” 咻—— 咻咻咻—— ……… 凤无忧话音一落,就见密密麻麻数十支箭羽朝自己心口袭来,箭箭直袭胸口。 “日你仙人板板!” 惊愕之余,凤无忧转身将草靶子揣在怀中,拔腿就跑。 059 摄政王再护短! 君墨染唇角微扬,看着凤无忧落荒而逃的滑稽模样,顿觉心旷神怡。 “呵!阿染,你从哪里寻来的小子?细腰翘臀,性子还野!”即墨子宸行至君墨染身侧,饶有兴味地看着满场子疯跑的凤无忧。 君墨染冷声,面上尤为不悦,“你来做什么?” “这不是关心你嘛?怎么,还没寻到盗你亵裤的采花女贼?”即墨子宸口无遮拦地问着,眼眸却一直定定地望着凤无忧。 “与你何干?”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眼神扫向即墨子宸,意兴阑珊地将手中弓箭扔回落兵台。 “哈!阿染,你该不会是看上抱着草靶子的娇嫩小子了吧?” 即墨子宸亦来了兴致,随手抓起一支箭,朝着凤无忧顶上发髻射去。 凤无忧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的迫近,随手扔掉怀中草靶,反手以袖中银针制敌。 咻咻咻—— 须臾间,即墨子宸裆部就被三根银针定住,疼得他龇牙咧嘴。 再观凤无忧,亦未躲过即墨子宸的暗算,顶上束玉冠被击碎,一头青丝披散肩头,美艳不可方物。 她怒气冲冲而来,屈膝,抬腿,朝着即墨子宸裆口猛踹去。 “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要是再有下次,就别怪我脚下无情!”凤无忧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即墨子宸,转而又看向君墨染。 君墨染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像极了女子。 美艳中带着一股飒爽英姿,令人移不开眼。 “摄政王,敢不敢换我来射箭?”凤无忧眉梢一挑,气鼓鼓地挑衅着君墨染。 正当此时,双手紧捂裆口的即墨子宸认出了凤无忧,怒气腾腾地大喊大叫,“是你!好小子,竟藏到摄政王府了!” 凤无忧转头,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城门口见过他。 她兴致缺缺道,“是我。有何贵干?” 即墨子宸艰难地拔出深扎入身体里的银针,不动声色地移至君墨染身后,忿忿不平地说道,“阿染,千万别放过他!那日城门口,就是他,将残存着你诱人体味的亵裤贬的一文不值,还称那是什么破玩意儿!”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一点儿也不想记起亵裤被盗一事。 凤无忧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君墨染,连连开口解释道,“摄政王,您可别误会,我从未说过那话。您的亵裤好看极了,上头画的那只猪亦是极品。我还替它起了个名,你想不想听听?” “凤无忧,活腻了?” 君墨染再度伸手扼住凤无忧纤长的脖颈,但不知为何,眼前披头散发的凤无忧,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只觉丹田之处燥火难抑,而手中握着的细颈又滑得不像话。 不知不觉间,君墨染竟有些享受同她的近距离肢体接触。 凤无忧察觉到她脖颈上的手力道锐减,由紧勒变成轻抚,面色一绿,“摄政王,对着一个男人动情,你不觉得羞愧吗?” 君墨染面色一凛,徐徐收回手,顺势以锦帕轻拭手心,“将头发束起。披头散发,丢人现眼。” “对,丢人现眼!” 即墨子宸重重地点了点头,若不是碍于君墨染的面子,他定要将她就地正法。 世人皆知,东临六王即墨子宸生性风流,不论男女,照收不误。 凤无忧冷睨了一眼狐假虎威的即墨子宸,随手抽去他腰间的绸带,利索地将满头青丝束起。 即墨子宸微微愣神,并未料到凤无忧胆子这么大。 他不满地拽着君墨染的衣袖,“阿染,你就容他这么欺负人?” “不是你先欺负的他?” 君墨染不悦地瞥了眼即墨子宸,转身命人将他丢出摄政王府。 060 捉贼 “阿染,你居然为了一个野男人,斥责我!” “我欲与君相知,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阿染,你可还记得十八年前与你一起同穿一条裤的宸弟弟?” 即墨子宸被摄政王府两名侍卫驾着胳膊,强行拖下。 只不过,他那张嘴,一刻也未歇着。 他原想对君墨染动之以情,不料君墨染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故而,即墨子宸又改了策略,双手捂裆,作痛苦状,鬼哭狼嚎,“阿染,好痛,要呼呼。” 凤无忧闻声,旋即好奇地打量着边上一脸铁青的君墨染。 世人皆说君墨染不近女色,但并未说过他不好男色。 兴许君墨染和即墨子宸还有着一段尤为“激烈”的过去。 凤无忧一想到君墨染躬身替即墨子宸受伤部位“呼呼”的场面,就觉热血澎湃。 “唉,可惜了不能一睹为快!”凤无忧略感惋惜,心中无名怒火稍稍退散了些。 “气消了?”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扫了一眼面露惋惜的凤无忧,魔魅之声乍起。 “哪里能消?摄政王您总喜欢将我当猴儿耍,这要是让熟人看到,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凤无忧小声嗫嚅着。 “需要本王陪你练箭?这一回,本王当你的人型靶子,如何?” 君墨染再度伸手,狠揉着凤无忧粉雕玉琢的小脸。 凤无忧却觉得,君墨染将她当成了一团面粉,越揉越起劲。 她一来气,檀口微张,一口咬在了君墨染手腕上。 “凤无忧,你属狗的?” 君墨染面色一沉,另一只手死死地按着她的后脑勺,差点儿失手劈了她。 “摄政王,现在知道何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么?你的行为,比我要恶劣许多。”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陪他练箭,吃亏的人也不会是他,索性忽略了他的提议。 “你在教训本王?” 君墨染眸中寒光一闪,又用力地掐着她的脸。 直至将她莹白的脸颊掐得红一块青一块,才悻悻松了手。 她强忍着欲破口大骂的冲动,狠瞪着君墨染,“很痛的,你就不能轻点?” “娇气。” 君墨染如是说着,心中却暗生懊恼。 他差点儿忘了,凤无忧不比粗枝大叶的即墨子宸,她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折腾。 凤无忧无意同他纠缠,即便满肚子火气无从发泄,依旧和缓了语气,“摄政王,箭我陪您练了,你我之间的恩怨当一笔勾销。您看,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唰—— 君墨染水墨广袖轻飏,数百张银票若落叶般,纷纷扬扬而起,乱了凤无忧的眼。 “哇!大款!” “王爷,用银票砸死我吧!” “摄政王,您撒钱的模样比国师大人扔钱袋的模样还好看!” 凤无忧敷衍地说着,实则根本未拿正眼瞧过君墨染。 她咧着小嘴,乐不思蜀地蹲在地上捡银票。 一张银票一万两,想不到她轻轻松松就得了一百万两。 君墨染明知凤无忧在恭维他,却十分受用。 他背手负立,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口角流涎的凤无忧,“想要么?” “难道,不是给我的吗?”凤无忧猛然抬头,如护犊的母鸡,死死地护着堆垛在脚边的银票。 “三日内,替本王找出擅闯摄政王府的窃贼,这些银票都归你。” “若是找不出呢?” 凤无忧深知自己若想东山再起,钱财这等身外之物有多重要。 故而,即便她不愿在摄政王府多做停留,该挣的钱,该敛的财,还是一分都不能少。 “若是找不出,就以死谢罪吧。本王身边,不留废物。” 君墨染薄唇轻启,态度轻慢,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凤无忧一听,旋即打起了退堂鼓,“不义之财,不要也罢。” “既是如此,白绫、鸩酒自己选一样。” “你!”凤无忧语塞,他就知道君墨染给她的选择都是形同虚设,“摄政王,难道东临的捕快如此平庸?寻个窃贼,都需要你花重金雇佣北璃最德高望重的少年将军!您不觉得大材小用了?” “三日内,王府暗影卫随你差遣。”君墨染再度退让。 说白了,他只是不愿放凤无忧离去。 等他玩腻了凤无忧,再亲手送她归西。 君墨染如此想着,遂以睥睨苍生的眼神看向凤无忧,眸中怜悯可见一斑。 凤无忧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怎么觉得,君墨染看她的眼神,出现了些微的变化? 之前还当她是猎物,眼下却当她是濒死的猎物…… 思来想去,凤无忧还是决定不要同君墨染对着干。 一来,他乃东临权臣,一手遮天,她根本干不过。 再者,她的目的是东山再起,为这副身子的原主报仇雪恨。复仇一事,和君墨染倒是毫无关系。 “凤小将军,考虑得怎么样了?” “成交!”凤无忧牙一横,便应承了下来。 毕竟,没人比她更了解潜入摄政王府的采花女贼。 到时候,随便寻一具女尸交差即可。死无对证,最是让人寻不出错处。 凤无忧揣着热乎的银票,不怕死地拦着君墨染的去路,“事先说好了,我若寻到女贼,你得信守承诺放我离开。” “嗯。” 君墨染以为,他对凤无忧的兴趣,不会超过三天,故而果断地应下。 “摄政王,您若是敢食言,小心断子绝孙。”凤无忧不甚放下,手作剪刀状,在他腰间虚晃一招。 “………” 君墨染额角青筋狂跳,他已经在想,要不要为凤无忧造个坟茔。 毕竟,她是头一个得罪他还能蹦跶这么久的人。 061 为她而来 凤无忧撂下狠话后,倒是安心不少。 据她所知,君家一脉单传,摄政王府上上下下都盼着君墨染能早些开窍,生一窝崽崽。 鉴于此,她自然而然地以为,即便君墨染再孤傲狂拽,也不会拿“断子绝孙”这等大事开玩笑。 “摄政王,小的这就去为您捉拿女贼,您且稍安勿躁。” 凤无忧和缓了语气,旋即又将怀中热乎乎的银票尽数塞入靴袜之中。 君墨染剑眉微蹙,一眼便识破了凤无忧的意图。 她不就是怕他出尔反尔收回银票? 殊不知,他君墨染若想反悔,区区靴袜怪气有什么好怕的! 他大可一把火连人带银票,统统烧毁。 待凤无忧自以为十分稳妥地“安置”好刚得的巨款,便大张旗鼓地带着摄政王府暗影十八骑,大摇大摆地前去醉柳轩逍遥快活。 铁手紧跟在凤无忧身后,费解地问道,“凤小将军,王不是命您捉拿女贼么?难道,女贼为躲避追杀,藏于烟花之地中掩人耳目?” 追风自以为看透一切,替凤无忧解释得明明白白,“烟花易冷,人心难测。烟花之地观人心,事半功倍。” “哦。追风你懂得真多!可是,我们没事跑烟花之地观什么人心?” “蠢!那采花女贼色胆包天,不正和前来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之徒一般,求的无非一个‘爽’字。”追风如是解释着,还客客气气地询问着凤无忧,“凤小将军,我说得可对?” “追风兄为人通透,无忧佩服!” 凤无忧笑意炎炎地恭维着追风,心下却腹诽着追风兴许比铁手蠢些,他竟将自己单纯的寻欢作乐曲解得名正言顺正义凛然。 沉吟片刻,铁手忽惊叫出声,“追风,你的意思是,入侵王府的女贼同寻花问柳之徒一般,将王爷当成风月之地的姑娘,嫖了?” “住口!你想害死我不是?” 追风心下一急,连连捂住铁手的嘴,压低了声一本正经地胡扯,“我何时说过这等混账话?我的意思是,女贼狡黠不知所踪,我们与其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不若先去风月之地仔细观察那些好色之徒的心理,并以此推断出女贼的心理。”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顿时有些心疼君墨染。 真是苦了他,每日都要被追风和铁手二人荼毒。 不过,话说回来,铁手有句话并未说错。 那日,她确确实实是对君墨染做了不可描述之事。 说得俗气些,就是嫖了。 说得再详细些,就是白嫖了。 “唉,风流债啊!可把你爷爷我整得够呛。”凤无忧低叹了一口气,顺手揽过醉柳轩门口粉面香腮的迎客女姬。 追风亦笑弯了眼眸,跟在凤无忧身后,任由醉柳轩里的妩媚姑娘投怀送抱。 独独铁手,在暗影十八骑中显得尤为另类。 他拘谨地咽了咽口水,深怕不小心触碰到醉柳轩中香喷喷的俏姑娘。 凤无忧怀中揽着两个女人,随意地找了处地儿一屁股坐下,并顺势将腿翘上了长凳上,显得豪放不羁。 铁手原想挨着她身边坐下,却又怕挤到猫在凤无忧怀中的女人,只得僵直了身子站在离凤无忧三尺远的地方。 “凤小将军,何不去雅室?”铁手见凤无忧怀中的女人有意无意地同他抛着媚眼,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 “蠢!雅室里如何看尽世间百态,如何观得人心?”追风提着青花酒壶,一边替凤无忧斟着酒,一边略显不耐烦地回着铁手。 凤无忧笑而不语,她耳力超乎常人,能于嘈杂之中分辨出每一道声音,亦能清晰地听见偌大的醉柳轩中的绝大部分声音。 她端起酒杯,将之送至怀中娇媚女人嘴边,“小桃红,爷喂你喝。” “爷你讨厌~人家不叫小桃红,人家叫春红。” “春红?好名字!春风一度露华浓,香腮凝脂衾被红。”凤无忧斜勾唇角,漫不经心地应着。 暗影十八骑见状,虽不似凤无忧这般放浪形骸,但有她的带头,亦纷纷敞开了肚皮,大口饮酒,大口吃肉。 醉柳轩二楼雅座,即墨子宸惊愕地瞪大了眼,半个身子差点儿仰出阑干外。 “阿染,你邀我前来醉柳轩品茗喝茶,莫不是因为这个野男人?”即墨子宸瞳孔微缩,他一手指着醉柳轩大堂上纵身声乐的凤无忧,诧异地质询着君墨染。 ------题外话------ 小仙女们,女神姐快乐!求收!求关注! 062 护妻狂魔小试身手 “野男人?他名气比你大些。” 君墨染声色低醇且极具磁性,带着原始的欲和念,引人沉堕。 他并未否认自己是因凤无忧而来,只不过他将自己超乎寻常的关心统统理解成对玩物的好奇心。 即墨子宸尤为不服,倏然起身,并以单掌拍桌,“阿染,你竟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男人同我相提并论!” “和他比起来,你才是名不见经传的野男人。” 君墨染斜勾唇角,黑金色瞳眸亦藏着一分笑意。 立于君墨染身侧的司命旋即补充道,“宸王有所不知,大堂中纵情声乐的男子,乃北璃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凤无忧。其父为北璃护国将军凤之麟。三年前,凤之麟出征西越被伏击。年仅十四岁的凤小将军智谋过人,勇救被困霞峪关的北璃十万大军,声震四海。” 即墨子宸闻言,徐徐落座,“想不到,这泼皮无赖的小流氓竟是个人物!” 君墨染不置可否,他端着天青色越瓷茶杯,却并无心思品茗饮茶,只定定地盯着醉柳轩大堂中惯会招蜂引蝶的凤无忧。 与此同时,凤无忧亦敏锐地察觉到了君墨染的视线,猛然抬首,一双犀锐的眼眸直射入君墨染黑金色的瞳仁中。 目光交锋之际,凤无忧唇齿含笑,略略松开怀中娇柔妩媚的春红,端起酒杯,向君墨染点头示意。 君墨染全然无视了凤无忧的示好,骨节分明的手轻晃着手中天青色越瓷茶杯,唇角笑意更深。 “真是阴魂不散!” 凤无忧垂眸的瞬间,亦阴沉了脸。 她之所以带着暗影十八骑来醉柳轩寻欢作乐,无非是因为醉柳轩中鱼龙混杂,消息最为灵通,方便她探听些事罢了。 只是,君墨染一来,她再也无法凝神探听着醉柳轩中的纷纷杂音。 不过,说来也巧。 她邻桌那群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恰恰借着酒兴,高谈阔论。 细细一听,不正是在议论她? “听说了吗?北璃那位色胆包天的凤小将军被通缉了。” “略有耳闻,据说他绑了北璃娇滴滴的第一美人流月公主,将人家折磨得半身不遂。” “传闻,凤老将军当机立断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如今的凤小将军,无异于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话说回来,传闻凤小将军容貌俊美。若是让我逮着他,必将他绑在身下,好好逍遥快活一番!这等货色,就该被千人……” 凤无忧听闻自己被全面通缉,心中郁火难纾。 她为北璃立下的战马功劳,竟让恬不知耻的北堂曦给毁了。 不过,凤无忧本就不是任人宰割的刀俎鱼肉,她既占据了这副身体,就势必会讨回属于这副身体的一切。 “公子~您怎么了?” 春红钻入凤无忧怀中,细软的葇荑作势落在她胸膛之上。 凤无忧迅猛地擒住春红的手腕,周身杀气凛然。 “公,公子?春红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春红煞白了脸,一双雾眸淬了点点泪光,不胜娇弱。 “别动。” 凤无忧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旋即以纤长的双指夹着桌上金箸,狠狠地朝着邻桌大放厥词的油腻男子眼眸戳去。 与此同时,又一根碧玉箸从二楼雅座处淬寒光而来,干脆利落地插入油腻男子的另一只眼眸之中。 “啊——” 油腻男子失声惊呼,全然未料到会在醉柳轩遭此横祸。 他满脸是血,已顾不得去追究自己的眼眸被何人戳瞎,只嗷嗷哀嚎着,“救命,救命!” 一时间,整个大堂乱作一团。 凤无忧定定地立于大堂中央,仅朝着君墨染的方位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转而向缩在一隅惊魂未定的春红伸出了手,“锦帕给我。” “公子饶命!” 春红哆哆嗦嗦地将手中锦帕递给凤无忧,身上冷汗涔涔。 凤无忧漫不经心地以锦帕拭去脸上的点点血迹,笑意炎炎,似火浓烈,“需要爷陪你逍遥快活?” 油腻男子惊恐之至,双腿磕地,磕磕巴巴道,“你是谁?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害我!” “怎么,方才还扬言将爷绑在身下,眨眼功夫就不认得你爷爷我了?”凤无忧一脚踩在他的背脊之上,眸中的嗜血光芒足以令醉柳轩中最为娇艳的花魁娘子黯然失色。 二楼雅座,即墨子宸饶有兴致地看着君墨染,“阿染,你不对劲!” “本王看上的猎物,岂容他人肆意侮辱?” 君墨染把玩着手中余下的碧玉著,心下对凤无忧的狠戾尤为满意。 从这点上看,他和凤无忧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一样杀伐果断,一样丧心病狂! 063 不许动她! 即墨子宸邪魅一笑,目中戏谑溢于言表,“阿染,当真只是猎物么?若真是如此,等你玩腻了,可否赠予兄弟我把玩把玩?” 君墨染眉头微皱,不知为何,他就是听不得任何人议论凤无忧。 何为“把玩”?凤无忧又不是任人摆弄的木偶! 再者,他的猎物,决不允许任何人玩弄! 君墨染冷睨了一眼满脸堆笑,玩世不恭的即墨子宸,冷冷说道,“不许动他。” “阿染,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即墨子宸兴奋地凑至君墨染跟前,同他低语道,“不得不说,你的眼光不错。凤无忧那小子,身姿样貌堪称极品。说真的,你若是对他没兴趣,不若将他让给我。” 咻—— 即墨子宸话音刚落,一根金箸已横贯长空,破势而来,堪堪插入他高高束起的发冠之中。 “嗬!有两下子!” 即墨子宸抬手轻触着发冠上的金箸,狠瞪了一眼大堂中眸带邪笑的凤无忧。 凤无忧本不想向即墨子宸下手,但她最是听不得污言秽语,一时没忍住终究还是动了手。 她原以为君墨染会为即墨子宸出头,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辩解的说辞。 出乎意料的是,君墨染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依旧气定神闲地自斟自饮。 如此也好,省得她多费口舌。 凤无忧兀自松了口气,继而又坐回原位之上,纵情声乐。 烟花之地就是这般,惯于用歌舞升平粉饰太平。 许是因为事不关己,周遭之人好似忘却了一刻钟前如同嗜血修罗般恐怖瘆人的凤无忧,转身便自顾自地饮酒作乐。 独独离凤无忧最近的春红,依旧煞白着脸,不住地打颤。 她小心翼翼地替凤无忧斟着酒,磕磕巴巴道,“公,公子,请。” “退下。” 凤无忧无意为难春红,转而朝站定在犄角旮旯处的铁手勾了勾手指,“过来,陪爷喝酒。” 铁手原先还有些拘谨,但见凤无忧情绪持续走低,油然而生出前所未有的保护欲。 他知凤无忧还在因方才的流言蜚语而困扰,故而便大大方方地坐在凤无忧身边,一手将凤无忧揽入怀中,“凤小将军莫难过。北璃那群狗杂种,不值得你挂心。” “嗯。” 凤无忧沉声应着,许是不满酒杯过浅,随手将之扔至一旁,而后又单手抄起酒壶,微微仰头,以酒浇颊,大口畅饮。 “凤,凤小将军……” 铁手诧异地盯着面前媚态毕现的凤无忧,不住地咽着口水。 二楼雅座,即墨子宸揉了揉眼,大半个身子已然倾出阑干,全神贯注地盯着仰面畅饮的凤无忧。 她狭长的桃花眼微眯成一条缝,略略上翘的眼尾在落羽长睫的加持下,媚态横生。 “凤无忧不去当小倌,真是可惜喽!” 即墨子宸顿觉十分口渴,接连灌了大半壶茶水,依旧不见好。 他满脑子都是凤无忧因微醺醉意而染红的脸,朦胧酒雾下,她美得恍若画中仙。 她衣着素净,却依旧毫不费力地成为了醉柳轩中最为独特的风景。 饶是玲珑水雾碧罗裙,亦敌不过凤无忧的一身月白素衣。 其容皎皎,若清冷明月,令人望尘莫及。 064 凤小将军醉了? “凤小将军,您长得真好看。” 铁手痴痴地望着凤无忧,面色一片绯红。 之前,追风总说凤无忧和君墨染十分般配,他还不以为然。 今儿个得以近距离窥视凤无忧的绝美容颜,才觉她和君墨染当真十分登对。 凤无忧喝到兴头上,脾气较之寻常更为火爆了些。 她抬手朝着铁手的后脑勺处落下不轻不重的一掌,迷离的桃花眼中繁星醉。 饶是酒劲上头,神志不清的她,一张小嘴依旧未曾停歇,“我说铁手,你这张铁嘴儿忒会胡说八道!‘好看’二字是用来形容姑娘家的,爷不爱听。爷可是正儿八经的七尺男儿,男性特征恢弘,风流韵事数不胜数,红粉知己一箩筐都装不完。” “凤小将军,您是不是喝醉了?” 铁手默默汗颜,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凤无忧怎么如此较真儿? “爷没醉!” 凤无忧气呼呼地鼓着脸,将铁手推倒在地,而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她双手叉腰,一只脚踩于长凳上,嘴里念念有词,“凤之麟,你个狗杂碎!” “待爷踏平北璃之际,必笑着看你跪地求饶。” “北堂曦,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依我看,春红比你美得多!” ……… 几经辗转,凤无忧突然蹲在地上,尤为沮丧地低语着,“我太难了。家门不幸,我认了。为何偏偏招惹上混世大魔王?那混蛋又凶又坏,喜怒无常,还以擦药为由轻薄爷。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扒了个遍,自尊啊,全被他踩在脚下碾得稀碎……” “凤小将军,你真的醉了。” 铁手被凤无忧一推,肋骨隐隐作痛,一时半刻竟起不了身。 凤无忧冷睨了一眼瘫地不起的铁手,惊乍间,一溜疾电般弹开三尺远,“你休想碰瓷儿啊!爷没推你,爷推的是寂寞。” 君墨染斜靠在阑干旁,沉心静气地听着凤无忧时而甜甜酥酥,时而可怜兮兮,时而故作凶狠的小奶音。 不知不觉间,他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中染上一抹困惑。 凤无忧所说的那些荒唐事,他怎么毫无印象? 再者,他向来洁身自好,怎会以擦药为由,轻薄她? 莫非,是他心疾复发的那一晚…… 一想到自己曾对凤无忧上下其手过,君墨染略显尴尬地以锦帕拭着一尘不染的手。 “该死!” 他反反复复地擦拭着双手,可指尖似乎仍残留着凤无忧的气味。 即墨子宸愣愣地看着狂躁不堪的君墨染,不明所以地问着,“阿染,你该不会是出恭没带纸,用手擦的吧?” 幸亏君墨染此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一方世界中无法自拔。不然,他若是听见即墨子宸所言,非打歪他的头不可。 “上上下下?” “里里外外!” 君墨染细细琢磨着凤无忧所言,始终无法接受自己竟同一个男人有了肌肤之亲。 不止如此,他似乎还将人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研究了个遍! 如此一想,君墨染顿感指尖又烫又痒。与此同时,一股热气由丹田处迸发,于刹那间侵透四肢百骸。 “什么脏东西!” 他尤为嫌弃地甩了甩水墨广袖,恼羞成怒,莫名生出想将凤无忧送去净身做太监的冲动。 065 为大家表演才艺! 阿嚏——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眯,龇着两排皓齿连打了数个喷嚏。 她随意地擤了擤鼻涕,低声咕哝着,“怎么总有刁民想害爷?” 铁手稍稍缓了口气,遂朝着步履虚浮的凤无忧迎了上去,“凤小将军,你醉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府?”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她细窄的腰肢伸去了手。 “司命,速宣铁手。”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酩酊大醉的凤无忧,暗生怒火。 司命微微抬眸,瞬时便明白了君墨染的意思。 下一瞬,他已然飞身至铁手跟前,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铁手朝凤无忧生出的手,“铁手,王急召。” “哦。司命,你帮我看着凤小将军吧!他醉得胡话连篇,我不放心。”铁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转而一本正经地嘱咐着司命。 “你还是担忧担忧你自己吧!” 司命摇了摇头,利落地擒着铁手的衣领,直截了当地将他往君墨染那处领。 没了铁手的照看,凤无忧欢脱的性子加之上头的酒劲,一点即燃。 她倏然起身,抬眸盯着高台上轻歌曼舞的妖娆舞姬,吃吃一笑,“嗐,跳得还没我好。” 追风闻言,连出声询问道,“凤小将军,你要去哪?” “我要上台,为大家表演才艺!” 凤无忧振臂高呼,颊面上的醺红酒意若胭脂般,将她衬得愈发妩媚袅娜。 “别!凤小将军,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捉拿女贼,不是才艺表演。”追风扶额,连连跟在她后头,却怎么也拦不住她。 “哼!今儿个,我非要展示一下非凡的男性魅力!让大家知道,无敌是多么寂寞~” 凤无忧说到后面,索性唱了出来。 这一刻,她将北璃那些杂碎忘得一干二净。 这一瞬,她的眼里只有醉柳轩中地铺白玉,凿地为莲的烟笼戏台。 凤无忧觉得,只要自己登上台宣泄一番,前世今生所受的委屈,便可化作泡影,随风幻灭。 “男性魅力?” 追风瞳孔急剧地收缩着,惊惧得就差给凤无忧跪下磕头。 他深知君墨染对凤无忧的异样情愫,故而,凤无忧若借着酒兴,登台脱衣聚众围观,他也难辞其咎。 “凤小将军,低调些!” 追风吓得双手紧捂脖颈,深怕君墨染怪罪下来,直接削了他的脑袋。 “追风兄言之有理,那我低调点儿。” 凤无忧双眼藏着慧黠,朝着追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追风尚未歇口气,凤无忧便趁他不备,凌空跃上戏台。 她一手撩开台柱边绣着银线海棠花的珍珠鲛纱帘幕,翩翩然似绛珠仙,缓缓探出大半个脑袋。 风起绡动,凤无忧着一身裁剪合体的月牙白对襟锦袍,步履轻盈地行至台前。 她身姿颀长,如芝兰玉树,皎皎霁月。 她巧笑倩兮,纵不置一词,亦难掩周身华彩。 追风一看,急了眼,拔高了声音朝凤无忧吼道,“凤小将军,男性魅力留着向王展示就行了!你若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王非阉了你不可!” 凤无忧不悦地皱紧了眉头,反呛着追风,“别跟爷提那个混账玩意儿!他若敢阉了爷,爷就...随他阉好了。” 066 小祖宗撒酒疯 凤无忧语落,媚态横生,尤为享受烟笼戏台下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 追风听着海啸般一股脑灌入耳际的笑声,脑壳隐隐作痛。 早知道凤无忧酒量这么浅,他就该好好看着她。 现在倒好,她像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完全不受控制! “凤小将军,您快下来。王若是得知您公然在戏台上展示男性魅力,您的男性魅力十有八九会被拦腰折断!” “折就折吧!反正他就是看我不顺眼。”凤无忧有些赌气地说着。 “小祖宗,求您快下来!您若是整出些幺蛾子,我也得跟着完蛋……”追风以手掩面,心里苦不堪言。 凤无忧指了指自己的裆部,旋即又将视线定格在追风身上,“你的意思是,摄政王不仅要阉了我,还会丧心病狂地阉了你?” 追风点了点头,而后又剧烈地晃着脑袋,急声解释道,“王温和仁慈,‘丧心病狂’四字和王完全沾不着边。” “追风,你脑子被小毛驴踢了?” 凤无忧尤为困惑地反问着追风,旋即高声嚷嚷着,“摄政王若不是丧心病狂,他干嘛非要阉了我们?即便嫉妒爷的恢弘,也无法嫁接到他身上不是?” “小祖宗,你快别说了!”追风被凤无忧此言吓得面色煞白,作势登台擒她。 凤无忧反应极快,一闪身绕至舞姬身后,“追风,你和摄政王那么好,一定知道他的怪癖对不对?” “凤小将军,随我下台!” 追风急得将挡在凤无忧面前的舞姬统统扔下了台,却依旧擒不住泥鳅般滑溜的凤无忧。 “是男人就大声告诉大家,摄政王是不是想喝乱鞭汤!”凤无忧灵活地绕至追风背后,踮着脚尖在他耳边暴喝着。 追风双腿一软,顿觉喉头一阵腥甜。 他觉得,若是再同凤无忧耗下去,自己这条小命八成是保不住了。 正当他焦灼万分之时,突然灵光一现,急中生智! 世人皆说,不知者无罪。 不若,他就装一回晕,权当不知情一了百了。 许是过于紧张,追风轰然倒地之际,手肘处的铁皮护腕不慎勾住了凤无忧的袍裾。 撕拉—— 怔忪间,凤无忧那身月牙白对襟锦袍被撕扯去了大半。 更不巧的是,她锦袍下的中裤亦被揭去了一大片。 完了,弄巧成拙! 追风狂抽着嘴角,心内泪流成河。 “撕我衣服干什么?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凤无忧嘟着嘴,闷闷不乐地将倒在她鞋履上装死的追风推至一旁。 追风骑虎难下,他很想替凤无忧掩好中裤破洞,好遮住她暴露于人前的大片雪肤。 可他实在害怕节外生枝。思来想去,只得躺在冰凉的白玉石台上,提心吊胆地继续装死。 醉柳轩二楼雅座,即墨子宸被凤无忧逗得捧腹大笑,拍案叫绝,“这小子醉酒后,怪好玩的!” 君墨染冰冷的目光落在凤无忧那截白得晃眼的小腿上,薄唇轻启,“伤风败俗。” 呆立于君墨染身边的铁手支支吾吾道,“王,凤小将军光着大半条腿,怕是要染上风寒。不若,属下先带他回府?” “不必。”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眼神落至铁手身上,魔魅之音再起,“速去北璃,彻查凤无忧非礼北堂曦一事。” “是。” 铁手颔首应着,心下却十分纳闷。 这几年,收集情报的任务一般都落在司命和冷雪身上,怎么今儿个突然轮到自己? 司命见铁手一头雾水的傻憨样,不禁摇了摇头。 事实上,君墨染早已命他着手彻查凤无忧非礼北堂曦一事。 之所以命铁手前往北璃再查一次,应当是不满铁手同凤无忧太过亲近。 思及此,司命尤为同情地凝视着铁手一骑绝尘的背影,不动声色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提醒着自己务必离凤无忧远些。 王的男人,他可得罪不起。 067 摄政王的咸猪蹄子! 醉柳轩大堂烟笼戏台。 天青色海棠绣帘在白壁珠光和影影绰绰的烛光中摇曳生姿。 鲛纱珠帘半卷,菡萏薄雾合着凤无忧的高挑身段,将她衬托地仿若画中仙。 她狭长的桃花眸中,带着点点笑意。 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红。 饶是阅女无数的风流浪子,此时此刻亦瞪直了眼,全神贯注地看着戏台上雌雄难辨,超凡脱俗的凤无忧。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眼台下众生百态,清了清嗓子,声如轻铃,动听之至,“初次登台,凤某献丑了。” “丝竹管乐,各就各位!” “举火把的兄台,尽量靠前些。用你的火,燃爆爷的惊鸿舞姿!” 凤无忧一边说着,一边撸起了袖子,在不甚宽敞的戏台上连连做了数个侧空翻。 烟笼戏台下,原先兴致高涨的看客因凤无忧如此一通“表演”,久久回不过神。 说好的惊鸿舞姿,难道就是侧空翻? 噗—— 二楼雅座,即墨子宸看着如同浪潮般一刻不停歇地翻滚着的凤无忧,一时忍不住笑意,将口中茶水尽数喷出。 君墨染黑金色的瞳仁微微一闪,连抓起落座在他边上的醉柳轩头牌楚依依,借着她娇软的身子,挡下即墨子宸口中喷薄而出的茶水。 “楚姑娘,本王不是故意的。” 即墨子宸见状,忙掏出怀中锦帕,替她擦拭着面上的茶水。 “宸王无需自责,依依并无大碍。” 楚依依莞尔浅笑,转而半侧着身子,将那含情脉脉的水眸投向了面无表情的君墨染脸上。 此刻,君墨染的手正不偏不倚地掐着楚依依纤细不盈一握的腰。 “摄政王,你掐疼人家了。”楚依依娇嗔言之,粉面含春,尤为可人。 君墨染置若罔闻,出乎意料地又掐了一把她的细腰。 楚依依受宠若惊,软软地瘫靠在他怀中,任由他带着薄茧的手指在自己腰间游移。 即墨子宸见状,震惊地无以复加,“阿染,你今天吃错药了?” 闻言,君墨染缓缓回过神,眸中嫌恶可见一斑。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楚依依的身子同凤无忧的一般柔软,遂生出几分好奇。 可细细一探,才发现她们二人的身体相差甚远。 尽管凤无忧和“乖巧”二字一点儿也搭不着边,不高兴时甚至还会对他张扬舞爪,但她的身体同毛茸茸的小猫一般软绵绵,让人欲罢不能。 而楚依依给他的感觉恰恰相反。即便她身段袅娜,乖巧柔顺,他依旧生不出半分悸动。 “滚开。” 君墨染收回手,如弃敝履般将楚依依重摔在地,随后尤为嫌弃地以方帕反复地擦拭着碰过楚依依身体的手。 “摄政王……” 楚依依卧地不起,病弱西子胜三分,罥烟眉微蹙,眸光点点惹人怜。 君墨染嫌恶地摆了摆手,“滚。” 他狭长的眼眸微眯,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 “阿染,这么柔弱的姑娘,你也下得去手?”即墨子宸笑意炎炎地朝着伏地不起的楚依依伸出了手,温和地说道,“楚姑娘先退下罢。阿染不懂怜香惜玉,你不必难过。” 楚依依微微颔首,敛下眸中盈盈打转的眼泪,默不作声地由着二位婢女搀扶而去。 彼时,烟笼戏台下的看客已然看腻了凤无忧的侧空翻,尤为不满地抗议着,“不会跳就滚下去!” “就是!不会跳就换楚依依上。楚美人舞姿倾天下,我们要看美人!” 凤无忧向来自信,再加上酒劲未消,自然受不了有人质疑她的才艺。 “谁说爷不会?” “爷唱跳厉害得很!” “今儿个,爷就给你们表演一段街舞,让你们开开眼界!” 凤无忧雄赳赳气昂昂地抡起衣袖,倾身趴伏在冰凉的白玉石台上,紧以单掌撑地。 而后,她隐于破烂袍裾下的双腿飞快地凌空旋起,转得飞快。 “………” 刹那间,台下看客如遭雷劈,惊愕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凤无忧瞎转悠半天,却未听到一声喝彩,郁闷地以拳捶地,“看好了你们这群猴崽子!爷要放大招了!” “………” 戏台下的一众看客满头黑线,甚至生出了向她扔石子儿的冲动。 要知道,醉柳轩的烟笼戏台可不是寻常人上得了的。三年间,除却楚依依,只剩下寥寥几位舞技超绝的舞姬登过台。 而凤无忧,模样虽然标致,但才艺不堪入目,自然入不得看客的眼。 毫不夸张地说,偌大的醉柳轩中,已无一人对她的才艺有所期待,若不是摄政王府暗影十八骑护着,她早被轰下了戏台。 “算你们运气好,有幸目睹爷一展歌喉,声动九州的高光时刻!” 凤无忧一气之下,将袍裾撕成了破布条。 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被撕成流苏状的袍裾衬得她白玉般修长的双腿更加撩人心弦。 下一瞬,她朝着台下一众看客勾了勾手指,檀口微开,娓娓清唱,“来呀~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君墨染听得凤无忧甜甜腻腻的声音,神色微怔,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深邃。 即墨子宸听得入了迷,拍手叫绝,“除却曲词儿孟浪了些,凤无忧这般模样,真是艳绝无双!” 068 有伤风化! 一曲唱罢,满堂俱寂。 凤无忧醉眼迷离,眸中眼波微漾,眉眼间的风情足以颠倒众生,“怎么样?爷厉不厉害!” 片刻沉寂之后,戏台下的看客次第从绕梁不绝的清奇音律中回过神。 啪啪啪—— 一时间,掌声雷动,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歌喉!” “敢问公子何许人也,可有兴趣嫁予黄某人做十三房妾室?” “公子,我要为你生儿子!啊!啊!啊!” ……… 凤无忧嘴角噙笑,徐徐抬手安抚着场下躁动火热的看客,“想为爷生大胖小子的姑娘们记得来摄政王府报名,爷保证雨露均沾!” 她话音刚落,便觉森森凉气由二楼雅座处扑面而来。 “唔,我这脑子,竟忘了大魔王也在!”凤无忧小声地嘀咕着,随手扯下一截鲛纱珠帘,展臂将之披在肩上,以此抵御君墨染淬了冰霜般寒凉入骨的嗜血眼刀。 趴在一旁装晕的追风深怕凤无忧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一骨碌从白玉石台上爬起,硬着头皮朝她走去,“凤小将军,男性魅力已然展示得淋漓尽致,可否随卑职先行回府?” 凤无忧一听,顿时来劲儿,“追风兄,此言差矣!爷方才展露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爷的魅力,岂是你想象得到的?” “凤小将军,您再不下去,卑职只好采取强硬措施了。” 追风见凤无忧将动静闹得这么大,担忧君墨染会因此勃然大怒,甚至大开杀戒,遂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意欲趁凤无忧不备,将她敲晕扛走。 谁知凤无忧双手捂裆,猫着腰灵巧地绕过了追风,转而朝着台下看客疯狂抛着媚眼,“爷内急,去去就回!” 她如是说着,飞快地跃下戏台,着急忙慌地揪着娇滴滴的美娇娥,沉声问道,“溷藩何处有?最好是敞间通风的那种。” “二楼抄手游廊尽头有一处,只不过那处溷藩只为达官贵人所用。” “爷不够尊贵?” 凤无忧轻嗤以鼻,一闪身便往二楼溷藩赶去。 越迫近溷藩,她心跳得就越快。 前几日,她都是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才敢偷偷摸摸上茅厕。 可方才她饮了太多的酒,早已顾不得在溷藩中会否撞见正在如厕的男子,便心急火燎地破门而入。 砰—— 她以脚踹门,一边解着腰间的束带,一边推开了靠门的隔间。 隔间里,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一点儿也不想在此处遇见凤无忧! 凤无忧盯着眼前高大的背影,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摄政王,这么巧!” “滚出去。”君墨染气得声颤。 若是常人,定面红耳赤地退出隔间。 凤无忧却兴奋地往上扑,紧紧地搂住了君墨染的腰,“我就说哪里叮咚叮咚,原来是小血管你啊!” 君墨染铁青着脸,原想将她直截了当地扔出去。 奈何空间太过狭窄,他深怕衣袖染污,只得咬牙切齿地朝凤无忧吼道,“放手!” “爷可以放手,但是你须得在此处等着爷。爷不怕黑,但怕寂寞。” “凤无忧,活腻了?” 君墨染从未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手肘重击着她的胸口。 恍惚间,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他未来得及细想,凤无忧便踉跄退出了隔间,倒地不起。 她双手捂着胸口,鬼哭狼嚎道,“摄政王,爷的胸口碎得了大石,劈得了干柴,金贵的很。你就不能轻点?” “不对,轻点就成揉了,有伤风化!”凤无忧低声嘀咕着,转而骂骂咧咧地入了边上的隔间,气呼呼地摔门泄愤。 069 乖乖回到大魔王身边 不多时,凤无忧抬手提了提裤裆,大摇大摆地从隔间中走出,嘴里念念有词。 “溷藩里偶遇大魔王,比见鬼还瘆人。” “真希望有生之年,得以亲眼目睹大魔王在粪池里蝶泳,仰泳,自由泳。” 亏得君墨染早就拂衣离去,不然他定要被她这一番大不敬言论气得吐血。 隐于暗处的敖澈目光矍铄,他锐利的眼眸紧盯着步履虚浮的凤无忧,暗叹了一口气,“凤小将军何以落魄至斯?” 凤无忧眯着狭长的桃花眸,略略失焦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定格在敖澈身上。 “左相?” “凤小将军,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已经吃过一回大亏,怎么还冥顽不灵地往勾栏之地跑?”敖澈着一身便装,背手负立,眸中难掩失望之色。 凤无忧稍稍清醒了些,冷笑涔涔,“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敖澈朝凤无忧伸出了手,沉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跟本相回去,从小兵做起,如何?” “回去?三百军杖你替爷挡?”凤无忧眸光微闪,她何曾不想回去? 北堂曦蓄意构陷,北堂龙霆昏庸之至,而她的便宜爹凤之麟,更是同她断绝了父子关系。 现在回去领罚,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不过话说回来,偌大的北璃,真正将她挂念在心的,仅余两人。 其中一人,是大房所出嫡子凤弈。 另一人,是除她薄情娘之外,唯一一个知她本为女儿身的丫鬟青鸾。 敖澈摇了摇头,“区区三百军杖,你都扛不住?” 凤无忧觉得,敖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什么叫三百军杖? 她这副身子尚未长开,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岁。 别说三百军杖,就是三十军杖,都足够要她半条命。 “爷细皮嫩肉,自然与你不同。” 凤无忧无意与敖澈纠缠,板着张冷若冰霜的脸,目无斜视地同他擦肩而过。 “何苦自甘堕落?风月之地买醉能抵消你犯下的罪过?”敖澈眼疾手快,擒着凤无忧的手腕,厉声呵斥道。 “爷素来睚眦必报,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凤无忧以袖中银针虚晃一招,逼着敖澈撒了手,“北堂曦逃不了,你若想帮着她,你也逃不了!” 敖澈心中顿生挫败之感。 他最擅长窥探人心,却独独看不透凤无忧的心思。 若是常人,遭此变故,定无颜面存活于世。 可她呢,不仅活得好好的,甚至比之前还倔。 “凤无忧,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不跟本相回去,就等同于叛变。”敖澈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待爷归去之时,必是血洗倾素宫之日。” 凤无忧周身杀气凛然,她神色肃穆,决然没有玩笑之意。 “北堂曦贵为北璃公主,岂是你动得了的?莫要做蚍蜉撼树之事,徒劳无益。” 敖澈语落,见凤无忧依旧无动于衷,忿忿然拂袖而去。 蚍蜉撼树谈何易? 凤无忧深知自己已如丧家之犬,功名利禄亦随风而逝。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她只能借着君墨染的庇佑韬光养晦。 虽然君墨染喜怒无常,甚是可怕。 但若是被凤之麟的兵马擒获,她的尊严将荡然无存。 深思熟虑之后,她最终还是决定回到君墨染身边。 于她而言,即便被君墨染虐待至死,也好过回北璃遭受万人的羞辱强些。 “唉,我太难了。” 凤无忧双手环胸,唉声叹气道。 她刚走出溷藩,就被追风,司命二人夹着胳膊,带至君墨染跟前。 “追风兄,你为何板着脸?”凤无忧惴惴不安地侧过头,低声询问着追风。 “凤小将军,一会儿见到王,说话可得小心些切不可莽莽撞撞。”追风低声嘱咐着一脸茫然的凤无忧。 “难不成,我又得罪他老人家了?”凤无忧愁眉莫展,心下腹诽着君墨染君就是个矫情鬼,听不得一句不好。 “我记得没把他怎么着啊,还夸他如厕的姿势潇洒非凡呢。”她小声嘀咕着,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着即将到来的急风骤雨。 070 匕首拿去,自宫谢罪 司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神神叨叨的凤无忧,总觉得自己收集的情报不够准确。 据潜伏在北璃的线人来报,凤无忧寡言冷淡,不苟言笑,是远近闻名的玉面阎罗。 可司命眼里的凤无忧,舌灿莲花,跳脱张扬,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寡言冷淡的主儿。 思量再三,司命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低声问道,“凤小将军,您之前也是这般快乐的么?” “遇到小血管后,我的快乐就离家出走了。” 凤无忧觉得司命眼神不太好,遂踮着脚尖凑至他跟前,打算让他看清楚自己脸上显而易见的忧伤。 司命下意识地后仰着身体,急急地避开凤无忧那张引人沉堕的俏脸。 正当此时,君墨染一记眼刀冷不丁地穿过绕梁香雾,冷飕飕地朝凤无忧射去。 追风,司命二人顿觉背脊发寒,极为默契地松开架着凤无忧胳膊的手,任由她跌跌撞撞地摔至君墨染脚边。 “鼻子都要撞歪了。” 她不满地嘟囔着,轻揉着瞬间通红的鼻子。 “抬起头来。” 君墨染居高临下地看着鼻尖通红,楚楚可怜的凤无忧,声线亦柔和了不少。 可一想到溷藩中她的混账样儿,君墨染又恨不得将她踩在脚下,狠狠蹂躏一番。 凤无忧闻声,徐徐抬首。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君墨染微敞襟袍下宽阔的胸膛。 再往上看,他脖颈间上下滚动的喉结以及刀刻般俊美无俦的脸颊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狂野不羁,魅惑性感,令人欲罢不能。 她微微愣了神,心下腹诽着上天可真是不公! 君墨染明明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势,竟还生得这么完美!他身上的每个部件,都像是精雕细琢而成的艺术品。 最令她困扰的是,君墨染骨子里散发的慵懒随性,随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将她稍稍回拢的理智又尽数打散。 她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指了指他宽松襟袍下隐约可见的胸肌,“摄政王,您冷不冷?需要鄙人温暖柔软的大手为您驱寒取暖吗?” 君墨染斜睨了一眼蹲伏在他脚边的凤无忧,倏地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脑袋。 “酒醒了?” 他刀锋般冷漠的目光中淬着一丝戏谑,薄唇亦微微上扬,抿出一抹薄情的浅笑。 凤无忧眨了眨眼,意识到君墨染的反常之处后,显得更加小心翼翼。 沉吟片刻后,她低声答道,“醒了,摄政王莫要见怪。” “嗯。匕首拿去,自宫谢罪罢。” 君墨染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阴鸷,将他声线中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性尽数掩盖。 即墨子宸单手托腮,双目矍铄地盯着颊面潮红未褪的凤无忧,越看越是欢喜。 若不是君墨染也在场,他完全不介意将娇憨可人的凤无忧就地正法。 在即墨子宸眼中,世间万物,仅仅只有美丑之分。对他而言,男女区别并不算大,他既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 凤无忧瞟了一眼被君墨染扔至跟?前的匕首,自然不肯接。 她横出一条腿,将闪着寒芒的匕首扫至伸手不可及之处,这才大着胆子,诘问着君墨染,“敢问摄政王,我犯了什么错?于溷藩中邂逅英姿勃发的您,并非我本意。况且,您捂得紧紧的,我只匆匆扫了一眼,什么也没看清。” 071 本王是不是太宠你了? “咳咳——” 即墨子宸闻言,差点儿被口水呛死,震惊得无以复加,“阿染,他竟藏于溷藩之中窥视你的身体?” 君墨染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音色骤冷,“司命,送客。” “宸王,请。” 司命面迎即墨子宸,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并无多话。 “阿染,此处是醉柳轩,不是你的摄政王府。你可别仗势欺人。” 即墨子宸正在兴头上,一双眼恨不得黏在凤无忧身上,又岂肯轻易离去? “司命,扔。”君墨染凤眸微眯,霸凛的声音乍响。 “是。” 司命抽着嘴角,心下腹诽着即墨子宸同铁手一般,毫无眼力劲儿。 谁人不知,君墨染情绪一上来,连即墨胤仁都敢教训,更何况是毫无实权只会花拳绣腿的宸王? “阿染,你无情!”即墨子宸瘪着嘴,作势冲到君墨染面前同他理论一番。 岂料,他话音未落,就被司命一手托起,扔出窗外。 “………”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看着被抛出窗外嗷嗷哀嚎的即墨子宸,心中对君墨染的忌惮又深了一分。 之前,她只知君墨染惯于仗势欺人,但并不知,他竟狂到公然对一国王爷下手! 君墨染“收拾”完即墨子宸,又将注意力移至蜷缩在他脚边兔儿般娇小的凤无忧身上。 他单手捏着凤无忧的下颌,迫使她仰着头对上他盛气凌人的视线,“别让本王说第三遍。既然醒了,就痛快些,自行领罚。” “俗话说得好,唧唧复唧唧,唧唧多珍贵!摄政王,男人何苦为难男人?那地儿,我舍不得切。” 凤无忧觉着,自己若是真有那物,切了也就切了,关键是她没有! 只要动刀,准保露馅儿! 一旦露馅儿,小命不保! “你说什么?” 君墨染剑眉微蹙,他虽听不懂凤无忧的言下之意,但那句“唧唧复唧唧”定别有深意。 总而言之,她说出口的,准没好话。 凤无忧倒是想同他谈谈诗词歌赋,探讨“唧唧复唧唧”其中奥义,但君墨染这般狂拽残暴的人,未必有这个闲情雅致。 与其对牛弹琴,不若说点牛听得懂的。 如此一想,凤无忧以单指轻戳着君墨染紧掐着她下颚的手,“摄政王,可否先收回您好看至极的手?我下巴都快被拧脱臼了。” “凤无忧,本王是不是太宠你了?” 君墨染并未收回手,反倒更用力地掐着她的下颌。 他黑金色的瞳眸落在她红了大片的肌肤上,心下顿生懊恼,但更多的是快意,凌虐弱者的快意! 凤无忧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幻听。君墨染什么德行,他自己心里没数吗?每时每刻都想着虐待人,居然还好意思问她是不是太宠她了! “摄政王,您宠人的方式还挺别致。” 凤无忧狠狠地瞪着面前残暴不仁的男人,咬牙切齿道。 追风却觉得,君墨染对凤无忧算是格外宽厚了。若是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君墨染的底线,多少条命都不够赔。 “不服?” 君墨染感受到凤无忧的怒气,极其狂傲地反问道。 “服!水土不服就服您。”凤无忧讪讪而笑,极其敷衍地答着。 072 国师出手相救 君墨染徐徐松了手,犀锐的视线恰巧落在她嫩藕般白净的小腿上。 不知为何,他突然萌生出一种想伸手撩她袍裾的冲动,原始的欲和念左右着他的理智,使得他冰冷似霜的眼眸于不知不觉间火苗四蹿。 凤无忧察觉到君墨染愈发炽热的视线,紧张地咽着口水,深怕他一个冲动,倾身上前扒拉她。 “摄政王,春宵一刻值千金。醉柳轩中,美人似锦,您老人家千万别为了我,误了大好时辰。”凤无忧为转移他的视线,刻意指着倚靠在阑干边风情万种巧笑倩兮的似水佳人。 君墨染却觉得,与其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不若折腾折腾凤无忧。 再者,醉柳轩的女人,完全勾不起他的兴致。 就连号称东临第一美人儿的楚依依,他都懒得看上一眼。 “本王命你捉拿女贼,你却带着暗影十八骑在醉柳轩寻欢作乐?酒劲若是过了,就自行了断,省得本王亲自动手。”君墨染魔音再起,他单臂撑在靠座上,另一只手轻敲着琉璃食案。 无计可施下,凤无忧只好孤注一掷,抓着君墨染话中的漏洞,为自己莫须有的“男性特征”争取一线生机。 她深吸了一口气,遽然抄起食案上的茶壶,误把茶壶作酒壶,兜着壶嘴儿牛饮而尽。 “嗝儿——” 她灌了一肚子茶水后,旋即将错就错,乖巧地伏在君墨染腿上,“酒劲还没过呢!暂时没法自行了断,手抖。” “你喝的是茶。”君墨染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 “茶不醉人,人自醉。” “需要本王亲自动手?” 凤无忧巧舌如簧,“摄政王,您有所不知。我家中三代单传,家中年迈老爹日日夜夜都盼着我能争口气,生几个大胖小子。所以,您能不能等我娶妻生子后,再阉?” 司命默默汗颜,显然有些听不下去凤无忧的胡言乱语。她怕是不知道,君墨染早就将她的身世调查得清清楚楚。 “凤之麟已同你断绝父子关系,你莫不是忘了?”君墨染猛然倾身,再度扼住她纤细的脖颈,“在本王面前耍花招,下场会恨惨。” “原来凤之麟那老东西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啊?瞧我,醉得稀里糊涂,竟忘了这茬!” 凤无忧一手扶额,作困惑状,讪讪而笑。 刹那间,君墨染冷不丁地被她的浅浅笑靥晃了心神,恼意顿生。 他极其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手中力道因暴躁的情绪猛然加剧,掐得凤无忧的脖颈尽是勒痕。 “摄政王,手下留情。” 千钧一发之际,百里河泽清冷的声音乍响。他似乘风而来,披散在身后的墨发不扎不束,更显其出尘洒脱。 君墨染闻声,倏尔放开小脸憋得通红的凤无忧。 他刀锋般冷情的目光落在百里河泽身上,薄唇轻启,“国师莫要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百里河泽唇角微勾,徐徐落座在君墨染对面。 他着一身白衣,外罩素色薄纱,飘然若仙,同气质邪魅狂傲的君墨染简直是两个极端。 073 公然抢人 凤无忧浑然无力的双手捂着满是勒痕的脖颈,尤为感激地看向百里河泽。 她心下思忖着,第六感有时候也不是特别靠谱。 一开始,她总觉百里河泽心思深沉,寡言腹黑,怎么看都不像个善茬儿。 然,事实胜于雄辩。 百里河泽比霸凛狂拽的君墨染要温和得多,起码他不会时时刻刻想着要自己的小命。 如此一番比较,凤无忧顿觉百里河泽容貌似画,眼若明溪,出尘似画中神,怎么看都像极了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百里河泽察觉到了凤无忧的视线,回之以温和浅笑。 他端起琉璃食案上的越瓷茶杯,浅尝辄止。 君墨染将他们二人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心里又生出一股无名燥火。 追风见状,急行至百里河泽身边,高声提醒道,“国师,此座乃宸王专座。” 百里河泽置若罔闻,他轻抿着薄唇,声色中尽显疏离,“急奔而来,尤为口渴。讨摄政王一杯清茶,妥否?” “仅仅只是讨茶?” 君墨染轻拢水墨广袖,骨节分明的手轻晃着茶杯。 “除却讨茶,还有一桩闲事,本座非管不可。”百里河泽轻放下手中茶杯,缓缓起身,朝凤无忧走去。 君墨染见状,倏尔起身,拦在了百里河泽身前,“他是本王的人。” 百里河泽眉梢微挑,轻嗤出声,“他是谁的人,本座不在乎。本座只知,本座是他的人。” 他话音刚落,醉柳轩内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跟着心碎了一地。 短短半日功夫,东临双绝竟同时看上一个男人! 这对于她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瘫坐在地的凤无忧亦震惊地无以复加,一度以为自己陷在梦境之中。 她万万没料到,百里河泽为了救她,连名声和脸面都不要了,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扬言和她关系匪浅。 “国师莫不是蓄意同本王抢人?” 君墨染唇角斜勾,眼眸中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百里河泽寸步不让,反唇相讥,“抢人的,未必是本座。若论先来后到,也该是摄政王慢了一步。” “哦?说来听听。”君墨染薄唇轻启,鹰隼般犀利的眼眸紧锁着面容清冷的百里河泽。 不得不说,他确实对百里河泽和凤无忧的“过去”有些兴致, “不日前,凤小将军突然闯入本座屋中,意图不轨。他不顾本座反抗,强行同本座颠倒鸾凤,夺走了本座极其珍贵的第一次。”百里河泽声色淡然,仿佛被人夺去清白是件稀松寻常的事。 追风见状,悄然挪步至君墨染身侧,低声道,“王,国师所言非虚。属下奉命搜寻凤小将军那日,曾亲眼目睹国师被一男子强按在榻上。只不过,属下并未看清国师身上那人的面容。” 君墨染闻言,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凤无忧,“你当真碰过人家?” 凤无忧连连颔首,“确有此事。” “摄政王,凤小将军都亲口承认了与本座之间的露水情缘,可否请你高抬贵手,将他还给本座?”百里河泽嘴角噙笑,直截了当地绕过君墨染,将凤无忧搂入怀中。 074 吃醋 “本王的人,凭什么拱手相让?” 君墨染黑金色的瞳眸因愤怒,被深红的血晕渐染,若血月垂悬,令人触目惊心。 说话间,他又将凤无忧拦腰拽至自己怀中,霸道地宣誓着主权,“凤无忧是生是死,只能由本王定夺。”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她总感觉百里河泽的来意并不似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他抢人的理由虽得以逻辑自洽,但亦有弄巧成拙之嫌。 经他这么一闹,君墨染似乎更加愤怒不可自控。 不过,比起喜怒无常的君墨染,她思忖着百里河泽应当温和一些。 深思熟虑后,凤无忧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痛心疾首道,“摄政王,是我辜负了您老人家的信任。仗着您的宠爱肆意妄为,强抢黄花闺男,酿下滔天大错!如今,事情败露,我已无颜面留在摄政王府。您不必管我,从今往后我当日日夜夜活在忏悔之中,努力赚钱养家糊口,对国师的下半生以及下本身全权负责。” 百里河泽嘴角狂抽,他和凤无忧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他如此言说,纯粹是为了试探君墨染,探探他究竟有没有真心。 不料,凤无忧的脸皮居然厚比城墙,什么混账话都敢说! 况且,他好歹是东临国师,何时落魄到需要他人养活的境地? “凤,无,忧!你有胆再说一遍!”君墨染咬牙切齿地说着,周身杀气凛然。 “摄政王,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您若是不想听,我可没胆说第二遍。”凤无忧双肩微缩,纵她极擅近身搏斗,但在这方异世,没有内力傍身,说话就注定没有底气。 君墨染的洁癖不算严重,但一想到她和百里河泽有过云雨之欢,竟气得差点儿吐血。 他强忍下喉头的腥甜,又将凤无忧的脑袋往自己怀中按去,“本王可曾亏待过你?何故饥不择食到这般田地,何故不遗余力地作践自己?” “………” 凤无忧以为,“饥不择食”四字用得十分玄妙。 在世人眼中,百里河泽超凡脱俗,称他一句“世间绝色”毫不夸张。 可君墨染却将他贬低至斯,由此可见,他们的关系连面上的平和都难以维持。 百里河泽不以为意,骨肉均匀的手轻攥着飞花玉笛,戏谑回道,“摄政王,吃醋了么?” 他此话一出,偌大的醉柳轩中便传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放眼东临,何人不知东临摄政王暴虐成性。 试问这等狠戾狂傲的人,又岂会吃他人的飞醋? 独独司命和追风二人,眼神交汇间暗通心思。 据他们对君墨染的了解,他们十分笃定,君墨染一定在吃醋,而且醋劲极大! 凤无忧眨了眨眼,亦觉得百里河泽言之有理。 毕竟,她长得确实引人垂涎。 思及此,她作害羞状捂着脸颊,“摄政王,您吃醋了吗?” “闭嘴。” 君墨染冷睨了她一眼,转而将她扔至司命怀中,“带回去,醒酒。” 075 你对他做了些什么? 凤无忧听闻“醒酒”二字,顿生不祥的预感。 上一回,君墨染说赐她“万丈光芒”,结果差点儿把她的下半身给炸没了。 就是不知道他口中的“醒酒”,又是何意? 凤无忧排斥地摇了摇头,只得寄希望于百里河泽身上。 谁料,百里河泽亦是个半吊子,抢人大业尚未成功,又气定神闲地坐于即墨子宸的专属雅座上,自斟自饮。 这一回,不止是凤无忧觉得困惑,就连一直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女人们亦被百里河泽突然的放手弄得云里雾里。 不过,君墨染却对百里河泽的心思了如指掌。 说到底,百里河泽上心的,并不是凤无忧这个人,而是他君墨染对凤无忧的态度。 思及此,君墨染的阴霾的脸色稍有好转,甚至露出了一抹令人匪夷所思的笑意。 众人见状,纷纷捂着双眼,直呼摄政王殿下突然发笑的模样太过瘆人。 美则美矣,却难掩傻气。 只他自己还浑然不觉,又从司命手中接过凤无忧,轻巧地拎着她的后领,招摇过市。 骤然间,醉柳轩大堂中的丝竹管乐之声突然被排山倒海的哭嚎声所掩盖。 “原来摄政王喜欢男人,怪不得我怎么努力,他都不拿正眼瞧我。” “谁说不是呢?咱竟输在了性别上,委屈!” “我刘某人看上的男人,居然是摄政王的人!唉,往后余生没指望了。” ……… 凤无忧实在不明白这些人究竟在想什么。觊觎她的美色也就算了,偏偏还敢去肖想君墨染。 好好活着不好吗? 非要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醉柳轩二楼雅座,楚依依死死地盯着凤无忧颀长纤细的背影,银牙碎咬,“凤无忧,若不是你,摄政王又岂会迁怒于我?”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一眼楚依依,而后又将视线落在君墨染远去的背影上,沉声道,“错把陈醋当成墨,写尽半生尽是酸。” 楚依依闻声,倏地站起身,战战兢兢道,“依依无能,还请公子责罚。” “本座不留无用之人。责罚就不必了,服毒自戕吧。” “公子饶命!求公子再给依依一次机会,依依定不辱使命,成功拿下摄政王。”楚依依眸露惊骇,“噗通”一声跪在百里河泽面前,哀声求饶。 百里河泽置若罔闻,徐徐起身,一脚踩在了楚依依纤细葇荑之上,扬长而去。 楚依依默不作声地忍着手背上传来的痛意,眼泪已在眶中盈盈打转。 与此同时,君墨染已然踹开墨染阁的大门,将凤无忧摔至冰冷的琉璃地砖上。 “说,你都对百里河泽做了些什么?” 君墨染岔开双腿,尤为豪放地坐在食案旁,方才的欣喜又转变成了满脸戾色。 凤无忧完全猜不透君墨染的心思,只一味地彰显男子气概,遂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一日,雅室内香雾缭绕,置身其中如临仙境。国师他着一身素色长衫,向我徐徐走来。他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疏离,一双琉璃美眸水晶般透亮,一眼万年。” “说重点!” 君墨染烦躁地打断了凤无忧,厉喝道。 “唉,男人就是这样,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比长论短!”凤无忧无奈地耸了耸肩,突然凑至君墨染耳边,压低了声道,“摄政王,您且放宽心!他比您短一些。” 076 和小血管十指相扣 “凤无忧,你又在说什么混账话?” 君墨染铁青了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原以为溷藩里光线不好,再加上她醉得糊里糊涂,应当什么都没看清。 未曾想,她不仅看了,还看得非常仔细! 凤无忧讪讪笑道,“全是大实话。” 事实上,她根本没看过百里河泽的身体。 倒是君墨染的,她确确实实见过,甚至还...用之解过体内媚药。 话说回来,意外发生的那一天,若不是她身中烈性媚药危在旦夕,纵色迷心窍,也不敢招惹君墨染。 一来,她尚未豪放到见到美男就想拐上榻的地步。 再者,君墨染的身材虽惹人垂涎,但紧要部位未免恢弘得太过分,单是看着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每每回想起那一刻,她总觉身上的痛感还在。 君墨染见凤无忧时而猥琐发笑,时而口水涟涟,时而瘪嘴蹙眉,突然生出一种将她打成猪头的冲动。 寻常人在他面前,均是战战兢兢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深怕一个差池小命不保。 她倒好,面上虽还算乖巧,心里却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甚至于,胆大包天到当着他的面走神! 君墨染思忖着,凤无忧之所以频频走神,极有可能是在回味她和百里河泽之间的苟且情事。 如此一想,君墨染整个人已濒于暴走状态! 他也弄不清楚为何如此愤怒,只道是自己脾气不好,天生暴躁易怒。 “凤无忧,反了你?!”君墨染黑金色的瞳眸中闪着熊熊烈火,他高高抬起的手臂作势朝凤无忧扇去。 “啊?” 凤无忧回过神,以为君墨染心血来潮要同她击掌,遂伸手轻拍着君墨染高高扬起的手。 “………”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确实想扇死眼前这个不着边际且磨人的小祸害。 只是她的手,紧紧地贴合着他的手。 更为确切地说,是她带着薄茧的手指正试图地溜进他的指缝中,意图同他十指相扣! “闹够了?” 君墨染一把擒着她的手腕,费劲地压下心中怒火,大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摄政王!我保证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国师那处确实不如您!与您的恢弘相比,他简直差远了。”凤无忧言之凿凿地说着,被他牢牢掣肘住的手还试图比出对天起誓的手势,显得十分倔强。 君墨染意识到凤无忧再一次曲解了他的话中之意,郁猝至极。 但扪心自问,听了凤无忧这番不着边际的恭维,他心里确有些小窃喜。 她有一点倒是说对了,男人有时候确实幼稚,总喜欢比些有的没的。 沉吟片刻,他见凤无忧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再度出言质询道,“本王最后问你一遍,你究竟有没有碰过他?” “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儿,然后就在榻上了。”她并不想说得太过直白,不然会显得十分下流。 可她觉得自己的描述不够劲爆,遂又加了一句,“别看国师平日里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他的叫声却透着浓厚的烟火气,乌鸦般哇哇哇的,听得我耳朵疼。” 077 摄政王的妒火 凤无忧原以为“抹黑”百里河泽,能让君墨染心情舒畅一些。 出乎意料的是,君墨染听完她的一番阐述,俊美无俦的脸更加阴郁难测。 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凸,隐隐有拿她撒气的架势。 “摄政王,您老人家怎么又生气了?” 凤无忧纳闷地嘟囔出声,暗自腹诽着,君墨染整日气呼呼,莫非他不知道放屁排气? “追风,带她醒酒。” 君墨染以手扶额,被凤无忧气得脑壳儿隐隐作痛。 尤其是想到她这张巧舌如簧的嘴曾深情吻过令人作呕的百里河泽,他就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追风得令,阔步入了墨染阁,朝着一脸茫然的凤无忧走去。 凤无忧瞟了眼神色凝重的追风,心里还有些纳闷。 不过是简单的“醒酒”,为何追风眼里满是泪光? 直至追风收敛起泪光,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向她时,她才顿悟,君墨染这狗东西纯粹是要杀她灭口! “我没醉,不需要醒酒。” 凤无忧缩了缩脖子,蹦跳着退至墙角,狭长的桃花眼中满是警惕。 追风闻言,亦微微顿步,似是在等待君墨染收回成命。 然,君墨染还在气头上,一心想着狠狠欺负凤无忧,又岂会轻易放过她? 他见追风如同石化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倏尔起身三两步行至凤无忧跟前,薄唇轻启,“本王亲自给你醒酒,如何?” 凤无忧抗拒地摇了摇头,“您的盛世容貌,堪比一品烈酒。若是您亲自为我醒酒,我怕是今生今世都醒不了。” “花言巧语!今后没有本王的允准,不得开口。” 君墨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转而拎小鸡般,一手提着她的后领,往阁中酒窖走去。 凤无忧顿觉心累无比,她一度怀疑君墨染是个杠精,老揪着她不放。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该趁他昏迷之际,杀他灭口。 “想什么?”君墨染偏过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凤无忧。 “您老人家不是不让我开口?” 凤无忧心中顿生无数个屮艸芔茻,若不是怕被他挖了眼珠子,她真想当着他的面翻白眼。 砰—— 君墨染知她心里不服,亦不同她废话,直截了当地将她扔至一五尺高的酒缸之中。 凤无忧恐水,旋即手脚并用地在酒水中费劲挣扎着,“摄政王,救我!” 君墨染顺势斜靠在凤无忧跟前的雕花贵妃躺椅上,冷眼看她在并不算宽敞的酒缸中奋力挣扎。 “摄政王,这就是你所谓的醒酒?”凤无忧呛了好几口酒水,狂咳不止。 “凤无忧,你当真恐水?” 君墨染微眯着眼眸,借着酒窖中晦暗不明的烛光细细地打量着凤无忧。 此刻的她,像极了溺水之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惊恐。 只是,四海六合谁人不知,北璃凤小将军尤为擅长水上作战? “君墨染,我就是变成水鬼,也不会放过你。” 凤无忧再度呛了一口酒水,因极度恐惧,手脚渐渐使不上力,一屁股跌坐在满是骸骨的缸底。 “本王就是十八层地狱中走出的魔,又岂会怕鬼?” 君墨染魔魅之声乍响,全然未将凤无忧所言放在心上。 对他而言,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北璃骁勇善战的凤小将军,并不重要。 他之所以将她扔至酒缸中“醒酒”,无非就是想洗净她曾吻过百里河泽的嘴,以及她“脏污不堪”的身体。 既然成为了他的玩物,就必须保持干净。 呆立在一旁的追风有些担忧酒量甚浅的凤无忧会溺毙在酒缸之中,遂指了指就面上的浮沫,急声道,“王,凤小将军似乎撑不住了。” 君墨染倏然起身,行至酒缸前,将满身酒气的凤无忧捞了上来。 他盯着怀中浑身发颤的凤无忧,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难受得紧。 “凤无忧,说话。”君墨染见不得她死气沉沉的模样,遂伸手用力地掐着她的脸。 追风默默汗颜,他有预感,君墨染这么虐待凤无忧,终有一日会悔不当初。 078 吐他一身 “凤无忧,装够了?” 君墨染搂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凤无忧,剑眉紧蹙。 他只是想捉弄她一下,并未想过伤她性命。 岂料,平素里神气活现的她,遇上水,竟脆弱得不堪一击。 追风见凤无忧软绵绵地窝在君墨染怀里,突发惊厥战栗不止,忍不住小声吐槽道,“王,凤小将军此状应当不是装出来的。” “你当本王是瞎子吗?本王自己不会看?” 君墨染为掩饰心里莫名的紧张感,特特扬高了声调。 追风识相地噤了声,目送着君墨染阔步离去的背影,笑容渐渐猥琐。 他就说,他家王爷绝对逃不出凤无忧的手掌心。 果不其然,君墨染已慢慢陷入情网而不自知! 君墨染抱着湿漉漉的凤无忧,疾步回了墨染阁。 “没用的东西!不就是呛了几口酒水?” 他黑金色的眼眸带着几分懊恼,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 “咳咳——” 遽然间,凤无忧重咳不止,不管不顾地对着君墨染的胸膛一阵狂呕。 “该死!” 君墨染垂眸瞟了一眼衣襟上的涟涟酒水,深吸了一口气,大脚踹开墨染阁虚掩着的雕花木门,直截了当地将她摔至地上。 砰—— 凤无忧刚睁开眼眸,就见君墨染欺身而上。 “啊!” 她失声尖叫,双手护胸,一脸警惕地盯着双腿横跨在她腰间,略显尴尬的君墨染,“混蛋,又想轻薄爷!” “闭嘴!”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难得发一次善心,准备替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不曾想她反应竟如此激烈。 凤无忧瘪着嘴,又对着君墨染胸口一阵猛捶,“狗东西,就知道欺负爷!” “够了!” 君墨染随手解下她腰间束带,将她不安分的手反绑于身后,“凤无忧,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本王拳打脚踢?” “你胡说!我的脚被你压着了,哪里踢得到你?” 君墨染这才发觉自己的姿势有些怪异,连连起身,后退了数步。 他以轻咳掩饰着尴尬,转而唤着屋外的追风,“带他下去沐浴净身。” 追风古怪地看了一眼君墨染,久久不敢答话。 凤无忧可是君墨染看上的男人,他追风决计不敢碰。别说是带她沐浴净身,就连同她独处,追风都觉提心吊胆。 深思熟虑之后,追风突然猫着腰,狰狞了脸急声道,“王,可否容属下先去解手?” “去。” 君墨染虽觉追风有些古怪,但他已然被凤无忧弄得焦头烂额,并无心思琢磨追风究竟去没去解手。 再者,凤无忧吐了他一身,他也急需换一套干净的衣物。 至于为何如此纵容凤无忧,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许是因为凤无忧胆大嘴硬,比起那些只会磕头下跪的怂包好玩得多。 又或许,是她与生俱来的韧劲,让他高看了一眼。 君墨染长叹了一口气,转而当着凤无忧的面,若无其事地解着衣扣。 凤无忧瘫坐在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解着衣扣骨节分明的手,心中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欲望。 下一瞬,待君墨染褪下酒气醺然的外袍之际,凤无忧趁机蹿至他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了腕上束带的桎梏,捧着他的手一阵狂啃。 079 还敢躲?!(加更) “凤,无,忧!” 君墨染气愤至极,胸腔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他垂眸扫了眼被她啃得满是口水的五指,猛然抽回手,恨不得将之一刀剁了。 “唔——” 凤无忧匝巴着嘴,意犹未尽地盯着他的手,飞涎直下。 不巧的是,她檀口中发出的娇软嘤咛,被君墨染当成了动情时的低吟! 须臾间,他周遭邪风四起,水墨广袖逆风狂舞,数道掌风于顷刻间朝着凤无忧狂轰滥炸而去。 凤无忧凭着杀手的本能,疾步避开君墨染杀气凛然的掌风。 “还敢躲?” 君墨染见她轻而易举地避过他的掌风,心中顿生狐疑。 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她竟凭着极其诡异的步数逃过了他的猛攻。 寻常人遇到危险,不该是聚气凝神,以内力避趋之? 莫非,她没有内力……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眸光紧锁着口角流涎不知死活的凤无忧,盯了大半晌仍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他而言,她像是个巨大的谜团。 即便总总迹象表明,她就是北璃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凤无忧。可君墨染总觉得,她身上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或许,她蓄意接近他,本就是有心人刻意安排。 如此一想,他稍稍收敛起瘆人的杀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凤无忧的眸光依旧停留在君墨染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上,她看上去虽与平时无异,可上头的酒劲已于悄无声息之间,再度摧毁她的理智,甚至于麻痹了她的五感六觉! 眼下,她已然将君墨染被啃得湿漉漉的手当成了泡椒凤爪,仅片刻功夫又没骨气地泄了一嘴的涎水。 “不是说建国以后不得成精?泡椒凤爪怎么长脚了?” 凤无忧吸溜着嘴角的口水,眼放狼光,双手弓成鹰钩状,雄赳赳气昂昂地朝脸色铁青的君墨染飞扑去。 “又醉了?” 君墨染意识到凤无忧酒劲上头,也不出手重伤她,仅以一臂挡着她毫无章法的奇袭。 而凤无忧向来是个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的主儿,她见君墨染并未对她动粗,遂大着胆子,如同饥肠辘辘的野狼,双腿来回在玄墨色鎏金地毡上摩擦起势,又一次朝他猛冲而去。 他以为她的目标仅仅只是他的手,并未多加设防,全凭横亘在身前的胳膊挡着。 岂料,凤无忧突然转了性,将自己发烫的脸紧贴在他的冰凉掌心之中,并肆无忌惮地蹭着! “嘶——” 君墨染倒吸了一口凉气,丹田处似有一股躁火逐步升腾。 他错愕地怔在原地,徐徐垂眸,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对凤无忧起了反应…… “该死!” 君墨染恼羞成怒,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对一个男人动了情。 好在,凤无忧醉得稀里糊涂,不然若是让她得知他的窘迫,他就只能杀她灭口了。 “好凉,好舒服!” 凤无忧的脸始终紧贴着君墨染的掌心,蹭得舒服了还舒服地哼着。 君墨染紧绷着身体,强忍着将她拖上榻的冲动,腾出一只手,抵着她的额头,粗暴地将她扫至一旁。 “别动!借我下下火。” 凤无忧不满地撅着嘴,若藤蔓般柔弱无骨的手再度环上君墨染孔武有力的胳膊。 而后,她又巧借他臂膀之力,修长的双腿往上一蹬,自然而然地搭到他宽阔的肩膀上。 更为要命的是,她湿透的袍裾竟还不合时宜地煽风点火,有意无意地撩动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凤无忧,你死定了!” 君墨染额角青筋暴突,喑哑的声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欲和念。 080 被钉在了墙上 砰—— 君墨染一手扶着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攥着她的脚腕,强行将她从身上扒拉下来,并反手将她抛至榻上。 “狗东西,爷要被你摔散架了!” 凤无忧疼得眼冒金星,费劲地从榻上挣扎起身,嘴里念念有词。 君墨染倾身上前,单膝压着她的双腿,黑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 他躬着腰,将野猫般张牙舞爪的凤无忧禁锢在身下,却迟迟未有下一步动作。 理智告诉他,凤无忧是个泼皮无赖的男人,动不得! 欲念告诉他,凤无忧虽是个男人,但身娇体软,放纵一回,也不是不可以。 ……… 君墨染脑海中仿若有两个小人在天人交战,他承认自己确实馋她身子,可他又不想对一个男人负责。 他从不惧流言蜚语,却不愿将自己的清誉葬送在凤无忧手上。 罢了,放过她! 君墨染倏然起身,冷睨了一眼榻上浑身酒气的凤无忧,魔魅之声乍响,“滚。” “就不!” 凤无忧摆脱了他的束缚,“唰”得起身,站于榻上,双手叉腰,威风凛凛地俯视着君墨染,“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竟不知好歹地暴摔你爷爷!”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本王面前撒泼?”君墨染气极反笑,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肆意撒着酒疯的凤无忧。 “豹子给的!怎么着?” 凤无忧凶巴巴地吼着,不止喷了他一脸口水,还不知天高地厚地俯下身,狂啃着君墨染的薄唇! 刹那间,血腥气于二人鼻尖弥散开来。 意识到自己的嘴唇被凤无忧啃得秃噜了皮儿,君墨染愤然出掌,直击她的胸口。 凤无忧啃到忘情时,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掌直接掀飞,五官因疼痛拧在了一块,“他娘的!爷以后再也不表演胸口碎大石了!大石没碎,胸却碎了!” 君墨染脑海一片空白,完全未注意到凤无忧说了些什么,只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掌心出神。 他怎么也没想到,矮了他将近二十公分的凤无忧,胸肌竟比他还大。 这种“技不如人”的感觉,让他感到十分沮丧且挫败。 “你给爷等着!” 凤无忧扯着嗓子,放着狠话,却迟迟不敢对君墨染下手。 她酒劲未过,神志不清。不过出于本能的自我防护,双手依旧下意识地挡在胸前。 她不记得为何要护着胸口,只记着若是让人发现她是女人,会有性命之忧。 君墨染瞅着她双手环胸的防备姿态,亦感到些许尴尬。 沉吟片刻之后,他徐徐开口,沉声询问道,“很疼?” “都给你打肿了,能不疼?” 凤无忧恶狠狠地龇着牙,要不是尚还有一分理智在,她兴许就扒了衣服让君墨染看看他干的好事。 不用说,此刻的她,胸口铁定一片淤青。 “肿?” 君墨染仍困惑地盯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心,他思忖着,也许凤无忧那不是胸肌,是...胸! 不对! 哪有女人的胸硬得跟铁板一样的? 再说,他虽不近女色,不代表他没见过女人。 在他看来,女人的身材应当就是那般,胸比头大,汹涌澎拜。 而凤无忧的,似乎只是比他大了一丁点儿。 更何况,凤无忧明明有喉结,怎么可能会是女人? 思及此,君墨染自嘲地笑了笑,权当自己犯了疑心病,疑神疑鬼到将一个泼皮无赖的男子,臆想成女人。 君墨染不知道的是,这些年被硬塞入墨染阁的女人们,身材样貌无一不是万里挑一。这世上,并不是所有女人的身材,都那么夸张。 凤无忧蜷缩在榻上一隅,突然想起袖中尚有几十发银针。 “是可忍孰不可忍!” 稍稍有了点底气,她犹如炸毛的野猫,张牙舞爪地朝君墨染扑去,顺势将袖中几十发银针尽数扎入他的胸膛。 “嘶——” 君墨染未料到她还藏了一把银针,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直接将凤无忧从榻上拎下,不留情面地将她摔至冰冷坚硬的墙上。 咻咻咻—— 君墨染大手一挥,胸膛上的银针便在内力的驱使下,尽数朝凤无忧的方向射去。 笃笃笃笃—— 凤无忧尚未滑下墙,衣裳便被数十发银针钉在墙上。 饶是如此,君墨染仍未消气。 他环顾着四周,遂又抽出久未出鞘的斩龙剑,稍一使力,朝着凤无忧的方向狠狠掷去。 铛—— 斩龙剑不偏不倚地嵌入墙体中,使得梁上碎石砾窸窸窣窣落了一地。 凤无忧瞪大了眼,眼睁睁地看着斩龙剑掠过她的裆口,狠狠地扎了上来,却无力闪躲。 不幸中的万幸,斩龙剑并未伤及她。 她缓过一口气儿,大着胆子跨坐在斩龙剑上。 许是怕被剑刃所伤,她只得岔开双腿,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极其怪异的姿势,委屈兮兮地盯着夜色下更显妖魅的君墨染,“大慈大悲的玉面菩萨,我想下墙。” 君墨染冷睨了她一眼,道,“不得出声。否则,斩龙见血,一剑封喉。” 凤无忧瞬间噤了声,她很想告诉他,斩龙即便见血,割的也是她的腿,绝不是咽喉。 只是,她尚未开口,君墨染就上了榻,双眸一闭,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 “救命,有没有好心人?” “阿黄,你在哪儿?有坏人欺负你霸霸!” “本来今天高高兴兴,入夜后却卑微如蚊子,一巴掌给拍到了墙上。” 凤无忧小声嘀咕着,既怕吵醒君墨染,又想吵醒他。 如此反复折腾,她见君墨染依旧静静地卧在榻上,死猪般了无动静,难免有些气愤。 她一生气,就蚊蝇般“嗡嗡嗡”叫个不停,企图扰他清梦。 说来也是奇怪,平素里睡眠极浅的君墨染,今夜睡得格外安稳。 纵凤无忧唧唧喳喳吵了一整夜,他都未曾转醒过一次。 081 和他比腹肌! 凉凉夜色透过虚掩的窗柩,倾泻在凤无忧略显倦怠的容颜上。 月光像滑落的云絮,半遮着她的微醺醉意。 夜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将壁上月色搅成破碎的玉片。 嘣嘣嘣—— 凤无忧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僵直的身体,却阴差阳错地将深嵌入壁上的银针尽数蹭落。 摆脱了银针的桎梏,她面上终于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跨过横亘在她腿间的斩龙剑,凤无忧蹑手蹑脚地行至卧榻前,明眸中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兴味。 酒劲未消,贼心又起。 她隐约记得,榻上的“玉面观音”深藏不露,素白中衣下是血脉偾张的肌肉。 若是能揩一把油,浑身的酸痛应当就可不药而愈了吧! 思及此,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揭去了盖在君墨染身上的薄衾,朝着他单薄的中衣探去。 “滚。” 君墨染眉头紧皱,似是感受到危险的迫近,暴喝一声,将凤无忧吓得如遭雷劈,猛地收回手,再不敢轻举妄动。 她僵直着身体,虎视眈眈地盯着榻上双眸紧闭的君墨染。 待君墨染呼吸渐匀,她才知他那一声暴喝仅仅只是呓语,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平稳落下。 “嗐,不给爷看,爷难道不会自己画?” 凤无忧闷闷不乐地同他置着气,作势一手撕开身上半湿的衣裳。 才撕了一小道口子,她又意识到一个十分紧要的问题,连连住了手,“不对,爷是个女人,胸不能随便给人看。” 她百无聊赖地在屋中来回踱步,突然将视线停留在壁上闪着寒芒的斩龙剑上。 撕拉—— 下一瞬,墨染阁中便传出了阵阵裂帛声。 于门口当差的追风听得心惊肉跳,君墨染明明已经睡着了,那屋中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凤无忧借着酒兴,轻薄了睡熟了的君墨染? 如此一想,追风激动不已。 “老王爷保佑,望王能早些食髓知味,娶妻生子!”追风双手合十,“噗通”一声跪在冰凉的地上,虔诚祈愿。 墨染阁内,凤无忧扯着身上的布料在斩龙剑上小心蹭着,直到斩龙剑砍去她腹上大半截衣料,她才嫌弃地瞥了眼光滑平坦的腹部。 再怎么说,这副身子的原主也是个少年将军。 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常年于疆场上厮杀之人,除却指腹有些微薄茧,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出一星半点儿练过武的痕迹! “细皮嫩肉的,净给爷丢脸!” 她小声嘟囔着,随手抄起案几上的狼毫笔,蘸足了墨,旋即在腹上龙飞凤舞。 “一块,两块,三块……” 凤无忧原先画上八块腹肌,可数着数着,竟数了大半个时辰。 待她将砚台上的墨蘸干之际,她腹上已然黑魆魆一大片。 “什么破笔,连腹肌都画不成!”她随手将狼毫笔扔至一旁,气呼呼地拍着肚皮,“罢了。让世人看看爷有多腹黑也好!” 凤无忧再度踱步至卧榻前,她本想唤醒君墨染,让他看看自己无与伦比的“健硕”腹部。 可一触及他刀刻般俊美无俦的睡颜,心又软得一塌糊涂。 脱鞋,上榻,翻身趴他身上,顺势替自己盖上薄衾。 仅眨眼功夫,凤无忧已在君墨染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睡去…… 082 得而复失 翌日,天蒙蒙亮。 君墨染徐徐睁开睡意朦胧的眼,尚未起身,便发觉凤无忧如同八爪鱼般黏在自己身上。 他魔瞳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如弃敝履般将她随手扔下榻。 凤无忧吃痛闷哼,半眯着眼眸,作势捞起榻下鞋履朝君墨染砸去,“干嘛踹爷?” 她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不妥之处。 断片儿之前,她似乎在为自己描画腹肌,可画着画着,怎么就上了君墨染的卧榻? “本王的卧榻,你睡得倒是安稳。” 说话间,君墨染下了榻,居高临下地看着顶着鸡窝头不修边幅的凤无忧。 他的视线在她胸口处略作停顿,旋即又看向她满是墨渍的腹部,起了些薄兴,“手印绘得不错。是打算污蔑本王轻薄你?” “嘎?” 凤无忧错愕垂眸,惊觉前襟处无端多出两个墨手印。她亦不知手印从何而来,权当自己挠的,因此并未挂心。 “摄政王见谅,鄙人酒量浅薄。昨儿个在酒缸中一番挣扎,醉得离谱了些。” 她隐隐忆起昨日醉后于烟笼戏台上搔首弄姿的窘态,恨不得找个洞避避风头,实在是太丢人了! “还剩两日。” 君墨染声音低缓寡淡,极富磁性,光听声音决计听不出是变态。 凤无忧愣了愣,才忆起先前应承下来的三日之诺,“摄政王无需为我忧心。区区女贼,难不倒我。” “嗯。” 君墨染心不在焉地应着,袍裾往后一洒,阔步离开了墨染阁。 他面色阴郁,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中藏着一丝困惑。 追风见君墨染心事重重地出了门,打了一半的哈欠又瞬间咽下肚,急忙收敛了表情,默默跟在他身后。 “王,你的手掌怎么全是墨渍?”追风指了指君墨染背于身后黑魆魆的手掌,诧异问道。 “多事。” 君墨染脚步微顿,面色稍显怪异。 莫非,凤无忧胸上的手印,真是他留下的? “王,您尚未更换朝服!”追风再度出言提醒道。 “早朝而已。” 君墨染声色淡漠,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 追风见君墨染兴致不高,误以为他因着朝中重臣联合弹劾而闷闷不乐,心里更加心疼他。 人人皆称,君墨染独揽朝政,明为监国,实为渎权。 只追风明白,君墨染根本不稀罕什么王权富贵。他要的,是屠尽天下,是玉石俱焚。 话说回来,天下人确实曾亏待过他,他所做的,不过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仅此而已。 墨染阁。 凤无忧揉着突突作痛的脑壳儿,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无意间,她瞟了眼黏在自己腿上稀糊糊的银票,突然想起一件十万火急的事。 昨儿个,她被君墨染砸了百万银票,转而高高兴兴塞鞋里…… “啊!” 凤无忧一想到昨夜被迫在酒缸中泡了大半晌,气得心肝颤。 她颤巍巍地爬至榻前,心疼地将鞋履揣入怀中。 果真,不出她所料! 这些银票经酒水蹂躏过后,已经碎成了渣渣。 “苍天呐!你是不是看爷不顺眼?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脱贫暴富,这下子,又成穷光蛋了。” “凤小将军?” 司命闻声而来,见她嚎得伤心,遂出言询问道,“凤小将军,女贼狡黠,一时半会捉不到实属正常,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凤无忧闻言,只觉自己愈发悲惨。 百万银票荡然无存,还要履行什么该死的三日之约! 起初,凤无忧还想着看在百万银票的份儿上,去乱葬岗随便扒拉一具尸体交差了事。 眼下,她因瞬间贫穷而生无可恋,甚至想和盘托出,一了百了。 司命见凤无忧情绪不对,遂又问了一句,“凤小将军,莫不是在为王忧心?” 提到君墨染,凤无忧更加悲愤难当。 她语气不善道,“为他担忧做什么?放眼整个东临,谁敢忤逆他老人家!” “朝堂之事,风云诡谲。王功高盖主,几乎每天都在被弹劾。” “谁那么大胆子,竟敢弹劾混世大魔王?”凤无忧偏过头,尤为好奇地反问着司命。 她原以为君墨染在东临百姓心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故而不敢犯天下之大不违,出言忤逆他。 而今,得知君墨染并不似表面上那么得民心,她心下暗呼过瘾。若是让她知道有人敢同君墨染唱反调,她定当大旗一挥,当场倒戈。 “六部之中,除却兵部,其他五部官员皆有定时弹劾王的惯例。”司命瞅着凤无忧面上顿现的喜色,嘴角狂抽。 他本以为凤无忧是在担忧王的安危,不成想,她满脸的幸灾乐祸,甚至大有落井下石之意。 还别说,司命的直觉相当精准。 凤无忧不仅想要落井下石,还想着将君墨染挫骨扬灰。 若不是他狠心将她丢于酒缸之中,她的万贯家财也不会于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一想到痛失的百万银两,凤无忧紧蹙双眉,疯狂地拍着裹满纸糊的鞋履,一点一点抠着糊沫,专注至极。 “凤小将军?你在鞋里塞了些什么?” 司命亦蹲下身,看着凤无忧掏出一大堆废纸。 一开始,他还有些费解凤无忧在搞什么名堂。转念一想,她确实是矮了些,往鞋里垫些纸以增高度,亦合情合理。 直到凤无忧掏出了三四张完好无损的银票,司命才意识到,她哀嚎了一早上,原是为了这些个身外之物。 “哈!” “果真!” “天无绝人之路!” 凤无忧没料到竟还有三四张银票幸免于难,欣喜若狂。 她小心翼翼地将之揣入怀里,小鸡啄米般亲吻着带着些脚气以及酒气的银票。 司命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只觉凤无忧此举未免太没格调。 若是让她得知君墨染的另一重身份,若是让她亲眼目睹君墨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财宝,还不得兴奋地将君墨染里里外外亲个几百几千遍? 083 君拂的刁难 “司命,你真是我的福星!” 凤无忧喜笑颜开,眉眼弯弯,灿若辰星。 “咳咳——” 司命手握成拳,挡在鼻前,以轻咳掩饰心中恐慌。 一想到铁手惨被“流放”至北璃的下场,司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 “司命,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莫非,你有口臭?” “不,我没有。”司命急急转移了话题,“凤小将军,暗影十八骑已准备就绪,就等您发号施令了。” 凤无忧一拍大腿,倏尔起身,气势如虹。 “好,做得很好!司命,你且告诉他们,今儿个原地安营扎寨,养精蓄锐!” “………” 司命面露难色,一时无言。 他腹诽着凤无忧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仗着摄政王对她的纵容,肆意妄为。 殊不知,三日内若是捉不到女贼,纵她舌灿莲花,亦难逃一死。 凤无忧并非不知自己的处境,问题是,她自个儿就是大名鼎鼎的采花女贼。 若不想方设法摆脱碍事的暗影十八骑,怎么给他们变出个嘴似火铳,臀似被门挤过的女贼? “司命,你相不相信爷的实力?”凤无忧一本正经地询问着司命。 “信。”不信也得说信。 “那好,你自己玩儿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凭爷的实力,一个时辰之内就能将女贼擒拿归案。”凤无忧一掌拍在追风肩上,气势凛然,“爷出门溜溜弯,别跟着!寂寞能激发爷的灵感。” 她话音一落,便大摇大摆地朝外走去。 司命倒是想同她保持距离,却又不得不跟着她。 万一让她给逃了,君墨染怪罪下来,他可担待不起。 出于无奈,司命只得硬着头皮紧跟在凤无忧身后。 正所谓冤家路窄,凤无忧刚穿过墨染阁外的抄手游廊,就见一群侍女簇拥着花枝招展的君拂迎面走来。 “哟~这不是吃了本郡主爱宠的废物面首么?” 君拂身着浅绿收腰托底罗裙,身披水红色薄烟纱,远远一瞧,宛若林中精灵,灵气逼人。 凑近一看,大失所望。 不就是个颇有几分姿色,惯于仗势欺人的娇蛮郡主? 凤无忧顿住脚步,眸中不悦溢于言表。 君拂双手叉腰,微微扬着下巴,冷不丁地朝凤无忧飞去一记翻出天际的白眼。 凤无忧本不想搭理她,毕竟吃人爱宠确实有些缺德。 但君拂这颐指气使的样子,委实欠抽。 “爱宠沦为他人盘中餐,还好意思在这里颐指气使?恕我直言,比起爷来,郡主你更像个废物。” 凤无忧眉梢一挑,檀口轻启,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今儿个,恰巧君墨染不在府中,她就是小小地欺负一下君拂,也没人替这个娇蛮任性的郡主出头。 况且,君墨染对君拂,甚是冷淡,根本不像是外界盛传那般,捧在手心里宠着。 “你!” 君拂气得涨红了脸,香娇玉嫩的朱颜染上沉沉愠色。 凤无忧吃吃一笑,快语连珠,“我什么我?说话都不利索,还好意思学人骂街。你这水平,爷一张嘴就能以一敌百。” “凤无忧,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从没见过话这么多的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郡主想试试?” 凤无忧面露戏谑,上下打量着君拂,旋即轻声道,“杏子青青,酸且涩。还不如醉柳轩的春红,似火似魅,欲仙欲死。” “你居然将本郡主同风月之地的下三滥相提并论?”君拂急得直跺脚,只得求助于立于凤无忧身后一言不发的司命,“司命,凤无忧欺负我!” “属下奉命协助凤小将军捉拿女贼,还望郡主行个方便。”司命硬着头皮,夹在两人中间,只觉分外为难。 “呜呜呜——我要告诉王兄,你们欺负人!” 君拂意识到司命在帮倒忙,气得嚎啕大哭。 凤无忧无语至极,她明明已经嘴下留情了,君拂怎么又哭? 虽说,女人似水,但也不能这么多水吧! “司命,好生哄着郡主。爷出去遛个弯儿,顺便去宫门口迎接摄政王的王驾,你不必跟着。” 凤无忧拍了拍司命的肩膀,极为敷衍地说着。 “凤小将军,等等!” 司命闻言,已顾不上君拂的情绪,紧跟在凤无忧身后,一道出了摄政王府。 君拂狠瞪着他们二人的背影,银牙碎咬,“凤无忧,本郡主定要叫你好看!” “郡主莫气,不就是个登不上台面的面首?过段时间,摄政王兴许就腻了。到时候,我们再狠狠收拾他!” 啪—— 君拂扬起手,狠辣的一巴掌落在身后侍女脸上,“荣翠,你说,我哪里比不上他?” 荣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亦未料到君拂会拿她撒气。 “郡主,您是金枝玉叶,怎能同那等山野莽夫相提并论?”王嬷嬷笑意炎炎走来,她肥厚的手紧握着君拂的手。 “嬷嬷,你有所不知。王兄待他特别宽厚,再这么下去,他都要取代本郡主在王兄心中的位置了!” “郡主稍安勿躁。老奴听说,摄政王那位面首,来头不小。” 君拂尤为愤慨道,“不就是个落难将军,有什么了不起?” 王嬷嬷低语,“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想治他,法子多得是。” “多谢嬷嬷提点。”君拂眸光一闪,拢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状。 这一回,她倒要看看凤无忧有多大本事! 084 百里腹黑出手了! 出了摄政王府,司命便寸步不离地跟在凤无忧身后。 可邪门的是,仅眨眼功夫,凤无忧就如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 凤无忧隐于窄道之中,桃花眼微微上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急得满头大汗的司命。 若不是形势所迫,她必须趁君墨染上朝的空当弄到一具新鲜的女尸,她也不会如此捉弄司命。 然,偌大的东临京都,想要寻一具尸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一来,东临京都寸土黄金,寻常百姓连地皮都买不下,更别提在京都之中大修坟茔。 无坟茔可刨,就意味着无女尸可用。 再者,京都之中虽有几处规模庞大的义庄,但皆有重兵看守。且大部分停放在义庄之内的尸体,皆由仵作开膛破肚查验过,故而难以二次利用。 “唉,这可如何是好!” 凤无忧顿感脑仁突突作痛,十分为难。 她前世虽是佣兵,但从不滥杀无辜。故而,尽管情况十分危急,她依旧没法昧着良心激情犯罪。 “凤小将军为何事发愁?”身后,传来一道阴沉的男声。 光听其声,凤无忧便觉来者不善,有杀气! 她猛然回头,微眯着眼眸,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陌生男子。 高八尺,着玄色锦绸便衣,体格健硕,习过武,左撇子。 资质不错,可惜是个男人。 若是女人,凤无忧定然欢天喜地打晕刨心带回摄政王府交差。 如此一想,她更加郁闷,语气不善道,“找爷有事?” “缙王有请。” “邀请函呢?” “呵……” 黑衣男子冷笑着,旋即抬起左臂,在凤无忧眼前晃了晃手中碗口粗的麻绳,“在这。” 凤无忧冷哼道,“这就是缙王的待客之道?” 她眸中寒光乍现,袖中银针蓄势待发,只等着男人进一步动作,一招了结他的性命。 “凤小将军无需紧张。缙王并无他意,只是想请你去府上小酌几杯,与你聊聊北璃的风土人情。” “小酌是假,绑架是真,对否?” 凤无忧腹诽着来者定然不是冲她而来,她可没这么大门面让东临缙王煞费苦心。 缙王此举,应当是奔着君墨染而来。 黑衣男子沉声笑道,“做人,有时候千万不要太通透。” “你,回去告诉缙王,做人,千万不要太过愚蠢。爷既能得摄政王他老人家青眼,你们若是堂而皇之地将爷抓了,摄政王他老人家能放过你们?” “呵!你以为摄政王有机会得知真相?” 黑衣男子话音一落,手中麻绳已然套好结,直晃晃地朝着凤无忧脖颈上套。 与此同时,凤无忧袖中银针齐发,干脆利落地穿过黑衣男子的喉头。 “呃……” 黑衣男子错愕地捂着鲜血喷涌的咽喉,目眦尽裂,当场毙命。 “哼,自不量力。” 凤无忧冷睨了一眼横亘在窄道中的男人尸首,顺势又补上了两脚,“为什么不能是个女人?” “买花吗?” 窄道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位提着花篮的瘦弱女孩。 凤无忧动作微顿,转身之际巧妙地遮住了身后的尸体。 初来乍到,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女孩见她未答话,又往前迈进了数步,朝着凤无忧咧开一口小白牙,“姑娘,买花吗?” 凤无忧瞳孔微缩,尤为讶异地看向面前瘦弱不堪的女孩,“等等,你叫爷什么?” “姑娘,怎么了?” 女孩话音一落,窄道中除却她银铃般的笑声,还夹杂着凤无忧倒地的声音。 凤无忧一倒地,百里河泽便现了身。 他轻抚着女孩的脑袋,声色清冷,“做的不错。” “谢主子。” “下去吧。” 百里河泽一边答着,一边将晕厥在地的凤无忧扛到肩上。 不日前,他瞥见凤无忧于胭脂铺中挑拣月事布时,便知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若是他抢在君墨染之前,破了凤无忧的身,不知君墨染得知真相后,会不会恼羞成怒? 百里河泽冷笑涔涔,这么多年,他不就是在等一个彻底扳倒君墨染的时机? 这一回,他不止要强占君墨染的女人,还要让她被万人凌辱,成为东临第一荡妇! 085 摄政王怒闯摘星阁 紫阳观摘星阁 百里河泽步履生风,将昏迷不醒的凤无忧扔至榻上,他的视线并未在她身上过多的停留。 楚七着一身素白道服,手端盥盆,毕恭毕敬道,“主子,可需净手?” “嗯。” 百里河泽微微颔首,将略显苍白的双手置于茶水沉璧的盥盆之中,隽秀的眉再度蹙起。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凤无忧,沉声吩咐着楚七,“叫楚九进来,验身。” “是。” 楚七并无多话,待百里河泽净完手,便端着盥盆躬身而退。 不多时,楚九就背着一陈旧木箱,气喘吁吁,疾步而来,“主子,楚九前来复命。” 出于好奇,她略略抬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榻上昏睡不醒的凤无忧。 奇怪,怎么是个男子?楚九收回视线,心中疑虑更甚。 紫阳观中,只有三个女人。除了她,只剩下被安插在醉柳轩的楚依依以及尚还年幼的楚十四。 楚依依于风月之地摸爬滚打,清白自是保不住。 而十四满打满算,不过五岁,又怎么可能丢了清白之身? 平白无故的,百里河泽要验谁的身? 莫非,他要验的人,正是躺在榻上的俊俏男人? 楚九如此一想,顿觉脑壳突突作痛。她是精通医术,也确实精通女人验身之法。 但如何给男人验身,她当真是一窍不通。 “验身。” 百里河泽端坐于食案前,淡淡言之。 “这...” 楚九不敢忤逆百里河泽的意思,欲言又止。 思量再三,她终是硬着头皮行至榻前,蹑手蹑脚地替凤无忧宽衣。 待她得见凤无忧身上缠得紧紧的裹胸布,才稍稍松了口气,“原来,真是个女人!” 百里河泽闻言,骨肉均匀的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唇角笑意更深。 果真,不出他所料,凤无忧确是女人无疑。 他素来不近女色,亦不喜女色。 不过,为了膈应君墨染,他倒是不介意同凤无忧发生些什么。 “主子,这位姑娘并非完璧之身。” 楚九声色微颤,深怕百里河泽一个迁怒,祸及她身。 毕竟,百里河泽的洁癖亦算是远近闻名,不管是人还是物,但凡被他人染指过,百里河泽绝不会碰。 “哦?看来,不必本座出手,凤无忧已然不遗余力地在给他添堵。” 百里河泽放下手中茶杯,略略感慨,“可惜了。” 既知凤无忧已非完璧,百里河泽顿失了兴致,连正眼都不愿瞧她一眼。 “即刻将她扔至乞丐窟。” 百里河泽起身,双手背立,声色淡漠。 “是。” 楚九瞥了眼榻上昏睡不醒的凤无忧,顿起恻隐之心。 她趁百里河泽不察,小心翼翼地替凤无忧穿戴整齐,寄希望于凤无忧得以凭着一身男装,幸免于难。 “楚九,带上笔墨,务必将她遭受的一切事无巨细地画下。” “是。” 楚九心下尤为纳闷,素来清冷的百里河泽怎么突然转了性,竟让她做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纳闷归纳闷,她还是照着百里河泽的意思,将凤无忧扛出了紫阳观。 百里河泽立于摘星阁露台之上,双手撑着冰凉的阑干,睥睨着京都繁华盛景,心中怅然所失。 不知为何,得知凤无忧已非完璧,他心中好似堵着一口气,连喘气都费力了些。 身后,楚七神色慌张,急声道,“主子,摄政王硬闯了紫阳观,吓得观前洒扫道童无处可躲。” “慌什么?本座不像缙王那般愚蠢,他抓不到把柄。”百里河泽面无表情,沉稳言之。 “可...摄政王似乎十分在意您带回的那位小公子。” 楚七一想起君墨染骇人的面色,身躯一颤,吓得双腿发软。 百里河泽略略回头,三千青丝不扎不束披散在身后,眸中的愤恨于眨眼间烟消云散,又恢复了往日恬淡疏离的模样。 他薄唇轻启,淡淡道,“本座去会会他。” 086 对峙 淡雅如雾的水光中,百里河泽着一袭素色长衫,外罩浅色薄纱,飘逸洒然。 他眉宇间淡淡的疏离透着不染尘世的洒脱,好似早已看透俗世,人淡如菊。 君墨染斜靠在紫阳观大堂高位之上,周身散发的戾气同和谐平缓的紫阳观格格不入。 他冷睨了一眼乘风而来的百里河泽,魔魅之声好似有穿透苍穹之力,令人闻之胆寒,“百里河泽,本王的人,你也敢动?” “摄政王,你如此大张旗鼓地在观内生事,若是扰了皇家龙脉,破了即墨一氏风水,恐成东临千古罪人。” “百里河泽,本王最后问你一遍,凤无忧在哪?” “她在何处,本座还想寻你问个明白。”百里河泽抿唇浅笑,其容坦荡,芝兰玉树,不染纤尘。 “司命,搜。” 君墨染并未多言,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案板,表情隐晦莫测。 而他脚下,横躺着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六位道士装扮的男子。 立于百里河泽身后的楚七,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横成一地的尸首,双拳紧握,敢怒而不敢言。 君墨染脚下躺着的,于百里河泽而言,不过是六条走狗。 可在楚七心中,却是朝夕相处的兄弟。 百里河泽虽不在意楚一等人的死活,但君墨染如此堂而皇之地闯了他的紫阳观,到底有失面子。 故而,饶是善于隐忍的他,脸上亦有些崩不住,“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今日你以强权残杀无辜,就不怕他日失势遭万人唾骂?” “追风,念。” 君墨染黑金色的深邃眼眸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孤傲,狂拽,引人沉堕。 世人总将他和百里河泽并称为东临双绝。 事实上,百里河泽的实力,同君墨染相比,终究是弱了许多。 追风闻言,利落地掏出袖中文书。 “紫阳观楚一,手染百条性命,皆有记录在案;紫阳观楚二,造瘟害命千人有余……紫阳观楚六,好女色。一年之内,荼毒五十余妇人,其中三十九人重伤难治。” 追风念罢,百里河泽依旧神色淡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君墨染虽未将百里河泽看在眼里,但他深知,百里河泽手下,绝不可能只养了群废物。 若不是为了凤无忧,任凭百里河泽如何韬光养晦,君墨染亦懒得搭理。 毕竟,即墨一氏的江山,若是垮了,也累不及他君墨染。 “王,凤小将军不在观内。” 司命将紫阳观里里外外搜了好几遍,依旧未寻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略略懊丧地入了大堂复命。 君墨染眸色愈深,一想到凤无忧极有可能惨遭不测,心情便急转直下。 “走。” 君墨染倏然起身,横跨过脚下尚未冰凉的尸首,目不斜视地往观外走去,全然无视了面色冷沉若千年寒冰的百里河泽。 “主子,就这么放他们走么?” 楚七红着眼眶,不甘心地在百里河泽身侧低语着。 百里河泽冷笑道,“楚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本座既已拿捏了摄政王的软肋,终有一日,得以将他,挫骨扬灰!” 岂料,百里河泽话音未落,君墨染去而复返。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带着嗜血的寒芒,如瀑墨发逆风狂舞,“百里河泽,你若敢伤他一毫,本王必踏平你的紫阳观。” “摄政王这是动心了么?”百里河泽察觉到君墨染身上浓重的戾气,仍旧戏谑反问之。 轰—— 君墨染随手朝着百里河泽胸口处,轰出一道带着十成杀气的凌厉掌风。 “国师还请好自为之。” “摄政王若是找到无忧,切莫告诉她本座受伤一事。她与本座有过肌肤之亲,若是得知本座受伤,定会心痛至极。”百里河泽单手捂着胸口,温和开口道。 “国师有妄想之症?” 君墨染一想到那小东西曾亲口承认同百里河泽有染,心里大不是滋味。 不过,百里河泽背后的势力亦十分复杂,君墨染并不想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捅这个马蜂窝,既“赏”了百里河泽一掌,他也不做过多纠缠,转身扬袍,拂袖而去。 噗—— 君墨染一走,百里河泽就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 “主子!” “无碍。速去城郊好生看着楚九,让她务必将凤无忧受辱的经过描摹下来。本座倒要看看,君墨染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百里河泽重咳不止,唇角挂着殷红的血,肤白若雪,乍眼一看,像极了病入膏肓之徒,形容可怖。 087 她醒了! “是。” 楚七微微颔首,作势往紫阳观外走去。 “慢着。” 百里河泽顺了一口气,沉声道,“罢了。本座亲自去看看。” “可是主子,你身上的伤...” “总归是死不了的。”无非就是断了三根肋骨。 百里河泽自嘲地笑了笑,他确实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自六年前那场变故起,他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楚七望着百里河泽孤傲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短短一日之间,他失去了六位有过命交情的兄弟,而素来恬淡寡欲的百里河泽,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那场噩梦之中。 一开始,他就知道跟着百里河泽,终究会走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要怪,只能怪这些年他活得太安逸。 紫阳观面上的平和,让他误以为百里河泽早已忘却仇恨,让他误以为得以在观中平平淡淡地走完一生。 东临城郊乞丐窟。 凤无忧被扔至窟中时,依旧毫无意识。 楚九匍匐于乞丐窟边上的草垛后,一手拿纸,一手执笔,尤为紧张地盯着晦暗不明的洞窟口。 楚九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可她和凤无忧一样,是个女人。 许是出于怜悯,她发自内心地希望凤无忧能快些转醒,趁早逃出危机四伏的乞丐窟。 转念一想,这种几率几乎为零。 百里河泽亲手调配的迷魂香,寻常人没昏睡个一天一夜,绝不可能恢复神智。 正当此时,一衣衫褴褛满身补丁的男子伸着懒腰,懒洋洋地从洞窟中走出。 他撩开垂于眼前结在一块的头发,微眯着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横躺在洞窟口不省人事的凤无忧。 “哪里来的小子?长得倒挺白净!” 男子咧嘴一笑,旋即朝洞窟内高声喊道,“兄弟们,有肉吃,还不快出来。” 他一边喊着,一边蹲伏下身,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欲掐凤无忧白净的脸颊,笑容逐渐猥琐。 咻—— 一道疾风穿堂而过。 男子的手尚未触碰到凤无忧的脸颊,就被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贯穿了掌心。 “哎呦...是谁,是谁在暗算老子!” 男子伏地哀嚎着,他瞟了眼手掌中明晃晃的匕首,吓得差点儿失禁。 楚九察觉到身后有异,转身之际却见百里河泽满身戾气,手里还紧攥着刀鞘。 “主子?” 楚九错愕地看向百里河泽,心里尤为困惑。他不是巴不得凤无忧受辱么?怎么又突然出现在此处? “退下。” 百里河泽面色寡淡,声色清冷。 “是。” 楚九如释重负,一溜烟功夫便跑得没影儿。 洞窟口,数十位衣衫褴褛的男子陆续闻声而出。 他们瞟了一眼凤无忧身边因疼痛而晕厥的男子,转而又以贪婪的目光看向凤无忧。 “长这么白净,可惜是男人。” “嗐,男人又有什么打紧的?听老子一句,上就对了!” “就是。依我看,这小子兴许比怡红院的女人更有味儿。” ......... 百里河泽眉头微蹙,他本想绘下凤无忧被人凌辱的模样,再将画卷送至君墨染面前,杀杀他的威风。 可,他似乎有些不忍心她被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所伤。 正当他举棋不定之时,洞窟前那群男子已将凤无忧围在中央,欲向她伸出罪恶之手。 千钧一发之际,凤无忧猛然睁开了双眸。 她警惕地看向四周,意识到自己被拐到了荒郊野外,眸中杀意顿现。 “天杀的,竟敢暗算爷!” 她气愤地龇着牙,全然无视了将她围在中央正欲对她下手的乞丐们。 “小子,给爷笑一个。” 一乞丐见凤无忧转醒,仍不知死活地调戏着她。 凤无忧置若罔闻,遽然间将头埋入领口处,一本正经地数着藏在胸口处的银票。 待她确定银票一张不少,心情陡然转晴,杀意顿消,并十分配合地咧嘴一笑。 她这一笑,引得周遭乞丐连连起哄,愈发来劲儿。 “长得确实俊俏,皮肤嫩得掐得出水。” 一矮瘦乞丐啧啧出声,盯着凤无忧的俏脸一阵夸赞。 凤无忧闻声,眉开眼笑,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道,“谬赞,谬赞!珍珠牛奶肌,天生的。” “哈哈哈哈——” 她此话一出,围在她周遭的乞丐们纷纷笑得前仰后合。 藏身于草垛后的百里河泽神色愈发古怪。 凤无忧若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个女人。 这要是换做其他女人,被一群居心不良的男人围着,早就吓得不知所措哇哇大哭。 凤无忧倒好,居然没心没肺地同这群登徒子唠起嗑,还腆着脸自夸皮肤好! 百里河泽气急攻心,生生又吐了口血。 再怎么说,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曾轻薄过自己的女人被一群乞丐染指。 没错,绝不能! 同他百里河泽有关的一切,都必须干干净净! 说来也是讽刺。 明明是他设下的局才使得凤无忧身陷危险之中,可不到半日功夫,他似乎有些后悔了。 就连百里河泽也弄不明白,自己的铁石心肠,为何会突然间为她柔软。 088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凤无忧,过来。” 百里河泽倏然起身,若云霞般飘飘然飞至洞窟口。 他眉宇间依旧透着淡淡的疏离,但眸中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原先围聚在凤无忧身侧的男人们见百里河泽轻功了得,面面相觑,纷纷后退了数步,只远远地望着谪仙般洒然的百里河泽。 凤无忧抬眸,亦定定地望向他。 他面色苍白,唇角挂着干涸的鲜血,像极了身染痨瘵之人。 “百里河泽,你该不会染了痨瘵,想传染给爷吧?” “过来。”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一脸防备,心下更加气闷。 他就没见过像凤无忧这般蠢钝如猪的女人。难不成,他百里河泽在她心中,还没有这群乞丐可靠? 凤无忧轻笑出声,声色透着点点凉意,“将爷扔至荒郊野外的人,是你吧?” 百里河泽闻言,薄唇紧抿,神情微怔。 他完全没料到,凤无忧会这么质问他。 “想看爷的活春宫?” 凤无忧眼神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至百里河泽跟前,指端银针不偏不倚地对准他的胸口。 百里河泽垂眸,颇为困惑地望着一脸戾气的凤无忧,才发觉自己一点儿也看不透她。 “本座没这么想过。” 许久,他收回视线,淡淡答道。 “哼!” 凤无忧冷哼着,旋即将手中银针朝他胸膛上扎去,“亏你长了一副谪仙面孔,爷还以为你是个心善的!” “凤无忧,你别得寸进尺。” 百里河泽看着胸口处层层尽染的衣襟,心生恼意。 “扎你一下怎么了?” 凤无忧说着,冷眼扫着周遭虎视眈眈对她垂涎三尺的男人们,“爷若是没有及时转醒,不止下半身保不住,兴许连小命都要葬送在这无垠之地。你自己说,该不该扎?” “你有这么脆弱?” “百里河泽,爷何曾得罪过你?你怎可因私人恩怨,将对君墨染的恨意强加在爷身上?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百里河泽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 “你的良心当真不会痛么?若是不会痛,爷不介意多扎你几下,让你见识见识何为心如刀割!” 凤无忧手攥着银针,毫不留情地扎着百里河泽胸膛。 其凶狠的模样,堪比海中夜叉。 龇牙咧嘴,毫无形象。 身后,那群起了歹念的男人们见凤无忧如此凶蛮,心生怯意,再不敢上前冒犯一二。 百里河泽任由凤无忧发泄着心中不快,始终一言不发。 “你可以打爷,骂爷,为何非要找一群人羞辱爷?爷内心十分强大,根本不惧他人唾骂。爷还十分扛揍,被暴打一顿权当无偿按摩。可爷独独受不了自尊被人踩在脚下践踏。你个龟孙子,真是气死爷了!” 凤无忧微红着眼眶,气得浑身发颤。 世人皆以为她泼皮无赖,无所畏惧,殊不知她也有害怕的时候。 正如她睁眼的瞬间,就被凑至她跟前的乞丐们吓了一跳。他们面容猥琐,浑身散发着恶臭,甚至还盯着她口角流涎。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已身遭不测,悲愤地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百里河泽察觉到了凤无忧的情绪波动,隽秀的眉微微蹙起,亦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过分了些。 “本座……” 他欲为自己辩解一二,可不知为何,话一出口就变了味儿,“凤无忧,你也会在乎这些?若是在乎,既知他们对你图谋不轨,为何还同他们谈笑风生。 凤无忧听闻百里河泽所言,怒极反笑,“你不是想看爷的活春宫?爷不卖力演一段,你舍得现身?” “凤无忧,你可别不识好歹。” 百里河泽碰了个软钉子,心里大不自在。 他就不该对这该死的女人心软! 四目相对,场面一度尴尬到令人窒息。 僵持了将近一刻钟后,凤无忧眸色微动,率先开了口,“百里河泽。” “做什么?” 她轻咬着下唇,犹疑片刻之后,终是鼓起勇气,询问道,“你将爷迷晕之后,没对爷做过什么吧?”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百里河泽反问道。 “废话少说,直接给爷一个痛快不行?” “呵...” 百里河泽轻笑着,他敏锐地捕捉到凤无忧面上一闪而逝的惊惧,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原来,她也知道害怕。 他还以为,她真将自己当成了男人,失不失身毫无所谓。 凤无忧见他笑得一脸荡漾,瞬间急了眼,“说!你到底对爷做了什么?” 百里河泽淡淡言之,“本座对你没兴趣。” 凤无忧闻言,如释重负。 今儿个虽波折了些,不过结果还算差强人意。 她的女儿身没被识破,她的银票也没被夺走!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凤无忧扫了一眼百里河泽血糊糊的衣襟,心情更加愉悦。 她眉梢微挑,朝着面色苍白的百里河泽飞去一记媚眼,随口说道,“若想赎罪,就代替爷,好生伺候着身后这群大爷吧!” 089 百因必有果 凤无忧话音一落,身后的乞丐们贼心又起。 他们面露狞笑,一窝蜂地朝着百里河泽拥去。 遽然间,百里河泽便被呛鼻的臭气所包围。 他苍白的脸颊因愤怒泛起些微红晕,微缩的瞳孔亦显出滔天的怒意。 “凤无忧,你别太过分!” “爷向来睚眦必报。你不是想看活春宫么?自己演一段,岂不更好?” 凤无忧唇齿含笑,略略上翘的眼角显出几分狠戾。 意图伤害她的人,即便未遂,也是死罪。 下一瞬,她趁百里河泽不备,以寸长银针封了他的穴道。 这是她头一回凭着这副身躯原主的记忆,施展点穴之术。 动作十分生疏,好在效果不错。 抬眸间,她见百里河泽如同木头一般,被点穴之术定在原地,得意地拍了拍手,“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 百里河泽讷讷地定在原地,他突然有些怀疑凤无忧的身份。 再怎么说,她好歹是北璃名震天下的少年将军,怎么连点穴都不会? 色胆包天的乞丐们以为百里河泽被点了穴,最后一丝忌惮亦被上脑的精虫蚕食殆尽。 “百因必有果,你的身子属于我!” 为首的乞丐引颈高喝,旋即朝“娇滴滴”的百里河泽猛冲而去。 凤无忧洒然转身,优哉游哉地跳上草垛,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饶有兴致地看向洞窟口被层层包围的百里河泽。 “滚。” 百里河泽声色清冷,带着料峭的寒意,初初入耳,便令人背脊发寒。 然,他此刻身负重伤,衣襟带血。 远远看去,好似风雨中摇曳的娇花,尤为柔弱。 恶狼般饥饿的好色之徒们只当是走了狗屎运,得以遇见这般世间难寻的绝色,稀里糊涂地将他那一声杀意凛然的“滚”,当成了欲擒故纵的老把戏。 “嗬!还是个冰山美人。” “有个性!让老子好好疼爱你。” “哈哈哈哈哈……” 百里河泽勃然大怒,披散在身后的头发被骤然肆起的狂风吹散,浸染了濯濯黑气的衣摆亦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虽站在平地之上,却使人产生一种如临深渊的错觉。 仿若再上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凤无忧意识到百里河泽并未被她的点穴之术所掣肘,心下大惊,忙不迭地蹿下草垛,匍匐在地,准备开溜。 不料,仅片刻功夫,百里河泽便解决了那些好色之徒,飘飘然落至凤无忧跟前。 凤无忧佝偻着身子缓步撤离,她未曾料到百里河泽速度如此之快,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他的腿。 “国师大人,您的鞋长得真好看!和您的脸一样,白白嫩嫩,一看就知好生养。” 凤无忧抬眸,美目流盼,全然没了方才的嚣张狂傲劲儿。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再度蹙起,脑壳亦隐隐作痛。 他觉得凤无忧在同他抬杠,居然“夸”一个男人好生养。 再者,脸和鞋长得一样,不就是鞋拔子脸? 鞋拔子脸,能好看到哪里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喷薄的怒火,冷言道,“送本座回观。” “啊?” 凤无忧原以为百里河泽会直接出手扇飞她,不成想,他的态度好像还不错。 “送本座回观。” 百里河泽气息愈发不稳,耐性亦消磨殆尽。 “哦。” 凤无忧敷衍地应着,徐徐起身,询问道,“老巢在哪?” “紫阳观。” “紫阳观在哪?” “先入京都,再去问路。” 百里河泽气急,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一歪,直愣愣地倒在了凤无忧怀中。 凤无忧原想杀人灭口,但她本就是北璃逃犯,若再被东临追杀,处境势必更加艰难。 深思熟虑之后,她不情不愿地搀扶着若棉絮般软软倒在她身上的百里河泽,艰难地往京都方向走去。 轰—— 怔忪间,裂缺霹雳将阴沉的天幕炸得支离破碎。 阵阵响雷裹挟着暴雨,将凤无忧和百里河泽围困在廖无人烟的荒郊野外。 凤无忧见状,利索地解开百里河泽的外袍,心安理得地将外袍披于头顶之上挡着渐大的雨势,随后又将他的中衣褪下,披在自己肩头。 而昏迷不醒的百里河泽彻底被她遗忘在脚边,任由狂风暴雨肆意摧折。 刀锋般刺骨的雨水扎入百里河泽胸膛上的伤口处,使得他因疼痛再度转醒。 他徐徐偏过头,冷睨了一眼缩在他衣袍下的凤无忧,原想出手了结她的性命。 但转念一想,她是个女人,自然淋不得雨。故而借她一生衣袍挡雨,也没什么不妥。 “凤无忧,扶本座起身。” “怎么不多睡一会?” 凤无忧见百里河泽转醒,心不甘情不愿地躬下身,尤为粗鲁地抓着他的臂膀往肩上一靠,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腰线,毫不避讳地搂着他的腰,以此扶正他的身体。 百里河泽瞬间红了脸,他想指责凤无忧不知廉耻,又不愿拆穿她的女儿身。 凤无忧瞥了眼他爆红的脸色,只当他染了风寒,遂将他罩在从他身上扒拉下来的衣物之下,“不必谢爷。” “嗯。” 百里河泽淡淡应着,透过如瀑的雨帘,他恰巧瞥见风急火燎赶来的君墨染,遂将头一歪,软软地靠在凤无忧肩上。 090 生气 “凤,无,忧!” 滂沱大雨中,倏尔传来响彻云霄的咆哮声。 君墨染立于暴雨之中,伟岸的身躯任由雨水浇淋。 凤无忧闻声,身躯一震,忙不迭地将百里河泽推向一旁。 不知为何,她突然生出一种被人捉奸在榻的感觉,尤为心虚。 “凤无忧,过来。” 君墨染沉声言之,低醇的音色透着几分怒火。 他依旧是他,孤妄,狂傲,不可一世。 正当此时,楚七亦撑着油纸伞,朝着踉跄倒地的百里河泽奔去。 凤无忧回头瞥了眼气若游丝的百里河泽,淡淡道,“这身衣物,你是心甘情愿赠爷的,对么?” “洗净后,亲自送还。”百里河泽半阖着眼眸,不容商榷地说道。 君墨染见凤无忧同百里河泽“相谈甚欢”,心如针扎。 他愤然转身,拂袖而去。 “王,凤小将军未必识路,真的不带他回城么?”司命紧跟在君墨染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追风忙不迭地朝司命递了个眼色,低声道,“莫提凤小将军,王在吃醋。” 司命闻言,连连颔首,“瞧我,竟忘记这一茬了。” “话说回来,凤小将军这回当真是太过分了!自个儿跑到荒郊野外和野男人卿卿我我,害得王为他淋了大半天雨,白紧张一场。”追风摇了摇头,愈发心疼不擅表达的君墨染。 “可不是?王何曾这么落魄过!”司命低声附和道。 “唉,想不到凤小将军竟是这等水性杨花之辈。”追风忿忿言之。 他话音刚落,君墨染猛然转过身,厉喝道,“闭嘴。” 追风,司命二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属下知错。” 君墨染冷声应着,视线却落在朝他小跑而来的凤无忧身上。 “摄政王,您能不能慢点儿?” 凤无忧尚还不会驾驭轻功,腿又比君墨染短了一大截,跟得愈发吃力。 她隐隐察觉到了君墨染的怒气,忍不住在心里一顿吐槽。 每天都在生气,也不怕短寿? 罢了,短寿也和她没关系。 反正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友好,就算当场毙命,她也不会难过。 不仅不会难过,甚至还会欢呼雀跃,为他念一段往生咒,祝他早登极乐。 “啊——” 正当她脑补着君墨染的一百零一种死法之际,不小心一脚磕在绊脚石上,猝不及防地摔了个狗啃泥。 “呸,呸呸——” 她狼狈地落在泥坑之中,仅凭双手撑着湿透的身子,狂吐着吃进嘴里的泥水。 君墨染见状,三步并作两步,阔步行至她跟前。 “你可知罪?” 他刀锋般冷漠的目光落在狼狈不堪的凤无忧身上,魔魅之音再起。 凤无忧全然无视了君墨染所言,满是泥污的手往君墨染衣袍上蹭了蹭,而后又当着他的面,麻利地解开衣扣。 君墨染神情微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住手。” 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和百里河泽不一样,绝不能容忍和人在野外厮混。 更何况,雨势甚大,她亦狼狈得如同落水的土鸡。 凤无忧若真想献身,好歹先洗净一身泥污,拿出点诚意来。 “凤无忧,住手!”君墨染见她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再度出声冷喝道。 然,凤无忧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 她已然陷入自己的世界中,愈发急躁,甚至连解衣扣的耐性都被耗尽,直接上手撕扯。 “………” 君墨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里似在盼着什么,心跳骤然间加快。 091 抱紧摄政王大腿! 追风见凤无忧卧地不起,急声问着,“王,凤小将军似乎受伤了,需要属下找副担架抬回去么?” 君墨染猛一回头,冷声道,“别过来。” “是。” 追风悟性极高,瞬间会意,忙不迭地拽着司命一同背过身去,“非礼勿视。” “怎么了?” “凤小将军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准备献身呢!” “荒郊野外?瓢泼大雨!”司命不可置信地惊呼道。 追风欣慰至极,尤为兴奋,诗兴大发,“看,这对鹣鲽情深的鸳儿,干柴烈火,欻欻燎原!看,这莽莽苍苍一片枯草,云雨之上,是极乐之巅!看,这铺天盖地的细密雨丝儿,似娇人的葇荑,哦~” 念到忘情处,追风觉得灵魂都得到了升华,绷直了身体,踮起了脚尖,轻吟出声。 司命怔怔地看着近乎疯癫的追风,顿觉头皮发麻。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心下腹诽着有时间定要给追风找个教书先生,专门教他吟诗作赋。 “哦什么哦?爷的银票,湿成糊糊了!” 凤无忧揣着怀中碎成渣滓的银票,嗷嗷干嚎。 君墨染恍然大悟,原来她解大半天衣扣,并不是为了献身,而是在掏银票! 他心中顿生失落,便想着将她扔在荒郊野外,任她自身自灭。 “摄政王,您都不问问,我这大半日,被欺负得多惨么?” 凤无忧见君墨染抬腿欲走,忙不迭地抱着他的腿,硬是不让他走。 在这之前,她并不觉得君墨染有多好。 但和腹黑至极的百里河泽相比,君墨染坏得十分坦荡,看上去亦顺眼许多。 起码,他不会想些阴损的招数来毁她清白。 君墨染冷哼道,“谁欺负得了你?” “怎么没有?” “说来听听。” 君墨染见她生龙活虎的样子,便知她并未吃亏。 不过,他倒想听听,这半日她都跟百里河泽做了多少龌龊事儿! “我原本打算去宫门口接您下朝,谁曾想,半道上杀出了个自称是缙王手下的黑衣人,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继续说。” 缙王所做之事,君墨染早已知悉,并在第一时间命人剁了缙王宠妾一根手指,权当是替凤无忧出了气。 故而,他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并无兴趣。 他只想知道凤无忧究竟有没有和百里河泽私相授受。 “之后,我就将人给反杀了。摄政王,您不会生气吧?” 凤无忧心里犯着嘀咕,她一个北璃人,初来乍到还杀了人,就怕君墨染一时怒极要她偿命。 君墨染见她一脸惊恐的样子,顿生不忍,不动声色地替她挡着雨,语气略软,“做得很好。接着说。” “接着?接着我就被百里河泽迷晕了。” 凤无忧提及被迷晕一事,眸中杀气顿现。 君墨染倏尔蹲下身,双手紧扣着她的肩膀,厉声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将我扔至乞丐窟中,还意图绘下我受辱的画面。” 凤无忧愤慨言之,她也说不清楚为何要向君墨染告状。 她绝非软弱脆弱之辈,亦深知君墨染喜怒无常十分危险,但潜意识里,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甚至于,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想起他。 君墨染怔怔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嗓音略显低哑,“被欺负了么?” 092 本王替你报仇 “未曾。” 凤无忧摇了摇头,眸光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落在稀糊糊的银票上,悲痛不能自已。 她原想挤出一丝笑容,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结果,她的干嚎声堪比轰鸣的雷声,从八级之外,推涌而来,似刀剑相击,似山崩地裂。 “凤无忧,告诉本王,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些什么?” 君墨染嗓音愈发低哑,他看不得凤无忧这般可怜无助。一时间,恨不得将伤害过她的人碎尸万段。 凤无忧依旧沉浸在痛失巨款的哀伤中,提不起兴致,闷闷答道,“他们没对我做什么,他们夸我皮肤好。” 君墨染心下腹诽着,那些混蛋定是看过她的身子,才会夸她皮肤好。 如此一想,他便更加心疼凤无忧,“别想了,本王替你报仇。” 凤无忧不明所以,怔怔地看向君墨染,愈发觉得他的声音不大对劲,喑哑得厉害。 她伸出手轻触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低声询问道,“摄政王,你喉咙不舒服么?” “嗯?” 君墨染不愿承认自己因为担心凤无忧,连声音都微微变调,敷衍回道,“不碍事。” “是不是痰堵住了?” 凤无忧一本正经地问道。 “………” 凤无忧的一番话,成功地将君墨染陡然生出的别样情愫摧残的一丝不剩。 他的理智随着砸在身上的滂沱大雨一道,倏然回拢。 然,凤无忧并不知君墨染此时的想法,一心敛财的她又试探地问道,“摄政王,我看您的嗓子真不太行,别硬撑着,好吗?对了,您需要通气儿服务么?所谓通气儿,就是人工呼吸,嘴对嘴那种。一次一百万两,如何?” “放肆!” 君墨染这才意识到,以凤无忧的性子,根本就吃不了亏。 这不,胆大包天的她,不仅对他起了邪念,还想从他这儿敲诈钱财! 思及此,他忿忿然起身,顺手揭去她身上披着的衣袍,冷声质问道,“说,为何抢人家的衣物?” 凤无忧言之凿凿,“百里河泽敢与您作对,真真是自不量力。为了替您出气,为了给您泄愤,我义无反顾地冲上前,雄赳赳气昂昂地扒了他一身衣物,让他光着膀子,让他冻得瑟瑟发抖。” “花言巧语。” 君墨染扫了眼舌灿莲花的凤无忧,竟是一点儿也不相信她口中所言。 “摄政王,您不是十分厌恶百里河泽么?我替您出了一口恶气,您为何一点儿也不高兴?难道,您是在心疼他……” 凤无忧觉得,君墨染和百里河泽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 也许,他们曾是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侠侣,后因种种误会生了嫌隙,一别两宽,各斩情丝。 有那么一瞬间,君墨染真想敲开凤无忧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过,看在她并没有同百里河泽私相授受的份上,姑且饶她一次。 毕竟,凤无忧比起只会磕头求饶的大部分人,可好玩太多了。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冷声道,“追风,司命,将凤无忧押回府。” 093 谁说本王不能? “是。” 追风,司命二人异口同声应着,心里却老大不乐意。 在他们眼中,凤无忧可是王的男人。 试问,他们哪里来的胆子,敢碰王的男人? 然,眼下凤无忧双膝及手肘,皆被磕得血肉模糊,他们若是不搀着,她怕是连起身都难。 司命叹了口气,朝追风示意道,“一人一边,架着这位小祖宗,打道回府罢。” “莫急。” 追风伸手拦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司命,转而扬高了声调,尤为浮夸地惊呼道,“呀!凤小将军,你的膝盖怎么破了?” 凤无忧长叹了一口气,将稀糊糊碎得不成样子的银票渣子埋于土中,念念有词道,“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司命满头黑线,他始终想不明白,凤无忧怎会如此爱财? 追风瞥了一眼越走越疾的君墨染,再度惊叫出声,“凤小将军,手肘怎么也破了?还流了这么多血!” 司命总算会意,亦扯着嗓子附和,“弄不好,怕是会留疤。” 凤无忧埋完银票遗骸,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俩人,小声嘀咕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她作势起身,双腿一软,又重重摔至泥坑中,溅得追风、司命二人一身污泥。 君墨染脚步微顿,略略回眸,见凤无忧又狼狈不堪地跌落泥坑中,终是于心不忍。 怔忪间,他以雄浑内力搅动漫天飞雨,使之凝成一股晶莹剔透的麻绳,旋即往凤无忧的腰身一套,轻而易举地将十米开外的她,拽至跟前。 凤无忧瞪大了眼,尤为崇拜地看向君墨染,溢美之词滔滔不绝,“摄政王,您太厉害了!连隔空取物这么高难度的杂技表演,都能轻松做到。您若是个女人,我肯定会爱您爱得死去活来。” “闭嘴。” 起初,君墨染还觉得凤无忧的溢美之词让他十分受用。 不成想,这欠收拾的小东西,说着说着又给跑偏了! “摄政王莫要介怀,别将我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我纯粹是因为没见过世面,头一回见人隔空取物,有些兴奋罢了。”凤无忧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君墨染深知凤无忧的话十有九假,无意同她废话,熟络地拎起她的后领。 凤无忧以为自己所言再度惹怒君墨染,连连讨饶道,“摄政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同我计较,行么?您应该自信点儿,长得高高壮壮的,怎么会是女人呢!您可不能因我突如其来的嘴瓢,而责骂我。男子汉大丈夫,当有容人之度。” “本王真想掐死你,一了百了。” 君墨染将她拎至眼前,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动得飞快的檀口,突然间萌生出一种想要将她的小嘴一点一点咬破的变态心理。 “我死了,对您也没好处,不是么?” 凤无忧不满地嘟囔着,“话说回来,你的臀部虽够翘但不够大,一看就知道生不出大胖小子。故而,您即便是女人,我也不可能爱您爱得死去活来。” 君墨染气急,退口而出一声怒吼,“谁说本王不能?” 094 摄政王,我有了! “摄政王,您说什么?” 凤无忧如同石化了般,一动不动地盯着面色爆红的君墨染,有些想笑,但又不敢笑出声。 司命仿若探得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同追风窃窃私语道,“王居然想为凤小将军生个大胖小子!” “听到了。” 追风闷闷应着,瞬间垮下了脸。 他心下腹诽着,君墨染竟生出想为其他男人生子的荒谬想法,潜意识里极有可能将自己当成了女人。 若真是如此,君墨染的男性特征极有可能正在逐步退化。长此以往,其造人功能定会大受影响! 再这么下去,还怎么指望他娶妻生子,为君家开枝散叶? “大水冲刷龙王庙,苍天要绝君家后。人间惨剧!”追风长吁短叹,不大的眼睛里再度蓄满晶莹的泪水。 “雨这么大,还敢抬头望天。眼睛不想要了?”司命扯着追风的胳膊,全然无法理解追风的惆怅。 “你懂什么?抬头望天,泪水才不会掉下。” 追风一本正经地说着,他以眼角余光瞄着略显娇羞的君墨染,心内泪流成河。 君墨染脑海中空白一片,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不过,覆水难收。 话已出口,他也懒得去解释。 在他看来,解释纯粹是浪费时间的无用功,威胁恐吓甚至杀人灭口,更为有效,也更高效。 如此一想,他直截了当地掐住了凤无忧纤长的脖颈,冷声道,“本王方才所言,复述一遍!”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她早就知道君墨染性格恶劣,却不知他恶劣到这种程度。 他此时的行为,无异于在被窝里放屁,逮人往衾被里蒙,又逼着人昧着良心说“真香”。 君墨染手上力道微微加重,声色亦愈发冷沉,“凤无忧,你当本王的话是耳旁风?” “王爷,雨势过大,您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见。” 隔着厚重的雨帘,凤无忧装聋作哑,借雨水的掩盖,故意喷他一脸口水。 “没听见?” 君墨染反问着凤无忧,眼角斜光却扫向了呆立在雨中的司命和追风。 他们二人会意,筛糠般摇着脑袋,异口同声道,“王恕罪!雨势过大,卑职没听清。” “嗯。” 君墨染闻言,心情大好,遂又拎着凤无忧的后领,凌空而飞,往京都方向疾驰而去。 “摄政王,我怕高!” 凤无忧并未料到君墨染竟带着她扶摇直上,逆雨势而行斡旋于层云之上,她吓得双手紧搂着他的腰线,扯着嗓子大喊道。 “凤无忧,你不会轻功?” “摄政王,您可悠着点儿。万一被雷劈了,我可怎么办!” “你若害怕,大可放开本王。” 凤无忧心里已经将君墨染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但面上依旧显得十分乖巧,“摄政王,您放心,我誓死都不会放开您的!我天生怯懦,怕黑怕高怕雷劈,可我最怕的,是失去您啊。若是没有您,我将不会是我,充其量只是路边没娘的野草。” 君墨染默默汗颜,这小东西的狗嘴里,当真是没一句中听的话。 她将自己比作野草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叫他“娘”?! “凤无忧,立刻跪下,给本王道歉。” 君墨染冷着一张脸,黑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戏谑。 他越来越喜欢捉弄她的感觉,喜欢看她乖巧的伪面皮下张牙舞爪的真面目,亦喜欢看她若荨麻草一般坚强地在他的压迫下野蛮生长的疯劲儿。 “摄政王,您飞太快了,我有点晕。” 凤无忧煞白了脸,胃里翻江倒海,尤为不适。 “跪下,道歉。” 君墨染全然无视了凤无忧所言,声色冰冷,带着一股不容人反抗的霸道气势。 “呕——” 凤无忧晕得厉害,一时忍不住,竟对着君墨染的胸膛,一阵狂呕。 刹那间,阵阵酸腐味顺着涟涟雨丝儿,在君墨染玄色衣袍上肆意蔓延。 他木然地盯着伏在自己胸口狂吐不止的凤无忧,顿觉四肢百骸都被一股无名怒火点燃。 她可真是胆大妄为,短短几日之中,竟两度吐在他衣襟上! “对不起,我忍不住。” 凤无忧抬起略显苍白的脸,亦显得十分无助。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顶级佣兵,开得了一级战斗机,却没骨气地败在古武轻功上! 脚不着地的失重感,加之毫无支点的危机感,使得她只能紧紧地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君墨染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将她从云端抛下的冲动,徐徐抬起一只腾空的手臂,“砰”得一声往她后脑勺处击去。 “摄政王,您别杀我。我怀了您的崽崽……” 凤无忧以为君墨染要杀人灭口,彻底失智之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蹦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095 想看无忧穿女装 君墨染听闻凤无忧那句“我怀了您的崽崽”,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觉得十分荒谬。 虽然凤无忧长得细皮嫩肉,乍眼一看确实有些像女人。 可她的所作所为,根本和女人搭不上边。 一会儿捂裆直呼蛋疼,一会儿自夸拥有着令人瞩目的男性特征,就她这么不着边际的人,如果是个女人,这天怕是要塌了吧? 君墨染垂眸扫了一眼软趴趴地搁她手里的凤无忧,既未将她扔下云端,也未掐断她纤长的脖颈,只默默地腾出一只手,撕扯去自己身上被她吐得脏污不堪的外袍,继而又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她靠在他胸膛之上酣睡。 司命远远地望着君墨染的背影,低声感叹道,“倘若凤小将军是个女人,王定会欣喜若狂吧?” 追风灵光一闪,饶有兴致地说道,“凤小将军姿容无双,若是换上女装,定可艳煞四方。” “艳煞四方有什么用?他终归是个男人。” “此言差矣。王若是被换上女装的凤小将军所吸引,自然想要索取更多。而凤小将军因先天的生理构造,注定无法完全满足王的需求。这时候,食髓知味的王,定会因欲求不满,转而临幸其他女人。到时候,王府里头住满了香喷喷的女人,还愁无人为王生儿育女?” 追风头头是道地分析着,一双不大的眼眸里闪着耀眼的星光。 司命冷不丁地泼了一盆冷水,直截了当地打断了追风的美好幻想,“你认为,凤小将军愿意穿女装?他那么要面子的人,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见得会屈服。” “说得也是。” 追风闻言,瞬间泄了气。 他怎么忘了,凤小将军在东临虽无权势,但她本身就是个一顶一的刺头儿,想逼她就范,难于上青天。 君墨染默默听着追风、司命二人的窃窃私语,嗤笑出声。 凤无忧的胸,虽然比他大了些,看上去还是十分平坦。由此可见,她和那些个胸比头大的女人们完全不是同个尺寸。 她若想穿女装,胸前起码得塞上两个柚子。 再者,她若是穿上女装,纵相貌未有违和之感,姿态必定违和。 一想到她边掏裆,边扭胯的滑稽姿态,君墨染突然间生出了几分兴致。 正当此时,静靠在君墨染胸膛上的凤无忧因他低醇悦耳的嗤笑声而惊醒。 虽然,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很好闻,他低醇魔魅的声音很好听,他坚实宽阔的肩膀靠上去亦十分舒服,但凤无忧那颗怦怦直跳的心始终高悬在嗓子眼儿,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她怕自己稍有动静,一不小心又触及君墨染的逆鳞,惹得他勃然大怒,将她从云端扔下。 思及此,她已然双腿发软。 再眯眸瞥了眼层云之下被缩小了数倍的高台建筑,她只觉浑身酥软提不起劲儿,只得继续梗着脖子歪在他怀中装死。 半个时辰后,君墨染终于将凤无忧带回摄政王府。 此时,天已放晴,凤无忧僵直的脖子也彻底不得动弹,稍一转头便疼得龇牙咧嘴。 “你倒是胆大。吐了本王一身,还睡得这般自在!” 君墨染垂眸,扫了眼龇牙咧嘴的凤无忧,沉声道。 凤无忧尚未回应,就见君拂纤纤细指提着罗纱裙裾,朝君墨染飞奔而来。 “王兄,你的外袍呢?为何全身都湿透了?”君拂目露关切,全然无视了君墨染怀中僵着脖子不得动弹的凤无忧。 “无碍。” 君墨染态度稍显疏离,甚至没兴致看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君拂。 君拂稍显失落,水眸中星影舞动,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她见君墨染似乎毫不关心她的情绪,转身欲走,忙不迭挡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道,“王兄,你知道东临百姓都怎么说你的么?” “他们怎么说,与本王有何干系?” “他们说,咱们君家的百年家业,终会毁在你手中。他们说,你沉湎男色,担不得摄政王的重任。他们还说,凤无忧是北璃派来的细作,其目的就是为了瓦解你在东临的势力。” 君拂说得正气凛然,可她笼于袖中的手却早已冷汗涔涔。 若是让君墨染得知,她所言全是空口捏造,定会重罚于她。 可她实在是太嫉妒凤无忧了,若是不做点什么,她定会被自己逼疯。 “下次再有人在你面前说本王的不是,直接杀了便是。你身为本王的妹妹,理应处处维护本王的名誉,能做到?”君墨染淡淡言之,声色平和,但始终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君拂撅着精心描画过的殷红檀口,小声应道,“能。” 凤无忧委实不明白,君拂有什么不满意。 君墨染的皮囊虽是万里挑一,但他变态的灵魂亦堪称世间少有。 论起他凌虐人的手段,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君拂倒好,当着君墨染的面说了那么多编排他的话,他不生气已是万幸,居然还妄想得到他的认可。 096 当个女装大佬! “王兄,今晚可否陪拂儿一起用膳?” 君拂弯弯的柳叶眉微蹙,双手紧绞着淡青色芙蓉并蒂锦帕,娇音怯怯,泪光点点。 君墨染狭长的眼眸微眯,刀锋般冷漠的眼神终于落在君拂身上。 他本打算让凤无忧陪他用膳,可转念一想,他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未陪君拂用过膳。 自年前君拂借着酒兴,对他大诉衷肠那一刻伊始,君墨染对她的好感便日趋渐少。 谁能想到,他曾舍命相护的妹妹,结果却枉顾伦常,总想爬上他的床! 这对于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他来说,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 “王兄,可否陪陪拂儿?” 君拂见君墨染并未答话,急切地迈进一步,轻拽着他的胳膊,细声央求道。 她一靠近,绮丽香风似长了脚般,一股脑儿灌鼻而入。 蜉蝣于空中的点点尘埃,染上了甜腻的香气,惹得本就受了寒的凤无忧一连打了数个喷嚏。 “爷的脖子!” 凤无忧失声惊呼,梗着脖子疼得狂飙泪花。 君墨染见状,再无心思理会君拂。 “王嬷嬷,好生照看郡主。” 他冷冷地搁下一句话,便绕过君拂,径直往墨染阁走去。 “摄政王放心,老奴定会照看好郡主。”王嬷嬷面容含笑,毕恭毕敬地答道。 “人都走了,你做戏给谁看?”君拂冷睨了一眼王嬷嬷,语气不善。 王嬷嬷将君拂细嫩的葇荑握在手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郡主,小不忍则乱大谋。” “嬷嬷所言极是。” 君拂瞳色渐深,一想起她和王嬷嬷为对付凤无忧精心设下的鸿门宴,心中怒火于顷刻间散尽。 再怎么说,凤无忧充其量只是个登不上台面的面首,而她君拂才是君墨染的嫡亲妹妹。 孰近孰远,君墨染心里,应当有数吧? “阿嚏——” 凤无忧似是感应到有人在背后编排她,又接连打了数个喷嚏。 她擤了擤鼻子,并顺手在君墨染湿漉漉的中衣上蹭了蹭,“总有刁民想害爷。” “你在刻意激怒本王?” 君墨染低醇魔魅的声音陡然飙高,硬生生地将一句疑问句变成了肯定句。 他倏地松了手,冷眼看着怀中僵着脖颈的凤无忧砰然坠地。 凤无忧一手捂着脖颈,一手捂着被摔痛的屁股,讪讪笑道,“摄政王真会开玩笑。激怒您,对我有什么好处?” “再有下次,小心你的脑袋。” 君墨染冷哼着,旋即将她扔至墨染阁中一间久无人气的黑屋中,“没本王的允准,不许出屋。” “哦。” 凤无忧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只要君墨染不进屋,让她多久不出屋都成。 君墨染前脚一走,她就硬挺挺地瘫倒在地。 脖颈酸痛,屁股抽痛,身上湿透的衣服亦如针毡般,刺痛着她被雨水泡得发囊的皮肤。 不过,这些疼痛远不及失去百万银票给她带来的灭顶般的心痛。 平心而论,君墨染对她,似乎比对旁人宽容许多。 倘若她肯乖乖听话,小日子过得应当还算舒坦。 可她天生反骨,最是见不得君墨染拽得二五八万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样儿。 故而,她总是不遗余力地去触犯他的底线。 叩叩叩—— 追风叩响了门扉,强压下心中的兴奋,一本正经道,“凤小将军,换洗的衣物我放屋外了。” “有劳追风兄。” 凤无忧原想同追风当面道声谢,可她打开门扉之际,追风已跑得没影。 她垂眸看了眼平整叠放在门口的粉色裙袍,心下尤为困惑。 难不成,追风还是个女装大佬? 不对!该不会是君墨染对她起了疑心,特地让追风送来这么一件女装寿衣,准备送她上西天吧?! 097 他看到了! “不行。爷绝不能坐以待毙!” 凤无忧一拍大腿,趁四下无人,猛地将门口处的粉色裙袍捞入怀中。 她尤为谨慎地掩好门窗,并以袖中所剩无几的银针当门闩使。 撕拉—— 她粗暴地撕扯着身上湿淋淋的衣物,三两下,便将自己剥得一干二净。 屋外,追风去而复返。 他猫着腰,附耳倾听着屋里头的动静。 “追风,你疯了?竟敢偷窥凤小将军!” 司命见追风鬼鬼祟祟地藏于墙角下,三步并作两步,行至他跟前,神色尤为凝重。 追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道,“小点声儿。若是让屋里头的小祖宗听到,咱就完蛋了。” “那你还敢偷窥人家?” “司命,谣言止于智者。你可别无中生有,过河拆桥,凭空想象,凭空捏造……” 司命狂抽着嘴角,连连打断了追风,“娘儿们似的,叽叽歪歪!” 追风眼眸中辰星闪烁,他饶有兴致地说道,“司命,我给凤小将军送了套女装,而且凤小将军似乎已经换上了女装。” “当真?” 追风笑眯了眼,筛糠般点着脑袋,“千真万确。” 他话音一落,才意识到问话之人不是追风,而是...君墨染! “王……” 追风噗通一声跪在君墨染跟前,吓得魂不附体。 “退下。”君墨染狭长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玩味,他徐徐抬眸,直勾勾地盯着紧掩的门扉,心跳不自觉加快。 “是。” 追风如释重负,低声应着,还不忘拽上司命,一溜烟功夫,跑得没影。 君墨染孤身立于门口,冷声道,“滚出来。” 凤无忧闻言,彻底慌了神。 她原想将湿透的裹胸布晾干,再换上,可君墨染似乎没什么耐心,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 千钧一发之际,她灵机一动,麻利地将湿透的裹胸布撕成两段,并将之卷成球状塞入前襟中。 “凤无忧,出来。” “催什么催!” 凤无忧小声嘟囔着,旋即又取下横亘在门缝上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将之扎入胸前两团圆滚滚的衣料之中。 君墨染本就等得不耐烦,又听闻凤无忧出声怼他,隐于玄色锦袍下的长腿往门上一踹,“砰”得一声将紧掩的门扉踹得四分五裂。 一时间,尘烟似缥缈仙境的云雾,于君墨染眼前弥散开来。 他以水墨广袖轻拂去纷纷扬扬的尘烟,黑金色的瞳孔中乍现一位身着粉裙,姿容卓绝美似天上仙的妙人儿。 凤无忧以水袖遮眼,显然有些不适应屋外的强光。 她心里默默地将君墨染骂上百八十遍,面上却挂着和煦明媚的笑容,“摄政王踹门的姿势真俊!” 君墨染眸光微怔,定定地看着眼前身姿曼妙的凤无忧,只觉鼻腔内有两股热流喷薄欲出。 “把手放下。” 他低醇悦耳的声色带着些许喑哑,眸中的欲望如同燎原大火,顷刻间将他深藏在心底的原始欲念尽数催发。 “摄政王,您这样让我很没面子!我可不可以不穿女装?” 凤无忧在感情方面十分慢热,但这并不代表她看不懂君墨染眼中浓厚的欲望。 她触及到君墨染如饿狼般可怖的眸光,迟迟不肯放下遮挡着大半张脸的胳膊,下意识地往后退着。 “放下!” 君墨染喉头微动,前倾着身体猛地迈入门槛,粗暴地拽下她挡在面前的胳膊,强硬地将她揽入怀中。 098 倚老卖老(加更求票~) 君墨染薄茧横生的指腹抚过凤无忧不施粉黛的脸颊,心中似有微幼的芽苗萌发,酥痒难耐。 他垂眸看向皮肤细润如温玉,美目流盼间流露出勾魂摄魄之态的她,骤然失魂。 再往下看,她纤长雪颈上还残留着浅粉色的掐痕,足有一指宽,尤为刺目。 “谁掐的?” 君墨染嗓音喑哑地不像话,他的手亦悄无声息地攀上她纤长的雪颈。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除了您,还有谁会日夜惦记着我的脖子?”凤无忧小声咕哝道,心里怕极了君墨染这副模样。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君墨染向来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若是让他识破了自己的女儿身,轻则被睡一晚,重则丧命! “呵……小东西,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轻嗤出声,他的指腹忽然攀上她微扬的下颚,发狠地捻着凤无忧的唇。 这张嘴,明明说不出一句好话,却该死的迷人! 凤无忧满头黑线,如木偶般被君墨染圈禁在怀中,毫无反抗之力。 坊间不是说他素来不近女色? 她怎么觉得君墨染并不排斥女人,甚至还挺...好色! “摄政王,您老人家到底在做什么?可别倚老卖老,为老不尊,占小辈的便宜。”凤无忧哭丧着脸,她双腿颤得厉害,深怕他一个情不自禁,就将她给扒了。 君墨染剑眉微蹙,他十分排斥“老人家”这个称呼。 她明明只小了他四岁,却一整天倚小卖小,实在该罚! 下一瞬,他鹰隼般犀锐的眼神停驻在凤无忧翕动的檀口上,眸光渐深。 “本王很老?”他尾音略略绵长,警告意味十足。 “摄政王无需伤心,长得成熟不是您的错。” “那就别怪本王倚老卖老。” 君墨染唇角染着笑意,猛然倾身,咬住了凤无忧的唇。 凤无忧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无限放大的俊美容颜。 她怎么也没料到,君墨染竟无耻到这种程度。 “摄政王,爷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君墨染眉头微蹙,他意识到自己竟对着一个男人又搂又抱,心里确实有些膈应。 毕竟,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曾因一抹倩影而转醒。 他潜意识里,应当还是喜欢女人的。 可不知为何,他在面对凤无忧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总想和她发生些惊世骇俗的事。 罢了,就放纵一回。 若是感觉不好,拧断她的脖颈便是。 君墨染眸色一暗,反问道,“那又如何?” “………” 凤无忧正欲开口反驳,檀口再一度被他封上。 她紧张得浑身发颤,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紧绷得犹如在弦之箭。 无计可施之下,凤无忧只好亮出杀手锏。 她干脆地撩起裙摆,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小腿,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晃悠。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心生不悦。 上回她在醉柳轩烟笼戏台上献舞的时候,腿上明明毫无杂质,肌肤更是吹弹可破。 这才几日?怎么就变成这副光景! “别动!” 君墨染语气不善,深邃的眸光略略下移。 他尤为纳闷地盯着凤无忧曼妙的身姿,再度起疑,莫非,她真是个女人? 思及此,他以为凤无忧一直将他当猴耍,心生恼意,一掌朝着她胸口劈去。 “嘶——” 他的掌心不偏不倚地正中凤无忧事先塞于胸前布团中的银针,倏尔收回手,怒目瞪着惊魂未定的她。 099 扎他!(加更求收藏) “这是什么?” 君墨染雷霆震怒,骨节分明的手执着寸长的银针,声色冷沉,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防狼针。” 凤无忧双手紧捂着胸口,尤为防备地盯着怒发冲冠的君墨染。 下一瞬,他的手又熟门熟路地掐上她的雪颈,“你竟敢暗算本王!” “是您先非礼的我。”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挑,犀锐的眼神自带一股英气。 “说,为何在身上藏针?” “摄政王,您讲点道理,成不?” 凤无忧微仰着头,吐语连珠,“您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薄于我,咬我的唇,揽我的腰,甚至还觊觎我的胸肌!我不要面子的?要知道,我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啊!再者,您若是不对我动手动脚,防狼针能扎到您金贵的咸猪手?” “………” 君墨染一时语塞,这件事确实怪他。 若不是他对她动了欲念,也不会平白无故被针扎。 然而,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即便理亏,照样理直气壮。 他略略松开她的脖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脱。本王亲自验身。” 验身? 莫不是情欲大燥,急于拿她泄火? 凤无忧桃腮含笑,不怒而威,即使是在君墨染尤为可怕的气场下,亦显出一番别样的气魄。 “您当真要看?” “需要本王代劳?” “这倒是不必。”凤无忧一边对答如流,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裆部,略显为难道,“摄政王,您若是看了不该看的,千万别生气。” 君墨染微微愣神,他有些尴尬地看向她的裆部,深怕下一瞬便有一玩意儿钻裆而出。 凤无忧见状,特意撩开裙裾,在他面前晃了晃毛茸茸的腿,旋即压低了嗓音悄声道,“摄政王,有件事我得跟您报备一下。” “何事?” “那个...硬了。” 凤无忧做羞赧状,以水袖掩于关键部位,徐徐解释道,“您千万别误会。我对您一点想法也没有,但是紧要部位一看到美男子,就兴奋,我也没办法不是?” 她这番解释,犹如一盆凉水怼着君墨染的脑门儿兜头泼下。 顷刻间,他眸中欲念退散,仅剩下喷薄的怒火。 “凤无忧,你竟敢戏弄本王?” 凤无忧看着君墨染青红交加的脸,檀口轻启,“摄政王何出此言?” 她稍稍后退了一步,旋即将塞在前襟处的布团掏了出来,随手一扔,又去掏另一个布团。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腹诽着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对一个粗糙不堪的男人动了欲念。 “摄政王,您要验身么?” 凤无忧挺直了脊梁,双臂呈一字展开,甚至连起伏的曲线都懒得去遮。 君墨染狐疑地盯着她的前襟,虽然她已经拿掉了两个布团,看上去仍旧怪怪的。 “还没看够?” 凤无忧气恼地瞪着他,恨不得反手甩他两个耳刮子。 不过话说回来,她可没胆对他动手。 为彻底打消他的疑心,她只得装模作样地掏着前襟,“还有两个布团,您如果需要的话,大可拿去留作纪念。” “混账东西!没本王的允准,不许出屋。” 君墨染收回视线,将被银针扎的鲜血淋漓的手掩于身后,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如疾风般破门而出。 过了许久,他才忆起凤无忧膝盖及手肘上的大片擦伤,袖中尚未开封的玉容生肌膏终是没送出去。 罢了,关心她做什么? 痛死她得了。 君墨染郁猝至极,心中除却气愤,更多的是失落。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止动了情,还动了心。 然,凤无忧刻意贴上的一身毛,以及说扔就扔的两团胸,毫无意外地大败了君墨染的兴致。 更致命的是,她那句“硬了”,直截了当地让他断了所有念想。 君墨染原以为,但凡是他看上的人,不论男女,照收不误。 事实上,他根本克服不了心理阴影。 一想到凤无忧的生理构造和他的一模一样,他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兴致全无。 ------题外话------ pk中,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加更叭~ 100 鬼才画师(加更求评论) 君墨染前脚一走,凤无忧双腿一软,忙不迭地扶住半人高的书案,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她叹了一口气,顺势伏于书案前,怔怔地盯着面前素白的宣纸。 她尤为惆怅地自怨自艾,缓缓抬笔,将今日的遭遇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 当她写到那一堆碎成糊糊的银票时,眼眸一酸,泛着盈盈泪光,又开始嗷嗷哀嚎。 屋外,数位浣衣侍女结队而过,忽闻凤无忧凄惨至极的嚎啕声,纷纷好奇地伸着脑袋,透过被君墨染踹得四分五裂的门扉,窥伺着伏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的凤无忧。 “奇怪,这间屋子不是空了数年?屋里头这位泣不成声的姑娘是谁?” “他可不是什么姑娘。据说,他是北璃来的凤小将军。” “难道,摄政王想金屋藏娇?” “我看不像。凤小将军哭得那么凄惨,想必是被摄政王给虐的。” “长点心吧!摄政王的男人也敢非议,他就是哭上一整天,也和咱们没关系。” ……… 浣衣婢们纷纷向凤无忧投去怜悯的眼神,随后散去各屋去取换洗的衣物。 追风,司命二人闻言,面面相觑。 “司命,要不咱去看看凤小将军?” 司命连连摇头,尤为抗拒地说道,“凤小将军定是被王打废了。我怕看了,会于心不忍。” 追风眉头紧皱,小声嘟囔着,“不对啊。王明明很在意凤小将军,没理由对他动手。” “若不是被打狠了?凤小将军怎会哭得那么惨?” 此时,君墨染的心情亦十分糟糕。 他听着书房外司命和追风的窃窃私语,更显烦躁。 明明已经对她手下留情,她还敢躲在屋里哭? “该死的东西!” 君墨染一掌劈在书案上,面前堆垛成山的奏折瞬间碎成渣滓。 他淡淡地扫了眼狼藉一片的书案,倏尔起身,一脚踹开书房虚掩的门扉,阔步而出。 “你干嚎什么?” 一出书房,君墨染远远地就听见凤无忧的哀嚎声,气不打一处来。 凤无忧见君墨染去而复返,索性一屁股坐在书案上,将她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绘制出的山寨版银票遮得严严实实。 “摄政王,我在练嗓呢。”凤无忧讪讪笑着。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眼眸落在她那张雌雄难辨的俏脸上,见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嚎啕大哭,心情稍稍愉悦了些。 他背手负立,一脚跨入门槛之中,三两步行至凤无忧跟前,冷声道,“写了什么?” “没写什么。”凤无忧仿若在案几上扎根了般,岿然不动地坐在案面上。 “凤无忧!”冗长的余音,暴怒的前奏。 无奈之下,凤无忧只得挪了挪沾满了墨渍的臀部,悄然滑下了书案。 君墨染扫了眼案面上临摹得八九分真的银票,勾了勾唇角,“画得不错。” “当真?” 凤无忧顿时来了兴致,作西子捧心状蹦至他跟前,颤声道,“摄政王,您觉得我临摹的银票,能否以假乱真?” 事实上,凤无忧心里清楚得很,银票上的浮雕及刻章,绝不是单靠一支狼毫笔就能画出来的。 她只想要讨君墨染一句话。 他若说能用,谁敢反驳? 到时候,她拿着山寨银票四处招摇,所有人都得买账。 101 凤无忧的日记(加更求收藏) 君墨染岂能不知凤无忧心里打的如意算盘? 他只是懒得戳破罢了。 沉吟片刻之后,他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着案面,魔魅之声乍响,“写了什么?” 凤无忧顺着他的手指往案面上一瞥,魂儿都给吓没了。 她支支吾吾道,“这张仅仅只是半成品,不看也罢。” 君墨染瞬间来了兴致,单指将数十张山寨版银票弹至一盘,直指着最后一张字迹潦草的宣纸,“念。” “哦。” 凤无忧梗着脖子,飞快地从君墨染指端夺过宣纸,暗戳戳地以水袖遮挡着字面,睁着双明眸大眼,胡编乱造。 她清了清嗓子,颇有仪式感向君墨染鞠了一躬,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啊!摄政王,您怎能如此完美?剑眉星目,琼鼻薄唇,肤若凝脂,美胜潘安。” 君墨染古怪地看了一眼自我陶醉的凤无忧,沉声道,“照实念!” “知道了。”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马屁不能太过,不然他若是夺过宣纸,铁定坏事。 于是,她由拍他马屁,转为得心应手的自夸。 “上天给了我世间仅有的绝世美貌,我必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第一美男的身份,笑不露齿,坐不叉腿……” 君墨染满头黑线,转而朝门口吼了一嗓,“追风,你来念。” “是。” 莫名被戳的追风小跑着行至凤无忧跟前,“凤小将军,不如由我代劳吧?” “就不!” 凤无忧心虚至极,赶忙将宣纸揉成一团,作势往嘴里塞去。 亏得君墨染眼疾手快,一手擒住凤无忧纤细的手腕,硬生生夺过她手中纸团,将之抛至追风手中,“念。” 追风怀着忐忑的心情抚平了纸团,仅瞄一眼,神色大骇。 “王,这……” “如实念。” 追风闻言,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模仿着凤无忧的口气,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哼!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百里王八竟敢暗算爷,画个圈圈诅咒他!”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虽然凤无忧对百里河泽的态度令他十分满意,但追风的样子实在太过辣眼。 追风换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接着往下念,“哼!君墨染这个扫把星!讨厌死他了。要不是他,我怎么会摔了个狗啃泥!现在倒好,万贯家财碎成了糊糊,嘤嘤嘤。” 凤无忧已经不敢向君墨染求饶,转而求神念佛,寄希望于观音姐姐能救她一命。 君墨染唇角的弧度骤然间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色阴沉至极。 “王,还念么?” 追风深怕自己被凤无忧这篇日记殃及,哭丧着脸,迟迟不肯往下念。 “念!” 君墨染怒吼一声,屋内顿时起了一阵疾风,吹得凤无忧心肝直颤。 “哼!君墨染这个混世大魔王,大变态!居然敢轻薄爷,幸亏爷机智,针扎他的腌臜咸猪手,得以保全清白。越想越气呢!哼!君墨染,你给爷记着!总有一天,爷要在你坟茔前睡你媳妇,揍你儿子,抽你闺女!这样还不够,爷还要在你尸首上泼粪,让你遗臭万年!” 追风念完,双腿一软,翻着白眼,颓然倒地。 今日,大概是他最疯狂的一天! 凤无忧也好不到哪儿去。 此刻,她已然抱头蹿至案几下,一张小嘴动得飞快,反反复复地念着“阿弥陀佛菩萨救我”。 102 吵架(一更) “呵...在本王尸首上泼粪?” 君墨染怒极反笑,声色骤冷,恍若无间地狱中传来的魔音,令人闻风丧胆。 “我知道错了。” 凤无忧伸出一只手,轻轻拽着君墨染的衣袍,谨小慎微地说道,“摄政王,我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倘若非要将我扔至粪池中历练我的心智。我希望我能在摄政王的专属粪池中徜徉。在我眼中,您的粪水,它不是粪水,是甘霖雨露。” 君墨染英挺的剑眉微蹙,狭长的眼眸中满是困惑。 尽管凤无忧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欲讨他的欢心,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 凤无忧原想昧着良心再夸他两句,奈何一脑补自己在粪池中洑水的狼狈样,忍不住干呕出声。 “滚出来。” 君墨染扫了一眼双手捂着胸口,一个劲儿地干呕着的凤无忧,心中最后一丝不忍亦荡然无存。 “摄政王,您就留我一条小命吧?”凤无忧讪讪笑着,心虚得要命。 轰—— 君墨染耐性耗尽,一掌拍在案几上,使得上好的梨花木龙纹书案顷刻间碎成渣。 啪啪啪—— 凤无忧反应极快,她“腾”地一声蹿起身,尤为狗腿着鼓掌欢呼,“摄政王好厉害!单手劈桩,真乃神人也。” 君墨染被她这么一搅,突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同在街头卖艺毫无差别,目光亦出现片刻的呆滞。 待他回过神来,对着凤无忧命门连连甩去数道遒劲的掌风。 砰砰砰—— 凤无忧以移形换影之诡步险险地避开他的强袭,回眸瞥了眼屋中碎成迷雾的古董花瓶以及轰然倒塌的红木书架,心下腹诽着君墨染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大魔王。 不过,为保小命,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了! 啪啪啪—— 凤无忧再度鼓掌高呼,“摄政王好厉害!隔空击物,花瓶碎成烟花,化作漫天相思雨,将你,将我融在一块儿。” “油嘴滑舌。” 君墨染冷哼了一声,这次再未给凤无忧可乘之机,大掌朝着她的臀部拍下。 凤无忧感受到臀部一阵剧痛,恍若被巨石砸开一般,惹得她狂飙泪花。 她讷讷地石化在原地,心中又气又恼。 “这些天来,我已经受尽非人的折磨,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凤无忧气急了,其本性自当原形毕露。 她微仰着头,犀锐的眼神自带一股英气,同邪魅狂傲的君墨染站在一块,气势上并未输他。 君墨染难得的认真,俊美无俦的脸上显出一丝失望。 许久,他低缓开口,“凤无忧,你以为本王一直在折磨你?” “难道不是?” “没良心的东西。” 君墨染淡淡说了一句,周身的气场显得疏离而淡漠。 凤无忧隐隐察觉他的情绪不太对,只当他哪根筋没搭好,小声咕哝道,“动辄打骂,是个人都得被你逼疯。” “司命,将他扔出去,任他自生自灭。” 君墨染目无斜视地同她擦肩而过,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 司命斜眼看着晕倒在地不省人事的追风,才意识到凤无忧多能惹事。 不过,他对凤无忧依旧十分客气,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温声道,“凤小将军,请。” 凤无忧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揣着手绘版银票,欢欣之至地出了摄政王府。 虽然她的臀甚痛,万贯家财也只是一堆废纸,但能从虎口逃生,她已十分满足。 然,她刚走出摄政王府,就有数波刺客掩藏于暗夜之中,其势汹汹,不容小觑。 凤无忧察觉到了潜伏在周遭的威胁,旋即掉头折返,轻叩着摄政王府朱红的漆门。 叩叩叩—— “司命,可否行个方便,放我进去?” “凤小将军,王有令,没他的允准,不得私自放你入府。” 103 小血管见死不救(二更) 凤无忧见司命态度尤为坚决,遂扯着嗓子直呼君墨染的名讳,“君墨染,碧草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 司命狂抽着嘴角,沉声劝道,“凤小将军,别喊了。摄政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啊?摄政王这么难追?” 凤无忧背靠着朱红漆门,心下腹诽着那些潜伏在暗夜中的刺客应当不敢公然于摄政王府门口行凶,便打定决心赖着不走。 司命摇了摇头,隔着扇门,颇为感慨地说道,“本该是您的囊中之物,奈何?奈何!” “何意?” 凤无忧听得一知半解,她虽有些自恋,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在她看来,君墨染视万物苍生为蝼蚁,又怎么可能独独将她放在眼里? 司命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道,“凤小将军,你仔细想想,王可曾伤害过你?小打小闹不算,王脾气向来如此,对你已算格外开恩。” “未曾。” 凤无忧答得极快,这也是她千方百计想进府躲避追杀的主要原因。 “凤小将军,平心而论,王对你还挺好的。不论你怎么激怒他,他都不会对你动真格的。你被国师掳走那半日,王淋着雨马不停蹄地找了你半日。北璃派来追杀你的刺客一波又一波,也是王替你解决了数十波刺客。” 司命话音刚落,君墨染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他冷沉着一张脸,低醇且极富磁性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悦,“多嘴。” 吱呀—— 下一瞬,摄政王府的朱红漆门被君墨染一道遒劲的掌风轰开。 他如神祇般,俊美无俦的脸上不带一丝多余冗杂的表情,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蹲伏在门口的凤无忧。 此刻的她,如被人遗弃的小猫,看着乖巧,桃花眼中的防备和野性却如何也掩盖不掉。 她披着破烂不堪甚至还未干涸的衣物,内里依旧穿着粉色罗裙,看起来更似家道中落的落难千金。 “摄政王,您可以再疼爱我一点的,对么?” 凤无忧昂起头,亮晶晶的眼睛似夜空中最亮的星,尤为晃眼。 君墨染薄唇轻启,声音冰冷刺骨,“王府外,埋伏着四波来自北璃的刺客。” “摄政王,您一定会保护我的,对么?” 凤无忧腆着脸皮讪讪笑着,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是她先在宣纸上写了一大堆辱骂他的话。 较真起来,理亏的人是她。 君墨染并未理会她,转身意兴阑珊地吩咐着司命,“一刻钟后,他若未离去,直接杀了。” “………” 凤无忧意识到从君墨染这儿讨不到好,指不定弄巧成拙还讨来第五波追杀,只得悻悻离去。 “君墨染,你给爷等着!他日,就算你跪着求爷,爷也绝不踏入摄政王府半步!” 她边跑边嚷着,已然不指望君墨染出手救他。 这不,摄政王府门口守卫刚关上大门,就有两波黑衣人踏夜色而来。 猝然之间,两道寒芒起自凤无忧袖底,两枚银针朝身后迫近的黑衣人划出两道血光,一针封喉,一针刺骨。 凤无忧骤然转身,一手收回银针,一手夺下刺客手中长剑,转而奔着眼前数十道黑影凌空跃起。 “来者何人?”凤无忧眸色冷冽,犀锐的眼神扫过面前半笼于夜色中的黑衣人。 “吾等奉左相之命,特来击杀北璃叛徒!”为首的黑衣人冷声答着。 敖澈? 凤无忧冷笑出声,敖澈明明于几日前找过她。他若想要她性命,她早该命丧醉柳轩溷藩之中。 由此可见,这群黑衣人绝不是敖澈派来的。 “不说实话?爷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凤无忧眸色一凛,手中长剑已破空而出。 下一瞬,一道红光歃血而现,身前数十位黑衣人均被凤无忧手中利刃一剑割喉,当场毙命。 凤无忧冷眼看着为首的黑衣人,剑锋直指他的眉心,“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颇有几分傲骨,牙一横,愣是不肯开口。 凤无忧手腕猛地一收,旋即抹断了黑衣人的脖颈。 他们不说,她照样猜得到。 事实上,这副身子的原主为人和善,鲜少与人结仇。 纵观北璃朝堂上下,有能力接连派出数波刺客,且与她有所恩怨之人,除却他的便宜爹凤之麟,和极其护短的北璃王北堂龙霆,绝无第三种可能。 然,虎毒不食子。 凤之麟既已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就不可能再派刺客暗杀她。 而北堂龙霆,若真想置她于死地,大可明着来,犯不着暗戳戳地派出数波刺客捯饬这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儿。 如此一想,既不是凤之麟,也不是北堂龙霆,便只剩下北璃王宫中那位城府颇深的璃音公主了。 思及此,凤无忧愈发狠下心肠,单手提着血迹涔涔的长剑,骤然转身,迎上另两波迫近的刺客。 暗处,楚七毕恭毕敬地询问着面色苍白的百里河泽,“主子,要出手么?” “不必。凤无忧没这么弱。” 百里河泽身披着银色狐裘,静静地藏身于暗处,饶有兴味地看向杀红了眼的凤无忧。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凤无忧和君墨染十分般配,一样杀伐果决,一样嚣张狂傲。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四波刺客统共加起来不下百人,竟被凤无忧杀得片甲不留。 她瞥了一眼饮血的长剑,兀自行于空无一人的巷道中,檀口轻启,自然而然地哼着来自异世的歌谣,“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主子,凤小将军唱的,似乎不是北璃的歌谣。”楚七疑惑地看向渐行渐远的凤无忧,悄声道。 百里河泽亦深深地看了一眼凤无忧稍显单薄的背影,转而将身上狐裘转交至楚七手中,“给她送去。” 楚七瞥了眼面色惨白的百里河泽,知他重伤未愈,深怕他受了寒气,半天不肯接过尚留有百里河泽身上余温的狐裘。 “楚七?”百里河泽偏过头,隽秀的眉于顷刻间微微蹙起。 “是。” 楚七沉声应着,转而朝着哼着小曲儿,嚣张肆意的凤无忧奔去。 104 璃音的追杀(三更) “凤小将军,请留步。” 楚七双手捧着尚留有百里河泽余温的狐裘,于凤无忧身后紧追慢赶。 凤无忧愕然转身,见来者并无杀气,遂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君墨染那个混蛋派你来的?” 楚七摇了摇头,客气且疏离地答道,“楚七奉主子之命,为凤小将军送上银翎狐裘。” “你家主子可是百里王八?” 凤无忧撇了撇嘴,心下腹诽着自己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短短几天内,接连得罪东临最惹不得起的两尊大佛。 楚七闻言,苍白的脸颊因愠怒而浮现出两抹红晕。 他将狐裘塞至凤无忧怀中,转而忿忿然摔袖而去,“主子一片好心,你却将之当成了驴肝肺!” 咻—— 楚七刚转身,一支带着蓝绿色火焰的箭羽便划破长空,不偏不倚地朝他背脊骨刺去。 铛—— 千钧一发之际,凤无忧连以手中长剑替楚七挡去箭羽。 “百里王八家的小王八羔子,长点记性!骂神骂佛也不能骂你凤爷,会遭现世报。”凤无忧戏谑言之,眸光却落在青瓦屋檐上单手执弓的黑衣女人身上。 楚七诧异地看向英姿飒爽的凤无忧,想道谢又耻于开口。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眼呆若木鸡的楚七,“速速离去,记得将爷的原话带给百里王八。” 百里河泽既然选择凑她跟前讨骂,她也没必要同他客气。 狐裘似乎很值钱。 不过,该骂还是得骂! 楚七又气又恼,他委实受不得旁人如此辱骂百里河泽。 可凤无忧毕竟救了他的命,他又不得责怪她,只别扭地道了声“珍重”,便匆匆离去。 “凤无忧,把手中长剑放下。” 屋檐上的黑衣女人厉声喝道,皎皎月色下她横亘于颧骨上的刀疤尤为瘆人。 凤无忧轻笑道,“女人,爷看上你了。” “无耻之徒!” 黑衣女人冷淬了一口吐沫星子,旋即将隐于身后的清秀少女拽到跟前。 她一手扯着少女的头发,一边朝凤无忧叫嚣道,“凤无忧,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谁!” “公子!”少女一见到凤无忧,面上便挂下两行泪水。 凤无忧微眯着双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借着原主的记忆,才辨认出面前的少女正是自己的贴身婢女青鸾。 说起青鸾,凤无忧极冷的眼眸中现出一抹暖意。 这丫头是除却她大哥凤弈外,唯一关心她的人。 “青鸾,别哭。”凤无忧柔声安慰着她。 青鸾闻声,哭得更加凶猛,“公子,青鸾好没用。” “瞎说。我们青鸾不挺厉害的?能当人质,就证明你在爷心中十分重要,在反派眼中亦很有价值。” 青鸾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眼前的凤无忧相貌同之前无异,但她依旧敏锐地发现不同之处。 她家“公子”,变活泼了。 黑衣女人见她们主仆二人情深义重,阴涔涔笑道,“凤无忧,放下手中长剑,速速束手就擒。不然,你的娇娇婢女小命不保!” “不,公子别管我!” 青鸾闻言,疯狂地摇着头,两只眼更如水阀一般,一开阀如泄洪般,泪水成珠。 当啷—— 凤无忧随手将长剑扔至地上,转而解下腰带将自己的双手绑在一处,得意地朝黑衣女人飞去一记媚眼,“女人,看我打的蝴蝶结!好不好看?” “凤无忧,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黑衣女人看着面前不安常理出牌的凤无忧,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安。 凤无忧心情极为愉悦,她虽被君墨染驱逐出府,但三日之约还在。她正愁期限一到,自己找不到采花女贼,不好向君墨染交差。 而黑衣女人的出现,恰巧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女人,爷看上你了!敢不敢掀起你的盖头来,让爷看看你的脸?”凤无忧素手一挥,眸中散发着嗜血的光。 黑衣女人一头雾水,全然无视了凤无忧所言,依旧凶巴巴地朝她吼道,“自卸双手,饶你婢女一命。”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北堂璃音此招,确实够狠,可惜威慑力差了些。 三年前,青鸾被北璃军机大臣看中,欲强纳为第九房小妾。凤无忧怒发冲冠,一把火烧了军机大臣的府邸,顶住了各方舆论才将青鸾从虎口中救出。 故而,北璃人人皆知,青鸾是凤无忧的软肋。 而今,北堂璃音自以为拿捏得住她的软肋,胆敢在她面前叫嚣,真真是自不量力。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徐徐抬头,低缓道,“女人,爷最后说一遍。爷看上你了,速取下面罩!” 黑衣女人依旧未理会凤无忧,仍自顾自地吼道,“自卸双手!否则,你的婢女必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我们家青鸾嗜睡,见不着朝阳,好歹还有晚霞可赏。倒是你,注定与今夜的星光同葬!” 凤无忧语落,袖中最后一根银针于须臾间朝着黑衣女人脖颈处射去。 一针封喉,一招毙命! 出乎意料的是,青鸾亦在凤无忧出手之际,揭下了黑衣女人的面罩,“我们家公子看上你了,还不快谢恩?” 面罩被揭下的那一瞬,凤无忧欣喜若狂,“真乃天助我也!” 青鸾胡乱抹去了面上的点点泪痕,一脚将黑衣女人尚未僵硬的尸首踹下屋檐,旋即做了个深蹲,纵身一跃,平稳落至凤无忧跟前。 她纳闷地看着眼放狼光的凤无忧,轻声问道,“小姐,您当真喜欢这个女人?” “爷确实看上她这副身子了,当个替死鬼倒是不错。” 凤无忧缓缓蹲下身,细细地打量着已然断气的黑衣女人,啧啧出声,“面上这道疤不错,足够恶心君墨染的了!最妙的是这张略宽的嘴,和火铳还真是有些相似。” 青鸾好奇地询问道,“小姐,君墨染是谁?姑爷么?” “可别胡说!你家公子我和那位混世大魔王没关系,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凤无忧矢口否认道,转而贴心地替青鸾披上百里河泽特命人送来的狐裘。 青鸾鼻子一酸,泪水说来就来。 她总觉得凤无忧比起之前,待她更为亲厚。 之前的凤无忧,虽然也好,但性子太冷了些,总给人以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小哭包,你怎么这么多水?” 凤无忧宠溺地将青鸾搂在怀中,哭笑不得地调侃着她。 青鸾抽抽噎噎道,“公子,青鸾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巷道口,君墨染冷冷地看着同青鸾抱作一团的凤无忧,一拳捶于土墙之上,使得土墙瞬间分崩离析。 哗—— 土墙一塌,屋檐上的瓦砾亦哗啦哗啦一窝蜂涌下。 君墨染尴尬地扫了一眼土屋中,正在榻上“打”得正欢的小夫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105 君墨染的灵魂追问(一更) 土屋中那对“苦命鸳鸯”回过头,怔怔地看着一片尘埃中,恍若天神般俊美的君墨染。 “夭寿了!天神莫不是太寂寞,下凡找快活?” 女人腾出一只手,挥去眼前飞扬的尘土,说话间涎水直下三千尺。 “臭娘儿们,还不知道遮遮!” 男人涨红了脸,眼下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委实让他不好受。 君墨染眼眸中现出一丝迷茫,他直勾勾地盯着土屋中烟视媚行的女人。 她似乎和他以往见过的女人不大一样。 原来,不是所有女人的胸,都夸张到同头等大。 “喂!说你呢,再敢看老子的婆娘,小心老子挖了你的眼珠子。”男人气愤地朝着尘埃里一脸错愕的君墨染吼道。 君墨染剑眉微蹙,他不仅没收回视线,甚至还抬脚跨入了土屋之中! 这一下,土屋里的女人又惊又喜,不动声色地撒开了遮掩着身体的双手,若不是身边男人强行按着她的手,她兴许就热情似火地朝君墨染扑了上去。 “你们在做什么?”君墨染声色低醇悦耳,恍若亘古传来的悠扬乐律。 只是,他这话,并不应景。 寻常人若是无意间瞥见一对男女于榻上“打”得正欢,都会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速速避开。 君墨染倒好,竟一本正经地问他们在做什么! 男人气急,狠瞪了他一眼,暴喝道,“哪里来的臭流氓?赶紧的,从老子地盘上滚出去。” “你对人家这么凶做什么?他兴许只是迷了路。”女人不满地推搡着边上的男子,顺带朝君墨染飞去一记媚眼。 君墨染自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只想问问面前这对小夫妻此刻是什么感觉。 他有些不确定自己对凤无忧的心思,故而才顺便问问这对看似十分恩爱的小夫妻。 思前想后,君墨染薄唇轻启,沉声问道,“你们,开心么?” 此话一出,女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理智回拢,稍稍往男人身后靠去,看君墨染的眼神亦从崇拜转由忌惮。 男人满头黑线,心下腹诽着上天终究还是公平的,给了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黑衣男子天铸的容颜,便一定会让他在其他方面有所残缺。 比如...智障! 君墨染眸色渐深,他回想起数个时辰前,一袭女装桃羞杏让国色天香的凤无忧。 那一瞬,他只觉掩埋在内心深处的欲念喷薄而出,甚至想到以强权迫使她屈服。 故而,他认为面前这对小夫妻的切身感受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借鉴意义。 蹬—— 他一脚横跨上榻,一手掐着男子的下颚,沉声逼问道,“说不说?” 男人发现君墨染的力道大得惊人,面上的忿忿之色于顷刻间转为无边的惊恐,“开,开心。” 得到满意的答案,君墨染又扫了一眼他身后又惊又惧眸中却带着一丝兴奋的女人,“你呢?” “开心。” “不觉得委屈?” “不觉得。”女人话音一落,便羞红了脸,再不敢拿正眼看君墨染。 君墨染闻言,唇角斜勾出一抹雅痞的弧度。 既然不觉得委屈,今后有机会,他定不会对凤无忧手下留情。 二人都觉得快乐,即便他的手段强硬了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醋#^溜.儿.文^学秒更 106 挟持婢女威胁她?(二更) “很好。” 君墨染鹰隼般犀锐的眼神中浮现一丝赞赏。 他倏尔抬脚,意兴阑珊地松开了面前惊魂未定的男人,飘飘然转身,拂衣而去。 身后,女人声音微颤,窃窃私语道,“此人的样貌,有些神似摄政王。” “傻婆娘,摄政王哪里看得上你?”男人冷嗤着,正愁如何修补塌了大半的土墙。 屋外,凤无忧同青鸾一道,轻松自如地拖行着已然僵直的女尸。 青鸾瞥了眼土屋中的光景,低叹了声,“东临民风竟如此开放?” 凤无忧略略偏头,恰巧同君墨染四目相对。 她眨了眨眼,眸光在君墨染及土屋中茫然无措的两张脸上游移。 一时间,君墨染面上亦有些挂不住,他欲开口解释,又不愿纡尊降贵同凤无忧这般蛮不讲理的人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再者,凤无忧身旁娇滴滴的青鸾让他十分不快! “啧啧,变态!” 凤无忧轻蔑地冷哼了一声,旋即同青鸾示意道,“走,去衙门!” 她本想将女尸交至君墨染手中,但一想到他以强权凌虐平头百姓一事,心中顿生鄙夷,便想着少招惹他为妙。 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将女尸交至衙门,让衙门派人通知君墨染前来认领采花女贼。 君墨染薄唇紧抿,冷冷地盯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凤无忧,掌中内力凝萃成一道劲风,作势向凤无忧袭去。 凑巧的是,宵禁巡城的守卫一路高歌,结伴而来。 他们揉了揉眼,透过手中的灯笼,才觉巷角处的土屋塌了大半。 啪—— 巡城守卫浑身一激灵,手中灯笼应声落地。 “大胆淫贼,竟敢入室抢掠!”守卫抡起袖子,卯足了劲儿,三步并作两步凑至君墨染跟前。 凤无忧见状,忙不迭地将女尸扛上肩头,暗戳戳地遁逃而去。 青鸾紧追凤无忧的步伐,小声问道,“公子,不是说要将女尸交至衙门么?恰巧遇上官差,交给他们不也一样?” 凤无忧忿忿言之,“爷突然想起来,胸忘束了。” 她本想留下围观君墨染吃瘪的窘样,但她眼下自身难保,再加上君墨染的手十分不安分,她可不想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凤无忧狂奔而去的背影,掌中内力于悄然间散作一团云雾。 他冷睨了眼来势汹汹的守卫,眸中带着睥睨天下俯视苍生的狂傲感,仅仅一个眼神,就差点儿使巡城守卫丢兵卸甲,落荒而逃。 为首的巡城守卫在君墨染的强压之下,略显结巴,不过语气十分坚决,“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还有民男!” “滚。” 君墨染额角青筋突突起跳,心情骤然急转直下。 咻—— 巡城守卫横着走惯了,鲜少碰见君墨染这类硬茬,一时觉得失了面子,旋即抽出腰间铁链,朝着君墨染俊美无俦的脸甩去。 君墨染手腕猛然一缩,单手拽着铁链。 怔忪间,巡城守卫终于看清了君墨染的脸,吓得当场双膝磕地,毫无预兆地失了禁。 “摄,摄政王?” “今晚之事,谁敢泄露一个字,提头来见。” 君墨染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的巡城守卫,沉着脸疾步匆匆地回了府。 此时的他,并不是在考虑如何挽回颜面。 毕竟,颜面这种玩意儿,一文不值。 他只是在想,究竟要怎么做,心里才能畅快一些。 将凤无忧关在后院,让她成为他的专属禁脔? 或者,挟持她身边娇滴滴的婢女,逼她就范。 再或者,纡尊降贵地去哄她? 不对,他可是万人之上的东临摄政王,为何总想着去讨好一个落难将军? 自凤无忧出现之后,他的情绪变得愈发不稳定。 或许,他的心疾,愈发严重了? 107 傅夜沉 翌日,京都府衙。 凤无忧打着哈欠,翘着二郎腿坐在府衙门口的石阶上打着盹儿。 青鸾一手兜着衣摆,一边将她挑拣了大半夜的石子儿一块块往鸣冤鼓上砸。 “公子,你说大清早的,有人愿意搭理我们么?” 青鸾扔了一波石子儿,有些疲累,顺势抖落衣襟上的石子儿,坐于凤无忧脚边。 凤无忧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畅畅快快地伸了个懒腰,“什么时辰了?” “卯末辰初。” “嗯。恰巧可以蹭顿早饭。”凤无忧强打起精神,徐徐走至鸣冤鼓前,单手紧握成拳,“轰”地一声将鼓面砸了个凹坑。 青鸾瞪大了眼,不可思议道,“公子你好牛!力大如牛!” 她话音一落,府衙里的衙役便骂骂咧咧开了头门,“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官爷管口饭?我家公子饿了。”青鸾尤为耿直地说道,看上去颇为诚恳。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她顿觉自己这位小婢女好玩得紧,看起来细皮嫩肉,其实脸皮还挺厚。 衙役翻着白眼,语气不善道,“你是不是有病?” “我没病。”青鸾斩钉截铁地说,“若是不信,你大可亲自把脉验验。” “神经病。” 衙役嘟囔了一句,许是看青鸾长得眉清目秀的份上,才未粗暴地将她撵走。 末了,他扫了一眼立于鸣冤鼓的凤无忧,出声问道,“有何冤屈?” “爷杀了个人。” 凤无忧指着地上身体已然冰凉且死不瞑目的女尸,淡淡言之。 衙役吃惊地扫了眼地上的女尸,古怪地看了眼凤无忧,脸色微微下沉,“进来吧。” 青鸾闻言,小声咕哝着,“衙门的饭真不好蹭!没犯事儿轻易进不了这六扇门。” 凤无忧袍角轻飏,十分自在地穿着昨夜从缙王府顺来的衣物,大步跨过衙门颇高的门槛。 缙王既对她出过手,这个仇,她是一定要报的。 昨夜盗衣一事,全当讨个利息。 然,令她完全没想到的是,她盗取的恰巧是缙王的朝服! 她一走进大殿,坐于高位上的知县含在嘴里的茶水尽数喷出。 “你,你是何人?”知县起身,错愕地看着眼前风华正茂的偏偏公子。 “爷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爷杀了个人。” “大胆!” 知县挺直了背脊,一手攥着惊堂木,砰地一下拍在桌案上,脸色尤为肃穆。 “速速派人通知摄政王,爷亲手击杀了不日前夜闯摄政王府的江洋女贼。” 凤无忧登上高堂,自然而然地坐在空缺的师爷位上,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从容淡定。 知县显然并不相信凤无忧所言,指着她身上的衣物道,“说,你怎么会有缙王的朝服?” “朝服?” 凤无忧愣了愣,垂眸扫了眼身上藏蓝色锦服,原先只觉得雍容华贵,不曾想竟是缙王的朝服,心下更为得意。 看来,她的眼光不错。 竟一眼就挑中了朝服。 “昨儿个爷缉拿凶犯有些冷。途径缙王府,就特地讨了一件衣袍。缙王虽不知此事,但他若是得知爷擒获了摄政王心心念念想要抓的女贼,定会感动之至,反手再送爷十件朝服。” 凤无忧理直气壮地说着,使得知县也觉得她所言有几分道理。 故而,他只暗自吩咐衙役分别去一趟摄政王府和缙王府通报此事。 正当此时,一位红衣绝艳的男子摇着折扇,哼着小曲儿踏入了衙门大堂。 他径直朝凤无忧走去,一双似笑非笑丹凤眼中藏着一丝醉意。 “傅师爷,昨夜睡得可好?”知县一见傅夜沉,笑开了花。 明眼人一看便知,知县对这位娇俏美师爷,居心不良。 凤无忧饶有兴味地看向傅夜沉,脑海中顿时浮现“妖孽”二字。 他和君墨染的气质略略相仿。 不过,君墨染好似无间地狱里走出的魔,他所到之处,必定暗无天日。 傅夜沉更似滚滚红尘中的妖,媚而不俗。 “我倒是哪里来的俊俏小子,竟敢偷得缙王朝服,原是前几日声名大噪的凤小将军。”傅夜沉双手撑在凤无忧跟前的案几上,妖媚丹凤眼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兴趣。 凤无忧略略不爽,她觉得东临这块地儿忒不厚道,处处都是蛇蝎美男。 她尚还不知眼前这位傅师爷是何来头,自己的老底儿就被人扒了个光。 108 青鸾的神助攻 傅夜沉的视线并未在凤无忧身上做过多的停留。 他缓缓抬眸,看向立于凤无忧身侧,裹着狐裘的青鸾。 一时间,青鸾有些错愕,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轻拽着凤无忧的衣袖,显得十分窘迫。 傅夜沉敛下眸中兴味,低缓轻笑,“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凤无忧眸中掠过一抹沉思,他心下腹诽着傅夜沉定是误以为青鸾偷盗了百里河泽的狐裘,才会平白无故地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如此看来,傅夜沉和百里河泽二人应当有些渊源。 知县见傅夜沉久久未搭理他,心中顿生失落,遂以方正惊堂木再拍桌案,厉声盘问凤无忧,“尔等贼子,可是窃了傅师爷的钱财?” 凤无忧对这位肥头油脑的知县并无好感,反唇相讥,“干啥啥不行,断章取义第一名。” “贼子!汝在放何狗屁?” 知县听出了凤无忧话里行间的轻蔑,深怕坏了自己在傅夜沉心中的形象,忿忿然抄起惊堂木,往凤无忧脑门儿砸去。 “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身正气,从不放屁!” 凤无忧眉梢一挑,稳稳地接住朝她袭来的惊堂木。 傅夜沉见状,唇齿含笑,妖媚的丹凤眼中闪着矍铄的光。 倏然间,他伸出手,轻覆于凤无忧透着莹白光泽的手背上,声色低沉悦耳,“知县误会了。凤小将军所盗取的并非黄白身外之物,他盗的是我的心。” “沉沉,不!沉沉,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知县摇着头,浑浊的眼眸中热泪盈眶。 凤无忧不悦地看向傅夜沉,一字一句道,“放开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傅夜沉媚眼如丝,情话信手拈来。 只是,他即便伪装得天衣无缝,骨子里的阴邪却是如何都掩盖不住。 凤无忧正欲以蛮力挣开傅夜沉的束缚,一道寒芒破空而出,使得本不算亮堂的衙门大殿光可鉴人。 下一瞬,君墨染手握斩龙宝剑破门而来。 他来势汹汹,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凤无忧跟前,一剑将她手中的惊堂木砍成两段。 傅夜沉顺势收了手,“摄政王,惊堂木乃镇衙之物,木材上乘,做工精良。” “滚。”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眼神扫过一脸玩世不恭的傅夜沉,突然生出将他劈成碎木条儿的想法。 “一块惊堂木造价八两纹银,半日后衙役自会去摄政王府取银,届时还请摄政王行个方便。” 傅夜沉话落,倏而闪至知县身后。 知县虽十分惧怕君墨染迫人的气势,但依旧挡在了傅夜沉跟前,支支吾吾道,“摄政王,不日前闯入摄政王府的女贼尸首已找到。您看,该如何处置?” “出去。” 此时此刻,君墨染的心思完全不在采花女贼身上。 他只要想到凤无忧于青天白日下同其他男子私相授受,就恨不得将傅夜碎尸万段。 不过,在收拾傅夜沉之前,他须得给凤无忧一点儿教训,让她成天沾花惹草! 待知县拽着傅夜沉匆匆退出衙门大堂,君墨染突然抬手,扼住了青鸾的脖颈。 “摄政王,青鸾哪里得罪你了?我代她向您赔不是。” 凤无忧急了眼,连伸手欲掰开君墨染横亘在青鸾脖颈上的大手。 君墨染见她如此维护青鸾,心下更为不爽。 他冷声逼问着青鸾,“说,凤无忧可曾碰过你?” 青鸾被扼着脖子,吓得双腿发软,刹那间泪如雨下,“呜呜呜——” “说不说?” “启,启禀摄政王,我家公子行为十分检点,从未同他人做过苟且之事。”青鸾瘪着嘴,抽抽噎噎道。 “呜呜呜——摄政王,你千万不要杀我,杀了我谁给我家公子洗衣做饭?” “您若当真要杀,就杀我好了。我家公子是处子之身,若是突然暴毙,怨气比起常人更为深重,杀不得。” 青鸾哭得肝肠寸断,既怕君墨染伤害自己,更怕他伤害凤无忧。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为了骗过君墨染,曾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自称阅女无数。 青鸾倒好,竟一股脑儿地对君墨染吐露了实情。 “你先出去。” 君墨染收回手,周身怒气稍稍消散了些。 青鸾不放心地瞥了一眼凤无忧,但又怕惹怒君墨染,只得灰溜溜地退出大堂。 偌大的府衙大堂,仅剩下君墨染,凤无忧二人大眼瞪小眼。 他正回味着青鸾那句“处子之身”,不知为何,心里陡然生出一丝欣喜。 “摄政王,您可别听我家青鸾胡说。”凤无忧悄声道,“我绝不是处子之身。作为阅女无数的潇洒公子哥儿,我的清白早就被烟花之地的美娇娘们瓜分得一干二净。” ------题外话------ 生词释义: 惊堂木(又名气拍),敲击桌案时声音响亮,起震慑犯人的作用。 醋#^溜.儿.文^学秒更 109 就想管她 “你敢?” 君墨染向前迈进一步,膝盖自然而然地抵着凤无忧的双腿,一只手已经熟门熟路地覆上她纤长的脖颈。 凤无忧古怪地看着阴晴不定的君墨染,低声道,“为何不敢?” “她们有什么好?” “香喷喷,软绵绵,娇滴滴。” 君墨染闻言,剑眉微蹙,“过往之事,切莫再提,本王可以不追究。” 凤无忧郁猝,“摄政王,您究竟怎么回事?小嘴叭叭的,就知道管我。” “………” 小嘴叭叭?这小东西果真皮痒了。 君墨染声色骤冷,低醇且极富磁性的嗓音引人沉堕,“手伸出来。” “就不。” 凤无忧不知君墨染何意,不过直觉告诉她准没好事。 她将双手藏于身后,一脸戒备地盯着他,“摄政王,我们不如聊聊不日前夜探王府的江洋女贼?” “伸出来!” “做什么?” 凤无忧见他面色冷沉,不愿激怒他,缓缓地从背后抽出一只手,“摄政王,您该不会是想吃酱猪蹄了吧?” 啪—— 啪啪啪—— 君墨染倏尔抄起半截惊堂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边抓着凤无忧的手,一边以惊堂木重重地拍着她的手心。 “摄政王,你可别欺人太甚!” 凤无忧恼羞成怒,扫了一眼泛红的手心,卯足了劲儿意图挣脱他的桎梏。 君墨染盯着她微肿的手心,不但没消气,心中更添闷火,“娇气。” “平白无故乱打人,还有理了?” “你若是安守本分,用得着受皮肉之苦?”君墨染将惊堂木扔至一旁,却迟迟没有松开她的手。 “我做错什么了?” “凤无忧,傅夜沉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凤无忧小声嘟囔着,“你们东临遍地是狼人,我哪里敢招惹是非?” “既不敢招惹是非,为何主动去握他的手?” 君墨染见她委屈兮兮的模样,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声音陡然飙高,“你当本王没长眼?大庭广众之下和傅夜沉卿卿我我,丢尽摄政王府的颜面!” 凤无忧心下十分纳闷,更加困惑君墨染的怒气因何而起。 照理说,她和傅夜沉就算在府衙大堂中颠倒鸾凤,也不关他的事。 他这么生气做什么? 况且,傅夜沉如毒蛇一般危险,她还没傻到主动贴上去任人宰割。 君墨染犯得着因为芝麻大点儿的事雷霆震怒? “摄政王,您是不是和知县一样,被傅夜沉那个蛇蝎美人迷惑了心智?明明是他抓的我的手,为何您这么偏心,厚此薄彼,只独独责骂我一人?”凤无忧腹诽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放缓了语调,柔声细语道。 “不是你主动贴上的?” “贴上去做什么?实不相瞒,我对这些臭男人一点好感也没有。” 君墨染心中郁气顿消,看人的眼神亦柔和了许多。 沉吟片刻之后,他松开了凤无忧的手,恰似随意地将玉容生肌膏扔至她怀中,“祛瘀消肿。” “据闻,玉容生肌膏价值千金,您出手还真是阔绰。”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心下腹诽着君墨染无疑是个变态人渣。 虐完她后,又想着找补回来。 殊不知,她在心里已经将他骂了百八十遍。 110 忤逆本王的下场 君墨染见凤无忧乖乖收了玉容生肌膏,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他靠坐在太师椅上,狭长的深邃眼眸中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孤傲,狂拽,引人沉堕。 “从今往后,不准再同任何人私相授受。若是让本王发现你同他人有肌肤之亲,本王不介意亲手阉了你,再将你囚于暗室中,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凤无忧默默听着,心中仿若有一头巨兽在嘶声呐喊,“啊,苍天!世上怎么会有君墨染这等蛮不讲理的混世魔王?” “听明白了?” “摄政王,您知道的,我生性风流,又怎能如苦行僧一般,对美色无动于衷……”凤无忧触及君墨染瘆人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 可她委实不明白君墨染这是中的什么邪,啰嗦地跟个八婆一般,管七管八。 出于好奇,她檀口轻启,缓声道,“听是听明白了。只是摄政王为何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您不知道,在榻上策马奔腾是何等的畅快!” “自你成为本王的人那一刻起,就失去了寻欢作乐的权利。” “摄政王,您可别搞错了。不日前轻薄您的人,现在正躺地上瞪着死鱼眼看着您老人家呢!我可没那福气成为您的人。” 因为心虚,凤无忧特特扬高了声。 君墨染不悦地扫了一眼面目狰狞的女尸,转而将鹰隼般犀锐的目光落在凤无忧身上。 “你当真不想成为本王的人?” “不是不想,是无福消受。” 凤无忧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君墨染的提议。 昨儿个,明明是他亲手将她赶出摄政王府,现在屁颠屁颠跑来求和,当她凤无忧是吃素的? 她既一人应付了北堂璃音派来的四波刺客,就证明她不需要君墨染的庇护,照样能在夹缝中野蛮生长。 君墨染狭长的眼眸郁色更显,“凤无忧,你可知忤逆本王的下场?” “摄政王,您可知我被您驱逐出摄政王府后,连遭伏击,九死一生?那个时候,您在哪?” 凤无忧忆起此事,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君墨染很想告诉她,昨晚他并没有弃她于不顾。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在她眸光不可及的地方,默默地保护着她。 只是,他的孤傲不容许他这么做。 “还有什么不满,说来听听。” 凤无忧闻言,就此打开了话匣子。 “您老人家脾气未免太差了些,动辄打骂。” “本王没下死手。” 凤无忧愤慨至极,他明明下了狠手,居然还好意思说风凉话,“您老人家力气有多大,自己心里没数?一掌哄下,臀差点裂了。” “娇气。” 君墨染冷声说着,心里却暗自叹了口气。 他怎么就忘了她比寻常男子娇贵了些,细皮嫩肉不扛打。 沉吟片刻,君墨染缓言问道,“还有什么不满?” “您看起来既不风流也不下流,可为何总想着占我便宜?咬我唇,袭我胸,搂我腰,拍我臀,掏我裆,甚至还想……摄政王,您如果缺女人,不妨纳几房小妾。您如果缺男人,追风铁手司命随便挑,他们乖巧听话,不像我,总惹您生气。” 111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君墨染怒极反笑,凤无忧还真是有能耐,总能将他气得情绪失控。 话说回来,他怎么可能缺女人? 放眼东临,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住他君墨染? 再者,他对男人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他感兴趣的,仅仅只是凤无忧这个人,无关性别。 “凤无忧,你记牢了。本王可以不碰你,但你必须恪守规矩,守身如玉。”君墨染终究还是退让了一步。 更为关键的是,君墨染尚还无法判定自己对凤无忧究竟是什么感觉。 也许,单纯是因为她长得颇合他的心意,他才会频频动了欲念。 也许,他身居高位,见惯了逆来顺受,才会对凤无忧这般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另眼相看。 又或许,他真的需要一个男人,或是女人,来解决生理上的需要。 思及此,君墨染的眸色更深了些。 他虽答应了她,在她恪守规矩的前提下不碰她,但她若是主动送上门,他自当照单全收。 “摄政王,您提的要求未免太过分了些。” 凤无忧小声嘟囔着,心下大为不爽。 虽然,守身如玉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儿。她本就不是纵情声乐之人,活了两世,一段感情经历都没有。上回若不是身中媚药危在旦夕,她绝不会对旧疾复发的君墨染霸王硬上弓。 但君墨染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他又不是她的谁,凭什么管她? “过分?” 君墨染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明明已经退让了一步,她竟得寸进尺。 “若是不服,你大可试试!”君墨染倏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服!” 凤无忧不情愿地应着,旋即指着死不瞑目的女尸,不动声色地转移着话题,“江洋女贼已擒获,还请摄政王亲自验收。” “人都死了,怎么证明她是夜探王府的女贼?你在戏弄本王?” “摄政王,睁大您亮闪闪的眼眸,好好看看地上这具身材曼妙的女尸。” 凤无忧蹲下身,一手掐着女尸的下颚,郑重其事道,“嘴似火铳,和您的画作高度吻合!” 君墨染站于三尺之外,面色发白,嫌恶不已。 “面上刀疤足有一寸长,一看便知是个惯于作恶的。”凤无忧纤指戳着女尸面上的刀疤,一本正经地分析着。 她见君墨染静默无言,遂又捏了捏女尸略宽的鼻翼,压低了声道,“鼻翼宽的女人,那方面需求特别大。摄政王,您之所以这么痛恨她,不单单是因为她盗窃了王府宝物吧?” “闭嘴。” 凤无忧一旦打开话匣子,哪能轻易收住? 她笑眼弯弯地盯着君墨染,一字一句道,“她是不是对您做了不可描述的事?” “凤,无,忧!” 君墨染恼羞成怒,拢于水墨广袖中的手已高高扬起。 “摄政王,您若是不信,大可再和她试一次,找找感觉。她才死了小半天,身体应该还能用。” 她双眸紧闭,双手护着自己的脑袋,深怕君墨染一掌挥下将她漂亮的脑袋打歪。 不过,为了让君墨染彻底相信这具女尸就是始作俑者,这番话她必须要说。 君墨染闻言,当即便生出了将凤无忧掐死的想法。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她第几回不要命地同他抬杠。 “摄政王,您下手的时候轻一些,我怕疼。”凤无忧瘪着嘴,暗忖着今日必定逃不过一顿毒打,心下尤为忐忑。 出乎意料的是,君墨染的手,迟迟未落下。 待她半眯着眼眸暗戳戳地偷瞄着他的脸色时,惊觉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已贴近了她的脸颊。 下一瞬,他骨节分明的手紧扣住凤无忧的肩,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混蛋,你说好不碰我的!” “你不是让本王再试一次,找找感觉?” 112 出尔反尔 “混蛋,你出尔反尔!” 凤无忧心急如焚,她不愿意和他再有牵扯,更怕被他发现女儿身。 须臾间,光洁的额头上涌现出大片冷汗。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丝毫不理会她的挣扎。 他本想放她一马,她倒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挑衅。 这回,若是不给她点教训,她还不得上房揭瓦? 凤无忧紧张至极,手脚并用,欲挣脱他的桎梏。 然,他和她之间,实力太过悬殊。 凤无忧那么点力气,想要挣开他的束缚,无异于痴人说梦。 遽然间,场景转换,地转天旋。 她的脸贴着冰凉的地面,双手却被他反绑于身后,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摄政王,我道歉还不行吗?” 她是当真被君墨染吓破了胆,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着明显的哭腔。 君墨染只想吓唬吓唬她,完全没料到,刀架在脖子上都一声不吭的凤无忧,居然...哭了? 他怔怔地盯着鼻头微红,眸中蓄满泪水的凤无忧,心狠狠抽了一下。 这一刻,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君墨染松了手,明明很在意她的感受,但话一经他的口,就变得冰冷淡漠,“收起你的眼泪,本王最厌恶男人哭哭啼啼。” 凤无忧以手遮眼,难得一回没同他抬杠。 她不动声响地趴在地上,真觉得自己委屈坏了。 莫名其妙暴毙,莫名其妙穿越。 原以为穿越之后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团宠,不成想先是失身,再是被追杀,片刻的安稳都不曾有过。 最过分的就是君墨染,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打她也就算了,干嘛还吓唬她? 她最爱惜的就是这条小命,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没活几天再度嗝屁,多丢人。 “凤无忧,哭够了没有?” 君墨染倒是希望她能像平常一样舌灿莲花活蹦乱跳。 她一言不发的样子,怪让人心疼的。 凤无忧依旧没搭理他。 在她眼中,他和百里河泽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打算将她扔至乞丐窟任人凌虐,一个打算身体力行侮辱她。 如此一想,她更觉委屈。 君墨染束手无策,他没料到凤无忧这么无赖的人,情绪上来这么难哄。 在他的认知中,凤无忧虽善于讨巧卖乖,实则胆大包天。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妙人儿,为何会这么惧怕他的触碰? 也许,真如她所言,她是个正常的男人,受不了和其他男人之间过于亲密的接触。 “在本王后悔之前,赶紧滚。” 君墨染甚至不敢正眼看她,就怕自己一个冲动,又将她搂在怀中。 “放屁!”凤无忧努力憋回了眸中盈盈打转的眼泪,一拳捶在君墨染胸膛之上。 “胆大妄为。” 君墨染任她捶打着,只板着一张阴沉至极的脸定定地看着她。 “狗东西,你能不能好好做个人?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还敢拿本王出气?哭包将军,丢不丢人?”君墨染好笑地看着她,愈发觉得她可爱迷人。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这么造谣我,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不知为何,君墨染对着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的凤无忧,突然没了脾气。 113 摄政王,您运气真好 叩叩叩—— 府衙大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王,铁手八百里加急。” “念。” 君墨染倏地起身,不动声色地挡在凤无忧跟前。 他知凤无忧爱面子,若是让追风看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这小东西定然再度炸毛。 “凤小将军落难当日,北璃统共有三波人马先后。其中,北璃左相敖澈带兵顺水路缉拿凤小将军,并将之逼至东临境内。第二波人马,乃凤小将军生母邱氏所派,意图不明。第三波人马,出自北璃王宫,系璃音公主贴身影卫组建的狙杀精卫队。这波人马于当日紧随凤小将军身后,挺入东临边境。” 追风话毕,又顺道提了一嘴,“昨夜刺杀凤小将军的四波刺客已查明出处,均系璃音公主所派。” 听闻邱如水曾派人搜寻过自己,凤无忧神情微怔,骤然转身,“邱如水的人马今在何处?” “邱氏人马进不了东临边境,已打道回府。” “想不到,邱如水的心,比凤之麟还狠。”凤无忧自嘲一笑,抬首间眸中尽是凉薄。 十七年前,邱如水为巩固自身在将军府的地位,谎称凤无忧为将军府庶子。 七年前,年仅十岁的凤无忧,被邱如水逼着弃文从军,自此以后横刀跃马,东征西战。 三年前,凤无忧勇救北璃大军,扬名立万,邱氏母凭“子”贵,被北璃王北堂龙霆封为二品诰命夫人,凤之麟亦破格将妾室邱如水抬为平妻。 令人唏嘘的是,凤无忧浴血奋战为邱如水拼得锦绣荣华。 邱如水却在凤无忧被北堂璃音构陷之际,同凤之麟一般,将自身与凤无忧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世人不知凤无忧女扮男装,轻信璃音公主的一面之词也就罢了。 可邱如水明知凤无忧是女子,绝不可能侵犯北堂璃音,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失势落难。 真真枉为人母! “需要本王替你出气?” 君墨染见凤无忧神情骤冷,沉声问道。 “不必。”北璃那群狗杂碎欠下的债,她凤无忧必当亲手讨回。 “随本王回府?” “摄政王,江洋女贼我已帮您擒获。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凤无忧声色清冷,一想到君墨染对她做的混账事,气不打一处来。 “不识好歹!” 君墨染一手掐着凤无忧纤长的脖颈,不过并未用力。 “您是打算对我用强?”凤无忧冷笑道,“摄政王难道不知,强扭的瓜不甜?” “凤无忧,你当真以为本王非你不可?” “我没这么想。” 凤无忧撇过头,横着脖子任由他掐着。 君墨染深知凤无忧还在生他的气,却又拉不下脸同她道歉,横亘在她脖颈上的手亦久久舍不得放开。 追风见他们二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君墨染定会酿成大错。 君墨染在感情方面,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既不懂何为疼宠,也意识不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已经伤害到凤无忧。 为了避免君墨染酿成大错,追风只得硬着头皮当起了和事佬。 他俯下身,故作认真地盯着地上的女尸,惊呼道,“嘴似火铳,面目狰狞,像极了王亲绘的女贼肖像。” 君墨染闻言,冷睨了一眼形容可怖的女尸,薄唇轻启,“毁。” “是。” 追风得令,旋即掏出袖中噬魂水,将之均匀洒在女尸身上。 眨眼间,女尸骨化形销,只余下一滩泛着油光的污水。 凤无忧神色淡淡,声色冰凉刺骨,“冤有头债有主。事实证明,入府行窃之人为北堂璃音部下。摄政王若不解气,大可前去北璃找她理论。” 纵她的说辞挑不出错处,君墨染依旧舍不得放她走。 沉吟片刻之后,他低缓出声,“行窃女贼为追杀你而入的东临。这件事,你亦难辞其咎。” 凤无忧狠瞪着蛮不讲理的君墨染,察觉到他横亘在她脖间的手又不安分地往下游移,愤愤地挣开了他的桎梏。 “摄政王,自重!” 嘣—— 许是因为动作过大,凤无忧缠在胸口处的裹胸布瞬间崩裂。 一时间,她面露错愕,定在原地全然不敢动弹。 “什么声音?” 君墨染剑眉微蹙,低声询问着凤无忧。 他的眼神一直停驻在她微红的眼眸上,并未注意到她前襟处细微的变化。 凤无忧面色爆红,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胸口,顺口胡诌道,“摄政王,您运气真好!十七年来,我头一回放屁,竟被您撞上了。” “………” 君墨染顿觉索然无味,悻悻缩回手,扬长而去。 114 呛哭缙王亲卫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凤无忧前脚刚跨出府衙门槛,缙王亲卫已在六扇门外恭候多时。 “大胆贼子,胆敢盗取缙王朝服,罪不可赦!” “嗐,不就是一件衣服?小气!”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眯,她觉得身上这套衣服十分霸气,衬得她格外英俊,故而并不打算还给缙王。 缙王亲卫腆着肚子,双手叉腰,盛气凌人道,“无耻贼子,速速归还朝服。否则,后果自负。” 凤无忧冷哼道,“东临缙王,竟只有这么点儿气度?你是打算扒了爷这身衣裳,让爷以最为原始纯真的面貌招摇过市?” “废话少说,速速脱了!” “小兄弟,爷劝你不要这么色情!”凤无忧啧啧出声,转而询问着杵在一旁装聋作哑的知县,“知县,爷且问你,当街扒人衣物,是否触犯了东临律法?” “这...” 知县以为凤无忧和君墨染有些交情,亦不好出言得罪,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 凤无忧见知县如此没用,转而询问着立于知县身侧的傅夜沉,“傅师爷,你说。” “呵...” 傅夜沉摇着折扇,轻笑出声,“确实触犯了东临律法。不过,凤小将军强占缙王朝服,罪加一等。” 凤无忧闻言,仍不死心,恍若花蝴蝶般在众人面前来回晃荡,“你们怎么证明爷身上的衣物为缙王朝服?” 傅夜沉以扇柄挑着凤无忧的领口,声似鬼魅,三分酥,“凤小将军,领口处不就绣着一个‘缙’字?” 凤无忧满头黑线,竟不知古人朝服上还带绣字的。 她以银针挑开领口处的金丝线,直截了当地拆了领上“缙”字,理直气壮道,“爷绣的明明是忧国忧民的‘忧’,许是绣娘不识字,绣错了。” 青鸾反应尤为敏捷。 她见凤无忧如此言说,旋即从腰间褡裢掏出绣花针,接过凤无忧从领口处拆得的金丝线,麻利地穿针引线,又在凤无忧袖口处绣上了方方正正的“无忧”二字。 缙王亲卫睁大了眼,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气得破口大骂,“乱臣贼子,汝母婢也!” 凤无忧听着,心下大为爽快。 想不到古人骂脏话,也会骂到人爹娘头上。 她吃吃一笑,弯弯的桃花眼中尽是戏谑,“小兄弟神机妙算,竟算得爷生母洗脚婢出身,妙哉!” “你!” 缙王亲卫未料凤无忧脸皮厚比城墙,忿忿然欲上手扒她衣物。 凤无忧最厌恶旁人对她动手动脚,眸色一凛,手肘重击缙王亲卫颞颥部,冷声道,“回去告诉你们缙王,爷穿脏了,自会送还回府。莫催!” 缙王亲卫迷惘地看了一眼蛮不讲理的凤无忧,双唇微微颤动,想哭又不敢哭出声,咬着牙跺着脚忿忿然离去。 “狂妄小子,你等着!” 缙王亲卫撂下一句狠话,落荒而逃。 “你当我们公子傻啊,干嘛等你?莫名其妙!”青鸾踮着脚对着缙王亲卫的背影骂骂咧咧。 凤无忧越发觉得她的这个小婢女是个可塑之才,虽然爱哭了些,但说起话来,毒舌又可爱。 她轻柔地将青鸾垂于额前的发丝儿别至耳后,旋即掏出一叠手绘银票,雄赳赳气昂昂道,“走!爷带你寻欢作乐。” 115 五国群儒宴 青鸾筛糠般点着头,蹦蹦跳跳地跟在凤无忧身后。 她家小姐性情大变,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青鸾觉得,凤无忧比以前快乐了许多,肆意张扬,风流倜傥。 “呜呜呜——” 凤无忧猛然回头,见青鸾再度嚎啕大哭,脑壳儿隐隐作痛。 “怎么了?” “小姐,青鸾为你高兴。”青鸾一把鼻涕一把泪,尽数擦在凤无忧身上。 凤无忧满头黑线,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傻姑娘,谁把你教得如此出色?高兴也哭,难过也哭!” 青鸾听出了凤无忧的调侃之意,破涕为笑,“自学成才。” 凤无忧郑重其事地说道,“别哭。爷在一日,必定护你一日。” 青鸾算是她穿越后,第一个想守护的人。 “小姐,青鸾好心疼你。” 青鸾忆起将军府的那些人的嘴脸,忿忿言之,“小姐你不知道,邱氏有多过分。你逃出北璃的第二天,就将你留在府中的衣物一并烧毁。” “现如今,她可是二品诰命夫人。于她而言,爷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更气人的是,邱氏还请了江湖术士上门做法,说是去晦气。”青鸾气得脸色发青。 “罢了,她欠爷的,爷改日定当加倍讨回。” 凤无忧本就是穿越而来,对原主这个便宜娘,自然也没什么感情。 她更感兴趣的,是北璃王宫中恃宠而骄的璃音公主。 平心而论,北璃王北堂龙霆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他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生了个草包公主,还将她宠得无法无天。 “北堂璃音近来可好?”凤无忧沉声询问道。 “北璃百姓皆以为她被您夺了清白,故而北堂璃音的名声已经大不如前。不过,北璃王护短人尽皆知,北堂璃音依旧是全北璃最得宠的女人。” 青鸾叹了口气,两行清泪再度落下,“天道不公。小姐你哪儿点比不上北堂璃音,凭什么被她欺负得这么惨?” “都怪爷当初买爹的时候,手头紧,买了个便宜爹。” 凤无忧自嘲地笑笑,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又何惧起点低了些? 北堂璃音确实会投胎,生来活在终点,所得的一切全靠天赐。 凤无忧投胎的技术确实差了些。不过,她本就是不得闲的人,更喜欢凭着自己的双手,挣得雄图霸业。 “对了,还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弈少爷让奴婢一定记着提醒小姐。” “何事?” “一个月后的东临群儒宴,北堂璃音也会来。据传,北璃王将择选人才的重任全权交给了北堂璃音。弈少爷让你别意气用事,羽翼尚未丰满之前,还是避开北堂璃音为妙。” 凤无忧眼眸一亮,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对北堂璃音下手,想不到她竟自个儿送上门来。 话说这一年一度的群儒宴,堪称全民盛宴。 宴期持续一个月余,届时云秦、东临、南羌、西越、北璃五国才俊皆能齐聚一堂。 各国才俊于群儒宴上挥斥方遒,舌战群儒,贤能者便能登上拍卖台。 五国掌权者可各凭所需,出价买之。 其间明争暗斗,尤为激烈。 不过,北堂璃音素来无心政事,她之所以愿意出席群儒宴,应当是为招婿而来。 116 长乐坊豪赌 “小姐,到时候我们还是小心些。离北堂璃音那个蛇蝎毒妇远远的才好。” 青鸾一想起北堂璃音无端构陷凤无忧一事,气得泪如雨下。 凤无忧不以为然,低缓道,“一个月时间,足以做好万全准备。到时候,我们只管关门打狗,打得北堂璃音喵喵叫。” “为何喵喵叫?难道,叫几声更扛揍?” 青鸾一头雾水,总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凤无忧的思维。 凤无忧自是懒得解释,手持着一摞手绘银票,往京都最为繁华的地带走去。 她原本想在醉柳轩对门儿开家医馆,专治疑“男”杂症,花柳之病。 毕竟,混迹醉柳轩的男人们,染病的几率比常人要高上许多。 可问题是,君墨染再三警告过她,不得同旁人拉拉扯扯。 她虽还生着君墨染的气,也总喜欢在挨打的边缘线上大鹏展翅,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敢不要命地忤逆他。 深思熟虑之后,凤无忧不得不断了开医馆的念头。 “罢了,先盘下醉柳轩对门的店面好了。”凤无忧小声嘟囔道。 青鸾偷瞄了眼凤无忧揣在怀中的手绘银票,支支吾吾道,“小姐,你确定这些手绘银票有人买账?” “不确定。所以先去试一试。” 说话间,他们二人已行至京都最为繁华的地带。 凤无忧扫了一眼门庭若市的醉柳轩,又偏头打量着对门张袂成阴,挥汗成雨的长乐坊。 “走,进去瞧瞧。” “赌坊去不得。一入赌坊深似海,有人猛赚有人亡。”青鸾连拽着凤无忧的胳膊,忧心忡忡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距东临群儒宴仅剩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凤无忧仅有一个月的时间,布置好罗网,守株待兔。 凤无忧唇角一勾,旋即带着怯生生的青鸾踏入了长乐坊。 长乐坊门口立着两位人高马大的壮汉,身高八尺有余,同君墨染一般的高度。 不过身材却远不及君墨染。 他们一身肥膘,就连打个哈欠肚皮上的肉都能抖三抖。 凤无忧收回视线,昂头挺胸地从两位壮汉中间穿过。 “慢着!” 一位壮汉暴喝一声,惹得青鸾浑身战栗。 凤无忧狭偏过头,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何事?” “赌金可带了?” 壮汉不耐烦地询问着。 “睁大眼,仔细看看爷的女人身上穿的是什么稀世狐裘?再看看爷身上这套贵气的朝服!” 凤无忧扬高了声调,微微抬着双臂,任由面前二位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壮汉打量着。 “进。” 壮汉见凤无忧气度卓绝,再观她和青鸾身上的锦衣,便信了凤无忧所言,头一回没见着赌金,就将人给放进了长乐坊。 “公子,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青鸾紧步跟在凤无忧身后,小声嗫嚅着。 凤无忧低语道,“爷还打算空手套白狼,盘下这间店面。现在看来,应当是不可能了。” “说的也是,这么大的赌坊,万金难买。不如,我们先打道回府?” “不。爷不赢个十万百万,绝不出去。” 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携着怯生生的青鸾,穿梭游走于人潮涌动举袖成云的长乐坊中。 117 狂揽百万!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眼圆桌前面色肃穆的荷官,又瞅了眼围聚在圆桌边的数十位锦衣赌客。 每位赌客身边,都配有两位妖娆妩媚的赌妓。 纵观人声鼎沸的长乐坊中,各个红光满面,无论输赢,下注均十分豪迈。 长乐坊里赌博形式多样,只不过凤无忧对牌九之类尤为陌生,不敢轻易去碰。 兜兜转转,她终于站定在猜骰子的圆桌前,颇有兴致地看着荷官叫嚷着“买定离手”。 猜点数对她而言,并不算难事。 她毕竟是佣兵团出身,耳力超乎寻常。 正如当下,她就能清楚地听见长乐坊中赌妓和荷官之间的细声耳语。 也能清楚地辨析骰子落定时的点数。 下一瞬,骰子入碗,周遭氛围愈发浓烈。 荷官不紧不慢地摇着宝盒,骰子发出清脆的声响,高声喝道,“买定离手。” 不多时,荷官倒扣宝盒,骰子碰撞声亦戛然而止,犀利的眼神在圆桌前的众人面前横扫了一边。 “大。” “小!” “大!” “大!” “...” 圆桌前的赌客应声叫嚷着,纷纷血红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上紫檀木浮雕貔貅宝盒。 荷官扫了眼压在桌面上的散乱银票,不动声色地轻扣着桌面。 凤无忧察觉到宝盒中的骰子发生了轻微的转动,眸色一闪,掏出怀中一叠手绘银票,颇有牌面地甩至圆桌上,“小。” “开——” 宝盒打开的那瞬,喧闹非凡的圆桌边上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屏息凝神,死死地盯着桌面。 三枚象牙玉质骰,点数分别为三,三,一。 确实是小! 青鸾欢呼雀跃,她虽不知赌场猫腻,但亦知凤无忧赢的不易,故而再度喜极而泣。 荷官淡淡地扫了一眼面色沉着的凤无忧,缓声道,“敢问公子何许人也?” 凤无忧朝青鸾递了个眼神,青鸾即刻会意,满心欢喜地将桌面上一大摞银票纳入怀中。 荷官见凤无忧并未答话,又向立于一旁搔首弄姿的赌妓使了个眼色。 赌妓见状,立刻朝凤无忧拥去,一人一边将青鸾挤到人堆之外。 凤无忧深知赌场内幕,今儿个若是不输掉部分钱财,怕是走不出这个长乐坊。 思及此,凤无忧素手一挥,尤为阔绰地从青鸾怀中上百张银票中,抽出一张最为古旧的,这才慢悠悠地回到圆桌边。 赌妓见状,柔声细语道,“公子,您手气这么好,不妨多下点儿赌金?” “是呀。公子天庭饱满,眸光清明,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应当不缺这么几万两吧?” 凤无忧单指轻挑着攀附在她左肩上赌妓的下颚,戏谑言之,“好,听你的。” 话毕,凤无忧又从青鸾怀中掏出一张半旧不新的银票,一人一张分予两侧媚态横生的赌妓,“拿去下注。” 赌妓狂抽着嘴角,未料到看似出手阔绰的凤无忧,竟如此精于计算。 不过,赌场上人多眼杂,她们也不得强逼着凤无忧下注,面上依旧挂着娇媚的笑容。 “买定离手。” 荷官再度扣下宝盒,高喝了一声,眼眸又落在凤无忧身上。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荷官紧扣在宝盒上的手,漫不经心地吐了一个字,“大。” ------题外话------ 又到人间四月天,四月大家一起加油鸭~ 生词释义: 荷官(又称庄荷),指在赌场内负责发牌、杀(收回客人输掉筹码)赔(赔彩)的一种职业。 宝盒,指赌场中装骰子的器皿。 118 不得欺她! 凤无忧此言一出,周遭赌客纷纷跟着下注。 更有甚者,咬着压根,一股脑儿将所有赌金抛了出去。 她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看着这群跟风投注之人,眸中带着些许的惋惜。 就赌坊内部的潜规则而言,凤无忧小赚了一笔,荷官绝不会善罢甘休。 故而,她只得再玩一局,引得赌客纷纷跟注,故意输上一局,以最大程度减轻长乐坊的损失。 唯有如此,她今日才得以顺顺利利地走出长乐坊。 “开——” 宝盒打开,三枚骰子的点数如出一辙,皆是一。 此局无人押小,众赌客输尽赌金,痛心疾首,悔不自已。 “唉,还以为那小子是个精明的,想不到他纯粹狗屎运,小赢了一局!” “早知道押小了!狗娘养的野小子,坑死爷爷!” ......... 荷官看到满意的结果,面上的神情稍有松动,看向凤无忧的眼神亦少了分杀气。 凤无忧见好就收,大手一挥,高声道,“你们玩!爷要去一趟摄政王府,摄政王等着爷一起品茗喝茶呢!” 荷官古怪地扫了一眼凤无忧的背影,旋即便有两名小厮从长乐坊后门快马直奔摄政王府。 凤无忧动作极快,转眼间已经带着怀揣着百万银票的青鸾行至长乐坊门口。 青鸾一颗心怦怦直跳,深怕被人发现凤无忧起初用以押注的银票并非货真价实的银票。 凤无忧面上虽挂着和煦迷人的浅笑,心下亦十分紧张。 好在,总算得以逃离吃人不吐骨头的长乐坊。 砰—— 正当她神经稍有松懈之际,一抹红艳的妖娆身影从她眼前一晃而过,神不知鬼不觉地撞上了惊魂未定的青鸾。 “啊——” 青鸾一声娇呼,颓然倒地。 不妙的是,她怀中的银票若落叶般零落了一地。 凤无忧看向身着红衣的始作俑者,咬牙切齿道,“傅师爷果真眼高于顶,走路都不看路的么?” 傅夜沉唇角噙笑,一手拢着折扇,戏谑言之,“说起来,你我算得上是同类人,不是么?” 他话音刚落,旋即就有两名小厮打断了仓皇拾捡着银票的青鸾,厉声喝道,“赌场里有人作假!” 凤无忧顿感头疼,到嘴的百万银票,这下子,又要不翼而飞了! 她若想带着银票突出重围,倒不是难事儿。 但要是带上仅会些花拳绣腿的青鸾,那就难上加难了。 “凤小将军,善自珍重。” 傅夜沉朗声笑着,一边摇着折扇,一边风度翩翩地上了长乐坊二楼。 凤无忧银牙碎咬,她已然确定傅夜沉是故意跟她抬杠。 果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和百里河泽熟识之人,绝不是什么好鸟! “来人,将他们拿下!” 长乐坊中,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一声令下,便有数十位彪壮大汉朝着凤无忧和青鸾迫近。 “日你个仙人板板!” 凤无忧盯着傅夜沉的背影,气得直爆粗口。 青鸾吓得不知所措,却依旧雷打不动地挡在凤无忧前头。 “乖,躲到爷怀中。” 凤无忧很快回过神,沉声安慰了青鸾一句,再度抬首,眸中杀气凛然。 “无耻小子,还不束手就擒?” 彪壮大汉暴喝道,手中铁锤抡得呼喇作响。 凤无忧一手将青鸾揽入怀中,灵巧闪身,躲过铁锤,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圆桌上的紫檀木宝盒。 说时迟,那时快。 宝盒在人潮纷杂的长乐坊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砸向了彪壮大汉。 “啪”的一声闷响,紫檀木宝盒应声而裂。 彪壮大汉头上顿时血如泉涌,他胡乱地抹了把额上的鲜血,“狗贼,纳命来!” 凤无忧揽着青鸾的腰肢,随手抄起桌面上的骰子,“欻欻”几声朝着朝她围聚而来的彪壮大汉脑门弹去。 “啊——” 赌场中,已然一片混乱。 三四位彪壮大汉捂着汩汩出血的脑门儿,看向凤无忧的眼神里多了分惧意。 他们如何也没想到,看似瘦弱的凤无忧,身手竟这般出色。 凤无忧见人群中透出一丝缝隙,以移形换影之步迅速突破重围,一鼓作气,仓皇逃出人仰马翻的长乐坊。 她和青鸾于东临京都最为繁华的地带上一路狂奔,疾似一阵风。 她们身后,紧跟着一群手执砍刀的壮汉。 不过,许是由于体格过于彪壮,他们的速度远不及凤无忧,青鸾二人。 东临摄政王府墨染阁。 长乐坊小厮于阁外恭声道,“启禀摄政王,今日长乐坊里来了一位奇怪的公子。身着朝服,领口却未绣字,还扬言要来摄政王府品茗喝茶。”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心下腹诽着凤无忧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打着他的名号四处招摇撞骗。 正当此时,追风急急闯入君墨染的书房,上气不接下气道,“王,凤小将军拿着一摞手绘银票混入长乐坊中豪赌,还赢了百万银票。” “呵...这小东西,竟还会赌。” 君墨染眸中闪过一丝兴味,转而嘱咐着恭候在书房外的长乐坊小厮,“不得欺他。他赢多少,给他便是。” 追风终于顺过气儿,连声道,“王,为时已晚。傅夜沉当场揭发了凤小将军,使得凤小将军被赌坊护卫围剿,不仅丢了到手的百万银票,还被赌场护卫逼得满街逃窜。” 119 这个糟老头坏得很 君墨染闻言,再沉不住气。 他倏然起身,阔步跨出了墨染阁。 “凤无忧可有受伤?” “不知。” “速速进宫,宣苏太医。” “是。” 追风连连颔首,毕恭毕敬地应着。 事实上,追风早就知道凤无忧已经带着她身边的小婢女,游刃有余地杀出重围。他罕见地扯了谎,纯粹是希望君墨染能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 一想到凤无忧极有可能被打得浑身是伤,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眼神中现出一抹杀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名下的长乐坊,竟差点儿将凤无忧逼上绝路。 倘若长乐坊中人敢伤她一根毫毛,他不介意亲手斩杀长乐坊上下百余人。 君墨染玄色衣袍扬尘而展,他疾步走出摄政王府,审慎叮嘱着一脸木然的司命,“去取百万银票,速速跟上。” “是。” 司命一边应着,一边亦为长乐坊捏了把汗。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君墨染最为宠爱的小祖宗。 待君墨染找到凤无忧之际,心里的狂热再度被现实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巷道一角,凤无忧眸光柔和,声色亦似四月柔软的风,徐徐安慰着嚎啕大哭的青鸾,“别哭了,一会儿爷把玉容生肌膏当了,兴许能换些钱财。” 青鸾哭得伤心,一头栽近了凤无忧怀中,“公子,我们怎么这么穷呢?”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公子,青鸾好讨厌北堂璃音。若不是那个坏女人,你现在还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哪里需要受这些窝囊气!” 凤无忧声色淡淡,不以为意道,“因果终有报。走,爷带你吃香喝辣!” 她刚起身,恰巧瞥见立于巷口处,神色晦暗不明的君墨染。 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要和他抬杠。 可一想到君墨染这个混蛋差点在府衙大堂内强了她,她心里就一万个不舒服。 “阴魂不散。”凤无忧小声嗫嚅着。 君墨染无视了她所言,朝她走去,出乎意料地将她搂入怀中。 “………” 凤无忧有些懵,惊愕地半天说不出话。 青鸾也十分懵,呆立在一旁傻愣愣地看着抱在一起的君墨染和凤无忧,只觉他们十分般配。 “凤无忧,跟本王回府。” “不要。” “为何?” “要听实话?”凤无忧抬眸,漂亮的桃花眼,星星一般明亮。 君墨染深知,凤无忧的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但就是想听她说话。 更合理地说,半日不见她,他很想她。 沉吟片刻后,君墨染魔魅之声乍响,“你说。”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是不是打算骗我入府,强迫尚未及冠的我做你的禁脔?” 糟老头子?! 君墨染心生挫败,他真想好好教训一顿眼前口出狂言的小东西。 可他已经狠不下心肠对她下手。 她看上去确实还很小,一碰即碎。 “本王答应你,只要你跟本王回府,决不会逾越雷池半步。” “你上次也这么说!结果呢?”凤无忧一把推开了君墨染,心中余怒未消。 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从未像今日这般,兀自生了大半天闷气。 “凤无忧,本王的心意你感受不到?” 120 重金聘请凤无忧 “什么心意?” 凤无忧怔怔地看向君墨染,努力想要参透他话中之意,无奈脑子一片空白。 “榆木脑袋!” 君墨染心下隐隐有些悸动,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对她,极有可能是喜欢。 不过,这仅仅只是他的猜测。 毕竟,遇见凤无忧之前,他连心动的感觉都不曾有过。 眼下不知何为喜欢,实属正常。 刚支取了百万银票便马不停蹄赶来的司命默不作声地立于君墨染身后,心里亦为君墨染掬了把同情泪。 司命原先只道是君墨染在感情方面迟钝了些。 不成想,凤无忧在感情方面同样迟钝,比起君墨染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银票已带到。” 司命适时出声,打破了异常尴尬的场面。 凤无忧一听“银票”二字,精神稍显振奋了些,面上旋即堆出明媚的笑容。 “摄政王,您的心意我感受到了!您真是这世上最善良的男子,长得好看,还有好多钱。您若是担忧花不完金山银山,不妨用大把大把的银票砸死我这个烦人精。” 君墨染看透了凤无忧的想法,唇角斜勾出一抹弧度,久不开口,故意吊着她的胃口。 “摄政王,您如果十分馋我的身子,改日我亲自画一幅自画像送您如何?” 凤无忧眉梢一挑,踮着脚尖压低了声在君墨染耳边轻语着,“没穿衣服的那种。” “………” 君墨染面露鄙夷,眸中尽是不屑。 “摄政王,您当真不心动?很恢弘的。”凤无忧不甘心,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自己的身材,“要腹肌有腹肌,要胸肌有胸肌,很好看的。”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犹记得前几日凤无忧画腹肌,将腹部涂得乌漆嘛黑的场面。 据他对她的了解,除了胸肌,腹肌和恢弘的男性特征,她都不可能有。 “您看不看?一副自画像收您一千两,不算贵吧?” 凤无忧作西子捧心状,她前倾着身子,离君墨染极近,差点儿贴人胸口上。 “十万。” 君墨染本不想搭理她,但又觉得一千两太过廉价,鬼使神差地将价格翻了一百倍。 “算你识货!” 凤无忧笑眼弯弯,姿容明媚。 君墨染薄唇紧抿,面容冷冽,心下却暗自窃喜。 他从未将钱财身外之物放在眼里,之所以敛得万贯家财,纯粹是闲着没事干,三百六十行,行行掺一脚。 “摄政王,定金呢?” 凤无忧怕他赖账,忙不迭地腆着脸皮询问道。 君墨染原想亲手将长乐坊克扣下的百万银票如数归还给凤无忧。 这会子,他见她如此爱财,瞬间改了主意。 “跟本王回府,教追风吟诗作赋,月俸百万,如何?” “摄政王,您对下属可真上心!” 凤无忧给君墨染竖了一个大大的拇指,啧啧称赞道。 司命紧咬下唇,深怕一个不小心,破口大笑。 想不到,君墨染为了留住凤无忧,竟如此丧心病狂地祸害追风! “你可愿意?” 君墨染并未觉丝毫不妥,魔魅的声音中带着最为原始的欲和念,引人沉堕。 “除却教追风吟诗作赋,还有其他要求?” 凤无忧深知留在君墨染身边会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可她实在太穷,别说对付璃音公主,就连自身温饱都没法解决。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再冒险一回,等赚够了第一桶金,有能力在东临安身立命,再全身而退也不迟。 君墨染思量再三,又补充了一句,“仅一个要求,不得与婢女同房。” 121 王的第二人格 “………” 凤无忧满头黑线,一时无言。 她觉得君墨染对于她的清白上,有着极其古怪的坚持。 青鸾闻言,眉头微皱,心下略略不悦。 自小到大,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抱着凤无忧软绵绵的身体入睡。 “公子,青鸾就想和你一起睡。你不在身边,青鸾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孤枕难眠,呜呜呜——”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眼神落在青鸾涕泗横流的脸上,语气不善道,“闭嘴。” 青鸾闻言,怯生生地躲在凤无忧身后,虽闭上了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啪嗒啪嗒若断了线的珠子,成串成串往下落。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顿觉凤无忧的品味有够独特,居然喜欢这类哭哭啼啼的女人。 “公子,以后青鸾不能和你一起睡了,你一个人要记得盖好被子,别乱踢。睡觉时别乱抠肚脐眼儿,容易着凉。” “知道了知道了。”凤无忧有些尴尬,恨不得捂住青鸾喋喋不休的嘴。 她不就昨夜同青鸾将就了一晚? 这丫头居然大咧咧地将她睡觉时的恶习给说了出来。 君墨染见凤无忧退让了一步,心情颇为愉悦,转而接过司命递上的百万银票,亲手交至凤无忧手中。 他的手,恰似无意般蹭过她的手心,沾染了她手心上的薄汗,并未感觉不适。 “大佬,您给钱的姿势真帅!摸过银票的手指啧啧,白得跟嫩葱一般,掐得出水!”凤无忧狗腿地夸着君墨染的手,神神叨叨地将厚厚一摞银票揣入怀中。 “油嘴滑舌。” 君墨染徐徐收回手,黑金色的眼眸带着睥睨天下的狂傲。 他面部线条凌厉,肌肉亦愈发紧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心情不好。 只司命知道,君墨染正在极力憋笑,心里头指不准已然欣喜若狂。 “驾——” 巷口处,尘烟四起。 一身着红装的娇艳女子绝尘而来,她许是未料到狭窄的巷道中挤进了这么多人,急声高喝道,“闪开,快闪开!” 君墨染闻声,玄色锦袍逆风而飏,他疾步转身,下意识地去抓凤无忧的手。 而凤无忧,反应亦十分敏捷,于第一时间将青鸾死死地护在怀中。 “吁——” 马上手持缰绳的女子显然有些慌乱,她仓皇地瞟了一眼立于跟前,面色黢黑到了极致的君墨染。 “公子,你没事吧?” 叶俏翻身下马,手执马鞭,朝君墨染走来。 君墨染置若罔闻,只缓缓转过身子,将凤无忧拽入了怀中,“水儿。” “………” 司命见状,神色大变。 他冷眼看着手持长鞭的叶俏,语气不善道,“阁下何许人也?竟敢在东临京都策马奔腾!” 叶俏杏眼微瞪,讪讪而笑,“在下叶俏,西越人士。初来乍到,不知东临京都不得骑马,抱歉!” 叶俏? 西越公主似乎就叫叶俏。 莫非,她是为一个月后的群儒宴而来? 凤无忧被君墨染紧紧地搂在怀中,只匆匆扫了一眼面前张扬肆意的女子。 司命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叶俏,急急行至君墨染跟前,沉声道,“王,您没事吧?” 君墨染并未理会司命,他垂眸扫了一眼怀中粉雕玉琢的人儿,忽然俯下身,在凤无忧脸颊上“吧唧吧唧”啄了数口。 “摄政王,您不是说过,从今往后绝不越雷池半步?” “水儿,本王找你找得好苦。” 君墨染将头埋在凤无忧颈窝间,深深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甜腻香气。 122 宠你一生一世 “摄政王,您要是再对我动手动脚,可别怪我对您不客气!” 凤无忧察觉到君墨染的手又开始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移,瞬间炸毛。 叶俏见无人理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临走前,她回眸扫了眼君墨染,杏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素闻东临摄政王容貌俊美,杀伐果断,乃五国枭雄之首,今日一见,确实气度不凡。 只可惜,好男色! “驾——” 叶俏扭过头,驰骋于狭窄的巷道中,一溜烟儿功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君墨染目不斜视地盯着怀中愈发暴躁的凤无忧,趁其不备,猛然埋下头,一口咬住了她的前襟。 凤无忧已经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错愕地怔在了原地。 “啪——” 待她回过神来,直接上手甩了君墨染一巴掌。 这个混蛋,太过分了! 说好不碰她,这会子,竟直接上嘴了! 凤无忧忿忿地捂着胸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司命见状,怒气陡然,他厉声道,“凤小将军,王对你如何,你心里没数么?眼下,王心疾复发,记忆受损,行为无法自控。你非但不知体谅,竟还动手打他。” “他咬人就有理了?” 凤无忧刚收了君墨染百万银票,亦不好意思做得太过分。 见他面上赫然印着一个五指印,遂掏出君墨染之前赠她的玉容生肌膏,粗鲁地替他上药。 “为何打本王?本王只想全心全意宠你。”君墨染一手攫住她的手,突然间将她指尖带着些许薄荷凉意的膏药一点一点啃噬干净。 “摄政王,您睁大眼睛看好了!我不是您的水儿,我叫凤无忧。” “无忧,本王晓得了。你是本王的掌中宝,本王会宠你一生一世。” 君墨染如是说道,旋即又搂着凤无忧的腰,将她微微往上托着。 “放开!” “别动,本王很饿。” 君墨染话音刚落,冗长的睫毛扫过凤无忧的脸颊。 而后,他又一口咬在了她的唇上。 他素来不喜甜食,但她身上甜甜腻腻的气息,该死的吸引人! 没两下,凤无忧的嘴唇就被他啃得秃噜了皮儿。 “摄政王,您啃够了没?”凤无忧不满地嘟囔着,却怎么也挣不开君墨染的束缚。 “看,你的落红。美极了。” 君墨染满意地看着凤无忧被他咬破的唇,带着薄茧的指腹再度碾过她的唇,一寸一寸,抚净她唇瓣上的鲜红血迹。 “摄政王,‘落红’二字不是这么用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个女人!” 凤无忧意识到君墨染心疾复发,他的副人格再度跑出来作祟,只得求助于司命,“司命,摄政王心疾复发一事不好让他人知晓,你还是快些将他带回府罢。” 司命摊了摊手,仍旧对凤无忧刚刚甩向君墨染脸颊的一巴掌耿耿于怀,“王若是不想走,谁都拉不动他。” 凤无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声好气地哄着君墨染,“摄政王,乖乖回府可好?” “无忧,你身上的伤好全了么?本王记得,上回见你时,你的胸肿得十分厉害。”君墨染剑眉微蹙,旋即又将视线落在她的裆部,“还流血?” 123 本王的小祖宗受伤了! “君墨染,你休要造谣爷!爷才没流血!没有!绝对没有!” 凤无忧未料到君墨染会当众问她这么私密的问题,恼羞成怒,“没见过世面的狗东西,我们北璃男人胸肌都这么大!” “本王只是关心你,绝无恶意。这么激动做什么?” “爷不需要你的关心。” 凤无忧咬牙切齿,心下暗生恼意,想不到君墨染不止主人格喜怒无常,副人格竟单纯到不辨雌雄的地步! 司命古怪地看了一眼凤无忧,“凤小将军,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未曾,许是摄政王记岔了。” “本王不可能记错。”君墨染笃定言之,“为了治你身上的伤,本王一夜之间用了二十瓶玉容生肌膏。” “行吧,您是王爷,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凤无忧为自圆其说,摊了摊手作无奈状,同司命低声私语,“司命,摄政王情绪不稳定。即便记忆出现了偏差,也别去深究,以免加重他的病情。” 司命见凤无忧态度诚恳,对君墨染的心疾十分上心,总算放下偏见,缓和了口气,“凤小将军言之有理。” 君墨染深情款款地看着凤无忧,情到深处,又将她搂入怀中,双手不安分地掐着她的细腰。 “无忧,随本王回府。” “摄政王,您勒得我喘不过气儿了。”凤无忧扒拉着他横亘在腰间的手,不满地抗议道。 “喘不过气?” 君墨染剑眉一凛,倏地俯下身,轻咬着她的唇瓣,“本王为你渡气。” 司命,青鸾二人跟在他们身后,看得面红耳赤。 青鸾以为凤无忧总算找到如意郎君,喜极而泣。 “无忧,现在好些了?” 君墨染居高临下地看着红唇微肿的凤无忧,眸光温柔似水。 “嗯。” 凤无忧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黑沉着脸,不情不愿地应着。 她还真是有些怕了心疾复发的君墨染。 上一回,他心疾复发之时,就将她里里外外研究了个遍。 这一回,不知又要整出多少幺蛾子。 凤无忧脑壳突突起跳,想要临阵逃脱,却又无路可逃。 “无忧,为何闷闷不乐?” “摄政王,跟你回府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动辄扒我衣裳,我壮得跟牛一般,当真没有受伤!” “无忧,受伤了千万别捂着掖着。有本王在,就没有治不好的伤。”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染上一丝担忧,他见凤无忧一脸愁容,误以为她重伤难治,疼痛难忍,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一路疾奔回摄政王府。 青鸾眼皮一跳,倏尔想起凤无忧是个如假包换的俏姑娘,深怕她不明不白地丢了清白,焦急地拽着司命的胳膊,声泪俱下,“司命,怎么办?你们家摄政王打算怎么对待我家公子?” 司命瞅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青鸾,耐着性子给她递上了一方干净的锦帕,“你且放心。王只是想替凤小将军疗伤,断不会伤害他。” “当真?” “嗯。” 司命低声答着,他也不确定君墨染究竟会对凤无忧做出什么事。 毕竟,君墨染的心疾尤为特殊。 每每心疾复发,他都像变了个人似的,性情大变。 若问这人世间,什么人最难以捉摸? 心疾复发的君墨染,必定榜上有名。 砰——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君墨染便气势汹汹地“杀”回了摄政王府。 他怀中紧搂着野猫般乱抓乱挠的凤无忧,一脚踹开了摄政王府朱漆大门。 府上家丁侍婢纷纷转过头,怔怔地盯着气场大变的君墨染。 “王兄,你总算回来了!” 君拂纤纤细指提着鹅黄色鲛纱罗裙,蹦蹦跶跶地蹿至君墨染跟前。 君墨染因担忧凤无忧的伤势,双眸久久未能聚焦。 他依稀记得自己有个妹妹。 故而,对君拂的态度还算温和,“嗯,回来了。” “王兄,今晚可否与拂儿一同用膳?”君拂瘪着嘴,委屈兮兮地央求着他。 “好。” 君墨染虽不愿同君拂亲近,但潜意识告诉他,她是他妹妹。 思及此,他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王兄?” 君拂没料到,君墨染今儿个竟如此温柔。 水眸中,泪光乍现。 “还有事?没事就别挡道。本王的小祖宗,受伤了。”君墨染温和且疏离地询问着君拂。 “没...没事。” 君拂狠瞪着君墨染怀中一脸生无可恋的凤无忧,妒火喷薄欲出。 她定定地立于墨染阁门口,痴痴地望着君墨染隐于黑暗中的背影,双拳紧攥,怒气飙升。 “郡主。” 司命带着梨花带雨的青鸾回了摄政王府,却又不巧地撞上了君拂,只得硬着头皮朝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君拂徐徐收回视线,转而将目光落在司命身侧的青鸾脸上,“好一张狐媚子脸!” “多谢郡主谬赞。”青鸾感觉到了君拂的敌意,不卑不亢地答道。 “司命,她是谁?” 君拂强忍着心中怒火,一双眼眸来回打量着温婉楚楚的青鸾。 “回郡主,青鸾姑娘乃凤小将军贴身侍女。”司命如实答道。 “哼!主仆一个德性!” 君拂忿忿言之,语气不善地询问着司命,“王兄今儿个怎么了?” “心疾复发。” “哦?”君拂顿时来了些兴趣,追问道,“王兄是变得更为孤僻,还是温柔似水了?” 她话音刚落,亦不等司命答话,便步履匆匆地回了她的芳华阁。 青鸾皱了皱眉,总觉这位郡主给她的感觉,和北璃那位璃音公主如出一辙,讨人厌得很。 124 您有病,得治! 墨染阁。 四壁燃着数十盏水晶托底油灯,暖光微融,使得软绸纱幔均显出旖旎之色。 龙凤呈祥金丝双面绣屏风旁,煨着一炉炭火。 灯影与人影频频交叠,矮炉中的火苗噼啪作响。 君墨染撩开天青色芙蕖绣帘,将凤无忧轻轻放至榻上。 “无忧,让本王看看你身上的伤,如何?” 凤无忧摇了摇头,双手抱膝作防备姿态,“我好得很,没受伤。” “调皮。” 君墨染勾唇浅笑,如擎天柱般立于卧榻前,将凤无忧笼于自身阴影之下。 “你别乱来,我很厉害的!” “呵...” 他定定地望着她,也确实没抬手。 只不过,她身上的衣物于顷刻间,被他深不可测的内力剐成了碎布条。 “啊——” “混蛋!” 凤无忧的心态,再一次崩裂。 她一骨碌躲入被衾之中,眸中是惊愕与不满。 “摄政王,你真的很没礼貌!” “无忧,你的伤似乎比上回更严重了。”君墨染剑眉微蹙,一屁股坐在榻沿上,郑重其事地说着。 “你闭嘴!混蛋,为何老是占我便宜?” 凤无忧随手将身侧的枕头朝着君墨染兜头砸去。 君墨染见状,淡淡道,“别怕,纵使受了重伤,你依旧美得令人心醉。” “………” 凤无忧气得牙痒,君墨染这狗东西,又在欺负她! 她虽视贞洁于无物,但不代表她受得了被一个男人这么直白地盯着。 更气人的是,她既打不过君墨染,也拗不过他,即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还得佯装平和地乖乖听话。 深思熟虑之后,凤无忧为扭转眼下极为被动的局面,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继续忽悠他。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摄政王,有件事你须得明白。” “何事?” “想必,你已经发现了我们身上的差异。” “嗯。无忧莫要自卑,你的身体虽有些残缺,但依旧很美。” “不。正常人的身体就是我这样。真正有病的人,是您!” 凤无忧从被衾中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往他身上随意一指,面色于须臾间变得尤为凝重,“您发育过度了,是病!得治。” 君墨染凤眸中闪过一丝兴味,薄唇微微翕动,“你确定?” 凤无忧正准备答话,他已然窸窸窣窣地扒着自己的衣裳。 她崩溃扶额,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又又惹麻烦了! 君墨染的身材,毫不夸张地说,完美得过分,真真是只应天上有。 然,此时此刻,绝不是纵身声色的时机。 若是君墨染中途转醒,恢复正常,她就惨了。 轻则被暴虐毒打一顿,重则...化成一堆污油水。 白日里,府衙大堂中被噬骨水蚕食殆尽的女尸,极有可能就是她的下场。 思及此,凤无忧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磕磕巴巴道,“你,你做什么?” 君墨染骨节分明的手微微一顿,轻扣在腰间玄色龙纹鎏金缎带上,“本王并不觉得自己有病。不过,无忧若是觉得本王有病,就按照你的法子,替本王诊治诊治,如何?” ------题外话------ 7号上架,这两天得存稿。 5号,6号一天一更,小仙女们稍安勿躁,笔芯~ 125 柔情似水君蓝染 凤无忧郁闷地盯着自说自话的君墨染,一时无言。 可以确认的是,君墨染显现出的这重人格温柔似水,极度热心,喜欢照顾弱小群体。 只不过,心智尚未成熟,人亦十分单纯,甚至辨不出雌雄。 凤无忧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同一个人格分裂患者争长论短,无异于对牛弹琴。” “无忧声似蚊蝇,本王听不清。凑近些,一字一句说给本王听。” 说话间,君墨染已不动声色地溜上榻,咸鱼一般绷紧着身体。 “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您不听也罢。” 凤无忧迫于君墨染带来的强大压迫感,不由自主地往边上靠去。 “将膏药涂抹于本王伤处,有劳了。”君墨染随手递给凤无忧一罐尚未开封过的玉容生肌膏,谦和有礼地说着。 “您自己不会上药么?” “无忧,身受重伤的人心灵尤为脆弱,亟需关爱。只有你亲手替本王上药,本王才能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 君墨染斜睨了一眼凤无忧,声色虽十分温柔,可他不苟言笑的样子依旧威慑力十足,仅一眼,就吓得凤无忧噤了声。 凤无忧无奈之至,只得接过了玉容生肌膏,小心翼翼地为他的“伤处”上药。 “无忧,你的手很暖,本王甚喜。”君墨染半阖着眼眸,轻哼出声。 凤无忧双手微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君墨染听着,顿觉有些好笑。 这小东西,定是动了情。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犀锐的眼紧锁着凤无忧绯红的脸,戏谑出声,“无忧,你确定你真的没受伤?” 他声色低醇,极富磁性,听得凤无忧身躯一颤,差点儿把持不住,朝他猛扑了去。 凤无忧恼羞成怒,剜了眼俊美无俦的君墨染,爆了句粗口,“狗东西,休想引爷犯罪。” “犯罪?无忧想对本王做什么?” 君墨染倏然起身,容似谪仙,神似堕魔。 凤无忧哪里抵抗得住这般撩人的君墨染,她下意识地往后挪着,不成想幅度过大,“砰”地一声跌下榻,摔得四脚朝天。 “嘶——” 凤无忧一手捂着后腰,小声嘟囔着,“臀甚痛!” 君墨染嘴角噙着笑意,也不去扶她,“倒像是话本里的人间尤物。” “什么话本?” 凤无忧反问着他,突然觉得君墨染的副人格,并不似表面上这般单纯。 “时辰不早了。无忧先去沐浴罢,本王陪舍妹共进晚膳。” 君墨染语毕,徐徐收回视线,慵懒地换上了一袭湖蓝色长袍。 临出门前,他猛然转身,斜勾着唇角,压低了声道,“无忧,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本王原名为君蓝染。” 君蓝染?不就是一个副人格,还整得跟主人格一样,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儿。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君墨染的副人格还不及主人格靠谱。 起码,君墨染看上去更像君子,说不碰她绝不碰她。 不像君蓝染,行事毫无分寸! ------题外话------ 高能预警: 摄政王患有多重人格障碍。 主人格君墨染,占据着意识的主要掌控权。 另外还有三个副人格,分别为温柔人格君蓝染,恶魔人格君红染,神秘人格君白染。 126 追风喜极而泣 君蓝染看上去极为愉悦,他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芳华阁疾步而去。 自上回他无意间窥伺了凤无忧的身体之后,废寝忘食地琢磨了一段时间,终于参透了凤无忧身上的秘密。 她身体之所以有较大的起伏,并不是受伤发肿所致,而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这个秘密,想必连君墨染也不知道。 君蓝染意识到这一点后,玩心大起,打算先逗弄逗弄凤无忧,等玩腻了再告知君墨染这个天大的秘密。 然而,当他看到凤无忧惊慌失措的样子,本就同情心泛滥的他,再也无法昧着良心逼迫她做那些个她不愿意做的事。 “墨染那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可别把本王的小无忧吓跑了才好。” 君蓝染嘀咕着,突然有些担忧君墨染一个不小心,伤着了凤无忧。 他前脚刚踏出墨染阁,追风恰巧带着苏太医迎面撞上。 “王,苏太医已带到。” “无事宣太医做什么?” 君蓝染淡淡地扫了眼低眉顺眼的苏太医,面上挂着温柔和煦的浅笑。 “不是您吩咐属下速速进宫宣苏太医的么?” 追风尤为纳闷,抬眸间才注意到君蓝染身上的湖蓝色对襟锦袍,心里咯噔一下,便知君墨染的心疾再度复发。 君蓝染见追风瞬间噤了声,仄身逼近,沉声道,“苏太医是墨染为凤无忧宣的吧?” “是。” “让苏太医打哪来,回哪去。没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碰凤无忧。” “这...” 追风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答话。 眼前的人,依旧是他的主子。 只是,追风有些矛盾,不知该不该服从他的命令。 毕竟,君蓝染只是君墨染心疾复发后显现出的另一个人格,其观点极有可能同君墨染相左。 “追风,你放心。本王做的任何事,都不会伤害到墨染。他出事了,本王也好不了。” 君蓝染嘴角噙着笑意,轻拍着追风的肩头,转而阔步朝芳华阁走去。 追风怔怔地愣在原地,他原以为君墨染心疾复发是件极其糟糕的事,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多虑了。 他如此想着,刚打算送苏太医回宫,恰巧撞见将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一般的凤无忧气呼呼地冲出了墨染阁。 “凤小将军,急冲冲地打算去哪?” “哼!这摄政王府,爷待不下去了。”凤无忧双手紧捂着领口,忿忿言之。 她的手心尚还留有君墨染身上的余温,火辣辣的,烧得她浑身难受。 一想到他尤为恢弘的身材,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数日前,她因为身中媚药,危在旦夕。 为了保命,她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扑。 方才,她被迫上手的那一刻,才知数日前的决定有多么危险。 这要是再来一次,她怕是要小命不保! “呸!绝对不可能再有下次。” 凤无忧小声嘀咕着,身体上的痛感仿若还未消散,走路的姿势亦怪异无比。 “不可能有下次?” 追风惊喜地瞪圆了眼,转身便抱住一脸木讷的苏太医,激动地热泪盈眶。 他心下腹诽着,君蓝染定是简单粗暴地替君墨染征服了凤无忧,兴奋地仰天大笑。 “公子,您还好么?” 青鸾见凤无忧一瘸一拐地走出墨染阁,刹那间泪如雨下。 司命默默汗颜,他觉得青鸾定是这世上最能哭的女人。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哭了数十回,泪珠一颗比一颗大,声音还不带哑的。 “好。自然好!” 凤无忧扬高了尾音,深怕被旁人看出端倪。 她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像宠物一般,被君蓝染折腾地差点儿丧了半条命。 “呜呜呜——公子,你是不是被猪拱了?” “胡说八道!” 凤无忧忙不迭地打断了青鸾的絮絮叨叨,旋即架着她的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拐出了摄政王府。 司命,追风二人见状,相视一眼,眸中泪水盈眶。 “司命,咱们王终于学会拱白菜了。” “虽说王是在心疾复发的情况下,心智亦处在失控状态,但凤小将军的惨叫声堪堪绕梁三尺。不得不说,王真的很能干!” 追风闻言,双眼笑弯,“我得去吩咐膳房,给王炖点滋补身体的高汤。” 司命面露喜色,“我这就去命人将王卧榻上的垫絮被衾装裱起来,以作纪念。” “对对!” 他们一拍即合,相视而笑,正可谓是为君墨染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127 狂怼君拂 摄政王府芳华阁。 君拂着一袭大红罗裙,领口开得很低,前襟处若隐若现坦露一片雪白。 她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精心描画蛾眉。 王嬷嬷立于她身后,将她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真真是女大十八变,郡主愈发水灵了。” 君拂对镜妩媚一笑,满头珠钗在烛光下耀出辰星般的光芒,殷红的唇微微上扬,媚态尽显。 她尤为满意地放下铜镜,微微侧过身子问着荣翠,“王兄到哪了?” 荣翠面露喜色,轻声道,“许是快过来了。” 君拂不满地嘟着嘴,看向荣翠的眼神尤为犀利,“王兄要来,你似乎很开心?” “奴婢不敢。”荣翠战战兢兢答着。 “你先退下。” 君拂扫了眼面容清丽的荣翠,深怕她分走君墨染的注意力。 说话间,君蓝染已风风火火行至芳华阁。 他原想一脚踹开君拂内室的虚掩着的门,转念一想,万物皆有灵气,遂止住了脚,轻轻叩响了门扉。 “有人?” 君拂闻声,倏地起身,扭着纤细的腰肢特特前去开门。 “王兄,拂儿等了你好久。”君拂粉面香腮,眼眸里氤氲着盈盈春水,美不胜收。 君蓝染微微颔首,下意识地避开君拂的胳膊,径直走向屋中。 “王兄,拂儿特命膳房准备了您最爱吃的小菜。” 君蓝染扫了眼食案上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又看了眼花枝招展的君拂,胃口全无。 同样是女人,为何凤无忧冷着脸,都比君拂低眉顺眼的样子好看得多? 君蓝染落座于食案前,以手扶额,满脑子都是凤无忧替他上药时娇羞的模样。 那只小野猫,怪可爱的。 君拂见君蓝染微微走神,特盛上一碗热乎的参汤,娇声细语,“王兄,这是拂儿为你亲手熬的参汤,你尝尝。” 君蓝染剑眉紧蹙,冷声道,“究竟是本王陪你用膳,还是你陪本王用膳?” “有区别么?” 君拂怔怔地看向君蓝染,她隐隐察觉君蓝染对她的态度很冷淡,并不似对凤无忧那般温柔。 君蓝染薄唇轻启,“本王用膳何须你作陪?今日本王专程陪你用膳,你若是吃不完这桌佳肴,绝不会离开芳华阁。” “………” 君拂狂抽着嘴角,她怎么觉得君蓝染在整她? 这一桌佳肴,统共九菜一汤。 她怕是一天一夜都吃不完。 “怎么,不愿意?” “愿意。有王兄陪拂儿用膳,拂儿顿觉胃口大开。” 君拂面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完美笑颜,心下却在暗暗琢磨着如何引他上钩。 她端起原先替君蓝染盛好的参汤,浅尝辄止,“王兄,你当真不尝尝么?” 君蓝染单手托着下颚,狭长的凤眸中显出一抹戏谑。 他薄唇翕动,声色魔魅引人沉堕,“你喝过了,脏。” 许是见过了张扬欢脱的凤无忧,此刻的君蓝染,竟觉君拂好生讨厌。 她要不是他的嫡亲妹妹,他一准将她扔出摄政王府,任她自生自灭。 君拂银牙碎咬,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娇娇道,“王兄真会说笑。拂儿每日以甘露漱口,怎会脏?” “食不言,寝不语。” 君蓝染声色淡淡,他终于有些理解君墨染平素里为何总板着一张脸。 对待这类黏人又无趣的女人,就该直接拧断她们的脖颈,让她们唧唧歪歪说个没完没了。 君拂心事重重地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参汤,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照理说,君墨染心疾复发,定当一改常态,不该如此冷漠。 思来想去,君拂终是选择放手一搏。 砰—— 她趁君蓝染晃神之际,不动声色地打翻了参汤。 “呀——好痛!” 她佯作惊讶状,睁着大大的杏眼,无辜地瘪了瘪嘴,在君蓝染眼前晃了晃被滚烫参汤浇淋过的纤纤细手。 君蓝染垂眸,盯着她红了一片的手背,心中的保护欲终于开始叫嚣。 他轻捧着君拂的手,声色温润,似水绵柔,“怎么这么不小心?小猪皮儿。” “………” 君拂听君蓝染称她为“小猪皮儿”,郁猝至极。 她早料到君蓝染起不出什么好名儿。 但他既能宠溺地唤铁手“小柳条儿”,宠溺地唤凤无忧“水儿”,为何轮到自己,就变成了“小猪皮儿”?! “王兄,你忒不公平。给拂儿起的名,实在太难听。” “死猪不怕开水烫。不挺好的?” 君蓝染随手掏出袖中的玉容生肌膏,温柔地替她上药。 君拂气得身子发颤,声音亦带了浓重的哭腔,“王兄,你是不是变心了?拂儿总感觉,你的心已经不在拂儿这了。” “胡说八道!本王从未变过心。” 他说的,确是事实。 毕竟,他从未将君拂放在心上过,又何谈变心? 不过,君拂并未参透他的言下之意,还沾沾自喜地扬唇媚笑,大半个身子倚靠在他胳膊上蹭来蹭去。 君蓝染感觉到她软绵绵的身体来回剐蹭着他的胳膊,心生不悦。 猝然间,他倏然起身,冷睨了一眼搔首弄姿的君拂,“多久未曾沐浴?很痒?” “啊?拂儿今晨才沐浴过。” 君拂略显困惑,误以为君蓝染嫌她身上有怪味儿,特特解释着。 “既然沐浴无法缓解痒症,改明儿个本王赠你个玉如意,如何?” “不,不用。” 君拂撅着嘴,见君蓝染并不吃这一套,心有不甘,遂又悄悄地抓破了胸前大片雪肤。 “唔——好痛。” 君拂扭了扭腰肢,微晃着身子,一面显摆她凹凸有致的身段,一面指着胸口处的抓痕,“王兄,好痛。” “需要本王为你上药?” 128 归心似箭 君蓝染黑金色的眼眸中藏着一分戏谑,只淡淡扫了眼君拂身上的抓痕,便收回了视线。 在他看来,世间女子相差无几,既无三头六臂,也无七彩奇光加持,甚是无趣。 当然,凤无忧除外。 她的身体好似精雕细琢而成的白玉瓷器,令人一眼沉醉,亦使得向来清心寡欲的他,爱...不释手! 有此珠玉在前,纵使君拂紧要部位比凤无忧多了不止二两肉,他依旧觉得只有凤无忧入得了他的眼。 “王兄若是愿意为拂儿上药,自是极好。” 君拂抬起含情脉脉的眼眸,恨不得将整个人贴在君蓝染身上。 君蓝染狂抽着嘴角,始终想不明白君拂怎能如此伤风败俗? 品行不端的女子多了去,但罔顾伦常勾引嫡亲哥哥的女人甚是少见! 君蓝染原打算将君拂悬吊于房梁之上暴打一顿,转念一想,他每回现身,满打满算不过三个时辰。 他才舍不得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教训君拂的重任,就留给君墨染得了。 毕竟,君墨染心狠手辣,从不知怜香惜玉,下起手来快准狠,准保将君拂揍得哭爹喊娘。 思及此,君蓝染勾唇浅笑,瞅着一脸荡漾的君拂,缓声道,“你,滚榻上去。本王亲自替你上药。” “王兄,这...多不好意思。” 君拂以水袖掩面,嘴上说着推脱的话,双腿倒是诚实,一溜儿蹬蹬小跑,褪了鞋履,就往被褥里钻。 而后,“欻欻”两声将自己剥得精光,“王兄,你不过来么?” “三。” “二。” “一。” 君蓝染扫了眼妆奁上的百刻香,知戌时将至,心下默数着时刻,好整以暇地望向榻上心急火燎的君拂。 “王兄?” 君拂纤纤素手轻搭于胸前,柔声怯怯,娇喘微微。 戌时刚至,君墨染再度将君蓝染驱逐至暗无天日的犄角旮旯处,强势夺回躯体的主控权。 “君拂?” 君墨染倏然抬头,目光寡情如刀锋般冷漠,面目线条凌厉。 他恍若无间地狱中走出的嗜血修罗,周身气场寒凉之至,使得君拂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兄,拂儿好痛。” 君拂娇滴滴地唤着他,眸中水光流转,妩媚入骨。 “该死!” 君墨染盯着身上湖蓝色对襟锦袍,已然意识到过去的三个时辰里,君蓝染又跑出来作祟! 他的记忆尚还停留在三个时辰之前,依稀记得凤无忧为救青鸾,不顾安危地挡在她身前... 君拂瞅着君墨染不太对劲,趿拉着银丝缎面鞋履,踱步至他跟前。 “王兄,你怎么了?” 君墨染回过神,冷声道,“君拂,永远别在本王面前耍小聪明。” 君拂心里咯噔一下,知君墨染已恢复正常,再不敢在他面前搔首弄姿。 她双手紧捂着胸口,深怕君墨染一个不悦,将她随意许配给他人。 “拂儿甚是愚钝,哪里敢在王兄面前耍小聪明?” 君墨染怒极反笑,君拂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闭门思过,群儒宴前,不得踏出芳华阁。” “王兄,这不公平!自凤无忧出现之后,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惹事精,你却将他当成了宝贝!甚至当着全府上下的面,将他抱入了墨染阁。你差别对待,拂儿不服!况且,拂儿又没做错事,王兄为何要罚拂儿关禁闭?” 君墨染闻言,眸光一亮。 他思忖着,君蓝染总算做了一件靠谱的事儿。 一想到凤无忧极有可能还在墨染阁中等着他一道用膳,君墨染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归心似箭。 ------题外话------ 生词释义: 百刻香(又名篆香),它将一昼夜划分为一百个刻度,常用作计时器。 129 他打算对她负责 遽然间,君拂浑身发颤,眼帘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她缓缓抬起颤抖的手,轻拭去脸上的泪痕。 她怕君墨染发怒,不敢哭出声,只得紧咬着下唇,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同君墨染无声地抗议着。 君墨染全然无视了泪眼汪汪的君拂,背手负立,径自出了芳华阁。 君拂半倚门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君墨染的背影。 “郡主莫要神伤,摄政王今日肯陪你用膳,就证明他心中仍有你的一席之地。”王嬷嬷徐徐而来,缓声劝慰着君拂。 “嬷嬷,你说凤无忧哪点比本郡主好?” “他怎能同郡主你相提并论?你是天上云絮,他是洼地里的泥巴,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说得也是。”君拂心不在焉地应着,心中却愈发慌乱。 君墨染对凤无忧的心思,她早已看在眼里。 众人皆说,凤无忧是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摄政王府的正牌王妃。 但她不这么认为。 君墨染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兴许明儿个就将凤无忧八抬大轿抬回府。 思及此,她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戾,“王嬷嬷,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嬷嬷回眸,盯着君墨染的背影,阴涔涔言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君墨染一路疾行,一想到凤无忧娇憨的小模样,心跳骤然加快。 那小东西,可真够磨人! 刚跨入墨染阁,君墨染便一改寻常淡漠慵懒的性子,双眸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墨染阁内的角角落落。 该死,那小东西居然走了?! 他冷着一张脸,忿忿然入了内室,心中没来由地生起一团燥火。 不多时,屋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君墨染心中大喜,以为凤无忧去而复返,抬首间,眼里的光芒璀璨若穹顶上的星子。 “王,追风大人命奴婢特特为您煲了玉竹赤羊汤。” 府中侍女端上一大盅补汤,无意间触及君墨染深邃的眼眸,吓得声色大变,身体颤得厉害。 君墨染见状,了无兴致地垂下眼眸,淡淡道,“倒了。” 侍女怯怯应着,“是。” 然,仅片刻功夫,君墨染便回过神。 “传追风。” “是。” 侍女才退出内室,司命便笑逐颜开地入了内室。 他双手捧着装裱打蜡过显得尤为精致的垫絮被衾,毕恭毕敬地朝叉腿坐于榻沿上的君墨染递去,“王,请过目。” “何物?” “这...” 司命面色绯红,突然间不知该怎么向君墨染说道。 他总不能大咧咧地跟君墨染说,这是您与凤小将军爱的痕迹吧? 所幸,追风来得及时,解了司命的燃眉之急。 “启禀王,司命手中垫絮衾被均未洗过,已装裱打蜡,可留作纪念。”追风如是说着,遂又将手中补汤呈上前,“玉竹赤羊汤极为滋补,补气生精,对您的身体大有裨益。” 君墨染剑眉紧拧,反问道,“发生了何事?” 追风满脸堆笑,压低了声儿道,“回王的话,具体发生了何事我们也不清楚。只知凤小将军被您带入屋中后,惨叫连连,一声比一声凄惨。您离开后,凤小将军过了好久才从屋里一瘸一拐地走出。” 惨叫连连?一瘸一拐! 君墨染面上现出一丝疑惑,“本王当真碰过他?” 追风干咳了两声,小声嘀咕道,“王大可仔细回想一二。若想不起来,不妨细心观察自身的变化。” 变化…… 君墨染低下头,顿觉身上黏黏糊糊,十分难受。 莫非? 他尴尬地红了脸,倏然起身,朝溶月冷泉阔步走去。 “王,您用过的垫絮被衾已装裱打蜡,留否?”司命沉声问道。 “留。” 君墨染冷声答着,想到自己和凤无忧之间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心情大好。 遗憾的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对凤无忧做了些什么。 不过,凤无忧若是赖上他,非要他对她负责的话,他一定会对她负责到底。 “阿嚏——” 凤无忧一连打了数个喷嚏,骂骂咧咧道,“君墨染那个龟孙子,肯定在骂爷!” “呜呜呜——摄政王把小姐吃干抹净还不负责,真是没天理。”青鸾嘤嘤啼泣,泪流成河。 凤无忧矢口否认,“胡说八道!我和他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轰—— 沉沉天幕上,群星遁隐,惊雷乍响。 凤无忧身躯一颤,立马噤了声。 青鸾见状,兀自嘀咕着,“小姐,你快别说了。老天爷都看着呢!” “………” 凤无忧不信邪,非要在挨劈的边缘线上大鹏展翅,“爷清白着呢!” 轰—— 轰轰轰—— 怔忪间,裂缺霹雳纵横交错,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甚是可怖。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成了精的魑魅魍魉在渡劫。 青鸾连解下肩上狐裘,高举过头顶为凤无忧挡着雨,“小姐,青鸾的直觉向来不会出错。您肯定不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青鸾老早便感觉出来了。” 凤无忧亦不愿睁着眼睛说瞎话,索性将几日前的意外一五一十地同青鸾说道。 130 就想惯着她 青鸾聚精会神地听着,眼泪簌簌往下挂。 凤无忧尚未说完,她已经哭得喘不过气儿。 “小姐丢了清白,未来姑爷若是嫌弃,可怎么办?”青鸾忧心忡忡道。 之前,她就听人说过,谁家新嫁娘身子不干净,洞房花烛之夜被夫婿扔至井底,活活给淹死。 “爷很糟糕么?为何要嫌弃爷?” 凤无忧蹲坐在寺院门槛上,顺手将青鸾揽入怀中,声音轻缓,“爷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绝不会是任何男人的附属品,纵有再大的错处,也轮不到他们嫌弃爷。” “小姐所言甚是。可...” 青鸾打心眼里觉得凤无忧说得很有道理,也十分喜欢凤无忧洒脱的性格。 但她深知名节对女人的重要性,深怕未来姑爷因此看轻凤无忧,只盼着凤无忧能少受点苦,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深思熟虑之后,青鸾灵光乍现,愈发觉得君墨染是凤无忧的天选良配。 随手拭去面上的泪珠,青鸾悄声询问着凤无忧,“小姐,你觉得摄政王如何?反正你们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指不准你已然怀上他的骨肉。不如,你考虑一下他?” 凤无忧连连摇头,尤为抗拒地说道,“他若得知我就是当日轻薄他的女贼,非将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青鸾闻言,突然忆起府衙大堂中那具被君墨染用噬骨水消蚀成一滩污油的女尸,吓得面色发白,再不敢多言。 “人若自爱,何愁无爱?” 凤无忧盯着朦胧夜色下漫天飞舞的雨丝,眸中星光点点,夺人心魄。 君墨染立于暗处,定定地望向躲在寺庙檐角避雨的凤无忧,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并未听见凤无忧和青鸾的窃窃私语,但见她可怜兮兮地躲人屋檐下避雨,他的心仿若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一抽一抽得疼。 身后,追风低缓开口,“王,凤小将军身体不适,受不得寒气。不若,先将他带回府再从长计议?” “嗯。” 君墨染沉声应着,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朝凤无忧款步走去。 凤无忧见君墨染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跟前,吓得差点儿落荒而逃。 她后背紧贴着冰凉刺骨的墙体,徐徐起身,“什么时候来的?” 事实上,她想问的是,君墨染究竟有没有听到她和青鸾的对话。 “你很怕本王?” 君墨染狭长的眼眸微眯,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孤傲,将他声线中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性彻底掩盖。 “一点点。” “本王可曾打骂过你?” 凤无忧实诚地点了点头,“嗯,有的。” 君墨染原想告诉她,大可不必提心吊胆,因为他根本没打算伤害她。如若她愿意乖乖听话,他绝不会动辄打骂,也不会越雷池半步。 她倒好,接话如此迅速! 凤无忧察觉到君墨染情绪不太对,连出声找补着,“打是亲,骂是爱。摄政王愿意打骂我,是我的荣幸。” 追风闻言,心下默默汗颜。论拍马屁,凤无忧若居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青鸾倒是觉得凤无忧的适度退让,有利于增进她与君墨染之间的感情。 在她看来,君墨染无疑是凤无忧最好的选择。 “跟本王回府。” 君墨染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中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 他认为,自己对凤无忧已经宽容之至,她根本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不成想,凤无忧偏偏是个不识好歹的。 她撇了撇唇,尤为硬气地答道,“就不!” “找死?” “摄政王,是您言而无信在先!您明明答应过我,绝不越雷池半步,我才勉为其难跟你回了府。结果呢?结果你是怎么对我的?” 凤无忧胸口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心里闹得慌。 平白无故地被他变着花样玩弄于股掌之中,真真是倒霉透顶! “不识好歹。” 君墨染见惯了逆来顺受,献媚讨好之辈,自然容不得频频踩他底线的凤无忧。 “言而无信!衣冠禽...” 凤无忧回呛着,但见他面色愈发暗沉,生生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兽”字,尴尬地吹起了口哨。 君墨染心中郁结难纾,忿忿然拂袖而去。 青鸾见状,急了眼。 她分明感觉到了君墨染对凤无忧的心意。 可这俩人,倔得要命,谁都不肯退让,愣是将花好月圆人团圆的话本子演成了相忘于江湖的烂梗子。 想到凤无忧不日前的遭遇,青鸾再度嚎啕大哭,“公子,青鸾好心疼你。” “爷这不是好好的?” “公子,你若是想哭,青鸾的肩膀借你靠。” 青鸾红着眼,瞪着君墨染潇洒远去的背影,越发替凤无忧感到委屈。 这些时日,凤无忧确实承受了太多苦难。 先是被无端构陷,再是被逐出家门,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往东临。 谁知,一到东临又陷入窘境,不明不白地被各方势力追杀,惶惶不可终日。 “公子振作些,天涯何处无芳草。” 凤无忧满头黑线,怔怔地看着泪如雨下的青鸾,委实不明白这丫头哪里来的眼泪,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 青鸾抽抽噎噎道,“摄政王太过分了,吃干抹净转眼翻脸不认人。你被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倒好!跟没事儿人一样,拍拍屁股提裤子走人。”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她开始有些佩服青鸾颠倒是非的功力。 明明是她将君墨染吃干抹净,还拍了他的翘臀并在他亵裤上画了只栩栩如生的猪。 青鸾倒好,明明知道前因后果,还好意思这么责备君墨染。 凤无忧听着,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君墨染脚步微顿,他原先还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碰过凤无忧。 听青鸾这么一说,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心疼。 凤无忧那么要强的人,被他强迫着遭了这么多罪,有点情绪再正常不过。 他该哄着她,让着她才是。 说到底,她还小,任性一点也无妨。 思及此,君墨染猝然转身,踏着哗然的雨声,快步行至凤无忧跟前。 131 壁咚她! 君墨染猛然逼近凤无忧,将后背抵靠着冰冷墙面的凤无忧困于身前方寸之地。 他将手撑在墙面上,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凤无忧微微仰头,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难不成,君墨染这厮的心疾又复发了? 肯定是这样! 不然,平白无故的,他干嘛壁咚她? 追风见状,一把将傻愣愣地杵在一旁,作西子捧心状的青鸾拽入怀中,“青鸾姑娘,走走?” 青鸾虽觉孤男寡女共撑一伞不太好,但见追风相貌英俊,仪表堂堂,最终还是颔首应着,“好。” 她缓身挪至伞下,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 此时此刻,凤无忧已然顾不得青鸾,她心跳得飞快,身子亦隐隐发颤。 一来,是因为君墨染周身气场冷得骇人。 再者,她早已被心疾复发后的君墨染吓破了胆,深怕他突然丧失理智,在佛门净地将她剥个一干二净。 “凤无忧,还疼么?” 君墨染声色低哑,没了往日的凌厉狂傲,更显温柔性感。 “什么疼不疼的?” 凤无忧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金冠玉带,丰姿神逸,心下顿生惋惜。 这么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居然是个神经病! 可惜,实在可惜。 君墨染腾出一只手,轻抚着凤无忧透着白腻光泽的脸颊,魔魅之声乍响,“凤无忧,你若是肯跪下给本王磕三个响头,本王就对你负责,如何?” 凤无忧闻言,这才意识到君墨染如此反常,并非因心疾复发,而是因为太过无聊,吃饱了撑着。 她毫不委婉地赏了他一记白眼,“我好端端一个人,能走能跳,需要您负责?” 君墨染没想到凤无忧如此执拗,心中顿生挫败。 不过,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 凤无忧受了委屈,他纡尊降贵哄哄她也是无妨。 思及此,君墨染收敛着狂躁的脾气,缓声道,“若是不愿磕头,只要你肯服一句软,本王也可勉为其难答应你,这辈子对你负责到底。” “………” 凤无忧无语地看向他,面无表情道,“我的人生,我自己可以负责。不劳您费心。” “非逼着本王砍断你的手脚,你才肯乖乖听话?” 君墨染一拳砸在寺院高墙上,使得整堵围墙晃荡不止,于顷刻间轰然倒塌。 一时间,大宇中倾,地转天旋。 凤无忧回眸之际,身后已是一片断壁残垣。 “摄政王,佛门净地,请自重。” “凤无忧,本王会为你负责到底。” “摄政王,您又不是我的谁,当真没必要为我负责。” 凤无忧不耐烦地挣开他的束缚,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厚厚一叠银票,深怕银票再度沾水化成一堆糊糊。 “死鸭子嘴硬。司命已将垫絮被衾装裱打蜡,你要亲眼过目?” 君墨染冷哼着,对凤无忧敷衍的态度尤为不满。 这世上,有多少人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只为引起他的注意。 她倒好,死活不肯服软! 垫絮被衾装裱打蜡? 凤无忧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在这之前,她还以为司命是个正常人,想不到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现在看来,君墨染身边连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摄政王,您误会了。数个时辰之前,我们确确实实共处一室,但并没有发生有违伦理之事。”凤无忧忍着笑意,如是说道。 君墨染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中带着一丝探究,一点儿也不相信凤无忧所言。 凤无忧见状,心中仿若有无数头喜欢吃草且爱跳水坑的马儿撒欢狂奔。 为了让君墨染绝了为她负责到底的念头,她再度开口耐着性子解释着,“您心疾复发之际,跟变了个人儿似的,非要替我上药,也确实上手扒过我的衣物。不过,您很快就发现我身上并无破损之处,遂又将自己扒个精光,非要我替您上药。” “………” 君墨染见凤无忧说得有凭有据,默默汗颜。 他怎么也没想到,君蓝染居然敢如此败坏他的形象!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神情凝重的君墨染,深知他已然信了大半,遂又添了一把火,言之凿凿,“不是我说,您当真不知羞!就那么丁点儿尺寸,还敢在我面前显摆。为了引起我的注意,非要我亲手替您的紧要部位上药。” “闭嘴!” 早前,君墨染于溶月冷泉中沐浴净身时便察觉到,自己身上满是黏黏腻腻的玉容生肌膏。 不过,那时的他被追风的三言两语蒙蔽了双眼,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眼下,听凤无忧如此言说,君墨染的脸黑沉至极,他怎么也没想到君蓝染居然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看着君墨染犹如吞了苍蝇一般,面色骤沉,凤无忧暗暗窃喜。 她轻咳了两声,旋即踮着脚尖凑至他耳边,低声道,“我在为您上药时,发觉您的身体远不及我的恢弘迷人,故而欣喜若狂,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尖叫声连绵不断。许是我的尖叫声太过情真意切,这才使得追风,司命会错了意,以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君墨染气愤至极,他真想扒了眼前巧舌如簧,喋喋不休的小东西。 他才不信,这小东西能长出多恢弘的玩意儿。 只不过,他尚未变态到同人比大小的程度。 一方面,是因为对自己足够自信。 另一方面,他并不是暴露狂,根本无法做到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宽衣解带。 “凤无忧,你若敢欺瞒本王,本王必亲手拧断你的脖颈。听明白了?” “你们东临人真是野蛮!一言不合就打人。”凤无忧小声嘀咕着。 君墨染冷哼着,“你且记着,得罪本王绝没有好下场。” 许是凤无忧频频触碰他的底线,他偏偏对她生出了别样的情愫。 总想着亲手驯服桀骜不驯的她,亦盼着有朝一日,她能心悦诚服地跪在他脚边,唯命是从。 “是是是。小的哪里敢得罪您老人家?若不是您赶着上前非要对我负责,小的又岂会同您推心置腹说了这么久的废话?”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反正有巨款在手,不愁吃不愁穿,能远离大魔王,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摄政王,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清楚了。还请您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132 翻脸不认人(1更) “收了本王的酬金,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君墨染唇角斜勾出一抹弧度,继而说道,“一个月内,若是教不会追风吟诗作赋,你就死定了。” “你!” 凤无忧没想到君墨染还记得这茬,她若是不缺钱,铁定将怀中的百万银票掏出,胡乱拍在他脸上。 可惜,她实在太缺钱了。 若是没有这一百万,她估计只能打入丐帮,以行乞为生。 君墨染背手负立,淡漠地扫了眼面前气得龇牙咧嘴的凤无忧,薄唇轻启,“接下来的一个月,每日卯时初刻至戌时末刻,必须于墨染阁中尽全力教追风作诗。” “遵命。” 凤无忧毕恭毕敬地应着,心下腹诽着每日花上七八个时辰教追风作诗并不算难事。 追风性格温和,比起喜怒无常的君墨染好太多。 “乖。” 君墨染扬唇浅笑,转身便没入漫天雨丝中,扬长而去。 之前,他视钱财利禄为身外之物,尤为厌恶见钱眼开之人。 可今时今日,他忽然觉得凤无忧见钱眼开的模样,愈发可爱迷人。 她既如此爱财,他便可以钱财威逼利诱,逼着她磨去身上棱角,直至彻彻底底地驯服她的那一刻。 凤无忧瞪着他的背影,不服气地小声嗫嚅着,“乖你个仙人板板!” 同追风一道乘兴而归的青鸾连连捂住凤无忧的嘴,郑重其事道,“公子,你可长点儿心吧。追风说了,摄政王虐待人的把戏层出不穷,得罪了摄政王,咱可讨不了好。” 话虽如此,但真正碰上君墨染这样的刺头,饶是性格温顺的家人子,亦极有可能被逼疯魔。 “唉,唯男人与二哈难养也!” 凤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许久才注意到青鸾手中的油纸伞。 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不哭不闹出奇安静的青鸾,戏谑调侃着,“追风对你不错。” “公子,你在打趣人家!” 青鸾羞红了脸,这还是她头一回和陌生男子于月黑风高夜独处。 想起追风侃侃而谈的模样,青鸾心下生出几分悸动。 正当此时,榻毁的高墙内,突然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磨牙声。 凤无忧、青鸾二人面面相觑,遽然转头,看向了墙角处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正全神贯注地啃着细骨头的怪人。 “原是个酒肉和尚!”青鸾眨了眨眼,透过细密雨雾,只扫了一眼墙头出蹲在地上,不顾滂沱大雨,大口吃肉的怪人。 凤无忧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淡淡言之,“走吧。一会儿他啃完骨头,若是发现墙塌了,指不定还要赖我们。” 青鸾重重地点着头,“公子所言极是,快走。” “等等,不对!” 凤无忧突然停住脚步,倏然转身,再看向墙角之际,那人已消失不见。 青鸾不明所以地立于凤无忧身后,小声询问道,“公,公子,那个和尚该不会是鬼魅吧?” 凤无忧站定在滂沱大雨中,抬眸看向寺庙里灯火通明的僧寮。 她声色骤冷,低缓开口,“煞气已化为死气。照眼下的形势来看,寺庙里的僧侣极有可能被屠屠戮殆尽。” “公子,我怕。” 青鸾哆哆嗦嗦地环抱着凤无忧的腰肢,因为惊惧,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寺庙院墙倒塌之际,凤无忧就觉得十分奇怪。 不过,那时的她只顾着应付君墨染,并未将细枝末节之事放在心上。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这座寺庙不简单。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句话,果真不差! 今夜雨声虽大,但还不至于掩盖院墙倒塌时震耳欲聋之声。 若按常理,寺庙里头的主持和尚早该出来查看发生了何事。 然,整座寺庙,除却僧寮中跃跃而动的烛火,再感受不到一星半点儿的人气。 死气沉沉,邪气森森,诡谲莫测。 “走,进去看看。” 凤无忧沉声道,神色从容地往寺庙中挺进。 吱呀—— 她单手推门,犀锐的眸光扫着僧寮里的角角落落。 刚进门,血腥味扑鼻而来。 凤无忧盯着跪坐在团蒲上身穿僧袍的僧人背影,出声问道,“小长老?” 许是僧舍梁顶过高,回音乍响,使得原本不甚宽敞的方寸之地,变得尤为诡异。 凤无忧见他没答话,索性快步上前,查看一二。 “啊——” 紧跟在凤无忧身侧的青鸾见跪坐在团蒲上的僧人隐于暗影中的大半张脸被剐得血肉模糊,失声尖叫道。 凤无忧眼疾手快,连连捂住青鸾的口鼻,压低了声道,“嘘!小心引来官差衙役。” “公子,我们快逃吧。” “更深露重,逃往何处?反正寺庙里已无活人,不若在此将就一夜。” 凤无忧扯下悬于佛龛前的帷幕,将之罩于僧人脸上,遮挡去他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脸颊。 仅一眼,她便知僧人脸上的伤,是被人撕咬所致。 只不过,她不确定的是,伤人者是得了失心疯,还是被人下蛊所控。 若是蛊毒,便棘手许多。 毕竟这玩意儿,她也没接触过。 青鸾抗拒地摇了摇头,“公子,青鸾宁可出去淋雨,也不想待在此处。” 凤无忧勾唇浅笑,顺手将青鸾拦在怀中,朝木榻阔步而去。 “青鸾。” “公子,你怎么了?”青鸾偏过头,看着揽着她和衣而卧的凤无忧,轻声问道。 “有点累,让我睡一会。” 凤无忧低低说着,声色较往常温柔了许多。 青鸾闻言,鼻头一酸,泪如雨下。 “公子,青鸾好心疼你。如果你不想努力了,青鸾就去烟花之地卖身养你。呜呜呜——公子,青鸾卖身之后,你可不许嫌弃。” “傻丫头。烟花之地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入容易,出来就难了。” 凤无忧一声“傻丫头”使得本就梨花带雨的青鸾如鲠在喉。 “公子,你为什么对青鸾这么好?” “………” 凤无忧早已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僧寮内,烛光鬼火般迎风而颤。 僧寮外,百里河泽透过半掩的窗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榻上呼呼沉睡的凤无忧,曜黑的眼眸中,柔光乍现。 “主子,要去报官么?” 楚七如是问着,心下却希望百里河泽能放凤无忧一马。 自凤无忧替楚七挡下一箭之后,楚七对她的态度大有改观。 “等她睡醒离去之后,再报官。” 百里河泽深深地看着睡相极差,整个人几乎横在青鸾身上的凤无忧,顿觉有些好笑。 平心而论,凤无忧确实不像个女人。 泼皮无赖,行为怪诞。 可不知为何,凤无忧那句“有点累”好似一把利剑,须臾间将百里河泽的冰冷的心捅成了马蜂窝。 世人皆以为他是与世无争的隐士,就连凤无忧第一次见他,也觉得他置身于万丈红尘之外,人淡如菊。 只有百里河泽清楚,他恬淡外表下,藏着一颗被仇恨啃噬得斑驳不堪的黑心。 六年来,百里河泽一直活在黑暗中。为了打败君墨染,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每每累到无以复加之际,他甚至想过去死。 而今,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柔韧坚强的女子,被折磨得喘不过气,突然生出几分共情。 若是没有仇恨,他可能会喜欢上她。 可惜,造化弄人。 涅槃之后的他,除却复仇,再无其他。 爱,太过奢侈,也太过危险。 “走。” 百里河泽收回视线,转身隐匿于暗夜中。 僧寮中,凤无忧倏然睁开眼。 她冰冷犀锐的眼神紧盯着半掩的窗扉,袖中银针蓄势待发。 她原以为百里河泽做惯了落井下石之事,定会命下属连夜去报官,污蔑她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寺中僧侣,不曾想百里河泽似乎有意放她一马。 “真是个怪人。” 意识到百里河泽已经离去,凤无忧呓语着,转眼就将他抛至九霄云外,也将他的突然来访忘得一干二净。 133 替小祖宗出气(2更) 摄政王府墨染阁。 君墨染斜卧于鎏金软榻上,长发如墨散落在天青色银丝缎绣被衾上。 他双眸紧闭,刀刻般立体的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场,薄唇微抿。 从子时到寅时,整整两个时辰,他一直维持着一个姿态,难以入眠。 窗外雨淋淋,不知凤无忧在何处避雨? 她性子嚣张狂妄,若狂莽壮汉般不拘小节。 可她的身子骨,太过纤细,怕是受不得狂风骤雨。 寅时末,君墨染倏然起身,冷睨了眼泛着冷白光面的墙壁,忽然忆起凤无忧被他钉在墙上时的情景。 略显英气的眉,灿若辰星的桃花眼,高挺小巧的鼻,厚薄适中引人遐想的唇,若脂玉般细腻光洁的肌肤…… 暗夜中,君墨染脑海中不断涌现出凤无忧的一颦一笑。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濒临失控,君墨染暗忖着,得加快进程,彻彻底底驯服这小东西! 不然,她不在的日日夜夜,他心里总觉没着没落,堵得慌。 辰时将至之际,君墨染已然起身,立于窗前,心不在焉地望向门外的羊肠小道。 铁手打着哈欠从窗外经过,忽见君墨染鬼魅般立于窗前,衣冠楚楚,神情肃穆,双腿一软,“咚”地一声磕在地上。 “王,您睡不着么?” “什么时辰了?” “辰时初刻。”铁手揉了揉眼,恭声答道。 “进屋。” 君墨染扫了眼一脸懵的铁手,淡淡言之。 他原想让铁手陪他下盘棋,与其苦苦等待,不若寻些事做。 铁手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扭扭捏捏半天不敢进屋,“王,您不上朝么?” “不。” 铁手一听,急了眼,深怕君墨染色心一起,将他按在榻上一顿操作。 昨儿个,追风和司命还在绘声绘色地说着君墨染心疾复发后,将凤无忧虐得惨叫连连。 想不到,今儿个,竟轮到自己了。 铁手哭丧着脸,瘪着嘴小声嘀咕道,“王,属下这就进屋。您可千万要轻些,属下怕疼。” “………” 君墨染无语地望向吓得双腿发颤的铁手,愈发觉得他不靠谱。 “陪本王下棋。” “啊?” 铁手本抱着必死的决心,结果君墨染轻飘飘来了一句陪他下棋,总算活络了过来,殷勤地应着,“遵命。” 二人端坐于棋盘前,君墨染单手执棋,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王者之气。 他随意地落下一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北璃一行,可有收获?” 铁手浓眉紧拧,一边思忖着该如何破局,一边心直口快地答着,“收获颇丰。就是不知,王有没有兴趣听属下从头说起。” “说来听听。” 铁手清了清嗓子,将他在北璃所探得的消息娓娓道来。 “凤小将军生母邱如水,原是北璃王后凌素素的洗脚婢。传闻,十八年前,凤小将军生父凤之麟于宫宴上一眼相中了王后的洗脚婢邱如水,当即向王后要了人,将之带回将军府,给了她一个名分。不过,奇怪的是,邱如水并不得宠。直到四年前凤小将军锋芒毕露,在北璃和西越的几场战役中,勇破敌军,凤之麟才将邱如水抬为平妻。” 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君墨染早已调查清楚。 他并不关心凤无忧的身世,只想知道她的过去。 铁手缓了一口气,继而说道,“当下,北璃百姓皆将凤小将军当成了轻薄璃音公主的淫贼,举国上下骂声一片。只是,属下探知的真相,却与坊间流传的谣言大相径庭。” “说。” “听北璃营帐中凤小将军的部下亲口所述,凤小将军严谨自律,为人正直,绝对不可能以下犯上,轻薄北堂璃音。出事当晚,凤无忧并未命人绑架璃音公主。事实上,是北堂璃音扮成小厮,混入军营之中,对凤小将军投怀送抱。不巧的是,这一幕恰巧被北璃王亲眼目睹。北堂璃音为了自身名节,反口污蔑凤小将军,一口咬定是凤小将军将她绑到营帐之中,意图行不轨之事。” 君墨染剑眉微蹙,冷声道,“派人深入北璃王宫,废了北堂璃音双足。” “王,北璃王的实力不容小觑。在北璃国土上对北堂璃音动手,恐有被发现的风险。” “那又如何?” 君墨染落下一子,迅速结束了残局。 他声色狂拽,孤傲,全然未将叱咤一方的北堂龙霆看在眼里。 “遵命。” 铁手见君墨染态度如此坚决,便不再多话。 正欲起身之际,铁手忽而想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沉声道,“王,北璃坊间还流传着凤小将军的风流韵事,属下不知当不当说。” “说。” “照理说,北堂璃音既与凤小将军交恶,凌松柏作为北堂璃音的嫡亲舅舅,应当坚定维护北堂璃音才对。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凌松柏却于近日公然在朝堂上为凤小将军平反,态度尤为坚决。” “三日内,查清北堂璃音。” 铁手躬身应道,“是。” 君墨染暗忖,北堂璃音对凤无忧下手一事甚是蹊跷,这之中兴许还有隐情。 倘若,北堂璃音真心喜欢凤无忧,断不会如此冒进闯入营帐中投怀送抱。 她此举,更像是蓄意嫁祸凤无忧。 再者,世人皆知北璃右相凌松柏和北璃王一个德性,极其护短。 依照目前的形势看,凌松柏公然在朝堂上声援凤无忧,确实奇怪。 片刻之后,君墨染回过神,缓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风流韵事?” 铁手摇了摇头,“属下还听过一个传闻,说是凌松柏嫡子凌天齐,思慕凤小将军多时。” “凌天齐?” 君墨染只觉脑壳隐隐作痛。 近年来,他习惯了用杀戮解决争端,许久未听过这些家长里短,细枝末节之事。 “据说,凤小将军时常同凌天齐一道喝茶品茗,关系甚是融洽。” 君墨染闻言,心中好似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掌挥下,棋子散落一地,棋盘粉碎成渣。 铁手见状,惶恐地看着面色冷沉的君墨染,支支吾吾道,“王,属下知错。从今往后,定苦练棋艺!” 屋外,追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下腹诽着铁手当真是个不开窍的呆子。君墨染分明是在吃凌天齐的醋,铁手竟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棋艺太差惹怒了他。 待铁手诚惶诚恐退出内室,君墨染冷睨了一眼立于门口岿然不动的追风,心中燥火顿起。 他冷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追风看了眼天色,审慎答之,“辰时末刻。” 岂有此理! 凤无忧足足迟到了一个时辰,至今未见其人影,真真是胆大妄为。 君墨染郁猝至极,抬眸间,恰巧对上咧嘴傻笑的追风,厉声冷斥,“本王花重金聘人教你作诗。你倒好,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找他?” 追风摸了摸鼻子,小声嗫嚅着,“属下今晨已去寻过凤小将军。只是,他刚花了五十万两买下醉柳轩后门一座凶宅,正忙着打理宅院。” 君墨染未料到凤无忧这么快就买下了宅院。 醉柳轩所处的那条街,乃京都中地价最为昂贵之地。 说是寸土黄金,毫不过分。 不过,凤无忧的眼光毒得很,一眼便挑中闹市中一块最为便宜的地皮。 那座凶宅本为富甲一方的商贾所有。遗憾的是,商贾一家老小三十二条人命,均命丧于仇家手中。 自那之后,凶宅便空了下来,无人敢买,均嫌晦气。 追风由衷地感叹道,“凤小将军的眼光,当真不错。” “不省心的东西!家宅竟买在醉柳轩后门,方便逛窑子?” 追风闻言,识趣地噤了声。 可君墨染郁气难纾,始终揪着追风不放,“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凤无忧行为放浪,你理应严加约束他,怎可放纵他胡作非为?” 追风默默汗颜,他心下腹诽着,连君墨染都拿凤无忧没辙,他哪里敢管她? 再者,君墨染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委实引人遐想。 他若是唤凤无忧为“爹”,又该如何称呼君墨染? 难不成,叫“娘”?! 134 专治疑男杂症(3更) 追风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思忖着纵有斧头架在脖颈上,也无法做到对着君墨染这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喊“娘”。 君墨染见追风如同擎天柱一般,杵在跟前一动不动,心烦意乱道,“凤无忧何时能来?” 追风摇了摇头,“凤小将军打算将凶宅院墙拆除,重整门面,开个专治花柳杂症的医馆,今日怕是走不开。” 于醉柳轩后院开医馆,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凤无忧近几年均在行军打仗,从哪儿学的医术? 况且,花柳病反反复复,尤为难治。 一般大夫避之不及,她居然敢接! “追风,将凤无忧绑回来!”君墨染怒火陡然飙升,一道掌风从袖口飞出,院中古木应声折断。 “王,凤小将军虽无内力,身手却十分敏捷,属下不是他的对手。” “那就将他的婢女绑来,逼他就范!” 忆起青鸾,追风瞬时来了兴致。 他快如疾风,从城东蹿至城西,一瞥见双手叉腰立于凶宅门口指挥若定的青鸾,便卯足了劲儿,一把将她扛至肩上,逃命般往摄政王府赶去。 其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流畅。 青鸾静静伏在追风肩头,肩头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势掏出袖中绢帕,轻柔地替他拭汗,“我很重么?瞧你累的!连气都喘不过来。” “青鸾姑娘轻若鸿羽,得罪了。” 追风硬着头皮答着,顿觉羞愧难当。 他明明做着土匪般无耻的绑架劫掠行当,可被挟持的青鸾,却毫不介意,还热心地替他擦汗。 待追风将青鸾带至君墨染跟前,青鸾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追风并不是因为思念成疾,才胆大包天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抢人,而是...因为君墨染的命令! 青鸾撅着嘴,重重地踩了一脚追风的鞋履,小声嘟囔着,“公子说得一点儿没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八手下专养王八羔子,魔王手下全是没心肝的混账魔头。” “………” 追风略略错愕地看向青鸾,思来想去,亦想不明白她为何生气。 君墨染背手负立,黑金色的眼眸淡淡地扫了一眼娇柔青涩的青鸾,亦想不明白青鸾究竟有哪里好,值得凤无忧金屋藏娇? 不,不对。 是凶宅藏娇。 青鸾正和追风置着气,突然察觉正前方迎面袭来的森森寒气,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才注意到绷着一张岿然不动冰山脸的君墨染。 说时迟,那时快。 她猛地收起利爪,“噗通”一声跪在君墨染跟前,换了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声泪俱下,“摄政王大人饶命!昨夜公子确实抱着青鸾睡了一整宿,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公子洁身自好,温香暖玉在怀依旧不为所动,除却睡梦中抠了奴婢的肚脐眼儿,并未对奴婢做过其他出格的事。” 君墨染沉默不语,狭长的眼眸微眯,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显得高不可攀,使得青鸾顿觉自己卑微至尘埃里。 她深怕君墨染不相信她口中所言,急急补充道,“摄政王,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公子好乖,看似放浪不羁,实则矜持腼腆。多年来,连个正经的意中人都不曾有过。” “追风,传膳。” 君墨染淡漠的眼神轻飘飘地略过浑身发颤的青鸾,落至追风身上。 天知道他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为了等凤无忧那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一同用膳,他已经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是。” 追风沉声应着,不甚放心地看向跪在院中抖如筛糠的青鸾,终是于心不忍。 转身背对着君墨染之际,默声提点着她,“说些王爱听的,直白点。” 青鸾会意,倏然起身,“蹬蹬蹬蹬”小跑至君墨染跟前,旋即“砰”得一声规规矩矩地跪着,郑重其事道,“摄政王您有所不知,公子外冷内热,最是喜欢欲擒故纵的老把戏。您若是中意她,不妨直接点!用您的力量征服她,用您的伟岸迷倒她。” “………”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总觉得青鸾在有意无意地撮合他和凤无忧。 “摄政王,奴婢只一个请求。” 说到兴头上,青鸾突然放声大哭。 君墨染一阵头疼,他只想挟持青鸾用以威胁凤无忧,不成想她哭得跟死了爹一般,弄得他进退维谷,十分尴尬。 他可不想让凤无忧以为,自己丧心病狂到欺负无辜弱小的女人。 “不准哭,有话直说。” “摄政王,您真是个好人。” 青鸾抽抽噎噎道,“您对公子下手的时候,务必轻一些。她总说自己扛揍,实则娇花般柔弱,怕疼得很。还有,您可别吃干抹净不认账,公子够可怜的了,再受不得被始乱终弃的苦。”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压根儿没打算轻薄凤无忧,青鸾却捕风捉影地臆想出了一场大戏。 不过,有一点青鸾倒是没扯谎。 凤无忧性子虽野,身手虽好,身子底子却差得不像个男人。 “王,属下已命人给凤小将军传了口信,告知他青鸾在我们手中。”追风领着数位膳房侍女入了墨染阁,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瘫在地上兀自垂泪的青鸾。 这女人,当真是水做的,一整天哭哭哭,哭个不停。 君墨染闻讯,薄唇轻启,“放了青鸾,从后门走。” 135 和她共用午膳(4更) 得知青鸾被君墨染掳走,凤无忧怒目切齿,抡起袖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 她怒火万丈,健步如飞。 不料,却同正准备往府宅里搬运货物的长工迎面相撞。 遽然间,长工被撞得眼冒金星,怀里的各式物件儿零落一地,当啷作响。 凤无忧垂眸,扫了眼零落一地的物件儿,倏然弯下腰,拾捡起一把类似于长勺的银托子,“不是让你采购医馆所需的药材么?整这么一个大勺做什么?” 长工见状,脸色爆红,“凤大夫,这,这玩意儿是供男子纾,纾解烦闷时……” 他话音未落,凤无忧已然扬长而去。 凤无忧瞅着手中泛着光泽的银托子,思忖着带把大勺前去要人委实不错。 一来,大勺质地坚实,用以防身刚好合适。 再者,她并没有胆量在君墨染面前舞刀弄枪。比起冷冰冰的砍刀,大勺确实温和许多。 待凤无忧风风火火赶至摄政王府,已是正午。 她见王府朱门紧闭,心里咯噔一下,着实为青鸾捏了把汗。 坊间传言,君墨染不近女色。 可在凤无忧眼中,君墨染非但近女色,还极其好色。 这段时间,他可没少占她便宜。 青鸾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万万不得被丧心病狂的糟蹋凌虐! 思及此,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挥着银托子暴力砸门,“君墨染,你开门!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王府门口的守卫绷着张脸,纷纷侧目看向杀气腾腾的凤无忧,不禁有些好奇凤无忧为何敢在摄政王府门前叫嚣。 “凤小将军,王说了,任何人不得放你进府。” 守卫面无表情地说着,无意间看到凤无忧手中的银托子,惊得狂咳不止。 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但挥着银托子招摇过市的人,除却凤无忧,世间再无第二人。 凤无忧叫嚷了半天,见没人给她开门,索性抬脚猛踹着朱漆大门,“你有本事抢女人,怎么没本事开门?” 墨染阁中,君墨染忽闻王府门外传来凤无忧的声音,勾唇浅笑。 这小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声音倒是挺洪亮。 “开门!” 凤无忧又一脚踹在门扉上,气急败坏道,“你有本事抢女人,有本事开门啊!”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凤无忧耐性耗尽正打算翻墙入府,府内的守卫才缓缓打开大门,并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凤无忧冷着一张脸,转眼便冲至君墨染跟前。 “摄政王,我又哪里得罪您老人家了?” 君墨染端坐于食案前,徐徐抬眸,轻剐了她一眼,刀锋般冷漠的眼神徐徐落在她手中闪着银芒的银托子上。 “咳咳——” 仅一眼,君墨染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上便迸现出了道道裂痕。 他轻咳出声,古怪地看着凤无忧,心下腹诽着这小东西当真特别。 每一回出现,都能带给他出乎意料的惊喜。 他虽未曾用过银托子,但不代表他不知银托子的用处。 早在六年前,追风就偷偷塞给他一把玉质托子,并详解了其用途。 凤无忧不明所以,大咧咧走上前,顺势坐在君墨染边上,挥着手中的银托子,舀了一勺热气腾腾鲜香四溢的乌鸡骨汤。 “………”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盯着眼前那盅乌鸡骨汤,食欲全无。 “摄政王,您可别太过分。平白无故的,为何绑架无辜单纯的青鸾?这丫头胆子忒小,不经吓。若是被吓破了胆,哭上七天七夜都有可能。” 凤无忧就着银托子小口嘬着,还不忘顺嘴夸了一句,“鸡汤鲜香少油,不错。” 君墨染浅浅笑着,狭长的凤眼柔媚至骨,低醇极富磁性的声音带着原始的欲和念,引人沉堕。 “笑什么?你别以为笑得好看,就不需要还人!” 凤无忧又喝了数口鸡汤,匝巴着嘴,一本正经道,“速速将青鸾交出。” “她已自行离去。” 君墨染沉声答着,一双摄魂夺魄的眼眸,饶有兴致地看向大快朵颐的凤无忧。 “王,今日又有十七本弹劾您的奏折,请过目。” 铁手怀揣着一摞奏折,急若流星般行至君墨染跟前。 他尚未缓过一口气,就见凤无忧手握银托子,猫着腰全神贯注地舀着鸡汤。 “凤小将军,银托子可不是这么用的。” 铁手瞟了眼小巧玲珑的银托子,继而补充道,“这玩意儿是孤枕难眠时用以排解孤独的工具,岂能用之舀汤?” “嘎?” 凤无忧闻言,差点没被呛死。 她石化般定在了原地,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天大的蠢事。 “铁,铁手,你确定?”凤无忧哭丧着脸,恨不得掩面而逃。 铁手重重地点了点头,言之凿凿,“确定以及肯定。不瞒你说,我用过的。” 136 她送他的第一份厚礼(5更) 铁手此话一出,不止凤无忧一脸生无可恋,就连君墨染,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君墨染做梦也没料到,他亲手培养的暗影卫,竟猥琐到这般地步! 铁手后知后觉,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遂急声找补着,“凤小将军别误会,我不常用的。” 一时间,就连脸皮厚比城墙的凤无忧都不知该如何回话。 她以手扶额,只觉手中的银托子若烫手山芋一般,扎手得很!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凤无忧窘迫至极的神情,才知她并不是故意带着银托子来恶心他。 瞅着凤无忧这副娇羞无措的模样,他已然可以断定,她事先并不知晓银托子的用处。 光是这点,就十分奇怪。 难道,将军府里就没人给过她这玩意儿? 如此一想,君墨染狐疑地扫了眼凤无忧锦绣罗衫下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裆部。 光看其表,平平坦坦毫无波澜。 就是不知,里头是空无一物,还是…… 凤无忧察觉到君墨染的视线,扬高了声,特特辩解道,“看什么看?爷向来不缺女人,不需要这玩意儿。” “你敢!” 君墨染声色俱厉,倏尔起身,挡至凤无忧跟前。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情我愿,一拍即合。”凤无忧不假思索地说着。 “你确定?” 君墨染眉梢一挑,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凤无忧咽了咽口水,深怕君墨染情绪失控对她又打又骂。 她思忖着,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伸更能屈,遂弯了眉眼,讪讪而笑,“不确定。” “不准开医馆。” 凤无忧撇了撇唇,不满地嘀咕着,“摄政王,您是不是爱上我了?成天跟闲事婆一样,管七管八,婆婆妈妈!” “有种,再说一遍。” 君墨染冷下脸,似是被凤无忧的三言两语激怒。 事实上,只他自己清楚,他完全是被凤无忧那句“您是不是爱上我了”弄得心猿意马。 “没种。” 凤无忧也觉得自己所言太过离谱,她本无意同君墨染抬杠,遂强行转移了话题,“摄政王,我答应过您的事,自不会忘。您大可不必担忧我四处沾花惹草,污了您老人家的清誉。只要您放了青鸾,我保证从今往后活得同苦行僧一般,凭着手中这把三寸银托子过活,再不去肖想香喷喷的姑娘。” 君墨染扫了眼她手中的银托子,心下顿生嫌恶。 沉吟片刻后,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凤无忧,趁早断了开医馆的念头。” “摄政王,你可别太过分了!先是强掳了青鸾,现在又打算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您究竟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折磨?” 君墨染怒极反笑,声色幽冷仿若无间地狱下传来的可怖魔音,“凤无忧,今日你若是敢踏出这扇门,从今往后,是死是活,均与摄政王府无关。” 铁手见君墨染彻底动怒,轻拽着凤无忧的衣袖,低语道,“凤小将军,青鸾姑娘早就回去了,王并没有为难她。” “当真?” 凤无忧将信将疑地扫了一眼君墨染,委实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 铁手连连颔首,“千真万确。” “多谢铁手兄提醒。” 凤无忧如是说着,意识到自己对君墨染的态度不够和善,遂将手中银托子轻放于食案上,“摄政王,这把银托子就留给您老人家吧。放心,不收您钱。” 她话音一落,一溜烟的功夫就跑得没影。 追风目送着凤无忧远去的背影,沉声询问着君墨染,“王,凤小将军单凭一己之力,怕是难以在风云暗涌的桃李街立足。桃李街上的商铺店面,背后操控者皆是朝中权贵。凤小将军无权无势,医馆一旦开张,极有可能引来一系列纷争。您看,需不需要派些人手保护凤小将军?” “不必管他。” 君墨染正在气头上,想到凤无忧疏离的态度,气得双手发颤。 铁手双眸紧盯着食案上凤无忧留下的银托子,缓声道,“王,您既然不打算理会凤小将军,他留下的银托子也会被当做废物丢掉,对么?” 君墨染心烦意乱,并未理会铁手。 铁手咽了咽口水,本不想打扰君墨染,可他实在太喜欢这把银托子,遂又腆着脸皮,再度出声向君墨染讨要此物。 “王,您若是不需要这把银托子,不若将之赠予属下?” 铁手满眼晶亮,一想到他即将拥有凤无忧用过的贴身物件儿,激动得热泪盈眶。 君墨染冷睨了铁手一眼,冷然言之,“滚下去。” “哦。” 铁手瘪着嘴,以龟速后退着出了内室,眼神却依旧停驻在食案上闪着耀目光芒的银托子上。 追风无奈地看向执念颇深的铁手,低叹道,“真是个铁憨憨!谁说王不稀罕凤小将军赠予的银托子?宝贝着呢。” 137 与她为邻(1更) 君墨染垂眸,淡淡地扫了眼食岸上的银托子,骨节分明的手不自觉地靠近了一寸。 这小东西,送他什么不好?偏偏要送把银托子。 不过话说回来,她送的这把银托子太过小巧,纵他想用,卡都卡不进。 思及此,君墨染神情略显窘迫。 什么时候,他居然变得如此...猴急重欲? 追风将君墨染的神情看在眼里,本不想打搅沉浸于美梦之中的君墨染,但事出紧急,他还是硬着头皮,一板一眼地说道,“王,昨夜红叶寺发生屠门惨案,寺中僧侣无一生还。据说,死相可怖,身体遍布被撕咬的痕迹。” “红叶寺?” 怎会如此凑巧? 昨儿个,凤无忧恰巧在红叶寺门口避过雨。 “正是红叶寺。傅夜沉已亲自前去验尸。” “可有结果?” “据说,寺中僧侣皆是被活人撕咬至死。” 君墨染薄唇斜勾出一抹凉薄的弧度,“缙王那边有何动静?” “并无异动。不过,缙王府上近来广纳贤士,当是为下个月的群儒宴做准备。” “盯紧百里河泽。” 君墨染冷声言之,骨节分明的手轻触着凤无忧留下的银托子,脑子里满是凤无忧的一颦一笑。 “是。”追风抬眸,瞥了眼面露浅笑的君墨染,心中顿感欣慰。 自凤无忧逃往东临之后,君墨染的笑容明显比以前多了数倍。 以往,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中,除却杀戮,只剩淡漠。 而今,君墨染这双爱笑的眼睛简直迷死个人! 顾盼之间,撩人心弦。 君墨染见追风笑涔涔地盯着自己,透着浅淡光泽的脸颊上不动声色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倏尔起身,淡淡言之,“准你半天假,去纾解欲望罢。” 意识到君墨染会错了意,追风一脸生无可恋,低声辩驳着,“王,属下没有欲望。属下只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剑客。” “………” 君墨染默默汗颜,他觉得他亲手栽培的暗影卫,在短短几日内,全都疯了魔。 “本王出去走走,你不必跟来。” “是。” 追风如是答着,身体却不老实地紧跟在君墨染身后。 君墨染满头黑线,冷声道,“本王花重金聘请凤无忧教你作诗,你就是这样荒废时间的?” “啊?” 追风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王,属下的职责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您啊。” “滚去作诗!” “哦。” 追风毕恭毕敬地应着,心下却生出些许失落。 转身的瞬间,泪流满面。 虽说,追风每时每刻都在盼着君墨染能早些找到意中人,可当这一刻来临之际,追风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君墨染。 即便凤无忧模样标致,白白净净,尤为讨喜。 但在追风眼中,她无疑是拱了自家白菜那头猪。 君墨染趁追风转身抹泪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食案上残留着一层油污的银托子揽入袖中,而后再以手中锦帕细致地擦净银托子。 不论如何,这把银托子都是凤无忧赠他的第一份厚礼。 君墨染脑海中突然闪过“定情信物”四字,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本王去长乐坊小住一日,你不必跟来。” 追风一听,心下了然。 虽说,长乐坊本就是君墨染名下赌坊,但他素来喜静,从未在长乐坊里留过宿。 这会子,他突然忆起长乐坊,纯粹是想与凤无忧为邻吧? 138 爷的面子往哪搁?(2更) 东临京都桃李街,无忧医馆。 凤无忧立于府宅门前,抬首望着金漆匾额,不甚满意地摇了摇头。 青鸾立于她身旁,激动地热泪盈眶,“无忧医馆,甚是悦耳。” “不对。还不够霸气!”凤无忧双手环胸,双眉紧拧。 “青鸾倒是觉得,无忧医馆四字甚妙。低调中透着一丝丝奢华,奢华中又尽显格调,简洁明了,天下无双。” 青鸾一边说着,一边拭去眼角的泪花,“从今往后,公子再也不必风餐露宿,流落街头了。” 凤无忧置若罔闻,自说自话道,“桃李街上商铺林立,风云暗涌。再加之,爷在东临无权无势,恐难以立足。” “公子,咱不是还有摄政王这座靠山么?” “少在爷面前提那混蛋!爷一想到他,就浑身不自在。” 凤无忧话音未落,君墨染便如鬼魅般静立在她身后。 “啪——” 君墨染水墨广袖逆风而扬,宽大的手掌中凝结着溷白的气旋,“咻”地一声往凤无忧臀上砸去。 “奶奶个熊!哪个混蛋打的?” 凤无忧恼羞成怒,手捂着臀,气得跳脚。 “本王打的,你有意见?” 君墨染魔魅之声乍响,低醇,极富磁性。 “没意见。”凤无忧缓缓转过身,皮笑肉不笑,“摄政王,怎么哪都有您?” “本王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 “小的哪里管得住您的腿?你爱去哪,就去哪。但求您没事别拿我的翘臀出气,如何?” 凤无忧半侧过身,指了指自己格外瞩目的翘臀道,“完美如蜜桃儿一般的小电臀,您舍得下手?” 君墨染背手负立,鹰隼般犀锐的目光落在凤无忧身上。 沉吟片刻之后,他缓声道,“本王爱打谁,就打谁,你管得着?” “.........” 凤无忧被他的只言片语气得如同炸毛的野猫,忿忿言之,“光天化日之下,您居然公然揍爷,爷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你的面子,与本王何干?” 君墨染狭长的眼眸中透着一丝戏谑,他甚至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捉弄凤无忧更好玩的事。 凤无忧仰视着面前俊美无俦,高不可攀的君墨染,气势汹汹地朝他吼道,“君墨染,有种你再说一遍!再敢打爷,小心爷抽你!” 她这一叫嚷,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往来百姓纷纷瞟着医馆前敢于同君墨染叫板的凤无忧,议论声甚嚣尘上。 “这小子怕是不要命了,竟敢当街辱骂当朝摄政王。” “不愧为名扬天下的北璃少年将军,果真是胆大包天!” “他就是北璃那位声名狼藉的少年将军?居然跑来东临开医馆,匪夷所思啊。” ......... 君墨染稍显讶异地看向张牙舞爪的凤无忧,似是未料到她竟如此不知死活。 “你找死?”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中闪过一丝困惑,温热的手已经熟门熟路地攀上她的脖颈。 凤无忧双手轻覆在君墨染的手背上,嘘声道,“摄政王,街坊邻居都看着呢,给我点面子如何?” “痴心妄想。” “您就不能迁就我一下?一会儿进了屋,您怎么揍我,都成。” 凤无忧压低了声,同君墨染窃窃私语着,柔媚的桃花眼煞是动人。 “进屋后,做什么都可以?”君墨染斜勾着唇角,颇有深意地扫了一眼凤无忧一马平川的身材。 “除了卖身。” 凤无忧察觉到君墨染的视线,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呵...本王若想强占你,你认为,你有反抗的余地?” 君墨染轻笑着,凉薄的唇瓣勾勒出迷人的弧度,浅淡的色泽恰到好处地衬着他莹白的肤色。 又纯,又欲,似妖,似仙。 “强占我?摄政王您当真要对一个男人下手?对门儿醉柳轩的姑娘,不香吗?!” 凤无忧震惊地无以复加,她略带鄙视地扫了眼君墨染。 青鸾急急地扯着凤无忧的衣袖,不满地嘟囔着,“公子,姑爷心里只有你,你何苦将人往烟花之地推!” “姑爷?” 君墨染眉头微拧,细细地品味着“姑爷”二字,意识到自己得到了凤无忧身边亲信的认可,心中莫名生出一分欣喜。 凤无忧尴尬地捂着青鸾的嘴,深怕青鸾一个激动就将她女扮男装的事给抖落了出来。 君墨染深知,凤无忧无权无势,欲在风云暗涌的繁华街巷开设医馆委实不易。 他若是不给她几分薄面,最多半日,无忧医馆便会被有心人拆得支离破碎。 思及此,君墨染懒怠地将凤无忧揽入怀中,阔步往医馆中走去,“哭包将军,本王姑且卖你个面子,你可要说话算话。” 凤无忧僵直了身体,由着他宽大的手搂着自己的腰肢,一脸生无可恋。 罢了,为了无忧医馆得以顺利开张,她忍! 砰—— 君墨染将她带入内室中,为防止她开溜,随手插上门闩。 凤无忧瞅着这架势,暗叹情况不妙。 她局促不安地盯着步步逼近的君墨染,忙不迭地向后退去。 “摄政王,您说过的决不越雷池一步!” “凤无忧,欲擒故纵的把戏,很好玩?”君墨染猛然倾身,将她逼至墙角,倏然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139 永不纳妾(3更) 君墨染凉薄的唇掠过凤无忧微微翕合的檀口,他原打算浅尝辄止,可到嘴的肉,岂有轻易放手的道理? 他将她桎梏于墙角处,双手托着她纤细的腰肢,使得她仰头迎合他的时候,不至于太过吃力。 说是迎合,实则...纯粹是君墨染一人的强取豪夺! 光线昏黄的内室中,君墨染紧闭着双眸,神情柔和,眉眼舒展,好似在享受着一场饕餮盛宴。 他高大的身影投射于凤无忧惊愕的脸庞上,冗长的睫毛轻轻扫过她的鼻尖,落羽般轻柔,惹得凤无忧心中一阵躁动。 她睁着柔媚的桃花眼,怔怔地看着一脸陶醉的君墨染,心跳骤然加快。 这种心率不齐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凤无忧双手抵在胸前,下意识地隔开愈发失控的君墨染。 君墨染略有不满,腾开一只手,将她冷汗涔涔的双手反绑于身后。 凤无忧吃痛地轻吟出声,被他身上惑人的龙涎香气带偏的理智尽数回笼。 她心下腹诽着,再继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此刻的他,离真相仅仅只有一层裹胸布的距离。 危险,确实危险! 思及此,凤无忧狠狠地咬住了君墨染的唇,直至口腔中满是血腥味,直至她被君墨染一手推开,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你属狗的?”君墨染狠戾地看着跌坐在地一脸不服的凤无忧。 “你究竟想怎样?君墨染,玩弄也该有个分寸。” “凤无忧,你别不识好歹。” 她受够了成天被他呼来喝去,也受够了他过分亲密的举止,怒声反问着君墨染,“我做错什么了?哪里不识好歹了?”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微闪,意识到这小东西十分抗拒他的触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听青鸾说,凤无忧昨夜紧抱着她一宿安眠。 可以见得,在凤无忧心中,他君墨染甚至比不上矫揉造作哭哭啼啼一无是处的青鸾。 思及此,他勃然大怒。 他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婢女?! “本王不是跟你说过,不得跟婢女同房?” “又没有和她圆房,单纯只是睡觉,这也不行?”凤无忧大声地吼着,脸上少有地显出女儿家的娇憨。 “不行。” “摄政王,你是不是以为我流连于烟花之地,行为放浪,就能被你随意凌虐?” 君墨染抿唇不语,深深地凝望着恼羞成怒的她。 他从未因她的过去轻贱过她。 他只是想和她近距离接触,想要拥紧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悸动而已。 不成想,她对他竟生出这么大的误解。 凤无忧见君墨染沉默不语,气鼓鼓地起身,单指戳着他的胸口,“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别这么恬不知耻地占小辈便宜?一边摆着架子装清高,通房不收,妾室不要,一边又饥不择食到抱着我这么个粗犷威猛的男人啃。” “本王若是永不纳妾,你愿意跟着本王?”君墨染顿时很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故而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询问着她。 “不。摄政王,您可别做出一往情深的姿态。打一开始,您就只想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从未考虑过该如何对我负责,对么?出来混,总要还的。您可知骗人感情最是要不得?十有八九会被反噬!” 君墨染斜勾唇角,嗤笑出声,“反噬?凤无忧,你告诉本王,普天之下,有何物能伤及本王?跟本王谈反噬,实在幼稚。” 140 打赌(4更) 凤无忧怒极反笑,咬牙切齿道,“您最好记着今日所言!”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目光中频射寒星,他委实不喜旁人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之所以并未对她动手,无非是因着她的长相十分合乎他的心意,性格也十分对他的胃口。 凤无忧双手叉腰,一本正经地提议道,“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赌心。您最好永远别爱上我!不然,到时候被伤得体无完肤,您可别怨我冷漠无情。” 君墨染轻蔑地扫了一眼大放厥词的凤无忧,薄唇轻启,“凤无忧,你注定输得一塌糊涂。” 凤无忧并不在意结果,她只想拖延时间,待她亲手解决了北堂璃音,定会毫不迟疑地远走高飞。 东临,遍地是蛇蝎,想在夹缝中求生存,难于上青天。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四处走走,寻一块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偷得半生闲。 “此时论输赢,您不觉得太早了些?不若,我们就将赌约期限移至群儒宴之后?”她放缓了声调,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君墨染。 即便,她矮了他约莫二十公分,气势上,却一点儿没输。 “在这之前,你若是敢沾花惹草,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君墨染怎会看不穿凤无忧的小伎俩? 他只是不想逼急了她。 毕竟,他再也不想看到凤无忧在他面前哭。 府衙大堂上,她泪水盈眶的模样足足让他内疚了大半天,那种想道歉却又死活说不出口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知道了。如果没有其他事,请回吧。” “明日卯时,记得来府上教追风作诗。” “知道了,如果没有其他事,还请您快些滚...走吧。”凤无忧不耐烦地应着,恨不得当即将他扫地出门。 “不得与青鸾同房,听明白了?” 凤无忧闻言,尤为纳闷地询问着他,“更深露重,孤枕难眠。您难道不想搂着香香软软的女人睡大觉?” 君墨染冷冷地看着凤无忧,不置一词。 他对香香软软的女人没什么兴趣,独独对香香软软的凤无忧很有兴趣。 不过,君墨染以为,这份兴致,完完全全归根于男人的劣根性。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正是因为没得到,他才会如此挂念凤无忧...的身子。 对峙了好一会儿,君墨染再度出声,“不准!” 他声色冷硬,透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知道了。您若是没有其他事,可以圆润地离开了。” 凤无忧翻了个大白眼,心下思忖着她晚上还要搂着青鸾睡,抠她的肚脐眼儿实在上头,片刻功夫便睡熟了。 君墨染并不明白何为“圆润地离开”,不过他并不想去深究凤无忧的话中意。 反正,他已经不指望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君墨染前脚一走,凤无忧便嫌弃地擦拭着自己的唇。 “呸!狗东西!亏他还是个王爷,整得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青鸾推门而入,一脸欣喜地看向面若桃花三分俏的凤无忧,“公子,你和摄政王那个了没?” “没有。” “不可能啊。摄政王明明一脸猴急,怎么就忍住了呢?” 凤无忧见青鸾脸上写满寥落,满头黑线,“我要是和他真发生了些什么,你以为你还能看到活蹦乱跳的我?” “说的也是。” 青鸾如是应着,愈发觉得凤无忧吃了好多亏。 若是能得愿以偿,名正言顺地嫁入摄政王府也就罢了。 就怕君墨染吃干抹净之后,不愿负责。 “不行,改明儿个我得从他的心腹那儿着手,探听探听他的喜好。”青鸾窃窃私语着,一想到追风,面上突然飘上两朵红云。 “探听谁的喜好?” “公子莫不是听错了?” 青鸾讪讪而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方才青鸾收到了弈少爷的飞鸽传书,他说很想念公子,望公子保重好身体,别到处惹事。至于那件事,他会妥善处理。” 凤弈性格温和,温润如玉,比起她的便宜爹和虚伪娘好太多。 思及凤弈,凤无忧顿时来了些兴致,随口道,“兄长定然十分想念活泼开朗阳光明媚的我。青鸾,你就替我起草一封信件,告诉他,弟弟十分想他。” “公子,弈少爷说过几日便会随北堂璃音一道,从北璃都城出发,坐上大半个月的马车,赶赴东临参加群儒盛宴。现在写信,他未必收得到。” “兄长也来?” 从北璃都城到东临京都,坐马车大概需要二十多天。 骑马快些,七八天就够了。 凤无忧有些心疼凤弈的屁股,喃喃自语道,“为了保护北堂璃音那朵小白花,兄长的翘臀要多遭十来天的罪,真是替他的翘臀感到遗憾。” 遽然间,凤无忧突然意识到一个之前并未注意的问题。 她穿越那天,也就是这具身体原主毙命当日,一直处于北璃与东临边境的营帐之中。 之所以能在半日之内逃往东临京都,主要是因为东临京都本就位于边境上,距离极近。 凤无忧暂时还想不明白东临京都为何冒进地落座于边境上,不过她却想明白了北堂璃音派来追杀她的数波刺客为何能紧随她身后,一同挺进东临边境。 一开始,凤无忧只当是北堂璃音被她拒绝,因爱生恨,才狠下心肠,派出数波刺客追杀她。 细细估算了下时间,凤无忧才知,北堂璃音溜出北璃王宫急奔军营之际,已然从宫中带出了数百位锦衣卫。 只有预先布置好一切,北堂璃音才能在不惊动北堂龙霆的情况下,于出事当晚连派数波刺客追杀她。 如此看来,北堂璃音非但从未爱过她,甚至于从一开始,就对她抱有极深的成见。 要不然,北堂璃音也不会赌上女儿家最在乎的名节,执意同她鱼死网破。 只是,凤无忧怎么也记不起她究竟哪里得罪过北堂璃音。 单论身世,凤无忧和北堂璃音根本没有可比性。 北堂璃音乃北璃王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凤无忧,仅仅只是将军府上的庶“子”,每一份功绩,均由血汗堆砌而成。 北堂璃音一出生就拥有了所有,凤无忧却连自己的性别都要死死捂着。 “奇怪,北堂璃音完全没必要为了我而大动干戈啊!” 凤无忧脑壳儿隐隐作痛,思来想去,依旧毫无头绪。 青鸾双手托腮,蹲在凤无忧身侧,轻语道,“公子,你若喜欢蹲着能不能先将双腿并拢?不然,有心人一看,便知您裆部空无一物。” “嗐!瞧不起你家公子?” 凤无忧暂将令人头痛的北堂璃音晾在一边,从袖中掏出一根茄子,熟门熟路地往裤裆里塞去。 “看,你家公子是不是很厉害?” “………” 青鸾赶忙收回视线,闹了个大红脸,“公子,您未免也太豪放了。” 凤无忧浅笑着,顺势将青鸾揽入怀中,“走!带上锣鼓,让大家好好看看爷恢弘的男性特征。” “又不是真的?公子未免太过张扬!” “这你就不懂了。”凤无忧一本正经地说道,“东临京都遍地是人才,善医者不计其数。爷只能特立独行,专治花柳之症,并以此打开知名度。你想想啊,治花柳病的大夫如若能拥有恢弘到无与伦比的男性特征,还怕没人来看病?” 青鸾懵懂地点了点头,反正她是发现了,凤无忧这张嘴,说什么都是对的。 可问题是,凤无忧当真会治病? 青鸾对此深表怀疑,“公子,你当真能治花柳病?” “嗐,花柳病本就是不治之症,死马当活马医不就得了。” “啊?” 青鸾一听,彻底慌了神,“万万使不得!治不好也就算了,要是闹出人命,青鸾不就没主子了?呜呜呜呜,不可以!” 凤无忧倒不是治不了花柳之症,只是不知该如何跟青鸾解释。 前世,她不单单是佣兵团四大佣兵之首,不出任务的时候,还当过两三载驰名国际的男科医生,治花柳病自是不在话下。 “爷决定了,正式将‘无忧医馆’更名为‘神算医馆’,你觉得如何?”凤无忧轻拭去青鸾面上的泪珠,踌躇满志道。 青鸾以为自己听岔了,伸手掏了掏耳朵,“公子,神算和医馆完全是两个行当,搭不上边的呀!” 凤无忧眉梢一挑,高深莫测道,“怎么搭不上边?爷若是治不了病,就帮人算一卦,推说他命不好,不就得了?” “这能行么?” “逻辑自洽,主业副业同时推进,不挺好的?” 凤无忧眼露黠光,阔步行至案几前,抽出压在书案底下的红纸,转眼便龙飞凤舞地写上两行大字。 “天下无萎?”青鸾看着红纸上鬼画符般的潦草自己,不解地问道,“公子,何意?” “嗐!姑娘家的,知道这么多不好。” 凤无忧懒得解释,随口敷衍道,而后又在令一张红纸上写下“居功至伟”四字。 她轻吹着红纸上尚未干涸的墨迹,言笑晏晏,“这对楹联,妙不妙?” “青鸾看不懂。” “罢了,总有人看得懂。” 凤无忧心情大好,思忖着这副举世无双的楹联还少了四字横批,旋即又在红纸上写上“圣手无忧”四字。 “这四个字青鸾看得懂。” 青鸾面上总算显出一丝喜色,欢欢喜喜地揣着楹联,往门口走去。 141 宸王有疾(5更) 铛铛铛铛—— 待一切准备就绪,青鸾卯足了劲儿,挺直了身板,领着今晨刚刚招募的四位医馆长工,分列医馆大门两旁,敲锣打鼓,卖力吆喝。 “济世良医,居功至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你不用问价,也不用讲价,也不用怕被宰!神算医馆,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青鸾站定在医馆门口,带领着医馆长工扯着嗓子高声喊道,为凤无忧的出场造足了势。 往来百姓见桃李街开了家神算医馆,纷纷聚拢而来。 一时间,议论声甚嚣尘上,热闹非凡。 “神算医馆?究竟是算命的,还是治病的?” “难道,神算医馆里的妙人儿,既会算命,又会治病?” “快看楹联!” “天下无萎?怕不是专治那些见不得光的隐疾?” “哈哈,有意思!先看看是何人开的医馆,竟如此大胆!” ……… 凤无忧立于门后,见医馆门口已然被往来百姓围得水泄不通,这才施施然从医馆中款款走出。 她身着一袭似火红衣,如丝缎般的墨发高高束起,以翡翠玉冠束起,额前自然而然地垂下几缕发丝,迎风而动,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 “你们猜的没错!爷就是神算医馆里神乎其神的圣医神算子。大家可以亲切地唤爷凤神医,亦可以热乎地唤爷凤神棍。” 凤无忧桃腮含笑,张扬且具有朝气。 济济人潮中,忽然有人发声质疑,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哪有人既会治病,又会算命的?怕不是个骗子?” 紧跟着,质疑声如狂浪般于人群中此起彼伏,此消彼长。 凤无忧抿唇浅笑,言之凿凿,“造物主就是如此不公!各位看客,千万别让自己精神上的贫瘠限制了想象力!” 与此同时,青鸾素手一挥,有模有样地指挥着身后一脸生无可恋的长工们敲锣打鼓,齐声高喊,“说得妙极!” 得到了呼应,凤无忧眉开眼笑,高声道,“爷不止会治病,不止会算命,还会一边治病,一边算命。治病快准稳,算命快准稳!不过,你们不能因为爷效率极高,动作极快,就亲切地唤爷‘快男’。” 凤无忧话音一落,极为刻意地挺直了躯干,使得隐于衣襟中的茄子透过于细软布料中若隐若现。 围观群众纷纷看直了眼,啧啧称奇,“了不得!不愧是专治疑‘男’杂症的神医,身材恢弘得不得了!” “嫁人当嫁凤神医!” 年轻的俏寡妇见状,羞红了脸,不经意间便将心中想法尽数吐露。 凤无忧见反响不错,来来回回地挺腰再收腰,使得围观男子妒火中烧,亦使得围观女子春心暗许。 长乐坊二楼雅室,君墨染驻足窗前,静静聆听着凤无忧一本正经地扯着嘴皮子。 君墨染很想亲眼看看那小东西如何做到恬不知耻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吹嘘扯淡。 可惜,长乐坊与神算医馆中间,还隔着一座尤为碍眼的醉柳轩。 他纵想前去一窥神算医馆的盛况,又拉不下面子去找她。 毕竟,几个时辰之前,他才被她一脸嫌弃地轰出医馆。 深思熟虑之后,君墨染侧转过身子,单手执笔,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上“寺庙惨案未结,禁一切聚众行为”。 “将之交至刑部。” “是。” 立于君墨染身后的赌坊小厮毕恭毕敬地应着,他完全弄不清楚红叶寺惨案和百姓聚众有何关联,亦懒得去探讨其中奥义。 俯首接过君墨染递上的纸条,赌坊小厮便急匆匆地赶往刑部。 半个时辰之后,凤无忧使出浑身解数积攒来的人气,被刑部派来的官兵尽数驱散,只余下她一人忿忿然干瞪着眼前这群道貌岸然的官差。 “岂有此理!你们凭什么赶走我的客人?” 凤无忧双手叉腰,柳眉倒竖,气得差点儿撸起袖子跟他们干上一架。 青鸾挪步至凤无忧身侧,轻拽着她的衣袖,“公子,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斗不过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算了吧。” “爷好不容易积攒的人气,岂能被这群搅屎棍搅散?今日,爷若是不弄清事情原委,绝不罢休!” 凤无忧接过青鸾手中的锣鼓,连击数下,高声道,“请问,红叶寺惨案和爷聚众看秀有何关联?” 为首的官差反问道,“何为看秀?” “请你先回答爷的问题,好吗?红叶寺惨案的肇事者尚未被擒拿归案,这意味着可能还会有更多的无辜百姓遇险。危急关头,落单比聚众危险得多,难道不是么?”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为首的官差打量着神算医馆门口的楹联,心下腹诽着挑个夜黑风高的大好日子寻凤无忧亲自诊治一番,看看他的身体还有没有再度发育的可能。 故而,他对凤无忧的态度大体还算客气。 凤无忧闻言,气得就差当场喷火,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八度,“既然你也认为爷说得有道理,为何还要执意驱散爷煞费苦心才引来的人潮!?”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谁的命令?”凤无忧眉头一皱,略感疑惑。 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君墨染更可恶的人? “摄政王的命令。”为首的官差压低了声,同凤无忧窃窃私语着。 “狗东西,气死爷了!” 凤无忧气得面色发白,却又无可奈何。 君墨染怕不是杠精转世? 怎么处处同她抬杠! “公子,摄政王脾气不好,咱还是多担待些吧。” 青鸾深怕凤无忧提着砍刀杀去摄政王府,到时候若是丢了小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嗯。狗东西脾气不好,爷不和他计较。” 凤无忧愤愤言之,闷闷不乐地入了医馆。 长乐坊二楼雅座,君墨染久久伫立窗前,闻医馆方位喧闹色戛然而止,顿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他斜勾着唇角,缓坐于食案前,自斟自饮,好不惬意! “刚刚去摄政王府找你,追风说你打算在长乐坊中留宿,我还不信。想不到,你小子当真躲在长乐坊中偷香窃玉!” 即墨子宸轻叩着门扉,径自行至君墨染跟前,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目光落在即墨子宸脸上,不咸不淡地问道,“找本王有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最近隐疾复发,不得碰女人,无趣得很。”即墨子宸叹了口气,一口饮尽君墨染杯中茶水。 “………” 君墨染虽和即墨子宸交好,但他们二人的性格正所谓是南辕北辙。 即墨子宸风流多情,成日于脂粉堆里打滚。 君墨染不喜女色,如同苦行僧一般清心寡欲。除却在凤无忧面前显得“猴急”了些,平素里根本懒得搭理围在他跟前的莺莺燕燕。 故而,他完全不能理解即墨子宸为何总喜欢流连于烟花之地。 在他看来,即墨子宸罹患上花柳病,全是他自个儿咎由自取。 即墨子宸早就习惯了君墨染尤为冷漠的态度,自说自话,“赶往长乐坊的路上,恰巧听人说起北璃那位凤小将军。据说,凤无忧在醉柳轩后门开了家医馆,专治疑‘男’杂症,一会儿陪我去看看?” “不去。” “怎么?这么快就玩腻了那小蹄子?”即墨子宸忆起凤无忧披头散发时的惊艳模样,不自觉地咽着口水,“阿染,你若是玩腻了,不如借我玩玩?” 君墨染嫌恶地扫了一眼色迷心窍的即墨子宸,连人带杯将他扔出了窗外,“不许动他。” 砰—— “哎呦!阿染,你当真是变心了!负心汉,哼!” 即墨子宸被君墨染从二楼扔下,臀部如同炸裂一般,疼得龇牙咧嘴。 君墨染立于二楼窗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若是敢去找他的麻烦,本王今晚就拆了你的宸王府,说到做到。” “才几日不见,堂堂东临摄政王居然被一个北璃来的浑小子迷得魂不守舍,怪哉!” 即墨子宸仰头看着不苟言笑的君墨染,挑了条远道,七拐八拐,终于拐至醉柳轩后门的神算医馆。 他倒要看看,凤无忧究竟有何魅力,竟将君墨染迷得神魂颠倒! “凤无忧,你大爷来了,还不好生款待?” 即墨子宸大摇大摆地跨入神算医馆,扫了一眼伏在案桌上小嘴撅的老高的凤无忧。 凤无忧心烦意乱,袖中冷不丁地飞出数根银针,朝着即墨子宸的裆部射去,“滚。” 即墨子宸早有防备,轻巧地闪至一旁,小声嘀咕道,“性子倒是和阿染有几分像!” “少在爷面前提他。” “嗬!阿染当真宠你,竟将你惯得无法无天。” 即墨子宸阔步行至案几前,坐于凤无忧对面,细细地打量着她。 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美目流盼,犀锐的眼神自带一股英气。 不得不说,凤无忧长得极美,虽然她眉宇间藏着几分英气,但她依旧美得不像个男人。 凤无忧剜了一眼流里流气的即墨子宸,随手往门口一指,语气不善道,“爷心情不好,没空陪你唠嗑。打哪儿来,回哪去。” 即墨子宸意识到自己竟被凤无忧迷得丢了魂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旋即压低了声道,“本王今日可不是找你唠嗑的。本王紧要部位出了点儿问题,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治好本王的隐疾?” 142 替宸王治病(1更) 凤无忧眉梢一挑,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即墨子宸裹得严严实实的裆部。 少顷,她檀口轻启,饶有兴致地询问道,“紧要部位出问题了?” “嗯。” 即墨子宸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掩面逃去。 “多长时间了?” “七天。” “什么症状?” 即墨子宸闻言,支支吾吾半天开不了口。 凤无忧抬眸,满眼真诚地看着他,“大家都是男人,这么害羞干嘛?告诉爷,具体什么症状?” “我...嗯,痒...还有,血水...” 即墨子宸羞红了脸,低声道,“本王实在说不出口。要不,本王将中衣褪了,你亲自验验?”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才不要看他的身体! 不过,即墨子宸地位显赫,若是加以利用,神算医馆一夜爆红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凤无忧缓声道,“男男授受不亲,脱衣倒是不必。这样,我问你答,总行了吧?” 即墨子宸重重地点着头,“行。” “生疮否?” “嗯。” “小解时,可有痛感?” “嗯嗯!”即墨子宸筛糠般点着头。 “功能失常?” 即墨子宸唰得一下红了脸。 他原想否认,但见凤无忧端坐于书案前,极其认真地奋笔疾书,终是颔首默认。 凤无忧还记着即墨子宸的一箭之仇,心里偷着乐儿。 这回,即墨子宸栽在她手里,既是幸,也是不幸。 幸,是因为凤无忧有绝对的把握能治好他。 不幸,是因为他罹患花柳病一事即将轰动整个东临! 即墨子宸咽了咽口水,大半个身子倚靠在书案前,双手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大腿上,“凤无忧,本王还有救么?” “宸王,你的病很严重。” 凤无忧执笔的手微顿,淡淡地扫了眼即墨子宸,声色平淡。 即墨子宸浓眉紧拧,追悔莫及,“奶奶个熊!本王一开始就觉得不对,谁知那娘儿们半夜爬了本王的榻?现在倒好,整得本王如同秋后的胡瓜,蔫儿了!” 凤无忧眉心一跳,隐隐觉得事情不大对,“那位女子,来自何处?” “她是本王在路上偶遇的孤女,姿容尚可,便安置在王府后院。不过,三日前本王亲手将她杀了。” “嗯。”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即墨子宸心还真大。 路上偶遇的孤女都敢捡,活该他得病! 沉吟片刻之后,即墨子宸忽然反应过来,他大掌拍在书案之上,忿忿言之,“格老子的!那臭娘儿们一定故意坑本王!” 凤无忧但笑不语。 即墨子宸成日流连于烟花之地,无心政事,照理说不会被人盯上。 幕后黑手此举的目的,应当是为了瓦解君墨染的左膀右臂。 “天杀的百里河泽!本王这就去杀了他!” 即墨子宸气急,倏然起身,作势往医馆外阔步而去。 凤无忧倒是觉得,百里河泽不会对即墨子宸动手。 倒不是因为百里河泽有多正直,而是因为,他从未将除了君墨染之外的人看在眼里。 “宸王稍安勿躁。花柳病绝不是不治之症,爷还是治得了的。” 即墨子宸闻言,半信半疑地看向自信笃定的凤无忧,“当真?” “千真万确。” “凤无忧,北璃的男人都像你这般出色么?既能上阵杀敌,又能救死扶伤?” “世间只此一位凤无忧,恰巧被你碰上了。说到底,还是宸王运气好。” “你若是治得好本王的隐疾,本王必重金酬谢!” 即墨子宸郑重其事地说着,许是觉得不够诚意,遂又加了一句,“从今往后,谁要是敢动你一根毫毛,就是跟我即墨子宸过不去。” “天王,地虎,宝塔,河妖,你们四人一道去抓药。”凤无忧开了一个药方,顺手递给刚入医馆的长工。 即墨子宸讪讪笑道,“你从哪儿淘得的长工?名儿稀奇古怪,有趣得紧。” “爷起的。” 凤无忧一边应着,一边又取出一套崭新的针具。 即墨子宸见她手持约莫七寸长的银针,突然忆起上一回被银针扎裆的惊悚场面,倒吸了一口凉气。 “凤无忧,你该不会打算用针扎爷吧?” “不然呢?你要搞清楚,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可能出现来自于紧要部位原发病灶的继发性感染。” 凤无忧将针具放于灯盏上烘着,旋即偏头吩咐着青鸾,“替宸王蒙上眼,塞上耳塞。爷针灸期间,绝不容许任何人打扰。” 即墨子宸吓得双腿发颤,哆哆嗦嗦地询问着凤无忧,“真,真的需要扎针?” “不扎也行。等你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时候,别来找爷。” 即墨子宸一咬牙,显出壮士扼腕般的决心,同凤无忧好言好语着,“您轻点儿。” 青鸾见状,疾步上前,用暗绸蒙住即墨子宸的双眼,旋即又以凤无忧自制的耳塞堵住了即墨子宸的双耳。 待一切准备就绪,凤无忧扫了眼躺在担架上,双手规规矩矩交叠于胸前,局促不安的即墨子宸,遂和青鸾二人将他抬出了门外。 铛铛铛铛—— 开场锣鼓震天响,青鸾再度扯着嗓子,招呼着往来百姓。 “济世良医,居功至伟!专治‘男’题,天下无萎!宸王殿下,恶疾缠身,危在旦夕!无忧神医,七寸银针,妙手回春!” 即墨子宸平躺在担架上,局促不安地唤着凤无忧,“凤无忧,本王似乎听到了锣鼓轰鸣声,发生了何事?” 青鸾眼疾手快,旋即以狼毫笔在即墨子宸手心写上“幻听”两个大字。 “原是如此。无忧,你可一定要治好本王。” 凤无忧眉开眼笑,高声应着,“好说,好说!” 143 阿泽的软肋(2更) 围观百姓一头雾水地看着躺在担架上岿然不动的即墨子宸,私语声不绝于耳。 “宸王居然得了花柳病?!” “最关键的是,他还敢堂而皇之地在神算医馆前求医!” “果真,人至贱,则无敌。” “你们说,神算医馆的凤神医能治好宸王的花柳病么?” “传闻,凤神医就是北璃那位声名狼藉的凤小将军。也许,他压根儿不会医术,搁这儿虚张声势呢。” ……… 凤无忧侧耳聆听着人潮中的私语声,顺手接过青鸾手中的锣鼓,连击三下锣鼓。 待周遭非议声趋于沉寂,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为庆贺神算医馆开张之喜,爷决定,公开诊治于不日前罹患花柳病,并且病入膏肓的宸王!” 啪啪啪啪—— “好!” “神医威武!” 青鸾起劲地鼓掌高呼着,连带着周遭看戏的百姓,亦跟着鼓掌起哄。 凤无忧立于人潮中央,吐语连珠,声音清脆如轻铃,“请大家睁大眼睛,见证宸王荣耀雄起的时刻!” 众人闻言,纷纷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宸王的裆部。 醉柳轩二楼雅室。 傅夜沉和百里河泽临窗而坐,纷纷看向神算医馆门口,熟稔插针的凤无忧。 “呵...凤无忧果真有两下子!落针既快又准。”傅夜沉嘴角噙笑,似笑非笑丹凤眼中藏着一丝兴味。 百里河泽骨肉匀称的手轻搭在杯壁上,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疏离。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凤无忧,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傅夜沉定定地盯着百里河泽,一字一句道,“阿泽,你不对劲。” 百里河泽并未答话,自顾自地品着杯中茶水,神色淡漠,人淡如菊。 傅夜沉邪魅一笑,好似滚滚红尘中的妖,“阿泽,你该不会看上凤无忧了吧?” “多事。” 傅夜沉见百里河泽脸色微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抱歉,忘了你不好男色。” 百里河泽闻言,意识到凤无忧是女人这个秘密,除却她身边的小婢女,只他一人知晓,心下突然生出一丝欢喜。 许久,百里河泽徐徐开口,“凤无忧确实有些特别。” “哪里特别?在你心中,我重要,还是他重要?” “沉,你知道的。我这人,不配爱。” 傅夜沉闻言,眸中现出一抹悲恸。 六年前,傅夜沉将百里河泽从一片火海带出,他就是现在这样,自暴自弃。 “阿泽,倘若你喜欢凤无忧,我大可替你折去他的双翼。” 百里河泽少有地打断了傅夜沉,“不必。金丝雀哪里有野鹧鸪迷人?” 傅夜沉莞尔笑道,“说的也是。” 醉柳轩重檐歇峰顶上,君墨染背手负立,目不斜视地盯着凤无忧娇小的背影。 他愈发怀疑凤无忧是不是被换了芯? 据司命铁手二人收集的情报来看,凤无忧近几年大部分时间皆在军营中行军作战。 那么,她哪来的时间学的绝世医术?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紧锁着专注忙碌的凤无忧,对她的好奇只增不减。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凤无忧细致专注地摘除了即墨子宸身上数寸长的银毫针。 而后,她亲手揭去蒙在即墨子宸脸上的暗绸,并取下了堵在他双耳中的耳塞,“宸王,感觉如何?” 即墨子宸微眯着眼,有些不适应周遭的强光, 闻声,他尚未看清自己所处的方位,便直截了当地答道,“神清气爽!” 听到即墨子宸的答复,围观百姓在青鸾的带动下,掌声雷动。 凤无忧挺直脊背,转身迈上门前高阶,“神算医馆,专治疑难杂症!圣手无忧,居功至伟!” 她话音刚落,周遭百姓亦跟着起哄。 一时间,口号声喊得震天响。 “圣手无忧,居功至伟!” “圣手无忧,居功至伟!” ……… 即墨子宸气得浑身发颤,他窘迫地捂着裆口,狠瞪着凤无忧,“本王可曾得罪过你?纵使本王曾掘过你家祖坟,你也不能如此戏弄本王啊!” “宸王,施针只能抑制毒素扩散。您的药方还在爷手上,说话客气些。”凤无忧轻拍着即墨子宸的肩膀,旋即给青鸾递了个眼色。 青鸾会意,毕恭毕敬地将捆好的药材交至即墨子宸手中,“宸王,请收好。” “你!你们...” 即墨子宸一口血卡在喉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凤无忧行至即墨子宸身侧,示意他俯下身来,“靠近些,爷有话对你说。” “你还打算怎么羞辱爷?!” 即墨子宸碎碎念着,那张因纵欲过度而显得苍白的脸少有地浮现出两抹红云。 “做个交易,如何?” 凤无忧濯濯黑眸如辰星闪耀,冗长的睫毛掠过即墨子宸耳廓,使得即墨子宸虎躯一震,莫名地生出一丝悸动。 即墨子宸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语气不善道,“什么交易?” “爷帮你揪出加害你的狗贼,你用这副残破的身躯给神算医馆当活招牌,如何?” 即墨子宸抗拒地摇了摇头,“你当本王的脸皮是牛皮么?给你的神算医馆当活招牌,本王的面子该往哪儿搁!” “嗐!脸是什么?有命值钱?不要也罢。”凤无忧目露狡黠,压低了声道,“反正,东临上上下下皆知你得了花柳病。与其捂着掖着抬不起头,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有病。兴许,真有姑娘家迷上你的坦诚。” “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 即墨子宸如是答道,稀里糊涂地接过青鸾递上的药材,旋即转身询问着凤无忧,“明日还需施针?” 凤无忧点了点头,“卯时前上门。” “卯时?你起这么早作甚?学鸡打鸣?” “你以为爷不想睡到自然醒?铮铮懒骨还不是被五斗米折弯了腰!” 凤无忧忿忿言之,一想起明儿个还要前去摄政王府教追风作诗,脑壳便突突作痛。 醉柳轩重檐歇峰顶上,君墨染目不斜视地盯着交头接耳的凤无忧和即墨子宸,妒火中烧。 他拽下腰间佩戴着的祖母绿翡翠环佩,朝着即墨子宸的脑门儿处砸去。 咻—— 环佩上的流苏于空中四散,发出猎猎声响。 闻声,凤无忧尤为敏捷地闪至一旁,袖中银针于同一时刻朝着君墨染的方向射去。 即墨子宸也意识到了危险的侵袭,可惜,他终是晚了一步。 被环佩砸得头破血流,脑袋开花。 “格老子的!哪个王八羔子干的?给本王站出来!”即墨子宸一手捂着脑门儿,一边抬首望向醉柳轩檐顶。 君墨染骨节分明的手紧攥着闪着寒芒的银针,淡淡地扫了眼气得跳脚的即墨子宸,薄唇轻启,“蠢货。” “阿染?” 即墨子宸声调瞬变,软绵绵,酥甜甜,“阿染你可别误会,我没找无忧麻烦。” 君墨染冷哼着,漠然转身,溶于渐沉的夜幕中。 “又来偷窥爷,无耻!” 凤无忧不满地嘟囔着,疾速转身,揽着青鸾入了医馆,赌气言之,“走!跟爷回屋睡觉。” 君墨染尚未走远,听闻凤无忧所言,气得一挥袖,拂去檐角上大片瓦砾。 傅夜沉抬眸,望向随时都有可能倾塌的屋顶,邪笑道,“想不到,君墨染竟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凤无忧,终会成为君墨染的致命软肋。”百里河泽沉声道。 “阿泽,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凤无忧也会是你的软肋?”傅夜沉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着。 自他得知百里河泽将狐裘赠予凤无忧之时起,他便知百里河泽动了情。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亲手了结她的性命。”即便不舍,他也会义无反顾地杀了她。 阿嚏—— 凤无忧一连打了数个喷嚏,骂骂咧咧道,“一定是君墨染那狗东西在骂爷!” 青鸾噗嗤一声,捂嘴浅笑,“公子,青鸾觉得,摄政王虽强势了些,但对你还不赖。” “他总想轻薄爷,还打爷翘臀!爷都不好意思跟人讲,丢死个人。” “公子,你仔细想想。摄政王如果不喜欢你,又怎会给你百万银票?他如果不喜欢你,又怎会成天想着占你便宜?” 青鸾轻声细语地哄着凤无忧,“公子,摄政王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坏。也许,他只是觉得你可爱迷人,又不知如何靠近你,才对你的翘臀下了手,拐弯抹角地占你便宜。再说,人家打人用棍,他用手。这其间区别,公子当真看不出来?” 凤无忧听着青鸾头头是道的分析,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他一只手,足以推动一片城墙!比棍棒还可怕。” 青鸾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下腹诽着,改日定要找追风好好商议一番。 144 口水娃(3更) 是夜,凉风微末。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医馆内室,凤无忧如同昨晚那般,紧搂着小巧玲珑的青鸾呼呼大睡。 君墨染鬼魅般,从半掩的窗扉中翻窗而入。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悄无声息地行至榻前,定定地看向睡相极差但胜在俏皮可爱的凤无忧。 “阿黄...阿黄,让我抠一下肚肚。” 凤无忧低声呓语着,旋即熟络地解开青鸾衣襟上的盘扣。 君墨染见状,顺手将凤无忧扔下榻,冷声道,“阿黄是谁?” 凤无忧嘤咛出声,气呼呼地翻了个身,竟枕着君墨染的鞋面安稳睡去。 “………” 怎么跟猪一样!搁地上也能睡? 君墨染板着脸,正想将凤无忧踹至一边,好巧不巧地发现窗槛下余留着半截未烧尽的迷香。 原来,这小东西不是睡得沉,而是被人迷晕了过去。 意识到潜伏在凤无忧身边的重重危机,他英气勃发的眉微微蹙起。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倏然弯下腰,将凤无忧抱在了怀里。 “何人敢在爷面前造次?小心爷日你仙人板板!” 凤无忧察觉到一只冰凉的大手横亘腰间,语气不善地呓语着。 君墨染板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冷睨了一眼怀中张牙舞爪的“小野猫”,纵身跃上窗槛,匆匆离去。 溶溶月色下,君墨染踏夜疾奔,转眼间便将凤无忧带至长乐坊二楼雅室之中。 夜风微凉,凤无忧双手紧揪着君墨染的前襟,白日里喋喋不休的小嘴轻抿着,乍眼看上去,鲜嫩似蕊,格外诱人。 君墨染将凤无忧抛上榻,原打算命人端一盆冷水,将她泼醒。 踟躇再三,终是没舍得对她下狠手。 换了张榻,凤无忧有些不习惯,再度呓语出声,“阿黄...你这个负心汉!为了一只白母狗,竟不顾你霸霸的死活。” “阿黄是谁?” 君墨染剑眉紧蹙,他怎么不记得司命收集到的情报中,有阿黄这号人物? 难道,北璃凌右相府上那位同凤无忧关系匪浅的凌天齐,小名就叫阿黄? “岂有此理!竟敢背着本王,肖想其他男人。”君墨染越想越气,单手掐着凤无忧的脸颊,对着她微微翕动的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唔——好痛。” 闻声,君墨染悻悻松了口,但他的手依旧掐着她滑嫩的脸颊,“说,阿黄是谁?” “阿黄是个负心汉。” 凤无忧瘪了瘪嘴,委屈兮兮地呓语着,“大慈大悲的观音姐姐,大狗咬我。” “………”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万万没想到,被迷晕后的凤无忧,气人的功力丝毫未减。 正当他准备将她扔下榻之际,凤无忧猛地坐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迎面扑去。 君墨染本可以将她推至一旁,甚至还想过将她暴揍一顿扔出窗外。 可,温香软玉在怀,岂有往外推的道理? 触及凤无忧软绵绵的身体,君墨染身躯一震,竟由着凤无忧温热的小手在他脸上扒拉来扒拉去。 “观音姐姐说了,让我咬回去!” 她话音一落,突然张大了嘴,一口咬在君墨染高挺的鼻子上。 “凤,无,忧!” 君墨染雷霆震怒,平素里极富磁性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搁在凤无忧背上的手高高扬起,气得差点儿将她的小脑袋瓜劈成两半。 “大狗好香,皮肤好滑!” 凤无忧松了口,微微发烫的脸颊轻蹭着君墨染的鼻尖,“奇怪!大狗身上的气息,怎么同小血管这么像?” 语落,她倏尔贴在君墨染的脸颊上,深深嗅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少顷,她尤为嫌弃地撇开了脑袋,小声嘀咕着,“一脸口水味儿,以后叫你口水娃得了。” 君墨染被她气得浑身发颤,明明是她捧着他的脸一阵啃咬,居然还好意思嫌弃他一脸口水味! 最气人的是,不论她怎么折腾,他都狠不下心肠对她下狠手。 145 阿黄是谁?(1更) 君墨染强压下心中怒火,将凤无忧推至卧榻里侧,冷声道,“睡没睡相!” “冷......” 凤无忧双手环于胸前,冻得直打哆嗦。 君墨染侧目,看向蜷缩至榻角浑身发颤的凤无忧,心生不悦。 寻常男子,哪有这么怕冷的? 矫情! 娇气! “没用的废物。” 君墨染语气不善,淡漠的神色中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轻蔑。 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竟轻手轻脚地替凤无忧盖上被衾,甚至于...替她贴心地掖好被角。 他斜卧在她身侧,定定地看着她的睡颜,眸色渐深。 倘若凤无忧是女人,该多好。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拥她入怀,甚至可以和她生三两个孩子。 思及此,君墨染心跳骤然加快。 他单手轻覆在心口处,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慌张。 啪—— 凤无忧睡得迷迷糊糊,猛一翻身,不偏不倚地甩了君墨染一巴掌。 “凤无忧,你找死?” 君墨染倏然起身,一只手死死地擒住她的手腕。 凤无忧睡得迷迷糊糊,残存的意识只够她回答简单的问题。 稍微复杂一些的问题,譬如涉及生死大爱,她便不知如何作答。 “凶巴巴的,就不能温柔一些?” 她瘪了瘪嘴,感受到手腕上的疼痛,努力地想要撑开眼皮,但怎么也撑不开。 若是往常,只要有人靠近卧榻,她必定有所察觉。 说到底,还是医馆内室里头的半截迷香,将她的敏锐度消磨殆尽。 君墨染见她眉头微蹙,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用力,伤及了她的手腕,倏尔放下她的手,冷声道,“再敢乱动,小心本王将你就地正法。” 他此话一出,身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为何会对她说出如此暧昧的话。 “就,就地正法是什么意思?” 凤无忧低声呓语着,不等他答话,便一头栽在他怀中,呼呼大睡。 叩叩叩——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叩门声。 君墨染深怕叩门声惊扰了凤无忧,双手轻捂着她的耳朵,而后才将视线落在门扉上的剪影上。 “何事?” 追风急声答道,“据蹲守在神算医馆外的暗影来报,傅夜沉于一个时辰之前潜入医馆,至今未出。” 君墨染声色淡淡地应着,“嗯。” 追风闻言,诧异至极。 他思忖着君墨染定是未听清他所言,不然,绝不可能如此平静。 “王,凤小将军被傅夜沉迷晕之后,便不知所踪。属下已命人将神算医馆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仍旧未寻到凤小将军的踪迹。” 君墨染垂眸看着八爪鱼般紧搂着自己的凤无忧,眸光柔似春水,声色却冷若冰霜,“他是死是活,与本王无关。” 追风一头雾水地盯着紧掩的门扉,委实想不明白君墨染的态度为何变得如此快! “当真不用派人去寻凤小将军么?”追风不死心地追问道。 “不必。” 君墨染直截了当地答着。 不凑巧的是,才安分了一小会的凤无忧,突然呓语出声,“青鸾,让爷抠抠你的肚脐眼儿。” 她话音刚落,纤纤细手如游蛇走,不动声色地爬上了君墨染紧实的腹部。 君墨染脸色爆红,尴尬至极。 他一边嫌弃地拨开凤无忧的手,一边以干咳掩饰着内心的尴尬。 追风听闻凤无忧的娇呼声,恍然大悟。 他就说,君墨染怎会不管凤无忧的死活。 原来,君墨染老早就将凤无忧哄上了榻! 追风思忖着君墨染情窦初开,食髓知味,这才半夜,绝不可能现在就放了凤无忧。 他喜上眉梢,连声告退,“王,您加把劲儿。属下告退。” 加把劲儿? 君墨染的脸色更加难看,遂伸手使劲儿地掐着凤无忧的脸颊,“小东西,害本王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疼!” 这一回,凤无忧终于转醒。 她缓缓地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躺在身侧眼眸晶亮的君墨染。 “啊——见鬼了,见鬼了!” 凤无忧惊乍起身,手脚并用地捶着君墨染的胸口,“谁让你入爷的梦?阴魂不散!” “有种,再说一遍。”君墨染阴恻恻地说着,声色冰凉彻骨。 “这,这不是梦?” 凤无忧被君墨染瘆人的眼神吓得,连连止住了手,忙不迭地往后挪去。 她双手环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哪?” “长乐坊。” “摄政王,您该不会输光了家产,遂将我抵押给了长乐坊吧?”凤无忧不解地看向君墨染。 君墨染斜勾唇角,愈发觉得凤无忧呆愣愣的模样可爱且迷人。 凤无忧见他笑而不语,略显焦急地追问道,“您老人家该不会真将我抵押给了长乐坊吧?” “是,又如何?” 君墨染玩心大起,曜黑的眼眸闪着矍铄的异芒。 “您可真笨,连赌博都不会!” 凤无忧略带鄙视地扫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君墨染,旋即翻身下榻,小跑行至窗前,仔细地观察着周遭动静。 少顷,她微微侧过身子,朝着榻上的君墨染招了招手,“还不快逃?” “逃什么?” “您还不知道吧?长乐坊就是一家黑店,吃人不吐骨头。您虽贵为东临摄政王,若是还不出钱,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若,我们……”凤无忧说至一半,见君墨染依旧气定神闲地靠在榻上,才发觉自己又一次被他耍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气冲冲地行至榻前,厉声质问着他,“为何骗我?” “本王何曾骗过你?” “您家财万贯,怎么可能一下子输光家产!” 君墨染徐徐开口,“凤无忧,你何时听闻本王说过输光家产这类话?” “那你怎么将我抵押给了长乐坊?” “长乐坊乃本王名下赌坊,你既愿意将自己抵押给本王,不就是等同于愿意将自己抵押给长乐坊?” 凤无忧眨了眨眼,做梦也没料到君墨染竟还开起了赌坊。 这么说来,不日前她被长乐坊里的护卫追得满街跑,也是拜他所赐? 思及此,凤无忧心中更为不爽。 “摄政王,你还我银票!” “本王何时欠过你?” “我从长乐坊里赢得的百万银票,是你派人截下的?” 君墨染才忆起这么一件事,缓声道,“是有这么件事。” “敢作敢当,还算是一条好汉。” 凤无忧稍稍缓和了语气,直截了当地伸出手,在他跟前晃了晃,“给钱。” 君墨染骨节分明的手,轻扯着领口,乍泄大片春光。 他遽然起身,朝凤无忧顿步而去,“凤无忧,你趁本王熟睡之际,上了本王的榻,这笔账,该怎么算?”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将我掳来的。” “怎么,睡了本王,不想负责?”君墨染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强大的气场压得凤无忧喘不过气。 凤无忧略略心虚地往后退去,矢口否认道,“才,才没有!爷喜欢香喷喷的姑娘,迷恋的是波澜壮阔的娇媚身姿。” “阿黄是谁?你轻薄本王的时候,嘴里一直呢喃着这个名字。”君墨染终于将盘踞在心口的疑问抛给了凤无忧。 “很想知道?” “说。” 凤无忧一想到她冒着天大的风险从长乐坊中赢得的百万银两,系君墨染派人扣下,郁气难纾。 她深吸了一口气,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他是爷的第一个男人。” “!!!” 君墨染只觉胸腔升腾出一股势如洪流的怒火,诸多情绪于顷刻间炸裂。 他猛地将凤无忧推至墙角,尤为粗暴地扯去凤无忧缠于腰间的束带。 凤无忧只想气气他,但并未料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双腿发软,“摄政王,你听我解释。” 146 既往不咎(2更) 君墨染眼眸冒火,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不顾凤无忧的意愿,狠狠凌虐他。 可不知怎的,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凤无忧在府衙大堂前眼眶微红,倔强地憋回晶莹泪珠的模样。 罢了,木已成舟,他再愤怒也没用。 君墨染看向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缩在墙角不敢动弹的凤无忧,并未采取下一步动作。 凤无忧后悔至极,早知道他这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她打死也不敢扯谎激怒他。 “摄政王,不是你想的那样。阿黄其实是……” 君墨染打断了她,厉声道,“过去的事,本王可以既往不咎。你须得记着,从今往后,不得再在本王面前提他。” “你真的误会了,阿黄是只狗。” “狗?” 君墨染眉头微皱,这才忆起凤无忧一直念叨着有大狗咬她。 原来,阿黄真是一条狗。 君墨染心中怒火于须臾间消散殆尽,唇角又挂上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他扫了眼凤无忧被他扯破的腰带,淡淡言之,“等会去府上教追风作诗,顺便找账房领一条像样的腰带。”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纵是铁皮腰带,也经不起君墨染这样胡来。 不过,就算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出言忤逆他。 孤男寡女,黑灯瞎火,她可不想再整出些幺蛾子。 “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凤无忧察觉到衣襟里的茄子略有松动,正打算伸手将之放平,又怕君墨染起疑,只得并拢双腿,轻扭胯部,借着腰力将其拨正。 君墨染见她一副内急的模样,亦不打算为难她。 他微微颔首,在她翻窗而下之际,顺带提了一嘴,“小心傅夜沉。” “好。” 凤无忧笑眯眯地应着,心里却将君墨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骂了个遍。 傅夜沉不是个东西,百里河泽不是个东西,君墨染还是个狗东西! 醉柳轩二楼雅室。 百里河泽透过虚掩的窗扉,默默地注视着双手捂裆的凤无忧,心中竟生出一丝愤慨。 君墨染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她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他正想跃窗而出,跟上前看看她是否受了伤。 傅夜沉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阿泽,这么晚了还不睡?” 傅夜沉一双似笑非笑丹凤眼中,藏着一丝玩味。 他轻摇着折扇,耳鬓处两绺黑发迎风而动。 百里河泽回眸,“你怎么来了?” 傅夜沉叹了口气,悠悠道来,“本想着送你一份大礼,不成想却让君墨染捷足先登。” 百里河泽闻声,眸光瞬间犀利了不少,“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喜欢的人,我怎么会胡来?我本打算将他迷晕,扛至你屋中。不成想,被君墨染捡了个漏。” 傅夜沉行至窗前,看着凤无忧狼狈逃窜的模样,稍显歉疚地说道,“阿泽,我真没料到君墨染对他这么上心。现在倒好,给那厮做了嫁衣。” “沉,不要动她。” 百里河泽深知凤无忧的处境有多难,并不想给她添乱。 他的目标仅仅只是君墨染。 在凤无忧尚未成为君墨染软肋之前,他还不想向她下手。 “阿泽,复仇固然重要,但你完全没必要这么虐待自己。若是喜欢凤无忧,抢来便是!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沦陷在君墨染怀中?” “我倒是希望,君墨染能早日被她攻陷。”有了软肋,君墨染便不再无懈可击。 147 道歉(3更) 神算医馆。 寅时末刻,即墨子宸翻身下马,如约而至。 他微眯着眼眸,张大了嘴呵欠连天,满脸困意地踏入医馆大堂。 大堂中,凤无忧正全神贯注地捣腾着医馆长工淘得的“宝贝”。 见即墨子宸兴冲冲赶来,她不动声色地放下高高撩至腰上的衣摆。 “你哪里习得的医术?了不得啊!”即墨子宸强打着精神,满脸堆笑,“昨晚喝了一副药,症状大有缓解。” 凤无忧恹恹答道,“爷的医术,天下无双。” “怎么,心情不好?” 即墨子宸凑至她跟前,见她提不起兴致,关切地问道。 凤无忧并未多言,示意即墨子宸平躺在医馆内的应急竹榻上,专心致志地施着针。 “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尽管跟本王说。” “………” 即墨子宸见凤无忧并未答话,急了眼,遂伸手擒着凤无忧的手腕,一板一眼地说道,“你治好了本王的隐疾,便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若有人胆敢对你下手,本王定会不假思索地撕烂他的嘴脸,替你出气。” “嘶——” 凤无忧吃痛闷哼着,才觉手腕处青了一块。 即墨子宸以为是自己弄伤了她,赶紧松了手,连声道,“本王没用力……” “无碍。” 凤无忧扫了眼腕上的淤青,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即墨子宸偷瞄着神情冷漠的凤无忧,心里愈发酥痒难耐。 他思忖着凤无忧生性活泼,一张嘴噼里啪啦没半刻停歇,若不是被人欺负惨了,绝不会如此闷闷不乐。 可惜,眼下的他自身难保,想要替她出气,只得求助于君墨染。 即墨子宸如此一想,待施针完毕,便行色匆匆地骑着汗血宝马,直奔摄政王府。 彼时,君墨染亦刚刚回府。 他前脚刚踏入墨染阁,即墨子宸后脚就跟了上来。 “阿染,十万火急!” “何事?” “凤无忧被人欺负了。”即墨子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君墨染闻言,黑金色的眼眸中戾气顿现,“谁欺负的他?” “他没说。” 即墨子宸稍稍平复了气息,接着补充道,“今儿个一早,我去寻他扎针。却见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他神色恹恹,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还有,他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掐痕,淤肿难消,估摸着是被桃李街上的地头蛇打了。你知道的,他好面子,被人打骂,定羞于启齿。” 手腕上的掐痕? 方才在长乐坊中,光线太过昏暗,君墨染确实没注意到自己再度弄伤了她。 而今,经即墨子宸这么一说,他心里堵得厉害。 “他可有说些什么?” 即墨子宸摇了摇头,“沉默才可怕。他若是愿意多说两句,我还放心些。你不知道,他冷着一张脸的时候,我连大气都不敢出。那气场,都快赶上你了。” 君墨染愈发愧疚。 他明知道凤无忧的底线在哪,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逗弄她。 上回,府衙大堂中,凤无忧被他吓得差点哭鼻子。 他曾暗暗许诺,从今往后再也不随意吓唬她。 可这才几日,自己又一次怒火攻心,吓得她翻窗而逃。 “罢了。本王对他温柔些便是。” 君墨染喃喃自语着,急切地想要见到凤无忧。 一时间,他心烦意乱,甚至觉得即墨子宸十分碍眼,随意寻了个由头,将他遣送出府。 “阿染,凤无忧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他一回,如何?” 即墨子宸被追风,铁手二人架出了摄政王府,依旧不死心地往后仰着头,扯着嗓子好声好气地求着君墨染。 追风暗忖着即墨子宸真是个呆瓜,竟以为他的面子比凤无忧的值钱。 殊不知君墨染早已暗戳戳地将凤无忧哄上了榻。 都有了肌肤之亲,君墨染还能不罩着她? “王特命属下叮嘱您,今日早朝不得不去,群儒宴的诸多细节须在近日内定下。至于凤小将军,王定会看在您的面子上,格外关照。” 追风笑脸相迎,和和气气地送走了即墨子宸。 铁手看着即墨子宸一骑绝尘的背影,不解地询问着追风,“王关照凤小将军,哪里是因为宸王的面子?” 追风耸了耸肩,颇为无奈地解释道,“王性子淡漠,咱若是不替他兜着点儿,万一失了宸王这么个得以推心置腹的知己,对王百害而无一利。” 即墨子宸虽放浪形骸,人还不错,是东临朝堂上罕见的清流。 铁手闻言,恍然大悟,“追风,你真厉害。我也要像你一样,为王分忧解难,全心全意地疼爱他。” 凤无忧迎面而来,恰巧听闻铁手所言,冷不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转念一想,铁手和君墨染倒也般配。 一刚一柔,阴阳并济,恰恰正好。 “凤小将军,里边请。” 追风笑意炎炎地看向凤无忧,眼神略显暧昧。 凤无忧察觉到追风那双炯炯有神的眼,有意无意地往她裆口瞟,不自在地轻咳出声,“追风,为师特特为你抄录了一本诗集,你且拿去翻阅翻阅。” 追风狂抽着嘴角,并不觉得自己的才情逊色于凤无忧。 不过,这既是君墨染的意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绝对服从。 铁手心直口快,忧心忡忡地询问着凤无忧,“凤小将军,您的臀还好吗?” “嗯?” 凤无忧往后撅了撅翘臀,不明所以地答道,“状似蜜桃,饱满自然,堪称世间珍品。” 铁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讪讪而笑,“这就好。” 见凤无忧兴致缺缺,他又特地提及了北堂璃音,只为博她一笑。 “凤小将军,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讯。昨夜,北堂璃音逛庙会时,被王派出的杀手打得哭爹喊娘。据说,北堂璃音的脸肿得跟猪头一般,面目全非。” 追风随口补了一句,“不止如此,王还命人在北璃境内鼓动声势。眼下,北璃百姓已然认定,是北堂璃音勾引的你,集体上书为你陈情平反。” 凤无忧原想凭自己的双手,将北堂璃音送上绝路,以此告慰这副身躯原主的在天之灵。 不过,得知君墨染为了她,竟不管不顾地在北堂龙霆的地盘上,对北堂璃音下手,她心中还是萌生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悸动。 也许,君墨染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劣。 凤无忧如此想着,恰巧同阔步而来的君墨染撞了个满怀。 她捂着脑袋,连连后退了数步,客气地向他致谢,“多谢摄政王为我平反昭雪。” 他刀锋般冷漠的目光落在凤无忧脸上,薄唇翕动,“你多心了。本王之所以向北堂璃音出手,是因为她手下女贼胆大包天,冒犯了本王。” 追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下腹诽着,君墨染不止不解风情,连哄人都不会,凤无忧红杏爬墙是迟早的事。 一想到君墨染的初次心动,将以悲剧收场,追风眼眶中已然蓄满了泪水。 铁手古怪地盯着眼眶微红的追风,低声询问道,“追风,你是不是看了不该看的玩意儿,长针眼了?” “一边去。” 追风被突然凑至跟前,撅着嘴对着他的眼吹着热气的铁手吓了一跳,旋即又强行将他拽至一旁,为尤为淡定的两位正主腾出一方清净之地。 君墨染站定在凤无忧身前,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她腕上的瘀痕,顺手将玉容生肌膏扔至她怀中,“记得上药。” 凤无忧不敢再度触怒他,即便心里生着他的气,还是乖乖地接过了膏药,“谢摄政王。” “生气了?” 君墨染瞅着凤无忧委屈兮兮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没生气。” “非要本王同你道歉,才肯给本王好脸色?” “您就算跟我道歉,我也不想给您好脸色。”凤无忧不慎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瞬间噤了声,再不敢多言。 “拿着。等本王上朝后再拆。” 君墨染递给了凤无忧一封信件,头也不回地出了摄政王府,直奔停于王府门口的玉辇。 这还是他头一回跟人道歉,想起来怪难为情的。 148 藏头诗(1更) “写了什么?” 凤无忧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梨涡微现,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此时,君墨染已坐定在玉辇中,轿帘一泻而下,恰巧遮挡住了他的满面窘色。 “走。” 他声音低沉浑厚,透着说不出的魅惑。 “起轿。” 立于玉辇外的轿夫齐声高喝,同街巷外摊贩的吆喝声混为一体。 凤无忧站定在朦胧薄雾中,望着纱帘中威武不凡的君墨染,突然生出一丝别样的情愫。 鸡鸣狗吠,家长里短。 最是平淡,最是真。 “凤小将军,快拆开信件,让我等一睹王的惊世文采。”铁手好奇地凑上前,双目紧锁着凤无忧手中的浅粉信封。 追风轻展笑颜,“孺子可教也。” 凤无忧垂眸,利索地拆开信封,摊平了透着龙涎香气息的浅粉信纸。 “温然作色迁怒于汝,本王悔之不及。必省之改之,勤勉于业,备极护爱,不负卿之相拖,诚心切切,望汝鉴之。” 凤无忧诵读着君墨染手写的致歉信,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字还挺好看的。” 她双颊晕红,遂又将信纸收于信封中,“诚心切切,望汝鉴之。” “凤小将军,这是何意?” 铁手懵懂地挠着头,他不喜咬文嚼字,虽识得这些字,一旦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为何意。 “大致的意思就是摄政王知道错了,后悔不已。为了弥补对爷的亏欠,将诚心诚意地跪在爷的石榴裤下,给爷唱征服。” “凤小将军,王究竟犯了什么错?我可从未见过王向人下跪。”铁手不明所以,讷讷问道。 凤无忧心情大好,笑而不语,径自入了墨染阁。 君拂站定在墨染阁外的抄手游廊上,冷眼看着凤无忧大摇大摆地出入墨染阁,眸中寒心暗射。 “郡主,已布置妥当。”荣翠战战兢兢地立于君拂身后,小声嗫嚅着。 啪—— 君拂骤然转身,反手甩了荣翠一个耳刮子。 她妙目圆瞪,冷声道,“贱蹄子!非要嚷得王府上下的人都听见才肯罢休?” “回郡主,奴婢没有。” 荣翠眸含泪光,双肩微微内扣,因为惊惧,双腿不停地打着颤。 “哭什么?王兄都不在府上,你哭给谁看?” 君拂双手叉腰,恶声恶气地数落着荣翠,纤纤玉指直戳着她的脑门,一股脑儿将心中的火气尽数发泄在她身上。 “蠢货,又惹郡主生气了?” 王嬷嬷瞥了眼泣不成声的荣翠,旋即紧握着君拂的手,缓声道,“摄政王上朝议事,没个三俩时辰,怕是回不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对付凤无忧,郡主稍安勿躁。” “王嬷嬷办事,本郡主自是放心。切记,莫叫人寻到把柄。” 君拂冷睨了一眼墨染阁中斜靠在贵妃椅上打着盹儿的凤无忧,唇角忽而现出一抹阴邪之至的狞笑。 凤无忧敏锐地察觉到了君拂淬毒的目光,心下尤为不爽。 她伸了个懒腰,纤纤细手往君拂的袅娜背影一指,漫不经心地同追风说道,“今儿个,就作首诗,夸赞夸赞我们绝世无双,惊才绝艳的君拂郡主罢。” “这……” 追风并不认为君拂身上有任何一处值得夸赞的地方。 她若不是君墨染的妹妹,谁还看得上她? 性格乖戾,脾气暴躁,无能狡诈,甚至还恬不知耻地肖想着爬上嫡亲哥哥的卧榻! 不过,追风对自己的文采十分自信,断不会因着这么丁点儿麻烦而退缩。 沉吟片刻之后,他单手背于身后,张口成诗,“娇娥勾魂赛天仙,身姿曼妙妖魔间。一对明眸忽闪雷,美目闪闪电死你。樱桃小嘴柳叶眉,肤雪貌美赛如花。” “平平无奇,重来。” 凤无忧懒得抬眼,换了个姿势半靠在贵妃椅上,意兴阑珊地说道。 追风思忖着,凤无忧和君拂本有过节,他在她面前昧着良心鼓吹君拂的美貌,她不满意,亦在情理之中。 少顷,追风灵光乍现,洋洋洒洒作了一首藏头诗,“君家有娇娥,弗如其长兄。没没视息间,脸动双波慢,皮褐犹不全。” “噗——” 凤无忧吃吃一笑,声色尤为悦耳,“还会作藏头诗,倒是有两把刷子。只是追风,你公然辱骂君拂没脸皮,未免粗鄙了些。” 追风红了脸,他也是头一回以诗骂人,骂的还是君墨染的嫡亲妹妹,心里头亦瘆得慌。 思来想去,他觉着应当将凤无忧一道拖下水。到时候,君墨染若想责罚他,应当也会看在凤无忧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凤小将军,属下才疏学浅,才作了两首诗,便觉脑袋空空,江郎才尽也。不若,您给指点一二?”追风恭恭敬敬地询问着她。 “听好了。” 凤无忧打了个哈欠,慵懒出声,“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无盐依旧。吃藕,吃藕,应是绿肥红瘦。” “吃藕,吃藕……” 追风苦思冥想着“吃藕”的含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凤无忧在拐弯抹角地嫌君拂丑。 “妙极。追风自愧不如。”追风不由自主地竖起了大拇指,输得心服口服。 “抄下来,就当是爷赠郡主的薄礼。” “是。” 追风如是应着,倘若君墨染允准,他甚至想将这首骂人不带脏字的词赋流传出去。 149 关门打狗(2更) 午膳过后,凤无忧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靠在贵妃椅上接着打盹儿。 不料,墨染阁外竟传来一道惊呼声,“追风大人,王府走水了!” 走水? 平白无故的,怎会走水? 凤无忧睁开惺忪的眼,惊乍起身,冷静地环顾着四周,冷睨着四起的黑烟,沉声道,“应当是人为纵火。今日无风,起火点不可能分得这么开。” 追风闻言,一脸肃穆,审慎言之,“凤小将军切莫乱跑,我这就去查看一二。” “去吧。” 凤无忧一人站定在院子里,总觉得此事和君拂逃不了干系。只是,烧了摄政王府,对君拂又有何好处?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亦料到君拂此举,纯粹是冲她而来。 只是,凤无忧怎么也想不明白,君拂为何要吃她的飞醋。 时至今日,君墨染依旧将她当成了男子,君拂也不知她是女人。 照理说,君拂不该对她抱有这么大的偏见才对。 凤无忧不知道的是,这世上还有种东西,叫做女人的第六感。 自君拂第一次见凤无忧时伊始,便觉得凤无忧将会是她翻身上位的绊脚石。 “唉,惹不起,爷还躲不起?” 凤无忧正打算翻墙溜出摄政王府,不成想,追风前脚一走,便有一面生婢女行色匆匆地撞入她的眼帘。 “凤小将军,王府意外走水,您一人留在阁内委实不安全。追风大人命奴婢带您往其他院落暂避。” “也好。” 凤无忧原想着息事宁人,本不愿去理会君拂这般无聊的伎俩。 不过,君拂执意送上门来讨揍,她便撸起袖子打她一顿好了。 凤无忧跟在婢女身后,不疾不徐地问着,“你家郡主用过膳了?” “用过了。”婢女轻声答着。 她刚一开口,便悔得咋舌。君拂可没让她自报家门,她怎么就如此愚蠢地承认了自己是君拂的人? 凤无忧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莫慌。爷没有恶意,绝不会为难你。” 婢女闻言,许是见凤无忧模样俊郎,不忍心眼睁睁地看她被人陷害,审慎出声提点道,“凤小将军,王府的火势并不算大。你若是执意留在墨染阁中,也不碍事。” “多谢姑娘提点。” 凤无忧朗声应着,并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 她倒要看看,君拂准备如何对付她。 待婢女将凤无忧带至芳华阁,便行色匆匆地退下,“凤小将军,您先在此处歇息片刻。等火势渐消,再回墨染阁也不迟。” “好。” 凤无忧爽快地应着,犀锐的眼神扫射着屋内的角角落落。 沉香袅袅的内室中,几缕阳光从竹窗流泻下来,案几上的宣纸亦染上淡黄的光泽。 案面上,工工整整地摆着一方天青色芙蕖绣帕,旁边放着一枚端砚。 凤无忧单指轻挑着绣帕,看清了帕上“墨染江山如画”的楷体小字,不由得汗毛直立。 她总觉得君拂脑袋里灌了好几斤屎。 不然,为何不安安分分地当他妹妹,非要绞尽脑汁地得到他? 要知道,不论是何朝代,君拂的心思一旦被众人得知,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凤无忧如弃敝履般扔掉手中绣帕,继而挑起屏风后由璎珞串成的珠帘。 珠帘随青色纱帘而漾,送来阵阵香风。 凤无忧对气味极其敏感,犀锐的眼神扫了一眼搁在屏风边上的鎏金熏炉,本能地捂住口鼻退回外室中。 熏炉中,添加了大量的曼陀罗迷香,虽不致命,但足以使常人意乱情迷。 看来,君拂打算借着北堂璃音对付她的手段,故技重施。 凤无忧缓缓垂下紧捂着口鼻的双手,无所畏惧地暴露在迷香之下。 她本是佣兵出身,定性比寻常人要强上许多。 上一回,若不是北堂璃音下了烈性媚药危急到她的性命,她根本无需千方百计地去寻找活体解药。 这一回,就芳华阁里这么点迷香的剂量,还不够迷惑她的心智。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身后传来君拂银玲般的轻笑声。 凤无忧转过头,只见君拂轻倚在门扉上,墨发披肩,肤白胜雪,粲然生光。 “凤无忧,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君拂阴恻恻言之,利落地紧掩门扉,随后轻解着衣襟上的盘扣。 她每解开一颗盘扣,就向前迈进一步。 等她将鹅黄色织锦罗裙上的盘扣尽数解去,已摇曳生姿地行至凤无忧跟前。 凤无忧唇齿含笑,戏谑言之,“郡主,怎么不继续脱了?” 君拂嫌恶地剜了凤无忧一眼,冷声道,“你也配?本郡主的身子,只有王兄碰得。” “摄政王愿意碰你?” 凤无忧顿觉好笑,君墨染虽喜怒无常,但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对自己的嫡亲妹妹下手。 “你!” 君拂两颊融融,杏眸冒火,手臂高高抬起,欲掌掴凤无忧。 凤无忧反手擒着君拂的手腕,一字一句道,“怎么,想掌掴爷?你也配?” 君拂眸中闪过一丝困惑,王嬷嬷明明告诉过她,除非事先服下解药,否则寻常人根本无法抵挡迷香的侵袭。 可凤无忧看起来,似乎并未受迷香影响。 “凤无忧,你怎么还没晕?” “让爷猜猜,我们娇俏可人的君拂郡主打算如何对付爷。” 凤无忧意兴阑珊地松开了君拂的手,濯濯眼眸看向她胸口处若隐若现的月白肚兜,“北堂璃音对付爷的伎俩,你还想再用一遍?真是毫无创意。” “你...竟知道!” 君拂心生忌惮,双手紧捂胸口,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爷原以为,你当随便寻一个丫鬟,污蔑爷轻薄人家。不曾想,郡主用心良苦,竟将自个儿送至爷面前。”凤无忧唇角微勾,笑不达眼底。 君拂赌上自己的清白污蔑她,确是她始料未及。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君拂和北堂璃音一般,眼里皆容不得她。 “凤无忧,你别乱来!若是敢对本郡主无礼,等王兄下朝归来,你就死定了。” 凤无忧淡哂之,“说得好像爷不乱来,你就不会污蔑爷一般。” 君拂退无可退,背抵在门扉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当真想要夺门而逃。 可转念一想,她绝不能轻易退缩。 若是不能一举击溃凤无忧,她怕是再无翻身的机会。 凤无忧步步逼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不逃?还是说,你打算牺牲自己的清白,以你的身体作为筹码,逼迫摄政王手刃爷这个采花贼?” “王兄若是得知你轻薄了本郡主,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君拂,你大概不知道,爷最恨被人污蔑。” 凤无忧眸中透着一丝凉薄。 虽然,君拂的段位远不及北堂璃音高超,但君拂的所作所为,确确实实激怒了她。 “你再过来,本郡主喊人了!” 君拂声色惧颤,委实担忧凤无忧色迷心窍,借着迷香的契机,当真对她下手。 凤无忧看出了君拂的恐惧,一手拎着她的前襟,稍一使力,将她粗暴地按在食岸上。 “郡主真是健忘!你不是亲自支走了芳华阁里的闲杂人等?眼下,即便你叫破喉咙,也没人赶来救你。” “你怎么知道?” “这种把戏,爷十年前就不玩了。” 凤无忧声色骤冷,一手按着君拂的背脊,另一只手提着食案上的茶壶,正对着君拂花容失色的那张脸,兜头浇下。 “啊——凤无忧,你就不怕本郡主同王兄告状?” “说得好像爷不虐待你,你就不向摄政王告状一般。” 凤无忧不习惯欺负女人,可君拂偏偏是个不识好歹的。 方才,君拂若是推门而逃,凤无忧亦不愿节外生枝。 遗憾的是,君拂执迷不悟,一心想要铲除她。 啪—— 凤无忧一掌拍在君拂臀部,仍觉不尽兴,旋即将脚边的矮凳踢得四分五裂。 她强掰下一根凳子腿,对着君拂的背脊一阵暴打。 “凤无忧,你居然敢打本郡主?” “放开!王兄若是知道你这般虐待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呜呜呜——凤无忧,你不得好死!” 砰—— 凤无忧如同剁肉一般,在君拂背脊之上落下无数棍,“叫,大声叫!” “你这个疯子!” 君拂被打得皮开肉绽,无力地趴在食案上,只一双淬毒的眼眸朝着凤无忧频射寒光。 凤无忧看了眼窗外渐弱的火光,“撕拉”两声将君拂剥得一干二净。 “呜呜呜——凤无忧,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君拂泪如雨下,被凤无忧吓得双腿发颤。 “现在知道怕了?爷向来睚眦必报,你既存了害死爷的决心,爷岂会善罢甘休?” “恶魔,我恨你!” 凤无忧轻笑出声,“郡主,你若不来招惹我这个恶魔,恶魔又怎会盯上你?这大概就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 “混蛋,你究竟要对我做什么?” 君拂被凤无忧吓破了胆,已无力反抗,只盼着君墨染能早些回来。 凤无忧单手紧贴着她的头皮,发了狠地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拎至书案前,旋即在君拂血迹斑驳的背脊上题诗。 “爷今儿个诗兴大发,特特为你写了一首诗,想不想听听?” 君拂冗长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银牙碎咬,恨意勃发,“凤无忧,你的死期,近了!” “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 凤无忧不顾君拂的意愿,轻声诵读着她背上的词赋,“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无盐依旧。吃藕,吃藕,应是绿肥红瘦。” “你才丑!本郡主容貌艳丽,天下无双。” “是么?” 凤无忧反问着她,旋即将她翻了个面,大笔一挥,在她梨花带雨的俏脸上写下“吃藕”二字。 而后,凤无忧的目光略略往下看去,不禁咋舌。 她心下腹诽着,君拂的身段倒是不错。 可惜,她对女人没兴趣。 “凤无忧,你不许看!” 君拂歇斯底里地哄着,因为愤怒,纤细的脖颈上青筋暴起,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乖,给你画件新款内衣。准保将你的玲珑曲线衬托地愈发诱人!” 凤无忧,大手一挥,奋笔疾画。 150 君拂的救兵(3更) 叩叩叩—— “郡主,摄政王回来了!” 屋外,荣翠小跑而来,压低了声道。 风无忧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慌乱。 “还不快给本郡主滚进来!” 君拂悲愤交加,朝着屋外的荣翠暴吼道。 荣翠收敛起面上的笑容,推门而入。 她将视线落在狼狈不堪的君拂身上,佯作惊慌地高呼着,“郡主,凤小将军怎么还没晕?” 事实上,君拂被虐待了多久,荣翠就驻足窗前,看了多久。都说人心是肉长的,君拂若是对荣翠好些,荣翠也不至于这般恨她。 遗憾的是,蠢钝如猪的君拂,至今未看出荣翠已对她生了异心。 君拂原打算命荣翠差遣王府护卫将凤无忧乱棍打死。 转念一想,若是让君墨染瞅见此情此景,他定然雷霆震怒,甚至有可能当场拧断凤无忧的脖颈。 思及此,君拂眸色愈深,朝着荣翠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将熏炉收走。 荣翠微微颔首,低眉顺眼地收走了熏炉,旋即站定在门口处,扯着嗓子大喊道,“快来人呐!郡主被凤小将军轻薄了!” 凤无忧一屁股坐于君拂身体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自导自演。 君拂愤怒至极,狠瞪着荣翠,咬牙切齿道,“贱蹄子,谁让你大声喧哗?是不是想败坏本郡主的名节?快去请王兄,记得,此事不得声张。” “是。” 荣翠毕恭毕敬地应着,一路小跑着出了芳华阁。 凤无忧瞅了眼芳华阁外渐熄的火光,眼皮突突跳个不停。 她潜意识里觉得君墨染不会偏袒君拂,可说到底,君拂才是君墨染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纵君墨染得知是君拂先构陷她在先,但见君拂满身伤痕,亦极有可能将她撕成碎片。 如此一想,凤无忧不禁打了个寒颤。 “凤无忧,你死定了!” 君拂仗着凤无忧不敢伤她性命,再加上君墨染已经回府,瞬间多了几分底气。 凤无忧怀揣着君墨染今晨亲手递给她的信件,尽管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冒进,依旧想赌一个微乎及微的可能。 君墨染刚踏进墨染阁,便四处找寻着凤无忧,“追风,凤无忧去哪了?” 追风四下张望着,讷讷地摇了摇头,“今儿个正午,府上突然走水。属下特叮嘱凤小将军不要随处乱跑,便带人前去灭火。凤小将军许是待得不耐烦,先行回了医馆。” “走水?” 君墨染眉头紧蹙,沉声问道,“可有人受伤?” “没有。” 追风沉吟片刻,审慎言之,“凤小将军有一言甚是在理。他说今日无风,火势不易扩散。而王府中,除却芳华阁未被波及,其他院落均起了烟,倒像是芳华阁里的那位蓄意纵火。” 君墨染眉心一跳,疾步往芳华阁走去。 刚踏入芳华阁,就见荣翠神色慌张而来。 “摄政王,不好了!郡主被凤小将军欺负了。” 追风惊愕不已,纳闷地开口道,“凤小将军怎么来的芳华阁?属下明明叮嘱过他不要离开墨染阁。” “去看看。” 君墨染着一身朝服,疾电般往内室走去。 追风紧跟在君墨染身后,正欲跨入内室,却被荣翠生生拦住,“追风大人,请留步。” 这段时间,荣翠受尽君拂虐待,才知人情冷暖。 她担忧追风看了君拂的身子,平白无故地遭了祸事,这才大着胆子,拦住了他。 追风即刻会意,朝荣翠温声致谢。 芳华阁中,君拂窝在王嬷嬷怀里,衣衫不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凤无忧,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案上,不躲不逃,直视着逆光而来,气宇轩昂的君墨染。 151 他气炸了(1更) 君墨染一动不动地立于门口处,目光寡情如刀锋般冷漠。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衣衫不整,哭得不能自持的君拂,周身戾气更显。 怒火,于须臾间滋长,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闹够了?” 他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音色骤冷,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 君拂泪眼婆娑,从王嬷嬷怀中连滚带爬地撞入君墨染怀中,“王兄,你一定要为拂儿做主。” 君墨染抿唇不语,鹰隼般犀锐的目光只在君拂身上停留片刻,便不偏不倚地落在一屁股坐在书案上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的凤无忧身上。 凤无忧被君墨染盯得发怵,规规矩矩地下了书案。 君拂察觉到君墨染骤然发寒的气场,士气大振。 她干脆扒拉干净披在肩头的披风,指着自己被凤无忧涂得乌漆嘛黑的身子,声泪俱下地控诉道,“王兄,今日府上无端走水。凤无忧趁众人扑火的空当,闯入了芳华阁,欲对拂儿行不轨之事。拂儿好怕。” 君墨染瞅着君拂脸上“吃藕”二字,心下暗忖着她此刻的模样确实极丑。 再看她被涂得乌漆嘛黑的胸腹部,君墨染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他的这个妹妹,似乎愈发不要脸了。 “把衣服穿上。” “王兄,你当真不在意拂儿的死活么?你可知凤无忧对拂儿做了多少混账事?” 君拂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没想到,君墨染竟冷漠到这种地步。 君墨染抿唇不语,面色冷凝似霜,尤为纳闷君拂为何如此不成器。 “王兄,你看!” 她侧转过身子,将杂草般的头发拨至胸前,示意他看向她皮开肉绽的背脊。 君墨染凤眸微眯,注意力并未放在她背部的斑驳伤痕上,倒是将她背上字迹潦草的小诗熟记于心。 该死!凤无忧竟敢背着他在女人身上题诗。 他怒不可遏地将君拂推至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凤无忧跟前。 凤无忧垂眸不语,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她就知道,护短的君墨染定会毫无原则地偏袒君拂。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赌一个微乎及微的可能。 “摄政王,爷觉得爷没做错。诚然,她身上的伤确实是爷打的,但这怪不得爷。” 凤无忧低着头,恍若做错事的孩童,声色闷闷,“若不是郡主命人在府中放火,引爷行至芳华阁,又居心叵测地将熏炉中的沉香换成迷香,欲诽谤爷轻薄于她,爷怎会对她下手?” 君拂闻言,急了眼。 她跪在君墨染脚边,双手紧攥着他的袍裾,声色俱颤,“王兄,你别信他的胡言乱语。明明是他趁着火势,闯入芳华阁中,百般凌辱拂儿。” 此刻,芳华阁的迷香已然被浓郁的沉香覆盖。不过,君墨染的嗅觉尤为敏锐,依旧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满眼愤恨,浑身是刺的凤无忧,沉声问道,“可有受伤?” “浑身都是伤!拂儿好痛!” 君拂以为君墨染是在询问她,大受鼓舞,一鼓作气道,“王兄,凤无忧此人,用不得!他在北璃当职时,就轻薄过璃音公主。如今,他又对拂儿做出这等无耻之事,王兄若是不还拂儿一个公道,拂儿不如死了算了。” 王嬷嬷见状,亦“噗通”一声跪在君墨染跟前。 她肥胖的身体因着过于激动的情绪,身上横肉上下一颠一颠,看得人头晕眼花。 “摄政王明鉴,还郡主一个公道!凤无忧色胆包天,公然虐待郡主,当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王嬷嬷声色俱厉地说着,而后又将君拂搂在怀中,浊泪纵横,“可怜郡主自小没了爹娘,无依无靠,身似浮萍。如今,又被恬不知耻的登徒浪荡子欺负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苍天无眼!” 君墨染眉头微蹙,有那么一瞬间真想一掌拍死王嬷嬷。他看上的人,凭什么被旁人造谣诽谤? 他瞅着闷闷不乐的凤无忧,原想着手刃王嬷嬷替她出气。 转念一想,凤无忧本就惧怕他,他可不想给凤无忧留下残忍嗜血的印象。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平复了心绪,耐着性子问道,“凤无忧,还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的?” 君墨染的言下之意是,有何冤屈,尽管跟他说,他自会还她一个公道。 凤无忧却误以为君墨染动了杀心,大发“善心”准她留一句遗言。 她紧咬着下唇,掏出袖中那封粉色的信笺,当着君墨染的面,将之撕得粉碎。 “今儿个一早还跟我扯什么‘诚心切切’,现在却又不问青红皂白地想要取我的性命?君墨染,你真令人失望。” “………” 君墨染有点懵,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绞尽脑汁亲手提笔写了大半个时辰的致歉信被她撕得粉碎,都没责怪她。 她倒好,还敢跟他闹脾气! “王兄,请为拂儿做主!” “摄政王,请为君拂郡主做主!好端端一个黄花闺女,岂能任人糟蹋?” 君拂和王嬷嬷纷纷以头抢地,额上一片通红。 “滚。” 君墨染嫌恶地扫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君拂,以及虚伪逢迎的王嬷嬷,愈发心疼倔强不肯服软的凤无忧。 凤无忧却再度会错意,以为君墨染让自己滚。 她有些落寞地垂下头,心里莫名酸涩。 但转念一想,君墨染没当场杀了她已是万幸。 故而,她敛下眼底的失落,低低应着,“爷这就滚。追风爷也不教了,摄政王另请高明罢。” “凤无忧,你闹够了没有?” 君墨染忍无可忍,紧拽着她的胳膊,魔魅之声乍响,“本王知你受了委屈,但你能不能站在本王的立场替本王想想?君拂确实犯了大错,本王没说不罚她,只是做不到手刃血亲而已。” 凤无忧脑子里一片空白,久久回不过神。 他的意思是,他相信她?! 凤无忧眨了眨眼,小声嗫嚅道,“您老人家板着一张凶巴巴的脸,爷哪里知道你什么意思啊?吓都被你吓死。” 他很凶? 一时间,君墨染不知该摆出怎样的神情,才能让跟前这个浑身是刺的小东西相信,从始至终,他就没打算对她动手。 君拂心里咯噔一下,将君墨染对凤无忧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王嬷嬷朝着君拂递了个眼色,默声道,“破釜沉舟,一战定输赢。” 君拂双手紧握成拳,锋利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怔忪间,君拂颤巍巍起身,直勾勾地盯着高出她大半个头的凤无忧,冷声道,“凤无忧,敢做不敢当?” 凤无忧不明所以,她动手打的君拂,她一开始就承认了的。 不料,君拂竟当着她和君墨染的面,轻撩起脏污不堪的裙袂,指着腿上汩汩滑下的殷红血迹,声声泣血,“凤无忧,你还是个男人么?敢做不敢承认?本郡主可不是烟花之地那些下三滥妓子!你既轻薄了本郡主,就该以命相偿。” 君墨染腹诽着君拂不至于变态到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心下亦生出一丝疑虑。 或许,凤无忧将计就计,真对君拂下了手? 思及此,君墨染愈发不爽。 他倒不是心疼君拂。她什么性子,他早已看透。 他只是纯粹地在生凤无忧的气。 这小东西,愈发无法无天。 在女人身上作画也就罢了,居然敢...敢来真的! 君墨染冷声道,“凤无忧,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凤无忧不可置信地看向君拂,轻声发问,“值得么?为了陷害爷,清白都不要了。” “你少血口喷人。” 君拂脸色煞白,额上冷汗涔涔,病弱西子胜三分。 凤无忧冷笑涟涟,“郡主,可否细说一下,爷是如何轻薄的你?用的搅屎棍,还是手,或者是...这?” 君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瞟去,不自然地移开了眼,“无耻。” “摄政王,你睁大眼好好看看!爷这副样子,能轻薄得了她?” 凤无忧素手一挥,尤为豪放地撩起衣摆,大大方方地站定在他身前。 152 试着相信本王(2更) 君墨染微微垂眸,看向凤无忧纤纤细手所指之处。 他剑眉斜飞,瞳孔微缩,委实不敢相信凤无忧竟揣了块铁皮,挡在裆部。 君拂错愕地揉了揉眼,震惊得无以复加。 就连一直搀扶着君拂的王嬷嬷,仅瞟了一眼,便臊红了一张满是褶皱的脸。 凤无忧弓着手背,轻轻敲击着裆部上的厚重铁皮,“看清了没?” “这是何物?”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替她放下了衣摆。 凤无忧解释道,“这是男人专用防骚扰贞操裤,裤上还带着锁。不过爷走得匆忙,未随身携带锁匙,搁医馆里头了。” “………” 君墨染瞬间会意,这小东西定是被他昨夜的唐突之举吓破了胆,特特穿了一件铁皮裤才敢入府。 遽然间,他心生不悦,声色清冷似千年寒霜,“凤无忧,你就这么惧怕本王?” “您昨夜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没数?” 凤无忧白了他一眼,颇为得意地拍着裆部上的厚重铁皮。 虽然铁皮早已将她的双腿磨破了皮,但好歹能防住君墨染这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暴走的狼,还能防住君拂这满肚子坏水的小人。 忆起昨晚不甚愉快的一幕,君墨染略略尴尬地转移了话题,转而将矛头对准君拂,“还想污蔑人家?” “王兄,拂儿知错了。” 君拂怎么也没想到,凤无忧竟暗戳戳地在裆部上整了一大片铁皮,还上了锁! 这下子,她的杀手锏彻底失去了效用,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去祠堂跪着,没本王的允准,不得起身。” 王嬷嬷老泪纵横,跪在君墨染跟前,一连磕了数个响头,“摄政王,还请您饶了郡主。她浑身是伤,若是不好生静养,恐落下病根。” “君拂愈发不像话,你难辞其咎。”君墨染冷睨着王嬷嬷一眼,声音冰冷彻骨。 君拂见他起了杀心,忙不迭地挡在王嬷嬷面前,撅着嘴小声嘟囔着,“王兄息怒,拂儿这就去祠堂跪着。” 她眼眶通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掉。 “速去。” 君墨染冷声催促着。 君拂闻声,悲从心生。 她紧咬着下唇,不同往日的嚣张狂妄,默声啼泣,单薄的双肩抖得厉害。 待王嬷嬷搀扶着遍体鳞伤的君拂走出内室,君墨染突然上手,狠掐着凤无忧的脸颊。 “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 “您老人家又哪根筋不对了?”凤无忧疼得龇牙咧嘴,费劲地扒拉着君墨染的手。 “说,为何撕毁本王的信件?” 凤无忧略略心虚,“我还以为您要杀我,一时伤心,失了智。摄政王您老人家千万别跟我计较。” 君墨染意识到自己的不信任会让她感到伤心,嘴角莫名地疯狂上扬。 为了掩饰心中狂喜,君墨染特特板着脸,冷声问道,“下次还敢在女人身上作画?” “我好心好意替她画了件新款内衣,既遮住了她的躯体,又大大降低了你看了不干净的东西长针眼的概率。我做这一切纯粹是为您着想,您真是不识好人心。” 为他着想? 即便知道她在胡诌瞎扯,他依旧觉得她所言十分悦耳。 “从今往后,不准瞎看女人的身体,不准在人身上作画,不准将铁皮穿在身上。听明白了?”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她本身就是女人,用得着大张旗鼓地去偷窥其他女人? 不过,她实在太喜欢这件儿替她洗刷冤屈的铁皮裤,说什么都不肯脱下。 “摄政王,您不在的时候,我全靠铁皮防身。您不知道,君拂反手关门,宽衣解带的模样有多吓人。” 君墨染并不认为凤无忧会惧怕君拂,但他依旧耐着性子解释着,“因红叶寺凶杀案及群儒宴相关事宜,下朝确是比往常晚了些。” 他觉得凤无忧现在的模样,像极了盘问夫君去何处鬼混的小娇妻,可爱且迷人。 凤无忧不明白君墨染为何要向自己解释晚归的原因,亦没心思去琢磨他话中之意,反口问道,“所以,您这是允准小的穿上保命防狼防构陷的至尊无敌铁皮裤了?” “你防不住本王。” 君墨染顿觉可笑,不就是一块铁皮?他徒手就能撕裂。 他真想做什么,凤无忧根本防不住。 凤无忧这才意识到君墨染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混世大魔王,单靠一块铁皮,确实防不住。 她略显挫败地敲击着铁皮坚实的表面,气呼呼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这玩意儿,当真防不住...狼?” 今儿个一早,因即墨子宸上门来访,凤无忧一时匆忙,穿歪了医馆长工跑遍了黑市淘得的铁皮裤,不仅硌得人难受,还磨破了她的双腿。 她原本觉得受点皮肉之苦没什么,起码防得住狼。 细细一琢磨,才觉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 君墨染瞅着鼓着腮帮子一脸怒气的凤无忧,悄然伸手顺抚着她的小脑袋瓜,沉声道,“凤无忧,你可以试着相信本王。” “相信你什么?” “不论世人如何误解你,本王不会。” 这是他与她之间,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对话。 他双眸清澈见底,眼眸中的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真诚所取代。 可凤无忧吃过太多亏,很难在短时间内相信他人。 153 一头雾水的追风(3更)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面上又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北堂璃音构陷我的时候,凤之麟都没想过核实清楚,就将我逼上了死路。君拂污蔑我的时候,若不是有铁皮护体,摄政王兴许已然拧断我的脖颈。眼下,水落石出,摄政王自然愿意相信我。只是,您不觉得您口中的信任,不名一文?” “本王的信任怎会不名一文?” 君墨染觉得,凤无忧绝对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 不过,他就乐意惯着她。 “罢了,爷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可能不知道,北堂璃音构陷我那一回,我已死过一回,这也是我为何如此痛恨君拂故技重施的原因。北堂璃音有她的富贵爹罩着,君拂有你罩着,即便捅破了天,都能相安无事。但是我不一样,我每时每刻都活得很艰难。摄政王,倘若您还有一点良知,放过我吧。” 凤无忧眼睛晶亮,灿若辰星。 她脸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不过君墨染深知笑容只是她的保护色。 事实上,她根本不像面上这般玩世不恭。 揭开伪面皮的她,敏感细腻,坚强得让人心疼。 君墨染突然觉得凤无忧像极了断线的风筝,他拼命地想收回线,却怎么也拉不回她。 “既收了酬金,就当履行承诺。没教会追风作诗之前,不得擅自离去。” “说好了,三十日期限一到,您须得放我离去。” 凤无忧忆起自己同君墨染打的赌,赌的就是君墨染会不会在一个月之内爱上她。 现如今,她已不在乎输赢,只想着亲眼看到北堂璃音得到应有的教训,而后带着青鸾远走高飞。 芳华阁外,青鸾一路小跑,跌跌撞撞扑入追风怀中。 “追风,我家公子可在里头?听闻摄政王府无端走水,我家公子可还好?” 青鸾泪水涟涟地看向追风,鼻音浓重。 立于追风身侧,同他谈笑风生的荣翠见状,秀眉轻蹙。 不过,荣翠到底不似君拂那般刁蛮,心中虽不大得劲,但还不至于当面挑衅青鸾。 追风连声安慰着青鸾,“青鸾姑娘莫慌,凤小将军无碍。” “这就好。” 青鸾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追风边上的娇俏女子。 端看其秀丽的模样,和追风倒也般配。 青鸾如是想着,心里愈发不舒坦。 她朝着追风福了福身,径自往芳华阁里走去。 追风盯着青鸾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虽察觉得到她心情不好,却不知自己怎么惹到的她,遂一头雾水地询问着荣翠,“我可有说错话?” 荣翠摇了摇头,“追风大人并未说错话。” “怪哉!青鸾姑娘究竟在气什么?” “奴婢去祠堂看看郡主。”荣翠向追风福了福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 追风亦察觉到了荣翠的怒气,可他委实不知自个儿究竟怎么得罪的她们。 莫非,自己有口臭?熏到了她们? 他如是想着,认认真真地哈了两口气,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口臭,更加想不明白青鸾和荣翠生的哪门子气。 芳华阁中,青鸾疾步朝凤无忧奔去,未语泪先流。 “呜呜呜——小...公子,青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青鸾泪眼婆娑,嚎啕大哭。 君墨染冷眼看着直扑入凤无忧怀中的青鸾,心中大为不爽。 最让他生气的是,平素里完全不让他触碰的凤无忧,竟主动伸手箍着青鸾的腰。 伤风败俗! 岂有此理! 君墨染怒不可遏,将凤无忧拎至跟前,反手搂着她的腰肢,声色俱厉,“不是跟你说过,不得同女人过于亲近?” 青鸾见状,先凤无忧一步,细声解释道,“摄政王莫要误会。我家公子清清白白,断没有对青鸾做过不可描述的事。” 凤无忧脸色一红,倒是觉得自己没有青鸾口中说的那么清白。 她轻咳了两声,急于转移话题,“瞧你急的,气还没喘匀!匆匆赶来,是不是医馆里出了什么事?” 青鸾摇了摇头,“公子不在医馆守着,医馆里无人治得了病,至今尚未开张,出不了事。” “那就花钱雇佣个大夫,爷不在的时候,让他替爷看诊便是。” “公子,医馆里又进购了大批药材,我们怕是花不起重金请大夫。” 凤无忧闻言,愁眉不展。 她完全没想到,一百万两这么不经用。 光是重整院宅,就花了好几十万。 再加上她白日里须得来摄政王府教追风作诗,若是请不起大夫,神算医馆迟早玩完。 正当她头疼之际,忽而忆起君墨染曾说过愿意以重金收购她亲手绘制的自画像。 思及此,她一扫愁容,作西子捧心状,含情脉脉地看向君墨染,“英俊潇洒的摄政王殿下,我错了,还请您原谅我的健忘。” “………” 在君墨染眼里,她每时每刻都在犯错,一时间竟不知她这是为何事道歉。 “您可记得,不日前我曾应允过您,当亲手赠您爷恢弘无比的自画像?没穿衣服的那种!” 君墨染深知凤无忧急需要钱,不舍为难她,轻轻颔首,沉声应着,“嗯。” 154 无忧的自画像(1更)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一斜,正准备向君墨染抛去一记媚眼,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不成想君墨染答应得这么干脆,遽然间喜形于色。 她将手轻搭于君墨染肩上,心潮澎湃地说着,“摄政王,您老人家稍安勿躁。回头我给您画上一百幅自画像。准保劲爆,包您满意!” 君墨染剑眉紧拧,突然有些后悔答应了她这般无礼的请求。 他确实对她有几分好感,确实馋她的身子,但不代表他当真想看她的紧要部位。 说到底,君墨染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的心上人,竟是一个身体构造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 他薄唇轻启,正打算反悔,凤无忧已拽着青鸾兴冲冲地出了芳华阁。 正当此时,司命手攥信鸽,恰巧同步履如飞的凤无忧兜头相撞,“凤小将军,暗影卫误截下一封……” 司命话音未落,凤无忧已然跑得没影。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眼司命手中的信鸽,冷声道,“谁的?” “北璃右都御史凌天齐寄给凤小将军的来信。”司命如是答道。 凌天齐? 君墨染凤眸微眯,想了好一会儿,依旧想不起来凌天齐是谁。 只隐隐约约记得,他和凌天齐似乎有过节。 铁手见状,横插了一句,“王,凌天齐乃北璃右相凌松柏嫡子,亦是北堂璃音的表哥。传闻,凌天齐乃凤小将军挚友,二人时常把酒言欢,共叙桑麻。” 君墨染魔瞳中戾色顿显,一把揪住信鸽的脖颈,“炖了。” “………” 司命,追风二人面面相觑,只铁手傻不愣登地询问道,“王,您不是不喜欢吃飞禽么?” 君墨染置若罔闻,转而取下信鸽脚上的兽皮信笺,朝铁手怀中扔去,“读。” “哦。” 铁手讷讷地应着,待摊平兽皮信笺后,声情并茂地诵读着,“无忧兄,近来安好?奉呈薄资,尚望笑纳为幸。千里鹅毛,聊表寸心。愿年年岁岁常安好,天齐留。” 语落,铁手又以指甲划开兽皮,取出夹藏在里头的数张银票,惊呼道,“王,信笺里还藏着数万银票。” 君墨染冷哼着,“烧了。” “啊?” 铁手原想将这封信亲手交至凤无忧手中,不料这封信却惹恼了君墨染。 他纵不愿将之烧毁,也只得奉命行事,借着烛火,将兽皮信笺连带着数万银票一并烧毁。 “不省心的小东西。” 君墨染盯着燃烧殆尽的兽皮,声色清冷。 铁手闻言,误以为君墨染称他为“不省心的小东西”,虎躯一震,小声辩驳道,“王,属下挺乖的呀!” 君墨染一掌拍在铁手的后脑勺上,冷声道,“将顾南风绑去神算医馆。” 铁手轻揉着后脑勺,哭丧着脸,小声嗫嚅道,“王,顾神医若是不去当如何?他极擅用毒,属下不是他的对手。” “不从,便烧了他的南风山庄。” “是。” 铁手不敢耽搁,捂着脑袋匆匆出了摄政王府。 司命心下腹诽着,君墨染竟让隐世神医顾南风给凤无忧打下手,立马便明白了凤无忧在君墨染心中的地位。 思及此,司命审慎言之,“王,傅夜沉已绘出红叶寺屠门惨案的凶手画像。” “贼喊捉贼。他画的,可是真凶?” 司命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答道,“身形相仿。但傅夜沉所绘肖像,更像是凤小将军。” 君墨染闻言,倏然起身,“派人驻守在医馆外,若有异动,速速来报。” “是。” “等等。本王顿觉身体不适,送本王去神算医馆看诊。” 君墨染神态自若,淡漠言之。 他此话一出,司命、追风二人纷纷慌了神。 “王,凤小将军似乎只会治疑‘男’杂症,不若属下这就进宫去请苏太医?” “王,您还是先上榻休养。凤小将军的事,我等定当格外留心。” 君墨染置若罔闻,径自走出了芳华阁。 追风见他满面春色,春风得意,如醍醐灌顶,连连拽着司命的衣襟道,“莫慌。王只是随意寻个由头,想见凤小将军罢了。” “追风兄言之有理。” 司命颔了颔首,同追风一般,激动得热泪盈眶。 想不到,向来不屑于扯谎的君墨染,竟为了凤无忧,破天荒地扯了慌。 可喜可贺! 未来可期! 神算医馆中,正伏案作画的凤无忧接连打了数个喷嚏。 “格老子的,定是君墨染那狗东西在骂爷!” 凤无忧碎碎念着,左手研墨,右手作画,甚是忙碌。 青鸾吃吃一笑,“公子,您该不会喜欢上摄政王了吧?怎么打个喷嚏,也能想到他?” “怎么可能?” 凤无忧笔锋一顿,自说自话,“爷和他话不投机,水火不容,相看两相厌。” 青鸾摇了摇头,低声细语,“青鸾倒是觉得,你与摄政王十分相配。况且,你们已有夫妻之实。公子,为何不给他一次机会?” “给他机会,让他虐待爷?” 凤无忧嘴上如此说着,心跳却于骤然间加快。 倘若,她愿意敞开心扉,他能接受她曾轻薄过他的事实么? 罢了,不用说也知道。 若是东窗事发,她的下场当与府衙大堂中化作一滩油污的替死鬼一般凄惨。 她和他的相遇本就是一个错误。 与其去肖想永不可得的人,不若做点有意义的事,比如敛财。 凤无忧腾出一只手,挠了挠腮,本想潜心作画,却见医馆门外尘土飞扬。 她微微怔了怔,困惑不已地询问着青鸾,“是不是有土狗在门口打架?” 她话音未落,忽闻鸣锣声齐鸣。 足足十三声鸣锣过后,四大护卫分别簇拥在王驾玉辇四角,站定在医馆门口。 凤无忧满头黑线,“爷还没画完自画像,君墨染这厮怎么就赶来了?” 青鸾抿唇浅笑,“一刻不见兮,思之如狂。” 说话间,君墨染已下了玉辇,径自踏入神算医馆。 他身着一拢玄色锦袍,外罩一件亮绸面月白披风,红缨金冠,丰姿神逸。 凤无忧的目光仅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遂又低下头,奋笔疾画。 君墨染见状,心生挫败。 他疾步上前,宽大的手按在书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专心作画的凤无忧,“画了些什么?同本王说说。” 凤无忧在画卷上勾勒着完最后一笔,旋即毕恭毕敬地给他递去一张画像,“摄政王,请过目。” “不错。”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画卷,原以为凤无忧不会作画,不成想她画技尚可,竟将她自个儿的神韵临摹得有八九分像。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画卷上只画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脖颈以下全被打上密密麻麻的四方格子。 “摄政王,如若您对爷画的这张脸甚是满意,还想往下看,须得支付一万两。” 凤无忧眸现狡黠,笑眼弯弯,煞是迷人。 君墨染闻言,遂从袖中扔出了一沓银票,“继续。” “您扔银票的姿势真好看。” 凤无忧立马将君墨染扔在书案上的银票揣入兜里,旋即又掏出第二张画作。 君墨染瞟了一眼,冷声言之,尾音陡然飙升,“你在戏耍本王?” “摄政王,您仔细看!第二张画作比起第一张画作,多露了两截手臂。” 凤无忧理直气壮道,“若想接着往下看,给您打个折。再交八千两即可。” 君墨染满头黑线,索性甩下数百张银票,直接夺过凤无忧手中剩余的画卷。 他原以为自己对凤无忧的身体并没有那么热忱,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多几双手,亲手将画卷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四方格子销毁殆尽。 凤无忧麻利地数着银票,一边招呼着医馆长工,“四大天王,还不出来迎客!” “来嘞~” 说话间,天王、地虎、宝塔、河妖四位长工分立君墨染身后两侧,毕恭毕敬道,“贵客,神算医馆可为您提供刮毛、净身、治病、润肤等一系列诚心服务。您可有需要?”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沉声道,“滚。” 许是君墨染周身散发的王者之气令人觉得高不可攀,医馆长工纷纷噤了声,悄无声息地退至一旁。 他缓缓落座,优哉游哉地翻着画卷。 第三张画卷,锁骨以下,除却两条腿,其余部分依旧打着密密麻麻的四方网格。 ……… 一连翻了数张画卷,君墨染眼见画卷上只余胸、臀两处还打着四方网格,心跳骤然加快。 然,当他翻出下一张画卷时,差点儿没被凤无忧气吐血。 下一张画卷,画的竟是一对儿膨胀开来的胸。 而且是波澜壮阔的那种! 君墨染气急败坏,将画卷摔至凤无忧面前,冷声质问道,“你有这玩意儿?” 凤无忧小声嘟哝着,“没有。不过您若是喜欢,我可以锻炼锻炼。毕竟我还在长身体,兴许来年就能和画中一模一样了吧。” “恬不知耻。” 君墨染如是说着,大手却又将画卷捞回,细细端看。 还别说,凤无忧这张脸,和她所画的这副身躯,还挺和谐。 凤无忧见君墨染看得两眼翻直,柔声提议道,“摄政王,您若是喜欢,我可以多画几幅。尺寸任您选。” 君墨染尴尬地移开了眼,旋即翻出最后一张画卷。 他屏息凝神,黑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画卷,心里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但当他得见画卷上所绘之物时,瞬间黑了脸。 他倏然起身,低醇极富磁性的声音中隐隐现出几分怒气,“你当自己是贡象?” 凤无忧笑称,“夸张手法,彰显爷的恢弘本色。” 君墨染生平第一次萌生出想爆粗口的冲动,天知道他花了上百万银两,究竟都看了些啥玩意儿! 她见他面色不善,双手抱头,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摄政王,您看都看了,即便不满意也别拿我撒气啊。” 君墨染瞅着她如同惊弓之鸟般,不住地后退,深怕吓着她,遂又缓缓落座,沉声道,“过来,替本王看病。” “嘎?” 凤无忧眨了眨眼,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摄政王,精神上的疾病,我治不了。” 她话一出口,才觉自己的措辞不够友好,深怕再度激怒君墨染,只得不情不愿地往前挪了数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询问着他,“摄政王,可有哪里不舒服?” “本王可能被宸王隐疾所染,身体不舒服。” “不可能啊?花柳病虽有传染性,但不至于相视一眼就能传染。难不成,这几日你老人家和宸王有过亲密接触?” 君墨染黑了脸,极其不悦道,“你只管治病!” “知道了。” 凤无忧目带鄙夷地瞥了一眼恼羞成怒的君墨染,旋即在他手腕上蒙上了一层锦帕,隔着锦帕替他诊脉。 “摄政王,您脉搏快得有些不可思议,倒像是绕着京都跑了数圈之后的状态。”凤无忧双眉紧拧,忧心忡忡道。 她原以为君墨染除却患有多重人格障碍,大体还算康健。 不成想,他的脉搏竟这么快! 再这么下去,轻则偏瘫,重则心跳骤停。 “本王让你治隐疾,光把脉,管用?” 君墨染心下顿生恼意,天知道他的心跳为何跳得这么快! 似乎每次见她,他的心律总会莫名失常,快到失控。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君墨染当真难伺候,不过上门皆是客,她岂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再说,她可不敢将君墨染拒之门外。 深吸了一口气后,凤无忧面上挂着柔和的浅笑,缓声道,“摄政王觉得,当如何看诊为宜?” 君墨染并未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他只是想到凤无忧替即墨子宸看诊时的专注样,心里有些不爽。 故而,才想着亲身体验一番。 但他毕竟未得过花柳病,亦不知正常的问诊环节当如何,思虑再三,徐徐开口,“你不需要先看一眼患处?” “您确定您这不是在耍流氓?”凤无忧心生恼意,反口怒怼。 155 她赌不起(2更) 君墨染倏然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解着腰间金丝蛛纹带。 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狭长的凤眸直勾勾地锁着战战兢兢的凤无忧,声色魔魅,引人沉堕。 “神医,病不讳医。既选择开医馆,连这么点心理准备都没做好?” “看就看!脱了!” 凤无忧鼓着腮帮子,声音陡然转高。 反正,又不是没见过。 “呵...” 君墨染浅笑着,声色尤为悦耳。 他知道自己又将这小东西给逼急了。 不过,一想到围在凤无忧身边的莺莺燕燕,君墨染突然生出些危机意识。 虽然,他暂时还不能接受自己的意中人是个男人,但他可以先让凤无忧适应适应。 她既如同荨麻草一般顽强,适应能力定然极强。 君墨染亲手解下披在肩上的亮缎面月白披风,而后眉梢一挑,沉声询问着凤无忧,“神医既收了本王的百万银票,替本王宽衣,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随我来。” 凤无忧狠瞪着君墨染,已然认定他在故意抬杠。 可她偏偏拿他没办法。 罢了,不就是治病? 将他当成普通病人就好!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领着君墨染往屏风后的隔间走去。 君墨染背手负立,瞅着身前一尺距离的凤无忧,忽然间将她搂入怀中。 “………” 凤无忧垂眸看了眼横亘在她腰间的大手,语气不善道,“摄政王,您老人家亲口承诺的不越雷池一步,还作数?” “凤无忧,你的腰细得有点过分。” “您怎么跟登徒子一般?我不习惯。” 沉吟片刻之后,将下巴靠在凤无忧头顶之上的君墨染薄唇轻启,声音中透着一丝蛊惑,“凤无忧,你喜欢男人么?” 他之所以将她揽入怀中,就是为了不让她看到自己此时此刻的神情。 人前,君墨染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姿态,恍若神明,清冷,寡情。 可面对凤无忧的时候,他总不自觉地放低姿态,不自觉地去迎合她。 凤无忧并未答话,反问着君墨染,“摄政王,你喜欢女人么?” “本王似乎只对你有感觉。” 闻言,凤无忧呆呆地立于原地,愣了许久。 直到君墨染的手,从她腰间不断地上移着。 啪—— 凤无忧回过神,毫不犹豫地拍掉了他的手。 她猛地转过身,仰头直视着眸光深邃的君墨染,一字一句道,“摄政王,依我看,您身体康健的很。若是真觉得不舒服,还请您移步醉柳轩。那儿才治得了您的‘病’,我不行。” 有那么一瞬间,凤无忧甚至想同他和盘托出。 但是,她赌不起。 大仇未报,她绝不能将自己暴露于极度危险的情境之中。 “凤无忧,你究竟在惧怕些什么?”君墨染定定地看着她,心中顿生恼意。 “谁说爷怕了?你爱脱就脱!” 凤无忧回呛着,深怕他对她的男子身份起疑,遂撸起袖子替他宽衣。 她踮着脚尖,费劲地解着他衣领处的盘扣。 一颗,两颗,三颗…… 解到最后一颗的时候,她的手心已沁了一层薄汗。 “摄政王,您确定您真有病?” 凤无忧再度打起了退堂鼓,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惧意。 156 你才是大夫(3更) “凤无忧,你才是大夫。” 君墨染垂眸紧盯着凤无忧,虽不想为难她,但更不希望她这么抗拒自己。 “摄政王,您当真不会越雷池半步,对吧?”凤无忧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他。 “嗯。” “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倚老卖老,欺骗我。我胆子虽大,但偶尔也会怕的。” “凤无忧,本王何时伤害过你?告诉本王,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君墨染自认为并未亏待过凤无忧,即便再生气,也不舍得教训她。 近段时间,他甚至不舍得大声呵斥她。 故而,他委实不明白凤无忧在害怕些什么。 凤无忧掰着手指细数着君墨染对她动手的次数,想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君墨染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并没有狠下心肠罚她。 “摄政王宽厚仁慈,又岂会平白无故地伤害我?嘿嘿,小的这就替您宽衣。” 凤无忧讪讪笑着,笨拙地替他脱去厚重的玄色龙纹锦袍。 君墨染见凤无忧如此乖巧听话,心情大好,抬手轻抚着她一头乌黑的墨发。 隔间中,烛光微曳,气氛愈发暧昧。 他们映在屏风上的剪影交缠在一起,看上去尤为和谐。 正当此时,即墨胤仁突然从隔间外冒出大半个头。 他手执着一摞画卷,双眼濯濯发亮,“凤无忧,你的身体构造可真好玩!” 即墨胤仁话音一落,才注意到凤无忧在替君墨染宽衣,不解地问道,“凤无忧,你和摄政王两人这是在白日宣淫?” 君墨染彻底黑了脸,他下意识地将凤无忧拽向身后,刀锋般寡情的目光落在即墨胤仁那张稚嫩的脸上,“不是跟你说过,没本王的允准,不许擅自出宫?!” “摄政王,今日早朝时,你明明说过解了朕的禁足令,怎么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忘了?你若是不信,大可宣朝中大臣问问!” 即墨胤仁振振有词地替自己辩驳着,奶萌的包子脸在烛光的映射下,显出暖黄的色泽,甚是可爱。 君墨染这才想起确有其事,但即墨胤仁搅了他的好事,还是令他十分愤怒。 凤无忧知君墨染不可能当真即墨胤仁的面儿,要她看他身上的患处,心下窃喜,忙不迭地将他的外袍递至他手中。 即墨胤仁被禁足的这段时间,每时每刻都想着溜出宫找凤无忧一同玩乐。 如今,终于见到凤无忧,自是喜上眉梢。 他拉着凤无忧的胳膊,指着手中那一摞画卷,双眸中满是崇拜,“凤无忧,你的身材真如贡象一般恢弘?” “差不多。” “那你平时将之搁哪?”即墨胤仁匪夷所思地问着。 正在整理衣襟的君墨染闻言,亦侧耳聆听着。 凤无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高深地说道,“一般而言,缠腰上。” “………” 即墨胤仁和君墨染纷纷看向凤无忧的细腰,二人皆不信她口中所言。 纵凤无忧脸皮再厚,也抵不住面前一大一小的男人这么盯着自己看。 她不自在地转过身,步履匆匆地朝隔间外走去,“爷去给宸王配药,二位请便。” 即墨胤仁忙不迭拦在凤无忧身前,故作老成地说道,“时值中秋,独在异乡无人作陪怪可怜的。不若,朕陪你去护城河畔放天灯?” 157 放天灯(1更) “不准。” 凤无忧尚未开口,君墨染已替她一口回绝。 即墨胤仁瘪了瘪嘴,稚嫩的包子脸上显出一丝落寞,他低声央求着君墨染,“摄政王,朕想为母后放盏天灯。” “不准。” 君墨染声色冷冽,带着与生俱来的孤傲,狂拽,言辞间透着不容商榷的霸道。 闻言,即墨胤仁漆黑如墨的眼眸黯然失色,他缓缓地垂下头,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块,“摄政王,朕觉得很孤单。” 凤无忧见即墨胤仁低垂着圆圆的小脑袋,似有泪水盈眶,心生不忍。 她轻拽着君墨染的胳膊,低声细语道,“摄政王,放盏天灯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误不了事。” “你想去?” 君墨染偏过头,沉声询问着凤无忧。 凤无忧点了点头,她本就喜欢热闹,在人堆里挤挤,总比对着君墨染这张凶巴巴的脸强。 “走。” 君墨染倏然松了口,径自走在前头。 即墨胤仁眨了眨眼,偷偷向凤无忧竖起了大拇指,旋即蹦蹦跳跳地跟在君墨染身侧,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袍裾,“摄政王,您真是天底下最仁慈的人。” 凤无忧摇了摇头,心下尤为鄙视这位毫无实权,只会拍马屁的小皇帝。 然,自诩威武不屈的凤无忧,亦在君墨染一记杀伤力十足的眼刀下乖乖就范。 她随口叫上青鸾,而后像模像样地模仿着即墨胤仁,自然而然地挽着君墨染的手,“摄政王,您真是天底下最最英俊潇洒宽厚仁慈的人。” “凤无忧,你模仿朕!” “模仿一下怎么了?摄政王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凤无忧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她微微偏过脑袋,讨巧地询问着君墨染,“您说对吧?” 君墨染颇为受用地眯了眯眸,转而不留情面地将即墨胤仁甩至一旁,“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即墨胤仁委屈兮兮地瞥着紧紧依偎在君墨染身侧的凤无忧,忿忿不平道,“摄政王,你偏心!” “关你何事?” 君墨染薄唇轻启,声色魔魅,引人沉堕。 即墨胤仁被噎得一张脸青红交错,愣是一句话都答不上来,急得直跺脚,“你们狼狈为奸!” 青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皇上,他们不仅狼狈为奸,还打算趁着月黑风高夜珠胎暗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咱若是打扰到他们二人的雅兴,多造孽?” “珠胎暗结!你是说摄政王打算为凤无忧生孩子?”即墨胤仁惊得瞪圆了眼,肉乎乎的手紧捂口鼻。 “您是皇上,说什么都对。” 青鸾思忖着要怀孕也该是她家小姐怀孕,不过时机尚未成熟,她可不敢暴露她家小姐的女儿身。 华灯初上,夜未央。 古道两旁,歌舞笙箫,墨色生香。 皎皎月色下,映射在地面上的人影成双成对,形影相随。 凤无忧抬眸,清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君墨染的侧颜,低声细语道,“摄政王,我这么挽着您,您是不是很兴奋?是不是很得意?” “………”自是喜上眉梢,不过他绝不会开口承认。 “您若是觉得很得意,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是不是能给点赏金?” 君墨染回眸,淡淡地扫了眼喜笑颜开的凤无忧,尤为困惑,“又欠抽了?” “一百两不算多吧?” “记着,从今往后你只能用本王给你的钱。旁人给的,统统烧了。” 君墨染将腰间环佩扔至凤无忧怀中,漫不经心地说道,“世间仅此一枚。若是弄丢了,本王唯你是问。” 凤无忧接过散发着淡淡龙涎香气的翡翠环佩,小声嗫嚅着,“依我看,您老人家这枚环佩,它不是环佩,它分明是一块烫手山芋。” 君墨染抬手,狠掐着她的脸,“本王赠你之物,你也敢嫌弃?” “不敢。” 她如是应着,旋即将手中尚还留有余温的环佩揣入怀里。 身后,即墨胤仁大跌眼镜。 他不敢置信地询问着青鸾,“朕真的不是在做梦?” “若是您的梦里还有奴婢的影子,奴婢怕是要笑醒了。” 青鸾快言快语,话一出口,才觉失言,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即墨胤仁根本没听清青鸾说了些什么,他喃喃自语着,“摄政王那块环佩乃君家老王爷所留。八年前老王爷战死沙场后,摄政王身上那块环佩,从未离过身。” 凤无忧将即墨胤仁所言尽收耳底,她没想过君墨染竟将对他而言这么重要的环佩赠予了她。 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摄政王,您若是付不出赏钱,不妨先写张欠条?环佩太过贵重,小的不敢收。” 君墨染置若罔闻,立于护城河畔,漫天灯火同缎带般的河水一道,充盈着他黑金色的眼眸。 凤无忧同他并肩而立,定定地望着东临京都的繁华夜景。 无数盏天灯腾空而起,耀过辰星。 即墨胤仁黯然神伤,他眼眶微红,提笔在天灯上缓缓落下“吾爱”二字。 凤无忧怔怔地盯着手中天灯,思忖了许久,终是在灯面上写下“凤无忧”三字。 “你疯了么?天灯寓在寄托哀思,你活得好好的,在天灯上提名,多晦气!”即墨胤仁不解地询问道。 闻言,君墨染眉头微拧,直截了当地将凤无忧手中的天灯扯烂。 “您老人家又哪根筋不对了?” 凤无忧不明所以地看向神色淡漠的君墨染,换了盏天灯,正准备提字,他却再度出手阻挠。 “您老人家可真迷信!” 她原想给她这副身躯的原主放一盏天灯,但君墨染似乎很介意她在天灯上提字,只好作罢。 僵持片刻之后,凤无忧只得退而求其次,放了盏无字天灯。 她微微侧目,见君墨染沉默不语地盯着灯火幢幢的护城河畔夜景,轻声道,“摄政王,您不放天灯?” “无聊。” 君墨染薄唇轻启,在他看来,放天灯这种行为毫无意义。 人走茶凉。 一旦身死,做什么都为时已晚。 “死鸭子嘴硬。” 凤无忧小声嘟囔着,转身轻捧着一盏尚未燃放的天灯,全神贯注地在灯面上写下“祈英灵长存,愿山河无恙”。 认认真真地写完最后一笔,凤无忧亲手将天灯交至君墨染手中。 八年前,王府禁卫军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换来君墨染和君拂的一线生机。 凤无忧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亦能理解君墨染当时的心情。 灯火通明的护城河畔,他们二人之间,只隔着一盏天灯,两颗心的距离亦于遽然间贴近。 君墨染的手轻覆在凤无忧的手背上,心尖似有幼芽萌发。 她确实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放一盏天灯,为英灵,为故去的双亲。 长风酒楼顶楼,傅夜沉同百里河泽二人于朗朗清月下对酌畅饮。 傅夜沉红衣绝艳,似笑非笑的丹凤眼中藏着一丝醉意,“阿泽,这回还真给你赌对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凤无忧定会成为君墨染的一大软肋。到时候,我们只要以他的致命软肋相挟,他必乖乖就范。” 百里河泽引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护城河畔,灯火璀璨处,形影相缠的两人看上去尤为和谐。 可在百里河泽看来,格外刺眼。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顺利地行进,他心里却愈发不舒服。 傅夜沉倏然起身,一手轻摇着折扇,一身红衣妖冶生姿,似滚滚红尘中的妖,邪气于顾盼间流泻。 “吉时已到。” “沉,如果可以,不要伤害凤无忧。” 百里河泽跟着起身,他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不扎不束,随风而曳。 傅夜沉笑意愈深,“阿泽,你既将他亲手推至君墨染怀里,就该做好将他伤得遍体鳞伤的准备。” 这一回,百里河泽不再言语。 他于淡雅薄雾中,着一袭素色长衫,翩翩然飞下长风酒楼。 一时间,围观百姓皆以为天神下凡,仰叹声此起彼伏。 世人夸他洁如天上云,无人知晓,他的过往有多不堪。 158 大猪蹄子(2更) “臭豆腐,臭豆腐,臭扬十里的臭豆腐,不臭不要钱。一文钱一串,准保臭过北璃流氓小将军!” 护城河畔,街边摊贩卖力地吆喝着,洪亮的声音穿透了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于人潮涌动的街巷上空回旋往复。 君墨染剑眉紧蹙,一手紧扼着摊贩的脖颈,薄唇轻启,“有种,再说一遍。” “摄政王,算了。我先尝尝好不好吃,若当真比我臭,就原谅他吧。” 凤无忧浅笑着,中秋月圆之夜,她可不想见血。 “不准。” 君墨染冷声道,他决不允许自己喜欢的人一身臭气。 然,他话音未落,凤无忧、即墨胤仁已不受控地塞了满满一嘴的臭豆腐。 “好吃!” 即墨胤仁重重地点了点头,频频向摊贩竖起了大拇指。 凤无忧亦如是,筛糠般点着头,“小兄弟,你的臭豆腐,果真比北璃那位流氓小将军爽口得多!”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顿觉自己实属没事找事,竟稀里糊涂地带着俩笨蛋招摇过市。 本想着直接拧断摊贩脖颈,替凤无忧出口恶气。 现在倒好,凤无忧这没出息的玩意儿,竟没心没肺地同人称兄道弟。 这让他搁在摊贩脖颈间的手,十分为难! 正当此时,斗鸡输了不少钱的叶俏发觉被坑,恼羞成怒同人在护城河边大打出手。 奈何叶俏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伤不及粗狂的家禽摊贩。 她被人猛踹数脚,顿失了重心,身子往后一仰,不偏不倚地往君墨染身上倒来。 君墨染为了更加自然地收回横亘在摊贩脖颈上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速转身,一边不动声色地移开手,一边极其敷衍地轻扶着重心不稳的叶俏。 凤无忧见状,顿觉嘴里的臭豆腐,索然无味。 她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愠怒,拽着青鸾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君墨染错愕地盯着凤无忧的背影,心生恼意。 这小东西,越来越无法无天,竟敢当面同他置气!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自己哪里惹到她。 “多谢摄政王出手相救。” 叶俏手捧着一只乌黑发亮的斗鸡,绯红着脸,朝君墨染道着谢。 君墨染置若罔闻,抬脚跟在凤无忧后面,气场骤然转凉,使得周遭之人脊背发寒,纷纷往边上退却。 叶俏看着君墨染远去的背影,呢喃自语着,“大恩不言谢,不若本公主以身相许得了。” “公主,摄政王只是轻轻扶了您一下,哪里算得上大恩?”叶俏的贴身丫鬟秋香不解地询问着叶俏。 叶俏莞尔一笑,汪汪杏眼灵气逼人,“确实只是举手之劳。不过,摄政王俊逸不凡,他能出现在本公主的生命中,就是恩赐。换句话说,就是本公主上辈子一定做了许多善事,今生才能遇见摄政王这般俊美无俦的天赐良人。” 叶俏巧笑倩兮心花怒放,君墨染却愈发郁猝板着张脸,满腔怒火蓬勃欲发。 他快步上前,抬臂锁着凤无忧的脖颈,微微侧目,冷声道,“欠抽?” “大猪蹄子!对人家姑娘和颜悦色,对我却凶神恶煞。” “大猪蹄子是何意?” “负心汉的意思。”凤无忧话一出口,“唰”得一下红了脸。 就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何会生他的气。 他爱和哪家姑娘卿卿我我,和她没半毛钱关系。 君墨染恍然大悟,原来凤无忧心里还是有些在意他的。 她之所以生气,应当是因为吃醋。 意识到这一点,君墨染唇角微勾,伸手轻轻掐着凤无忧的脸颊,“凤无忧,今晚的你怪可爱的。” “嘎?” 凤无忧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才反应过来君墨染在调戏她。 她气得跳脚,厉声道,“不准夸爷可爱!爷恢弘霸气,超有男人味。” 159 小胤胤被暗算(3更) 砰—— 他们吵得火热之际,一头戴斗笠作隐士装扮之人匆匆而过,同即墨胤仁撞了个满怀。 察觉到危险的迫近,上一刻还在跟君墨染斗嘴的凤无忧,急急转身,作势将即墨胤仁拽至身后。 与此同时,君墨染亦出了手,直截了当地抱起了突然间不省人事的即墨胤仁。 凤无忧冷睨了一眼隐于人群中头戴斗笠的隐士,“胆敢当街暗算小胤胤,实力定不容小觑。” 姗姗来迟的追风瞥了眼君墨染怀中昏迷不醒的即墨胤仁,忧心忡忡道,“王,无情急报,称缙王府那位新进门擅用蛊毒的小妾,于一个时辰之前从缙王府后门溜出。想必,对皇上下手之人,便是缙王那位刚进府不久的小妾。” “无妨,蛊毒并非绝症。即刻送他回宫。” 君墨染将即墨胤仁托付予追风,而后又瞥了眼身后的凤无忧,“能保护好自己?” “自然。” 凤无忧胸有成竹地应着,她虽不会内力,但近身搏斗尤为厉害,即便是对阵君墨染,亦能招架住...一两招。 “切记,本王回来之前,务必避开傅夜沉。” 凤无忧不明所以,不过她亦知君墨染急着取回隐士身上的母蛊,连连点头。 然,君墨染前脚一走,傅夜沉便带着数条猎犬将凤无忧包围其中。 被挤出圈外的青鸾吓得双腿打颤,泪如雨下。 周遭百姓纷纷退散开去,尤为忌惮地盯着狂吠不止的猎犬。 凤无忧回眸,定定地盯着红衣似火的傅夜沉,声色骤冷,“怎么,打算放狗咬爷?” “凤无忧,红叶寺的屠门惨案,可是你一手促成?” 傅夜沉斜勾唇角,似笑非笑的丹凤眼里闪过一抹狠戾。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红叶寺惨被屠门当晚,她确确实实在寺中睡过一觉。 虽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猎犬出马,她残留在寺庙中的气味将会被无限放大。 傅夜沉见凤无忧沉默不语,遂命身后衙役一展手中肖像。 他言辞凿凿,“凤无忧,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红叶寺屠门惨案的凶手,和你像不像?” 凤无忧稍显诧异,穿越前她倒是听说过,办案经验丰富之人,往往能根据案发现场以及其他细节,凭空绘下凶手肖像,且命中率极高。 而傅夜沉所绘的凶手肖像虽是按照她的模子绘制,可诸多细节上,确实同雨夜里蹲于红叶寺墙角,啃着骨头看不清神色的僧侣有些相似。 “傅夜沉,你仅凭几条猎犬,以及一副即兴创作的肖像就想定爷的罪?” 凤无忧终于明白君墨染为何让她小心傅夜沉,傅夜沉此人,阴邪歹毒,比起百里河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躲不过,她也不会因此惧怕他。 傅夜沉轻笑出声,声色魅惑至极,似妖似魅,“凤无忧,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以为摄政王庇护得了你一时,庇护得了你一世?” “傅夜沉,你别太狂妄。天下没有不透墙的风,你既能让一群猎狗开口,咬定爷是幕后真凶。爷自然有法子让红叶寺故去多时的僧人开口,让他们亲口告知百姓,红叶寺惨案背后的真相。” 凤无忧振振有词,声色俱厉,“真相终能大白于天下。不过,爷绝不会跟你回府衙,府衙之中的弯弯绕绕爷再清楚不过。若想审爷,还请出示刑部的逮捕令。” “凤小将军,不妨随本座去府衙坐上一会,叙叙旧。” 百里河泽绝尘而来,他生色清冷,眉宇间亦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凤无忧暗叹了一声冤家路窄,愈发觉得百里河泽不地道。 红叶寺僧侣被屠门当晚,百里河泽明明来过。 他明知凤无忧不是凶手,还凭着东临国师的声威,将她压得死死的。 凤无忧正想质问他居心何在,细细一想,愈发觉得红叶寺惨案与即墨胤仁被人当街下蛊一事有所关联。 依目前的情况来看,今日公然向即墨胤仁下蛊毒之人,应当就是追风口中缙王府那位刚进府不久,极擅蛊毒的小妾。 而红叶寺惨案的幕后黑手,不出所料,应当也是这位深藏不露的缙王小妾。 至于傅夜沉和百里河泽为何出现在此处,特特围剿她,其目的绝不是人微言轻的她,而是她身后强大到足以一手遮天的君墨染。 凤无忧目光骤冷似千年寒冰,她淡漠地看着道貌岸然的百里河泽,哂笑道,“国师好手段。” “何出此言?” 百里河泽不喜凤无忧如此冷漠的一面,隽秀的眉微蹙。 “红叶寺惨案的幕后真凶,和当街暗算皇上的罪魁祸首,应当是缙王府的小妾吧?至于那位小妾的来历,国师应当比爷清楚。你们既想重挫摄政王,又不敢同他当面抬杠,便将缙王拖下水,让他成了挡箭牌,对么?” “继续说。” 百里河泽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只定定地看着凤无忧,眸光深邃,且炽热。 “若是缙王小妾身份暴露,你们大可将脏水泼至缙王身上,独善其身。若是你们赶在她身份暴露之前毁尸灭迹,摄政王便极有可能背负上蓄意谋杀当今圣上的罪名,而爷也会被认定是红叶寺惨案的幕后黑手。到时候,即便无法击溃摄政王,他在东临牢不可摧的声望也将大受影响。至于你们非要将爷拉下水,无非是在赌爷在摄政王心中的分量,对么?” 傅夜沉深怕百里河泽突然心软,临时变卦,沉声打断了凤无忧,“凡事讲究证据。凤无忧,东临国师绝不是你三言两语能够抹黑的。” 凤无忧本就对百里河泽对她所做之事耿耿于怀,心中郁气难纾。 她阔步行至百里河泽跟前,一字一句问道,“那一夜,你明明来过红叶寺,亦深知爷不是凶手,为何要污蔑爷?” 百里河泽沉默不语,他本不打算将她牵扯其中,但他太渴望能赢君墨染一次。 “你们是不是打算静候摄政王怒闯府衙前来解救爷?他只要敢来救爷这个杀人犯,即便能撇清他看护皇上失责一事,也很难撇清同红叶寺屠门惨案的关系,对么?” 百里河泽沉声应着,“凤无忧,你说的都对。不过,即便你得知了本座的计划,也无济于事。” 他话音一落,倏地将她桎梏在怀中。 他的手,搂过她的纤纤细腰,并未用力,却因内力的加持,使得凤无忧费尽全力,依旧挣脱不开。 “百里河泽,你别欺人太甚。” “凤无忧,本座没打算伤害你。只要你乖乖配合,必能安然无恙。” 160 严刑逼供(1更) “国师是在暗示爷,乖乖配合你们污蔑摄政王?” 凤无忧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盗亦有道。百里河泽,你找错人了。” 百里河泽温文尔雅惯了的脸庞,于须臾间因暴怒扭曲变形。 “君墨染哪里好?值得你不要命地护着他!”他声色骤冷,突然生出欲将怀中人掐死的冲动。 “爷也说不上他哪里好,反正比你好一些就对了。” “好,很好。终有一天,你会为你今日所言,追悔莫及。” 百里河泽倏地松了手,转手将凤无忧推至傅夜沉跟前,“连夜审讯,无需对她客气。” 傅夜沉眸光微闪,戏谑言之,“当真舍得?” “………” 百里河泽话一出口,悔从心生。 他只是见不得凤无忧维护君墨染的姿态,并非真想伤害她。 怔忪间,凤无忧的双手便被傅夜沉反绑于身后,他垂眸看着面色沉浸的她,低吟浅笑,“真可惜。这么张俊俏的小脸蛋,怕是保不住了。” 凤无忧抬眸,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真正的蛇蝎美男,应当就是傅夜沉这般模样吧? 阴邪狠戾,毫无人性。 砰—— 半个时辰之后,傅夜沉一手桎梏着凤无忧被反绑于身后的双手,一脚踹开了府衙大门。 他微微侧过身子,同百里河泽低语道,“若是不忍心,就别看。” 百里河泽喉头微动,本打算让傅夜沉放了她,但见她眸中的喷薄怒意,又狠下心肠,拂衣而去。 啪—— 百里河泽前脚刚走,傅夜沉便狠甩了凤无忧一巴掌。 她脸颊上立现五指血痕,眸中怒火似要将傅夜沉生吞活剥。 “多俊俏的一张脸,真真是我见犹怜。”傅夜沉阔步逼近,单手紧扣着凤无忧的下颌,细长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凤无忧满脸的怒气。 “傅夜沉,今日你打爷的这一巴掌,他日爷定会十倍奉还。” 凤无忧双拳紧攥,犀锐的眼神里透着嗜血的寒芒。 “怎么还?跑君墨染面前哭鼻子,让他替你报仇雪恨?” 傅夜沉以浑厚的内力压制着她,阴恻恻言之,“今日这一巴掌,就当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日后,切记离阿泽远一些。” “你搞清楚,蓄意接近爷的人,是他。自己栓不住男人,还跑来怪爷,傅夜沉,你不觉得很可笑?” 凤无忧退后一步,掩于袖中的蒙汗药趁他晃神之际,迎着他那张勾魂摄魄的脸,兜头洒去。 “咳咳——凤无忧,你敢使诈!” 傅夜沉警铃大作,以手臂掩住口鼻,接连后退了数步。 “三。” “二。” “一。” 凤无忧神情自若地数着数,冷眼看着双眸顿失焦距的傅夜沉,檀口轻启,“倒。” 砰—— 她话音一落,傅夜沉双眼一闭,如一滩死水般,瘫倒在地。 “早知道就该在蒙汗药里多加点料,人渣!”凤无忧倾身上前,狂踹着昏迷不醒的傅夜沉。 她袖中的蒙汗药,原本是为了防止君墨染的咸猪手。 故而,蒙汗药中除了致人昏睡的药粉,并未添加其他佐料。 所幸,剂量够足,傅夜沉不昏睡个三五个时辰,绝不可能转醒。 凤无忧轻触着火辣辣的脸颊,气得又在傅夜沉脸上连踹数下,“让你啪啪打爷脸,爷今儿个非噗噗踹残你的脸不可。” 六扇门外,猎犬狂吠不止,衙役们面面相觑,躁动不安。 “什么声音?” “应当是傅师爷在审讯犯人。” “傅师爷很少动用私刑的呀!” “不若,去看看?” ……… 凤无忧闻言,轻咳了两声,模仿着傅夜沉的音色,朝着屋外的衙役冷声道,“府衙有本师爷镇守即可。留下猎犬,回去补觉。” “是。” 门外衙役异口同声地答道,均未发现端倪。 待衙役散去,凤无忧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倘若傅夜沉只是个小小的师爷,她随意打杀倒是无妨,可他的另一重身份,乃东临一品仵作。 杀害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到时候,纵君墨染愿意保她,她也难逃责罚。 不过,杀不得,不代表不能借刀杀人。 凤无忧眸中淬着点点寒意,倏而俯身,凭着手中寸长银针,在傅夜沉胳膊上留下无数个针孔。 直到傅夜沉胳膊上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她才慢悠悠地敞开六扇门,一掌劈断栓在石柱上的狗绳。 一时间,猎犬群情激奋,对着她狂吠不已。 凤无忧斜勾唇角,敏捷地翻身上墙,吹了个嘹亮的口哨,隐遁于迷蒙夜色之中。 猎犬在墙角下逗留片刻,便转移了目标,一窝蜂地涌向府衙大堂,疯狂地撕咬着带着躺倒在地,身上弥散着浅淡血腥气的傅夜沉。 夜色沉沉,数个时辰前漫天灯火次第寂灭,徒留屡屡青烟。 皎皎清月下,凤无忧背手负立,于岔道口驻足沉思。 她是先回医馆安稳睡一觉,还是赶去摄政王府看看君墨染是否平安归来? 去? 不去。 “唉,真真愁煞个人。”凤无忧低声细语。 “公子!您没事吧?青鸾好担心你。”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鸾在空无一人的街巷游荡,见凤无忧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面前,欣喜若狂地撞入凤无忧怀中。 凤无忧轻柔地抹去她脸上晶亮的泪珠,“小哭包,爷能出什么事?” “呜呜呜——公子,你没事真好。”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终是放心不下君墨染,沉声询问着青鸾,“摄政王回府了么?” 青鸾摇了摇头,“青鸾见公子被人带走,就急急忙忙地跑去摄政王府搬救兵。可王府守卫却说,摄政王彻夜未归,王府禁卫军已赶往东临城郊,全力搜寻摄政王。” “彻夜未归?” 凤无忧没来由地慌了神,急急掉头往城郊赶去。 清冷的大街上恰巧有侠士绝尘而来,凤无忧眼眸一亮,直截了当地劫去侠士身下马。 “兄台,借马一用!明儿个可去神算医馆取马。” “神算医馆?” 顾南风狂抽着嘴角,他就知道君墨染让他去神算医馆给人打下手,绝没好事。 这不,还未赶到医馆,跟随了他多年的赤兔马,就被医馆里的“贼子”截获。 “这哪里是医馆?分明是贼船。” 顾南风兀自叹着气,“早知道就不折腾铁手那小子了!这下倒好,他安安稳稳地留在南风山庄呼呼大睡,老子却在无人的街头风餐露宿。” 161 很难听(2更) 东临城郊,十里荒地。 血月之下,百尺悬崖之上,君墨染手持长剑,凌空而起,凭着浑厚的内力大肆斩杀着围聚而来的蛊虫。 他出手极快,剑刃寒光一闪,仅在悬崖北侧隐隐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成百上千的蛊虫应声而裂。剑影只存片刻,就在明暗交错的刹那,划出一记优雅的弧线。 凛然剑气使得悬崖边上傲然挺拔的古松亦受到波及。 凤无忧只觉耳廓中传来轻轻的断裂声,树身微微一震,不见变化。 稍后不久,翠茂的松盖就在一阵温和掠过的夜风中悠悠倒下。 层云蔽日,君墨染手中的长剑又归于无形,暮色无声合拢,天地之间一片静穆。 凤无忧翻身下马,朝着悬崖之巅行疾如飞。 君墨染冷睨着一地蛊虫残骸,斩龙剑一剑挥下,他身前女子手中梨花古琴于须臾间碎裂成渣。 “交出母蛊。” 女子伸出纤纤细手,揭去顶上斗笠,露出一张花容失色的绝美面庞。 “摄政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双眸中荡漾着盈盈春水,紧锁着月色下带着几分禁欲之感的君墨染。 君墨染早已探得百里河泽将楚依依安插于缙王府中,故而对于楚依依的现身并不意外。 不过,他倒是没料到,百里河泽竟会贸然向他下手。 自百里河泽凭空而降,一跃成为东临国师的那一天起,君墨染就感受到了百里河泽对他的噬骨恨意。 之所以未将百里河泽放在眼里,无非是因为他尚未做出危害苍生,动摇东临国脉的事。 可今日,百里河泽为陷害他,竟将即墨胤仁扯下了水,这让他大为不快。 唰—— 君墨染手中斩龙剑一动,楚依依衣襟上便多了一道血渍。 她单手捂着胸口,煞白的唇被殷红的血染透,乍眼一看,好似黢黑山洞里爬出的吸血鬼,尤为瘆人。 “摄政王,您考虑清楚了么?杀了依依,母蛊卒,虽能使得皇上体内的子蛊免受控制。可皇上到底年幼,经得住野性十足的子蛊反噬之痛?” 楚依依阴恻恻笑道,她扭着纤细的腰肢,朝君墨染款款走去,“摄政王,你可知依依将母蛊藏于何处?你一定猜得到,对么?依依将母蛊藏在了你们男人无一不心向往之的方寸之地里,很隐蔽吧?摄政王若是有心,一定能得偿所愿,取回母蛊。” 君墨染垂眸看着搔首弄姿的楚依依,顿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模样尚佳,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楚依依这张脸,看得他恶心。 楚依依见君墨染并未答话,遂踮着脚尖在他耳边吹着热气,“摄政王,依依所求,从始至终不过一个你。” 凤无忧气喘吁吁地爬上悬崖之巅,怒气腾腾朝着楚依依的后脑勺扔着拳头大的石子儿,“你恶不恶心啊?你以为将母蛊藏在体内,摄政王就会碰你么?” 楚依依捂着血迹涔涔的后脑勺,回眸冷睨着凤无忧,“滚一边去。” 君墨染未料到凤无忧会在此处现身,亦未料到她会出言维护自己。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闪着道道亮光,唇角于不知不觉间微微上扬。 然,下一瞬,他又被凤无忧气得火冒三丈。 凤无忧疾风骤雨般气势汹汹而来,一手提着楚依依的衣领,将她拎至一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摄政王他不会碰你,但是爷可以!” 楚依依冷淬了一口,声色幽幽,“你也配?” “哪里不配?” 凤无忧眉梢一挑,戏谑反问道。 楚依依尤为嫌恶地翻着白眼,疾步后退着,同凤无忧拉出了一小段距离,而后不慌不忙地亮出隐于袖中的引蛊长笛。 “月光光,心慌慌。死到临头,居然还有雅兴吹笛子?不过,你既然有这份闲情逸致,爷定当奉陪到底。” 凤无忧话音一落,掉了个头屁颠屁颠跑至君墨染跟前,压低了声儿道,“摄政王,爷没有内力。若是有蛊虫进侵,你可得保护好爷。” “………” 君墨染还在气头上,一点儿也不想理她。 她当真离经叛道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连楚依依这种女人都敢要! 不过,气归气。 君墨染还是将她护在怀里,“本王很生气。” 彼时,楚依依已吹响引蛊长笛。 笛声悠远,划破长夜的静谧,随之而来的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奇异蛊虫。 凤无忧知君墨染会保护好她,倒是放松了警惕,清了清嗓子,和着笛音,放声高歌,“你说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 君墨染满头黑线,垂眸看着怀里撅着嘴兴高采烈地哼唱着不知名歌谣的凤无忧,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将她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闭嘴。” “曲高和寡多凄凉?咱也不能扫了吹笛人的雅兴不是?”凤无忧不满地辩解着。 她只是极其讨厌楚依依撅起的红唇,借了一首异世的歌谣,凭歌声宣泄着对楚依依的不能。 “很难听。” 君墨染如实说道,心里头却因凤无忧脱口而出的“咱”,偷偷开心了小半天。 162 摄政王非要我抱紧他(3更) 楚依依被凤无忧这么搅乱,脑海中一片空白,突然忘了引蛊谣该如何吹奏,全然被凤无忧的歌声带着跑。 她深知这回若是不能成功地将母蛊引至君墨染身上,等待她的只有一条死路。 毕竟,百里河泽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思及此,楚依依缓缓放下引蛊长笛,踏着窸窣作响的蛊虫尸骸,朝着君墨染步步迫近。 “摄政王,相信依依。你只需给依依一段露水情缘,依依便心甘情愿地交出母蛊。” 凤无展开双臂,挡在君墨染跟前,义愤填膺道,“摄政王,别信她的鬼话。你只要一和她亲热,母蛊就极有可能在你体内生根,到时候高大俊俏的你,只能沦落为他人的傀儡。” 君墨染自是明白楚依依碰不得,也没这个心思。 但最为烦人的是,楚依依杀不得,不然她体内母蛊跟着暴毙,即墨胤仁身上的子蛊便极有可能失控反噬其身。 咻—— 咻咻咻—— 怔忪间,密密麻麻的火箭夹带着凌厉的杀气破空而来。 凤无忧惊愕回眸,只见一身着白衣的男子定定地立于山脚,在一片火光中显得格格不入。 “摄政王,您老人家是不是烧过百里河泽的祖坟?”凤无忧委实想不明白百里河泽频频对君墨染下手的原因。 君墨染亦注意到山脚下那抹白色身影,他原以为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前,百里河泽不会轻易露面。 不成想,百里河泽愈发冒进。 “凤无忧,抱住本王。” 事实上,暗影卫早已潜伏于暗处,君墨染只是想看看对方的实力。 但突然冒出的凤无忧让他不得不万分小心。 毕竟,刀剑无眼。 最为关键的是,凤无忧身上一点内力也没有,近战搏斗尚可,应付起漫天箭羽,就显得尤为被动。 楚依依惊愕地看向围聚在山脚下的神射手,只觉那一片火光看得她心惊肉跳。 百里河泽一定是得知了她再一次失手,遂打算一并将她杀了。 思及此,楚依依吓得双腿打颤,一手以手中长笛抵挡着飞来箭羽,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君墨染的方向跑去,“摄政王,依依若是身死,您的处境定然更为被动。到时候皇上落下病根,您即便不被怪罪,也会落得个护主不利的罪名。” 凤无忧眉头紧皱,她亦知楚依依的死会给君墨染带来不小的麻烦。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尤为冷静地说道,“摄政王,你先护好她。爷身手不错,出不了岔子。” “闭嘴,抱紧本王。” “………” 凤无忧见君墨染根本没有理会楚依依的意思,为了不给添乱,只得乖乖听话。 她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不该莽莽撞撞地赶来东郊。 现在倒好,山脚下数万支淬火的箭羽齐飞,君墨染纵神功盖世,也经不住百里河泽的人马轮番进攻。 好在,隐于暗处的司命,于紧要关头带着王府禁卫军从外围包抄而来。 百里河泽见状,开弓拉弦,朝着君墨染连发了数箭。 每一箭都带着万钧之势,杀气凛然。 藏于君墨染身后的楚依依,深怕君墨染中箭而亡,于千钧一发之际,贸然上前,用力一推,将凤无忧从君墨染怀中剥离开来。 君墨染怒极,一脚将楚依依踹至一旁,而后疾步朝凤无忧奔去。 他一手解下肩上披风,欲为凤无忧挡下面前数十支火星直冒的箭羽。 然,箭羽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已至凤无忧身前。 凤无忧闪身而退,灵巧地避开数支箭羽后,却发现身后已是百尺悬崖。 正当她以为走投无路之际,君墨染挺身而出,挡在她身前,正面迎向来势汹汹的箭羽。 哧—— 哧哧哧—— 一连七发淬着火星的箭羽正中君墨染的血肉之躯。 “摄政王……” 凤无忧见君墨染向后仰倒着身子,忙不迭地将他搂在怀中。 “放手。” 君墨染抬眸看着惊慌失措的凤无忧,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 这小东西,到底是担心他的。 “摄政王,您老人家千万不能有事。”凤无忧瞥了眼直插在他身上的箭羽,惧怕不已。 山脚下,百里河泽微眯着眼眸,并未看见君墨染身后的凤无忧,遂再度抬手,朝着君墨染的心口处,射去最为致命的一箭。 凤无忧见状,深知已无退路,一咬牙,索性带着君墨染一道跳下百尺悬崖。 君墨染原以为惜命的凤无忧会临阵脱逃,想不到她倒是仗义,竟带着他一同跳下了百尺悬崖。 凤无忧一手紧搂着他精壮的腰,一边麻利地解开缠于腰间的缎带,单手打结,欲将缎带套至峭壁上的枯木上。 君墨染扫了眼峭壁上的半截枯木,估量着枯木根本无法承受着二人的重量。 再者,即便将凤无忧送上枯木,她也未必能活到王府禁卫军赶到之时。 思及此,君墨染冒着身上伤口血崩的危险,以浑厚的内力护住一刻不停歇地尝试着攀上峭壁的凤无忧。 砰—— 一声巨响犹如平地惊雷,于山谷中乍响。 尘烟滚滚,随谷底瘴气而散,混着土腥味的青草香气扑鼻而来。 凤无忧再度睁眼之际,原以为又死了一回,却发现自己被君墨染紧紧地护在怀中,不仅没被摔成肉饼,甚至于毫发无损。 可垫在她身下的君墨染,却因失血过度,陷入昏迷状态。 “摄政王!” 凤无忧瘫坐在君墨染身侧,轻晃着他的胳膊,“别睡。我带你回府。” “别吵,让本王睡一会。” 君墨染身上多处伤口崩裂,血流不止,面色惨白如纸。 凤无忧轻触着他被血迹浸湿的衣襟,手心亦沁出一层冷汗,“您老人家还有万贯家财没挥霍呢,可不能这么草率地咽了气。” “………” 君墨染听得到凤无忧的声音,甚至因她的忧心而偷偷窃喜。 只是,他怎么也抬不起眼皮,甚至于连回话的气力都随着汩汩流出的鲜血消耗殆尽。 凤无忧眉头紧蹙,深知再这么拖下去,可能还没等到救命,君墨染已然气绝身亡。 无奈之下,她只得徒手撕去他浸满血迹的衣襟,亲手替他将深深扎入身体里的箭羽拔出。 “摄政王,您老人家忍着点。若是很痛,就骂几句脏话吧。” 凤无忧抬手,以手背拭去他额上的细密汗珠,除却心疼,再无其他。 他们之间,明明水火不相容。 前几天,她还恨不得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此时此刻,她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摄政王,我再也不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是我不对,一直在挨打的边缘线上大鹏展翅。您若是活过来,我保证再也不再背后说你坏话。” 凤无忧双手扶着直插君墨染胸口的箭羽,心里确实怕极了。 君墨染因她身中数箭,她已内疚难当。他若是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怕是终身难安。 163 替小血管疗伤(1更) “别怕,死不了。” 君墨染薄唇轻启,声音细若蚊蝇。 他身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方寸之地,亦染红了凤无忧扶箭的双手。 凤无忧专注地盯着君墨染胸口的长箭,以水袖拭去不断涌出的鲜血。 她的手,在患处四周轻轻按压着,察觉到箭羽离心脏仅有半寸的距离,加上箭簇上的倒钩已然深深扎入皮下,她隽秀的眉拧作一团。 “您老人家忍着点,箭簇倒钩尤为棘手,只有割开伤处的皮肉,才能完全拔出箭羽。” “无妨。” 君墨染气息愈发微弱,话音一落,又陷入昏迷状态,了无生气。 凤无忧见状,微微发颤的手提起君墨染身侧的斩龙剑。 寒光一凛,箭矢“喀嚓”一声断成两截。 她早已见惯了生死,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局促不安过。 稍稍平复了异常激动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扶着剑刃,就着君墨染胸口上的患处,精准地划出一道寸长的缺口。 而后,她将斩龙剑放至一旁,徒手压着他的胸腔,将深入两寸有余的箭羽一点点逼出体外。 看着箭簇上的一小片红肉,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总有一天,等她足够强大之时,定要百里河泽也尝尝万箭穿心,箭簇剐肉的滋味。 锥心刺骨的疼痛,使得昏迷不醒的君墨染恢复了些意识。 他缓缓睁开眼眸,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一脸戾色的凤无忧。 她的脸生得极美,只是她脸颊上的红痕在清冷月光下,尤为刺眼。 难不成,他的小东西被人欺负了? 思及此,君墨染气急攻心,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摄政王,您可千万不要死。” 凤无忧声色微颤,原想用水袖替他拭去唇角的血迹,可她的两管水袖,早已被君墨染身上的血水浸湿。 更为糟糕的是,君墨染胸口的伤处还在一刻不停歇地渗着血。 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伤口滑落,滴落在贫瘠的土地上,一滴,两滴,惹得凤无忧心乱如麻。 君墨染握住她冰凉彻骨的手,沉声道,“死不了。” 以往,凤无忧总觉得君墨染的声音,好似无间地狱传来的催命魔音。 可现在,她却觉得他的声音能给予她无限的安全感,特别是在这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岭。 “你的脸...”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凤无忧微肿的脸颊,一想到凤无忧被人打了脸心,他气得火冒三丈,胸口郁气难纾。 “不提也罢。被人打脸,怪丢人的。” 凤无忧小声嗫嚅着,全神贯注地处理着君墨染身上的伤口,“箭羽上淬了火,虽灼伤了皮肤,但亦使得伤口发脓溃烂的几率大大降低。” 君墨染置若罔闻,他双目紧盯着凤无忧脸上的红痕,怒火中烧,“谁打的?” “傅夜沉。不过,他也讨不得好。爷迷晕他之后,放了数条猎狗咬他。” “直接杀了便是。” 凤无忧摇了摇头,连声道,“他好歹是朝廷命官。爷若是杀了他,怕是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笨蛋,就说本王杀的,不行?” 君墨染越想越气,他的人,居然被傅夜沉打了! “行。若有下次,爷就将他先歼后杀!”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意识到君墨染骤冷的气场,连连解释道,“歼灭的歼。” 君墨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巴掌大小的脸,声色涩然,“是本王没有保护好你。” “………” 凤无忧挥去了额上细密的汗珠,心跳骤然加快。 她心下思忖着,君墨染看起来霸凛狂拽,实则鬼精得很。 荒郊野外,黑灯瞎火,他身受重伤只能依靠她,故而连语气都柔和了许多,使得她差一点儿就动了心。 不过,不论如何,君墨染替她挡了七箭,这份恩情,她没齿难忘。 她晃了晃脑袋,尽量不去回想君墨染所言,专心致志地处理着伤口。 他统共中了七箭,除却胸口处最为棘手的一箭,还有一处虽不致命但极有可能使得君家断子绝孙的伤处。 待她处理完其他伤口,这才为难地看向他裆部的那一箭。 “摄政王,冒犯了。” “你要做什么?” 君墨染虎躯一震,眼皮一跳,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此刻的他,伤口已经被凤无忧处理地七七八八,精气神儿亦好上了些许。 凤无忧指了指他裆部上的箭羽,面颊绯红,“自然是替你疗伤。” “不需要。” 君墨染尴尬地撇过了头,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被动地躺在她面前,任她“宰割”。 “大家都是男人,这么害羞做什么?” “凤无忧,你住手!”君墨染情绪异常激动,他虽馋她的身子,但并不意味着他受得了被她这般肆无忌惮地盯着。 “您放心好了,绝不会弄伤您。” 凤无忧担心再拖下去,他的紧要部位会彻底报废。 只得硬着头皮,“唰”得一声揭开那碍事的布料。 那一瞬,君墨染原本惨白如纸的脸颊红得滴血。 他喉头微动,声色中透着无法言喻的尴尬,“你!你居然……” “咳咳——无需自卑,大家都这么丑的。” “………” 凤无忧见君墨染瞬间噤了声,语重心长地安抚着他,“没事。大家都是男人,长得都一样。” 164 不,你需要(2更) 凤无忧心下尤为纳闷,前世她当过好长一段时间的男科医生,按理说早该看麻木了。 但是此时此刻,她竟紧张得如同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身材,居然被凤无忧嫌丑! 很丑么?他怎么不觉得。 若是她不那么抗拒,他真想扒开她的衣襟仔细研究一番,看看她的身体长得有多好看。 片刻之后,凤无忧将最后一支箭羽取出,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没伤到要害。” “凤无忧,你看够了没有?” 君墨染平躺在地上,忿忿言之。 他的言下之意是,既然嫌丑,就别看。 凤无忧置若罔闻,自说自话,“不过,您还是要小心些。毕竟,走路时容易牵扯到伤口。” “对了,近段时间不得到处鬼混。伤口万一撕裂,后果不堪设想。” “此处伤口颇深,我先替你缝线。三日后,再拆线。”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沉声答道,“本王从未鬼混过。” “也不需要这么谨慎。半个月后就可以鬼混的。”凤无忧掐着手指,估算着时间,审慎言之。 “本王不喜。” 凤无忧不明白君墨染为何非要解释得这么清楚,不过她也懒得多问。 此时此刻的她,全然将他当成了病患。 她挑拣了一片被她撕成条状的衣料,小心翼翼地挑下衣料上的金丝线,继而穿针引线,欲为他的伤处缝针。 月色溶溶,但谷底光线不是很好,凤无忧缝线之时,双眼只得无限地贴近伤处。 君墨染甚至能察觉到她冗长的睫毛轻扫过他格外敏感的皮肤。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使得他浑身燥热不堪。 他以手抵着她的前额,声色尤为喑哑,“凤无忧!本王不需要缝线。” “不,你需要。” 凤无忧板着脸,尤为认真地说道。 君墨染一脸的生无可恋,天知道此刻的他有多煎熬。 他深怕在她缝线之时,身体突然失控,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然,怕什么,来什么。 无计可施之下,君墨染只得捂着凤无忧的双眼,故作镇定地说道,“本王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你无需费神。” 他原以为自己发现得很及时,凤无忧并未察觉到异常之处。 殊不知,凤无忧早就发现了异常,甚至比他还要窘迫。 好在,谷底光线不好,她只要侧过头,他就看不清她红透的脸颊。 凤无忧草草地收了线,退下外袍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讪讪笑道,“摄政王身体真好。” “嗯?” “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各项功能还如此正常,可喜可贺。”凤无忧原想转移话题,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自己越描越黑。 果不其然,她此言一出,君墨染更为尴尬。 凤无忧以手扶额,磕磕巴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的身体好得很,没患病。” “嗯。”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的窘迫,微微侧过头,黑金色的眼眸定定地打量着她。 许是光线太过昏暗,他竟觉得她可爱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人。 好一会儿,凤无忧面上的热度褪却,才好意思转过头,轻推着双眸紧阖的君墨染,“摄政王,您冷不冷?” 她的手刚触及他滚烫的肌肤,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君墨染该不会对她动了欲念,欲火焚身了吧? 她局促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往后挪了数步,见君墨染如同熟睡了般一动不动,才知他之所以浑身滚烫,并非欲火焚身,而是发了高烧。 “摄政王,您老人家稍安勿躁,我去寻些草药。” 她话音一落,脚踝就被一只强壮有力的胳膊擒住。 “水儿,别走。” 165 红染现身(3更) 水儿? 凤无忧有些头疼地看向侧卧在地,吐气如兰的君蓝染,好声好气地哄着,“乖乖躺着,我去去就回。” “无忧,本王好冷。” “乖乖躺好,我去寻些草药。” “本王不吃草。无忧,你可以用你柔软的身躯,温暖本王冰冷的躯体么?” 凤无忧满头黑线,君蓝染真是无耻! 他明知她是女人,还好意思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君蓝染,收回你的咸猪蹄。伤口若是再度崩裂,我保证定会将你吊起来,打到你怀疑人生。”凤无忧龇牙咧嘴地恐吓着他。 君蓝染唇齿含笑,愈发迷恋野性十足的凤无忧。 上天对他还不错,意识觉醒之际,都能见到他最想见的人。 “无忧,本王伤口好痛。你可以替本王揉揉么?” “哪里痛?” 君蓝染往裆部一指,面上挂着浅淡的笑靥,“这里。” “很痛?” “嗯。” 凤无忧思忖着君蓝染定是在故意捉弄她,冷声道,“痛就忍着。忍不了,我就替你切了。” 君蓝染连连收了手,颇为吃力地坐起身,轻抚着自己身上的伤处,“百里河泽这个蠢货,竟将本王的身体弄得这般狼狈。” 他轻揉着患处,嘴里念念有词,“阿染,胸痛不痛?乖乖养伤,很快就好了。” “阿染,腿痛不痛?无忧已经替你包扎了伤口,记得好好感谢人家。” “阿染,你要成太监了么?呵呵,反正这玩意儿长在你身上,你都没用过。废了也就废了,无妨。” ……… 凤无忧头疼地看着吐语连珠的君蓝染,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你和他共用一副身体。他若成了太监,你又岂能独善其身?” 君蓝染闻言,濯濯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凤无忧,啧啧出声,“无忧,本王怎么觉得,你对墨染动了情?才几日不见,竟这般维护墨染。” “胡说八道!” 凤无忧矢口否认,急急辩解道,“他救了爷,爷必须要治好他身上的伤。” “墨染救了你,所以你打算以身相许?”君蓝染反问道。 “自然不是。” “可惜,墨染尚还不知你是个如花似玉的俏姑娘。” 君蓝染如是说着,突然话锋一转,曜黑的眼眸在凤无忧的身上上下游移着,“你若打算以身相许,本王可以代墨染……” “君蓝染,你别太过分了!” 凤无忧急急打断了他,旋即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温,“再这么烧下去,迟早烧坏脑子。” 遽然间,君蓝染一把将凤无忧搂在怀里,他孔武有力的胳膊,环着她单薄的背脊,骨节分明的手,停驻在她厚厚的裹胸布上。 “无忧,成日缠着这玩意儿,不会不舒服么?” “君蓝染,你放手。” 凤无忧深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只得一动不动地窝在他的怀里。 “不如,本王将你藏至墨染找不到的地方,如何?”君蓝染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着。 凤无忧摇了摇头,“在我看来,你别他更危险一些。” 闻言,君蓝染心生不快,报复性地解了她缠得紧紧的裹胸布。 “君蓝染,你住手!” 凤无忧急了眼,双手紧紧地捂着胸口。 “放心,本王只是怕你喘不过气。在本王面前,你无需这般警惕。” 君蓝染松开了她,他亦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愈发滚烫,旋即冷了脸色,郑重其事地叮嘱着她,“红染即将现身,你对付不了的。快去寻救兵。” “红染?” 凤无忧头疼不已,原以为君墨染就君蓝染这么一个副人格,没想到,竟又凭空冒出了个君红染。 君蓝染微微颔首,沉声道,“红染同墨染一般暴戾,但比墨染变态许多。墨染不近女色,红染不一样。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他会毫不犹豫地占有。这么些年,墨染一直压制着红染,大大削弱了红染的魔性。只是,今晚情况有些特殊,红染似乎已经冲破桎梏。” 听闻红染比墨染更加变态,凤无忧吓得双腿打颤。 “君蓝染,你没骗我?”她虎视眈眈地盯着君蓝染,手忙脚乱地束好裹胸布。 “嗯?美人!孤甚喜。” 下一瞬,他眸放诡异红光,灼灼眼神紧盯着面前略显仓皇的凤无忧。 凤无忧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支支吾吾地问道,“你是红染?” “孤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孤想要你。” “………” 凤无忧欲哭无泪,她顿时觉得,所有人格里头,就君墨染还算正常一些。 君红染那双闪着红光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凤无忧,倏然间慵懒出声,“有何才艺?” “做什么?” “孤想看。” “您老人家还是安安稳稳睡一觉吧!都快烧糊涂了,还这么闹腾。” 凤无忧无奈至极,要不是担忧君墨染一人留在荒郊野外没人照顾,她早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哪里用得着被君蓝染、君红染轮番折腾。 君红染邪魅一笑,内力一凝,手心之中便有一股白色的气旋朝凤无忧双腿袭去。 凤无忧一时不察,被白色气旋袭中,脚踝处好似被一股麻绳缠上,倏然间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至君红染跟前。 君红染全然不顾小腿处崩裂的伤口,他抬手攫住凤无忧的下颚,声色俱厉,“孤因你受的伤,你须得为孤负责。” “凭什么?”要负责,她宁可为君墨染负责。 “因为,孤喜欢你的皮囊。” “君红染,你别乱来!” 凤无忧警铃大作,袖中五寸长的银针抵在君红染的脖颈之上,大有同他拼命的架势。 君红染倒是无惧脖颈上的银针,即便重伤在身,凤无忧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感觉到凤无忧的惧意,突然间竟舍不得对她下手。 君红染思忖着许是墨染的意念在作祟,不得已之下,只得退让一步,“孤答应你不强迫你。不过,你须得答应孤,为孤跳段舞。” “我不会。” “那,孤先跳一遍,你好好学。” “………” 凤无忧确实有些想看君红染跳舞的模样,只是他身上的伤才止住血,别说跳舞,动作稍微大一些,都有可能撕扯到伤口。 思及此,凤无忧只得硬着头皮道,“你老人家别折腾了,行么?我这就给你跳。” “嗯。” 君红染沉声应着,他早就听闻君墨染喜欢上这小子。 原想抢先一步,夺了这小子的身体。可他玩心顿起,心想着先捉弄捉弄凤无忧,待她精疲力竭之时,再趁虚而入。 凤无忧自然不知君红染心中打算,后退了数步,站定在他身前,稍显生硬地伸着脖子耸着肩,半死不活地左右晃动着胯部扭着纤纤细腰。 “怎么样?看够了么?” 凤无忧仅仅只扭了一小会,便不耐烦地询问着君红染,她可没心思在荒郊野外疯婆子般跳舞。 君红染揉了揉眼,原以为看花了眼。 凤无忧见状,檀口顿开,急声询问道,“看够了么?” 君红染从未看过如此糟糕的才艺,愣是匿了声,毫无回应。 他不喊停,凤无忧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敢停下。只得曲着双腿,漫无目的地来回晃荡着。 晃了十来个回合,她顿感体力不支,遂又展开双手,如扑蚊般上上下下摇摆不停。 君红染叹了口气,只觉双眼胀痛,“别跳了,甚丑。” 凤无忧如释重负,她并非不会跳舞,只是不想表现得太过出色。 毕竟,君红染若是迷恋上她的惊鸿舞姿,兽性大发,她就该欲哭无泪了。 然,君红染只消停了片刻,又开始脸不红心不跳地提着更为无理的要求。 “哭。” “啊?” 凤无忧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不解地询问道,“我一没死爹,二没死娘,干嘛要哭?再说,他们即便当场暴毙,我也哭不出来。” 君红染突然很想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遂不顾她的意愿,凭借着自身浑厚的内力,又将她拎至跟前,“若是哭不出来,孤不介意打到你嚎啕大哭。” “君红染,你搞清楚!我花了数个时辰的功夫处理你身上的伤口,你却想打哭我,你好不讲道理!” “你为墨染治伤,关孤何事?” 君红染察觉到她的怒气,稍稍缓和了语气道,“给你两个选择。一,当着孤的面嚎啕大哭。二,喂饱孤。” “您老人家等着,我这就去给您找些果腹的野果。” “不必。于孤而言,你就是山珍海味。”君红染薄唇斜勾出一抹邪魅的弧度,旋即以唇封住了凤无忧的嘴。 格老子的!他又占她的便宜! 凤无忧当真是怕极了君墨染的其他人格。 前有君蓝染彻夜研究她身上不存在的“伤口”,后有如豺狼虎豹般凶猛的君红染,动不动占她便宜。 突然间,君红染顿觉眼前一黑,好似被人勒紧了脖颈,难受地喘不过气。 他尚还没反应过来,君墨染的意识就已经完完全全地取缔了他的意识,再一次夺回了身体的主控权。 君墨染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张娇俏可人的脸,心跳骤然加快。 他的手不自觉地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将她紧紧地箍在怀中,深嗅着她身上诱人的清香。 事实上,凤无忧衣襟上满是他的血迹,哪里还有什么香气?不至于散发着阵阵恶臭就该谢天谢地了。 可君墨染依旧无比眷恋地将头埋在她颈窝之间,享受着难得同她亲密接触的大好时机。 “君红染,你闹够了没有?” “怎么了?” “我不喜欢这样。” 君墨染见凤无忧心情极差,忙不迭地松开了她,“抱歉。” “我好不容易包扎完伤口,你这么一折腾,又全崩裂了。”凤无忧扫了眼他胸口处又开始渗血的伤口,气得一口咬住了他的唇。 “………” 一时间,君墨染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凤无忧防他跟防狼一般,不让碰甚至不让靠近。 可她居然愿意主动靠近红染,甚至直接上嘴! 思及此,君墨染脸色愈发难看,他心下腹诽着是时候挑个良辰吉日,将红染、蓝染、白染等副人格一并歼灭。 对,歼灭的歼。 166 再度起疑(1更) “王,属下救驾来迟!” 司命一声中气十足的爆破音,使得凤无忧身躯一震,殷红的唇窘迫地松开了君墨染被她咬破的唇瓣。 君墨染不悦地扫了眼来得很不是时候的司命,魔魅之音乍响,“滚。” “属下知错。” 司命汗颜,他原以为君墨染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不成想君墨染居然躲在谷底暗戳戳地勾引凤无忧! 身后,数百名王府禁卫军纷纷伸着脑袋,借着手中火把的火光,瞪大了眼,尤为诧异地盯着衣不蔽体的君墨染。 “夭寿了!摄政王似乎没穿衣。” “凤小将军不愧是全北璃最恢弘的男人,竟成功降服了摄政王!” “天!好想给凤小将军生猴子,崇拜他,我的男神!” ……… 禁卫军震惊得无以复加,频频向凤无忧投去崇拜的眼神。 凤无忧略略尴尬地轻咳出声,“你们别误会。摄政王身中七箭,爷只是例行公事,替他疗伤。” 司命困惑地盯着君墨染被咬破皮的唇瓣,小声嗫嚅道,“王的嘴也中箭了么?是不是毒箭?” “未曾。” 凤无忧如是答着,旋即蹲至君墨染身侧,纤纤细指直指着他身上的伤处,坦荡言之,“摄政王差点儿断子绝孙,好在爷妙手回春,保住了他的男性尊严。”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轻拢着凤无忧披在他身上短了大半截的外袍,冷声道,“闭嘴。” 他此话一出,凤无忧顿觉不大对。 这口气,一点儿也不像邪魅的君红染,倒是像极了狂傲的君墨染。 思及此,她倏然凑至他跟前,伸手扒拉着他的眼皮,见他瞳孔已由赤红转成墨黑,气得浑身发颤,“君墨染,你冒充君红染诓爷!” 数米开外的禁卫军闻言,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位北璃来的凤小将军,真真是胆大包天! 不仅敢直呼摄政王的名讳,双腿还如此野蛮地跨他腿上。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凤无忧气呼呼的模样实在可爱,惹得他总想着逗她生气。 “凤无忧,你蠢钝如猪认不出本王,竟好意思对本王大呼小叫?” “强词夺理!您老人家分明想借着君红染的身份,侵犯我!为老不尊,鄙视你。” “笑话。本王要什么人没有?”君墨染不屑地冷哼着。 凤无忧听君墨染这么一说,火冒三丈,“爱找谁找谁!珍珍、爱爱、莲莲、俏俏一大堆女人任你挑选。您威风,您厉害,您天下无双!我祝你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 君墨染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珍珍,爱爱,莲莲?他明明一个都不认识。 司命颇为头疼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适时出声道,“王,凤小将军,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嗯。” 君墨染沉声应着,却将眸光落在凤无忧身上。 凤无忧偏过头,不满地嘀咕道,“看爷作甚?爷细胳膊细腿,抱不动你。” 司命意识到君墨染当真受了不轻的伤,连连自告奋勇,“王,不若让属下抱您?” “不必。” 君墨染委实无法想象自己被司命抱在怀里的画面,硬撑着站起身,刚跨出一步,紧要部位的伤口又渗出了大片血迹。 凤无忧郁猝至极,她好不容易替他包扎完伤口,他竟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深吸了一口气,她卯足了劲儿,趁他不备,打横将他抱在怀中。 王府禁卫军见状,面面相觑。 更有甚者,以为自己在做梦,一连狠扇了自个儿好几巴掌,“摄政王怎么成了娇憨小媳妇儿?” 君墨染羞愤难当,作势欲将凤无忧推开。 凤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哄着他,“乖,别乱动。” 君墨染满头黑线,“凤无忧,速速放下本王。”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蜷曲在凤无忧怀中,即便他十分享受和她的肢体接触。 “摄政王,您若是再唧唧歪歪吵个不停,我就将替你疗伤的过程公之于众!” “你敢!” 凤无忧讪讪笑道,“摄政王,您老人家不是时常夸我胆大包天?我有什么不敢的。” 君墨染语塞,他可不想让众人得知他的身体,被一个男人盯着看了数个时辰。 见怀中的大块头瞬间噤了声,凤无忧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君墨染一脸生无可恋,索性倒在她怀中装死。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司命特特出声,“凤小将军,您的手酸不酸?不若,换属下来吧。” 君墨染这才意识到凤无忧的小身板可能承受不了他的重量,不动声色地往里靠了靠。 无意间的一靠,使得君墨染顿生狐疑。 他倏然睁开眼,怔怔地盯着她的前襟。 167 狗改不了吃屎(2更) 凤无忧察觉到他的视线,吓得手冒冷汗,连声解释道,“近来吃得有点儿多,爷身上长了许多肉。改明儿个,爷打算晨起锻炼,减掉一身膘,做回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君墨染很想伸手去探探虚实,但他亦不愿触及她的底线。 更为关键的是,他根本无法想象凤无忧这么坚强的人,会是一个娇滴滴的女人。 倘若她是女人,那他之前变着法子欺负她,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君墨染忆起之前的种种,悔从心生。 恐吓她,玩弄她,欺负她,甚至还对她动过手…… 如此一想,君墨染觉得自己真是渣到不能再渣。 “凤无忧,回答本王,你究竟是不是女人?”君墨染沉声询问着她。 凤无忧微微顿步,扬高了声调,矢口否认道,“摄政王,您怎可如此羞辱我?我是矮了些,长得也没那么威猛,但您不能因此而质疑我的性别。您不知道,从小到大,因为长相偏阴柔,我被欺负得有多惨。” 她一边卖着惨,一边伸长了脖颈,狂咽着口水,好让君墨染看到自己上下滚动着的喉结。 君墨染如释重负,喃喃自语着,“不是女人就好。” 如此一来,他起码可以安慰自己,凤无忧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遭受些磨难没什么。 凤无忧仍旧不大放心,顺口提了一嘴,“您若是不相信,大可问问君蓝染。他为了治爷身上的伤,早就将爷研究得透透的。” 她深知君蓝染不会轻易告知君墨染这个秘密,故而才敢铤而走险同他如此言说。 君墨染一想起君蓝染干的混蛋事儿,气不打一处来。 他都没有仔细看过她,君蓝染居然早已将他想做的事,都做了一遍! 凤无忧心跳如鼓,深怕君墨染发现了端倪。 她不确定君墨染得知自己就是轻薄他的女贼之后,会怎样处置自己。 再者,她亦不希望自己如同其他女人一样,被视作男人的附属品。 更为重要的是,她虽从北璃逃亡至东临,但到底还是北璃人。 若是让北璃王得知他重用多年的将军,撒了个弥天大谎,定会恼羞成怒。到时候,追杀她的就不仅仅是北堂璃音私养的散兵那么容易应付。 东方既白之际,凤无忧终于抱着尤为沉重的君墨染行至摄政王府,她将他往门槛里一搁,转眼便跑得没影。 此时天已大亮,君墨染尴尬地瘫在地上,不合身的衣襟微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面对王府上下好奇的目光。 司命见状,连连解下披风,毕恭毕敬地递给了君墨染,旋即又将他小心翼翼地搀扶进玉辇,“王,先回阁休息片刻?属下已按您的吩咐,筹备妥当。” 君墨染尚未答话,君拂便横冲直撞地跑上前。 她着急忙慌地跪在玉辇之前,见君墨染面色煞白,尤为狼狈,哭得泣不成声,“王兄,你怎么了?”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突然又忆起八年前,被敌军追杀时,君拂诚惶诚恐的模样。 “无碍。” “王兄,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呜呜呜——王兄,究竟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君拂泪眼婆娑地看着玉辇中神色淡漠的君墨染。 她这辈子最在乎的人,就是他。 万一他有什么闪失,往后的日日夜夜,她该如何度过? “王嬷嬷,带郡主回芳华阁。” 君墨染一想到君拂为了陷害凤无忧,竟离经叛道地自毁清白,心又冷了几分。 “王兄,拂儿知错了。从今往后,拂儿再也不敢肖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拂儿只希望您能平安康健。” “嗯。” 君墨染沉声应着,并未将君拂所言放在心上。 他始终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司命也不信君拂所言,甚至认为君拂纯粹是在以退为进。 古语有言,狗改不了吃屎。 话糙理不糙。 司命重重地点了点头,转念一想,才觉不对之处。 倘若君拂是狗,那君墨染岂不是...屎? 思及此,司命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小声嗫嚅道,“罪过,罪过。” 君墨染古怪地看了一眼自扇耳光的司命,“送本王回墨染阁。” “是。” 司命浑身一激灵,恭声应着。 “王兄,您的身子当真没事么?是不是因为凤无忧受的伤?” 府中守卫说过,昨夜君墨染特特出府,陪凤无忧观花灯放天灯,君拂本就心生妒意,再加上君墨染极有可能是因为凤无忧才受的伤,她心里愈发不舒坦。 司命亦知得罪妒妇的下场有多惨,只得出声替凤无忧解释道,“郡主误会了。王不慎中了国师的埋伏,身中七箭。好在凤小将军精通医术,于第一时间替王处理了伤口。” 君拂闻言,冗长的指甲深深地扎入手心之中。 她恨凤无忧抢占了先机,更恨百里河泽这么对待君墨染。 若是让她逮到机会,她必将百里河泽挫骨扬灰。 也许...她可以想个周密的计划,让人误以为是凤无忧对百里河泽下的手。 到时候,她便可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君墨染懒得搭理君拂,脑子里全是凤无忧的一颦一笑。 也许,爱上一个男人,并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168 怎么可以吃兔兔(3更) 神算医馆。 顾南风翘着二郎腿,头枕着双臂,优哉游哉地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人,横躺在医馆门口。 凤无忧打着呵欠,轻揉着酸痛不止的胳膊,怔怔地盯着医馆门口作文弱书生装扮的顾南风,瞬间来了些精神,“壮士,可否有难言之隐。” 顾南风闻声,一个鲤鱼打挺乍然起身。 他“唰”地一声,从后腰摸出一把砍刀,在凤无忧跟前笔划着,“老子的赤兔马呢?” 凤无忧心里咯噔一下,才认出顾南风就是昨夜的借马人。 顾南风见凤无忧孑然一人,身后空空,咬牙切齿道,“老子的赤兔马呢?!” 凤无忧摊了摊手,一本正经地说道,“砍了吃了。” 铛—— 顾南风的砍刀应声落地,他幽怨地盯着凤无忧,眼里蓄满了泪水,“有没有给老子留点?” “有。马身被爷大快朵颐吃了个精光,不过马屁还在。” 语落,凤无忧晃了晃衣袖,煞有其事地询问着他,“闻到了么?” “哇——” 顾南风放声大哭。 他瘫坐在地,呼天抢地,“老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兔兔?” 闻声而来的青鸾见顾南风哭得伤心,鼻子一酸,亦跟着放声大哭,“谁家的兔兔死了?呜呜呜——”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她最是看不得女人落泪,只得好声好气地哄着青鸾和毫无男子气度的顾南风,“兔兔没死。只不过,爷给弄丢了。” “好你个凤无忧,竟敢骗老子!”顾南风气急败坏,遂又拾起地上的砍刀,装模作样地在凤无忧跟前笔划着。 凤无忧却振振有词地说道,“骗你纯粹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看,先告诉你赤兔马被爷吃得干干净净,再告诉你它尚还活在人世,只不过被爷弄丢了,你的心情是不是好了些许?” “放你娘的狗屁!” 顾南风骂骂咧咧道,作势就往神算医馆里走。 事实上,经凤无忧这么一折腾,他虽丢了赤兔马,心情却不算差,甚至隐隐有些窃喜。 只要活着,就有一线生机。说不定,他的赤兔马还能完好无损地归来。 凤无忧一手拽着他的衣领,语气不善道,“这是爷的地盘,给爷爬。” “你弄丢了老子的兔兔,老子决心赖在你的神算医馆,搅黄你的生意。”顾南风理直气壮地说着。 “欠收拾的玩意儿!” 凤无忧撸起袖子,正打算将他暴打一顿,铁手姗姗来迟。 “凤小将军,手下留情!”铁手揉了揉肿得跟马蜂窝一样的脸颊,急声说道。 “铁手?你捅了马蜂窝了?”凤无忧看着唇似腊肠,颊似蹄髈的铁手,“噗嗤”笑出了声。 铁手瘪了瘪嘴,指了指顾南风道,“还不是顾神医整的!属下奉王的命令,奔赴南风山庄,欲请顾神医出山。不成想,顾神医反手就抓了一把毒粉往我脸上扑。” “你是说,摄政王命你前去南风山庄,请这个不着调的神医,给爷的医馆打下手?” 凤无忧不可置信地询问着铁手,她总觉得君墨染对她好得过分。 虽然,一开始他总将她气得牙痒,但近日来,他似乎变了许多。 昨夜替她挡了数箭,现下又为她请来了不出世的神医。 莫非,君墨染当真喜欢上了她? 如此一想,凤无忧不由得红了脸。 彼时,顾南风已大摇大摆地入了医馆,随手挑了一根放至在前院曝晒的黄芪,放至嘴中嚼着,“凤无忧,听好了!从今往后,神算医馆,我顾南风说了算。” 凤无忧回过神,倒是未同他较劲。 沉吟片刻之后,她缓声道,“顾南风是吧?名字太过文弱。从今往后,你便叫顾威猛吧!” “噗——” 顾南风朗声大笑,连连摇头道,“凤无忧,你这么跳脱,君墨染那混蛋知道么?” 凤无忧听不得顾南风出言辱骂君墨染,反唇相讥,“笑什么?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 “凤无忧,你再敢骂老子,老子就对你下药了!” “我凤恢弘叱咤江湖的时候,你顾威猛还不知道在哪呢!”凤无忧以移形换影之步,悄然移至顾南风身后,袖中银针一针扎中顾南风笑穴处。 “哈哈哈哈——” 顾南风未料到凤无忧速度这么快,袖中药粉尚未撒出,就被她反将了一军,不受控地捧腹大笑。 凤无忧勾唇浅笑,“还敢暗算爷?” “哈哈哈哈——不敢!”顾南风笑得眼泪星子狂飙,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铁手见状,亦觉大快人心。 他尤为崇拜地看向凤无忧,“凤小将军,你怎么这么厉害?” 凤无忧得意地扬了扬眉,刚打算同铁手细说自己的丰功伟绩,便有数十位差吏闯入医馆之中。 “凤无忧是哪位?” 为首的差吏凶神恶煞地环顾着医馆前院神态各异的众人。 凤无忧见这群差吏来势汹汹,便伸手朝大笑不止的顾南风伸手一指,“我家凤神医害了笑病。” 差吏见状,互相递了个眼色,匆匆上前驾着顾南风的胳膊往外拖去。 “敢问官爷,我家神医犯了何事?”凤无忧跟在差吏身后,满脸堆笑地问道。 “凤无忧系红叶寺屠门案的凶手,并于昨夜放狗撕咬朝廷命官,现我等奉刑部逮捕令而来,势将他缉拿归案。”为首的差吏义正言辞地说着。 “官爷走好。” 凤无忧讪讪笑着,将差吏送出医馆之后,又将铁手推出了医馆,“去!快去禀告摄政王,顾南风被差吏误抓了。” 铁手挠了挠脑门儿,困惑不已,“凤小将军,您为何不向刑部差吏解释清楚?” “来不及解释了。爷必须赶紧开溜。” 凤无忧如是说着,转身便闯入内室中,着急忙慌地收拾着行李。 昨夜,确实是她放的猎狗。 朝廷若是追究下来,她定讨不得好。 然,她尚未走出医馆,就被大理寺派来的差吏堵住了去路。 “凤无忧,你涉嫌谋害当今圣上,我等奉大理寺逮捕令而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差吏郑重其事地说道。 “………” 凤无忧一时语塞,只得将怀中装满了银票的包袱递给了青鸾,“别怕。正午一到,爷就回来吃饭。” 青鸾下巴微颤,想哭又不敢哭出声。 不多时,大理寺差吏便将凤无忧带至明镜高悬的大理寺大堂。 她侧目看向分坐两边的美男,心生警惕。 都说东临遍地是蛇蝎美男,这话果真不假! 除却坐于主位上的包子脸即墨胤仁,以及坐于左手边错愕地盯着她看的即墨子宸,其他美男样貌亦尤为俊朗。 凤无忧不知道的是,因着即墨胤仁遇险一事,东临六王纷纷到场。 此时,裕亲王,容亲王,德亲王,雍王,缙王纷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凤无忧。 传闻,君墨染对凤无忧爱护有加。 就是不知,君墨染会不会冲冠一怒为蓝颜,同百里河泽针锋相对。 凤无忧淡淡地扫着面前这群神态各异的男子,最终将视线落在离她不远处,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的傅夜沉身上。 “傅师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傅夜沉眸中杀意顿起,冷睨了一眼巧笑嫣然的凤无忧,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即墨子宸突然注意到凤无忧脸上的五指红痕,倏地起身,义愤填膺道,“格老子的!谁打了本王的救命恩人?” 落座于即墨胤仁左手边的百里河泽缓缓抬眸,紧盯着凤无忧面上尚未淡去的五指红痕,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他还不至于为了凤无忧,特特扰乱自己的计划。 沉吟片刻之后,他轻放下手中茶杯,微微侧目,同即墨胤仁轻语道,“皇上,开始罢。” 即墨胤仁神色讷讷,双眼无光,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手持惊堂木,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冷声言之,“凤无忧,说!你是不是北璃派来的细作?” 凤无忧眉头紧拧,即墨胤仁这般冷漠的态度是她始料未及。 照理说,他不该如此才对。 难道,是因为他身上的子蛊控制了他的心神? 思及此,凤无忧斩钉截铁地应着,“不是。” 169 楚依依意外毙命?(1更) 即墨胤仁规规矩矩地端坐在高位之上,他单手压着惊堂木,眼神呆滞无光,只讷讷地重复着一句话,“说,你是不是北璃派来的细作?” 凤无忧见状,已然确定即墨胤仁被子蛊扰了心智。 不过,单看他呆若木鸡的模样,便知幕后黑手尚还不能完全控制他的心智。 思及此,她紧拧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转而询问着落座在即墨胤仁下侧若清风明月般俊朗非凡的百里河泽,“百里国师,皇上可是病了?” 百里河泽微微抬眸,眼若明溪,容貌似画。 他眉眼间依旧透着淡淡的疏离,可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却藏着一丝狠辣。 少顷,百里河泽薄唇轻启,“皇上阴邪入体,大病未愈。并由本座代理审案。” 凤无忧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声色清冷,“说说看,爷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值得百里国师亲自下场,倒扣爷一头热气腾腾的屎盆子?是红叶寺屠门一案,还是昨夜皇上遇险一事?” 她此话一出,裕亲王等纷纷面露鄙夷。 容亲王同德亲王耳语着,“这凤无忧说话如此粗俗,竟入得了摄政王的眼?” 德亲王哂笑,“吃腻了山珍海味,偶尔嚼嚼野菜梗,倒也新鲜。” 大理寺外,闻讯而来的百姓已然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顾南风隐在百姓当中,双手捂着嘴,一边不可控地发着“鹅鹅鹅”的笑声,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被一群豺狼虎豹蓄意刁难的凤无忧。 百里河泽朝着傅夜沉递了个眼色,傅夜沉即刻会意,命人将不日前遇害的红叶寺僧侣的尸首抬上了大堂。 倏然间,一股尸体腐臭味扑鼻而来。 诸多白色的蝇蛆在尸体血肉模糊的脸上探出了大半个脑袋,看得人头皮发麻。 诸位亲王纷纷以袖掩鼻,尤为嫌弃地看着大堂中蚊蝇绕体,蝇蛆滋生的尸首。 “傅夜沉,你没事将这些死人抬上来做什么?” 即墨子宸拍案起身,不满地看向浑身上下缠满纱布的傅夜沉。 傅夜沉脸上还残留着深深的鞋印,脸色黑如锅底,他向来不屑同即墨子宸这等纵情声乐之人为伍,自然懒得搭理他。 不过,即墨子宸到底是宸王。 大庭广众之下,傅夜沉亦不会做得太过分。 他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红叶寺中惨死的僧侣皆是被尖牙咬断喉管而亡。猎犬可凭着凶手在受害人伤口上留下的津液,进行准确的指认。” “尸体都臭成咸鱼干了,猎犬的鼻子当真这么好使?”即墨子宸一边质问着傅夜沉,一边行至凤无忧跟前,柔声道,“小场面,莫慌。若是不敢看,就闭上眼,本王的肩膀借你靠。” 出乎即墨子宸意料的是,凤无忧非但不惧怕这些腐烂发臭的尸体,反倒俯下身亲手查验了一番。 她以银针挑起尸体脖颈上的一小片腐肉,放至鼻尖轻嗅。 这一瞬,不止在场的诸位亲王惊愕地瞪圆了眼,大理寺外围观的百姓亦吓得连声惊呼。 “天呐!他打算生吃尸体么?” “北璃来的野蛮人,果真可怕!” “杀人偿命!甭管他的靠山是谁,都不该姑息。” ……… 即墨子宸怔怔地看着举止诡异的凤无忧,磕磕巴巴道,“无忧,你在做什么?” 凤无忧闭目深嗅着银针上的小半片腐肉,旋即尤为冷静地开口道,“僧侣脖颈伤口处,除却自然腐烂散发出的腐木味,还残留着微乎其微的口脂及水粉味。” “口说无凭。” 傅夜沉眼眸微眯,面色虽冷,心底却有些好奇凤无忧的来历。 她看上去十分不着调,但偶有的正经时刻,其出色的个人能力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凤无忧并未理会傅夜沉,转而看向紧攥狗绳的差吏,“愣着做什么?让这群小宝贝上前,好好闻闻凶手残留下的气味。” 一时间,差吏也不知该不该听从凤无忧所言,只得眼巴巴地朝百里河泽望去。 百里河泽声动,不疾不徐地说道,“按她的意思做。” “是。” 差吏得令,忙不迭地拽着九条猎犬行至大堂中央。 这些猎犬经过专门的训练,破案时倘若能排除外力干扰,总能相对准确地找出凶手。 不过,猎犬破案亦有一个极其致命的弊端。 它们虽不会扯谎,却极容易被浮于表面的假线索蒙蔽。故而,它们仅仅只能作为辅查的手段之一。 像这种三堂会审的大场面,还是头一遭出动猎犬。 凤无忧在查验腐肉之时,已然发现腐肉上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木兰花香。 而她身上,恰恰随身携带着青鸾亲手绣的木兰花香囊。 于红叶寺中留宿的那一晚,她曾用过的被衾极有可能染有木兰花香。如此一来,有心人甚至不需要蓄意接近她,直接将那条留有木兰花香的的被衾盖至尸体身上,便可轻而易举地伪造出假证据。 彼时,猎犬已围在尸体边转了约莫一刻钟。 倏然间,九条猎犬竟默契地朝凤无忧发起了猛攻。 它们狂吠不止,异常凶猛。 差吏一时不察,双手卯足了劲儿,都未能拽住狗绳。 下一瞬,九条猎犬纷纷摆脱了狗绳的桎梏,朝凤无忧袭去。 “无忧,快躲至本王身后!” 即墨子宸见状,大义凛然地挡在凤无忧跟前。 岂料,百里河泽竟飞身上前,于第一时间将凤无忧护在怀里。 凤无忧眉头一皱,尤为嫌恶地将他推向一旁,“国师大人打算做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百里河泽喉头微动,声色恹恹,“好心当作驴肝肺。” “你有心么?” 凤无忧唇角噙着笑意,犀锐的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百里河泽身上。 百里河泽极其讨厌凤无忧这般玩世不恭的笑容,看似和善,实则冷漠。 深吸了一口气,百里河泽猝然转身,对着身居高位的即墨胤仁冷声道,“事实胜于雄辩。铁证如山,凤无忧正是红叶寺惨案的始作俑者。” 即墨胤仁闻声,失焦的眼眸一动,遂以惊堂木拍案,厉声冷喝,“凤无忧,还不认罪?” 凤无忧从怀里掏出木兰花香囊,往百里河泽怀中一扔,“国师大人,你到底会不会破案?如此草率地结案,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百里河泽明知香囊极易引来猎犬的围攻,却不忍轻易放手。 他骨肉均匀的手紧攥着绣有木兰花的精致香囊,薄唇轻启,“凤小将军赠予的香囊,本座自会珍藏。” 百里河泽话音未落,猎犬魔怔般朝他扑去。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费劲地攥着狗绳的差吏,冷声道,“下去。” “是。” 差吏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拽着凶猛无比的猎犬匆忙退下。 即墨子宸反应了过来,愤怒拍案,振振有词,“百里河泽,还打算借由几头牲畜污蔑无忧?倘若猎犬指认之人,就是红叶寺屠门惨案的凶手。那么,猎犬对你狂吠不止,是不是证明你也插手过此事?” 百里河泽尚未回话,便有两位差吏着急忙慌地跑进了大理寺大堂,“启禀皇上,启禀国师,东郊悬崖之上发现一具女尸。据目击证人所言,昨夜子时前后,曾见过摄政王和北璃来的凤无忧出没过此地。” “将尸体抬上来。”百里河泽沉声道。 凤无忧眉头微蹙,心下思忖着东郊悬崖之上的尸首,极有可能是楚依依。 楚依依一死,她身上的母蛊就会跟着殒命。 如此一来,即墨胤仁体内的子蛊,便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暴走,近而反噬即墨胤仁。 “啊——娘亲,这人怎么没有脸?” “天呐!行凶者怎可如此丧心病狂?将人的脸皮一并剥落!” “一定要严惩行凶者,还死者一个公道。” ……… 围在大理寺外的百姓见差吏抬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入了大堂,议论声甚嚣尘上。 自摄政王临朝听政之后,东临鲜少发生这等惨绝人寰的刑事案件。 故而,围观百姓纷纷面露惧色,惶恐难安。 凤无忧侧目,看向差吏新抬上来的女尸,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这具女尸的身姿同楚依依极为相仿,但她身上的水红色牡丹花收腰罗裙,与楚依依昨儿个穿的隐士长袍大不一样。 这足以证明,真正的楚依依尚还活着。 缙王倏然起身,疾步上前,指着女人的尸体声泪俱下,“依依!你怎么死得这么惨!” 傅夜沉似笑非笑丹凤眼中,寒光暗射,“缙王,你可认清了?” “废话。依依乃本王第七房小妾,本王岂会认错?” 缙王忿忿言之,转而看向他身侧云淡风轻的凤无忧,心生恼意。 他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凤无忧跟前,粗鲁地攥着她的前襟,暴吼道,“说!人是不是你杀的?” “缙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有证据么?没证据,就安安分分退下,别堵在爷面前指手画脚,影响尊贵无比但脑子不太够用的国师大人办案。”凤无忧反唇相讥。 缙王被凤无忧怼得满脸通红,再加之凤无忧曾盗取过他的朝服,新仇旧恨,于须臾间爆发。 “还敢狡辩?猎犬已指证,你就是红叶寺屠门惨案的罪魁祸首。再加上昨夜有不少百姓均目睹了你和摄政王曾于东郊悬崖上现身,你敢说,本王的小妾不是被你杀害?或者说,是摄政王指使的你?” 缙王口无遮拦,说到兴头上,回眸扫了眼端坐在高位上的即墨胤仁,故作高深地说道,“昨夜皇上遇袭时,你和摄政王亦在场。难不成,是你向皇上下的手?” 凤无忧拂去了缙王紧攥着她前襟的手,微微撇过头,以锦帕擦拭着脸上被缙王喷溅的口水。 她不疾不徐地看向神色木讷的即墨胤仁,转而询问着冷淡疏离的百里河泽,“国师大人,你确定皇上身上没有残留的蛊毒?” 百里河泽并未直接答话,转而看向身侧的大理寺监,“传苏太医。” 不多时,苏太医迈着细碎的脚步,被两位差吏连拖带拽地架上了大理寺大堂。 他垂首敛眸,恭恭敬敬地朝高位之上的即墨胤仁行了礼。 “苏太医,将你的诊断结果再说一遍。”百里河泽冷声道。 “是。” 苏太医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一板一眼地分析着即墨胤仁的情况,“昨夜皇上不慎遇袭,受了不小的惊吓,致使语言功能失常。不过,皇上身体情况良好,过不了十天半个月,便可恢复如常。” “是么?”凤无忧唇齿含笑,反问着苏太医,“可有替皇上把过脉?” “自然。” “依我看,皇上脸色欠佳,不像是受惊所致,倒像是气血不足,血色无法上涌所致。”凤无忧如此言说。 苏太医浓眉紧锁,他亦怀疑过即墨胤仁还患有其他隐疾。可奇怪的是,即墨胤仁的脉象十分正常,毫无异样。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温声提议道,“为了皇上的龙体着想,还请苏太医再为皇上诊一次脉。” “这...” 苏太医面露难色,久久不敢答应。 “苏太医,还不快点去皇上诊脉?”即墨子宸见苏太医愣在原地不敢动弹,遂急声催促着他。 “是。” 有了即墨子宸这句话,苏太医才大着胆子快步上前,替即墨胤仁诊脉。 凤无忧思忖着苏太医之所以察觉不出即墨胤仁脉象有异,极有可能是他体内子蛊已经适应了他的身体,得以做到和他的血流脉搏步调一致。 故而,她特特趁苏太医诊脉之时,不顾众人怪异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行至即墨胤仁身前,亮出手中银针,一针扎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啊——” 即墨胤仁回过神来,失焦的眼神艰难地聚焦在凤无忧身上,失声呼痛。 诸王见状,纷纷起身,厉声谴责着凤无忧,“大胆贼子,竟敢公然袭击皇上,其罪当诛!” “等...等等!” 苏太医急急出声,双眸因惊恐而瞪得溜圆,“皇上被针扎过之后,受了惊吓,竟出现双脉之症。” “敢问太医,皇上好端端的,为何会出现双脉之症?”凤无忧反问着苏太医。 苏太医闻言,“噗通”一声双膝磕在冰冷的石阶上,尤为惭愧地说道,“臣罪该万死,竟未发现皇上身中蛊毒。方才皇上受了惊吓,心跳快了一拍,体内蛊虫一时无法跟上皇上的心跳,便使得皇上出现双脉之症。” 他话音一落,全场一片哗然。 在场的亲王纷纷以看好戏的眼神看向端坐于案前荣辱不惊的百里河泽。 大理寺外的百姓闻蛊色变,焦灼的情绪愈演愈烈。 “国师大人,这就是你所谓的龙体康健?” 凤无忧得了苏太医这么句话,底气十足地质问着百里河泽。 百里河泽不慌不乱,他深知楚依依一死,纵凤无忧舌灿莲花,也难以洗脱罪名。 她只有将所有罪责推至君墨染身上,才得以明哲保身。 故而,他并未搭理凤无忧,只淡淡地吩咐着身侧毕恭毕敬的大理寺监,“将犯人凤无忧收监,择日再审。” “慢着。” 正当此时,君墨染低醇悦耳的声音从大理寺外传来。 不多时,他若疾风般下了玉辇,阔步闯入了大堂。 凤无忧抬眸,恰巧同他四目相对。 君墨染旁若无人地轻抚着她脸上的五指红痕,“可有人欺负你?” 凤无忧摇了摇头,“大理寺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能出什么事?” 君墨染闻言,这才行至即墨胤仁右侧,缓缓落座,“带楚依依。”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轻蹙,略略疑惑地看向傅夜沉。 他明明叮嘱过傅夜沉,让他手脚利落些,直接杀了楚依依,来个死无对证。 傅夜沉亦疑惑至极地看向百里河泽,昨夜他被猎犬撕咬惊醒之后,便有一小厮急急忙忙闯入府衙,说是百里河泽已亲手狙杀了楚依依,让他无需多跑一趟。 四目交汇之际,他们才意识到中间有个环节出了差错。 170 缙王头顶青青草原(2更) 不多时,若惊弓之鸟一般惶恐不安的楚依依被大理寺差吏架上了明镜高悬的大理寺大堂。 她扫了眼惊得被口水呛得狂咳不止的缙王,而后又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处变不惊的百里河泽。 缙王揉了揉眼,委实不愿相信楚依依还存活于世。 事实上,昨夜子时前后,他亦派了人马前去追杀楚依依。只不过,他的人马抵达东郊悬崖之时,她已然成了一具死尸。 想不到,她竟还活着! 缙王面色一白,深怕楚依依对即墨胤仁下手一事被察觉,急于撇清关系,扬声质询着她,“贱婢!昨儿个去哪了?该不会瞒着本王,同野男人私相授受吧?” 凤无忧见缙王这么轻易地慌了神,心下腹诽着他纵有王爵加身,亦难以在风云暗涌的东临混出名堂。 空有野心,却无实力。 被人拿来当枪使,还浑然不知地做了替死鬼,缙王真真蠢钝如猪! 楚依依敛下眸中对缙王的嫌恶,轻拭去颊面上的点点泪痕,檀口轻启,“妾身冤枉。昨夜,妾身原想去护城河畔放盏天灯,不料却被厚颜无耻的凤无忧盯上。他见色起意,欲对妾身行不轨之事,妾身诚惶诚恐,四处逃窜,好不容易才躲过一劫。” “越说越离谱。昨夜,明明是你暗算的皇上,得手之后,还蓄意勾搭摄政王。若不是摄政王不为所动,此时此刻,缙王头顶早已芳草萋萋,一片绿了。” 凤无忧眉梢一挑,犀锐的桃花眼冷睨着惯于逢场作戏的楚依依。 据她所知,楚依依心里只有君墨染。 至于楚依依为何突然转了心性,甘愿委身缙王做他的第七房小妾,这其中应当另有玄机。 也许,楚依依被百里河泽抓着了软肋,不得已只得乖乖听话。 不过,凤无忧对楚依依的软肋毫无兴趣。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猛地跨上台阶,她一手扶着即墨胤仁的手臂,一边轻撩起他的衣袖,朝着他手臂上乌黑发青的地方麻利地落下一针。 “嘶——” 即墨胤仁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得罪了。” 凤无忧抱歉地看向神色木然的即墨胤仁,如果有其他法子,她绝对不会选择如此激进的方式。 裕亲王浓眉紧蹙,略显浑浊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行为怪诞的凤无忧,“大胆贼子,切莫在东临撒野。皇上若是有恙,你万死难辞其咎。” “裕亲王哪只眼睛看见本王的人在撒野?”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裕亲王,迫人的气势使得原本喧闹的大理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苏太医见君墨染开了口,瞬间有了底气,忙不迭出言替凤无忧辩解一二,“皇上体内蛊毒未清,凤公子及时施针,实则是为了压制蛊毒。” 凤无忧颇为赞赏地看向苏太医,连声道,“太医所言极是。不过,皇上所中蛊毒,并非南蛮之地常见的情蛊,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子母蛊。通常而言,仅可凭母蛊操控子蛊。不过,凡事皆有例外。若是拿捏住子蛊的七寸要害之地,亦能借着子蛊,反控母蛊。” 她如是说着,转而看向跪于大理寺大堂上面色绯红的楚依依。 众人亦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落于行为愈发怪异的楚依依身上。 楚依依僵着身子,不受控地扭着纤纤细腰,双腿亦时不时地来回磨蹭着。 乍眼一看,经历过风月之事的人纷纷面露窘迫,以为楚依依害了春病,当众发了情。 只凤无忧清楚,她之所以这般难耐地扭动着身躯,完全是因为被她藏于私处的母蛊,感受到了子蛊遭受到迫害,急于脱离她的身体。 171 自证无辜(3更) 正当楚依依被折磨得近乎失智之际,通体雪白的蛊虫这才慢慢悠悠地从她的裙裾中冒出了头。 凤无忧见状,顿手收针,不慌不乱地收回扎在即墨胤仁手臂上的寸长银针。 “子,子蛊即将离体!” 苏太医失声惊呼,他指着即墨胤仁手臂上突然被肥硕子蛊撑大的针孔,双腿不住地打颤。 凤无忧眼疾手快,随手抄起苏太医药箱中的尖嘴镊钳,干净利落地将令人作呕的子蛊连根拔出。 子蛊一离体,即墨胤仁生生呕了一口血,双眼翻白,无力地伏在苏太医肩头,不省人事。 诸王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询问着苏太医,“皇上这是怎么了?” 苏太医单手扣着即墨胤仁的手腕,再三确认他的脉搏同常人无异,凝重的面色稍有缓和。 “皇上被子蛊反噬,身体尤为虚弱,需精心调理一段时间。好在,皇上体内蛊毒已清,短时间内便可清醒。” 即墨子宸大喜,“凤无忧不愧为当世神医,不仅治得了本王的花柳隐疾,还解得了闻所未闻的子母蛊毒。真乃神人也!” 诸王闻言,眸中轻蔑可见一斑。 得了花柳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就即墨子宸好意思到处与人说道! 不过,诸王虽看不起纵情声色的即墨子宸,却十分忌惮即墨子宸身后强大到得以一手遮天的君墨染。 故而,容亲王等纷纷展眉浅笑,沉声附和着即墨子宸,“六弟所言极是,凤小将军果真神通广大。”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忧。 凤无忧的罪名被洗刷干净,缙王却开始坐立难安。 他深怕己身因楚依依之过惨遭牵连。 深思熟虑之后,他倏然起身,愤然质询着凤无忧,“本王爱妾身上的虫蛊,是不是你下的?” “别急。你们欠爷的公道,爷定会尽数讨回。” 凤无忧气定神闲地说道,而后微微侧目,温声询问着君墨染,“摄政王,可否让差吏将猎犬再次带上大堂,辨认红叶寺屠门惨案的真凶?” “准了。” 君墨染原打算以暴制暴,凭雷霆手段堵住攸攸之口。 不过,凤无忧既不嫌麻烦,欲凭一己之力自证清白,他亦不愿扫了她的兴致,随她折腾便是。 猎犬刚被差吏拽上大堂,就不谋而合地冲着垂眸敛眉的楚依依狂吠不止。 楚依依目露恼意,尤为厌恶眼下这般被动的局面。 她自幼习武,对付几条猎犬本不在话下。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哪里敢显山露水?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能泪眼婆娑地瞅着缙王,迈着细碎的脚步往他身后靠去。 凤无忧见目的达成,一边命人将猎犬带下,一边振振有词道,“方才爷已经说过,僧侣脖颈伤处残留着口脂余香及浅淡的脂粉味。这类女儿家的玩意儿,爷自然不会去碰。倒是楚姑娘,惯于浓妆艳抹,殷红口脂香气袭人,嫌疑确实要大一些。” 缙王闻言,方寸大乱,“凤无忧,你休要胡说八道。猎犬不止指认过本王爱妾,还指认过你和国师。难不成,你和国师都是本王爱妾的帮凶?” “傅大仵作不是说过,死者的致命伤为撕咬所致。这事,还不够明白?” 凤无忧如是说着,料到缙王会来抵死不认这么一招,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了君墨染赠她的环佩。 她向众人展示着环佩,言之凿凿,“此环佩乃摄政王贴身之物。大家瞧仔细了,到时候爷用环佩催眠,可别将环佩当成来历不明的妖物。” 君墨染见凤无忧随身携带着他亲手赠她的环佩,唇角斜勾,黑金色的眼眸中藏着点点宠溺。 172 催眠(1更) 百里河泽曜黑的眼眸中染上几分戾色,恨不得将凤无忧手中尤为刺眼的九霄环佩摔个稀碎。 他委实不解,凤无忧怎么也跟寻常女人一样,稀罕这类毫无用处的身外之物。 裕亲王轻捋着修剪齐整的胡髯,两弯眉浑如刷漆,“摄政王从未离身的九霄环佩,竟舍得赠人?” “美玉赠知己。” 君墨染薄唇轻启,声线中透着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性,引人沉堕。 他此话一出,场上一片哗然。 即墨子宸闻言,更是直接打翻了醋瓶,酸溜溜道,“阿染,你可真不够意思!无忧是你的知己,那我是你的谁?你我相识数十载,而你和无忧才相识数十日!” 凤无忧原想在众人面前上演催眠之术一展身手,不料君墨染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气得七窍生烟,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君墨染跟前,咬着压根语气不善地警告着他,“没看见爷在正在卖力地为医馆招揽生意?少说话!” 君墨染眉头微拧,他怎么感觉凤无忧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竟敢没轻没重地跟他叫板! 凤无忧见君墨染脸色不善,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惹他生气,只得和缓了语气,好声好气哄着他,“摄政王,您沉默寡言的样子尤为俊美。答应我,做一个不爱说话的美男子,好吗?” “准了。” 君墨染意识到凤无忧的让步,脸色稍有缓和,沉声应着。 大理寺外的围观百姓见状,只道是传言不可信。 传闻君墨染暴戾凶狠,杀人不眨眼。 岂料?君墨染外冷内热,宠起人来,毫不含糊。 先是随手转赠传家之宝,再是冒着生命危险当起了人肉护盾。 更可气的是,摄政王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大秀恩爱! “恩爱”二字并不妥当,不过,用在此处,竟毫无违和之感。 凤无忧随手抄起高台上的惊堂木,狂捶着案面,“肃静!若想观瞻爷的催眠大法,务必保持安静!” 听闻凤无忧还会催眠之术,才解开笑穴混迹于人群之中的顾南风亦对她的催眠之术生出了几分兴趣。 据他所致,当时神医之中,仅寥寥几人熟习催眠之术。 想不到,凤无忧竟还会医门奇学,真真令人大跌眼镜。 少顷,凤无忧以移形换影之步悄无声息地闪现在缙王身前。 缙王尚未反应过来凤无忧要对他做些什么,仅仅扫了眼面前近在咫尺的九霄环佩,便被凤无忧轻而易举地催眠入梦。 凤无忧盯着目光呆滞,神情涣散的缙王,出言问道,“缙王可知楚依依的来历?” 缙王如同傀儡般,面无表情地答着话,“自然知晓。三年前,头一回在醉柳轩中见到她,本王便心驰神往,势将她迎娶入府。” “既然三年前就对楚依依心驰神往不能自持,缙王为何不早些将她迎娶进门?” 缙王长叹了一口气,语气稍显无奈,“楚依依性子高傲,一直看不上本王。前些时日,她一反常态,对本王投怀送抱。本王一高兴,就将她八抬大轿迎娶进门。” 傅夜沉未料到凤无忧还会催眠之术,急声打断了她,“凤无忧,你当真会催眠之术?又或许,你与缙王二人合谋演了一场大戏,意图将世人蒙在鼓里?” “傅大仵作若是信不过凤无忧,不妨让我来试试催眠之术。” 顾南风本不想出手帮她,但一时技痒,亦打算在众人面前露一手,遂爽快地接了傅夜沉的话。 “顾南风?” 傅夜沉狭长的丹凤眸中火光迸溅,他怎么也没料到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气得面色煞白。 顾南风本就毒舌,见傅夜沉面色晦暗,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傅大仵作没事别端着架子,人会看脸色,但狗未必看得懂。昨夜被一群猎犬撕咬得浑身是伤还不长记性,今儿个怎么又板着臭脸?傅大仵作不怕再度被猎犬盯上,咬花您这副勾魂摄魄的绝佳皮囊?” 傅夜沉气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顾南风,你当真打算趟这趟浑水?” “嗐!不就是浑水?不是粪水,老子都接受。” 顾南风无奈地摊了摊手,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象牙吊坠,三两下功夫就将神情怯怯地躲在缙王身后的楚依依成功催眠。 他一改平素里的吊儿郎当,沉声询问着楚依依,“可有去过红叶寺?” “去过。” “干了什么?” “咬人。可惜,不好吃,比不上活鸡。” 楚依依此言一出,大理寺外的百姓一片哗然。 他们万万没想到,长相标致,乖巧柔弱的楚依依,竟会是红叶寺屠门惨案的凶手。 即墨子宸亦没料到曾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楚依依,可怕如斯。 想到楚依依那张让他恋恋难忘的唇,曾撕咬过活物,他面色晦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顾南风担忧围观百姓的非议声干扰到楚依依,自以为风度翩翩地向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开始一本正经地盘问着楚依依,“昨夜都做了些什么?” “昨晚临时接到密令,突袭了当今圣上,并在他身上下了子蛊。再往后,依依又将摄政王引至东郊悬崖,本打算以幻蛊术迷惑摄政王的心神,不料摄政王心志坚定不为所动。” 提到君墨染,顾南风瞬间上了心。 他虽时常同君墨染抬杠,欺负他手下暗影卫,但心底还是敬重他的。 八年前,顾南风将君墨染从鬼门关拖回之后,再也看不得君墨染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遽然间,顾南风声色骤冷,沉声询问着楚依依,“可记得你主子姓甚名谁?” “不记得。” “可记得他的声音?” “清冷,悦耳。”楚依依如是答着,倏地眼眸一亮,急声道,“我想起来了!依依的主子就是当今……” 咻—— 遽然间,大理寺外突然飞来一支淬了毒的箭羽,来势汹汹。 凤无忧意识到百里河泽打算杀人灭口,忙不迭地截下毒箭,旋即以锦帕轻拭着箭羽上的毒液。 顾南风尤为赞赏地看向身手敏捷的凤无忧,亦不敢耽误时间,连声问道,“你的主子,究竟是谁?” “他是……” 楚依依开口的瞬间,全场纷纷屏息凝神,深怕错过了关键线索。 然,刚恢复神智的缙王误以为楚依依打算将所有责任推卸在自己身上,索性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猛地抽出长剑,一剑贯穿了楚依依的腹部。 唰—— 长剑入腹,血水喷溅如瀑,汩汩而出。 楚依依微晃着身子,错愕地扫了眼血流不止的腹部,眼前一黑,颓然倒地。 “贱婢,死有余辜!” 缙王郁愤难纾,又在她身上连踹了数脚。 待差吏将浑身是血的楚依依拖下大堂,凤无忧才缓缓地收回视线。 照理说,被长剑贯穿腹部,身体不该涌出这么多血才对。 这之中,定有蹊跷。 顾南风紧盯着大堂中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心下已然断定楚依依并未气绝身亡。 思及此,顾南风朝凤无忧递了个眼色,便暗戳戳地退出了大理寺大堂。 大理寺监并未料到缙王会来这么一出“大义灭亲”,为难至极,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宣判。 深思熟虑之后,大理寺监仍旧不敢擅下决定,只得恭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君墨染、百里河泽二人,“摄政王,国师,你们看,当如何宣判?” 百里河泽冷声道,“法网恢恢,天道永存,缙王小妾死有余辜。” 缙王闻言,连声附和道,“楚氏恶毒,千刀万剐不为过。”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闪着犀锐的光,薄唇轻启,“缙王管教无方,罚俸三年,可有不服?” 缙王撇了撇嘴,正欲同君墨染理论一二,又被他迫人的气势吓得双腿发颤。 “服。”思量再三,缙王只得认怂。 “既然如此,结案。”百里河泽如释重负,倏然起身,以惊堂木拍案收尾。 事实上,楚依依尚未供出幕后黑手,断不该草草结案。 但百里河泽既已发话,众人哪里敢出声反驳? 裕亲王等原本打算坐山观虎斗,借凤无忧挑起百里河泽与君墨染之间的争端。 现在倒好,凤无忧毫发无损,还赚了个绝世神医的美名。 君墨染亦毫发无伤,其在东临的地位依旧不可动摇。 故而,诸王顿觉得十分扫兴,再无兴致去插手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只想着快些回府用膳。 “慢着。” 正当众人纷纷准备各回各府之际,君墨染魔魅之声乍响,他偏头冷睨着一脸寡淡的百里河泽,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 173 围剿百里河泽(2更) 诸王闻言,纷纷来了些兴致,又坐回位置之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剑拔弩张的君墨染、百里河泽二人。 百里河泽声色寂寂,“摄政王还有何事?” 君墨染指着凤无忧瘀痕未退的脸颊,声色俱厉,“昨夜傅夜沉打了本王的人,本王绝不能轻饶。” 凤无忧略略尴尬地捂着脸,她宁可让人误以为她脸上的五指红痕是被女人所挠,也不愿让人得知昨夜她被傅夜沉这个王八蛋打了脸。 被人打脸,委实不光彩。 百里河泽亦指着浑身缠满绷带的傅夜沉,同君墨染针锋相对,“凤无忧私放猎犬撕咬朝廷命官,这笔账,又该怎么记?” 君墨染冷哼道,“傅夜沉养的猎犬,又怎会听凤无忧的差遣?本王只知,傅夜沉打了本王的心上人,必须付出代价。” 他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凤无忧,亦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君墨染居然称她为“心上人”!! 她无措地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觉双颊发烫,心跳如鼓。 百里河泽见君墨染这么坦荡地承认对凤无忧的心意,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既盼着凤无忧能成为君墨染的软肋,又不愿看到他们之间感情日渐笃深。 傅夜沉不愿让百里河泽为难,大义凛然道,“冤有头,债有主。凡事,冲着我来就好。” 君墨染总觉傅夜沉这种硬骨头十分没劲儿,遂又看向气得一脸铁青的百里河泽,“国师昨晚派兵围剿本王,过瘾么?” 百里河泽尤为镇定,从容不迫地答着,“本座奉命捉拿刺客,未料竟认错了人,不慎伤及摄政王,实在抱歉。摄政王若郁愤难纾,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不错的提议。”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再度拿傅夜沉开刷,“国师既想不开欲去寻死,傅大仵作不若凑个对?” “你...!” 傅夜沉气愤至极,妖媚的丹凤眼里迸溅着烈烈火光,“君墨染,你分明在私仇公报!” 君墨染亦冷了脸色,一想到他的小东西被傅夜沉给打了,杀气凛然,“你打了本王的人,害得他哭了一整晚,实在罪过。” 凤无忧闻言,羞愤难当,转身愤然离去。 她心里明白,君墨染此举纯粹是在替她出气。 可君墨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哭了一整晚,这使得她很没面子。 君墨染察觉到了凤无忧的怒气,心跳亦乱了节拍。 他倏然起身,紧步跟在凤无忧身后,拂衣而去。 裕亲王等见状,面面相觑。 他们原以为这一回君墨染当同百里河泽闹到不死不休的程度,不成想,君墨染居然为了追一个男人,没心没肺地将百里河泽晾至一旁。 傅夜沉和百里河泽被君墨染这么一闹,脸色十分不好看,亦心事重重地走出了大理寺大堂。 打一开始,他们就料到君墨染不好对付。 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输得那么惨。 “阿泽,还好么?” “无妨。” 傅夜沉冷睨着凤无忧远去的背影,沉声道,“也许,凤无忧不会成为君墨染的软肋。” “她会成为君墨染手中最为锋利的宝剑,”百里河泽亦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凤无忧的实力,须臾间将原先的计划全盘推翻。 依目前的形势来看,也许他可以牺牲色相,先将凤无忧骗到手。 到时候,待凤无忧对他死心塌地之时,他便可手握凤无忧这把锐不可当的宝剑,肆无忌惮地折磨着君墨染。 “沉,近段时间不要对凤无忧下手。” 傅夜沉看穿了百里河泽的心思,反问道,“阿泽这是打算和君墨染抢人?” “嗯。”百里河泽沉声应着, 傅夜沉闻言,摇了摇头,“阿泽,切莫玩弄感情。否则,被情所伤,将比你之前所经受的种种,更可怕。” “我不入地狱,谁入?” 百里河泽话落,猛地调转了头,往神算医馆的方向阔步而去。 时值正午,烈日灼目。 百里河泽着一袭白衣,恍若谪仙般,于空空如也街巷上,一掠而过。 他以眼角斜光扫视着大路两边,才发觉诡异之处。 宵禁前,京都城内的角角落落,都不该如此静谧才对,更何况他正处于京都城中颇负盛名的闹市区。 思及此,他脚步微顿,薄唇轻启,声色冷冽非凡,“来者何人?” 下一瞬,距离百里河泽百步之外的巷道口,追风绷着脸,郑重其事道,“我等奉摄政王之令,前来围剿国师。” 174 以牙还牙(3更) “就凭你们,也敢不知所谓地挑战本座?” 百里河泽冷哼着,手中飞花玉笛暗影翻飞,道道羽化成雾的内力随着舞动四散开来。 追风答道,“摄政王有令,国师若敢还手,今夜必率禁卫军踏平紫阳观。摄政王还说,国师若不慎误杀暗影卫,傅大仵作就不仅仅是被疯马踹脸那么简单。” 百里河泽未曾料到君墨染这么无耻,既派出暗影卫追杀他,还不准他还手! 他胸口堵着一口闷气,好不容易才压下胸腔怒火。 追风大手一挥,一声令下,潜伏在暗处的暗影卫一窝蜂般倾巢而出。 咻——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箭羽从四面八方涌来,顷刻间就将百里河泽逼至进退两难的困境。 纵情况危急,百里河泽依旧绷着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不慌不忙地以手中飞花玉笛抵挡着铺天盖地的箭羽。 他极近潇洒地将袖袍一摆,双袖翻飞,无形中将周身内力捆为一团,如气旋般膨胀开来。 追风微眯着眼,见百里河泽以雄浑内力替自身铸造了一层牢不可破的屏障,旋即拉弓开弦,一连朝着百里河泽胸膛处射了十多箭。 轰—— 终于,在追风的猛攻之下,由内力凝成的屏障出现了一道微乎其微的缺口。 缺口不大,但足以容纳纤细的箭羽穿屏而过。 追风手持从即墨子宸那借来的紫幽魔弓,朝着百里河泽胸口处射去夹带着凛然杀气的一箭。 哧—— 箭羽刺骨,百里河泽由内力所铸的屏障愈发薄弱。 追风乘胜直追,一想到君墨染差点被废了身子,怒火中烧,又朝着百里河泽的裆部射去了灭绝生风的一箭。 哧—— 百里河泽垂眸扫了眼差点儿命中要害的箭羽,单膝跪地,额上沁满了细密的冷汗。 追风正欲开弓,楚七已带着大队人马着急忙慌地赶来。 他大义凛然地挡在百里河泽面前,愤怒地质问着追风,“当街绞杀国师,你们还有王法?” “我只知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 追风悻悻地收了弓,哂笑道,“王身中七箭,都没有呼一声痛。百里国师这才中了两箭,就撑不住了?” “你!你们欺人太甚!”楚七涨红了脸,想反驳又不知如何开口。 百里河泽颤巍巍地挺直了腰板,强忍着痛意,又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恬淡样,“楚七,切莫做对牛弹琴这般无用功。” “主子,您没事吧?”楚七闻声,急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百里河泽。 追风见百里河泽病弱西子胜三分,心中怒火总算消散了些。 再加之君墨染嘱咐过,不得逼急了百里河泽,他只得见好就收,转身带着大队人马扬长而去。 楚七见百里河泽伤处不断地溢着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主子,可需宣太医?” “不必。扶本座去神算医馆。” “神算医馆只是家专治花柳隐疾的三等医馆,当真能治好箭伤?” 楚七一想到神算医馆乃凤无忧所开,愈发觉得其不靠谱。 若是让凤无忧替百里河泽疗伤,还不如让楚九来呢! 起码,楚九心细一些。 “本座心意已决。”百里河泽冷声言之,曜黑的眼眸中闪着晦暗不明的暗芒。 事实上,即便打不还手,以他个人之力,亦可毫不费力招架住追风的猛攻。 只是,在羽翼尚未丰满之际,他必须适当示弱。 一来,昨夜君墨染身中七箭,他若是毫发未损,君墨染定不肯善罢甘休。 再者,他亦可凭借一身伤,卖惨博取凤无忧同情。 ……… “阿嚏——” 凤无忧气呼呼地往神算医馆疾驰而去。 她连打了数个喷嚏,嘴里骂骂咧咧不得闲,“狗东西,居然将爷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高大形象摧毁殆尽!” 君墨染紧跟在她身后,全然不知凤无忧的怒气从何而来。 若在平时,他定会将她揪至跟前暴打一顿,打到她听话为止。 可经过昨夜的患难与共,他对凤无忧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别说对她动手,他甚至不敢对她板臭脸。 “凤无忧,是不是本王说错话,得罪了你?” “您老人家怎么可能会错?” 凤无忧小声嘀咕着,尽管她知道君墨染并未恶意,甚至为了替她出气,不惜和百里河泽、傅夜沉等针锋相对。 君墨染意识到她越来越爱使小性子,心里竟生出几分雀跃。 凤无忧本就是一个善于伪装情绪的人,她能在他面前如此真实地表达自身情绪,这就证明他在她心中,亦同常人大不一样。 思及此,他颇为愉悦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声色极尽宠溺,“小东西,还在同本王置气?” “………” 凤无忧见他开心地合不拢嘴,更加郁闷,“摄政王,我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出门在外,可否给我点面子?” “准了。” 君墨染心情大好,猛地俯下身,黑金色的眼眸紧锁着凤无忧精致的巴掌小脸,“怎么给?” 175 解药(1更) 凤无忧抬眸,恰巧对上君墨染黑金色的深邃眼眸。 她狭长的桃花眼微挑,即便在君墨染极其强大的气场之下,依旧毫无怯色。 她吐语连珠,声音清脆如轻铃,“人前不得打我,不得骂我,不得凶我,不得将我当奴役使唤,不得恐吓我,不得逼迫我做不愿做的事。” “………” 君墨染一时语塞,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对她做过这么过分的事?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薄唇轻启,声色低醇,平和,极富磁性,“还有其他要求?” “没,没了。” 凤无忧原以为君墨染会雷霆震怒,不料,他竟跟转了性一般,温柔得不像话。 难道,君墨染当真爱上她了? 思及此,凤无忧脸颊绯红,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君墨染定定地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模样,一巴掌抡过她的后脑勺,“又在想女人?一脸荡漾,甚丑!” “摄政王,您老人家忒不讲信用。说好的不随意打骂我,结果一出手,差点儿把我头打歪。” 君墨染闻言,双手扶正了凤无忧的小脸,唇角斜勾出一抹惑人的弧度,“本王打顺手了,抱歉。” “你!” “凤无忧,这是本王第一次。” “啥?” 凤无忧闻言,眉心一跳,心虚得要命。 她轻拽着他的衣袖,小声嗫嚅着,“事出紧急,不得已之下,我才将你当成了解药。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讨着便宜。” “嗯?” 君墨染眉头一皱,双眸紧盯着局促不安的凤无忧。 他怎么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他原意是,这是他头一回将一个人放在心上,之前暴戾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还望她多包涵。 “凤无忧,你在说什么?”君墨染困惑至极,双手紧扣着她微微往里缩的肩膀,迫使她直视着他。 “都过去这么久了,您老人家还没消气么?其实,我比您惨多了。” 君墨染见她双眸般躲闪,心生狐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王?” “没有,绝对没有!” 凤无忧终于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矢口否认道,“在您面前,我哪里还藏得住秘密?” “本王何时成了你的解药?” “摄政王,您是不是听错了?我好端端的,哪里需要解药?” “你说了!”君墨染脸色微沉,隐隐有暴怒的迹象。 无计可施之下,凤无忧只好硬着头皮胡说八道,“摄政王,告诉你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我有病。” 君墨染原以为凤无忧和即墨子宸一般染上了花柳隐疾,神情极为复杂。 他确实有些介意凤无忧的风流过往,即便那些事已经过去。 但他更希望她的过去,现在,将来,有且只有他一人。 不过,他还不至于为了过去的事为难她。 沉吟片刻之后,他倏然将她搂入怀中,“不用再提。有病治病。” 凤无忧意识到君墨染再度会错了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总觉她和他的思维永远撞不到一个层面上。 “摄政王,您误会了。我才没有花柳病,我说的是我有异食癖。病发的时候,会不受控地乱吃东西。不日前,我的异食癖再度发作,嚼了您的...鞋袜。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计较。” 君墨染满头黑线,原来凤无忧并非是将他当成了解药,而是将他的鞋袜当成了解药? 一时间,他的心情尤为复杂。 甚至想要扒拉下自己的鞋袜,好好闻闻有没有异味。 若是有异味,凤无忧该多受罪? 凤无忧担忧君墨染还在纠结“解药”一事,低声说道,“其实我不止嚼过鞋袜,草根树皮也吃过的。一开始味同嚼蜡,再后来就习以为常了。” “无需解释。” 君墨染心里清楚,凤无忧没说实话。 只是,他突然有些担忧当她将真相和盘托出的时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下定决心永远离开他? 许多事情,在不成熟的时机打破沙锅问到底,往往会适得其反。 故而,他强压下心中的疑问,不再去深究凤无忧究竟瞒了他什么要紧的事。 凤无忧垂眉敛眸,下意识地避开君墨染过于犀锐的眼神。 不经意间,她的视线落在他衣襟上晕染开来的血渍,急声道,“摄政王,伤口是不是又裂了?” “嗯。” 方才见凤无忧走得匆忙,他一时慌了神,竟忘了自己有伤在身,不得大动。 “摄政王,我抱你回医馆,如何?”凤无忧看向他血迹斑驳的袍裾,深怕他的身体就此报废。 若真是如此,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君墨染作为君家的独苗苗,要是无法替君家开枝散叶,她还真担忧君家二老会从坟墓中爬出来,要她还给他们一个身体康健的君墨染。 “不必。” 君墨染冷声拒绝了她的提议。 凤无忧见状,只好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之上,好声好气地哄着,“扶您回去总行吧?记得,双腿尽量少使劲儿。” “嗯。” 君墨染应着,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前襟上,“凤无忧,你的……” 他正准备开口,又觉得自己总盯着人家身体看,冒昧且唐突。 “我的什么?” 凤无忧侧目,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前襟扫了一眼,顿觉双颊发烫,“摄政王,您老人家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不是给您看过自画像?” 被凤无忧这么一问,君墨染亦觉得自己有些猥琐,竟总情不自禁地盯着她前襟看。 不过,他依旧觉得凤无忧的身体不太对劲。 难不成,凤无忧患有隐疾,形同太监? 他倒是听说过,有部分太监阴阳失调,不仅皮肤如女人般细腻,身体亦有可能往女人的方向发展。 凤无忧被君墨染盯得心跳惶惶,羞恼地瞪着他,“看够了没有?若是没看够,今夜子时,来我屋里。到时候,让你看个明明白白!” 君墨染沉声应着,“好。” 他抬首瞅了眼当空的烈日,心里抓心挠肺地难受。 距离子时,应当还有五六个时辰。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何为度日如年。 176 苦肉计(2更) 君墨染满心欢喜,腹诽着凤无忧邀他登堂入室,定是打算将自己献给他。 如此一想,他微抿的薄唇于不知不觉间勾出一抹粲然的弧度。 往来百姓如同见鬼般,诚惶诚恐地看着笑意炎炎的君墨染。 传闻,摄政王暴戾成性,杀人不眨眼。 只有在施暴的时候,才有可能展颜一笑。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前有百里河泽躺在神算医馆门口,任谁扶都不肯起,后有嗜血修罗君墨染露牙灿笑,俊似天神。 “登徒子,紧要部位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有心思同往来姑娘眉来眼去!”凤无忧侧目,见君墨染笑得一脸荡漾,心情大为不爽。 “也不算很严重,还能用。” “你用过了?” 凤无忧狐疑的看着他,照理说,他昨晚受的伤,今晨又在大理寺中耗了好几个时辰,应当没时间做其他事才对。 不过,也不排除他在赶往大理寺前,随意拎了个府上的小丫头,小试身手。 君墨染顿觉凤无忧斜眉侧目的模样,像极了盘问夫君去何处鬼混的新嫁娘,娇蛮可爱。 意识到她极有可能在吃醋,君墨染玩心顿起,故意不回她的话。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凤无忧越想越气愤,她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替他疗伤,深怕他留下后遗症。 不成想,君墨染竟猴急成这副模样。 “小东西,生气了?”君墨染好笑地看着脸色铁青,鼻翼微翕的凤无忧,胸腔发出阵阵剧烈的震颤。 凤无忧瞬间拉下脸,将君墨染轻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甩至一旁,“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君墨染怀中一空,心里亦跟着空落落的。 早知道她醋劲这么大,就不逗她了。 他无奈地跟在她身后,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是在作茧自缚。 “凤无忧,别气了。本王素来洁身自好,清清白白。” “你敢说,你一个女人都没碰过?” 君墨染瞬间忆起不日前轻薄他的女贼,不过此情此景,似乎不太适合吐真言。 深思熟虑之下,他还是扯了个谎,矢口否认道,“没有。”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话一点儿不假!”凤无忧更加气愤。 她委实想不明白,君墨染为何要对她扯谎。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将凤无忧悬吊起来,打到她听话为止。 不是他说,她实在太过分。 脾气愈发暴躁,动不动就同他吵架。 恃宠而骄,得寸进尺! “凤无忧,站住!” “狗东西,不是说好的给我面子?您若真想凶我,就不能等人少一些的时候,再开口?” 君墨染见她委屈兮兮的模样,只得强压下心中怒火,缓声道,“你若是乖乖听话,本王岂会凶你?” 凤无忧紧抿着唇瓣,不再搭理他。 一想到君墨染和其他男人一样,极有可能将府上丫鬟婢女睡了个遍,心里堵得慌。 她气呼呼鼓着腮帮子,疾风骤雨般一路小跑着,为的就是不让君墨染跟上她的脚步。 “救我——无忧,救我。” “痛,好痛……” 凤无忧刚跨入医馆,正打算提前打烊,紧闭医馆朱漆大门,忽闻门外传来极其虚弱的男声,神情微怔,又探出脑袋,四下张望着,“谁叫爷?” 身后,顾南风朝着医馆门口的荫凉处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向横躺在地的百里河泽,“傅夜沉和百里河泽下堂之后双双遇袭。傅夜沉被疯马踹了脸,落荒而逃。百里河泽更惨,身中两箭,且两箭均在要害部位。一箭危急生命,一箭断子绝孙。” 177 云秦太子云非白(3更) 凤无忧扫了眼气息奄奄的百里河泽,面上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听闻君墨染为替她出气疯狂报复傅夜沉,她心中郁气顿消。 方才,当真是被君墨染气糊涂了。 他那般孤傲狂拽,又岂会如同即墨子宸一般,是个女人都要尝一口? “找到楚依依了么?”凤无忧阖上门扉,转身询问着顾南风。 顾南风摇了摇头,“定是有人暗中相助,她被差吏拖下大堂之后,便不知去向。” “差吏怎么说?” “说是已将她的尸首送至义庄。不过,依我所见,楚依依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死去。她之所以血流不止,纯粹是因为被利剑伤及子房而导致意外小产。” 凤无忧审慎地点了点头,“原以为楚依依受控于百里河泽。不成想,楚依依的来历比预想中复杂得多。” “放眼东临,敢在百里河泽身边安插细作之人除却摄政王,再无他人。只是,摄政王惯用暴力解决问题,心里应当没这么多弯弯绕绕。” “也许,楚依依的主子,不是东临人?” 她此言一出,顾南风瞳孔微缩,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从他口中蹦出,“云非白!” “云非白?” 凤无忧总觉得这个名儿十分耳熟,但在何处听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顾南风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云非白是谁你不知道?” “不记得了。” “怪哉!云秦太子云非白,你竟不识?” 顾南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一问三不知的凤无忧,他腹诽着凤无忧常年行军作战,没理由不认识这位杀戮成性几乎可以同君墨染齐名的云秦太子。 好一会儿,凤无忧才想起云秦国确实有一位臭名昭著的太子。 传闻,云秦太子云非白嗜血残忍,每每攻下一城,便会下令屠城,以百姓的鲜血刷洗城门。 故而,凤无忧对云秦这位太子并无好感。 “凤无忧,你当真不识云非白?”顾南风截住凤无忧的去路,好奇问道。 “记起来了,变态杀人魔。” 凤无忧话音刚落,正欲转身,君墨染竟又神出鬼没地挡在她跟前。 “切记,不要去招惹云非白。” 提及云非白,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淬着点点怒意,沉声嘱咐着凤无忧。 “知道了。” 君墨染见凤无忧态度尚可,抬手轻拽着她的胳膊,缓声道,“替本王换药。” 凤无忧尤为抗拒地摇了摇头,“不了,还是让顾威猛给你换药吧。” “顾威猛?” 君墨染冷睨了一眼顾南风,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这小子初来乍到,凤无忧竟给他起了个如此霸气的名字,这让他大为不爽。 顾南风连连摆手,“不了。老子还没吃饭,替他上完药,老子肯定吃不下饭?” “放心吧!你别看摄政王这张脸长得俊美无俦,身体也就那样,远没到秀色可餐的地步。”凤无忧大咧咧说着,此刻的她,全然忘却前段时间,自己是如何馋他腹肌上的血管。 “老子的意思是,老子还没吃饭,若是看了不干不净的东西,会吃不下饭。” 君墨染郁猝至极,这该死的凤无忧,又拿他的身体说事! 男人不都长这样?真不知她在嫌弃什么。 “凤无忧!” “知道了!我替你上药。” 凤无忧见他面色冷沉,头顶仿若顶着一大片阴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拿出了壮士扼腕的气势,领着他往内室走去。 砰—— 君墨染随手关上了门扉,以其身高优势,步步紧逼凤无忧。 凤无忧仰着头,怯怯地看向君墨染,磕磕巴巴道,“摄政王,快去躺好,我给你换药。” 他一手攫住凤无忧的下颚,冷声逼问着她,“本王很丑?” “摄政王您好看极了!” “比起你来,如何?” 若是之前,君墨染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可此时此刻,他当真很想看看,总嫌他丑的凤无忧,她的身体有多好看。 凤无忧沉吟了一小会儿,终于放弃和他比美,小声嗫嚅道,“俗话说,过犹不及。我个人觉得,我还蛮秀气的。嘿嘿……” 君墨染冷哼着,这才不疾不徐地行至榻前,“来,替本王换药。” 凤无忧磨磨蹭蹭准备了足足有一刻钟,才不情不愿地端着盛药的托盘朝君墨染走去。 彼时,君墨染紧阖双眸,若雕像般平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凤无忧单手捂着心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以剪子裁剪去君墨染伤口处冗余的布料。 “摄政王,您老人家千万要小心些。腹上箭伤本该结痂,这会子,伤口再度开裂,如此循环往复,定会留疤。” “无妨。” 闻言,凤无忧心里头升腾起一股怒气,“您老人家就不能听句劝?” “凤无忧,本王有没有跟你说过?” “说过什么?” “本王没有过通房,和即墨子宸之间亦清清白白,也从未碰过府上丫鬟家丁。” “哦。” 凤无忧抿着唇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心里确有几分窃喜,但要是问她为什么窃喜,她自个儿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能,她对君墨染也萌生了一分好感? 或者两分? 思及此,凤无忧冷不丁地抬手,很掐着自己的脸颊。 她当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肖想喜怒无常的君墨染! 要知道他的温和只是假象,暴戾才是他的本性。 喜欢上这种人,十有八九会死无葬身之地。 君墨染不明所以地看着将自个儿脸颊掐得通红的凤无忧,不悦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是本王让你难以自持了么?” “才不是。” 凤无忧矢口否认,迅疾抽回手,全神贯注地替他换药。 她盯着他染血的衣襟,一鼓作气,“喀嚓”两声剪开他染血的衣襟,旋即以纱布轻拭着血迹尚未干涸的伤处,正打算洒上药粉,才发现他伤处浮着一层水粉。 ……… 平白无故的,涂什么水粉? 难道,是因为她嫌他丑,他才刻意上了点粉,遮丑? 凤无忧满头黑线,狂抽着嘴角,一时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咳咳——” 君墨染亦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以干咳掩饰着尴尬。 好一会儿,凤无忧才回过神来。 她的脸烧得厉害,向来吐语连珠的嘴,频频嘴瓢,说不出一句整话。 “你怎么了?”君墨染见凤无忧脸色绯红,困惑地询问道。 “摄政王,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别乱用。你伤口未愈,不宜上粉,万一溃烂,得不偿失。” “闭嘴。” 君墨染恼羞成怒,冷喝着她。 天知道他为何会做出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摄政王,听我一句劝,若想伤口快些恢复,万万不得再涂水粉。” “滚出去。” 君墨染涨红了脸,愈发觉得凤无忧欠收拾。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摄政王,听你府上守卫说,你在神算医馆中养伤。我特命秋香给你炖了一盅鸡汤,你方便开门么?”叶俏轻叩着门扉,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俊美无俦的君墨染,心中藏着几分雀跃。 彼时,凤无忧才替他上完药,紧张的神经稍稍松懈,又因着叶俏极其甜美的嗓音提高了警惕。 她犀锐的桃花眼往正在整理衣襟的君墨染身上一扫,语气不善道,“让叶俏速速离去。可别把脂粉气带到医馆中,我闻不惯。” 砰—— 叶俏见屋内无人答话,索性撞开了门扉,“摄政王,您好些了么?” 她刚抬眸,就见君墨染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榻上。 而凤无忧,正弓着身子蹲在他跟前,不知在做些什么。 “滚出去。”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扫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叶俏,心生恼意。 幸好他动作够快,不然平白无故被这女人看了身体,多膈应? “你...你们在做什么?” 叶俏早就察觉君墨染和凤无忧的关系不一般,却没料到他们进展这么快,竟有了肌肤之亲。 凤无忧本想解释清楚,但她又觉得没必要向叶俏解释这些有的没的。 叶俏原想转身离开,转念一想,她和凤无忧之间并无冲突。 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 像君墨染这般位高权重的,哪里没几个红颜知己? 再说,她叶俏身份尊贵,若想进摄政王府,定是以摄政王妃的身份,被风风光光迎娶进门。 而凤无忧,再得宠,也只是个抬不上台面的面首。 思及此,叶俏挺直了背脊,端着正室的气场,大大方方地跨入了内室。 178 吐真言(1更) “凤神医,你先下去。我有话对摄政王说。” 叶俏淡淡地扫了眼凤无忧,原想在气势上压她一头,不成想,凤无忧压根儿没将她看在眼里。 君墨染刀锋般寡情的目光落在叶俏身上,薄唇轻启,“滚出去。” 凤无忧正一心一意地整理着托盘上的药瓶,忽闻君墨染兜头一声怒吼,指尖微顿,心情差到了极点。 “好。我滚。” 凤无忧倏地起身,随手拾起托盘上的青花瓷药瓶,狠狠地砸在君墨染脑门儿上,“狗东西!爷好心替你上药,你却叫爷滚!我走,我走行了吧?” “凤无忧,站住!” 君墨染心生恼意,一手将凤无忧砸他脑门上的瓷瓶捏成了碎片,“岂有此理。” 他看着凤无忧飞奔离去的背影,郁猝至极。 这暴躁的小东西,怎么老是误解他? 他哪里舍得喊她滚?他明明是叫叶俏赶紧从他面前消失。 叶俏见君墨染额角被瓷瓶砸得红了大片,忿忿不平道,“凤神医怎么如此无礼?乡野莽夫,竟敢对你动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摄政王,您喝口鸡汤压压惊,我这就命人砸了他的神算医馆。” 君墨染闻言,眸中闪过一抹狠戾。 她既然敢打神算医馆的主意,那就别怪他下手狠辣。 “你,过来。” 君墨染原想将叶俏悬吊在城门口示众,可凤无忧刚帮他上完药,他是半分不敢动弹,深怕伤口再度崩裂,惹得她再度发怒。 他喷薄欲出的怒意,叶俏已然察觉。 不过,她以为君墨染是在生凤无忧的气,遂平平稳稳地端着托盘上热气腾腾的鸡汤,唇齿含笑,“摄政王,你若是喜欢喝鸡汤,明儿个我再给你送来。” 君墨染冷哼着,粗暴地接过她手中热气腾腾的鸡汤,旋即按着她的脑袋,兜头泼下。 “啊——好烫!” “呜呜呜——摄政王,你在做什么?” “摄政王,你怎么可以欺负女人?” 叶俏惊惧大叫,手脚并用,欲挣开君墨染的桎梏。 “本王不喜欢鸡汤。” 君墨染淡淡答道,冷睨着瘫坐在地的叶俏,甚至想着挖出她泪水涟涟的眼眸。 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一次和凤无忧单独相处的机会,竟被叶俏给搅黄了。 他能不气? “不喜欢鸡汤,至于这么欺负人么?摄政王,我看不起你。”叶俏以水袖擦拭着满头的油污,越想越委屈。 “滚。” 君墨染冷喝着,他委实不明白叶俏怎么回事。 既看不起他,又出现在他面前做什么? “你!” 叶俏涨红了脸,一手扯下发髻上的菜叶,怒气腾腾地夺门而出。 “有什么了不起!” “总有一天,我会凭着自己的实力,征服你!” “到时候,我要你跪着求我嫁给你。” 叶俏一边崩溃大哭,一边碎碎念着,她原以为君墨染会对她一见倾心,二见倾情,三见定终身。 不成想,君墨染竟如此不近人情,还泼她一头鸡汤! “哪里来的俏姑娘?一身鸡汤味,怪特别的。”即墨子宸拎着一盅鸡汤,正欲跨入神算医馆,恰巧同哭得直打嗝儿的叶俏迎面相撞。 一见到美人儿,他顿时来了精神,眼神轻挑地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叶俏。 “呜呜呜——你们到底是不是男人?为何总和我过不去!”叶俏恼羞成怒,哭嚎声震天响。 “小美人儿,你要试试?”即墨子宸来了些兴致,戏谑言之。 啪—— “轻浮!”叶俏反手甩了即墨子宸一个耳光,愤然而去。 “反了你!” 即墨子宸心生恼意,正打算狠狠教训叶俏,却见凤无忧阔步走来,心中怒火顿消。 他将叶俏推出门外,旋即极其狗腿地朝凤无忧小跑而去,“无忧,本王命膳房熬了鸡汤,特特送来给你补补身子。你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将你刮跑了。” “又是鸡汤!” 凤无忧闷闷不乐地扫了一眼即墨子宸手头拎着的一小盅鸡汤,心里尤为不爽。 “嗯?怎么了?” “没事,喝它!” 凤无忧大手一挥,尤为豪迈地叉着腿,坐在院中的矮凳上,同即墨子宸喝着鸡汤,斗着嘴。 “鸡肚子灌酒,你想灌醉爷?” 即墨子宸讪讪笑道,“喝点小酒,不碍事。” “也是!”凤无忧大口喝着鸡汤,又以手中银针在汤碗上刻了一个“千”字。 即墨子宸原以为她欲在碗壁上作画,特特挨近了她,低声问道,“听皇上说,你很擅长绘画。不如,在碗壁上绘一副春宫,如何?” “春宫你个头啊!” 凤无忧反手给了他一爆炒栗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是再敢乱来,即便是大罗神仙在世,都救不了你。” 即墨子宸闻言,吓得浑身一哆嗦,就差跪在凤无忧跟前,求他救命。 医馆内室,君墨染端坐于榻上,脸色沉如锅底。 追风、铁手二人分立他身侧,感受到他喷薄的怒火,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之后,君墨染冷声询问着追风,“凤无忧和即墨子宸聊些什么?” “属下未听清。属下只知,宸王给凤小将军煲了鸡汤,眼下正同凤小将军二人坐于院中,大快朵颐。” 铁手补充道,“凤小将军在汤碗上刻了个‘千’字,自诩千杯不醉。” “………” 君墨染一想起凤无忧极浅的酒量,顿觉头疼无比。 他偏头询问着铁手,“凤无忧居然还敢喝酒?” 铁手摇了摇头,“宸王煲的鸡汤中应当加了许多料酒,凤小将军喝了一小碗,酒劲有些上头,现在正在院中高歌呢。” “扶本王出去。” 君墨染被凤无忧砸得脑袋起包,原打算等她上门道歉,不成想,她压根儿没觉得自己做错,还敢和其他男人饮酒作乐。 岂有此理! 皮痒,欠抽! 追风、铁手二人面面相觑,深怕君墨染暴怒之下,又做出伤害凤无忧的事。 要知道,凤无忧抢手得很。 前有情场老手即墨子宸围在她身边百般讨好,后有腹黑心机百里河泽苦肉计、美男计双计并用,厚积薄发。 再加上温柔擅哭深得凤无忧心意的青鸾,以及刚来医馆就被赐名“威猛”的顾南风,君墨染想要抱得美人归,正所谓是难上加难。 对了,传闻凤无忧在北璃还有个得以推心置腹的好友凌天齐,不日前曾给凤无忧寄过银票,只不过被君墨染一把火烧了。 思及此,追风连连开口,好声好气地劝着君墨染,“王,凤小将军吃软不吃硬。您看他边上的人,哪个不是哄着他,宠着他,拿他当宝贝惯着的?” “何意?” “属下曾听过一个凄惨的爱情故事,不知王有没有兴趣一听?” “说。” “很久以前,一位权势滔天的男人爱上了一个如荨麻草般倔强美丽女子。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凶她,骂她,逼迫她,玩弄她。总而言之,就是百般欺负她。” 君墨染眉头一皱,追风嘴里说的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怎么这么耳熟? 想了好一会儿,君墨染依旧想不起来追风所说的男人是谁,沉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女人被欺负得遍体鳞伤,同其他人私奔了。” “岂有此理!你是说,凤无忧欲同他人私奔?!”君墨染勃然大怒,一掌拍在自己的腿上,差点儿拍断自己的大腿骨。 追风无奈地耸了耸肩,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君墨染居然还是听不懂。 “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觉得,您若是一味地欺负凤小将军,只会给情敌制造机会。” “所言甚是。” 君墨染总算听明白了追风所言,心生惧意。 倘若凤无忧被人抢走,他该怎么办? 他嘴里不说,但早已将她装进了心里。 若是不在乎,他怎会傻到替她挡箭? 若是不在乎,他又怎会想方设法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只是,他似乎没用对方式,总将她越推越远。 “追风,本王该怎么办?” “拼命地对他好。宠他,将他宠上天!”追风如是说道。 铁手闻言,不赞成地摇了摇头,“王,属下倒是有一招,能迅速降服凤小将军。” “说来听听。” “俗语有云,近水楼台先得月。王,您应该趁早将生米煮成熟饭。” 砰—— 凤无忧突然踹门而入,她纤纤细指直指着铁手的鼻尖,愤然言之,“好你个铁手!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她双颊瑰红,眼眸迷离,酒劲上头,情绪不得自控。 但有一点,她是听出来了。 铁手在怂恿君墨染睡她! “凤小将军,你莫要误会。”铁手连连摆手,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既喜欢君墨染,又喜欢凤无忧,这才生出撮合他们的心思。 “你们出去。” 君墨染定定地看着醉眼迷离的凤无忧,转而将追风、铁手二人轰出了内室。 凤无忧正想跟在追风、铁手身后,一并出屋,却被君墨染拽入怀中。 他看着双颊酡红的凤无忧,早已将她怒砸他脑门儿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凤无忧,你听好了。刚才,本王并不是叫你滚,而是让叶俏滚。你救了本王,本王怎会恩将仇报?” “君墨染,爷想睡你。”凤无忧酒劲上头,满脑子都是君墨染腹肌上惑人的血管。 “………” 君墨染没想到凤无忧醉酒后,这么豪放。 心里既有一丝窃喜,又生出一丝恼意。 他这是被她调戏了? “你到底让不让睡?要是不让睡,爷就去找百里王八,反正他长得也不错。” “你敢!” 君墨染郁猝至极,原以为凤无忧是因为喜欢他,才特特借着酒兴吐真言。 不成想,她不止想睡他,还想睡百里河泽! 如此一想,君墨染的理智亦濒临崩盘。 他将凤无忧扔上榻,亦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口会不会再度崩裂,倾身上前,声色魔魅,引人沉堕。 “凤无忧,你自己送上门的,可别后悔。” 凤无忧打了个哈欠,双臂勾着君墨染的脖颈,猛地将他拽入怀中,低声呢喃道,“嘘!别吵。” 君墨染眸色渐深,正欲伸手去解她的衣扣,不料被她一手拍掉,“君墨染,你能不能不要欺负爷?爷好像有点喜欢你,但是你每次都不顾爷的感受,惹得爷好无奈,甚至有点儿想哭。” “………” 凤无忧双手扒拉着他的前襟,直截了当地将他当成了靠枕。 她的脑袋压着他胸膛上的伤口,但他却不舍得将她移开,“你也喜欢本王,是吗?” “不喜欢了。你对别人那么温柔,我不开心。” “本王改。” “狗改不了吃屎。我才不信。” 君墨染郁猝至极,她又拐着弯骂他! 不过,他已经不敢再乱发脾气,他深怕她会像追风所说那般,跟他人远走高飞。 “本王已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你,还不够?”君墨染愁眉莫展,他委实想不通,该如何对她好。 凤无忧睡意正浓,蜷着他的一只手臂,呼呼大睡。 君墨染原以为凤无忧当真对他动了欲念,没想到,她口中的睡,居然是这个睡法! 罢了,万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他确实馋她,但他更在乎她的感受。 君墨染随手替她掖好被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足足看了好几个时辰。 倘若,凤无忧是女人,那该多好! 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迎娶进门,将所有宠爱给她。 可问题是,凤无忧若真是女人,之前被他欺负得那么惨,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他? 再者,她若真是女人,却一直以男人的身份行军打仗,一路走来,该有多不容易? 君墨染再也不敢往下想。 就这么维持着现状,也不错。 他侧卧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在怀中,低声轻语,“凤无忧,给本王一个机会。” 179 宸王是真脏(2更)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一阵时断时续的叩门声。 君墨染眉头一凛,沉声道,“谁?” “救我——” 门外,百里河泽听闻君墨染的声音,隽秀的眉紧拧。 “做梦。” 君墨染搂紧了蜷在他怀中的凤无忧,恨不得让百里河泽亲眼看看凤无忧有多喜欢他。 就连睡觉,都不舍得放开他。 凤无忧闻声,眼皮微动。 少顷,她伸了个懒腰,刚睁开眼,就被眼前放大了数倍的俊脸吓得失声尖叫,“狗东西!你怎么在这?” “你喝醉了。” 君墨染已然习惯了她唤自己“狗东西”,一开始有些生气,但发现她只会这么称呼自己后,心里头竟生出一丝窃喜。 “喝醉了?” 凤无忧神情微滞,小声嘀咕着,“不至于吧?我明明记得,喝完鸡汤,还亲自将宸王送出了医馆。” “本王骗你做什么?” “你真没骗我?” 凤无忧半信半疑,她不动声色地垂眸扫了眼自己身上完好无损的衣物,这才将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君墨染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又忍不住唬一唬她,“你借着酒兴,在本王面前大放厥词,扬言要睡了本王。” “!!!” 凤无忧瞪大了眼眸,磕磕巴巴道,“您老人家没,没让我得逞吧?” “若得逞了呢?” “不可能!” 若是得逞了,他必定会发现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然后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拧成麻花...... 思及此,凤无忧总算恢复了镇定。 她从袖口中掏出一枚铜板,随意地扔至他跟前,漫不经心地,“拿去。买只鸡好好补补身子。” “.........” 君墨染怎么觉得,凤无忧将他当成了风月之地的小倌?! 正当他满腔怒火隐隐要发作之际,门外突然传来青鸾的疾呼声。 “公子,不好了!宸王不知何时掉的粪坑,刚被天龙、地虎捞上来,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凤无忧神色大变,一拍脑门儿,惊呼道,“坏了坏了!该不会是爷认错了门,将他往粪坑里塞吧?” 思及此,凤无忧倏地起身,推门而出,完完全全无视了倒在门口的百里河泽。 君墨染亦紧跟凤无忧身后,慵懒地整理着衣襟,阔步出门。 他淡淡地扫了眼伏地不起的百里河泽,冷哼道,“做作。” 百里河泽猛然睁开曜黑的眼眸,冷盯着一脸狂拽的君墨染,“还不是跟你学的?” “东施效颦。” 君墨染轻蔑言之,拂袖而去。 昨夜东郊悬崖之上,君墨染完全可以避开那些淬着火星的箭羽。 之所以没避开,最大的原因是,他不想避开。 百里河泽死盯着君墨染的背影,乍然起身,没事儿人一样,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彼时,即墨子宸一连被泼了数十桶凉水,才悠悠转醒。 “哇——” 他一闻到自己身上的臭气,鼻头泛酸,嚎啕大哭。 匆匆赶来的凤无忧捂着鼻子,远远地站在离他数尺外的地儿,颇为心虚地问道,“宸王,你怎么掉的粪坑?” “还不是你?!酒劲上头,错将茅厕的木门看成医馆的大门,非将本王往里推。本王不进,你便将本王踹下茅坑!” 180 比惨(3更) 即墨子宸悲愤地控诉着凤无忧的暴行,一想到自己在粪坑中晕了那么久,还呛了数口粪水,委屈地放声大哭。 凤无忧这才意识到自己醉得有多离谱,忙不迭地安抚着即墨子宸的情绪,“不如这样,以后你来扎针,一律不收诊金,如何?” “本王又不缺钱!” 即墨子宸原打算灌醉凤无忧,借机套她的话,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不成想,她竟将他往粪坑里推! 倘若,她也这般对待君墨染,即墨子宸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最让他气愤的是,她喝醉酒,只想着将他塞茅坑里浸屎,转头却跑去嚷嚷要把君墨染睡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君墨染见不惯凤无忧这么温柔地哄着即墨子宸,顺手将她捞回怀中,冷眼看着哀嚎不止的即墨子宸,“滚。” “阿染,我心里痛。” 即墨子宸见君墨染春风得意,心里更加犯堵。 他和君墨染交好不假,但他难得喜欢一个人,怎么就被君墨染捷足先登了呢? 况且,君墨染脾气臭,不会哄人,对她也不好。 他当真不知凤无忧看上君墨染哪点。 难不成,凤无忧喜欢高冷禁欲不近女色的男人? 即墨子宸忽地止住了鬼哭狼嚎,郑重其事地询问着凤无忧,“无忧,本王若是为你散尽后院,你会因此而感动么?” “为何要为爷散尽后院?你后院的那些姑娘,爷铁定不会喜欢。爷只喜欢青鸾。” 凤无忧莫名其妙地看着即墨子宸,只当他脑子进屎,神智失常。 青鸾喜极而泣,“公子,青鸾也喜欢你。” “闭嘴。” 君墨染脸色骤变,冷声恐吓着青鸾。 他愈发觉得追风说的有几分道理,他的小东西,实在太抢手。 他必须对她更好,让她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 “摄政王,你心情不好也没必要拿青鸾撒气吧?您老人家难道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凤无忧语气不善地指责着君墨染,旋即轻声安慰着青鸾,“乖,明儿个爷给你烤肉吃。” 君墨染愈发猜不透凤无忧的心思,他只是稍稍恐吓了一下青鸾,她怎么又炸毛了? 青鸾顿觉,即墨子宸和君墨染看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可怕,仿若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 她一紧张,遂又埋在凤无忧怀里,嘤嘤啼泣。 君墨染实在看不下去,又不愿惹怒凤无忧,遂不动声色地以内力崩开胸前箭伤,煞白着脸往凤无忧怀中倒去。 凤无忧眼疾手快,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伤口怎么又开裂了?” “不知。” 君墨染沉声答着,气息略微紊乱,脸色苍白至极。 “我扶你回屋歇息。” 凤无忧忧心忡忡地盯着君墨染前襟上的血迹,再这么下去,怕是会留疤。 百里河泽狂抽着嘴角,他竟不知,君墨染这么多手段! “咳——” 他见她转身欲走,生生咳出了几口鲜血。 凤无忧扫了眼脸色极差的百里河泽,淡淡道,“遭报应了吧?污蔑爷,陷害爷,还指望爷救你?” “凤无忧,可否原谅本座一次?” “百里河泽,爷问你,倘若爷将昏迷不醒的你扔至乞丐窟中,你能原谅爷?” “不能。” 百里河泽话音未落,便卯足了劲拔出扎在胸口上的箭羽,而后又以箭羽扎心,“这一箭,就当本座给你赔礼道歉。” 181 拼财气(1更) 馝馞的薄雾,弥漫着腥香,朵朵血莲于百里河泽脚边无声绽放。 箭羽刺骨,怎会不痛? 百里河泽愣是一声不吭,只用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凤无忧。 他唇角微勾,仿若未察觉到胸口处锥心刺骨的痛一般,“无忧,心里痛快了么?” 凤无忧见状,不寒而栗。 她知百里河泽心狠,却不知他对自己,也这么狠。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满是不悦,他隐隐有些担忧凤无忧会被丧心病狂的百里河泽打动。 不就是苦肉计?他也会! “凤无忧,本王胸口很痛。”君墨染单手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呼痛。 凤无忧总觉得他越来越矫情,刚上过药,又开始嚷嚷。 不过,君墨染到底是因她受的伤,于情于理,她都该给予他足够的关怀。 思及此,凤无忧作惊恐状,双眉拧成一团,柔声细语,“宝贝儿,先忍忍?” 百里河泽眸光微闪,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心中妒火顿起,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六年前,那场惨无人道的虐杀,毁了他的一切。 而君墨染作为一切祸端的始作俑者,至今逍遥法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天道不公!天理何在? 下一瞬,他猛然折断横亘在裆部的箭羽,声色清冷,“凤无忧,本座现在负荆请罪,还来得及?” “怕是来不及了。红叶寺屠门惨案那晚,你明明来过,不是么?你明知爷不是凶手,却恬不知耻地污蔑爷,你良心不痛么?” “痛。” 百里河泽不假思索地答着。 对于凤无忧,他确实心生歉疚。 她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可他却将自身对君墨染的恨意转移到她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 若是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依旧会重蹈覆辙,毫不犹豫地将她当成牺牲品。 这,是他性格使然。 毕竟,复仇才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 哧—— 遽然间,百里河泽腹又以手中染血的残箭狠扎入血流汩汩的胸口,“凤无忧,现在消气了么?” 说话时,他一半真心,一半假意。 就连他自己,都差点儿以为自己已经沦陷在凤无忧的情网之中。 凤无忧扫了一眼百里河泽血肉模糊的胸膛,一时间亦猜不透他的心思。 “爷消没消气,很重要?” 百里河泽沉声应着,“嗯。” “回去洗洗睡罢。若是伤口疼得睡不着,大可以拿板砖拍晕自己。” 凤无忧虽不喜欢百里河泽对她的构陷迫害,但还不至于恨他入骨。 一来,他狂扎自己的这几箭,确实解气。 再者,对她而言,他一点儿也不重要。 正因为不重要,所以才能够洒脱地将他的算计抛之脑后。 君墨染见百里河泽用尽浑身解数,仍旧没能打动凤无忧,心情大好。 即墨子宸扒拉去黏糊糊的外袍,亦好整以暇地瞅着处境尴尬的百里河泽,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我们眼高于顶的国师大人,终究是跌落了神坛。你说,你好端端的面瘫谪仙不做,偏要往神算医馆跑,何必呢?” 凉风习习,缺月初上树梢。 百里河泽轻拢着残破不堪的浅色薄纱,颀长的身体仿若随风而曳的蒲苇,带着几分病态,恍然间便勾去了旁人的三魂七魄。 君墨染虽看不惯百里河泽的娇弱样,但他心里明白,百里河泽这张脸,对于凤无忧,应当也有一定的吸引力。 他不动声色地挡在百里河泽跟前,单手紧搂着凤无忧纤细的腰肢,闷闷道,“本王双腿无力,让本王靠一会儿。” 凤无忧满头黑线,他这哪里是靠? 分明是抱! 追风见状,喜笑颜开,原想将铁手揽入怀中,不成想,错将青鸾搂入怀,“铁手,你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纤细了?比醉柳轩的姑娘,还够味儿。” 惊慌失措的青鸾怯怯地看着追风,心里小鹿乱撞,“追风,你……” “嗯?” 追风低头一看,却见青鸾羞红了脸,又开始低声啼泣。 他忙不迭地松开她,支支吾吾大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抱,抱歉。” 凤无忧忽闻青鸾哭声,猛地推开君墨染,虎视眈眈地盯着追风,“做什么?” “凤小将军,您别误会。我当真没对青鸾姑娘做什么,只是夸她身体纤细,比醉柳轩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更迷人。” 追风见青鸾哭声不止,顿觉百口莫辩。 “上梁不正,下梁歪。” 凤无忧顺口将君墨染也给骂了。 君墨染一脸无辜地看着凤无忧,原想撇清自己和追风的关系,不料百里河泽再出狠招,顷刻间便勾走了凤无忧的注意力。 “十万,替本座疗伤,如何?”百里河泽从袖中掏出数张银票,郑重其事地交至凤无忧手中。 “您里边请~” 凤无忧利落地接过银票,笑涔涔地朝百里河泽迎去。 百里河泽狂抽着嘴角,早知道苦肉计还没银票管用,他何苦狠下心肠,将自己的胸膛捅成马蜂窝? “一百万,扶本王回内室。” 君墨染轻蔑地扫了眼百里河泽,欲以十倍之价,换一个痛快。 若拼财力,他又岂能落人下风? “两百万,让本座在医馆中住一夜。”百里河泽寸步不让。 “两位爷,里边请。” 凤无忧眉眼弯弯,全然忘却之前的不快,左手挽着君墨染,右手轻拽着百里河泽的衣袖,打算将他们二人扔同间屋中。 “凤无忧,你不要太过分!” 君墨染怒不可遏,他本不想发火,可他胸中怒火已烧到嗓子眼儿,再这么憋下去,早晚气到自焚。 “摄政王就这么点度量?” 百里河泽苍白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一会,无忧替本座上药的时候,你若是得空,不妨帮无忧打打下手。疗伤费用,本座还是付得起的。” “不准替他疗伤。” 君墨染眸色渐深,周身气场骤冷,唬人得紧,仿若凤无忧敢答应百里河泽的要求,他就要血洗神算医馆一般。 凤无忧吓得一哆嗦,连连颔首,“全听您老人家的。” “三百万,替本座疗伤。”百里河泽薄唇轻启,尤为娴熟地同君墨染抬杠。 182 国师的威胁(2更) 这下子,凤无忧彻底犯了难。 她虽不愿替百里河泽疗伤,但该敛的财,还是要敛。 深思熟虑之后,她腹诽着是不是可以给君墨染撒点蒙汗药,让他昏迷一小会儿? 等她替百里河泽疗完伤,赚得三百万,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了。 嗯,就这么干! 身后,即墨子宸紧盯着他们三人携手同行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要不是他一身臭气,熏人得很,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抖臀扭胯,将百里河泽怒怼到一旁。 医馆内室。 淡淡袅袅的熏香微溢,凤无忧夹在百里河泽、君墨染中间,喜笑颜开。 这二位,都不是什么善茬。 但有一点她很满意,他们出手都相当阔绰! 短短一刻钟时间,她从百里河泽那儿赚得了五百万。两百万住宿,三百万疗伤。 君墨染给的少了一些,不过扶他回屋并不算什么累人的差事儿,能够赚得一百万,她已十分知足。 “哈哈哈哈哈哈——爷很快就能左拥右抱妻妾成群,走上人生巅峰!” 凤无忧满脑子都是她在金山银山中笑醒的喜人场景,开心得合不拢嘴。 君墨染瞬间沉下了脸,他根本无法想象凤无忧妻妾成群的模样。 百里河泽倒是无所谓,他早就得知凤无忧是个女人。故而,她说再多的浑话他全当没听见。 “凤无忧,不得替他疗伤。” 君墨染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听话。他给你多少酬金,本王付双倍。” 百里河泽迅疾接话,“本座付四倍。” 凤无忧见他俩剑拔弩张,无止歇地比拼着财力,嘴角疯狂上扬。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气氛愈发胶着,若不是他们二人均身负重伤,眼下,指不准已然扭打作一团。 少顷,百里河泽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势不容拖延,只得率先打破僵局,“凤无忧,本座在邻屋等你。” “他不会去。” 君墨染直截了当地替凤无忧回绝了百里河泽的无理请求。 百里河泽立于门口处,缓缓偏过头,濯濯眼眸定定地盯着自然而然地依偎在君墨染身侧的凤无忧身上。 “来不来,你自己决定。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来,后果你未必承担得起。” 不知何故,凤无忧眼皮狂跳,顿觉心神不宁。 她亦担忧腹黑狡诈的百里河泽再度使诈,只得忍痛割财,“不就是损失五百万?爷认为爷还是承担得起的。” 百里河泽失血过多,终是被油盐不进的凤无忧激怒,他眸中闪过一抹狠戾,咬牙切齿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本座将你带回紫阳观后,从你身上搜到了一样宝物。若是不想拿回,本座不介意将之公之于众,让五国子民一同瞻仰凤小将军的随身宝物。” 意识到百里河泽又出言威胁她,凤无忧心里大为不快。 只是,当她犀锐的眼神触及到百里河泽盯着她前襟略略出神的双眸,心中怒火完完全全被惊惧取代。 难道,百里河泽将她迷晕之后,当真对她做过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凤无忧因着那段记忆的空缺,心下惶惶不安。 君墨染微微侧目,深深地看着凤无忧,沉声询问道,“怎么了?” “没事。” 凤无忧连声答着,突然间仿若有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来。 待百里河泽姗姗而去,她略为抱歉地看向君墨染,烟笼水袖在他跟前一挥,藏于袖中的蒙汗药好似一张纱网,朝着他兜头泼去。 君墨染瞳孔微缩,眸中闪过一丝愠怒。 他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她竟这般辜负他的信任! “我扶您去榻上躺一会儿,如何?” 凤无忧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她颇为费劲地扶着双眼紧闭猝然晕厥的君墨染,待将他安置于榻上,这才壮士扼腕般,朝隔壁屋子走去。 若不是急于弄清楚百里河泽究竟对她做过什么,她绝不可能屁颠颠地跑去找他。 叩叩叩—— 凤无忧刚叩响邻屋门扉,百里河泽便心急火燎地将她拽入屋中。 砰—— 他随手关上门扉,一双曜黑的眼眸来回打量着凤无忧。 她似乎在害怕。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 百里河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同本座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当上三军统帅的?” “废话少说。那天,你将爷带回紫阳观后,都对爷做了什么?” 凤无忧一脸防备地盯着他,双手紧握成拳。 “你想知道?” “若是不肯说,就算了。” 凤无忧紧张至极,正欲转身夺门而出,百里河泽已死死地堵在门口。 “走?还未替本座疗伤,就想走?”百里河泽唇齿藏笑,戏谑言之。 183 摄政王提剑赶来(3更) 凤无忧眉头紧拧,语气不善道,“你既有这个时间和精力闲聊,不若花点心思替自己疗伤?你的钱我也不赚了,请回吧。” 百里河泽倏然伸手,向她胸口袭来。 凤无忧早有防备,尤为敏捷地侧转过身,疾速避过他的手,旋即以指端银针抵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无耻。” 百里河泽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凤无忧,本座此行,单纯是为负荆请罪。” “一边以箭羽刺骨锥心,负荆请罪。一边以退为进,打算以爷的秘密要挟爷?” 凤无忧瞅他这副模样,也不藏着掖着,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 “要挟倒是谈不上。本座只是出于愧疚,想要弥补你。” “那日,在紫阳观,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打算正面这个老大难问题。 “本座洁癖深重,偶得佳人,自然是亲手查验一翻,看看佳人可有被他人染指。” 凤无忧抿唇不语,眸中嫌恶于无声无息间弥散开来。 百里河泽本该戴着假面,以温情感化她,让她得知他比君墨染更可靠。 但每每触及她眸中的嫌恶,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突然间失去控制。 下一瞬,他猛然拔出胸口箭羽,任由胸腔热血如瀑般喷溅开来。 此刻的他,近乎癫狂。 以致于心中对她的好感,亦被疯狂所取缔。 他不管不顾地编造着谎言,以刻薄言语凌虐着她,“本座确实替你验过身,令本座失望的是,你已不是完璧之身。说说看,这些年来,究竟陪多少男人睡过,才坐稳了北璃三军统帅之位?” “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凤无忧并不想和他硬碰硬,毕竟,百里河泽若将此事公之于众,且不说君墨染能不能饶过她,北璃王亦会以欺君之罪治了她的罪。 “凤无忧,你老实说,究竟有多少男人碰过你?”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无关?不见棺材不落泪。” 百里河泽怒火攻心,完完全全忘却了初衷。 他以雄浑的内力掣肘着因情绪过于激动身体微颤的凤无忧,随手将她拎至榻前,冷声道,“替本座上药。” “不。” “你既然愿意为君墨染上药,为何不能替本座上一回药?”百里河泽一手按着凤无忧的脑袋,迫使她双膝磕跪在地。 “上不上药?” “做梦。”凤无忧天生反骨,最厌恶被逼着做不愿做的事。 “听说,你还给君墨染画过自画像?” 百里河泽单手攫住她的下颚,一字一句道,“不妨告诉你,本座也画过你。你身上的每个细节,都一五一十地临摹了下来。” “百里河泽,因果有时报。” “本座半只脚已踏入无间地狱,岂会怕报应?乖乖听话,本座定不会伤害你。否则,本座不介意将那些画作散播四海。到时候,君墨染还会要你?” 百里河泽见她沉默不语,倏然松开了她。 少顷,他侧卧在榻,双眸紧阖,薄唇轻启,“替本座上药。别想着从中使诈,本座若有个三长两短,偌大的紫阳观,总有人会将你的画作散播出去。” 事实上,百里河泽根本未见过她的身体,亦未留下画作,他只是不喜凤无忧对他尤为冷漠的态度。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无奈之下,只得动手替他处理着伤口。 啪嗒—— 啪嗒—— 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模糊了她的双眼。 多看一眼百里河泽,她都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 百里河泽睁眼,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烦意乱。 但他却并未因此而停手。 他狠掐着她的脸颊,声色骤冷,“这就受不住了?你以为,本座在将你扔至乞丐窟前什么都没做?实话告诉你,本座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 “百里河泽,为何非要阴暗至斯?你已经是东临万人景仰的国师,为何不能干干净净地活着?” “你就是这么勾引君墨染的?倔强,美丽,确实让人难以抵挡。” 百里河泽低头俯视着面色不善却格外迷人的她,突然间生出一股想将她据为己有的冲动。 若不是有伤在身,百里河泽岂会轻易放过她? 砰—— 正当此时,君墨染带着满身戾气,踹门而入。 滚滚尘烟之中,君墨染逆光而来。 “凤无忧,本王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他黑金色的眼眸紧盯着背对着他,蹲伏在榻前,似在替百里河泽上药的凤无忧。 即便怒发冲冠,君墨染依旧努力地克制着怒火。 百里河泽勾唇浅笑,低声道,“凤无忧,你可想清楚了?那些画作的去向,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君墨染察觉到百里河泽似是在威胁凤无忧,阔步上前,提着斩天剑气势汹汹地朝他胸膛上砍去。 百里河泽急闪至一旁,一不小心,伤口崩裂,血流如注。 他见形势不对,仓皇跃下榻,扬长而去。 当啷—— 君墨染将斩天剑扔至一旁,转而看向始终背对着他的凤无忧,“为何迷晕本王?” 她紧咬着下唇,深怕一出声,君墨染就会发现端倪。 君墨染见她不言不语,愈发心急,双手扣在她肩上,逼着她转过身来。 “摄政王,您能不能让我静一静?” 凤无忧泪眼婆娑,低垂着头,闷闷说道。 君墨染没料到凤无忧会哭得那么惨,他慌得不知该怎么应对。 “是不是百里河泽欺负你了?”君墨染心急如焚,他只是昏睡了一小会儿,他的小东西竟被人欺负得惨兮兮! 凤无忧点了点头,以君墨染的衣袖擦拭着面上的泪珠。 一想到百里河泽的话,她又飞快地缩回了手。 她始终无法接受,百里河泽竟趁她之危,无耻至极地对她下手。 君墨染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话到喉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沉吟许久,他轻声道,“如果觉得很痛苦,就不要去回忆。” 凤无忧有些迷恋君墨染温暖的怀抱,但她亦知,温暖只是暂时的。 她不确定,君墨染发现她对他扯了个弥天大谎之后,还会不会对她这么好。 她也不确定,君墨染若是得知百里河泽对她做的一切,会不会...会不会觉得她不值得他去守候。 君墨染此刻心里亦十分不好受。 他深知凤无忧皮有多厚,一般的言语攻击,或者是武力攻击,根本伤不到她。 即便被他捉弄得那么惨,她亦未曾像现在这般无助过。 莫非,百里河泽强迫她做了她不愿做的事? 如此一想,他心里对百里河泽的厌恶又增了一分。 “乖,不哭了。今夜,本王带你,烧了他的老巢,如何?” “不。” 凤无忧抗拒地摇了摇头,“不要。” “可以告诉本王,究竟发生了何事?有本王做你的靠山,还有什么好怕的?” 凤无忧吸了吸鼻子,小声嗫嚅道,“他的出现,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污点。” “怎么会是污点?你虽然皮了些,但还是很讨人欢喜的。”君墨染眉头微皱,反复地揣摩着“污点”二字。 他越想越气,百里河泽居然真对她下了手?! 沉吟片刻之后,他怒拍大腿,沉声言之,“从今往后,每日给本王灌些蒙汗药。也许多灌几次,蒙汗药于本王而言,就失了效用。” 他不怪凤无忧迷晕了他,只是十分自责,怎么就被她轻易地迷晕了? 凤无忧破涕为笑,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君墨染还能这么幽默,这么温暖。 “凤无忧,还有一件事,你须得知道。” “何事?” “本王说过,你的过去,本王不介意,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百里河泽的事,交给本王处理。” 184 活擒君拂(1更) 凤无忧蜷在君墨染怀中,难得安分。 她神若秋水,竭尽全力地憋回眼眶中盈盈打转的泪水。 君墨染垂眸看着分外安静的她,心下愈发焦急。 都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她的眼泪,怎么还是止不住? 无计可施之下,君墨染只得压低了声同她讲述着自己的“遭遇”,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凤无忧,本王能理解你的心情。半个月之前,本王也遭遇过一件难以启齿的糟心事。” “何事?” “可记得本王曾令你捉捕入府行窃的女贼?” 凤无忧点了点头,略略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君墨染郁愤难纾,咬牙切齿道,“她偷走的,不单单是些身外之物,还有...本王的清白。” “………” 凤无忧只觉双颊烧得厉害,想开口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 沉吟片刻之后,她试探地问道,“摄政王,您很恨她么?” “她虽已化作一滩污油,本王依旧觉得郁气难纾。” 凤无忧原打算向他和盘托出,这会子,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人都死了,他还没消气。 要是让他知道,他抓错了人,始作俑者还在他怀里窝着,指不准怎么折磨她呢!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浑身发颤,以为她被百里河泽吓破了胆,心疼不已。 “凤无忧,过去的事,就不要去想,更不要自我否定。” “摄政王,您当真无法原谅轻薄过你的采花女贼么?” “本王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谈何原谅?” 君墨染话音刚落,却见凤无忧愁眉不展,心下顿生恼意。 他果真不会哄人,费了半天口舌,凤无忧却依旧闷闷不乐。 深思熟虑之后,他又换了套说辞开导她,“你老实告诉本王,得知本王被女贼轻薄之后,会不会觉得本王很...脏?” “咳咳——” 凤无忧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儿被口水呛死。 她连连摇头,“不,不会。” 君墨染得到满意的答案,唇角一勾,在她的耳边低语道,“不论你有多少过去,不论百里河泽对你做过什么,你在本王眼中,一直都是清清白白惹人喜爱的小东西。” 他声色低醇,极富磁性。 无奈太过肉麻,听得凤无忧头皮发麻,不经意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且放心,本王势必会替你讨回公道。” 君墨染信誓旦旦地说着,抬手轻拍着凤无忧单薄的背脊,“今晚,随本王前去,烧了百里河泽老巢。” “嗯。” 凤无忧重重地点着头,已下定决心破釜沉舟。 尽管,逼急了百里河泽,他极有可能将那些画作公之于众。 要知道,那些画作无论放在任何朝代,都上不了台面。 事情一旦闹大,对她来说,绝无好处。 只是,她更厌恶被威胁,铤而走险,是唯一的出路。 醉柳轩二楼雅室。 红烛微曳,酒气醺然。 傅夜沉端坐于食案前,看向双眸迷离,烂醉如泥的百里河泽。 “别喝了。” 沉吟片刻之后,傅夜沉倏然起身,夺过百里河泽怀中酒壶,“啪嗒”一声将之摔得粉碎。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拧作一团,周身戾气尽显,“别管我。” “发生何事了?” 傅夜沉原打算回府好生休养,被疯马踹脸的滋味委实不好受。 但楚七着急忙慌地给他传信,说是百里河泽重伤在身,还在醉柳轩中买醉。 不得已,傅夜沉只好以斗笠纱罩遮住肿如猪头的脸,急匆匆赶来。 “无事。”百里河泽答着,眸光冰冷,唇角笑意藏着一丝凉薄。 傅夜沉妖异丹凤眸微眯,沉声问道,“是不是和凤无忧有关?” “别提她。” 百里河泽怒吼道,一想起凤无忧,心就一抽一抽地痛。 他明明是去负荆请罪的,可不知怎的,竟莫名其妙地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 她怕是要恨死他了吧! “阿泽,放过自己。复仇有千万条路,倘若割舍不掉凤无忧,也没必要逼着自己放手。” 傅夜沉眸色渐深,他十分确定,百里河泽已经爱上了凤无忧。 只是,他委实不解,百里河泽怎会爱上一个男人? 六年前,确实是一把火,使得百里河泽家破人亡,失去所有。 但真正摧毁他求生意志的,是君墨染找来的那群无恶不作的土匪。 那群土匪千方百计地折磨着百里河泽,辱骂他,鞭笞他,逼迫他…… 整整七天七夜,百里河泽被几十个样貌可憎的土匪折磨地体无完肤。 傅夜沉找到百里河泽之际,他如同一滩烂泥趴伏在地,双眸无光,衣不蔽体。 思及此,傅夜沉愈发觉得百里河泽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 也许,凤无忧不是男人? 傅夜沉眼眸微眯,转而看向酒气醺然的百里河泽,“凤无忧是女人?” “是。” “咳咳——” 傅夜沉狂咳不止,他只是随口一问,想不到还真被他猜中了。 “等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决定对她下手的时候。” 百里河泽答着,单指直戳着心口,“阿沉,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了。” 傅夜沉点了点头,“是我,我也不会原谅你。” 在得知她是女人的情况下,还将她扔至乞丐窟,这不明摆着要毁了她? 不过,傅夜沉突然间对凤无忧产生了一丝兴趣。 他有些好奇,她究竟是怎么瞒天过海,坐稳的北璃将军之位? 亦有些好奇,她蓄意接近君墨染的目的。 百里河泽仰躺在地,声色清冷,透着一股莫名的悲伤,“伤害她,就好像在伤害自己。看着她痛,心也跟着痛。” “你又对她做了些什么?” 意识到凤无忧是个女人,傅夜沉态度大变。 之前,他还因昨夜被猎犬撕咬一事忿忿不平。 而今,他却开始担忧凤无忧被百里河泽折磨惨了。 “她愿意替君墨染上药,却不肯替我上药。是因为我在她心中,不及君墨染重要?” 百里河泽语气泛酸,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君墨染发现凤无忧是女人之后,欣喜若狂的神情。 “所以,你一气之下,打她了?” “我同她说,我趁她昏迷之际占有了她,还以莫须有的污秽画作威胁她,逼着她给我上药。” “………” 傅夜沉暗叹了一口气,就连他,也觉得百里河泽做得过分了些。 虽说,傅夜沉也不是什么好人,杀过的人不计其数。 但他从未对喜欢的人下过手。 百里河泽就不一样了,不论是谁,只要挡着他的道,他都能一剑斩杀之。 故而,即便百里河泽早已情动,但为了复仇,依旧能够狠下心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凤无忧下手。 深思熟虑之后,傅夜沉审慎言之,“眼下,苦肉计已经行不通。不如放了凤无忧,也放过你自己?” “来不及了。” 百里河泽唇角微勾出一抹淡漠的弧度。 他倏然起身,立于窗前,怔怔地瞅着灯火通明的神算医馆。 “何意?” “这一切,虽出乎意料,但依旧在本座的计划之中。” 百里河泽阴恻恻说道,“本座倒要看看,君墨染对她的情,有几分真。” 傅夜沉语塞,他总觉得百里河泽在自掘坟墓。 叩叩叩—— 雅室外,楚七叩响了门扉,“主子,君拂郡主已被擒获。” “准备玉辇,回紫阳观。” 百里河泽背手负立,周身酒气于须臾间散尽。 傅夜沉困惑不已地询问着他,“怎么抓的君拂?” “那蠢女人易容成凤无忧的模样,带着一群三流打手,怒气冲冲地闯了紫阳观,扬言要为君墨染报仇雪恨。”百里河泽淡淡言之。 “呵...君墨染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应当就是这位蠢钝如猪的妹妹。” 傅夜沉顿生出几分兴致,欲同百里河泽一道回观,看一出旷世好戏。 185 君拂的下场(2更) 紫阳观摘星阁。 君拂眼看着自己带来的打手被紫阳观的小道士捅死,吓得差点儿失了禁。 她蜷缩于一隅,呜咽出声,“你们别过来。” 啪—— 啪啪—— 为首的道士阔步上前,粗暴地抡起袖子,朝着君拂的脸颊左右开弓。 一连打了数十下,君拂脸上的假面皮略略有些松动,褶皱迭起。 嘶—— 为首的道士一手攫住君拂的脖颈,一手尤为利落地撕扯掉她的假面皮。 “原来,是君拂郡主...” “既然认得本郡主,还不跟本郡主赔礼道歉?!” 君拂拭去嘴角处不断涌出的鲜血,眼眸里蓄满了泪水,声色却透着轻慢。 她原想冒用凤无忧的身份,离间凤无忧与百里河泽,让他们自相残杀。 不成想,紫阳观里的小道士竟各个身怀绝技,三两下就将她带的打手全部歼灭。 为首的道士扔掉了假面皮,面上现出一抹狞笑,“君拂郡主好不讲道理!自个儿闯入紫阳观中,却不让我等靠近?” “本郡主若是在紫阳观中出了什么闪失,你们以为,王兄会放过你们?” 道观中的小道士猖獗大笑,“郡主以为,你还有机会走出紫阳观?” 君拂惶恐不安地看着面前朝她聚拢而来的数十位道士,双手抱膝,无措地向后挪着,“你们要做什么?” “郡主难道不知,你王兄残杀了观中多少兄弟?” “王兄完全是因为凤无忧才动的手,与我有何关联?你们若是想复仇,怎么不对凤无忧动手?” “凤无忧不过是摄政王的面首。郡主你就不一样了,你身份尊贵,乃摄政王的嫡亲妹妹。” 为首的道士阴恻恻笑道,转而用力地扯着君拂的耳朵,伏在她耳边低声轻语着,“郡主,冒犯了。” “呜呜呜——耳朵要被拧掉了,好痛!求求你们,放过我。” 君拂瘪着嘴嘤嘤啼泣,水雾迷蒙的双眸中,满是无助。 “放过你?不可能。” “我给你们钱,求求你们,放过我。”君拂双手合十,不停地拜着面前狞笑不止的道士。 这群道士并非单纯的修道之人,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 人面兽心,无恶不作。 “钱哪有郡主你好玩?”道士们一涌而上,将君拂团团围住。 君拂吓得双腿发颤,跌坐在地,脸色煞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若是敢胡来,王兄定会将你们挫骨扬灰。”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道士们笑声可怖,仿若要将君拂拖入无间地狱一般,无数双手于同一时刻朝她探去。 楚九见状,眉头微蹙,冷声训斥道,“住手!” 道士们闻言,不情不愿地住了手,谄媚地看向声色俱厉的楚九,“九姑娘,摄政王杀了观中那么多兄弟,我等欺负欺负他的嫡亲妹妹,这没什么不妥吧?” “主子有令,速速将她绑至摘星阁阁顶,不得违抗。” “是。” 道士们不敢违抗百里河泽的命令,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过君拂,狠掐了几把之后,相互递了个眼色,依旧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君拂吓得花容失色,“求求你们,放过我。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若想报仇,为何不去找凤无忧?他才是一切祸端的始作俑者。” 哗—— 她尚未反应过来,身上的衣裳已被这群穷凶极恶之徒留下的溲水浸透。 “呜呜呜——王兄,你快来救我。” “王兄,他们欺负人。” “凤无忧,都怪你!扫把星,你不得好死!” 君拂被这群道士绑在摘星阁阁顶的摘星柱上,近乎崩溃地哭嚎着。 说来倒也奇怪,这群道士百般折磨她,她除却害怕,并未参杂着其他情绪。 而凤无忧从未伤害过她,她却将凤无忧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呜呜呜——王兄,你在哪儿?拂儿好怕。” 君拂被死死地定在摘星柱上,动弹不得,心生悔意。 早知道她就该让荣翠那个贱丫头替她跑这一趟,现在倒好,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疯娘儿们!吵什么吵?” 为首的道士被君拂的哭声扰得心烦意乱,旋即褪下脚上的汗袜,直截了当地堵住君拂的嘴,“消停会儿!” “呜呜呜——” 君拂泪如雨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刻的她,连最起码的呼救都做不到,只得任绝望将她笼罩于漫漫长夜之中。 求生无路,应当就是如此。 紫阳观外,君墨染斜靠在玉辇之中,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中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 他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同色芡金蛛纹带,浑身上下均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186 被掳(3更) 凤无忧坐在玉辇一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君墨染。 “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君墨染好笑地看着缩在一隅的凤无忧,愈发觉得她可爱迷人。 “才没有。” 凤无忧忙不迭地撇过头,她只是觉得君墨染对她越来越好,使得她有点心动。 “口是心非。” 君墨染猛地挨近了凤无忧,抬手轻刮着她纤细的鼻骨,“你脸红了。” “才没有。” 凤无忧旋即抬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颊,“摄政王,您老人家干嘛老是盯着我看?这会让我误以为您在觊觎我。” “误以为?” 君墨染很想告诉她,她的直觉并未出错,他肖想她很久了。 只不过,她尚未从百里河泽对她做的暴行中缓过来,君墨染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思及此,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规规矩矩地坐于玉辇之中。 玉辇外,追风沉声道,“王,一切准备就绪,现在点火?” “百里河泽可在观内?”君墨染沉声问道。 “在,他自回观后就未出过摘星阁。” 追风言之凿凿地答着殊不知百里河泽从未回观。 他看到的那抹背影,实则是乔装成百里河泽,披星戴月而归的楚七。 “你来点火?” 君墨染微微侧目,询问着垂眸不语的凤无忧。 “好。” 凤无忧接过君墨染递来的火折子,不假思索地将火折子扔至紫阳观外堆垛成片的干草从中。 干草从被预先浇淋了厚厚一层黑油,一遇明火,“欻”地一声一点即着。 不远处,傅夜沉、百里河泽二人隐于黑暗之中,将前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啧啧啧——凤无忧可真狠,她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将你活活烧死。” 傅夜沉轻摇着折扇,饶有兴味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熊熊火光。 百里河泽薄唇轻抿,明明一切均在他的计划之中,但见她亲手点燃干草的那一瞬,他的心好似被利刃穿透,痛得他差点儿缓不过气。 摘星阁阁顶,被绑在摘星柱上的君拂眼睁睁地看着君墨染、凤无忧二人在观外放火,想要呼救,却叫不出声。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强忍着口中汗袜熏人的臭味,凭借丁香小舌微薄的力道,一点点将汗袜推出口外。 足足耗费了一刻钟的功夫,堵在君拂口中的汗袜终于落地。 她尚未缓过一口气,便冲着火光外正和凤无忧紧紧相依的君墨染大声呼救着,“王兄,救命!” “王兄,救我——” “王兄,拂儿快撑不住了。” 君拂发觉火星子已然蹿上她的裙裾,吓得嚎啕大哭,“王兄,拂儿不想死。” 紫阳观外,君墨染忽闻君拂哭声,猛地抬眸看向摘星阁阁顶。 “王,不好了!王嬷嬷来报,君拂郡主为替您报仇雪恨,带着一群打手闯了紫阳观,至今未归。” 正当此时,王府守卫气喘吁吁而来。 闻言,君墨染脸色大变。 他脚踩火星直冒的灌木丛,扶摇直上,往摘星阁阁顶飞去。 凤无忧未料到君拂竟愚蠢到这种程度,愁眉紧锁,深怕君墨染被愈发猛烈的火势所伤。 他身中七箭,本就不得施展内力。 如此一来,他身上的伤口怕是又要全盘崩裂。 追风见状,忙不迭带着身后暗影一道,紧跟在君墨染身后,往摘星阁阁顶飞去。 “君墨染,一定要毫发无损才是。” 凤无忧低声呢喃着,手心已浸了层薄汗。 可惜,她既不会轻功,也没有内力,除了待在观外干着急,什么事都做不了。 “凤大美人怎么一脸愁容?” 傅夜沉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挪至她身后,并顺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凤无忧心中警铃大作,以手肘重击着傅夜沉的胸口。 “这么激动做什么?不若,来义庄坐坐?” “去死!” 凤无忧猛然转身,倏尔抬腿狂踹着傅夜沉裆部。 “够野,我喜欢。”傅夜沉猫着腰,疼得龇牙咧嘴。 “傅夜沉,你最好别惹我。”凤无忧趁他尚未反应过来,以移形换影之步,瞬移至他跟前。 “惹一下,又怎么了?” 傅夜沉眸光灼灼,他顿觉逆火光而来的凤无忧又美又飒,谈笑间足以勾去他的三魂七魄。 凤无忧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双手横亘在他腰间,旋即将他狠狠地暴摔在地。 “咳咳——凤大美人,下手就不能轻一些?” 傅夜沉被摔得如同散架了般狂咳不止。 凤无忧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处,半俯下身,“啪啪”两下落在他肿如猪头的脸颊上,“想不想尝尝爷亲手烤的野猪?” “你真有这么好心?”傅夜沉唇齿含笑,他愈发觉得凤无忧这样的女人十分带感。 凤无忧勾唇浅笑,猛一发力,又攥着傅夜沉的前襟,将之扔至熊熊烈火之中。 “毒,毒妇!” 傅夜沉跌坐在火中,看向烈烈火光中笑得云淡风轻的凤无忧,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百里河泽冷睨了一眼行为举止愈发怪异的傅夜沉,一拂袖,便将他从烈火中捞了出来,“真想被烤成野猪?” 傅夜沉一手抹去脸上黑灰,同百里河泽递了个眼色,一同朝着立于玉辇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凤无忧走去。 凤无忧没料到百里河泽竟毫发无损地出现在紫阳观外,心生警惕,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凤无忧,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 凤无忧冷睨了一眼道貌岸然的百里河泽,冷声反问道。 “你以为本座情愿虐待你?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百里河泽箭步上前,直截了当地堵住了凤无忧的去路。 与此同时,凤无忧手中的银针亦深深扎入他脖颈之中,“百里河泽,你坏事做绝,枉为东临国师!” “用力扎!” 百里河泽反手紧扣住凤无忧纤细的手腕,旋即又腾出一只手,粗暴地夺走了她藏于前襟处的九霄环佩。 凤无忧急了眼,欲伸手去够百里河泽手中的九霄环佩,“还给我!” “你若喜欢玉器,改明儿个本座将镇观之宝赠你,如何?” 百里河泽声色淡淡,旋即又扯落了凤无忧顶上碧玉冠。 一时间,她三千青丝如瀑般流泻于肩头,美得恍若画中仙。 “无耻。” 凤无忧撇过头,手中银针又欲往他命门处扎去。 这一回,百里河泽并未给她下手的机会。 他反手将九霄环佩连同凤无忧顶上的碧玉冠扔至玉辇之中,旋即以手肘重击凤无忧的后脑勺,直接将她敲晕。 傅夜沉摇了摇头,“阿泽,你就不能对她温柔些?” 百里河泽察觉到傅夜沉对凤无忧态度的转变,瞬间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将凤无忧是女人的秘密告诉了傅夜沉。 不过,说都说了,他总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将他的救命恩人一刀捅死。 “放火,烧玉辇。” 百里河泽冷声说着,旋即将昏迷不醒的凤无忧扛至肩头,疾步离去。 187 蓄意拖延(1更) 摘星阁,阁顶。 君墨染站定在君拂身前,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中戾气愈发浓重。 他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魔魅且极富磁性的声色中藏着几分不悦,“谁准你出的府?” “呜呜呜——王兄,拂儿知错了。” 君拂吸了吸鼻子,豆大的泪珠涌出眼眶,沿着脸颊唰唰地往下流,“王兄,别生拂儿的气了,好不好?拂儿见你被百里河泽所伤,心疼至极,一时鲁莽,才会做出这等蠢事。” 君墨染目光如刀锋般冷漠,薄唇轻启,音色透着淡淡的凉薄,“追风,给她松绑。” “是。” 追风微微颔首,绕至君拂身侧,一剑砍断了她手腕上的麻绳。 彼时,摘星阁已沦为一片火海,铺天盖地的烟雾裹挟着阵阵热浪,张牙舞爪而来。 熊熊火光中,颊似艳霞的君拂稍稍止住哭声,直愣愣地朝着立于她身前不远处岿然不动的君墨染扑去。 她一边呼喇呼喇地喘着粗气,一边耸着肩不停地打着嗝儿,使整个人好似风中柳絮,柔弱无依。 然,她身上的腥臊溲水,加上嘴中阵阵汗脚味,熏得君墨染脸颊发绿,差点儿当着她的面口吐白沫。 他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一步,使得君拂扑了个空,跌摔在地,沾了一脸黑灰。 “王兄,拂儿被欺负得好惨。紫阳观里的道士,比土匪还可怕!他们掌掴我,羞辱我,还在我身上浇满腥臊恶臭的溲水……”君拂抹去了脸上的黑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君墨染未料到紫阳观中道士竟如此卑劣,他心下腹诽着,倘若凤无忧不慎落入他们手中,她又是个不懂服软的,定然被折磨得更惨。 如此一想,他脸色骤变,冷声吩咐着追风,“屠尽紫阳观中作恶道士,不得有漏网之鱼。” “是。” 追风沉声应着,旋即带着一众暗影卫顺着阁顶的扶梯,鱼贯而下,疯狂屠戮着被困摘星阁中的道士。 君墨染扫了眼趴伏在地,久久起不了身的君拂,薄唇轻启,“愣着做什么?” 君拂瘪了瘪嘴,她原以为君墨染会上前扶她一把,不成想,他依旧一如既往的冷漠。 深吸了一口气,君拂抬手轻拭去眼角泪花,颤巍巍地站起身,一步步向君墨染挪去。 无意间,她眼角余光突然扫到紫阳观烈烈火光外,正被傅夜沉、百里河泽二人围困其中的凤无忧。 她心下腹诽着,百里河泽竟敢让紫阳观中道士行凶作恶,凤无忧落在他手中,定讨不得好。 思及此,她唇角不经意间划出一抹阴邪入骨的狞笑。 “王兄,抱紧拂儿。” 君拂一个箭步冲至君墨染跟前,双臂死死地环住他的脖颈,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君墨染不悦地看向怀中一刻不停歇地扭动着腰肢的君拂,不近人情地将她推至一旁,“若是不愿做本王的妹妹,本王绝不逼你。” “王兄,我是你嫡亲的妹妹,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拂儿一刻都不敢忘却,王兄为救拂儿,以血肉之躯替拂儿挡去了所有灾祸。” 为拖延时间,君拂不顾摘星阁上愈演愈烈的熊熊烈火,不疾不徐地回忆着往事。 君墨染早就听腻了君拂这套说辞。 当年,他奋不顾身地跳入槐河,为君拂挡去一切灾祸,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君拂。 他只是不想欠人恩情。 自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就再不欠君家什么。 对君拂,他也算仁至义尽。 “随本王回府。”君墨染不动声色地闭着气,以双指拎着君拂的衣领,作势将她扔下摘星阁。 “啊——王兄,拂儿眼睛好痛!” 君拂深怕君墨染一个转身,恰巧看到百里河泽对凤无忧施暴,遂不怕死地挽着君墨染的胳膊,装模作样地翻着眼白,示意君墨染看向她微红的眼眸。 “君拂,别再本王面前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王兄说什么,拂儿怎么听不懂?”君拂揉了揉眼,恬不知耻地装傻充愣。 君墨染忍无可忍,重重地摔去君拂缠着他胳膊的手,作势转身离去。 “啊——头好晕。” 君拂见傅夜沉刚刚点燃玉辇,只得使劲浑身解数,拖住君墨染。 待玉辇稍微灰烬,凤无忧凭空消失,到时候,即便君墨染不愿相信,亦很难寻到凤无忧的踪迹。 砰—— 君拂一咬牙,双眼翻白,重重地向后仰躺而去。 她的后脑勺磕在摘星柱旁的尖锐巨石上,殷红鲜血于顷刻间汩汩而出。 君墨染原打算让追风将她带下摘星阁,可追风还在全力狙杀藏匿在摘星阁中的道士,无奈之下,他只得行至君拂身前,缓缓弯下腰,将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昏迷不醒的君拂抱在怀中。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怀中人同又脏又臭还总爱在泥地里打滚的野猪一般,令人作呕。 他心下尤为纳闷,为何抱着凤无忧的时候,心里被狂喜填得满满当当。 而抱着君拂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君拂在占他便宜? 君墨染一鼓作气,凌空而起,蝠鲼般俯冲下摘星阁。 他双足尚未落地,就发现玉辇已被烧成一堆灰烬。 “该死!” 意识到凤无忧极有可能惨遭不测,君墨染心神大乱,直截了当地将君拂从半空中抛下,继而三步并作两步地蹿至被烈火烧得只剩下空架子的玉辇前,以骨节分明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掏着玉辇空架中的黑灰残渣,只为寻到些凤无忧尚还存活于世的蛛丝马迹。 君拂没料到君墨染会将她重摔在地,后脑勺再度磕伤,浑身上下亦有多处挫伤。 原本只是装晕的她,因四肢多处骨折,痛得无法自持,昏昏沉沉地晕死了过去。 君墨染全然未察觉到君拂的异样,倏地蹲伏下身,拾捡起一堆黑灰中完好无损的九霄环佩,以及磕破了一角的碧玉冠。 他小心翼翼地将碧玉冠揣入怀中,黑金色的眼眸闪过嗜血的暗芒。 轰—— 身后,火势愈发凶猛。摘星阁不堪重负,于顷刻间轰然崩塌。 追风带着一众暗影卫,在漫天飞沙走石中,带着一身灼灼火光,突围而出。 “王,摘星阁中所有道士已歼灭。” “可有留下活口?” “楚七、楚九二人不在摘星阁中,其余人等,均已毙命。” 君墨染眉头紧拧,双眸紧盯着被火势夷为平地的摘星阁,声色骤冷,令人心生惧意。 “全城搜寻凤无忧。” “是。” 追风扫了眼君墨染怀中的碧玉冠,又见玉辇被烧得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心中顿生出不祥的预感。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有可能是百里河泽蓄意报复,将凤无忧绑于玉辇之中,眼睁睁地看着她烧为灰烬。 不过,玉辇中并未留有人体残骸,百里河泽若未用噬骨水消蚀凤无忧的身体,她应当还安然无恙地存活于世。 只是,凤无忧若真被百里河泽带走,百里河泽要是有心藏人,他们即便找上个七天七夜,都未必寻得到凤无忧的下落。 追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眼角余光扫了眼仰躺在地昏迷不醒的君拂,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君墨染,“王,郡主似乎受了重伤,可否需要先将她带回王府?” “让她自生自灭。” 凤无忧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百里河泽该死,君拂也一样该死。 若不是君拂蓄意拖延了时间,他又怎会弄丢凤无忧? 上一回,君拂不惜毁了自身清白污蔑凤无忧,君墨染顾念着兄妹之情,并未重惩君拂。 但他本就不是博爱宽容之人,君拂若是耗尽他的耐性,频频触及他的底线,他不介意往自己头顶上多扣一个弑亲的恶名。 188 傅府密室(2更) 东临京都,傅府。 百里河泽扛着披头散发的凤无忧,从后墙翻入。 他径直闯入傅夜沉主卧,熟门熟路地揭开悬挂在墙壁上的山水画,触动密室开关,转眼便将凤无忧带入密室之中。 他将凤无忧轻放至石榻上,骨肉均匀的手在她如瀑墨发中来回逡巡。 偌大的密室中,只壁上挂着盏油灯,光线尤为昏暗。 但在百里河泽眼中,晦暗不明的光线,恰恰将凤无忧衬得温柔恬静,愈发迷人。 他的手轻抚过她紧闭的双眸,又掠过她薄薄的唇瓣,终于在触及她脖颈间微凸的喉结之际,倏然松了手。 “凤无忧,你以为本座只会伤害你么?其实,只要你愿意接受本座,本座可以做得比君墨染更好。” 百里河泽亦上了榻,躺在她身侧,低声细语着,“这么多年,你过得很不容易吧?” 在得知她是女人之后,百里河泽完全能想象得到凤无忧这些年过得有多艰辛。 倘若,她愿意给他机会,他也可以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宠。 只可惜,凤无忧她不愿意。 少顷,凤无忧猛地睁开双眼,怔怔地盯着顶上蛛网密布的帷幔,“什么鬼地方?” 她乍然起身,惊觉百里河泽正躺在她身侧,呼吸匀称,似已熟睡。 凤无忧下意识地往边上靠去,垂眸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身上衣物。 百里河泽闭眸假寐,察觉到凤无忧似乎很怕被他侵犯,心中顿生不满。 放眼整个东临,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了百里河泽的惑人魅力? 凤无忧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 难不成,委身于他,他还能亏待她不成? 片刻之后,意识到百里河泽并未趁她昏迷之际对她下手,凤无忧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安稳落地。 她冷睨着谪仙般飘逸出尘的百里河泽,一想到他曾对她做过的无耻之事,倏然间暴跳如雷,“人面兽心的王八羔子!今儿个老子非一刀阉了你不可。” 百里河泽闻言,双腿一阵抽搐,顿生恼意。 他原想将她横扫下榻,心里又莫名生出一丝希冀。 也许,她只是过过嘴瘾,并不会对他痛下狠手。 说到底,她表现得如何强势,也改变不了她是女人这个事实。 女儿家一般不都是柔情似水,懵懂天真,心善慈悲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凤无忧趁他晃神之际,已抄起榻前半人高的青花瓷器,狠狠地朝着他的裆部砸去。 砰—— 一声巨响过后,青花瓷器“哗啦啦”碎裂成渣。 百里河泽素白的衣襟上,染上点点红梅。 “砸死你个王八羔子!敢占爷的便宜,爷就叫你断子绝孙!” “凤无忧,你真是令人失望。”百里河泽徐徐睁开曜黑的眼眸,眼里确有一丝落寞。 他扫了一眼血迹斑驳的衣襟,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单手捂着腹部,缓缓从石榻上坐起,“再敢对本座动手,本座不介意打折你的腿。” 凤无忧眸光流转,淡淡地扫了眼他衣襟上的点点血迹,戏谑言之,“你确定,不是你先折去一条腿?” “………” 百里河泽恼羞成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擒住了凤无忧的手腕,迫使她无限度地逼近着自己。 “凤无忧,最好乖乖听话。” “百里河泽,你最好先学会说人话,爷虽神通广大,但语言天赋欠佳,听不懂狗吠。” “所有人都以为你葬身于火海之中,就连君墨染,都对此深信不疑。这一回,没人能来救你,懂么?”百里河泽阴鸷的眼眸紧盯着面上始终挂着浅笑的凤无忧,他原想从她面上搜寻到一丝惧意,足足看了大半天,亦未见其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凤无忧檀口轻启,声色如轻铃悦耳,“百里河泽,你可别小看爷。无人救爷,爷难道不能自救?” “自救?除非你心甘情愿委身于本座,否则,今生今世,你休想踏出密室一步。” 百里河泽顿觉有些好笑,她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竟还敢在他跟前口出狂言。 凤无忧冷笑道,“痴人说梦。委身于你,还不如委身于一头猪。” “………”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拧作一团,他从未想过,在凤无忧心中,他竟不如一头猪。 一时间,气氛愈发僵滞。 他紧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纤细的手捏得“咯咯”作响。 凤无忧深知,自己说几句好话哄哄百里河泽,他兴许就能暂时放过自己。 许是她身上反骨作祟,并不怎么值钱的自尊愣是叫她说不出半句好话。 等了好一会儿,百里河泽始终等不到凤无忧退让,颓然松开她被他攥得青了大片的纤纤细手,“非要激怒本座,才肯听话?” “百里河泽,欺负弱者让你很有成就感么?” “本座更希望能亲手驯服你。” 百里河泽颇有深意地扫了眼蓬头垢面,依旧艳光四射的凤无忧,于须臾间以雄浑内力将她周身衣物震碎成齑粉。 189 女装(3更) “你!” 凤无忧气急,双手紧握成拳,朝着百里河泽脸颊挥去。 百里河泽疾转过身,任由凤无忧的拳头落在他后脑勺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本座替你拿套女装。在本座面前,你大可释放天性。” “………” 倘若眼神能杀人,百里河泽早已被凤无忧犀锐的眼神射杀千次万次。 “百里河泽,你不觉得你太过卑鄙了些?” “再敢说本座卑鄙,本座不介意将你,就地正法。” 他并未转身,话音一落,就匆匆离了密室。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百里河泽先是中了箭,再是被青花瓷器砸中,他虽不吭一声,但不代表他身体机能得以在重伤的情况下保持正常。 故而,她倒是不担忧百里河泽真如他所言,将她就地正法。 她只是觉得膈应得慌。 平白无故的,又被他撕了一套衣裳。 倘若有机会,她真想扒下他一层皮,以解心头之恨。 吱呀—— 不多时,密室的门又被打开一道缝隙。 百里河泽并未进门,他只将干净的衣物塞入密室中,又轻掩上密室的门扉。 凤无忧扫了眼门口处那套浅粉色薄纱束腰长裙,总觉这种衣裳更适合君拂、楚依依之类的柔弱女子,全然衬不出她的霸气恢弘。 不过,此情此景,有的穿就不错了,她亦不敢挑三拣四。 小跑着行至密室门口,拣起衣物就往身上套。 密室外,傅夜沉有些兴奋地搓着双手,“凤无忧虽泼辣了些,容貌身段皆为上上佳品,换上女装,必定美若天仙。” 百里河泽亦如此憧憬着,只不过,他见傅夜沉红着张脸,在密室外来回踱步的兴奋样儿,心下暗生不爽,“阿沉,她是我的。” “你不是没碰过她?她怎么就是你的了?” 傅夜沉略略沉不住气,妖冶的丹凤眼中藏着一丝不甘,“阿泽,强扭的瓜不甜。” “你以为,在她心中,你能好到哪里去?起码,本座从未动手打过她。你呢?动辄就是一巴掌。” “我的一巴掌,可没你的三言两语厉害,生生把一个钢铁般坚强的姑娘气得泪水涟涟。”傅夜沉寸步不让,据理力争道。 百里河泽闻言,愈发后悔自己一时口快,竟说漏了嘴。 现在倒好,六年来从未和他拌过嘴的傅夜沉,为了凤无忧,居然不惜和他争锋相对。 叩叩叩—— 屋外,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破了百里河泽和傅夜沉之间尤为怪异的气氛。 “主子,摄政王带着尚方宝剑,杀到府上来了!” 闻言,百里河泽、傅夜沉二人面面相觑。 沉吟片刻之后,傅夜沉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去密室里避避。我去应付他。” “嗯。” 百里河泽沉声应着,轻叩着密室的门扉,“换好了么?” 傅夜沉摇了摇头,忍不住反唇相讥,“你既一手将人家的衣裳化为齑粉,现在又何必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你管得着?” 百里河泽不咸不淡地回着,一想到即将看到身着女装的凤无忧,心跳如鼓。 傅夜沉并未答话,只从袖中掏出一精致瓷瓶,往屋里头洒上均匀的粉末。 照理说,他卧房中的密室建得极为隐蔽,短时间内君墨染应当发现不了。 但他依旧不敢轻敌,待百里河泽入了密室之后,又将瓶中粉末均匀地倾倒在密室门口,以此消去凤无忧留下的气味。 密室中,刚换上女装的凤无忧浑身不自在,双手紧捂着胸口,虎视眈眈地盯着去而复返的百里河泽。 百里河泽定定地看着恍若天仙的凤无忧,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密室。 凤无忧羞恼万分,语气不善道,“百里王八,你能不能别这么色眯眯地盯着爷?” “呵...” 听闻她轻铃般的嗓音,百里河泽终于相信,面前这位双目湛湛有神,肤白如雪,脸颊上还挂着两个浅浅梨涡的女人确实是凤无忧。 他眸光渐深,从她鲜妍的檀口处略略往下移去。 她高挑窈窕的身段,将一套平平无奇,甚至透着些许艳俗的浅粉纱裙穿出万种风情。 百里河泽阔步上前,旋即将她的双手反绑于身后,他压低了声在她耳边轻语道,“小点儿声。若是不想让君墨染发现你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最好乖乖靠在本座怀中。” 凤无忧心跳骤然加快,君墨染当真来找她了么? 只是,他能接受她现在这副鬼样子? 凤无忧心下尤为纠结,全然忽略了离她仅咫尺之距的百里河泽,只侧耳聆听着密室外的动静。 砰—— 君墨染一脚踹开了傅夜沉卧房的门扉,鹰隼般犀锐的眼眸紧锁着端坐在食案前,挑灯夜读的傅夜沉。 傅夜沉眉头微蹙,丹凤眸中藏着一丝兴味,“摄政王,私闯朝廷重臣府邸,该当何罪?” 追风上前一步,朝傅夜沉出示了手中的尚方宝剑,“还请配合搜查。” “搜查什么?” 傅夜沉缓缓起身,正面迎向君墨染犀锐的目光。 君墨染一手攫住他的脖颈,声色寒凉似无间地狱传来的催命魔音,“凤无忧在哪?” “凤无忧在哪,不是该问你自己么?” 密室内,凤无忧听闻君墨染的声音,眸中染上一丝欢喜。 她再顾不得此刻还穿着女装,正欲放声呼救,百里河泽已抬手堵住她的口鼻,“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君墨染?” 凤无忧狠瞪着阴阳怪气的百里河泽,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不动声色地去够着离她仅一尺之遥的青花瓷器。 只要打碎了瓷器,纵密室隔音效果再好,耳力超乎常人的君墨染亦有可能听见密室内的动静。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并未答话,又冷嘲热讽道,“你以为你换上一身女装,他就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实话告诉你,全天下男人都一样,即便你美若天仙,一旦发现你并非完璧,对你的好感将会于顷刻间骤降。” 凤无忧略显困惑地看向百里河泽,她总觉得百里河泽将全天下的男人说得都跟牲畜一样。 难道,喜欢一个人不该是接受一个人的全部? 她虽不认同百里河泽所言,心里到底有些在乎君墨染的想法,一时间竟有些担忧君墨染会嫌弃她。 190 你就不能服个软?(1更) “凤无忧,跟着本座不好么?君墨染给得了你的,本座一样能给。”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垂眉敛眸,脸上写满落寞,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地契,将之整整齐齐地递至她眼前,“乖乖听话,本座照样能把你宠上天。” “你所谓的宠,就是把爷关在密室中?高兴时给口饭吃,不高兴时就饿爷两天?” 凤无忧淡漠地扫了眼他手中厚厚一叠地契,心中毫无波澜。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百里河泽的不义之财,不要也罢。 “凤无忧,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所以,国师大人又打算做什么?” 百里河泽铁青着脸,一手紧扣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突然移至她平坦的腹部上,“替本座生个孩子,本座许你一世荣华。” “你是不是有病?”凤无忧嫌恶地甩开他紧贴在她腹上的手。 “凤无忧,本座是认真的。” “百里河泽,你听好了。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给你生孩子。” “生不生,由得了你?” 百里河泽懊恼万分,倾身而上,将她死死地按在地上,“不给本座生,难道你想给君墨染生?” “………” 凤无忧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生儿育女这些事,离她实在太过遥远。 “本座得不到的人,君墨染也别想得到。” 百里河泽眸中血丝密布,因为愤怒,眼球微凸,苍白如纸的脸颊上青筋暴起,显得尤为可怖。 凤无忧见状,总觉得百里河泽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兆头,心跳骤然加快。 再这么下去,百里河泽指不准还会做出更变态的事。 无计可施之下,凤无忧只得改了口,“爷哪里生得出孩子?你没看见爷脖间诱人犯罪的性感喉结?” 百里河泽扫了眼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喉结,未置可否。 “爷的身体早就被毒坏了,不仅生不出孩子,身体也会越来越像个男人。所以,你还是趁早死了‘金屋藏爷’的心吧。再过两年,爷兴许就发育得和正常男人一样了。” “谁下的毒?” “怎么?想替爷报仇?” 百里河泽沉声应着,“伤害过你的人,都该死。” “你算不算伤害过爷的人?” 凤无忧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自她穿越以来,伤她最深的人,不就是百里河泽? 虽然,她完全不记得和百里河泽曾有过肌肤之亲,光是想想,心里就膈应得要命。 轰—— 百里河泽双手紧握成拳,擦过凤无忧的脸颊,狠捶着冰冷坚硬的龙纹石砖,“若是逼急了本座,本座不介意亲手拔了你的舌头。” “国师大人真是威风!说不过爷,居然将心思动在爷的三寸不烂之舌上。” “本座没想着逼你。你就不能服个软?” 百里河泽深吸了一口气,他总算有些明白为何君墨染总是被凤无忧气得跳脚。 她气人的功力果真了得。 偏偏他早就得知她是女人,每每火冒三丈之际,又不舍对她下手。 “不能。” 凤无忧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并趁他怒火冲冠之际,以蛮力挣开了缠在手腕上的绸带,双臂往后一抻,猛地抡起半人高的青花瓷器,朝着百里河泽的前额兜头砸下。 骤然间,瓷器的碎裂声哗然作响。 百里河泽前额开了花,不断有热血喷溅而出。 凤无忧的手,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瓷器碎渣剐得全是血口子。 密室外,君墨染忽闻墙内传来一阵瓷器碎裂之声,黑金色的眼眸中透着一丝疑惑。 傅夜沉神色微凝,尤为紧张地盯着面前那堵墙,急声道,“摄政王,凤无忧当真不在府上,请回吧。” 君墨染置若罔闻,倏地抬起孔武有力的胳膊,带着十层内力的一拳,猛地向墙体砸去。 “王,您的手……” 追风焦灼地盯着君墨染深深嵌入墙体的拳头,深怕他的手就此报废。 下一瞬,墙体轰然倒塌。 君墨染徐徐收回鲜血淋漓的手,怔怔地盯着满地断壁残垣,心中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傅夜沉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佯装愤怒,声色俱厉,“摄政王,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凤无忧不在傅府!你即便拆了傅府所有院墙,也无济于事。” 此刻,追风已带着暗影卫,将傅府翻了个底儿朝天,仍一无所获。 铁手甚至牵着数头猎犬,走遍了傅府的角角落落,也依旧未寻到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按理说,凤无忧极有可能被百里河泽带往了别的去处。 只是,君墨染总感觉凤无忧离他很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半晌,他阔步行至榻前,盯着毫无褶皱的被衾,陷入沉思之中。 越是不留痕迹,凤无忧就越有可能还在府中。 只可惜,他平素里并未留意傅夜沉,一时间,亦很难弄清傅府究竟有多少密室。 “说,凤无忧在哪?” 君墨染耐性耗尽,眨眼间就将尚方宝剑架在傅夜沉脖颈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傅夜沉微微耸肩,言笑晏晏,“摄政王,你当真是来找人的么?还是以找人为由,蓄意滋事?听闻,数个时辰之前,紫阳观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观中道士死伤无数。这会子,你是不是打算再放一把火,烧了傅府?” “不说?那就去死。” 君墨染眸中杀意顿现,尘封多年的尚方宝剑遽然出鞘。 下一瞬,剑芒一凛,血色于须臾间弥散,傅夜沉脖颈上便多出了一道剑伤。 千钧一发之际,裕亲王、容亲王、德亲王、宸王等人,携着朝中重臣一并涌入傅府。 就连即墨胤仁,也从宫中风尘仆仆赶来。 “阿染,别意气用事。”即墨子宸不动声色地挡在傅夜沉面前,深怕君墨染一个冲动,真将傅夜沉一刀杀了。 虽然,即墨子宸亦十分厌恶傅夜沉,但他绝不能死在君墨染手中。 一来,傅夜沉乃东临第一仵作,仅凭验尸,就能绘出凶手画像,亦为不少喊冤入狱之人平反昭雪。故而,他在东临,亦颇负盛名。 再者,君墨染于数个时辰前,一把火烧毁了紫阳观,影响极其恶劣。 要知道,紫阳观被视为东临龙脉的发祥地,紫阳观一经烧毁,君墨染势必将遭受东临三千政客的口诛笔伐。 此情此景,君墨染只能步步留心,小心应对重臣的弹劾,绝不能意气用事。 “让开。” 君墨染声色骤冷,他已经懒得顾全大局。 若是寻不回凤无忧,傅夜沉即便万死,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阿染,你能不能冷静些?无忧她兴许只是迷了路,指不准天一亮就回医馆了。”即墨子宸岿然不动地挡在傅夜沉身前,不苟言笑地说着。 裕亲王深深地看了眼即墨子宸,他突然意识到,即墨子宸也许不像面上这般纨绔不长进。 不过,即墨子宸确确实实风流了些,他罹患花柳病一事,早已传遍五国四海。 一时间,裕亲王也看不透即墨子宸究竟是真傻,还是在扮猪吃虎。 君墨染冷睨着一窝蜂涌入傅夜沉卧房的朝中重臣,薄唇轻启,声色似千年寒霜,“今夜,本王势必要找回凤无忧。倘若凤无忧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做好为他陪葬的准备罢。” 他此话一出,群臣纷纷慌了神。 就连向来沉稳的裕亲王,亦发了话,“摄政王,莫急。本王愿派出府上精兵,协助你寻找那位北璃来的凤公子。” 他将“北璃”二字咬得极重,意在提醒重臣,凤无忧并非东临子民,君墨染为寻一个被逐出北璃的落难将军,如此大动干戈委实不妥。 容亲王连声附和道,“本王也愿派出府上精兵,协助摄政王全力搜寻凤无忧。” 然,在场仍有许多人不买君墨染的账。 “摄政王,东临对你不薄!你怎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烧毁紫阳观?” “就是,紫阳观乃东临王脉的聚气之地。你却一把火将之烧得干干净净,居心何在?” “百里国师生死未卜,你又目无王法地对忠心耿耿的一品仵作痛下杀手。摄政王,你就不怕,被东临百姓所厌弃!” ……… 君墨染心烦意乱,他只想快些寻回凤无忧,一时气急,甚至对这群刻板守旧的老古板起了杀心。 即墨胤仁见状,连连拨开挡在他身前的带刀侍卫,飞扑入君墨染怀中。 他仰着头,晶亮的眼眸定定地看向面色冷沉的君墨染,低声轻语,“摄政王,别生气了。朕也很喜欢凤无忧,寻不到他,朕和你一样着急。” “放开。” “不放。摄政王,答应朕,先回去歇息如何?你要相信凤无忧的能力,他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即墨子宸亦随声附和道,“阿染,别意气用事。” 傅夜沉以袖中方帕慢条斯理地拭去脖颈上的血迹,唇齿含笑,悠然言之,“摄政王,凤无忧当真不在傅府,您请回吧。” “摄政王,看在朕的面子上,饶了傅夜沉,如何?” 即墨胤仁一点儿也不希望君墨染出事。 虽然,君墨染总爱欺负他,但他深知,君墨染确确实实为他挡了不少麻烦。 要是没有君墨染,他绝对坐不稳皇位。 “回府。” 君墨染终于冷静下来,疾步出了傅府。 与其同这些顽固不化的老古板浪费时间,他不若另寻他法。 191 最怕傅爷突然温柔(2更) 光线晦暗的密室中,凤无忧一面虎视眈眈地盯着头破血流面色瘆人的百里河泽,一面侧耳聆听着密室外的嘈嘈之音。 她没料到君墨染为了她,竟不惜与满朝文武为敌。 好在,即墨胤仁终于劝住了他。 不然君墨染若是因为她大开杀戒,屠戮朝臣,他在东临百姓心中的形象将一落千丈。 俗语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若失民心,后果不堪设想。 “等你怀上本座的孩子,本座就放你出去,如何?”百里河泽压下满腔怒火,尽量显得心平气和些。 他可不想让凤无忧以为,他只会冲她发脾气。 “百里河泽,你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 “少在本座面前摆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本座愿意碰你,你难道不该额手称庆?” “倘若,你不介意和一具尸体有肌肤之亲,你大可卯足了劲来。” 凤无忧冷声道,她知百里河泽洁癖深重,绝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故而,她才有回呛他的底气。 “你!” 百里河泽气得浑身发颤,甚至萌生出欲同凤无忧一同赴死的想法。 “怎么又吵架了?” 傅夜沉送走一屋子的人,便急匆匆地入了密室。 他见百里河泽前额处多了一个血窟窿,心下腹诽着凤无忧性子是真烈。 “看紧她。” 百里河泽撂下一句话,便气冲冲拂袖而去。 傅夜沉瞥了眼凤无忧被剐得满是血口子的双手,啧啧出声,“不疼么?” “猫哭耗子!” “伸出手来。” 凤无忧忙不迭地将手藏于身后,“就不。” 傅夜沉满头黑线,这女人忒爱抬杠,连个示好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不过,他倒是觉得凤无忧爽直又可爱,起码很对他的胃口。 他阔步上前,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将她拎至榻上。 凤无忧心生警惕,一脚踢在他后腰处,双手朝着他的脑袋暴扣而去,“你们烦不烦啊?勾栏院的姑娘她们不香吗?为何非要盯着爷!爷不乐意,听不懂?” “打够了没有?” 傅夜沉狂抽着嘴角,耐着性子解释道,“只是想替你上药而已,瞎想个什么劲儿?” “上药需要将爷拖上榻?爷不是‘药’,岂能任你想上就上!” “小嘴叭叭的,要不是看在你长得颇合心意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 傅夜沉一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手熟门熟路地打开石榻上的暗格,取出金疮药,有模有样地替她上着药。 “………” 凤无忧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想歪了,傅夜沉当真只是在替她上药。 她委实不明白,之前还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傅夜沉,怎么突然变得温柔且细腻? 难不成,他被疯马踢坏了脑袋? “细皮嫩肉一小姑娘,脾气怎的如此暴躁?” “爷脾气好得很。” 傅夜沉摇了摇头,轻触着她手心的血口子,语气不善道,“还敢说自己脾气好!正常女人,即便发怒,也只是咬咬手绢儿跺跺脚。你倒好,抡起瓷器直截了当地往人额前暴扣。伤了别人不说,还将自己的手剐成这副鬼样子。” “傅夜沉,爷还没死呢,你瞎验什么伤?” 凤无忧顿觉被一个仵作煞有其事地分析着身上的伤口,十分晦气。 192 傅爷心动(3更) 傅夜沉没想到凤无忧竟还有心思说笑,亦觉十分意外。 他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她超乎常人的胆识,“怪不得!怪不得你能将阿泽那块千年寒冰迷得神魂颠倒。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好!” “百里王八哪里像寒冰?脾气暴得像是吃了炮弹充足的火铳,噼里啪啦怼天怼地怼空气。” 傅夜沉斜勾唇角,自以为十分迷人地撇嘴浅笑,“当然,要看和谁比。阿泽的脾气,比摄政王好些。和我比起来,还差得远。” 凤无忧古怪地看着双颊肿如猪头的傅夜沉,总觉得他神神叨叨,十分古怪。 难不成,傅夜沉苦苦追求仍得不到百里河泽的心,因爱生恨,同他反目成仇? 如此一想,凤无忧双眸一亮,倏地擒住傅夜沉的手,尤为诚恳地询问着他,“放了爷,如何?” “不行。阿泽不会同意。” 傅夜沉脸不红心不跳地将锅甩至百里河泽头上。 事实上,即便百里河泽愿意放她走,他也舍不得放她走。 他垂眸扫了眼凤无忧搭在他胳膊上的纤纤细手,遂不动声色地腾出另一只手,轻覆在凤无忧的手背上,“小手真白。” “死变态。” 凤无忧触电般,飞快地抽回手。 傅夜沉撇了撇嘴,小声嘟哝着,“夸你还不行?” “滚。” “姑娘家,脾气这么暴躁,哪里有人敢娶?”傅夜沉摸了摸鼻子,死缠着她,硬是不肯离去。 “傅夜沉,你怎么回事?大老爷儿们唧唧歪歪吵个不停,烦不烦?” 傅夜沉讪讪笑着,“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话说回来,你爹知道你是个姑娘家么?” “关你屁事。” “所言极是。”傅夜沉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确实不关我事。” 凤无忧用看傻子的眼神怔怔地盯着傅夜沉看了好一会儿,沉声道,“被疯马踹傻了?” 傅夜沉摇了摇头,似笑非笑丹凤眼里藏着一丝愧疚,“被疯马踹,也是应该的。凤无忧,倘若我早些知道你是女人,定不会对你大打出手。” “………” 凤无忧见他时不时愁眉紧锁,时不时抬眸露出比哭还惨的痴汉笑,时不时捶胸顿足,时不时凑上跟前作西子捧心状卖乖,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索性翻身上榻,紧捂着双耳,“都三更了,能不能让爷休息片刻?” 傅夜沉拐了十八道弯,仍旧没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问出口。 沉吟片刻之后,他终于一鼓作气,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儿地抛给了凤无忧,“听阿泽说,他和你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你心里当真对他一点想法也没有?” “挫骨扬灰算不算?!” 凤无忧没想到,百里河泽那个狗杂碎,竟嘴碎地同别人说了此事。 “万一,摄政王得知你和阿泽之间的事,你会因此而觉得配不上摄政王么?”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凤无忧心烦意乱,她不明白为何傅夜沉和百里河泽的想法这么奇怪。 她明明才是受害者,什么也没做错,为何要遭受旁人的偏见? 傅夜沉意识到凤无忧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只得灰溜溜地退出了密室。 不过,这番问话也不是毫无收获。 起码,他明晰了君墨染在凤无忧心中的地位。 一般而言,姑娘家都比较保守。一旦失身,必定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心上人。 凤无忧却毫无这种意识,甚至觉得自己配君墨染绰绰有余。 这就表明,她虽对君墨染有些好感,但感情并不算深厚。 倘若感情深厚,现在早该寻死觅活了吧? 如此一想,傅夜沉心情大好,他翘着二郎腿,一边看着纸卷发黄的不入流话本,一边欢愉地吹着口哨,吹了整整一夜! 天蒙蒙亮,傅夜沉刚替凤无忧传了早膳,才迷迷糊糊睡下。 百里河泽处理完前额的伤口,又心急火燎地闯入了傅夜沉卧房之中。 昨夜,他被凤无忧气得脑袋发懵,竟留她同傅夜沉单独相处。 直到恢复了清醒,才知自己犯了多致命的错误。 傅夜沉到底不似君墨染那般不近女色,他越想越怕,深怕傅夜沉色心顿起,对凤无忧做了不该做的事。 好在,傅夜沉还算安分,已然倒在内室的软榻上呼呼大睡。 百里河泽松了口气,随手替傅夜沉盖上薄衾,旋即又在梳妆台前驻足了许久。 他紧盯着铜镜中面容憔悴的自己,强打起精神,刻意拧红了脸颊,使得双颊显出些许血色,这才满意地朝密室走去。 密室中,凤无忧正趴在石榻上,左手舀着热腾腾的鸡汤,不慌不忙地往嘴里送去,右手在素白宣纸上奋笔疾书,神情尤为专注。 凤无忧喜欢写日记,尤其是记录一些极其悲惨的过往。 她记性极好,奈何心大,不太重要的人,不太重要的事,从不挂心。 故而,她若是不将这些迫害过她的人一一记录下来,她深怕没过几天,就将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百里河泽半倚着门扉,目不转睛地盯着石榻上格外乖巧的凤无忧,清冷的声色中夹杂着一丝少有的暖融,“在写什么?” “咳咳——” 凤无忧写到兴头上,忽然被百里河泽打断,尤为尴尬地狂咳不止。 她一屁股坐在墨迹未干的宣纸上,冷着张俏脸,“闲来无事,随便写写。” 上回,君墨染看了凤无忧的日记后,气得火冒三丈。 吃一堑长一智。 这回,凤无忧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百里河泽看到那些对他不是很友好的话语。 193 国师日常炸毛(1更) 百里河泽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不扎不束,随着他平稳的步伐轻轻拂动。 “写了什么?” 他阔步行至凤无忧跟前,紧挨在她身边坐下。。 凤无忧双手托臀,连同着臀下墨迹尚未干涸的宣纸一道,往边上移去。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轻轻蹙起,“为何疏远本座?” 凤无忧冷睨了一眼百里河泽朝她臀部袭来的咸猪手,双腿一蹬,直截了当地踹在他胸口上。 “国师大人,你乃修道之人,当堂堂正正,无愧天地才是。怎可恣情纵欲,沉湎女色?”她面色冷沉,慷慨陈词。 他只是想看看被她压在臀下的宣纸上究竟写了些什么,绝无轻薄之意。 不成想,凤无忧却过分解读了他的每个动作。 也许,他不该骗她。 可覆水难收,现在想要改口,她也未必信。 长叹了一口气,百里河泽乍然起身,下意识地同她拉出一段距离,好让她放松警惕,“看你倒腾了大半日,可是在默写《女戒》?” “写首诗下饭,自娱自乐罢了。” “念来听听。” 凤无忧清了清嗓子,出口成诗,“我劝天公重抖擞,煎饼果子配鸡柳。” “咳咳——” 百里河泽没料到,她还能出口成诗。 诗词前后意境相差甚远,不过大体朗朗上口。 沉吟片刻之后,百里河泽沉声问道,“煎饼果子为何物?” 他眸色渐深,总觉得凤无忧身上尚未有诸多未解之谜。 提及美食,凤无忧暂将她与百里河泽之间的恩怨抛诸脑后,“唰”地一下站起身,声情并茂地描绘着来自于异世的煎饼果子炸鸡柳。 六年前,百里河泽被傅夜沉救出狼窝之后,生了场大病,永失味觉。 故而,他完全无法体味凤无忧口中那种鲜香原液在舌尖爆浆的巧妙口感。 百里河泽百无聊赖地移开视线,颇为好奇地看向石榻上皱巴巴的宣纸。 他伸出骨肉均匀的修长手指,轻挑起宣纸,借着晦暗的烛光,轻启薄唇,垂眸浏览着凤无忧字迹极其潦草的日记。 凤无忧见大事不妙,猛地凑上前,一手按着百里河泽额上的纱布,一手夺去他手中的宣纸,“爷准你看了吗?” 百里河泽只觉前额一阵刺痛,不用说也知道,额上的血窟窿,又开始汩汩淌血。 “拿过来。” 百里河泽曜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气,一手抓住凤无忧纤细的手腕,冷声道,“读!敢读错一个字,本座必当将你就地正法。” “读就读!虽然,爷写得直白了些,但爷写的全是事实。” 凤无忧挺直了脊背,声情并茂地诵读着日记,“难受,想哭。本来今天高高兴兴,为什么要遇见百里河泽这个王八羔子?” 百里河泽满头黑线,他早知凤无忧对他有怨气,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凤无忧竟将所有令她不快的事,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 “国师大人,你确定要听?”凤无忧眉梢微挑,突然觉得有些读不下去。 “读!” “行,满足你。”凤无忧小声嘀咕着,心下腹诽着,他都不觉得臊得慌,她又何必给他留面子? 思及此,凤无忧檀口大开,朗声诵读着,“百里王八脸皮可真厚!尚未沐浴净身,居然好意思让爷替他上药,爷差点儿没被他身上的臭味儿熏晕过去。” 她此话一出,百里河泽薄如蝉翼的脸皮“唰”地一下爆红。 他原以为凤无忧是出于女儿家的骄矜,不愿看男人的身体,替他上药时才会羞愤落泪。 现在一想,他甚至有些怀疑,她是因为受不了他身上的臭气,才哭得梨花带雨。 ……… 不对,他日日夜夜勤沐浴,身上又怎么可能有臭味? 不过,他的伤处生得隐蔽,偶尔有点...异味,不是很正常! 天!凤无忧为何非要将这种事明明白白地记下来! 百里河泽有些抓狂,他总觉得,他的一世英名将于她手中毁于一旦。 凤无忧见百里河泽还未动怒,遂大着胆子接着往下念着,“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和这么个臭气熏天的人,有过肌肤之亲。太丢脸了,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不然小姐妹该笑话我拱了烂白菜。” “!!!” 百里河泽顿觉喉头一阵腥甜,他真的快被她气死了。 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很丢人? 他明明是全东临女人做梦都想染指的百里国师,哪有她说的这么不堪? “国师,还要接着念么?”凤无忧抬眸,见百里河泽青红交错的一张脸,唇角微勾,显出一丝玩世不恭。 “念。” 百里河泽倒要看看,她究竟写了多少编排他的话! “啊——假如爷是一条恶犬,定会一边狂吠,一边吧唧吧唧啃光他三条腿。” “哦——假如爷是一头猪,一定要时刻谨记,离这株烂白菜远一些。” “嘿嘿——如果也是一只长相颇丑的臭猪,那就勉强一下,将百里河泽这株烂白菜反反复复折腾千次万次,让他嘤嘤嘤哭泣!” 凤无忧觉得,这一段写得极为传神,读得也特别带劲儿。 明面上,她在丑化自己,暗地里,却是将百里河泽嫌弃得一文不值。 待她读完日记,百里河泽的脸,已黑如锅底。 他接连咽下好几口血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凤无忧,爷没你说得这么不堪。” “国师大人位高权重,说什么都是对的。”凤无忧满脸堆笑,四两拨千斤地回呛着他。 “你以为本座舍不得动你?信不信本座现在就扒了你?” 百里河泽已经无计可施,在不能对她动粗的前提下,只能逞逞口舌之快,在气势上压她一筹。 岂料,凤无忧仗着他重伤在身,全然无视了他的威胁,有恃无恐地展开双臂,“来!爷难不成还会怕你?” “凤无忧,你可别后悔!” 百里河泽曜黑的眼眸中透出些许兴奋,他并不是好色之徒,但他是个正常男人。 哪里受得了自己心仪的女人这般“热情”的邀约,遂猴急地站起身,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凤无忧眉头轻皱,她只想试探一下,看起来若清风朗月,不近女色的百里河泽,究竟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毕竟,那日她转醒之后,身体并无明显的不适感。 也许,百里河泽只是吓唬吓唬她,仅此而已。 然,他现在的表现,明显和寻常男人没什么差别。 她有些失望地将他推至一旁,旋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搁置在饭碗上的木筷。 下一瞬,她双手各执一根木筷,分别扎入他的颈间及大腿上。 “哧——” 木筷穿透了他的皮肉,上头的倒刺仿若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无情地剐着百里河泽的血肉。 他眸中写满失意,他不明白,凤无忧为何如此恨他,“你蓄意将木筷磨成木锥,就是为了手刃本座,对么?” 凤无忧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道,“俗语有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爷之所以将木筷磨成木锥,纯粹是为凸显己身功力深厚。” “呵...你是将木筷当成了本座,故而才将心中愤怒,全撒在这双木筷上,对么?” 百里河泽曜黑的眼眸顿显凶戾之色,他骨肉均匀的手紧掐着凤无忧的脖颈,“既然,你这么不听话,就乖乖去死好了。等你死后,本座会将你安置于水晶棺中,确保你容颜不腐,肉身不坏。” “倘若,爷愿意听话呢?百里河泽,你得允许爷犯错。”凤无忧见挣扎不过,只得缓和了语气,再不敢对他恶语相向。 “晚了。” 百里河泽被她气得神智全失,脑子里又冒出同归于尽的念头。 194 救场(2更) 千钧一发之际,头顶鸡窝头,睡意惺忪的傅夜沉及时赶到。 “阿泽,你别太过分了!无忧还小,皮了些,你别和她计较。”傅夜沉疾步行至百里河泽跟前,以蛮力强行掰开百里河泽横亘在凤无忧脖颈间的大手。 “滚出去。” 傅夜沉全然忽略了百里河泽的怒气,嬉皮笑脸地坐在百里河泽身侧,苦口婆心地劝着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再生气,也别拿女人撒气。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凤无忧的脖颈,都被你掐成什么样了?再好好看看她的手腕,一片青紫!你动不动虐待她,她心里能舒服?” 凤无忧重重地点着头,她没料到,关键时刻,傅夜沉竟会帮她说话。 前天夜里,傅夜沉明明对她动了手,那一巴掌呼喇扇来,她差点儿觉得自己的大半边脸都被他给削了。 没想到,傅夜沉的态度变得这么快。 百里河泽见傅夜沉如此狗腿地讨好着凤无忧,暗自咋舌。 早知道傅夜沉是这等重色轻友之徒,他绝不会大咧咧地告诉傅夜沉,凤无忧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阿泽,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再欺负她了,行?” “本座什么时候欺负过她?” 百里河泽意识到傅夜沉打算跟他抢人,气急败坏,恨不得当着傅夜沉的面,强要了凤无忧,看他还拿什么跟他抢。 傅夜沉见好就收,讪讪而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我二人如此剑拔弩张,只会让旁观者渔翁得利。据线人来报,君墨染似乎花了不少钱,雇佣了天下第一阁的顶尖杀手。眼下,天下第一阁已倾巢而出,全城搜寻凤无忧的踪迹。兴许,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又将寻来此处。” 一听到傅夜沉说君墨染为了寻她,花了不少钱,凤无忧眉头一蹙,顿觉肉痛万分。 君墨染这大傻子,为何要花这个冤枉钱?! 他难道不知赚钱不易,且赚且珍惜? 百里河泽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倏然起身,冷声道,“本座这就去会会天下第一阁阁主。” “去。” 傅夜沉冲他招了招手,眉开眼笑道,“别担心凤无忧。我在。” 百里河泽满头黑线,就是因为傅夜沉这匹狼潜伏在凤无忧身边,他才担心凤无忧傻乎乎地受了骗。 沉吟片刻之后,百里河泽缓声道,“凤无忧,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日后,本座娶你过门。” “………” 凤无忧无语至极,百里河泽莫不是真有病? 前一刻,还掐着脖子要她的命。 转眼间,居然扬言要娶她! “别怕。你若不想嫁,他逼不了你。”傅夜沉柔声安抚着凤无忧。 自他得知凤无忧是女人之后,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凤无忧双手托腮,面色冷凝如霜。 一想到君墨染为了找她,一掷千金,她就气得浑身发颤。 他就不能学点儿好?养几只搜救犬不就得了,非要花这个冤枉钱。 现在倒好,等天下第一阁的人找到了她,君墨染指不准就变成了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到时候,还指不定要靠她养着呢! “傅夜沉,天下第一阁很厉害?” 凤无忧偏过头,轻声询问着大冷天儿依旧摇着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实则脸肿如猪头的傅夜沉。 “嗯。天下第一阁乃当世最大的杀手组织,总部落座在东临京都,云秦、南羌、西越、北璃四国设有分部。” 傅夜沉一边解释着,一边询问着她,“凤无忧,你是不是失忆过?为何连天下第一阁都不知道?” “无关紧要的事,爷向来不放在心上。” 傅夜沉闻言,对凤无忧所言深信不疑。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口提了一句,“天下第一阁的阁主尤为神秘,无人见过其真容。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天下第一阁的阁主,是个女人。” 女人? 凤无忧闻言,警铃大作。 她就说君墨染哪里舍得为她散尽家财! 说不准,他一个铜板都没花,只陪着天下第一阁阁主睡了一觉,就轻轻松松地达到了目的! “气死爷了,狗东西!” 凤无忧一掌拍在傅夜沉大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怎么了?” “没事。” “要不,陪我喝一杯清酒,消消气?”傅夜沉柔声提议道。 凤无忧倒是想喝个酩酊大醉,但她深知自己酒量甚浅,哪里敢在傅夜沉面前豪饮? 她摇了摇头,冷声道,“不喝。” “以茶代酒,陪我说说话,如何?”傅夜沉言笑晏晏,他已然比君墨染、百里河泽晚了一步,再不抓紧,凤无忧哪里能看得到他? “行。” 凤无忧终是让了步,被关在密室之中,心情本就烦闷,有个人陪着说说话解解闷儿,似乎还不错。 不多时,傅夜沉去而复返。 他换上了一套极其不合身的衣物,衣袖、裤腿均短了大半截,看上去尤为滑稽。 195 要不要考虑一下我?(3更) 凤无忧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一身火红,如同火鸡般瞩目耀眼的傅夜沉,心下暗忖着他应当是她见过的美男子里面,审美最差的一个。 傅夜沉浑然未觉,喝上小酒,便打开了话匣子,“凤无忧,你可知你是桃李街上第一位毫无背景,却能将医馆经营得风生水起的人?” “嗯?” “你有所不知。桃李街上所有商铺的背后操控者,皆为朝中重臣。” 凤无忧早有察觉,沉声应道,“历代皆是如此,物竞天择,适者存。” “告诉你一个秘密。日赚万金,客满为患的醉柳轩,实则是我名下产业。”傅夜沉迫不及待地想要告知凤无忧,他的家底,丝毫不输君墨染。 凤无忧原以为醉柳轩乃百里河泽名下产业,万万没料到,醉柳轩的主子居然是傅夜沉。 傅夜沉误将她眼中的错愕当成了崇拜,遂大咧咧地将自己的家当身世尽数道来,“京都中,有不少女子想要嫁进傅府。她们一是为财,二是为势,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傅府只有我这么一个主子。故而,她们挤破了脑袋,也想挤入傅府。不过,我傅某人并不是宸王那等寻花问柳之辈,这么多年来,府上仅两个通房。既无妾室,也无正妻。” “打住打住!你有多少通房,多少妾室,和爷有什么关系?爷又不急着抱孙子。”凤无忧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对傅夜沉的私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怎会和你无关?将来,你要是嫁进傅府,也得熟悉这些事的,不是?” “别做梦了!爷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对你下手。” 凤无忧触及傅夜沉柔情似水的眸光,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直截了当地转移了话题,“话说,你和百里河泽究竟什么关系?他就知道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毫无情趣可言。你若是喜欢男子,找几个娇滴滴会撒娇的小倌岂不更好?” 傅夜沉眸光中的戏谑于顷刻间散尽,神情尤为凝重地说道,“傅府世代忠良,家主皆为朝中一品仵作。我爹为人正直,不料祸从口出,得罪了君家老王爷。十多年前,君家老王爷派了数波杀手,欲将傅府屠戮殆尽。兄长为了保护我,死死地挡在我身前,替我挡下所有伤害。待援兵赶到之际,兄长已被乱刀砍死,偌大的傅府只余下我一人。直到有一天,无意间撞见了奄奄一息的阿泽,我见他性子冷漠,和兄长有几分像,便将他当成兄长。” “人死不得复生,节哀顺变。” 凤无忧早已看惯了生死,但见傅夜沉云淡风轻地将屠门惨案一笔带过,心中微微动容。 “时间能抚平一切伤口。天塌下来,又被我顶上去了。”傅夜沉饮尽杯中清酒,没心没肺地调侃着自己,“姑娘家不都说,父母双亡的单身男子,是为良配?凤无忧,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不必。爷倒是希望万家灯火之下,每家每户都是简单恬静的小圆满。父母双亡,未免太惨。” “说得也是。” 傅夜沉眸光渐深,他发现凤无忧最吸引人的,并非她的容貌身姿,而是她的性格想法。 她和他府上的通房不同,她很独立,也很坚强。 “脸还疼么?”傅夜沉借着微醺的酒意,缓缓伸出手,朝着她的脸颊探去。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撇过头,反问着他,“被猎犬撕咬的感觉,如何?” “猎犬到底太温柔,应该多咬几口才是。打女人的男人,确实需要教训。” 傅夜沉态度极为端正,遂又抓着凤无忧的手,朝着自己肿如猪头的脸颊砸去,“对不起。那时不知你是女子,下手狠了些。” “无妨,你也没占到便宜不是?顶多算不打不相识。” 凤无忧本就不是个记仇的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傅夜沉暗自揣摩着凤无忧口中所述的“不打不相识”,心下暗生窃喜。 “凤无忧,可别忘了你傅爷。” 傅夜沉那双似笑非笑丹凤眼朝着凤无忧频送秋波,语气中,显出几分不舍的意味。 凤无忧尚未反应过来,傅夜沉两眼一闭,便沉沉地倒在石榻之上。 “傅夜沉?” 她轻推着鼾声如雷的傅夜沉,又见密室石门大敞,心下大喜。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她提着裙裾,“滋溜”一声轻盈溜下榻,蹑手蹑脚地朝着密室外跑去。 遽然间,她顿觉身上这套粉裙尤为碍眼,遂又转过身,将视线投注到倒在石榻上不省人事的傅夜沉身上。 他身上的那套红衣,似乎不错。 如此一想,凤无忧又急匆匆地行至石榻前,尤为利落地解下他不合身的外袍。 这期间,傅夜沉鼾声雷动,全然没有转醒的意思。 凤无忧正打算背过身,褪下身上这套尤为浮夸的粉裙,无意间注意到傅夜沉腹上缠着的绷带。 她伸出手,轻触着绷带的布料,竟觉此布料和她往常用以束胸的布料相差无几。 思及此,她又麻利地拆了傅夜沉腰间的绷带,嘴里念念有词道,“今日赠衣之恩,他日定涌泉相报。” 凤无忧已然察觉傅夜沉故意装醉,为的就是放她离去。 她深知傅夜沉和百里河泽关系亲厚,亦不愿让傅夜沉为难,换上从傅夜沉身上褪下的男装之后,又在傅夜沉耳边低语道,“放心,这件事爷定不会同第三个人说道。” 傅夜沉唇角微勾,依旧闭眸假寐。 原来,偶尔做做好事,感觉还不错。 196 小虐君拂(1更) “想不到,还挺合身……” 凤无忧颇为满意地扫了眼身上的似火红衣,转而将丝缎般的墨发高高束起。 叩叩叩—— 密室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凤无忧扫了眼虚掩着的石门,旋即压低了嗓门,模仿着傅夜沉的声音,沉声问道,“何事?” “主子,君拂郡主特特遣派下人送了封信来。” 君拂? 凤无忧心下困惑不已,她万万没料到,君拂和傅夜沉之间居然有联系。 “信上写了什么?念念。”凤无忧不疾不徐地整理着着装,作漫不经心状,随口问着。 “是。” 密室外,傅府守卫摊开信件,朗声道,“凤无忧在你们手里,对么?放心,只要你们手脚干净些,一不做二不休,将凤无忧杀之而后快,本郡主定不会将此事告诉王兄。不过,王兄已下令封城,你们动作快些,千万别妄想着带他出城,行不通的。趁早将他杀了,以绝后患,才最为稳妥。” “蠢货!” 凤无忧没料到君拂竟如此歹毒,知她被人掳走,还不忘落井下石。 这回,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君拂。 密室外,傅府守卫恭声问道,“主子,君拂郡主的人还在府外候着,可需回话?” “稍等。” 凤无忧随手在宣纸上写上一行小字,旋即阔步行至密室门口,将宣纸递给了守卫,“去。” “是。” 傅府守卫毕恭毕敬地答着,接过宣纸便匆匆退下。 傅夜沉再也沉不住气,倏地起身,拦住了凤无忧的去路,“说,在宣纸上写了些什么?” 凤无忧双眸矍铄,唇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怎么,酒醒了?” “快同我说说,你在宣纸上写了些什么?” “欲杀无忧狗贼,必先祭出诚意。郡主若愿拔去纤纤葇荑上的十片指甲,今夜子时,吾便命人给您送去凤无忧的项上人头。”凤无忧气定神闲地说着。 “啧啧啧——” 傅夜沉肿如猪头的脸上漾起一丝笑意,他原以为凤无忧只是写了首打油诗辱骂君拂,不成想,她下手竟这么狠。 凤无忧见他又是皱眉又是笑的,戏谑言之,“怎么,心疼了?” “有什么好心疼的?我只是有些感慨,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会折腾人!拔指甲这招实在妙极,既不会令人难以接受,操作起来难度却是极大。都说十指连心,就是不知娇滴滴的君拂郡主,能不能承受得住?” 凤无忧但笑不语,“害人者,人恒害之。” 她话音一落,便风风火火地拂袖而去。 之所以走得匆忙,倒不是因为惧怕百里河泽去而复返。 她扎百里河泽那两下,均是挨着他的筋脉处下的手。 没个三两日,他大腿上的伤口根本无法结痂, 此刻,凤无忧只是急着去找君墨染。 一来,她着实担忧君墨染为了她,不惜牺牲色相,委身于天下第一阁阁主。 再者,她亦不愿眼睁睁看着君墨染为了寻她散尽家财。 “凤无忧,鞋……” 无意间,傅夜沉眼角余光扫至她脚上的绣花鞋,朝着她翩然远去的背影急声喊道。 凤无忧微微顿步,回眸莞尔一笑,“谢什么?你这人,怪有意思的。” 她仔仔细细想了大半晌,依旧没想明白傅夜沉要谢她什么,遂大摇大摆地从傅府后院偏门离去。 197 找狗东西算帐(2更) “凤公子,跟我们走一趟。” 倏然间,数十位黑衣人从天而降。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均以黑绸遮面,声色肃然,听不出喜怒。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一眼将她团团围住的黑衣人,檀口轻启,“去往何处?” 为首的黑衣女子冷声道,“摄政王府。” 闻言,凤无忧驻足顿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黑衣女人,试探地问道,“阁下可是天下第一阁的阁主?” “正是。凤公子可唤我无情。” “摄政王让你来的?”凤无忧无意识地撇了撇嘴。 不知为何,一想到君墨染和眼前的女子交情匪浅,她心里好似堵着一块大石头,憋得她差点儿喘不过气。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无情声色尤为清冷,一双漂亮的眼眸中亦淬着森然杀气。 乍眼一看,冷艳之至,别有一番韵味。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再度开口问道,“摄政王付了多少酬金?” 无情怔了怔,心下十分纳闷,难道君墨染没跟凤无忧说过,天下第一阁亦是他一手创建? 不过,她可不敢妄自揣摩君墨染的意思,只得四两拨千斤地答着,“凤公子不如亲自询问摄政王殿下?” 凤无忧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愈发犯堵,“你们一次集体任务,一般可赚得多少酬金?” 无情掐着手指算了片刻,如实说道,“一般而言,一夜千万银两。” “千万?!” 凤无忧瞪大了眼眸,气得火冒三丈。 她撸起袖子,急冲冲地走在了前头,“狗东西!真够败家的,千万银两,就这么哗啦啦流走了?” “呕——好想吐。” 凤无忧一想到君墨染囊中钱财,如流水般哗啦啦流走,悲伤到狂呕不止。 无情疾步跟在凤无忧身侧,冰冷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关切,“凤公子,可是吃坏了东西?” “你实话告诉爷,君墨染究竟给了你们多少钱?” 无情摇了摇头,“摄政王殿下并未给过酬金。” 没给酬金? 凤无忧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她腹诽着,君墨染这狗东西一定是跟人家阁主睡了,人家才这么好心,替他鞍前马后。 “狗东西,大猪蹄子!再也不和他好了。” “不和谁好?” 遽然间,君墨染飞檐走壁而来,谪仙般翩翩然落至凤无忧跟前。 他见凤无忧怒气喷薄,刀锋般寡情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数十位黑衣人身上,声色骤冷,“本王让你们寻人,不是让你们抓人。你们倒好,竟将本王的人气成这般模样。” 无情急了眼,连声答着,“摄政王殿下莫要误会,我等并未苛待凤公子。凤公子嘴里的狗东西、大猪蹄子指的正是您。”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犀锐的眼神扫了一眼瞬间噤了声的凤无忧,便知无情所言非假。 少顷,他薄唇轻启,朝着无情等人摆了摆手,“退下。” “是。” 无情微微颔首,遂带着身后数十位黑衣人一道,隐于巷道之中。 凤无忧见冷艳之至的无情在君墨染面前,乖巧地如同一只小猫,心里愈发不得劲儿。 她气呼呼地转过身,甚至于不愿正眼看他。 “凤无忧,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为了君拂,将你抛下。”君墨染定定地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覆在她肩头之上,强忍住欲将她搂在怀中狂吻的冲动。 “您做什么都是对的,不必在乎爷。” 君墨染闻声,倏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有些气恼地瞪着怀中怒气喷薄的凤无忧,“你分明就是在跟本王置气。” “放爷下来!”凤无忧双颊绯红,手脚并用地推搡着君墨染。 “先告诉本王,方才骂谁狗东西,不和谁好?” 提到此事,凤无忧心里就来气儿。 她将头扭至一旁,酸溜溜道,“摄政王,您老人家明知故问。” “嗯?” 君墨染一头雾水,他知道什么了? 凤无忧只当君墨染在糊弄她,心里更加气愤,“你是不是付不起天下第一阁的酬金,跟人阁主睡了?” “谁说本王付不起酬金?本王家财万贯,养十个你,都没问题。” 君墨染含情脉脉地说着,他只想让凤无忧明白,他富可敌国,绝对养得起她。 可她却再度会错意,“养一个还不够?非要养十个!” 君墨染眸色渐深,他紧搂着怀中野猫般张牙舞爪的人儿,不动声色地腾出一只手,肆意地在她纤细的腰间游移着。 她的腰可真细,不盈一握。 凤无忧心生恼意,猛地挣开了他的怀抱,踉跄退出他怀中,还不忘在他鞋面上踩上一脚,“脏东西,别碰爷!你分明没付酬金,无情都跟爷说了。你一定是陪人家睡了,不然人家为何帮你?” “本王为了找你,一夜未合眼,哪来的时间沐浴更衣?没良心的小东西,居然好意思嫌本王脏!” 君墨染怀中一空,心里亦一阵失落。 凤无忧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他如同疯了般,不顾身上伤痛,四处找寻着她的踪迹。 同时,他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之前,他总压抑着心中对凤无忧的渴望,潜意识里认定了自己无法接受男人。 直到凤无忧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心里头,早就接受了凤无忧。 “没时间沐浴,有时间陪人睡觉?”凤无忧小声咕囔着,声势虽大不如前,但话里行间,依旧透着些许不满。 “凤无忧,你在吃醋!”君墨染后知后觉,意识到凤无忧在吃醋之后,他开心地合不拢嘴。 “胡说八道!我才没有。” 凤无忧矢口否认道,她只是不愿君墨染为了她,破财又失身而已。 “口是心非。”君墨染勾唇一笑,旋即又将凤无忧带入怀中。 他双手托着她的纤纤细腰,微微垂首,倏地噙住了她泛着莹莹光泽的唇。 凤无忧瞪大了眼眸,心里小鹿乱撞。 她偷偷睁开了眼,怔怔地盯着君墨染俊美无俦的容颜,一时间竟忘了将他推开。 足足一刻钟,等君墨染意犹未尽地松开凤无忧,才发觉她已然晕死了过去。 “笨蛋,连换气都不会?” 君墨染小心翼翼地抱起她,黑金色的眼眸中戾气褪尽,只剩绵绵无尽的宠溺。 “王...” 追风仓皇赶来,他原想禀告君墨染,君拂突然发狂亲手撬去十指上的指甲,不成想,君墨染竟一脸荡漾地抱着昏睡不醒的凤无忧招摇过市! 君墨染回过神,眸中宠溺化成一丝懊恼,冷声道,“何事?” “郡主突然发狂,以铁钳撬去指甲盖,情绪十分不稳定。” “嗯。” 君墨染沉声答着,他对君拂已失去耐性,她是死是活,已懒得搭理。 追风讷讷地跟在君墨染身后,待他突然调转了方向,径直走向一间客栈,追风才硬着头皮问道,“王,需要为郡主宣太医?” 君墨染面无表情,不近人情地说道,“不必。她既撬了指甲,便命人在她伤口上撒些盐。” 自他发觉凤无忧被人掳走之后,便认定了君拂在摘星阁之上无端生事,纯属拖延时间。 她既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他又何须顾及兄妹之情? “遵命。” 追风低眉颔首,正欲转身之际,又将袖中一黑色瓷瓶递给了君墨染。 “何物?” 追风嘿嘿一笑,郑重其事地解释道,“那个...凤小将军如果疼得厉害,可用此瓶中的香油舒缓疼痛。” “本王不会动他。” 君墨染冷睨了一眼神色揶揄的追风,嘴上虽如此言说,身体倒诚实得紧。 他腾出一只手,不疾不徐地接过追风手中的黑色瓷瓶,这才径直入了客栈。 198 惊不惊喜?(3更) 不多时,君墨染一脚踹开客栈厢房的大门,一个利落转身,又将门闩轻轻落下。 他将凤无忧轻放至榻上,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正欢。 “凤无忧,你介意和男人过一辈子么?” “本王数三下,倘若你未回话,本王就当你默认了。” 君墨染立于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双眸紧闭的凤无忧,他第一次发现,她躺着的模样亦很迷人。 绯红的双颊若映月彩霞,紧抿的双唇透着一丝甜腻的香气,使得定力极好的他,差点儿失控。 “三。” “二。” “一。” “呵...” 君墨染唇角斜勾,正欲倾身而上,脑子里又闪过她那日被百里河泽气哭的模样。 既然喜欢她,就该尊重她的意愿才是。 思及此,他生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只搬来一张凳子,叉腿坐于榻前,目不转睛地凤无忧。 “小东西,怎么还不醒?” 君墨染心烦意乱,正等着她转醒,给他一句答复。 谁知,凤无忧一睡就是大半天。 等她转醒之际,天已大暗。 她刚一睁开眼,就见君墨染一脸欲求不满地盯着她,眸中频放狼光。 “脏东西,离爷远一点。”凤无忧惊乍坐起,双腿朝着君墨染胸口一蹬,作势欲将他踹至一旁。 “本王没碰过无情。”君墨染双手紧攥着凤无忧纤细的脚腕,这才发觉她脚上的浅粉色绣花鞋。 他尤为困惑地盯着她足上鞋履,沉声问道,“说!这是谁的鞋?” 君墨染声色凌厉,指尖越收越紧。 他甚至有些怀疑,她背着他在外鬼混,一时不察,穿错了其他女人的鞋履。 凤无忧直截了当地蹬掉了绣花鞋,大咧咧道,“百里河泽收走了爷的衣物,逼着爷换上女装,还给了爷一双绣花鞋。” “他居然逼着你换女装?” 凤无忧点了点头,“好在爷机警,扒拉了傅夜沉的衣物,躲门而逃。只是,爷忘了脚上还穿着一双女人的鞋。” “可有受伤?” “未曾。倒是百里河泽,被爷折腾出了三个血窟窿。”凤无忧沾沾自喜地说道。 君墨染见她并未受伤,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原想命店小二去给凤无忧买双合脚的鞋,正准备丈量她双足的尺寸,却见她纤白玉足生得尤为好看,心跳骤然加快。 “摄政王?” 凤无忧伸出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您老人家在想什么呢?” 君墨染双眸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凤无忧嫩得掐得出水的双足,鬼使神差地将之握在手心,“别动。” “………” 凤无忧满头黑线,他见君墨染极度痴迷她的脚,深怕他一个激动,将她的双足砍下,连声道,“摄政王,我有脚气。” “嗯?” 君墨染只觉身体温度骤高,甚至于听不清凤无忧说了些什么。 下一瞬,他黑金色的眼眸闪过诡谲红光,而他手上力道亦于须臾间加剧。 “你做什么?”凤无忧吃痛闷哼道,正打算抽回脚,却见他“唰唰”两声,将她的裤腿卷至膝盖上。 “凤无忧,好久不见。” 君红染猛一抬眸,那双妖异的眼眸定定地盯着凤无忧,似是要将她的魂魄抽干般,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凤无忧身体一哆嗦,连连往后退去,“君红染!” “惊不惊喜?” “有惊无喜。”凤无忧对君墨染生出的朦胧好感,又被君红染这一闹,给尽数驱散。 应付一个君墨染已经够呛,再加上君蓝染,君红染,她迟早会被折腾崩溃。 “见到孤,你不觉得身心愉悦?” 君红染“啪”地一声,拍在她脚背上,带着几分惩罚意味。 “放开爷!” “孤难得来一回,你应当喜极而泣才是。”君红染声色低醇,透着森森邪气。 他眉头一凛,狭长的眼眸一勾,双手突然按着凤无忧的脚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笑!给孤大笑!” 凤无忧感受到脚心传来的痒意,艰难地憋着笑。 她才不愿意被君红染安排得明明白白,若是让旁人得知,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君红染见她紧咬牙关,遂又腾出一只手,紧攫着她的下颌,“凤无忧,莫要压抑自己的天性。见到孤,你也很开心,对否?” “劝你快些放开爷的脚。爷脚气发作起来,自己都怕。” “岂有此理!你将孤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君红染勃然大怒,一手拎着凤无忧的衣领,大摇大摆地上了街。 “君红染,爷给你笑还不成么?”凤无忧嫌丢脸,只得缓声讨饶。 “晚了。” 君红染“啪叽”一声,将凤无忧扔至大街上。 他双膝紧压着凤无忧的小腿,骨节分明的手毫无章法地挠着凤无忧的脚心,直到她忍不住放声大笑,这才施施然松了手。 此时,他们已被闻声而来的围观百姓团团围住。 “这不是摄政王么?” “可不是!没想到,摄政王竟放浪形骸到当街轻薄男人。” “啊——摄政王,是摄政王!姐妹们,摄政王喜欢挠人脚心!一起上!” ……… 喧闹非凡的人群中,忽然冲出数十位浓妆艳抹的女子。 她们纷纷褪去鞋袜,侧卧在君红染身侧,纷纷朝他伸去纤纤玉足,“摄政王~快来呀~” 君红染怔愣片刻,垂眸看了眼凤无忧被他挠红的脚心,又横扫了眼在她面前晃动着的玉足,心情大好,“想不到,孤比墨染受欢迎得多。” 人群中,忽然射来一道淬毒的眼神。 凤无忧敏锐地抬起双眸,却见一长相清丽的陌生女子目眦尽裂,狠瞪着自己。 君红染亦察觉到女子极为犀锐的眼神,正准备松开凤无忧,一手剜下女子的眼睛,女子已退出人群,飘然远去。 “凤无忧,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君红染悻悻地转过头,伸手狠掐着凤无忧滑腻腻的脸颊。 “君红染,你再敢对爷无礼,信不信爷打得你屁股开花?” 凤无忧此话一出,周遭便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个人是谁啊?竟扬言将摄政王打得屁股开花?” “似乎是神算医馆的凤神医。” “据说,摄政王为了他,冲冠一怒一把火烧了紫阳观。” ……… 一时间,非议声甚嚣尘上。 而将君红染和凤无忧死死地围在中央的女人们,面上依旧挂着妩媚之至的笑容。 她们朝着君红染挥着手绢儿,顾盼之间,秋波频送。 怔忪间,凤无忧只觉这群女人们手中的锦帕香得过分。 “奇怪,这香气怎么如此熟悉?” 凤无忧苦思冥想了大半天,等她终于想起此香出处,吓得朝君红染猛扑而去。 君红染错愕地看着怀中惊慌失措的凤无忧,沉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被孤迷得神魂颠倒,想要将孤就地正法?” “听着!这些女人不太对,屏息凝神,速速随我回府。”凤无忧贴在他耳边低声轻语着,一双犀锐的桃花眼频频扫向四周。 “烈性媚药而已,怕什么?等孤抑制不住药性之时,就打道回府,让墨染来收拾残局好了。”君红染撇唇浅笑,云淡风轻地说着。 凤无忧气急,“你以为烈性媚药是闹着玩的?” 半个多月前,北堂璃音正是对她下了这种媚药,才使得她阴差阳错地轻薄了君墨染。 如今,烈性媚药再现,就意味着北堂璃音极有可能已至东临。 北堂璃音若在暗处,对付起来将尤为棘手。 君红染见凤无忧脸色煞白,终于正了面色,一掌轰开围聚在他身侧的妖娆女子,直截了当地将凤无忧扛上了肩头,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阔步走去。 身后,隐于人群中的云非白定定地望着君红染远去的方向,朗声轻笑,“传闻,东临摄政王心疾复发,想不到,竟是真的。” “太子殿下,可需趁乱将之狙杀?” “你以为东临摄政王就这么点儿能耐?”云非白眸色一凛,不悦地冷睨着身侧随侍。 “那,媚药岂不是白下了?” “本殿原打算小试身手,扰他心智,让他当街出丑。他既逃了,便就逃了,来日方长。” 云非白背手负立,双眸微眯,死瞪着伏在君红染肩头上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的凤无忧,厚薄适中的唇轻轻一动,阴恻恻的魔音从唇瓣中溢出,“查清楚他肩上的小子是何来历。” 199 给她两个选择(1更) 东临京都。 城门守卫于二更天伊始撞响宵禁鸣钟,万家灯火次第熄灭。 喝得酩酊大醉的莽汉摇摇晃晃地在笙箫箜篌渐渐止歇的巷道上独行,不多时便被守卫叉着钢棍押至京都府衙。 临近摄政王府,君红染骤然止步。 他妖异红瞳早已被情欲填满,棱角分明的唇微微翕动,“凤无忧,孤给你两个选择。” 他低醇且极富磁性的嗓音于须臾间喑哑至极,带着原始的欲和望,仿若要将世界万物吞噬了般,声线绵长,透着毁天灭地的张狂。 凤无忧察觉到他的异样,更加不敢乱动,只静静地伏在他肩头上,轻声问道,“什么选择?” “一,你来做孤的解药。二,给孤寻几个女人。” 君红染此话一出,凤无忧连连挣脱了他的桎梏,“你等着,我这就去醉柳轩挑几个模样水灵的姑娘。” 她转身之际,他却沉沉地闭上了眼。 下一瞬,他强有力的胳膊将转身欲溜的凤无忧,拽入怀中,“凤无忧,你当真一点儿也不在乎本王?” “你开口就要好几个姑娘,爷顶不住。” “………” 君墨染愈发气闷,“本王会注意分寸。” 就在刚刚,君红染和君墨染打了个赌。 君红染一口咬定,凤无忧会亲手将他推向别人的怀抱。 君墨染赌的是,凤无忧会心甘情愿成为他的解药。 现在看来,他还没君红染看得清楚。 凤无忧心里,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小东西,做孤的解药。” 他将她深锁在怀,力道之大,纵她拼尽全力,亦难以将他推开。 “摄政王,你说过你不会逼我。” “这就是你冷酷无情地将孤推向脂粉堆的理由?” “要不然,您老人家先试试银托子?” 凤无忧心里亦不愿君墨染被他人染指,只是现在的她,还没做足心理准备。 她确实对他有几分好感,但还没到以身相许的程度。 况且,他开口就是“给他找几个女人”,这足以说明,他根本没有为一个人,守身如玉的想法。 君墨染郁猝万分,直接驳回了她的提议,“银托子若是有用,还需要女人做什么?” 凤无忧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微微垂眸,纠结地绞着手指,“摄政王,我...我有个条件。” “说来听听。”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杀我。” “孤杀你做什么?” “你答不答应?”凤无忧倏地抬眸,清澈见底的眼眸中藏着一丝惧意,但更多的是破釜沉中的勇气。 君墨染深深地看着凤无忧,知她已下定决心,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好。” 他话音一落,再次将她扛上肩头。 一路上,凤无忧紧张得煞白了脸,双手紧攥着他的衣袖,碎碎念着,“摄政王,您一定不会杀我的,对么?” “嗯。” 君墨染有些困惑,他对她不算坏,可她怎么如此惧怕他? “摄政王,您一定会注意分寸的,对么?” “嗯。” “摄政王,不行!我不行,我...” 待君墨染将纠结无比的凤无忧扛回墨染阁,她扫了眼晦暗不明的内室,狂咽着口水,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君墨染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真要被凤无忧给逼疯了。 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虽然,凭着他超乎寻常的定力,压下媚毒也不是不可能。 可问题是,凤无忧对他而言,本就是一剂猛烈的媚药。 二者叠加,其药力已然强到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沉吟片刻之后,他缓缓蹲在凤无忧跟前,尤为诚恳地说道,“孤答应你,永不纳妾。” “不纳妾的意思是,您还想着娶个美貌王妃?” “笨蛋,除了你,孤谁都看不上。” 君墨染直截了当地堵住了凤无忧喋喋不休的嘴,“孤喜欢你,是乍见之欢,是久处不厌。” “就算,我是个男人,您当真不介意?” “介意。可孤只对你有感觉。” “君墨染,你要是敢出尔反尔,爷一定将你千刀万剐。”凤无忧双臂主动环上了他的脖颈,龇牙咧嘴地警告着他。 君墨染微微愣神,他原以为自己并未露出马脚,原来她早就知道是他。 “怎么认出的本王?” “君红染才不会询问我的意见,君蓝染也不会,只有你会。” 君墨染闻言,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他将她轻轻放至榻上,声色低醇,比墨染阁外的夜色还要迷人。 “凤无忧,本王一定会保护好你。” “摄政王,您废话怎么这么多?您越说,我越怕,就不能快一些?” 凤无忧身体颤得厉害,要不是因为烈性媚药极易危及生命,她才不会做出这么大牺牲。 对她而言,前路雾茫茫。 她不知道自己对君墨染的感情有几分真,也不知道君墨染对她的喜欢,有几分真。 “呵...本王的错。” 君墨染邪魅一笑,旋即朝着榻上如林中小鹿般无措的凤无忧倾身而去。 直到现在,他才敢确定,凤无忧的过去,绝不是她自己所述那般放浪荒唐。 她看起来,单纯且青涩,倒像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 200 我们不合适(2更) 墨染阁中,黢黑一片。 可凤无忧依旧看清了浑身是伤,但一点也不影响美感的君墨染。 这一回,她的反应尤为强烈。 “不!我后悔了!不可以,不行的,会死的。” “………” 君墨染不明所以,耐着性子哄着她,“不试试怎能妄下论断?本王觉得,你可以。” 凤无忧缩至榻角,浑身上下都在抗拒着近在咫尺的君墨染。 上一回,明明没这般...恢弘。 要是知道是这般光景,她死也不会答应。 “你离我远一点儿!要是忍不了,就去烟花之地找女人。实在不行,追风,铁手也可以!” “凤无忧!你在戏弄本王?” “不是。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凤无忧垮着小脸,此时此刻,她当真是怕极了。 她可不想将自己这条小命撂在君墨染的榻上。 君墨染会错了意,他以为凤无忧临时变卦,是因为她心里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轰—— 暴怒中,他一掌重重地落在榻沿上,“凤无忧,你究竟有没有心?” “别气别气。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凤无忧小声嗫嚅着,尽管她也舍不得将君墨染推给其他人,但思来想去,为了保命,她还是选择了将他推开。 轰—— 君墨染并未用强硬手段逼凤无忧就范,但他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又一掌朝着鎏金软榻上轰下。 砰—— 这一回,卧榻直接被砸出了一个窟窿。 “啊——阿染,别砸了!” “摄政王,你别气了!无忧他不愿意,不若你换个人?” “倘若你不喜欢人,给你找头猪也行。” 君墨染这么一闹腾,原本藏在榻下的即墨子宸、即墨胤仁、顾南风纷纷从榻下蹿出,满脸堆笑着地站在君墨染面前。 “你们!” 君墨染郁猝至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起零落在地的外袍,直截了当地往身上套去。 即墨子宸讪讪笑道,“阿染,我这就去给你找几个新鲜水嫩的小姑娘。” 即墨胤仁若有所思地盯着君墨染大敞的领口,“摄政王,你和无忧确实不太合适。别为难他了吧?” 顾南风亦附和道,“实在不行。老子委屈一下,替凤无忧受过,如何?” 君墨染见顾南风对他挤眉弄眼,一阵反胃,直接将他们三人扔出墨染阁。 凤无忧见状,吓得双手合十,嘴上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姐姐,求您了!救救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拱白菜……” 她见君墨染这架势,突然忆起刑部为女犯专设的酷刑——木驴。 她觉得,君墨染这恢弘伟岸的身材,对她来说,和被严刑暴虐没什么区别。 “凤无忧。” 许久,君墨染终于平息了怒火,但他眸中的火星却并未消散。 凤无忧抬眸,诚惶诚恐地盯着面色阴沉的君墨染,“摄政王,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随本王来。” “去哪儿?”凤无忧怯怯问道。 君墨染并未答话,随手拎起她的衣领,阔步走出墨染阁。 阁外,即墨子宸、即墨胤仁、顾南风三人纷纷跟在君墨染身后,深怕凤无忧会遭遇不测。 “阿染,无忧还小,经不起折腾。” “摄政王,朕答应你,这就给你选妃。凤无忧毕竟是个男人,不合适。” “闭嘴。” 君墨染冷漠言之,转而将惊慌失措的凤无忧拎至溶月冷泉边上,“睁大眼好好看着。” “看什么?” 凤无忧当真睁大了眼,盯着死水微澜的泉面,困惑地询问着君墨染。 “好好看着本王被你折磨得欲火焚身,几近发狂。” “………” 凤无忧见他阔步跨入溶月冷泉之中,原想拦着,毕竟他身上箭伤未愈。 可转念一想,拦下他,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深思熟虑之后,她终是没有伸手拦他,只蹲在泉边,颇为狗腿地替他搓着背,“摄政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计较。” “凤无忧,你若是觉得本王对你不好,大可跟本王说,本王愿意改。” 他此话一出,即墨子宸眸色黯了黯,他原以为君墨染只是一时兴起,想不到,君墨染竟动了真情。 即墨胤仁倒是乐见其成,他既喜欢君墨染,又喜欢凤无忧,他们二人若是能日日夜夜长相守,也算是造化。 凤无忧愣了愣,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出君墨染半点不好。 自他为她挡下七箭之后,凤无忧便将他之前对她的种种忘得一干二净。 “摄政王,您老人家对我挺好的。” “既然好,为何不愿接受本王?”君墨染猛然睁开了眼,他微微侧过头,犀锐的眼神长久地停驻在凤无忧那张英气与妩媚并存的俏脸上。 “不是不愿接受,是...是因为我们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 201 责怪(3更) 凤无忧毫不犹豫地答道,“尺寸。” 君墨染从未想过,凤无忧拒绝他的原因,竟如此荒唐。 他黑金色的眼眸深锁着一脸认真凤无忧,“你不是在开玩笑?” “我才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摄政王,您不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凤无忧反问道。 “你就不能忍忍?” “不能够的。”凤无忧义正言辞地回绝着他,她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绝不能心软。 君墨染郁猝万分,他曾引以为傲的身材,却成了横亘在他和凤无忧之间最大的障碍。 不行,他定要想个法子,让凤无忧相信,绝不会出人命。 “阿染,你还是别为难无忧了。别说无忧怕,我看了都觉得心慌。”即墨子宸亦蹲在泉边,有模有样地替君墨染搓着背。 君墨染满头黑线,冷声打断了自说自话的即墨子宸,“滚回去。” “你须得答应我,别做伤害无忧的事。” 即墨子宸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娇小玲珑的凤无忧,他可以确定,凤无忧这小身板,根本经受不住君墨染的摧残。 “本王想做什么,需要跟你汇报?” 君墨染见即墨子宸如此关心凤无忧,心下大为不爽。 事实上,他若是想要强取豪夺,凤无忧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即墨子宸见君墨染怒气正盛,极其幽怨地推了他一把,“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正当此时,王嬷嬷惊慌失措地闯入溶月冷泉。 她“噗通”一声,跪在不远处的假山前,将脑袋低垂至胸口处,声泪俱下,“摄政王,郡主突发惊厥,命在旦夕!您快去看看郡主吧!” 凤无忧回眸,冷睨着老泪纵横的王嬷嬷,倏地起身,阔步行至她跟前,“摄政王身体不适,还是由爷代劳罢。” 王嬷嬷抬首,略显迟疑地看着一身红衣似火张扬的凤无忧,“这...不太合适吧?” “顾南风,你随凤无忧去一趟。” 君墨染沉沉地闭上了眼眸,旋即便心无旁骛地以体内雄浑的内力压制着药性。 王嬷嬷见状,再不敢多言,只得领着凤无忧、顾南风二人往芳华阁走去。 尚未行至芳华阁,便闻君拂尖锐刺耳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顾南风不悦地掏了掏耳朵,随口询问着王嬷嬷,“嗓门儿这么大,一听便知中气十足。你确定她的身体当真出了问题?” 凤无忧但笑不语,她可没忘记君拂私下给傅夜沉传信一事。 君拂既动了杀心,她自然不可能轻饶。 砰—— 凤无忧前脚刚踏入芳华阁,君拂便抄着食案上的青花瓷茶壶朝着凤无忧的脑门砸来。 “气死本郡主了!傅夜沉那厮,竟敢欺骗本郡主。” 君拂手执长鞭,肆无忌惮地鞭笞着蜷缩在一隅的丫鬟。 王嬷嬷见状,忙不迭地拖着肥胖的身躯,朝着君拂小跑而去,“郡主指端伤口未愈,切不可动手。” “王兄呢?”君拂回眸,冷声质问着王嬷嬷。 王嬷嬷朝着芳华阁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低声道,“摄政王似乎受了重伤,于溶月冷泉中调息。恰巧凤无忧也在,他自告奋勇欲来探望郡主,摄政王也是同意了的,老奴拦不住。” “凤,无,忧!” 君拂气得浑身发颤,双手紧握成拳,指端的伤口一经挤压,血流便顺着裙角汩汩落下。 凤无忧半倚着门扉,单指提着方才君拂朝她脑门儿砸来的青花瓷壶,就着壶嘴儿大口地饮着茶水,“好茶。” 君拂手执长鞭,心急火燎地杀至凤无忧跟前,柳眉倒竖,声色俱厉,“凤无忧,是不是你截下了本郡主的信?” “不错。郡主文采斐然,爷一时心痒,亦给你回了封信。礼尚往来,无需客气。” 凤无忧唇齿含笑,狭长的桃花眼不动声色地扫过君拂渗血的指尖,作惊讶状,特特扬高了声音,“想不到,郡主竟如此守信!爷只不过随口一提,想要摘几瓣指甲泡茶,不成想,郡主当真撬光了指甲。” “啊——我跟你拼了!” 君拂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手中长鞭猎猎作响,眨眼功夫,就朝着凤无忧光洁的前额兜头挥下。 凤无忧抬手紧攥住长鞭,猛一使力,便将君拂拽至怀中。 她压低了声在君拂耳边轻语道,“郡主何必动怒?爷这不是信守承诺,亲自提头来见了?” “凤无忧,你无耻!” 君拂气得涨红了脸,连连抬腿,往凤无忧裆部狠踢去。 “君拂,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爷今日不伤你性命,并不是因为你嗓门够大够泼辣,而是因为,你是君墨染的妹妹。” “呸!你敢动本郡主一根毫毛试试?看王兄不打废你。” 顾南风实在受不了声色尖锐的君拂,一手将凤无忧拽至身后,旋即往君拂脸上撒去一包痒粉,“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顾南风,你竟敢对本郡主下药!” 君拂歇斯底里地狂吼着,她早就看顾南风不爽。 多年前,顾南风对君墨染舍身救她一事颇有微词。 故而,她对顾南风一直心存芥蒂。 啪—— 啪—— 遽然间,凤无忧轻推开挡在她身前的顾南风,朝着君拂的脸颊狠狠甩去两巴掌。 “凤无忧,你竟敢打我?” 君拂妙目圆瞪,她做梦也没料到,凤无忧居然会在芳华阁对她动手。 啪啪啪—— 凤无忧置若罔闻,抬手朝着她花容失色的脸颊又甩去响亮的几巴掌。 “君拂,爷说过不取你性命,但没说过会放过你,懂?” “来人,快把凤无忧抓起来!将他就地格杀!” 君拂眸露怯意,却依旧颐指气使地朝着芳华阁外的守卫发号施令。 “谁敢动他?” 淡雅薄雾的水光中,君墨染浑身上下尚还淌着水,便匆匆赶来救场, 即便知道君拂不会是凤无忧的对手,但只要一想起上回紫阳观外,他一时大意弄丢了凤无忧,心里一紧,便不管不顾地从溶月冷泉直奔芳华阁。 君拂回眸,见君墨染带着一身煞气疾风骤雨般而来,须臾间,又换了另一副嘴脸。 “呜呜呜——王兄,拂儿的脸好痛!” “君拂,本王最后警告你一次。再敢对凤无忧动手,本王就废了你的双手。” 君拂瞳孔微缩,她早就察觉到凤无忧在君墨染心中不大一样,却没料到君墨染居然会因为凤无忧,扬言要废了自己的双手。 “王兄,你可还记得,我是你的嫡亲妹妹?” “你的所作所为,早已逾越了兄妹之情。”凤无忧反唇相讥道,“君拂,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么多年来,众人为何总是众星捧月将你捧在高位之上?并不是因为你有多优秀,只是因为你有一个能替你遮风挡雨的哥哥。” “凤无忧,本郡主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凤无忧全然无视了君拂的怒气,周身气场骤然转凉。 她冷声质问着君拂,“你口口声声说爱他,究竟是爱他的权势,还是爱他这个人?你可知昨夜他赶去摘星阁救你的时候,身上伤口尽数崩裂,每走一步伤口都在渗血?你可知今夜的他被人下了猛药,情况凶险,弄不好便会一命呜呼?别总是以爱的名义,伤害他。” “本郡主……” 君拂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即便知道君墨染身受重伤,亦理所当然地想着他可以扛下所有伤痛。 却不知,君墨染也是血肉之躯,受伤时亦需要他人的照拂。 君墨染看向口若悬河的凤无忧,他能感觉到她在用她的方式保护他。 虽然,他觉得自己足够彪悍,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 可不得不说,他确实十分享受凤无忧这份看似单薄却足够温暖的保护。 “王兄,你千万不要被凤无忧的花言巧语骗了!他害得拂儿指甲尽断,还指使顾南风对拂儿下药,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毒蛇!” 君拂轻拽着君墨染湿透的衣袖,眸中藏着一丝慌乱。 她突然有些害怕,君墨染为了凤无忧,将她扫地出门。 要知道,这些年,她除了花钱,什么都没学会。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君拂脸上的红痕,眉心紧拧,转而询问着一脸愤懑的凤无忧,“君拂的脸,你打的?” “嗯。” “不准有下次。” 凤无忧心里有些不服气,她明明是在替他管教君拂,他居然还好意思责怪她。 “知道了。”她小声应着,心里愈发委屈。 203 这男人该死的甜美(2更) 一个时辰之后,君拂身上药性全消。 她怔怔然地瘫在驿馆软榻上,空洞无神的眼眸直愣愣地盯着帐顶天青色绣线流苏,苍白的唇微微翕动,好似浅水的鱼,濒死却死不成。 云非白紫眸中情欲渐消,他慢条斯理地扣着前襟上的盘扣,尤为轻蔑地扫了一眼榻上动弹不得的君拂,“真是晦气。想不到,东临摄政王的妹妹,竟是没人要的破鞋。” “你...” 君拂失焦的双眸中,眼泪簌簌滚落。 “还不快滚?别脏了本殿的眼。”云非白吃饱餍足,转眼便翻脸不认账。 “你就不怕王兄将你千刀万剐?”君拂撇过头,费劲地从榻上爬起。 她双手紧攥着身下的垫褥,指端的痛意远及不上她心头的哀恸。 这种事,她自然不会告诉君墨染。 若是让君墨染得知她被他人染指,怕是再不会要她。 “据本殿所知,你王兄他似乎不像外界传闻那般宠着你。本殿劝你,这种事最好别四处宣扬,不然,倒霉的只有你。”云非白攫着君拂的下颌,邪笑涔涔。 一开始,他原想着将生米煮成熟饭,强娶君拂,继而以君拂掣肘着狂傲不羁的君墨染。 只是,过去的一个时辰中,神智不清的君拂,频频唤着君墨染的名讳,一声比一声放浪。 这让云非白尤为膈应。 若不是在君墨染的地盘上,他不敢做得太过分,君拂怕是活不过今晚。 “滚。” 云非白眸色一凛,旋即将狼狈不堪的君拂扔下榻。 君拂紧咬着唇瓣,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将她遭受的一切,尽数算到凤无忧头上。 她发誓,定会让凤无忧吃尽苦头,受尽凌辱,一定会! 东临摄政王府。 凤无忧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斜卧在贵妃躺椅上,睡眼惺忪地看着毕恭毕敬地立于一侧,绞尽脑汁作诗的追风。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追风仰着头,看向漫天繁星,眸中蓄满了热泪。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明明是让他作几首小诗讴歌君墨染,不成想,他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再容不下其他。 “追风,你若是喜欢摄政王,就大胆地同他表白罢。一个人瞎嚎嚎,他又听不见!” 追风暗叹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凤无忧在感情方面,比君墨染还迟钝。 近段时间,君墨染对凤无忧的攻势愈发猛烈,凤无忧倒好,傻不愣登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追风深怕君墨染得不到回应,会轻言放弃,这才特特提醒着凤无忧,让她把握住时机。 不成想,凤无忧竟误会他对君墨染有意思。 “唉!孺子不可教也。”追风摇了摇头,颇有些心疼用情至深的君墨染。 照这架势,君墨染这段感情极有可能无疾而终。 “追风,不得无礼。” 君墨染从墨染阁中施施然走出,他冷喝着捶胸顿足的追风,一把将斜卧在贵妃椅上的凤无忧抱在怀中。 凤无忧揉了揉眼,透过迷蒙雾色,怔怔地盯着身着朝服,面色威严,周身气度贵不可攀的君墨染,“摄政王,您,您要做什么?” “送本王至门口。” 意识到凤无忧被他的美色所惑,君墨染心情愈发愉悦。 在这之前,他从未认为长得好看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 而今,他却爱惨了凤无忧痴迷沉醉的眼神。 “不愧是我。”君墨染唇角含笑,宠溺地刮着凤无忧挺直的鼻骨,“小东西,等本王回来,好好喂饱你。” “………”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小声嘀咕着,“摄政王,您别白日做梦了。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嘘——” 君墨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凤无忧耳边轻语,“凤无忧,你要相信,人定胜天。” 凤无忧连连挣开了他的怀抱,转而紧抱着王府门口处的石柱,显出壮士扼腕般的气势,“山无棱,天地合,铁杵霍霍磨成绣花针,乃敢与君共赴云雨中。” 君墨染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道她反应这么激烈,他定不会在她面前褪尽衣衫。 “王兄。” 君拂踉踉跄跄地撞入君墨染怀中,酸涩不堪的眼眸中又滑下两行清泪。 君墨染眉头紧皱,绷直了身体,既未去扶她,也没主动推开她。 她现在的模样,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 “去哪了?”君墨染冷声问道。 “吹了回冷风,摔了一跤。” 君拂并未将云非白侵犯她的事告知君墨染,上回她失了清白纯粹是自己一手造成,君墨染自是亲眼目睹过的。 故而,只要她不告诉君墨染昨夜的遭遇,即便将来有幸嫁给他,他也发现不了端倪。 “回芳华阁,闭门思过。” 君墨染淡漠言之,终是将步履虚浮,下盘不稳的君拂推至一旁。 君拂敛下眸中恨意,低眉颔首,步履维艰地朝芳华阁的方向走去。 凤无忧扫了眼君拂极其怪异的走路姿势,旋即会意。 这一两个时辰里,君拂怕是遭人夺了清白。 君墨染亦发现君拂的怪异之处,转而询问着司命,“君拂昨晚去往何处?” “属下失职。昨夜,您身中媚药,暗影卫均驻守在墨染阁中,故而,属下亦不知郡主昨夜去过什么地方。” “去查。” 君墨染剑眉紧蹙,继而补充道,“让无情盯紧云非白。” “是。”司命沉声应道。 凤无忧警铃大作,原以为君墨染只是为了寻她,才和天下第一阁阁主有了些交集。 现在看来,君墨染和无情似乎是老相识。 就是不知,他们究竟熟到哪种地步? 凤无忧犀锐的眸光往君墨染身上一扫,正欲开口询问他无情究竟是他的谁,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说到底,她和君墨染之间的关系也不算亲厚。 更何况,昨夜君墨染身中媚药,凶险至极,她都未能出手相助。 眼下,她哪有脸面质问他? 好在,君墨染见她闷闷不乐,旋即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缓声解释道,“本王和无情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 “晓得了。” 凤无忧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她目送着君墨染躬身落座玉辇,心中竟生出一丝丝甜。 她并未弄清楚自己对君墨染的心思,只道是占有欲在作祟,容不得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和他人之间纠缠不清。 “该死的男人,竟如此甜美。” 凤无忧双手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面色略略惆怅。 只不过,惆怅之中还藏了丝喜色。 204 为摄政王感到开心(3更) 凤无忧正欲回墨染阁,继续教“不成器”的追风吟诗作赋,忽闻不远处传来阵阵喧闹之声。 她不由得好奇地停驻了脚步,伸着脑袋往巷尾处探去。 只见,乌泱泱的人群如潮涌般,从巷尾涌来。 “苍天无眼,龙脉尽毁!瘟疫肆虐,民不聊生!” “国师有令,歃血祭天。擒拿灾星,以慰英灵!” ……… 追风见状,连连将凤无忧拖进了摄政王府中,“凤小将军,万万不得出府。” 他面色冷凝,匆匆瞥了眼手持火把声势浩荡而来的京都百姓,旋即命王府守卫紧掩门扉。 凤无忧见状,气不打一处来,“百里河泽真真无耻!他定是察觉爷从傅府逃了出来,心有不甘,遂又蛊惑这群百姓前来声讨爷。” “凤小将军莫急,待王下朝,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追风如是说着,眉头却紧拧在一块。 百里河泽在东临国内声望颇高,君墨染一把火烧了他的紫阳观,势必会引发东临百姓的抵触心理。 不巧的是,京都城郊柳浃村恰好在紫阳观被烧毁之后爆发了极其可怕的瘟疫。 如此一来,绝大部分百姓都以为是君墨染那一把火,烧毁了卧藏于紫阳观地底下的东临龙脉,惹怒了八方诸神,才使得柳浃村突发瘟疫。 凤无忧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声询问着追风,“瘟疫之事,当如何解?” 追风摇了摇头,“事出紧急。我也是在王上朝之后,才收到密报。不过,柳浃村瘟疫竟能于一夜之间肆虐,应当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所言甚是。” 凤无忧应着,眸色中氤氲了森然杀气。 君墨染为她火烧紫阳观,真情切切,让她颇为动容。 故而,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君墨染被黎民百姓诋毁。 彼时,乌泱泱的百姓已然行至摄政王府门口。 “摄政王,您切莫被北璃来的细作蒙蔽了双眼!” “摄政王,还请您交出灾星凤无忧。国师大人说了,只要将灾星祭天,便可保东临风调雨顺,瘟疫也将不日而愈。” “交出凤无忧!交出凤无忧!” ……… 围聚在王府门口的京都百姓,豁出了命,手举火把,高振双臂,义正言辞地声讨着凤无忧。 事实上,他们更想声讨的人,是君墨染。 只不过,他们尚还没有这个胆量,敢在摄政王府叫嚣,只得拿无权无势的凤无忧开涮。 “凤小将军,莫担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待王下朝归来,定会妥善处理这些琐事。”追风见凤无忧愁眉不展,恭声安慰道。 凤无忧摇了摇头,如是说道,“摄政王是出了名的懒怠,他兴许一把火将门外示威的百姓烧成灰烬。如此一来,确实能简单直接地解决问题。但长此以往,摄政王在东临的地位必定有所动摇。” 追风颇有些欣慰地看向凤无忧,连声道,“想不到凤小将军竟能如此设身处地地为王着想,属下真为王感到开心。” 砰—— “失礼了。” 凤无忧趁追风不备,一手落在他后脑勺处,直截了当地将他撂倒在地。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摄政王府紧掩的门扉,转身往院墙上轻盈一跃,轻而易举地逃出了摄政王府,马不停蹄地往京都城郊柳浃村赶去。 205 嗜血村民(1更) 东临京都城郊柳浃村。 夜雨初歇,寒露潇潇。 十里荒地,少有人烟。 转眼已至寅时末刻,天幕上依旧灰蒙蒙一片,浓墨遮星,了无生气。 “吁——” 凤无忧扫了眼凄凉荒芜的柳浃村,利落地翻身下马。 说来也是凑巧,她刚刚翻出摄政王府院墙,恰逢一匹骏马在府外一隅吃着草。 定睛一看,正是不日前顾南风那匹被她弄丢的赤兔马。 赤兔马不认生,稀里糊涂将凤无忧视作了主人,遂驮着她往柳浃村方向一路疾驰。 “兔兔,不得进村,乖乖在村口等着。” 凤无忧轻抚着马背上柔软的鬃毛,在它耳边轻语着。 赤兔马极通灵性,听闻凤无忧所言,特特昂首,回以“响鼻”,以作应答。 “好姑娘,看上去倒是比顾南风靠谱一些。” 凤无忧莞尔一笑,倏地转身,朝着云谲波诡的柳浃村挺进。 村寨中,点着疏落的灯光,硬是将本就黑沉的天,衬托得更加森然可怖。 偶有零星的犬吠声,带着绵长的回声,在空荡荡的巷陌中回旋往复。 怔忪间,一形容可怖的男子突然从被黑暗模糊掉棱角的巷道口蹿出,他喉头处发出“咯咯”的响声,严重萎缩的牙床已然包裹不住猩红的牙根。 “咯,咯咯——” 男子朝着凤无忧张牙舞爪而来,舌头虽完好无损,却说不出一句整话。 凤无忧面上并无半丝惧意,狭长的眼眸细细地打量着他瘦削苍白的脸。 她见他吃力地捋着舌头,依旧说不出话,遂出声询问着他,“你是想杀爷,还是想求爷救你?” “血,喝你的血!” 男子露出森然獠牙,惨白的皮肤上因密布的瘢痕而显出几分诡异。 “月信未至,哪来的血给你喝?” 凤无忧戏谑言之,手上动作却尤为利落。 她猛地抬起胳膊,朝着男子脖颈处狠劈去。 “血,喝血,救命……” 男子眼白一翻,脖颈一歪,晕死了过去。 凤无忧这才俯下身,以袖中锦帕轻覆在男子手腕上,潜心贯注地替他诊脉。 正当此时,一抹殷红的袍角疾速闯入凤无忧的视野之中。 傅夜沉没料到竟会在柳浃村中遇见凤无忧,神情微怔,“你来这里做什么?” 凤无忧深知柳浃村突发瘟疫,和百里河泽逃不了干系。 不过,她还不至于因为百里河泽的缘故迁怒傅夜沉。 少顷,她缓和了口气,不咸不淡地答道,“自然是替自己洗刷污名。” 傅夜沉闻言,亦蹲至凤无忧身侧,压低了声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送你回去。” 他委实想不明白,凤无忧一个姑娘家,竟如此大胆,敢在瘟疫横行的诡异村寨中瞎转悠。 “柳浃村突发疫病,救死扶伤的神医不该来?” 凤无忧犀锐的桃花眼中氤氲着熊熊怒火,东临朝堂上的事她自是管不着,但傅夜沉和百里河泽为扳倒君墨染,草菅人命,不惜散播疫疾,真真是罪大恶极。 “仵作大人,需要将此刁民押解至府衙?” “不必。” 傅夜沉冷声打断了衙役所言,摄魂勾魄的丹凤眼中,透着少有的温柔,“柳浃村中近乎所有村民均染上了瘟疫,人命不是儿戏,速速回去。” “你也知道人命不是儿戏?” 凤无忧冷声反问着傅夜沉,面上恼意尽现,“爷此行既是为自己洗刷冤屈,也是为救他们性命。而你呢,傅大仵作?人还没咽气,你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一众肖小,准备毁尸灭迹?” 傅夜沉不气不恼,仅以手中折扇轻挑着她的下颌,“不愿离去就算了,何必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再对爷动手动脚,信不信爷将你先辱后杀,再辱再杀,如此循环往复,将你折磨得痛不欲生?” 凤无忧一手拂去傅夜沉抵在她下颌处的折扇,狠瞪着嘴角噙笑,媚态似妖的傅夜沉。 “当真?” 傅夜沉眸光一亮,旋即又将凤无忧巴掌大的小脸捧在手中,用力揉搓着,“你打算怎么辱我杀我?” 他心下腹诽着,她若是肯辱他杀他,他哪里会痛不欲生? 飘飘欲仙还差不多。 “话不投机半句多。爷还未饥不择食到如此地步!” 意识到傅夜沉的脸皮和她差不多厚,凤无忧再不愿同他废话,倏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柳浃村深处探去。 “大人,需要将此刁民就地格杀?”衙役见凤无忧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傅夜沉,沉声问道。 傅夜沉冷睨了一眼忿忿不平的衙役,冷声道,“不得动她!” “是。” 衙役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他怎么也没想到,素来喜欢虐杀的傅夜沉,竟也有善心大发的时候。 凤无忧越走越疾,完完全全甩开傅夜沉之后,这才顿住脚步,垂眸凝视着手中锦帕。 方才那位染病男子,脉搏强劲有力,心率正常,就连呼吸也未见一丝一毫的紊乱,实在不像是疫症患者。 既不是疫症,也不是痨病等缓重之疾,难道柳浃村突如其来的瘟疫,当真是人为投毒所致? 思及此,凤无忧顿觉不寒而栗。 呼—— 料峭阴风迎面袭来,带着些许血腥味,令人作呕。 凤无忧眉头紧蹙,紧掩着口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一望无垠的黢黑田埂。 她敛气屏息,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荒芜田埂,总感觉田埂里头有无数双眼盯着她。 “咯,咯咯——” 遽然间,傍山小径上突然冒出数十位面色苍白,耳鼻尽毁,周身皮肤被可怖瘢痕布满的柳浃村村民。 他们双目略略失焦,步履虚浮,倒像是话本中那些脚不着地的幽魂一般,给人以一种头重脚轻之感。 “血,我要喝血。” 他们行尸走肉般,急奔着凤无忧而来。 206 吸血恶鬼(2更) 凤无忧见状,妙目圆瞪,拔腿就跑。 事实上,以她的身手,应付这些村民绝不是难事。 可问题是,眼下这些村民还留有一口气,她不愿像傅夜沉之辈,不择手段,草菅人命。 “咯,咯咯——” 不巧的是,黑魆魆的田埂间,亦蹿出数十位患病村民。 他们朝着凤无忧围聚而来,将她所有出路一一封死。 凤无忧微微蹙眉,她总觉面前这些村民的攻袭路线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大有文章。 “血,我要喝血!” 村民们伸着脖颈,深嗅着凤无忧身上的人气,嘴角涎水连绵不绝。 “倒像是中了邪……” 凤无忧凌空跃起,一脚踩在离她最近的村民肩上,轻轻松松突破重围,纵身跃下田埂,遁逃而去。 不远处的山垄上,傅夜沉紧盯着凤无忧飞驰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回。” “大人,柳浃村瘟疫肆虐,一把火烧了村寨最为稳妥。”衙役手握着火把,怯生生道。 “烧了凤无忧,你赔得起?” 傅夜沉心生不悦,反问着边上毫无眼力见儿的衙役。 凤无忧没来之前,他确实想过放火烧了柳浃村,来个死无对证。 只是,她一来,傅夜沉的想法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么鲜活明媚的美人儿,怎可纵火烧之?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凤无忧终于甩开了身后那群饥肠辘辘的嗜血村民。 她站定在途经柳浃村的蜿蜒溪水旁,怔怔地听着潺潺清音,只觉心烦意乱。 一开始,她心下腹诽着村民身上的怪症,极有可能是人为投毒所致。 若是人为投毒,最简易的法子便是在水源中下毒。 但问题是,贯穿柳浃村始末的这条溪流,起始点皆不在此地。 如此一来,若是在水中投毒,被无故殃及的民众,绝不止柳浃村中五六百人。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溪流上下游的村落均相安无事,独独柳浃村爆发了疫症,这就证明柳浃村疫症毒源及传染源,皆与水源无关。 红日初升,霞光冲破层云束缚,普照大地, 凤无忧一想到自己折腾了大半日,依旧一无所获,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她虽不愿离去,却也明白若是让人撞见她在柳浃村中出没,定会给她自身,甚至是君墨染带来不小的麻烦。 毕竟,百里河泽堪称是全东临百姓的信仰。 一旦瘟疫、灾荒等天灾骤降之际,百姓在恐慌之余,便会将希望寄托于号称掌控着东临龙脉的百里河泽身上。 这个时候,百里河泽即便是放个屁,它都是香的。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还有人敢质疑他? “罢了。爷去也。” 深思熟虑之后,凤无忧只得加快脚程,快步离村。 奇怪的是,日出之后,柳浃村的村民又显出另一副模样。 偶有在羊肠小道上四蹿的村民,皆以衣袖遮挡着晨曦微光。 他们神色仓皇,似将朝阳当成了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更令人困惑的是,此刻的他们,神智似乎尽数回拢,除却肤色苍白了些,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病态。 怔忪间,又有一小波头披麻布的村民从村户中走出。 他们尤为警惕地盯着凤无忧,纷纷绕道而行。 “这人是谁?该不会是来放火烧村的吧?” “别管这么多了!女菩萨在村口施粥,咱还是去讨一些吃食,再说吧。” “说得也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即便死了,也要当个饱死鬼。” ……… 女菩萨? 凤无忧眼前一亮,紧跟在柳浃村村民身后,往村口施粥点赶去。 照理说,柳浃村疫情爆发,一般人觉没有勇气在此处施粥。 来者,若不是大善之人,极有可能是大恶之人。 “兄台,看你气色不佳,可是染了什么重病?”凤无忧不动声色地躲入村民高举过头顶的麻布下,颇为友善地询问着他。 “你,你是谁?” 村民惊恐地睁大了眼,他原想将凤无忧推至一边,又见她锦袍加身,一时间亦不敢轻易得罪她。 “兄台莫怕。我乃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妙手回春,悬壶济世的神医,得知柳浃村瘟疫肆虐,特来此地探探情况。” “神医?当真!” “自然。若不是心系疫症,我又岂会在如此敏感的时候孤身跑进柳浃村?”凤无忧轻声细语道。 “说得也是。敢问神医可有治病良方?” “良方自然会有,不过前提是对症。先同我说说,你是何时患的病?” 村民瞳孔微缩,怯生生道,“昨儿个夜里,紫阳观被烧毁之后。村里一寡妇突然得了疯病,身上血管暴突,脸上惨白似鬼。她逮着人就咬,反是被她咬到的人,亦跟着染病。” 凤无忧恍然大悟,原来,柳浃村的“瘟疫”之所以会在一夜之间爆发,是因为这些村民的“自相残杀”。 也就是说,投毒者只需要在最初患病的寡妇身上下毒,便可将这种极其古怪的毒,于短时间内散播开来。 “你很怕阳光?”凤无忧偏头,看向惊惶未定的村民,轻声问道。 村民点了点头,“龙脉被毁,我们村恰巧位于龙脉之尾,想必是受了诅咒,这才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怕眼睛一闭一睁,我就变成了嗜血无情的吸血恶鬼。”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柳浃村村民的症状确实像极了传说中的吸血恶鬼,惧阳,怕光,嗜血。 不过,她不认为这些活生生的人,会无端变成恶鬼。 思及此,她又特特询问着神神叨叨的村民,“村口施粥的女菩萨,来几日了?” 提及女菩萨,村民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昨儿个瘟疫肆虐,女菩萨便从天而降。” “昨日才来……” 凤无忧沉声应着,脑海中的线索渐渐拼凑成了一副整图。 不出所料,村口施粥的女菩萨,应当也是百里河泽手中的一枚棋子。 只是,那人会是谁呢? 楚依依? 不,不会是她。楚依依真正的主子不是百里河泽,她没理由在诈死之后再为他效力。 可除却楚依依,百里河泽身边还有擅下蛊的女人? 又或者说,村口的女人仅仅只是一个摆设…… 说话间,凤无忧已然行至村口。 “神医,快看!女菩萨在那儿!她可真是善良。”村民特特扬高了声音,旋即撇下了凤无忧,疾步匆匆地挤到最前头,痴迷地盯着施粥女子傻笑。 施粥女子衣着朴素,面上亦不施脂粉,可眉眼间的媚态,倒像是经过长期的训练一般,使得她看上去又纯又欲。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眼施粥女子,目光在掠过她伤痕累累的伤口时,眸色渐深。 “女菩萨,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凤无忧阔步上前,眉宇间流露着些许关切。 施粥女子莞尔一笑,柔声细语,若四月春风,暖人心扉,“不碍事。昨日劈柴时,不慎划伤了手。” “被斧头砍伤可不是小事。你坐在田垄上歇息片刻,爷替你布粥如何?” “这……” 凤无忧并未给她迟疑的时间,连推带拽地将她安置在村头田垄处,并从村民手中顺了一块麻布,替她遮阳。 众人见凤无忧如此殷勤,只道是凤无忧看上了人家姑娘的好模样,卯足了劲儿欲追求她。 就连施粥女子,也以为凤无忧对她有点儿意思。 待安置好施粥女子,凤无忧才施施然回至粥铺前。 趁众人未察,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凭着袖中银针,在胳膊上划开两大道口子。 “该死!爷给祖母买的翡翠镯子不知是不是落入粥桶中,竟找不到了。” 凤无忧念念有词地说着,旋即大咧咧地将手臂伸入粥桶中,反反复复地搅着,任由手中的鲜血,均匀混于米粥中。 村民见状,纷纷急了眼。 “你这人怎么这么糟蹋口粮?” “是啊!哪有人将手臂伸入粥桶中的?” “我们柳浃村已经够惨的了!你如此捉弄我们,不怕遭天谴?” ……… 凤无忧讪讪笑道,“抱歉。爷的翡翠镯子不知落在何处,爷去去就回。”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向端坐在田垄上的女子抛去一记媚眼,“女菩萨,明日此时,不见不散。” “快滚吧!我们柳浃村不欢迎你。” 柳浃村眼看着一锅粥被凤无忧搅得脏兮兮,可全村村民都患了病,无人给他们做饭,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挑三拣四? 凤无忧回眸,深深地看了一眼田垄上的女子,直到赤兔马屁颠屁颠地跑至她跟前,才回过神来。 “兔兔,回城。” 她纵身一跃,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全然不顾袖中被热粥烫得满是水泡的手臂,策马疾驰而归。 “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 彼时,君墨染端坐在玉辇之中,定定地看着马背上的凤无忧,气得差点喘不过气。 一下朝,铁手便着急忙慌地赶至宫门口,说是凤无忧打晕了追风,不知去向。 天知道那一刻他有多害怕! 他深怕凤无忧再度被人劫持,深怕她遭遇不测,深怕她带着她的小婢女远走高飞。 207 罚她(3更) “摄政王,您怎么来了?” 凤无忧勒紧了缰绳,面露欣喜。 君墨染瞅着她眉开眼笑的模样,心中怒火竟莫名其妙地消了大半。 他施施然走出玉辇,微微抬首,刀锋般寡情的目光定格在她黏糊糊湿淋淋的衣袖上,声色中透着些许不悦,“怎么回事?” “不碍事的。”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将手臂藏于身后,深怕君墨染发现她手上斑驳伤口后会大发雷霆,斥责于她。 君墨染冷哼着,若不是他身上伤势未愈,骑不了马。 他真想直接上马,在马上好好收拾收拾这欠调教的小东西! 这一回,定是惹出一身伤,才不敢给他看! 岂有此理! 思及此,君墨染阔步上前,二话不说便将凤无忧从马上拦腰报下,转而将她塞入玉辇之中。 他广袖一挥,轿帘次第落下。 “摄政王,您做什么?”凤无忧双手紧捂着胸口,怯怯问道。 “把手伸出来。” “只是被热粥烫了一下,不打紧。”凤无忧紧捂着满是水泡的胳膊,愣是不给他看。 撕拉—— 君墨染见凤无忧这般不听话,三下两除二便将湿淋淋黏糊糊的衣袖扯成了碎布条。 “别,您老人家怎么总是和我的衣裳过不去?” 凤无忧瞅着自己被扯得稀烂的衣袖,不满地嘀咕着。 君墨染却因为她手臂上的水泡心疼不已,“凤无忧,怎么弄的?” 他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触着她微微发红的胳膊,惹得她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见状,他彻底慌了神,只将她的手轻轻搁置在他的腿上,急喝着玉辇外的铁手,“可有带金疮药?” 闻声,铁手忙不迭地朝着玉辇探入大半个脑袋,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王,您手劲重,不若让属下为凤小将军上药,如何?” “滚出去。” 君墨染满头黑线,近段时间来,他愈发觉得铁手不靠谱。 “是。” 铁手不甚放心地扫了眼凤无忧的手臂,又讪讪地放下轿帘。 司命狂抽着嘴角,压低了声同铁手说道,“铁憨憨!” 铁手置若罔闻,双手紧攥着金疮药,满脸愁容,“凤小将军生得细皮嫩肉,胳膊被烫得满是水泡,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司命闻言,连连捂住铁手的口鼻,沉声喝止了他,“不要命了?凤小将军的手臂是你能看的?” “大家都是男人,看看手臂又怎么了?” 铁手甚是不服,倘若有机会,他还想和凤无忧共浴呢! “王的男人,你也敢看?” 司命摇了摇头,一手夺过铁手紧攥手心的金疮药,毕恭毕敬地朝着玉辇中的君墨染递去。 君墨染接过金疮药,垂眸看向凤无忧伤痕累累的胳膊。 和她纤细的手臂相比,他的手显得那么大。 君墨染剑眉紧拧,略显笨拙地替她上着药,“疼不疼?” “不疼。区区小伤,无足挂齿。”凤无忧当真不觉得自己伤得有多重,即便不上药,几日功夫也能自行恢复。 凤无忧不知,她身上芝麻大点儿的伤,看在君墨染眼里,都跟要命了般,搅得他心头犯堵。 君墨染小心翼翼地抚过凤无忧被银针划出的伤口,沉声询问道,“自己划的?” “事出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凤无忧,你听好了。从今往后,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多少借口,都不得如此任性妄为地伤害自己!” “晓得了。” “凤无忧,你别不当回事!” 君墨染见她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倏地倾身上前,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手臂,颇具惩罚意味地噙住了她的唇瓣。 208 摄政王的警告(1更) 凤无忧被君墨染啃习惯了,并未觉得他此刻的行为有何不妥。 若不是他吻技太差,她绝不至于刚碰到他凉凉的唇,就将他一把推开。 “摄政王,您老人家属狗的吗?为何总喜欢咬我的唇?” 君墨染理直气壮地说道,“本王这是在吻你。” 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之后,君墨染曾挣扎过,反抗过。 终究,他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凤无忧一听,情绪愈发激动,“您老人家怎么动不动就吻人?我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啊!” “本王只对你做过这种事。” 君墨染倏地抬手,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触着凤无忧的唇瓣,“凤无忧,不如我们将昨夜没做完的事,先做完如何?” “何事?” “你说呢?”君墨染眸色深沉,声音喑哑至极。 “不行!不可以!” 凤无忧筛糠般摇着头,连连推拒着他,“摄政王,你要是敢乱来,我,我就……” “你就以身相许?”君墨染往她身侧靠了靠,墨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脸色绯红的凤无忧。 “你要是敢乱来,我就阉了你!” 凤无忧双手作剪刀状,在他跟前晃了晃。 君墨染见状,总算安分了些。 他本可以不顾她的意愿肆意妄为,但他更希望有朝一日,凤无忧能心甘情愿地迎合着自己。 “凤无忧,你记牢了,在本王尚未决定放你离去之前,要是敢和其他男人,或者女人私相授受,后果自负。” “什么后果?” 凤无忧反骨作祟,见他态度如此强硬,欲杀杀他的威风,一时间又想着同他抬杠。 “你若敢红杏出墙,本王定会亲手阉了你,再将你关至牢笼中,做本王一辈子的囚宠。” “不出墙!绝不出墙!” 凤无忧闻言,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心下腹诽着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墨染脾气暴躁,让他一回也是无妨。 然,她话音刚落,脑海中就浮现了娇俏刁蛮的叶俏,以及冷艳寡情的无情。 她心下大不爽快,便想着和君墨染讨价还价,“摄政王,我觉得您在仗势欺人。凭什么我不可以红杏出墙,你身边莺莺燕燕从未断过?前有叶俏关怀备至地亲手熬鸡汤,后有无情痴情不悔地替您卖命。你敢说,你和她们之间,一点儿纠葛都没有?” 君墨染总觉得凤无忧在无中生有,他都差点儿怀疑自己对女人提不起兴趣,她居然还怀疑他和叶俏、无情有染! 他心下腹诽着,许是自己太过纵容她,使得她习惯性蹬鼻子上脸。 故而,他倏然沉下脸,沉声冷斥着她,“凤无忧,你最好不要无理取闹。” 凤无忧见君墨染根本不愿意开口解释他和无情之间的关系,心下微微发酸,“大猪蹄子!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馋我的身体!” “笑话,本王馋你?本王要什么人没有!” 君墨染火气上头,他自认为对待凤无忧已经足够宽容,但她每一回都在试探着他的底线,大有不勾起他的怒火不罢手的势头。 他原想告诉她,他并不是色欲熏心之徒。之所以馋她的身体,是因为喜欢她这个人,所以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 然,君墨染并不擅长表达。 凤无忧不给他台阶下,他的骄傲决不允许他又低声下气毫无底线地哄着她。 君墨染阴沉着脸,叉腿端坐在玉辇之中,背脊挺得笔直。 他目无斜视地盯着正前方随风而动的轿帘,眼角余光却将凤无忧的一颦一笑尽收眼底。 凤无忧蜷缩至玉辇一隅,被蛮不讲理的君墨染气得浑身发颤。 她心下腹诽着,定是因为同君墨染有过肌肤之亲,故而才对他产生了本不该有的占有欲。 少顷,君墨染终是沉不住气,翻身将她禁锢在玉辇一隅,“凤无忧,你信不信本王在玉辇上就要了你。” 凤无忧迎上他犀锐的眼眸,狭长的桃花眼氤氲着一层水汽,“你对无情那么温柔,怎么不去找她?” “这关无情什么事?” 君墨染尤为头疼,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凤无忧为何那么在意无情? 不过,他见她情绪不太对,深吸了一口气,终是主动开口言和,“是本王不对。本王不该恐吓你。” 凤无忧没料到素来骄傲的君墨染会主动向她承认错误,偷偷生出几分欢喜,心底阴霾亦被一扫而空。 “喜怒无常的小东西!” 君墨染看着喜笑颜开的凤无忧,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他隐隐有些担忧凤无忧再度提及无情,遂不动声色地转移着话题,“同本王说说,你孤身前往柳浃村,都做了些什么?” 凤无忧亦正了面色,郑重其事道,“柳浃村根本没有爆发疫症,说到底,还是人祸。幕后黑手在柳浃村一寡妇身上下了血蛊,使得寡妇丧失了心智,逢人就咬。但凡被她咬伤之人,皆如她一般,被血蛊所控,神智不清。所谓血蛊,无血不成活。寄居在村民体内的血蛊,全靠着血气滋养。故而,中了血蛊之人,皆会显出一副重度缺血的模样,脸色发白,牙床萎缩,身上瘢痕密布。” 早些年,君墨染倒是听顾南风提及过南羌蛊术。 因此,他对血蛊也有一定了解。 只是,他不解的是,凤无忧一个土生土长的北璃人,怎么会对南羌蛊术如此熟悉? 又或者说,这些年来她一直在行军打仗,究竟哪里来的时间,修习了绝世医术?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疑虑,他总觉得凤无忧身上,还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矮油~摄政王,您老人家别这么看着我,怪害羞的。” 凤无忧见君墨染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误以为他被她唾沫横飞的精彩解说迷得七荤八素,眉梢一挑,朝他飞去了一记媚眼。 君墨染回过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寻常人听闻柳浃村瘟疫爆发,村民突变嗜血恶鬼,均是避之不及。你倒好,孤身一人挺进村寨之中,竟是毫不顾及自身安危!” 凤无忧却道,“柳浃村无辜受累,村民们惶惶不得终日。我既已找到源头,定会全力救治他们。事实上,他们尚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之所以出现惧阳、撕咬活人、身上瘢痕密布等症状,其主因是寄居在他们身上的血蛊,吸食了大量的精血。不过,血蛊并非一般虫蛊,性子极烈,极难驯化。它们不认主,谁用鲜血喂养它们,它们就听命于谁。” “所以,你为了控制血蛊,不惜以银针划花手臂,并贸然地将渗血的手臂探入粥桶中,任由热粥将你的胳膊烫得满是血泡?”君墨染眉宇间现出几分愠怒。 不得不说,凤无忧确实有几分本事,足以令他刮目相看。 可他更希望她能在他的庇护下,无伤无病,无忧无扰。 凤无忧不以为意地扫了眼胳膊上渐消的血泡,“当真只是小伤,不碍事儿。再说,您的金疮药甚是好用,只一会儿功夫,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不得有下次。” “好说好说。” 凤无忧略显敷衍地应着,随手撩开轿帘,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她本就不是以德报怨之人,百里河泽百般欺辱过她,她说什么也得扳回一城,将他一军! 事实上,早在她下手之前,君墨染已命人将施粥女子的粥桶暗自调了包。 不过,君墨染并不打算告诉凤无忧这些,他可不希望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坏了她的大好心情。 是夜,柳浃村村口。 凤无忧着一袭红衣,叉着腿坐在田垄之上,兴奋地搓着双手,目眦尽裂。 “百里河泽动作未免太慢了些!怎么还没来?”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凤无忧尤为豪放的坐姿,心生不满,“坐没坐相。” 凤无忧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了君墨染,只偏头瞟了一眼他的坐姿。 不成想,他亦和她一般,大咧咧地叉着腿。 “摄政王,您老人家怎么好意思说我?我明明是照葫芦画瓢,如法炮制您的坐姿的啊!” “我们能一样?”他振振有词地反问着凤无忧,总觉得她这么秀气的男人,就不应该叉着腿坐。 “有什么不一样?” 凤无忧小声嘀咕着,身体倒是乖巧得很,不动声色地摆正了两条腿,规规矩矩地坐在君墨染身侧。 她心下腹诽着,君墨染脾气臭,规矩多,能迁就便迁就些。 209 来势汹汹(2更) 这会子,君墨染倒是被凤无忧问住了。 他思索了好半天,依旧想不出他和凤无忧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也许,真是自己太过霸道了些,连她的坐姿都要管。 “凤无忧,你会不会觉得本王很霸道?” “您确实很霸道。” “喜欢么?” “………”喜欢才怪。 见凤无忧沉默不语,君墨染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你若是不喜欢,本王可以改。” 他眸色渐深,横亘在她腰间的手又开始不安分地往上游移着。 凤无忧略略不自在地往边上挪去,待逃脱他的禁锢之后,才开口问道,“摄政王打算怎么改?”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自然是我这样的。”凤无忧不假思索地答着。 君墨染对于她的回答还算满意,转而又询问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本王可以……” 他话音未落,凤无忧只觉君墨染没事闲着,吃饱了撑着,才会问她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遂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自然是喜欢臀大影俏好生养的。” 闻言,君墨染那句“本王可以改”生生鲠在喉间。 这一回,他输在性别之上,即便再不甘,亦无可奈何。 毕竟,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到“好生养”。 怎么生?他根本就没那玩意儿。 “怎么这么冷?” 凤无忧顿觉周身冷气涔涔,回头一看,才觉君墨染脸色黢黑,周身气场骤然转凉,可怖至极。 见状,她“嗖”地一声弹跳开来,“摄政王,您老人家该不会也被血蛊控制了吧?” 君墨染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少顷,君墨染又忍不住询问着她,“你当真喜欢好生养的女人?” “也不尽然。若不能生,活好不粘人也可。” “本王如何?” “尚可....” 凤无忧说漏了嘴,连连改口道,“我哪知道?” “不然,试试?” 君墨染猛然俯下身,黑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浓厚的欲和念,似要在顷刻间将凤无忧揉进怀中。 “不!绝不!” 凤无忧抗拒地摇了摇头,她才不要冒这个险。 指不准,这一试,她的小命就要撂在这儿了。 “不识好歹。” 君墨染冷哼着,心中忿忿难平。 他早就习惯了强取豪夺,喜欢的东西,抢来就是。 可他独独不想逼迫凤无忧。 每每看到她情绪低落,他都要跟着郁闷好一会儿,更别说强迫她做不愿做的事。 凤无忧则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侧,双手讨巧地叠放在腿间。 她深怕君墨染魔性大发,不管不顾地对她下手。 好在,君墨染如同睡着了一般,双眸紧阖,呼吸和缓,再没有轻举妄动。 少顷,待凤无忧亦昏昏欲睡之际,百里河泽终于带着乌泱泱的京都百姓,气势汹汹而来。 “苍天无眼,龙脉尽毁!瘟疫肆虐,民不聊生!” “国师有令,天命昭昭!擒拿灾星,以慰英灵!” “铲除妖道,匡扶正义!烧,烧,烧!” ……… 凤无忧倏然睁眼,只见淡雅如雾的暮光中,百里河泽被一群乌合之众簇拥着,朝着柳浃村的方向大举挺进。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一眼坐在田垄之上气定神闲的君墨染,转而看向一脸淡漠的凤无忧,隽秀的眉微微蹙起。 下一瞬,他特特撇下身侧乌泱泱的京都百姓,单手拎着泣不成声的青鸾飞至凤无忧跟前。 “凤无忧,本座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幕后真凶,本座定会排除万难,保你一命。” “幕后真凶不就是你?” 凤无忧好笑地看着若谪仙般清冷卓绝的百里河泽,悠悠开口道,“为了一己私欲,竟毫不犹豫地将柳浃村村民逼上绝路。百里河泽,你良心不痛?” “你若是不肯供出幕后真凶,青鸾的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百里河泽话音一落,青鸾瞬间止住了哭声。 她吸了吸鼻子,朝凤无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公子,不要担忧青鸾。这辈子,能得公子照拂,青鸾死而无憾。” 君墨染缓缓抬眸,定定地盯着故作坚强的青鸾,心下腹诽着,凤无忧若是喜欢青鸾这般哭哭啼啼的女人,他怕是穷尽一生,都无法走入凤无忧的心吧? 他郁猝至极,倏地站起身,面色不善地看向百里河泽,“不要命了?” “摄政王权倾天下,果真威风!”百里河泽墨黑的眼眸中藏着一丝讥诮,他倒要看看,君墨染该如何应对身后这群义愤填膺的百姓。 “国师过誉。” 君墨染冷声答道,亦将视线放在手持火把,紧随百里河泽身后,声势浩荡而来的京都百姓。 有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将这些愚民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好在,他理智尚存。 只要他们不作死触及他的底线,他倒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且饶他们一命。 岂料,百里河泽身后的这群人,竟高振着臂膊,公然在君墨染跟前叫嚣。 “灾星凤无忧,烧,烧,烧!” “北璃来的祸害,当千刀万剐!” “摄政王,你再不有所作为,东临的半壁江山,将就此倾覆!” “凤无忧不死,东临国脉难安!柳浃村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还请摄政王亲自斩杀凤无忧,还柳浃村村民一个公道。” ……… 君墨染深知,他们明面上在谴责凤无忧,实质上是在谴责他昏庸无能,是在责怪他不顾后果地烧了紫阳观。 他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东临百姓如何作想,他一点所谓也没有。 他只是无法忍受这群愚民不分青红皂白地声讨着被他牵连的凤无忧。 罢了,送他们归西! 凤无忧见君墨染周身戾气更显,连连攥住他的胳膊,低声轻语道,“摄政王,不知者无罪。” “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留着何用?” 君墨染冷睨着面前声势渐弱的百姓,杀气慑人。 百里河泽唇角轻勾,“摄政王,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你如此肆意妄为,就不怕被万民从高位上拽下,跌落神坛?” “欲跌落神坛之人,是你。”凤无忧忿忿然挡在君墨染跟前,她委实看不惯百里河泽的所作所为。 君墨染见凤无忧如此维护他,生出几分欢喜,周身杀气于须臾间散尽。 这小东西凶巴巴的样子,怪可爱的。 210 国师马甲掉了(3更) 百里河泽被凤无忧堵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凤无忧,你就不怕本座将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公之于众?” 凤无忧瞳孔微缩,面色阴沉至极。 一旦那些不堪入目的画作被公之于众,她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 君墨染大为不快,遽然伸手攫住了百里河泽的脖颈,“白泽,你若是敢造谣生事,本王定不留情面地将你过去遭受的一切苦难,一并公之于众。” 这一回,轮到百里河泽面色发青。 他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想不到君墨染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世。 “摄政王殿下手下留情!” “摄政王,国师大人杀不得啊!” “求摄政王放国师一条生路!” ……… 百里河泽身后乌泱泱的百姓见君墨染彻底动了怒,纷纷跪地求饶。 凤无忧不愿君墨染自毁声誉,亦轻拽着君墨染的胳膊,好声好气地哄着他,“百里河泽该死,但绝不能死在你的手里。相信我,总有一天,他会被这些曾将他视为神明的东临百姓,推上断头台。” 君墨染声色俱厉,冷声警告着神色怔怔的百里河泽,“你若是敢动凤无忧,本王定会不计代价地将你背后的势力,连根刨除。” 百里河泽怎么也想不通,君墨染既知他是白泽,为何不赶尽杀绝? 要知道,君墨染下令屠尽南羌王室,并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之际,他便下定决心,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必将倾尽所有,亲手将君墨染碎尸万段,为自己,为血亲报仇雪恨。 正当此时,柳浃村深受血蛊困扰的村民再度失智,三五成群地涌出了村口。 他们面色苍白,皮肤瘢痕密布,咧着血盆大口朝着手持火把的京都百姓奔来。 “咯咯——” “血,我要喝血!” 跪伏在地的京都百姓见状,吓得失声尖叫,“国师大人救命!” 更有甚至,遂大着胆子凑上前,欲掰开君墨染横亘在百里河泽脖颈上的手,“摄政王,请您高抬贵手!国师若是有恙,东临龙脉当就枯竭!” 凤无忧深怕君墨染动了怒,一掌扇死这群不要命的愚钝之众,只得挡在他身前,双手紧勒着他的腰身,“摄政王,您老人家别跟他们计较。” 面对凤无忧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君墨染愉悦地眯了眯眸,倏然松开横亘在百里河泽脖颈上的手,旋即轻搂着怀中软绵绵的凤无忧,附耳轻语,“姑且就听你一回。” 百里河泽扫了一眼搂作一团的两人,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少顷,他稍稍平复了心绪,才将视线落在如同吸血恶鬼般张牙舞爪而来的柳浃村村民身上。 “孽障,见到本座,还不束手就擒?”百里河泽声色清冷,气势迫人。 失了智的村民闻言,神色稍滞,仅片刻功夫,又龇牙咧嘴地朝着乌泱泱的人群袭去。 百里河泽见状,不慌不忙地掏出飞花玉笛,欲凭借萧萧笛音唤回柳浃村村民的心智。 笛音悠扬,确有凝心静气之功效。 一曲吹罢,柳浃村村民面上竟显出钦羡之色,纷纷鼓掌以示赞赏,齐声高呼着,“好听!国师大人万岁!” 百里河泽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照理说,柳浃村村民已被他手下擅下蛊者完全控制了心神,不应如此跳脱才对。 211 破绽(1更) 烈烈火光中,百里河泽紧盯着面容可怖的柳浃村村民,疑虑丛生。 凤无忧桃腮含笑,檀口轻启,“国师大人,你口口声声称柳浃村瘟疫起于龙脉之乱,可有凭据?” 百里河泽尚未答话,藏于他身后的京都百姓倒是替他开了口。 “龙脉被损,紫气散尽。唯有将始作俑者绑至祭天台,进献给诸天神明,东临才有可能重归平和。” “对!当务之急,是要平息诸神之怒!” “凤无忧扰了东临龙脉,罪无可赦!” ……… 啪—— 君墨染眸光一凛,广袖轻飏,便有数道掌风朝着群情激昂的愚民之众轰去。 “啊——” “摄政王,我等犯了什么错?你为何要对我们痛下杀手!” “好痛——” 百里河泽身后,被君墨染凌厉掌风击中的民众浑身是血,倒地不起,只一张嘴微微翕动着,眸中满是惧意。 “本王的人,岂容尔等妄加非议?” 君墨染冷睨着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愚民,声色骤冷,不怒而威。 凤无忧担忧他会就此大开杀戒,忙不迭地将他拽至身后,“摄政王,您没吃炸药吧?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懂?” “杀光不就得了?” 这些愚民,已然触及君墨染底线。 于他而言,但凡敢触怒他的人,直接杀了便是。 哪里还需要跟他们讲道理? 更重要的是,他想看看凤无忧究竟会怎么说服他饶过这群愚民。 若是愿意以身相许,那就再好不过了。 果不其然,凤无忧为稳住君墨染的情绪,突然踮起脚尖,轻捧着君墨染俊美无俦的脸颊,朝着他棱角分明的薄唇吻了上去。 君墨染眸光藏着丝丝宠溺的笑意,反手扶着凤无忧的后腰,热切地回应着她。 百里河泽气得浑身发颤,曜黑的眼眸中隐隐有火光迸溅。 而横躺在地的京都民众,纷纷露出见鬼一般的神情,惊愕地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人。 “怪不得摄政王这么护着北璃来的祸害!原来,他们早已暗度陈仓?” “我说摄政王怎么过了及冠之年,还是孑然一身。他果真有龙阳之癖!” 君墨染全然不顾周遭的非议声,他已然不满足于就这么吻着她。 他急切地想要将她据为己有,想要将生米煮成熟饭。 他,势必要成为她生命中最后一个男人。 凤无忧见君墨染的手于不知不觉间攀上她的前襟,心下一惊,连连将他推至一旁,“吻够了没?吻够了就乖乖站在一旁,不许再胡作非为!” 君墨染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那触感,好到不可思议。 他心下腹诽着,改日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凤无忧的身体。 凤无忧暗叹不妙,今儿个她伤了手,青鸾又不在身边,无人替她束胸,她只得马马虎虎地缠了两圈。 此时的她,心跳飞快,深怕君墨染发现端倪,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百里河泽眸色渐沉,他心下腹诽着,若是让君墨染发现凤无忧是女儿身,于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思及此,他阔步行至君墨染跟前,不要命地挑衅着他,“摄政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早在半个月前,凤无忧就已经是本座的人了。她从头到脚,本座都熟悉得不得了。那一日,她昏迷之际,我们从紫阳观大门,一路缠绵至摘星阁。本座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男人的滋味,也能如此美妙。” 他此话一出,凤无忧顿觉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到不行。 之前,她对这件事毫无印象,并无过多的感触。 如今,百里河泽当着君墨染的面,将细节描述得如此详尽,这使得凤无忧更加厌弃自己。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攥紧了凤无忧冰凉的手,他看向她煞白的脸色,除却愤怒,更多的是心疼。 他若是能早些觉悟,若是能保护好她,她又岂会被百里河泽这混蛋玩意儿糟蹋了身子? “别怕。”君墨染沉声安慰着凤无忧,“就当是被狗咬了。” “你...你不在意?” 凤无忧心里难受得要命,就连她都有些嫌弃自己脏污不堪的身体,君墨染却能做到跟没事儿人一样,依旧紧攥着她的手。 唰—— 他腾出一只手轻覆在凤无忧灿若辰星的眼眸前,另一只手,则紧攥着斩龙剑剑柄,尤为利落地贯穿了百里河泽的胸膛。 百里河泽垂眸,看向衣襟上的殷红血渍,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淡淡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君墨染,你就是将她剥掉一层皮,也无法改变她曾委身于本座的事实。” “本王的人,你也敢碰,是嫌命太长?” 君墨染狠狠地抽出贯穿过百里河泽胸膛的斩龙剑,旋即又欲朝着他的裆部劈去。 212 楚十四(2更) “剑下留人!” 千钧一发之际,傅夜沉急喝了一声,飞身挡至百里河泽身前。 而傅夜沉身后,裕亲王亦率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赶来。 傅夜沉先是看向被君墨染护在怀中的凤无忧,见她毫发无损,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然,当他看向浑身是血的百里河泽时,彻底慌了神,“太医,国师失血过多,速速止血!” 文武百官见状,纷纷劝谏着手持长剑的君墨染。 “摄政王,国师乃天命使者,杀不得。” “紫阳观已毁,国师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东临的命数,怕是……” 凤无忧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亦直截了当地夺下君墨染手中的斩龙剑,“摄政王,我没事的。切莫为了我,损了您在东临百姓心中的地位。” “本王不在意那些虚名。” “但是我在意。”凤无忧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为东临东征西讨,血洒疆场,不该落此下场。” 君墨染见她态度坚决,只得任由她夺去手中斩龙剑。 轰然倒地的百里河泽被两名御医搀扶着半挺着身子,他嘴角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摄政王,本座若是有恙,东临龙脉必毁。你就等着做你的千古罪人罢。” 凤无忧气急,毫不犹豫地戳破指尖血,凭意念控制着柳浃村村民身上的血蛊。 下一瞬,柳浃村村民齐刷刷地朝着百里河泽三跪九拜,“求国师大人赐药!我等必将誓死听命于国师大人,不遗余力地抹黑摄政王,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求国师大人赐药!” 围观百姓被柳浃村村民的一番话弄得一头雾水。 听他们所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是百里河泽? 一时间,在场之人已经分不清孰是孰非,纷纷噤了声。 就连连夜赶来的文武百官,亦不敢出声劝谏君墨染,就怕百里河泽当真犯了事,被抓着了把柄。 傅夜沉见形势不妙,只得挡在百里河泽面前,冷声斥责着柳浃村村民,“切莫胡言乱语。国师乃东临的庇护神,岂容尔等造谣诽谤?” 凤无忧冷声反问着他,“是不是造谣诽谤,傅大仵作心里没点数么?你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天起誓,柳浃村村民是为瘟疫所累?” 傅夜沉一点儿也不想同凤无忧针锋相对,可他若是不出手,百里河泽怕是要背上东临罪人的污名。 如此一来,百里河泽的复仇大计必将毁于一旦,他们多年来的筹划也将付之东流。 沉吟片刻后,傅夜沉冲凤无忧飞去一记媚眼,和颜悦色道,“稍安勿躁。这之中,兴许有误会。” 君墨染不悦地扫了一眼色眯眯地盯着凤无忧的傅夜沉,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彻底阻隔了傅夜沉不怀好意的视线,“司命,将证据呈上。” 司命闻言,旋即将数封信件毕恭毕敬地呈至即裕亲王等跟前,“这些从南羌密送至紫阳观的信件,于不日前被巡城守卫意外截获。” 裕亲王一手捋着寸长的胡髯,沉声道,“念。” “少主,末将已将如意秘密送往东临。如意擅血蛊之术,定能助少主一臂之力。” 司命语落,在场之人均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们万万没料到,看上去与世无争的百里河泽,居然同南羌贼寇暗通款曲! 原先誓死拥护百里河泽的京都百姓意识到错怪了君墨染,追悔莫及。 他们拖着被君墨染凌厉掌风伤得疼痛难忍的残躯,朝着君墨染一连磕了数个响头,“是我等识人不清,还请摄政王海涵。” 君墨染冷哼着,他自认为并不是个大度之人。 他们出言辱骂凤无忧,要不是凤无忧拦着,他定要亲手拧断他们的脖颈! 即墨子宸见百里河泽落难,面露欣喜,特特扬高了声音,“百里河泽,人赃并获,还不认罪?” 百里河泽深知,他在东临百姓心中的地位,绝不是一朝一夕得以瓦解。 故而,他才有了拒不认罪的底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凤无忧没想到,看上去谪仙般俊逸淡漠的百里河泽,竟如此厚颜无耻。 她行至众人身前,指着神情恍惚,面色苍白,如同吸血恶鬼般可怖的柳浃村村民,煞有其事道,“若想得知柳浃村瘟疫究竟是不是人祸,并非难事。倘若他们当真中了血蛊,体内必然藏着原蛊。蛊消,则病除。”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下一瞬,她再度戳破指尖,暗下指令,迫使着柳浃村村民体内的血蛊自主现身。 “咯,咯咯——” 遽然间,柳浃村村民纷纷紧捂着脖颈,喉头间艰难地发出时断时续的“咯咯”声。 哗—— 不多时,拳头大小的血蛊纷纷从他们口中爬出。 这些血蛊若蛆虫一般,艰难地挪动着肥硕的躯体,若浑圆莹白的玉珠般,前仆后继地往坚硬如铁的地面砸去。 血蛊一旦落地,身体便如爆竹般炸裂开来,血色于须臾间弥散开来。 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百里河泽的御医妙目圆瞪,惊恐地盯着地上斑斑驳驳的血印,“果真是血蛊!” 凤无忧唇角微勾,沉声言之,“百里河泽,证据确凿,莫要再负隅顽抗!” “血蛊一事,与本座无关。”百里河泽双眸紧阖,依旧死不认账。 正当此时,楚七拎着哭闹不止的楚十四,风尘仆仆而来。 楚七见百里河泽身受重伤,面露哀恸,“主子,是属下失职!” “何事?” 楚七指着尚未及半人高的楚十四,言之凿凿,“属下已然查明,十四并非城郊孤女。她真正的身份是南羌遗孤。” 闻言,百里河泽徐徐睁开眼,他曜黑的眼眸紧盯着恐慌至极的楚十四,沉声问道,“十四,柳浃村村民身上的血蛊,可是你下的?” “正是。”年仅七岁的楚十四怯怯答着,水汪汪的眼眸中藏着点点怯意。 213 染病(3更) “告诉本座,为何对无辜百姓痛下杀手?” 楚十四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她抬眸看了一眼楚七的眼色,终究还是乖乖地按照楚七预先教她的说辞,小声说道,“六年前,摄政王屠尽南羌王室,罪大恶极。我虽年幼,但身上始终流着南羌皇族的血,自然要为死去的血亲报仇雪恨。” 朝中文武面面相觑,明眼人一看便知,楚十四年幼,绝不可能有如此心机。 不过,百里河泽背后的势力异常庞大,众人亦不想惹得一身腥,只得随声附和道,“南羌遗孤留不得。” 凤无忧紧盯着惊惶无助的楚十四,一眼便认出了她。 当初,若不是楚十四这张稚嫩的小脸使她卸下了防备,她也不至于中了百里河泽的圈套。 只是,她并不认为这些祸事全因楚十四而起。 说到底,楚十四只是百里河泽手上最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十四,你怎会变得如此歹毒?”百里河泽一手捂着胸口,作痛心疾首状,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 楚十四见状,吓得嘤嘤啼泣,“主子,十四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 哧—— 下一瞬,百里河泽倏地起身,夺下楚七腰间配剑,一剑贯穿了楚十四的胸口,“既是本座门人酿下滔天大祸,本座定当忍痛铲除南羌余孽,还摄政王一个公道。” 楚十四瘪着嘴,想哭又没力气哭。 楚七明明说过,只要她乖乖照做,就带她去买糖葫芦。 她怔怔然看向一脸隐忍的楚七,似是明白了什么,只翕动着小嘴,小声嗫嚅着,“别难过,我不怪你。” 她话音未落,百里河泽许是担忧她说漏了嘴,朝着她的胸口又刺去一剑。 这一剑,带着十成的力道,足以将身量娇小的楚十四顶飞出去。 凤无忧原想出手相救,奈何百里河泽下手太快。 当她回过神之际,楚十四已然安静地躺在血泊之中。 百里河泽手中长剑当啷落地,他倏然抬眸,看向满脸哀恸的凤无忧,没心没肺地笑着,“是本座管教无方。凤小将军,莫要介怀。” “你到底有没有心?自己犯下的错,为何要一个孩童替你顶罪?” 百里河泽看清了她眸中的嫌恶之色,想要开口解释,突然发现自己分明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 她既如此嫌恶自己,也好。 恨得越深,他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记,也就愈发深刻。 “凤无忧,那天,本座没有弄疼你吧?” “………” “你可知,本座足足折腾了你数个时辰?” 百里河泽垂眸,眸光定格在她的前襟处,“你身体的每一处,都是那么完美。” 凤无忧双拳紧攥,心里难受得要命,面上却依旧不见半丝脆弱。 少顷,她扫了一眼百里河泽的裆部,冷冷开口,“别得意得太早,小心烂裆。” “你对本座做了些什么?”百里河泽亦察觉到身体某处有些不适,起初他并不在意,但凤无忧特特提了一嘴,就证明此事同她脱不了干系。 “忘了告诉你,前日替你上药的时候,棉布不够用,我便用宸王用过的棉布,替你清理伤口。” 凤无忧言笑晏晏,笑意却不及眼底。 “你!” 百里河泽全然没料到,凤无忧居然还留了一手。 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染上了花柳病,百里河泽气急攻心,又呕出一口鲜血,身子往后一仰,两眼一翻,颓然倒地。 214 保守秘密(4更) “阿泽!” 傅夜沉快步行至昏迷不醒的百里河泽身旁,他怎么也没想到,百里河泽竟染上了花柳隐疾。 即墨子宸乐得合不拢嘴,“无忧,还真有你的!这么多年,也就你,既能让阿染气得跳脚,还能让素来不近女色的百里河泽染上了花柳病!” 凤无忧神色寂寂,并未答话。 她下意识地避开君墨染的视线,落荒而逃。 君墨染知她心情不好,紧跟在她身后,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摄政王,能不能别跟着我?” “本王不识路。” “我想一个人静静。”凤无忧蹲在地上,如同林间走失的小兽,娇小且脆弱。 君墨染亦蹲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浑身冰凉的她,“乖,都过去了。” “可我心里过不去。只要闭上眼,我满脑子全是百里河泽肆意凌辱我的场景。” “是本王没能保护好你。” 凤无忧尤为激动地挣开了他孔武有力的双臂,冷声道,“别碰我,连我自己都觉得脏。” 君墨染见状,倏地起身,三下两除二将自己剥得一干二净。 凤无忧错愕地看着他,颊面烧得厉害,“摄政王,你在做什么?” “本王和你一样,亦被无耻女贼莫名其妙夺了清白。不过,那又如何?本王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我是在问你为何脱衣。”凤无忧一本正经地询问着他。 许是被君墨染的动作转移了注意力,凤无忧只觉心口处已不似方才那般堵得厉害。 君墨染亦一本正经地答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如何?错不在你,在本王心中,你始终是圣洁的雪莲。倘若,你还不愿让本王触碰,本王只好这副样子行走于京都集市中,任人远观近看亵玩。到时候,你可不许嫌本王不干净。” 凤无忧深知,君墨染为了开导她,已然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 她拾起零落一地的衣裳,作势替他披上,“别闹。要是让人瞧见了,你在东临的威名怕是要毁于一旦。” 君墨染随意地将衣袍套在身上,顺手将她揽入怀中,“凤无忧,本王似乎爱上你了。” 他心跳得飞快,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正经地跟人表白,紧张的不得了。 然而,他等了许久,怀中的人依旧纹丝不动,竟是一点反应都不肯给他。 君墨染郁猝至极,抬头一看,才发现凤无忧已在他怀中睡死过去。 她如同小猫般,窝在他怀中,双眸紧闭,一只手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袍。 她又长又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似蝶羽般轻颤。 君墨染见状,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平稳落地。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搂入怀中,深邃的目光,于无意间掠过她看不出起伏的前襟。 他正欲解开她的前襟一探究竟,不巧的是,她又十分警觉地转醒了过来。 怔忪间,凤无忧黢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君墨染悻悻地收回手,略略尴尬地答道,“别误会。本王只是有些好奇,你身上的肉究竟是怎么分布的?腰细得过分,有些地方,却又胖得出奇。” 凤无忧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君墨染抱在怀里,惊乍起身,忙不迭地往后退去。 她双手紧捂着胸口,虎视眈眈地盯着君墨染,“我减肥还不行么?” “大可不必,你抱起来很舒服。本王并没有嫌你胖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身上的肉分布得十分巧妙。” “………” 凤无忧连连转过身子,深怕被君墨染看出破绽,“您老人家能不能别看了?我好歹是个身长七尺的男人啊!不该长肉的地方屯了些肉,我也会难为情的。” 之前,君墨染就怀疑她和宫中太监一般,阴阳失衡,导致体态愈发女像。 而今,听凤无忧这么一说,君墨染对此愈发深信不疑。 “放心,本王定会替你保守秘密。” “多谢摄政王。” “虽然,本王十分喜欢你软绵绵的身体,但你若是因此而倍感不快,本王大可命苏太医为你诊治诊治。” 凤无忧硬着头皮回绝着他,“不必了。饿两顿便可恢复正常。” 215 追风献计(1更) “不准。” 听闻凤无忧打算饿瘦自己,君墨染态度尤为强硬。 一来,他认为凤无忧的身子堪称完美。 穿衣显瘦,上手才知她十分有料!凹凸有致,令人...欲罢不能! 虽然,用“凹凸有致”形容一个男人确实有些奇怪。君墨染却觉得,凤无忧完全驾驭得了“凹凸有致”四字。 再者,他超乎寻常的保护欲,决不允许自己喜欢的人挨饿受冻,不然,他会心疼地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凤无忧撇了撇唇,小声嘟囔着,“你既不准我减肥,往后可别嫌我横肉四溢!也不得欺我肉多,随意揉掐。” “本王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嫌你?” “什,什么?”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现出一丝讶异,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东临摄政王,又怎会轻易爱上她? 难不成,君墨染为了得到她的身体,不惜编造甜蜜惑人的谎言,意图引她上钩? 君墨染郁猝至极,他一连表白了两次,居然都以失败告终。 第一回,她好巧不巧地睡死过去。 这一回,她明明听见了,却淡定地让他隐隐觉得有点儿...蛋疼! “凤无忧,本王很生气。” “哦。”凤无忧早已习惯了君墨染极其火爆的性子,淡淡应着。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她极其配合地询问着他,“为什么?” 君墨染瞅着一脸迷茫的凤无忧,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沉吟片刻之后,他倏地起身,“咻咻”两掌朝着不远处的枯木袭去。 枯木应声折裂,丫杈上惊鸟鸣啼,扑扇着翅膀仓皇逃离。 凤无忧想不明白君墨染为何要在荒郊野岭表演杂技。 不过,此刻就她一个观众,她势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身心地为他精彩绝伦的砍树表演鼓掌喝彩。 啪啪啪—— 凤无忧一边鼓掌,一边狗腿地拍着马屁,“摄政王,您老人家好厉害!”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只是有气没地儿撒,又见栖在枯木上的鸟儿成双成对,心里有些不平衡,这才做出这般幼稚的行为。 不过,君墨染见凤无忧言笑晏晏没心没肺的模样,便知她已将百里河泽对她所做的种种忘得一干二净。 如此,甚好。 他也不希望她一直活在百里河泽的阴霾之下郁郁寡欢。 君墨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有些不甘心自己头一回向人表白,连句答复都听不到。 不过,只要凤无忧规规矩矩恪守本分,他还是等得起的。 “摄政王,您老人家怎么成天唉声叹气?看看人家宸王,不慎染了花柳隐疾,依旧乐观向上,笑口常开,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活力。” “凤无忧,你收了即墨子宸什么好处?用得着在本王面前滔滔不绝地夸赞他?” 君墨染眉头一蹙,心下更为不快。 原来,在她心中,他还不如成日在烟花之地打滚的即墨子宸。 凤无忧并不觉得自己所言有任何夸张的成分,据理力争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不准。” “………” 凤无忧被君墨染一句“不准”堵得哑口无言,他果真是霸道惯了。 稍不如意,就以权压人。 正当此时,追风、铁手二人一前一后,似黑旋风般,踏着夜色飞驰而来。 “王,无情急报,特特邀您前去天下第一阁共商大计。”追风疾声道。 君墨染本不想去,但见追风一个劲儿地朝他挤眉弄眼,终是应了下来。 凤无忧一听君墨染打算夜会无情,顿觉心口堵得厉害。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君墨染和无情还能共商什么大计? 难道,是造人大计? 凤无忧垮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君墨染随追风一道扬长而去,想要叫住他,却又不知当以什么名目。 直到现在,她都没能想明白,自己对君墨染的占有欲,究竟是因为对他有几分好感,还是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君墨染前脚刚走,铁手便跟在凤无忧身后,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凤小将军,你可真厉害!国师被你整的,差点去了半条命。听苏太医说,国师的花柳隐疾来得凶险,要是弄不好,极有可能变成废人。” 凤无忧置若罔闻,只定定地瞅着君墨染远去的背影,小声嘟囔着,“他就这么急着见无情?连头都不肯回一下。” 铁手闻言,筛糠般点着头,“那是自然。无情说是有要事同王相商,想必,是十分紧急之事。” 与此同时,君墨染正欲回头,追风却急急制止了他,“王,千万别回头。” 君墨染不悦地扫了一眼故弄玄虚的追风,沉声道,“何故?” 追风狡黠一下,特特挨近了君墨染,压低了声,“王,您可有发觉凤小将军很不喜欢你和无情单独相处?” 君墨染微微颔首,“确有此事。” “恕属下直言,凤小将军绝对是在吃醋!” “吃醋?吃谁的醋!难道,她喜欢无情?”君墨染顿生警惕,眸中戾气顿现。 追风讪讪笑道,“凤小将军肯定是在吃您的醋。据属下这几日来的观察,凤小将军在感情方面尤为迟钝,且慢热。他极有可能早就喜欢上您,却不自知。” “你是说,他也喜欢本王?” 君墨染闻言,薄薄的唇勾出一抹赏心悦目的弧度。 追风点了点头,尤为笃定地说道,“正是。凤小将军十有八九已经对您情根深种,他只是尚未看清自己对您的感情而已。” “你没糊弄本王?” 君墨染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前一刻,他还沉浸在两度表白失败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突然间,追风竟告诉他,他这份炙热的爱,并不是单相思。 追风拍着胸脯,言之凿凿,“属下所言皆是事实,您若不信,大可问问青鸾。不日前,青鸾跟属下说过,凤小将军虽喜欢抱着她入睡,但从未和她发生过不该发生的事。不止如此,凤小将军从小到大,就没有和任何男人,或者女人,有过不合礼数的亲密接触。青鸾还说,凤小将军呓语时经常会念着您的名字,想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青鸾还说过什么?” 君墨染原本很讨厌哭哭啼啼,还惯爱缠着凤无忧的青鸾。 听追风如此一说,他突然觉得青鸾这小丫头,还不错。 “青鸾还说过,凤小将军身世可怜,爹不疼,娘不爱,希望王能好好待他。” “这是自然。” 君墨染一边应着,一边欲往回赶去,“不行,本王不放心将他留在铁手身边。” 追风老神在在地说道,“王,您且放宽心。铁手只是单纯地仰慕凤小将军而已,他和凤小将军一样,长了个榆木脑袋,暂时还开不了窍,无妨。” “本王该怎么做?” 君墨染向来我行我素,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诚恳地询问着他人的意见。 “属下认为,若想在短时间内,让凤小将军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必须逼他一把。” “怎么逼?” “凤小将军不喜欢您做什么,您就做什么。譬如,他不喜欢您和无情独处,您大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如此一来,他喝饱了醋,才能快些明白自己对您的心意。” 君墨染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还愣着做什么?速速命无情来一趟摄政王府。” “是。” 追风毕恭毕敬地答着,他心下腹诽着,凤无忧若是成了摄政王妃,青鸾那小丫头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入住摄政王府。 到时候,他便不需要趁着空闲的时候,偷偷摸摸溜去神算医馆前去找她。 事实上,在遇见青鸾之前,追风便逛遍了京都大大小小的勾栏院。 遇见青鸾之后,他只去过一次勾栏院。 结果,他刚解下裤带,满脑子都是青鸾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模样,兴致顿消,只得灰溜溜地夺门而逃。 216 被迫营业的无情(2更) 东临摄政王府,墨染阁。 君墨染斜靠在卧榻之上,黑金色的深邃眼眸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 他狭长的凤眸微眯,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着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孤傲,狂拽,引人沉堕。 无情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君墨染,终是沉不住气,轻声询问道,“王,今日急召无情前来,所为何事?” “几更天了?” 君墨染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紧张,将他声线中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性彻底遮盖。 即便,追风说得颇有几分道理。 他依旧有些担忧会弄巧成拙,将凤无忧越推越远。 “五更天了。” 无情呆呆地站在君墨染身前,此刻她已经站了一个时辰,只觉双腿发麻,浑身不自在。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君墨染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居然让她在墨染阁中待了这么久。 在这之前,君墨染的卧房除却府上侍婢,根本没几个女人敢进。 “小东西该来了。” 君墨染勾唇浅笑,声色魔魅且充满磁性。 “王,属下可以退下了么?” “掌灯。” 君墨染乍然起身,随手解了腰间金丝蛛纹带,使得玄色锦袍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他身上。 袍角芡金缎带掠过大开的领口,将他胸口处的箭伤尽数遮挡。 他突然忆起凤无忧曾亲昵地唤过他“小血管”,遂又特意将拉开衣袍,使得腹肌上微凸的血管赫然曝于人前。 无情单手托着一盏油灯,抬眸间,却见君墨染风情万种地斜卧在榻上,惊得差点落荒而逃。 君墨染这是在勾引她? 不,不可以! 她虽愿意为君墨染卖命,却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 她更喜欢温柔似水的男人,君墨染这类霸道不讲理的,她可要不起。 “摄政王,您放过我吧!” 无情吓得花容失色,双腿直打颤。 君墨染冷睨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无情,薄唇轻启,“把灯放下。照着话本上的内容,大声念。” “哦。” 无情忙不迭地将油灯放至矮几上,颤巍巍地捧着君墨染要她大声诵读的话本子。 这...! 无情只瞟了眼话本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双颊“唰”地一下爆红。 她为难地看向君墨染,“王,需要属下给您找几个女人?” “照着念。” 君墨染懒得同无情解释事情原委,不耐烦地说道。 无情没法,只得照做。 她清了清嗓子,端着一副绝情寡欲的模样,朗声诵读道,“啊,你好坏。人家害怕……” 不多时,凤无忧便顶着鸡窝头,被追风、铁手二人簇拥进墨染阁。 昨夜一番闹腾之后,她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又特特赶来教追风作诗。 “唉,这世道,赚钱不易!” 凤无忧低声感慨着,无意间,恰巧瞥见窗上交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 她揉了揉眼,不可置信地询问着追风,“卧房里什么情况?” “王的事情,属下不敢过问。只知,无情被王唤进内室,已有一个多时辰。” 正当此时,无情的声音亦随着瑟瑟秋风,贯耳而入。 217 醋意大发(3更) “嘤嘤嘤——我快死了。” “呜呜——官人,放过奴家。” “啊——” 无情生无可恋地照着话本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楷体小字读着,只觉身体被掏空,连灵魂都不属于自己一般。 君墨染压根儿就没听清无情念了些什么,他只在意凤无忧究竟吃没吃醋。 墨染阁外,凤无忧瞳孔微缩,目不转睛地盯着窗慵上水乳交融的两道人影,心中五味杂陈。 前几日,君墨染身中烈性媚药之时,还允诺过她,从今往后,绝不会碰其他人。 没想到,君墨染亦和其他男人一样,总将誓言当儿戏。 “凤小将军,您怎么了?” 追风接过府中侍婢送来的鸡汤,特特送至凤无忧跟前,“凤小将军,这是王命膳房替无情熬的鸡汤,说是给她补补身子。眼下,无情一时半会儿应当出不来,不如您将就着喝几口,润润嗓子?” 补补身子? 难不成,君墨染终于想要替君家开枝散叶? 凤无忧紧咬着下唇,顿觉面前香飘四溢的鸡汤索然无味。 “凤小将军,趁热喝吧。” 追风满脸堆笑,他对凤无忧的表现十分满意。 铁手看不出凤无忧的异样,他可看得真真儿的。 “不必了,我没胃口。” 凤无忧眸色微黯,抬手轻拂去追风送至跟前的鸡汤,径自朝君墨染的卧房走去。 砰—— 凤无忧一脚踹开房门,原以为会看到不堪入目的一幕。 不成想,君墨染和无情并未在榻上翻云覆雨。 他们一个侧卧在榻上浅寐,一个站在榻前面无表情地诵读着话本。 单看无情的神情,便知她并不喜欢这份差事。 无情见凤无忧踹门而入,讶异万分。 之前,她倒是听追风说过,君墨染十分喜欢北璃来的凤小将军。 却不料,君墨染竟将她宠到了这种程度。 这世上,敢脚踹君墨染卧房门扉之人,除了凤无忧,应当不会有第二个人。 无情怔怔地盯着凤无忧看了好一会儿,又回过头瞟了眼假寐的君墨染,终于明白君墨染召她前来的目的。 “凤小将军,您来得正好。我嗓子有些不适,可否请您代劳,替我念完这本通俗易懂的话本?” 无情一改往日里的冷艳模样,好声好气地央求着凤无忧。 “行。” 凤无忧接过无情手中的话本,只粗略地扫了一眼话本中不堪入目的内容,心中怒火喷薄而出。 想不到,君墨染放荡至斯,居然要一个姑娘家当着他的面,诵读这种玩意儿! 啪—— 她阔步上前,直截了当地将手中话本摔他脸上。 无情闻声,怔怔然回望了一眼,恰巧瞥见君墨染杏眸含春,含情脉脉地望着凤无忧,又见他有意无意地扯大敞的领口,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君墨染现在的样子,和勾栏院里的小倌有区别? 无情赶忙移开了眼,闪身溜出卧房,而后又贴心地为他们掩上门扉。 “凤无忧,本王是不是太宠你了?”君墨染乍然起身,前额上赫然留下了一道被话本砸出的红痕。 “胡说八道。你何时宠过我?” 君墨染心里偷着乐儿,原来凤无忧真的在吃醋,醋劲儿还特别大。 大到不管不顾不要命地对他动了手。 他倏然起身,将话本硬塞入她手中,低醇的嗓音将心底的欲和念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欲罢不能。 “读两段听听。” “这等孟浪之词,我读不出口。” 君墨染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突然有些舍不得捉弄她。 只是,追风再三强调过,小不忍则乱大谋…… 罢了,最后欺负她一回。 君墨染狠下心肠,沉着脸,冷声呵斥着她,“凤无忧,你最好别得寸进尺!给本王照着话本,念。” 218 知她所想(4更) 凤无忧端着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语气颇横,“我今天就想得寸进尺。要杀要剐,随便你。”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狂喜,这小东西,越看越可爱。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柔地顺了顺她略略有些炸毛的头发,“怎么这么大火气?你若是不肯念,本王不介意拉着你实践操作一番。” “等着!我这就声情并茂地给你诵读一段。” 凤无忧一想到君墨染方才就是这般大敞着衣襟勾引无情,心里更加不快。 她“啪”地一声将话本扔至一旁,旋即将君墨染推至榻上。 她抬脚抵在榻沿之上,倏地伸手,粗鲁地攫住他的下颚,尤为豪放地嚷着,“臭弟弟,爷今天非要死在你的石榴裤下。” “………” 君墨染彻底黑了脸,他端坐在卧榻之上,瞅着面色不善的凤无忧,头疼不已。 追风明明告诉过他,寻常人吃醋,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 凤无忧怎么总不按常理出牌! “快,掀起你的石榴裤,让爷好好死一死。” 凤无忧腾出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君墨染大敞的衣袍下薄薄的中裤袭去。 君墨染眉头紧蹙,他虽喜欢她,但他并不习惯这种被动承欢的感觉。 “怎么,不愿意?” 凤无忧动作微微一滞,定定地看向薄唇紧抿,俊美无俦的君墨染。 怎么可能不愿意! 只是,君墨染刚想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愿意”二字。 他狂傲惯了,平素里都是他问别人愿不愿意,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深思熟虑之后,他略显傲娇地反问着她,“本王有说不愿意?” 得到君墨染的回应之后,凤无忧反倒不知该怎么做。 思来想去,她终是将君墨染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玄色锦袍重新穿好,“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说。” “想脱你衣袍的人数不胜数,这其中,可有人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如若没有,别轻易交出自己。” “………”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她想要的么? 君墨染深深地凝望着她,突然有些明白她为何总是对他的一往深情视而不见。 想来,是自己没有给够她安全感。 说来也是,她自北璃逃难而来,除却一个哭哭啼啼还需要她照顾的婢女,正可谓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他连最起码的安全感都给不了她,又怎能奢望她能和他一样,随心所欲,毫不顾忌后果? “凤无忧,倘若你愿意,本王可将你八抬大轿迎娶进门。” “无情呢?叶俏呢?还有你的好妹妹君拂呢?摄政王,你可真是令人大跌眼镜。看上去人模人样,结果竟让无情当着你的面,强迫着她去诵读那些淫词艳语。” “君拂只是妹妹,叶俏是谁本王哪里记得?至于无情,她是本王手下最出色的暗影卫。只不过,本王不喜女人在跟前晃来晃去,遂将她扔至天下第一阁,让她掌管天下第一阁大小事宜。” 无情是暗影卫? 凤无忧这才意识到,原来君墨染合着追风、无情一道,在诓她! “摄政王,您真是无聊!”凤无忧忿忿不平道。 君墨染见她又准备开溜,流星赶月般将她桎梏在怀,“本王的做法可能有些欠妥当,你若是不喜欢,本王可以改。” “所以,你才是天下第一阁阁主?” “也可以这么说。” 凤无忧顿觉头大,似乎每隔几天,就能发现君墨染的新身份。 这狗东西,到底还有多少层身份? 指不准,明儿个他就成了她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如此一想,凤无忧不禁打了个寒颤。 虽说,君墨染极为护短,当他妹妹似乎还不错,可她心里依旧不大情愿。 219 按时计价(1更) “摄政王,您究竟还有多少重身份?” 君墨染单凭东临摄政王这层身份就已经凌驾于万民之上。 再加上长乐坊、天下第一阁,凤无忧有些怀疑君墨染还是个富可敌国的隐形富豪。 如此看来,他和她之间的差距确实非常大。 他权倾天下,富甲一方。 她无权无势,漂泊无依。 “想知道?” “嗯。” 君墨染邪魅一笑,声色魔魅入骨,“成为本王的人,本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凤无忧抗拒地摇了摇头,“你可知野猫硬闯耗子洞是何结局?” 好一会儿,君墨染才明白凤无忧眼下之意。 他朗声笑道,轻刮着凤无忧细挺的鼻梁,“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凤无忧坚决不松口,“反正您老人家还是别打我的主意了。不行,不可以,不合适!” 哗—— 君墨染闻言,霸气地掀开被衾。 被衾之下,杂乱无章地铺陈了千张银票。 每张银票价值十万,初步估计,这一榻银票大概价值... 个,十,百,千,万...数亿! 凤无忧如饿狼般两眼放光,忙不迭地将君墨染推至一边,“蹭”地一声溜上榻,突然下定决心赖在榻上不走。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怎么也没料到,他竟还没有这些身外之物来得有吸引力!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他便接受了这个极其残忍的事实。 他一把将她拎至身前,眉梢一挑,眸色渐深,“想要么?” “想。”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榻银票,确实太有诱惑力。 “按时计价。” “何意?” “亲吻本王,一刻钟一千万。”君墨染深深地看着她,他原想将这些银票直接赠她。 不过转念一想,这小东西忒没良心。 还是需要软磨硬泡,投其所好,一点点攻占她的心。 凤无忧眉头轻蹙,不过仅犹豫了片刻,她便主动地贴上红唇,轻轻啃咬着他的薄唇。 君墨染心情大好,双手扶着她纤细的腰肢,忘情地回应着她。 情到深处,他开始不满足于攻占她的唇。 略带薄茧的指腹,亦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衣襟上游移着。 凤无忧见状,连连推开了他,“摄政王,您的手在做什么?您这么英俊潇洒高大伟岸一个人,怎能纵容自己的手,就这么肆无忌惮地伸向罪恶的深渊呢?不可以!最后再警告您老人家一遍,不可以。” “再加一千万。” “成吧。” 凤无忧忙不迭地抓着他的手,将之往自己头顶上扣去,“只能摸头!” “………” 一开始,君墨染还有些不满意。 不过,他适应能力超快。 眨眼功夫,骨节分明的手已能在她披散至肩头的墨发中游刃有余地来回逡巡。 凤无忧做梦都没想到,赚钱竟如此容易。 她一边轻薄着绝世美男,一边赚得大把钱财,真真是两全其美。 “小东西,笑什么?” “摄政王,您的味道,该死的甜美!”凤无忧心情好极,双手主动攀上他的脖颈,对着他的脸颊,小鸡啄米般一阵狂啃。 “无忧,想不想赚笔大的?” 君墨染被她折磨得心猿意马,虽知不可操之过急,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渴望,沉声询问着她。 220 本王只是单纯喜欢你(2更) 君墨染的声音低沉浑厚,极富磁性,带着无法言喻的魅惑。 凤无忧稍有失神,痴痴地看着俊美无俦的他,鬼使神差地开口询问道,“怎么赚?” “脱。” “嘎?我?” 凤无忧顿觉吞咽困难,她若是个如假包换的汉子,准保三下两除二将自己剥得干干净净。 可关键是,她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沉吟良久,凤无忧尤为肉痛地拒绝了君墨染的提议,“不了,身体过分优秀,怕您自卑。” 君墨染早就料到凤无忧会是这般反应,心里没有期许,便不会有落差之感。 “本王脱,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睁大眼看清楚。” “………”凤无忧顿觉天雷滚滚,噼里啪啦将她劈得外焦里嫩。 君墨染看上去人模人样,想不到竟有如此之怪癖! 正所谓,人无完人。 纵他是高高在上的东临摄政王,亦有着不为人知,难以启齿的癖好。 君墨染见凤无忧并没有拒绝,“欻欻”两下熟稔利落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袍撕得四分五裂。 凤无忧下意识地捂着双眼,仅透过指缝偷瞄着他近乎完美的身材。 “睁眼,看一刻钟,一千万。” 君墨染耳根微红,若不是为了让她提前适应自己,他才不要做这种事。 饶是如此,凤无忧依旧不肯放下紧捂双眼的手。 透过指缝偷看,她尚且可以安慰自己食色性也,不看白不看。 但要是抛开双手的遮掩,她便会觉得此情此景太过暧昧,甚至让她萌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比如,将他按在榻上,要他照着话本朗声诵读。 或者,让他趴在食案上,让他挥展着双臂尽情旱泳。 又或者,同上回那般,翻身做地主,凶狠残暴地夺去他的身子。 ……… 凤无忧巴掌大的小脸上,笑容逐渐猥琐。 啪—— 凤无忧意识到自己彻底沦陷在君墨染的美男计中,连连抬手,“啪啪”两巴掌朝自己绯红的小脸扇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色字头上一把刀,没必要为男色插自己两刀。” 她嘴里念念有词着,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绪,彻底不去看面前诱惑至极的风景。 君墨染见美男计也失去了效用,更显无奈。 他开始有些心急,示意她看向一榻的银票,“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么?对你来说,这并不是难事。事成之后,所有银票,都是你的。” “不得不说,您出手确实阔绰。只是,您不觉得你我之间的交易有些奇怪?您出钱,我出身,这不就是嫖与被嫖的关系?” 凤无忧一本正经地说道,“摄政王,我希望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之前您赠予的百万银两,我会还的。” 君墨染彻底慌了神。 想不到,凤无忧竟这么倔,连她最爱的钱财都诱惑不了她。 “你别误会,本王没有轻贱你的意思。本王纯粹是因为喜欢你,才显得如此急迫。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你说的那般不堪。纵你什么都不做,本王也愿意将一切赠予你。” 221 他克妻(3更) 遽然间,凤无忧心跳如鼓。 君墨染说得这般认真,应该不会有假。 他说他纯粹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急切地想要得到她。 他还说,纵她什么都不做,他也愿意将一切的一切赠予她。 凤无忧鼻头一酸,被君墨染感动得稀里哗啦。 她心下腹诽着,许是因为她太过爱财,所以才这么容易地被腰缠万贯的君墨染感动到。 “凤无忧,本王可以等你。” 君墨染见她神情怔怔,显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遂温柔细腻地替她束好散落肩头的墨发,“你有本王做靠山,想做什么就去做。” 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从未有人说过愿意做她的靠山。 故而,君墨染这番毫无套路的心里话,对她来说,简直像催泪弹一样,愣是将向来倔强的她,逼得双眼通红。 “摄政王,倘若有朝一日,我能同您并肩而立,定会好好考虑您说的这番话。” 凤无忧鲜少如此正经过,字字发自肺腑。 在她看来,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需要门当户对,但所有感情都需要建立在对等的关系上。 棋逢对手并肩而立,远胜过霸宠一世金屋藏娇。 君墨染虽不能理解她为何如此要强,但见她已下定决心,只得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她若是不愿被他藏在身后,那他便助她一臂之力。 择日,他便让即墨胤仁给她封个护国将军,让她过过瘾。 “摄政王,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凤无忧深怕再这么下去,她定会沦陷在君墨染突如其来的温柔之中。 她已经一无所有,若是在感情方面,也输得一塌糊涂,未免太惨。 君墨染回过神时,手中紧攥着厚厚一叠银票,阔步追去,“等等。酬金收好。” 他刚走出墨染阁,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竟忘了穿衣。 立于门口处唠嗑的追风、铁手二人,纷纷如见鬼了般,尤为震惊地打量着君墨染。 君墨染察觉到他们二人极其猥琐的目光,冷睨了他们一眼,“砰”得一声关上了门扉。 门外,铁手大半天缓不过劲,面上显出淡淡的忧伤。 追风原以为铁手是因为凤无忧和君墨染日渐亲近,才显出一副失意黯然的模样,特特安慰着他,“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铁手置若罔闻,兀自感叹道,“竟如此恢弘!怪不得凤小将军不愿接受王。王真可怜,单看其恢弘的身材,便知他克妻。不对,上一回,王明明邀我观摹过的呀!那一回,他可没这般可怖。” 追风满头黑线,原来,铁手这是在为君墨染忧心! “铁憨憨!王的身材人人艳羡,怎会克妻?”追风摇了摇头,虽觉铁手单纯得可爱,可铁手未免太蠢了些。 彼时,凤无忧已然捂着烧得绯红的脸颊,急匆匆地冲出了摄政王府。 “爷居然被君墨染调戏了?” “真是羞死个人。” ……… 她跑得太急,一不小心竟撞在了一堵人墙上。 入目,是一袭淡紫色衣袍,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 穿在云非白身上,飘逸卓然。 怔忪间,凤无忧略略抬眸,看向冠发齐整,不苟言笑的云非白。 222 阿黄也穿越了!(4更) “百闻不如一见。凤小将军果真是一表人才!模样俊逸,比起东临摄政王来,也毫不逊色。” 云非白勾魂摄魄的紫眸中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在桃李街闲逛这么久,恰恰是为了邂逅她。 好在,他没有白等。 凤无忧曾听人说过,云秦太子瞳色与常人不同,是贵气的深紫色。 想来,眼前男子就是云秦太子云非白了吧? “云殿过誉,美貌只是爷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凤无忧不咸不淡地答着,她和云非白并无交集,也不想和他有所交集。 传闻,云非白每每攻下一座城池,都会极其残忍地屠尽城中人。 哪怕是曾委身过他的女人,他依旧照杀不误。 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凤无忧自然是能躲则躲。 敬而远之,才是上上之策。 可偏偏是云非白这般红尘俗世里的恶魔,却被云秦百姓捧为救世神明,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凤小将军,有兴趣陪本宫喝一杯?” 云非白背手负立,言笑晏晏,疏离间又带着几分客气。 “不胜酒力,失陪。”凤无忧淡淡答着,亦疏离地绕过他,径自朝神算医馆走去。 “殿下,需要属下派人教训教训凤无忧?”云非白身旁的随侍紧盯着凤无忧颀长的身影,冷声道。 “愚蠢。在君墨染的地盘上,动他的人,不等同于自掘坟墓?” 云非白声色骤冷,他倒是没看出凤无忧有什么过人之处。 提及君墨染,云非白身旁的随侍突然忆起一件要紧的事,恭声言之,“据线人来报,东临摄政王的嫡亲妹妹君拂郡主,似乎有了身子。” “哦?” 云非白眯了眯眸,冷声道,“与本宫何干?” 随侍闻言,再不敢多话。 沉吟片刻之后,云非白忽地仰天大笑,“你说,君墨染得知此事后,会不会雷霆震怒?” 神算医馆。 凤无忧刚跨入大门,就闻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声从内室传来。 她原以为青鸾哭坏了嗓子,变成了公鸭嗓。 但见青鸾好端端地立在跟前,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青鸾,谁在爷的内室中嘤嘤哭泣?” 青鸾作无奈状摊了摊手,朝着内室的方向努了努嘴,小声说道,“顾神医的赤兔马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难道,顾南风的兔兔被人烤了?” “赤兔马找上门来的时候,泪眼汪汪,俨然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顾神医将它带至内室检查了一番,一口断定他的赤兔马被一只野狗拱了。这会子,顾神医正抱着他的小马驹泣不成声呢。” “噗——哪家的狗,怎么同爷养的阿黄这般相像!” 凤无忧亦觉得顾南风的赤兔马命途多舛,好端端的马生,竟被一只恶狗给毁了。 不过,一想到那场景,她还是莫名想笑。 “无忧!” “无忧兄!” 说笑间,两道悦耳的男声一左一右灌入凤无忧耳中。 她遽然回眸,却见她大哥凤弈,和原主故友凌天齐正站在医馆门口,笑涔涔地看着她。 “大哥!天齐兄!” 凤无忧唇齿含笑,阔步迎了上去。 凤弈激动万分,一把将凤无忧搂入怀中,“无忧,你可知为兄有多担忧你?” 凌天齐亦激动地双唇发颤,“无忧兄,近段时间过得还好么?怎么清减了一大圈?” 凤弈将凤无忧闷在怀里好一阵儿,见她脸颊发红,透不过气儿,才略带羞赧地松开了她,“无忧,你没事吧?” “无妨无妨。” 凤无忧不拘小节地摆了摆手,她虽不喜同男人亲近,但凤弈毕竟是这副身子原主的大哥,被他搂抱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妥。 “嗷呜——” 怔忪间,一道熟悉的似狼嚎般的狗吠声乍响,于医馆前院回旋往复,经久不散。 凤无忧神情微怔,这才发现凌天齐手中抱着一只头染黄毛的二哈。 天!这不是她的阿黄嘛?! “阿黄?” 凤无忧喉头干涩,虽然阿黄是害得她前世溺毙而亡的罪魁祸首,但毋庸置疑的是,阿黄陪着她渡过了一个又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是阿黄伴着她,共迎腥风血雨,共闯刀山火海。 阿黄听到凤无忧的召唤,略显傻气的狗脸上瞬间现出一丝欣喜。 它后脚往凌天齐胸膛狠狠一蹬,“咻”地一声猛扑入凤无忧怀中。 “嗷呜——”阿黄眼眸中,藏着几分愧疚。 毕竟,若不是它,凤无忧绝不会落水溺毙。 啪—— “都跟你说了,色字头上一把刀!见色忘义的狗东西,竟为了一只白母狗,将老子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凤无忧狠掐着狗头,仍不解气,又对着它毛茸茸的后脑勺扇去不轻不重的两掌。 凌天齐、凤弈面面相觑。 这条狗,明明是他们在来东临的路上捡的,应当是条没人要的野狗。 但他们怎么感觉凤无忧对这条狗,比对他们还要热络亲昵? 凤弈有些吃味儿,闷闷道,“无忧,这只狗刚入东临边境,就不知跑哪去鬼混,脏得很。等为兄将它洗干净了,再交予你手中,如何?” “嗷呜——” 阿黄灼灼狗眼狠瞪着凤弈,若不是怕凤无忧打它,它恨不得扑上前抓花他英俊的俏脸。 砰—— 顾南风一脚踹开内室门扉,他抬袖扫了扫眼角不存在的泪花,视线在触及凤无忧怀中的阿黄时,眸光瞬间犀利。 “岂有此理!胆敢轻薄老子养了多年的黄花大闺女儿!” 顾南风气急败坏地撸起衣袖,顺手抄起门边的扫帚,朝着凤无忧怀中的阿黄气势汹汹而来。 “让你乱拱兔兔!让你乱拱兔兔!今儿个,老子定要扒去你一层皮,咬去你半身肉。” 凤无忧嘴角狂抽,她就说哪家的狗竟恶劣到轻薄一匹马! 想不到,还真是自家阿黄…… “嗷呜——” 阿黄委屈巴巴地看向凤无忧,似是在向她求救。 凤无忧气得牙痒,咬牙切齿道,“渣狗!若是再敢轻薄姑娘家,爷就将你阉了!” 她虽气阿黄乱搞,但又十分护短。 见顾南风怒火喷薄,凤无忧疾步后退了数步,好声好气地劝慰着他,“别气别气!为一条狗气坏身子,不值当。” “凤无忧,你让开!今天,老子非打断它的狗腿不可。” “万万不可。顾南风,你仔细想想,若是兔兔已然怀了身孕,你却残忍地杀害了阿黄,这岂不成了一桩惨绝人寰的伦理惨案?” 顾南风闻声,手中扫帚“啪嗒”一声砰然落地。 他双眸通红,一想到自己宠爱多年的赤兔马极有可能怀了身孕,真真是欲哭无泪。 凤弈,凌天齐二人亦未想到阿黄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只得一个劲儿地朝着顾南风赔着不是。 “久闻南风山庄顾神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凤弈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同顾南风打着招呼。 凌天齐亦随声附和着,“顾神医若是喜欢良驹,改明儿个凌某人必将亲自挑选几匹品种优良的马驹,特特给您送来。” “哼!死色狗,你等着。总有一日,老子定要将你生吞活剥,吃干抹净!” 顾南风一想到赤兔马受了莫大的委屈,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阿黄寻了凤无忧这座靠山,他暂时还不敢拿阿黄如何。 君墨染早就警告过他,一不能轻薄凤无忧,二不能欺负她,三不能惹她生气。 故而,他即便再想惩治阿黄,也只得忍着。 强压下心头怒火,顾南风忿忿然摔袖,又牵着惊慌不已的赤兔马入了内室,继续替它上药。 凌天齐略略抱歉地看向凤无忧,“早知道这条狗品行如此恶劣,我就不该将它带来。” “无妨。爷会驯服它。” “对了,不日前我给你寄的银票,你可有收到?” 凌天齐见凤无忧愈发清瘦,还以为她舍不得花他寄的银票,特特问了一句,“对了,不日前我给你寄的银票,你可有收到?” “什么银票?” 凤无忧偏头看向同样一脸迷茫的青鸾,“青鸾,近来可有收到从北璃寄来的信件?” 青鸾笃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不过,追风倒是经常跟我打听凌公子。大到在朝官职,小到后院有几位通房,事无巨细,问得十分详细。” 难道,是君墨染藏了凌天齐寄来的银票?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下回见到君墨染定要问她一声,该给她的银票,一张都不能少! “父王,别来了,我害怕。” 神算医馆外,忽然传来一道怯怯的女声。 声色清婉,尤为悦耳。 听声音,年纪应当不大。 223 无忧被打(1更) 凤无忧怔然回眸,只见北堂璃音轻挽着北堂龙霆的胳膊,赫然立于医馆门口。 “父王,若不是因为我,凤小将军也不至于流落至此。他心里有气,亦合乎情理。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不想和他再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北堂璃音低声细语,声音极甜极清。 “孤的掌上明珠,岂能被那野小子欺负了去?” 北堂龙霆冷哼着,径自闯入了神算医馆。 凤弈见北堂龙霆来势汹汹,连连挡在凤无忧跟前,“无忧,你先进内室避避?大哥在,别怕。” 凤无忧摇了摇头,冷声道,“我已不是北璃子民,北璃王能奈我何?” 说话间,北堂龙霆已一把推开挡在凤无忧跟前的凤弈,一双眼眸频射寒星,两弯剑眉浑如刷漆。 凤无忧缓缓抬眸,定定地看着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北堂龙霆。 他看上去还算年轻,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势。 “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 北堂龙霆话语轩昂,似撼天雄狮下云端。 凤无忧不咸不淡地应着,“爷胆子大不大,和你有什么关系?若是来看病的,先交付一万定金。若是来贩卖闺女的,还请您带着您的宝贝闺女前往对门醉柳轩。” “不日前,是不是你派人打伤了孤的掌上明珠?” 北堂龙霆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平心而论,他并不愿同凤无忧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曾几何时,北堂龙霆亦十分重视过凤无忧。 他膝下无子,在一众少将之中,最看好的,就是年少有为,有血性,有胆识,智勇双全的凤无忧。 可惜,她竟打起了自己宝贝闺女的主意。 凤无忧冷哼道,“爷若说没有,你信?” “不信。” “这不就得了?既然不信,那问个屁?” 凤无忧双手紧握成拳,她恨不得一拳揍扁面前这个是非不分的老男人。 “你!” 北堂龙霆怒极,一手紧扼住凤无忧纤细的脖颈,厉声道,“说,为何派人殴打璃音?” 凌天齐见状,阔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北堂龙霆身前,“王,无忧品行端正,绝不会做出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我凤家世代忠良,凡事皆以国为先。舍弟征战疆场多年,为北璃立下汗马功劳,不该落得今日这步田地。”凤弈正气凛然道。 北堂璃音亦盈盈上前,轻拽着北堂龙霆的胳膊,娇声道,“父王,是女儿识人不清。从今往后,定会谨记教训,远离凤小将军。今日之事,算了吧。” “孤的女儿被人围殴,这口气,孤哪里咽得下去?” 凤无忧冷眼看着北堂龙霆,一字一句道,“想不到,北璃王竟昏庸愚昧到这种地步!就不怕晚节不保?你好歹算得上是一代枭雄,可为何连女儿家的把戏都分辨不出?爷何时觊觎过北堂璃音?就只有你会信她的鬼话!” “放肆!” “这里是东临,不是北璃。爷怎么放肆,都轮不到你来置喙!”凤无忧寸步不让,朝着北堂龙霆的胳膊狠劈去。 然,北堂龙霆的胳膊坚硬如铁。 凤无忧这一掌,不仅未伤到他分毫,反倒痛得自己龇牙咧嘴。 “岂有此理!还敢对孤动手?” 北堂龙霆曾有多喜欢凤无忧的杀伐果断,现在就有多痛恨她的倔强不屈。 他到底是爱才之人,倘若凤无忧肯诚心认错,他绝不会拿她如何。 只可惜,凤无忧死性不改,竟买通天下第一阁的杀手,将北堂璃音打得面目全非。 他用尽了北璃王宫所有名贵膏药,才堪堪保住北堂璃音这张俏脸。 吱呀—— 顾南风再度推开门扉,他见凤无忧被北堂龙霆这般对待,心中怒火喷薄欲出。 再怎么说,凤无忧也是君墨染看上的人,他既答应君墨染照看好她,就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欺负。 唰—— “凤无忧,闭气!”顾南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北堂龙霆的脸兜头泼去大半瓶软骨散。 “咳咳——” 北堂龙霆躲闪不及,不慎吸入了好几口软骨散,顿觉浑身经脉被封锁了一般,愈发提不起气力。 “父王,你怎么样?”北堂璃音迈着细碎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北堂龙霆。 她双目脉脉含情,修眉端鼻,一袭淡绿色织锦罗裙,更衬得她颜若朝华,肤白胜雪。 “无妨。” 北堂龙霆闭息凝神,以极其雄厚的内力强行撞开周身经脉,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天龙,地虎,送客。” 凤无忧冷漠之至,她委实想不通,北堂龙霆也曾是叱咤风云的北璃战神,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北堂龙霆亦打算借故离去,说到底,过去几年,凤无忧确确实实为北璃的安定平和立下战马功劳。 纵然有错,他也只想着亲自登门,给她一个教训,让她远离北堂璃音,并未想过取她性命。 “凤小将军,之前的事,璃音不会放在心上。只盼你能改邪归正,做个堂堂正正的好人。”北堂璃音徐徐上前,眸中氤氲着一翦秋水。 “北堂璃音,爷就想知道,你千方百计构陷爷,到底是为了什么?”凤无忧眼神犀锐,直勾勾地看着不胜娇弱的北堂璃音。 “啊——” 北堂璃音失声尖叫,似失了重心,不偏不倚地朝着凤无忧扑去。 她声色骤变,带着明显的哭腔,“凤小将军,你为何用银针扎我?” 遽然间,她竟真从胳膊上,取下两根带血的银针。 北堂龙霆护女心切,急了眼,一道带着十成内力的掌风,带着破竹之势,朝着凤无忧的胸口袭去。 出于本能,凤无忧急急抬起双臂护住胸口,疾转过身,欲避开北堂龙霆杀气正盛的掌风。 然,她才险险地避开一掌,北堂龙霆广袖一挥,又一道杀气腾腾的掌风朝着凤无忧背脊处轰去。 “噗——” 凤无忧被北堂龙霆一掌掀飞,趴伏在地,口角鲜血直溢。 “无忧!” “无忧兄!” 凤弈、凌天齐脸色骤变,亦不管北堂龙霆的反应,一左一右扶着倒地不起的凤无忧。 北堂龙霆没料到凤无忧经如此不中用,心中顿生一丝歉疚。 只是,当他触及到北堂璃音染血的胳膊,又硬气心肠,冷声警告着凤无忧,“凤无忧,你若再敢欺负璃音,孤必亲手取了你的性命。” “嗷呜——” 阿黄见凤无忧被北堂龙霆打得奄奄一息,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对着北堂龙霆的虎口处,狠狠咬下。 “阿黄,回来!” 凤无忧深怕阿黄被北堂龙霆一掌拍死,急喝着它。 北堂龙霆怒极,正想将阿黄一掌拍死,顾南风眼疾手快,忙不迭地将阿黄搂抱在怀。 “北璃王,打狗还要看主人。” 顾南风虽不喜欢阿黄好色的性子,但更不喜北堂龙霆和北堂璃音仗势欺人。 北堂龙霆根本未将顾南风放在眼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凤无忧,气势凛然,“凤无忧,你若肯诚心诚意地同璃音道歉,孤许你官复原职。” 北堂璃音闻言,瞳孔微缩,她紧咬着下唇,忿忿然盯着唇角挂血的凤无忧,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北堂龙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凤无忧手下留情。 “北堂龙霆,活腻了?” 正当此时,君墨染着一身玄色锦袍,从天而降。 他阔步行至凤无忧跟前,直截了当地将她打横抱起,“小东西,本王来迟了。” “摄政王,北堂龙霆这个混蛋,他打我!”凤无忧强忍着想掉眼泪的冲动,双手紧护着完全胸口,乖巧地窝在君墨染怀中。 “放肆!” 北堂龙霆没想到凤无忧胆子竟这么大,时至今日,还敢骂他混蛋。 “放肆的人,是你。” 君墨染轻拭去凤无忧嘴角处的殷红血迹,斩龙剑直指北堂龙霆眉心,“敢动本王的人,杀无赦。” 北堂璃音怔怔然盯着俊美无俦的君墨染,一颗心狂跳不止。 她不自觉地上前两步,痴痴地看着君墨染,纤纤细手无意识地攀上了削肉为泥的剑刃,“您就是东临摄政王么?小女北堂璃音,这厢有礼了。” 224 嫉妒(2更) 君墨染眉心轻蹙,转而将斩龙剑对准了北堂璃音的心口,狠狠地刺了进去。 “璃音!” 北堂龙霆面色骤变,大手捂住剑刃,忙不迭地将北堂璃音护在怀里。 他见她胸口染上朵朵红梅,心疼得双目赤红,大有同君墨染拼命的架势。 “君墨染,你可别欺人太甚!” 北堂龙霆咬牙切齿道,若不是还需护着北堂璃音,他定要冲上前,和君墨染决一死战。 “北璃王,你敢动本王的人,本王自然如数奉还。今日,你们二人,休想活着走出医馆。”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气息愈发不稳,雷霆震怒。 “小子,你别以为这里是东临,就可以为所欲为!”北堂龙霆气急,将北堂璃音强塞入凌天齐怀中,撸起衣袖,便打算同君墨染大战三百回合。 凌天齐不情不愿地接过北堂璃音。 北堂璃音虽是凌天齐的表妹,但凌天齐向来看不惯北堂璃音恃宠而骄的性子,通常是能躲就躲。 “君墨染,孤称霸中原的时候,你还是个呱呱坠地的婴孩。你以为,你能打得过孤?”北堂龙霆怒目而威,如貔貅临世,气势迫人。 轰—— 轰轰轰—— 电光火石之间,君墨染接连朝着北堂龙霆处,甩去数道凛冽掌风。 他懒得同北堂龙霆废话,只想着将他轰成烂泥。 一时间,爆破声若平地惊雷,使得整条桃李街上的商铺均受到波及。 墙体震感剧烈,梁上泥沙俱下,门楣上的匾额摇摇欲坠。 黄沙弥漫,杀气骇然。 北堂龙霆微眯着眼眸,透过迷雾般漫天飞舞的黄沙,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惧意。 君墨染的内力,明显在他之上。 若是硬拼,他毫无胜算。 思及此,他微微收敛了怒气,忙不迭地向后退去,“摄政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客在何处?” 君墨染怒极反笑,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先是打伤了他的人,再以“客”自居,斥责他待客无道。 “父王,女儿没事。他们人多势众,你别为了女儿,和摄政王伤了和气。” 北堂璃音这番话,虽是冲北堂龙霆所说,但她的视线,自君墨染现身之后,就未离开过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君墨染察觉到北堂璃音过分灼热的视线,不悦地皱了皱眉,旋即又朝着她的方向,不轻不重地摔出两道掌风。 凌天齐怔愣了片刻,心下思忖着要不要救北堂璃音一回。 不论如何,北堂璃音都是他的表妹。 他们凌府,全是沾了北璃先后凌素素,也就是他姑妈的光,这才顺风顺水这么多年。 然,北堂璃音设计构陷凤无忧一事,他当真是看不过眼。 凤无忧之所以总流连于烟花之地,无非是因为烟花之地鱼龙混杂,方便打探消息。 多年来,她看似风流不羁,实则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试问,美人在怀犹能坐怀不乱的凤无忧,又怎会不着边际地侵犯北堂璃音? 罢了!不管她。 凌天齐双眸一闭,权当没察觉到君墨染飞来的掌风,使得北堂璃音接连被数道掌风侵袭,五脏六腑俱损。 “啊——” 北堂璃音狂吐鲜血,但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眸依旧含情脉脉的盯着君墨染。 之所以作出这般反应,并非她对他一见钟情。 北堂璃音本就是十分理性之人,纵被君墨染俊逸无双的外表所迷,也绝不至于对一个几次三番向她痛下杀手的男人一见钟情。 她无非是嫉妒凤无忧的好运气,刚逃过一劫,又傍上君墨染这么大的靠山。 说白了,但凡是凤无忧拥有的,她都想一并夺走! 北堂龙霆见北堂璃音被数掌袭中,气得一掌推开毫无作为的凌天齐,旋即将气息奄奄的北堂璃音紧抱在怀,“音儿莫怕,父王这就带你回去。” “想走?可有问过本王的意思?” 君墨染“当啷”一声扔下斩龙剑,阔步行至北堂龙霆跟前。 他一掌紧攥着北堂龙霆的前襟,怒目而视,“不日前,是本王命人教训的北堂璃音。你若有气,冲着本王来。” “你!” 北堂龙霆气得浑身发颤,但他更心疼怀中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北堂璃音。 他深知北堂璃音被他惯得骄纵了些,但北堂璃音乃凌素素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他即便是死,也要护好凌素素拼死诞下的女儿。 凤无忧察觉到君墨染周身戾气愈发浓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轻拽着他的前襟,“摄政王,放他们走吧。” “本王自会妥善处理。” 君墨染见凤无忧面无血色,后怕不已。 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晚来一步,凤无忧会被北堂龙霆伤成什么样。 凤无忧深怕北堂龙霆一气之下,派兵攻打东临。 东临国力强盛,但京都却极其草率地定在与北璃交界处,一旦开战,东临京都极有可能最先失守。 此以来,后果不堪设想。 再者,凤无忧深知万千将士,黎民百姓才是战争的牺牲者,她说什么也不能让无辜之人卷入这场因她而起的血雨腥风之中。 225 向小祖宗磕头认错(3更) 君墨染行事向来不顾后果,凡触及他逆鳞者,格杀勿论。 他刀锋般寡情的目光落在北堂龙霆的身上,带着十成内力的一掌,不偏不倚的朝着他的命门处轰去。 千钧一发之际,凤之麟乘风而来,死死地挡在北堂龙霆跟前。 紧跟在凤之麟身后的,是北璃左相敖澈。 君墨染早已将凤无忧的身世翻了个底朝天,亦见过凤之麟的画像。 故而,他见凤之麟大义凛然地挡在了北堂龙霆跟前,忙不迭地收回了掌风。 他可不想当着凤无忧的面,手刃她的生父。 君墨染原想给凤之麟留下一个好印象,但转念一想,凤之麟根本不顾凤无忧的死活,心中那一抹初见凤无忧家中长辈的紧张之感于顷刻间荡然无存。 遽然间,他冷了声色,薄唇轻启,“让开。” 凤之麟不愿同君墨染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只板着脸训斥着被君墨染抱在怀里面无血色的凤无忧,“逆子!还不向王认错?” “凤之麟,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本王不介意拔了你的舌头。” 君墨染眉头紧蹙,他没料到凤之麟对凤无忧的态度冷漠至此,真真是枉为人父! 凤无忧面上平静无波,她只是替这副身躯的原主感到不值。 至于她,来自异世,对于凤之麟这个便宜爹,本就没有感情。 他纵使将她骂得狗血淋头,她也不会为此伤神。 “凤之麟,你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一个月前,你已将爷逐出家门,亦和爷断绝了父子关系。现在,你有什么立场来管爷?” “凤无忧,反了你!” 凤之麟被凤无忧气得吹胡子瞪眼,若不是君墨染护着,他真有可能当场劈死她。 “爹,无忧重伤在身,您可别再说这些气话,伤了他的心。”凤弈好言相劝,他不明白凤之麟为何那么讨厌凤无忧。 在他看来,凤无忧聪慧懂事,长得也乖巧水灵,凤之麟没理由这么厌恶她。 “哼!他若是有心,岂会几次三番做出这等大不敬之事?”凤之麟冷哼着,全然未将凤弈的劝诫放在心上。 君墨染见状,愈发心疼凤无忧。 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爹不疼,娘不爱,看上去还算是个君子的兄长,确是个文弱书生,哪里有能力能保护好她? “凤无忧,本王如果亲手杀了你爹,你会不会恨本王?” 君墨染尤为认真地询问着凤无忧,这一刻,他确实对凤之麟起了杀心。 “摄政王,放了他们。” 凤无忧从来不是心软之人,但她没法眼睁睁地看着黎民百姓为了她一个人的仇恨,身陷水深火热之中。 一旦北堂龙霆、北堂璃音在东临险遭不测,东临、北璃二国之间必有一战。 倘若两国开战,云秦、南羌等国若是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不。” 君墨染自然知道凤无忧的意思。 只是,他情愿为了凤无忧一人,负尽天下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凤无忧有这么深的执念,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而在这一个月中,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欺负她,虐待她。 一想到自己对她做过的混账事,君墨染心中更加愧疚。 “君墨染,你要是敢在我的神算医馆中杀人,从今往后,再别来找我。”凤无忧郑重其事地说道。 “乖乖睡一觉,本王答应你,不伤他们性命。” 君墨染内心中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这才做出让步。 他犀锐的眼眸扫向凤之麟、北堂龙霆等人,好看的唇微微翕动,“跪下,向凤无忧磕三个响头,本王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 凤之麟羞愤难当,他怎么可能向凤无忧下跪? 他可是她爹呀! 北堂龙霆面色黑沉如锅底,他戎马半生,傲骨铮铮,怎可轻易向人下跪? 不过,北堂璃音受伤颇重,若是不及时替她疗伤,恐落下病根。 思及此,北堂龙霆只得拉下脸,缓和了口气道,“今日一事,确实是孤太过鲁莽,唐突了摄政王,孤深感抱歉。” 凤之麟见北堂龙霆都开了口,只得不情不愿地附和着,“在下教子无方,唐突了摄政王,实在惭愧。” 北堂璃音亦拼尽最后一口气,强撑开眼皮,声音时断时续,“摄政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为难父王。一切皆因璃音而起,倘若摄政王心头余怒难消,璃音当以死谢罪。” “休要说胡话,你是孤的掌上明珠!谁敢伤害你,孤就跟谁拼命!” “好一出父女情深!” 顾南风啧啧出声,“北璃王,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怎能为了自家姑娘,而不分青红皂白地迫害别人家的小子?护短没错,可像你这样是非不分地袒护自家闺女,就不怕损了自家闺女的气运?” 青鸾见凤无忧身受重伤,哭得泣不成声。 她恶狠狠地盯着惯会装模作样的北堂璃音,亦豁了出去,淬了她一脸唾沫星子,“恶毒至极!我家公子究竟哪里得罪过你?你动动嘴皮子,就毁了她的好名声,毁了她拼死拼活才为自己赢得的一切,甚至害得她历尽磨难九死一生!北堂璃音,说到底,你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该死的人? 凤无忧神情恍惚,她怎么觉得,青鸾似乎已经得知这副身躯的原主不幸罹难? 226 完了,露馅了!(1更) 事实上,青鸾早在单枪匹马奔赴东临投奔凤无忧之际,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凤无忧和之前大不一样。 她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总能敏锐地察觉常人不能察觉到的细枝末节。 故而,中秋花灯节那日,她暗戳戳地为自己跟随了多年的主子放了盏无字天灯,权当是为其送别。 也正是从那日起,她才放下心中芥蒂,将占据了凤无忧躯壳的灵魂,视为自己往后余生唯一的主子。 当然,这个秘密,她永不会对第三个人说道。 君墨染刀锋般寡情的目光落在青鸾脸上,他总感觉青鸾此刻的表现,过于激动。 与其说护主,更像是死了至亲,欲与仇人同归于尽。 “刁奴,放肆!” 凤之麟脸色铁青,怒目圆睁,一触即发的怒火一览无遗,他宽厚的双肩剧烈颤抖着,声音骤然变调。 他没想到青鸾被凤无忧教得这般无礼,竟敢对璃音公主大不敬,又将满腔怒火强加在凤无忧身上。 “来人,掌嘴。” 君墨染周身戾气更显,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阴鸷,将他声线中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性彻底掩盖。 敢在他的地盘撒泼,凤之麟还真是不怕死。 君墨染话音刚落,神算医馆院墙外倏然冒出数十名弓弩手。 他们身手尤为矫捷,蝠鲼般从瓦顶上俯冲而下,于顷刻间将凤之麟等人重重包围。 北堂龙霆见状,神色尤为凝重。 君墨染虽未下令打他的脸,但当着他的面,命人掌掴北璃大将,亦使得他颜面尽失。 无奈之下,北堂龙霆向凤之麟递了个眼色。 凤之麟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仅仅只是一瞬之间,他便同北堂龙霆一道,尤为默契地朝着蜷在君墨染怀中面色苍白如纸的凤无忧发起猛攻。 遽然间,北堂龙霆、凤之麟二人将两股极强的可怖内力融合成一轮带着火焰光晕的气旋,摧枯拉朽般朝着凤无忧轰去。 君墨染抱稳了凤无忧,一个闪身,险险躲过突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凤之麟胸膛处,轰去势如破竹的一掌。 说时迟,那时快。 阿黄亦瞄准时机,后腿猛地一蹬,朝着气息奄奄地北堂璃音飞扑而去。 “嗷呜——” 它疯狂地撕咬着北堂璃音的手臂,待敖澈回过神,欲将它一掌劈飞之际,阿黄已飞蹿至君墨染身后,吐着猩红的舌头,似是在向凤无忧邀功。 说是邀功,不如说是将功折罪。 谁让它前世色迷心窍,将待它如初恋的凤无忧送上了黄泉路? “走!” 北堂龙霆趁着君墨染转身的空当,紧抱着哭啼不止的北堂璃音飞身而逃。 敖澈淡淡地扫了一眼身受重伤的凤之麟,眉头紧蹙。 不过,仅仅只是片刻功夫,他便扛起了凤之麟,紧跟在北堂龙霆身后,于怔忪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 凤无忧冷睨着凤之麟遁逃的方向,眸色凉薄,唇角却微微勾出一抹弧度。 看来,她之前的猜测并未出错。 虎毒尚且不食子。 可凤之麟竟连同北堂龙霆,对她下了死手,欲置她于死地! 再加之过去的十来年中,凤之麟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看,凤无忧倒是觉得,她极有可能不是凤之麟的亲生骨肉。 也许,她是邱如水红杏出墙的成果。 又或许,她的生母并不是自私伪善的邱如水。 “别难过,本王也能宠你入骨。” 君墨染以为凤无忧被凤之麟伤了心,沉声安慰着她。 顾南风瞅着傻愣愣杵在院中的君墨染,不由得摇了摇头,“是不是傻?还不赶紧把他抱内室去!” 君墨染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凤无忧并无内力加持,挨了北堂龙霆一掌,定是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 他着急忙慌地将凤无忧抱入内室,作势欲解开她的衣裳。 “别碰我!” 此刻,凤无忧衣袍下的裹胸布早已被北堂龙霆那一掌震得稀碎,她哪里敢让君墨染靠近? 然,屋漏偏逢连夜雨。 君墨染虎视眈眈盯着她也就算了,顾南风亦跟着入了内室,一本正经地欲为她诊脉。 “凤无忧,伸手。” 顾南风一屁股坐在榻沿上,毫不客气地将君墨染挤兑到一边。 凤无忧忙不迭地将双手缩进被衾中,急声道,“爷没事,睡一觉就好。” “好个屁!今天老子要是不扒拉下你的衣服,老子就不叫顾威猛!”顾南风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衾。 “顾南风,别吓他。” 君墨染见凤无忧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适时伸手拦住了顾南风。 顾南风审慎言之,“北堂龙霆那一掌可不是开玩笑的,没养好怕是会落下病根。” 君墨染一听,警铃大作。 他二话不说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凤无忧翻了个面儿,“别怕,我只看你伤处。” “不要。” 凤无忧被动地趴在榻上,除了一张嘴还能微微翕动,浑身如同散架了般,稍稍挪一下位置,便累得汗如雨下。 顾南风略显鄙夷的看向君墨染,“你就这么点儿魄力?以往你可不是这样的啊!直接扒,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君墨染满头黑线,深怕凤无忧误解他,特特解释道,“本王从未扒过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扒皮除外。” 他如此言说,无非是想要让凤无忧知晓,他清白得很。 可听在凤无忧耳里,就成了恐吓,“您老人家说过不为难我的!这会子,却又要扒我的皮。” “本王哪里舍得?” 君墨染显出一副深情不寿的模样,轻轻褪下盖在她背上的薄衾,温热的大掌停驻在她背脊处,轻声问道,“本王只想看看你的伤势。” 顾南风摸了摸鼻子,委实觉得他们二人墨墨迹迹,烦人得很。 “凤无忧,你不是自称很恢弘?怎么连给人见证恢弘的勇气都没有?” “顾威猛,不也不够威猛?”凤无忧反声呛道。 说话间,君墨染已然将唧唧喳喳的顾南风扔出了窗外。 他利落地紧掩门扉,旋即阔步行至榻前,小心翼翼撕开凤无忧背部的衣物。 凤无忧心下尤为忐忑,虽说君墨染好像对男女之事不怎么开窍,单看背部未必能看出端倪,但就这么被他盯着后背,她竟觉心跳加快,紧张得几近晕厥。 撕拉—— 布帛碎裂声不绝于耳,听得凤无忧胆战心惊。 须臾间,大片雪肤便暴露于君墨染眼前。 他黑金色的眼眸,定格在她迷人的腰窝处,心下略略讶异,男人身上居然还有腰窝这般迷人的存在! “摄政王,您老人家在看什么?” 凤无忧双手紧攥着身下的衾垫,深怕他突然克制不住心底的欲望,猛扑而来。 君墨染回过神,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触着她脊背处的大片淤青,“还好,只是些外伤。千万别饿着自己,也别考虑减肉,想吃什么,就多吃些。” 只是外伤? 凤无忧有些怀疑君墨染在敷衍她。 她前世为掩盖佣兵身份,倒是当过一段时间男科医生。 倘若她接手的病患得的是不治之症,彼时她的说辞,和现在君墨染的说辞正可谓如出一辙,极为相像。 详细情况一概不提,只心怀怜悯地对病患说“不碍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回,当真是凤无忧想多了。 君墨染只是觉得凤无忧背脊过于单薄,瘦到连蝴蝶骨都比寻常人突出一些。 “摄政王,您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没救了?”凤无忧瘪了瘪嘴,心中甚是不甘。 重生不过一个月时间,居然又要被阎王收回地府! 可惜,她这辈子还未干成什么大事。 “胡说八道。” 君墨染笨拙地替凤无忧背上淤伤处上着药,“北堂龙霆手上力道若是再重一分,背脊势必碎裂成渣。” “摄政王,我当真有救么?我怎么觉得浑身发寒,腹痛如绞?” 凤无忧费劲地抬手,轻拽着君墨染的衣袍。 “腹痛如绞?” 君墨染闻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翻了个面。 227 善意的谎言(2更) “不,不可以!” 凤无忧惊慌失措,局促不安地遮住要紧部位。 君墨染瞳孔剧烈地收缩着,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摄政王,您别误会。我,我只是吃多了。” 凤无忧欲哭无泪,早知道她就不该提腹痛这一茬。 君墨染只怔怔地盯着她,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早就察觉到凤无忧不对劲,但因为自己之前对她做的混账事,使得他完全不敢往这方面想。 而今,他看到的一切,使得他不能再自欺欺人。 凤无忧确确实实是个女人,还是个细皮嫩肉,肤白貌美的女人。 君墨染激动得有些失语,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凤无忧是个女人,她是个女人! 自己一定要好好待她,将她宠上天! 宠她,往死里宠。 此时此刻,凤无忧差点儿被一声不吭的君墨染吓死,她局促不安地看向君墨染,极小声地嘟囔着,“摄政王,我不是有意欺骗您老人家的。您要是生气,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千万别杀我。我还想吃好多东西,还没有正正经经睡一回美男。” 君墨染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竟把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吓得这般战战兢兢。 “水儿,别怕。我是蓝染。” 君墨染扯了个谎,声色略略发颤。 他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她,过往种种,折磨得他内疚至极。 若是换个柔弱一些的姑娘,想必早就被他折磨得香消玉殒了吧? 凤无忧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但她心中,又生出一丝失落感。 不知为何,她竟隐隐有些期待君墨染得知他是女人后的反应。 转念一想,君墨染那么痛恨采花女贼,若是让他得知自己就是采花女贼,他不得将她撕得粉碎? 如此,也好。 “君蓝染,你看够了没?就不怕长针眼?”凤无忧忿忿言之。 君墨染旋即收回视线,忙不迭地替她掖好被角,“水儿别误会。我只是有些好奇。” “你不是早就将爷里里外外研究了几百遍?好奇什么?” 凤无忧古怪地看着他,若不是因为身体极度不适,她才不会咸鱼般瘫在榻上,任他宰割。 君墨染眉头紧蹙,他没料到君蓝染竟对凤无忧做过这么过分的事,心下郁猝至极。 “嘶——” 又一阵腹部绞痛侵袭,凤无忧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冷汗迭出。 “怎么了?” 君墨染紧张至极,倏地将她连人带着被衾搂在怀中。 她背上的伤,明明不碍事。 可看她的模样,确实是痛苦至极。 起初,凤无忧以为自己身受重伤,将不久于人世。 直到汩汩鲜血溢出体外,她才意识到自己这般虚弱,只是因为月信的缘故。 算起来,刚好一个月。 君墨染嗅觉极其灵敏,忽闻她身上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心下一急,着急忙慌地拆开被衾,仔仔细细地着怀中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显出轻微惊厥症状的凤无忧。 仅粗略一瞥,君墨染俊美无俦的脸,“唰”得一下爆红。 228 禁忌(3更) 她,她似乎没受伤…… 只是,月信这玩意儿,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啊。 沉吟片刻之后,他强作镇定,沉声问道,“可需要涂些金疮药?” “………” 凤无忧无语地看着他,他还真是个傻大个。 竟想着用金疮药止血! 君墨染亦觉自己的提议欠妥当,只得噤了声,让凤无忧靠在怀中,一动不敢动。 她冗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因着一阵比一阵猛烈的剧痛,她眉头紧拧,只得无助地攥着君墨染的前襟。 “怎么会这么痛?” 君墨染虽不太了解月信这回事儿,但府中女人也不少,似乎从未有人像凤无忧这般。 “凤无忧?” 君墨染轻晃着怀中双眸紧闭的凤无忧,意识到她痛得失了智,急声唤着屋外的顾南风,“顾南风,速来!” 顾南风打了个哈欠,不疾不徐地推开内室门扉。 他侧了侧鼻,旋即抬手在鼻尖轻挥了两下,“怎么有一股血腥气?” 君墨染本不情愿让顾南风得知凤无忧身上的秘密,只是他更担忧凤无忧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只得命他上前诊脉,“顾南风,此事不得同外人说道。” 顾南风将手搭在她手腕上的那瞬,便将凤无忧的身体情况探了个七七八八。 他眸色微凝,尤为严肃地说道,“久病难医。” “何意?” “为维持喉结等男性体征,她似乎在服用一种剧毒禁药。” “当如何治?” “无药可治。” 顾南风脸色尤为凝重,“她之所以痛得这么厉害,也和体内的毒药有关。更严重的是,毒药在她体内已潜藏了数十年,她可能永远怀不上孩子。” “当真无药可治?”君墨染急得发狂,若是每个月,她都痛得跟死了一回一般,这可如何是好? “可以内力纾解她腹部的疼痛之感。不过,你还是趁早死了让她替你们君家开枝散叶这条心。怀不上孩子还好,她尚能安安稳稳过一生。倘若不幸怀上孩子,只有一种可能。” “若怀上孩子,当如何?” 君墨染剑眉紧蹙,他倒是没想过这么长远的问题。 但他不希望凤无忧的身体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一尸两命。” 顾南风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下亦对凤无忧生出几分怜悯之意,“一个姑娘家,竟女扮男装多年不被识破。想来,定是至亲从中推波助澜。她年方十七,体内毒药已存在数十年之久。也就是说,她六七岁的时候,便被人灌下剧毒禁药。” 据司命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凤无忧的生母邱如水原先只是北璃先后身边的洗脚婢,却凭着见不得光的手段,逼着凤之麟将她迎娶进门。 直到凤无忧被送入军营,初露锋芒,邱如水在将军府的地位才发生了质的变化。 如此看来,凤无忧体内的毒药,极有可能是她生母亲手下的。 愈发接近真相,君墨染就愈发心疼凤无忧。 这么多年,她活得应该很辛苦吧? 她和君拂、北堂璃音差不多大,却没有她们的好运气。 “顾南风,不计代价,务必治好她。” 君墨染突然有些害怕凤无忧会一睡不醒,他还没来得及对她好,还没来得及许她一生一世,她绝不可以出事。 顾南风摇了摇头,“我自会拼尽全力。只是,在她体内的毒素未清之前,最好别和她同房。若是不慎怀孕,她绝无生路。” 229 头一回做窃贼(4更) 君墨染虽馋她的身子,但还不至于这么没分寸。 待顾南风再度掩好门扉,君墨染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轻放在榻上,让她靠在他胳膊上,另一只手轻覆在她冰凉的小腹处,为她输送着源源不断的真气。 他只要闭上眼,脑海中满满的全是她。 还记得,她初次登上烟笼戏台艳煞四方。 还记得,她醉后莽撞闯入溷藩直夸他小解时声音清脆悦耳。 还记得,她在腹上画了一百多块腹肌,扬言要和他比大小。 呵…… 这离经叛道的小东西,真不知她哪里来的勇气,将自己根本没有的玩意儿,吹嘘得人人艳羡。 然,他又忆起她在府衙大堂被他吓得泪水盈眶的可怜模样,还有他将生性恐水的她抛至酒缸中欲将她溺毙时,她苦苦挣扎的模样。 负罪感,于顷刻间压得他喘不过气。 “凤无忧,本王该怎么弥补对你的亏欠?”君墨染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和凤之麟,北堂龙霆,百里河泽之辈相比,他对她也并没有好多少。 凤无忧只觉腹部被一只宽大且温热的手掌覆盖着,疼痛感大有减轻。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揽着君墨染的腰身,低声呓语道,“发大水了。” “………” 君墨染怔愣了片刻,察觉到愈发浓重的血腥味,才知凤无忧所言何意。 他倏地起身,替凤无忧掖好被角之后,全然不顾衣袍上的点点红梅,又不动声色地潜入青鸾屋中,欲寻些女儿家月信时用的物件儿。 只是,他刚踏入青鸾的卧房,追风亦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 君墨染做贼心虚,急急躲至屏风后,屏息闭气。 追风全然未察觉到君墨染的气息,见四下无人,竟将青鸾穿过的的肚兜儿放至鼻尖轻嗅,“唉,这才是女儿家该有的娇香。” 近段时间来,他似乎对其他女人都提不起兴趣,这使得他十分慌张,深怕自己某项方面出了些故障。 好在,他对青鸾还是有感觉的。 不止对她有感觉,连她穿过的衣物,他都爱不释手。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没想到,追风竟还有如此猥琐的一面。 正当此时,青鸾一边低泣,一边抱着半人高的阿黄,踏入了内室,“阿黄,公子身体有恙,你现在可不能去打扰她。” “嗷呜——” 阿黄极通人性,它意识到凤无忧的情况不容乐观,亦闷闷不乐地耷拉着脑袋任青鸾抱着,甚至都懒得去调戏隔壁屋里野性难驯的赤兔马。 追风没料到青鸾会在此时回屋,“咻”地一声,快速蹿至屏风后,欲避避风头。 然,他尚未站稳脚跟,就和一脸肃穆的君墨染迎头相撞。 四目相对,二人均尴尬得面红耳赤。 “王,您怎么在这?” “迷路,走错。” 追风闻言,亦讪讪笑道,“不知是不是医馆里药瘴重了些,属下亦一时迷了方向,不知闯了谁的卧房。” 君墨染早知追风生性风流,他亦从不管追风的私事。 但追风居然敢对凤无忧身边的人下手,他不得不好好警告他一番。 思及此,君墨染沉声道,“你若是敢动青鸾一根毫毛,自己看着办。” “啊?” 追风略显讶异,君墨染向来不管这些琐事,怎么今儿个,对青鸾如此上心? 他原以为君墨染看上了青鸾,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殊不知,君墨染也是在这短短半天之中,突然转了性。 一开始,他只想着尽他所能,给予凤无忧所有的爱。 发现她是女人之后,他更希望除她之外,所有人都能温柔待她。 青鸾乃凤无忧最信任的人,他自然容不得放浪多情的追风伤害青鸾。 正当此时,青鸾突然掀开屏风,怔怔然盯着以她的贴身衣物遮挡去半张脸的追风和君墨染,“你们为何要以肚兜儿遮脸?我家公子说了,肚兜儿遮脸没有辟邪的效用,亵裤兜头才有用。” 230 出糗(1更) 追风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讪讪而笑,“凤小将军懂得真多。” 青鸾闻言,脸色骤沉,盈盈水眸中怒火乍现,“公子还说过,偷盗女人贴身衣物的男子十有八九是好色之徒,当见一次打一次。所以,你们二人躲在此处,究竟是为偷香,还是辟邪?” 追风从未见过青鸾这般刁蛮娇憨的模样,一时间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杵在原地,支支吾吾道,“辟...辟邪。” “既是辟邪,为何不兜头上?” 青鸾认定了追风、君墨染二人行为不端,特特生出了捉弄的心思。 若是平常,君墨染早就一手拧断青鸾的脖颈。 而今,因为凤无忧这层缘故,他对青鸾的敌意倒是少了些许。 一来,他和青鸾再不是情敌。 再者,他心中隐隐有丝庆幸。过去几年,起码还有个小丫头陪着凤无忧。 追风见青鸾如此不知分寸,竟敢在君墨染跟前大放厥词,疯狂地朝着她挤眉弄眼,深怕她一个不小心,彻底得罪君墨染。 青鸾不明所以,抬手轻触着追风的眼眸,“什么时候得的眼疾?” 君墨染无意同他们耗着时间,原想开口询问青鸾可有囤些月事布,但月事布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实在有点儿难以启齿。 深思熟虑之后,他只得一脸纠结地走出屏风,心事重重地出了神算医馆。 青鸾微眯着眼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君墨染的背影,嘴里小声嘀咕着,“摄政王怎么怪怪的?” 追风亦盯着君墨染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但他愣是没发现君墨染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哪里怪?” “之前,我总感觉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杀气。今儿个,他看向我的时候,眼神柔和了许多,戾气全消,甚至还有一抹感激。”青鸾郑重其事地说道。 追风不以为意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平素里,他只有见到凤小将军的时候,眼神才会变得宠溺。看向其他人的时候,均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说得也是。” 青鸾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惦记着为凤无忧煲汤进补,转眼便将突然温和的君墨染忘得一干二净。 君墨染本想着亲自跑一趟天下第一阁,问问无情有没有月事布。 可思来想去,他又觉如此甚是不妥。 挣扎再三,他终于认了命,戴上银狐面具,遮去大半张脸,便气势汹汹地上街,欲亲自选购月事布。 可刚一上街,他就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上哪儿才能买到月事布? 君墨染站在树荫下,仔细地观察着往来行人。 他心下腹诽着,那些个有家室的男人,应当也遇见过他此刻的困扰,说不准,他们知道哪里有卖月事布... 如此一想,他忙不迭地拦着一位中年男子,沉声问道,“哪里有卖月事布?” 中年男子先是一脸迷茫,眸中满是困惑,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具遮脸身材高大的君墨染,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骂人的话,“格老子的!那种脏东西,送给老子,老子都不要。” “………” 君墨染怒极,他总感觉中年男子将他当成傻子一样看待,眸中除却轻蔑,还有一丝戏谑。 一时间,他额上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朝着中年男子颊面处猛挥去。 中年男子见状,连连求饶,“大侠饶命!贩卖胭脂水粉的商铺应该有卖月事布,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 君墨染这才收了手,朝着中年男子所指的方向,阔步而去。 然,当他踏进胭脂铺的那一刻,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胭脂铺中,徐娘半老的商铺掌柜半倚在柜台上,笑意盈盈地看向君墨染,颇为友善地询问道,“公子,想买什么?” 君墨染硬着头皮说道,“家中女人身体不适,特来选购些...特殊布匹。” “明白~” 掌柜满脸推笑,“这年头,像公子这般体贴的男人可真是少见。不过,一个月前,倒是有一位眉清目秀的公子大咧咧地闯了进来,说什么蛋碎了,只有月事布才能兜得住忧伤。我寻思着,他定然是为家中娘子选购,却又不好意思说实话。”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不用想也知道。 能说出这种混账话的人,除了凤无忧,再无他人。 不多时,掌柜便拎着一包袱月事布从帷幕后走出,“公子,久等。” 君墨染薄唇紧抿,他只觉街上时不时有异样的目光往商铺里瞟,使得他脸上热度难消,愈发窘迫。 待掌柜将琳琅满目的月事布铺陈在君墨染面前,又细心地替他讲解道,“这款为全棉水刺月事布,对女人身体好些。这款粉色的,较上一款透气,穿戴起来特别迷人。还有这一款……”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对这玩意儿一窍不通。 掌柜说再多,解释再多,他依旧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 他见掌柜的还打算教他如何穿戴,直截了当地甩出一金锭子,拎着一包袱的月事布,匆匆离去。 不巧的是,他前脚尚未跨出商铺门槛,东临长公主即墨止鸢竟同西越公主叶俏一道朝胭脂铺走来。 “叶俏妹妹,听说你有了意中人?” “嗯。” 叶俏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是说道,“只可惜,他心有所属。” 即墨止鸢声色清悠,轻拍了拍叶俏的手背,颇有感悟地说道,“为何不为自己争取一把?因着五国群儒宴的缘故,今年的东临群芳卉也特特提至明晚。届时,不论是官家小姐,还是布衣百姓,甚至是青楼女子,只要摘得头筹,便有机会在五日后的群儒宴上献舞选婿。” “当真?” 叶俏欣喜若狂,连拽着即墨止鸢的胳膊,急声追问道,“摄政王也会参加群儒宴?” 即墨止鸢微微颔首,“自然。” “太好了!止鸢姐姐,我实在太喜欢摄政王了!如是有机会嫁给他,做妾我都愿意。” “你喜欢的人,是摄政王?”即墨止鸢神色微黯,早知道叶俏喜欢的人是君墨染,她绝不会大无私地献计,让她参加什么群芳卉。 可惜,覆水难收。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叶俏,面上毫无波澜。 他心下腹诽着,若是凤无忧也能像叶俏这般,一提到他,就两眼放光,他做梦都该笑醒了。 罢了,总有一天,他会让凤无忧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他正准备避开即墨止鸢、叶俏二人,却不料眼尖的叶俏,竟认出了他。 “摄政王,你怎么在这?” 叶俏面色绯红,一想到君墨染极有可能听到了她那番发自肺腑的表白,心中喜忧参半。 即墨止鸢淡淡地扫了眼君墨染拎在手中的包袱,她见包袱里头红红绿绿一大片,心下尤为诧异,“摄政王,你买月事布做什么?” “与你何干?” 君墨染冷声道,他不悦地扫了眼即墨止鸢,大大方方地拎着一包袱月事布,扬长而去。 叶俏揉了揉眼,不可思议地盯着君墨染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大半天回不过神,“摄政王居然亲自来买月事布!难不成,他的某些部位...和你我差不多?” 西越民风较之东临更为开放,再加之叶俏是个心直口快的,许多话没过脑子,便尽数倾吐而出。 即墨止鸢听不得叶俏如此非议君墨染,冷声喝止着她,“可别胡说。这些月事布,兴许是摄政为他嫡妹君拂所买。” “君拂可真幸福。” 叶俏目露歆羡,心下思忖着,倘若得不到君墨染,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妹妹,也不错。 231 他品味真差(2更) 待君墨染回到神算医馆之际,凤无忧依旧处于昏睡状态。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褥,搂着身体发寒的凤无忧,宽大的手掌轻覆在她小腹之上。 凤无忧在他怀中蹭了蹭,低声呓语道,“阿黄,别闹。” “………” 君墨染默默汗颜,她竟将他当成了一条狗。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和心爱的女人计较这些? 垂眸间,他的眸光又变得炙热,若不是她体内余毒未清,他真想不管不顾地将她占为己有。 “身体可好些了?” 君墨染强压住体内的欲火,声色喑哑至极。 她羽睫轻颤,徐徐睁开眼。 意识到君墨染又一次掀开了被褥,凤无忧恼羞成怒,一把扯过被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君蓝染,你能不能别看了?” 君墨染并未正面回答凤无忧的问题,他指了指榻上琳琅满目的月事布,郑重其事道,“需要本王替你换?” “不,不用!” 凤无忧红着脸,这才注意到榻上琳琅满目的月事布,“君蓝染,你上哪儿弄来的?” 君墨染尴尬至极,他可不想让凤无忧得知,自己做过如此丢人的事。 “难不成,你亲自去商铺买的?” 凤无忧震惊不已,一想到他为了自己,不要颜面地跑去买这玩意儿,她心下是又惊又喜。 惊,大于喜。 “还不换上?需要本王代劳?”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转移着话题,黑金色的眼眸漫不经心地往凤无忧身上一扫,就吓得她再不敢多问。 “君蓝染,你先出去。” “为何?”君墨染沉声问道,他自认为并未有半分逾矩的行为,为何凤无忧还是如此抗拒她? 凤无忧打死都不肯承认她会害羞。 然,事实胜于雄辩。 她绯红的脸颊,早已出卖她的心事。 君墨染深深地凝望着颇有几分女儿家娇羞模样的凤无忧,唇角轻勾,倏地起身,阔步出了内室。 凤无忧双手紧捂着发烫的脸颊,不知为何,平素里她只有面对君墨染才会心跳加快,局促不安。 今儿个,面对君蓝染的时候,她居然也有这种心跳失速感。 “唉!男色惑人。” 凤无忧沉沉地叹了口气,单指拎着粉粉绿绿的月事布,心下腹诽着君墨染的品味可真是差。 难道,他玄色锦袍下,亦藏着条粉色的亵裤? 光是想想,凤无忧便觉不寒而栗。 君墨染立于门外,侧耳聆听着内室里头的动静。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敢相信凤无忧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唯恐大梦惊醒,空欢喜一场。 凤弈、凌天齐二人在医馆前院等了大半日,依旧未见凤无忧转醒,心乱如麻。 犹豫再三,凤弈终是踱步至内室门口,谦和有礼地询问着君墨染,“敢问摄政王,无忧可好些了?” “嗯。” 君墨染见凤弈如此关心凤无忧,心下大为不爽。 虽说,凤弈是凤无忧名义上的哥哥。但问题是,凤无忧怎么看都不像是凤之麟的亲生女儿。 倘若,凤无忧和凤弈并无血缘关系,那凤弈极有可能演化成他的情敌。 对于情敌,君墨染自然不肯给他好脸色看。 凤弈见君墨染态度尤为疏离,本不愿多加叨扰,可他确实担忧凤无忧的身体,遂侧身绕过君墨染,欲推门而入,一探究竟。 说时迟,那时快。 君墨染在凤弈抬手推门之际,广袖轻飏,直截了当地将他扔至一旁,“本王的人,岂容他人窥伺?” 凌天齐见状,忙不迭地扶起不堪一击的凤弈,“凤兄,可有受伤?” “无妨。” 凤弈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他在凌天齐的搀扶下,勉强挺直了背脊,义正言辞道,“无忧乃我凤家血脉,什么时候成了摄政王的人?” “本王会娶她。” “爷才不嫁你。”凤无忧一想到君墨染过于恢弘的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才不想要年纪轻轻,就死在美男榻上。 男色虽好,到底没有小命重要。 君墨染脸色微沉,二话不说直接将凤无忧打横抱起,“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凤无忧察觉到他颇具惩罚意味地在她腰间掐了一把,只能超小声地嘀咕着,“爷不喜欢男人。” 君墨染冷哼道,“本王喜欢。” “………” 凤无忧见君墨染如此坦诚,竟无言以对。 怔忪间,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现在同他说话的,究竟是君墨染,还是他的副人格君蓝染? 照理说,君蓝染才帮她买完月事布,没理由这么快又切换回主人格。 只是,单看他孤傲狂拽的样子,似乎更像君墨染。 一时间,脑子里已然蹿出千百种想法。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替她买月事布的人,会是君墨染。 “无忧兄,伤势如何了?” 凌天齐上前一步,急声询问着被君墨染抱在怀中的凤无忧。 虽然,他觉得面前二人的姿势太过暧昧,但他自诩十分了解凤无忧,全然不担心她会爱上一个男人。 在他看来,就凤无忧这般不近女色,更不好男色的男人,将来只能依靠着媒人做媒,才有可能讨上媳妇儿。 “已无碍。” 凤无忧一边答着话,一边奋力地挣脱着君墨染的桎梏。 君墨染垂眸看着挣扎不止的凤无忧,薄唇轻启,“再敢乱动,本王不介意当即要了你。” 232 摄政王的小跟班(3更) 君墨染此言一出,凤弈、凌天齐二人面面相觑。 凌天齐轻拽着凤弈的衣袖,小声嗫嚅着,“凤兄,东临摄政王似乎欲对无忧兄行不轨之事。” “今日,我即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他得逞。” 凤弈信誓旦旦地说着,转而抬眸定定地望着孤傲狂拽的君墨染,“无忧年幼,如有得罪之处,还望摄政王海涵。” 君墨染冷哼着,“你们最好弄清楚,凤无忧是本王的人。” 凌天齐义愤填膺,振振有词,“摄政王,请谨言慎行。无忧尚未娶妻,若是坏了名声,谁敢嫁给他?” 君墨染懒得同他们废话,倏地垂眸,沉声询问着怀中噤若寒蝉的凤无忧,“说,你是谁的人?” 凤无忧满头黑线,这么羞耻的问题,她怎么回答? “很为难?” 君墨染盯着一脸纠结的凤无忧,横亘在她腰间的手,猛然向上滑去。 凤无忧身躯一震,连声答道,“我自然是摄政王的小跟班。” “小跟班?” 君墨染显然对凤无忧的回答不太满意,旋即又将凤无忧带入内室,“需要本王身体力行地告诉你,你究竟是本王的什么人?” 凤无忧见君墨染利落地插上门闩,咽了咽口水,恭声道,“大可不必。” “说,本王是你的什么人?” “摄政王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人?”凤无忧双手叠放在胸前,惶惑不解地反问着他。 “凤无忧,你竟连一句承诺都不愿给本王?” 君墨染无非是想听凤无忧亲口承认,他是她的男人,可她偏偏同他东扯西扯,咬文嚼字! “什么承诺?” 闻言,君墨染正欲将她抛上榻,突然想起她是个娇滴滴的女人,扔不得。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稍稍缓和了面色,将凤无忧轻放至榻上,一只大手接踵而至,轻覆在她小腹上,缓声问道,“还疼么?” 凤无忧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檀口微微翕动,“你究竟是君墨染,还是君蓝染?” “很重要?” 君墨染有些憋屈,他感觉凤无忧似乎更喜欢君蓝染一些。 凤无忧审慎地点着头,心下腹诽着,君蓝染知道她是女人,但君墨染不知。 故而,若面前之人是君墨染,她当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深思熟虑之后,君墨染薄唇轻启,“蓝染同本王说过,你身体不适,他让本王好好照顾你。” 凤无忧深怕君蓝染大咧咧地同君墨染吐露了实情,试探地问道,“他还同你说过什么?” “很重要?” 君墨染略显不快,翻身上榻,长臂一捞,又将凤无忧捞入怀中。 凤无忧局促不安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君墨染,心跳没来由地加快,“摄政王,您老人家究竟怎么了?” 君墨染眸色微黯,大掌已肆无忌惮地朝着凤无忧前襟袭去,“心跳怎么这么快?” “………” 凤无忧吓得双眸紧闭,甚至不敢拂去他的手,一味地解释道,“摄政王,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吃多了,往后我会记得少吃一点。” “不必。” 君墨染并未有松手的意思,他唇角斜勾,显得尤为愉悦,“凤无忧,你当真不是女人?” 凤无忧垮着小脸,完全不知怎么解释。 君墨染不愿为难她,虽未松手,但到底没做出更为出格的事。 凤无忧既庆幸于君墨染的迟钝,又有些不甘心,难道,她的身材当真糟糕到让人分辨不出男女? 他看出了她的想法,猛然凑至她耳边,魔魅之声乍响,“无论男女,本王只喜欢你。” “摄政王,您能不能松开手?” “你不舒服?”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这让她如何回答? 君墨染尤为不舍地松了手,转而又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沉声道,“凤无忧,你若想倾覆了东临江山,本王都能依你。但你不能背着本王,同他人私相授受,听清了?” “摄政王,你...你知道的,百里河泽他强迫过我。” 尽管,凤无忧很不愿提及百里河泽,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纵使忘却了所有,也改变不了已然发生的事。 君墨染眼眸微缩,之前,他不知凤无忧是女人,倒还不怎么在意此事。 而今,他见凤无忧小心翼翼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 “凤无忧,你知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君墨染俯下身,倏地噙住她的唇瓣,浅尝辄止。 凤无忧心跳得飞快,正想推开他,他已然退至一旁。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藏着一丝宠溺,低醇悦耳的声音亦藏着一丝隐忍,“别怕。在你尚未爱上本王之前,本王不会强迫你。” “当真?” 凤无忧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她总觉得君墨染在忽悠她。 “千真万确。” 君墨染看着面颊绯红,眸若辰星的凤无忧,早已心猿意马。 只不过,在他尚未给她名分之前,他绝不会轻易碰她。 他不愿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非议。 再者,顾南风说过,她体内余毒未清之前,绝不能同房。 思及此,君墨染无奈地叹了口气,朝榻沿方向挪了挪身,“乖乖听话,本王定不会动你分毫。” 有了君墨染的保证,凤无忧遂大着胆子,双手捧着君墨染的大手,将之放至自己的小腹上。 她讪讪而笑,“借你的手一用。” “还痛?” 凤无忧点了点头,“一点点。” 233 赚钱养你(1更) 闻言,君墨染强压着体内燥火,半坐起身,让她靠在臂弯中,轻覆在她小腹上的手不断地给她输送着真气。 凤无忧舒服地眯着眼,如同小猫般蜷曲在他怀中,小声嗫嚅道,“你要是每时每刻都这么温柔该多好。” “本王若是没些脾气,你还不得上房揭瓦?” “您老人家说什么都对。”凤无忧现在是有求于人,自然不敢和他抬杠。 前一刻,她还因月信突至疼得死去活来。 好在,君墨染温热的手自带一股暖意,于须臾间便驱散了她体内的寒意,大大缓解了她的疼痛。 “凤无忧,以后不准和其他男人相拥而眠。” “知道了。即便是之前,也不曾有过。”凤无忧轻声答着。 君墨染闻言,顿觉身心舒畅。 他嘴角轻扬,腾空的一只手轻柔地在她发间逡巡,“乖。” 凤无忧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连连退出君墨染的怀中,“摄政王,我们这样不合适!我乃铮铮铁汉,喜欢搂着软绵绵的女人睡觉,而不是钢铁般的男人。” 君墨染看破不说破,沉声附和道,“本王也喜欢。” “既然您也喜欢女人,为何还不滚去对门醉柳轩?” 君墨染失笑,他才发觉,凤无忧虽然在感情方面迟钝了些,吃醋倒是勤快得很。 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她炸毛。 怪可爱的。 “不去。本王打算就在你榻上将就一晚。” 凤无忧气呼呼地背转过身,“但是我不想将就。” “乖。就收留本王一夜,如何?作为回报,本王的手,借你。”君墨染担忧她身体不适,侧卧在她身侧,大掌再次攀附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屋外,凌天齐和凤弈二人齐齐叩响了门扉。 凤弈义正言辞道,“摄政王,无忧年幼,请你放过他!” 凌天齐亦附和道,“天儿还没暗呢!摄政王,你怎可拉着无忧兄一道白日宣淫?” 君墨染眸中戾气顿现,正打算一掌拍飞他们二人,凤无忧眼疾手快,忙不迭地抓住他的手,“摄政王,我大哥他不擅武艺,定然受不得您这一掌。” “你很喜欢凤弈?” “长兄如父,他待我不错。” “那凌天齐呢?他又是你哪门子的兄长?” 君墨染眸色渐沉,他也知这般限制她不对,但他就是不愿凤无忧将旁人看得比他还重。 提及凌天齐,凤无忧突然忆起一件对她来说十分要紧的事儿。 她定定地看向君墨染,郑重其事地询问着他,“天齐兄赠我的银票,你藏在了何处?” “本王岂会稀罕他的银票?” 凤无忧显然不信他所言,倏地起身,双手捧着君墨染俊美无俦的脸颊,“你没在骗我?” 君墨染本想矢口否认,但见她这般妖娆地蹲在他身旁,一时被美色迷了心智,竟和盘托出,“本王烧了。” “什么?!” 凤无忧特特扬高了尾音,大半个身体已然压在了他身上。 一想到君墨染竟丧心病狂地烧了她的银票,她气不打一处来,竟不管不顾地扒拉着他的脸,“君墨染,你还我银票!” 君墨染极为享受着她的“主动”,任由她柔软的小手狠掐着他的脸颊,只不咸不淡地说道,“凤无忧,你这架势,是打算以身相许?” 凤无忧这才察觉到她和君墨染的姿势太过暧昧了些,刚想退至一侧,君墨染又擒住她的脚踝,将她拽回了怀中。 他再度将九霄环佩塞入她手中,郑重其事地说道,“环佩在手,就意味着坐拥了本王的万贯家财,懂?” “环佩太过贵重,我不要。” “给你,你就收着。切记,从今往后,你只能用本王的钱。” “万一我挥金如土,用尽了您的所有家当,怎么办?” “这得问你。倘若,本王失去所有,你会如何?” “自然是努力赚钱养你。” 凤无忧信誓旦旦地答着,心里却不是这般作想。 她腹诽着,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她还可以将君墨染卖去勾栏院。 就凭他万里挑一的绝佳皮囊,日进斗金不是问题。 君墨染却将凤无忧所言信以为真,她居然说她会养他! 这是不是意味着,凤无忧心里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愈发激动,猛地擒住凤无忧单薄的肩头,一把将她推倒在榻,情不自禁地倾身而上。 “摄政王,你做什么?” 凤无忧仰看着帷幔下,仿若被镀上一层金边的君墨染,声色微颤。 “磨人的小东西,你想憋死本王?”君墨染将她桎梏在怀中,注意地控制着手中力道。 屋外,凌天齐神情尤为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凤兄,我怎么感觉,摄政王待无忧兄还不错?” “好什么好?他们两人皆是男子,怎可如此伤风败俗?”凤弈气得脸色铁青,尤为心疼凤无忧。 他总有种自家白菜被野猪拱了的感觉,心中委实不甘。 凌天齐却说,“无忧兄处境艰难,若没有摄政王的庇护,单凭你我二人的合力,也无法护他周全。” 凤弈闻言,面露懊丧。 不得不说,凌天齐说得颇有几分道理。 他即便在北璃朝堂站稳了脚跟,依旧无法同北璃王抗衡。 唯有君墨染,有着绝对的实力和能力,可同北堂龙霆分庭抗礼。 “走罢。” 凤弈心中虽有不舍,但他也清楚,只有留在君墨染的身边,凤无忧才能免受侵害。 234 摄政王的梦境(2更) 屋内,凤无忧被君墨染搂着狂啃了一阵,只觉浑身酸痛不已。 她有些纳闷,明明没做什么,为何会有种身体被掏空之感? “怎么了?” 君墨染略略移开身,双眸紧盯着瘫在榻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凤无忧。 “您可太重了,我觉得身体迟早会被您弄散架。”凤无忧小声地抱怨道。 她特意在裆部藏了根茄子,照理说他应该感受得到才对。 平素里,他若是碰到不该碰的东西,都会躲得远远的。 可今日,他竟直截了当地将茄子压成了两段! 君墨染自然知道凤无忧在裆部藏了东西,不过他见都见过了,岂会相信这般拙劣的障眼法? “您需不需要银托子?医馆中倒是有些存货。”凤无忧感受得到他身体的异样,出于好心,随口问了一句。 不成想,君墨染根本不领情。 他黑沉了脸,一字一句道,“不需要。” 凤无忧撇了撇嘴,超小声地嘀咕道,“活该你憋死。” “不识好歹。” 君墨染郁猝至极,他若不是顾及到她的身体,何须苦苦憋着? 不过,气归气,他的手始终未离开过她的小腹,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着真气,以缓解她的腹痛之症。 倏然间,凤无忧只觉体内血如泉涌,深怕君墨染闻到血腥味,试探地问道,“摄政王,你可有闻到血腥气?” 君墨染失笑,他怎么可能没闻到? 他只是不愿为难她而已。 沉思片刻之后,君墨染摇了摇头,“本王许是染了风寒,嗅觉失常。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跟您说一声,若是闻到了血腥气,也无需讶异。我以黑狗血做了个血色香囊,作驱邪之用。不过,香囊气味奇怪了些,还望您不要介意。” “聒噪,陪本王睡会。” 君墨染沉声应着,心下却思忖着凤无忧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什么血色香囊,他自是不信的。 凤无忧见君墨染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平稳落地。 她见君墨染双眸紧阖,再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就怕惊扰到他。 白日里,他为了她,同北堂龙霆大打出手,而后又给她输了几个时辰的真气,有些疲累亦在情理之中。 她贴心地替他掖好被角,亦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睡去。 还别说,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十分好闻,大有助眠之效。 午夜梦回,凤无忧忽闻有人一刻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儿,倏然睁眼,虎视眈眈地环视着黢黑一片的内室。 “无忧,别怕。” “本王定会温柔待你。” “无忧,抱紧本王。” 正当此时,君墨染突然呓语出声,吓得凤无忧差点儿将他踹下榻。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君墨染并未转醒,之所以唧唧喳喳说个不停,纯粹是因为在梦境中玩得太过兴奋,这才不能自控地呓语出声。 凤无忧惊乍起身,紧盯着神情愈发荡漾的君墨染,头疼不已。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君墨染为何会梦到她? 在他心中,她应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吧? 所以,梦境之中的他,究竟是以什么方式亲近她的? 彼时,深陷梦境之中的君墨染,已然拨开层层迷雾,循着潺潺泉声,顿步而去。 他淡淡地扫了眼端坐在泉边的娇娥魅影,黑金色的眼眸中不带丝毫的情愫。 不多时,泉边娇娥施施然转过身子,“摄政王,留步!” 君墨染瞳孔微缩,怔怔然盯着近在咫尺的娇娥,心中一震,猛地阔步上前,将她紧拥入怀。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他在梦中看过无数次的身影,居然是凤无忧的! 也许,这就是明明之中注定的缘分。 君墨染欣喜若狂,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触着凤无忧滑入凝脂的脸颊,眼角眉梢,皆是情。 她狭长的桃花眼微挑,美目流盼,偶尔流露出的勾魂摄魄之态,使得他心猿意马,魂牵梦萦。 “摄政王,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 “我有说不愿意?”她眉梢一挑,双手已然环上他的脖颈。 ……… 梦境外,昏沉内室之中。 凤无忧单手撑着下巴,盯着君墨染看了好一会儿。 此刻,他已不再频繁呓语。 只是,衾被上已是一片凉意。 她深怕君墨染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一翻身就将她给吃干抹净了。 思及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翻身下榻,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刚出门,栖于树梢上的追风、铁手二人先后从树梢上飞下,稳稳地落在凤无忧跟前。 “凤小将军,王可在你屋里?”追风明知故问,他只是想闹出点儿动静,好提醒君墨染,凤无忧又打算趁机开溜。 不成想,君墨染依旧沉浸在美梦中,迟迟不愿转醒。 凤无忧朝着内室努了努嘴,“他睡得正沉,说了大半夜的梦话,吵得我睡不着觉。” 铁手稍显讶异,“王似乎很少呓语。” 凤无忧无奈地挪了挪手,似是忆起什么要紧的事儿,神神叨叨地攥着追风的衣袖,压低了声道,“夜里寒凉,记着给他换一床干净的被衾,免得受了风寒。” 追风即刻会意,讪讪而笑,“王到底是长大了。甚好,甚好!” 铁手一头雾水,“凤小将军,被衾似乎是刚换上的,怎么又脏了?” “咳咳——” 追风干咳着,赶忙将铁手拖入内室中,沉声道,“小声点儿!王若是得知你我在背后非议他,定饶不了我们。” 铁手瞬间噤了声,只规规矩矩地跟在追风后头,蹑手蹑脚地行至榻前。 “无忧……” 君墨染薄唇翕动,低醇且极富磁性的声音让追风、铁手二人不觉为之一震。 “我怎么感觉,王似乎在梦中非礼了凤小将军?” 铁手小心翼翼地揭去君墨染身上寒凉一片的被衾,压低了声询问着立于他身侧笑得一脸欣慰的追风。 “这大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话音未落,君墨染倏然睁眼,冷冷地盯着榻前笑容逐渐猥琐的追风,以及明显被君墨染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的铁手。 下一瞬,君墨染猛地擒住铁手的手腕,一使力,就将他翻了个身,极其粗暴地将他桎梏在身下。 铁手吓得眼泪星子狂飙,他双唇颤得厉害。 转念一想,君墨染待他恩重如山,若是想要他的身子,他即便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必须全身心地投入。 思及此,他深吸了一口气,磕磕巴巴道,“王,实不相瞒,我还是个黄花闺男,您一定要温柔些。” 君墨染回过神,顿觉浑身恶寒,“滚出去。” “王,您当真不要属下?”铁手如释重负,一手抹去眼角晶莹的泪珠,一边儿挺直了背脊,依旧是一副壮士扼腕的模样。 追风忙不迭地捂住铁手的口鼻,沉声道,“少说两句!” 铁手连连打住,只抱紧了怀中湿淋淋一片的被衾,再不敢多言。 君墨染扫了眼铁手怀中的被衾,尴尬至极。 追风做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语重心长道,“人之常情,王千万别往心里去。只是,您当真不需要几个通房?凤小将军性子倔,你又宠着他。如此下去,怕是要憋坏身体。” “出去。” 君墨染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凤无忧面前,狗屁不是,亦十分头疼。 看来,他需要给顾南风施加些压力,让他快些解了凤无忧身上的余毒才是。 他单手扶额,往卧榻内侧扫了一眼,才觉凤无忧早已不见踪影。 倏然间,他警铃大作,冷声询问着追风,“凤无忧人呢?” 追风恭声答着,“凤小将军似乎在前院散步。” 大半夜的,竟还有心思散步? 莫不是偷偷摸摸地寻凤弈、凌天齐二人,把酒言欢? 君墨染一掌轰在榻沿上,遽然起身,如疾风骤雨般,往前院疾奔而去。 235 傅爷夜探医馆(3更) 神算医馆后院偏堂。 凤无忧正借着微弱的月光,立于茅厕中,捯饬着月事布。 不巧的是,踏月而来的傅夜沉,恰好瞥见茅厕中一个小脑袋晃来晃去。 他立于青瓦之上,怔怔然地盯着茅厕顶部那一扇小窗。 难不成,凤无忧真把自己当成男人,竟站着小解? 思及此,傅夜沉更觉凤无忧好玩得紧,翩然飞下屋顶,定定地立于茅厕外,伸手轻敲着凤无忧的后脑勺,“凤无忧,你竟能站着小解?” 凤无忧被神出鬼没的傅夜沉吓了一大跳,恼羞成怒地踹门而出。 她狠瞪着满脸戏谑的傅夜沉,龇牙咧嘴道,“要你管!” 傅夜沉摸了摸鼻子,连连跟上她的步伐,好声好气道,“站着就站着,也挺可爱的。” “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凤无忧并不想同他在小解的姿势上深讨,不动声色地转移着话题。 傅夜沉察觉到凤无忧似乎不太欢迎他,遂开口为自己辩驳道,“无忧,我虽与阿泽交好,但我们毕竟是两个人。他是他,我是我。你可不要因为他的缘故,顺带将我也打入了你心里的死牢,好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不了解阿泽曾经历过的苦痛,自然难以理解他为何会这么痛恨君墨染。他的人生被君墨染一手毁灭,而他自己,却躺在太医院中,生死未卜。” 凤无忧懒得听他废话,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我确实不了解百里河泽曾经历过什么样的苦痛,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楚十四只是个孩子,他都下得了手,他还有良心?” 傅夜沉原以为,凤无忧亦同他们一般,是黑暗之中靠屠杀为自己挣得锦绣前程的嗜血修罗。 可眼前的她,眸光清澈,显得干净又美好。 凤无忧并不想因为百里河泽的事迁怒于傅夜沉,她稍稍平复心绪之后,缓声问道,“大半夜地飞檐走壁而来,所为何事?” 傅夜沉阔步上前,一身红衣艳绝天下,好似滚滚红尘中的妖物,媚而不俗。 他收起手中的折扇,正色道,“听说,你被北堂龙霆打了?” “道听途说!爷何等威武,怎会被北堂狗贼肆意打骂?” 凤无忧未料到傅夜沉这么快就听闻了她被打的消息,脸上有些挂不住。 “死鸭子嘴硬。” 傅夜沉摇了摇头,单看凤无忧这般激动的模样,便知传言非虚。 凤无忧矢口否认道,“总而言之,北堂狗贼并没有讨得半分好处,还被摄政王教训得落荒而逃。” 傅夜沉思忖着纵君墨染已经替凤无忧讨回公道,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北堂龙霆。 传闻,就是他的宝贝闺女,害得凤无忧声名扫地,无奈之下才辗转逃往东临。 “走,我带你去讨回公道。” 傅夜沉如是说着,一只手紧扣着她的手腕,将她轻带入怀中。 “不必。”凤无忧冷声拒绝着她。 她知傅夜沉纯粹是出于好意,不过她可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更不想欠他人情。 然,傅夜沉已趁他不备,轻搂着她的腰肢,凌空而起,于沉沉暮色中飞檐走壁。 凤无忧不懂轻功,且十分惧高。 此刻的她,已顾不得推拒傅夜沉,反而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搂紧点!可别松手。” 傅夜沉失笑,他实在是爱极了凤无忧又倔又怂的模样。 越看,越觉得可爱迷人。 发火的时候,奶凶奶凶。 害怕的时候,亦透着一股萌态,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凤无忧抬眸,见傅夜沉笑得花枝乱颤,忿忿然咬牙切齿道,“傅夜沉,你在故意吓爷?” “姑奶奶,你可讲点道理吧!你好歹是声震四海的北璃大将,我哪里知道你连轻功都不会?” 凤无忧青白着一张脸,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好在,驿馆并不算远。 傅夜沉见凤无忧脸色不对,尚未飞至北堂龙霆所在的院落,便将她轻放至斜飞的檐角上。 “是不是飞得太快,双耳被风刮疼了?” 他向她递去了一方锦帕,柔声道,“初学轻功之时,我总觉头晕脑胀,浑身不舒服。兄长便细心地给我准备了浸过陈皮水的锦帕,轻轻一嗅,不适感便大有缓解。” 凤无忧接过锦帕,心下腹诽着傅夜沉应该很思念他故去的兄长。 要不然,他也不会时时刻刻带着浸泡过陈皮水的锦帕。 沉吟片刻后,她缓声道,“若是十分思念兄长,不若每年花灯节时,上护城河畔为故去的至亲放盏天灯,以寄哀思。” 傅夜沉鲜少提及自家屠门惨案,稍有闲暇时刻,便借酒意麻痹自己。 这一刻,他见凤无忧双眸灿若星辰,心下一动,轻声问道,“来年花灯节,可否陪我放盏天灯?” “若是那时,我还在东临,必定陪你。” 凤无忧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一开始她确实极其厌恶傅夜沉,近段时日,她发现他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十恶不赦。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极度缺乏关爱,半生都活在复仇之中的可怜人。 这一点,他和百里河泽确实十分相像。 “就怕到时,桃花依旧,我却不知魂归何处。” 傅夜沉言笑晏晏,狭长的丹凤眸微挑,举手投足间显出万般风情。 许久之后,凤无忧再想起傅夜沉这番话时,才知何为一语成谶。 236 云非白的环佩(1更) 怔忪间,驿馆别院传来丝竹管乐之音,觞咏成趣,足以畅叙幽情。 凤无忧垂眸,看向灯火通明的别院中,清颜白衫,青丝染墨,彩扇飘逸,若仙若灵的的妖娆舞姬。 “桃红?” 她定定地盯着院中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的桃红,略显讶异地询问着傅夜沉,“桃红不是醉柳轩的姑娘?” “是也不是。云非白花重金替她赎了身,现在她已是云秦太子的女人。”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一眼端坐在庭院中快怀畅饮的云非白,低声嘀咕道,“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缺女人的。怎么才来东临没几日,连小妾都找上了?” 傅夜沉特特压低了嗓音,郑重其事地说道,“云非白可不是脂粉堆里打滚的无脑浪子。他之所以纵情声色,完全是因他修炼多年的邪功所需。” “是何邪功需要锻炼到那块肌肉?难不成,邪功大成后,他还能用之凿墙?” “凤无忧,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傅夜沉狂抽着嘴角,他实在难以理解凤无忧怎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番惊世骇俗的话。 凤无忧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爷是不是女人很重要?” 沉吟片刻后,傅夜沉妖冶至极的丹凤眼中透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不重要。情到深处,无关风月,也无关性别。” 凤无忧被他灼灼目光盯得浑身发毛,冷不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遽然间,傅夜沉突然收起戏谑之色,尤为认真地盯着凤无忧,“无忧,昨儿个我已将府中通房遣散。倘若你愿意,我随时都可将你八抬大轿迎娶进府。待你进府后,府中大小事务,全都由你做主。” 凤无忧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得了吧!爷觉得做个男人不错,没兴趣去你府上当管家,更没兴趣替人暖床。” “倘若,君墨染愿意娶你,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傅夜沉有些心慌,他总感觉自己晚了君墨染一大步。 一想到自己还动手打过她,他已经悔得肠子发青。 凤无忧眉头微蹙,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确实对君墨染有几分好感,尽管他脾气暴躁,还喜欢捉弄她,但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会适时出现。 为她挡箭,为她火烧紫阳观,为她倾尽一切,甚至不惜同当世枭雄北堂龙霆针锋相对…… 傅夜沉眸光流转,深深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凤无忧。 他离她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可他总觉得他和她之间,隔着黑白两方世界。 许久,凤无忧依旧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有没有动心。 她单身扶额,颇为头疼地说道,“当一个人处于朝不保夕的境地时,每一步都好比如履薄冰。你认为,爷还有那个闲暇功夫,成日臆想着绝色美男爱上爷?” “也许不是臆想。” 傅夜沉十分了解君墨染的性子,他若不是十分在意凤无忧,绝不会不顾后果,不计代价地公然同北堂龙霆宣战。 “你可知,君墨染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封你为护国将军?” “护国将军?” 凤无忧彻底愣了神,君墨染未免太夸张了些,她既不是东临人,又没有为东临社稷作出巨大贡献,如何担得起东临护国将军一职? 傅夜沉淡淡言之,“君墨染称,柳浃村一案,你是最大的功臣,理应嘉奖。再加上,你本是北璃大将,而今投奔东临,自然不能大材小用。” “他当真这么说?” 她虽不情愿凭着君墨染的关系,于东临朝堂之上占据一席之地。 但君墨染为她据理力争的态度,确确实实令她万分动容。 傅夜沉微微颔首,“千真万确。所以,无忧你动心了么?” “你一天到晚,瞎操心个啥玩意儿?爷动没动心,关你屁事?再多话,爷不介意亲手割下你的舌头,蘸酱吃。” “我只想更深入地了解你。” 傅夜沉心下纳闷至极,凤无忧脾气这么臭,竟能在君墨染跟前安然无恙地蹦跶这么久? 殊不知,凤无忧在君墨染面前,乖得跟猫儿一般,哪里敢乱发脾气! 再者,君墨染一旦爱上一个人,便会不顾一切,霸宠无度。 “无忧,那你觉得阿泽为人如何?”傅夜沉原想亲口问问她,在她心中,他和百里河泽有无区别。 可话到嘴边,他突然不敢问出口,就怕她一口气将他们二人给全盘否定了。 许是站立太久,凤无忧总觉得小腹有下坠感,一阵闷一阵痛。 为缓解疼痛,她只得蹲伏在檐角之上,一边目眦尽裂,全神贯注地盯着云非白腰间的环佩,一边敷衍地应着傅夜沉滔滔不绝的提问,“罪不及幼童。百里河泽手刃楚十四的时候,他就已经不配为人。” “无忧,你可有想过,能在东临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之人,均不是等闲之辈?也许,君墨染的手段比起百里河泽,有过之而无不及。” “摄政王光明磊落,绝不会像百里河泽那般,向无辜的妇孺幼童痛下杀手。”凤无忧听到傅夜沉妄加非议君墨染,气不打一处来。 傅夜沉察觉到凤无忧的怒火,已经了然,君墨染在她心中,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只不过,在他看来,百里河泽和君墨染并无本质的区别,凤无忧单方面袒护君墨染,让他委实不快。 沉吟片刻之后,他再度开口,“这世道,艰险难测,总有人负重前行。阿泽对别人虽狠,对你并不算坏。在得知你被北堂龙霆重伤之后,他拖着重伤的身体,旋即命部下堵了北堂龙霆的路。只可惜,左相敖澈亦是个硬骨头,死死地护在北堂龙霆和北堂璃音跟前,平白无故地挨了数刀。” “你以为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这种行为有何意义?百里河泽对我做的那些混账事,是人做的?” 凤无忧瞬间炸毛,她平白无故地失了清白,傅夜沉竟说百里河泽对她还不算坏。 果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傅夜沉能清楚地看见凤无忧的挣扎与痛苦,他很想告诉她,百里河泽根本没有碰过她,只是他终究没将这番话说出口。 他虽十分喜欢凤无忧的性子,但他早已将百里河泽当成了亲人。 当啷—— 正当此时,驿馆别院中,云非白倏地起身,趁着渐浓的酒兴,将媚然天成的桃红打横抱起。 他腰间的环佩,不慎被蹭落在地。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云非白的环佩,和君墨染赠她的九霄环佩,近乎一模一样。 她记得君墨染亲口说过,九霄环佩乃君家的传家之宝,从不外传。 既不外传,云非白又是从何得到一块同九霄环佩一模一样的玉佩? “怎么了?” 傅夜沉见凤无忧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非白,郑重其事地说道,“无忧,你可千万别被云非白俊逸的外表所惑。他虽被云秦百姓奉为降世神明,实则弑杀成性,是个不折不扣的嗜血狂魔。” “俊逸么?不如阿黄万分之一。” 凤无忧深深地扫了一眼驿馆院落中,被云非白遗落在一隅的环佩,缓缓站起身,心事重重地朝着前方院落走去。 不得不说,因着群儒宴的缘故,东临驿馆空前热闹。 同云非白院落相邻的,便是西越公主叶俏所住院落。 彼时,夜已深沉。 可叶俏依旧身着舞服,勤加苦练。 傅夜沉不由得摇了摇头,话里行间藏着几分戏谑,“就她这资质,也好意思参加群芳卉?” “群芳卉?” “你不知道?群芳卉乃东临声势最为浩大的选美盛会。但凡摘得头筹的姑娘,便可获得一次自主择婿的大好良机。届时,被头魁选中的男子,不论欢喜与否,必娶之。” “怪不得!” 凤无忧恍然大悟,她就说一个更擅长舞刀弄枪的刁蛮公主,怎会突然间转了性,学起了舞。 原来,是为了在群芳卉上拔得头筹,好名正言顺地嫁入摄政王府! 傅夜沉亦清楚叶俏对君墨染的心思,他原以为凤无忧会暗中使诈,比如毁了叶俏的脸,又或是废了叶俏的腿。 不成想,凤无忧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于屋檐上健步如飞,径自往北堂龙霆所在的院落行去。 “无忧,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担忧,叶俏拔得头筹,顺利嫁入摄政王府?” “有什么好担忧的?” 凤无忧思忖着,君墨染若不愿意娶,纵叶俏的舞姿胜过九天玄女,也是徒劳。 既是如此,她又何须庸人自扰? 237 抢夺摄政王(2更) 话虽如此,凤无忧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越走越疾,在颇陡的斜飞屋檐上,如履平地。 傅夜沉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眸中掠过一抹沉思,“无忧,你当真没被换过芯?” 他乃仵作出身,旁人也许不相信借尸还魂这类诡事,他却是亲眼见过的。 故而,他开始有些怀疑,眼前的凤无忧,也许并不是北璃那位骁勇善战的凤小将军。 “关你屁事?” 凤无忧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怎么也没料到,傅夜沉这等人间尤物,竟是个话痨。 一张嘴噼里啪啦,好似泄洪,滔滔不绝,没完没了! 傅夜沉讪讪笑道,他只是有些好奇借尸还魂的原理,至于凤无忧究竟有没有被换过芯,他并不是特别在意。 毕竟,他没见过原来的凤无忧,喜欢上的仅仅是眼前这位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女英豪。 凤无忧双手背于身后,刚踏入北堂璃音缩在院落,便听闻北堂璃音的两位贴身婢女正眉飞色舞的议论着她。 她莞尔一笑,轻声道,“爷的魅力果真无人能及!竟荣幸地成为了闺阁少女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内室中,北堂璃音端坐在食案前,由着春夏为她涂上素色丹蔻,一边冷声询问着麝月,“可有探听到凤无忧和东临摄政王是何关系?” 麝月摇了摇头,而后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审慎言之,“坊间传言,凤无忧乃东临摄政王最喜爱的面首。” “面首?” 北堂璃音嗤笑出声,“就凭她?” “传闻,凤无忧之所以能在东临京都最为繁华的桃李街开设医馆,纯粹是因为东临摄政王为她扫清了重重障碍,甘愿成为他最为坚实的后盾。” “凤无忧什么时候学的医术?消息属实与否?” 麝月信誓旦旦道,“确认属实。神算医馆所处的地段恰好在醉柳轩对门儿,生意尤为红火。据说,凤无忧一日只接三单,每一单光是初诊费用,就高达一万两。” 北堂璃音一听凤无忧这么会敛财,银牙碎咬,愤懑不已,“东临百姓竟如此好骗?初诊一万,她怎么不去抢?” 麝月又言,“东临摄政王还为凤无忧请来了隐世神医顾南风。他每日可接数十单,若是遇上贫苦百姓,诊金分文不取。故而,神算医馆不仅赚得盆满钵满,还因此善举赚足了声誉。” 砰—— 北堂璃音勃然大怒,猛地将食案上的杯盏扫落在地。 她咬牙切齿道,“凤无忧,你为何总是要跟本宫抢!” 屋顶上,傅夜沉随手揭去两片青瓦,同凤无忧一道,兴致勃勃地看着内室中气得花枝乱颤的北堂璃音。 傅夜沉颇为疑惑地询问这凤无忧,“你究竟跟她抢过什么?瞅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倒像是恨惨了你。” 凤无忧无奈地耸了耸肩,“许是爷风华绝代,抢了她的风头。” “我怎么觉得,北堂璃音似乎早就得知你是个女人?” “她必定是知道的。只是,爷没想明白,她为何处处针对爷?” 凤无忧冷睨着花容失色的北堂璃音,脑子里浮现出一抹荒谬的想法。 北堂璃音如此针对她,也许,同她的身世有关? 内室中,麝月见北堂璃音大发雷霆,忙不迭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公主息怒。” “麝月,你实话告诉本宫,东临摄政王当真喜欢凤无忧?” “千真万确。” 麝月虽害怕被北堂璃音迁怒,但她更不敢在北堂璃音面前扯谎。 毕竟,北堂璃音虽长得娇俏纯美,折磨人的手段却是花样百出。 深思熟虑之后,麝月一鼓作气道,“不止东临摄政王情迷凤无忧,东临皇帝即墨胤仁也十分喜欢他。还有东临那位纵情声色的宸王,被凤无忧治好了花柳隐疾之后,亦对他一往情深。” “住嘴!” 北堂璃音气得面色发青,抬脚朝着麝月胸口猛踹去,“贱婢!” 春夏见状,连连搀扶着气急败坏的北堂璃音,好声好气地劝慰着她,“公主切莫动怒。您身上的伤口尚未结痂,万万不可大动。” “等伤口结痂,凤无忧都该爬本宫头上撒野了!”北堂璃音特特扬高了尾音,气得面色绯红。 “公主,凤无忧已是将军府的弃子,不足为惧。眼下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好在明晚的群芳卉上,一舞惊鸿。” 北堂璃音深吸了一口气,她双手轻覆在胸前缠着厚厚绷带的伤口处,低声呢喃着,“迟早有一日,本宫得以从凤无忧手中,夺走一切,包括东临摄政王。” 屋顶上,傅夜沉不禁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劝着凤无忧,“君墨染纵不近女色,身边还是环绕着一群莺莺燕燕。叶俏、北堂璃音、即墨止鸢,哪一个是好惹的?不若,听我一句劝,远离君墨染,转投我的怀抱,如何?” 凤无忧心里清楚得很,北堂璃音绝不可能轻易爱上一个人,她比寻常女人理性得多。 之所以想要引起君墨染的注意,应当只是为了夺走她的一切。 少顷,北堂璃音稍稍平复了心绪,又坐回食案前,冷声询问着麝月,“可有探听到东临摄政王的喜好?” “摄政王喜好难测。奴婢只知,摄政王似乎很喜欢凤无忧,甚至于经常留宿于神算医馆之中。” “速去,替本宫准备一套男装。” 238 君墨染是个粘人精(3更) 麝月不明所以,误以为北堂璃音欲换上男装偷溜出驿馆,连声劝道,“公主,更深露重,您打算去往何处?” “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 北堂璃音冷睨了她一眼,一掌拍在食案上,声色俱厉。 “东施效颦!就凭她,也想效仿你?” 傅夜沉啧啧出声,“欻欻”两道掌风,朝着北堂璃音的脸颊扇去。 啪啪—— 北堂璃音双颊被傅夜沉强劲的掌风扇得瞬间红肿。 她忙不迭地躲到春夏身后,双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失声痛哭,“父王,你在哪儿?呜呜呜——我快要被人打死了!” 片刻之后,于睡梦中被北堂璃音凄厉哭声所惊的北堂龙霆闻声赶来。 他身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墨发不扎不束披散于身后,显得尤为焦急。 “音儿,怎么了?” “父王,有人打我!”北堂璃音瘪着嘴,一头扎进北堂龙霆怀中。 北堂龙霆垂眸,紧盯着北堂璃音脸颊上的红痕,雷霆震怒,“岂有此理!告诉本王,谁打的?” 北堂璃音不假思索地答道,“还能有谁?肯定是凤无忧!” “凤无忧?” 北堂龙霆眸中闪过一抹深思,沉声道,“夜阑人静,四下无人,哪里有凤无忧的影子?再者,依本王之见,凤无忧似乎从未喜欢过你。既然未喜欢过你,又怎会将你绑入军营之中?” 这番话,北堂龙霆早在一个月前就想询问她。 只不过,那时的北堂璃音,动辄哭闹,他不忍刺激她,这才忍到现在才问出口。 北堂璃音并未答话,她微微垂下眼眸,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哭得极为隐忍。 北堂龙霆见状,慌了神,忙不迭地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轻声细语地哄着她,“音儿莫哭,本王不问便是了。” “父王,音儿想念娘亲。” “是父王无能,没能保护好你娘。”北堂龙霆一想起逝去多年的凌素素,眸中热泪盈眶。 檐角上,傅夜沉摇了摇头,颇为感慨地说道,“北璃王宠女无度,也不怕有损威名!” 凤无忧不以为然,“和冷血无情的凤之麟相比,北璃王好歹知道疼宠闺女。” “咳咳——” 她话音一落,身后便传来了凤之麟的干咳声。 傅夜沉见状,不动声色地挡在凤无忧跟前,同凤之麟针锋相对,“凤将军,久仰。” 凤之麟面容黢黑,漠然言之,“无忧,为父有几句话必须同你说道。” “凤将军不是早已同无忧断绝父子关系?”傅夜沉反唇相讥道。 “这是老夫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操心。”凤之麟怒目而视,声色俱厉。 “傅夜沉,我恰巧也有几句话同凤将军说道。”凤无忧如是说着,旋即迈进数步,眸光坦荡地迎上凤之麟的鹰隼般阴鸷的视线。 凤之麟未料到凤无忧如此听话,稍显诧异。 不过,紧紧只是眨眼功夫,他便恢复了镇定。 “无忧,别怪爹。爹也舍不得同你断绝父子关系,只是,若是不这么做,爹无法向北璃王交代。” “爹?你也配?” 凤无忧冷声言之,“凤之麟,牺牲我,你又能得到多少好处?你看看人北堂璃音的爹,再看看你自己,凤之麟,你真是枉为人父!” 凤之麟被凤无忧这番话堵得火冒三丈,他厉声喝道,“你若是一意孤行,执意同北璃王、璃音公主作对,就别怪为父对邱氏痛下杀手。” “邱氏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在凤无忧看来,邱如水和凤之麟均是一路货色。 一个枉为人父,一个枉为人母。 邱如水心中若是有她,绝不会强迫她女扮男装,逼着她建功立业为己身牟取私利。 凤之麟没料到凤无忧对邱如水的态度亦这般冷淡,他思忖着既然不能来硬的,只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先劝住凤无忧。 待时机稳定之后,再一不做二不休,送她归西。 沉吟片刻之后,凤之麟不疾不徐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温声道,“邱氏担忧你的身子,特托为父将隐世神医给你配的丹药转交给你。无忧啊,你须记着。你若是不听话,为父虽惩治不了你,邱氏却极有可能被你所累。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你娘,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有什么不忍心的?” 凤无忧接过瓷瓶,好笑地看着凤之麟。 他以为她看不出来,整个将军府,除了凤弈,再无人真心待她? “你...!” 凤之麟气急,他猛地抬起手臂,正欲掌掴凤无忧,却被傅夜沉生生拦了下来。 傅夜沉红衣飘袂,单掌攻向凤之麟胸口,“若是再敢动凤无忧一根毫毛,我不介意将你开膛剖腹,挂在城门口晒成咸鱼干。” “小子,莫狂!” 凤之麟冷哼着,急急避开傅夜沉的掌风,闪身隐匿于暗夜之中。 正当此时,傅夜沉身后乍现一道急音,“大人,不好了!摄政王已下令全城搜捕凤无忧,若是被他得知,凤无忧正同大人在一块,恐怕……” 傅夜沉头疼不已,“君墨染是不是有病?怎么这么粘人!” 凤无忧听闻君墨染又开始全城搜捕她,吓得心肝直颤。 若是让他得知,她和傅夜沉待了一整晚,那还得了? 思及此,凤无忧急声道,“傅夜沉,快带我回去。” “你就那么怕他?” “难道,你不怕他一把火烧了傅府?”凤无忧反问道。 傅夜沉哑口无言,他怎么忘了,君墨染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万般无奈之下,傅夜沉只得不情不愿地将凤无忧送回神算医馆。 239 打架(1更) 一路上,凤无忧双手紧攥着傅夜沉的袍裾,心下尤为不安。 君墨染的性子,她自是十分了解。 若是让他得知自己和傅夜沉“鬼混”了大半日,必定雷霆震怒。 故而,待傅夜沉将她送至医馆门口,她便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医馆寅时才开张,此刻尚未至三更天,实在不方便收留人。” 傅夜沉狂抽着嘴角,在他看来,凤无忧分明是在过河拆桥。 他一路疾奔,为的就是快些送她回医馆。 万万没料到,她平安回了医馆,竟翻脸不认人了! “偌大的医馆,还在乎多一个人?” “傅夜沉,火上浇油对你有什么好处?”凤无忧压低了声,咬牙切齿道。 傅夜沉摸了摸鼻子,原想同她死磕到底,又不忍逼急了她,僵持了小片刻,终于妥协,“既然无忧不愿留我,那我只得改明儿个再来看你。切记!男人似洪水猛兽,你可千万提防着点,可别平白无故地吃了闷亏。” 他话音未落,凤无忧已然疾转过身,蹑手蹑脚地行至朱漆大门前,侧耳聆听着医馆内的动静。 傅夜沉见状,一手扯落腰间绸带,不动声色地挂在她发顶玉冠之上。 “你做什么?”凤无忧见傅夜沉半天没离去,没好气地问着。 “没做什么。” “还不快走?” “无忧切记小心行事,面对君墨染时,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傅夜沉再三叮嘱着凤无忧,仍觉有些不放心。 可惜,他比君墨染晚了好几步。 作为后来者,他必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有可能赢回凤无忧的心。 待傅夜沉踏月而去,凤无忧这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推开医馆大门。 她一条腿刚跨入门槛,便被君墨染若河东狮般震天响的吼声唬得一愣一愣。 “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 君墨染怒拍桌案,倏地起身,阔步朝她走去。 凤无忧局促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小声嗫嚅道,“还不是被你吓大的?” 君墨染站定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去哪了?” “四处走走。” “本王有准你离开?”他一手将她拎至跟前,一字一句道。 “摄政王,您能不能小声点儿?大家都看着呢。”凤无忧略显窘迫地说着,她明显能察觉到众人投来带着些许怜悯的目光。 君墨染腾出一只手,猛地扯落她发顶玉冠上的红色绸带,气得面颊发青,“凤无忧,你告诉本王怎么小声?今日若不给你点教训,改明儿个,本王头顶还不得一片绿意?” 凤无忧撇了撇嘴,一想到墨染即将变绿染,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敢笑?信不信本王当即要了你?”君墨染怒火冲冠,随手将从凤无忧玉冠上扯落的红色绸带化为齑粉。 “摄政王,您能不能换种方式恐吓我?” 凤无忧实在是怕极了君墨染,深怕他怒火攻心,一手将她身上的衣裳撕成破布条。 君墨染见凤无忧委屈求饶的模样,突然意识到她是个女人,不能像之前那般随意打骂。 他克制着胸腔怒火,改拎为抱,沉声道,“唯有这种方式最为温和,既能纾解本王心中郁气,又伤不到你。” 青鸾闻言,眼眶通红,“想不到,摄政王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立于她身侧的追风唇齿含笑,眸中却藏着几分认真,“青鸾若是喜欢温柔的男人,不妨考虑一下我。” 青鸾“唰”地一下红了脸,跺着脚,做羞赧状,急匆匆跑进了内室。 留宿于神算医馆的凤弈,凌天齐二人见君墨染竟当着众人的面,将凤无忧搂在怀中,心下愤懑不已。 而医馆中的小厮,纷纷瞪大了眼眸。 他们甚至有些期待,君墨染能当着众人的面,同凤无忧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 凤无忧反应尤为激烈,她一个劲儿地摇着头,“不要!摄政王,你说过绝不越雷池半步的!” “你也答应过本王不会红杏出墙,不是么?” 君墨染轻声质询着她,一边粗暴地扯着自己的领口,迫使她仰头迎上他炽热的目光,“凤无忧,本王的耐性有限。一旦耗尽,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我只是和傅夜沉聊了两句,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发生。” “若是发生了什么,本王岂能轻易放他离去?” 君墨染冷哼着,他轻攫住凤无忧的下颚,一字一句道,“本王善妒,你最好少跟其他男人有过分亲密的接触。” 凤无忧眨了眨眼,惶惑地看向君墨染,轻声问道,“摄政王,您老人家早就知道我和傅夜沉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 “自然。” “既然知道,你还恐吓我?”凤无忧火气蹭蹭上涨,“啪”地一声落在君墨染胸口处。 “………” 君墨染没料到凤无忧还敢对他动手,呆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摄政王,恐吓我很好玩?” 凤无忧气得火冒三丈,她撸起衣袖,朝着立于她跟前岿然不动的君墨染飞身扑去,手脚并用,狠掐着他的脸颊,“狗东西,你不觉得你做得太过分了些?既然知道我和傅夜沉清清白白,为何还要凶我?你不知道,我被你吓得,差点儿哭出了声。” 君墨染亦有些恼火,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挂在他身上,对他大打出手。 他原想将她甩至一旁,但见她双手通红,再没了脾气,“本王认输,还不行?” 240 写检讨(2更) 众人见状,纷纷惊愕地瞪圆了眼。 凌天齐轻拽着凤弈的衣袖,小声嘀咕道,“见鬼了!摄政王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这不是在做梦?” 凤弈揉了揉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龇牙咧嘴凶悍野蛮的凤无忧,又看了眼面不改色,任她胡闹的君墨染。 “凤兄,我怎么感觉摄政王似乎很宠着无忧兄?” 凤弈亦震惊不已,只木讷地摇了摇头,“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君墨染见凤无忧情绪愈发激动,深怕她跌倒在地,小心地扶着她的腰,“小东西,惯会蹬鼻子上脸!下手轻些,别伤到自己。” 嘎嘣—— 凤无忧还想着同他大战三百回合,不巧,紧要部位的茄子突然应声折裂。 她眨了眨眼,瞬间冷静了下来。 原想着抽身而退,却又担忧茄子会顺着裤管滑落。 一时间,凤无忧进退维谷,只得赖在君墨染身上,不敢大动。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亦察觉到她藏于身上的茄子被硬生生拗成两段。 为了掩护她,他只得扶着她的腰,径自跨入内室中,将她轻放至榻上,并贴心地替她盖好被衾,以便她自行取出断裂的茄子。 少顷,待凤无忧缓过神来,才意识到君墨染俊美无俦的脸,已然被她拧出大片瘀痕。 “摄政王,您为何不还手?” “本王只会用一种方式罚你。” 凤无忧瞬间会意,局促地咽了口口水,掩在被衾下的双手拾起一截断裂的茄子,重新塞回裆部,“摄政王,那种方式弄不好,会闹出人命。您若是不解气,大可打我一顿,我挺耐打的。” 君墨染将凤无忧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知她短时间内还是无法接受他,也不急着逼她。 沉吟片刻之后,他缓声道,“同本王说说,都跟傅夜沉聊了些什么?” “不记得了。” “需要本王帮你回忆回忆?”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现出几丝威严,低醇且极富磁性的声音中亦带着一丝压迫感。 尚未等凤无忧答话,他就将她打横抱在怀中,破门而出,轻轻一跃,将她带上了斜飞的檐角上。 “摄政王,您做什么?” “傅夜沉同你聊天时,就是这么搂着你的?” 君墨染面色黢黑,他自是相信凤无忧和傅夜沉之间并未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可他一样没法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他人搂抱了数个时辰。 凤无忧忙不迭地解释道,“他飞得太快,我有些不舒服,只得抓紧他的袍裾,免得被摔成肉饼。” “明明是和野男人出去鬼混,为何要欺骗本王只是四处走走?” “怕您老人家担忧。” “自己犯了错,还对本王大打出手,你就一点儿也不心疼本王?” 凤无忧小声嗫嚅道,“心疼得紧。” 君墨染冷哼着,“今夜,若是写不完万字检讨,你自己看着办。” “摄政王,我虽有错,您难道就没犯错?万字检讨,我不写!” 她将头偏过一边,并无半分妥协之意。 君墨染并未多言,只将她从屋檐上带至书房中,不管她作何反应,径自行至书案前,奋笔疾书。 出于好奇,凤无忧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大字,惊愕不已。 他...居然在写检讨?! 241 怪你过分美丽(3更) 少顷,君墨染将洋洋洒洒的千字文呈至她跟前,沉声道,“凤无忧,给本王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何?” 他的字迹潦草到让人根本看不清写了什么,不过开头明晃晃的“罪己诏”三个大字,已然令凤无忧心神大乱。 “摄政王,给我点时间。” “需要多久?” 凤无忧茫然地看向他,双唇翕动,“我...我也不知道。” 君墨染显然不太满意她的回答,孔武有力的双臂再度环上她纤细的腰肢,“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本王的一席之地?” 她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有。” 君墨染面露欣喜,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有,就够了。” 他话音刚落,便俯下身,噙住了她的唇。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他们这般,应当算是明确了关系。 故而,亲亲小嘴,也没什么不妥。 一开始,君墨染的手还算规矩。 但见她没有推拒,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攀上了她的前襟,肆意妄为。 凤无忧顿感不适,轻推开了他,“你做什么?” “不可以碰?” 君墨染轻声问道,双手已经规规矩矩地移至她腰间。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君墨染并不打算就这么揭穿她,他要的是,她自动自觉地告诉他真相。 凤无忧豁了出去,仰面迎向他深邃的眸光,“都上手了,还装傻?” 君墨染斜勾唇角,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本王听说过,宫中太监因阴阳失衡,身体愈发女像。想必,你因阴阳失衡,才会如此这般...丰腴?” “………” 凤无忧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她思忖着,也许,他并非装傻,而是真傻? “在本王面前,无须自卑,本王不会嫌弃你。” “君墨染,你可别欺人太甚!” “你若是不服,大可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本王,本王不介意。”君墨染特特敞开领口,施施然展开双臂,眸光湛湛,颜如舜华。 “你...!” “本王怎么了?倒是你,当深刻反省,身为本王的人,碰都不让碰?”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 君墨染郁猝,她明明亲口承认心里有他的一席之地,这会子,竟又不认账了! 最气人的是,她是个女人,他舍不得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妥协。 无计可施之下,君墨染只得忿忿然敲击着书案,冷声道,“万字检讨,少一个字唯你是问!” “写就写!” 凤无忧将君墨染的检讨书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 她心下腹诽着,他若是敢将她的检讨书公之于众,她就将他的罪己诏打蜡装裱,悬挂在城门之上。 君墨染见她有模有样地端坐在书案前,原以为她已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今往后,定当时时刻刻谨记自己是“有家室”之人,再不能同今日这般,与野男人彻夜厮混。 不成想,她绞尽脑汁磨了大半个时辰,一页纸还没写满。 “凤无忧,你写的什么玩意儿?” 凤无忧理直气壮道,“自然是检讨。”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诵读着,“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若犯错,绝不可能是我一人的错。要怪,就怪你过分美丽。你看看你自己,铜铃大小的眼眸时不时闪着七彩的光,绚烂天虹不及你万分之一。你看看你自己,钢铁般的身躯时不时散发着诱人的龙涎香气息,夏可灭蚊,冬可安神。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若不是因为你过分美丽,我也不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更不会在挨打的边缘线上大鹏展翅。” 242 寐仙(4更) 君墨染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不轻不缓地道,“你且看看本王的罪己诏,再看看你写的检讨书。单看字数,便知你是在敷衍了事。” 凤无忧闻言,不耐烦地歪过脑袋,窃窃私语道,“家花果真没有野花香,忒烦人。” 君墨染气得一巴掌差点朝着凤无忧圆圆的后脑勺扇去,不过转念一想,她竟称自己为“家花”,嘴角疯狂上扬。 他紧挨在她身侧施施然坐下,长腿一伸,长臂一揽,另一只手熟门熟路地搭在她小腹上,“小东西,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许是他的手心太过温暖,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便趴伏在书案上,沉沉睡去。 君墨染见状,抬手轻触着她的脸颊,沉沉低语,“究竟什么时候,你才能敞开心扉?” 啪嗒—— 她略显狂躁地拂去他的手,袖中瓷瓶应声滑落。 君墨染随手拾起瓷瓶,旋即将瓷瓶中丹药放至鼻尖轻嗅。 他嗅觉尤为灵敏,虽不大熟悉药理,但亦能准确地分辨出丹药中的一两味药材。 麝香,仙茅…… 这些玩意儿,怎能用在女人身上? 他倏地起身,打横抱起睡意沉沉的凤无忧,朝顾南风的卧房阔步走去。 彼时,顾南风正趴在马背上,闭眸浅寐。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拱兔兔?” 他吧唧着嘴低声呓语着,正打算翻身,不慎从马背上狠摔在地,双眼还没睁开,那张未歇过的嘴又开始骂骂咧咧,“格老子的!一臀分两瓣,暴摔一回分四瓣。再多摔几回,奇花名卉都不及老子的臀妩媚动人。”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怎么感觉顾南风来神算医馆没几日,自恋程度却在与日俱增? 顾南风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正打算再上马背,这才注意到站定在他面前的君墨染,吓得接连后退了数步,“吓老子一跳!” 君墨染懒得同他废话,随手将从凤无忧身上顺来的瓷瓶扔至顾南风怀中,“这药,有何功效?” 欻—— 顾南风随手点燃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取出两粒丹药,将之放入石臼中捣碎成末。 他以指腹轻沾着药末,深嗅其味。 须臾间,他神色微滞,怔怔地盯着君墨染怀中熟睡的凤无忧,审慎言之,“下毒之人,当真是歹毒至极。” 君墨染眉头紧蹙,声色冰寒彻骨,“毒?” 顾南风面色凝重,如是说道,“正是这种慢性毒药,摧残了她的身体。最棘手的是,丹药中还有一味神秘药材,诨名为‘寐仙’,表面上似有安神之效,长此以往,极有可能使得她嗜睡如命。” “嗜睡如命?” “照理说,常年习武之人不可能睡得这么死。若是再度恶化,她有可能会一睡不醒。” “当如何解?” 君墨染眸色渐黯,心乱如麻。 顾南风摇了摇头,“无药可解,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切记,这种药绝不能再碰,不然即便华佗在世,亦回天无力。” 君墨染定定地看着凤无忧,突然萌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他原以为,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护她周全。 奈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243 被他帅醒(1更)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君墨染正打算将凤无忧抱回卧房,御前总管苏德海便领着一群小太监,迈着细碎的步伐急匆匆而来。 苏德海见君墨染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子,神情微怔。 不过,仅片刻功夫,他便收回了眼神,毕恭毕敬道,“奴才给摄政王请安。” “何事?” 苏德海满脸堆笑道,“回摄政王的话。皇上惜才,特命老奴前来,宣读圣意,兹以嘉奖犒赏数建奇功的凤神医。” “念来听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凤氏无忧颖悟绝伦,巧破柳浃村悬案,勇救柳浃村六百余人口,立下不世之功。朕之幸甚,民之幸甚,国之幸甚。宣朕之仁义,兹任命凤无忧为正三品御前带刀侍卫,内卿所到之处,如朕亲临。望卿勉励,不负朕托。钦此。” “混账!” 君墨染勃然大怒,声色俱厉。 苏德海不明所以,被君墨染迫人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摄政王息怒。” 君墨染没想到,即墨胤仁居然敢忤逆他的意思。 他本意是打算让凤无忧任三军统帅,不料即墨胤仁竟极其敷衍地给了个闲散官职。 什么御前带刀侍卫? 即墨胤仁定存了私心。他此举,分明是为了将凤无忧留在身边! 君墨染怒不可遏,蛮不讲理地霸占了苏德海的轿撵,抱着酣然沉睡的凤无忧,气势汹汹地直奔金銮殿。 苏德海抹了一把额上冷汗,步履蹒跚地走出神算医馆,才觉轿撵已被君墨染强占了去。 无奈之下,他只得挥着绢帕,气喘吁吁地在轿撵身后小跑跟着。 东方既白,晨曦微露。 待君墨染怀抱着凤无忧踏入金銮殿之际,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呆呆地怔在原地,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脸淤青,面色骇然的君墨染。 一时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摄政王莫不是被打傻了?竟抱着个俊俏面首上了金銮殿!” “他怀中那位,不正是北璃来的凤小将军?” “摄政王荒淫无度,藐视王法,天要亡我东临!” ……… 高位上,即墨胤仁亦惊得瞪圆了眼。 他倏地起身,欲言又止,“摄政王,你这是?” 即墨子宸见状,啧啧出声,“阿染,你怎么连上朝都带着无忧?” 君墨染缓声道,“本王乐意。” 遽然间,凤无忧眼皮微动,她下意识地攥着君墨染的前襟,低声呓语,“摄政王,您老人家能不能安静些?吵得我睡不安稳。” 她此话一出,金銮殿内处处皆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众人均是一副见鬼的神情。 更让满朝文武大跌眼镜的是,君墨染竟温柔地答着,“全听你的。” 傅夜沉狂抽着嘴角,他怎么也没料到,君墨染为了凤无忧,竟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不过,话说回来,文武百官见君墨染特特压低了声线,纷纷不敢高声言语。 即墨胤仁无语地看向谏言的官员,完全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能凭着他的口型,猜个大概。 他以手扶额,烦闷不已地摆了摆手,身后太监便扯着嗓子,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谁料,凤无忧如同猫儿一般,伸展着四肢,在君墨染怀中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她睁开睡眼惺忪的眼,下意识地搂着君墨染的脖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檀口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的薄唇,“摄政王真是俊美无俦!” 君墨染那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于须臾间喜形于色,他唇角疯狂上扬,黑金色的眼眸轻蔑地扫了一眼面色阴郁的傅夜沉,心下尤为得意。 下一瞬,凤无忧终于发现周遭环境有点怪异。 她猛地偏头,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但见文武百官纷纷斜睨着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她。 一时间,她被眼前的场面雷得无以复加,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忙不迭地挣开君墨染的怀抱,压低了声询问着他,“摄政王,您是不是老糊涂了?怎可带着我上朝!” 君墨染不容商榷地说道,“即日起,你便是东临骠骑将军。” 吏部尚书闻言,义正言辞道,“摄政王,凤无忧并非我东临人士,恐担不起骠骑将军一职。” 容亲王亦附和道,“吏部尚书所言极是。” 他此话一出,旋即便有数十位官员附和道,“还请摄政王收回成命。” 正当此时,老神在在的裕亲王抬眸看向高位上的即墨胤仁,不轻不重地询问道,“皇上怎么看?” 即墨胤仁面露难色,他虽喜欢凤无忧,但亦不敢像君墨染这般张狂,直截了当地给她封了个骠骑将军。 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就是命凤无忧担任御前带刀侍卫这一闲散官职。 只是,他亦不好当众驳了君墨染的面子。 天知道君墨染一怒之下,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244 即墨止鸢(2更) “朕...” 即墨胤仁正打算装晕蒙混过关,君墨染已然阔步行至他跟前。 只见,君墨染“啪”地一声,将一封密函甩至即墨胤仁跟前,冷声道,“近三年来,文武百官行贿铁证均在密函之中。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皇上知道该怎么做?” 尚未等即墨胤仁开口,原先极力反对凤无忧担任骠骑将军一职的朝廷重臣,纷纷临阵倒戈。 吏部尚书硬着头皮,昧着良心道,“凤无忧乃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必定担得起骠骑将军一职。” “吏部尚书所言极是。”容亲王讪讪而笑,面色尴尬而不失谦和。 “凤无忧居功至伟,骠骑将军一职,实至名归。” ……… 即墨胤仁暗戳戳地朝着君墨染竖起了大拇指,他的铁血手腕,真是不服不行。 沉吟片刻之后,即墨胤仁端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沉声道,“既然众爱卿均无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 文武百官齐声高喝,“皇上英明。”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背靠大树好乘凉?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仕途竟如此顺畅。 不过,她适应能力极快。 转眼,便笑眯眯地同着身边官员问好,“大家都是同僚,今后有机会一起喝酒。” “恭喜凤小将军。” 凤无忧喜笑颜开,“东临召得如此优秀的骠骑将军,实乃万民的福祉。同喜,同喜!” 即墨胤仁眉头微蹙,小声嘟哝道,“凤无忧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君墨染不咸不淡地回道,“本王怎么不觉得?” 在他眼中,凤无忧脸皮薄如蝉翼,肤若凝脂,看着诱人,上手更是令人欲罢不能。 即墨胤仁摇了摇头,反正君墨染能摆平文武百官,朝中多个骠骑将军,也是无妨。 再者,每日早朝都能见到凤无忧,连早起都有了动力,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傅夜沉行至凤无忧身侧,在她耳边轻语着,“凤小将军,可有兴趣小酌两杯?我请客。” 凤无忧正欲回绝,君墨染已从她身后,将她拦腰抱起,旁若无人地跨出了金銮殿。 身后,非议声不绝于耳。 君墨染向来我行我素,自然不惧流言蜚语。 他倏地垂眸,黑金色的眼眸中藏着一丝不悦,“凤无忧,你竟敢当真本王的面,同傅夜沉挤眉弄眼。” “摄政王,我好歹是个便宜将军,您老人家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凤无忧不满地嘟囔着。 君墨染冷哼着,“过河拆桥的小东西!先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报答本王。” “大恩不言谢。” 君墨染闻言,略略不满地掐了一把她的腰,“两个选择,你自己选。其一,以身相许。其二,今后本王沐浴更衣,都由你伺候。” “摄政王,你就这么渴望被我窥伺?” “是。” “看就看!先说好了,我不卖身的。” “本王卖你,如何?”君墨染邪魅一笑,他之所以非要她近身伺候,无非就是想让她适应他的尺寸。 待她看习惯后,应当就不会那么抗拒他的触碰。 “摄政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怔忪间,即墨止鸢迎面走来,她面带浅笑,天姿国色,令人一目难忘。 凤无忧原以为君墨染会一口回绝即墨止鸢,不成想,他竟撇下她,同即墨止鸢一道,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临行前,君墨染特特回眸,沉声叮嘱着信步赶来的即墨子宸,“将她送回医馆。盯着她,不得让她饮酒。” 凤无忧心下大为不快,偏头询问着即墨子宸,“她是谁?” 即墨子宸答道,“长公主即墨止鸢。” “她是小胤胤嫡姐?” 即墨子宸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说道,“止鸢在阿染心中,到底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止鸢同阿染算得上青梅竹马。只可惜,君家老王爷故去之后,阿染便变得冷漠至极,对于原先的青梅竹马,亦爱搭不理。不过,这些年来,止鸢一直在等他。”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即墨子宸压低了声道,“阿染肩上背负的太多。他许是怕仇家对即墨止鸢下手,才故意疏远她。你知道的,欲取他性命者,数不胜数。” 闻言,凤无忧周身气场骤然降至冰点。 即墨子宸说的不无道理,也许,君墨染当真是为了保护即墨止鸢,才特意疏远。 可这么一来,君墨染又将她当成了什么? 当成即墨止鸢的替死鬼? 即墨子宸见凤无忧面色骤冷,关切地询问道,“无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碍事。” 凤无忧心里虽大不舒服,但还不至于因为即墨子宸的一番话,就开始无端猜忌君墨染。 只是,她委实好奇即墨止鸢找他所为何事,正欲跟在他们身后一探究竟,却被百里河泽拦住了去路。 即墨子宸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凤无忧跟前,冷睨着面无血色的百里河泽,“不在太医院好好养伤,瞎晃悠什么?白着一张脸,也不怕吓煞旁人。” 百里河泽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不扎不束,随风轻轻拂动。 他容貌似画,眼若明溪,眉眼间的淡淡忧郁,丝毫不影响他的谪仙气质。 他定定地看向凤无忧,一言不发。 凤无忧没好气道,“做什么?” 百里河泽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然将凤无忧越推越远。 在她心中,他甚至比不上纵情声色的即墨子宸。 沉吟许久,他终于徐徐开口,“凤无忧,本座不是你的良人,君墨染也绝不是。” “百里河泽,你不仅不是良人,你根本不是人。” 凤无忧淡淡言之,她面上虽不言说,心里到底是偏袒君墨染的。 百里河泽轻笑出声,“终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世道,无人可信。能救你的人,只有本座。本座是人也好,是禽兽也罢,即便终其一生,你也无法摆脱本座。” “百里河泽,讨打不是?”即墨子宸横眉倒竖,气愤地推搡着他。 他身形微晃,素白的衣衫上,斑驳血迹似红梅轻染。 凤无忧直截了当地无视了百里河泽,同他擦肩而过,径自朝着御花园的方向,疾步赶去。 与其耗费精力,去恨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若彻底无视他。 即墨子宸在她身后穷追不舍,“无忧,没有传召,朝中重臣亦不得在宫中瞎转悠。快跟本王出宫。” 凤无忧置若罔闻,她站定在假山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凉亭中对视而坐的君墨染和即墨止鸢。 凉亭中,即墨止鸢亲自为君墨染斟了杯茶,“摄政王,若不是走投无路,本宫绝不会贸然打扰你。” “何事?” “云秦太子此行,似有联姻之意。”即墨止鸢面露愁容,欲言又止。 君墨染单手端着翡翠茶杯,并未答话,浅尝辄止。 即墨止鸢忽而攥住君墨染的手,情真意切道,“你知道的,这辈子,本宫嫁不了别人。”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冷声言之,“这是你的事,与本王何干?” “摄政王,看在你我相知一场的份上,救本宫一回。” 相知? 凤无忧这才相信,即墨子宸所言非虚。 看来,君墨染和即墨止鸢之间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君墨染神色淡淡,倏地起身,显得尤为冷漠,“不救。” “摄政王,求你!云秦太子暴戾成性,本宫若是嫁往云秦,必定求生无门。” 即墨止鸢“噗通”一声跪至君墨染脚边,她略略抬眸,如是说道,“你只需娶我过门,哪怕是做妾,本宫也绝无怨言。待云秦太子归国,你若想休了本宫,本宫绝无二话。” “本王不纳妾。”君墨染居高临下地看向即墨止鸢,一字一句地说道。 假山后,即墨子宸来了些兴致,啧啧出声道,“本王还以为阿染对你有几分兴致。想不到,他心中的白月光,依旧是止鸢。” “何意?” “阿染说得还不够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日之后便会将即墨止鸢赢娶进门。她进门后,他定会为她守身如玉,独宠她一人。” 即墨子宸如此言说,心里亦畅快不少。 一开始,他还因为君墨染的缘故,畏首畏尾,不敢向凤无忧大胆地表白心迹。 如此看来,他纯粹是庸人自扰。君墨染无非是拿凤无忧当挡箭牌,他心里的白月光,一直都是即墨止鸢。 纵即墨子宸说得信誓旦旦,凤无忧依旧不相信君墨染会迎娶即墨止鸢。 然,她万万没想到,下一瞬,君墨染竟蹲伏下身,将即墨止鸢轻揽入怀中。 245 君墨染与猪不得入内(3更) 凤无忧眸中满是寥落,她倏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一开始,她还拼命为君墨染找借口,无论即墨子宸如何言说,她都当成了耳旁风。 可当她看到君墨染和即墨止鸢搂抱在一块之后,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即墨子宸忙不迭地跟在她身后,紧追慢赶,“无忧,等等本王。” “大猪蹄子!” 凤无忧健步如飞,越走越疾。 即墨子宸虽不明白“大猪蹄子”是为何意,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凤无忧的情绪不大对劲,遂出言问道,“你该不会喜欢上阿染了吧?” 凤无忧一脸愤懑,语气不善,“放屁!爷喜欢他做什么?喜欢他花心好色,见一个爱一个?” 即墨子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既是为君墨染,也是为自己辩解着,“男人花心好色,不是天经地义?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再说,无忧你自己不也说过,时常流连于烟花之地?” “你花心还有理了?爷且问你,若是你府中王妃、小妾、通房纷纷红杏出墙,同野男人厮混,你忍得了?” 即墨子宸摇了摇头,“自然忍不了。不过,男人和女人到底不一样。女人红杏出墙那叫荡妇。男人若只有一个女人,不是太穷,就是身体有毛病。” “话不投机半句多。” 古语有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凤无忧终于想明白,君墨染为何同即墨子宸交好。 原来,他和即墨子宸一般,既花心,又好色。 可笑的是,她竟差点儿向君墨染坦白心迹,差点儿毫无保留地同他坦白一切。 现在看来,他一点儿也不牢靠。 “无忧,你究竟为何生气?” 即墨子宸跟了她一路,始终弄不明白她突然发火的原因。 凤无忧倏地转身,冷眼看向不明所以的即墨子宸,“宸王,从今往后,别再往神算医馆跑。爷不乐意替你看病!” 即墨子宸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还说不喜欢阿染?你若是个女人,这么爱吃醋,早晚有一天会被休弃。” “你若是爷的男人,爷早就一刀解决了你,彻底斩断你的风流债,让你断子绝孙!” “话说回来,你若是个女人,爷兴许会为你收收心。”即墨子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他之所以纵情声色,最主要的原因是,截止至目前为止,他尚未遇见能让他奋不顾身的女人。 宫门口,傅夜沉骑着汗血宝马,正打算回府,忽闻身后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他回眸一看,但见凤无忧怒气腾腾而来,瞬间来了些兴致。 他策马上前,恰巧堵住了凤无忧的去路,“怎么?和摄政王吵架了?” “让开。” “看来,真吵架了。” 傅夜沉唇角一勾,施施然向她伸出了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 凤无忧心情极差,只想快些回医馆,闷头睡大觉。 傅夜沉却拽着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拎至身前,“放心,只是带你兜兜风。” 凤无忧原想翻身下马,眼角斜光见君墨染正快步朝宫门口走来,遂一手夺过傅夜沉紧攥手心的缰绳,策马狂奔而去。 “慢点!姑娘家,怎么野成这样?” 傅夜沉这才发现,凤无忧极擅马术,竟敢在人头攒动的东临京都街头一骑绝尘。 待她成功甩掉驭轻功穷追不舍的即墨子宸,这才调转了方向,往神算医馆方向疾驰而去。 “瞧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是见着即墨止鸢了?” “………” 凤无忧懒得回话,她只要想起君墨染和即墨止鸢抱在一起的场景,心就一抽一抽地痛。 傅夜沉心下了然,凤无忧应当是十分在意君墨染,才会气得说不出话。 他本该庆幸,只有凤无忧和君墨染失和,他才有可趁之机。 但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他竟生出一丝于心不忍,“别为他气坏了身子。” “吁——” 行至医馆门口,凤无忧利落地翻身下马,一头扎进神算医馆,眨眼功夫便在医馆大门贴上“君墨染与猪不得入内”九个大字。 君墨染赶到之时,便见傅夜沉春风得意地骑着汗血宝马,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翩然离去。 凤无忧回眸扫了一眼风尘仆仆,一路驭轻功赶来的君墨染,一言不发,“砰”地一声关上了医馆大门,直截了当地将他关在门外。 君墨染一头雾水,他想不明白凤无忧究竟是抽的什么风,说变脸就变脸。 他扫了眼门扉上赫然醒目的九个大字,一抬手便将之化为了齑粉。 而后,他又一脚踹开了紧掩的医馆大门,径自行至凤无忧卧房门口。 “凤无忧,开门。” “不要。” 凤无忧手执榔头,将门缝钉死,铁了心不见君墨染。 246 远走高飞(1更) 沉吟片刻后,君墨染强压下心头怒火,隔着门扉,缓声问道,“本王哪里惹到你了?只要你说出来,本王肯定改。” “您请回吧。” “凤无忧,你不觉得你这是在过河拆桥?” “您若是不高兴,大可撤了我的官职。”凤无忧手持榔头,背靠着门扉,闷闷言之。 “你究竟怎么回事?闹脾气也该有个度。” 君墨染亦憋了一肚子火气,他远远地就瞥见凤无忧上了傅夜沉的马,他还没诘问她,她倒好,先声夺人,竟敢将他堵在门外。 “摄政王,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可理喻,惯会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泼辣无礼?” “本王绝无此意。” 君墨染纵使生气,依旧保持着一丝理智。 他明白,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再无法挽回。 凤无忧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只会对你一人蛮不讲理。不过,今后不会了。” 君墨染在感情方面,毫无经验可借鉴,故而,遇到这种情况,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 在卧房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他终究是徒手卸下门扉,沉着一张脸,看向背对着他,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凤无忧。 君墨染将被他卸下的门扉随手扔至一旁,阔步行至榻前,沉声问道,“凤无忧,你倒是说说看,傅夜沉他哪里好?值得你为了他不顾一切,也要同本王断绝关系。”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蓄意玩弄本王的感情,你很得意?” 凤无忧难过至极,藏于薄衾下的双手紧攥着君墨染赠她的九霄环佩,“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就是仗着本王舍不得动你,才肆无忌惮地践踏本王的真心?” “摄政王,你还有真心?”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也以为君墨染有真心。 君墨染担忧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伤害到她,不再同她辩驳,冷着张脸转身离去。 他前脚一走,凌天齐、凤弈二人便溜进了凤无忧的卧房。 凤弈见她卧房的门扉都被君墨染给拆了,心中愤懑不已,“他又欺负你了?走,为兄带你离开此地!” 凌天齐亦附和道,“无忧兄,东临不是久留之地。” “无忧,与其留在东临备受折磨,不如同为兄一道,去西越安居。”凤弈一本正经地说道。 “西越?大哥怎么突然想前往西越?”凤无忧缓缓起身,尤为诧异地询问着他。 凤弈欲言又止,沉吟片刻之后,审慎言之,“人活在世,有许多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我凤弈,自诩忠贞爱国,亦甘愿为北璃百姓鞍前马后。可惜,事与愿违。” “何意?”凤无忧总觉得凤弈话里有话,犀锐的眸光定定地看向他。 “不提也罢。此次前来东临,我本就下定决心,打算远走高飞。” “你走了,凤之麟怕是要抓狂。” “无忧,你可愿跟为兄一道远走高飞?”凤弈闭口不谈凤之麟,只定定地望着凤无忧。 凤无忧怔怔地盯着手中的九霄环佩,沉默不语。 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在东临久留。 如今,君墨染已答应即墨止鸢择日迎娶她进门,她就更没有理由留在这片伤心之地。 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君墨染和其他女人如胶似漆,恩爱两不疑,不若先行离去,潇洒走一回。 沉吟片刻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为兄这就去安排。” 凤弈欣喜若狂,转而拽着凌天齐,神神叨叨地出了卧房。 凤无忧看了眼天色,犀锐的眼眸中闪着一道嗜血的寒光,“北堂璃音,你的死期,近了。” 离开东临之前,她必须彻底解决北堂璃音。 北堂璃音害得原主香消玉殒,她既占了原主的躯壳,就不会任由一切祸端的始作俑者逍遥法外。 247 找他问个明白(2更) 华灯初上,暮色将至未至。 凤无忧端坐在铜镜前,摘去发顶玉冠,任由三千青丝垂于身后。 青鸾站定在她身后,怔怔地看着铜镜中双颊晕红,星眼如波的凤无忧,“小姐,你长得真好看。” “动作利索点,随便给爷挽个发髻。” 凤无忧换了一身女装,浑身不自在。 若不是因为群芳卉上人多眼杂,她怕找不到时机向北堂璃音下手,说什么也不会换上女装招摇过市。 更气人的是,她让青鸾给她定制一件合身的女装,青鸾竟定制了一件布料极少,领口极低的收腰罗裙。 当惯了男人,突然间看向铜镜中凹凸有致的自己,别扭得不得了。 青鸾满心欢喜道,“小姐,你终于想开了吗?摄政王若是看到你这副模样,定会对你爱不释手。” “少在爷跟前提他。” 凤无忧眸光微黯,淡淡言之。 “小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傍晚时分,追风倒是来过一趟医馆。他说,摄政王不知何故,将自己关在墨染阁中喝了大半日闷酒。” “他...没事吧?” 青鸾叹了口气,面露愁容,“据说不太好。” “他怎么了?”凤无忧神色微顿,焦急地问道。 “追风说,摄政王差点儿溺毙在溶月冷泉之中,幸亏他发现得及时。”青鸾如是说道。 凤无忧想不明白,他不是即将要迎娶即墨止鸢了么?为何要将自己关在墨染阁中喝得烂醉?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缓声问道,“追风可知,摄政王因何事而愁?” 青鸾摇了摇头,“追风说,摄政王嘴里一直念叨着你,说什么之前不懂如何疼人,将你弄得遍体鳞伤,他很内疚。” “当真?” “千真万确。” 凤无忧腹诽着,也许,君墨染心里,并非毫无她的位置。 又或许,他在御花园中和即墨止鸢的亲密互动只是在逢场作戏。 之前,她在气头上,只顾着将他拒之门外,并未亲口问过他即墨止鸢一事。 而今,她心中郁气渐消,又忆起她和君墨染之间的点点滴滴,愈发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君墨染。 思及此,她忙不迭地上手,欲扯下身上的女装。 青鸾连连制止了她,“小姐,你做什么?” “群芳卉爷不去了,爷先找摄政王问个明白。” “可追风说了,摄政王已被宸王请去群芳卉镇场子,他此刻应当不在摄政王府。” 闻言,凤无忧倏地起身,随手戴上一方面纱,便大摇大摆地出了神算医馆。 医馆小厮讶异地瞪圆了眼眸,他们怎么不记得医馆中来了这么个身姿袅娜的大美人儿? 一时间,正在院中洒扫的天王,地虎,宝塔,河妖四人纷纷怔在原地,鼻前齐刷刷地挂下两股热血。 顾南风半倚在医馆门前,兴味盎然地看着凤无忧袅娜绰约的背影。 他思忖着,自己当加快速度,快些研制出得以可知凤无忧体内毒性的解药。 不然,凤无忧若成天花枝招展地在君墨染面前晃悠,君墨染早晚得憋出一身病。 248 摄政王很生气(3更) 灯火通明的护城河畔,早已被前来一睹群芳仙姿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高可摘星辰的凌天酒楼,亦空前爆满。 从底层至顶层,整整二十二层,每一层窗槛前,均站着数十位兴致勃勃的看客。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天酒楼外,于数日前便修缮完毕的弧形戏台,只等着一窥东临群芳的仙姿佚貌。 酒香新坊,京都烟柳风光,于夜深处渐浓。 戏台声高,钟鼓楼喧,晚秋花盏,簪粉胭淡,遍地是金箔香粉。 戏台正前方,端端正正地摆放着梨花古木酒案。 君墨染恰恰落座在最中间的位置。 不过,他连眼皮都未曾抬过,只顾着自斟自饮,两耳不闻身边事。 他一身酒气,俊美无俦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昨夜被凤无忧掐出的瘀痕。 正是这般颓废萎靡的模样,亦是让万千女子心动不已。 他右手边,端坐着仪容端庄,容光照人的即墨止鸢。 此刻,她正痴痴地凝望着君墨染,声色绵柔,“摄政王,饮酒伤身,莫贪杯。” 君墨染左手边,即墨子宸亦沉声规劝着他,“阿染,少喝点!今夜,还指着你镇场子。你若是醉了,指不定云非白等人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而落座在君墨染不远处的云非白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君墨染,他深邃的紫眸闪着濯濯异光。 “桃红,斟酒。” 云非白这话虽是对依偎在他怀中的桃红言说,那双惑世紫眸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满面愁容却不减风华的即墨止鸢。 即墨止鸢察觉到了云非白过分炙热的目光,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她下意识地往君墨染身上靠去,压低了声道,“摄政王,救本宫一回。” 君墨染眉头轻蹙,淡漠言之,“世间人千千万万,本王哪里救得过来?” 咻—— 正当此时,一枚银针闪着寒芒,不偏不倚地落在君墨染酒杯之中。 他眉头轻蹙,刀锋般寡情的目光落定在灯火晦暗处的蒙面女子身上。 即墨止鸢眼尖,她见君墨染杯中横亘着一枚约莫三寸长的银针,骇然惊呼道,“摄政王,杯中有针!” 君墨染一眼便认出了凤无忧,他怔怔然地盯着她的前襟看了好一会儿,气得当场发飙。 这女人,竟敢穿成这副模样招摇过市! 砰—— 他一掌轰在酒案之上,其声震耳,足以穿透周遭喧闹嘈杂之声,直冲青云之巅。 即墨止鸢眼见着面前的酒案于须臾间四分五裂,不由得瑟缩着身子,“摄政王,你怎么了?” 君墨染置若罔闻,正欲起身之际,凤无忧已气势汹汹地冲至他跟前。 “摄政王,爷有话问你。” 凤无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虽十分气愤他竟堂而皇之地同即墨止鸢坐在一块儿,但这一回,无论如何她都要问个明白。 君墨染倏然起身,一把扯下身上的外袍将凤无忧裹得严严实实,而后不顾众人讶异的目光,一手揽着凤无忧的腰肢,带着她横跨灯火通明的护城河。 即墨止鸢神色黯淡,但依旧仪容端庄地端坐在原位,面上毫无破绽。 即墨子宸惊愕地半天回不过神,“哪里来的仙女?莫不是将阿染错认成了本王?” 云非白亦好奇地盯着君墨染的背影,“想不到,竟还有如此神通广大的女人,能将东临摄政王迷得魂不守舍!” 249 你做什么都对(4更) 护城河对岸,君墨染将凤无忧带至僻静的巷口,才施施然松开了她。 他一把揭开她的面纱,深深地凝望着面前颜若朝华,美目流盼的她,“你...专程来找本王的?” “君墨染,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 “你是不是很喜欢即墨止鸢?”凤无忧定定地看着他,心跳如鼓,尤为忐忑。 君墨染听得一头雾水,“本王何曾喜欢过她?” “既然不喜欢,你干嘛抱她?” “本王何时抱过她?” 君墨染话音一落,突然意识到凤无忧很可能是误会了他,才将他拒之门外,忙不迭地解释道,“今日御花园凉亭中,即墨止鸢后背被银针所伤,本王只是顺手替她拔出银针。” “啊?” 凤无忧怎么也没想到,她所谓的眼见为实,原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揭开披在她身上的外袍,饶有兴味地盯着她,“怎么?终于想通了?” “你果然知道!” 凤无忧窘迫地背过身,她愈发后悔为何要换上这么一件奇怪的女装。 君墨染双手扣在她肩膀处,迫使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凤无忧,今夜的你,特别美。” “你能不能别看了?” 凤无忧脸颊发烫,她见君墨染一直盯着她的前襟看个不停,恨不得钻会地洞,冷静一会儿。 太丢人了! 她穿成这样前来找他,不明摆着居心不良? 君墨染眷眷不舍地移开眼眸,却又自然而然地上了手。 “你...你住手!” 凤无忧欲哭无泪,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她今晚非得被他吃干抹净了。 “要本王说多少遍你才愿意相信?本王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在遇见你之前,本王从未留意过其他女人。” 君墨染尤为认真地说着,可他的手,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这是街上!你能不能收敛些?” 凤无忧满头黑线,注意力全在他的手上。 君墨染颇为不满地说道,“坏东西,你折磨了本王一整天,就不能给本王点甜头?” “今日之事,确实是我不对。” 凤无忧小声嘀咕着,想到自己错怪了君墨染,还理直气壮地对他发脾气,心里确实有些内疚。 “本王的女人,做什么都是对的。怪本王没早些跟你解释清楚,害你气了大半日。” 君墨染深情款款地说着,他才不需要凤无忧向他认错,此时此刻,他只想竭尽所能地宠着她。 凤无忧终于敞开心扉,伸手环住君墨染的腰身,“爷保证,今后尽量少吃醋。” “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本王?” “暂时没这个打算。”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等她研制出得以将铁杵磨成针的药物后,再考虑这个问题。 不然,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死在新婚之夜。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伸手轻掐着凤无忧的脸颊,魔魅之声乍响,“为何不嫁?” “爷不打算以女装示人。” “那你现在穿的是什么?” “嗐!别提了!爷本打算今晚干一票大的,就随着大哥远走高飞……” 凤无忧话未说完,君墨染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 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将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凤无忧讪讪而笑,忙不迭地转移着话题,“对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爷是个貌若天仙的女人的?” “不许走,不许离开本王!” “知道了。” 凤无忧筛糠般点着脑袋,一边将他推至一旁,“满身酒气,熏死人。” 250 公然嫌弃(1更) 君墨染狭长的眼眸微眯,特特拉开中衣领口,攥着凤无忧的手,朝着自己腰腹处按去。 他记得凤无忧似乎十分喜欢他腹肌上暴突的血管,特借酒兴,肆无忌惮地撩拨着她。 “本王喝了数缸酒,醉意正浓。若是不小心非礼了你,务必要原谅本王。” 君墨染唇角轻扬,声色魔魅且极具磁性。 “数缸?” 凤无忧眨了眨眼,煞有其事地问道,“排泄可还正常?嗜酒伤身伤肾,更有甚者,极有可能引起小解淋漓不止。” “………” 他只想寻个借口亲近她,她倒好,竟问他排泄情况! 不解风情! 榆木脑袋! 铛—— 灯火通明的护城河对岸,锣鼓喧鸣,人声鼎沸,震得盈盈河水泛出粼粼波光。 凤无忧迷人的桃花眼,被琳琅灯火点得透亮。 “传闻,在群芳卉上拔得头筹的女人,有机会自行遴选夫婿?”她沉声询问着他,思绪已随着齐鸣的锣鼓飘远。 “倒是有这一说法。” “若是你被人选中,当如何?”凤无忧倏地抬眸,眸中警告意味显而易见。 “本王倒是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过去六年,被选中之人均是百里河泽。” “百里河泽当真娶了?” “他全杀了。” 闻言,凤无忧顿觉不寒而栗。 只是,有件事她始终想不明白。 在她看来,君墨染的女人缘一点儿也不逊色于百里河泽。 可为何花魁娘子总是无一例外地挑中了百里河泽? 她不知道的是,过去六年之中,其实是有三位花魁娘子,挑中了君墨染。 不过,君墨染嫌麻烦,直截了当地将人打包去了紫阳观。 少顷,凤无忧回过神,小声嘀咕道,“我怎么感觉今年的群芳卉,你被挑选中的概率比起百里河泽来,要大上许多?” 她定定地盯着河对岸热闹空前的景象,轻拽着君墨染的衣袖,“带我去看看。” 君墨染原想将她先行送回神算医馆,他实在没法忍受凤无忧穿着这身低领收腰襦裙在人前乱晃。 但见她双眸矍铄,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头攒动的河对岸,又不想败了她的兴致,只得拾起被遗落在地的玄色锦袍,再度披在她身上。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定在凤无忧极低的领口上,颇为感慨地说道,“比起寻常女子,确实是平了些。” 凤无忧满头黑线,忿忿然捂着胸口,“既然这么嫌弃,你倒是移开眼啊!” “小东西,又炸毛了?” 君墨染薄唇掠过她耳际,声音低醇悦耳,“放心地把身体交给本王。本王努力努力,自然能迎头赶上。” “无耻...” 凤无忧嘴上如此言说,那双勾魂摄魄的眼却不自觉地往下瞄着,她觉得自己的身材并没有君墨染说得那般不济。 君墨染只是随口一说,他也没料到凤无忧竟会这么在意。 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哄她。 沉吟片刻之后,他尤为诚恳地说道,“适合最重要。本王一看便知,你与本王不论在哪方面,都十分合适。” 凤无忧冷哼着,并未搭理他,只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 既然这么不满意,从今往后最好别对她动手动脚。 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君墨染从未哄过其他女人,此刻略略有些慌神,不知该如何找补,只得寄希望于群芳盛宴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替她戴上面纱之后,他便将她打横抱起,掠过微波粼粼的护城河,朝着对岸翩然飞去。 他垂眸看向神色透着些许仓皇的凤无忧,沉声问道,“肚子还痛?” 凤无忧摇了摇,她只是纯粹地恐水,外加不会轻功,没什么安全感而已。 不过,经君墨染这么一提醒,她突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尤为好奇地询问着他,“月事布,是你买的?” 原本,君墨染已经忘记了这一茬。 这会子,他又忆起当时的窘迫,耳根爆红。 凤无忧见状,兴致愈浓,“快同我说说,可有人刁难过你,或者骂你变态?” 君墨染腾出一只手,紧捂着她的口鼻,“再多说一个字,本王就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变态。” 他此话一出,凤无忧立马噤了声,安安分分地蜷在他怀中,大气都不敢出。 待君墨染抱着凤无忧,再度步入众人视线之中,喧闹声于须臾间戛然而止。 众人皆是一副见鬼的表情,反反复复地揉着眼,始终不敢置信君墨染竟抱着一个女人招摇过市。 凤无忧尤为享受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她正打算向诸位看客挥手致意,君墨染一记眼神扫至,她只得规规矩矩地将双手叠放在腹上,窝在他怀中装死。 即墨止鸢微微偏过头,她见君墨染对怀中女人如此上心,不禁生出一抹悲凉之感。 在这之前,她尚可安慰自己,君墨染清心寡欲,在情事上尚未开窍。 而今,眼看着他将过往不曾有过的温柔,全给了怀中女子,即墨止鸢憋不出心中委屈,忙不得地以袖口掩去大半张脸,不动声色地拭去眼角泪花。 君墨染视若罔闻,重新落座于戏台正前方最中央的位置。 他将凤无忧按至腿上,沉声道,“乖乖坐着。” 隔着层薄薄的面纱,凤无忧依旧窘迫地红了脸。 潜意识里,她已经将自己当成了男人。 试问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如此扭扭捏捏地坐在人腿上? 不行! 要坐也该是君墨染坐她腿上。 251 被哄抢的小血管(2更) 思及此,凤无忧猛一发力,一手环过他的腰身,抢占了主位,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使君墨染坐至她腿上。 一时间,吸气声、惊叹声、非议声甚嚣尘上。 众人皆未料到,面前这位身姿袅娜的蒙面女子,如此霸气! 三俩下便驯服了桀骜不羁,孤傲狂拽的摄政王。 高,实在是高! 君墨染黑沉着脸,双手扶着她的腰身,气势汹汹地夺回主权。 他将她桎梏在怀中,再不给她挣扎的机会。 即墨子宸好奇地打量着君墨染怀中野猫般肆意抓挠着的凤无忧,压低了声询问着他,“阿染,怎么还没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他心下腹诽着,君墨染的身体可真是中看不中用。 还没到半个时辰,居然就不行了。 与此同时,即墨止鸢亦敛了心中酸涩,朝着凤无忧和善一笑,“姑娘家住何处?之前,怎么没听摄政王提起过你?” “本王的女人,自然是与本王同住。” 他此话一出,即墨止鸢连面上的平和也维持不了。 她略显僵硬地移开视线,木木地盯着戏台发怔。 戏台后,叶俏暗戳戳地掀开幕布一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凤无忧。 她气得浑身发颤,若不是她贴身侍女秋香拦着,眼下,她早已莽莽撞撞地冲至君墨染面前,同凤无忧大打出手。 “岂有此理!摄政王怀中的女人到底是谁?” 秋香忙不迭地捂住叶俏的嘴,小声规劝道,“公主,莫要失仪。摄政王应当只是一时兴起,随便玩玩。唯有您,门第显赫,才配得上摄政王的身份。” “说得也是。” 叶俏不满地嘟囔着,“等本公主嫁进摄政王府,必日日夜夜枕着摄政王宽阔的胸膛入睡!” 她嗓门儿极大,话一出口,便引得幕布后阵阵哄笑。 北堂璃音轻蔑地扫了眼粗枝大叶的叶俏,冷哼着,“西越到底是蛮荒之地。” 春夏恭声附和着,“公主所言极是。” 北堂璃音身侧,东临内阁大学士之女慕洛颜却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在她看来,这位北璃公主还不及西越公主豪爽耿直。 什么北璃第一美人儿?不过尔尔。 和北堂璃音一般,身着一袭英气男装的君拂此刻亦不悦地看向口出狂言,行为举止尤为嚣张的叶俏。 不过,君拂并未将叶俏放在眼里,她更在意的是,君墨染怀中女人究竟是谁! 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她略显蹒跚地行至幕布后,借着外头通明的灯火,痴痴地望向风华无双的君墨染。 无意间,她见云非白亦端坐在戏台前方,吓得面色煞白,浑身发颤。 荣翠眼尖,连连扶住步履虚浮的君拂,“郡主,小心。” 君拂怯生生地偷瞄着云非白,屈辱感袭上心头。 “郡主,切莫强撑。”荣翠如是说道。 这一瞬,君拂亦想着落荒而逃。 毕竟,她顶着君墨染嫡妹的身份,纵使在群芳卉上拔得头筹,赢得自主选夫权,她也没法嫁给君墨染。 她之所以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拼死也要来群芳卉露一把脸,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让君墨染得知,她君拂,一点儿也不比旁人差。 252 老娘是得罪不起的霸霸(3更) 戏台前,钟鼓鸣锣之声淡去。 随着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倾城美人儿登台出场,四方看客纷纷屏住了呼吸,只全神贯注地看向戏台上声色清婉,身段妖娆的美人。 戏台下,君墨染轻抚着凤无忧平坦的腹部,呼吸愈发粗重。 凤无忧神情微怔,她没料到君墨染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能动情。 她如坐针毡般定在他怀中,不止不敢乱动,愣是连喘息都显得小心翼翼。 “君墨染,你能不能克制点儿?” “你没看出来,本王都快憋坏了?” 凤无忧撇了撇唇,小声嘀咕着,“都怪爷长得太迷人!罢了,爷还有正事,今日姑且先放过你。” 她匆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幕布方向走去。 轻倚在云非白怀中的桃红紧盯着凤无忧袅娜生姿的背影,喃喃自语着,“奇怪!摄政王边上的蒙面女子,怎么有点儿眼熟?” “哦?” 云非白亦来了些兴致,沉声道,“你且仔细想想,究竟是在何处见过她?” 桃红思忖了片刻,惊呼出声,“殿下,臣妾想起来了!” “说来听听。” “这位蒙面女子,应当就是北璃来的那位凤小将军!臣妾虽无大才,但辨人极准。寻常人不论再怎么伪装,亦逃不过臣妾这双眼。”桃红尤为笃定地说着。 “怎么可能?” 云非白只觉桃红所言荒谬之至。 凤无忧绝非等闲之辈,她可是统帅过北璃三军,威名远播的少年将军! 试问这么一个骁勇善战之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介女流? 再者,面前女子身姿妖娆,一看就是得以惑乱江山的绝色尤物。 凤无忧他是见过的,性子狂野暴躁,怎么看都不像个女人。 最关键的是,凤无忧有喉结,而眼前这位蒙面女子没有。 不对! 云非白突然意识到,眼前女子一直戴着面纱,不仅遮去了大半张脸,亦好巧不巧地遮挡住了纤长的脖颈。 故而,他根本无从得知,她究竟有没有喉结。 怎么会如此凑巧? 云非白紫瞳微闪,斜勾着唇角,深深地盯着凤无忧的背影,久久移不开眼。 凤无忧总感觉身后有一道邪气森森的目光一刻不停歇地打量着自己,使得她顿感如芒在背,浑身不舒坦。 然,待她回眸环视着身后乌泱泱的人潮时,却是一无所获。 她犀锐的眼眸停驻在云非白脸上,但见他只顾着同桃红谈笑风生,便也放松了警惕,素手撩开幕布,闪身而入。 幕布后,又是另一番光景。 诸如慕洛颜之类无意深陷纷争的女子,只安分地坐在一隅,插科打诨。 诸如叶俏这般活泼直率的女人,见谁都能搭上几句话,胜在坦率真诚。 君拂见凤无忧盈盈走入,冷不丁地伸出腿,准备绊她一跤。 凤无忧目无斜视,狠狠地踩在君拂脚上,并肆意地来回碾着。 君拂勃然大怒,扬起手就欲掌掴凤无忧,“大胆!王兄若是看到你这副丑陋的嘴脸,必定会大失所望,将你挫骨扬灰。” 凤无忧反擒住君拂纤细的手腕,冷声道,“你王兄爱惨了老娘这张倾城绝艳的脸,他若是看到你这般刁难老娘,指不准一气之下便将你扫地出门。” “你!你究竟是谁?胆敢在本郡主跟前叫嚣,不要命了?” 君拂没想到凤无忧手劲儿这么大,拼尽全力都拗不过她,只得冲着呆愣在边上冷眼旁观的荣翠吼道,“贱婢!还不上来帮忙?” 叶俏见状,撸起袖子,气势汹汹而来。 凤无忧原以为叶俏会帮着君拂,继而同自己大打出手。 不成想,叶俏竟正义凛然地挡在她跟前,一把将君拂推搡在地,“明明是你伸腿绊人家的,还好意思怪人家出手反击?真想不明白东临摄政王居然会有你这么个搅屎棍妹妹!” 君拂虽惹人生厌,但凤无忧始终没对她下狠手。 再怎么说,君拂都是君墨染唯一的亲人,她可不愿让君墨染为难。 凤无忧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同君拂一般,换上飒爽男装的北堂璃音。 她径自行至北堂璃音跟前,袖中粉末于不知不觉间尽数落至北堂璃音面前的茶杯中。 北堂璃音不悦地盯着鲛纱遮面,气势迫人的凤无忧,怒声道,“闪开。” 凤无忧勾唇浅笑,一掌紧扼住北堂璃音的喉头,一字一句道,“北堂璃音,老娘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你是谁?”北堂璃音咬牙切齿道。 春夏、麝月二人见北堂璃音被掐得面颊通红,正欲上前帮忙,凤无忧却先行一步松了手,施施然笑道,“老娘是你得罪不起的霸霸。” 话音一落,凤无忧便潇洒转身,扬长而去。 “咳咳——” 北堂璃音单手捂着胸口,狂咳不止。 她恶狠狠地盯着凤无忧的背影,冷声道,“麝月,速去找父王。” 春夏忙不迭地朝北堂璃音递过茶水,“公主,先喝口茶顺顺气。” 253 失策(1更) 北堂璃音惊魂未定,正欲接过茶盏,只闻“嗖”地一声,一枚寒芒暗闪的银针直挺挺地戳入她的掌心之中。 “啊——” 她失声尖叫,似蹙非蹙笼烟眉下一双杏眸里藏着几分不悦。 春夏连连放下手中茶盏,“噗通”一声,跪在北堂璃音跟前,战战兢兢道,“奴婢护主不力,罪该万死。” 北堂璃音捻着纤纤细指,麻利地剔出深深扎入手心的银针,忽然扬起手来朝着春夏惊慌失措的脸颊扇去,“真是个废物!本宫要你何用?” “奴婢该死!” 春夏垂眸颔首,双肩发颤。 北堂璃音见银针上夹带着一张带着淡淡沉香的碎纸条,刚刚舒展开的笼烟眉,又轻轻蹙起。 春夏不明所以,微微仰首,轻声询问道,“公主,可是那刁蛮女子下了战书?” 北堂璃音利索地展开纸条,但见纸条上头,着墨颇深的遒劲草字,双手紧握成拳,气愤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纸条上,赫然写着“凤无忧复仇归来,欲以汝之道,还施汝身。若想反杀,不若将茶盏转递君拂。” 第一眼见蒙面女子时,北堂璃音便觉她的身形十分眼熟。 稍加细想,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不过,北堂璃音早前便知凤无忧是女人。 故而,此刻的她尚还能维持面上的平和。 正如纸条上所示,若想反杀,不妨将面前这杯茶盏给君拂端去。 只要君拂喝了茶水,到时候若是查到凤无忧头上,君墨染即便对凤无忧有几分好感,应当也不会纵容她这般欺辱君拂。 说来,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离间计。 北堂璃音的顾虑在于,她若按纸条所示照做,就意味着将把柄留给了向她传纸条的人。 如此一来,怕是后患无穷。 深思熟虑之后,北堂璃音终是下定决心,破釜沉舟。 她骤然起身,朝着幕布方向,高声喊道,“岂有此理,竟有男人混入幕场之中!” 须臾间,幕场中的佳人娇娥纷纷惊惶地站起身,惶惑地看向四周。 北堂璃音单手端着茶盏,神色惊慌地挤兑至君拂跟前,以广袖加以遮掩,旋即茶盏中的茶水如数倒至君拂跟前的茶盏中。 君拂见北堂璃音亦穿着一身飒爽男装,心里大为不爽。 她眼眸一斜,直愣愣地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东施效颦,愚不可及。” 北堂璃音杏眸中寒心频射,冷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场面一度陷入极其尴尬的境地,若不是君拂顿觉浑身燥热不安,她定会同北堂璃音针锋相对到底。 凤无忧再度坐回君墨染身侧,顾盼神飞,濯濯眼眸似辰星闪烁。 君墨染偏头,见她心情大好,长臂一伸,又将她捞回怀中,“怎么去了这么久?” “原本只打算收拾北堂璃音,不成想,君拂横插一脚。不得已之下,只得多费些心神,教她做人。” “别伤到自己就成。” 君墨染淡淡答道,他对君拂也算是仁至义尽。 说话间,粉面含羞,绯红似云霞的君拂着一身如霜锦袍,翩然登场。 丝竹管乐声骤起,她一改平素里娇俏模样,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英气。 “君墨染,君拂当真是你的胞妹?我怎么感觉,她似乎对摄政王妃之位很感兴趣?”凤无忧尤为纳闷地询问着他。 “又吃醋了?” 君墨染斜勾唇角,对于凤无忧的表现尤为满意。 唯有在乎,才会如此频繁地吃醋。 如此看来,凤无忧很快就会对他死心塌地。 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君墨染就能娶到心爱的女人,他就开心地难以自持。 对,在这之前,定要给顾南风施施压!让他快些解了凤无忧体内的余毒。 余毒一清,他便可将她锁在榻上,疼她宠她,将所有的爱都给她。 正当此时,端坐在君墨染右手边的即墨止鸢,一改其落落大方的仪容,忙不迭地以水袖遮脸,掩去了大半张羞容。 即墨子宸亦震惊地无以复加,紧盯着戏台上香肩半露,衣衫半褪的君拂,“阿染,君拂情况不对!” 君墨染倏然抬眸,却见君拂绯红着脸颊,一边撕扯着衣裳,一边朝着他挤眉弄眼。 “王兄,宠宠我~” “唔~拂儿受不了了,好难受。” “王兄,你帮帮拂儿!” 君拂侧卧在戏台之上,眉眼间媚态尽显。 一时间,周遭看客纷纷对着戏台上风骚如骨的君拂指指点点,非议声若浪潮般来势汹汹,一浪高过一浪,足以将轻缓的丝竹管乐之声彻底淹没。 凤无忧神色大骇,她轻拽着君墨染的衣袍,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相信我,我没有对她下手。她虽惹人厌烦,但到底是你的妹妹,我就是再不喜欢她,也不会这般算计她。” 254 被泼脏水(2更) 与此同时,君墨染亦反握住凤无忧的手,尤为诚恳地解释道,“你相信本王。一直以来,本王只是将君拂视为妹妹,从未和她发生过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即墨子宸瞅着难舍难分的两人,拍案而起,“阿染,再这么下去,你的名声都要被君拂败光了!到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你和胞妹有染,当如何?” 君墨染倒是不在乎流言蜚语。 不过,不在乎并不代表他愿意被人如此污蔑。 从长远讲,万一他和凤无忧有了子嗣,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亲生骨肉从坊间流言中,听到自己一丝不好之处。 思及此,他刀锋般寡情的目光落在戏台上丑态百出的君拂,沉声言之,“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君拂并未听清君墨染所言,一边嘬着手指,一边含情脉脉地看向戏台正前方俊美无俦,不怒而威的君墨染,“王兄,拂儿好喜欢你!求求你,帮帮拂儿。” 即墨子宸神色肃冷,旋即便命人将幕布后方候场的女人尽数押至戏台前。 “究竟是谁,竟敢向君拂郡主下药?” 此事毕竟涉及到君墨染的声誉,即墨子宸一改常态,怒掌拍案,冷声逼问着戏台前如若惊弓之鸟般无措的女人们。 “是...是她!” 一时间,戏台上大部分女人都将矛头对准了端坐在戏台正前方蒙着面纱的凤无忧。 她们言之凿凿,“一刻钟前,就是摄政王边上那个蒙面女人,同君拂郡主大吵了一架。” “对!我们都可以作证!” “肯定是她怀恨在心,这才向君拂郡主下了狠手。” ……… 北堂璃音落在戏台最后排,好整以暇地看向戏台下神色不明的凤无忧。 这一回,人赃并获,看她怎么和君墨染交代! 凤无忧神色淡淡,只定定地看向北堂璃音,“可惜了!竟被她逃过一劫。” 凌天酒楼二楼。 百里河泽立于窗槛前,曜黑的眼眸紧盯着气定神闲的君墨染。 他倒是想看看,声誉和凤无忧之间,君墨染会如何抉择。 不料,傅夜沉气势汹汹而来。 他那双似笑非笑丹凤眼中,藏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百里河泽略略回眸,喉头微动,终是一言不发,只不作声响地端起茶盏,浅尝辄止。 “阿泽,你就不能放过凤无忧?” “只要她离开君墨染,本座必定放她一条生路。” “看着她被千夫所指,看着她成为众矢之的,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疼?” 百里河泽叹了口气,幽幽开口,“本座的心,早死了。” “阿泽,凤无忧她没做错什么。她不该成为你复仇大计下的牺牲品!”傅夜沉以手扶额,瞳眸微缩。 “本座从未想过牺牲她。” 百里河泽认真考虑过,倘若凤无忧愿意回头,他大可抛却血海深仇,带着她远走高飞。 可惜,如果没有如果。 凤无忧既选择了君墨染,她就必须为自己极其草率的抉择付出代价。 今儿个一早,便是他暗算的即墨止鸢。 百里河泽原以为,让凤无忧亲眼看到即墨止鸢和君墨染二人搂搂抱抱,她当对他死了心。 不成想,他的这出暗算,却让君墨染、凤无忧二人的关系更为亲厚。 255 她怀孕了!(3更) 凌天酒楼内外,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乌泱泱的看客纷纷将矛头指向君墨染、君拂、凤无忧三人。 众人皆道,君墨染荒淫无度,连自家妹妹都不放过。 凤无忧闻言,气得火冒三丈。 君墨染在感情方面,明明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凭什么被这些溲水般恶臭的流言所污? 她倏地起身,阔步行至君拂跟前,单手攫住她的下颚,一字一顿,“谁动过你的茶水?” 君拂神情微怔,被凤无忧用力地扣住下颚,并未生出丝毫的恼意,反倒是咬着红唇,低吟出声,“王兄,拂儿想要你。” “你清醒点!非要毁了摄政王的声誉,才肯罢休?” 凤无忧怒火中烧,手劲大到足以将君拂的下颚拧转脱臼。 她深知,君拂也是受害者,要怪,只能怪自己疏忽大意,给了北堂璃音可趁之机。 不过话说回来,君拂未免太过无耻了些。 倘若,君拂心胸坦荡,从未对君墨染有过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又岂会在情绪完全失控的情况下,仍凭着心内执念,放荡露骨地勾引君墨染? 戏台下,云非白紫瞳中闪过一丝愠怒。 他恼怒地将桃红推至一旁,脸色由青转黑,眉宇间亦透着一股凶煞之气。 虽说,他对君拂并无感情。 但只要一想起自己碰过的女人,竟是君墨染玩剩下的敝履,心中便很不是滋味。 故而,他见君拂仍在戏台上恬不知耻,气愤地恨不得将她一掌拍死。 即墨子宸尤为头疼地询问着君墨染,“阿染,现在怎么办?你这位好妹妹,惯会坑你。” 君墨染老神在在地端坐在主位上,刀锋般寡情的目光落在君拂染血的袍裾上,薄唇轻启,冷声道,“宣太医。” 与此同时,凤无忧亦察觉到君拂衣袂上的斑驳血迹。 怔忪间,她突然忆起君拂负气出走那一回…… 难不成,那一夜君拂当真遭遇了不测,被他人染指? 待苏太医匆匆赶来之际,众人纷纷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苏太医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君拂衣袍上的血迹,尚未替她诊脉,就已经将她的情况猜个七七八八。 此刻的他,后悔至极。 早知道会碰上如此棘手之事,说什么他也不会鬼使神差地来到护城河畔看什么群芳卉! 现在倒好,被人抓个正着,逃也逃不掉! 他磨蹭了足足有一刻钟之久,君墨染耐性渐失,魔魅之声乍响,“苏太医,情况如何?” 苏太医抹了把额上冷汗,磕磕巴巴道,“郡主她...她怀了身孕。” 苏太医此话一出,戏台上下纷纷炸开了锅。 “君拂郡主不是尚未嫁人?怎么怀的孩子!” “莫不是摄政王强逼着她就范?” “怪不得摄政王如此宠爱君拂郡主,原来,他们之间根本不是正常的兄妹关系!” ……… 即墨止鸢深知君墨染并非众人说得这般龌龊,厉声冷斥着跟风起哄的众人,“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之前,莫要恶意诽谤生事。” 话落,她偏头看向端坐在主位上不动如山的君墨染,轻声道,“摄政王,兹事体大,必须彻查。” 凤无忧眉头紧锁,尤为担忧君墨染被君拂所累。 她已然确定,君拂负气出走那一晚,定然是遭遇了不测。 只是,这会子,她上哪儿去找寻轻薄君拂的登徒子? 不得已之下,她只得放手一搏,取下颈间挂坠,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动声色地催眠了君拂。 刹那间,君拂两眼发直,只愣愣地盯着以鲛纱遮面,眸光犀锐的凤无忧。 凤无忧拾掇起横陈在戏台上的锣鼓,以振聋发聩的锣鼓之声平息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喧闹之声。 “今日之事,甚是蹊跷。与其妄加揣测,不若听听君拂郡主亲口所言。” 她一边安抚着众人异常高涨的情绪,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嘬着手指,不知所畏的君拂,“郡主,我且问你,摄政王可有对你做过不轨之事?” 君拂愣愣地摇了摇头,声音依旧酥软入骨,“未曾。” “你确定?” “千真万确。王兄对拂儿尤为冷淡,既不让碰,连陪拂儿用膳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解决了君墨染的声誉问题,凤无忧紧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至于君拂腹中胎儿生父是谁,凤无忧并不打算当着众人的面细问君拂。 可问题是,若是不当众揪出君拂腹中胎儿的生父,周遭百姓依旧会将这盆脏水泼至君墨染身上。 深思熟虑之后,凤无忧再度蹲伏在君拂跟前,轻声询问着她,“你可知,你腹中胎儿的生父是谁?” 君拂点了点头,木讷地看向戏台下面容冷觑的云非白,檀口翕动,“是云秦太子云非白。” 凤无忧略显讶异地顺着君拂的眸光,看向面容肃杀的云非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云非白竟如此丧心病狂。 不止是她,在场看客也没料到君拂居然同云秦太子有染,这般惊天反转,真真让人大跌眼镜。 257 喜结秦晋之好(2更) “来人,呈上证物。” 君墨染薄唇翕动,依旧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追风得令,旋即带着驿馆中负责洒扫的小厮疾步匆匆而来。 小厮手中捧着一床叠放齐整却依旧可见折痕的衾垫。 他垂眸颔首,恭声道,“启禀摄政王,奴才手中的衾垫,正是不日前从云秦太子驿馆别院中换下的衾垫。” 与此同时,铁手亦牵着一头猎犬,费劲地扒拉开乌泱泱的人群中,闪身挤上戏台,郑重其事道,“王,此乃府衙中用于辅助侦查案件的猎犬。” “验。” 君墨染一声令下,铁手便牵着猎犬,使之嗅闻驿馆小厮手中的衾垫。 眨眼功夫,猎犬便辨认出了衾垫上的微薄人气,一边冲着云非白狂吠不止,一边又猛地扑向瘫软在戏台上神志不清的君拂。 见状,四方看客义愤填膺,纷纷厉声指责着胡作非为,见色起意的云非白。 “想不到,云秦太子竟是个衣冠禽兽,人面兽心,实在恶心!” “云秦太子这是在欺我东临无人?” “天理昭昭,疏而不漏!亏得苍天有眼,还摄政王一个清白。” ……… 铁证如山,云非白深知在东临的地盘上,他即便说破了嘴皮子,也无人会相信他。 既然辩解无效,他只得换一副说辞,尽量挽回自己的颜面。 深思熟虑之后,他铁青着脸,冷声道,“本宫从未强迫过君拂郡主。事实是,本宫与君拂郡主两情相悦,一见如故。而今,郡主怀有身孕,本宫定择日将郡主迎娶进门。” “云秦太子切记,本王的胞妹,不做妾。” 君墨染唇角微勾,刀锋般寡情的目光落在云非白青红交错的脸颊上,他声色慵懒,话里行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辩驳的威慑力。 “自然!” 云非白咬牙切齿地应着。 即墨子宸如释重负。 他原以为,这一回,君墨染铁定要栽一个大跟头。 不成想,吃亏的人竟是云非白。 稍稍平复了心绪,即墨子宸亦跨上戏台,顺手接过凤无忧手中的锣鼓,有模有样地主持着大局,“出了这么一场无稽闹剧,惊扰到诸位才女佳人,本王深感抱歉。眼下,云秦太子既亲口承认其对君拂郡主的一片真情,那就让我们摒弃世俗的偏见,真诚地祝愿二位喜结秦晋之好。接下来,还请各位佳人暂回幕场静候,一刻钟后继续群芳盛会。” “慢着!君拂郡主身中媚药一事,不是还未解决?” 百里河泽身着一袭素色长衫垂及地面,外罩浅色薄纱,于护城河畔淡雅如雾的水光中,飘然而至。 凤无忧冷了眸色,虎视眈眈地盯着来势汹汹的百里河泽。 北堂璃音怔怔地看着人淡如菊,眉宇间透着些许淡漠的百里河泽,心跳骤然加快。 她双手紧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全然沉浸在百里河泽的美色之中,无法自拔。 即墨子宸意识到百里河泽纯粹是在没事找事,不悦地撇了撇嘴,语气不善道,“百里国师不好好养伤,来这里瞎指挥个什么劲儿?” 258 狸猫换太子(3更) 百里河泽言之凿凿,“宸王,你身为群芳卉的主事,岂能任由歹人向郡主下药?难道不应该先找出真凶,还她一个公道?” 即墨子宸一时语塞,恨不得命人将百里河泽清理出场。 只可惜,百里河泽在东临的声望远高于他,他纵有亲王之位,也没法动他分毫。 凤无忧见状,淡漠言之,“国师有何高见?” 百里河泽扬唇浅笑,触及到凤无忧眸中的怒意,他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清查场上所有参会女子,务必将真凶缉拿归案。”百里河泽一字一顿,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犀锐的目光。 “何须这么麻烦?” 凤无忧唇齿含笑,旋即轻攫住君拂的下颚,沉声道,“还请郡主仔细回忆,你登台前,接触过哪些人?” “荣翠,叶俏,你,还有...北堂璃音。”君拂讷讷言之。 “国师,郡主已然将嫌疑锁定至四人身上,你还打算大动干戈,清查台上所有人?” 百里河泽曜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怎么也没想过,凤无忧竟大咧咧地将自己列入嫌疑人当中。 沉吟片刻之后,百里河泽清冷言之,“大可不必。” “诸位可有兴致,听我将真相一一道来?” “有!” 即墨子宸连连颔首,高声应着。 随后,四方看客亦出声附和着,纷纷以看好戏的神态,眸光湛湛地盯着戏台上神色各异的绝色佳人。 凤无忧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分析道,“荣翠乃君拂郡主的贴身丫鬟,照理说,是最有机会向郡主下手之人。可问题是,她向郡主下手,既不可能得到任何好处,甚至会因为护主不利,被当场杖毙。” 荣翠闻言,筛糠般点着脑袋,急声道,“奴婢冤枉!还请姑娘还奴婢一个公道!” 事实上,凤无忧仅需催眠北堂璃音,便可诱她说出真相。 只是,北堂璃音有北堂龙霆为她撑腰,她不论犯下多大的错,都不会受到实质性的惩罚。 正是深谙北堂龙霆护短的性子,凤无忧才决定换个方式,以虐心为主,虐身为辅,狠虐北堂璃音。 停顿片刻,凤无忧又看向一旁气得面红耳赤的叶俏,她沉声道,“叶俏的嫌疑,比荣翠还低。幕场之中,叶俏为替我打抱不平,直接同君拂郡主扭打作一团。她纵是再看不惯君拂,也不会傻到当着众人的面同君拂郡主起争执后,又暗戳戳地向她下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叶俏连连颔首,“就是!更重要的一点是,本公主情系东临摄政王,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摄政王的胞妹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至于在幕场中,动手打了君拂郡主,纯粹是站在兄嫂的立场上,欲打醒恃宠而骄的君拂郡主,仅此而已。”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忿忿然地压低了声儿,特特警告着叶俏,“别扯远了!” 叶俏摊了摊手,一副胸怀坦荡的模样,“本公主说的全是事实。” 四方看客见状,不由得感慨西越这过于开放的民风,娇养出来的公主,竟如此放浪形骸! 君墨染听闻叶俏以君拂“兄嫂”自居,面色黢黑,冷声辩驳道,“本王身心皆有所属。切莫毁了本王清誉,不然本王无法同意中人交代。” “………”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她怎么觉得,君墨染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撩拨她! 不过,听闻君墨染称她为“意中人”,凤无忧心下还是生出了几分窃喜。 好在,此刻的她有鲛纱遮面,红了脸,旁人也发现不了。 叶俏瘪了瘪嘴,定定地看向戏台下不苟言笑,不怒而威的君墨染。 即墨子宸见色起意,顺手将她揽入怀中,“天涯何处无芳草?臭妹妹,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凤无忧懒得理会惯爱拈花惹草的即墨子宸,又命人取上君拂用过的茶盏、果盘。 她缓步行至北堂璃音跟前,浅笑道,“眼下,只剩你我二人尚未洗刷嫌疑。” 北堂璃音猜不透凤无忧究竟要对她做些什么,略略心慌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若是胆敢污蔑本宫,父王定不会轻饶你。” “茶盏,果盘二选一。”凤无忧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北堂璃音。 “做什么?本宫行得正,坐得端,为何要选?” “璃音公主心虚什么?我又没让你当着四方看客的面,吃光盘中糕点,喝光杯中茶水。” 北堂璃音语塞,面色更加不好看,她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别在本宫面前耍手段,本宫不怕。” 凤无忧倏地凑至她跟前,附耳低语道,“北堂璃音,你若是不怕,又怎会千方百计地欲置我于死地?当初,你设计构陷我,就是因着得知了我的女儿身吧?” “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北堂璃音矢口否认道,拢于袖中的手却因恐惧而瑟瑟发颤。 “北堂璃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容不下我的原因?” “你可有证据?” “我就是铁证,不是么?” 之前,凤无忧一直想不明白,北堂璃音为何要千方百计地置她于死地。 直到今夜,她发现北堂璃音早就得知她是女人,才恍然大悟。 仔细一想,她和北堂璃音年龄相仿,均生在春日,生辰似乎也只差了一天。 而她娘邱如水,原是北璃先后凌素素的洗脚婢,同凌素素关系尤为亲厚。 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真相呼之欲出。 照此说来,她和北堂璃音的身份,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就被人蓄意调换。 调换她们身份之人,除却邱如水,她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一来,深得凌素素信任的邱如水,可自由出入北璃王宫。 再者,邱如水让她女扮男装多年,未免太过狠心,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只可惜,这副身子的原主,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还死心塌地地为邱如水挣得半世荣华。 259 配合(1更) 北堂璃音面颊煞白,顿失了血色。 紧张与恐惧占据了她的脑海,使得她双腿发软,身体似半蔫的黄花菜般,颓然无力,摇摇欲坠。 少顷,北堂璃音终是压低了声,一鼓作气,一字一顿道,“凤无忧,你究竟要做什么?身为北璃大将,居然女扮男装多年!难道,你就不怕父王得知了此事,灭你满门?” 凤无忧桃腮含笑,不怒而威,“乖乖喝下茶水,我们之间,两清。” 北堂璃音眉头紧拧,沉声问道,“你当真愿意两清?” 凤无忧眸光犀锐,定定地盯着北堂璃音,“也许,你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东西,恰恰是爷不屑一顾的。” 事实上,凤无忧当真不在乎自己究竟是谁的种。 一来,她并不是这副身躯的原主,谁是她爹,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再者,北堂龙霆那混账东西,动手打过她。要不是君墨染护着,她指不准就成了北堂龙霆的剑下亡魂。 这等渣爹,认来作甚? 北堂璃音怎么也想不通,凤无忧竟甘愿拱手让出北璃公主之位。 深思熟虑之后,北堂璃音红唇轻启,审慎问道,“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北堂璃音,你真以为爷拿你没办法?你难道没看出来君拂被爷催眠后,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受控地倾吐而出?你若是再在爷面前犟着,爷不介意当着北堂龙霆的面,将你催眠入境。” 一提及北堂龙霆,北堂璃音方寸大乱。 她深怕北堂龙霆得知真相之后,撤了她的公主封号,无情地剥夺走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身份、地位、权势,甚至于...择选良婿的权利。 “本宫喝!” 北堂璃音明知茶盏中掺着烈性媚药,明知凤无忧极有可能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但她别无选择,只能屈从。 凤无忧轻笑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北堂璃音泪眼婆娑,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凤无忧,本宫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喝下茶水,还请你务必遵守承诺,万万不要再父王面前,暴露己身。” “好说,好说。”凤无忧爽快地应着,她根本就没想过认爹,也不觉得北璃公主之位有什么诱人之处。 “你最好谨记今日承诺。”北堂璃音不甚放心地警告着凤无忧。 凤无忧却是懒得同她废话,直截了当地以手中吊坠,欲将她催眠入境。 眼下,她一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是北堂龙霆的亲身骨肉,贸然行事,北堂龙霆未必会信。 再者,她刚刚获封骠骑将军,若是让众人得知她是个女人,恐怕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东临毕竟不是西越,历代皆没有女人为将的传统,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地给君墨染招惹是非。 思来想去,凤无忧还是觉得维持现状最为稳妥。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欲再度催眠北堂璃音,旋即取出袖中飞花玉笛,以悠扬笛音唤醒北堂璃音的神智。 “这么爱演,你怎么不去青楼当小倌?” 凤无忧气急,猛地转过身,冷冷地盯着百里河泽,恨不得将他撕成碎布条。 百里河泽见她如此生动地对他大吼大叫,心中反倒舒坦了些。 不论是喜是怒,只要凤她愿意搭理他,百里河泽都愿意照单全收。 北堂璃音意识到自己险些被凤无忧催眠,惊惶未定地捂着胸口,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会子,她为避免被凤无忧催眠,忙不迭地闭上双眼,说什么都不肯睁开眼眸。 凤无忧冷睨了一眼紧张得双腿打颤的北堂璃音,强忍住了倾身上前,扒拉她眼皮迫使她睁开眼眸的冲动。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做得太过分。 沉吟片刻之后,她只得调转过身子,将矛头对准了百里河泽,“存心找茬?” “是。” 百里河泽薄唇轻启,沉声应着。 “你等着!” 凤无忧咬牙切齿道,旋即趁百里河泽不备,又凭着手中挂坠,轻而易举地催眠了他。 一时间,百里河泽如同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杵在她身前,不言不语,双眸放空。 凤无忧见状,清了清嗓子,当着四方看客的面,大声询问着他,“百里国师,璃音公主向君拂郡主下药一事,你可知情?” “知情。此事,乃本座一手促成。是本座亲手给北堂璃音传了纸条,要他按本座的指示,偷换茶盏,使得君拂郡主误服掺着烈性媚药的茶水。” 百里河泽此话一出,戏台上下均是一片哗然。 凤无忧趁势追问,“为何要这么做?” 百里河泽沉吟片刻,旋即深情款款地看向凤无忧,一字一顿,“自然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不管你承认与否,你都是本座的女人,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凤无忧最不愿听到百里河泽旧事重提,瞬间冷了眼色,恨不得将百里河泽千刀万剐。 虽然,此刻的她还蒙着面纱,众人皆不知她是谁。 可百里河泽这番话,依旧让她感觉窘迫至极。 君墨染见状,倏然起身,阔步迈上戏台,旁若无人地拦腰抱起凤无忧,“站了大半天,可是累了?” 凤无忧点了点头,轻声细语道,“百里河泽真是个变态。” “变态所言,别放在心上。” 君墨染见凤无忧情绪骤然低落,暗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凤无忧什么时候才能从百里河泽给她留下的阴影中走出。 他只想告诉她,他一点也不介意她是不是完璧之身。他只是十分心疼她要独自承受这些痛苦,亦十分内疚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百里河泽心中苦涩不已。 他原以为,他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是一切祸端的始作俑者,得以换来凤无忧的正眼相待。 可惜,凤无忧已然将他当成了阴沟里的臭虫,根本不愿多看他一眼。 事实上,百里河泽根本没被凤无忧的催眠术所控,可他却心甘情愿地配合着凤无忧。 正如上一回,她根本不会点穴术,他还是竭尽所能地配合着她。 260 百里河泽上位史(2更) 戏台上下,四方看客均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前几日,百里河泽搅得柳浃村鸡犬不宁,就已经使得小部分东临百姓对他心生厌弃。 这一回,他竟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认了自己的卑鄙行径,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百里国师,你对得起泱泱黎民的信任?” “国师大人,回头是岸!” “你为何要这么做?莫不是被人控制了心神,才这般胡言乱语?” ……… 非议声不绝于耳。 百里河泽眉宇间依旧透着淡淡的疏离,好似未曾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一般。 少顷,他薄唇翕动,冷声言之,“紫阳观付之一炬,东临龙脉尽毁。本座作为东临龙脉的守护人,亦受到波及,被魔性缠身,行为举止偶有失控,还请诸位海涵。” 凤无忧无语地看向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百里河泽,小声嘀咕着,“百里河泽的脸皮,竟厚到这种程度!” “跳梁小丑而已。” 君墨染落座在戏台下主位之上,他将凤无忧轻放至腿上,一只手不由自主地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之上,为她输送着源源不断的真气。 顾南风说过,女人月信期间,站久了身体会不舒服。 他一直牢记于心,就怕她有半点不适。 凤无忧见百里河泽总是阴魂不散地纠缠着自己,心里尤为不爽。 她闷闷地询问着君墨染,“百里河泽的胡言乱语,东临百姓会信?这等人间糟粕,就应该被扔河里,浸猪笼!” “百里河泽能坐上东临国师之位,不正是因为百姓的信任?他所言荒谬且毫无根据,却依旧有人愿意相信。”君墨染如是说道。 “为何?难不成是因为他生了一副谪仙般俊美的皮囊?”凤无忧不明所以,心中满是疑惑。 即墨子宸正愁插不上嘴,见凤无忧突然发问,忙不迭地接过话茬,细细同她解释着,“百里河泽能从平民布衣,扶摇直上,成为人人敬畏的东临国师,自然不是因为那张狐媚子脸。六年前,东临发生过一次百年难遇的旱灾。百里河泽临危受命,歃血祭天,以半身热血,换来一场救命甘霖。” “这有何难?擅观天象者,抬头看看天,便知何时能普降甘霖。百里河泽无非是借巧劲,凭天象,谋人事。” 凤无忧一点儿也不相信百里河泽这般阴暗的人,真能为黎民百姓求来甘霖。 即墨子宸耸了耸肩,如是说道,“一开始,本王也不愿相信百里河泽能求来雨。可事实证明,他不止能够呼风唤雨,还能控雨驱洪。同年冬月,东临汴州一带洪水泛滥,死伤无数。又是百里河泽凭一己之力,平息了洪灾。自那之后,他便一跃成为了东临百姓的精神依托,其声望地位直追阿染。” “原来,这么容易就能当上国师?” 凤无忧啧啧称奇,她怎么也没想到,百里河泽竟是凭着坑蒙拐骗,坐稳了国师之位。 戏台上,百里河泽依旧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恬不知耻地说道,“待紫阳观修缮完毕,本座定倾尽全力护住龙脉。今日之事,抱歉。” “有劳国师!今日是我等错怪国师,还望国师不要生气。”四方看客异口同声道。 经百里河泽这么一解释,东临百姓不仅没有责怪他,反倒心生同情,自发自觉地为他洗刷罪名。 261 借机诉衷肠(3更) 凤无忧倒是能理解东临百姓心里的执念。 在这个看天吃饭的朝代,百姓最怕的就是未知和失控。 他们宁愿相信百里河泽是神的使者,能够将他们的诉求带往缥缈不可及的九重天上。 唯有如此,他们在面对未知险阻之时,才有勇气凭着心中信仰,迎难而上。 故而,寻常小事,不论是非黑白,百里河泽皆能毫发无所地全身而退。 待百里河泽拂袖离去,丝竹管乐之声乍响。 前一瞬的剑拔弩张,于眨眼间便被戏台上轻歌曼舞的绝色佳人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凤无忧百无聊赖地靠在君墨染怀中,慵懒地打着哈欠,“什么时候结束?坐久了,臀甚痛。” 君墨染闻言,明目张胆地当着众人的面,将手移至她臀上,“哪里痛?” “………” 凤无忧连连甩开他的手,羞愤难当,“你能不能克制些?这么多人看着呢!” 即墨子宸忿忿不平道,“阿染,你是不是忘了今儿个一早被你抱上朝堂的凤无忧?” 他见君墨染抱着蒙面女子卿卿我我,突然有些心疼凤无忧。 “没忘。无忧乃本王心中挚爱,永生不忘。” 君墨染简言之,他才不愿让即墨子宸得知凤无忧正坐在他腿上。 即墨子宸闻言,更加气愤。 他虽觉君墨染怀中女人甚是诱人,但自从凤无忧治好他的花柳隐疾之后,他便对她死心塌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阿染,你若是喜欢凤无忧,就当拿出些诚意。你若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不妨将他让给我。只要他愿意,我可以为他收心。”即墨子宸尤为认真地说道。 “她不愿意。” 君墨染冷声道,“本王的人,你休想觊觎。” “你不讲理!” 即墨子宸冷哼着,兀自偏转过身,生着闷气。 “本王只对无忧讲理。”君墨染如是说道,特特箍紧了怀中软绵绵的凤无忧。 “你何时讲过理?”凤无忧反问着他。 君墨染勾唇浅笑,“当欲求得到满足之时,本王自会对你言听计从。” “大可不必。” 凤无忧又羞又恼,她原以为君墨染就是个愣头青。 想不到他撩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三言两语就将她撩拨得面红耳赤。 君墨染朗声笑着,他极喜欢凤无忧害羞时的模样,不似平素里那般张扬肆意,多了分女儿家的娇羞。 单纯,美好,令人欲罢不能。 说话间,北堂璃音终于在千呼万唤之下,压轴出场。 凤无忧稍显诧异地看向戏台上又是舞剑,又是劈叉的北堂璃音,啧啧出声,“身中烈性媚药,还能强作镇定。北堂璃音的定力,委实不错。” 君墨染淡淡言之,“不过是东施效颦,怎及你千娇百媚?” 姗姗来迟的北堂龙霆忽闻君墨染所言,气得怒发冲冠,“本王的掌上明珠天下无双,岂容他人妄加非议?”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北堂龙霆,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怒火。 这愚蠢的老男人! 认错闺女宠错人也就罢了,还差点儿误杀了她。 合理的说,她已经死过一回了。 虽然,北堂龙霆并非始作俑者,但若不是他从中推波助澜,这副身躯的原主也不至于无辜惨死。 有些错一旦犯下,穷尽一生都没法弥补。 262 北堂璃音摘得头筹(1更) 北堂龙霆察觉到凤无忧的视线,心里直犯嘀咕。 他怎么觉得君墨染怀中这位蒙面女子的眼神透着一股幽怨?倒像是幽居冷宫的深宫弃妇。 他正欲开口询问一二,九曲回肠的柔缓乐声轻扬而起,彻底扰乱了他的思绪。 北堂龙霆只得就此作罢,他挨着即墨子宸身侧,缓缓落座。 他那双清明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戏台上长袖漫舞的北堂璃音,激动地老泪纵横,“吾家有女初长成,袅袅娉婷十七余。” 戏台上,花瓣纷纷扬扬,翻飞于天地之间。 花香袭人,花色动人。 漫天花雨中,北堂璃音若空谷幽兰般乍现,她舞姿轻盈,飘忽若仙,宽阔的广袖半遮去她的绝美姿容,却又衬得她愈发妩媚动人。 四方看客如痴如醉地欣赏着北堂璃音曼妙的舞姿,专注到几乎忘却了呼吸。 正当此时,丝竹管乐之声骤然转急,北堂璃音忽然自戏台上翩然飞起。 她玉手执剑,刚柔并济,冷飒剑芒同护城河上粼粼波光相融,相得益彰。 一曲终了,她轻手轻脚地收起长剑,含羞带怯地朝着戏台正下方无心观舞的君墨染福了福身。 “好!” “真不愧是北璃第一美人!” “我就说,最好的一定留在最后!今日得见璃音公主绝美舞姿,当三月不食肉味。” 戏台下,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北堂龙霆拍案而起,顺势带动着一众贴身侍卫,高声为北堂璃音精彩绝伦的剑舞喝彩。 他得意至极,突然偏转过头,冷哼出声,“摄政王,睁大眼睛看清楚!本王的闺女,不是西施,更胜西施,绝不会是你口中的效颦东施。” 北堂龙霆仍记恨着君墨染出手伤及北堂璃音一事,可昨夜北堂璃音表明了心迹,竟是郑重其事地同他说道,她对君墨染一见钟情。 无奈之下,北堂龙霆只能自己给自己摆副台阶自己下, 凤无忧定定地盯着台上面色潮红的北堂璃音,心下诧异不已。 北堂璃音身中烈性媚药,还能流畅地完成剑舞,看来她确实有两把刷子。 只不过,单看她红透的脸颊,便知她撑不了多久。 最多一刻钟时间,她定会神智全失。 彼时,即墨子宸正紧张地核算着北堂璃音的最终评价。 不出意外,所有座上宾除了君墨染,均给予了最高的评价。 即墨子宸见状,鸣响锣鼓,高声道,“经过整整一夜的激烈角逐,北璃公主北堂璃音荣获全场最高评价,摘得群芳卉头筹,实至名归。” 顷刻间,喝彩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北堂璃音强作镇定,她面上挂着浅淡的笑容,袖中簪子却狠狠地扎向了腿部,以此保持清醒。 虽说,她志不在群芳卉。 但她看重的,是群芳卉花魁得以自主择选夫婿的权利。 她只有在北堂龙霆发现她并非他的亲生骨肉之前,替自己择选一位得以一手遮天权倾天下的夫婿,才能保得住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不然,待北堂龙霆得知真相之后,她便会沦为一颗没人要的弃子,零落成泥,被碾成尘。 即墨子宸略有耳闻北堂璃音和凤无忧之间的过节,故而,他极不喜欢北堂璃音。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做不了假,只得按照惯例,沉声询问着北堂璃音,“璃音公主既摘得头筹,便拥有一次择选夫婿的权利。届时,东临所有未婚男子,皆在你的择选范围之中。” 北堂璃音浑身燥热不堪,稍显急迫地答道,“本宫已觅得佳婿,那人便是……” “慢着!” 凤无忧见北堂璃音那双含情杏眸一直紧盯着君墨染,醋意大发。 看来,北堂璃音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被她恐吓一顿之后,还不长记性,竟敢当着她的面,理直气壮地抢男人。 即墨子宸见状,特特询问着凤无忧,“这位姑娘,还有何事?” 凤无忧倏地站起身,利索地解下了披在她身上的玄色锦袍,大摇大摆地登上了戏台。 君墨染面色黢黑,他紧盯着凤无忧的前襟,恨不得将她的领口给缝得严严实实。 虽然,像她这般着装的女人大有人在。 可君墨染就是看不惯凤无忧穿成这样招摇过市! 她难道不知道,她这般模样纵使蒙着面纱,也会勾去绝大多数男人的三魂七魄? 事实上,凤无忧还真不知道。 凤无忧察觉到君墨染森然的眸光,竟是硬气了一回,说什么也不肯披上君墨染黑魆魆的玄色锦袍。 她特特跑回君墨染跟前,理直气壮道,“我跟你谈衣着自由,你肯定觉得是在放屁。所以,我也不要求你能接受我这一身显胸收腰的裙襦。” “是不是皮痒了?” “我蒙着面纱的!别人又认不出是我,有何关系?”凤无忧言之凿凿,据理力争。 君墨染脑海中,却现出凤无忧蒙着头,身上寸缕难寻的模样。 他一时暗恼至极,却又不敢逼急了她。 思量再三,他只得选择妥协,“只许一次!若是不小心暴露了身体其他部位,本王唯你是问。” 263 艳煞四方(2更) “知道了。” 说话间,凤无忧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轻盈跨上戏台。 她负手而立,笑意绵长,面上鲛纱亦遮不住她的万千芳华。 此刻的凤无忧,虽不见华服绕乱凤冠粲然,杀伐果断锋芒毕现的桃花眼中却是带着与生俱来的狂傲霸气,震人心魄。 与此同时,君墨染亦跟着起身,阔步行至戏台下梨花古琴前。 他端坐于古琴台上,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触琴弦,空灵绝妙的乐声便泄了出来。 君墨染此刻的心境,正如他所弹奏的《凤求凰》一般,求而所得,欣喜若狂。 凤无忧没料到君墨染竟还会弹琴,她略显惊愕地看向仅着中衣,却依旧俊美无俦,仪态得体的君墨染。 不过,她很快就会过了神,旋即合着悠扬悦耳的音律,踏歌而舞。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半醉迷离,足以魅惑众生。 她规规矩矩挽着的发髻随着舞步而散,三千青丝流泻身后,随意,慵懒,带着让人难以抵挡的魅和媚。 月色下,琳琅灯火中,她翩翩起舞,白纱衣随风飘动,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君墨染怔怔地看着她,心下却在腹诽着,凤无忧动作这么大,可别露出大片雪肤才好。 他寻得的宝贝,又岂容他人窥伺觊觎? “唉,真是个不省心的女人!”君墨染沉声感叹着,黑金色的眼眸中却满是宠溺。 一曲终毕,君墨染起身,迅疾地将凤无忧拥入怀中,再次为她披上玄色锦袍,将她曼妙的身材遮得严严实实。 四方看客怔愣了许久,直到君墨染将她抱下了戏台,才缓缓回过神。 “方才在戏台上献舞的,是九天玄女么?” “定是下凡的天仙!此生得见天仙舞尽繁华,无憾矣!” 更有甚者,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虽未得见凤无忧真容,却早已被她周身气度,以及深厚的舞蹈功底所折服。 掌声,于顷刻间如雷鸣般呼啸而来。 端坐于一隅,面色铁青的云非白仔细揣摩着桃红的话,愈发觉得君墨染边上的蒙面女子,极有可能是凤无忧。 他玩味顿起,心下腹诽着,既被逼着娶了个拖油瓶,不若再从君墨染手中,夺下这么个神秘且十分有趣的美人儿。 不多时,即墨子宸略略抱歉地看向再度被迎上戏台的北堂璃音,“璃音公主,抱歉。经台下所有座上宾一致决定,众人均选定那位蒙面女子,为此届群芳卉的花魁娘子。” 北堂璃音紧咬着下唇,她已经顾不得气愤,双颊红得滴血。 此刻的她,听闻即墨子宸的声音,心中都萌生出了前所未有过的冲动。 这种感觉,既让她感觉到十分羞耻,又让她对凤无忧深恶痛绝。 即墨子宸见北堂璃音并未回话,亦懒得同她废话。 他又行至凤无忧身前,朗声道,“恭喜姑娘摘得头筹,夺得群儒宴上领舞的机会。敢问姑娘芳名,本王当如何联系到你?” 凤无忧淡淡言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就叫我天霸,如何?” 即墨子宸狂抽着嘴角,他可从未听过姑娘家的名字,这般...霸气! “天霸姑娘,本王当如何联系到你?” 凤无忧不以为意地道,“今后不用联系了。至于群儒宴领舞的机会,就留给其他人吧。” 即墨子宸见凤无忧拔腿欲走,忙不迭地拦住了她,一本正经地说着,“天霸姑娘,留步!你既摘得了群芳卉头筹,便可得一次自行择选夫婿的权利,不知姑娘可有意中人?” 凤无忧沉吟了片刻,她觉得自己和君墨染尚未达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们之间虽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但她生性慢热,尚还弄不清楚自己对君墨染的感情有多深。 深思熟虑之后,她沉声道,“自主择选夫婿的特权,我放弃。” 264 你必须对本王负责(3更) 君墨染原以为凤无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不成想,她竟放弃了选夫特权! 岂有此理! 她不嫁他,还想嫁谁? 君墨染瞬间沉了脸色,冷声质问着凤无忧,“你当真不选本王?” “我们二人从相识之日算起,统共才一个月时间。你难道不觉得现在谈婚论嫁,太仓促了些?” “你见过本王的身体,必须对本王负责!” 凤无忧略显纠结,“君墨染,你能不能给我点儿时间?我自己都没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登台献舞,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艳压北堂璃音?”君墨染略显气愤地反问着她。 凤无忧连连摇头,“我只是担忧北堂璃音选中你。” “既然知道本王抢手,你还不嫁?”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可是尺寸不合适,我也不想倒霉悲催地死在榻上。” 君墨染闻言,郁猝至极,“本王会注意分寸的,这点你无需担忧。” 凤无忧思忖着,自己既摘得了头筹,又草率地放弃择夫的权利,无意于占着茅坑不拉屎。 思量再三,她终于选择了妥协,“事先说好,你得注意分寸。” 正当此时,北堂龙霆不由自主地行至凤无忧跟前,他眸光湛湛,老泪纵横,“素素,是你吗?” 凤无忧神情微怔,矢口否认道,“北璃王,你认错人了。” “素素,这么多年,我找你找得好苦。”北堂龙霆眸中深情可见一斑,他阔步逼近凤无忧,欲将她拥入怀中。 凤无忧下意识地往君墨染身后闪去,冷声回着北堂龙霆,“北璃王,你找错人了。” 事实上,凤无忧和凌素素并无多少相似之处。 可不知为何,她一换上女装,北堂龙霆便生出一种错觉,仿若自己亡故多年的爱妻,又活生生地立在他跟前。 他并不死心,继而迫切地追问着她,“姑娘芳龄几何?姓甚名谁?家中可有与你容貌神韵相仿的女子?” 他此话一出,凤无忧顿时感觉到她体内萌生出一股无名的恨意。 想来,这股恨意应当是这副身躯的原主留在人世上的最后一缕执念。 “我天霸孑然一身,不知父母身在何处。你就当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凤无忧尽量以轻快的口气说道。 北堂龙霆落在她背脊的那一掌,并不算重。 可在凤无忧眼中,那一掌,足以幻灭她对亲爹的所有幻想。 北堂龙霆不甘心,正欲死缠烂打地跟着凤无忧、君墨染二人,麝月却急匆匆跑来,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了!璃音公主突发有恙,眼下已然喘不过气了。” “什么?”北堂龙霆神色大骇,双手紧扣着麝月的肩头,连声问道。 麝月气喘吁吁道,“公主浑身发烫,口吐白沫,情况十分凶险。” “速速带本王前去!” 北堂龙霆急了眼,头也不回地随着麝月一同离去。 君墨染冷睨着北堂龙霆的背影,轻声询问着凤无忧,“他,是不是你爹?” “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需要本王替你找证据?” 凤无忧摇了摇头,尤为认真地说道,“君墨染,我已经死过一次。现在的我,受不得欺骗,受不得背叛,受不得委屈,矫情又麻烦。至于北堂龙霆,我只愿永不复见。” 265 找凤无忧算帐(1更) 北堂龙霆眼皮狂跳不止,脑海中皆是凌素素弥留之际时的痛苦模样。 不知为何,君墨染身边的蒙面女子,总是让他有意无意地联想到凌素素。 眼下,他已经同凤无忧、君墨染二人拉开一小段距离,可他却不偏不倚地听见了凤无忧那句“今生永不复见”。 北堂龙霆驻足,疑惑地偏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逆光而去的二人。 “王,您在看什么?” 麝月见北堂龙霆停在跟前一动不动,急了眼,特特出声询问道。 北堂龙霆摇头,“没什么。同本王说说,音儿究竟怎么了?” 麝月稍显为难地说道,“公主她,她被下了烈性媚药。” 北堂龙霆神色凝重,健步如飞,风风火火地冲进凌天酒楼。 当他踹门而入之际,北堂璃音正神情恍惚地以手中簪子,用力地划着自己的大腿。 她每划上一道,大腿上便多出一道淬血的划痕。 “音儿!” 北堂龙霆胸腔发出一声暴喝,他三步并作两步,阔步上前,将浑身是伤的北堂璃音拥入了怀中。 “父王,女儿是不是快死了?”北堂璃音血红的眼眶中,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音儿别怕,爹在!” 北堂龙霆小心翼翼地扶着浑身滚烫的北堂璃音,宽大的手掌轻覆在北堂璃音单薄的背脊之上,为她输送着源源不断的真气,并以此压制着她体内烈性媚药的药性。 可更为棘手的是,北堂璃音身上多处破损,胸口剑伤未愈,手臂上被狗咬破的伤口同样尚未结痂,伤处经真气循环往复地来回碾压,血如雨下。 春夏、麝月二人见北堂璃音周身有殷红鲜血汩汩流出,吓得失声尖叫,“王,公主血崩了!” 北堂龙霆眉头紧拧,再不敢以真气压制她体内烈性媚药的药性。 他沉声道,“音儿,再忍耐片刻。苏太医应当还在凌天酒楼之外,父王已经派人去请。” 北堂璃音蜷缩在北堂龙霆怀中,双眼媚态横生,双颊绯红如血。 突然间,她突然对北堂龙霆生出了一丝欲望,双手在他胸口处漫无目的地抓挠着。 北堂龙霆略显尴尬,稍稍移开了同她的距离,压低了声道,“音儿,坚持住!” 北堂璃音回过神,亦对自己生出的龌龊想法感到万分羞愧。 她银牙碎咬,时断时续道,“父王,你,一定要为音儿报仇雪恨!” “音儿可知是谁害的你?” “是凤无忧!是她,就是这个贱人!”北堂璃音情绪尤为激动,轻缓娇柔的声音亦在一瞬间变得嘶哑可怖。 “音儿,你放心。凤无忧他讨不得好。” 北堂龙霆信誓旦旦地说着,双手紧握成拳。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对凤无忧心存内疚,而今,他只想将凤无忧挫骨扬灰。 北堂璃音得了北堂龙霆这句应承,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她体内的烈性媚药便趁虚而入,彻底摧毁了她的意志。 此刻的她,已经认不出眼前的男人为谁。 撕拉—— 她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破碎不堪的衣裳,将大片雪肤暴露于人前。 北堂龙霆下意识地撇开眼,可北堂璃音依旧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贴去,“好热……好热,帮帮我!” 无计可施之下,北堂龙霆稍一抬手,一掌劈在了她后颈上,使得她双眼翻白,晕死在满是斑驳血迹的卧榻之上。 “替公主更衣。” 北堂龙霆背转过身,沉声吩咐着春夏、麝月二人。 方才无意的一瞥,他似乎瞥见北堂璃音腹上的心形胎记。 他记得,凌素素产下北堂璃音之中,凌素素的随嫁嬷嬷柳氏怀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北堂璃音,啧啧称奇道,“公主通体雪白,白璧无瑕,这才初生儿里可不多见。” 怪哉! 北堂璃音腹上明明有着一个甲盖大小的深紫色心形胎记,柳氏怎么没有发现? 又或者说,是他看花了眼。 北堂龙霆神色阴郁,他可没脸再转过头去,盯着自己的女儿看。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茬,让他记起了凌素素的随嫁嬷嬷柳氏。 十七年前,凌素素产后没几个时辰,情况突然恶化,不久便撒手人寰。 柳氏伤心过度,撞柱暴毙。 当初,北堂龙霆悲恸不已,意志消沉了好一段时间,并未好好照顾柳氏家人。 如今忆起往事,他心下思忖着,倘若寻得到柳氏家人,定施予重金,尽全力满足他们的需求。 不多时,敖澈便带着苏太医急急赶来。 敖澈瞥了眼屋内的光景,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苏太医有了先前替君拂看诊的经验,显得沉稳了许多。 “太医,音儿她如何了?” 苏太医摇了摇头,审慎言之,“此药甚烈,暂无解药。若再不采取行动,公主怕是熬不过今晚。” 北堂龙霆见晕死在榻上的北堂璃音突然开始流鼻血,急的团团转,“太医,我家音儿还是黄花闺女。你看,有没有别的方式,得以化解药性?” “既是如此,只能将她抬至冰窖中,辅以放血疗法,看看有无成效。” “冰窖?时至深秋,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 苏太医无奈言之,“此类媚药,在东临尤为罕见,短时间内绝不可能研制出解药,还请北璃王海涵。” 北堂龙霆眉头紧蹙,纵使不舍,也只能狠下心肠,将北堂璃音送至东临皇宫的御用冰窖之中。 折腾了大半夜,北堂璃音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下来。 待他安顿好沉沉睡去的北堂璃音,已是三更天。 “春夏,麝月,你们二人务必寸步不离地守着音儿,本王这就去找凤无忧算账!” 北堂龙霆面色阴沉至极,这一回,他必让凤无忧付出血的代价。 266 她美不自知(2更) 神算医馆。 君墨染将凤无忧送回屋后,便死皮赖脸地侧卧在榻,任由凤无忧怎么哄,都不肯下榻。 “君墨染,你下来!” “凤无忧,你且记着。你看过本王的身体,必须对本王负责。” 此刻,内室之中只有他们二人。 君墨染的目光,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身上。 凤无忧略显窘迫地偏转过身子,“你先出去,我换套衣服。这身女装,未免太别扭了些。” “眼下只有你我二人,本王不觉得你的穿着有何不妥。领口再低些,更好。”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垂眸望向自己的衣襟,领口若是再低些,那还不如不穿! “你先出去,你在这我怎么换衣服?”凤无忧行至榻前,伸手去拽君墨染的胳膊,却发现他如同一座雕塑一般,倒像是在榻上生了根,怎么拽都拽不动。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藏着一分希冀,他猛一使力,将她带入了怀中。 下一瞬,场景转换。 他俯身而下,孔武有力的胳膊禁锢着凤无忧的双手,魔魅之音乍响,“需要本王替你更衣?” “不,不用。” 凤无忧磕磕巴巴道,她心跳如鼓,面色绯红,紧张地手足无措。 君墨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欣赏着她此刻娇羞迷人的模样,眸色渐深,“无忧,你是天赐的礼物。” “我就不能是个人?”凤无忧颇为不满地说道。 君墨染仔细一想,才觉失言。 他讪讪言之,“无忧自然是人。既是绝色佳人,也是本王的爱人。” 他话音一落,修长的手指已落在她衣襟的盘扣上,才解了一颗,便失了耐上手撕扯。 凤无忧忙不迭地紧捂胸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君墨染,你可别太过分了!我...我月信还在。” “本王不介意。”君墨染只是随口说说,他实在是喜欢逗弄她。 看着她紧张局促的模样,他只想将她揉进怀中,好好疼她。 “变态!你起开!” 凤无忧羞窘至极,手脚并用地抓挠着他。 君墨染却一本正经地问道,“无忧,可需要本王帮忙?” “什么忙?”凤无忧神情微顿,一头雾水地看向他。 “追风说过,男人的手,有丰腴胸脯的作用。” 君墨染双手撑着衾垫,视线略略下移。 凤无忧气急,她一脚将他踹下了榻,龇牙咧嘴道,“爷不需要!” 君墨染嘴角噙笑,声音低醇悦耳,“本王没有其他意思,举手之劳而已。” “你走!” 凤无忧忿忿言之,顺手将身侧的枕头砸向他,“嫌爷不够婀娜?爷没逼着你看啊,是你自己赖着不走。” 君墨染稳稳地接过枕头,不疾不徐地替自己辩驳着,“本王只是想要替你解忧而已。无忧长得这般妩媚动人,本王倒是觉得你身体的每一处,都长得恰恰正好。” “别解释了!你就是喜欢波涛汹涌的女人!”凤无忧气急败坏,俯身拾起榻前的鞋履,亦朝着他胸口处扔去。 君墨染无奈地叹了口气,凤无忧她不就是波涛汹涌的女人? 这笨女人,美而不自知。 他之所以频频气她,无非是想让她明白,在他面前,她不需要害怕。 她若是不开心,大可冲着他发脾气,没必要小心翼翼。 不过,君墨染亦发觉凤无忧对他的些微变化。 自今晚跟她坦白心迹之后,凤无忧不再叫他摄政王,而是连名带姓地喊他,虽然不见得有多亲昵,不过足以证明她已经准备好接受他。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迹象。 君墨染心下窃喜不已,他见她面上恼意渐显,不再逗她,柔声道,“本王留在医馆中,确实对你的名声不利。不若这样,本王在长乐坊中小憩片刻,明儿个一早,带你一同上早朝。” “好。” 凤无忧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带推带拽地将他送出了屋外,“君墨染,明早见。” 她一脚踩在他的鞋面上,在他的薄唇上,印上蜻蜓点水的一吻。 267 屋内有人(3更) 君墨染面色发红,心跳骤然加快。 他怔怔地愣在原地,只觉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待他回过神欲一亲芳泽之际,凤无忧已退至门中,“砰”地一声紧掩门扉。 君墨染一时不察,原本应当落在她前额的深吻,却是阴差阳错地落在了窗纸上。 凤无忧瞅着窗纸上浮凸的唇印,忍不住捧腹大笑。 君墨染略显尴尬地抽身而退,以广袖轻拭唇瓣,强作镇定道,“明早见。” 他正欲转身离去,却见顾南风歪头倚靠在廊柱下,尤为鄙夷地看向君墨染。 “啧啧啧,就这么点儿出息?”顾南风见君墨染被哄出来,笑得双颊发酸。 君墨染冷哼着,“你难道没看见,她主动吻了本王?” “我只看见,你伸着脖子欲吻人家,却一嘴搁在了窗慵上。” 顾南风笑得不能自持,他从未想过,君墨染遇见喜欢的姑娘,竟是这般模样。 他原以为,君墨染会直接将人拐上榻,不顾人家意愿,强迫人家给他生孩子。 不成想,他看上去虽笨拙了些,对凤无忧倒是极好。 事实上,君墨染倒是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可凤无忧身体余毒未清,他可不想做出让自己抱憾终生的事。 再者,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急躁,吓得她。 君墨染看向扶墙狂笑的顾南风,冷哼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正欲拂袖离去,顾南风终于正了面色,沉声言之,“慢着。关于凤无忧体内的余毒,有些眉目了。” 君墨染面带喜色急声问道,“怎么,解药研制出来了?” 顾南风摇了摇头,“今儿个夜里,凤无忧屋内闯入一位黑衣女人。她趁四下无人之际,在凤无忧榻上枕芯里撒上了大量的药粉。我一路跟在黑衣人身后,发现那人入了凌风酒楼,再未出来过。凌风酒楼同凌天酒楼分立护城河两岸,兴许,黑衣人入酒楼后,一直注意着群芳卉的动向。” “枕芯中放的是何药粉?” “寐仙。” 顾南风压低了声道,“你且放心,我回医馆之后,便替她换了枕芯。不过,这倒是足以证明,这位黑衣女人,应当是北璃人士。” “去看看。” 君墨染面色尤为凝重,他向来不惧怕这些小把戏。 可是凤无忧的身体,再经不起折腾。 敌明我暗,防不胜防。 内室中,凤无忧换上了一身男装,神清气爽地从屏风后走出。 她正思量着明早要穿哪件衣服上朝,才能在气势上压群臣一筹。 “唉!也不知朝服什么时候才能赶至完毕!” 凤无忧暗叹了一口气,立于铜镜前,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挤眉弄眼,“长得确实挺俊!相信不久之后,我便得以取代君墨染、百里河泽,成为东临少女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正在此时,帘幕梢动,凉风瑟瑟,内室的氛围于须臾间降至冰点。 凤无忧眉梢一动,狭长的桃花眼犀利地扫向四周,她声色冰冷似寒霜,“是谁,竟敢在爷的面前装神弄鬼?” 268 逼她下跪(1更) 怔忪间,横卧在窗槛上泠泠澈澈的月光同暗青色的剑光融为一体。 数十位黑衣男子带着浓重的戾气,跃窗而入。 他们面色冷觑,仿若从无间地狱中爬出来的索命厉鬼,凶煞之气于须臾间在内室中弥散开来。 北堂龙霆超尘逐电,从梁顶上俯冲而下。 “凤无忧,拿命来!” 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话语轩昂,似撼天狮子下云端,又似摇地貔貅临座上。 两人相隔五尺,恰巧是一把剑的距离。 此刻,北堂龙霆手中长剑啸风正抵着凤无忧的心口,而凤无忧,只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嘴角轻扬,向上微挑,眸中却满是失望。 这,便是粗心大意弄丢了她的亲生父亲? 不,他不配! 北堂龙霆神情微怔,来之前,他明明下定决心,定要为北堂璃音报仇雪恨,将凤无忧一刀斩杀。 然,当他触及她那双带着点点凄凉的桃花眼,心却莫名地抽痛。 凤无忧趁他失神之际,刺目寒芒从他袖中流出。 不等他出手反击,凤无忧已然凭着移形换影之步,闪身隐于他身后,而她指端的银针,正不偏不倚地抵着北堂龙霆的脖颈。 北堂龙霆心有余悸,忽觉凤无忧近战搏斗之术似乎已经凌驾在他之上,竟能在一招之内,轻而易举地掣肘住他! 事实上,凤无忧完全可以趁着北堂龙霆失神的空当,以银针奇袭他的命门。 如此一来,他即便得以保全性命,也当受到重创,废尽半生功力。 只是,凤无忧不做弑父之事。 人贱自有天收。 岁月漫长,总有他北堂龙霆后悔的时候! 北堂龙霆神情复杂,他没料到凤无忧竟会对他手下留情,沉吟片刻之后,终是和缓了口气,沉沉说道,“凤无忧,你已失去先机,莫要再负隅顽抗。” 他察觉到凤无忧并无内力护体,不轻不重的一掌朝她腹部袭去。 凤无忧疾步后退,险险地避开了一掌,一着不慎踉跄倒地。 北堂龙霆手中的啸天剑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信般,直指她的眉心。 嗷呜—— 正当此时,阿黄察觉到凤无忧卧房内的异动,风急火燎地闯入了房中。 北堂龙霆倏地转过身,冷睨了一眼头染黄毛的阿黄,片刻间,只听得他暴喝一声“孽畜”,啸天剑便朝着它脑袋直愣愣地劈去。 “速去长乐坊。” 凤无忧见状,利落的扫堂腿将人高马大的北堂龙霆绊倒在地。 阿黄得令,嘴里发出呜呜哀鸣,风驰电掣般冲出了神算医馆,直奔长乐坊。 再观北堂龙霆,他怎么也没料到竟会被凤无忧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凤无忧,你放肆!” 北堂龙霆倏然起身,气得瞠目结舌。 “北堂龙霆,你才放肆!爷好歹是东临皇亲封的骠骑将军,你一个北璃来的狗屁玩意儿,竟敢在爷的后院颐指气使!” 凤无忧寸步不让,摄魂夺魄的桃花眼中寒心暗射。 “桀骜不驯!” 北堂龙霆冷哼着,旋即朝着卧房内的黑衣人发号施令,“一起上。” 凤无忧足尖点地,急退。 她一个闪身,险险避开数位黑衣人的猛扑,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食案上的酒壶,朝着北堂龙霆前额兜头浇下。 茶水哗然,北堂龙霆神色愈发暗沉。 他一手抹去面颊上的茶水,心下思忖着他好歹是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今儿个若是让凤无忧这臭小子整得铩羽而归委实丢脸。 可凤无忧骨子里的野性,却又让他联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锋芒毕露,意气风发。 “可惜!” 北堂龙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腹诽着倘若凤无忧愿意乖乖当个上门女婿,他还可欣然接纳。 遗憾的是,凤无忧作恶犯上,屡屡迫害北堂璃音,罪不容诛。 “可惜你个大脑瓜!” 凤无忧气得面色铁青,手中酒盏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砸向了北堂龙霆的脑门儿。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酒盏应声而裂,北堂龙霆前额处亦隆起一个大包。 “混账东西!” 北堂龙霆勃然大怒,一手擒着凤无忧纤细的手腕,他接过黑衣人手中的麻绳,三下五除二就将生龙活虎的凤无忧绑成浑然不得动弹的粽子。 “跪下。”黑衣人声色肃冷。 “爷不跪天,不跪地,自然也不能跪你。” 凤无忧心里有气,即便知道此刻并不是同北堂龙霆抬杠的时候,依旧不愿屈服。 黑衣人闻言,厉声喝道,“大胆!你乃北璃的臣子,岂有面圣不跪的道理?” 凤无忧桃腮含笑,不怒而威,“北璃王,你最好搞清楚。你是北璃的君,我却不是北璃的臣。想让爷跪你,不妨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哪国的君。” “凤无忧,纵你不是北璃的臣子,好歹也是将门之后,为何堕落至斯?现在的你,怕是连君子都称不上。”北堂龙霆痛心疾首道。 曾几何时,他曾对凤无忧寄予厚望。 少年将军,有狼性有野性,忠肝义胆,义薄云天。 而今,凤无忧这不着调的样子,委实让他气得牙痒。 凤无忧撇过头,冷声言之,“你若为君,我当永不为君子,因为你不配。” “………” 北堂龙霆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他心下腹诽着,凤无忧这臭小子还真是厚颜无耻。 就凭她这般无赖劲儿,他才不稀罕当她爹。 殊不知,不久的将来,他每每想起此时的剑拔弩张,纵悔得肠子铁青,再换不来凤无忧的回头。 黑衣人见凤无忧巧言善辩,始终不肯屈服,一脚踹至凤无忧膝弯处,迫使她双膝磕地。 凤无忧吃痛闷哼,却是宁折不弯。 双膝及地的瞬间,她顺势劈叉,显出一副铮铮傲骨的模样。 269 璃音生性纯善?(2更) 凤无忧原指望着阿黄能快些找来君墨染。 此情此景,敌强我弱,她一个人确实没法应付。 可转念一想,阿黄本就是个不靠谱的。这会子,指不准又被哪家狗妹勾了魂,早就将她忘至九霄云外。 事实上,阿黄确确实实按照她的指示,一路狂奔至长乐坊。 不巧的是,君墨染同顾南风二人此刻正在凌风酒楼中排查夜闯凤无忧卧房的黑衣女子。 故而,阿黄在长乐坊外逗留了近半个时辰,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会。 醉卧在醉柳轩二楼雅室中的百里河泽,被巷口处的阵阵狗吠所扰。 辨认出阿黄独特的嗓音,他“唰”地一下睁开曜黑的双眸,倏然起身,一手推开了窗扉,直截了当地从窗口处翩然飞下。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一眼一直冲着长乐坊大门狂吠不止的阿黄,沉声问道,“来找摄政王的?” 阿黄闻声,喉间旋即发出“呜呜”的低鸣。 百里河泽若有所思,半蹲下身轻抚着阿黄头顶上那一撮黄毛,“是不是凤无忧遇险了?” “嗷呜——” 阿黄眼中满是骇然,紧咬着百里河泽的袍裾,全然将他当成了救星。 “走。” 百里河泽猛然起身,一想到凤无忧极有可能惨遭不测,心急火燎地往神算医馆赶去。 纵她对他只有恨,他依旧做不到置之不理。 百里河泽也想不清楚她究竟哪里好,不够温柔,不够善解人意,可他偏偏无法割舍下她。 也许是因为他深陷在黑暗的泥淖之中,忽逢明媚美好不知忧愁的凤无忧,便再也舍不得放手。 好似一旦放手,他又将陷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医馆内室,北堂龙霆冷睨着赖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的凤无忧,怒声道,“凤无忧,你可知罪?” 凤无忧席地而坐,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敷衍应着,“北璃王,你搞清楚,这里是东临。爷纵犯了滔天大罪,你也管不着,不是么?” “管不着?呵!凤无忧,你以为本王还治不了你一个小辈?” 北堂龙霆冷哼着,提及北堂璃音之际,眼中戾气散尽,只余下满溢的柔情和心疼,“音儿确实任性了些,可她生性纯善,天真烂漫,为人真诚坦率,你怎么忍心对她下手?” “北璃王,你所谓的生性纯善是何模样?” 凤无忧顿觉十分好笑,“爷最后说一遍,你的掌上明珠,在我眼里,不过是鱼目水珠。从始至终,爷都未对她动过心。一个月前,是她扮成小厮模样混入营帐之中,卑劣至极地给爷下了药。不过,你们赶到的时候,爷体内药性未发,尚未到意识模糊的程度。” 北堂龙霆眸色渐深,沉默不语。 凤无忧继而言之,“不瞒你说,确实是爷对北堂璃音下的药。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北堂璃音?她既对爷不仁,爷凭什么要逆来顺受,以德报怨?” “音儿只是一介女流,你一个大男人,这么点度量都没有?” 北堂龙霆眸露愧色,他一直想不明白凤无忧为何会轻薄北堂璃音。 经凤无忧这么一解释,他终于相信,一个月前,真是北堂璃音对凤无忧投怀送抱。 遗憾的是,那时候的自己,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没来得及听听凤无忧的说辞,便匆匆给她定了罪。 270 百里河泽挺身而出(3更) 凤无忧眸色渐冷,哂笑道,“北堂龙霆,你良心不会痛么?北堂璃音毁了我用血汗拼来的功勋,毁了我的似锦前程,使得我九死一生,险些命丧黄泉。你却以‘一介女流’来搪塞我,难道就因为她是女人,我就活该被欺负?” 北堂龙霆见凤无忧毫发无损,官居东临骠骑大将军,自然感受不到过去一个月凤无忧的颠沛流离。 他沉声道,“凤无忧,本王没瞎,难道看不出你在东临混得风生水起?反观音儿,被烈性媚药所伤,两条腿上,全是斑驳伤痕。女人身体留疤,当如何是好?更重要的是,她若是失了贞洁,当如何嫁人?你若是心中有气,大可冲本王来,为何要动手毁了她?” 凤无忧眸色森冷,她腹诽着,北堂龙霆这般执迷不悟,活该被蒙在鼓里。 眼下,纵她寻到得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她也不会将之呈交给北堂龙霆。 他,确实不配。 沉吟良久,北堂龙霆看了眼天色,许是担忧君墨染中途折返,急声道,“臭小子,犯了弥天大错仍不知悔改!看在你为北璃付出良多的份上,本王不杀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凤无忧亦瞟了眼窗外的沉沉夜色,暗忖着一时半会儿,君墨染应当来不了。 此情此景,除却自救,别无他法。 深吸了一口气,凤无忧迎上北堂龙霆的眸光,正义凛然地说道,“你我君臣一场,若真要罚我,罚便是了。你觉得,阉刑如何?一刀切,不留隐患。如此一来,被你捧在手心的魂珠鱼目便可无后顾之忧。” 北堂龙霆莫名其妙地看向她,“放心,本王绝不会废你身体。杖责八十,自此两清。” “北璃王这是在欺我东临无人?” 遽然间,百里河泽跃窗而入,若隐士谪仙般,披星戴月而来。 凤无忧双眸圆瞪,略显惊愕地看向一脸肃杀的百里河泽。 北堂龙霆眉梢一挑,语气不善道,“百里国师,少管闲事。” “倘若,本座偏要管这桩闲事,北璃王当如何?”百里河泽行至凤无忧跟前,见她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百里国师,你身受重伤,绝不会是本王的对手。” “北璃王,你若是敢对本座动手,无异于同东临百姓为敌。今日,你若是想伤她分毫,就先从本座的尸体上踩踏过去。” 百里河泽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疏离,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当真护不了凤无忧,那便陪她一道,上穷碧落下黄泉。 凤无忧眉头紧拧,沉声道,“百里河泽,依照当前形势,你我算是势如水火的仇敌。你千万别管爷,不然爷都不知道当如何面对你。” 百里河泽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冷声道,“本座不需要你的感激。” 北堂龙霆耐性渐失,高声道,“凤无忧,自行领罚,前尘恩怨,当一笔勾销。” “北璃王,你若是敢动她分毫,北堂璃音必死无疑。” 百里河泽不咸不淡地说着,却是让北堂龙霆心神为之一震。 ------题外话------ 大噶520快乐~ 272 和盘托出(2更) 凤无忧适时打断了他,“百里河泽,如果回忆只会给你造成二次伤害,别往下说了。” 百里河泽置若罔闻,除却双唇毫无血色,面色大体已恢复如常,“七天七夜,鞭笞,辱骂,蹂躏,不曾断过。阿沉将我从土匪窝中带出的时候,我想牲畜一样衣不蔽体,趴在猪圈里,睁着眼等死。在那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甚至不能控制自己,频频失禁。你知道那种耻辱感?” 凤无忧终于明白百里河泽为何有这么严重的洁癖。 他只是无法忘却过去的伤痛而已。 “抱歉。” 凤无忧有些后悔,早知道他的过去这么惨,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揭开他鲜血淋漓的伤疤。 百里河泽垂眸,淡淡言之,“凤无忧,你得体谅本座,本座还不懂该如何对一个人好。别怪本座对你太狠,怪只怪你非要选择他。哪怕,你选择的人不是本座,而是阿沉,本座也会忍痛祝福你们。可惜,你偏偏爱上了君墨染。” “你和君墨染之间,会不会只是误会?”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传闻中的君墨染暴戾阴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只她清楚,君墨染并不似传言中那么可怕。 他确实喜怒无常,睚眦必报,但鲜少伤及无辜。 百里河泽重重地闭上眼眸,拍案而起,“凤无忧,你这就开始袒护他了吗?人脸可以伪造,他的九霄环佩还能有假?” 九霄环佩? 君墨染确实说过,九霄环佩是他君家的传家之宝,只此一块。 可不日前,她同傅夜沉夜探东临驿馆时,明明看到云非白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环佩。 凤无忧腹诽着,也许百里河泽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此事,还得询问过君墨染之后,再从长计议。 “凤无忧,我们和解好不好?从今往后,本座保证绝不伤害你,你能不能不要和君墨染在一起?” 百里河泽阔步上前,将凤无忧紧拥入怀。 “国师,还请自重。” 凤无忧挣开了他的桎梏,后退了数步,如是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处境。可是,柳浃村的村民是无辜的,楚十四是无辜的,而我也是无辜的。你虽帮过我,但是你也在不遗余力地伤害我。我做不到同一个强迫过我的人和解。” “本座只是借助柳浃村村民之力,欲大挫君墨染。目的达成,自然会收手,绝不会滥杀无辜。还有楚十四,本座将唯一一颗九阳续命丹给了她,她现在活得好好的。” 百里河泽深深地凝望着她,他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他为自己,为她编造了一个谎言,编着编着,就连自己也以为,曾和她发生过关系。 可到头来,他的谎言非但起不到威胁她的作用,还将她越推越远。 “凤无忧,如果本座告诉你,你和本座之间清清白白,你有没有可能回心转意?” “你说什么?”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那日,本座将你带回紫阳观后,并没有对你做什么。只是让楚九给你验身,仅此而已。” 273 被君墨染撞见!(3更) “你莫不是在诓我?” 凤无忧半信半疑,毕竟那时的她尚处于昏迷状态,具体发生了何事,她确实是毫无知觉。 百里河泽反问道,“本座若真是对你做了些什么,你怎会毫无知觉?” 凤无忧嘟囔着,“也许,你不是那么恢弘,感觉不是那么强烈...” “你是不是忘了,你亲眼见过的?” 听闻凤无忧如此言说,百里河泽面色绯红,他特特提醒着她,她还帮他上过药。 殊不知,凤无忧经他一提醒,又想起他对她做过的那些混账事。 先是将昏迷不醒的她扔至乞丐窟中,再是朝着她连放七箭,而后又丧心病狂地将她囚禁在傅府密室之中。 思及此,凤无忧又气急败坏地将他推搡出内室,“你走!爷实话告诉你,苦肉计对爷不顶用!美男计也不顶用!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行不行?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爷这朵娇花?” 百里河泽将所有想说的话如是倾吐之后,顿觉身心舒坦。 他能感觉到,凤无忧对他的恨意已然消弭殆尽。 虽然,她依旧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不过她本就不是柔情似水的女人,凶点就凶点,他不介意。 “凤无忧,本座身负重伤,经不得推。”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凤无忧,倏地两眼一闭,直挺挺地朝着凤无忧倒去。 凤无忧气得咬牙切齿,她不情不愿地将沉沉压在她肩头上的百里河泽往门口的方向拖去,不成想,恰巧撞见风风火火赶来的君墨染。 一时间,凤无忧心虚不已,连连嘴瓢,“这个...你可别误会!我没有红杏爬墙。” 君墨染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中带着几分困惑,他阔步上前,单手拎起靠在凤无忧肩头上虚弱不堪昏迷不醒的百里河泽,作势欲将他扔出门外。 凤无忧深怕百里河泽被君墨染一手摔死,忙不迭地抱住君墨染的腰身,柔声哄着他,“墨染,你能不能别这么暴躁?” “你叫本王什么?” 君墨染嘴角噙笑,一手将百里河泽塞入立于门口处优哉游哉地吹着口哨的顾南风,而后“啪”地一声,紧掩门扉。 凤无忧见他眸色渐深,局促不安地咽着口水。 “凤无忧,你叫本王什么?” “不就是一个称呼?干嘛这么较真。”凤无忧绯红着小脸,愣是叫不出君墨染的名儿。 “说说看,做了什么亏心事?见到本王,竟心虚成这般模样!”君墨染扫了眼一片狼藉的内室吗,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没什么。” 凤无忧一头栽入君墨染怀中,原想同他倾诉北堂龙霆有多过分,不分青红皂白地欲杖责她。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来,她不愿让君墨染为她担心。 再者,一提到北堂龙霆她心里难受得紧,根本无法完整地描述他的暴行。 君墨染虽对百里河泽的突然出现深感疑惑,但他感觉得到,凤无忧似乎受了不小的委屈。 故而,他暂时抛下满腹疑问,双臂轻轻环着她的腰身,低声问道,“怎么了?” 叩叩叩—— 不等凤无忧答话,顾南风再度叩响了门扉,“阿染,医馆中除却凤无忧之外,所有人均被迷晕,就连兔兔也昏死在屋中。不知此事,和百里河泽有无关联。” 闻声,凤无忧连声解释道,“和他无关。是北堂龙霆深夜前来兴师问罪,若不是百里河泽施以援手,我应当已经被打得直不起身。” ------题外话------ 晚安~ 274 赖着不走(1更) 君墨染勃然大怒,若不是因为北堂龙霆极有可能是凤无忧亲爹,他定会毫不犹豫地杀到驿馆,将北堂龙霆挫骨扬灰。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寒芒暗闪,声色骤冷,“北堂龙霆他打你了?” 凤无忧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让阿黄去长乐坊寻你,它许是跑错了地儿,寻来了百里河泽。好在北堂龙霆并不想同他鱼死网破,他一来,北堂龙霆便仓皇而逃。” 闻言,君墨染甚至有些庆幸百里河泽能及时赶到,同时,又十分自责。 自己竟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在她身边。 “怪本王粗心大意,未能护好你。” “早知道北堂龙霆会来,我就不赶你了。”凤无忧小声嘟囔着。 “不若,你搬来摄政王府与本王同住,如何?反正你早晚也会过门。”君墨染一本正经地提议道。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他做出了巨大的让步,“本王记得,你为了防本王,曾穿过铁皮裤。你若是不放心,本王亦可穿上那玩意儿。” “大可不必。”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他若是兽心大发,城墙般厚重的铁皮裤都挡不住。 那玩意儿,对他而言,无异于形同虚设。 君墨染见她态度坚决,又不好逼她,只得厚着脸皮,赖在医馆中不愿离去。 比起声誉,她的安危显然重要得多。 毕竟,除了北堂龙霆,云非白亦在暗暗调查凤无忧。 再加之今夜潜入她卧房中下药的黑衣女人,极有可能是邱如水,君墨染顿觉凤无忧的处境,可以称得上是步履维艰。 “凤无忧,你当真不住摄政王府?” “不住。” “从今往后,此处便是本王的卧房。” 君墨染随手指着卧榻前的绒毯,颇为满意地说道,“此地风水极好,宜家宜居。” “………” 凤无忧满头黑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君墨染这是打算在她卧房内打地铺! “医馆中尚还空着数间卧房,你就不能挪个地儿?” “本王想离你近一些。” 君墨染话音刚落,便朝着凤无忧猛扑而去。 他将她按在卧榻前的绒毯上,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略显紧张的小脸,“北堂龙霆那边,本王自会处理妥当,准保他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烦。” “你能不能先起身?” “要本王起身,也不是不行。先唤一句好听的。”君墨染嘴角噙笑,满心期待地盯着她。 凤无忧冷哼道,“你休想让我唤你相公!” 君墨染失笑,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凤无忧的想法竟如此跳脱? 他尚未娶她,纵再想听,也不能强迫她,让她唤他相公,这未免太欺负人。 他只是想听她柔情似水地唤自己的名儿。 “无忧,本王势必会是你的相公,这一点毋庸置疑。” 君墨染修长的手指掠过凤无忧的唇瓣,声色魔魅且极富磁性,“乖,先唤一句好听的,本王就放过你。” 意识到君墨染并不想听她唤他相公,凤无忧只觉双颊火辣,窘迫至极。 “叫不叫?” 君墨染等了好一会儿,倏地俯下身,噙住了她的唇,“叫不叫?” 275 他不是始作俑者(2更) “墨染...” 凤无忧刚叫出声,便窘迫地捂着通红的脸颊,恨不得钻会儿地洞。 她理应像个大老爷儿们一般,叉着腿,坐在炕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对! 这会子,怎么能以这么被动的姿态,这么肉麻地唤他?! “你还不起身?爷的一世英明全被你毁了!” “宝贝,再叫一遍。”君墨染双眸矍铄,目不斜视地盯着她。 凤无忧见他眼放狼光,思忖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时候还是不要忤逆他较为妥当。 思及此,她刻意压低了嗓子,尤为粗犷且豪迈地喊了一声,“墨染兄,您真的很重!爷要被你碾成烂泥了。” 殊不知,这会子说这种话,等同于火上浇油。 君墨染一听凤无忧呼重,呼吸瞬间急促,身体亦紧绷到了极致。 凤无忧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一愣一愣的,连连转移了话题。 她就地打滚,灵活地逃开了他的桎梏,旋即后退数步,“噌”地一声掏出他亲手赠她的九霄环佩,“等等!我有事问你。” 君墨染兴致缺缺地应着,“何事?” 他缓缓起身,随手将身上的玄色锦袍抛至水墨屏风上,转而端坐在卧榻之上,俨然将自己当做了屋主。 凤无忧上前一步,沉声问道,“这世间,当真只有一块九霄环佩?” “是。得此环佩者,可随意差遣摄政王府的一众婢女侍卫,也可差遣天下第一阁的杀手,亦可前往本王名下的钱庄无限支取现银。” “………” 凤无忧并未料到,君墨染实际上将这么大的特权给了她。 亏她还以为,九霄环佩仅仅只是一枚毫无用处的玉石。 待她缓过心神,已不知不觉地挪至君墨染面前,“你可知,云非白身上,亦携带着一枚一模一样的环佩?” 君墨染摇了摇头,顺势将她拽入怀中,让她坐于自己腿上,这才漫不经心地答着,“并非一模一样。无忧,云非白深不可测,切记离他远一些。” 凤无忧闻言,愈发不解,“你既知他深不可测,还敢将君拂嫁给他?君拂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妹妹?” “本王欠君拂的,早已还清。而她欠君家的,欠本王的,根本还不清。” 君墨染说得模棱两可,他倒不是有意欺瞒她,他只是不想将她卷入漩涡之中。 比起百里河泽、傅夜沉等人,云非白才算是真正的威胁。 “百里河泽被灭门一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犹豫良久,凤无忧终是问出了口。 她虽知朝堂之上,虚与委蛇的表面之下,藏着不少杀戮。 可她心里还是希望,君墨染并未做过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君墨染眸光流转,定定地看向凤无忧,他见她对百里河泽如此上心,心中略略不爽。 不过,鉴于她还乖乖坐自己腿上,君墨染终是如实道来,“九年前,本王为躲避南羌敌军追杀,带着君拂一同跳入槐河之中,后敌军将领于槐河中投下剧毒,使得本王九死一生。三年后,本王横扫南羌,第一件事就是揪出当初迫害本王的敌军将领,将他的脑袋悬挂在城门口。至于南羌王室,并未涉及到当年的阴谋中,本王并未动过南羌王室中的任何一人。” “可为何百里河泽一口咬定是你亲手烧毁了南羌王宫,灭了他的族人,甚至于...” 凤无忧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她思忖着百里河泽定不愿让旁人得知他被山贼土匪侮辱过的事,故而并未多言。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直到不日前,本王发现百里河泽就是南羌白泽,才想明白他这么痛恨本王的根本所在。本王虽未动过他一根毫毛,但他的族人确实是因本王而死。” “何意?” “云秦乃五国之首,六年前便已然一家独大。想来,从那时候起,云秦便有预谋地离间着东临、南羌之间的关系。” 凤无忧闻言,更为不解,“也就是说,百里河泽恨错了人?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同他说明白?” 君墨染却道,“百里河泽、傅夜沉之辈不足为惧,本王懒得浪费口舌。再者,他们若沉不住气,打草惊蛇坏了本王的计划,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得也是。” 得知君墨染并非是南羌王室灭门惨案的始作俑者,凤无忧安心了不少。 可君墨染的醋劲却愈发浓厚,他修长的手指熟门熟路地游移在她腰间,并不安分地往上移去,“凤无忧,你是不是开始心疼他了?” “我只是能够理解他为何这般歇斯底里。” “本王若未及时赶回,你是不是打算对他做些什么?” “他晕都晕了,我还能做些什么?” 凤无忧反问着他,一边将他不知什么时候蹿入她中衣里的手重重甩开,“你不是显爷不够婀娜多姿?既然嫌弃,就别乱来。” “本王何时嫌弃过?” “你就有。” 凤无忧摆出一副悍妇的架势,将君墨染拎至一旁,“啪”地一声灭了烛火,倒在卧榻上和衣而睡,“不许上榻!” 君墨染亦不气恼,他不拘小节地平躺在地,闭眸浅眠。 276 倾诉(3更) 今夜,他和顾南风潜入凌风酒楼之中,挨间排查,终于在凌风酒楼顶楼之中见到邱如水。 之所以能一眼认出他,全凭司命不日前带回的邱如水画像。 他思忖着,邱如水孤身一人前往东临,势必是为了斩草除根。 只是,他不忍心告诉凤无忧这个残忍的事实。 卧榻之上,凤无忧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儿,依旧无法入睡。 她偷偷偏转过头,以眼角斜光偷瞄着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君墨染。 “君墨染,你冷不冷?”凤无忧轻声询问着他。 他原想回话,忽然玩心顿起,想要看看凤无忧打算对他做些什么,便平稳了呼吸,继续装睡。 凤无忧未得到回应,先是在榻上磨了一小会。 许是觉得过意不去,便蹑手蹑脚地溜下榻,轻手轻脚地抱出矮柜中的备用被褥,旋即替君墨染盖上。 君墨染唇角轻扬,心下暗自窃喜。 想不到,这小东西,还挺会照顾人。 更让他意料不到的是,凤无忧并未上榻,而是侧卧在他边上,自然而然地靠着他的肩膀。 “虽然,有些话并不符合爷的调性,但爷真的好想好想与你分享。” 凤无忧忽地伸出手,轻掐着君墨染的脸颊,“小血管,你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刚刚好合乎心意。” 君墨染哭笑不得,他原以为凤无忧打算对他倾诉什么秘密,不成想,这小东西,将他的脸一阵揉搓,单单只是为了夸他好看。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 凤无忧轻捧着君墨染的脸,对着他的薄唇一阵轻啄。 君墨染紧闭着双眸,忍得额上冷汗淋漓。 不过,他可不敢轻举妄动,只一味地假寐,静待着凤无忧同他说道她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男人,该死的甜美。” 凤无忧啄了一会他的唇,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了他。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不认为自己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可以用甜美来形容。 “今夜,百里河泽对我说,不日前他只是将我迷晕带回了紫阳观,并未对我行不轨之事。” 凤无忧超小声地说着,这番话只有在君墨染熟睡的时候,她才敢提及。 君墨染眼皮微动,他确实很意外百里河泽竟只是同凤无忧扯了个谎,他更意外的是,凤无忧会以这种方式告诉他实情。 看来,在她心中,他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 意识到这一点,君墨染微微抬臂,将凤无忧揽入怀中,而后接着装睡。 凤无忧心跳如鼓,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千万个借口,欲搪塞他。 好在,他似乎只是翻了个身。 静默片刻后,凤无忧见他并未转醒,亦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她的手,下意识地想去抠他的肚脐眼儿,却在中途被他腹肌上暴突的血管所惑,冰凉的指腹轻触着软软的血管,手感极佳。 君墨染垂眸扫了眼自己大敞的衣襟,无奈至极。 他怀中的小东西忒不讲理了些。 她对他,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揉捏掐抚,一样不落。 可他对她,却只能规规矩矩。 手,永远只能固定在腰上,不许上,不许下,不许揉,不许捏。 叩叩叩—— 屋外,瞬时传来一阵极轻的叩门声。 追风硬着头皮,对着门缝,窃窃私语着,“王,您在屋里么?君拂郡主清醒后,得知您将她许给了云秦太子,在芳华阁中哭闹不止,惹得王府上下鸡犬不宁。这会子,她哭着喊着要上吊自缢,以期您能收回成命。” 君墨染眉头紧拧,悄声道,“随她闹去。不嫁就算了。” 君墨染对君拂正可谓是毫无好感,不过话说回来,她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故而,许多事,他并未将她往绝路上逼。 她若是愿意嫁,他必会以强硬手段胁迫云非白,使她坐稳太子妃之位,受享荣华安稳度日。 她若是不打算嫁云非白,摄政王府倒也不是养不起她和她腹中胎儿。 277 云非白深夜到访(1更) 摄政王府芳华阁 君拂倚靠在王嬷嬷怀中,两弯罥烟眉似蹙非蹙,娇袭一身之病,泪眼婆娑,哭得肝肠寸断。 “嬷嬷,我该怎么办?” 君拂手心冷汗涔涔,她原想着在群芳卉上大展风头,不成想,却被那劳什子北璃公主下了药,出了个天大的洋相。 最关键的是,现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她怀了云非白的骨肉,纵不嫁他,也嫁不了别人。 王嬷嬷柔声抚慰道,“郡主莫怕,摄政王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提及君墨染,君拂强撑着元气大伤的身体,缓缓起身,一双水眸定定地盯着门外漆黑一片的暮色。 待追风复命归来,君拂双眸倏然一亮,朝着他飞扑而去,“追风,王兄呢?” “王特让属下给你捎句话,他让你在芳华阁中好好养伤。若是不肯嫁予云秦太子,摄政王府自然能养你一世。”追风如是说道。 王嬷嬷闻言,满脸堆笑道,“摄政王待郡主果真是极好。” 君拂只定定地望向追风身后,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等到君墨染,这才犀锐了眼眸,厉声质问着追风,“你且如实说来,王兄是不是又去神算医馆找凤无忧了?” 追风硬着头皮答着,“是。” 这些年来,君拂对君墨染的情谊,他不是不知道。 想当初,君墨染也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可惜,君拂不知珍惜。 她自以为是地用自己的一腔深情,一点点浇灭了君墨染对她的兄妹之情。 君拂瘪着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闪烁,一想起她今日在群芳卉上出的洋相,又想起君墨染淡漠的态度,委屈至极。 “郡主,怎么又哭了?” 王嬷嬷心疼地抹去君拂脸颊上的泪珠,柔声道,“摄政王毕竟是个男人,府中既无妾室,也无通房,在外留宿,实属正常。郡主你且放宽心,摄政王只是随便玩玩,他若是当真喜欢凤无忧,早就将他带回摄政王府了。” 君拂闻言,嚎啕不止。 摄政王府虽无妾室通房,但她君拂也是个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委实想不明白,向来无视伦理纲常的君墨染,为何不要她? 追风垂眸敛眉,低声道,“郡主好生歇息,属下告退。” 君拂忿忿言之,“追风,你且替我问问王兄。自家胞妹被欺负得人不人鬼不鬼,他竟还有心思寻花问柳?本郡主甚至怀疑,害本郡主出尽洋相的人,就是凤无忧那贱人。” 追风护主,听君拂这么一说,语气不善地回道,“郡主,您身上的媚药已证实为璃音公主所下。您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他前脚一走,荣翠却凑上跟前,郑重其事地说着,“郡主,你有所不知。群芳卉落幕之后,璃音公主也中了烈性媚药。据说,苏太医亲自为她诊治,依旧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北璃王将她带入王宫冰库内,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北堂璃音都中招了!看来,定是凤无忧从中作梗。” 君拂银牙碎咬,双手紧握成拳,虽然她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凤无忧才是始作俑者,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此事同凤无忧逃不了干系。 王嬷嬷察觉到荣翠似乎在故意激起君拂对凤无忧的恨意,狠狠地剜了荣翠一眼,随手抄起卧榻上的玉如意,对着荣翠劈头盖脸砸去,“贱丫头,你明知摄政王百般维护凤无忧,还蓄意激起郡主对凤无忧的恨意,居心何在?” “嬷嬷饶命!荣翠只是实话实说。” 荣翠敛下眸中恨意,哭丧着脸,怯怯懦懦地说着。 啪—— 君拂尚未摘去指套的手高高扬起,朝着荣翠那张花容失色的脸狠狠地扇去。 清脆的巴掌声乍响,荣翠脸上旋即现出一清晰的五指红痕。 “郡主饶命!奴婢所说,绝无半句虚言。”荣翠战战兢兢地跪在君拂跟前,小声啜泣着。 君拂凉凉地扫了一眼荣翠,她愈发觉得荣翠已对她生了异心。 “退下。” 她檀口轻启,面色渐趋平静,心下却思忖着,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胆敢背叛她的人。 若有机会,她倒是可以利用荣翠着一枚弃棋,将凤无忧一军。 王嬷嬷暗叹了一口气,沉声劝慰着君拂,“郡主,您现在已怀上了云秦太子的骨肉。若是能为他诞下麟儿,母凭子贵,从今往后,您便可坐稳云秦太子妃之位,受享半生荣华。” 君拂眉头微蹙,她对云非白并无半分好感。 只是,她已怀了云非白的骨肉,君墨染更不可能会要她。 与其成为他人嘴里的荡妇,不若规规矩矩地嫁给云非白。 她不需要云非白的宠爱,若是得不到君墨染的宠爱,那她只能先确保自己一生荣华,再做其他打算。 王嬷嬷刚拖着疲乏不堪的笨重身子走出芳华阁,一袭紫衣邪气逼人的云非白便从窗外一跃而入。 窗边转出一袭淡紫色身影,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跃动的烛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更衬得云非白盘正条顺。 他朝着斜卧在卧榻之侧的君拂款款而来,深紫色的瞳眸中带着一丝不分性别的致命魅惑。 “身子可好些了?”他勾起唇角,目光缓缓落在衣衫不整的君拂身上。 君拂于顷刻间煞白了脸,下意识地往卧榻里侧缩去。 有过上一回的教训,她再不敢冲他发脾气。 因为她清楚得很,云非白根本就是一个魔鬼,他根本不会,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云非白,你,你来这干什么?” 君拂见他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一双紫眸直勾勾地打量着自己,顿觉背脊发寒,吓得身如筛糠,抖个不停。 云非白微微倾身,以双指紧扣着她的下巴,一字一顿,“自然,是来看看本宫未婚先孕的小娇妻。” 278 逼问君拂(2更) 君拂面色一阵青一阵红,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思量许久,她支支吾吾道,“云秦太子,请自重。本郡主尚未答应嫁你。” “装什么装?君拂,你既敢在群芳卉上宽衣解带,嘴里还恬不知耻地唤着你王兄的名讳,如今,在本公面前,装什么矜持?” “你!” 君拂恼羞成怒,涨红了一张脸,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倏然间,云非白的手朝着君拂的腹部探去,他极其用力的按着她的腹部,冷声道,“说,你腹中胎儿,究竟是不是本宫的?” 君拂疼得面色煞白,连连点头,“是。不论你信不信,事实就是,除了你,我从未和其他人行过不轨之事。” 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既然已决定嫁给云非白,有些误会她自当解释清楚。 云非白闻言,心中确实畅快不少。 不过,他更关心的是,群芳卉上的蒙面女子,究竟是不是凤无忧。 沉吟片刻之后,云非白亦跟着上了榻。 他一手掐着君拂的脖颈,一边沉声询问着她,“群芳卉上的蒙面女子,你可认识?” “不认识。” 君拂摇了摇头,若是让她得知蒙面女子家住何处,她非让人灭了她满门不可! 竟敢公然坐在君墨染怀里,真真是不要命了! 云非白半信半疑,“你王兄的女人,你不知道?” 君拂察觉到了云非白对蒙面女子似乎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心里甚是不服。 她侧过头,冷冷言之,“恕我无从奉告。” 啪—— 云非白抬臂,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君拂脸上,“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秦太子,本郡主还怀着你的骨肉,你怎可对本郡主大打出手?”君拂怎么也没料到,云非白竟会动手打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 最关键的是,她怀着的,是他的亲生骨肉。 虎毒尚且不食子,云非白居然丧心病狂到这般地步! 君拂心下萌生出一丝惧意,也许,嫁给云非白,非但受享不了荣华富贵,反倒会被他拖入无间地狱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思及此,君拂心下骇然,她手脚并用地推拒着云非白,“云秦太子,请你出去!” 啪—— 云非白又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君拂,你搞清楚。你是本王的女人,任何时候,你都没有拒绝本王的权利。” “云秦太子,你就不怕王兄得知此事?” 君拂泪眼婆娑,她当真怕极了喜怒无常的云非白。 云非白冷笑涟涟,“君拂,你这是在上演欲擒故纵的老把戏?单看你在群芳卉上那副孟浪样儿,全都城百姓都知道你缺男人。现在,本宫满足你还不行?” “不。我只是被下了药。”君拂惊惧不已,颤声辩驳着。 撕拉—— 云非白可不管这些,他肆意地撕扯着君拂的衣物,全然不顾她的死活。 屋外,值夜的婢女听闻君拂的惨叫声,面面相觑。 “要不要禀告王嬷嬷?” “王嬷嬷应当已经睡下。郡主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这般大吼大叫,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两位婢女哈欠连连,瞅了眼芳华阁内跃动的烛火,索性以棉塞堵耳,倚靠在芳华阁外的廊柱上沉沉睡去。 279 云非白起疑(3更)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芳华阁内渐趋平静。 云非白看向身上血迹斑驳的君拂,强行喂她服下安胎药,“乖乖养胎,若是腹中胎儿出了什么差错,本宫唯你是问!” 君拂讷讷盯着床帐,泪如泉涌。 她双唇翕动,一开口,才觉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云非白,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若是不慎小产,不都是你造成的?” “你若是不慎小产,那可真是皆大欢喜。肚子里空空无货,还想着跻身云秦皇室,无异于异想天开。” 事实上,云非白绝不像他口中所说这般无所畏惧。 他之所以愿意接纳君拂,主要是迫于多方压力。 一来,他到底是在君墨染的地盘上,君墨染若是存心挑刺,短时间内他怕是难以应付。 再者,东临百姓对他本就毫无好感,他若是敢伤害东临摄政王的胞妹,定会激起群愤。 再三权衡之下,他只得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位身份还算尊贵,容貌身段均还算上乘的君拂。 云非白餍足,心情已不似方才阴郁。 他轻拍着君拂的脸颊,冷声问之,“说,群芳卉上的蒙面女人,到底是谁?” “求求你,放过我。我当真不知道。” 云非白思忖着,君拂也不像是嘴硬的人,便也不在此事上纠结,“不知道就算了。你可知,你王兄有过多少女人?” “王兄不近女色。” 君拂如此言说,她已然察觉到云非白和君墨染不对盘。 若是能借助云非白之力,彻底击垮凤无忧,那便再好不过! 思及此,君拂作若有所思状,审慎言之,“除却群芳卉上的蒙面女人,王兄只中意过北璃来的那位落难将军凤无忧。” “哦?” 云非白得到想要的答案,斜勾唇角,森然笑道,“你王兄好男色?” 君拂重重地点了点头,“除却凤无忧,王兄从未对他人留过心。” 云非白原先还不相信桃红所言,毕竟群芳卉上那位蒙面女子气度清冷,倒像是九重天上的天仙似的,绝美寡淡。 如今,听君拂这么一说,他开始有些怀疑凤无忧的性别。 她,到底是男是女? “呵!有意思。” 云非白理好衣襟,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君拂虚弱地瘫在卧榻之上,泪流成河。 云非白绝不是良人,可她君拂,再无选择的余地。 晨曦微露,凤无忧小猫般趴在君墨染的胸口,一只手时不时地轻触着他腹肌上暴突的血管,另一只手更是肆无忌惮地扫荡着他的全身。 她双眸紧闭,一张嘴却絮絮叨叨不停,“怎么不叫了?爷告诉你,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君墨染失笑,抬手轻刮着她的鼻子,“小东西,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诚实。怎么,是不是在梦里轻薄了本王?” 凤无忧匝巴着嘴,遽然间,对着君墨染的眼眸狠狠地嘬了两口,“嘘!小声点儿,吵醒了爷的美梦,爷跟你没完。” 许是发觉自己嘬的不是唇,她有些气愤地“呸呸”了两口,又熟门熟路地捧着君墨染的俏脸,摸索了好半天,终于噙到了他的薄唇。 280 赶制嫁衣(1更) 君墨染被她的突然之举所取悦,笑得合不拢嘴。 他双手轻覆在她的背脊上,亦热切地回应着她。 许是因寐仙之毒有所扩散,凤无忧睡得尤为深沉,且多梦。 梦境中,她正坐在雕花软榻之上,身边美男环伺。 捶肩捏腿,唱小曲的唱小曲儿,舞剑的舞剑,独独被她绑于白玉石柱上的君墨染,一脸黑沉,抵死不从。 梦境外,君墨染趁她睡熟之际,不动声色地丈量着她的身体尺寸。 虽说此时谈婚论嫁还早,凤无忧心性未定,始终不肯考虑婚姻之事。 不过,赶至嫁衣少则需要几个月余,多则需要大半年,君墨染可不愿自己的女人,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 等他量好尺寸,那双手已经舍不得放开怀中的温香暖玉,足足磨蹭了大半个时辰,才意犹未尽地将她抱起。 今儿个是凤无忧上任后的头一回早朝,不得不去。 君墨染为了让凤无忧给文武百官留下一个好的印象,特将自己的朝服套至她的身上。 他略显笨拙地褪去她的外袍,突然发现他腰间还缠着一根半蔫的茄子。 君墨染伸出修长的手指,鬼使神差地弹了一下茄子,这才反应过来,朗声大笑,“凤无忧,你倒是跟本王解释解释,这是何物?” 凤无忧感觉到有只不安分的手乱动了她的茄子,略显烦躁地喝止了他,“该死!大清早的撩拨爷,这是逼爷犯罪?”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替她丈量尺寸的时候,她只知道舒服地哼哼,怎么才动了一下根本不属于她身体一部分的茄子,她就有感觉了? 不得不说,她的行为举止,根本不像个女人。 待他再度抱着沉睡不醒的凤无忧上了早朝,满朝文武已不似昨日那般惊讶。 只是,他们更加好奇凤无忧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君墨染爱不释手,甚至于将她带上了朝堂之上? 君墨染目无斜视地走上了朝堂,朝臣纷纷朝两侧散去,低首垂眸,显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他的眼眸淡淡地扫过傅夜沉等人,突然间,心中火气蹭蹭上涨。 平素里,总是一副睡眼惺忪的傅夜沉,今日峨冠博带,神采飞扬,俊逸无双。 即墨子宸也不似往日那般不修边幅,前襟盘扣难得没系错,双目矍铄,倒也显得精神。 就连龙椅上的即墨胤仁,都好似特意捯饬了一番,容光焕发,一改往日提不起精神的萎靡样儿。 更可气的是,本该在太医院养伤的百里河泽,竟穿着一套缥缈似谪仙的鲛纱白衣,垂着一头如瀑般青丝,定定地站在自己身侧。 相比之下,被凤无忧折腾了一整夜,却依旧吃不到肉的君墨染,面色铁青,一看便知欲求得不到满足。 君墨染郁猝至极,这些人,莫不是奔着凤无忧来的? 高位上,即墨胤仁扫了眼尚未转醒的凤无忧,狂抽着嘴角。 “摄政王,凤将军怎么还在睡?” 君墨染醋意大发,随口道,“昨夜折腾了她一宿,睡得沉了一些,诸位见谅。” 他此话一出,偌大的金銮殿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虽说,君墨染和凤无忧的关系,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但君墨染这般直言不讳,依旧是让部分思想较为保守的臣子涨红了脸。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想不到摄政王真有龙阳之癖!只是,我怎么听闻,凤将军并不喜欢男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以摄政王的手段,这世上还有他得不到的人?” ……… 傅夜沉闻言,似笑非笑丹凤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即墨子宸神色郁郁,自凤无忧治好他的花柳隐疾之后,他满脑子都是凤无忧。 这会子,见凤无忧已成了君墨染的人,心中略显酸涩,很不是滋味。 倒是百里河泽神色淡淡,昨夜他装晕以博取同情之际,已是深夜。 故而,他才不相信君墨染有时间“折腾”她。 即墨胤仁眉头紧蹙,沉声询问着君墨染,“摄政王,凤无忧乃东临骠骑大将军,怎可对他动用私刑?若是他不慎触怒了你,稍微教训一下也就算了,怎可折腾他一整夜?” 文武百官满头黑线,欲出言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立于即墨胤仁身侧的太监总管,连扯着即墨胤仁的衣袖,原想同他耳语一番,此“折腾”非彼“折腾”,不料凤无忧悠悠转醒,只打了个哈欠,竟不慎从君墨染怀中重摔在地。 “凤无忧,身体可有大碍,需不需要朕为你宣太医?”即墨胤仁尤为关切地看着凤无忧。 “好端端的,为何要给我宣太医?” 凤无忧意识到自己又被君墨染这厮抱上了朝堂,倏地起身,规规矩矩地站至君墨染身侧。 “据摄政王亲口所述,他昨夜折腾了你一宿,你竟没受伤?” 即墨胤仁心下腹诽着,凤无忧可真是耐打,被打了整整一夜,睡醒了还跟没事儿人一般。 凤无忧一听,面色一沉,狠狠地拧着君墨染大腿,低语道,“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君墨染抿唇不语,他深知凤无忧极好面子,但他就是不想开口解释。 待下朝之后,再向她认错得了。 281 邱如水作证(2更) 百里河泽为博得凤无忧好感,连连出言反驳着君墨染,“摄政王莫不是记岔了?昨夜,北璃王带着数十位黑衣人风风火火地闯入凤将军住所。本座原想出手相助,不料凤将军神威盖世,眨眼功夫便将北璃王的人马打得落花流水。本座闲来无事,便端坐在食案前给她呐喊助威。” “呐喊助威?” 即墨子宸双目圆瞪,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百里河泽。 这么多年来,百里河泽一直都是寡情冷淡的模样,他几乎都没看过百里河泽笑,委实难以想象,百里河泽还会给人呐喊助威。 凤无忧对于百里河泽这番说辞,倒是十分满意。 不过,听到即墨胤仁耳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他面色骤变,沉声道,“北璃王居然夜闯我东临骠骑大将军的住所?来人,宣北璃王。” 不多时,顶着一对黑眼圈,满脸憔悴的北堂龙霆便被人迎上了金銮殿。 他落座于即墨胤仁右手边的御座之上,见凤无忧意气风发地站在跟前,满脸肃杀,显得十分不悦。 即墨胤仁微微侧目,为了不让北堂龙霆的周身气度压过自身,特特端直了上半身,不咸不淡地问道,“北璃王,听说你与凤将军有私仇,并于昨日夜里带着一队人马私闯凤将军住所?” 北堂龙霆冷哼着,单掌拍案,慷慨陈词,“凤无忧胆敢中伤本王的闺女,罪不可恕。” 凤无忧眉梢一挑,扬唇浅笑,“敢问北璃王,璃音公主受了什么伤?何时受的伤?” 北堂龙霆自然不愿当着东临满朝文武的面,吐露北堂璃音中了烈性媚药,如此一来,她的名声就全完了。 沉吟良久,他只含糊其辞地说道,“昨夜于群芳卉上受的伤。” “群芳卉?我昨夜一直于医馆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北璃王,你可不要捕风捉影,含血喷人。” 北堂龙霆闻言,一口老血咯在喉间,气得差点儿双眼翻白。 昨夜,凤无忧明明亲口承认是她下的药,这会子,竟好意思矢口否认。 正当此时,凤之麟亦带着一位娇小玲珑的女子踏入了金銮殿。 他朗声道,“凤无忧,人赃并获,还不速速坦白招来?昨夜,邱氏曾去医馆找过你,她等了你约莫一个时辰,亦未见到你。你敢说,昨夜,你当真没离开过医馆?” 君墨染见状,这才在凤无忧耳边轻语,“昨夜,邱氏潜入神算医馆中,并在榻上衾枕上洒上了过量的药粉。本王担忧你伤心过度,原不打算告诉你此事。” 凤无忧会意,她眸光骤然转凉,定定地盯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邱如水,戾气乍现。 邱如水察觉到凤无忧的目光,水眸噙泪,作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无忧,你还好吗?” 凤无忧大大方方地上前,给了邱如水一个结实的拥抱,并趁着她不设防的空当,将九霄环佩塞入了邱如水的袖袋之中。 凤之麟最讨厌邱如水这般哭哭啼啼,只懂得何为儿女情长。 他冷声催促着邱如水,“朝堂之上,岂容你这般胡闹?还不快说,昨夜凤无忧究竟在不在医馆之中?” 邱如水闻言,连连拭去脸上泪痕,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满朝文武听清,“昨夜,无忧并不在医馆之中。” 282 倒打一耙(3更) 凤无忧松开了邱如水,后退了一步,斜勾着唇角,显出一丝玩世不恭,“邱姨娘,你确定?” “确定。” 邱如水点了点头,审慎言之。 凤无忧倏地轻笑出声,“话别说得太满。倘若,你并未前往茅厕中查探一二,我劝你收回上句话,免得犯下欺君之罪。” 邱如水面色煞白,怔忪间,她突然发觉凤无忧和之前不大一样。 之前,凤无忧即便心存怀疑,也会乖乖听话。 而今,她倒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愈发不受控。 凤无忧扫了眼神色仓皇的邱如水,绘声绘色道,“邱姨娘,你若是去过茅厕,定会发现茅厕小窗上有个圆圆的小脑袋一抖一抖。不妨告诉你,那就是我。” 她话音一落,偌大的金銮殿上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大部分满朝文武眼前,都浮现出凤无忧上茅坑的滑稽模样。 还别说,凤无忧这番描述,确实鲜活,且真实。 凤之麟脸色更加暗沉,他咬牙切齿道,“寻常人,如厕需要耗上一个时辰?” “近来火气颇盛,如厕时间确实长了些。” 凤无忧作羞涩状,讪讪而笑。 即墨子宸当了真,特特挪至凤无忧跟前,“怪不得无忧你频频发火,原来是上火所致。莫要担忧,择日本王便将府中上好的贡菊花茶给你送去。” 凤无忧含笑颔首,转身之际,桃花眼瞬间犀锐。 她冷声道,“昨日夜里,我不慎遗失了摄政王亲手相赠的九霄环佩。原以为是府上家丁所拿,挨个询问了遍,依旧毫无头绪。敢问邱姨娘,可有见过九霄环佩?” “无忧,你究竟怎么了?为何要冤枉为娘?” 邱如水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声色却依旧柔婉如水。 凤无忧正义凛然地说道,“邱姨娘有所不知,私藏摄政王的贴身之物,可是大罪。即便你是北璃人,依旧难逃死罪。再者,凤之麟已同我断绝父子关系,现如今我已不是凤家人,还望邱姨娘慎言。” 邱如水被堵得哑口无言。 此刻的她,眼皮狂跳不止。 她虽未见过九霄环佩,但见凤无忧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质问着她,心下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就怕凤无忧暗中做了手脚。 少顷,凤无忧直言出声,“昨夜,可有人见过我出现在群芳卉上?若是没有,还请北璃王还我一个公道。不过,在此之前,请皇上下令,彻查玉佩失窃一事。” 即墨胤仁百无聊赖地端坐在龙椅之上,正准备接过太监总管给他递来的糕点,突然间被凤无忧点名,吓得连连缩回手。 他轻咳了一声,正了面色,淡淡地扫了一眼邱如水,“摄政王的九霄环佩,可是你拿的?” “冤枉。”邱如水摇了摇头,未语泪先流。 “九霄环佩极为贵重,即便拿了应当也会随身携带。皇上,不妨让宫中嬷嬷搜搜身。”凤无忧撇了撇嘴,邱如水既伙同凤之麟坑害她,她自是不会轻饶。 北堂龙霆重掌拍案,怒意滔天,“大胆!邱氏乃北璃开国大将的内室,岂能被随意搜身?” 凤无忧寸步不让,出言反驳道,“据我所知,邱氏仅仅只是将军府的小妾。后因其骁勇善战的儿子屡建奇功,被破格封为了二品诰命夫人,这才被提为平妻。现如今,其子,也就是风流倜傥的我,被驱逐出境,她的通身威名,应当不作数了吧?” 凤之麟气得吹胡子瞪眼,连声唾骂着凤无忧,“孽子!” 邱如水面色青红交加,她最痛恨旁人拿她的身份说事,不成想,凤无忧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揪着她小妾的身份不放,出言侮辱! 怔忪间,邱如水面上又垂下两行清泪。 只不过,这一次,她被凤无忧弄得颜面尽失,哭得十分用心。 凤无忧唇齿含笑,特特在她耳边腹语,“不过是几句实话,就承受不住了?邱如水,你且听好了,这才是个开始。” 283 痛打邱如水(1更) 邱如水神色大骇,她能感觉到,眼前的凤无忧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任她搓圆捏扁的小丫头。 现在的她,锐不可当,不近人情。 即墨胤仁见邱如水神色仓皇,料定她这是做贼心虚,遂命宫中掌事嬷嬷将她带至偏殿搜身。 少顷,掌事嬷嬷一手搀扶着双腿发软的邱如水,一手紧紧攥着玲珑剔透的九霄环佩,迈着细碎的脚步,再度跨上金銮殿。 即墨胤仁眼眸微眯,淡淡地扫了眼掌事嬷嬷手中的九霄环佩,“环佩可是从邱氏身上搜得?” “启禀圣上,正是。” 掌事嬷嬷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金銮殿上乍响。 一时间,凤之麟的眸光变得极其复杂。 他原以为邱如水是个会来事儿的,不成想,这一回竟给他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她这枚棋子,算是废了。 北堂龙霆眸色微黯,尽管人赃并获,但他始终不相信邱如水有这个胆量,胆敢盗取九霄环佩。 退一步说,单看邱如水这一身绫罗绸缎,并不像是缺钱的主儿,绝不至于铤而走险偷盗凤无忧的九霄环佩。 沉吟片刻,北堂龙霆沉声询问着邱如水,“邱氏,可有冤屈?” 邱如水缓缓抬眸看向面色冷沉的北堂龙霆,一时间,泪如雨下。 她确实有满腹的冤屈,只是人赃并获,她百口莫辩。 凤无忧犀锐的眸光在邱如水和北堂龙霆之间游移,倏然间,她突然生出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 邱如水喜欢的人,难道是北堂龙霆? 如此一来,她的身世之谜,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倘若,她和北堂璃音被互换了身份,那她的生父应当是北堂龙霆,生母则是先后凌素素。 又或者,邱如水和北堂龙霆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如此一来,她的生父依旧是北堂龙霆,生母则是邱如水。 又或许,她的生父既不是北堂龙霆,也不是凤之麟,而是邱如水随手招来的野男人? 不,不对! 她和北堂璃音一定被互换了身份。 不然,北堂璃音不会如此嫉恨她,邱如水更用不着令她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本身就有点儿欲盖弥彰的意思。 凤无忧想清楚其中原委之后,不动声色地敛下眸中情绪,檀口轻启,“人赃并获,邱氏,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邱氏双唇发颤,眸中淬了点点恨意,敢怒却不敢言。 “凤无忧,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既寻回了九霄环佩,何必同一个妇道人家过不去?”北堂龙霆出言相劝。 北堂龙霆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的眸光瞬间微妙了起来。 众人皆思忖着,北堂龙霆百般维护凤之麟的小妾,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胆大的臣子纷纷以广袖掩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看来,北璃这位凤老将军,头顶有点儿绿。” “可不是!依我看,凤小将军行事作风颇有些北璃王年轻时的风范。指不准,凤小将军便是邱氏和北璃王的私生子。” “啧啧,怪不得凤老将军急着将凤小将军逐出家门!” ……… 凤之麟闻言,气得面色铁青。 他宁可牺牲邱如水,也不愿北堂龙霆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邱如水开脱。 而邱如水,误以为北堂龙霆对她存着一分情意,盈盈水眸中又氤氲了一汪春水。 今生能得北堂龙霆这番照拂,邱如水瞬间觉得,这么多年来的坚持都是值得的。 殊不知,北堂龙霆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在他看来,邱如水既是凌素素的洗脚婢,也是凌素素得以推心置腹的知己。 北堂龙霆此举,只是单纯地想保护曾与凌素素交好之人。 片刻之后,即墨胤仁故作老成地绷着鼓鼓的包子脸,缓声道,“众爱卿,肃静。” 闻言,满朝文武纷纷噤声,屏息以待即墨胤仁最后的宣判。 不成想,即墨胤仁并未直接给出判决,而是毕恭毕敬地询问着君墨染,“摄政王,你怎么看?” 君墨染冷声道,“杖责八十,以儆效尤。” 邱如水吓得双腿发软,她轻拽着凤之麟的袍裾,哭得跟泪人儿一般,“将军,救我。” 凤之麟冷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眼睁睁地看着邱如水被侍卫拖下金銮殿,一句为她求情的话都不曾说出口。 不多时,殿外便传来邱如水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北堂龙霆听着殿外邱如水声嘶力竭的惨叫声,粗犷的眉紧拧作一团。 可人赃并获,他也没法当着东临文武群臣的面,不顾道义枉顾法纪,强行救下邱如水。 他心中郁猝至极,原打算将凤无忧一军,不成想,竟被凤无忧倒打一耙,真是气煞人也! “凤无忧,邱氏既已受到严惩,你也找回了九霄环佩,此事就此翻篇。”北堂龙霆冷沉着脸,言之凿凿,“现在,是时候好好清算一下你与本王之间的恩怨!” 284 手误(2更) “恩怨?怕是只有绵绵无尽的怨恨。北璃王,你且说说,你我之间,哪里来的恩赐?” 凤无忧面上笑容浅浅,只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北堂龙霆一心想要为北堂璃音报仇雪恨,怒气冲冲道,“昨夜,你明明亲口承认了恶行!不止本王听得一清二楚,本王手下十二位贴身侍卫亦听得清清楚楚。今日,你若是不给本王的掌上明珠一个交代,本王唯你是问。” 凤无忧狭长的眼眸微眯,显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北璃王,莫不是听岔了?” “你昨晚亲口承认之事,还想抵赖?” 北堂龙霆怒拍桌案,委实想不明白凤家怎么出了凤无忧这等无赖之辈。 “我昨晚承认什么了?倒是你,平白无故地带着数十位人高马大的壮汉闯入我的卧房之中,大有屈打成招之意。我虽骁勇善战,终究是一拳难敌四手。为了让自己少吃点儿亏,只得认下自己从未做过的事。”凤无忧耸了耸肩,巧舌如簧道。 “北璃王,凤无忧乃我东临骠骑大将军,屈打成招委实不妥。”即墨胤仁面容冷肃,显出几分不容侵犯的威严。 “东临皇,今日你若是不给本王一个交代,本王当即撕毁东临、北璃两国之间的休战协议。” 北堂龙霆护女心切,他深知两国一旦开战,位于两国交界地带的东临京都势必首当其冲。 于北璃而言,只要攻下东临京都,就等于攻下整个东临。 “一旦开战,北堂璃音势必成为众矢之的。你若是想让她坐稳千古红颜祸水第一人,大可撕毁休战协议。”百里河泽声色清冷,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北堂龙霆瞠目而视,厉声驳斥着百里河泽,“百里国师,请你谨言慎行。音儿怎会是红颜祸水?自她出生以来,北璃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福星。” 傅夜沉冷声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福祸仅仅只是相对而言。北堂璃音究竟是福星,还是灾星,全取决于北璃王你的态度。” 北堂龙霆未曾料到,凤无忧才来东临一个月,东临朝臣竟这般袒护她。 尽管他并未掌握确凿的证据,可他依旧不甘心自家闺女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 思虑再三,他依旧固执己见,非要即墨胤仁定凤无忧的罪,“东临皇,本王并非想要凤无忧的性命,只是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本王只是希望,凤无忧能得到应有的教训。” 即墨胤仁为难至极,正想求助君墨染,凤无忧已阔步行至北堂龙霆之前。 她一掌落在他面前的案几上,“北堂龙霆,你真是让人失望。” “凤无忧,你敢说你昨夜并未去过群芳卉?”北堂龙霆不知凤无忧口中的失望是为何意,依旧偏执地诘问着她。 “本宫可以作证,凤无忧确实昨夜去过群芳卉。并且,凤无忧就是昨夜在群芳卉上摘得头筹的蒙面女子。” 凤无忧尚未回话,云非白已信步跨入金銮殿。 他从容淡定,言之凿凿,使得文武群臣纷纷对凤无忧的身份起了疑心。 只是昨夜群芳卉上的蒙面女子虽未露真容,单观其高挑袅娜的身形,以及通身的气度,便知其实乃人间绝色。 而凤无忧,模样俊朗,斜飞的眼尾总是显出一丝玩世不恭,倒像是惯于在风月之地纵情声乐的公子哥儿。 他们始终无法将凤无忧同昨夜群芳卉上惊才绝艳的蒙面女子联系在一起。 凤无忧倏地转过身子,冷睨着紫瞳微闪,邪气森然的云非白,“云秦太子,你的想象力倒是丰富。” 云非白不急不恼,转而侧目询问着君墨染,“敢问摄政王,昨夜本宫见你对蒙面女子宠爱有加,怎么今儿个就不见那女子的身影了?又或者说,凤无忧和蒙面女子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经云非白如此一说,众人纷纷生疑。 说来也是,君墨染向来清心寡欲,昨儿个怎会被一位不知来历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 也许,凤无忧和那位蒙面女子当真有几分渊源。 即墨子宸回怼着云非白,“你管得可真宽!那位蒙面女子,兴许摄政王已经玩腻了。既然腻了,还留在身边作甚?” 君墨染眉头一皱,特特开口解释道,“没玩腻。本王对感情之事,向来认真,‘玩’这个字极不恰当。” 凤无忧勾唇浅笑,对于他的回答,她甚是满意。 云非白冷哼道,“摄政王,何不让文武群臣一睹那位蒙面女子的芳容?如此一来,既可为凤无忧提供不在场证明,又得以满足文武群臣的好奇心。” “文武群臣好奇本王的女人作甚?是想抢?”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云秦太子准备何时迎娶本王胞妹?”君墨染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云非白。 “待群儒宴事毕,本宫毕八抬大轿将她迎娶过门。” 一提及君拂,云非白面色顿沉。 不过,他很快便回过了神,濯濯紫眸目不斜视地盯着凤无忧,“凤无忧,你敢对天起誓,你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凤无忧耸了耸肩,凉凉眸色落在凤之麟身上,薄唇轻启,“凤之麟,你儿子被骂不是个男人,你的脸不疼么?云秦太子这是拐弯抹角地辱骂你能力不行,生了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凤之麟被凤无忧气得面色铁青,却也不想遭人非议,只心不甘情不愿地出言为凤无忧作证,“犬子自幼在军营长大,与将士同吃同睡,自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凤之麟此言一出,君墨染瞬间黑了脸。 什么叫和将士们同吃同睡? 凤无忧明明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 即便,有凤之麟出面担保,云非白依旧不信。 他紫眸一黯,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凤无忧裆部一连轰去数道掌风。 凤无忧有所察觉,疾步侧转过身,接连躲过数掌。 然,掌风之厉,足以将凤无忧身上的衣料,化为齑粉。 这会子,凤无忧大腿以下,长靴之上,一片雪肤外露,看上去甚是诱人。 众人见状,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双修长美腿,毫无瑕疵,想必定是女人的腿! 只是,当凤无忧侧转过身之际,满朝文武都成了盯裆猫。 凤无忧不知,君墨染替她更衣的时候,调整了茄子的位置,使之显得更为真实。 这不,凤无忧虽有袍裾遮着,但正是这般半遮半掩,更是让人觉得真实。 “凤小将军果真了得!” “太羡慕了!他看起来瘦瘦小小,怎么身体长得这么好?” “呜呜呜,我慕了...” ……… 下一瞬,君墨染、百里河泽、傅夜沉纷纷褪下衣衫,朝着凤无忧兜头披来。 君墨染郁猝至极,他都没细看过的这双修长美腿,居然被这么多人看了! 凤无忧紧裹着身上多出的三件锦袍,冷睨着云非白,“云秦太子当众扒人裤子,这就是你们云秦的待人之道?” “手误。” 云非白咬牙切齿,他原想让凤无忧当众出丑,杀杀君墨染的威风,不成想,凤无忧居然真是个男人。 “朝堂之上,当众欺辱我东临骠骑大将军,罪不可恕。” 君墨染动了怒,他周身气流涌动,单薄的中衣在狂风中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轰轰轰—— 须臾间,他接连甩出三掌,先是断了云非白的后路,再是向他胸口命门处直袭而去。 噗—— 云非白躲闪不及,胸口正中掌风,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摄政王,你居然敢公然行凶!”云非白倏地抬眸,眸中杀气渐浓。 “手误。” 君墨染不咸不淡地答着,云非白当众欺辱凤无忧,他是决计不能忍的。 285 雷劈(3更) “你!” 云非白气急败坏,又呕出了一口血。 若不是因为此刻仍在君墨染的地盘上,他势必要同君墨染决一死战。 凤无忧趁云非白气急攻心,警戒心骤降之际,以袖中银针,接连朝着他裆部袭去。 咻咻咻咻—— 数十根银针次第有序地朝着云非白紧要部位斜飞而去,不偏不倚地割下一小片呈倒三角的布料。 云非白下盘失守,恼羞成怒,“凤无忧,你可别太过分!” “手误。” 凤无忧讪讪而笑,“云秦太子别忘了,是您手误在先,我等只是照模学样。”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挡在凤无忧跟前,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低声道,“再敢看一眼试试!” 凤无忧这才收敛了肆无忌惮的眸光,小声应着,“果真有胎记。” “………” 君墨染郁猝至极,平时他百般撩拨她,她都不一定愿意看。 今儿个,她竟对云非白的身体显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凤无忧,你若是想看,本王定让你看个够。” “大可不必。” 凤无忧忙不迭地缩回脖颈,靠在君墨染背后装死。 傅夜沉见凤无忧、君墨染二人耳语不断,似笑非笑丹凤眼中,现出一抹寥落。 百里河泽倒是没什么所谓,他现在虽得不到凤无忧的心,但终有一日,他必定能打动她。 云非白意识到眼下的局面,对自己极为不利,再不甘心,也只得先行离去。 “君墨染,凤无忧,你们给本宫等着!” 为挽回些薄面,他狠狠地撂下一句狠话,便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捂裆,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 群臣见状,朗声大笑。 云非白嚣张跋扈,无人不晓,今儿个能让他吃一回闷亏,真真是大快人心。 唯有凤无忧,再度侧转过身子,定定地看向北堂龙霆,“北璃王,还需要我提供不在场证明?” 北堂龙霆见云非白都吃了个闷亏,心下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遂缓和了口气道,“凤无忧,只要你从今往后再不去迫害音儿,之前种种,本王可既往不咎。” “北璃王,昨夜你逼我下跪,甚至欲将我杖毙,我都记下了。” 凤无忧掏出袖中的小册子,认真地翻着页。 君墨染瞟了一眼,竟发觉凤无忧将这段时间以来,她受过的迫害均记在小册子当中。 当然,册子前面数十页,记录的全是他对她犯下的暴行。 君墨染虎躯一震,心里慌得不行,深怕凤无忧不肯原谅他。 傅夜沉也发现了凤无忧将他掌掴她的那一巴掌,记在小册子之中,并配上了图。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反复地警醒着自己,再不能对她动粗。 百里河泽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他早已深陷在泥淖之中,是以并不害怕被她憎恨。 北堂龙霆满头黑线,他扫了眼图文并茂的小册子,竟觉得凤无忧有些可爱,张扬中透着一股孩子气。 即墨胤仁深怕朝堂之上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急急令太监总管宣了退朝。 东临先皇曾叮嘱过他,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得同北璃开战。 故而,他并不情愿看到君墨染等人同北堂龙霆这般剑拔弩张地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 北堂龙霆沉静下来,也不想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得见好就收,率先起身,阔步走出了金銮殿。 凤无忧紧随其后,忿忿然说了句,“汝母俾也!” 她实在是气急了。 若是旁人百般构陷她,她顶多以牙还牙,并不会牵扯到自身情绪。 可北堂龙霆不一样,他极有可能是她的亲爹啊。 错认女儿已经十分荒唐,这会子,竟还要为北堂璃音声讨她,她实在是气不过。 轰—— 不成想,北堂龙霆尚未回话,裂缺霹雳携同着滚滚响雷骤至。 凤无忧心下一惊,思忖着难不成是因为骂了一句北堂龙霆,要遭天谴? 她不信邪,又补了一句,“北堂龙霆,日你仙人板板!” 轰—— 轰轰轰—— 一时间,黑云压城,电闪雷鸣,雷声振聋发聩。 “哼!孽臣,再骂一句,当心五雷轰顶。”北堂龙霆忿忿然拂袖而去。 凤无忧撇了撇唇,再不敢肆意辱骂北堂龙霆。 百里河泽擅观天相,察觉到雷声的诡异之处,狐疑地盯着北堂龙霆的背影。 此响雷,倒像是子女大逆不道辱骂长辈,引来的轰天雷。 难不成,凤无忧和北堂龙霆颇有些渊源? 百里河泽神色微黯,却始终未出声言语,只随着傅夜沉一道,扬长而去。 出了金銮殿,礼部侍郎特特赶来,寻君墨染商讨明日群儒宴的大小事宜。 凤无忧见状,先行开口道,“我恰好也要去太和殿一趟,明儿个群儒宴开幕,我身为骠骑将军,理应留下,给霍大将军打打下手。” 君墨染不甚放心地看着她,“别走丢了。” 凤无忧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便朝着太和殿方向小跑而去。 君墨染见她前脚一走,旋即拉着礼部侍郎一番详谈。 所谈内容,和群儒宴倒是毫无瓜葛,均是些婚嫁相关事宜。 礼部侍郎听得一脸迷茫,不过他难得见君墨染如此和颜悦色,便也欣喜地将东临乃至北璃,所有关于婚嫁方面的习俗说了个遍。 286 小胤胤的苦恼(4更) 东临皇宫太和殿 霍起大将军见凤无忧大摇大摆地入了太和殿,面上顿现羞窘之色。 直到现在,他满脑子都还是凤无忧的两条大白腿。 故而,他根本不敢正眼看她。 少顷,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顿步上前,“凤将军,明日群儒宴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我二人定要小心防范,切不可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稍显纳闷地询问道,“五国群儒宴人多眼杂,为何非要在宫中举办?” “凤将军有所不知。群儒宴起初是为选贤举能所用。只是近些年,渐渐变了味儿,逐渐沦为皇室贵女或是名门千金择选良婿所用。这些个女眷不习惯抛头露面,唯有将群儒宴迁至宫中,才能尽可能地保证她们的安全。” “原是如此。” 凤无忧一边答着,一边指着不甚宽敞的殿门说道,“据我目测,太和殿可纳千人。只是,殿门窄小,至多只能使得数十人同时通过。若是发生紧急状况,极有可能发生踩踏事件。不若,将群儒宴比试的场地,设在太和殿外。再将殿外这些没什么用处的花盆换成沙缸及水缸,如此一来,便可大大降低走水的可能性” “在理!” 霍起微微颔首,旋即又询问着凤无忧,“为何非要将场地移至殿外?” 凤无忧耐心解释着,“殿外空气流通,即便有心人下了过量迷药,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在此之前,霍起亦觉得到将太和殿设为群儒比试的场地,并不是十分妥当。 可他既想不出更好的场地,又碍于赫连太后的懿旨,只得妥协。 赫连太后自先皇故去之后,一心参禅,不问政事。 只是即墨止鸢早已到适婚年龄,却迟迟不肯嫁人,这使得赫连太后不得不多费些心神。 她思忖着将群儒宴移至宫中,她才能趁机为即墨止鸢挑选一位举世无双的良婿。 只要即墨止鸢觅得良人,她便可了无牵挂地常伴青灯古佛边... 霍起听凤无忧一番解释之后,眼前一亮,对凤无忧的印象亦好了不少。 “凤将军所言甚是。” 他会心一笑,稍显豪放地搭着凤无忧的肩,俨然一副老相识的模样。 可不知何故,霍起脑海中又闪过凤无忧的两条大白腿,他尴尬地收回搭在凤无忧肩上的手,满脸尽是窘迫。 凤无忧不明所以,面上始终挂着谦和有礼的浅笑。 正准备抬腿离去,却见即墨胤仁疾步而来,直挺挺地撞进她的怀中。 “小胤胤?” 凤无忧轻揉着即墨胤仁的小脑袋,见他闷闷不乐,轻声问道,“怎么了?该不是又被摄政王罚抄《治国策》了吧?” 即墨胤仁嘟着嘴,俨然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凤无忧,你带朕出宫好不好?” 凤无忧连连摇头,审慎言之,“你乃九五之尊,擅自出宫恐招惹祸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可是,朕有件要紧的事儿想请你帮忙。宫中耳目众多,只有出了皇宫,才能畅所欲言。” 即墨胤仁垂眸敛眉,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显得尤为无措。 凤无忧随手扯下肩上的白色锦袍,给即墨胤仁递去,“将百里河泽的锦袍换上。” 而后,她又顺手掐了把他的包子脸,压低了声道,“换上之后,顺带蒙上面纱。一会儿你我二人共坐玉辇出宫。” 即墨胤仁撇了撇嘴,指着凤无忧身上那件玄色锦袍小声嘟囔道,“朕想穿摄政王的。” “不准!” 凤无忧紧攥着身上的玄色锦袍,君墨染的衣服,她才不愿意让即墨胤仁穿去。 即墨胤仁拗不过他,只得不情不愿地换上百里河泽的锦袍。 他同凤无忧差不多高,故而百里河泽的衣物穿在他身上明显有些不合身。 好在,他不需要起身,仅需端坐在玉辇中,便有人将他和凤无忧抬出宫外。 一出宫,即墨胤仁便迫切地擒住了凤无忧的胳膊,恭声道,“凤无忧,听说你治好了宸王的花柳隐疾?” 凤无忧点了点头,“宸王的花柳隐疾发现的还算及时,并不算难治。” “你既能治好宸王,势必也能助朕脱离险境。”即墨胤仁面上现出一丝喜色。 “小胤胤,你该不会被宸王带坏了吧?告诉我,你是不是也罹患了花柳隐疾?”凤无忧妙目圆瞪,她看向长着一张圆圆包子脸的即墨胤仁,委实不愿相信他竟患上了“疑男杂症”。 即墨胤仁耷拉着圆圆的小脑袋,苦着一张小脸,“才不是。” “既未患病,你要我怎么帮你?” “不日前,小德子给朕塞了一个婢女,并再三嘱咐朕,要对那婢女做些奇怪的事。朕和她素不相识,自然不能唐突地扒她衣物,自然是不肯按着小德子的指示办事。” 凤无忧一听,旋即会意。 宫中太监应当是给即墨胤仁挑了位侍寝的婢女,毕竟,他时年方满十四,又身为九五之尊,自然需要早些开枝散叶。 即墨胤仁叹了一口气,又一头扎入了凤无忧怀中,“朕不喜欢她。只是,赫连母后说,朕若是不碰她,她就会死。” 对于这位赫连太后,凤无忧之前倒是略有耳闻。 她乃即墨止鸢的生母,却并不是即墨胤仁的生母。传闻,她生性寡淡,参禅多年,素来不问政事。 “赫连太后还说了些什么?” “赫连母后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年年底,她势必要为朕择选一位恭淑敦厚的皇后。她还说,朕若是不临幸那位婢女,就会赐死她。” 凤无忧认认真真地听了大半日,依旧不明白即墨胤仁找她的目的所在。 沉思片刻之后,她压低了声儿,凑在他耳边轻语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临幸人家?” 287 误食(5更) “才不是。” 即墨胤仁绯红着小脸,这几日他被宫中太监逼着看了许多话本子,大体上还是懂的。 “难道,你...不行?” “凤无忧,你能不能正经点?”即墨胤仁羞恼至极,鲜嫩的包子脸呈现出瑰红的色泽,看上去更加诱人。 “我正不是在为你出谋划策?” 即墨胤仁支支吾吾半天,终于道出了实情,“那个,朕只是不想要和女人睡在一起。上回那个婢女,自己不盖被褥也就算了,还不让朕盖。你说,她是不是存心想害朕染上风寒?朕不喜欢恶毒的女人!你有没有什么神丹妙药,可以让朕看上去同小德子他们一般?” “噗——” 凤无忧闻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即墨胤仁果真和其他男人不一样,不止单纯,想法还古怪。 “凤无忧,你在笑话朕!”即墨胤仁急得直跺脚。 恰巧,玉辇已行至神算医馆门口。 凤无忧替他再度戴好面纱,这才牵拽着他入了神算医馆。 “凤无忧,你是不是在笑话朕?” 即墨胤仁气急,正欲甩开她的手,力气却还没她的一半大。 “非也。爷倒是十分欣赏你这般洁身自好的小包子。” 凤无忧一边应着,一边将小瓷瓶扔至即墨胤仁怀中,“此乃东风无力散。必要时服下一颗,一刻钟便可见效。” 即墨胤仁懵懵懂懂地接过瓷瓶,他原想告诉凤无忧,他并不喜欢女人,他只喜欢她。 可是,凤无忧比他大了足足三岁,而且还是个男人。无论如何,赫连太后都不会同意让他迎娶一个男人。 再者,她是君墨染喜欢的人,即墨胤仁即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君墨染抢人。 凤无忧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抬手顺了顺他细软的头发,“别担心,东风无力散药力很猛,准保有效。” 即墨胤仁点着头,心中的欢喜终是没能说出口。 凤无忧随手给他递了颗蜜糖,“糖解百忧。” 即墨胤仁却舍不得吃,他深怕凤无忧也同手中这颗蜜糖一般,甜着甜着,就失踪了。 他自幼在宫中长大,吃穿用度自是不愁,可得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却是一个都没有。 如今,他好不容易能同凤无忧说几句体己话,自然是希望她长长久久伴在身侧。 “凤无忧,你可有和摄政王比过孰大孰小?” 即墨胤仁本想询问她有没有和君墨染做过奇怪的事,但他脸皮薄,只得换了一个自以为十分委婉的方式问她。 “这还用比?我凤恢弘天下无双!”凤无忧大咧咧地答道。 隐于暗处的追风见状,一下子便看穿了即墨胤仁的心思。 为了替君墨染解决掉即墨胤仁这个潜在情敌,追风二话不说,便将他扭送回宫。 “追风,让朕再待上一小会,如何?”即墨胤仁小声地央求着追风。 “再过半个时辰,王势必会赶回来陪凤小将军用膳。到时候,王若是发现您也在...” 追风话音刚落,即墨胤仁“蹭”地一声钻入了玉辇之中,再不敢多言。 不多时,玉辇即将驶入宫门之际,君墨染一脸肃杀地蹿入玉辇之中,腰间斩龙剑蠢蠢欲动。 他原以为凤无忧、百里河泽二人均在玉辇之中,气得浑身发颤,面色黢黑似锅底。 但当他意识到玉辇之中,仅即墨胤仁一人时,怒气消了大半。 再看即墨胤仁穿着百里河泽的衣物,心情骤然转晴,薄唇微扬,通体舒畅。 少顷,君墨染单手拎着即墨胤仁的前襟,冷声道,“找凤无忧作甚?” 即墨胤仁缩了缩脖子,略显局促地说道,“只是找他说说心里话,解解闷。” “都说了些什么?”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藏着一丝嫉妒,凤无忧每每见到即墨胤仁,都像是见到凌风酒楼的流心蟹黄包一般,恨不得扑上去啃上几口。 “凤无忧说,他比你恢弘。”即墨胤仁避重就轻地答着。 “她还说了些什么?”君墨染唇角轻勾,得知了凤无忧的恢弘纯属瞎编乱造,他每每听她吹嘘,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即墨胤仁向来不敢在君墨染面前撒谎,他多问一句,便没骨气地和盘托出,“朕知凤无忧专攻‘疑男杂症’,特特还向他要了瓶秘药,以备不时之需。” “交出来。” “摄政王,你能不能别欺负朕?”即墨胤仁不满地嘟了嘟嘴,终究还是乖乖地交出了东风无力散。 “小包子,不欺负你,欺负谁?” 君墨染接过东风无力散,心情大好,顺手摸了摸即墨胤仁圆圆的小脑袋。 即墨胤仁郁猝,他委实想不明白为何君墨染和凤无忧都如此钟爱他的大脑门儿,每每独处之际,总要揪着他“蹂躏”一番。 咔哒—— 君墨染垂眸,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剔去瓶塞,而后倾倒出五六颗乌黑色的丹药,一股脑儿地往嘴中塞去。 “摄政王,此药不得乱吃!”即墨胤仁见状,急得一屁股坐在君墨染腿上,欲替他抠出嘴里的丹药。 “无忧亲手配制的丹药,本王自是要第一个尝。”君墨染长臂一横,将怀中惊惧不已的即墨胤仁扫至一旁。 即墨胤仁眉头紧锁,小声咕哝着,“摄政王,这是东风无力散,吃多了身体吃不消的。” “咳咳——” 君墨染虽不知东风无力散为何药,但闻“无力”二字,已然慌了神。 他微微垂眸,盯着自己的裆部凝视了片刻,随后慌不择路地飞出玉辇。 他原想去神算医馆走一遭,让凤无忧给他好好诊治诊治。 但他又不愿让凤无忧瞧见自己窘迫的一面,只得灰头土脸地回了摄政王府。 “追风,速宣苏太医。” “苏太医被北璃王召去了驿馆之中,一时半会之内,不知能不能赶到。” “速去神算医馆,将顾南风绑来!” “是。” “罢了,本王亲自去一趟。” 君墨染每走一步,面色便沉一分。 他甚至能感觉得到身体上的些微变化,再这么下去,他又该如何征服凤无忧? 该死! 就不该乱吃丹药。 君墨染欲哭无泪,头一回主动将脑袋靠在追风肩上,“追风,本王感觉,快死了。” 追风小心地扶着君墨染的腰,一脸关切,“王,您定然不会有事。” “倘若,本王...成了太监,你说凤无忧会不会介意?”君墨染面色黑如墨汁,他感觉现在的自己,浑身无力,连双腿都提不起劲儿。 “会。凤小将军风流倜傥,最注重这些。倘若您成了太监,凤小将军估摸着每天都得红杏出墙。”追风郑重其事地说着,不遗余力地添油加醋。 “她敢?!” “王,您大可以亲自去问问他。” 追风讪讪而笑,他心下思忖着凤无忧、君墨染二人在感情方面都太过单纯,他若是不给他们添一把火,他们怕是永远都迈不出那一步。 288 真假青鸾(1更) 医馆内室,迷雾似迷蒙霞霰,随风而动,随风弥散。 凤无忧靠坐在浴桶边沿,伸出如玉的足尖试着水温。 她一边褪去披在她身上的两件锦袍,兀自嘟囔着,“这些个臭男人,身上什么味都有!特别是傅夜沉,看着光鲜亮丽,身上总是透着一股死尸味。” 哒哒哒——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凤无忧纵身没入木桶中,她偏转过头,沉声询问道,“青鸾?” “公子,是我。” 闻声,凤无忧长舒了一口气,“进来,给爷拿一身干净的衣物。” “是。” 凤无忧天生恐水,刚穿越的那段时间,她最怕的事就是沐浴。 近些日子,她的恐水之症大有好转。 不过,只要水位没过胸线,她便会产生一种溺毙的错觉,紧张到无法呼吸。 说来也是玄幻,就是这么一个恐水又恐高的人,偏偏成为了异世佣兵团四大佣兵之首。 话说回来,据她穿越,仅一个月余。 可她却觉得,仿若已在东临过了大半生。 忆起和君墨染初次见面的情境,凤无忧面色一红,自言自语道,“上一回没细品其中滋味,就是不知,下一回当是猴年马月。” 迷蒙水汽之中,她半趴在桶沿上,三千青丝浮于掺着木兰花瓣的水面上,似一张妖异的网,引人沉堕。 哒—— 哒哒—— 幕帘后,又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凤无忧倏地睁开双眼,冷冷地盯着鲛纱幕帘,沉声问道,“谁?” “公子,是我。” “你是谁?” 凤无忧犀锐的眼眸中频射寒星,帘幕外那一抹身影,明显比青鸾高大许多。 突然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撩开鲛纱幕帘,使得幕帘上嵌着的琉璃珠子窸窣作响。 下一瞬,云非白闪身钻入了幕帘之中,朝着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浴桶里的凤无忧阔步而去。 他紫眸濯濯,唇角划出一抹邪魅的弧度,只那嗓音,不似寻常醇厚,竟与青鸾的尖细嗓音相差无几。 “凤无忧,需要本宫伺候你沐浴更衣?” “不需要。” 凤无忧下意识地往下沉着身子,原想伸手去够被她随意扔至屏风上的锦袍,可云非白近在咫尺,惹得她全然不敢动弹。 云非白扫了一眼桶面上将水光与春光遮得严严实实的花瓣,心生不悦,“凤无忧,你一个大男人,怎的还洗花瓣澡?” “大男人为何不能洗花瓣澡?男人也可以香喷喷滑溜溜。” 凤无忧辩驳着,双手紧护身前,局促不安地看着邪气森森的云非白。 “是不是男人,还两说。本宫今日定要亲手查验一番,令东临摄政王魂牵梦萦的人,究竟长了一副怎样的妖娆身段!” 云非白戏谑言之,一只手倏地探入了浴桶之中。 哗—— 须臾间,水声哗然,水花四起。 凤无忧又惊又气,她原想直截了当地拧断他的脖颈。 可过高的水位使得她恐水症再犯,窒息感愈发强烈。 千钧一发之际,凤无忧以木桶上的层层花瓣糊着云非白的眼眸,倏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过屏风上的玄色锦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云非白愈发兴奋,一手拂去眼皮上湿漉漉的花瓣,另一手却以遒劲掌风将浴桶劈得粉碎。 “小美人儿,乖乖听话,本宫必定好好待你。” 云非白察觉到身后有气息流动,疾转过身,摊开双臂猛扑上前。 “云秦太子,请自重。”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气,若不是此刻他服下数颗东风无力散,致使周身内力无法运转。他定要将云非白劈成碎片。 云非白抬眸,意识到自己抱错了人,恼羞成怒。 “摄政王,你怎么在这?” 他悻悻松了手,单手拂去身上的水珠,心情骤然阴郁。 凤无忧穿好了衣物,才从君墨染背后探出大半个脑袋,她忿忿地看向云非白,“卑鄙,无耻!” 君墨染功力失了大半,断不敢贸然出手。 就怕一出手,便露了馅儿。 云非白略带痞气地扯了扯领口,一双紫眸透着妖异的光,“凤无忧,你既能接受东临摄政王,就一定能接受本宫。本宫自诩各方面条件,都略胜摄政王一筹。不如,你考虑考虑本宫?” “考虑你什么?金銮殿上,满朝文武都亲眼看到了,你还不如爷恢弘。你自己说说看,有什么地方,值得爷另眼相看?” 云非白冷盯着吐语连珠的凤无忧,恨不得将她从君墨染身后拽至跟前。 就差一点儿!就差一点,他就能得知凤无忧究竟是男是女! 可惜,君墨染来的不是时候!偏偏在这紧急关头,挡在了凤无忧跟前。 “滚。” 君墨染内力无法凝聚,四肢乏力,不能对云非白动手,只能厉声恐吓。 “摄政王,何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大发雷霆?待本宫将君拂赢娶进门,还得随拂儿唤你一声王兄。” 云非白已于金銮殿上中了君墨染一掌,再不敢贸然行事。 撂下一句话后,便讪讪离去。 君墨染这才回头,他见凤无忧惊魂未定,发丝上还淌着水珠,抬手轻揉着她的脑袋,“是不是吓到了?”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云非白口戏不错,差点骗过了我。” “口戏?” 君墨染尾音高扬,会错了意,满肚子火气喷薄欲发。 289 引火烧身(2更) “可不是?他的声音可塑性极强,竟能做到以假乱真。若不是他的气场比青鸾强大许多,我差点儿就要被他骗了。”凤无忧一本正经地说道。 “原是如此。” 君墨染长舒了一口气,旋即替她擦拭着墨发上的水渍,“今后可别一个人躲在内室中沐浴,不安全。你什么时候想要沐浴,唤一声本王,本王替你守着。” “叫上你,不等同于引狼入室?” 凤无忧吃吃一笑,并未将君墨染的话当真。 她看着一地的木桶碎片,忿忿言之,“你说,云非白是不是变态?他若这么想看,改明儿个爷亲自挑选一卷精品春宫美图,让他见识见识何为猛汉!”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在怀疑你的身份,并非觊觎你的‘猛汉之躯’。” 闻言,凤无忧瞬间垮下小脸,闷闷不乐道,“我是男是女有这么重要?” “你有多迷人,你自己不知道?本王劝你,还是乖乖做本王的摄政王妃。唯有如此,才能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摄政王妃是何官职?若是不能与你平起平坐,还是免了。” 凤无忧一边说着,一边当着他的面,将披在她身上的玄色锦袍扔至一旁。 君墨染眸色一黯,也不知是顾南风给的解药起了效用,还是凤无忧的身体消磨了东风无力散的药性。 “凤无忧,你...” “爷只是顺便让你看看,爷的身材没你说的那么差。” “嗯。” 君墨染沉声应着,他既十分享受凤无忧突如其来的主动,又有些担忧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在进屋之前,他找过一趟顾南风。 顾南风既给了他东风无力散的解药,又给了他有短时避孕之效的丹药。 合理地说,当下将她吃干抹净,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凤无忧,你可愿意?”君墨染轻声问道,心下忐忑不已。 “想什么呢?爷只是想告诉你,爷没你说得那么差,可别嘴欠,一天到晚嫌七嫌八。” 君墨染喉头微动,声音喑哑得不像话,“本王还有急事,先行一步。一会陪你用膳。” “等等。要不要爷帮你...”拿银托子。 凤无忧尚未说完,就被君墨染抛上了榻。 “好,你帮本王。”君墨染眸色愈深,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心跳砰砰然,既紧张,又兴奋。 “君墨染,爷不是这个意思。” 凤无忧早已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余毒未清,若是不慎闹出了“人命”,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退一步来说,即便没闹出“人命”,君墨染这势头,也足以要了她半条命。 就眼下这种情况,她怎么敢放纵自己的身体? 君墨染却不知她心中存了这么多顾虑,他只当她那一声“帮”,就是以身相许的意思。 他看着眼前手脚并用的凤无忧,已然濒于失控边缘... “君墨染,咱俩好好聊聊!” “你起开!” “爷没准备好,你能不能再给爷一点时间?” 凤无忧有些慌了神,她只是想让君墨染看看,自己并没有他口中说的那般一马平川。 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君墨染定力这么差,随便一撩,就失了控。 “本王不想再等。” 君墨染低低说着,声色低醇极富磁性,惑人心神。 他见凤无忧仍在乱动,索性解下腰间绸带,将她的双手捆在一块,高举过头顶,“别动。本王不想弄伤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290 怒火(3更) “君墨染,虽然这么说有点儿矫情。但是,爷真的很害怕。” 凤无忧企图唤回他的理智,她喜欢他不假,可她的身体不允许她放纵。 “你胆子有多大,本王岂会不知?你只是云擒故纵对不对?你根本不会怕的。” 君墨染笃定言之,在他眼里,凤无忧便是追风口所述那般,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凤无忧正欲开口,君墨染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截了当地以唇封嘴。 “………” 她原想告诉他,她的身体可能出了点小问题,眼下虽不算严重,但却不能放纵。 可君墨染力大如牛,还不允许她开口,一时间,她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阿嚏—— 许是由于头发未干,凉气入体,凤无忧一连打了数个喷嚏。 君墨染这才注意到枕边已然被水渍浸透了大片。 他旋即起身,随手拾起被自己扔在榻下的衣物,替她拭着尚未干涸的墨发,“着凉了?” 凤无忧正在气头上,自是不愿搭理他。 “怎么了?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帮本王?”君墨染憋得直冒冷汗,依旧耐着性子询问着她。 凤无忧被绸带桎梏住的手腕磨破了皮,每动一下都会传来些微痛感。 一开始,她只是担忧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可现在,她只觉得君墨染太过分了些。 哪有动手捆人双手的道理? 这难道不是强取豪夺? “凤无忧,本王是不是对你太过宽容了?来回戏耍本王很好玩?明明是你撩拨的本王,现在倒好,一不如意,连话都不知道回。” 君墨染将手中的衣物暴摔在地,即便竭力控制着心中怒火,但见她依旧不肯搭理他,还是不可控制地对她发了火。 凤无忧也觉得是自己有错在先,平白无故地在他面前脱衣服,确实是她考虑不周。 可她鲜少同人认错,也羞于认错。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再度偏过头,闷声道,“爷不该撩拨你,爷认错。” “这是认错的态度?”君墨染觉得凤无忧分明是在同他抬杠,竟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那你还想怎样?” “凤无忧,本王给你的耐性还不够?让你接受本王,就这么难?” 君墨染完全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敢这么忤逆他。 他自认为对凤无忧已经十分宽容,可凤无忧害怕抗拒的姿态,委实让他窝火。 “爷都认错了,你干嘛还咄咄逼人?” “是本王咄咄逼人,还是你几次三番戏耍本王?对你,本王有求必应。而你,明知道本王想要什么,却只会推三阻四。” 凤无忧没料到君墨染火气这么大,倏地起身,迎上了他情欲并未退散的双眸,“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你,爷才能平步青云当上骠骑大将军,所以收点利息完全合乎情理?” “凤无忧,你没有良心。” 君墨染翻身下榻,披上锦袍,头也不回地破门离去。 凤无忧紧跟着下了榻,她是真的不想要失去他。 即便她也很生气,但她更愿意将事情说清楚。 奈何她双手还被绸带绑着,待她以蛮力挣脱腕上绸带,君墨染已不知去向。 “这人一旦生起气来,真是可怕!净说些伤人的话。他脾气不好,就让让他好了。”凤无忧轻揉着手腕,心烦意乱。 291 不速之客(4更) 叩叩叩—— “公子,君拂郡主来访。”门外,青鸾压低了声道。 方才,她见君墨染怒气腾腾地从凤无忧卧房中冲出,便知他们二人定是在吵架。 这会子,青鸾既不敢打扰凤无忧,又担忧君墨染移情别恋,又惊又怕之中,已兀自垂泪,哭了好一会儿。 凤无忧缓声道,“不见。” 她对君拂毫无好感,若不是看在君墨染的面子上,绝无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凤无忧,别以为你当上了骠骑大将军,就能无视本郡主。” 君拂一把推开了守在门外的青鸾,推门而入,指着凤无忧的鼻尖劈头盖脸一通指责,“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做什么不好?偏要诱惑王兄!” “与你何干?不诱惑他,难道诱惑你?”凤无忧心情极差,更加懒得搭理君拂。 “凤无忧,你若当真喜欢王兄,就别霸占着他,行么?君家一脉单传,全指着王兄开枝散叶。他若娶了你这只不会下蛋的公鸡,君家岂不是要断子绝孙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忍心看着君家因你一人,连香火都无法延续?” “这番话,谁教你的?”凤无忧定定地看向君拂,她腹诽着,以君拂的脑子,断然说不出这样一番话。 君拂略略心虚地移开了眼,含糊其辞道,“明眼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你和王兄绝不会有结果。” “爷也劝你一句,回头是岸。你和摄政王,这辈子都不可能。好好做你的云秦太子妃,若是让云非白得知你情迷自家王兄,你猜他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你!本郡主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宝塔,河妖,送客!” 凤无忧原打算将她扔出门外,一想到她怀有身孕,只得轻柔地将她轰了出去。 刚关上门,凤无忧仿若变了个人似的,萎靡无力地靠在门扉上,神情呆滞。 君拂有句话算是说对了,君家一脉单传,全指着君墨染延续香火,开枝散叶。 而她,被毒药荼毒多年,能怀上孩子的几率并不大。 更关键的是,一旦怀上,体内余毒将疾速扩散。 到头来,不仅保不住孩子,还极有可能搭上自己。 深思熟虑之后,凤无忧想到了同他断绝关系。 她知道他一直忍得很辛苦,她不想委屈他,这对他确实不公平。 君墨染原本已经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不过,他明明说好了陪她一起用膳。 他担忧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不肯乖乖用膳。 无奈之下,只得原路折返。 站在凤无忧卧房外,君墨染忽然又忆起他们上一次吵架。 他还记得凤无忧闷闷不乐的样子,心突然一抽一抽地痛。 她还小,他理应让着她的。 可能正是因为他做的不够好,她才不愿意接受他。 “凤无忧,你不是想要和本王好好聊聊?” “嗯。” 凤无忧没想到君墨染会去而复返,不过她依旧强作镇定地开了门。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还是君墨染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可否让本王进屋详谈?” “君墨染,我们要不...分手吧?” “何为分手?” “同和离一个意思。不过,我们并未有婚约的束缚,至多只能算是分手。” 凤无忧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舍不得她。 前世,所有人都将她当成了靠山。 今生,他却成了她的靠山,给予她无限的安全感。 正因为他越来越好,凤无忧才愈发不忍心耽误他。 “因为这么点小事,你要和本王决裂?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若需要钱财,本王可以给你。但凡你开的口,本王定会竭尽所能满足你。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君墨染眸色微沉,除却震惊,更多的是伤心。 “和你在一起,我从没想过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只是因为喜欢。” 凤无忧本不愿解释,可听到君墨染说要给她钱财之时,她心里还是微微发酸。 可能,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 “摄政王,是我高攀了。您请回吧。”凤无忧话音一落,再次紧掩上门扉。 “好。” 君墨染从未觉得是凤无忧高攀他,他只是还不懂得怎么经营一段感情。 他想不通凤无忧怎能如此洒脱,随随便便就将“分手”二字说出口。 顾南风倚靠在廊柱之上,再一次目睹了君墨染被扫地出门,笑得差点儿喘不过气,“瞅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日后铁定惧内。” 君墨染情绪低落,他站在门口呆立了许久,只期盼着凤无忧能回心转意,出言挽留他。 292 顾南风的神助攻(5更) 顾南风见他显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好奇,压低了声问道,“到底成没成事?老子为了你,连夜配制了既对你身体无害,又能短时避孕的丹药,你就算不愿谈及细节,好歹跟老子道声谢吧?” 君墨染置若罔闻,行尸走肉般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医馆。 他漫无目的地在人潮涌动的街巷中游走着,半个时辰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终于抱得美人归。 半个时辰之后,他只觉得自己是个天大的笑话。 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自得其乐。 他思忖着凤无忧若是当真喜欢他,就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而放弃他。 “救命——救命!” 街尾,传来一阵时断时续,极其凄厉的呼救声。 君墨染抬眸,淡淡地扫了眼被一群拿着棍棒围堵其中的女子。 若是之前,像他这般见惯了生死之人,定不会多管闲事,也懒得多管闲事。 许是和凤无忧在一起后,君墨染比起之前的冷血无情,多了一份仁慈。 他见菜市口那位被一群壮汉围堵其中的女子腹部微隆,心下生出恻隐之心。 他阔步上前,却听得周遭妇孺亦对着倒地不起的女子评头论足。 “不要脸的贱蹄子,还没嫁人,就有了身子!” “伤风败俗的荡妇,就该浸猪笼。” “打死她!只会勾引男人的婊子!” ……… 倒地不起的女子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微隆的腹部,泣不成声,“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是被迫的,我不是自愿的。” 手持棍棒的壮汉却道,“天下姑娘这么多,为何就你受了迫害?一定是你,衣不得体,举止轻浮,才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君墨染闻言,眉头紧拧。 他可不认为这位女子遭受到迫害是她的错,她明明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再观凤无忧,她虽在他面前脱过衣,但她那单纯的性子,仅仅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材没他说得那么糟糕而已,本就没带着诱惑之意。 再者,她也为此事跟他道过歉。 现在一想,君墨染才觉对她的态度太恶劣了些,果真是咄咄逼人,蛮不讲理。 “公子,救救我。” 眨眼间,倒地不起的女子已爬至君墨染脚边,她沾染了鲜血的手紧攥着君墨染的衣摆,已然将他当做了救命稻草。 隐于暗处的追风,连连挡在君墨染跟前,冷声道,“莫挡道。” “追风,救她。” 君墨染冷冷地甩下几个字,旋即调转了方向,往神算医馆快步行去。 此刻的他,已趋于平静。 凤无忧瑟瑟发抖说自己害怕之际,他却笑称她胆大包天,断然不会因为男女之事,而心生惧意。 直到现在,他亲眼目睹菜市口的女子被众人指着鼻子骂,才知男女终究不一样。 男人三妻四妾,从未有人觉得不合理。 可菜市口的女人,明明是受了迫害,才怀的身孕,却还要被众人骂作荡妇。 他思忖着,凤无忧是该害怕的。 她纵使胆大包天,也抵不住流言蜚语。 可恨的是,他竟精虫上脑,不顾她的害怕与挣扎,绑住了她的双手,险些酿成大错。 不止如此,他还自认为对她足够宽容,有求必应,甚至以此诘问她,为什么不肯接受他? 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发现完全是自己表述有误,才让凤无忧觉得他给了她将军之位,非要她以身体作为回报。 君墨染倏地顿住脚步,他甚至有点不敢再去找她。 他确实太过分,不仅不会哄人,还惯会仗势欺人! “还愣着做什么?医馆那位,躲在屋里头哭了大半日了,还不去哄哄?”顾南风快马加鞭而来,他见君墨染傻愣愣地杵在街头,恨不得抽他两鞭子。 凤无忧蒙着被子哭得稀里哗啦,他倒好,还有闲情逸致在街头英雄救美。 “你是说凤无忧躲屋里头哭?” 君墨染以为,凤无忧没心没肺,纵是离了他,也绝不会有半丝难过。 “不然呢?你也该收敛收敛脾气,凭什么让人家一个姑娘家迁就你?” 顾南风话音未落,就被君墨染拎下了马,“借马一用。” 他一跃而上,风急火燎地往医馆赶去。 身后,顾南风扯着嗓子喊道,“忘了告诉你,在你第一回离开医馆之后,你的那位好妹妹君拂曾闯入医馆中,对着凤无忧一顿谩骂,嘲讽她生不出孩子。凤无忧许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并未对她下手,而是将她客客气气地请出了门外。事到如今,你还没看明白?凤无忧若是不在乎你,她早就打得君拂满地找牙。” 原来,君拂去找过她! 君墨染正纳闷,凤无忧前后态度怎么差那么大? 现在看来,她定是受了君拂的一顿谩骂,为不能怀孕一事耿耿于怀,这才跟他提的“分手”。 怪他! 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还跟她置气。 他愈发觉得自己是个蠢货,是个人渣! 293 她超喜欢他(6更) 待君墨染赶回神算医馆,凤无忧依旧将自己反锁在屋内,任谁叫唤都不肯搭理。 君墨染没法,只得爬窗而入。 她以被衾蒙头,瘦小的身子在薄衾中一颤一颤,愣是没发出半点声响。 君墨染蹑手蹑脚行至卧榻之侧,不动声色地坐于榻沿之上,几度伸出手,却不敢落在她身上。 “凤无忧,你...还好吗?” “出去。” 她不想让君墨染看到她难过落泪的样子,深怕他会粗暴地一把掀开被褥,双手紧紧地攥着被角,正打算严防死守。 君墨染发现她手腕上的勒痕,心疼不已。 他缓缓伸出手,指腹轻覆在她手腕上,轻声细语道,“疼不疼?” “你还来做什么?” “无忧,本王是诚心诚意前来认错的。” 被褥中,凤无忧哭得愈发伤心。 她极其鄙视自己变成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可一想到要忍痛离开君墨染,她就难过得不能自已。 “别哭了,好不好?” 君墨染手足无措,就差给凤无忧跪下磕几个响头,求她快些振作起来。 “本王不该在你坦言害怕的时候,无视你的惧意。不该在你主动让步的时候,咄咄逼人。不该为难你,强迫你做不愿做的事。说起来,本王所犯的错真是罄竹难书。” “君墨染,我们结束了。”凤无忧一字一顿,短短一句话,说完时却已泣不成声。 君墨染知她心里难过,又不敢贸然掀去被褥,只得趁势溜入被褥中,从她身后,紧紧地环抱住她,“你也不舍得本王,对么?” “你放手。” “别怕。本王只抱抱你。” 君墨染和她一道,将头蒙在被褥之下,沉声道,“也就你受得了本王这一身臭毛病,一直不离不弃,包容着本王的一切。” “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们现在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无忧,本王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嫌弃本王。” “什么秘密?”凤无忧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脱口问道。 “本王不止有心疾,身体也有隐疾。当年,南羌敌军在槐河之中投毒,本王虽捡回一条命,身体却受到了不小的损害。” 凤无忧转过身,关切地询问道,“严重么?” 他们二人皆蒙着被衾,互相看不到对方,却学会了用心去感受。 “不算严重,就是生不出孩子。”君墨染随口扯了个谎,他虽有隐疾,却没有他说得这么严重。 凤无忧显然不信他所言,“你莫不是在诓我?” “诓你做什么?谁愿意拿这种事开玩笑?”君墨染一脸真诚地说道。 “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是有缘。我的身体,极难怀上孩子。即便怀上,也保不住。”凤无忧回过神,坦言道。 “所以,你就是因为此事,将本王拒之门外?” 君墨染声音极轻,他才意识到凤无忧并不是不喜欢他,她是真的喜欢他。 她只有很喜欢很喜欢他,才能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才会因担忧君家绝后而选择主动离开。 “君墨染,我后悔了。” “嗯。以后,别因为乱七八糟的理由放弃本王。”君墨染抬手,轻拭着她面上斑驳的泪痕。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害我白伤心一场。” “本王的错。” 凤无忧心情骤然转晴,“也不尽然。白伤心,总比空欢喜好。” “本王的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君墨染,如果你憋得很辛苦,我...我愿意。” 凤无忧思忖着反正他们俩都生不出孩子,如此一来,便没什么后顾之忧。 “嗯?” 君墨染掀开被衾,不可置信地看着眼眸通红显得楚楚可怜的凤无忧。 凤无忧红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 “不害怕了?” 君墨染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没想到凤无忧居然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他。 “一点点,可以克服。” 凤无忧扫了眼手腕的勒痕,虽十分不满君墨染过于强势的态度,可她本就是不拘小节之人,自然不会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记挂在心。 沉吟片刻之后,她主动环住了他的脖颈,“君墨染,你不准负我。” “本王对天起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爱你一人,只宠你一人,只拥你一人,永不负你。”君墨染随口就来,说得倒是极为流利。 他的唇停驻在她手腕上的勒痕之上,他未将心中歉疚倾吐而出,愧色却透过他的眼眸,尽数流泻。 屋外,追风、铁手二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墙角。 屋内,薄衾之下,动静颇大。 294 戛然而止(7更) 一刻钟之后,凤无忧见君墨染戛然而止,稍显困惑地询问道,“我都快睡着了,你磨磨蹭蹭做什么?” 她双颊绯红,濯濯桃花眼中是醉人的迷离水波。 很显然,她对君墨染也是有感觉的。 只是,仅仅只是一瞬之间,君墨染仿若变了个人一般,不急不躁,甚至表现得不屑一顾。 少顷,他目不斜视地替凤无忧掖好被角,“无忧,是本王操之过急了。” “………” 凤无忧见他并没有继续的意思,满头黑线,甚至很想锤他。 她好不容易才克服尺寸不合的恐惧,不成想,君墨染勾出了她岑寂在内心深处的欲和念之后,临时变卦,又显出一副温香软玉在怀却不动于心的模样。 “君墨染,你...我不舒服。”凤无忧支支吾吾道。 “忍着。” 君墨染修长的双手在她发间逡巡着,即便眸中欲念未退,声色喑哑至极,他依旧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 自他亲眼目睹菜市口那位被歹人所害不慎怀有身孕的妇人被千夫所指,他才知坊间舆论对女人极不友好。 凤无忧大大咧咧,不在乎名节,可他不能这么莽撞地要了她,他舍不得她被流言所伤,更舍不得她成为众矢之的。 君墨染见她眉头紧蹙,缓声道,“之前,是本王考虑不周。” “之前,是爷太过矫情。你可别瞻前顾后的了,爷口干舌燥,马上就要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了!” 凤无忧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腹肌上隐隐跳动着的暴突血管,颇为艰难地咽着口水,她终于体会到之前君墨染被她“逼疯”的感觉。 君墨染倏然起身,玄色锦袍随意地耷拉在身上,袍角芡金缎带缎带掠过莹润如玉的肌肤,将他如刀刻般完美的身段衬得更加诱人。 “小东西,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本王?等你我婚期定下,到时候本王定……” “爷的身材真的很差么?你对爷是不是已经没了感觉?” 闻言,君墨染哭笑不得。 之前,他表现得激进些,她嫌他不够温柔。 而今,他只是想将他们的第一次留至新婚之夜,她却又开始胡思乱想。 “怎么会?只是有些事必须名正言顺才能做。”君墨染态度尤为坚决,说话间已然穿戴齐整,翻身下榻。 凤无忧撇了撇嘴,亦跟着溜下榻。 她抬起手臂,示意君墨染看向她手腕上的勒痕,轻描淡写地说道,“虽然不是很痛,但总归是你施暴时的证据。若是再有下一次,你等着瞧!” “是本王的错。” 君墨染唯唯诺诺地应着,心里尤为内疚。 他心里明白在气头上说了诸多伤人的言语,凤无忧却只字未提。 正因为她如此好哄,君墨染心下更加愧疚难当。 他特特寻了个借口,前脚刚跨出神算医馆,便带着暗影十八骑,浩浩荡荡地扫荡着桃李街上的各式店铺。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桃李街上所有裁缝铺中新款的服饰,胭脂水粉铺中几乎所有的女人用品,包括琳琅满目的月事布,以及各家酒楼摊贩上的糕点小食,均被尽数搬到了神算医馆之中。 须臾间,神算医馆便被绫罗绸缎,京品小食填得满满当当。 “凤小将军,请笑纳。” “司命,摄政王这是?”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她心下腹诽着纵君墨染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般挥霍。 况且,她不穿女装,不施脂粉,他买的这些玩意儿,用处甚少。 凤无忧满头黑线,在众人眼中,她一直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这会子,无端收了一院子的胭脂水粉,不明摆着告诉旁人,她的男儿身有假? “花了多少钱?” 凤无忧以手扶额,被院子里甜腻的脂粉味熏得晕头转向,不过她最关心的问题是君墨染这么造作下去,会不会变成一个穷光蛋。 “五百七十万银两。” 司命点着手指算了足足一刻钟,才笃定地答道。 “退回去!” 凤无忧一想到君墨染买了这么多没用的玩意儿,心脏一抽一抽地痛。 五百七十万银两,足以买下十座神算医馆,也足以让数十万流民喝上一口热粥…… “凤小将军当真不愿收下?” “心意已领。留下一盘点心,给青鸾解解馋便可。” 司命闻言,郑重其事道,“王吩咐过,凤小将军若是不愿收下,便以您的名义召开拍卖会。拍卖会上所得善款,全部用于赈灾。凤小将军,您看此举妥否?” “甚妥。只是,摄政王此举,是为何意?” “王担忧杀戮过重,会殃及到你。他说过往之事不可究,来日之事尚可追。为了您,他愿放下屠刀,一生行善。” “孺子可教也。” 凤无忧一想到自己的存在,竟让一个混世大魔王,生出改邪归正的心思,自豪感自心底深处油然而生。 司命狂抽着嘴角,委实捉摸不透凤无忧究竟在想些什么。 若是寻常人,得君墨染这般厚爱,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她倒好,竟露出了欣慰之至的笑靥。 这种笑容,通常在望子成龙盼女成凤的年长者脸上可见。 司命突然生出一种预感,单看凤无忧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君墨染今夜的表白,十有八九要以失败告终。 话虽如此,君墨染交代的事,他依旧不敢含糊。 “凤小将军,今夜,王将在凌天酒楼设宴,特命属下给你送上邀请函。”司命毕恭毕敬地朝着凤无忧递上一封尤为喜庆的邀请函。 “好说。” 凤无忧连连颔首,欣然应邀。 295 赴约(1更) 华灯初上,夜似天青色的幕布,遮罩着灯火通明的护城河。 凤无忧应邀而来,疾步行于热闹非凡的护城河畔。 左岸,凌风酒楼张灯结彩,一派喜气。 右岸,高可摘星辰的凌天酒楼,却被奇香扑鼻的白菊所覆。 凤无忧揉了揉眼,不可置信地盯着被数以万计的白菊遮挡地严严实实的凌天酒楼,心下顿生疑惑。 她缓缓垂眸,看向手中喜庆的邀请函,面上显出一丝费解,“他莫不是将凌风酒楼写成了凌天酒楼?凌天酒楼满墙的菊花,明显是在办丧事呀!” “对!一定是这样!” 凤无忧笃定地点了点头,旋即调转了方向,朝着一派喜气的凌风酒楼行进。 酒楼外,数名着霓裳彩绸的娇娥轻歌曼舞,万千风华于顾盼之间流转。 琉璃灯火下,凤无忧眸中,是东临京都最迷人的繁华夜景。 “公子,里边请。” 娇娥见凤无忧气度不凡,连连迈着细碎的步伐,将她迎入了凌风酒楼之中。 凤无忧面上挂着浅淡的笑容,心下却生出一丝期待。 她腹诽着,君墨染这般大张旗鼓地设下筵席,想必是打算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只是,让她略显吃惊的是,凌风酒楼之中四海来客汇聚,鱼龙混杂。 很显然,这些人绝不可能都是君墨染筵席上的座上宾。 难道,她走错了? 凤无忧转身,狐疑地看向河对岸的凌天酒楼,难道君墨染并未写错地点,他当真在凌天酒楼等她? 不至于吧? 即使是想要一表“生同衾,死同穴”的决心,也没必要以白菊铺满墙体,整得跟办丧事一般! 多晦气! 凤无忧犹疑不定之际,正在凌风酒楼中对酌畅饮的凤弈、凌天齐二人恰巧瞥见了她的身影。 “无忧!” “无忧兄!” 凤弈、凌天齐二人倏然起身,纷纷朝着孑然一身的凤无忧迎了上来。 凤无忧回过神,但见凤弈一脸喜色,特特问道,“大哥神采飞扬,可是撞见了什么大喜事?” 凤弈眉飞色舞道,“无忧,我已安排妥当。后半夜,便可带着你和青鸾,离开东临。” 凤无忧这才忆起不日前,凤弈曾邀她一道共赴西越,隐姓埋名,远离纷争。 彼时,她被君墨染气昏了头,便一口应下凤弈的邀约。 现如今,她和君墨染之间的误会已解,自然不舍得弃他而去。 凤无忧面露难色,尤为歉疚地说道,“我...我不想走。” “何故?难道,你打算一辈子活在东临摄政王的阴影之下?” 凤弈眉头紧拧,显得十分困惑。 “我爱他。” 凤无忧眸光坦荡,当她将爱说出口的时候,心中亦被一股暖流填满。 闻言,凤弈、凌天齐二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凤无忧只是出逃了一个月,竟惊世骇俗地爱上了一个男人。 同在凌风酒楼畅饮的百里河泽、傅夜沉二人,亦将凤无忧所言听得清清楚楚。 傅夜沉执扇之手微顿,面上笑靥骤然间凝涸。 他早就猜到凤无忧的心思,只是,亲耳听她袒露心迹,又是另一番滋味。 百里河泽神色淡漠,他若无其事地自斟自饮,曜黑的眼眸深邃不见其波,纵是对他甚是了解的傅夜沉,也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待凤弈缓过心绪,他旋即正了脸色,认真地询问着凤无忧,“此话当真?” “当真。” 凤弈心头微微发酸,即便知道君墨染待她还不错,依旧放心不下。 “无忧,你须得记着,哥永远是你的后盾。”凤弈眸中带着眷眷不舍,不过他只能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哥,谢谢。” 一想到他即将踏上新的征程,从今往后为自己而活,凤无忧展颜一笑,“此去经年,不知还有没有再叙之日。只愿兄长年年岁岁有今朝。” 凌天齐激动地热泪盈眶,他一手抓着凤弈的胳膊,一手攥着凤无忧的手,“今夜,不醉不归。” 凤无忧略显为难,“天齐兄,摄政王许是在凌天酒楼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无忧兄,莫不是记错了?凌天酒楼被丧菊铺满,想来是承办了丧事宴,摄政王怎会在那晦气地儿等你?”凌天齐不解地问道。 “又或是风俗不同。白菊在北璃为丧葬用花,兴许在东临还有别的效用。” 凤无忧正欲抬脚离去,却被酒楼中的妖娆舞姬拦住了去路。 舞姬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中,她笑意炎炎道,“凤公子,留步。” “何事?”凤无忧脚步微顿,偏头看向风姿绰约的妖娆舞姬。 “请看台上。” 只见舞姬施施然抬手,往凌天酒楼底层大堂上的圆弧形戏台指去。 闻言,凤无忧微微仰首,看向戏台上莲步云裳的绝色小倌。 倏然间,丝竹管乐声乍响,六位身着红衣,艳绝无双的男子次第登场。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难不成台上这六位男子,便是君墨染送她的惊喜之礼? 不应该啊! 君墨染那男人极其善妒,他怎么可能会如此阔绰地给她送面首? 凤无忧怔怔地盯着戏台上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圣佛的绝色男子,突然间发现这些个男子,相貌虽不及君墨染俊逸,顾盼之间,倒是有些他的味道。 站在最前面轻舒云手的男人,双眸狭长,目光犀锐,倒是有几分君墨染的神韵。 他左手边,衣领开至腹肌上的阴柔男人,相貌平平,可那凉薄的唇,几乎同君墨染的如出一辙。 再往下看,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暗藏着无尽的魅惑,使得台下女子趋之若鹜,移不开眼。 凤无忧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不得不说,这群男人真乃世间绝色,不论是样貌,还是身形,皆称得上万里挑一。 296 铁手的馊主意(2更) “凤公子,您对这份厚礼可还满意?”妖娆舞姬柔声询问着目不斜视的凤无忧。 “厚礼?” 凤无忧回过神,咋舌称奇,“这些个人间尤物,当真是摄政王赠爷之礼?” 妖娆舞姬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她轻声解释道,“这六位小倌,皆是百里国师费劲心思,得来的世间珍品。” “百里河泽?”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愈发看不透百里河泽究竟要做什么。 他总是不遗余力地伤害着她,却又未曾对她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 并且,他总会在她被旁人欺凌之际,大义凛然地挺身而出。 这会子,他索性一口气松了六个男人给他,难道是打算借助这六个男人取代君墨染在她心中的地位? “野花美则美矣,可惜带刺。” 凤无忧犀锐的桃花眼向上微挑,眸中噙着一丝玩味。 妖娆舞姬捂嘴浅笑,“凤公子说笑了。百里国师为您挑选的小倌,自是纯良无害。” “我看未必。” 凤无忧如是说着,原不打算收下百里河泽这份“厚礼”。 不过,转念一想,百里河泽千辛万苦挑拣的小倌,定有过人之处。 她虽不能用以暖床,扔神算医馆里招揽生意倒也不错。 咻—— 遽然间,一枚飞镖不偏不倚地朝着凤无忧顶上玉冠袭来。 凤无忧眼疾手快,稍稍偏转着身子,须臾间,飞镖以被她紧攥在手心。 她缓缓垂眸,平铺开飞镖上弥散着淡淡沉香的纸条。 只见纸条上写着“六位才俊赠你,本座的心,也一并给你”。 凤无忧仅扫了一眼,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又不是猪心!不能吃的玩意儿,赠爷何用?” 凤无忧兴致缺缺地将飞镖收入袖中,正欲朝门口走去,百里河泽这才不疾不徐地向她走来。 “本座赠你的美男子,可还满意?” “白璧微瑕,差强人意。” 百里河泽莞尔笑道,“他们和摄政王模样相仿,年龄比他略小,性格比他温柔。本座命专人调教过他们,榻上功夫绝对强过摄政王百倍。” 凤无忧满头黑线,“你打算榨干爷?”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百里河泽神色淡淡,如果可以,他更想要身体力行地榨干她,而不是借以他人之身。 “既然,你非要送爷,爷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凤无忧并不愿同百里河泽撕破脸,毕竟,他算计人的功夫,是她鞭长莫及。 百里河泽微微颔首,“今夜,本座便将他们六人一并给你送去。” “好说,好说。爷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凤无忧正打算亲自去一趟凌天酒楼,无意间的抬眸,却被戏台上的抚扇半遮面的傅夜沉迷了眼。 扇面下,他那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醉意迷离,媚态横生。 一时间,台下众人纷纷被傅夜沉勾去了三魂七魄,忘却所有。 有些胆大的姑娘,甚至一掷千金,欲为他赎身。 更有垂涎不止的富贾贵胄,恨不得登上戏台,同傅夜沉一道歌尽桃花,舞尽繁华。 凤无忧亦被傅夜沉别样的阴柔之美所吸引,她总觉他似天边的霞霰,飘忽不定,捉摸不透,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好!” “跳得好!” 彼时,台下掌声雷动,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凤无忧惊叹道,“想不到傅夜沉随随便便上台秀了把舞技,便勾走了台下无数看客的三魂七魄!” 百里河泽抿唇不语,濯濯黑眸中寒星频射。 凌风酒楼门口,君墨染一脸肃杀地看向台下同百里河泽、凌天齐等人谈笑风生的凤无忧,心中郁气难纾。 他在凌天酒楼坐立不安地等了她将近一个时辰,她倒好,竟将他的邀约忘得一干二净! 若是平时,君墨染指不准扭头就走,再不理会凤无忧。 不过,一想到数个时辰前,凤无忧强忍着惧意欲将自己的身体交付给他,君墨染眸中又多了一分柔软。 他身后,追风、铁手二人面面相觑。 铁手眼尖,一眼便察觉到台上环伺着傅夜沉的六位小倌有些不对劲,“追风,我怎么感觉台上那些人,同王十分相像?” 追风颇有深意地看向凤无忧身侧如高山白雪般出尘飘逸的百里河泽,低声道,“百里国师为扰王的姻缘,真是煞费苦心。” “你是说,百里国师喜欢王?”铁手双目圆瞪,失声惊呼。 “唉!铁手啊铁手,你怎么就长了个榆木脑袋?” 追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声解释道,“不出所料,台上那六位男子,应当只是百里河泽用来讨好凤小将军的道具。百里河泽深知凤小将军钟情王,于是乎,便投其所好地为凤小将军挑选了数位相貌、身段同王相仿的美男,打算以美男计诱惑凤小将军。” “可我怎么感觉,凤小将军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傅夜沉身上?”铁手如是说道。 “嘘,小点儿声!”追风连连捂着铁手的口鼻,深怕铁手所言,会挑起君墨染的怒火。 君墨染妒火中烧,此刻的他,恨不得扒拉下傅夜沉的脸皮,看他还怎么勾引凤无忧! “来人,将傅夜沉拖下去,点天灯!”君墨染气得浑身发颤,一想到曾满眼是他的凤无忧,现在正兴味正浓地盯着其他男人,他就恨不得将戏台下所有男人先阉后杀。 追风见状,低声劝慰着摄政王,“万万不可。傅夜沉乃朝廷命官,行事严谨,颇受百姓爱戴,绝不可随意打杀。” “你看看他挤眉弄眼的下流样!难道不该杀?” 君墨染单手指着戏台上如纤纤细腰如游蛇走的傅夜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王,东临律法并未规定,男子不能同他人挤眉弄眼。”追风硬着头皮道。 君墨染气到失语,他深怕凤无忧会被美色所惑,深怕她会如弃敝履般将他丢至一旁。 他看似什么都不缺,可若是失去她,他实在无法想象往后的每一天该如何过。 追风从未见过君墨染这般紧张无措,他忙不迭地凑至君墨染跟前,不遗余力地为他出谋献策,“王,若想要挽回凤小将军的心,您还得在自己身上下功夫。您想啊,凤小将军心性未定,身边莺莺燕燕从未断过,打杀不完的。为今之计,只有一招。” “说。” “将生米煮成熟饭。”追风尤为诚恳地说道。 “不。本王不愿污她名声。” 追风被君墨染堵得哑口无言,他没想到,杀伐果断的君墨染,竟开始懂得瞻前顾后。 倒是铁手,恰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眸光一闪,在君墨染耳边轻声道,“王,属下倒有一妙极,就是不知当不当说。” “说来听听。”君墨染目露狐疑,总觉得铁手不甚牢靠。 铁手闻言,激动得差点儿将上下翻飞的唇,往君墨染耳廓上贴。 君墨染稍显嫌恶地往边上一闪,“做什么?” 铁手一本正经地说道,“王,抱紧属下!” “………”君墨染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王,快抱紧属下!凤小将军心里若是有你,定会醋意大发,扑上前扒拉属下。届时,他有了危机意识,才得知您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铁手牙一横,作壮士扼腕状,挺着胸脯绷着手臂上健硕的肌肉,虎视眈眈地看向君墨染,并已做好被凤无忧撕成碎布条的准备。 “铁憨憨。” 君墨染冷冷地看着他,终于明白追风为何总唤铁手“铁憨憨”。 铁手见君墨染怔愣在原地,并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急了眼,慷慨陈词道,“王,您若是不肯抱紧属下,那属下只好主动一回,牺牲小我,以成全您和凤小将军的天定姻缘。” 话音一落,铁手便卯足了劲儿,阔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君墨染精壮的腰,顺势将他扛了起来。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俊俏无双的脸颊于须臾间红透。 他恼羞成怒,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若不是看在铁手追随他多年的份上,他定会将铁手扔至护城河中喂鱼。 砰—— 君墨染猛一使力,一记利索的过肩摔,将正以奇怪的姿势剐蹭着他的铁手摔至一旁。 他不耐烦地整理着被铁手弄皱的衣襟,郑重其事地说道,“莫要弄皱本王的衣襟,无忧惯爱吃醋,若是得见,定会起疑。” 铁手委屈地瘪了瘪嘴,他自认为做出了天大的牺牲,可君墨染却一脸嫌恶如驱蚊蝇般,将他摔至一旁,不管不问。 追风以手扶额,他就知道铁手在感情方面,如同智障一般,开不了窍。 297 摄政王霸气登场(3更) 不多时,丝竹管乐之声骤停。 傅夜沉扭着水蛇纤腰,纵身跃下戏台。 他朝着乌泱泱的人群中一身玄色锦袍加身,明眸善睐的凤无忧走去,红唇轻启,声色动人,“凤无忧,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我愿为你洗手作羹汤,从今往后,专注于做你身后的男人。” 凤无忧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讪讪笑道,“傅大仵作天人之姿,我等凡夫俗子岂敢肖想?” “你连摄政王都敢肖想,区区一个仵作,又算什么?”傅夜沉唇角轻勾,他身形一晃,作势朝凤无忧怀中倒去。 凤无忧下意识地欲往边上蹿,无奈她周边已围满了人。 不得已之下,凤无忧只得伸手扶着傅夜沉的纤纤杨柳腰,并不动声色地隔开同他之间的距离。 君墨染见状,心急如焚。 撕拉—— 他一把扯落了身上的玄色锦袍,阔步朝着戏台后方的幕场走去。 幕场之中,即将登台的舞姬正在紧锣密鼓地对着舞步。 君墨染将视线落在一位微胖的舞姬身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一手扣着她肥厚的肩膀,一手灵活地扒下她身上的粉色群儒。 一开始,微胖舞姬心生惧意,吓得手脚并用,失声尖叫。 待她看清了君墨染俊美无俦的容颜,旋即止住了哭喊声,只含羞带怯地凝望着他,“公子,此处人多,万万不可。” 君墨染视若罔闻,扒下她身上的粉色群儒,便直截了当地往自己身上套去。 微胖舞姬欲哭无泪,她原以为君墨染看上的是她这个人,不成想,他仅仅只是看中了她身上的群儒。 周遭,数十位舞姬纷纷打量着气度不凡却执着于女装的君墨染,目露惋惜。 “长相倒是出类拔萃,可惜是个变态!” “变态又何妨?长得好看,我就愿意嫁!” “做你的春秋美梦!单看他这般气度,便知他是人间妄想。” ……… 君墨染眉头紧蹙,他着实不习惯这身淡粉色碎花露脐薄纱裙。 不过,只要能赢回凤无忧的心,牺牲一下色相又如何?丢尽颜面又如何? 沉吟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便雄赳赳气昂昂地扯下戏台入口处的幕帘,阔步登上了戏台。 戏台下,一众看客纷纷以手揉眼,神情古怪地看着台上身着紧绷绷粉色露脐舞服的君墨染,啧啧称奇。 “戏台上,似乎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夭寿啦!这是哪位员外家的傻儿子,竟穿着露脐女装登了台!” “可惜了这副天神般俊美无俦的容颜,竟是个缺心眼。” 一开始,凤无忧并未注意到戏台上身材伟岸,衣着荒诞的君墨染,直到周遭看客纷纷起哄,并将食案上的残羹冷炙往戏台上扔,凤无忧才注意到,台上之人,竟是君墨染! 砰—— 她惊得目瞪口呆,不知不觉间,便将紧靠在她臂弯上的傅夜沉抛至身后,一双犀锐的桃花眼,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即便衣着荒诞依旧风华万千的君墨染。 “本王在凌天酒楼等了你一晚上,你却在凌风酒楼中寻欢作乐。” “君墨染,你听我解释。”凤无忧忙不迭地冲上台,将他紧紧搂在怀中,替他挡去台下看客砸来的残羹冷炙。 “凤无忧,你是不是以为本王缺你不可,才有恃无恐?”君墨染由着凤无忧搂着,心中怒火实则消了大半。 “不是的。你先随我下台,如何?” “傅夜沉登台献舞,你看得心花怒放。怎么轮到本王,你就换了一副模样?是嫌本王不会那些乱七八糟的歌舞声乐,觉得本王丢了你的脸?” “君墨染,你别这样,我会心疼。” “心疼?无忧,你当真会心疼本王?”君墨染垂眸,定定地看着怀中神色惊惶的凤无忧。 他不知她此话有几分真,不过她并不似台下之人,看着他的滑稽模样捧腹大笑,他已欣慰之至。 凤无忧重重点着头,旋即踮着脚尖,双手轻捧着他的脸颊,旁若无人地噙住了他的唇。 君墨染神色一滞,他并未料到凤无忧会当着众人的面,如此主动地向他示好。 下一瞬,他心中阴霾被一扫而空,转而轻搂着她的腰肢,热切地回应着她。 “不,他不配得到你!” 百里河泽双手紧握成拳,他原本已经打算放过凤无忧,可当他亲眼目睹凤无忧,君墨染二人深情拥吻之后,心态再度崩裂。 傅夜沉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他深知,凤无忧冲上戏台的那一瞬,他已输得一塌糊涂。 铁手尤为兴奋地攥着追风的衣襟,连声道,“王可真厉害!不仅会吻人,吻起人来,还能摇头晃脑地律动着。” 298 她主动出击(4更) “呸!什么摇头晃脑?他们只是靠得太近,鼻尖挨在了一起,略感不适才挪了挪位置。” 追风作西子捧心状,面露笑意,欣慰至极地看着交缠在一块的二人。 不过,欣慰之余,追风心又生出了一丝担忧。 他原打算等凤无忧治好君墨染心疾之后,给君墨染安排几个通房小妾,以延续君家香火。 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君墨染用情至深,定会为凤无忧守身如玉。 如此一来,君家何时才能有后? 追风惆怅地叹了口气,“凤小将军若是个女人,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戏台上,君墨染察觉凤无忧的呼吸愈发急促,误以为她再度动情,遂单手环住她的腰身,凌空一跃,一闪身便将她带入凌风酒楼二楼厢房之中。 他匆匆关上门,深深地凝望着面前脸色绯红,双眸迷离的凤无忧,“嫁给本王,本王就给你。” “给我什么?” 凤无忧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大口地呼吸着。方才,她只是一时紧张,忘了换气,才憋得呼吸急促,双颊通红。 “明知故问。” 君墨染抬手刮了刮凤无忧的鼻子,宠溺言之,“嫁给本王,本王必将日日夜夜恩宠于你。” “日日夜夜恩宠?我还不得死在榻上?”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她虽馋他,但并未馋到这般丧心病狂的地步。 日日夜夜,是决计受不了的。 “本王会学着怜香惜玉,你大可不必担忧这些细枝末节之事。下月初七宜嫁娶,你嫁不嫁?” “我不是不愿嫁。我只是希望,等自己稍稍强大些,再嫁。” 君墨染失笑,“有本王在,你纵使弱不禁风,也不碍事。” 凤无忧却不以为然,“对你来说,自然不碍事。可对我而言,这简直是致命弱点。你想想啊,你要是一气之下对我大打出手,我该怎么办?既打不过,也避不过,只能生生挨着,多可怜?” “本王怎么可能对你动手?” 君墨染认为凤无忧的顾虑简直是无稽之谈,不过凤无忧既没有做好准备嫁给他,那便再等等。 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墨染,再给我一些时间,可好?”凤无忧倏然抬眸,上下翻飞着眼皮,柔声细语道。 “好。” 君墨染垂眸,稍显疑惑地看着眼皮翻飞的凤无忧。 他原以为她眼睛不舒服,沉思片刻之后,才意识到她这是在抛媚眼。 不得不说,她这媚眼,清新脱俗到让人全然感受不到美感。 所幸,在君墨染眼中,凤无忧即便斜眼歪嘴儿,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他眸色一黯,猛地将凤无忧桎梏在自己身下方寸之地,“别怕。本王不会胡来,就是让你提前适应适应。” 凤无忧并未显出一丝一毫的惧怕之意,她直言不讳道,“胡来也没事。” “你...能不能矜持些?”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怎么也想不通之前抵死不从的凤无忧,突然间转了性,不止不惧怕他的触碰,反倒显出一丝期待? 殊不知,白日里的那场争执,阴差阳错地解决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种种误会。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反正君墨染早已被毒坏了身子,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怀上身孕。 既不能怀孕,她体内余毒便伤害不了她。 故而,之前的担忧与顾虑,纯属瞎操心。 “墨染,你喜欢矜持一些的姑娘?” 凤无忧双手在他身上摸索着,这才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紧绷绷的淡粉色薄纱裙上。 她单指轻勾着他胸前的寸长流苏,另一只手则是熟门熟路地攀上他的腹部,柔软的指腹悄无声息地勾勒着腹肌的轮廓。 “本王只喜欢你。”君墨染被凤无忧这么一折腾,双手倒是安分了不少。 再这么下去,他真怕控制不住自己,当即要了她。 凤无忧见他不为所动,特特指了指身上的衣袍,“墨染,你看!为了和你相衬,我特特换了件玄色锦袍。你难道不好奇玄色锦袍里,穿了什么颜色的中衣?你难道不好奇,中衣下穿了什么颜色的肚兜?对了,忘了告诉你。今夜我也是有备而来,特特穿上了新款肚兜,你难道不想看看?” “………” 君墨染呼吸愈发局促,他不自然的撇过头,强行转移了话题,“本王在凌天酒楼等了你大半天,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白菊乃北璃的丧葬专用花卉,我见凌天酒楼被白菊铺满,误以为你说错了地儿,这才阴差阳错地入了凌风酒楼。”凤无忧如是说道,一双手仍在君墨染身上探索不止。 君墨染眉头微皱,沉声道,“本王让铁手购置花束以装点气氛,倒是未曾注意他买了什么花。” 凤无忧吃吃一笑,“怪不得。” 她原本还在纳闷,君墨染没事整一墙白菊作甚? 听闻菊墙乃铁手的杰作,这才恍然大悟。 铁手向来不靠谱,任谁也不知他能整出多少幺蛾子。 话虽如此,凤无忧心中依旧有些困惑,她总觉铁手既能留在君墨染身边,绝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转念一想,君墨染应当比她更了解铁手,他都不觉得铁手此举甚是怪异,想来是她疑心病太重,思虑过多。 凤无忧回过神,纤纤细手已经开始解着身上玄色锦帕上的盘扣,“墨染,你是不是见惯了波涛汹涌的女人,转而对我失去了兴趣?” 君墨染没想到,凤无忧三言两语又绕了回来。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将他们的初次留至新婚之夜,她倒好,忒不安分,每多动一下,无异于在他身上多点上一把火。 “乖,别闹。” 君墨染桎梏住她愈发不安分的双手,声色喑哑至极。 凤无忧撇了撇嘴,倏地起身,将他推至一旁,“君墨染,你若是不愿意,自有人愿意!你应当还不知道,百里河泽送了我六位如花貌美的男宠。” 她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极其悦耳的男声。 “凤公子,我等奉百里国师之命,从今往后,定当尽心尽力服侍您。” “凤公子,需要我等近身伺候?” “相公~我们可以进去么?” ……… 299 虎符失窃(5更) 君墨染听闻门外那群风流入骨的男人们如此勾引凤无忧,面色黢黑,恨不得将他们撕成碎片。 凤无忧唇角轻勾,她倒要看看,君墨染能忍到什么时候。 自白日里那场争执之后,凤无忧便生出将生米煮成熟饭的念头。 唯有先占据他的身,才能彻底杜绝他突然反悔的可能。 虽然,他们之间早已不清不白。 只是一个月前那一回,君墨染旧疾复发,五感六觉尽失。他一直十分痛恨趁机而入夺走他清白的女人,故而凤无忧并不敢贸然告诉他真相。 “君墨染,你若是不从。我就当着你的面,临幸门外那群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人儿们!” 凤无忧倏然起身,双手叉腰,言之凿凿。 她话音一落,便得到门外那群绝世美男的热切回应。 “相公~宠宠奴家。” “凤老爷,妾身思慕您已久。您快些开门,让我等进去好好服侍您。” “百里国师说了,摄政王好看,但不中用。还是我等这般久经风月,身娇体弱亦推倒的倾城之色,耐用些。” ……… 君墨染闻言,终于有了些危机意识。 他面色沉沉,二话不说,便将捧腹狂笑的凤无忧抱上了榻,“凤无忧,你自找的。” 凤无忧筛糠般点着脑袋,双臂自然而然地缠上他的脖颈,“对对,是我自找的!你大可以胡作非为。” “今夜,本王就去请婚书。” “婚事不急。”凤无忧连声道。 君墨染瞬间来火,“凤无忧,你既不想同本王成婚,又馋本王的身体,莫不是想事后一走了之,拒不负责?” “怎么会?之所以对你的身体有所执念,就是怕你拒不负责。只是成婚一事,为时还早。我说过,比起被你霸宠一世,更愿同你并肩而立。” 凤无忧并不认为所有婚事都需要门当户对,只是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确实太过悬殊。 君墨染明白了凤无忧心中所想,不再诘问她,而后又替她理好衣襟,“本王愿意等。你也不必担忧本王会移情别恋,改明儿本王便将名下所有商铺划到你名下。到时候,本王若是对你不忠,你大可将本王扫地出门。” 为了给足她安全感,君墨染算是赌上了所有身家。 “不必。比起你名下商铺,我更馋你。”凤无忧莞尔一笑,不容分说地将他扑倒在榻。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倏然传来一阵暴动之声。 凤无忧眉头轻蹙,眷眷不舍地放开君墨染,冷声询问着在门外恭候多时的绝色小倌,“发生了何事?” “北璃凤老将军嫡子窃取了云秦虎符,云秦太子带着一队人马,欲将他擒拿归案。” “云秦虎符?” 凤无忧面色凝重,旋即同君墨染一道破门而出。 凤弈一介文人,纵谋略过人,亦很难从云非白眼皮底下顺走虎符。 再者,他本打算连夜出城,远离纷争,又怎会自寻麻烦,盗取云秦虎符? 彼时,原想歌舞笙箫的凌风酒楼,俨然被云非白搅得乌烟瘴气。 众人还以为云秦太子临时起意,举兵攻打东临,吓得惊慌四窜,场面亦一度混乱不堪。 大堂之中,凤弈被两位带刀侍卫架着胳膊,被迫跪在地上,显得尤为狼狈。 原本在凌风酒楼厢房中照看邱如水的凤之麟闻讯,匆匆赶来。 不过,令凤无忧大跌眼镜的是,凤之麟对待嫡子凤弈的态度,亦不见得有多亲厚。 只见凤之麟缓缓蹲下身,冠冕堂皇地同凤弈说道,“吾儿莫怕。你要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理寺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凤无忧气急败坏,阔步上前,厉声质问着凤之麟,“凤将军,你究竟有没有心?你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去送死?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你心里没点数?” 凤之麟冷哼道,“若论无情,谁能比得上你?你可知,八十大板,差点断了你娘的生路!” “凤之麟,你可还记得当初怎么对我的?动辄三百大板,虎毒尚不食子,你当真枉为人父。” 凤无忧冷声言之,她狠狠地推开堵在跟前的凤之麟,旋即将架着凤弈胳膊的带刀侍卫一脚踹开,“今日,你们若是拿不出来证据,就别想带走他。” “无忧,我没事。你快带着天齐兄一道离去。”凤弈嘴角噙笑,柔声言之。 他神情自若,好似早就料到了这一出事变,单看其表,竟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惧意。 云非白从乌泱泱的人群中踏风而来,他背手负立,深紫色的瞳眸中闪着妖异的光,“凤无忧,让开。” 凤无忧寸步不让,迎面直视着邪气森森的云非白,“云秦太子,你可有证据?” “人赃并获,凤弈他逃不掉。凤无忧,你若是不信,大可前往大理寺旁听审讯。”云非白言之凿凿。 凤无忧见状,心生狐疑。 她思忖着云非白手中一定是掌握了切实的证据。 不然,他断不会在东临的国土上,自导自演一出对他而言并没有半分好处的大戏。 ------题外话------ 五更~我是勤劳的小蜜蜂,晚安 300 夜探天牢(1更) 沉吟良久,凤无忧倏然抬眸,朝着凤弈挤眉弄眼。 凤弈会意,却并未作出回应。 “摄政王,劳烦您照顾好无忧。”他见凤无忧一直挡在跟前,不得已之下,只得求助君墨染。 话音一落,惊慌失措的看客才反应过来。 原来,东临摄政王也在凌风酒楼之中。 只不过...换了一身粉色露脐女装! 众人眼巴巴地看向君墨染,纷纷往他身后挪去。 再怎么说,君墨染都是东临的主心骨,定不会不管他们。 云非白揉了揉眼,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几近要撑爆薄纱裙的君墨染,震惊地无以复加。 眼前的疯癫男子,当真是君墨染?? 喷薄欲出的胸肌,被粉色纱布裹得紧绷绷! 结实性感的腹肌,肤色略沉,透着淡淡的光泽。 最绝的是,腹肌上暴突的血管,无时不刻不在彰显着他浑身的力量。 再往下...妈呀,没眼看! 当云非白触及薄纱裙下白得晃眼的两条长腿,眼眸一痛,连连移开眼。 君墨染横眉一扫,目露不悦,“非礼勿视。” 云非白:“………”老子才不乐意看,伤风败俗! 许久,云非白暂缓心神,正色道,“凤弈窃取云秦虎符证据确凿,本宫已将所有证据移交至东临大理寺。” 他言下之意是,纵他不来抓捕凤弈,凤弈也逃不过东临律法。 凤无忧眸色沉沉,但见凤弈并未出言反驳,心里愈发没底。 难道,凤弈当真盗取了云秦虎符? 若真是如此,凤无忧恨不得当即给他一个大拇指。 一介布衣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居然盗得了云秦虎符,天下第一神偷都没他神通广大! “人,可以先移交至大理寺。还望云秦太子遵照东临律法,切莫私自提审。” 君墨染不容辩驳地说道,转而冷声嘱咐着姗姗来迟的大理寺卿,“看好凤弈,不得严刑逼供。” “是。” 大理寺卿唯唯诺诺。 他既知凤弈为凤无忧的兄长,又知凤无忧与君墨染关系匪浅。 又岂敢对凤弈动用私刑? 大理寺卿不卑不亢地同云非白说道,“云秦太子稍安勿躁,大理寺必将还你一个公道。凤弈就由下官先带至大理寺,待所有证据核实过后,再进行三堂会审。” “去。” 云非白面色冷黢,他原想连夜提审凤弈,不料半路杀出个君墨染,使得他的计划就此落空。 凤无忧偷偷打量着云非白的面色,心下骇然。 照此看来,云秦虎符失窃是真,凤弈牵扯入这等谋逆大案,也并不无辜。 她忆起凤弈不日前曾说过因身份地位所缚,身不由己,再联想至今日的虎符失窃一事,突然觉得这趟浑水极深。 她本不愿趟这趟浑水,可凤弈待她亲厚,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待大理寺卿风风火火地领着一队人马将凤弈客客气气地“请”出了凌风酒楼,云非白亦紧随其后,扬长而去。 临行前,云非白倏然回首,深紫色的瞳眸中风云暗涌。 他厚薄适中的唇邪魅一勾,声色低醇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邪气,“凤无忧,虎符失窃一事,与你可有关联?” “云秦太子若非要同爷扯上关系,爷岂有反击之力?” 凤无忧神色自若,只那眼角斜飞,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凤之麟。 依她之见,凤之麟定然知道些什么。 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干脆地牺牲嫡子。 要知道,凤弈虽不能武,但谋略过人。 放眼北璃,鲜少有人能算计得了他。 “凤无忧,本宫有预感,你终将会是本宫的囊中之物。” 云非白口出狂言,毫不顾及君墨染眸中的戾气。 他话音一落,便带着一干人等扬长而去。 傅夜沉见有人敢公然和君墨染抬杠,乐见其成,“云秦这位恶魔,看样子和君墨染并不对盘。” 百里河泽眉隽秀的眉微蹙,声色冰冷彻骨,“唇亡齿寒。君墨染罪大恶极,云非白也绝非等闲之辈。” “阿泽,许是你多虑了。君墨染的手段并不输云非白,他们至多算是势均力敌。若他们二人起了冲突,我等自当坐收渔翁之利。” “但愿如此。” 百里河泽沉声应着,倏然转身,便命楚七将六位仙姿佚貌的绝色小倌,送至神算医馆。 凤无忧眉心一跳,总觉有人在暗算她。 不过,她心系凤弈安危,并未将其他事放在心上。 — 大理寺天牢。 这仿佛是一个被人遗忘和唾弃的角落。 一墙之隔,墙外歌舞升平,牢里阴暗潮腐。 时至二更天,天牢内除却呜咽啼泣,只余下硕鼠尖利的叫声。 凉风透过墙缝吹入,扬起一地尘土,亦将酸臭糜烂腐朽的气味带至天牢的角角落落。 凤弈盘腿坐在草席之上,闭目养神。 就差一步,差一步他就得以抽身而退。 可惜,终究还是被云非白逮个正着。 遽然间,拐弯处传来稀稀落落的窃语声。 再一睁眼,凤无忧、君墨染二人已行至牢房前。 隔着一扇铁窗,凤弈面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容,他向凤无忧摆了摆手,柔声道,“无忧,天牢里蚊蝇多,你快回去。” “大哥,云秦虎符失窃一事,当真与你有关?” “无忧,兹事体大,你要时刻谨记,务必撇清同凤家的关系。” “凤之麟也牵涉其中对不对?事情败露,他将你推了出来,妄想借你挡箭?” 凤无忧忿忿然言之,虽然这仅仅只是她的猜测,但凤之麟对凤弈的态度,确实让她大为不快。 凤弈摇了摇头,面色凄惶,眸中却闪着点点光辉,“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若是我的死,能换得万万黎民的生,我凤弈死而无憾。” 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凤无忧终于相信,云秦虎符,确实为凤弈所偷盗。 “大哥,我这就放你出去。”凤无忧不再多话,她翻找着手上的一串锁匙,欲大开牢房,放凤弈离去。 “傻丫头,哥是真的犯了滔天大罪,理应受到律法的制裁。被擒获的那一瞬,哥就失去了远走高飞的机会。从今往后,四海之内,再无哥的容身之所。”凤弈起身,定定地站在铁窗口,倏地伸出手,轻触着凤无忧的脸颊。 她的肌肤,细腻滑嫩,弥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气。 凤弈眷眷不舍地轻抚着凤无忧的脸颊,有许多年,他都未同凤无忧这般亲近。 自她身披铠甲,上阵杀敌之后,性子便冷漠了许多,即便是他,也不敢轻易碰她。 君墨染黑沉着脸,一把将凤无忧拽至身后。 他漠然地看着凤弈,黑金色的眼眸中藏着一丝不悦,声色骤冷,“三堂会审之期,本王已推至三日之后。三日内,本王会命专人给你送食,切莫大意。” “何意?”凤弈眉头微蹙,不解地看向他。 “你是无忧的兄长,便也是本王的兄长。” 闻言,凤弈心下大震。 他原以为君墨染只是看中凤无忧的美色,决计不会有真心。 没想到,君墨染竟为了凤无忧,出手帮他。 “多谢摄政王。” 凤弈心中百感交集,他一直将君墨染同云非白等划为一类,都是草菅人命的嗜血恶魔。 时至今日,他才知,君墨染和云非白并不一样。 云非白无心,君墨染有。 君墨染不疾不徐道,“不必言谢,你我殊途同归。” 凤无忧郁闷地看着君墨染、凤弈二人,略显不满地询问道,“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太极?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明白。” 凤弈浅笑,神情较之方才,松懈了不少,“无忧,哥没事。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摄政王回去。” “今天,非撬开你的牙关不可!” 凤无忧低声嘟囔着,她利索地取下颈间吊坠,尤为熟稔地在凤弈跟前晃了晃。 她见凤弈双眸发直,心下大喜,忙不迭地问道,“为何贸然盗取云秦虎符?” 凤弈眉头微蹙,再度将手伸至铁窗外,轻掐着凤无忧的脸颊,“哪里学的催眠术?竟妄想催眠为兄?” “大哥误会了,我只是想问问你吊坠好不好看?” 凤无忧一阵尴尬,她没想到凤弈定力这么好,居然能抵御住她的催眠之术。 凤弈面色微沉,不容商榷地道,“快回去。” “大哥,保重。” 凤无忧见催眠失败,只得灰溜溜悻悻而去。 出了大理寺之后,她依旧在喃喃自语,“怎么会?我的催眠术怎么可能失效?” 她不信邪地堵在君墨染跟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度掏出吊坠,打算拿君墨染再试试手。 301 本王是有福之人(2更) 君墨染背手负立,居高临下地看着美目流盼,檀口轻抿的凤无忧。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宠溺,似是要将她沉溺在无边的爱欲之中。 凤无忧紧盯着君墨染俊美无俦的脸,打量了大半天,依旧看不透他到底有没有被她催眠。 她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道,“墨染,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本王的媳妇。”君墨染一脸真诚地答着。 凤无忧皱了皱眉,依旧没能分辨出他究竟有没有被催眠。 倏然间,她灵光一现,特特问道,“墨染,你喜不喜欢波涛汹涌的女人?”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都解释过很多遍了,他只喜欢她。 可她竟为了这么丁点儿的小事,意图催眠他。 为了让她彻底打消疑虑,君墨染只得装作被催眠的模样,双眸微微失焦,声色略显木讷,“本王只喜欢你。” 凤无忧抿了抿唇,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 君墨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颊上的浅浅梨涡,心动不已。 她当真好哄。 既不需要山盟海誓,也不需要金银珠宝,一句喜欢,就能让她喜笑颜开。 “在我之前,你就没喜欢过别人?” “没有。” “你为什么不肯碰我?” “因为爱,所以需要多点耐心。名节对女人而言,似乎很重要,本王不愿你被千夫所指。” 凤无忧撇了撇嘴,“我不在乎的。” 君墨染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沉声道,“本王在乎。本王希望,世间人都能温柔待你。” 凤无忧:“………”莫不是催眠术自我进化了?怎么君墨染被催眠之后,还能不按指令行事? “还想问什么?”君墨染偏过头,在她耳边轻语着。 凤无忧反应过来,羞恼地将他推至一旁。 “你骗我!你根本没被催眠!” “小声点儿,莫要惊动了大理寺的衙役。” 君墨染宠溺地看着面色绯红的凤无忧,他知她此刻窘迫,悄然收起面上的戏谑笑意,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凤弈之事,你无需担忧。” “你可有法子救他脱离险境?” “嗯。三日之后,见分晓。”君墨染卖了个关子,他并不愿让凤无忧过多地接触这些尔虞我诈。 “总是麻烦你,我已经无以为报。思来想去,只能以身相许了。”凤无忧亦十分真诚地说道。 “傻丫头,想要本王的身体,就先嫁给本王。你一日不嫁,本王便一日难安。” 凤无忧振振有词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谁知道你是对我失去了兴致,还是对女人失去了兴趣?” 君墨染思忖着许是自己太过克制,才会给凤无忧造成了冷淡寡兴的错觉。 思及此,他倏地伸出手,朝着她领口一探而入。 “磨人的小东西!” 凤无忧怔怔地垂下眸,本能地想要将他推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克服着心中的点点恐惧,迎上前,尤为豪迈地说道,“墨染,你无需跟我客气。这一回,你救了我大哥,我理应以身相许的。” 君墨染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凤无忧话里行间的“邀约”,一本正经地说道,“北璃若是有恙,东临也好不到哪儿去。别看五国各自为营,若散沙般毫无关联。内里,谁与谁结党营私暗通款曲还未可知。凤弈背后,实则是五国在暗地里的争端。” 凤无忧算是听明白了君墨染的话中之意。 他的意思是,即便没有她,他也会出手救下凤弈。 “现在该怎么做?”凤无忧微微侧目,定定地看向君墨染。 君墨染正全神贯注地专注于手头上的活儿,频频走神。 他总觉再这么憋下去,他的身体定会憋坏。 足足过了一刻钟,他才眷眷不舍地收回了手,沉沉答道,“幕后黑手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 君墨染见她衣襟微乱,细致地替她理好衣襟。 “本王送你回医馆。”君墨染强压制住体内燥动,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道。 凤无忧并未察觉君墨染身体上的变化,她见君墨染悻悻然收回了手,不满地扑入他的怀中,“君墨染,你有没有发现,你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 君墨染:“………”冷淡到差点忍不住心中欲望,将她吃干抹净? 此时,已至深夜。 凤无忧略显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旋即踮着脚尖,捧着君墨染俊美无俦的脸颊,在他的薄唇上“吧唧吧唧”了好几下。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吻他。 但凤无忧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她仓促地亲了几下,旋即紧捂着心口,朝着医馆方向狂奔而去,“快回去吧!医馆就在街尾,爷走两步就到。” 君墨染紧绷着面部神经,显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嗯。” 然,他转身之际,竟开心地傻笑出声。 他单手轻触着唇瓣,似乎在回味着凤无忧的香甜气息。 他黑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手心,眸光出奇的柔和。 暗处,铁手怔怔地看着失神浅笑的君墨染,两管鼻血簌簌滑下,“王长得真好看。” 追风亦重重地点了点头,“凤小将军有福了。 君墨染闻言,扬唇粲笑,“有福之人,是本王。” 302 雏鹰起飞(3更) 神算医馆 凤无忧刚一进屋,就发现屋内气息颇乱。 一个,两个,三个……六个! 意识到内室中多了六个人,凤无忧原以为北堂龙霆又上门找她麻烦,神色大骇。 她摸黑抄起食案上的火折子,“欻”地一声点燃了案几上的油灯。 少顷,她一手紧攥着寸长的银针,一手托着光线黯淡的油灯,缓步朝屏风后走去。 “相公~您回来啦!奴家珍珍,年方十九。” “奴家爱爱,比他小了三个月。” “奴家怜怜。” “奴家纯纯,见过相公。” “奴家飘飘。” “奴家柔柔,伺候相公宽衣。” 凤无忧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心中无数个屮艸芔茻欲喷薄而出。 百里河泽这厮,未免太过分了! 他明知道君墨染善妒,还真将这六位小倌送至医馆之中。 改明儿个,若是让君墨染瞅见他们,还不得大发雷霆? 凤无忧略显头疼地看向他们,“出去。爷乏了,没空宠爱你们。” “相公,飘飘给您捶肩捏背!” “柔柔给您.给您暖床。” ……… “出去!” 凤无忧目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六位花枝招展的绝色男子,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见惯了俊美无俦的君墨染,她对其他美男,倒是没之前那么热衷。 “嘤嘤嘤~相公,你好狠的心!”柔柔咬着小手绢儿,装模作样地抹着眼角不存在的泪花。 紧接着,其他五人亦照模学样,挥着小手绢儿放声大哭。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凤无忧脑壳突突作痛,她没想到这六个大男人,竟比青鸾还能哭。 “相公~我们要侍寝!” “………”侍寝你个头! 凤无忧满头黑线,若不是看在这六个男子价值不菲,放在医馆里头还可招揽生意,她定会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扔至大街上! 深吸了一口气,凤无忧缓下心神,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同他们说道,“爷于不日前,即兴创作了一整套绝美的舞步,顺带还填了助舞词。尔等照着册子上的动作好好学学,待学成之日,再来找爷。” 她如是说道,旋即蹲伏下身,抽出用来垫桌角的小册子,“咻”地一声,随意地抛至纯纯怀中。 “这是我的!” “胡说,这明明是相公给我的!” “我年纪最大,你们需得听我的。” 一时间,他们因着一本小册子,又争得脸红耳赤,差点儿大打出手。 凤无忧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将他们扫地出门,“砰”得一声,紧掩门扉。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在她看来,将这六个男人搁一起,他们能闹上几十年! 少顷,吵闹声终于止歇。 借着微弱的月光,纯纯朗声诵读着册子上的鎏金大字,“第五套广播体操《雏鹰起飞》?” “广播体操是什么舞?”飘飘揉着脑门儿,不明所以地询问道。 结果,众人皆摇了摇头,“闻所未闻。” “既然如此,咱就在前院好生练着!定不能让相公失望!”柔柔信誓旦旦地说道。 “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说话间,他们手拉手地去了前院,踏着整齐的步伐,就着册子上晦涩难懂的动作,稍显生硬地比划起来。 303 幻术(4更) 医馆内室 凤无忧一连打了数个哈欠,“噗”地一声吹灭了油灯,正打算倒头就睡,却发现卧榻之上,一双闪着矍铄亮光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日你!” “仙人板板...” 她心中一惊,忙不迭地向后退去。 “百里河泽?你什么时候来的?” 凤无忧再度点燃了油灯,借着微弱的光线,不悦地盯着占着她卧榻的百里河泽。 闻言,他缓缓起身,顿步而来。 他进一步。 她退一步。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凤无忧背抵着门扉,无路可退。 百里河泽抬手,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轻柔地拨至耳后,声色清冷,透着一丝禁欲的味道,“本座给你送来的六位面首,可还满意?” 如此说来,百里河泽一直在她屋中? 凤无忧眉心一皱,心下腹诽着自己的警惕性大有下降。 方才内室中,明明有七个人,可她却只察觉到六个人的气息。 “爷要睡了,请你出去。” 凤无忧随手抄起鸡毛掸子,在百里河泽跟前晃了晃,旋即恶狠狠地说道,“速速离去!爷超凶的。” “你知道的,紫阳观付之一炬,重建需要时日。阿沉家的卧榻塌了,本座没地儿睡,只得来你屋中蹭上一晚。”百里河泽脸不红气不喘地扯着谎。 “你对傅夜沉做了什么?怎么将人家的卧榻睡塌了?” 百里河泽没料到,凤无忧的关注点如此清奇。 他懒得解释,倏然转身,又朝着卧榻方向走去,“上来,与本座同睡。” 凤无忧见他一骨碌溜上了榻,气得银牙碎咬,“百里河泽,你这叫鸠占鹊巢!” “那又如何?” 百里河泽唇齿含笑,旁若无人地褪去了浅色薄纱外罩,“你打算站着睡一夜?” 凤无忧冷哼着,“你一个人睡去吧!爷去找阿黄。” 她的言下之意是,即便睡狗洞,也不愿和他共睡一榻。 “站住。” 百里河泽并未给她逃离的机会,他翻身下榻,反手将她桎梏在怀,“本座给过你机会的,是你不要。” “什么机会?” 凤无忧听得云里雾里,若不是忌惮他一身深不可测的内力,凤无忧袖中的银针早已扎向他的命门处。 百里河泽并未答话,门外的六位小倌遽然间破门而入。 他们怀里纷纷捧着一面镜子,分两侧次第散开。 凤无忧见状,忙不迭地闭上眼眸,“百里河泽,你休想催眠爷!” “凤无忧,本座从未想过伤害你。” “你嘴里说着不会,却依旧在不遗余力地伤害爷?百里河泽,爷原以为,你我得以冰释前嫌。虽然,你万般算计爷,但你我好歹同朝为官,爷不愿揪着过往的恩怨与你纠缠不清。速速离去,爷可当你从未来过。” “冰释前嫌?凤无忧,你就这么想同本座断得清清楚楚?”百里河泽心生恼意,他明明没对她做什么,她的态度却这般疏离。 “百里河泽,你再不走,爷喊人了!” 凤无忧深知,六年前那场灭门屠戮以及山匪惨无人道的欺凌,给百里河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这才使得他的性格若此偏执。 她同情他的遭遇,但不代表她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沉声道,“回头是岸。只要你愿意回头,也许有一天,我们还有举杯畅饮的机会。” “凤无忧,你且放心,本座定然不会伤害你。本座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君墨染。” “百里河泽,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恨错了人?有时候,双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要用心去感觉。” “楚十四,出来。” 百里河泽一想到凤无忧和君墨染在凌风酒楼中拥吻的画面,心中妒火喷薄欲出。 君墨染分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他不配得到凤无忧。 他不配! “主人,我不想伤害他。” 楚十四怯怯地站在门口处,她犹记得自己被一剑贯穿的时候,凤无忧还想过要救她。 她虽是个孩子,但已有了是非观。 百里河泽轻声道,“她被坏人蒙蔽了双眼,只有你,才救得了她。” 楚十四信以为真,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以针具戳破指尖,将指尖血融入熏炉之中。 一时间,内室中便弥散着浓郁的奇香。 凤无忧屏息凝神,忙不迭地朝门口奔去。 然,她前脚刚跨出门槛,身子一软,便直挺挺地向后栽去。 百里河泽稳稳地接住了她,眸中藏着一丝愧色。 他不愿以这么极端的方式离间凤无忧、君墨染二人,但他实在接受不了他们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 君墨染不配得到幸福! 他不配! 须臾间,内室中除却楚十四和预先服下解药的百里河泽二人,其余人均陷入昏迷之中。 百里河泽扫了一眼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小倌,横跨过他们的身躯,轻手轻脚地将同样陷入昏迷之中的凤无忧抱上了榻。 身后,楚十四深怕百里河泽会伤害凤无忧,怯怯言之,“主人,不若让十四留下照顾他吧?” “将她引入幻境。”百里河泽冷声道。 “主人,十四不愿伤害他。” “本座不是说过,你是在救她,绝不是在害她。东临摄政王无恶不作,她跟着摄政王,早晚会吃亏。长痛不如短痛。” 百里河泽耐着性子同楚十四解释道。 若不是因为楚十四是南羌致幻术的唯一传人,百里河泽绝不会花费这么大的心血救活她。 南羌致幻术,同南羌巫蛊之术齐名,效用与催眠术类似,可将人引至幻境之中。 致幻术的厉害之处在于,施术者所言,将会深深地印刻在受害者的脑海之中,使得受害者对施术者所言,深信不疑。 当然,南羌致幻术,并不是人人皆可习得。 楚十四,正是南羌致幻术第三十三代传人。 这世间,仅她的血液得以将人引至幻境之中,无论是定力多强的人,都抵抗不了她的一滴鲜血。 待楚十四将凤无忧引至幻境之中,百里河泽亦侧卧在凤无忧跟前,薄唇轻启,信口雌黄,全是毫无凭据的谎言。 “凤无忧,务必记清楚今夜发生之事。” “好。”凤无忧双眸紧闭,讷讷地应着。 “今夜,你推开内室门扉之际,便被六位面首迎至榻上。你半推半就,嘴上说着不愿意,心中却是乐开了花。你驻足榻前,发现本座正在榻上酣睡,一时兴起,亦跟着溜上了榻,趁本座不备,夺了本座的清白。不止如此,你还挨个地宠幸了内室中的六位小倌。折腾一番后,已至三更天。你浑身酸痛,双腿无力,倒在本座怀中,沉沉睡去。” 百里河泽话音一落,凤无忧当真如他所言,沉沉睡去。 他轻抚着她清丽的小脸,唇角漾出若有如无的笑意。 “十四,将门扉掩好。” “遵命。”楚十四见百里河泽并未伤害凤无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出了内室。 百里河泽看向近在咫尺的凤无忧,轻声细语道,“对不起,再一次算计了你。不过,你相信本座,本座绝不会伤害你,也不会逼迫你做不愿做的事。本座只是太喜欢你,仅此而已。” 他闭口不谈心中对君墨染的憎恨,只一味地强调对凤无忧的执念。 “墨染,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凤无忧眉头紧蹙,呓语出声。 她下意识地蜷入百里河泽怀中,身体颤得厉害。 百里河泽心中酸涩不已,他强忍着满腔妒火,轻拍着凤无忧的背脊,柔声安慰道,“别怕,本座一直在。” 304 云非白再入芳华阁(5更) 摄政王府芳华阁 君拂大不乐意地接过王嬷嬷递来的安胎药,轻皱着鼻头,语气不善道,“喝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处?不喝了!” 王嬷嬷苦口婆心地劝着她,“郡主,您可要仔细您的身子。若是能为云秦添个小皇孙,您这辈子,就算是稳了。” “少在本郡主面前提他!” 君拂不耐烦地撇了撇嘴,不过还是乖乖照做,将药碗中的安胎药喝得一滴不剩。 王嬷嬷见状,面露欣慰,旋即又给君拂递过去一杯热茶,“漱漱口,去一去嘴中苦味。” 君拂懒怠地漱了漱口,意兴阑珊地道,“夜已深,嬷嬷歇息去罢。” 王嬷嬷唯唯诺诺应着,她刚吹灭了油灯退出君拂卧房,云非白又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君拂屋中。 丢了云秦虎符,他本就一肚子火气。 再加上擒拿凤弈之时,君墨染横插一脚,这使得他大为不爽。 于是乎,他便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君拂身上。 云非白一把扯下了榻前的帷幔,倾身而上,将君拂桎梏在怀中。 “啊——云非白,你这个混蛋!” 君拂失声尖叫,被云非白的突然之举吓得魂飞魄散。 啪—— 云非白反手就是一巴掌,他阴恻恻说道,“侍寝是你的分内之事,推拒什么?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你的王兄!” 君拂眸中泪水盈眶,她双唇微颤,哭腔愈发浓重,“你又打我!” “废话少说,乖乖躺下!” “………” 君拂完全感受不到云非白的爱意,她深知,云非白只是将她当成了泄愤的工具。 寻常人若是得知自己的女人怀了身子,皆是捧在手心里宠着。 只她这般命苦,怀了身子,还要遭受非人的折磨。 待云非白怒意消散,他见君拂还在哭,心中一阵恼火,一手揪着她的墨发,“觉得很委屈?” “云非白,你再这么折磨我,我会死的。” “本宫给你宠爱,你只得生生受着。”云非白一字一顿,面色冷觑,俨然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意。 君拂目露惧意,吓得浑身哆嗦。 这一瞬,她突然不想要什么王权富贵,她只想永永远远留在摄政王府,当个闲散郡主。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眼下,她怕是再也摆脱不了云非白。 云非白冷睨着面色仓皇的君拂,顿生嫌恶。 平心而论,君拂这张脸,倒也算娇俏可人。 可只要一想起张扬肆意的凤无忧,云非白顿觉,姿容鲜妍的君拂略显俗气。 他兴致缺缺地下了榻,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襟,“你觉得凤无忧像不像个女人?” “怎么可能!” 君拂摇了摇头,信誓旦旦道,“凤无忧若是个女人,哪里还有人敢娶?” “蠢货。” 云非白冷冷地看向君拂,继而反问着她,“难道你就没想过你王兄为何那么喜欢凤无忧?这世上,好男色的男人并不多见。” 闻言,君拂神色微怔。 平心而论,凤无忧那张巴掌小脸长得确实标致,若是她的行为稍加收敛,看上去确实像个女人。 只是,君拂始终不肯相凤无忧会是个女人! 要知道,她耍起流氓来,那可是天下无双。 君拂依稀记得,凤无忧扒去她的衣袍,并在她身上作画的流氓样。 “凤无忧若是个女人,怎可能坐稳北璃将军之位?”君拂无法想象,一个女人竟能在军营中混得风生水起。 她难道没有月信? 她难道从未在军营中沐浴过? 云非白摇了摇头,这才发觉君拂当真蠢笨如猪。 在她身上,竟是一点儿君墨染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甚至有些怀疑,君拂到底是不是君墨染的胞妹。 稍稍平复了心绪之后,云非白压低了声道,“你难道不觉得群芳卉上,一直坐在你王兄怀中的蒙面女子有些眼熟?” 君拂仔细地回忆着蒙面女子的身形轮廓,倏然间瞳孔微缩,惊呼出声,“蒙面女子的身形轮廓,和凤无忧倒是有些相像。难不成,凤无忧真是个女人?” “是不是,试试便知。” “怎么试?凤无忧被王兄保护得很好,王兄甚至将暗影十八骑派至神算医馆,只为护她周全。”君拂愁眉紧锁,暗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再者,凤无忧身手尤为矫捷。即便是同王兄近身搏斗,也未必会输。” 云非白并未将暗影十八骑看在眼里。 据他所知,今夜,百里河泽不止迷晕了神算医馆中的闲杂人等,亦迷晕了潜伏在医馆外围的暗影十八骑。 由此看来,暗影十八骑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强大。 殊不知,并非暗影十八骑不够强大,而是百里河泽太过强大。 百里河泽既能在短短几年之中,坐稳东临国师之位,其非凡手段绝对不容小觑。 沉吟片刻之后,云非白冷声道,“明日群儒宴,就是个试探凤无忧的好时机。” “当如何试探?” 君拂显得十分心急,倘若凤无忧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她定要让凤无忧吃尽苦头,让凤无忧被全天底下最丑陋最恶心的男人轮番玩弄! 云非白朝着君拂勾了勾手指,在她耳边低语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若牺牲一两位身边侍女,来个人赃并获,当着群儒宴众人之面,定了凤无忧的罪,让她百口莫辩,送她锒铛入狱。” 云非白思忖着,只要凤无忧被扭送至大理寺,他便有机会向她下手。 甚至于,将她同云秦虎符失窃一案联系在一起... 君拂暗自琢磨着云非白的话中之意,她很清楚云非白在利用她。 不过,她和云非白也算是各取所需。 并没有谁比谁吃亏一说。 ------题外话------ 晚安宝贝们~ 305 凤无忧红杏出墙?!(1更) 翌日,神算医馆。 晨曦微露,阳光被雕花镂空木窗过滤,落在凤无忧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光晕。 内室外,君墨染笔挺地立于门口,冠发齐整,面部线条凌厉,丰姿神逸。 叩叩叩—— 他轻叩门扉,声线中透着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性,“无忧,醒了么?” 内室中,百里河泽倏然睁开双眼,下意识地看向睡相极其豪放,口角流涎的凤无忧。 刹那间,他眉眼间淡淡的疏离化为无尽的宠溺。 他轻手轻脚地将双手呈一字展开,还翘着二郎腿的凤无忧翻了个面儿,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继续沉睡。 凤无忧乃佣兵出身,警觉性高出常人许多。 奈何,她体内余毒未清。毒药常年累月的侵害使得她的身体大受影响。 近些日子,她彻底断了邱如水给她送来的用以维持喉结的丹药,原以为身体的毒素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排清。 不成想,停止服药之后,她变得愈发嗜睡,警惕性亦大打折扣。 凤无忧双眸紧闭,懒懒散散地伸出一只手,熟门熟路地解开百里河泽的衣襟,无意识地抠着他身上已然结痂的伤口。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微微蹙起,身体上的痛感让他略感不适。 他原想拨开凤无忧极其不安分的手,垂眸一看,但见衣襟上的斑驳血迹,忽然改了主意。 他的每一滴血,都不能白流。 门外,君墨染等了片刻,见屋内无人搭理,思忖着凤无忧定是还未转醒。 “需要本王伺候你更衣?” 君墨染唇角轻勾,声色中透着一丝愉悦。 未等到凤无忧应答,君墨染水墨广袖轻飏,修长如玉的手便推开了内室的大门。 屋外烫金色的暖光先君墨染一步,鱼贯而入,将寂静昏暗的内室填得满满当当。 君墨染前脚刚踏入屋中,便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内室中,气息紊乱,倒像是藏了许多人... 一、二、三……八! 君墨染骇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凤无忧内室中怎么平白无故地多了七个人出来。 难道,是北堂龙霆趁他不在,又来闹事? 可他已然将暗影十八骑尽数派出,凤无忧若是遭遇危险,他们理应在第一时间禀报才是。 君墨染神色一凛,腹诽着屋内极有可能藏着绝世高手,警铃大作。 思及此,他一手撩开幕帘,一手按着腰间蠢蠢欲动的斩龙剑,来势汹汹地朝着内室挺进。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内室中竟是另一副光景。 卧榻前,横陈着一地美男。 他们衣不蔽体,血红的外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领口大敞,露出结实的胸膛。 入眼,一片香艳。 玉腿横陈,交相堆叠。 榻下男人们嘴里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吴侬软语,声色柔媚入骨。 君墨染黑金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突然有些站不稳脚步,险些颓然倒去。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帷幔内突然伸出了一只骨肉分明的大手。 他粗略一看,便知这绝不是凤无忧的手。 下一瞬,百里河泽睡眼惺忪地朝帷幔外探出大半个头,“声音轻点,昨夜无忧累坏了,让她多睡会。” “百里河泽!” 君墨染面色黑沉似锅底,他周身戾气顿显,倏地出手,朝着百里河泽胸口处挥去致命的一掌。 咻—— 榻前帷幔被君墨染凌厉的掌风斩断,百里河泽散落在肩头的墨发,亦被削去了一小缕。 电光火石之际,百里河泽顺手攥着盖在凤无忧身上的被衾,以抵挡君墨染突如其来的攻势。 一时间,天青色芙蕖并蒂银丝绣线锦缎被衾便被君墨染凌厉的掌风轰成破烂不堪的棉絮球儿。 凤无忧不合时宜地伸出一只手,在百里河泽身上肆意摸索着,“墨染,我冷。” 可惜,君墨染怒火攻心,并未听清凤无忧的呓语声。 他的视线,落在凤无忧搁置在百里河泽腿上的纤纤葇荑,久久无法回神。 待凤无忧即将触及百里河泽身上的紧要部位之际,君墨染终是忍无可忍。 他阔步上前,一掌将百里河泽扫下榻。 与此同时,凤无忧悠悠转醒。 睁眼的那瞬,她发现君墨染正怒目盯着自己。 “谁又惹到你了?瞧你凶巴巴的模样,怪吓人的。” 她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去,双手自然而然地捧上他的脸,并主动地撅着嘴巴,欲给他递上一个甜甜的早安吻。 君墨染心中有气,稍显粗暴地拂去她的双手,眸中怒气骇然。 “这双唇,是不是还吻过其他男人?”君墨染反手攫住她的下颚,带着薄茧的指腹不带一丝怜惜地摩挲着她的唇瓣。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 凤无忧被他这番劈头盖脸的质问弄得一头雾水,她坐起身子,突然发现衣襟上染着斑驳血迹。 她正纳闷,昨夜的蚊子究竟吸了她多少血,眼角斜光突然扫至榻下衣衫不整的男人们,吓得失声尖叫。 君墨染面露狐疑,强压下心中怒火,沉声问道,“你可记得,昨夜发生了何事?” 百里河泽缓缓起身,当真凤无忧的面,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襟,“无忧,本座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别不认账。” 凤无忧正欲反驳,脑海中,突然间闪现出尤为陌生的画面。 天杀的! 她昨晚究竟对百里河泽做了什么? 凤无忧双手扶额,满脑子全是自己和百里河泽翻云覆雨,甚至于同榻下六位绝色小倌“彻夜奋战”的画面! 脑壳突突作痛,更让她如鲠在喉的是,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地和这些男人搞在一起。 306 自愿?(2更) “凤无忧,告诉本王,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我刚进入内室,就见屋中多了好些人。然后...” 凤无忧痛苦地捂着脑袋,再也说不下去。 “然后,你色迷心窍,背着本王,红杏出墙?” 君墨染冷声询问着凤无忧,气愤地差点将她一手掐死。 所幸,理智还在。 “我不是故意的。” 凤无忧失语,亦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护。 这一切对她而言,太过突然! 但见君墨染眸中冷光频现,凤无忧心生惧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拽着他的袖袍,“君墨染,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的。” “你想跟本王说,爱和欲,你分得很清楚?” “不是的,我对他们没有欲望。我也不知怎的,突然鬼迷心窍……” “所以,你是在恳求本王的原谅?原谅你一次找了七个男人?” 君墨染气得面色发青,他感觉自己头顶已被凤无忧绿成一片青青草原。 百里河泽见状,莞尔浅笑,“摄政王,你就这么点儿度量?现如今,本座与无忧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兴许,她腹中已经怀上了本座的骨肉。你若是不能忍,还请离去,别对本座的女人大吼大叫。” “闭嘴!” 君墨染雷霆震怒,猛地抽出斩龙剑,对着百里河泽一通乱砍。 百里河泽唇角笑意愈深,他疾步后退着,还不忘叮嘱凤无忧,“照顾好自己。” 凤无忧双手抱膝,蜷缩在榻上一隅。 她能感受到君墨染的怒气,以及他眼底的失望。 事实上,她也十分厌弃这般放浪形骸的自己。 她怎么也想不透,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自己会这般胡来。 “相公~你怎么了?” “相公昨夜好棒!” “相公,你累不累?柔柔给你垂肩。” 许是被内室中巨大的动静所扰,榻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男人们纷纷转醒。 他们和凤无忧一般,亦被楚十四引入幻境之中。 故而,他们亦误以为自身同凤无忧发生了不可描述的关系。 “别过来!” 凤无忧厉声冷斥道,眸中冰凉似水。 彼时,百里河泽落荒而逃,榻下小倌还未爬上榻,就被君墨染手中鸣响不止的斩龙剑吓破了胆。 他们仓皇地拢了衣襟,一股脑儿地冲出了内室。 君墨染单手提着斩龙剑,剑锋直指凤无忧鼻尖。 “胆敢背叛本王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凤无忧无力地辩驳着,她心里绝不比君墨染好受。 当啷—— 斩龙剑应声落地。 君墨染倒是想将她杀之而后快,奈何他用情已深,即便凤无忧背叛了他,他也没办法对她动手。 他定定地看向惊慌失措的凤无忧,沉声道,“凤无忧,你就不能骗骗本王?你说什么,本王都愿意信。” 凤无忧并未答话,她将头埋于双膝之间,无力解释,无力面对门外矫揉造作的小倌,也不知该如何挽回君墨染。 “本王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被迫的?” “君墨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一切。说实话,我也很难接受。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鬼迷心窍,荒唐至斯。” “所以,你是自愿的。” 君墨染一字一顿,声色寒凉,不带一丝温度。 凤无忧不知当如何回答,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君墨染扫了眼她染血的衣袍,只当是她极其草率地将第一次给了百里河泽。 307 避子汤(3更) 深思熟虑之后,凤无忧薄唇轻启,声色俱颤,“摄政王,今后你别来了。” “有了新欢,就不需要本王了,是么?” 凤无忧撇过头,极力敛下眸中愁绪。 此刻的她,无助至极。 她也想扑入君墨染怀中寻求安慰。 可她不能。 昨夜,莫名其妙的一宿荒唐,将向来坚强的凤无忧彻底击垮。 眼下,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副身体脏到不行,更别提让她以这副鬼样子面对君墨染。 他素来洁身自好,定然很厌恶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果不其然,君墨染根本不愿同她有过多的接触。 他漠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他前脚一走,凤无忧浑身仿若被掏空一般,四肢浑绵无力,瘫倒在榻。 她怔怔地盯着顶上幔布,即便不愿回忆昨夜之事,但她还是试图去回忆。 奇怪的是,她只记得自己和百里河泽,以及门外那六位小倌皆发生了关系,可其间细节,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凤无忧眉头紧蹙,旋即又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身上的衣物。 束胸、亵裤、中衣,以及特特为诱惑君墨染而换上的肚兜,似乎一样没少。 更奇怪的是,潜意识里她总觉双腿无力。 可沉下心里仔细体味,才觉身体并无一丝一毫的酸痛之感。 难道,她被催眠了? 凤无忧心生狐疑,强打起精神,正欲褪下衣物,检查自己的身体。 倘若,她真和七个男人“奋战”一夜,身体上或多或少,定会留下些许的痕迹。 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尤为忐忑地解着自己的衣襟。 正当此时,君墨染去而复返。 他逆光而来,高冷,狂拽,不近人情。 “喝了。” 怔忪间,他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端至凤无忧面前,声色极为淡漠。 凤无忧误以为君墨染给她端来的是鸩毒,瞬间煞白了脸。 沉吟片刻之后,她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现在的我,确实糟糕透顶。可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死不了。避子汤而已。” 君墨染话落,并未给她犹豫的机会,他一手攫住她的下颚,一手端着药碗,直截了当地将苦涩的汤药灌入凤无忧口中。 避子汤极苦,再加上君墨染灌得急了些,凤无忧精致的五官拧做了一团。 她双手紧攥着君墨染的胳膊,企图挣开他的束缚,可他依旧不动如山地杵在她跟前,直到她喝干净最后一滴药汁,才悻悻然松开了她。 “呕——” 凤无忧双手捂着胸口,一阵干呕。 君墨染原想伸手扶她,但见她袍裾上刺目的血迹,瞬间又狠下了下肠。 水墨广袖一挥,药碗应声落地,而他袖中一盒并未拆封的玉容生肌膏亦好巧不巧地落在凤无忧怀中。 不止如此,他手中的蜜饯也不偏不倚地落入她的掌心。 凤无忧垂眸盯着手中的蜜饯,心中五味杂陈。 昨夜,她的所作所为已然将她和君墨染的未来彻底断送。 而君墨染以极其强硬的手段,逼她喝下避子汤的时候,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可他又出乎意料地将玉容生肌膏和蜜饯送到了她手中。 这证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吧? “追风愚笨,尚未学会吟诗作对。明日起,务必抽些时间来府上教他。” “摄政王,这段时日,医馆也小赚了一笔。酬金,我稍后会命医馆小厮亲自送还。追风本就是一介武夫,根本不需要精通吟诗作赋,不是么?” 君墨染原只是担忧凤无忧想不开,会一走了之,这才拿追风找借口,只为往后还能见着她。 不成想,她竟想着同他撇清关系! “随你的便。” 君墨染冷声言之,双手背于身后,怒气腾腾地出了神算医馆。 308 逼问(1更) 君墨染一走,躲在门后听墙角的青鸾哭出了声。 青鸾吓得浑身发颤,忙不迭地朝凤无忧扑去,“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摄政王为何生你的气?他有没有打你?” “青鸾,昨夜你几时入睡?” “不记得了。” “你可知,昨夜医馆里,多了六位小倌?” “不知。” 青鸾摇了摇头,倏地又想起些什么,胡乱地擦去面上的泪珠,“公子,你指的是前院中那六位衣衫不整的男人?” 凤无忧轻轻颔首,只觉头痛欲裂。 青鸾义愤填膺道,“公子,青鸾不喜欢他们!他们造谣污蔑你,说什么你宠了他们一夜!荒谬至极!” 凤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他们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啊?” 青鸾失声惊呼,眸中泪水再度夺眶而出,“公子,你怎么这么命苦!” 凤无忧并未答话,犹疑片刻,她再度解开了衣襟,细致地查验着自己的身体。 青鸾被她的突然之举吓得目瞪口呆,连连紧掩门窗,嘘声道,“公子,你做什么?” “为何连一丁点的痕迹都没留下?”凤无忧轻声低语着。 莫非,昨夜她并没有和一屋子的男人发生过不可描述的事? 如此一想,凤无忧瞬间来了些精神。 整理好着装之后,她风风火火地直奔前院。 彼时,六位绝色小倌用完早膳,正在院落中舒展着筋骨。 烫金色的暖阳下,他们偏冷色的莹润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一颦一笑皆似天上仙。 纯纯眼尖,见凤无忧款步而来,“蹭”地一声冲上前,朝着他猛扑而去,“相公~抱抱纯纯。” 凤无忧犀锐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桃腮含笑,不怒而威。 她只淡淡地扫了一眼纯纯,沉声道,“敢扑上来,爷就将你扔至乱葬岗。” 纯纯连连止住脚步,站定在原地,委屈巴巴地咬着小手绢儿,小声嘀咕着,“相公,纯纯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纯纯不要被扔乱葬岗。” “你给爷说说,昨晚,爷都对你做了些什么?”凤无忧一手扶额,即便不愿听到任何关于昨晚的事,但她必须查明真相。 “唔~好羞!昨晚,相公和纯纯有了夫妻之实。”纯纯如是说道,不过他脑海中并未有昨夜的画面,只记得自己似乎跟凤无忧发生过关系。 “滚。” 凤无忧嫌恶至极,旋即又阔步行至其他五人跟前。 她背手负立,声色俱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爷。若有隐瞒,格杀勿论。” 小倌们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地询问着凤无忧,“相公,床笫之事,怎可这般口无遮拦地道出?” “爷数三下,再不开口,你们自己看着办。” 小倌们闻言,心生惧意,不自主地抱作一团。 凤无忧身量虽小,但其举手投足之间,总散发着睥睨天下的狂傲之气。 正是这般强大的气场,让这些见过大世面的小倌们心生骇意。 “昨夜,相公让我等来前院练舞。” “我等便乖乖地在前院中,练了许久的‘广播体操’。” “之后,我等似乎听到相公的召唤,欣喜若狂地冲入了内室之中。” 凤无忧眉心一跳,连连喊停,“你们确定,是听到爷的召唤,才进的内室?” 珍珍摇了摇头,“昨晚的事,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内室中有人呼唤我等。” 爱爱继而补充道,“我们刚进内室,就发现相公和国师紧紧相拥。然后,相公宠幸了国师。” 凤无忧闻言,落荒而逃。 顾南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突然生出一丝疑惑。 照理说,暗影十八骑已将医馆重重包围,医馆之中不当再出差错才是。 即便,这些男人是凤无忧主动带回的面首,暗影十八骑也当在第一时间禀告君墨染才对。 再者,凤无忧似乎对昨夜发生之事毫无印象。 顾南风腹诽着,这一切定又是百里河泽制造出的假象。 只是,他无法确认百里河泽究竟有没有趁人之危。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亦是为凤无忧捏了把汗。 她嘴上虽不言说,但见她极其凝重的神情,便知此时此刻的她,心里是何等的煎熬。 凤无忧跌跌撞撞地回到内室之中,心乱如麻。 若是之前,她断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可现在,她委实接受不了除君墨染之外的任何男人。 纵使百里河泽貌若谪仙,她也没法对他生出一丝一毫的悸动。 内室中,水汽氤氲,迷蒙薄雾四散。 青鸾深知凤无忧心里膈应得慌,特特命人放好了热水。 凤无忧神情恍惚,一头扎入热气氤氲的木桶之中,恨不得将自己揭掉一层皮。 “公子,你别这样。你还有青鸾,呜呜呜——” 青鸾杵在一旁干着急,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出去,让我静静。”凤无忧竭力保持着镇定,沉声言之。 青鸾瘪了瘪嘴,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 正当此时,追风、铁手二人迎面走来。 追风见青鸾双眼通红,关切问道,“青鸾姑娘,这是怎么了?” 青鸾闻言,“哇”地一声大哭不止,“追风,求求你,替公子跟摄政王好好解释一番。公子心里只有摄政王一人,绝不会做出那般伤风败俗之事。这之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追风连声宽慰道,“青鸾姑娘稍安勿躁。有什么事,等群儒宴过后再说,如何?” 铁手紧咬下唇,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沉吟片刻之后,铁手出言询问着青鸾,“凤小将军还好吗?” “很不好。” 青鸾摇了摇头,满面愁容。 “她怎么了?” 君墨染本不想再踏入医馆,只不过凤无忧刚刚上任,连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 他不愿看她在众臣面前出丑,故而才强压下心头怒火,准备载她一程,同她一道入宫赴宴。 309 结束(2更) 青鸾见君墨染阔步而来,“噗通”一声跪在他身前,声泪俱下,“摄政王,求求你不要生公子的气。她知道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 君墨染垂眸不语。 他一想到凤无忧内室中,横陈着一地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但闻青鸾所言,君墨染又狠不下心肠不去管她。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不动声色地绕过挡在跟前的青鸾,一手推开内室紧掩的门扉,闪身而入。 拨开层层迷雾,君墨染阔步行至雕花屏风后。 他伸手轻叩着雕花屏风,冷声道,“快些起来。误了赴宴吉时,当被重罚。” 雕花屏风后,一年死寂。 木桶上,死水微澜,仅余几片花瓣漂浮其上。 而凤无忧,已然不见踪影。 君墨染察觉到情况不大对头,急急绕过了屏风,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水汽氤氲的木桶前。 “凤无忧?” 他背手负立,紧盯着毫无动静的水面,心中顿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凤无忧似乎很怕水,沐浴时水线只要没过胸线,她便会显得局促不安,犹如溺死之人一般,双腿无力,无法动弹。 君墨染等了片刻,再也沉不住气。 哗—— 他直截了当地伸出一只手,在偌大的木桶中摸索着。 果不其然! 凤无忧当真在木桶之中! 他猛一发力,将她抱出了木桶,“凤无忧,醒醒。” 君墨染略略慌了神,他忙不迭地将她平放在榻上,“凤无忧,你这是何苦?” 他怔怔地坐在卧榻之侧,原想替她盖上薄衾,才想起她榻上薄衾,被他一手轰成了齑粉。 眼角余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身上,仅一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皮肤很白,这他很早之前就知道。 可她的皮肤也很敏感,稍一用力,就会留下大片红痕。 倘若,昨夜她和百里河泽等人当真“酣战”了大半宿,身上怎么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君墨染眉头微蹙,满腹疑惑。 他开始怀疑百里河泽衣襟上的点点血迹,并非是和凤无忧一夜缠绵之后所留。 “咳咳——” 凤无忧只觉胸腔被积水填满,炸裂一般难受。 她倏然睁开眼眸,双手紧捂着胸口,狂咳不止。 待她缓过神,才发现君墨染正坐在榻沿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凤无忧失声惊呼,随手抄起榻上玉枕,遮着自己的身体。 她眸露惊惶,尤为警惕地看向君墨染。 君墨染以为,她在防着自己,心生恼意。 无忧对昨夜之事,依旧心有余悸。 她已经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包括君墨染。 她深知此事是自己有错在先,可君墨染一脸戾色地逼着她喝下避子汤之际,她还是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凤无忧,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且将昨夜的事解释清楚,本王保证,绝不怪你。” “摄政王,我们之间结束了。” 凤无忧垂眸低语,她可以勇敢地面对流言蜚语,可她依旧不知该如何面对君墨染。 她甚至不敢正眼看他。 她怕抬眸之际,恰巧瞥见他眸中的嫌恶,又或是轻贱。 ------题外话------ 小仙女们晚安~ 夏天快到了,毛发茂盛的二姐急需刀片刮刮毛,还请大噶不要客气,疯狂寄刀片叭~ 就是小虐一下下嘿嘿嘿,兴许下一章就甜啦! 310 爱是一道光(3更) “凤无忧,你总是这么洒脱。动不动就说结束。” 君墨染怒极反笑,他头上都顶着一整片青青草原了,还未想着跟她断绝干净。 她倒好,稍有不如意,就要跟他断绝关系。 殊不知,凤无忧所有坚强在他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她双手抱膝,不动声色地遮去大片春光,“摄政王,非礼勿视。” 君墨染:“………” 他心中有些气愤,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凤无忧指不准已经溺死在浴桶之中。 她倒好,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 不过,看她脸色苍白,极其罕见地显出一副弱柳扶风的娇弱样,君墨染还是忍住了想要对她发火的冲动。 他倏然起身,背对着她,沉声言之,“速速更衣。随本王一道,进宫赴宴。” 她深知错过赴宴时辰极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只能暂且将心头愁绪抛至一边,利索地更衣束发。 见她颇为费劲地捣腾着裹胸布,君墨染眉头微皱。 这么用劲地勒着,身体应当很不舒服吧? 君墨染原打算解下她身上的束缚,反正有他在,谁都不敢因性别之事诘问她。 可凤无忧的态度变得冷漠且疏离,他无法确定,她还需不需要他的庇护。 思虑再三,君墨染终是没有开口。 他神色淡漠,目不斜视,仅以眼角余光留意着她。 凤无忧本不愿同君墨染一道赴宴,问题是,她又没有专用马车,再磨蹭下去,定然赶不上群儒宴。 一番纠结之后,她只得硬着头皮随他上了马车。 凤无忧刚上马车,六位绝色美男亦跟着涌出医馆大门。 他们纷纷挥着手中绢帕,齐声娇呼,“相公~快些回来!” 马车中,君墨染、凤无忧二人同时垮下脸。 君墨染双手紧握成拳,正打算找个机会,将这六人赶尽杀绝。 凤无忧银牙碎咬,冷静之后,她愈发觉得这一切,仅仅只是百里河泽做的一个局。 只是,她无法确定,这些臭男人究竟有没有碰过她。 正当此时,柔柔忽然对着疾驰远去的马车穷追不舍。 他好不容易追上,双臂死撑在马车侧窗上,气喘吁吁道,“相公棒棒,相公久久久。” 柔柔话落,双臂已然酸麻不已。 他顿失了重心,从马车侧窗处跌落在地,蹭去了白嫩藕臂上的一层皮。 凤无忧想不明白,柔柔为何要费尽心思追上马车,跟她说上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她心生窘迫,瞥了眼端坐在身侧不动如山的君墨染。 不成想,君墨染亦定定地望着她,“久?” 君墨染心生狐疑,他不是很能理解柔柔口中的“久”是为何意。 久不久的,根本不是凤无忧能把控之事。 难道...柔柔根本不知道凤无忧是个女人? 凤无忧也反应了过来,她觉得柔柔此举,更像是有意提醒她。 “你且告诉本王,那个狐狸精口中所言,是为何意?”君墨染倾身上前,将凤无忧桎梏在马车内狭窄一隅。 凤无忧喜欢用证据说话,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她不想妄加推断。 故而,她微微偏过头,含糊其辞道,“字面意思。”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似乎在同他怄气,更是一头雾水,摸不清状况。 在他看来,他对她已经足够宽容。 任谁也想不到,堂堂东临摄政王,被绿得浑身发光,依旧能心平气和地同“始作俑者”共用一辆马车。 更气人的是,凤无忧并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她愈发冷漠的态度,甚至让君墨染生出一种错觉,仿若做错事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题外话------ 今天给大家分享一首好听又应景的歌——《绿光》 嘻嘻嘻,我保证,马上开始撒糖~ 311 会错意(1更) “字面意思?不若,让本王来见识见识。” 君墨染话落,倏地伸出手,熟门熟路地游走入凤无忧的袍裾之中。 “放开。” 马车中空间不大,凤无忧想要挣扎,却无处挣扎。 之前,她确实很想将生米煮成熟饭。 现如今,她已打消了那个念头。 她思忖着君墨染有轻度洁癖,他面上虽未言说,心里肯定膈应得紧。 再者,他逼她喝下避子汤时眸中的狠戾,让她尤为不适。 更重要的是,他们二人还在马车之上! 万一动静过大,车轱辘分崩离析,车身“欻欻”两下四分五裂,那又当如何是好?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不过他的手并没有因为她的推拒而收回,“怎么又不愿意了?昨夜,你明明还...” 想起昨夜,凤无忧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昨夜,和他分别前,她还吻过他的唇。 可为何之后的事情,会变得那么离谱! 她愣神之际,他已经将拥入怀中。 “凤无忧,你要的,本王全都给。本王不是不给,你为何就那么心急?” “摄政王,这是在马车上。” 凤无忧十分了解君墨染的性格,若是在此刻忤逆他,只能是火上浇油。 退一步,海阔天空。 果不其然,君墨染见她并没有挣扎,心情稍有好转。 “本王答应你,往后绝不轻易拒绝你。你也须得答应本王,别再被外头的狐狸精迷了眼。” “摄政王,你没必要勉强自己。” 凤无忧不明白君墨染为何连这种事都能忍。 不过,他能忍,不代表她能忍。 潜意识里,她已经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他越是温柔体贴,她心里越是愧疚难过。 “本王不觉得勉强。” 君墨染心里确实十分膈应,但他依旧愿意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为了证明自己已经放下芥蒂,君墨染眸色一身,随手解下她腰间的绸带,欲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 凤无忧眉头微蹙,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一夜荒唐”。 她拼命推拒着君墨染,“不要。” “欲擒故纵?”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配不上你的深情。” “本王只给你一次改成的机会。若有下次,本王定亲手掐死你。” 君墨染不是不生气,他只是不舍得就这么放弃她。 话音一落,君墨染一手桎梏住凤无忧的双手,另一手熟稔地退下她的外袍。 可凤无忧脑海中,忽然闪过百里河泽附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他说,“无忧,从今往后你就是本座的人了。” 他还说,“你我既已有夫妻之实,你当即刻断了和摄政王之间的联系。不然,到时候他如弃敝履般将你丢弃,伤心的人只有你。” ……… 凤无忧犀锐的桃花眼中满是愤懑。 啪—— 她猛地将君墨染推开,倏地扬起手,重重地打在君墨染脸上,“放开。你的触碰,只让我感觉到恶心。” 君墨染被凤无忧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 他怔怔地看着目露嫌恶的凤无忧,一字一顿,“恶心?凤无忧,你从未喜欢过本王,对么?” 凤无忧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打错了人。 她看着君墨染脸上的五指红痕,忙不迭地解释道,“不是的。我一时眼花,将你看成了百……” 凤无忧话未说完,君墨染已然下了马车,愤然离去。 312 内应(2更) “王,您腰带掉了。” 追风见状,身手敏捷地跳下马车,倏地捡起地上的绸带,快步跟上君墨染的步伐。 铁手显得十分镇定,见君墨染愤然跳车,他依旧有条不紊地驭着马车。 这期间,他时不时地转过头,瞥一眼马车里神情恍惚的凤无忧。 “凤小将军,王的脾气向来如此,你不要放在心上。” “………” 凤无忧郁猝至极,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频频走神。 这会子,竟荒唐地将君墨染看成了百里河泽! 铁手见她并未答话,索性停了马车,目露关切,“凤小将军,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凤无忧情绪低落,只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铁手四下张望着,见周遭并无闲杂人等,“蹭”地一声溜入了马车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凤无忧边上,苦口婆心地劝慰着她,“凤小将军,天底下不止王一个良人,定还会有其他人愿意对你死心塌地,将你捧在手心里疼宠。” 凤无忧眼眸一动,犀锐的桃花眼定定地落在铁手脸上。 今天的铁手,怎么跟情圣一般,说得头头是道? 她意识到铁手在挑拨她和君墨染的关系,警铃大作。 少顷,她敛下眸中疑惑,展颜轻笑,“说的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铁手痴痴地望着凤无忧,面露羞赧,“凤小将军,您长得真好看。” 凤无忧眉头轻皱,被铁手这么盯着,十分不自在。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可知,昨夜爷与七个男人混在了一起?” 铁手眸色微闪,不自觉地移开了眼,“不知。” “这么紧张做什么?爷只是想邀你一道,嬉戏玩乐。” 铁手讶异地瞪圆了眼,他不可置信地伸手掐着自己的脸,“凤小将军,此言当真?” 凤无忧唇角笑意愈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颈间吊坠,趁机催眠了他。 她早就对铁手起了疑心。 昨日,凌天酒楼墙体外的白菊,便是铁手一手策划。 她腹诽着,铁手既能成为君墨染的贴身暗影卫,定不会愚蠢至斯,连芝麻大点儿的小事都做不好。 以往,铁手只是在感情方面不大开窍,其他方面,皆算是万里挑一。 可从昨日开始,铁手就变得古里古怪,倒像是被人换了芯。 再加上百里河泽似是料到她会出现在凌风酒楼般,特命六位同君墨染颇有些神似的小倌在凌风酒楼登台献艺。 凤无忧隐隐感觉,铁手和百里河泽之间,似是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共识。 正因为如此,凤无忧才想着趁铁手戒备心最为薄弱的时候,催眠他。 然而,催眠一个心智坚定的暗影卫并不容易。 好在,铁手本就中意凤无忧,一听她主动邀约,乐得忘乎所以,一不小心便误入凤无忧的圈套。 凤无忧见铁手被成功催眠,缓声问道,“昨夜,你在何处?” “昨夜,我奉王的命令,领着暗影十八卫坚守在神算医馆外。” “你确定,一直守在医馆外?” 铁手摇了摇头,讷讷言之,“我给兄弟们下了药,亦给自己下了药。昏睡至今晨才转醒。” “何故?”凤无忧双眸一亮,忙不迭地追问道。 “百里河泽说过,只要我听命行事,他有法子,让我成为你的人。” “所以,你信了百里河泽所言,兀自放他入了医馆?”凤无忧尾音高扬,气得差点儿一脚蹬在铁手脸上。 铁手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为何会答应百里河泽。” 不记得? 凤无忧察觉事情远不止她推测的这么简单。 说不准,铁手亦被百里河泽控制了心神。 不过,此刻的她,根本没有闲功夫理会细枝末节之事。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可知百里河泽昨夜对爷做了些什么?” “百里河泽承诺过,他绝不会伤害你,他只想离间你和王的关系。我得了他的承诺,才将他和六位小倌放入医馆中。” “之后的事,你可还记得?” 凤无忧已经能够确定,她绝对不像记忆中那般,对百里河泽投怀送抱。 这之中,肯定出了什么差错。 铁手略加思索,依旧摇了摇头,“不记得。之后,我和兄弟们一同陷入昏睡中,直到东方破晓,才醒。” 凤无忧气急,她最关心的就是昨夜她到底有没有和百里河泽颠倒鸾凤。 铁手倒好,关键时刻一问三不知! “混蛋!立刻滚下车,喝够十斤溲水,再回来。”凤无忧忿忿言之,横飞出一脚,将他踹下了马车。 铁手仍处在被催眠的状态中,似是感觉不到疼痛般,一瘸一拐地往反方向走着。 嘴里还小声地念叨着,“喝溲水,喝十斤……” 凤无忧将脑子中七零八碎的线索拼凑至一块,真相呼之欲出。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昨夜的“一夜荒唐”,很显然就是百里河泽设的一个局。 而柔柔奋力追车,特特说了一句“相公棒棒,相公久久”,似是在提醒着她,她和他们之间并未发生过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暂且不论柔柔是何来历,凤无忧意识到自己并未和六位小倌胡来瞎搞,心中阴霾散了大半。 不过,百里河泽依旧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比起六位小倌,她更厌恶百里河泽。 313 调戏太后(3更) 待凤无忧心事重重地行至中和殿,霍起倏地起身,热情地迎了上来。 “凤将军,怎么来得这么迟?” “后院失火。”凤无忧并未作过多的解释,只模棱两可地答着。 霍起闻言,旋即以过来人的眼光看着凤无忧,并热心地出谋划策道,“女人嘛,惯爱胡闹。回头给她们带些珠宝饰品,准保服服帖帖。” 凤无忧作无奈状,耸了耸肩,“霍大将军有所不知,我后院里头可没有女人。昨儿个,百里国师给我送了六位面首,今儿个一早,他们竟为了争宠,大打出手。” 说话间,凤无忧犀锐的眼眸扫向了端坐在一隅,若谪仙般纤尘不染的百里河泽。 百里河泽察觉到她的视线,特特起身,朝她阔步而来。 “无忧,现在感觉如何?累不累?”百里河泽面色清冷,透着股不近人情的淡漠,不过他此刻的声音温柔地掐得出水。 “累倒是还好,就是痛。” 凤无忧突然忆起今晨她和百里河泽衣襟上的斑驳血迹,再生一计,欲诈一诈他。 殊不知,百里河泽早就命楚九给她验过身。 “呵...无忧,在本座面前,就别装了。你又不是第一次,怎么会痛?”百里河泽识破了她的意图,不轻不重地说着。 凤无忧失语,再不愿同百里河泽搭话。 她默不作声地坐在霍起身侧,不动声色地偷瞄着端坐在赫连太后左手边的君墨染。 他脸上,还留着鲜明的五指红痕。 凤无忧心烦意乱,她想着冲上前同他道歉,跟他解释清楚事情原委。 可她尚还未弄清最为关键的一环,不想要打草惊蛇,只得耐着性子,远远地看着他。 君墨染自然察觉到了凤无忧的视线,只是他被她那一巴掌打得寒了心,愣是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 赫连太后瞅着英气勃发的君墨染,越看越是喜欢。 “阿染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可有心仪的女人?”赫连太后侧目,温声问道。 “本王尚未有娶妻的打算。” 九年前,君墨染双亲殒命,他身受重伤之时,赫连太后倒是有照料过一小段时间。 故而,他对她的态度大体还算恭敬。 赫连太后叹了口气,沉声道,“阿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择选个摄政王妃,早日为君家开枝散叶。” 她话音一落,旋即又看向右手边的即墨止鸢,“你们两个,最是不让人省心。鸢儿过完生辰,该有十九了,竟一点儿也不愁嫁。” “许是鸢儿的缘分来得迟了些,母后莫急。” “依哀家之见,你们二人年龄相仿,又算得上青梅竹马,不若多接触接触?” 赫连太后一手握着即墨止鸢的手,一边拽着君墨染的胳膊,强行将他们二人的手,搁在了一处。 君墨染眉头紧蹙,连连抽回了手。 即墨止鸢见状,羞红了脸,亦尴尬地收回了手。 不过,她更关心的是,他脸上的五指红痕。 沉吟片刻之后,即墨止鸢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特特偏过头,隔着赫连太后,轻声询问着君墨染,“摄政王,你的脸...该不会是凤小将军打伤的吧?” 即墨止鸢思忖着,放眼东临,也只有凤无忧敢在君墨染面前叫嚣。 君墨染脸上的瘀痕,十有八九,是被她打的。 赫连太后闻言,勃然大怒,“竟还有如此不知死活之人,胆敢对我东临摄政王下此毒手?” 君墨染置若罔闻,他微微垂眸,把玩着腰间绸带。 这本是他从凤无忧身上扯下,追风给他递来后,他便系在自己腰上。 凤无忧见赫连太后极力撮合着君墨染和即墨止鸢,心急如焚。 她倏地起身,趁着群儒宴尚未开宴,径自朝着端坐在高位上的君墨染奔去。 君墨染终于抬眸。 他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依旧不想理她。 凤无忧鼓足了勇气,站定在他身前,一字一顿,“摄政王,可以给我一刻钟时间?”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君墨染突然很想看凤无忧吃醋。 他一时大意,忘却身边坐着的,是足足大了他一辈的赫连太后。 “手,是好手。”君墨染赌气地抄起赫连太后的手,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她指尖的雕花指套。 赫连太后惊讶地瞪圆了眼。 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君墨染这个小辈调戏了?! 彼时,群臣亦讶异地看向高位上正抓着赫连太后纤纤细手的君墨染,议论声甚嚣尘上。 君墨染回神之际,尴尬地松开了手。 赫连太后面上有些挂不住,正巧凤无忧堵在跟前,便打算借她转移话题。 她打量着面前身材偏清瘦的凤无忧,厉声道,“摄政王的脸,是你打的?” “不是。” 凤无忧矢口否认。 她可不敢在太后面前承认自己对君墨染大打出手。 君墨染闻言,心中顿生气恼。 尽管,他深知此情此景下,她若是承认动手打了他,她定会被赫连太后当场斩杀。 可他十分好奇,凤无忧理直气壮地打了他之后,怎么就好意思再来找他? ------题外话------ 二绿姐:想要在鹅童节当天,带一个超可爱的蓝孩子回家玩耍! 君绿染傲娇脸:陪你玩半天,把无忧还我! 二绿姐灵魂拷问:你有小胤胤可爱? 君绿染磨刀霍霍:不打算还人? 二绿姐理直气壮:这得看明儿个大噶投月票的热情度来定! (超小声,第一次要月票不敢太过分,下一次我会过分点的!) 314 墙倒众人推(1更) 赫连太后凤眸微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身材清瘦,容貌俊逸的凤无忧。 她虽久居深宫,终日参禅拜佛,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清楚东临眼下的局势。 在她看来,凤无忧十有八九是北璃派来的细作。 少顷,赫连太后略略垂眸,以指套挑出茶水中的浮沫,声色淡淡地询问着凤无忧,“多大了?” “十七。” “府上可有妻妾?” 凤无忧眉心一跳,深怕赫连太后往她后院里塞人,连声道,“已有六位面首。” “人不风流枉少年。” 赫连太后檀口轻启,对凤无忧的回答,既满意,又不满意。 她心下腹诽着,君墨染不至于看上一个面首成群,风流多情的男人。 如此,即墨止鸢便还有机会嫁入摄政王府。 只是,她原打算往凤无忧后院塞几位美人儿,欲借美人之眼,实时监督着凤无忧。 但闻凤无忧已有六位面首,赫连太后也不好堂而皇之地往她后院里塞人。 赫连太后心里的如意算盘落空,神色恹恹道,“群儒宴即将开宴,速速归位。” “是。” 凤无忧沉声应着,眸光却定定地落在君墨染身上。 君墨染心中有气,依旧是一副爱搭不理的狂傲模样。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介意的是,凤无忧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府上已有六位面首! 一想到自己没名没分,想和她亲热还莫名其妙挨了一耳光,而那六位矫揉造作的狐狸精已然先他一步登堂入室,气不打一处来。 此情此景,他愿意搭理凤无忧才怪。 文武群臣见君墨染对凤无忧的态度愈发冷淡,皆以为凤无忧失了宠。 故而,诸多混迹官场多年却依旧碌碌无为之辈便大着胆子,肆无忌惮地出言攻讦着凤无忧。 “靠美色上位的草包将军,如今失了宠,怕是寸步难行!” “谁说不是?无非是长了张狐媚子脸!若论才能,凤无忧这毛头小子,怎及我等?” “依我看,他的骠骑大将军之位,早晚保不住!” ……… 非议声甚嚣尘上。 落座于凤无忧身侧的霍起愤懑不已,他嗔目结舌,忿忿言之,“以下犯上,罪不可恕!” 凤无忧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霍将军,切莫动怒,怒火伤肝。” 她只在乎君墨染的态度,旁人的言论,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眼下,君墨染虽不曾搭理她,但好歹没有恶语相向。 对此,凤无忧已十分满足。 少顷,太和殿外传来一声宏亮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齐声高喝,“吾皇万岁,万万岁。” 凤无忧猛一起身,顿觉腹部阵阵绞痛,一时间疼得直不起腰,只得躲在霍起身后,半猫着腰,双手紧捂腹部。 君墨染扫了一眼眉头紧拧的凤无忧,方寸大乱。 难道,她腹痛之症又犯了? 他黑金色的眼眸寸步不离地追随着面容煞白,混在人群中低眉顺眼的凤无忧。 “嘶——” 又一阵灭顶之痛袭来,凤无忧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须臾间前额冷汗密布。 315 伤及根本(2更) 与此同时,刚睡醒尚还顶着鸡窝头,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赴宴的叶俏走得急了些,不慎同凤无忧撞了个满怀。 叶俏捂着前额,不满地嘟囔着,“你撞疼我了!” 凤无忧身体极为不适,经由叶俏这么一撞,颓然倒地。 她双眼一黑,连起身都显得十分费劲。 叶俏见状,心生愧意,连声道,“凤将军?你没事吧?” 说话间,叶俏大咧咧地朝着凤无忧伸出了手,欲扶她一把。 即墨子宸误以为叶俏蓄意生事,猛地抬臂,他一手揪着叶俏的前襟,将她狠推在地,“叶俏,本王向来不打女人,但你的所作所为,未免太过分!” “登徒子!” 叶俏一个鲤鱼打挺,咋呼呼地从地上爬起。 她双手紧捂着胸口,义愤填膺地看向即墨子宸,“即墨子宸,你干嘛袭我胸!” 即墨子宸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凤无忧,旋即又推搡了一把叶俏,“怎么着?有本事,你摸回来!” “你!” 叶俏羞愤难当,气得跳脚。 “下次若是再让本王看到你仗势欺人,本王不介意将你扛回府,袭你千百次胸!” “我跟你拼了!” 叶俏怒火冲冠,一咬牙,猛地朝即墨子宸扑去。 下一瞬,他们二人轰然倒地,扭打作一团,姿势...尤为不雅。 巨大的动静,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就连不苟言笑的即墨胤仁亦好奇地看向如同双色陀螺般,在琉璃地砖上乐此不疲地打着滚的即墨子宸、叶俏二人。 “即墨子宸,你压到我肚子了!” 叶俏惊声尖叫,朝着即墨子宸的脸,一连扇去数巴掌。 “叶俏!你再敢动本王的脸,本王就把你打到哭!” 即墨子宸亦撂下狠话,他刚撸起袖子,正想将叶俏按在地上暴打一通,却又觉这般对待女人太过分了些。 不成想,他愣神之际,叶俏又占了上风。 她豪放地横跨在他脖颈上,一手抱着他的脑袋,另一手紧握成拳,一拳又一拳地朝着即墨子宸脸颊砸去。 君墨染见状,心中怒气莫名消散了大半。 原来,其他女人发起火来,比凤无忧还要彪悍。 这下子,他心中竟生出几分庆幸。 好在凤无忧只是打了他一巴掌,并未像叶俏对即墨子宸这般,十八般“花拳绣腿”统统用上。 此刻,凤无忧半靠在酒案旁,因着腹部绞痛愈演愈烈,已然提不起半分力气。 她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把了脉,才知腹痛之症并非旧疾引起,而是君墨染那碗避子汤,药性过猛,伤及根本所致。 她明明没有怀孕,君墨染还下了这么猛的药! 他难道不怕弄死她? 凤无忧紧咬下唇,猛地回眸,狠瞪着君墨染。 君墨染被凤无忧这么一瞪,更是一头雾水。 他见她眼眶微红,面色略显苍白,亦十分担忧她的身体。 片刻之后,他沉声嘱咐着静立于他身后的追风,“速宣顾南风进宫。” “是。” 追风毕恭毕敬地应着,正打算离去,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特特询问着君墨染,“王,铁手当如何处置?” “十斤溲水,足矣。” 君墨染心不在焉地应着,注意力全放在凤无忧身上。 他终于察觉到她状态不对。 一时间,心急如焚。 他倏地起身,正欲朝凤无忧走去,百里河泽却先他一步,行至她跟前。 “无忧,身体不适?” 百里河泽一手扶着凤无忧的纤腰,侧目看着怀中连挣扎都提不起劲的她。 “关你屁事。” 凤无忧不耐地答着,她正欲将他推开,可稍稍侧转过身子,体内便有一股热流汩汩涌出。 这使得凤无忧再不敢大动。 百里河泽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的血腥味,隽秀的眉微微蹙起,“怎么回事?” 他算过她月信的日子,照理说应当已经过了才是。 那她眼下这般血如泉涌,是为何故? 百里河泽眼前又闪过多年前,他阿姊横死在他跟前浑身是血的模样。 顷刻间,他瞳孔剧烈收缩着,搭在凤无忧腰间的手越收越紧。 “凤无忧,倘若你是因为那六位小倌,心生膈应。本座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你和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他们甚至不知道你是女人。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自残。” 百里河泽以为凤无忧因嫌弃自己的身体,而作出了自残之举,不得已之下,只得做出让步。 凤无忧神色骤冷,一字一顿,“百里河泽,最让我感到恶心的人,是你。” “本座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你居然说本座恶心?凤无忧,你若是再敢激怒本座,本座自有千万种方式收拾你。你若一心求死,本座亦奉陪到底。今生今世,我们必将生同衾,死同穴。” 百里河泽将凤无忧视为他生命中最后一缕阳光。 在他看来,他本就一无所有。 失去凤无忧,对他而言,无异于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316 为难(3更) “百里河泽,你究竟看上我哪一点?我改。” 凤无忧只觉自己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遇到百里河泽这种蛮不讲理,自以为是的偏执狂。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微微蹙起,他冷声道,“昨夜,明明是你勾引的本座。” “你可有证据?” “倘若,是本座逼迫的你。你身上岂会毫无伤痕?” 凤无忧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她当真恨极了百里河泽。 可偏偏此刻的她,腹痛如绞,随时随地都有晕厥的可能。无奈之下,她只得忍气吞声,由着百里河泽搀扶着她。 彼时,即墨胤仁已被一群太监众星捧月般迎入了太和殿。 和往常不同的是,即墨胤仁身侧,多了一位姿容俏丽的随侍宫女。 太和殿上,众人纷纷将视线落在即墨胤仁身侧的随侍宫女身上。 众人心知肚明,这位随侍宫女应当就是即墨胤仁第一位侍寝宫女。她若是有幸怀上龙种,便可飞上枝头当凤凰,一跃成为独得圣恩的后宫宠妃。 故而,这位随侍宫女一进殿,就成了诸多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即墨胤仁背手负立阔步入殿,全然无视了扭打作一团在琉璃地砖上肆意翻滚的即墨子宸和叶俏。 行至凤无忧跟前,他特特顿住脚步,稍显讶异地盯着凤无忧惨白的脸,“凤小将军,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若是不适,大可去偏殿休息片刻,朕即刻宣太医为你诊治。” 即墨胤仁此话一出,除却依旧扭打作一团的即墨子宸和叶俏,满场俱寂,纷纷屏息凝神,看向了病若弱柳扶风的凤无忧。 凤无忧不愿暴露女儿身,定然不愿让太医为她诊治。 她尤为抗拒地摇了摇头,“有劳皇上费心,并无大碍。” 傅夜沉见凤无忧状况不对,疾步上前,欲强行拖走百里河泽。 他压低了声道,“阿泽,即便得不到她,也没必要下狠手毁掉她。” 百里河泽曜黑的眼眸中戾气更重,“本座得不到的人,君墨染也休想得到。” “阿泽,爱是成全,不是折磨。” “她若愿意乖乖听话,本座自当全心全意爱她。” “阿泽,回头是岸。你都将她折磨成这副模样了,还指望她能全心全意地爱你?” 傅夜沉看向寂寂无言的凤无忧,狭长的丹凤眼中溢满心疼。 他不明白君墨染究竟怎么一回事,眼睁睁地看着凤无忧被胁迫,被欺辱,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高位之上,视而不见。 殊不知,从君墨染这个角度看去,凤无忧倒像是自愿靠在百里河泽怀中,看不出剑拔弩张,只看出了你侬我侬,相得益彰。 即墨胤仁不甚放心地瞥了眼凤无忧,正欲为她宣太医,他身后的随侍宫女适时地拽着他的衣袖,轻声道,“皇上,吉时已到。” “嗯。” 即墨胤仁面露懊丧,沉声应着。 很显然,他并不喜欢赫连太后给他寻的这位名唤初初的随侍宫女。 只是,初初到底是赫连太后派来的人。 即墨胤仁不好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只得硬生生地将对凤无忧的关心吞入腹中。 他快步行至阶前,广袖一挥,太监总管即刻会意,尖着嗓子宣着开宴致辞。 即墨子宸和叶俏闻声,终于止歇。 他们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许是经由一番近身搏斗,自患病之后再未去过风月之地的即墨子宸竟被泼辣刁蛮的叶俏勾起了欲望。 他见叶俏啼哭不止,不由地放低了姿态,好声好气地哄着她,“你打了本王二百余下,本王都没还手。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即墨子宸,你臭不要脸!” 叶俏瘪着嘴,一想到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他压在身下打,她就觉得羞愤难当。 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她占据上风。 可不论如何,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受得了这般屈辱? “再哭!信不信本王立马将你迎娶过门?”即墨子宸耐性耗尽,咬牙切齿地威胁着她。 叶俏总算安分了下来,抽抽噎噎地面色冷沉的即墨子宸,心生惧意。 百里河泽知凤无忧身体不适,无意在这个节骨眼给她添堵,只得同傅夜沉一道,坐回了原位。 云非白定定地看着凤无忧,紫眸中闪着妖异的暗芒。 他倏地起身,端着一杯清酒,朝着凤无忧信步而来。 “凤小将军,昨日多有得罪,抱歉。” “无妨。” 凤无忧简言之。 云非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见凤无忧依旧端坐在位置上,怒声质询着她,“凤小将军好大的架子!本宫躬身敬酒,你不喝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端坐在位置上!你说,你将本宫的颜面置于何地?” 凤无忧断不愿在群儒宴上惹是生非,只是,她衣襟上血迹涔涔,完全站不起身。 赫连太后不悦地扫了凤无忧一眼,声色中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凤将军,还不速速起身给云秦太子赔个不是?” 太后既发了话,凤无忧自然不能听而不闻。 少顷,凤无忧卯足了劲儿,双手死撑着案面,才站稳了脚步。 她稍稍侧过身子,煞白的脸色不偏不倚地撞入君墨染眼中。 君墨染才知凤无忧腹痛之症严重到这般地步,心疼不已。 他倏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凤无忧跟前,不动声色地搀扶着浑身发寒的她。 云非白唇角笑意愈深,“不就是让他陪本宫喝一杯酒?东临摄政王未免太小气了些!” 他冷睨着蓄意滋事的云非白,一字一顿,“本王的人,不陪酒。” ------题外话------ 大噶六一鹅童节快乐~ 小声哔哔:章末撒糖了,是不是超级甜~ 君绿染一脸嫌弃:劳资的媳妇都快被你折腾死了!甜你妹! 二绿姐傲娇脸:乖乖交出月票,甜个十章八章,直接甜出条“人命”! 317 摄政王语出惊人(1更) 君墨染话音一落,太和殿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皆以为,凤无忧彻底失了宠。 不成想,君墨染为了保护凤无忧,不惜得罪独断专治,臭名昭著的云非白。 云非白讨了个没趣,紫眸中戾气乍现。 他阴恻恻道,“摄政王难道打算为了一杯酒,同本宫交恶?” “这得问你。” “你...!” 云非白气得面色发青,他怒摔酒盏,一字一顿,“东临的待客之道,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高位之上,即墨胤仁板着包子脸,无奈地撇了撇嘴。 他心下腹诽着,君墨染真是愈发不着调! 竟在群儒宴上同云非白争锋相对! 要知道,东临国力不及云秦三分之一,惹怒了云非白,东临绝讨不得好。 好在,霍起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凤将军不胜酒力,见谅!”霍起双手抱拳,缓声赔着不是。 而后,霍起又特特地敬了云非白三杯酒。 云非白得理不饶人,他紫眸微动,视线又落在凤无忧血迹斑驳的袍裾上。 “呵!” 云非白斜勾着唇角,冷笑道,“凤将军什么时候受的伤?看样子,流了不少血。” 云非白此言一出,太和殿上,数百双眼眸皆好奇地盯着凤无忧血迹斑驳的袍裾。 “怪哉!凤小将军怎么跟女人来事儿一般,血流淋漓不止?” “难不成,凤小将军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有可能!摄政王定是识破了她的女儿身,才这般护着她。” ……… 一时间,非议声甚嚣尘上。 北堂龙霆亦好奇地看向面色稍显窘迫的凤无忧,心中掠过一抹沉思。 沉吟片刻之后,他特特偏头询问着凤之麟,“爱卿,凤无忧当真是个女娃?” 凤之麟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北堂璃音彻底慌了神,忙不迭地拽着北堂龙霆的胳膊,装模作样道,“父王,音儿伤口痛。” “不是大好了么?怎么又痛了?”北堂龙霆收回视线,满脸宠溺地看向北堂璃音。 “音儿不知。” 北堂璃音顺势靠在北堂龙霆怀中,轻声细语道,“音儿曾听父王说过,母后在东临王宫待过一段时日。想来,音儿只是太想念母后,心口处才会隐隐作痛。” 闻言,北堂龙霆眼眶微红。 虽然凌素素已故去多时,可每每想起她,北堂龙霆还是抑制不住地难过。 高位之上,赫连太后眸光愈发犀锐。 她就说,凤无忧的模样过分秀气,倒像是个女人。 果不其然! 啪—— 赫连太后雷霆震怒,一掌重重拍于酒案上,“罪臣凤无忧,欺君罔上,刻意隐瞒性别,其罪当诛!” “凤无忧是不是男人,本王比你们清楚。” 君墨染索性将凤无忧打横抱起,让她安安稳稳地靠在他怀中。 少顷,他薄唇轻启,沉声言之,“这事,怪本王。昨夜,本王失了分寸,弄伤了她。” “怎...怎么伤的?” 即墨子宸惊愕地瞪圆了眼,他怎么也没料到,君墨染还能一本正经地说着荤段子。 君墨染并未答话,他见凤无忧痛得浑身发颤,旁若无人地抱着她,径直走出了太和殿。 君墨染前脚一走,太和殿便炸开了锅。 “摄政王果真有龙阳之癖!” “凤小将军可真是遭罪,流了这么多血!” “幸好摄政王没看上你我。看来,骠骑大将军并不好当。” “想成为王的男人,势必付出些代价。” ……… 北堂龙霆侧耳听着众人的非议声,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快意,“凤无忧这般张狂的小子,确实欠收拾!” 凤之麟面色黑沉似锅底。 再怎么说,凤无忧也是他的亲生骨肉。 自己的亲生骨肉,被人折磨得这么惨,他亦觉得脸上无光。 北堂璃音银牙碎咬,恨不得冲上前撕烂凤无忧那张惯会勾人魂的狐媚子脸。 她心下腹诽着,凤无忧既这般放荡不要脸,尚未婚嫁就和君墨染搞在了一起,她不介意多赠他几个男人! — 偏殿,君墨染将面无血色的凤无忧轻放至榻上,俊美无俦的脸上现出一丝无措。 “让本王看看,伤在何处?” 君墨染声色俱颤,伸手欲揭她的袍裾。 “混蛋,你还好意思问?” “本王的错。” 君墨染以为凤无忧被他气得旧疾发作,心中歉疚难当。 当他三下五除二揭去她的衣袍,却又不知该如何缓解她身体的疼痛。 伤在内里,外伤膏药根本不顶用。 无奈之下,他只得跟着上了榻,以温热的掌心轻抚着她冰凉的腹部,并给她输送着源源不断的真气。 待凤无忧腹痛之症稍有好转,她猛地发力,将身侧的君墨染推下了榻。 “大猪蹄子,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 “本王的错。” 事实上,君墨染并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不过,他见凤无忧虚弱至斯,只得唯唯诺诺地认错。 “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听话,你需要人照顾。” 凤无忧冷声道,“我不需要。” 她满脑子全是君墨染强行灌药时的狠戾样,再加上腹部的阵阵绞痛,她已经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避子汤本就不能多服。 他还特意下了最猛的药,她若是柔弱一些,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吧? “乖,等你好些了,本王再向你负荆请罪。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意气用事?摄政王,你难道不知道避子汤不能乱喝?” “你的腹痛之症,是避子汤引起的?” 君墨染面色一沉,他万万没料到,原来一直在伤害她的人并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318 本王该打(2更) “不然呢?” 凤无忧眼眶微红,满腹委屈无人倾诉。 她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身侧躺了七个男人。 尚未回过神,君墨染又不近人情地灌她避子汤,害得她差点去了半条命。 不论昨夜发生了什么,最惊恐的人,也都该是她。 可不知为何,她这个受害者,不仅成了众矢之的,甚至连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她鼓起勇气朝君墨染走去,他却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本王不知避子汤如此伤身。” 君墨染追悔莫及,他原以为避子汤对身体无损。 为防万一,他擅自加了剂量,这才使得凤无忧血流不止。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再不愿提及避子汤一事。 她怕再说两句,自己又该不争气地泪流成河。 沉吟片刻之后,她缓声道,“避子汤一事暂且不提。昨夜之事,你且听清楚了,我只解释一遍。” “你不必解释,本王全知道。” “你知道个屁!你只在乎,我是不是清白之身。却不知,今晨乍醒之后,看着内室中凭空冒出的七个男人,我有多惊惶。” “是本王的错。” 凤无忧见他只会认错,气不打一处来,“自然是你的错,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君墨染意识到自己不论说什么都会加深她的怒气,索性紧抿双唇,以洁净地纱布为她止血。 “别碰我!你出去。” 凤无忧若炸毛的小母猫一般,凶巴巴地说道。 君墨染好声好气哄道,“你可以将本王当成青鸾。宫中人多眼杂,这些事,只能由本王代劳。” 凤无忧即便不情愿,可她除却一张嘴还能利索地说话,身体依旧没法大动。 动一下,浑身疼。 “君墨染,我只解释一遍,信不信由你。” 凤无忧心里有气,可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方才在马车上,我一时看花了眼,将你当成百里河泽,这才出手打人。” “没事,本王该打。” “你下马车之后,我见铁手行为举止甚是怪异,遂直截了当地催眠了他。他亲口招认,昨夜是他放百里河泽进的医馆。这之后的事,我没什么印象。但我可以确认,我和那六位小倌是清白的,他们甚至不知我是男是女。” 君墨染见她血流不止,内疚至极。 伤她最深的,不是百里河泽,也不是北堂龙霆,恰恰是自诩爱她最深的自己。 事实上,自柔柔追上马车,没头没尾地说了句“相公棒棒,相公久久久”之后,君墨染便猜到那六位小倌根本未近过凤无忧的身。 他下了马车之后,便命暗影卫彻查昨夜之事。 暗影卫办事效率极高,只半盏茶的功夫,就查到了铁手头上。 太和殿上,他本该在凤无忧主动找他的时候,耐心地听她将话说完。 可是,他却因凤无忧错手的一巴掌,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 君墨染觉得自己真是混蛋至极! 凤无忧在被他强行灌了避子汤之后,还愿意主动找他欲将事情解释清楚,他的态度却冷漠地令人发指! 319 征服(3更) 君墨染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不知道凤无忧是遭受过多少磨难,才能如此冷静地将自己所受的委屈轻描淡写道来。 冷静之后,他脑海中开始涌现出之前被他忽略的细枝末节。 凤无忧乍醒时,眼眸中满是惊惧,他却被妒火蒙蔽了双眼。 她将自己沉溺在浴桶中,心中定是无助之至,他却没有及时察觉到她心里的惶恐与不安。 她鼓起勇气向他走来之际,他却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刻意冷落她。 ……… “本王自以为是地认为,这世上,没人能比本王更爱你。到头来,本王给予你的,总是伤害。” “混蛋,你觉悟得未免太晚了些!” 凤无忧鼻头一酸,赶紧闭上眼眸,不愿让情绪从眼中流露出来。 她双唇微颤,声音极轻,“你端着避子汤向我走来的时候,我确实害怕极了。” “本王只考虑到你体内余毒未清,怀孕对你来说无疑是一条死路。故而,才自作主张加了数倍的剂量。” “你怎么不上天呢?擅自加了数倍的剂量?喂猪也不当这么狠的!” 意识到君墨染并非是膈应她和其他男人共度良宵,才下了猛药,凤无忧嘴上虽未言说,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 叩叩叩—— 偏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王,顾神医已带到。” 追风一路急奔,累得满头大汗。 “进。” 君墨染沉声应着,他利索地替她换下染满血迹的纱布,旋即又细心地掖好被角。 少顷,顾南风斜挎着药箱风尘仆仆赶来。 他见君墨染满手是血,一不小心没绷住面部神情,肆无忌惮地捶胸大笑。 世人皆知,君墨染和百里河泽一样难伺候。 百里河泽有洁癖,君墨染其实也有。 顾南风万万没料到,孤傲狂拽不可一世的君墨染,也有今天! 再这么下去,君墨染铁定被凤无忧吃得死死的。也许,有生之年,他还能亲眼目睹君墨染给她洗亵衣…… 君墨染眉头微蹙,冷声催促着顾南风,“还不快点替她把脉!” 凤无忧亦满头黑线,都说医者仁心,顾南风难道没看到她快痛死了? 居然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顾南风尴尬地敛了面上笑意,撸起袖子,忙不迭地凑上前,仔仔细细地替凤无忧把脉。 “怪哉!我下的剂量绝不可能出错,可...” 顾南风话未说完,君墨染连声解释道,“本王担忧你下的剂量过轻,加了数倍。” “………” 顾南风狂抽着嘴角,心下腹诽着,亏得凤无忧自小练武,底子还不错。 若是寻常姑娘家被他这么折腾,十有八九要完蛋。 “顾南风,情况很严重?” “最危险的时期已过,静养即可。” 顾南风将止痛丹药送至凤无忧唇边,旋即以轻咳掩饰着面上尴尬,“那个...你的身体似乎有些欲求不满。如此推断,昨夜你和百里河泽应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闭嘴!” 凤无忧羞恼至极,她什么时候欲求不满过? 她只是时不时地被君墨染的美色所惑,绝没有顾南风说得那么夸张! 君墨染正愁不知该如何弥补过错,听闻顾南风所言,便打算待凤无忧身体大好之时,就将自己打包送给她。 让自己的女人欲求不满,确实是他的过错。 凤无忧看透了君墨染的心思,龇牙咧嘴道,“这辈子你是别想了!除非,你当即跪下身来,给爷唱一首《征服》。” “本王不跪任何人。” 君墨染从未给人下跪过。 因此,听闻凤无忧所言,他第一反应是拒绝。 但见她小脸惨白,躺在榻上动弹不得,君墨染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将顾南风赶出偏殿,又亲手掩好门扉。 转身之际,君墨染“不慎失足”踩在零落在地的丹药瓶上。 喀嚓—— 丹药瓶应声而裂,瞬间化为数百片碎瓷片。 正当此时,君墨染不知怎的,忽然失了重心,双膝重重磕在地上。 凤无忧见他不偏不倚地跪在碎瓷片上,瞬间心软。 她小声嘀咕着,“行了,这事也怨不得你。倘若是我亲眼目睹你和其他女人睡在一块,心里肯定膈应。” “《征服》怎么唱?” 君墨染并未起身,他认真且诚恳地询问着凤无忧。 ------题外话------ q验证群:1109041567 进群需提供全订截图+粉丝值截图+读者昵称,管理员会及时审核哒~ 君绿染:快来快来,本王在线给您唱征服~ 小仙女们:我们更想看你霸王硬上弓~ 二黄姐:安排~ 320 你我只差四岁(1更) “君墨染,你快起来。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给我下跪,莫不是想折了我的寿?” “你与本王之间,满打满算,只差了四岁!” 年龄算是君墨染不愿提及的硬伤之一。 要知道,百里河泽、傅夜沉等人,都比他小。 再加之凤无忧偏爱年少稚嫩的男子,譬如即墨胤仁。 故而,向来不在乎年岁的君墨染,愈发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凤无忧见君墨染膝盖处溢出斑驳血迹,既气愤,又心疼。 她忿忿言之,“君墨染,你这分明是苦肉计!” 君墨染却道,“本王错得离谱,该罚。” 凤无忧并不是记仇之人,再者这件事本身就不是君墨染的错。 眼下,她见君墨染这么虐待自己,心生不忍。 正欲下榻扶他一把,不料,偏殿的大门竟被人一脚踹开。 君拂因为孕吐,身体不大爽利,脾气更是愈发古怪。 她一脚踹开偏殿门扉,一手掐着荣翠的耳朵,骂骂咧咧道,“蠢货!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本郡主要你何用?” “郡主饶命!奴婢确实去御膳房走了一趟,问遍了膳房,他们均说已经多年未制酸梅。” 荣翠声色俱颤,战战兢兢答道。 想来也是,喜食酸梅者,多为身怀六甲之人。 即墨胤仁继位之后,后宫连一个妃嫔都没有。 久而久之,御膳房中自然少有酸梅这类吃食。 啪—— 君拂狠甩了荣翠一巴掌,旋即挺腰扶肚,大摇大摆地入了偏殿。 眼尖如她,一抬眸就看到了岿然不动地跪在榻前的君墨染。 “王兄?” 君拂诧异至极,她妙目圆瞪,三步并作两步,冲至君墨染跟前。 君墨染面色黑沉如墨,冷睨着失声惊呼的君拂,“滚出去。” “王兄,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可为了一个男人,自甘堕落?全东临都知道凤无忧生性风流,朝三暮四……” “闭嘴。” 君墨染倏然起身,冷声道,“向凤无忧道歉。” “王兄,你怎可如此偏心?” 君拂指着凤无忧的鼻尖,义愤填膺道,“凤无忧究竟有哪里好,值得你这么护着?你可知他昨夜同七个男人睡在了一起?” 她话音一落,凤无忧的眸光瞬间犀锐了起来。 昨夜之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君拂的消息,什么时候这么灵通? 凤无忧翻身下榻,顺势将君拂拽入怀中,厉声逼问道,“说,昨夜之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君拂眸中淬着点点恨意,一字一顿,“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君拂,你以为你怀了云非白的骨肉,爷就不敢动你?” 眨眼间,凤无忧指间寸长的银针已经抵在君拂喉头处,“不说实话也没有关系。爷只要将手中银针往里一推,你这条小命,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君拂瞅着凤无忧的疯狂劲儿,心生惧意,连声呼救道,“王兄,救救拂儿!” 凤无忧亦定定地看向君墨染,不容商榷地说道,“不准插手。” “杀人这等小事,交给本王就好。” 君墨染眉头微蹙,他只担忧凤无忧腹痛之症再犯。 至于君拂的死活,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这些年来,君拂早就耗光了他的耐心。 君墨染心里,已然没了君拂的位置。 321 求救(2更) 君拂没料到君墨染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情绪一上来,再顾不得其他,放声嚎啕大哭。 “你以为,哭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君拂,今日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昨夜之事。否则,爷不介意一针封喉,一尸两命。” “昨夜之事,你大可以去问百里河泽。你自己生性放荡,与本郡主何干?”君拂吓得面色煞白,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凤无忧暗忖着,百里河泽自傲且自负,绝不可能同蠢笨不堪的君拂联手对付她。 她只是好奇,君拂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 片刻之后,凤无忧将君拂双手反绑于身后,迫使她半趴在卧榻之上,“说!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君拂见君墨染不愿出手相助,深怕凤无忧真会伤她性命,只得如实说道,“云秦太子亲口说的。” “云秦太子?” 凤无忧没料到对君墨染一往情深的君拂,这么快就转投了云非白的怀抱。 君拂重重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正是云秦太子亲口对我说,昨日,你邀七位男子,寻欢作乐。” “看来,云秦太子已经成为芳华阁的常客了。” 凤无忧眸光微闪,不轻不重地说着。 君拂眸中闪过一丝愤恨。 在君拂看来,她所有的悲剧全是凤无忧一手造成。 若不是因为凤无忧,她绝不会负气出走,更不可能遇见云非白这个恶魔。 一想到云非白这段时日的折磨,君拂心生委屈,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凤无忧见状,便将君拂的处境猜得个七七八八。 她腹诽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君拂今日之痛,全是她作茧自缚。 “你走吧。从今往后,最好别在爷面前瞎蹦跶。” 凤无忧松了手,淡淡地扫了一眼满脸泪痕,一身狼藉的君拂。 君拂敢怒而不敢言,她深知君墨染不会替她出气,只得由荣翠搀扶着落荒而逃。 她们二人临出门之际,荣翠突然回眸,泪眼婆娑地看向凤无忧。 凤无忧眉头微皱,不解地看向欲言又止的荣翠。 照理说,她和荣翠并无私交,荣翠即便被君拂打怕了,也不该向她求救才是。 凤无忧素来不爱多管闲事。 故而,她并未将荣翠尤为古怪的举止放在心上。 直到荣翠趁君拂不备,刻意往偏殿内扔下一方锦帕,凤无忧才引起了重视。 她快步上前,拾起荣翠扔下的一方锦帕。 锦帕上未着一字,仅用青黛草草地绘了一个打翻在地的酒缸。 酒缸之侧,点缀着几朵红梅。 “荣翠倒是有趣,竟还打起了哑谜。” 凤无忧将锦帕放至鼻前,轻嗅其味,才觉锦帕上的点点红梅,夹杂着尚未干涸的脂粉味。 君墨染阔步上前,他一手将凤无忧揽入怀中,轻声询问着她,“还疼不疼?” “顾南风的止痛丹药着实有效,已经不疼了。” 凤无忧指着锦帕上的古怪图案,郑重其事地说道,“不出所料,君拂马上就会向荣翠下手。酒的谐音为‘救’,点点红梅又有见血之意。荣翠这是在呼救。” 322 初初(3更) 君墨染眉头微蹙,沉声道,“你身体尚未大好,莫管闲事。” 凤无忧心里总觉不大踏实,“也许荣翠有十分紧要的事想对我说呢?” “放心,荣翠不会有事。”君墨染尤为笃定地答道。 近些时日,云非白时常出入芳华阁,君墨染并非不知。 他只是懒理闲事。 不过,懒理闲事并不意味着他毫无防备。 “摄政王,奴婢奉赫连太后之命,特来请您归位。” 甜腻的声音从偏殿外传来。 抬眸一看,原是即墨胤仁身侧的随侍宫女,初初。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位比即墨胤仁虚长了几岁,容貌姣好,体态婀娜的随侍宫女。 不知为何,她总觉初初给她以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凤无忧在打量着初初的同时,初初亦看向了凤无忧。 她朝着凤无忧微微福了福身,“凤小将军面色欠佳,不若再回内室休息一会儿?” “不必。” 凤无忧一眼就看穿了初初的意图,冷声回绝了她的提议。 初初分明是看上了君墨染,才费尽心思地想要支开她。 思及此,凤无忧狠瞪了君墨染一眼,小声嘟囔着,“都怪你!惯会招惹烂桃花!” “本王何曾招惹过她们?” 君墨染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淡漠地看向低眉顺眼看上去十分乖巧的初初,冷声道,“你先回去复命,本王随后就到。” “是。” 初初柔声应着,不情不愿地退出了偏殿。 她那双含情脉脉的水眸,定定地望着君墨染,三分痴,七分怨。 凤无忧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倒是君墨染,他鹰隼般犀锐的眸光一直盯着初初的背影,片刻都不曾离开过。 凤无忧特特伸手,狠掐着他的大腿,“她的背影很好看?” “嗯?” 君墨染回过神,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凤无忧在吃。 他薄唇轻启,缓声言之,“你知道的。本王对其他人没有兴趣。” “你明明盯着人家的背影,看得忘乎所以!” “她刻意隐匿了原先的身形。本王盯着看了大半天,依旧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君墨染如是说道。 君墨染鲜少将注意力放在女人身上,故而,即便他觉得初初十分眼熟,依旧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他满脑子皆是凤无忧的音容笑貌,哪里还记得住其他女人? “当真?”凤无忧半信半疑地追问着他。 “小东西,本王的心意,你还能不清楚?”君墨染轻刮着凤无忧的鼻子,满眼宠溺。 “你根本不碰我!我怎么可能清楚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凤无忧还记着仇,气呼呼地说道。 君墨染失笑,“马车上,是谁对本王动的手?” “都跟你说了,我一时眼花,将你错认成百里河泽。再者,那时候的你心里有气,只想着惩罚我,根本不是出于喜欢。”凤无忧理直气壮道。 “是本王思虑不周。等你身体大好,本王定有求必应,绝不会让你欲求不满。” 凤无忧一听“欲求不满”这四字,“唰”地一声,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转念一想,她只是因为喜欢君墨染这个人,才对他的身体有了不可描述的想法,这本就是人之常情,根本没必要扭扭捏捏,藏着掖着。 想明白之后,凤无忧特特凑上前,紧紧地搂着君墨染的脖颈,“抱我。” 君墨染旋即将她打横抱起,他误以为凤无忧迫不及待地想要他,只得好声好气地哄着她,“你身子未愈,不得大动。待你身子大好之后,本王答应你,让你一次性吃个够。” “………” 凤无忧竟无言以对。 她虽馋他,但只想浅尝辄止,将生米煮成熟饭即可。 她可从未想过要将同他“彻夜奋战”,光是想想,就觉得累极。 君墨染垂眸看着飞涎直下的凤无忧,唇角笑意愈深。 他抬手替她拭去嘴角亮晶晶的口水,轻声问道,“磨人的小东西,本王与你一样,馋你已久。” 凤无忧尴尬至极,她没料到自己的口水竟这么大咧咧地出卖了她的心事。 她强行转移了话题,一本正经地说道,“速速带我回席。离席过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在做不可描述的事。” “你确定要本王抱着回席?” 君墨染倒是乐意抱着她。 只是,凤无忧最爱面子。 平素里,她最不愿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她,这会子,怎么这般主动? 凤无忧眼眸弯弯,讪讪笑道,“你抱我一程。一会儿,太和殿上换我抱你,这才公平!” 凤无忧此举,全然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 方才,君墨染为替她圆谎,当着众人的面,非说她流血不止,是他昨夜太过卖力所致。 这使得凤无忧觉得自己的威猛形象大受影响。 许是因为缺什么,就爱念叨着什么。 凤无忧这个假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屈居人下”。 “不可能。”君墨染看穿了凤无忧的意图,不容商榷地说道。 “墨染,你就不能让让我?” “撒娇也没用。” “墨染,我很记仇的!你若是不让着我,我就将你强行灌药一事记在小册子上,每日诵读!” “………” 君墨染额上泌出细密的汗珠,他最怕的就是凤无忧的小册子。 她的小册子里,近乎记着他所有的暴行。 长此以往,她势必要对他心生嫌隙。 “马车上,你凶神恶煞地唬着我,我当时害怕极了。喊了数十遍不要,你却置若罔闻。我全记着了!” “………” 马车上,君墨染只是精虫上脑,误以为凤无忧在欲擒故纵。 他本就不擅长揣测女人的心思,自然很难分清女人口中的“不要”,是不是真的不想要。 凤无忧见君墨染依旧不肯搭理她,只得使出杀手锏,装装病,以此博取他的同情。 “啊~肚子好痛。” “………” 君墨染虎躯一震,他忙不迭地腾出一只手捂着了凤无忧的嘴。 这叫声,未免太引人遐想。 323 谁说本王不愿?(1更) 凤无忧使尽浑身解数,君墨染依旧不为所动。 她郁猝至极,张大嘴一口咬在君墨染虎口处。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满是宠溺,仿若失了痛觉般,任由她死死的咬着,顺势还捏了捏她的脸。 凤无忧感觉君墨染好似将她当成了阿猫阿狗,一只手在她脸上随意揉掐,另一只手,亦不安分地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你不是说过,凡事全听我的?” 凤无忧松了口,灼灼桃花眼中猝然冒出两团小火苗。 君墨染不愿妥协,仍在负隅顽抗着,“这件事除外。” “你当真不愿意?” “不愿。”君墨染回答地十分干脆。 在他看来,被一个女人搂抱入怀实在是荒唐至极。 凤无忧撇了撇嘴,气呼呼道,“你若是不愿,我就换个人抱。” 君墨染眸光瞬间犀利,“谁说本王不愿?” 他倏地将凤无忧放下,尤为傲娇地摊开双臂,“下不为例。” “好说好说!” 凤无忧喜笑颜开,兴奋地搓着双手,踮着脚尖,在君墨染脸颊上“吧唧吧唧”亲了两口。 “哼。只许一次!” “嗯!” 凤无忧撸起袖子,双腿呈一字岔开,下盘一沉来了个扎扎实实的马步,一手揽着君墨染的身躯,一手扣在他的膝弯上,猛地将他揽入怀中。 一时间,君墨染脑海中一片空白。 凤无忧豪放且粗鲁的动作让他觉得,她似乎将自己当成了一块大石,随时随地都准备上演胸口碎大石的戏码。 思及此,君墨染下意识地往她怀中埋去。 还别说,这铁板般的触感,确实适合碎大石…… “凤无忧,你能不能斯文些?本王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惊世骇俗的女人。” “你一整天拐弯抹角地嫌爷胸小,有意思么?” “本王何时嫌过?” “你就有!” 凤无忧振振有词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当习惯习惯,动动小手,兴许就爱不释手了呢?”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之前还觉得凤无忧总拒绝他,骨子里应当是个骄矜规矩的女人。 不成想,她这张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凤无忧,你们北璃女人,都像你一样直白?” “你们东临男人都像你一样羞答答地含苞待放?” 凤无忧眉梢一挑,斜勾着唇角,不遗余力地调戏着怀中俊美无俦的君墨染。 君墨染冷哼着,他就知道凤无忧惯会蹬鼻子上脸。 待凤无忧春风得意地将君墨染抱上太和殿,殿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极其诡异的一幕,甚至不敢贸然呼吸,就怕惊扰了君墨染,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见惯了大世面的赫连太后亦惊愕万分。 在她的印象中,君墨染向来是一副狂傲不羁的模样。 自他记事之后,便未对任何人撒过娇,亦不愿让任何人触碰。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刚止住了哭声,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西域番瓜的叶俏见状,忍不住捧腹大笑,“想不到,东临摄政王还有如此娇羞的一面!甚得我心!深得我心!” 坐在她身侧的即墨子宸被她喷了一脸瓜瓤,气得将她巴掌大的小脸往番瓜里按。 然,当他注意到凤无忧怀中抱着的庞然大物正是君墨染时,亦忍不住破口大笑,喷了叶俏一脸瓜瓤。 324 何为夫纲?(2更) 即墨子宸扯过叶俏的衣袖胡乱地擦着嘴,一边吃惊地询问着君墨染,“阿染,你膝盖怎么破了?” 凤无忧笑眼弯弯,抢先一步答道,“一时兴起,失了分寸,下次我会注意。” 她此话一出,君墨染气得匀不过气儿。 倘若此刻殿中只有他和她二人,他定要让她见识见识,何为夫纲! 即墨子宸闻言,狂咳不止。 他原以为自己无疑是风月之地的浪里白龙,不成想凤无忧的脸皮比他还厚。 说起荤段子来,竟能让大老爷儿们羞红了脸。 再观君墨染,他虽被凤无忧抱在怀中,其面容依旧透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 他目光寡情如刀锋般冷漠,面部线条凌厉,丰姿神逸,不怒而威。 少顷,待赫连太后回过神,她略带怒气地训斥着凤无忧,“大胆!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对摄政王无礼!” 凤无忧义正言辞道,“禀太后。摄政王膝盖受了伤,不得久站。臣为了让摄政王的膝盖得到充分的养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摄政王抱起身。” “无需解释。” 君墨染狂傲言之,旋即挣开凤无忧的怀抱,将她冰凉的小手包裹在他的大手中。 赫连太后语塞,她久不问政事。 不料,君墨染已然狂傲到目中无人的地步。 即墨胤仁瞥了眼赫连太后略显尴尬的神色,忙不迭地打着圆场,“开宴。” “开宴——” 小德子尖着嗓子,以极其洪亮的嗓音,穿透太和殿上尤为诡异的气氛。 一时间,太和殿中人声再起,赫连太后僵硬的面色亦在不知不觉中软化。 君墨染并未落座在赫连太后身侧,他毫不客气地挤走了凤无忧边上的霍起,慵懒地靠坐在她身侧。 他岔开着双腿,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凤无忧的椅背上。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他血迹斑斑的膝盖,下意识地伸出纤纤细手轻触着患处。 “墨染,疼不疼?” 她精致的五官拧作一团,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心疼。 君墨染唇角斜勾,只觉凤无忧可爱至极。 她还小,往后,当多迁就她一些。 情到深处,他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掐着凤无忧的脸颊。 “你做什么?人看着呢!” 凤无忧顿觉窘迫万分,忙不迭地挪开君墨染的手。 赫连太后将凤无忧的神态举措尽收眼底,旋即偏过头,厉声斥责着即墨止鸢,“你就不知主动一些?竟比不过一个男人,真是丢人现眼。” 即墨止鸢咬着唇,寂寂言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哀家怎会生出你这种没用的废物!”赫连太后被即墨止鸢气得头疼。 她一手支着前额,沉沉地叹了口气,“鸢儿,哀家就盼着你能早日觅得如意郎君。摄政王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莫要瞻前顾后。再这么下去,哀家估摸着,纵使没有凤无忧,也会有其他狐媚子截胡了你的摄政王妃。” “母后,儿臣的事,儿臣自有分寸。” “分寸?即墨止鸢,你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别生生将自己熬成一个老姑娘。” 赫连太后冷睨着春风得意的凤无忧,又瞥了眼愁容满面的即墨止鸢,恨铁不成钢。 许是被气得头昏眼花,恍惚间,她突然觉得凤无忧这张脸,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奇怪!哀家怎么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赫连太后喃喃自语着。 凤无忧察觉到赫连太后过于灼热的视线,遂扬起明媚的小脸,冲赫连太后莞尔一笑。 她压低了声,在君墨染耳边轻语道,“赫连太后该不会是想要豢养男宠吧?她那双饱经沧桑却又毒辣的眼神,一直未离开过我这张人神共愤的俏脸。” “赫连太后对先帝用情至深。”君墨染抬手揉了揉她圆圆的小脑袋,十分好奇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可,她看我的眼神,分明就像是饿狼看小羊羔的眼神。” 凤无忧被赫连太后盯得头皮发麻,没一会儿又局促地拽着君墨染的胳膊,神叨叨道,“墨染,怎么办?赫连太后当真看上我了!我若是有那玩意儿还好说,兴许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一跃成为太后跟前的红人。可惜,我满足不了她呀!” 闻言,君墨染狠掐了一把她的细腰,“凤无忧,你还想满足谁?” “你!” 凤无忧讪讪而笑,月牙般粲然的眼眸中只映着君墨染的倒影。 百里河泽定定地看向巧笑嫣然的凤无忧,心口一抽一抽地痛。 凤无忧和他在一起时,总是冷着一张脸。 可当她和君墨染在一起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她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可惜,他孑然一身,一直活在黑暗的泥淖中,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泥潭的束缚。 哧—— 百里河泽怒火攻心,以蛮力捏碎了手中酒盏。 傅夜沉瞅了眼百里河泽血肉模糊的手心,声色沉沉,“何必自苦?” “这是本座的宿命。” 百里河泽声色清冷,透着淡淡的悲凉。 坐在百里河泽邻侧的北堂龙霆扫了眼百里河泽血迹斑斑的手,郑重其事地同北堂璃音说道,“挑选夫婿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像东临国师这般有自残倾向的男人一定不能要!这种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父王,东临国师哪有你说得这么糟糕?人家只是不慎划破了手。” 北堂璃音眸光流转,痴痴地看向容貌似画,眼若明溪,若谪仙般俊逸的百里河泽。 当她发现,百里河泽的濯濯眼眸从未离开过凤无忧,情绪险些失控。 她双手紧握成拳,指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中。 北堂璃音想不明白,凭什么凤无忧勾勾手指,就能拥有她拼命争取,却依旧得不到的东西。 “凤无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血的代价!跟本宫抢人,自不量力!” 北堂璃音银牙碎咬,眸眶通红。 325 救美(3更) 北堂龙霆面色冷肃,审慎言之,“音儿,强扭的瓜不甜。” “不亲口尝尝,怎知甜不甜?” “何必?” 北堂龙霆沉沉地叹了口气,他只当北堂璃音年纪还小,过段时间自个儿就能想明白。 北堂璃音使着小性子,嘴巴撅得老高,“父王,你为何总向着凤无忧?” 在她看来,凤无忧放荡至斯,根本不配和她抢人! 凤无忧就该安安分分地在见不得光的窑子里头,做一辈子娼妓! 彼时,丝竹管乐声骤响。 太和殿上,薄雾氤氲,仙音渺渺。 太和殿外,风拂坎,树影微移。 东临大学士之女慕洛言自殿外梧桐枝头上,携数十位身段妖娆的绝色舞姬,翩跹飞入殿中。 按照惯例,群芳卉上拔得头筹的女子才能在群儒宴上一展芳华。 由于凤无忧放弃了领舞的机会,北堂璃音身子尚未痊愈,这个机会便顺延至慕洛言身上。 对于慕洛言来说,这本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要知道,全东临的深闺贵女都盼着像她一样,得以在群儒宴上大大方方地展示着自己。 可惜,慕洛言压根儿没将群儒宴放在心上。 比起高嫁侯门,无休无止地勾心斗角,慕洛言更向往宅门外的自由。 正是她的这份随意,使得身侧舞姬愈发嫉妒她的好运气。 这不,慕洛言刚一登场,身后的舞姬便一脚踩在了她曳地的霓裳羽衣裙上。 凤无忧思忖着,慕洛言若是再上前迈进一步,身上的裙襦指不定都要被她身后的舞姬扯落下来。 到时候,慕洛言的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 凤无忧向来懒得多管闲事,可她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间登不上台面的明争暗斗。 下一瞬,她见慕洛言险些失足重摔在地,倏然起身,凌空跃过横亘在身前的酒案,稳稳地接过花容失色的慕洛言。 慕洛言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轻声细语道,“多谢将军。” “举手之劳。” 凤无忧勾唇浅笑,眉眼间是令人不敢直视的绰约风华。 待慕洛言站稳脚跟,凤无忧已收了手,风度翩翩地坐回原位。 君墨染头疼不已,“凤无忧,你究竟还要招惹多少烂桃花?” 凤无忧一本正经地说道,“慕洛言她是个女人。” “你就不怕她芳心暗许,非要嫁你?” “不至于吧?” 凤无忧只是不忍心看慕洛言当众出丑。 经君墨染这么一说,她心虚地低下头,再也不敢对着太和殿上的女人乱飞媚眼。 一舞罢了,满堂喝彩。 不成想,卑躬屈膝地立于君拂身侧的荣翠,突然失了重心,极其诡异地朝着慕洛言的方向扑去。 慕洛言早有防备,接连后退数步,险险躲过荣翠的“奇袭”。 可荣翠手中茶盏上的茶水,还是尽数地倒在了慕洛言单薄的裙裾上。 “奴婢该死!” 荣翠脸上未见惊慌,反应倒是极快。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事,她已经规规矩矩地跪在慕洛言身前。 赫连太后原打算命侍卫将荣翠拖下去乱棍打死,但见荣翠乃君拂的婢女,突然间改了主意。 她腹诽着若想拉拢君墨染,大可以从君拂身上着手。 殊不知,君拂在君墨染心中,早就没了位置。 ------题外话------ 晚安~ 326 宫婢之谋(1更) 君拂淬毒的目光往荣翠身上一扫,略显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气恼。 在她看来,荣翠纯粹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若不是因为荣翠尚还有利用价值,她是死是活,君拂绝不会放在心上。 沉吟片刻之后,君拂缓缓起身。 她一手扶着后腰,一手轻拢着披在肩上的水红色丝绒小斗篷,款步上前,“贱婢不懂规矩,惊扰了圣驾,还望太后网开一面。” “罢了。” 赫连太后摆了摆手,她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君墨染。 “谢太后隆恩。” 君拂银玲般清脆的少女娇音吸引了太和殿上不少青年才俊的目光。 倘若,没有群芳卉上的那出闹剧,君拂依旧是东临京都最炙手可热的名门贵女。 可惜,她亲手毁了余生的锦绣坦途。 少顷,身段妖娆的舞姬次第退出太和殿,数百位峥嵘才子踏着激昂的擂鼓声有序登场。 即墨胤仁绷着肉嘟嘟的包子脸,谦和有礼地看向北堂龙霆,“长幼有序。还请北璃王先出题。” 他话音一落,小德子便机灵地趴伏在北堂龙霆身侧,示意北堂龙霆在他背上书写考题。 北堂龙霆广袖轻扬,随意地在宣纸上写下一个“谋”字。 “寒窗苦读十载,纵才高八斗,不会谋略,也是枉然。限时一炷香,各位请提笔。” 谋略? 凤无忧顿觉可笑。 北堂龙霆虽懂谋略,依旧被北堂璃音骗得团团转。 在她看来,若是眼瞎,再擅谋略,也是无用。 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便有一儒雅男子率先完成答题。 北堂龙霆眼皮一抬,声色雄浑,气势凛然,“殿下何人?念来听听。” 他原以为眼前这位儒雅男子纯属插科打诨,亦并未上心,只敷衍地随口一问。 “在下柳沅,北璃人士。” 柳沅清亮的嗓音于偌大的太和殿中乍响。 他清了清嗓子,旋即当着太和殿众人的面,将他所写的短诗娓娓念来,“数载疑云蒙苦冤,狸猫换子罪滔天。宫婢巧取夺皇后,一旨流传成笑谈。” 狸猫换子? 须臾间,太和殿中窃窃私语甚嚣尘上。 就连凤无忧也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儒雅男子。 难道,他知道当年之事?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一眼端坐在北堂龙霆身侧面色骤变的北堂璃音,唇角噙着一丝玩味。 北堂龙霆眉头微皱,反问着儒雅男子,“这和‘谋’有什么关系?” “柳某所写,实乃一介宫婢之谋。宫婢之子,生来便被冠以奴籍。而柳某所写的宫婢,以一招狸猫换子,不折损一兵一将,就使其子登上太子之位。此招虽损,却着实有效。” “好则好矣,过于缺损。” 北堂龙霆摇了摇头,尤为不赞同柳沅所写的“宫婢之谋”。 然,北堂龙霆不喜柳沅,云非白倒是喜欢得紧。 他要的,就是柳沅这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辈。 叶俏也甚是喜欢柳沅之辈。 原因无他,只因他写得最短。 思及此,叶俏率先举起紫檀木牌,脆声道,“十万年俸,做我西越谋臣。” 云非白紧跟着叫了价,“五十万。” 太和殿上,峥嵘才子艳羡地看着柳沅。 他们没料到,仅仅只有二十八字的小诗竟能得云非白的垂青! 更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柳沅并未接受云非白的邀约。 他信步行至凤无忧跟前,恭声问道,“在下仰慕凤小将军已久,此处不远千里奔赴东临,亦是为凤小将军而来。在下不需几十万年俸,纯粹是因为仰慕凤小将军。” 凤无忧暗忖着,柳沅定然知道她的身世之谜。 他的这首短诗,正可谓是深得她心。 然,她虽官至骠骑大将,依旧没有代表东临招纳贤士的权利。 故而,面对柳沅的示好,凤无忧一时半会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在,君墨染干脆地替凤无忧应了下来,“明日去兵部报到,官职视才能而定。” “谢摄政王。”柳沅面露欣喜,规规矩矩地退下太和殿。 东临朝臣见状,顿觉倍有面子。 一想到云秦太子争着抢着要的可塑之才,竟愿意主动归入东临麾下,东临朝臣纷纷挺直了背脊,只觉与有荣焉。 凤无忧稍显诧异地看向君墨染,“今儿个怎么不吃醋?” 君墨染斜勾唇角,沉声言之,“吃醋。今夜,肉偿。” 凤无忧掩唇浅笑,“今夜,我来控场!你没经验,我教你。” “青鸾同本王说过,你和本王一样,毫无经验。”君墨染眉梢一挑,在“主权”问题上,他并不准备让她。 “谁说爷没有!爷看过的男人,不下百人。” 凤无忧这话,确实不假。 穿越前,她当过一段时间的男科医生,自然是见过不少男人。 只不过,“实战经验”少得可怜! 掰着指头反复数着,也就只有一个月前和君墨染的那次意外。 思及此,凤无忧特特询问着君墨染,“那个,你能原谅曾轻薄过你的采花女贼么?” 君墨染一想起被他以噬魂水消蚀成一堆污油的采花女贼,气不打一处来。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透着骇人的杀意,咬牙切齿道,“不能。” 若不是采花女贼毁了他的清白,他便可以将自己的清白之身留给凤无忧。 凤无忧闻言,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寒颤。 罢了,过去的事再也不提了,小命要紧! 327 和云非白比试(2更) 柳沅退场之后,五国才士均满眼期待地看向尊位上不动如山的云非白。 此时,本该轮到云非白出题。 许是因为柳沅的缘故,云非白心中有气,竟不顾体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刁难凤无忧。 “出题免了,本宫已看中一位文武全才。凤小将军,你可愿随本宫回云秦,担任三军统帅一职?”云非白紫眸微闪,面容妖异透着森森邪气。 “不愿。” 凤无忧直截了当地回绝了云非白的提议。 云非白面色微沉,不容商榷地说道,“本宫并非和你商议此事,此乃本宫懿旨。” “云秦太子何必强人所难?”傅夜沉见云非白蓄意刁难凤无忧,再沉不住气,倏然起身,冷声诘问着他。 云非白斜勾唇角,阴恻恻言之,“本宫爱才,怎么就成了强人所难?凤小将军若是不愿,大可同本宫比试一番。本宫若是赢了,你须得听本宫的。” “倘若你输了,当如何?”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只要不比内力,她都有赢的可能。 云非白从未想过自己会输,故而,他十分草率地答道,“本宫若是输了,三座城池亲手奉上。” “比什么?” “射箭。” “一言为定。”凤无忧以手拍案,应得十分爽快。 她当佣兵数十载,箭术早已至炉火纯青的境界。 云非白紫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他见“鱼儿”上钩,心下舒坦了些许。 沉吟片刻之后,他郑重其事地说道,“以人作靶,若是射偏,后果自负。” 凤无忧眉梢一挑,爽快应下,“好。” 君墨染面上平静无波,并未出手阻拦凤无忧。 他知她尤擅骑射,故而并不担心她会输给云非白。 倘若,她真输了,到时候再反悔也不迟。 君墨染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规则自是束缚不了他。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立于即墨胤仁身侧的初初突然自告奋勇,“皇上,还望您允准初初当一回靶子。” 即墨胤仁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何故?” 初初眸露钦羡,“素闻凤小将军极擅骑射,今日有幸一睹风采,幸甚至哉。” “倒是个胆大的。准了。” 初初本就是赫连太后亲自给即墨胤仁挑选的随侍宫女,赫连太后见初初有如此胆识,心下顿生欣喜,直接准了初初的请求。 凤无忧只觉初初所言,没一句实话。 初初何时仰慕过她?她怎么不知道! 莫非,初初早就同云非白暗通款曲? 若真是如此,事情当棘手不少。 思及此,凤无忧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待霍起命数十位将士手持盾牌,挡于即墨胤仁、赫连太后等人身前,云非白手持弓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截了当地射落了初初头顶的贡果。 贡果被箭羽击穿,掷地有声。 太和殿中,屏息凝神的众人亦为初初松了口气。 “云秦太子箭术果真了得!” “这位宫婢的胆子可真大!果真,东临王宫之中处处都是能人异士!” “就是不知,凤小将军敢不敢应战。” ……… 即墨子宸着实为凤无忧捏了把汗,他忙不迭地将紫幽魔弓递给凤无忧,“别怕。若是偏了,你大可赖本王的弓箭不好使。” 凤无忧莞尔浅笑,“睁大眼睛看好了,爷这一箭,势必能赢得云秦的三座城池。” 328 实力碾压他!(3更) 凤无忧掂了掂略沉的紫幽魔弓,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抬眸间,她见初初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愈发怀疑她的来历。 即便是一介武夫,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何况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云非白见凤无忧迟迟未拉弓,缓声道,“现在认输,也不算晚。” 凤无忧置若罔闻,旋即命身侧宫婢将初初头顶上的贡果换成仅指甲盖大小的蜜枣。 她此言一出,就连神色自若的初初,亦紧张地咽着口水。 云非白冷哼道,“凤无忧,你和这位宫婢应当没有私仇吧?这不明摆着置人于死地?” “你猜?” 凤无忧笑意炎炎,月牙般的桃花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人形靶子不比草靶子,你若是不行就别乱来,杀人偿命。” “云秦太子,难道太傅没教过你,千万别说男人不行?”凤无忧戏谑言之。 太和殿上,倏然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笑声。 就连北堂龙霆,亦被凤无忧逗得开怀大笑。 他腹诽着,凤无忧的性子,和他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北堂璃音见状,忙不迭地扑入北堂龙霆怀中,柔声撒娇道,“父王,在你心中,是音儿重要些,还是凤无忧更重要?” “自然是音儿。” 北堂龙霆深知北堂璃音极其讨厌凤无忧,连连敛了笑意,仅以眼角斜光注视着凤无忧的一举一动。 此时,凤无忧已站定在大殿中央。 她缓缓抬起紫幽魔弓,拉弓拨弦,却并未上箭,准备诈一诈初初。 果不其然,初初见凤无忧开弓,作势往地上倒去,失声尖叫,“啊!我的脚。” 与此同时,云非白亦朝着凤无忧手肘处,射出一枚银针。 好在,君墨染眼疾手快,不动声色地以其雄浑的内力化解了危机,并使得银针原路折返,朝着云非白奇袭而去。 叮—— 银针恰好贯穿过云非白随身携带的环佩上,撞击声极其细微,不过擅武之人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云非白面色骤沉,他默不作声地捂着腰间环佩,狠瞪向一脸狂傲目中无人的君墨染。 百里河泽扫了眼云非白腰间环佩,竟觉此环佩竟同君墨染的九霄环佩如出一辙! 傅夜沉丹凤眼微眯,亦看清了云非白腰间环佩。 他紧拽着百里河泽的衣袖,低声言之,“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枚九霄环佩?” 百里河泽眸中闪过一抹深思,他总觉,君墨染似在有意引起他的注意。 咻咻—— 凤无忧趁势,连发两箭。 第一支箭羽,不偏不倚地射中正欲从初初头顶滑落的蜜枣。 而第二支箭羽,直截了当贯穿了第一支箭羽,并将枣核成功剔除。 “好!” “凤小将军果真名不虚传!” “夭寿啦!凤小将军这箭术真是奇了!” “那宫婢明明在动,她顶上蜜枣也在动。若说凤小将军射中一箭纯属侥幸,射中两箭这绝对是实力啊!” ……… 凤无忧眉开眼笑,侧转过身,看向面色黑如锅底的云非白,一字一顿,“云秦太子,你输了。三座城池,莫要忘了。” “不过是三座城池,本宫输得起!” 云非白咬牙切齿,猛一拂袖,扬长而去。 云非白前脚一走,太和殿上又响起排山倒海般振聋发聩的掌声。 平素里看不惯凤无忧作风的部分东临臣子,亦对她有所改观。 329 缙王卖蠢(1更) 一时间,凤无忧风光无限。 面对纷至沓来的溢美之词,凤无忧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她展开双臂,颇为沉醉地闭上了双眸,好似沐浴在阳光雨露一般,被夸得飘飘然,忘乎所以。 个把月前,君墨染若是得见凤无忧自我陶醉的模样,定会觉得她欠抽欠收拾,兴许还会毫不留情地拎起来暴揍一顿。 可现在,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溢满宠溺。 对他而言,凤无忧的一颦一笑,都有着十足的杀伤力。 少顷,待众人情绪渐趋平静,君墨染倏然抬眸,刀锋般寡情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跌坐在地面露苦楚的初初身上。 他薄唇轻启,声色魔魅令人闻之胆寒,“蓄意构陷东临骠骑大将军,其罪当诛。” 初初泪眼汪汪,低声啜泣着,“摄政王恕罪。奴婢绝不是有意挪动了位置!只是,只是奴婢的膝盖被银针袭中,一时惊慌不慎崴了脚,这才失控地跌坐在地。” “银针?本王记得,凤无忧就十分擅长银针等暗器。”缙王拍着酒案,口无遮拦地说道。 凤无忧笑而不语,只觉缙王真是蠢笨如猪。 纵她身上携带着银针,也不可能自导自演一场闹剧。 要知道,箭羽若是不慎射偏,或是误伤到初初,对她而言,都极为不利。 故而,太和殿众人均未将缙王所言放在眼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为,初初膝盖上的银针,当是云非白所为。 赫连太后眉头一皱,她没料到初初竟会捅出这么大篓子。 不过,初初到底是她亲自为即墨胤仁择选的侍寝宫婢,她自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责骂初初。 她略显疲惫地摆了摆手,温声询问着身侧宫婢,“什么时辰了?” “禀太后,酉时初刻。” 赫连太后微微颔首道,“天色已晚,今日比试到此为止。大理寺监当严查暗器误伤一事,切莫怠慢。” 一语说罢,赫连太后摆了摆手,携宫女二人先行离去。 缙王却在此时忿忿不平道,“皇嫂,依臣弟之见,定是凤无忧蓄意暗伤宫婢,哪里还需要大理寺来查?” 赫连太后不轻不重地剜了缙王一眼,未置一词。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一眼缙王,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深意,“缙王卖蠢,过犹不及。” 君墨染沉声道,“戏是过了些。不过,他绝不比裕亲王好对付。” “看来,小胤胤的六位皇叔,除了宸王,皆是祸害。” 凤无忧终于明白为何即墨胤仁有六位皇叔,却独独与并无血缘关系的君墨染亲厚。 想来,这些年若是没有独断专治的君墨染庇护着,即墨胤仁必定很难坐稳皇位。 — 神算医馆 凤无忧屁股尚未坐热,便闻阵阵恶臭扑鼻而来。 她眉头微皱,伸着脖子往屋外探着,“爷不是跟你们说过许多回了?小解也得上茅厕!随地小解者,爷就放阿黄咬坏你们!” 君墨染端坐在内室中,烫金色的余晖洒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濯濯眼眸透着琥珀色的亮光,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孤傲,狂拽,引人沉堕。 别看他一副至尊王者的模样,事实上,此刻的他如坐针毡,心里尤为忐忑。 他时时刻刻惦念着顾南风所言。 顾南风说,凤无忧有些欲求不满,他自然得好好表现表现。 自己的女人,总归是要宠着。 她要什么,给她什么就是。 可问题是,君墨染一丁点的经验都没有,他有些担忧自己表现得不够好,惨被嫌弃。 好在,浑身散发着阵阵恶臭的铁手特特赶来负荆请罪,解了君墨染的燃眉之急。 凤无忧紧捂着口鼻,困惑地看向“噗通”跪地的铁手,“你该不会真的喝了十斤溲水吧?” 铁手抽抽噎噎,一双眼肿如杏核。 他见凤无忧从内室探出了头,猛地朝她身前行进两步,“凤小将军,铁手对不住你。” 凤无忧尤为嫌弃地向后退了数步,“所幸,爷并未受到侵害。” 铁手闻言,瘪着嘴嚎啕大哭,“幸好凤小将军没事,不然铁手万死难辞其咎。” 他一张嘴,内室中便弥散着一股酸腐味。 君墨染满头黑线,这恍如猪圈的气味,让他今夜如何施展“拳脚”? 凤无忧蹲下身,安抚着铁手的情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最痛恨背叛。 不过,铁手毕竟陪了君墨染十来年,她自然不能随意打杀。 再者,凤无忧始终觉得铁手突然倒戈一事漏洞百出。 铁手虽对她存着仰慕之心,但她坚信,铁手心中最重要的人,必定是君墨染。 因此,正常情况下,铁手决计不可能忤逆君墨染的意思贸然行事。 难不成,铁手只是被百里河泽控制了心神,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连犯错? 思及此,凤无忧沉声询问着铁手,“近段时间,可曾单独见过百里河泽?” “不记得了。” 铁手一筹莫展,他总感觉缺失了诸多记忆,如何回忆,都想不起来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别问了,这铁憨憨肯定想不起来。” 顾南风牵着他的赤兔马,在医馆前院溜达。 他被铁手熏得两眼翻白,恨不得早点儿将铁手扫地出门,这才心急火燎地欲替他洗刷冤屈。 “百里河泽既是南羌遗孤,其余党自是集结了各类奇人异士。依我看,铁手和你一般,皆是中了失传已久的致幻术。中了致幻术之人,会出现短暂的记忆空白,只能凭着施术者的口头阐述,自行想象填补上缺失的那段记忆。” 凤无忧闻言,豁然开朗,“怪不得爷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一段和现实完全沾不着边儿的记忆!” 君墨染薄唇轻启,颇为愉悦地说道,“你院子里的六只狐狸精应当也中了致幻术。现如今,水落石出,就将他们原地遣散,如何?” 330 老男人会疼人(2更) “且慢。爷还有几句话须得亲口问一问柔柔。” 凤无忧话音刚落,六位绝色小倌纷纷换上绿意盎然的柳色锦袍,热络地将凤无忧簇拥其中。 “相公~我等苦练一天,终于掌握了您亲手编排的‘广播体操’惊鸿舞步的真谛!”珍珍面露喜色,讨巧地朝着凤无忧抛着媚眼。 爱爱,怜怜,纯纯,飘飘,柔柔一并附和道,“相公~奴家献丑了!” 君墨染倏然起身,霸道地将凤无忧搂在怀中,冷声呵斥着妩媚多姿的绝色小倌,“滚。” 珍珍瘪了瘪嘴,鼻头一酸,嘤嘤啼泣,我见犹怜。 紧接着,其他五位小倌亦抱头痛哭。 不过,值得肯定的是,他们的仪态管理确实到位。 纵放声大哭,面容依旧清秀可人,声色依旧婉转动人。 “凤无忧,你要本王,还是要他们?” 君墨染气急败坏,他最看不惯男人哭哭啼啼。 可眼前这六个男人,一点儿气节都没有,惯会用苦肉计。 他委实担心,凤无忧见色眼开,当真着了他们的道。 凤无忧讪讪笑道,“老男人会疼人,爷自然要选一个会疼人的。” 君墨染语噎,凤无忧明明选了他,可他心里却一点儿也不痛快! 他哪里老? 明明只差了四岁,还成天拿年岁说事! 君墨染郁猝,他一手掐着凤无忧的细腰,威逼利诱,“本王宝刀未老,你若不信,大可见识见识!”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有点儿想开开眼界。 毕竟,围绕在君墨染身边的莺莺燕燕着实不少,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六位小倌见腻在一起,甚是不服。 下一瞬,他们六人呈一字排开,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异口同声,“雏鹰起飞,预备备!”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 一时间,凤无忧如同风化了般,怔怔地定在原地。 她没想到,这群男人竟能将“广播体操”诠释地这般妖娆。 君墨染他不屑地扫了眼搔首弄姿,扭腰甩胯,还时不时来两下抖臀的小倌们,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儿将隔夜饭都给吐了。 “凤无忧,你喜欢这样的?”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开始有些质疑凤无忧的眼光。 “别小看了这套‘广播体操’!既可美化形体,还可锻炼身体。”凤无忧郑重其事地说着。 君墨染心里大为不爽,直接甩出一叠银票,“遣散费。” “奴家不走!奴家生是相公的人,死是相公的鬼。”六位小倌异口同声道。 “奴家走!” 凤无忧双眼放光,死死地盯着君墨染手中的银票,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贴上去。 君墨染面色骤沉,他一手按着凤无忧的脑袋,一边恐吓着眼前六位小倌,“不走?那就去死。” “摄政王饶命!” “我们走就是了!” “相公,今生无缘,我们来世再续~” ……… 除柔柔之外,其他五位小倌得了丰厚的遣散费,一窝蜂地往医馆门口冲去。 331 叫他姑爷(3更) 君墨染这才松了手,他轻揉着凤无忧气鼓鼓的脸颊,“看清楚了?在他们眼中,钱财比你重要。” “大猪蹄子!你不是说将所有身家都交给我?怎么转眼就散了百万家财?” 凤无忧一想到五位小倌不费吹灰之力,就分得了百万银票,气得心口阵阵绞痛。 君墨染不以为意地道,“破财消灾。” “再也不跟你好了!” 凤无忧气急败坏地将君墨染,连同铁手、顾南风等人轰出了内室。 她随手抄起鸡毛掸子,正欲将柔柔一并赶出内室,却见他泪眼汪汪欲言又止,这才忆起了正事。欲言又止。 “怎么不走?” 她用鸡毛掸子挑着柔柔的下巴,犀锐的桃花眼在他梨花带雨的脸上来回扫射。 “凤小将军,柔柔已无处可去,求您收留!” 他倏然跪地,全然摒弃了之前矫揉造作的狐媚做派,低眉顺眼道。 “来意?” “柔柔原名柳燳,北璃人士,陪兄长前来参加群儒宴。数日前,偶然得知东临国师正在暗地里为您招揽面首,兄长便命我混入其中,伺机保护您。” 凤无忧闻言,恍然大悟,“你兄长可是柳沅?” 柳燳微微颔首,沉声道,“正是。” “你们兄弟二人蓄意接近爷,难道就是为了保护爷?” “不全是。兄长说了,唯有您,能帮助我们柳家报仇雪恨。” 凤无忧眼眸一动,颇有兴致地问道,“报仇雪恨?什么仇,什么恨?” “说是上上辈的恩怨。具体原因,兄长并未同我说道,说是知道得太多,反倒不安全。”柳燳如是说道。 “今日一早,为何追车?” “兄长明明同我说过,您是金枝玉叶。可在我昨夜的记忆中,却将您曲解成了男子。”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柳沅既知她是女子,又含沙射影地在群儒宴上作了一首有关狸猫换子的短诗,想来他极有可能得知当年北璃王宫的密辛。 虽然,她对北堂龙霆并没有期望值,但并不代表她不想得知自己的生父为谁。 柳燳见凤无忧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地拽着她的袍裾,柔声撒娇道,“凤小将军,求你收留燳燳。” “不准。” 君墨染大脚踹门,怒气腾腾地看向娇滴滴的柳燳,杀心顿起。 他眼皮直跳,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戒备,总感觉柳燳会成为横亘在他和凤无忧之间的障碍。 柳燳轻咬唇瓣,依旧不肯妥协。 “凤小将军,燳燳上得厅堂下得膳房,既可替医馆招揽生意,又可照顾您后院的狗和马。”柳燳嘴皮子动得飞快,一脸渴慕地看向凤无忧。 “在柳沅府邸尚未落成之前,你可以在神算医馆中小住一段时日。” 凤无忧暗忖着,东临遍地是蛇蝎。柳氏兄弟若真是怀着善意而来,她不留情面地将柳燳扫地出门,于情于理,皆是不合。 “谢凤小将军,谢姑爷。” 柳燳极有眼力见儿,一句“姑爷”就将君墨染给哄得服服帖帖。 君墨染闻言,心中依旧十分膈应,满腔怒火却在须臾间消了大半。 考虑到柳氏兄弟手中,极有可能留有当年北璃王宫中“狸猫换子”的切实证据,君墨染终是作出妥协。 “出去!”君墨染闷声道。 “谢姑爷、凤小将军收留。” 柳燳卑躬屈膝,旋即扭着纤纤细腰,缓缓退出内室。 ------题外话------ 靓仔们! 如果看到了这一章! 记得动动小手,加入书架嗷~ (梦想着一夜涨粉百万的二绿姐心花怒放jpg.) 332 何时愿嫁?(1更) 柳燳一走,内室中只余下君墨染、凤无忧二人。 君墨染垂眸,定定地看着凤无忧,“给本王一个期限,到底何时才愿意嫁给本王?” “你我现在这般如胶似漆,恩爱两不疑,不好么?” 凤无忧思忖着,嫁给君墨染之后,他绝对会原形毕露,将她管得死死的。 到时候,酉时一到她估计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呆在内室中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宠幸。 又或许,她和其他男子多说一两句话,都会惹得他一顿教训。 思及此,凤无忧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振振有词道,“墨染,一纸婚书真有那么重要么?我们虽未成婚,但依旧可以行夫妻之事,我不介意的。” “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嫁给本王。” 君墨染郁猝至极,原想破门而出,行至门口又担忧将凤无忧一人留在医馆中不妥当。 深思熟虑之后,他沉着脸疾风骤雨般中途折返,一言不发地在卧榻前的软垫上躺下。 凤无忧端坐在他身边,轻轻拽着他的胳膊,柔声细语,“在我的家乡,未满十八岁算是未成年。我想再等几个月,等我年满十八,再考虑婚嫁。” 君墨染深知北璃根本没有这么一套说辞。 不过,只要是凤无忧说的,他都愿意信。 “天色不早,上榻歇息吧。” “墨染,你不跟我一起么?” “本王没有心情。” 君墨染一想到婚期又被她推迟了数个月,又想到医馆中多了柳燳这么个祸害,一肚子闷火,无处发泄。 凤无忧伸手,在他结实的腹肌上揩了几把油,意犹未尽地上了榻。 午夜梦回,凤无忧数次被梦魇惊醒。 梦中,即墨止鸢、北堂璃音、叶俏等纷纷打扮得花枝招展,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哄得君墨染乐不思蜀。 更过分的是,她们各个玲珑有致,婀娜多姿! 相比之下,她的身板确实单薄了不少。 凤无忧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她侧目看向躺在榻前一动不动的君墨染,心动不已。 心动,不如行动。 少顷,她翻身下榻,熟门熟路地钻入他的臂弯中,安安分分地待了好一会儿。 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着实好闻。 他毫无瑕疵的侧颜,着实好看。 凤无忧仰头,纤纤细指停留在他的脖颈间,轻拢慢捻抹复挑。 “墨染,你是不是生气了?” “虽然,我提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让让我。” “也不是不想和你成婚。我只是从未和人这般亲近过,有点害怕。上辈子,我是个孤儿,从未有人教过我,如何去爱。” 君墨染眼皮微动,他心中愈发纳闷,凤无忧口中的“上辈子”当真确有其事? 他能感觉到凤无忧怦怦直跳的心跳声,亦知她今夜所言全是肺腑之言。 下一瞬,他倏然睁开眼眸,猛地将她桎梏于怀中。 “无忧,你确定你吃得消?” “嗯。” 凤无忧眸中掠过一丝讶异,不过仅片刻功夫,就恢复了镇定。 直到此刻,君墨染才知自己之前的担忧纯属庸人自扰。 她明明有些畏惧,却还是克服下心中恐惧抱紧了他,他该多给她些时间的。 君墨染心中充斥着对她的怜爱,可手上的动作却愈发急躁。 天雷勾起地火,一点即燃。 333 君墨染的劲敌(2更) 凤无忧微微晃神之际,君墨染不动声色地服下顾南风特地留给他的丹药。 “别紧张。” 君墨染低声安抚着凤无忧的情绪,实际上,他的心跳亦骤然加快。 除却一个多月前那次意外,今日,才是他意识清醒下的头一遭。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自我安慰着,“没事的,坚强些。” 君墨染哭笑不得。 就她这副模样,纵她平素里巧舌如簧,扬言自己阅男无数,他也不会再相信她口中所言。 “乖,不会有事。” 他黑金色的眼眸愈发深邃,低醇且极富磁性的嗓音透着原始的欲和念,引人沉堕,令人为之疯狂。 凤无忧被他的美貌所蛊惑,亦重复地默念着,“没事,肯定不会死。” 然,当她透过洒在窗柩上的点点月光,看眼前情景之际,竟没骨气地晕死了过去。 没错。 自诩“阅人无数”的凤无忧,显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惊愕模样。 活生生被吓晕了! 君墨染:“………” 他万万没料到,看似胆大包天的凤无忧,在感情方面,既单纯又胆小,又馋又怂!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居然就晕了! 天! 再这么下去,他的身体怕是要炸裂。 君墨染气归气,还是忍痛将凤无忧抱上了榻。 “磨人的妖精!就不怕这么折腾本王,熬坏本王的身体?” 待他替她换上干净的衣物,体内燥热依旧难以退散。 无奈之下,他只得泡了一整夜冷水,以期麻木自己周身分外敏感的神经。 翌日清早。 凤无忧悠悠转醒,舒适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今天又是被我们家墨染帅醒的一天!” 君墨染顶着黢黑的眼圈,发丝仍淌着淅沥的水珠。 他面色铁青,黑金色的眼眸中藏着一丝委屈,“凤无忧,昨晚怎么回事?” 凤无忧脸上现出片刻的呆滞,许久才回过神。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连声致歉,“那个...我说出来,你可别笑。” “嗯?” “我明明做好准备了的!可是,你...你的身体未免太夸张了些。” “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让本王碰?” “下次,我保证不晕。” 凤无忧小声嘟囔着,“若是晕了,你也可以不管我的。” 君墨染何曾想管? 可他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笨蛋,本王不管你,管谁?” “墨染,有件事我先跟你报备一下。” “嗯?” “过往那些风流韵事,全是我随口胡编。” “本王知道。昨晚的你,看起来傻乎乎,单纯笨拙又可爱。”君墨染轻捧着她精致的巴掌小脸,在她额前印上浅浅一吻。 吱呀—— 怔忪间,身着质朴素衣的柳燳突然推门而入。 “凤小将军,燳燳为您准备了早膳,快下榻来尝尝。” 柳燳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他柔情切切地招呼着凤无忧,旋即将他捣腾了一早上的水晶蒸饺,燕窝粥端上食案。 “多谢。” 凤无忧侧过头,淡淡地扫了眼低眉顺眼的柳燳,轻声道谢。 她深知君墨染醋劲儿大,原不想当着他的面同柳燳有丝毫的牵扯。 奈何,水晶蒸饺实在太勾人! 她咽了咽口水,“咻”地一声溜下榻,转眼便凑至食案前。 柳燳见状,贴心地将碧玉箸递上,“凤小将军,您尝尝。” 凤无忧并未接过碧玉箸,直接上手抓起色味俱佳的水晶蒸饺,大快朵颐。 “爽滑酥嫩,唇齿留香。不错!” 凤无忧不吝辞藻地称颂着柳燳的厨艺,她似是忆起什么要紧的事,特特询问着他,“水晶蒸饺怎么做?” 柳燳一听,瞬间来了劲儿。 他双眸炯炯,面露喜色,柔声细语,“凤小将军不妨随燳燳一道,移步膳房。” 凤无忧微微颔首,出门之际,还不忘回眸朝君墨染抛去一记媚眼,“乖,等着爷。” 君墨染冷睨着阿谀谄媚的柳燳,周身戾气尽显。 “不准去。” 他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阴鸷,将他声线中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性彻底掩盖。 砰—— 他话音未落,凤无忧已重重地关上门扉,以此掩盖君墨染低沉的音色,“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该死!” 君墨染突然有些后悔,昨日就不该因为柳燳口中的一句“姑爷”而妥协! 该死! 以退为进? 想都不要想! 待君墨染穿戴齐整,原想亲自去一趟膳房,将凤无忧逮回。 转念一想,凤无忧定是因为他的放纵才有恃无恐。 这一回,定要给她点态度,让她知道自己错在哪! “追风,速去膳房,盯着她!” “是。” 追风闻声,疾风骤雨般,紧跟在凤无忧身后,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盯着膳房瞄了小半天,也未察觉到凤无忧的异常之举。 倒是柳燳,频频以手撩发,频频咬唇,显出一副娇弱不堪的模样! 追风暗叹了一口气,颇为头疼地摇了摇头,“王哪里是他的对手!” “你说什么?” 追风话音未落,静静地立在他身后的君墨染一张脸已经黑沉到了极致。 他微眯着黑金色的眼眸,定定地望着膳房中相谈甚欢的两人,妒火中烧。 柳燳眼尖,发觉君墨染正站在膳房外观察着膳房内的一举一动之际,特特趁凤无忧不备,抬脚绊她。 此刻,凤无忧满心欢喜地端着一小碟香飘四溢的水晶蒸饺,全然未注意到柳燳暗戳戳伸出的脚。 “啊——” “格老子的!柳燳,你是八爪鱼吗?” 凤无忧不慎被柳燳绊了一跤,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好在,她反应极快。 不动声色地避开柳燳欲搀扶她的手,迅疾地稳住下盘。 柳燳歉疚地垂下了头,豆大的泪珠簌簌滑落。 他怯生生道,“凤小将军,燳燳不是故意的。” “走路看着点。” 凤无忧最是见不得美人落泪,亦未出言训斥他。 334 醋王节节败退(3更) 追风愁眉不展,审慎言之,“俗语有言,要想抓住一个男人,就要先抓住他的胃。柳燳这一招,确实是高。” “杀。” “王,若是让凤小将军得知,您贸然杀了他的座上宾,他怕是会...” “去天下第一阁挑几位行事利索的杀手,莫要惊动她。” 君墨染话音未落,凤无忧就凑到了他跟前。 “找杀手做什么?” 凤无忧听得一知半解,稍显疑惑地询问着他。 “凤无忧,你若是敢红杏出墙,本王定会将和你私通的男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这么凶做什么?” 正当此时,柳燳亦扭着水蛇细腰,信步翩翩而来。 他轻声劝慰着凤无忧,“凤小将军,姑爷他只是关心你。姑爷对你的心意,真真是感天动地。” 君墨染:“………”本王的心意,与你何干? 追风:“………”实在是高,王果真不是他的对手。 凤无忧亦觉得柳燳过于谄媚。 她心下腹诽着,柳燳兴许只是因为寄人篱下,过于敏感,才这般小心翼翼。 “在医馆中无需拘谨。缺什么尽管跟青鸾说。”凤无忧和颜悦色地对柳燳说道。 “谢凤小将军照拂。” 柳燳微微福身,冗长的羽睫轻轻颤动,显出一副娇羞不堪的模样。 君墨染郁愤难纾,倏然转身,扬长而去。 凤无忧向来不拘一格,根本没料到柳燳已然成为君墨染心中的一根刺儿。 她紧跟在君墨染身后,小声嘟囔着,“墨染,你怎么成日跟河豚似的,动不动就生气?” 君墨染闪身入了停在医馆外的御用马车,冷声道,“走。” 追风有些迟疑地看向一手端着水晶蒸饺,紧追慢赶的凤无忧,小声地提议道,“王,凤小将军腿短,不等等他?” “胡说八道!爷胸以下全是腿!” 凤无忧不服气地辩驳着,旋即纵身一跃,敏捷地蹿入马车中。 君墨染依旧不打算理她,纵她对柳燳毫无想法,也该注意分寸才是! “墨染,你究竟怎么了?” “柳燳的水晶蒸饺,很好吃?”君墨染冷声反问着她。 “确实好吃。你要不要尝尝?我亲手做的。” “不必。” 君墨染暴躁地将她手中的碟子扔至马车一隅。 他倾身而上,一手攫着她的下颚,一字一顿,“别让本王再见到你和柳燳卿卿我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卿卿我我?” “还想狡辩?膳房中,你们明明相谈甚欢。” “我知你泡了一夜冷水,深感歉疚。恰巧柳燳厨艺不错,我就跟他学着,打算亲手为你做一回早膳,权当做给你赔不是。” 经凤无忧这么一解释,君墨染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起初,他还担忧掉面子,端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 但见凤无忧又将水晶蒸饺送至他嘴边,再也藏不住心中窃喜。 他薄唇微微翕动,执手轻扶着凤无忧的手腕,忘情地吻着她的纤纤细指。 “君墨染,你啃错了!这是我的手,不是蒸饺。” “本王喜欢。” 凤无忧因君墨染突如其来的挑逗,羞红了脸,“矮油~难道追风没有告诉过你,嘬人家手指,怪色,情的?” 君墨染全然无视了凤无忧所言,只专注于眼前“美食”,爱不释口。 ------题外话------ 今日一问:君墨染最喜欢吃什么? 答题有奖,潇湘读者可直接在评论区留言,红袖、起点,q阅读者可加群答题嗷。 附注:粉丝值1000以下一律不予奖励。 335 所有喜好都与你有关(1更) “君墨染,这又不是泡椒凤爪!你别啃了。” 凤无忧双颊绯红,几度欲缩回手。 君墨染斜勾唇角,邪魅一笑,“这不就是‘凤’爪?本王很喜欢。” “登徒子,松口!” “此‘凤’只应天上有,本王自然不能轻易松口。” 君墨染声色低醇,极富磁性。 他黑金色的眼眸从她纤纤细指缓缓移至她身上,“凤爪微甜,恰到好处。你先别急,让本王细细品品。” 凤无忧:“………” 待她回过神,为时已晚。 她无语地仰头望向马车顶上的金丝牡丹幔布,脑子里一片空白。 马车外,追风喜笑颜开,他轻靠在司命肩头,默声道,“王不愧是王!” 司命臊红了脸,低声道,“王怎么越来越不着调儿?” “小声点儿!可别让里头两人听见。” “他们哪还有功夫管我们?”司命面上亦露出姨母慈笑。 追风万分感慨,“想不到,经柳燳这么一闹,他们二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甚好,甚好!” “王昨儿个不是留宿在医馆?难道,他们还未...” “别提了!昨夜,凤小将军晕过去了。”追风摇了摇头,痛心疾首道。 司命略显惊愕,瞪圆了眼,“凤小将军不像是胆小之辈啊!” 追风嘘声低语道,“这确实怪不得凤小将军。王的身子,我看过。” 司命顿时来了些兴趣,连连追问道,“如何?” 追风指着自己的胳膊,来回比划了番,终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压低了声道,“自行想象。” 司命心生艳羡,两眼放光,“真羡慕你,我也想看。” 话音一落,追风、司命二人鬼鬼祟祟地朝着马车里探着头。 可惜的是,角度不对,君墨染一直背对着他们。 他宽阔的背脊亦将凤无忧遮得严严实实。 马车外两人目眦尽裂,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君墨染察觉到马车外二人的异动,猛地回眸,怒声冷喝道,“出去!” “王息怒!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追风、司命吓得魂不附体,小心翼翼地掩好轿帘,异口同声道。 凤无忧尴尬至极,她忙不迭地推开君墨染,“你怎么什么都吃?” “不可以?” 君墨染邪肆浅笑,骨节分明的手轻拭着唇角的晶莹,眸光依旧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 “这是在马车上!” “需不需要本王帮忙?” 君墨染如是问着,随手替她拢好了衣襟。 凤无忧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闷闷不乐地拂去他的手,“下不为例。” “何故?你不喜欢?” “………” “小东西,本王只不过向你讨要了点利息!本王昨夜所受酷刑,是一般男人能忍的?给本王点甜头,不行?” “不行。青天白日的,我会害羞的啊!”凤无忧理直气壮地说道。 “本王喜欢看你害羞的模样。” 话虽如此,不过他到底还是要照顾一下她的面子。 见她双颊红透,他特特移开了视线,专心致志地品尝着凤无忧特意给他留的水晶蒸饺。 许是尝过了“人间美味”,水晶蒸饺显得逊色了许多。 他心下觉得这碟凉飕飕的水晶蒸饺一点也不好吃,不过他还是十分配合地吃干抹净。 “慢点吃,小心别噎着!” “本王喜欢。” “你一个早上,说了多少个喜欢了?花心鬼!” “本王所有的喜好都与你有关。” 君墨染扬唇浅笑,昨夜的阴霾一扫而空,只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凤无忧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君墨染油亮亮的双唇,“墨染,你吃这么多蒸饺,都不会打嗝?” 经由方才一番折腾,她只觉体力消耗得厉害,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故而,见君墨染一口气吃了一整碟水晶蒸饺,她心下颇有些郁闷。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明明在向她诉衷肠。 她倒好,关注的点永远奇奇怪怪。 — 不多时,待君墨染的御用马车停至宫门前。 宫中突然涌出一群宫婢,她们神色慌张,愁容满面,纷纷迈着细碎的脚步,朝君墨染聚拢而来。 “摄政王殿下,今儿个一早皇上突发惊厥之症,目前尚处于昏迷之中。”宫婢急声道来。 “速速领路。” 君墨染正欲带着凤无忧一道前去,不成想,凤无忧竟被宫婢拦了下来。 “凤将军息怒。太后娘娘口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皇上寝宫。”宫婢小心翼翼地瞅着凤无忧的脸色,低声轻语。 “我在太和殿等你。” 凤无忧淡淡言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倘若,在即墨胤仁寝宫中搜出东风无力散,她必定难逃干系。 “莫要乱跑。” 君墨染不甚放心地看向凤无忧,旋即命追风、司命二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凤无忧目送着君墨染远去的背影,心下愈发觉得即墨胤仁突发惊厥一事尤为古怪。 336 追风得偿所愿(2更) “啊——” 凤无忧微微晃神之际,一手捧着盥洗木盆的浣衣宫婢不偏不倚地同她撞了个满怀。 “凤将军恕罪!” 浣衣宫婢“噗通”跪地,连声求饶。 凤无忧垂眸,淡淡地扫了一眼濡湿的衣襟,眉头轻蹙。 她可不认为宫中婢女会这般咋咋呼呼。 追风见状,厉声诘问着浣衣宫婢,“说,谁派来的?” 浣衣宫婢连连摇头,怯生生道,“奴婢乃浣衣局的浣衣宫婢,刚入宫两日。即便是借奴婢千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凤将军。” “入宫两日,怎会认得爷?” 凤无忧摇了摇头,但见浣衣宫婢连圆谎都不会,大失所望。 想来,这么愚笨的宫女仅仅只是幕后之人手中可有可无的棋子,纵严加盘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思及此,凤无忧再懒得同她废话。 她原想径自去往太和殿,静候着君墨染。 可问题是,她原本缠得严丝合缝束胸被君墨染扯落之后,暗扣尽数崩坏,怎么缠都缠不紧。 而今,经盥洗凉水一淋,大有“原形毕露”之势。 追风怔怔然地偷瞄了两眼,惊愕得无以复加。 难道,凤无忧是个女人? 他不动声色地拽着司命的衣袖,只见司命亦一脸呆滞。 片刻之后,司命缓缓回过神,压低了声道,“我没看错吧?” 追风以轻咳掩饰着尴尬,“非礼勿视,全当不知道得了。” 凤无忧单手掩在胸前,颇为窘迫地说道,“你们去太和殿给爷告个假,爷须得回去换一身衣物。” “凤小将军不妨移步栾钦殿稍等片刻。栾钦殿乃先皇赐予王的居所,久无人居,十分清静。再者,栾钦殿中尚还留有王的衣物,凤小将军可先将就一下。”追风恭声言之。 “也好。” 凤无忧思忖着她这副样子到处乱晃委实不妥,只得随着追风、司命一道去往栾钦殿。 一路上,追风一直咧嘴笑着,他时不时地瞥着凤无忧袅娜生姿的身形,欣慰之至。 在此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凤无忧真是个如假包换的美娇娥。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追风双手合十,激动地热泪盈眶。 如此看来,他之前的担忧纯属庸人自扰。 相信过不了多久,凤无忧就该怀上身孕了吧! 司命轻拽着他的衣袖,低声道,“你收敛着点儿!” “对,绝不能打草惊蛇!我得想个办法,让王赶紧将生米煮成熟饭!”追风郑重其事地说道。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耳力极好,追风、司命二人说了些什么,她听得清清楚楚。 “胡说八道!爷号称东临第一恢弘!”凤无忧不愿自己的英武形象毁于一旦,竭尽全力地找补着。 “凤小将军所言极是。” 追风笑眯眯地应着,高兴得忘乎所以。 凤无忧总感觉追风看向她的眼神充斥着慈爱,惹得她浑身不自在。 远远地瞧见栾钦殿龙飞凤舞的匾额,凤无忧撒开了腿,一路狂奔至殿内,忙不迭地掩上了殿门。 司命见状,一本正经地说道,“追风,你别吓着人凤小将军。若是让王得知此事,看你怎么收场!” 追风却道,“王这办事效率未免太低了!早知凤小将军是女人,昨夜我就该给他们二人下点儿药。” 337 回击(3更) 栾钦殿中,凤无忧翻箱倒柜地翻找着君墨染遗落下的陈年衣物。 当啷—— 雕花屏风后,忽然传来玉器落地之声。 凤无忧神情微微一滞,胡乱抄起一件衣物挡在身前,倏地起身,一脚踹裂梨花古木立式双面雕花屏风。 屏风后,君拂双手兜于袖中,双眸淬毒地看向凤无忧。 “凤无忧,你鬼鬼祟祟地潜入栾钦殿有何企图?”君拂以主人的姿态,冷声盘问着凤无忧。 “爷只道你脑子不太灵光,但最起码,懂得维护你王兄。不成想,你竟愚蠢地伙同外人算计你王兄。” “血口喷人!本郡主何时伙同外人算计王兄?” 凤无忧冷声诘问着她,“你敢对天起誓,从始至终,没有背叛过你王兄?君拂,你以为云非白为什么娶你?难道是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 “本郡主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蠢货!你且记清楚,云非白绝不是你的靠山,你王兄才是。” 君拂沉不住气,经不得凤无忧一诈,一股脑儿地将实情和盘托出,“放眼四海,还有谁能比本郡主更爱王兄?凤无忧,你且放宽心,本郡主算计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 “所以,你买通浣衣宫婢,设陷将爷引至栾钦殿?” “是又如何?”君拂不雅地翻着白眼,依旧是一副嚣张骄纵的模样。 啪啪—— 凤无忧猛地抬起手,对着君拂的俏脸,反手就是两巴掌。 “今日,爷便以准王嫂的身份,替你王兄好好教训你!” 凤无忧唇角微勾,猛地倾身而上,将君拂纤细的胳膊囿于身后。 君拂愤恨地瞪着凤无忧,咬牙切齿道,“不要脸!就凭你,还想当摄政王妃?痴人说梦!本郡主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今儿个怎么这般硬气?” 凤无忧将君拂绑于殿中立柱上,不疾不徐道,“需要爷帮你分析分析,云非白为何要你千方百计地构陷爷?” “自作聪明!你以为,你入得了云秦太子的眼?”君拂又一记白眼甩来,她好似将自己视为了云秦太子妃一般,提到云非白的时候,满脸的得意。 “云非白不就是看上了爷,这才让你前来一探究竟?不出意外的话,荣翠已经被你害死了吧?为了嫁祸爷,你倒是够狠心。” 君拂闻言,惊愕至极。 她支支吾吾道,“你怎么知道?” 凤无忧扬唇浅笑,“你莫管爷如何得知。爷现在就同你说说,云非白还做了些什么!他为坐实爷的罪名,同时还向皇上下了狠手。” 君拂一脸迷茫,她对即墨胤仁并无好感,但她深知君墨染一直不遗余力地保护着即墨胤仁。 故而,她并不希望即墨胤仁有什么三长两短。 “倘若,云非白的目的得逞,爷成了毒害皇上的真凶,你王兄岂不是成了指使爷犯上作恶的罪魁祸首?” “你是你,王兄是王兄。凤无忧,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凤无忧不轻不重地说道,“云非白的算计可不止于此。他的目的,绝不是将爷送入大理寺天牢这么简单。你可知,爷的兄长,也被关押在大理寺之中?他犯的是偷盗云秦虎符的大罪。你可有想过,这等滔天大祸,若是祸及你王兄,将会给他惹上多大的麻烦?” 君拂彻底语塞,她原以为,云非白的算计中,只有她这么一环。 不成想,云非白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分明是冲着君墨染而来! 凤无忧瞅着君拂追悔莫及的模样,轻笑出声,“你可知爷为何不杀你?爷等着云非白磨平你身上的棱角,让你往后余生,日日夜夜都活在痛苦中。” 怔忪间,君拂又忆起云非白这段时日对她所做的暴行,眸中闪过一抹惧意。 凤无忧见屋外人影窜动,旋即以绸布蒙住了君拂的眼,利索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 犹豫再三,君拂终是开口询问着凤无忧,“本郡主该怎么做,才能使得王兄不受波及?” “你不添乱已是万幸,爷从未指望过你这榆木脑袋能开窍。” 凤无忧整理好衣襟,再懒得搭理君拂。 这番话,她并非说予君拂一个人听。 事实上,她五感六觉尤为敏锐,一进殿便察觉到殿中潜伏着两个人。 除却君拂,另有一人藏匿在鎏金软榻之下。 想来,那人便是云非白派来监督君拂的暗卫。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待暗卫将君拂对君墨染的关心一五一十地转述云非白,云非白定会气得头冒青烟,眼放绿光。 到时候,君拂即便被云非白明媒正娶迎进门,也绝不可能有一天的舒坦日子过。 “啧!明明才十七岁,怎么憔悴地如同深闺老妇?爷由衷地希望,你能活到爷出狱的那一日。”凤无忧面带戏谑,单指轻勾起君拂愈发瘦削的下巴。 君拂银牙碎咬,恶狠狠道,“北璃来的下三滥!你且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着,本郡主金枝玉叶,定能荣华一世。” 凤无忧闻言,旋即褪下了君拂的脚上的罗袜,毫不客气地塞入她上下翻飞的檀口中,“以臭治臭,以毒攻毒。” ------题外话------ 今日一问:凤无忧和君墨染相差几岁? 答题有奖,潇湘读者可直接在评论区留言,红袖、起点,q阅读者可加群答题嗷。 附注:粉丝值1000以下一律不予奖励。 338 荣翠之死(1更) 砰—— 凤无忧话音未落,栾钦殿外便涌入了一群带刀侍卫。 为首的带刀侍卫冷着一张脸,郑重其事地说道,“凤小将军,我等奉太后旨意,特请您去一趟坤宁宫。” 追风连连挡在凤无忧跟前,审慎言之,“摄政王急召凤小将军前去赴宴,可否容我等先去禀告摄政王?” “不必。凤小将军涉嫌毒害皇上,太后特下懿旨,命我等速速押送凤小将军前去坤宁宫。” 追风据理力争,“你们岂能捕风捉影,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凤小将军头上?再说,凤小将军纵涉嫌投毒一案,也当交由大理寺审理。” 为首的带刀侍卫置若罔闻,定定地看向神色自若的凤无忧,“太后懿旨不容违逆,还请凤小将军同我等走一趟!” 与此同时,君拂亦挣开了绳索的束缚。 她着急忙慌地取下塞在自己口中的罗袜,闪身躲至带刀侍卫身后,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凤无忧的暴行,“凤无忧目无王法,不止毒害了本郡主的贴身婢女,还将本郡主囚在栾钦殿中施以暴行,其罪当诛,还请诸位如实禀报太后娘娘!” 为首的带刀侍卫双眉紧皱,沉声询问着君拂,“污蔑朝廷命官,其罪当诛,敢问君拂郡主可有证据?” 君拂一手戳着自己的鼻子,愤慨言之,“你们没长眼吗?本郡主被凤无忧绑在立柱上折磨了将近半个时辰,到现在脸都还肿着!难道,本郡主的口供不能成为证据?” “敢问郡主,您的贴身婢女,现在何处?” “荣翠为保护本郡主,被凤无忧推入栾钦殿前院的枯井之中!你们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打捞。” 为首的带刀侍卫见君拂言之凿凿,亦不敢怠慢,忙命人下井打捞。 追风见状,同司命低语道,“太后懿旨不容违抗,你速去金銮殿,唯有王才能保住凤小将军。” 司命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退出了栾钦殿,风急火燎地直奔金銮殿。 凤无忧端坐在食案前,以手支额,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事实上,当她发现君拂出现在栾钦殿中,便料想到这一切始末。 只是,赫连太后突然出手,令她始料未及。 倘若,她被数罪并罚,扭送至大理寺,她还有法子自证清白。 但要是将她扭送至坤宁宫,赫连太后十有八九会对她动用私刑。 到时候,她纵舌灿莲花,也只能是百口莫辩。 自古以来,比大理寺天牢更为可怕的,便是看似光鲜亮丽,实则藏污纳垢的皇宫。 少顷,数名带刀侍卫便抬着一具浮肿不堪,且面目全非的尸体着急忙慌地入了栾钦殿。 为首的带刀侍卫冷声言之,“凤小将军,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凤无忧缓缓起身,上前瞥了眼死状可怖的尸体,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莫不是在诓我?君拂郡主的贴身婢女荣翠身形消瘦,岂会是这般臃肿的模样?” 君拂亦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具面皮被揭去,已然分辨不出真容的尸体,满腹疑虑。 她明明只是在荣翠的饭菜中下了过量鸩毒,这丫头亦当真她的面吐血身亡。 在将荣翠推入枯井之前,她的面皮明明还在。 怎么这会子,竟变成这副模样? 凤无忧半蹲下身子,尤为认真地查验着面前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穿越前,她倒是见过许多尸体在腐化过程中,出现通体膨胀等情况。 可按时间推算,荣翠遇害时间最多不过几个时辰,绝不会出现“巨人观”等尸变征兆。 更重要的是,死者身上衣物并没有被撑大的痕迹。 这足以证明,眼前这位面目全非的死者,绝不是荣翠。 既不是荣翠,事情就好办得多。 思及此,凤无忧微微偏过头,声色俱厉地询问着君拂,“君拂郡主,你有何证据证明荣翠是我杀的?” 君拂思忖着荣翠落井之后,被井壁磨去了脸皮,才会显出这般狰狞血腥的模样,她压根儿就没想过,井中死者,并非荣翠。 此刻的君拂,一心想着定了凤无忧的罪,她添油加醋道,“还需要什么证据?本郡主亲眼所见,你丧心病狂地扒了荣翠的脸皮,并将她推入枯井之中。” “你确定,那人是荣翠?” 凤无忧唇齿含笑,定定地看向含糊其辞的君拂。 君拂心里实在没底,毕竟死者和荣翠的身形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荣翠是她亲手毒害,亦是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扔下的枯井。 这一切,绝对假不了。 深思熟虑之后,君拂依旧一口咬定凤无忧是杀害荣翠的真凶,“荣翠跟了本郡主十来年,本郡主怎可能认错?” 追风面色尤为凝重,他深知以他的身份,没资格对君拂指手画脚。 只是,他实在没法容忍君拂这般污蔑凤无忧。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这些年来,他不仅将君墨染视为主子,同时也将他视为了亲人。 凤无忧既是君墨染的心头好,他自当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君拂郡主,你可有想过,让王得知这一切,他会作何反应?”追风声色沉沉,厉声诘问着君拂。 “本郡主所言全是实情,王兄绝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处罚本郡主。” 君拂如是说着,心下却更加没底。 在此之前,她一心只想要将凤无忧送入大理寺天牢。 而今,经追风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使得君墨染对她大失所望。 为首的带刀侍卫见君拂一口咬定凤无忧是毒害她贴身婢女的罪魁祸首,遂客客气气地同君拂说道,“还请君拂郡主移步坤宁宫,太后娘娘自会为您做主。” “有劳诸位。” 君拂轻声答着,她深知覆水难收,纵心生悔意,也只得一条路走到黑。 追风正想着拖延时间,凤无忧却道,“罢了,还是去坤宁宫走一遭吧。去,尚还有洗刷冤屈的机会。不去,便是抗旨。” “凤小将军,请。” 为首的带刀侍卫向凤无忧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还算客气地将她迎出了栾钦殿。 339 坤宁宫审讯(2更)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凤无忧几经辗转,终于被带入坤宁宫大堂。 她略略抬眸,淡淡地扫了眼坤宁宫内设,心中愈发困惑。 抬眼望去,数根正红色凤纹浮雕立柱笔挺地立在殿中四角。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壁为灯,一派奢华,令人叹为观止。 素闻赫连太后一心向佛,参禅多载,照理说,参禅礼佛之人,当一切从简。 可坤宁宫中,金雕玉砌,贵气非凡,倒像是急功近利的宠妃居所。 彼时,赫连太后端坐于金漆浮凤宝座上,以镂空雕花指套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案面。 她眸光森然地看向被一众侍卫押解进殿的凤无忧,声色俱厉,“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诱哄皇帝服下剧毒丹药!” “臣对皇上绝无二心,还望太后明察。”凤无忧不卑不亢地答着。 “凤将军,见到太后,为何不下跪?”立于赫连太后身侧的桂嬷嬷不遗余力地挑着刺儿。 凤无忧怔愣片刻,终是规规矩矩地跪在殿前。 然,桂嬷嬷并不打算这么放过凤无忧。 她冷不丁地白了凤无忧一眼,阴阳怪气道,“臣子给太后娘娘下跪请安,本是天经地义。凤将军苦着一张脸,莫不是不服?” “服。” 凤无忧为了少吃点苦头,十分乖巧地答道。 可惜,赫连太后一心想要搞死凤无忧,又岂会轻易放过她? 她暗忖着,只有凤无忧死,即墨止鸢才有机会俘获君墨染的心。 思及此,赫连太后眸中戾气乍现,“桂嬷嬷,速取针毡,让凤将军好生跪着。凤将军虽是北璃人士,既归降了东临,就当规规矩矩地遵从东临律法。” “敢问太后娘娘,臣何时未遵从东临律法行事?” 凤无忧挺直了脊梁,定定地望向满面怒容的赫连太后。 “岂有此理!竟敢忤逆哀家!桂嬷嬷,掌嘴!” “太后,臣好歹是皇上亲自任命的骠骑大将军。即便触犯了东临律法,也当交由大理寺处置。您将臣押至坤宁宫中,欲对臣动用私刑,又是哪门子的律法?” 凤无忧见赫连太后一点余地都不留,亦豁了出去,倏然起身,冷声质问着赫连太后。 赫连太后没料到凤无忧张狂至斯,气得双手发颤,“桂嬷嬷,掌嘴!” “是。” 桂嬷嬷得令,麻利地撸起袖子,板着一张满是褶皱的脸,朝着凤无忧凶神恶煞而来。 追风见状,下意识地挡在了凤无忧跟前,“凤小将军,属下护你先行离开。” “让开。就一个老嬷嬷,爷还应付得了。” 凤无忧周身杀气顿起,她一手将追风推至一旁,另一只手已然擒住桂嬷嬷的手腕。 “大胆!凤将军可知忤逆太后当被凌迟处死?”桂嬷嬷挣脱不过,面露狠戾,口沫横飞。 “桂嬷嬷,那你可知,冒犯朝廷重臣,其罪当诛?” 凤无忧一字一顿,她猛一发力,将桂嬷嬷的胳膊反绑于身后,旋即当着坤宁宫众人的面,卯足了劲儿,发了狠地掌掴着桂嬷嬷。 啪—— 啪啪啪—— 一时间,偌大的坤宁宫只余下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向了张狂肆意的凤无忧。 340 大闹坤宁宫(3更) 赫连太后见桂嬷嬷被打得鼻青脸肿,倏地起身,瞠目怒喝道,“反了反了!来人,凤无忧以下犯上,公然在坤宁宫中作恶,拖出去杖责一百!” 君拂闻言,面上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得意之笑。 她深知赫连太后已然动怒,凤无忧这回,凶多吉少。 为了置凤无忧于死地,款步上前,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凤无忧,“太后娘娘,半个时辰之前,凤无忧心情不佳,欲拿拂儿出气。拂儿的贴身侍婢为保护拂儿,被凤无忧丧心病狂地灌下鸩毒,并被他推入栾钦殿前的枯井之中,暴毙横死。不仅如此,拂儿也被凤无忧绑于栾钦殿立柱之上,受尽虐待。” 带刀侍卫亦沉声附和道,“启禀太后,君拂郡主所言非虚。我等确实从栾钦殿前的枯井中捞出一具死尸,经郡主辨认,正是郡主的贴身侍婢。” 赫连太后单掌拍案,厉声冷喝着凤无忧,“好你个凤无忧!先是设陷毒害皇帝,再是因私人恩怨虐杀婢女,现如今还敢大闹坤宁宫!你可知任何一项罪名,都能将你置于死地?” “太后,按东临律法,唯有经大理寺三堂会审,才能定罪。如今,您仅凭君拂郡主的一面之词,就草率地定了臣的罪,倒是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 凤无忧将鼻青脸肿的桂嬷嬷扔至一旁,转而冷睨着蠢钝如猪只会落井下石的君拂。 若是不给君拂一点教训,她心中郁愤难纾。 君拂察觉到凤无忧犀锐的目光,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往带刀侍卫身后躲着。 凤无忧眼疾手快,一手攥着君拂的前襟,另一手高高抬起,发狠地掌掴着君拂。 赫连太后眸中惧色一闪而过,在她看来,凤无忧的张狂劲儿,同君墨染都有得一拼。 提及君墨染,赫连太后面色愈发难看。 她思忖着必须在君墨染赶来之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除掉凤无忧。 “凤无忧谋害皇帝罪无可恕,斩立决!” 赫连太后朝着殿下的带刀侍卫使着眼色,不容商榷地说道。 带刀侍卫面面相觑,他们皆有所耳闻凤无忧和君墨染之间的风流韵事,就怕君墨染得知此事之后,冲冠一怒将他们斩尽杀绝。 可问题是,赫连太后既下了死令,他们即便不愿,也得硬着头皮去做。 凤无忧一连掌掴了君拂数十下,见她那张花容月貌的俏脸已经肿如驴唇,这才作罢。 她悻悻然松开君拂,旋即又以移形换影之步瞬移至赫连太后跟前。 赫连太后吓得花容失色,她一手捏着佛珠,纹路颇深的双唇微微翕动,声色颤得厉害,“乱臣贼子,纵你出得了坤宁宫,亦是人人得而诛之!” “太后此言差矣。首先,臣从未向皇上下过毒。此事,不妨等皇上转醒之后,听听皇上如何言说。再者,君拂郡主的贴身侍婢暴毙一事同臣并无关联。臣只是没料到君拂郡主小小年纪竟学会扯谎,鉴于摄政王忙于政事无暇管教君拂郡主,臣才越俎代庖,替摄政王管教胞妹。” ------题外话------ 刚刚打开作者后台,发现小仙女们一口气投了几千张月票,二绿姐高兴得一口气上传了一百个章节! 即将上传章节的时候,二绿姐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存稿,也并没有几千张月票。 日常做梦jpg. 祝大噶新年快乐,晚安好梦~ 341 为太后践行(1更) “凤无忧,就凭你大闹坤宁宫一事,哀家就可下令诛杀你!”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若,拉几个垫背的,黄泉路上好做个伴。” 凤无忧一脚抵在金漆浮凤宝座上,定定地望着大惊失色的赫连太后,一字一顿,“敢问太后,桂嬷嬷公然辱没朝廷命官,臣替您教训一二,妥否?” 她声色骤冷,桃腮含笑,不怒而威。 赫连太后冷睨了一眼殿前呆若木鸡的带刀侍卫,怒骂呵斥,“都愣着做什么?护驾,速速护驾!” 凤无忧不轻不重地回道,“太后莫慌。臣定当身先士卒,竭尽全力护您周全。” “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 赫连太后煞白了脸,端坐在金漆浮凤宝座之上,脊背挺得笔直,笼在袖中的双手却在隐隐发颤。 “谢太后褒奖。臣好歹是骠骑大将军,胆子自然是比寻常人大一些。” 凤无忧话音一落,她猝然回眸,犀锐的桃花眼横扫着点前惊惶失色的带刀侍卫,“太后受惊,情绪极不稳定。谁敢上前一步,本将军权当谋反定罪,杀无赦。” “这...” 为首的带刀侍卫面露难色,他拼命地说服自己凤无忧之所以挡在赫连太后身前,纯属是在安抚赫连太后的情绪。 只是,赫连太后吓得面色发白,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装作视而不见。 沉吟片刻之后,为首的带刀侍卫审慎言之,“凤将军,切莫冲动。您已涉嫌谋害皇上,若是再做出犯上作乱之事,恐怕连摄政王都保不住您。” “本将军忠心护主,在你们口中,怎么就成了犯上作乱?再者,皇上尚未转醒,你们就急着给本将军定罪,莫不是嫉妒皇上独宠本将军一人?” 赫连太后被凤无忧气得七窍生烟,她忿然作色,咬牙切齿道,“北璃凤之麟怎会生出你这么个毫无教养的野种?” 啪—— 凤无忧单掌拍案,眸中戾气乍现。 赫连太后见状,顿觉喉头干干涩,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你...你想做什么?” 凤无忧并未答话,她微微侧过身子,不疾不徐地斟了杯茶水,“一杯清茶,权当臣为太后践行。” 赫连太后神色大骇,就连面上的平和都难以维持,她声色俱颤,磕磕巴巴道,“凤无忧,有话好好说。” “太后洞若观火,公正严明,想来,定能为臣洗刷冤屈。” “你...你有什么冤屈?” 凤无忧犀锐的眼眸往殿前一瞟,朝着君拂努了努嘴,“今儿个,臣根本没见过君拂郡主的贴身婢女,郡主却一口咬定是臣害了她的贴身婢女。臣心中甚是委屈,在无人的深夜偷偷哭过好多回。” 君拂双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气得跳脚,“凤无忧,你糊弄鬼呢!荣翠明明今儿个才险遭不测,你哪来的时间在无人的深夜痛哭流涕?” “被郡主冤枉之后,本将军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漆黑。对于本将军而言,白昼恍若黑夜。” 赫连太后狂抽着嘴角,在她看来,凤无忧这等无耻之辈就该凌迟活剐! 可惜,她惜命得很。 为保性命,赫连太后只得牺牲君拂。 沉吟片刻之后,赫连太后冷声吩咐着殿中侍卫,“君拂郡主恶意诋毁朝廷命官,杖责一百。” 君拂彻底傻了眼,她原以为赫连太后和她一样极其厌恶凤无忧,不成想,赫连太后竟是这等懦弱之辈! “太后饶命!” 君拂刻意地以双手护着腹部,抽抽噎噎道,“拂儿说的全是事实,绝无半分夸大之意,还望太后明鉴。” 凤无忧唇齿含笑,她气定神闲地饮尽了杯中茶水,旋即又为自己续了半杯茶。 赫连太后这才忆起君拂怀了云非白的骨肉,连连改口道,“君拂,你冒犯朝廷命官在先,这是不争的事实。哀家鉴于你身怀六甲,杖责可免,小惩大诫。你就在针毡上跪上一刻钟,权当给凤将军赔不是了。” “太后...” 君拂摇了摇头,尤为抗拒地看向坤宁宫婢女铺陈在她跟前的针毡,吓得浑身发颤,双腿愈发无力。 凤无忧眉梢一挑,幸灾乐祸地看向君拂。 对于这种恬不知耻,几次三番前来挑战她底线的蠢货,就当以暴制暴。 “啊——” 不多时,君拂便被两位带刀侍卫扭着胳膊,使劲儿地往针毡上按。 寸长的钢针穿破君拂的皮肉,直抵着她膝盖处的骨头,疼得她嘶声痛呼。 凤无忧虽有些担忧君墨染会怪她毫无顾忌地狠虐君拂,可她已经忍了数回,再不给君拂点儿教训,她都觉得对不住自己。 听着君拂的惨叫声,凤无忧心中愤懑终于消散了些。 她不咸不淡地说道,“君拂郡主,你可千万不要埋怨太后。太后此举,全是为了你好。再过几个月,待你临盆之际,分娩之痛必不可免。眼下先跪跪针毡,数个月后,分娩之时好有个心理准备。” “凤无忧,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且等着瞧。” 君拂痛得浑身发寒,仅片刻功夫,面颊上的汗水就同夺眶而出的泪水融在一块。 咸涩的汗水如同盐水一般,“滋啦滋啦”地浇淋在肿胀的脸上,疼得她恨不得一头撞柱,一了百了。 “少说两句,如何?小嘴叭叭的,看着怎么这么欠抽?” 凤无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一屁股坐在赫连太后身前的青花龙纹石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赫连太后。 纵她面色如常,不置一词,强大的气场依旧震得赫连太后不敢言语。 “皇上情况如何了?” “昏迷不醒,危在旦夕。”赫连太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她缓缓抬手,以金丝绣线锦帕拭着眼角莫须有的泪水。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一眼锦帕上洑水的鸡鸭,心中困惑不已。 好端端的,绣什么鸡鸭? 342 她像极了凌素素(2更) 赫连太后察觉到凤无忧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攥紧了锦帕,“太医院已查明皇帝中毒症结所在。” 桂嬷嬷深怕凤无忧不满意赫连太后的回答,忙不迭地补充道,“苏太医说了,皇上之所以昏迷不醒,全是因为他寝宫中的一瓶秘药导致。小德子十分笃定,那瓶秘药,正是凤将军亲手赠予皇上之物。” 凤无忧早就料到,幕后之人定会拿东风无力散做文章。 果不其然! 幕后之人为了嫁祸她,竟胆大妄为到向即墨胤仁下手。 “太后,您怎么看?” 凤无忧将茶盏塞入赫连太后手中,唇角微微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此刻,赫连太后瞳孔中恰巧倒映出一位身着太监服饰,手执青花瓷瓶的男人。 凤无忧暗忖着身后男子功力定已至臻化,不然,她绝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气息。 说时迟,那时快。 正当赫连太后以为盼来救星,大着胆子猛然抬手朝着凤无忧脸颊扇去之际,凤无忧微微向左虚晃一招,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至赫连太后右侧。 啪—— 砰—— 下一瞬,赫连太后用尽全力的一掌狠狠地扇在了身着太监服饰的男子身上。 而男子手中成人胳膊大小的青花瓷瓶,亦不偏不倚地砸在赫连太后光洁的脑门儿上。 一时间,瓷瓶似雪霰般碎裂四散,赫连太后的脑门儿被砸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正汩汩地溢着血。 “大胆反贼,公然在坤宁宫中行凶,罪该万死!” 凤无忧正义凛然地厉喝着呆若木鸡的男人,旋即朝着殿前的带刀侍卫示意,“还不上前,将反贼缉拿归案?” 赫连太后泪眼汪汪地瞅着她面前的男人,她强忍下心中怒火,冷声言之,“宗盛乃坤宁宫的大总管,绝不会做出伤害哀家之事。” 凤无忧摊了摊手,无奈言之,“在场之人亲眼所见,他手持青花瓷瓶朝着您的前额一顿暴扣。您若是护短,我等自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宗盛怒目,他猎鹰般犀利的眼眸紧盯着凤无忧,拢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胆敢欺侮太后,纳命来!” 宗盛鼻翼微翕,双手朝着凤无忧脸颊一扫,便有数道遒劲的掌风朝着凤无忧脸面袭去。 彼时,追风早就被宗盛点了穴道,只得被动地定在原地。 而凤无忧周身内力被封多时,再加上她不太熟悉古武章法,险些被宗盛杀气凛然的掌风所伤。 所幸,凤无忧警惕性极高。 她察觉到危险的迫近,连连偏转过头,欲躲过宗盛霸道且毫无章法可循的奇袭。 叮—— 她险险地避过宗盛的奇袭,顶上碧玉冠却被掌风余波震得四分五裂。 一时间,凤无忧满头青丝若深瀑飞流般垂泻而下。 坤宁宫中,近乎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凤无忧此刻的模样,不是天仙,更胜天仙。 赫连太后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她已顾不得额前被砸出的大窟窿,倏地起身,定定地望着面露恼意的凤无忧。 只见她眉如墨画,神似秋水,仙气与灵气并存。 这般神韵,像极了凌素素! 343 北璃王是个嘤嘤怪(3更) 君拂杏眼圆瞪,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美得晃眼的凤无忧。 怪不得云非白怀疑凤无忧是女人,单看她现在的模样,任谁都不相信她是个男人! 凤无忧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正欲将三千青丝束起,坤宁宫外,骤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少顷,君墨染同数位朝廷命官一道,疾步跨入了坤宁宫。 他似旋风般,眨眼间便瞬移至凤无忧跟前,“本王来迟了。” 凤无忧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着,“你们东临,不仅遍地是蛇蝎,王宫中更甚,到处都是豺狼虎豹。” “王兄,你别听她的!她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君拂被两位宫婢搀扶起身,膝盖上已染满斑驳血迹。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藏着一丝戾气,声色骤然转冷,“君拂,本王数次警告过你,不得动她。你倒好,全当成了耳旁风。” “王兄,凤无忧他害死了荣翠。你为何如此偏心,只知道护着凤无忧,却视其他人命如草芥?” “君拂郡主,你可有确凿证据得以定凤小将军的罪?宫中命案,皆当交由大理寺审理。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还请郡主谨言慎行,切莫妄自给凤小将军定罪。”傅夜沉见君拂咄咄逼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般拙劣的栽赃陷害,就君拂洋洋自得,自以为天衣无缝。 事实上,在踏入坤宁宫之前,傅夜沉已注意到坤宁宫外横陈的女尸。 他原以为,坤宁宫里死了一位老嬷嬷。 不成想,宫婢硬说死者是君拂的贴身侍婢。 光看身形,便知死者绝不是君拂那位瘦小年轻的婢女。 随后赶到的云非白、北堂龙霆二人,却是将视线定格在凤无忧身上。 云非白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他暗忖着,就凭凤无忧这般姿色,纵她是男儿身,他也照收不误。 北堂龙霆尤为诧异地盯着君墨染身侧墨发披肩,明眸善睐的凤无忧。 凤无忧的五官同凌素素并无多少相似之处,可当她垂下三千青丝,眉眼间的神韵却是像极了凌素素。 他微微红了眼眶,痴痴地看着凤无忧,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怜惜。 凤无忧似乎和北堂璃音一般大,她却活得十分辛苦。 满打满算,才十七岁。 纵她是男儿身,自幼时起,便开始了无休止的行军征战,也会累的吧? 君墨染冷眼扫着眼眶濡湿的北堂龙霆,旁若无人地替凤无忧束好冠发。 他的衣袖遮挡着凤无忧的大半张脸,从北堂龙霆的角度上看,倒像是为她蒙上了一方玄色面纱。 这姿容,像极了群芳卉上摘得头筹的女人! 思及此,北堂龙霆神色大骇。 倘若,凤无忧真是女儿身,她和凌素素究竟是什么关系? 凤之麟、邱如水为何替凤无忧瞒着身份,极其残忍地将一个女娇娥逼上战场? “凤无忧,本王有几句话想问问你。”北堂龙霆连跨出数步,他尤为局促地站在凤无忧跟前,欲言又止。 “怎么?北璃王莫不是见爷长得玉树临风,起了歹念,欲将爷召入北璃王宫当宠妃?” 凤无忧还记着北堂龙霆怎么虐待的她,自然不肯给他好脸色看。 万万没想到,她这番有违伦理的话并未激怒北堂龙霆,却引来了天雷。 轰—— 轰轰轰—— 晴天霹雳裹挟着振聋发聩的雷声,来势汹汹。 凤无忧心下微微发怵,她只道是苍天无眼。 北堂龙霆眼盲心瞎,有眼无珠!也配称爹? ------题外话------ 君绿染捶胸顿足:二绿姐,本王下半生(shen)的幸福,全被你耽误了! 二绿姐问号脸,吃瓜瓜不香。 君绿染捶胸顿足:昨儿个是六月九日,特殊的日子,你就不能安排一段缠绵悱恻? 二绿姐:昨日事,昨日毕。今日有票,可加戏。 344 北堂龙霆心疼凤无忧?(1更) 北堂龙霆两弯眉浑如刷漆,只痴痴地望着凤无忧,不置一词。 凤无忧瞅着殿外愈发阴沉的天色,心里一万个不服气。 北堂龙霆明明没尽过一天为人父的责任。更合理地说,这副身躯原主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造成的。 她不找他寻仇已算是仁至义尽,怎么就不能怼他了? 话虽如此,凤无忧到底不愿同天道作对。 她见殿外黑云压顶似怒浪翻滚,只得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云非白冷睨了一眼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君拂,心生厌弃。 君拂却毫无眼力见儿地朝着云非白身上靠去,“太子,拂儿好痛。” “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云非白紧咬牙根,恶狠狠地冷斥着她。 君拂见他隐隐有发怒的迹象,识趣地噤了声。 此刻,宗盛已扶着惊魂未定的赫连太后端坐在金漆浮凤宝座之上。 他速速取来备用药箱,朝着赫连太后跟前的数位太医说道,“都退下。你们下手没个轻重,还是让杂家来吧。” 说话间,他半躬着腰,旁若无人地处理着赫连太后前额的伤口。 “太后,疼么?” 赫连太后缓声道,“无妨。” 凤无忧古怪地看着宗盛,总觉得他和赫连太后之间,不止主仆之谊。 莫非,他们早就暗度陈仓了? 赫连太后察觉到凤无忧的视线,心虚得紧。 转念一想,她乃当朝太后,凤无忧纵有君墨染撑腰,也绝不敢当着文物重臣的面,以下犯上。 待她匀过一口气,狠辣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凤无忧脸上,厉声冷喝,“凤无忧涉嫌投毒谋害皇帝,罪不可赦。” 宗盛不咸不淡地补充着,“凤将军视人命如草芥,一个时辰之前,还残忍杀害了君拂郡主的贴身侍婢。” 桂嬷嬷连连颔首,尤为激动地控诉着凤无忧的暴行,“不止如此!凤无忧目无纲常,大闹坤宁宫,惹得坤宁宫上下人心惶惶,诛其九族也不为过!” 君墨染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音色骤冷,“诛九族?你们这是打算将本王一并诛连斩杀?” “奴婢失言,摄政王饶命!” 桂嬷嬷眼皮直跳,她原以为凤无忧一个北璃来的半吊子将军,背后无人撑腰。 不成想,君墨染竟将凤无忧视为了至亲,并主动归入她的九族之中! 赫连太后吃了闷亏,更不可能善罢甘休。 她倏然起身,冷声诘问着君墨染,“摄政王,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你百般袒护凤无忧,就不怕寒了东临百姓的心?” 北堂龙霆忆起凌素素也曾被人这般诘难,顿生恻隐之心。 “本王敢以人格作担保,凤无忧为人光明磊落,心怀天下,绝不会草菅人命,更不可能谋害东临皇帝。案情尚未查清,太后怎可草率地定了凤无忧的罪?”北堂龙霆话语轩昂,掷地有声。 凤无忧眨了眨眼,困惑不已地看向北堂龙霆。 这老家伙,怎么突然转了性? 难不成,他当真起了色心,欲将她招入北璃王宫? 如此一想,凤无忧顿觉恶寒不已。 亏北堂龙霆自诩用情至专,在她看来,不过尔尔。 宗盛剑眉微凛,不悦地反驳着北堂龙霆,“北璃王莫不是要干涉东临内政?” “本王只是心疼凤无忧小小年纪,却要承受这么多非议。” 北堂龙霆亦知自己并无权限干涉东临内政,他只是就事论事。 凤无忧闻言,心中却无半分动容,也并未当真。 北堂龙霆的“心疼”未免太不值钱。 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十七年,是怎么过的。 他根本不知道,当他乍现在神算医馆之际,她心中还藏着一分希冀。 是他亲手打消了她对他的所有幻想。 也是他亲手斩断了他们之前本就浅薄的父女情。 赫连太后见北堂龙霆这般维护凤无忧,心中纳闷不已。 坊间传言,北堂龙霆自凌素素故去之后,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北堂璃音身上。 众所周知,凤无忧正是因为轻薄了北堂璃音,才被削了北璃将位。 照理说,北堂龙霆当对凤无忧恨之入骨才对。 可北堂龙霆的态度,委实让她捉摸不透。 沉吟良久之后,赫连太后呷了一口茶水,缓声言之,“凤无忧以下犯上,并非哀家一人所见。先将之关至大理寺天牢,明日再审。” 君墨染却道,“尚未定罪,岂有收监的道理?不准。” 即墨子宸闻言,压低了声道,“阿染,你可收敛些吧!仅仅只是收监,不会将她怎么样的!你若是再这般独裁专制下去,早晚失了民心。” 君墨染一脸冷漠,“本王不需要。” “难道,你情愿让凤无忧背上千古骂名?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民心,待皇上转醒之后,再从长计议。”即墨子宸语重心长地劝着君墨染。 遇到凤无忧之前,即墨子宸每每捅了篓子,都是君墨染给他善后。 不成想,遇到凤无忧之后,君墨染行事愈发不着边际。 动辄便是一副愿为凤无忧负尽天下人的架势。 即墨子宸委实不能理解君墨染怎么就变成了痴情种? 君墨染不容商榷地说道,“纵她当真犯了谋反大罪,本王也愿意护着。大理寺天牢,你们谁爱住谁住。”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心下腹诽着,君墨染未免太不讲理。 不过,被他护着,感觉还不错。 345 去天牢小住几日(2更) 赫连太后面色黢黑,她虽久不问政事,不代表她当真就是愚昧无知的深宫妇人。 想当年,她也是机关算尽才登上的皇后之位。 这会子,若是连个凤无忧都治不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摄政王权倾天下,口无遮拦,众卿家莫要见怪。今儿个,凤无忧同时被指控三项罪名,若是不将之移交大理寺,如何堵得住东临百姓攸攸之口?” 赫连太后冠冕堂皇地说道,“哀家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凤无忧若是被人冤枉,大理寺自会还他清白。摄政王稍安勿躁。” “不准。” 君墨染冷声拒绝道。 凤无忧亦觉得君墨染太过无赖了些。 再这么下去,他的名声铁定要被他自个儿搞臭。 无奈之下,凤无忧只得作欣喜状,好声好气地哄着君墨染,“这辈子,我还没住过天牢。你就让我小住上几日,如何?” “你究竟是喜欢天牢,还是喜欢天牢里的人?” 君墨染忆起凤弈也被关押在大理寺天牢之中,眸中顿生警惕。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一字一顿,“凤弈是我哥!你想哪里去了?” 君墨染被凤无忧猜中了心思,亦不觉得尴尬,“本王善妒,你得体谅本王。” “你若是放心不下,大可趁夜色未央,潜入大理寺天牢看我。” “今晚,本王定去找你。昨夜未做完之事,今夜补过?” 凤无忧:“………” 她虽希望能早日将生米煮成熟饭,可她更担忧会被他弄死。 穿越前,她当男科医生那几年倒是看过不少男人的身体。 可问题是,她从未看过像他这般夸张的。 真的不会出人命么? 即便不死,也接近残废了吧! 凤无忧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她只觉君墨染过于暧昧的眼神看得她浑身发毛。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郑重其事地道,“臣愿意配合调查。” “来人,将凤无忧押入大理寺天牢!” 赫连太后思忖着凤无忧三罪并罚,必定凶多吉少。 纵她得以洗清其中一项罪名,还有另两项罪名压顶。 如此一来,她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脱东临律法的制裁。 凤无忧冷冷地扫了眼喜形于色的赫连太后,无数个屮艸芔茻鲠在喉头,郁愤难纾。 宗盛瞅着凤无忧凉飕飕的神情,不悦地质问着凤无忧,“凤将军的眼光何以这般毒辣?” “臣以为太后对臣有些偏见,正准备扮个鬼脸装装可爱,以博取太后欢心。”凤无忧耸了耸肩,旋即大摇大摆地先行出了坤宁宫。 文武重臣面面相觑,他们皆以为凤无忧被君墨染宠得无法无天,需要严加管教。 这不,就有几个嘴碎的臣子义正言辞地向君墨染谏言,“摄政王,臣以为凤将军桀骜难驯,需严加管教。” “臣附议!” “臣附议!”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往他们脸上一扫,他们纷纷绷直了身体,噤若寒蝉。 “莫挡路。本王急着送凤小将军去往大理寺小住半日。” 君墨染薄唇轻启,径自跟在凤无忧后头,给足了她排面。 346 无法原谅(3更) 北堂龙霆亦自发自觉地跟上了凤无忧的步伐,“凤无忧,之前的事本王向你道歉。倘若,你还愿意随本王回北璃,本王答应你,定不会亏待苛责于你。” 凤无忧顿住脚步,猛地回首,冷冷地盯着北堂龙霆,“北璃王,你可有想过你凭什么苛责我?我在疆场挥洒热血,为北璃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你却因为北堂璃音的一句话,将我置之死地。有些坎永远过不去,有些人,也不值得原谅。” “北璃欠你一个公道。” “怎么?现在终于相信爷没有轻薄过北堂璃音了?” 北堂龙霆却道,“往事本王不愿追究。本王始终相信音儿,只是顾念你曾为北璃立下汗马功劳,想要再给你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罢了。” 凤无忧彻底对北堂龙霆死了心。 时至今日,他竟还愿意相信满嘴谎言的北堂璃音。 她美目流盼,轻笑出声,“北璃王,你扪心自问,究竟是顾念爷曾为北璃立下汗马功劳,还是单纯地看上了爷的俊美容颜?别将自己的色心粉饰得如此冠冕堂皇,爷觉得恶心。” 北堂龙霆语噎,被凤无忧怼得一句话都接不上。 一个月前,他确实十分愤怒自己寄予厚望的少年将军色欲熏心,对北堂璃音伸出了魔爪。 而今回想当日种种,只觉自己过于草率了些。 最为关键的是,他发现凤无忧神似凌素素,这使得他突然萌生出了保护欲,甚至想将她收为义子。 君墨染见凤无忧愈发不耐烦,随手将北堂龙霆撵至一旁,“北璃王,别挡道。” 君墨染虽极爱吃醋,但他心里,还是希望凤无忧能像寻常姑娘一样,被自己爹捧在手心宠着。 可惜,北堂龙霆偏执过了头。 他认定了北堂璃音是他的掌上明珠,故而,北堂璃音说什么,他都愿意信。 北堂璃音在暗处冷眼看着北堂龙霆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凤无忧,心如刀绞。 见君墨染、凤无忧二人走远,北堂璃音这才放下戒备,嚎啕大哭。 北堂龙霆闻声,心头一痛,急奔向哭嚎不止的北堂璃音,“音儿,你怎么在此处?” 北堂璃音猛地扑入北堂龙霆的怀抱,抽抽噎噎道,“父王,你是不是不相信音儿所言?凤无忧他分明轻薄过音儿,你为何待她那样温柔?” “音儿,那件事莫要再提。一来,你并未受到侵害,现如今已无法考证凤无忧当时的用意。再者,凤无忧为北璃立下过汗马功劳,绝不至于落下这般凄惨的地步!” “她哪里凄惨了?她不仅有父王的宠爱,还有东临摄政王的宠爱!你没看她在东临混得风生水起?” “音儿莫哭。” 北堂龙霆深吸了一口气,温柔地替她拭去了面上的泪珠,“音儿莫难过。你永远是本王的掌上明珠。” 凤无忧耳力极好,即便走出了一大段,依旧将北堂龙霆所言听得一清二楚。 说不上多难过,但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凤无忧,你不止是本王的掌上明珠,还是本王的全部。本王实在无法想象,往后余生若是没有你,当如何度过。”君墨染紧攥着凤无忧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 他不擅长哄人,更不擅长说这些甜言蜜语。 他只是察觉凤无忧情绪不太对,才会一反常态地道尽心中事。 凤无忧只觉,君墨染这番话实在太过催泪。 她不愿在人前哭鼻子,忙不迭地转移了话题,“我并不想成为你的全部,只想成为你的紧要部位。真不知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发育得这么好?” “你知道这个做什么?你并没有。” 君墨染轻刮着她的鼻子,并不介意自己的一番告白再次被凤无忧带偏。 “狗东西,你就不能不戳爷的伤心事么?爷要是有那玩意儿,定整死北堂璃音那个小蹄子!还有君拂那只蠢猪!还有赫连太后!” 凤无忧忿忿言之。 君墨染却彻底黑了脸,“凤无忧,你想都别想!” ------题外话------ 今日一问:君拂怀的谁的孩子? 答题有奖,潇湘读者可直接在评论区留言,红袖、起点,q阅读者可加群答题嗷。 附注:粉丝值1000以下一律不予奖励。 347 吻别(1更) “爷有点难过。” 凤无忧垂眉敛眸,稍显低落地呢喃着。 前世,她自幼父母双亡。 今生,她被动接受的十七年记忆中,亦从未拥有过双亲的宠爱。 正是因为如此,凤无忧才格外渴望本该属于她的父爱。 她嘴上说着不要,心里依旧给北堂龙霆腾了一个位置。 她甚至想过,北堂龙霆之所以百般宠爱北堂璃音,全是因为他认错了女儿。 倘若她和北堂璃音的身份没有被调换,北堂龙霆也会这般宠她吧? 可惜,如果没有如果。 “本王背你?” 君墨染知她倔强,习惯将心里的柔软藏在最深处,鲜少与人说道。 为了保护她的骄傲,他二话不说,直截了当地背起了她。 如此一来,他既可以给足她安全感,她也可以尽情发泄心中不快。 “君墨染,你背着爷的时候,有没有感受到爷玲珑有致的曲线?”凤无忧蔫蔫地趴在他背上,频频打着哈欠。 “要听实话?” “嗯。” “本王感受到了你的...恢弘。” 君墨染甚是无奈,虽知那全是假的,但是心里还是膈应得紧。 他总感觉,自己背着个男人。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早知道她就不该多此一问,现在倒好,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十分尴尬。 待君墨染将凤无忧送至大理寺天牢之时,久未露面的无情突然现身。 “王,急报!” 无情面色冷肃,神情寡淡,一身黑衣英姿飒爽。 凤无忧见状,这才从君墨染背上跳下。 她慵懒地朝君墨染挥了挥手,“去忙吧!我进去睡会儿。” 身后,大理寺监和天牢狱卒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齐声道,“恭迎凤小将军!” 凤无忧被这群热情洋溢的狱卒们吓了一跳,连声应着,“不必客气!” “凤小将军这边请!” “热水已为您备好,您大可舒舒服服地沐浴休憩片刻。” “牢房亦按照您的喜好,布置完毕。” ……… “有劳各位。” 凤无忧双手抱拳,转身向君墨染比了个飞吻的手势,一边哼着“我和你吻别”,一边欢天喜地入了大理寺天牢。 “吻别?”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满是宠溺,他亦缓缓抬起手,照模学样。 “王,凤小将军压根儿没看到您的回应。”无情性子急躁,她见君墨染杵在大理寺天牢前磨磨蹭蹭不肯走,耿直地将心中想法脱口而出。 “本王乐意。” 君墨染只听说过眉目传情,今儿个学了招“吻别”,他便觉得自己和凤无忧的关系又亲厚了一些,心情大好。 — 大理寺天牢 凤无忧被一众狱卒引至凤弈对门的牢房之中。 两间牢房虽然只隔着两臂的距离,内饰却大不一样。 凤弈端坐在阴暗潮腐的牢房之中,面前还摆放着一个缺角的破碗,碗里是咬过一口的窝窝头。 他倏然睁眼,眸中满是警惕。 想来,凤弈在天牢的日子并不好过。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见凤无忧被一群郁猝簇拥至牢门口,讶异至极。 “无忧?你怎么在这?”凤弈连连起身,双手撑着满是铁锈的牢门,面上是难以掩饰的焦灼之色。 “说来话长。” 凤无忧又打了个哈欠,简言之,“长话短说,就是三罪并罚,蒙冤下狱。” 凤弈眉头紧拧,沉声询问着她,“摄政王不管?” “他管。只是,我不愿让他为难。他在东临的声望,绝不能被我所累。” “牢狱之中什么腌臜之事都有可能发生。若是得见摄政王,不妨向他服个软,求他替你洗清冤屈。” 凤弈虽不舍得自家兄弟被男人糟蹋,可放眼北璃、东临两境,唯有君墨染能够保护好凤无忧。 凤无忧尚未答话,狱卒却笑眯眯地回着,“凤小将军乃大理寺天牢的贵客,我等自不会苛待。” 话音一落,他便躬着身子,将凤无忧迎入了珠光四溢,金碧辉煌的专属牢房。 大理寺卿亲手拉开不透光的帷幕,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拉开帷幕下的鲛纱珠帘。 他特特向凤无忧作了个“请”的姿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摄政王亲卫已将您的喜好转述我等,您看看,牢房的布置合不合心意?” 凤无忧揉了揉眼,她做梦也没料到牢房会被布置成这般光景。 幕帘内,热气腾腾的浴桶中飘着馥郁芬芳的花瓣,浴桶边上的架子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换洗的衣物。 更贴心的是,幕帘内一角,还置放着一鎏金嵌玉的夜壶。 如此一来,她便无需同牢中其他男子共用茅坑。 凤无忧尤为满意地端坐在食案前,一边吃着凌风酒楼送来的蟹黄汤包和水晶虾饺,一边抄起食案上的话本,津津有味地品读了起来。 大理寺卿心下腹诽着将这尊大佛伺候好,加官进爵之路势必顺畅许多。 如此一想,他又献宝般地朝凤无忧递去一拳头大的铃铛,“凤小将军,若有吩咐摇铃即可,我等定第一时间赶到。” “好说好说。” 凤无忧满口应着。 待大理寺卿领着一众狱卒轻手轻脚地出了牢房,凤无忧将手中话本随意地扔至一旁,一头栽在檀木浮雕软榻上,呼呼大睡。 348 凤之麟探监(2更) 少顷,凤之麟身着黑衣,头戴斗笠,左手还提着食盒,步履匆匆地入了大理寺天牢。 他淡淡地扫了眼牢房中睡得昏天暗地的凤无忧,旋即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眼。 凤弈见凤之麟前来探监,恭声道,“爹,你可有法子将无忧弄出去?他年龄尚幼,受不得牢狱之苦。” 凤之麟指着对门尤为浮夸香风旖旎的牢房,冷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在受苦?” “无忧为北璃社稷立下汗马功劳,不应落得如此下场。” “凤弈,你倒是先管好自己!云秦虎符你也敢盗,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怕。但我更怕弄权者为了一己私欲,挑起战事。战乱对于弄权者来说,是加冕的大好时机。可对黎民百姓而言,战乱意味着水深火热,意味着流离失所,意味着过去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努力,将付之一炬。”凤弈慷慨陈词。 凤之麟眉眼间戾气愈发浓重,不过他依旧耐着性子将食盒递给了凤弈,“吃顿好的。” “谢谢爹。” 凤弈接过食盒,唇角泛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亲爹,为了一己私利,竟上赶着准备毒死他。 凤之麟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他也曾对凤弈寄予厚望。 可惜,凤弈空有一身才华,却无上位者的勃勃野心。 “儿啊,你究竟将云秦虎符藏在了何处?说句实话很难?云秦太子已经答应为父,你若愿意从实招来,定会看在为父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凤之麟老泪纵横,作出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样。 凤弈心里明白,只要他招认了一切,不止云非白不会放过他,凤之麟亦不会放过他。 这不,凤之麟送来的食盒就说明了一切。 好在,君墨染曾亲口嘱咐过他,除了摄政王府的人,任何人送来的食盒都不能接。 不然,他真有可能被凤之麟拙劣的演技所蒙骗。 凤之麟见凤弈依旧不肯说出云秦虎符的下落,脸色愈发暗沉,“儿啊,你可知无忧为何锒铛入狱?” 凤弈闻言,眸光瞬间犀锐,他忙不迭地询问着凤之麟,“为何?” “云秦虎符被窃,云秦太子勃然大怒。你既不肯开口,他不能杀你灭口,只能对你的至亲下手。” 凤之麟瞥了眼对门牢房中呼呼大睡的凤无忧,唉声叹气道,“无忧到底是凤家人,为父怎么可能不心疼他?虽然,他又东临摄政王护着,但云秦太子的势力,明显大过摄政王。你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东临摄政王兵败山倒,无忧当如何?” 凤弈不舍地看了眼睡得不省人事的凤无忧,他自小便喜爱这个长相精致,性格泼辣的弟弟。 更合理地说,他十分羡慕凤无忧洒脱不羁的性格。 她一直在做真实的自己,潇洒肆意,活成了他想象中的模样。 沉吟良久,凤弈双唇翕动,低声言之,“云秦虎符藏在义庄后山的坟区一座陈年枯坟中。枯坟跟前三寸之地是新土,很好辨认。” 凤之麟眼前一亮,连声道,“好孩子。为父定尽早接你出狱。” 凤弈不为所动,思前想后,他终是跪下身朝着凤之麟磕了三个响头。 凤之麟见状,心生悔意,“弈儿,将食盒交给爹。饭菜都凉了,爹拿去给你热热。” “不必。” 凤弈心如死灰,冷然拒绝了凤之麟。 之所以给他磕了三个响头,权当是还了他的养育之恩。 凤之麟眉头紧蹙,正寻思着怎么将凤弈手中的食盒拿回,但见对门牢房中凤无忧动静颇大地翻了个身,他心下一惊,急转过身,以手掩面,落荒而逃。 凤弈踱步至牢门口,冲着睡梦正酣的凤无忧低语着,“无忧,哥将云秦虎符藏在了义庄后山的坟区。你若有机会得见摄政王,务必让他快些前去。” 迷迷糊糊中,凤无忧好似听见凤弈站在牢门口同她低语。 可她睁开眼眸之际,对门牢门口并无凤弈的身影。 想来,是自己听错了? 349 动手打她(3更) 凤无忧翻了个身,随手扯过薄丝锦被,将自己裹得跟粽子一般。 安睡了几个时辰之后,她忽觉腰间环上了一双大手。 下一瞬,她猛地睁开眼,一记利落地过肩摔将身后之人暴摔在地,“格老子的!竟敢占爷便宜!” 她倏然起身,双手叉腰立于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君墨染。 “墨染?” 凤无忧心生恼意,只道是自己下手过重,“唰”地溜下榻,忙不迭地扶起他。 君墨染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沉声道,“这么紧张做什么?除了本王,还有谁会夜探天牢?” 凤无忧讪讪而笑,“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你一声不吭地溜上榻?” “罢了,不同你计较。” 君墨染缓缓起身,旋即当着凤无忧的面,颇为急躁地解着前襟的暗扣。 凤无忧面色发红,她指了指牢门口的帷幕道,“你好歹拉上帷幕呀!” 君墨染斜勾唇角,广袖一挥,牢门口透着淡淡荧光的鲛纱珠帘连同厚实的帷幕便被一股遒劲的掌力拉上。 他三下五除二地褪去了外袍,旋即倾身而上,急躁地扯着凤无忧腰间绸带。 凤无忧略感不适,虽然君墨染平时也不见得多温柔,可他不论什么时候,都会顾及她的感受。 今夜,他仿若变了个人似的,满身戾气。 “君墨染,你怎么了?” 凤无忧只道是他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心情不好。 “乖乖躺好,让本王好好疼你。”君墨染用力地掐着她的脸,不带一丝怜香惜玉。 “别掐脸!” 凤无忧疼得龇牙咧嘴,她不满地拂去他的手,“你今夜不太对。” “怎么不对?你扪心自问,本王给了你多少好处?服侍本王,取悦本王,本应是你的分内之事。”君墨染邪魅一笑,猛地伸手将她推倒在榻。 “服侍?取悦?君墨染,你将我当成了什么!” 凤无忧定定地望着面前依旧俊美无俦,但尤为陌生的君墨染。 他眼里无爱,下手也极重,一张嘴惯会伤人! 凤无忧眸中闪过一丝受伤,君墨染已然成为她最信赖的人。 她没想过,君墨染会用“服侍”,“取悦”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即便如此,她还在拼命地安慰着自己,也许这只是君墨染的另一重人格。 “墨染,你确定你是墨染,而不是五颜六色染?” 凤无忧定定地望着邪气森森的君墨染,心中满腹疑虑。 君墨染却道,“当真是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 凤无忧:“………” 她已经察觉到了君墨染的不对劲。 今夜的君墨染,根本不知何为尊重! 她晃神之际,君墨染已开始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 “不!你走开!” 凤无忧确实想要早日将生米煮成熟饭,可君墨染今夜说的话,未免太过伤人。 要是他今后就这态度,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的真心草率地交付出去。 “本王若是走了,谁来满足你?” “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那你喜欢怎样?凤无忧,莫要在本王面前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本王阅人无数,还能看不穿你的心思?” 凤无忧扫了眼他丢弃在地上的玄色锦袍,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大骇。 她奋力地挣脱他的桎梏,冷声道,“滚!” “敬酒不吃吃罚酒!”君墨染抬起手臂,猝不及防地朝着凤无忧的脸颊扇去。 ------题外话------ 今日一问:凌天齐他爹叫什么名字?(大噶嫌昨天的题目太简单,今天出个难的嘿嘿嘿) 答题有奖,潇湘读者可直接在评论区留言,红袖、起点,q阅读者可加群答题嗷。 附注:粉丝值1000以下一律不予奖励。 350 溲水泼他!(1更)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并不算宽敞的牢房中乍响,回声沉沉。 凤无忧见他已然扬起了手臂,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发制人,以双膝抵着他的胸膛,一手按着他的大脑门儿,另一手狠狠掌掴着他的脸。 “你找死!”他怒目而视,脖颈上青筋暴起。 “云秦太子夜访天牢,莫不是为了杀人灭口?”凤无忧一脚重踹在云非白小腹处,将他横扫下榻。 云非白见凤无忧已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不加掩饰地撕下了伪面皮,阴恻恻道,“凤无忧,今夜你即便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凤无忧攥紧了枕边的摇铃,冷睨着邪气森森的云非白,“爷知道自己十分优秀,你垂涎爷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在你对爷动手之前务必再三斟酌,为了一个男人,搞臭自己的名声,值得么?再者,此地毕竟不是你云秦国土,你能保证伤害爷之后还可全身而退?” “怎么不能全身而退?不出意外的话,东临摄政王今夜绝对来不了大理寺天牢。” 云非白森森笑着,墨黑的眼眸又恢复了深紫的色泽,眼眸中三分阴毒,七分邪祟,令人极度不适。 凤无忧闻言,心神大乱。 她自然相信君墨染的实力,只是君墨染患有多重人格障碍,若是被云非白钻了空子,他的处境势必十分危险。 “呵!害怕了?” 云非白冷笑道,他倏然起身,单手挑着凤无忧的下巴,一字一顿,“凤无忧,本宫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只要伺候好本宫,即便东临摄政王兵败山倒,本宫亦可放你一条生路。” 凤无忧双手紧攥着摇铃,一脸戒备地盯着云非白,“云非白,爷有花柳病,你不要胡来。” “本宫乃这天下的主宰,何惧花柳隐疾?” 凤无忧抿唇不语,她思忖着云非白敢大摇大摆地夜探大理寺天牢,想必早已迷晕天牢中的闲杂人等。 故而,她手中摇铃已然失去了效用。 再加之,她毫无内力,真要和云非白硬碰硬,只能是死路一条。 深思熟虑之后,她只得选择暂时妥协。 “云非白,你当真愿意放爷一条生路?”她猛地抬眸,定定地看向云非白。 “嗯。” 云非白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这般娇俏的凤无忧,他还是第一次见。 “伺候你,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爷有洁癖。你须得先去浴桶中过过水。” 云非白眉头紧蹙,他可没有耐心陪凤无忧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然,凤无忧已经起身,强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推至浴桶前,“随便洗洗,如何?” “嗯。” 云非白他只想着快些将凤无忧拥入怀中,遂直截了当地褪去了身上的中衣,“哗”地一声跨入铺满花瓣的浴桶中。 “水凉了。” 云非白不悦地低语着。 “你稍微忍耐一下。” 凤无忧敷衍言之,旋即将袖中用以防身的痒粉、蒙汗药、东风无力散一股脑地全部倒入浴桶之中,并撸起袖子,搅拌了一番。 云非白微微侧目,但见她傻乎乎地玩着水,唇角微微勾起,“又在耍什么花招?” “你不是嫌水凉?爷给你手动加热。” “………” 云非白紫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他从未见过凤无忧这么不着调的人。 可不知为何,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排斥凤无忧的靠近。 少顷,他忽然觉得气氛有点闷,遂特意找了个话题,沉声询问着她,“说说看,你怎么认出的本宫?” 一开始,凤无忧只道是君墨染患有多重人格障碍,今夜前来探监的兴许是他的另一重人格。 直到她瞥见被他扔在地上的外袍中布满裂痕的九霄环佩,她才知来人并非是君墨染。 之所以没能一眼辨认出云非白,主要是因为云非白的轮廓和君墨染颇有些相似。 他们二者眉骨高度,鼻梁高度,脸颊宽度基本上如出一辙。 “怎么不说话?” 云非白猛地起身,狠狠地扼住了凤无忧的脖颈,声色俱厉。 凤无忧忙不迭地敛下眸中杀气,低眉顺眼道,“云秦太子风华天下绝,人皮面具怎么可能遮得住?” “算你识相。” 云非白这才松了手,作势欲跨出浴桶。 凤无忧见状,连连抄起浴桶边上的夜壶,朝着他脸上泼去。 云非白微微愣神,一时未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鎏金嵌玉的圆桶是为何物。 待他反应过来之际,一张脸青红交加,目眦尽裂,气得一手夺过夜壶,狠狠地往地上摔去。 “凤无忧,谁给你的胆子?” 351 再来一次!(2更) “这么凶做什么?爷用不惯夜壶,里头的溲水应当是天牢里其他人留下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若郁愤难纾,不妨挨个牢房问过去,总有人会认领其中溲水!” 凤无忧讪讪而笑,她本不愿同云非白撕破脸皮。 然而,云非白泡了半天澡,依旧精神得很。 她思忖着,蒙汗药泡澡,事倍功半,定不及口服见效快。 不得已之下,她只能铤而走险,寄希望于云非白能大口饮入浴桶中的凉水。 果不其然! 云非白果真将整个人都浸泡在浴桶之中,大口大口地饮着凉水。 凤无忧见状,喜笑颜开。 她大着胆子跨步上前,卯足了劲儿,将他整个脑袋都埋在浴桶之下,“云秦太子,不若爷叫你潜泳如何?” “凤无忧,你找死?” 云非白原想将她一并拽入浴桶之中,只是他顿觉四肢无力,除却一张嘴还能翕动,身体乏力得紧。 “来,学潜泳了!狗刨式挥动双臂,轻拨水花!”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三二三四,再来一次!” 凤无忧玩得不亦乐乎,发了狠地揪着他的头发,“不要脸的玩意儿!还好意思冒充爷的男子!你可知,爷的男人身材有多好?比你大一倍!” “你住嘴!” 云非白羞愤难当,若不是他周身内力无法施展,他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就不!” 凤无忧玩心大起,她麻利地缠着云非白的双手,又以碎布条堵住自己的耳朵,旋即取来响铃,在云非白耳边疯狂摇铃。 云非白只觉鼓膜充血,整个人如同要爆炸了一般,通体发红,口吐白沫。 此刻的他,因为蒙汗药的作用,浑身乏力。 又因为痒粉的缘故,通体发痒,却挠不到,抓心挠肺地难受! 再者,东风无力散亦渐渐起效,他以为自己的身体就此报废,哀莫大于心死。 最可恶的是,凤无忧竟还在他耳边丧心病狂的摇铃。 振聋发聩的声响,尖锐似猛兽咆哮,惹得他双耳一阵轰鸣,两眼翻白,差点晕死过去。 “现在知道爷的厉害了?” 凤无忧眉梢一挑,旋即抽出暗藏在靴中的短刀,“告诉你一个秘密!爷曾替不少男人割过要害,你想不想试试?” “凤,凤无忧,你要是敢动本宫,你将永无安生之日。” 云非白极其虚弱地说着,他身体微微发颤,本能地躲避着凤无忧手中尖刀。 “横竖都是死,不若拉着云秦至高无上的太子爷陪葬!值了。” 凤无忧手腕一转,手中尖刀已经滑向他的脖颈。 她原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截了当地阉了他,可她又不愿触碰他的身体。 不若,直接切了他的喉管得了! “凤无忧,你放了本宫,本宫就饶了凤弈!”云非白因为紧张,双唇颤得厉害,声色都微微变了调。 “你当爷是傻瓜?爷只要放了你,爷的兄长活不成不说,爷也活不成,对吧?” 凤无忧手中利刃已在云非白脸上划过数刀,尤为狂妄地说道,“忘记告诉你,爷也会易容。倘若你暴毙在天牢之中,爷大可借用你的身份,当一回云秦太子,睡你后宫佳人,抽你后代子嗣!” “你难道就不担心东临摄政王?” “你对他做了什么?”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戾气渐浓,君墨染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纵是将云非白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恨意。 “他被本宫的人迷了心智,宛若孩童一般,被初初哄得团团转。兴许,他正在和初初翻云覆雨。又或许,他已被本宫的暗卫所斩杀。你若是想救他,就该乖乖放了本宫。若是没有本宫指路,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 宛若孩童? 凤无忧思忖着,许是君墨染另一重人格被诱发。 这会子,她已不去纠结君墨染会不会和初初发生什么,她只关心君墨染是否平安无虞。 据她所知,君墨染的副人格每一回现身,不过数个时辰。 只要熬过了危险期,他恢复如常之后,就再没人能轻易伤他分毫。 云非白深怕君墨染在她心中的分量不够重,又加了一句,“你若是杀了本宫,你爹谋反势必败北。到时候,你们凤家就等着被株连九族吧!” 谋反?! 凤无忧妙目圆瞪,她只道是凤之麟是个野心勃勃的上位者,并未料到凤之麟竟存了谋反的心思。 她忽然忆起不日前,凤弈谈及自己凤家嫡子身份时,那般无奈的神情。 看来,凤弈定是得知了凤之麟私通云非白密谋谋反一事,这才生出了盗取云秦虎符的心思。 他的所作所为,不单单是为了救赎北璃百姓,也是在救赎凤之麟吧? 倘若他对凤之麟毫无情意,大可将凤之麟谋反一事禀告北堂龙霆。 正是因为顾念着父子之情,凤弈才以身涉险,将自己逼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出声追问着云非白,“你答应借兵给凤之麟,对否?” 云非白微微颔首,有气无力地答着,“是。凤无忧,只要你乖乖配合,一旦凤之麟篡位成功,你将摇身一变荣升北璃皇子。” ------题外话------ 今日一问:君墨染成年后,有没有掉过泪? 答题有奖,潇湘读者可直接在评论区留言,红袖、起点,q阅读者可加群答题嗷。 附注:粉丝值1000以下一律不予奖励。 352 她应付得了(3更) “说,凤之麟许给你什么好处?” 凤无忧暗忖着云非白绝不会做徒劳无益的之事,他愿意借兵给凤之麟,想必亦在凤之麟身上得了不小的好处。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现如今你我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爹答应本宫,待他篡位成功,便给本宫开个方便之门,让本宫的军队得以突进北璃、东临边境。”云非白耐着性子解释道,他只想着拖延时间,待身上药性一过,再将她斩尽杀绝。 凤无忧闻言,心中突然有些怜悯北堂龙霆。 再怎么说,北堂龙霆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 可惜,却被最信任的臣子,和最宠爱的闺女骗得团团转。 他这一生,着实可悲! 云非白小心翼翼地看着凤无忧的脸色,循声劝着她,“凤无忧,放下匕首,我们好好谈谈?” “该说的,你都说了。爷和你似乎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凤无忧冷声言之,下一瞬,她挥着手中尖刀,不遗余力地朝着云非白胸口上扎去。 云非白疼得浑身直冒冷汗,他脖颈间的青筋亦突突跳起。 “凤无忧,自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应当送给你自己。” 凤无忧拔出深扎入他胸口处的尖刀,旋即有一股殷红热血“兹拉”一声汩汩涌出。 照理说,云非白被刺中要害,本该一刀毙命。 可他除却气息微微紊乱,身体并未有明显的衰竭征兆。 之前,她听傅夜沉说过,云非白之所以沉湎女色,并不似即墨子宸那般生性风流,全是因为邪功所致。 兴许,云非白之所以这么扛揍,亦是因邪功所致。 思及此,凤无忧又往他天灵盖处刺去,“格老子的!纵你有三头六臂,爷也给你砍了!” 哗—— 云非白面色骤冷,“哗”地一声,拼尽全力从浴桶中站起。 他似走火入魔一般,唇色发紫,脸上青筋迭迭暴突。 “凤无忧,你等着瞧!” 云非白周身内力涌动,他朝着凤无忧胸口处连扇数掌,本想将她杀之而后快。 然,他纵有邪功护体,也抵不住他胸口处的寸长刀伤。 下一瞬,他见凤无忧轻巧地避过了他的凌厉掌风,并未乘胜直追,而是破门而逃。 凤无忧本想奋起直追,但她眼下还是戴罪之身。 若是让人看见她大咧咧地跑出天牢,难免节外生枝。 天牢廊道尽头,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眼落荒而逃的云非白。 他收到君墨染心疾突发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大理寺天牢。 他单手紧攥着飞花玉笛,只等着凤无忧呼救,他便冲入牢房中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不成想,毫无内力的凤无忧竟能重伤云非白,并将他吓得落荒而逃。 傅夜沉姗姗来迟,他见百里河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站在廊道尽头冷眼望着凤无忧的牢房,心中顿时来了火气。 “纵你没将她放在心上,也好歹为我考虑考虑。她可是我日思夜想的白月光啊,你就不能出手帮帮她?” “她应付得了。” 百里河泽冷声言之,他倏然转身,与沉沉夜色融为一体,拂袖而去。 ------题外话------ 今天,给大噶深情演绎一首《十年》叭~ 十年之前 我是一条狗 蹲在家门口 谁叫跟谁走 (天籁之音,绕梁三日) 掌声在哪里~ 这首歌是客串柳燳的小可爱教的,大噶也分点掌声给她叭~ 353 出逃(1更) 傅夜沉出神地看着百里河泽萧然孤寂的背影,心中顿生凉意。 这六年来,他竭尽所能的呵护,依旧换不来百里河泽的推心置腹。 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愈发疏远。 不过,只要百里河泽安好无虞,他们即便走散了,也没关系。 傅夜沉缓过神,信步走向凤无忧所在的牢房。 此时,凤无忧正怔怔地盯着对门黑魆魆的牢房。 她脑海中突然传来凤弈略带沙哑的声音。 义庄后山坟区? 难不成,凤弈将云秦虎符藏在了乱坟区? 遽然间,她好似醍醐灌顶,总算理清了这一两日之内发生的所有事。 首先,云非白利用君拂的妒意,唆使她残杀贴身侍婢荣翠,并设计栽赃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云非白买通了即墨胤仁的身边人,促使其在她亲手赠予即墨胤仁的东风无力散中添加了其他成分,进一步坐实她的罪名。 至于云非白究竟买通了何人,凤无忧暗忖着着除却初初,绝无第二种可能。 自见到初初的第一面起,凤无忧就觉得初初看向君墨染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狂热和痴迷。 顺着这条线细细一想,她当真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初初为改身形,刻意在鞋履中加了鞋垫,亦在肩头处加了垫肩。 不过,初初并未对她出众勾人的水蛇小腰加以掩饰。 放眼东临都城,腰线如初初这般赏心悦目的女人,除却初初之外,只剩一个失踪多日的楚依依。 一开始,凤无忧和众人一般,误以为楚依依仅仅只是百里河泽手中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直到楚依依完全失却利用价值之后,还能在众人眼皮底下诈死遁逃,凤无忧这才意识到楚依依的主子另有其人。 毕竟,百里河泽绝不可能对废棋伸以援手。 如此看来,楚依依的主子极有可能如顾南风推测一般,实乃阴邪狠戾的云非白。 那么,云非白的真实用意,究竟是什么? 明面上,云非白大费周章,接二连三地设下死局,似是要将她之置于死地。 实则,她只是云非白计划之中的一段小插曲罢了。 云非白所做的这一切,只为将她亲手送入大理寺天牢。 他真正的目的,主要有两点。 其一,应当是以她的身家性命威胁凤弈,迫使他招认出云秦虎符的藏匿点。 其二,应当是为了将偷盗云秦虎符的矛头,从对门牢房的凤弈身上引至她身上。 再加之,众人皆知她和君墨染关系匪浅。 原本和君墨染毫无牵连的虎符失窃案,看起来倒像是君墨染一手操纵。 如此一来,云非白便可顺理成章地进军东临。 凤无忧细思极恐,她倒不担忧荣翠之死以及即墨胤仁中毒一事会累及她。 毕竟,这两个案件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 她只是担忧,云非白刻意将云秦、东临两国矛盾放大,到时候一旦开战,必定生灵涂炭。 眼下当务之急,是快些寻到君墨染,以及被凤弈藏于义庄后山乱坟区的云秦虎符。 思及此,凤无忧倏然起身,呆立于牢门口,只盼着君墨染能早些赶至。 她本该不顾一切地逃离大理寺天牢,先去找寻云秦虎符才对。 只是,她深知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止牵涉到云非白一方的利益,缙王、裕亲王等亦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只要跨出大理寺天牢一步,谋反越狱的罪名便会被坐实。 “也不知君墨染这个狗东西,有没有受伤!”凤无忧沉沉地叹了口气,心下愈发焦灼。 傅夜沉见凤无忧如同望夫石般立在牢门口,似笑非笑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艳羡。 她是在等君墨染吧? 傅夜沉真是羡慕君墨染的好运气。 照理说,君墨染明明是个不解风情的莽汉。 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开了窍? 傅夜沉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在年少轻狂的时候为何要收俩通房? 这下倒好,“不干不净”的他比起不近女色的君墨染,从一开始就矮了人家一大截。 “傅夜沉!” 凤无忧揉了揉眼,略显诧异地看向频频叹息的傅夜沉。 “牢房住得可还习惯?” 傅夜沉轻摇着折扇,似滚滚红尘中的妖,从雾暗云深的漆黑中乍现。 他阔步逼近,站定在牢房口,隔着铁窗,定定地看着她。 凤无忧眸光乍亮,连摇着铁窗,面上欣喜一目了然,“你来得正好,替爷在牢房中待一宿,如何?爷天亮就回来。” “好。” 傅夜沉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轻声应着。 他深知凤无忧纯粹是因为不放心君墨染,才上赶着往外跑。 他心里虽有些发酸,但还是极快地褪下外袍亲手递给凤无忧,“他心疾复发情况不容乐观,当下正被困在义庄后山坟堆。” “来日请你喝酒。” 凤无忧豪气万千地抱拳道谢。 “好。” 傅夜沉柔声应着,他的眸光紧随着凤无忧袅娜的倩影,唇角微微上扬。 她身上的似火红衣,是他一针一线亲手缝制而成。 只不过,凤无忧心系君墨染,并未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354 君三岁(2更) 义庄后山 天色阴惨,空无一人的山间小路冷风阵阵,凄神寒骨,似山魈在耳旁磨牙吮血,令人不寒而栗。 清冷孤月泛着幽蓝的光辉,仿若张着硕大深邃的鬼眼,虚张声势。 寒鸦突兀的啼泣声时断时续,萦绕在影影绰绰的枯枝上,总能出其不意,吓得过往飞鸟走兽落荒而逃。 凤无忧快步行于乱坟堆间,犀锐的桃花眸略显焦灼地扫视着一排排鳞次栉比的荒坟冢。 “追风,你在何处?” 遽然间,身前不远处的荒冢后,传来极其细微且怯生生的男声。 听其声色,低醇且极具磁性,像极了君墨染的声音。 凤无忧眸光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循声而去。 当她绕过荒冢将视线落在蜷缩在墓碑前浑身发颤的君墨染之际,君墨染亦警惕地盯着她。 他冷声言之,“再靠近一步,我就将你削成烂泥!” 话音一落,君墨染便抽出腰间斩龙剑,剑锋直指凤无忧鼻尖。 凤无忧伸出双指,轻轻挪动着剑刃。 她瞅着君墨染惊惶失色的样子,好似亲眼目睹了多年前君墨染惨遭敌军追杀时的无助模样,心疼得紧。 “别怕,我不是坏人。” 凤无忧缓缓蹲下身,定定地看向他,柔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君白染。” “多大了?”凤无忧轻抚着他的墨发,顺势将他拥入怀中。 “三岁。” “………”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突然觉得从他口中听到这么突兀的话语,有些奇妙。 “跟哥回摄政王府。” 比起君红染、君蓝染这两重副人格,凤无忧对君白染多了一分耐心。 君白染薄唇紧抿,沉吟了许久之后,才不好意思地答道,“我还不会走路。” “………” 凤无忧如遭雷劈,她只道君白染心智略显幼稚,不成想,他的自我催眠能力这么强! 君白染委屈兮兮地看向凤无忧,小心翼翼地拽着她的衣袖,“哥,我不会走路。” “行!哥背你。”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旋如同拎小鸡一般,将他拎至肩头,“趴好!” “哥,你怎么长得这么矮小?还不及我高!” “大概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 “哥,我饿了。” 君白染一边说着,一边歪着脑袋双眼濯濯地盯着凤无忧的前襟,“哥,可以吃么?” “不可以。忍着!”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委实不明白看似高冷禁欲的君墨染,不论是他的主人格还是副人格,为何总想着占她便宜! 君白染心有不满,不过没有凤无忧的允准,他亦只好乖乖地伏在凤无忧背后。 凤无忧双手掂了掂尤为沉重的君墨染,为防他双足拖地造成不必要的损伤,她只得卯足了劲儿托起他的身子,步履维艰。 行至一座枯旧老坟前,凤无忧淡淡地扫了眼坟前略松的红土,心下腹诽着此地应当就是云秦虎符的藏匿点。 思及此,凤无忧二话不说,忙不迭地将君白染抱至凸起的坟茔上,好声好气地哄着,“乖乖等着!哥挖完这座坟,就带你去吃香喝辣。” 355 过仙桥(3更) 君白染迷茫地点了点头,唯唯诺诺应着,“全听哥的。” 事实上,他更想尝尝凤无忧的味道。 尽管,君白染的潜意识中自己才三岁,可他对凤无忧的喜爱,倒像是与生俱来。 一旦沾染,就再也戒不掉。 凤无忧蹲伏下身,撸起袖子奋力地刨着土。 君白染双手托腮,眼眸亮如星辰,小声提议道,“哥,可别糟蹋你嫩藕般的双臂。若想刨土,不若土狗一般,使劲儿地蹬着后肢。” 土狗?! 君白染居然让她模仿土狗! 欠抽的玩意儿!要不是看在他心智并未成熟的份上,她非跟他争个脸红脖子粗。 凤无忧无奈地摇了摇头,只默不作声地刨着土。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终于将四方棺木出了雏形。 “哥,我们一起躺在里头藏猫猫,可好?” “又臭又黑,有什么好躺的?你若是想藏,等哥将你带回摄政王府,再好好藏。” 凤无忧哂笑道,她突然觉得心智单纯的君白染怪可爱的。 身长八尺有余,还好意思嗲着小奶音,脆生生地说自己只有三岁。 光是想想,便觉忍俊不禁。 君白染瘪了瘪嘴,见凤无忧并不同意他的建议,心情瞬间跌至谷底,兀自揪着坟茔上的野草,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一股脑儿地往自己头顶栽去。 凤无忧此刻忙得晕头转向,无暇顾及他。 她稍稍匀过一口气,将大半个身子探入土坑中,双手猛一使力,直截了当地将散发正阵阵土腥味的棺材盖推至一旁。 原以为,她速度如此之快,当能先云非白一步,夺得云秦虎符。 不成想,棺材内里空无一物,别说虎符,就是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未曾剩下。 凤无忧一掌拍着大腿,颇为惋惜地低叹道,“格老子的!晚了一步!” 君白染瞅着面色骤沉的凤无忧,满心满意地想要哄她开心。 他小心翼翼地爬下坟茔,而后又“砰”地一声不偏不倚地滚入棺材之中。 “哥,你还有我。” 君白染揣测着凤无忧定是因为棺材中空空如也,才心生失落。 既然如此,他就来充当一回棺材里的宝物得了。 凤无忧哭笑不得地瞅着平躺在棺材之中被腐臭糜烂的气息熏得紧捂着口鼻的君白染,心中多了分暖意。 傻乎乎的君白染,还挺温暖。 “白染,你为何这么相信我?” 凤无忧不解地询问着他,对君白染而言,他们素昧平生,仅仅只是陌生人而已。 故而,凤无忧十分好奇,君白染对她的信任,究竟来源于何处。 君白染莞尔浅笑,其容清隽非凡,笑靥亦让人顿感如沐春风。 他思忖了片刻,这才郑重其事地答道,“总感觉在梦里见过哥哥一样。” “是么?” 凤无忧心里萌生出几分欣喜,她深知对于一个多重人格障碍的患者而言,每每切换一重人格,便意味着失却其他几重人格的记忆。 君白染之所以愿意亲近她,应当是受了君墨染意念的影响。 “是。” 君白染筛糠般点着脑袋,旋即又腾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抚着自己的腹部,“哥,你让我吃一口好不好?饿!” 凤无忧见他又将视线落在自己的前襟处,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衣襟,“不可以。” “何故?” “不干净,吃了会生病。”凤无忧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煞有其事地吓唬着他。 “哥骗人!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凤无忧捂脸,她再不想跟君白染纠结这个问题,忙不迭地转移了话题,“快上来,哥带你回去沐浴净身。” “哥,我才三岁,自个儿肯定上不去的。”君墨染伸着颀长的手臂,硬要凤无忧抱他。 不得已之下,凤无忧只能跟着跳入棺材之中,作势将君白染打横抱起。 咚—— 棺材并不宽敞,她刚蹲下身,胳膊肘便撞在棺材板上。 咚咚咚—— 凤无忧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她颇为疑惑地回过身,轻叩着锈迹斑斑的棺材板。 不对! 一般单口棺材被掩埋在地底下,四壁外当被沙土填满才是。 她再度敲击着棺材板,只听棺材板的另一端,又传来了空洞诡谲的回音。 难道,棺材板的另一头开着一扇小窗,连结着另一副棺材? 在此之前,凤无忧倒是听说过,夫妻合葬墓的两个墓室之间隔着一扇镂空的小窗,俗称过仙桥。 倘若,棺材板的另一端当真还藏着另一副棺材,那么云非白之前夺走的云秦虎符极有可能只是个赝品。 真正的云秦虎符,应当藏在另一副棺材之中。 凤无忧心中再度燃起希望之火。 她抬脚猛踹着棺材板,三两下,就将棺材板踹出个破洞。 果不其然! 棺材板的另一端,确确实实还藏着另一副棺材! 更让人欣喜的是,真正的云秦虎符并未被云非白寻得。 凤无忧怀揣着云秦虎符,喜笑颜开,“亏得大哥心思缜密,将虎符藏得这般隐蔽!” 356 你笑起来真好看(1更) 君白染痴痴地看着凤无忧,薄唇翕动,“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眼光不错。” 凤无忧扬唇浅笑,单指轻挑着他的下巴,戏谑言之,“喜欢哥么?” 君白染重重地点了点头,薄薄的唇瓣蜻蜓点水般掠过凤无忧的唇,“好想将哥桎梏在身下。” 凤无忧默然无言:“………”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连连往后退了数步,正欲避开君白染直勾勾的视线,不成想,他猛一发力,又将她拖拽入怀。 他迫使凤无忧坐在他腿上,眼放狼光,垂涎三尺,“哥,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哥不是用来吃的!” “不是用来吃的,难道是用来玩的?”君白染好奇地打量着凤无忧。 凤无忧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熟门熟路地在她身上游走,无奈言之,“君白染,哥不是用来玩的!” “我超喜欢哥。” 君白染自然而然地将脑袋靠在凤无忧怀中,嗲声撒娇,“哥,我只吃一口!” “不要。” 凤无忧身上汗毛直立,尤为抗拒地将他推至一旁。 虽说,君白染的心智差不多只有三岁,可他到底长了这么大的块头。 无论如何,她也没法说服自己将她当成孩童对待。 “哥,我饿。” 君白染可怜兮兮地嘬着嘴,双手抱膝,像极了受惊的小鹿,惹人怜爱。 “乖乖坐在坟茔上等着,哥给你摘点儿野果。” “人家不要,三岁喜欢哥哥抱。”君白染微微晃着身子,不遗余力地撒着娇。 凤无忧哭笑不得,连声道,“君三岁,哥的手都快脱臼了,让哥休息一会儿,成不?” “哥,我错了。” 君白染瞅着凤无忧的细胳膊细腿,只得乖乖坐在坟茔之上。 凤无忧哭笑不得,她心下腹诽着君墨染若是这般作妖,她定会毫不留情地将他踹至一旁。 可君白染大不一样,他柔弱乖巧,洽洽激发了她的保护欲。 但见君白染那双透着些许惊惶的眼眸,凤无忧二话不说,再度将他打横抱在怀中。 “哥,你对我真好!” 君白染欣喜万分,高兴得忘乎所以。 这不,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又一次攀上她的前襟。 凤无忧:“………” “哥,舒服!” 凤无忧脑袋一懵,面色一红,咬牙切齿道,“君白染,松手!” 平素里,时常被恬不知耻的君墨染调戏也就算了。 可君白染才三岁的心智啊! 三岁就这么流氓,这还得了! 君白染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手,“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别乱动。” 凤无忧稍显吃力地抱着他,刚绕出面前数座荒芜坟茔,便见数十具黑衣人伏尸脚下。 她眉头紧拧,扫了眼黑衣人面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初步料定他们遭遇伏击的时间应当不超过半个时辰。 “看来,云非白这是打算将你置之死地。”凤无忧面色凝重,掂了掂怀中尤为沉重的君墨染,顺着羊肠小道往山下疾速飞驰。 “哥,你不要害怕。那些黑衣人,是小白杀的。”君白染见凤无忧的神经愈发紧绷,特特解释道。 “你杀的?” 凤无忧原本还在担忧若是遭遇伏击,她该怎么带着君白染杀出重围,没想到,君白染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弱小。 得知君白染骗了自己,她心下微恼,沉声诘问着他,“为何骗哥?既会杀人,又怎么可能不会走路?” 君白染深怕凤无忧一气之下,将他丢在这乱坟堆中,连连解释道,“会走路。小白只是更喜欢哥哥抱。” “花言巧语。” “三岁有脚,自己会走,还让短腿的哥哥抱着,实在不应该。” 君白染担忧凤无忧会将他丢弃在这一片荒山野岭之中,眸中闪过一抹惊惧,汗湿的双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前襟。 凤无忧原想将他放下,但见他委屈兮兮的模样,终是没舍得放下。 “哥没有怪你的意思。” 凤无忧放缓了声调,心中陡然生出的火气在触及到他惊恐的眼神中消散殆尽。 君白染却显得十分内疚,他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羽睫轻轻抖动着,一颗晶莹的泪珠簌簌滑下。 凤无忧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当如何哄他。 待她缓过神,才慌张地替他拭去眼角晶莹的泪珠,“怎么还哭了?哥没有怪你。” 他微微偏过头,晶亮的眼眸似水澄澈,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狭长眼型相融,显出别样的风情。 “哥哥待我真好。” 君白染担忧凤无忧不喜他哭哭啼啼的样子,倏然扬起俊美无俦的脸,傻乎乎地抿唇浅笑。 凤无忧轻捋着他柔顺的墨发,愈发心疼敏感乖巧的君白染。 她曾听追风说过,君墨染的“心疾”起于九年前的君家灭门惨案。 故而,君墨染另两个副人格的出现大致可归结为创伤后应激障碍。 温柔似水的君蓝染,生于君墨染内心深处对至亲至信的不舍。 暴戾嗜血的君红染,则是君墨染为了守护至亲至信而分裂出的彪悍寡情型人格。 可眼前的君白染,凤无忧却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喜欢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请大家收藏: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华夏书库更新速度最快。 357 君三岁失踪!(2更) 嗷呜—— 遽然间,周遭爆出此起彼伏的狼嚎声。 君白染惊得浑身发颤,他紧紧地环抱着凤无忧,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凤无忧跃上坟茔,站在制高点,睥睨着山脚下那数十双幽绿的眼睛。 “狼群?” 照理说,义庄落座之地并不算偏僻,绝不可能发生这种狼群堵路的情况。 莫非,是有心人特特引来的狼群? 不得已之下,凤无忧只得将君白染安置在坟茔后头的荒草堆中。 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细语道,“最多半个时辰的功夫,等哥解决了狼群,你再出来。” 君白染欲言又止,他墨黑的瞳眸回放着丢失了许久的记忆。 记忆中,幼小孱弱的他被藏在了粮草车上。 他耳边,有战马的嘶鸣,有振聋发聩的战鼓声,还有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君白染突然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是谁? 为何脑海里,总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唤他云染? 凤无忧并未察觉到君白染的异样,她倏地起身,凭着袖中的打火石,将坟茔外围的枯木荒草次第点燃。 她站定在坟茔的制高点,冷眼睥睨着疾步逼近的狼群。 仅片刻功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群狼已朝着凤无忧所在的坟茔聚拢。 被火圈隔绝在外的恶狼微屈着后退,前腿猛地朝着火圈中探来。 它们目露凶光,拖着一条扫帚似的尾巴,凶相毕露。 群狼惧火,一开始只在火圈外围伸出前爪,频频试探着。 待它们意识到火势并不算大,胆大的已经跃跃欲试,纵身越过火圈,朝着凤无忧飞扑而去。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藏着嗜血的暗芒,她将手中闪着烈烈火光的枯木枝当成了御狼利器,数十枝原本毫无杀伤力的枯木枝均无虚发,枝枝封喉。 一时间,恶狼的咆哮声与哀鸣声相辅相成,撕破长空的俱寂。 血色似霞霰般弥散开来,凤无忧清隽的脸颊早已被斑驳血色所覆。 解决完数十只恶狼,火圈外围的恶狼眸露惧意,频频向后退去。 更有甚者,直接调转了方向,重归寂寂无光的黑暗之中。 凤无忧见状,神色愈发凝重。 她深知恶狼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它们暂时退散,不代表它们就会因此降服。 它们这是在麻痹凤无忧的神经,以退为进,再借机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狼群卷土重来。 凤无忧横扫着山头成百上千的荧绿眼眸,大惊失色。 此情此景,她一人杀出重围都显得有些吃力,若是带上君白染,必将落于下风。 嗷呜—— 满山的恶狼纷纷引颈长嗥,它们龇着锋利的尖牙,频频吐着血红色的舌头,眨眼间已蹿至凤无忧跟前。 不止于此,它们亦寻到了君白染的藏身之处,正奋力地刨开掩在君墨染身侧的荒草。 凤无忧见状,一脚将周遭恶狼踹至一旁,指尖银针“欻欻”几声,放倒了堵路的恶狼。 她朝着君白染伸去双手,这才发现被她藏于坟茔后头枯草堆中的君白染已不知所踪。 一时间,她如遭雷击般怔愣在了原地。 倘若,君白染身遭不测,被恶狼所食…… 她心中忐忑不安,双唇颤得厉害,“不会的,他一定不会出事。” 358 君三岁是个撒娇精(3更) 凤无忧微微出神之际,数头恶狼攻其不备,锋利的爪子朝着她后颈处抓来。 她只觉后颈处气流涌动,想要避开之时,恶狼已堵死了她的退路。 千钧一发之际,君白染凌空乍现,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 他手执兽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兽骨上戳了数个孔洞。 随后,他一手搂着凤无忧纤细的腰肢,一边敏捷地跃上坟茔,吹响了骨笛。 笛声极轻,不过经由君白染浑厚的内力发酵,威力倍增。 凤无忧闻声,顿感不适,两管鼻血簌簌滑落。 君白染扬起水墨广袖,替她轻拭去面上涔涔血迹,轻柔低语道,“哥,捂紧双耳。” 待凤无忧乖乖照办,他再度以雄浑的内力发酵着声律单调的笛声。 群狼闻声,攻击力持续减退。 更有甚者,七窍流血,四肢一僵,倒地暴毙而亡。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漫山遍野的幽绿荧光消失殆尽,仅余下遍地恶狼残骸。 它们死相狰狞,仿若在临了之际遭受过惨无人道的折磨。 凤无忧望着脚下的群狼尸骸,叹为观止,“三岁,你何处学的御狼之术?竟这么厉害!” 君白染收起骨笛,憨憨一笑,“师父教的。” “师父?” 凤无忧显得尤为纳闷,她怎么不记得君墨染提过他的师父? 难道,君白染口中的师父,就连君墨染也不知他的存在? 凤无忧愈发觉得君白染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他和君蓝染、君红染这两个副人格大不一样,他的记忆同君墨染的记忆几乎没有重合点。 难道,君白染这重副人格并非始于九年前君家屠门惨案? “师父待我极好。” 君白染似是忆起什么伤心事,眉宇间萦绕着似有似无的忧伤。 凤无忧正想询问君白染有关他师父的事迹,他身子一歪,再度靠在凤无忧怀中,骨节分明的手再度蹿上凤无忧香香软软的身躯。 “王,属下救驾来迟!” 彼时,追风、无情等人手持火把,带着天下第一阁的一众杀手风尘仆仆赶来。 君白染瞅着乌泱泱跪伏一地的众人,怯生生地在凤无忧怀中蹭了蹭,“哥,我害怕。”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君白染虽只有三岁的心智,可他杀起人来,依旧锐不可当。 面对着漫山遍野的恶狼,亦能神色自若地从容应对。 她才不相信君白染会怕。 在她看来,君白染不过是借害怕之由,疯狂揩油。 凤无忧面色一红,尴尬地挪开君墨染的手,耐着性子同追风等人解释道,“摄政王心疾复发,行为举止有些反常,尔等切莫见怪。” 无情偷瞄着如孩童般靠在凤无忧怀中不遗余力地撒着娇的君白染,拼命地忍着笑意。 她怎么也未料到,平素里的冷面阎王,在凤无忧面前,竟还会发嗲撒娇。 无情身后,一众杀手亦觉大跌眼镜。 在此之前,君墨染一直是他们心中的信仰,是东临的不败神话。 可此时此刻的他,却如娇花般柔弱软萌,从他身上已寻不到一丝一毫独属于王者的斐然霸气。 追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寻思着君墨染在心疾复发的危急关头,还这么依赖凤无忧,想来他们的好事近了!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深知追风脑补的能力天下一流,遂赶紧转移了话题,郑重其事地询问着他,“追风,你可知摄政王为何会只身前来义庄后山?” “王收到密讯,说是凤小将军的兄长将云秦虎符藏匿在义庄后山,这才带着属下一道前来搜山。我等刚抵达后山,山头处便传来极其诡异的战鼓声。不知何故,王一听闻战鼓声,面色大变,急匆匆撇开我等,不知去向。我等搜遍了后山,既未寻到击鼓之人,亦未寻到王的踪迹。不得已之下,只得匆匆下山,全城搜寻着王的踪迹。” “战鼓声?” 凤无忧更显诧异,君墨染若是听不得战鼓声,怎么带兵作战? 追风笃定地点了点头,“确实是战鼓声,不过并非普通的战鼓声。此战鼓声韵律特殊,属下随着王东征西战多年,亦从未听过这般毫无振奋士气之效的萎靡鼓声。” “看来,云非白确实是有备而来。” 凤无忧一直想不明白云非白如此痛恨君墨染,为何不趁着君墨染心疾复发之际乘胜追击,亲自前往义庄后山将他亲手斩于刀下。 听追风如此言说,凤无忧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想来,云非白深谙君墨染深受“心疾”折磨,特以诡异鼓声引发了他的“心疾”,再派出数波刺客了结他的性命。 刺客行刺失败,云非白又以秘术引来成百上千的恶狼,欲将君墨染斩尽杀绝。 云非白之所以未亲自前往义庄,纯粹是因为他料准了“心疾”复发的君墨染逃不过漫山遍野的恶狼攻击。 在众人看来,这些副人格无疑是君墨染最大的软肋。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君墨染的副人格亦同主人格一般彪悍。 “哥,你可以抱抱我么?” 君白染见凤无忧同追风热聊,全然忽略了自己,醋意大发。 他狠瞪了一眼眉开眼笑的追风,刻意挡在凤无忧跟前,健硕的双臂环过她纤细的脖颈,修长的双腿亦不由自主地攀上她的腰肢。 359 这身红衣很衬你(1更) “君白染,你下去。” 凤无忧脸皮虽厚,但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她瞅着神色揶揄的众人,脸上烧得厉害。 “哥,我喜欢你的身子。” 君白染一本正经地说着。 凤无忧双手扶着君白染的腰身,一字一顿道,“别让哥重复第二遍!” 君白染却道,“哥,我才只有三岁啊!” 话音一落,君白染一头栽入她怀中,嗲着嗓子撒着娇,“哥,我就尝一小口!” 众人见状,如同石化了般,一动不动地呆愣在原地。 少顷,追风率先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以手捂脸,透过指缝目不转睛地盯着当众非礼凤无忧的君白染。 “列祖列宗保佑,君家马上要添丁了!” 追风欣慰之至,他原本还担忧君墨染对凤无忧太过客气,从而给了傅夜沉等人可趁之机。 如此看来,君墨染的“心疾”倒成了他的助力。 正所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孤傲狂拽的君墨染栽在了凤无忧手中,一改暴戾性情,对她百依百顺。 而放浪不羁的凤无忧又栽在君白染手中,被他调戏得面红耳赤,却又拿他没辙。 凤无忧听闻周遭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羞窘地恨不得钻入棺材中躲避片刻。 倏然间,君白染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意念正不遗余力地将他驱赶入黢黑俱寂的沼泽地中,他正想挣扎,却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度睁眼,君墨染古怪地盯着俯瞰着自己的凤无忧,后知后觉地扫了一眼自己停留在她前襟的手。 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却又在片刻之后鬼使神差地覆手上前。 该死的君白染,竟敢占他媳妇的便宜! “君白染,你收敛点!哥会疼的啊!” “嗯。” 君墨染沉声应着。 他越想越气愤,若是他同时拥有君白染的记忆还好说。 偏偏他完全不记得君白染对凤无忧做了些什么。 正所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众人尴尬至极,均未料到不苟言笑的君墨染,在凤无忧面前还能这般风骚入骨。 正当君墨染凤无忧二人你侬我侬难舍难分之际,司命一路疾驰而来。 他尚未站稳脚跟,气喘吁吁地说着,“王,大理寺天牢有异动!约莫一个时辰之前,云非白一丝不挂地冲出了大理寺天牢。目击者称,他身上多处负伤,面色呈紫红色,似已走火入魔。” 无情神色大骇,连声追问,“难道,云非白邪功大成了?” “邪功大成当如何?” 在此之前,凤无忧只听过傅夜沉提了一嘴,她对于云非白所练邪功知之甚少。 无情郑重其事地说道,“云非白所练邪功甚是诡异,一旦大成,便可同时拥有金刚不坏之身以及化骨绵掌。” 凤无忧尤为惋惜地感慨着,“差一点儿就能要了他的命,怪我太磨叽!” “怎么回事?” 君墨染眉头轻蹙,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凤无忧,确定她毫发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凤无忧忆起云非白吃瘪的模样,心情大好。 她特特清了清嗓子,眉飞色舞地向众人描述着当时的情景,“云非白扮成你的模样,入了牢房欲对爷行不轨之事。好在,爷机智过人,随身携带着蒙汗药用以防身,正巧防住了云非白,并将他迷得晕头转向。爷正在纠结是先割开他的喉管,还是先阉了他,他突然爆发,向爷连击了几掌,落荒而逃。” 君墨染一听到云非白扮成他的模样,闯入了大理寺天牢,紧张得忘却了呼吸。 他双手环在凤无忧腰间,因着心中的惴惴不安,不由自主地想去索取更多。 众人又纷纷垂下脑袋,双眸紧盯着自己的鞋面。 凤无忧连声呼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对她“上下其手”的人并非仅仅只有三岁心智的君白染,而是年龄一大把的“老男人”君墨染。 “君墨染,爷不要面子的?” 她羞愤难当,一手将他推至一边,旋即紧捂着滚烫的脸颊,绕过众人,飞快地往山下跑去。 君墨染见状,亦撇开众人,紧跟着凤无忧身后。 “这身红衣很衬你,傅夜沉亲手缝的?” 君墨染瞅着凤无忧后领处金丝绣线鎏边的“无忧吾爱”四字,语气颇酸。 凤无忧不知这身红衣上还绣了字儿,她只道是君墨染太过敏感,心下亦觉得有些不痛快。 她顿住脚步,猛地转身,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委屈,“君墨染,你可知数个时辰之前,爷差点儿被云非白侮辱?你一句关心都没有,还怀疑爷背着你同傅夜沉私相授受。你知不知道爷当时有多害怕?你都不关心爷!” 360 天赐的妙人儿(2更) 君墨染阔步上前,双臂紧紧地圈住她的腰身,缓声道,“本王不愿让你忆起不愉快的经历,才避开云非白闭口不谈。本王本该及时出现保护好你的,却还让你一人披荆斩棘,前来找寻本王。” 直到现在,他依旧后怕不已。 他只是担忧凤无忧被云非白吓出阴影,才闭口不问一些细枝末节。 凤无忧闻言,瞬间消气。 她尤为主动地勾着君墨染的脖颈,踮着脚尖,轻咬着他的唇,“让我亲两口解解馋。” 君墨染亦热烈地回应着她,“无忧,你是天赐的妙人儿。” 义庄大堂前两盏素纱灯笼随风而曳,看上去尤为瘆人。 君墨染却在此情此景下,被凤无忧扑倒在地。 凤无忧本不愿表现得如此豪放,可君墨染这天铸的容颜好似一剂猛烈的催情散,迷得她晕头转向,忘乎所以。 “救命——” “凤小将军,救救燳燳!” 不远处,一抹柳色娇影疾驰而来,而他身后,铁手正提着大刀,紧追慢赶。 凤无忧见状,倏地起身,忙不迭地拦住了铁手,“住手!” 铁手百感交集,“噗通”一声跪地不起。 他只要一想起之前犯下的滔天大错,面上就臊得厉害。 虽然君墨染并未罚他,可他已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差点儿伤害到凤无忧,内疚不已。 柳燳哭得梨花带雨,他轻拽着凤无忧的衣袖声声泣血,“凤小将军,燳燳还不想死,求您救燳燳一命。” 铁手终于想明白君墨染才是凤无忧的良配,想要将功补过,遂一股脑儿地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凤小将军,对不起。” 凤无忧沉声言之,“爷知你纯粹是因为中了致幻术,才会被百里河泽所利用。说到底,你也是受害者,爷从未怪过你。只是,柳燳现在是爷的人,他若没有犯下原则性的错误,还请你网开一面。” 铁手原想要向她解释清楚,却又担忧他的三言两语,会使得凤无忧对君墨染心生嫌隙。 纠结再三,他终是选择闭口不言。 君墨染神色尴尬,但见凤无忧百般护着柳燳,他也没勇气当着她的面承认是他亲口下的追杀令。 柳燳却不愿因此而善罢甘休。 他勉强地挤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柔声道,“凤小将军,莫怪铁手哥哥。他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凤无忧即刻会意,回眸定定地看着君墨染,“为何滥杀无辜?” “柳燳难道不该死?” 比起百里河泽、傅夜沉等人,君墨染只觉得柳燳更令人生厌。 他可从未见过像柳燳这般矫揉造作的男人。 活生生一狐狸精! 凤无忧却道,“即便是看在他哥哥柳沅的份上,你也不该狠下杀手。” “柳燳明摆着在勾引你,你怎么就看不透?” “上辈子我本是个十恶不赦的冷情杀手。遇到你之后,我只想做个好人。”凤无忧郑重其事地说着。 她并非担忧柳燳的安危,她只是在担忧君墨染滥杀无辜,会遭反噬。 柳燳以水袖掩面,眼尾斜飞,眼眸中藏着一丝得意。 361 找云非白算账(3更) 君墨染见状,郁猝至极。 他倏地扬起手,欲将柳燳轰成齑粉。 不料,柳燳扭着水蛇细腰,一闪身往凤无忧身后躲去,“将军救我。” “君墨染,你敢动手试试!” 凤无忧本不愿为了不相干的人同君墨染拌嘴,只是君墨染随随便便逮着一个男人就喊打喊杀,她确实有些生气。 话音一落,她径自绕过他,往大理寺天牢方向阔步行去。 柳燳见状,仰月唇微微上挑,面上的得意可见一斑。 君墨染瞅着他这张小人得志的嘴脸,打杀不得,憋了一肚子火气。 他忿忿不平地跟在凤无忧身后,醋意大发,“本王肚量小,容不得人。柳燳成天无所事事,就会在面上涂脂抹粉地勾引你,本王委实看不惯。” 一路上,凤无忧亦反思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思忖着君墨染之所以这么爱吃醋,极有可能是因为她没有给足他安全感。 如此一想,她旋即停下脚步,倏然转过身,轻捧着他的脸,含情脉脉地说着,“君墨染,我只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之所以总是想将生米煮成熟饭,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好色。我和你一样,极度缺乏安全感,总想着早一些将你占为己有。至于柳燳,我压根儿没将他放在心上。他涂了多少层粉,喜欢穿什么颜色的中衣亵裤都和我没关系。” “本王答应你,不杀他。” 事实上,君墨染也很好哄。 只要凤无忧一句“喜欢”,他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凤无忧扬唇浅笑,踮着脚尖在他耳边轻语着,“不论是过往,现在,还是将来。你都是我的唯一,我的人和我的心,也只属于你。” 君墨染闻言,十分动容。 凤无忧鲜少这么正经地同他告白,当听到她将他称为“唯一”之际,君墨染恨不得当即将她迎娶过门。 凤无忧原本想告诉他,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只是,话到嘴边,她又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更何况,君墨染依旧十分厌恶轻薄他的女贼,这使得凤无忧久久不敢道出实情。 末了,她话音一落,便着急忙慌地转过了身,一闪身溜入了大理寺天牢之中。 她只觉得自己真是愈发没用,多看两眼君墨染,都会紧张得脸红心跳。 君墨染春风满面,轻展笑颜,乐得合不拢嘴。 他凝望着凤无忧的背影,沉声道,“本王是你的唯一,你是本王的全部。” 乍然转身,君墨染收敛了面上的笑意,一脸肃杀地朝着驿馆方向走去。 云非白既敢觊觎他的女人,就势必付出对等的代价。 — 东临驿馆,灯火通明。 云非白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急煞了云非白身旁的一众随侍。 君墨染水墨广袖往驿馆虚掩着的大门一挥,大门应声折裂,于须臾间化作纷纷扬扬的尘土。 驿馆前院,一众随侍见君墨染一身玄色锦袍加身,踏月而来,如同无间地狱中出逃的索命修罗,吓得双腿发颤。 更有甚者,被君墨染周身的王者气势所慑,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下地去。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充斥着森然戾气,他明知道云非白动不得,却依旧只身前来。 胆敢伤害他的女人,他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云非白在何处?” 君墨染声色冷沉,吓得众人纷纷低垂着脑袋,抖似筛糠。 “本王最后问一遍,云非白在何处?”君墨染懒得挨个屋子找人,他提着寒芒暗闪的斩龙剑,冷声逼问着前院中跪伏一地的随侍。 “在...在屋里。” 桃红深知君墨染的骇人手段,为了保命,只得哆哆嗦嗦地朝着一间黑黢黢的屋子指着,“太子身负重伤,正在屋中静养。” 君墨染瞅着黑魆魆的里屋,愈发觉得云非白此举甚是可笑。 难不成,熄了烛火,就能躲过一劫? 君墨染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里屋紧掩着的门扉,剑指正欲爬窗开溜的云非白,声色骤冷,“想逃?” “摄政王,你这是做什么?” 云非白紫眸微闪,他深知自己已经无路可逃,索性便不去做无畏的挣扎。 君墨染懒得同他卖关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斩龙剑出鞘,势必斩尽一切污秽。” 云非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数步,嘴上却依旧不肯讨饶,“摄政王,你当真要为了凤无忧,同本宫结仇?你若是胆敢伤及本宫性命,云秦和东临之间,势必一战。你舍得置东临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本王有说过要你的命?本王只想让你断子绝孙罢了。” “摄政王,君拂到底也是你的胞妹,你当真舍得伤害她?”云非白会错了意,他误以为君墨染不敢动他,转而拿君拂肚子里的孩子出气。 君墨染二话不说,朝着云非白裆部横砍一刀。 “啊——” 云非白失声尖叫,他暗紫色的衣袍上瞬间染上殷红的血迹。 362 夜访柳沅(1更) 云非白察觉紧要部位被削去了一截,悲愤交加。 他猫着腰,双手紧捂着伤处,面容痛苦,惶恐至极。 “本宫乃云秦太子,你若是敢斩尽杀绝,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云非白面上青筋暴起,呈紫红色的瞳孔剧烈收缩着。 更为可怕的是,他周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开来,状似鱼鳞,暗红的鲜血频频喷涌。 “断了?” 君墨染薄唇轻启,黑金色的眼眸中藏着一抹戏谑,他声色低醇悦耳,透着与生俱来的随性和慵懒。 可听在云非白耳中,却犹如无间地狱中传来的魔音,令他惊惧不已。 这一刻,他总算体味到何为求生不得。 “本宫若是有恙,你也难逃一死!”云非白牙一横,恶狠狠地威胁着君墨染。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你还坐得稳云秦太子之位?” 君墨染斜勾唇角,声色邪魅入骨,令人胆寒。 云非白听明白了君墨染的言下之意,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倘若此事传扬出去,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云秦皇室不止他一位皇子,他若是不能绵延子嗣,太子之位势必旁落。 如此一想,云非白就连叫嚣的气势都弱了些许。 他暴突的紫眸定定地盯着君墨染,厚薄适中的唇此刻由于邪功反噬,倒像是被绞烂了一般,红肉外翻,极为恶心。 “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本宫?” “再敢骚扰凤无忧,本王不介意毁掉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君墨染捧在掌心里宠着的人,岂能任由他人欺辱? 纵云非白贵为云秦太子,权倾天下,也不得欺她分毫。 云非白原以为君墨染是因为义庄后山的伏击恼羞成怒,不成想,他竟是为凤无忧寻仇而来。 思及此,他幽深的紫眸中闪过一丝悔意。 早知君墨染这么在乎凤无忧,他就不该以身涉险,频频触及君墨染的底线。 岑寂清冷的月光,透过树梢丫杈,洒在窗槛上,将内室地毯上斑斑驳驳的血迹衬得一片狼藉。 “云非白,自求多福。”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眼云非白血迹涔涔的衣襟,慢条斯理地收回斩龙剑,纵身跃出窗外,消失在寂寂月色之中。 今夜的驿馆,注定被血腥与杀戮占据。 云非白所住的院落这才消停下来,被临时安排在驿馆最南端偏院中的柳沅却极其诡异地横死在内室之中。 这两日,北堂龙霆一直在琢磨着柳沅于群儒宴上技惊四座的短诗“宫婢之谋”。 他总感觉,柳沅并未将话说开。 深思熟虑之下,北堂龙霆终于下定决心,撇开一众随侍,叩响了柳沅所住居室的门扉。 叩叩叩叩—— 北堂龙霆一时失手,多叩了一下门扉。 人三鬼四。 一般而言,叩门只得连叩三声,可他却无意间叩了四声。 北堂龙霆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欠妥,以轻咳以掩饰此刻的尴尬,“柳贤士在否?” 他等了好一会儿,未得到柳沅的回应,本想着先行离去。 转身之际,北堂龙霆眼角斜光落至窗慵上微微晃动的人影,心中突然生出一分疑惑。 看这样子,内室中明明有人。 既然有人,为何不答话? 砰—— 北堂龙霆猛一使力,强行推开了紧掩着的门扉。 果不其然,柳沅尚还在屋中。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柳沅已然上吊自尽。 他之所以得见屋中人影微晃,纯粹是柳沅悬空的身躯在迎风微曳。 北堂龙霆面色骇然,他忙不迭地往房梁上横劈一掌,直截了当地斩断悬于梁上的绳索,旋即将身躯冰冷如霜的柳沅轻放至榻上。 他瞅着柳沅死不瞑目的模样,暗叹了一口气,“既明‘物禁太盛’之理,何不急流勇退,保得全身?” 北堂龙霆惜才,他见柳沅枉死,心中惋惜不已。 彼时,听闻动静赶来的婢女见柳沅瞪着死鱼般的大眼,面色黢黑,舌头吐出唇外,吓得失声尖叫,“出人命了!” 一时间,驿馆最偏僻的院落突然涌入数十位侍卫。 原先风潇雨晦的院落,这会子已是灯火通明。 北堂龙霆并未趁机偷溜,他多番尝试,欲合下柳沅暴突的双眼,均以失败告终。 “死不瞑目,显然心有不甘。” 赶来的侍卫见北堂龙霆端坐于榻前,客客气气地询问道,“北璃王,这是?” “本王原打算寻柳贤士解惑,不成想一入屋,就看到他被悬于梁上,死不瞑目。” 北堂龙霆缓声答着,他正打算起身离去,无意间瞥见柳沅手心似被利刃所伤,血肉模糊。 见状,他尤为疑惑地伸出手,轻触着柳沅手心处纵横交错的划痕。 下一瞬,他惊愕地瞪圆了眼。 柳沅手心中刻的,不正是“音”字? 363 北堂龙霆生疑(2更) 难道,凶手是北堂璃音? 不! 不可能! 北堂龙霆连连摇头,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连一只蚂蚁都不肯踩死的北堂璃音,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然而,事与愿违。 紧接着,他就在内室一角发现了支遗落的珠钗。 那支珠钗,实乃他亲手赠予北堂璃音的生辰礼物。 北堂龙霆脑中一片空白,顿如五雷轰顶,始终不愿相信北堂璃音是杀害柳沅的罪魁祸首。 与其说,他不愿相信北堂璃音一改往日温婉形象,大开杀戮。 不如说,他不愿相信自己宠爱了十多年的女儿,竟是柳沅诗作中的那只换子狸猫。 “北璃王?” 侍卫阔步上前,轻声唤着频频走神的北堂龙霆。 北堂龙霆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抹去了柳沅掌心中的“音”字。 “北璃王,此案疑点颇多,还请您随我们走一趟。”侍卫恭声道。 “嗯。” 北堂龙霆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他趁人不备,袖下生风,不动声色地将角落中闪着微弱珠光的珠钗化为齑粉。 — 大理寺 北堂龙霆心事重重地端坐在大理寺府衙大堂之上,不似往日的精神矍铄,一夜之间好似苍老了十来岁。 过去的十七年中,他从未怀疑过北堂璃音的身份。 而今,柳沅的无辜惨死终是给他敲响了警钟。 凌素素分娩当日,他因公事未能陪伴在她身侧。 等他着急忙慌地赶去寝宫之时,凌素素只同他说了一句话便撒手人寰。 与此同时,凌素素的随嫁嬷嬷柳氏亦在凌素素撒手人寰之后撞柱身亡。 当时,他并不觉得柳氏之死有何蹊跷之处。 直到柳沅因一首短诗命丧黄泉,北堂龙霆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也许,柳沅正是柳氏家中后辈。 思及此,北堂龙霆心中五味杂陈。 倘若,北堂璃音当真不是他和凌素素的亲生骨肉,那么他的亲生骨肉如今身在何处? 是死于十七年前的北璃王宫之中,还是顽强康健地活着? 北堂龙霆脑海中忽然闪过凤无忧披头散发的模样。 难道,凤无忧才是他和凌素素的亲生骨肉? 不! 这不可能! 北堂龙霆对凤无忧心中有愧。 他更希望自己和凤无忧毫无血缘关系。 可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北堂龙霆满脑子都是凤无忧被他迫害时的倔强模样。 北璃营帐中,面对他的诘问,她眸带泪光,声色坚定地为自己辩驳着。 初来东临之际,北堂龙霆还曾气势汹汹地带着北堂璃音前去找凤无忧寻仇。 他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凤无忧见到他时眼里的欣喜,毫不留情地出手,差点将她打成重伤。 不日前,为了替北堂璃音出气,他再一次夜闯神算医馆,不分青红皂白地逼迫着天生反骨的凤无忧跪在他跟前。 若不是百里河泽来得及时,凤无忧铁定会被他折磨得浑身是伤。 ……… 北堂龙霆心力交瘁,窒息感愈发强烈。 不多时,大理寺卿听闻驿馆中突发命案,顶着满脸倦容,哈欠连连地从府中赶来。 一跨入大理寺府衙大堂,大理寺卿见北堂龙霆亦端坐在大堂之中,只得强打起精神,满脸堆笑道,“北璃王稍安勿躁。待仵作验完柳沅尸首,您便可回驿馆好生歇息。” 说话间,四位衙役已将死不瞑目的柳沅抬上大堂。 傅夜沉刚从大理寺天牢中走出,又被迎上府衙大堂。 他一手摇着折扇,似笑非笑的丹凤眼中透着几分讥诮。 北堂龙霆屡次迫害凤无忧,傅夜沉可没忘。 倘若,正是北堂龙霆亲手杀的人,他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一番查验之后,傅夜沉却显得十分失望。 柳沅的死,和北堂龙霆绝无关系。 他浑身是伤,死前定是遭受过他人的毒打。 单看他身上深深浅浅的瘀伤,傅夜沉断定对柳沅施暴之人,不止一人。 众所周知,北堂龙霆在古武方面的造诣已达登峰造极的境界。 他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了柳沅的性命,绝不至于这般大费周章地寻人施暴。 大理寺卿见傅夜沉久久未语,颇为心焦地询问着他,“可有发现些蛛丝马迹?” 傅夜沉莞尔一笑,眼尾微挑,双眸濯濯地盯着心事重重的北堂龙霆,一字一顿,“凶手的名字,已经写在柳沅手心处。北璃王,你说对否?” “傅大仵作何意?” “北璃王心知肚明。柳沅临了前,以珠钗之类的尖锐之物在手心中刻下了凶手的名字。可惜,有心人刻意抹去了这一切。” 大理寺卿听得晕头转向,急声问道,“可有法子探清柳沅在掌心中刻了什么字?” 傅夜沉并未答话,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北堂龙霆,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 364 质问(3更) 北堂龙霆眉头紧蹙,他已经可以确定柳沅之死,乃北堂璃音一手操控。 只是,北堂璃音毕竟是他掏心掏肺宠了十七年的闺女,北堂龙霆无法做到不管不顾。 再说,北璃王宫中若当真上演过狸猫换太子的腌臜戏码。 错,绝不在狸猫身上。 说到底,“狸猫”和他的亲生骨肉一样无辜,从互换身份的那一刻起,往后余生就已经被他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大理寺卿深怕惹恼北堂龙霆,再度压低了声询问着傅夜沉,“当真没有法子能验出柳沅手心中刻了何字?” 傅夜沉并未多言,只模棱两可地答着,“作案之人不是北璃王。” 大理寺卿闻言,长长地舒了口气。 “北璃王,今夜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无妨。柳贤士乃北璃人士,待你们查明柳贤士的死因之后,不妨将他的尸首交给本王。本王定当拖人将之运送回北璃,叶落终须归根。” 北堂龙霆话音一落,他倏然起身,疾步出了大理寺府衙大堂。 事实上,傅夜沉已然得知柳沅手心所刻何字。 不出所料,北堂璃音正是杀害柳沅的罪魁祸首。 不过,以北堂龙霆护短的个性,这桩案件定会成为无头悬案。 总归是无疾而终,傅夜沉思忖着不若卖北堂龙霆一个人情,好从他口中套话。 这不,北堂龙霆前脚刚离开大理寺府衙大堂,傅夜沉后脚紧随其后。 — 东临驿馆北堂璃音所住院落。 北堂龙霆一脸肃杀地闯入北堂璃音屋中,冷声质问着她,“本王送你的珠钗,哪去了?” “父王,夜已深,你怎么还未睡下?” 北堂璃音睡眼惺忪地呆坐在榻上,低声呓语着。 “音儿,你只需一五一十地告诉本王,珠钗哪去了?” 北堂璃音委实不明白北堂龙霆为何这么在意一支珠钗,但见他面容冷肃,她只好翻身下榻,行至梳妆台前,仔仔细细地翻找着妆奁。 “奇怪!珠钗怎么不见了?” 翻找了好一会儿,北堂璃音亦发现珠钗不翼而飞,心下愈发纳闷。 “音儿,你再仔细回忆回忆,是不是将珠钗落在什么地方了?” 北堂龙霆柔声细语,他心中仍存着一丝希冀。 即便,诸多证据指明,北堂璃音就是杀害柳沅的罪魁祸首。 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一切。 此时此刻,他只盼着北堂璃音能找出珠钗,并亲口告诉他,这一整夜,她根本未踏出卧房一步。 令他失望的是,北堂璃音根本拿不出那支珠钗。 “父王,不就是一支珠钗?至于这么着急?” 北堂璃音不满地将北堂龙霆推出了内室,“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可好?更深露重,父王快些回屋歇息。” “好。” 北堂龙霆温和应着,他敛下眼中苦闷,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内室中,北堂璃音背靠着门扉,手脚发汗,无助至极。 她深知北堂龙霆已经起疑。 可问题是,她根本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一想到她所拥有的一切,即将被凤无忧抢走,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 365 转机(1更) 翌日,天蒙蒙亮,凤无忧便被大理寺卿客客气气地“请”上了大理寺府衙大堂。 彼时,东临朝臣已悉数到场。 端坐于高位上的赫连太后着一袭湘红色霏缎宫袍,袍上绣着大片双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尽显华贵。 不得不说,赫连太后保养得极好。 年近半百,身段依旧窈窕袅娜,白皙胜雪的皮肤被正红宫袍衬得吹弹可破,美艳不可方物。 只不过,这般打扮,决然不像是常伴青灯古佛的修禅之人。 赫连太后身侧,宗盛着一袭红衣,玄纹云袖,姿态闲雅,气度不凡。 凤无忧淡淡地环视着周遭神态各异的众人,末了,将视线落在赫连太后身侧一言不发的宗盛身上。 这位坤宁宫的大总管,似乎并不简单。 武艺高强,心思缜密,还能将挑剔狠戾的赫连太后伺候得舒舒服服。 他的面容黢黑似炭,五官却精致非凡。 若是再白一些,当可和北堂龙霆一较高下。 赫连太后察觉到凤无忧落在宗盛身上的犀锐眸光,心下顿生忐忑。 待即墨胤仁被一众宫婢迎上高位,赫连太后这才展露笑颜,温声询问着即墨胤仁,“身体可是大好了?” “回母后,儿臣已无恙。” “这就好。” 赫连太后纤纤玉手轻覆在即墨胤仁的手背上,寒玉指套上嵌着鸽血红宝石,乍眼一看,倒像是颗颗红豆。 “太后,请用茶。” 宗盛察觉赫连太后声音有些微沙哑,恭身递上热气氤氲的茶盏。 赫连太后接过茶盏,仅轻呷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便将视线落在凤无忧身上。 “近日来,宫中接连发生怪事,先是皇帝中毒晕厥,再是君拂贴身侍婢于栾钦殿前遇害,哀家势必要将事情原委查个水落石出。凤无忧,哀家且问你,君拂贴身侍婢之死,是不是你一手造成?” 裕亲王见赫连太后先声夺人,就差直接往凤无忧头上安个大逆不道的罪名,面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君墨染眉头紧蹙,沉声言之,“此案牵涉颇广,兹事体大,太后怎可以强威逼供?” “摄政王此言差矣。哀家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心平气和地问了几句话。指认凤无忧滥杀无辜之人,明明是摄政王的嫡亲胞妹君拂。”赫连太后四两拨千斤,三两句话便撇清了自己的关系。 提及君拂,众人的神情愈发微妙。 事实上,云非白被君墨染砍伤一事,并未传开。 不过,驿馆里本就安插着各家势力的眼线,众朝臣想要得知昨夜驿馆中的变故,并不算难事。 众人皆以为,云非白若不能人事,君拂必定是最大的受益者。 她只要诞下云非白的嫡子,母凭子贵,定能稳坐云秦太子妃的宝座。 君拂自然也知道自己这肚子有多值钱。 故而,即便没有君墨染的庇护,她依旧有着十成的底气。 这会子,她端坐在御赐宝座上,双手扶肚,目无斜视,一口咬定凤无忧就是杀害荣翠的罪魁祸首。 凤无忧反问着她,“君拂郡主莫不是看花了眼?” 君拂言之凿凿,“不可能!本郡主那可怜的婢女,先是被你灌下鸩毒,而后又被你推下井中,死于非命。本郡主亲眼目睹,绝对不会有假。” 凤无忧背手负立,笑而不语。 对阵君拂这等无脑之辈,她根本不需出言为自己开脱,君拂她自个儿都难以自圆其说。 这不,傅夜沉旋即命人抬上昨儿个在栾钦殿前的枯井中打捞出的尸首。 他笃定地说道,“井中尸首,绝对不可能是君拂郡主的贴身侍婢。光从体型上看,死者应当是年近半百,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孺。而君拂郡主的贴身侍婢未满十五岁,即便是在井水中浸泡数日,也不可能这般臃肿。更何况,栾钦殿前那口枯井,早已干涸。” 君拂筛糠般摇着头,惊愕不已,“不可能!本郡主亲眼目睹荣翠坠井。井里只有一具尸首,除了荣翠,还能有谁?莫不是凤无忧事先转移了荣翠的尸首?” “传荣翠。” 君墨染薄唇轻启,声色冰冷似霜。 时至今日,君拂依旧死性不改。 君家对他有恩,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毫无底线地纵容君拂胡作非为。 “王兄,你说什么?” 君拂妙目圆瞪,她双唇微微打颤,只当是君墨染为了替凤无忧洗脱罪名,胡乱找了一位宫婢顶替荣翠。 直到荣翠被二位衙役搀扶着跨入大堂,君拂才知,原来她当真没死! 366 当凌迟处死(2更) “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看你服下鸩毒……” 君拂惊恐万分,她瞅着荣翠淬毒的眼神,像是被钉在了宝座上,吓得双腿发软,动弹不得。 赫连太后看得一头雾水,由着宗盛为她按着突突作痛的脑壳儿,沉声询问道,“堂下何人?” “回太后,奴婢是君拂郡主的贴身婢女荣翠。” 荣翠跪地,规规矩矩地答着。 “哦?” 赫连太后面露疑惑,锐利的眼神再度落在惊惶未定的君拂身上。 君拂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何冤屈,如实说来。”即墨胤仁面露喜色,既然荣翠没死,那么凤无忧行凶杀人的传闻便能不攻自破。 荣翠低首敛眉,怯生生道,“不日前,云秦太子溜入摄政王府芳华阁时,曾要求君拂郡主暗害凤小将军。当时,奴婢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主子们的事情奴婢也不敢干涉。不曾想,昨日一早,君拂郡主竟在赏给奴婢的茶水中添了过量鸩毒。” 即墨胤仁急声询问着荣翠,“此言当真?” 荣翠重重地点着头,豆大的泪珠簌簌滑下,“王嬷嬷得知郡主为嫁祸凤小将军不惜牺牲奴婢,大义凛然地划花自己的面容,并替奴婢饮下掺有鸩毒的茶水,投井而亡。” “王嬷嬷?” 君拂怎么也没想到,衙役们抬上来的这具面目全非的女尸,竟是王嬷嬷! 王嬷嬷将她视为己出,尽心尽力地守护了她十七载。 没想到,竟落得个曝尸枯井的凄惨下场。 她双膝跪地,死死地盯着王嬷嬷的尸首,滚烫的泪珠夺眶而出。 赫连太后烦闷不已,她没料到君拂竟愚蠢至斯,连稀松平常的栽赃嫁祸都做不好。 “君拂,你可认罪?” “太后明鉴!君拂身怀六甲,一心向善,断不敢害人性命。这一切,定是荣翠事先与凤无忧串通好了的!” 凤无忧冷声道,“郡主,烦请您说话前先过过脑子。一会儿声称亲眼目睹本将军残杀荣翠的全过程,一会儿又一口咬定本将军同荣翠暗中勾结。前后说辞自相矛盾,又怎能让众人信服?” 君拂正绞尽脑汁地寻思着辩驳说辞之时,大堂外忽然传来衙役洪亮的通报声。 不多时,慕洛言便被衙役带上了大堂。 她面容坚毅,信誓旦旦言之,“太后娘娘,臣女有事要报。” 群儒宴上的惊鸿一舞,使得慕洛言声名大噪,一跃成为东临第一美人。 这会子,众人纷纷好奇地看向慕洛言。 赫连太后对慕洛言的印象不错,缓声道,“说。” 慕洛言微微颔首,旋即偏转过身子,她一手指着君拂,言之凿凿,“前日群儒宴上,臣女不慎被茶水弄脏了衣裙,旋即便被宫中嬷嬷带往偏殿更换衣物。不成想,竟撞见君拂郡主同云秦太子在偏殿中私语。臣女正打算回避一二,恰巧听闻君拂郡主扬言欲手刃贴身侍婢,并以此栽赃嫁祸给凤小将军。” “此言当真?” 赫连太后眉梢一挑,倘若慕洛言所言非虚,君拂极有可能被安上通敌陷害朝中忠良的罪名。 君拂的死活和她并无关系。 只是,赫连太后深知云秦国力强盛,无论如何,她也不愿得罪云非白这个硬茬。 “禀太后。臣以项上人头保证,小女所言句句属实。” 慕大学士本不愿卷入这场纷争之中,只是他膝下仅有慕洛言一女,自然格外上心。 外人说她一个不好,等同于要了他的命。 君拂语噎,紧咬着下唇,一双杏眸死死地盯着面容坦荡的慕洛言。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和慕洛言无冤无仇,慕洛言为何非要趟这趟浑水。 赫连太后神色阴郁,凤无忧大闹坤宁宫已然得罪了她,她断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凤无忧。 沉吟片刻之后,赫连太后将君拂的罪责一笔带过,轻描淡写地说道,“鉴于君拂身怀有孕,刑罚就免了。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谢太后开恩。” 君拂规规矩矩地给赫连太后磕了一个响头,旋即由二位侍婢搀扶着,又坐回了御赐宝座。 宗盛深知赫连太后心中余怒未消,不轻不重地提了一句,“昨儿个,君拂郡主被凤将军绑于栾钦殿中百般打骂,宫中侍卫可是都瞧见了的。” 君拂闻言,连连点头,“确有此事。还请太后为拂儿做主!” 君墨染却道,“无忧替本王管教胞妹,何错之有?” “王兄,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君拂于东临王宫中弑杀婢女,按东临律例,当凌迟处死。”君墨染声色冷淡,仿若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367 味甘甜(3更) 君拂眸中闪过一丝悲痛,她没想过自己爱了十多年的男人,竟想着置她于死地。 北堂龙霆若有所思地看向君墨染,他终于明白凤无忧为何那么喜欢君墨染。 君墨染可靠,护短,确实值得托付终身。 再反观自己,一味地听信着北堂璃音的一面之词,一而再再而三地误解着凤无忧,使得她受尽煎熬。 北堂龙霆面露愧色,甚至不敢正眼看她。 赫连太后犯了难,君墨染态度坚决,她不好当面反驳。 可万一云非白怪罪起来,她一个深宫妇人,又当如何应对? 正当她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云非白跟前的带刀侍卫急急赶来。 “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伤害太子妃腹中龙嗣。”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君拂的眼神又多了一分深意。 君拂见云非白如此护她,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她挺了挺胸脯,活像只骄傲的孔雀,得意洋洋地对上凤无忧犀锐的目光。 凤无忧全然无视了君拂的挑衅,只当她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时。 云非白稀罕的是她腹中的孩子,绝不是她, 君拂诞下腹中胎儿之时,便是她下半生噩梦的开始。 云非白如此憎恶君墨染,又怎么可能善待君墨染的妹妹? 待君拂被二位侍婢搀扶着退下大理寺大堂,赫连太后再度将视线落在凤无忧身上。 她十四岁入宫,至今已有三十年。 这三十年中,她什么样的劲敌没遇见过? 她偏就不信,自己几十年的阅历,还斗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少顷,她特特偏转过身子,缓声询问着即墨胤仁,“皇帝,凤无忧投毒一事,你怎么看?” 即墨胤仁连声解释道,“绝无此事。东风无力散,是朕偷的,并非凤无忧亲手相赠。” 赫连太后眉头轻蹙,她压低了声呵斥着即墨胤仁,“你乃一国之君,说话也该有些分寸。” 即墨胤仁为了保护凤无忧,再也顾不得许多,又当着众人的面,沉声言之,“东风无力散,并非凤无忧亲手相赠。” “皇帝,你还小,不知人心险恶。倘若,凤无忧并未将东风无力散放在显眼的位置,你又怎么可能拿得到?依哀家之见,凤无忧本就存了异心。”赫连太后头头是道地反驳着即墨胤仁。 即墨胤仁急了眼,一时说漏了嘴,将君墨染也给供了出来,“东风无力散里原本并无剧毒,摄政王可作证。不日前,朕在宫门口偶遇摄政王,他一连吃了数十颗,也不见中毒。故而,东风无力散中即便有毒,也应当是宫中之人所投。” “本王确实吃了,还吃了一把。味甘甜,服下后并无任何不适之处。” 君墨染神色自若地说着。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她深知君墨染为了给她开罪,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但是那句“味甘甜”实在多余得很,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傻乎乎地吃了东风无力散,还吃得津津有味。 即墨子宸一时没绷住,朗声大笑,“阿染,服用后,当真没有一丝不适?” 368 本王替你降火?(1更) 为了替凤无忧洗刷冤屈,君墨染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不适,也仅仅只是一瞬之间的事。” 缙王好整以暇地看向君墨染的紧要部位,好奇地询问道,“当真没有副作用?” 容亲王却道,“摄政王洁身自好,府中连个通房都没有。想来,摄政王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副作用。” “没有。”君墨染冷声言之。 他此言一出,大部分人纷纷神色揶揄地看向凤无忧。 想来,君墨染定是同凤无忧多番试验过,才这么笃定东风无力散并无任何副作用。 凤无忧无所谓众人怎么想,正眉飞色舞地向在场达官显贵卖力推销着东风无力散,“东风无力散无毒无公害,还可辅助诸位励精图治,戒淫戒色。定期服用,有延年益寿之效。若欲购买,请认准桃李街神算医馆,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明明是消解男人欲望的药,却被凤无忧夸得天花乱坠。 最玄妙的是,他们之中有不少人被凤无忧说动,还打算前亲自去往神算医馆买上几瓶,以备不时之需。 譬如,家中妻妾环伺,成日为争宠吵闹不休。 这个时候,来一瓶东风无力散,胜过千言万语。 赫连太后瞅着沸反盈天喧闹不止的文武群臣,脑壳突突作痛。 她纤手轻挥,声色骤冷,“肃静!” 遽然间,众人纷纷噤了声,上百双眼齐刷刷地看向稍显不耐的赫连太后。 赫连太后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凤无忧,她眸光阴沉,厉声质询着凤无忧,“皇帝年纪尚幼,平白无故的,怎会擅自服用东风无力散?今儿个,你若是不给哀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哀家唯你是问!” 凤无忧讪讪而笑,对答如流,“皇上心怀天下,励精图治,不愿沉湎女色,实乃东临之福。” “休想忽悠哀家!你倒是说说,我儿为何会无端昏迷?” “太后,这个问题你怕是问错了人。东风无力散在摄政王手中并无差错,怎么一被皇上带入宫中,就出了差错?有没有可能,是皇上身边的随侍宫女搞的鬼?” 砰—— 赫连太后勃然大怒,单指直指着凤无忧的鼻头,厉声道,“放肆!皇帝寝宫中的侍寝宫女,乃哀家亲自遴选,怎么可能出此差错?” 君墨染倏然起身,他阔步跨上堂前,长臂一揽,将凤无忧捞回怀中。 他抬眸看向高位上瞠目结舌的赫连太后,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太后火气颇旺,需要本王替你降火?” 赫连太后触及君墨染冰冷的眼神,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眼皮直跳。 宗盛不动声色地扶了一把身体隐隐有些发颤的赫连太后,沉声低语,“太后娘娘,可是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即墨胤仁侧目看向面色晦暗的赫连太后,连声道,“母后好生歇息,此案不妨交给儿臣?” “也好。” 赫连太后不愿同君墨染针锋相对,只得顺着即墨胤仁铺就的台阶往下走。 凤无忧瞅着矫揉造作的赫连太后,头疼不已。 参禅礼佛之人,为何依旧是一身戾气? 十来年的佛经,怕是都白抄了。 她摇了摇头,理清思绪,犀锐的桃花眼定定地落在静立在即墨胤仁身后神色自若的初初身上,“怎么,不为自己辩解一番?” 初初眨了眨眼,依旧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做派,“凤小将军所言何意?初初愚钝,听不明白。” “时至今日,还想着装疯卖傻蒙混过关?” “凤小将军,你的这招栽赃嫁祸看上去似乎不太高明。初初乃皇上的人,从入宫的第一天起,初初的命运便和这座深宫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初初不疾不徐地回着话,气度从容,并无半分心虚的模样。 凤无忧移开视线,转而缓声询问着大堂上的文武朝臣,“各位可还记得一个月前名动京都的醉柳轩头牌花魁娘子楚依依?” “自然记得!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本王万万没料到,楚依依竟是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不仅一手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红叶寺惨案,甚至于胆大包天意图谋害皇上。”即墨子宸慷慨陈词,其声宏亮,足以让在场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裕亲王眸色一暗,一手捋着寸长的胡髯,沉声附和道,“本王怎么记得,楚依依曾是五皇弟的入幕之宾?” “皇兄记岔了。” 容亲王面露浅笑,一双眼眸正戏谑地看向气得面色发青的缙王,他不轻不重地说着,“楚依依不止是五皇弟的入幕之宾,人家还是五皇弟最得宠的妾室。” 喜欢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请大家收藏: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华夏书库更新速度最快。 369 初初露馅(2更) 啪—— 缙王一掌拍在身前桌案上,语气不善,“本王在得知楚依依大逆不道胆敢谋害皇上之后,已将她杀之而后快。凤无忧,你何以反反复复翻着陈年旧账?莫不是想要混淆视听!” “缙王稍安勿躁。” 凤无忧懒得理缙王,声色轻缓地询问着面色大变的初初,“楚依依,还不从实招来?” “初初不认识什么楚依依。初初出身贫寒人家,有幸入宫服侍皇上,又岂敢犯上作乱?” “你的谈吐,可不像是贫寒人家出来的女子。” 纵初初进退得当,凤无忧依旧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她的蹊跷之处。 贫寒人家的女子,哪里有饱读诗书的机会? 初初的礼仪谈吐,可不是一日两日得以练就的。 凤无忧见她并未答话,又向前迈进了一步,沉声言之,“敢不敢让人验一验你这张摄魂勾魄的美人皮?” “好。” 初初极为爽快地应承着,她仪态万方地从高阶上走下。 行至凤无忧跟前,初初倏然跪地,仰头时已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儿,“初初身份卑贱,被污蔑被误解,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初初并无责怪凤小将军之意,只希望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凤小将军能亲自向初初致歉。” 凤无忧居高临下地看着巧言善辩的初初,她单指挑着初初的下颌,本想直截了当地掀开初初的伪面具,可折腾了大半天,才发现初初面上肌肉抖动正常,下颌线处的皮肤亦没有明显的衔接痕迹。 难道,初初和楚依依不是同一个人? 凤无忧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之间,凤无忧便想明白了其中猫腻。 一个人的眼神,鲜少会在短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显然,初初和楚依依的眼神如出一辙,几无不同之处。 凤无忧暗忖着,也许楚依依那张脸,才是假脸。 初初唇角微扬,声色淡淡,“凤小将军,验得如何了?” “尚未开始查验,急什么?” 凤无忧躬身下腰,在她耳边轻语着,“换头倒是极为成功,可惜你换不了身子。” 初初闻言,大惊失色,双膝好似定在地上一般,已然无法挪动。 凤无忧并未给初初辩驳的机会,她指着跪伏在地的初初,言之凿凿,“一个月前,缙王于大理寺府衙大堂大义灭亲手刃其爱妾楚依依一事,诸位没忘吧?那一地的鲜血,当真是触目惊心!只不过,习武之人应当知晓,寻常剑伤断不可能造成女人身下淋漓不止的情况。本将军怀疑,楚依依被缙王所伤之时已怀有身孕。利剑穿腹,搅碎了楚依依腹中胎儿,才有可能造成大出血的突发状况。” 初初筛糠般摇着头,矢口否认道,“凤小将军所言甚是荒谬。初初入宫前,本就经过层层遴选,至今还是黄花闺女。” “哦?黄花闺女?” 凤无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同她一争高下。 少顷,凤无忧看向静立在傅夜沉身侧的苏太医,恭声道,“有劳太医为初初诊断一二。” 苏太医抬眸,不动声色地撇着君墨染的脸色,但见君墨染点头示意,他才敢挎着药箱,疾步上前。 初初倏然起身,本能地往即墨胤仁身后躲去,“皇上,男女有别,可否为奴婢找个宫中嬷嬷验身?” “完璧之身作假还不容易?唯有让太医亲自把脉,验验你这副身子有没有滑过胎,才得以令众人信服。”凤无忧坚守己见,寸步不让。 君墨染闻言,微微走神。 他犹记得凤无忧同他说过,她从未和其他男人有过逾矩的行为。 那么,她应当还是黄花闺女吧? 可万一不是呢? 君墨染腹诽着,即便凤无忧在此事上作假,他也不会怪她。 只是,他依旧希望凤无忧有且仅有他一个男人。 思及此,他霸道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恨不得早些将凤无忧迎娶进门。 在即墨胤仁的示意下,初初只得妥协。 她被二位宫婢按着双肩,死死地盯着正全神贯注为她把脉的苏太医,“还望太医谨言慎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苏太医乃宫中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医德人品俱佳。 他自然听出了初初的求饶之意,只是兹事体大,涉及到即墨胤仁的安危,他可不敢马虎。 片刻之后,他收回手,一五一十地陈述着诊断结果,“回禀皇上,宫女初初确实是完璧之身。只是,初初确实于一个月前滑过胎,身子根基大损,恐终身不孕。” 此言一出,非议声甚嚣尘上。 “想不到,皇上身边竟潜伏着这么大一个隐患!” “真是蹊跷!既是完璧之身,又滑过胎!难不成,她的身体构造和寻常女子不同,长了俩?” “依照凤小将军所言,初初和楚依依本是一人。如此看来,借宫婢初初之手毒害皇上的人,莫不是缙王?” ……… 喜欢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请大家收藏: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华夏书库更新速度最快。 370 死不认账(3更) 即便,舆论已经一边倒地偏向凤无忧,初初依旧在负隅顽抗。 “苏太医,你怕不是贪生怕死,担忧得罪了凤小将军,才顺着他的话茬,得出这般荒谬的结论?” 初初慷慨陈词,她当着众人的面,撩开衣袖,露出一截嫩藕般的手臂。 只见,莹白的手臂上,赫然印着一颗暗红的守宫砂。 众人见状,纷纷陷入沉思之中。 饶是经验丰富的苏太医,亦被初初问住,一时间亦不知当如何作答。 凤无忧却道,“若想得知守宫砂是否造假,也并非难事。本将军倒是听闻,部分女子为修补完璧之身,特以蚕蛹补之。一般而言,蚕蛹破茧所需时温当比人体温度低上些许。只要将她浸泡在冷水中,不出几个时辰,蚕蛹若是有幸破茧,她手臂上的守宫砂当不复存在。” “凤小将军,初初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初初?” “公然跟本将军抢男人,还不算得罪?”凤无忧压低了声,在初初耳边低语着。 要不是初初频频将视线放在君墨染身上,凤无忧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也不会将她同消失一月有余的楚依依联想到一块儿。 待数位衙役颇为吃力地扛上满满一桶冷水,凤无忧一手拎着初初的后领,直接了当地将她扔下桶中。 赫连太后只觉凤无忧的推断十分荒谬,她一脸忿忿,沉声言之,“凤无忧,大理寺不是戏台。” “臣自然分得清。倒是太后身边的这位大总管,一袭红衣,玄纹云袖,更适合唱戏。” 凤无忧反唇相讥,她倒不是非要逞口舌之快,她纯粹是想看看赫连太后究竟会如何应对。 倘若,赫连太后和宗盛的关系,当真非同寻常。 此时此刻,同样穿着一袭红衣,看上去和宗盛尤为登对的赫连太后定是心虚万分,绝不敢出言反驳。 果不其然,赫连太后一改方才颐指气使的模样,只字未提宗盛,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依哀家之见,初初即便是浸泡个七天七夜,守宫砂也不会平白消失。” 凤无忧笑而不语,转而看向蜷缩在木桶中,瑟瑟发颤的初初。 她背手负立,定定地立于初初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波微漾的水面,神情尤为专注。 君墨染亦目无斜视地盯着凤无忧,他总觉得凤无忧身上藏着太多的惊喜,总能让他眼前一亮。 不多时,水面上突然浮出几瓣飞蛾的羽翼。 羽翼上,尚还参杂着缕缕血丝。 凤无忧见状,勾唇一笑,旋即将初初从木桶之中拽了出来。 她指着初初毫无瑕疵的手臂,朗声言之,“你们看,守宫砂消失了。” 众人震惊地无以复加,一时间纷纷夸赞凤无忧博闻强识,亦对发生在初初身上的诡事啧啧称奇。 “怎么不狡辩了?” 凤无忧垂眸,看向银牙碎咬,面色惨白如纸的初初,戏谑言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初初撇过头,依旧十分硬气。 371 讨好(1更) “不见棺材不落泪。” 凤无忧将浑身湿透的初初拎至宫婢跟前,沉声道,“带她去偏房验身,看看她腹上有无刀疤。” “是。” 宫婢唯唯诺诺地应着,在一众衙役的护送下,将一脸愤恨的初初强拖下府衙大堂。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大堂外忽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回眸间,只见一面戴薄纱,身着宫婢襦裙的女子迈着细碎的脚步,堂而皇之地冲着凤无忧奔来。 凤无忧瞥了眼她袖口处寒芒暗闪的匕首,从容不迫地偏转着身子,往边上微微挪了半步。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要死,我们一起死!” 初初利落地扯下面上薄纱,面目狰狞地挥砍着手中匕首。 出乎意料的是,凤无忧尚未出手反击,北堂龙霆已势如疾电般死死地挡在凤无忧身前。 他宽大的手掌紧攥着初初纤细的手腕,“咔嚓”一声,直截了当地将初初的手臂拧成了麻花。 “谁要是敢伤凤无忧一丝一毫,就是跟我北堂龙霆过不去。” 北堂龙霆身躯凛凛,话语轩昂,于须臾间显出万夫难敌之威。 凤无忧如同看笑话一般,极其冷淡地看着挡在她身前勃然大怒的北堂龙霆。 “北璃王,一直在伤害我的人,不正是你?” “给本王一个弥补的机会。”北堂龙霆侧目,放低了姿态,尤为诚恳地恳求着凤无忧。 “怎么弥补?若不是我命大,早该横尸在北璃营帐之中。” 凤无忧眸中淬火,她委实看不惯北堂龙霆惺惺作态的模样。 他逼她下跪的时候,他动手打她的时候,可有想过她能否承受得住? 北堂龙霆深深地凝望着面前浑身是刺的凤无忧,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过往种种,确实是本王对不住你。” “仅仅只是一句对不起么?北堂璃音欠我的,你替她还?” “好。” 北堂龙霆一口应下,他深知北堂璃音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一句“任性妄为”可以笼统概括。 倘若,当真是北堂璃音步步设陷,千方百计地算计凤无忧,北堂龙霆势必不会毫无底线地袒护北堂璃音。 他也想为凤无忧主持一回公道。 凤无忧早已不再奢望他的疼爱,面容平静无波,“你确定你还得起?” “你即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月,本王也会拼尽全力,为你摘来。”北堂龙霆郑重起誓,一字一顿地说道。 “大可不必。” 凤无忧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缥缈不可及的星月。 她想要的,仅仅只是他的信任。 可惜,他从未给过她信任。 北堂龙霆眉头紧蹙,抓心挠肺地难受。 凤无忧目不斜视,俨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察觉到北堂龙霆和凤无忧之间的微妙互动,众人纷纷看呆了眼。 他们原以为北堂龙霆同凤无忧势同水火,相看两相厌。 不成想,他竟纡尊降贵地腆着脸讨好凤无忧! “北璃王莫不是被凤小将军抓到了什么把柄?” “单看年纪,北璃王足足大了凤小将军两轮!照理说,他没必要跟个孙子一样卑躬屈膝。” “你们觉不觉得,北璃王和凤小将军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之处?有没有可能,凤小将军是北璃王的私生子?” ……… 喜欢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请大家收藏: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华夏书库更新速度最快。 372 昨夜义庄春风度(2更) 短短半日时间,大部分朝臣纷纷摒弃对凤无忧的固有偏见。 他们亲眼目睹凤无忧身陷绝境,又亲眼见证她绝地反击,心中不由得生出一分敬意。 “凤无忧,本王想...想收你为...” “北璃王,莫要将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凤无忧未等北堂龙霆说完,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她不愿同北堂龙霆过多的纠缠,转而看向眼神淬毒,面容狰狞扭曲的初初。 初初双臂被北堂龙霆拧成了麻花状,痛得泪花狂飙。 饶是落得这么凄惨的境地,初初那张嘴,依旧不服输,“凤无忧,总有一天,我会笑着看你痛哭流涕。自古男人多薄情,你以为摄政王会对你死心塌地一辈子?” “会。” 君墨染不由分说地抢答着。 自他爱上凤无忧的那一刻起,就是奔着白头偕老来的。 初初失语,一想到昨夜种种,心如刀绞。 听闻君墨染所言,凤无忧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她忽然忆起她和君墨染的赌约。 想不到,君墨染竟真的在短短一个月时间中坠入情网。 思及此,凤无忧莞尔浅笑,频频朝着君墨染抛去媚眼,“今晚子时,等爷宠你。” “嗯。” 尽管,君墨染已经预料到凤无忧这个小怂包十有八九会怯场,可他依旧兴奋地合不拢嘴。 “凤无忧,你少自鸣得意!” 初初瞅着在她跟前眉来眼去的二人,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 她恨! 她恨自己的出身,从一开始就将她强拉硬拽至君墨染的敌方阵营。 她恨! 她恨凤无忧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俘获君墨染的心。 而她竭尽全力,拼尽所有,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凤无忧置若罔闻,拎小鸡般,将初初拎至身前。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初初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强行掰正她扭曲的面容,颇为满意地颔了颔首,“长得倒是挺水灵的!乖,就你了。” 初初狠瞪着梨涡微漾的凤无忧,心生惧意,“凤无忧,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凤无忧一手强按着初初的后颈,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腰身,优哉游哉地拖行着她绕场数周。 即墨子宸的眼眸一直跟随着凤无忧的步伐,他尤为不解地开口询问道,“无忧,你这是打算将她当拖把?再转悠两圈,地儿都要给你拖干净了!” 凤无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眉飞色舞地推销着神算医馆的新业务,“走过路过,莫错过。尚未出阁的妹妹们听好了!尔等若是不慎失了完璧之身,大可前来神算医馆修补一二。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 众人皆未料到凤无忧竟将女儿家最为私密的事这般大张旗鼓地说出来,面上臊得慌。 他们委实想不明白,凤无忧现下是多起案件的头号嫌疑人,自身安危都未必保得住,怎么还想着赚钱? 难道,她很缺钱? 问题是,她根本不是缺钱的主儿。 且不论神算医馆生意如何火爆,单凭君墨染富可敌国的财力,凤无忧便可轻而易举地坐拥金山银山。 “我的完璧之身确实有假,这蚕蛹是我今儿个一早自己造的,守宫砂也是我今儿个一早自己点的。” 初初沉声言之,双臂如同柳条儿一般,随着她的躯体左右摇晃。 凤无忧略显讶异,她原以为初初会抵死不认。 不成想,初初竟这么干脆地承认了这一切。 出乎意料的是,初初话风一转,又将含情脉脉的水眸定在君墨染身上,“昨夜,我奉太后之命传召顾南风入宫为皇上看诊。途中恰巧偶遇了摄政王。摄政王并未多言,将我强行拖往义庄后山,迫使我成为他的女人。” 她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各异。 昨夜,君墨染确实在义庄后山逗留过一段时间,说不准初初所言全是事实。 君墨染却觉初初所言极为荒唐。 君白染明明只有三岁的心智,纵初初百般诱惑他,也不可能动欲。 话虽如此,他还是耐心地向凤无忧解释道,“本王虽不记得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本王敢以身家性命保证,绝对没碰过她。” 凤无忧对此亦是深信不疑。 昨夜,她找到君白染的时候,他身上依旧十分干净,既没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也没沾染上女儿家的脂粉气。 初初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腹部,讷讷言之,“苏太医,你要不要再诊治诊治?指不准,我已经怀了摄政王的骨肉?凡是均没有绝对,你说我不能生,我未必真就不能生。” “这...” 苏太医硬着头皮道,“身体根基损毁,纵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 初初扬起的唇角骤然下垂,昨夜她被云非白的手下带至义庄坟区后,确确实实见过君墨染,也确确实实和他发生了关系。 她早已料到君墨染会不认账,可她完全没料到自己的身体当真怀不上孩子。 饶是如此,她依旧神神叨叨道,“我不管!现如今,我已经成为了摄政王唯一的女人。” 这会子,连赫连太后都动了怒。 初初本是她亲自为即墨胤仁精心挑选的侍寝宫婢,不是完璧之身也就算了,居然先后跟过缙王、摄政王! 赫连太后面上无光,冷喝着言之凿凿的初初,“住嘴!都怪哀家看走了眼,竟将你这等不知廉耻且心狠手辣的女人留在皇帝身边。” 凤无忧眉头轻蹙,她总觉初初并不完全是在演戏。 也许,昨夜当真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之事。 犹豫再三,凤无忧终是解下项上挂坠,趁着初初神智愈发错乱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催眠了她。 “说,投毒之人是不是你?” “是我。” “云非白可是你的主子?” “是。” “说说看,你替他做过多少事?” 初初双眼呆滞,一股脑儿地将近些年来云非白交代她的任务一五一十地道来。 “云秦太子将我安插在百里国师身边,命我挑拨国师与摄政王的关系,他好从中获利。上一回三堂会审,缙王一剑贯穿了我的腹部,致使我意外滑胎。云秦太子命人救回了我,并命我混入东临王宫之中,伺机挑拨皇上和摄政王的关系。东风无力散中的剧毒,正是云秦太子命我投放。” 373 求娶(3更) 东临朝臣闻言,愤懑不已。 他们虽时常内斗,可面对云非白这股外来势力之时,却显得异常团结。 赫连太后原本只想在即墨胤仁身侧安插一个便于掌控的宫女,亦未料到初初竟是云非白的人,此时此刻,亦后悔至极。 “昨夜,你当真去过义庄?” “去过。云秦太子告诉我,摄政王在义庄等我,我便满心欢喜地去了。去了之后,摄政王如饥似渴地将我扑倒在地,于荒山野岭之中强要了我。” “凤无忧,你相信本王。本王没做过。” 君墨染尤为笃定地说着,倘若真如初初描述的那般,他身体也该有所感觉才是。 “瞧你紧张的!” 凤无忧失笑,她明明没有诘问过他,他紧张什么? 君墨染见凤无忧神色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成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初初又鬼使神差地将欢好的细节描述地一清二楚。 众人听得面红耳赤,纷纷垂眸看着自己的鞋面儿。 君墨染怒不可遏。 他阔步行至初初跟前,手持噬骨水,对着她那张清秀的脸,兜头泼下。 滋—— 眨眼间,初初便在众人面前化作了一滩污油,连身上的衣物都被腐蚀殆尽。 “胆敢觊觎本王的女人,必死。” 凤无忧见状,冷不丁地又打了个寒颤。 若是让君墨染得知,自己也曾强迫过他,他该不会恼羞成怒,也这般对待自己吧? 彼时,大堂之中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众人许久未得见君墨染手染血腥的模样,这会子,均被吓得不清。 就连赫连太后,也不得松了口,缓和了语气道,“现已查清,宫中命案及投毒案,与凤无忧并无瓜葛。至于凤无忧大闹坤宁宫一事,哀家暂时不予追究。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虽说,云非白才是这两起案件的始作俑者,但云秦国力强盛,若是惹急了云秦,对东临绝无好处。 众人心知肚明,忍一时,风平浪静。 再者,云非白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自他昨夜被君墨染砍伤之后,至今已有数个时辰,情况仍旧十分不稳定。 这要是弄不好,云非白的下半身极有可能就此报废。 “折腾了大半日,诸爱卿想来已经乏了。都散了吧!” 赫连太后摆了摆手,正欲起身,凤无忧却不肯就此离场。 “太后,臣平白无故地被关了一日天牢,受尽委屈,难道不该给予些物质上的补偿?”凤无忧理直气壮地说道。 赫连太后阴沉着脸,要不是因为凤无忧,她脑门儿上又怎会被宗盛失手砸出了大窟窿? 想到此事,赫连太后郁愤难纾。 不过,她不动声色地瞄了眼大堂中央那滩污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只得客客气气地询问着凤无忧,“凤爱卿想要什么?” 凤无忧正想着狮子大开口,君墨染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凤无忧受了莫大的委屈,势必要好好安抚。不若,就将凤无忧赐给本王?本王愿意倾尽一生,以作补偿。” “啥玩意儿?” 凤无忧局促地咽着口水,心跳骤然加快,眩晕感愈发强烈。 374 凤羿暴毙(1更) 君墨染以为凤无忧没听清,薄唇轻启,郑重其事地询问着她,“你可愿嫁给本王?” 凤无忧尚未答话,一干人等纷纷出言阻挠。 “成何体统?男婚女嫁,人之大伦。两个男人,如何嫁娶?”赫连太后如是说道。 “朕附议。” 一开始,即墨胤仁只道是凤无忧和君墨染二人若能修成正果,也是一桩美事。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凤无忧的感情愈发复杂。 “臣附议。”傅夜沉亦表明了态度。 即便凤无忧并不喜欢他,可他还是想要放手一搏。 百里河泽更为直接,他冷声言之,“凤小将军同摄政王断不能结成连理。二人八字不合,若成连理,恐招祸端。” 北堂龙霆亦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并不知凤无忧是女儿身,只单纯地希望她如同寻常男子一般,娶妻生子,健康顺遂。 君墨染置若罔闻,只定定地看向凤无忧,一字一顿,“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本王可以晚点再问。” 凤无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确实想和他结为连理。 可她尚未做好为人妻的准备,心下有些迷茫。 “我...” 凤无忧不想当众驳了君墨染的面子,正打算一口应下,二位衙役神色慌张地跑上了大殿,急声道,“不好了!北璃凤老将军之子凤弈暴毙而亡,原因不明。” “你说什么?” 凤无忧惊愕万分,阔步上前,双手紧扣着衙役的肩膀,声色俱颤。 衙役被情绪格外激动的凤无忧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得磕磕巴巴地将原话复述了一遍。 与此同时,云非白被四位带刀侍卫抬上了大理寺府衙大堂。 他面色黢黑,幽深的紫瞳中藏着熊熊的怒火,“凤弈畏罪自杀,临了前亲口承认将云秦虎符转交给了凤无忧。今日,尔等若是不乖乖交出云秦虎符,就别怪本宫不顾情面一手撕毁休战协议。” 云非白此话一出,大理寺中人人自危。 缙王沉不住气,摔桌而起。 他一手指着凤无忧的鼻尖,厉声痛斥着她,“说!你是不是北璃派来的细作?” 容亲王附和道,“速速交出云秦虎符!” 君墨染不悦地扫了眼言之凿凿的缙王,稍一拂袖,就将他扇出十米开外。 他紧搂着怀中仍旧沉浸在凤弈暴毙中缓不过神的凤无忧,沉声言之,“你的兄长,便是本王的兄长。别担忧,他没事。” 凤无忧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平稳落地,她略显困惑地看向君墨染,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凤弈窃取云秦虎符,牵涉到多方利益,必死无疑。昨夜凤之麟夜探大理寺天牢之后,便有接应之人将凤弈秘密送走。那时候你尚还在熟睡之中,云非白尚未闯入天牢。” “原是如此!我就说,平素里机敏细致的大哥,绝不可能同大理寺天牢中其他犯人一般,轻而易举地被云非白迷晕。” 想来,云非白闯入大理寺天牢之前,凤弈就已经被君墨染的人秘密转移至安全之地。 375 事情败露(2更) 云非白冷淬着神色自若的君墨染,心中怒火喷薄。 不过,他还没傻到在君墨染的地盘上公开和他叫板的地步。 思量再三,云非白终是将矛头对准了凤无忧,“凤无忧,速速交出云秦虎符!” 北堂龙霆急忙挡在凤无忧跟前,话语轩昂,“本王以人格担保,凤无忧绝不会行鸡鸣狗盗之事。云秦太子,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还望你谨言慎行。” 云非白见北堂龙霆百般护着凤无忧,误以为北堂龙霆同君墨染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紫眸微动,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心神不宁的凤之麟。 此时的凤之麟,正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无法自拔。 他颓然端坐在案前,眼角的褶皱处有泪光闪过。 云非白暗骂了一句“废物”,旋即移开了眼。 在云非白看来,成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 像凤之麟这般优柔寡断之人,当他的走狗,都不够格。 赫连太后看得心焦,连声道,“东临、云秦二国邦交不可损,你若是再不交出云秦虎符,就别怪哀家不近人情,将你转交至云秦太子手中。” “不可!” 即墨胤仁怒气凛然地瞪了眼赫连太后,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强硬地对赫连太后说话。 赫连太后有些懵圈,她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即墨胤仁,“皇帝,难道你打算为了一个北璃来的草包将军,抛下东临万万子民?” “母后请慎言。英雄不问出处,凤无忧既已归顺我东临,就是朕的子民。朕既不会抛下东临万万子民,也不会抛下凤无忧。” 即墨胤仁慷慨陈词,声色坚定,透着不容商榷的霸气。 无人知晓,即墨胤仁拢在袖中的双手,早已被冷汗浸湿。 君墨染颇为赞赏地看向即墨胤仁,近些时日,他似乎长大了不少。 赫连太后失语,她这才发现,即墨胤仁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她捏扁搓圆的傻愣子。 云非白冷笑道,“东临皇帝既不肯交出凤无忧,那就乖乖地等着云秦大军兵临城下,横扫六合吧!” 凤无忧暗忖着,云非白从义庄后山寻到的云秦虎符,应当是凤弈刻意放在墓穴之中以便掩人耳目的仿真赝品。 而她手中持有的,才是真正的云秦虎符。 照理说,云非白应该还不清楚自己手中的云秦虎符是假货。 可问题是,他既已将找回的赝品当成云秦虎符,为何还大张旗鼓地向她讨要? 这不明摆着故意找茬? 好在,君墨染早有防备。 他不疾不徐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亲手递至凤之麟手中,“念来听听。” 凤之麟回过神,只一眼,就认出了凤弈的字迹。 他双手颤得厉害,粗粝的指腹轻抚过信笺上,遒劲有力的楷体小字。 北堂龙霆急于替凤无忧洗刷冤屈,他见凤之麟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忙不迭地夺过他手中的信笺,朗声读道,“鄙人凤弈,官至北璃内阁大臣,却一直未能为江山社稷做出应有的贡献。家父凤之麟利欲熏心,为谋朝篡位,不惜同云秦太子云非白串通一气。鄙人不愿北璃百年平和毁于家父手中,遂铤而走险盗取了云秦虎符。父亲,昨夜那顿饭菜儿子吃了。若有来世,只愿不复相见。见字如面,凤弈留。” 话音刚落,狱卒便恭恭敬敬地呈上了盛有云秦虎符的木盒,“启禀皇上、摄政王,仵作从凤弈身上搜出一破旧木盒,内里似乎装着云秦虎符。” “不可能。你们最好别忽悠本宫!”云非白言之凿凿,尤为笃定地说道。 “看都不看一眼,就一口咬定是假货?难不成,真正的云秦虎符早已物归原主?”凤无忧反唇相讥。 “本宫只是不敢相信,阴险狡诈的凤弈,会这么轻易地交出云秦虎符。” 云非白冷声辩解道。 他身边的带刀侍卫已然打开木盒,将内里的云秦虎符毕恭毕敬地递至云非白手中。 云非白漫不经心地掂量着虎符的重量,心下一惊。 怎么连重量都分毫不差? 他垂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手中的云秦虎符,指腹往虎符底座凹槽上按去。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他的手指一触及凹槽,虎口大开,虎口中鎏金的“云秦盛世”四字赫然入目。 云秦虎符里的玄机,除却云秦皇室,外人绝不可能得知。 他敢确定,昨晚连夜掘墓挖出的云秦虎符,绝对是真的。 可问题是,这世上,为何会有两枚云秦虎符? 此时此刻,云非白也是一头雾水。 就连他也分不清,这两枚虎符,孰真孰假。 北堂龙霆怔然涕下,他将信笺递给凤之麟,缓声道,“凤爱卿,本王可曾亏待过你?” 凤之麟猛地抬眸,忿忿然言之,“北堂龙霆,你可有真心待过我?” 376 狗尾续貂(3更) “什么意思?” “你惹下的风流债,为何要我给你兜着?邱如水明明是你厌弃了的女人,你却设计,将她送入了将军府中。你可知,她在过门前,就已经怀了身孕?你可知,凤无忧正是你和邱如水苟合后才有的野种?” 北堂龙霆眉头紧蹙,他沉声言之,“本王从未碰过邱氏。” 凤无忧亦被凤之麟这番话弄得晕头转向。 难道,她并非北堂龙霆的亲生骨肉,而是邱如水和野男人生下的“野种”? 不。 不可能! 倘若真是这般,北堂璃音为何这般痛恨她? 这其中,定有蹊跷。 “北堂龙霆,事到如今,还装什么情深不寿?你若是没碰过邱氏,她怎么怀上的身孕?后宫里,有且仅有你一个男人,难不成还有其他人?” “本王行得正,坐得端。” 北堂龙霆根本没碰过除凌素素之外的女人,经凤之麟这么一闹,他愈发觉得,凤无忧才是他的亲生骨肉。 想来,邱如水定是意外怀上身孕之后,特特设计勾引凤之麟,逼迫他迎娶她入门。 凤之麟误以为是北堂龙霆的意思,迫于强威之下,才不情不愿地迎娶了邱如水。 再加上邱如水和凌素素二人的分娩日期,仅差了一天。 柳嬷嬷曾说过,邱如水在凌素素分娩当天,还拖着孱弱的身体进宫探望凌素素。 当时,他只道是主仆情深,却不料,邱如水入宫,完完全全是为了调换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不过,还有一件事北堂龙霆尚未弄明白。 凌素素诞下的明明是女婴,可凤无忧... 难道,他的猜测有误? 又或者,凤无忧不是男人? 思及此,北堂龙霆看向凤无忧的眼神透着几分探究,频频往她胸口扫去。 凤无忧顿觉浑身恶寒,她只道是北堂龙霆看上了她的美貌,才以这种色迷迷的眼神看她。 “老变态!” 凤无忧双手护胸,连连侧转过身。 北堂龙霆面露尴尬,他亦觉得此举甚是不妥。 不论凤无忧是男是女,他总归是比她大了一辈,这么直白地盯着人看,到底不妥。 不若,择日寻君墨染问问? 北堂龙霆一想到君墨染性格这般强势,深怕凤无忧受欺负,心里抓心挠肺地难受。 凤之麟瞅着北堂龙霆自怨自艾的模样,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成王败寇,老夫还输得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做什么?” 北堂龙霆虽有些怨恨凤之麟未曾善待过凤无忧,但凤之麟到底是帮他养大了孩子,他心中还是存着一丝感激。 要知道,凤之麟明明有千百次机会,可以对年幼的凤无忧下手。 好在,凤无忧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凤之麟语噎,愈发猜不透北堂龙霆的心思。 他甚至觉得,北堂龙霆看起来还很开心。 难道,这就是北堂龙霆得知自己被心腹背叛之后的反应? 敖澈瞅着北堂龙霆笑眯眯地盯着凤无忧,轻拽着他的衣袖,低声言之,“王,嘴角...” “无妨。” 北堂龙霆抬手拭去嘴角的哈喇子,转而看向面色凝重的凤之麟,“凤之麟意图谋反,其罪当诛。鉴于你曾为北璃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死罪可免。即日起,由敖澈暂代北璃大将军一职。” 敖澈更希望让凤无忧担当北璃大将军一职,但见她在东临亦混得风生水起,终是未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凤之麟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成想,北堂龙霆竟给他留了一条生路。 震惊之余,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当真误会了北堂龙霆。 难不成,邱如水骗了他? 难道,凤无忧并非北堂龙霆和邱如水所出... 可凤无忧洒脱不羁的性子,确实和北堂龙霆尤为相像。 思及此,凤之麟眸中闪过一抹深意。 他暗忖着,此事兴许还要从邱如水身上着手。 反正北堂龙霆暂时要不了他的性命,他有的是时间弄清真相。 倘若,真是邱如水骗了他,他即便是做鬼,也会拉着她一道。 待凤之麟被一众暗卫押下大理寺大堂,云非白见事情败露,面露尴尬。 他摆了摆手,冷声喝着身侧的带刀侍卫,“送本宫回驿馆。” “慢着。” 凤无忧适时叫住了他。 云非白心生恼意,语气不善地质询着她,“本宫身体不适,有什么事择日再议。” “哪里不适?” 凤无忧戏谑问之,她的眼眸朝他裆部瞟去,一字一顿,“狗尾续貂,确实会产生排异反应。听说,驿馆中的一匹汗血宝马,被阉了?” 云非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 他确实命人阉了驿馆中的汗血宝马,可随行太医偏偏说不合适,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下,他身上的伤处,已被随行太医密密麻麻缝了数百针,且不论能不能用,那密密麻麻的线头,当真是丑绝人寰。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凤无忧,你就不怕本宫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题外话------ 一一揭秘摄政王府的神秘密室 一日,凤无忧无意间闯入了密室,只见君绿染正踮着脚尖将一串串茄子悬于梁上。 凤无忧心生狐疑,“哈尼,为何还要在上面刻字?” 君绿染随口胡扯,“刻了字,观感更好。” 翌日,君绿染吃了整整一碟子凤无忧出品的爆炒茄子后,无意间看见碟子里残留的一片茄子皮上赫然刻着“云非白”三字! 这之后,君绿染谈茄色变,累觉不爱。 今日一问: 君绿染最讨厌吃什么? 377 求婚(1更) “不怕。” 凤无忧耸了耸肩,她根本没有那玩意儿,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转念一想,凤无忧又一本正经地纠正着云非白的说辞,“日后好相见?云秦太子,你确定能行?若是不行,‘来日方长’、‘日久生情’、‘日复一日’这类颇有内涵的词汇,最好别用。省得叫人家姑娘空欢喜一场。” “你...!” 云非白气得连舌头都捋不直,若不是君墨染在场,他定会不管不顾地将凤无忧千刀万剐。 众人回味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凤无忧的话中之意。 “原来,狗尾续貂还有这层含义!” “日久生情这个词儿,妙极!想不到,凤小将军还能面不改色地说着荤段子。” “凤小将军真是个妙人儿,竟能将云秦太子气得面红耳赤。” ……… 东临朝臣纷纷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态度,满脸揶揄地看向侧卧在玉辇中的云非白。 近年来,云秦总是乐此不疲地在云秦、东临两国边境交界之处挑起纷争,东临朝臣对此颇有微词。 如今亲眼得见云非白吃了个天大的闷亏,众人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就差指着云非白的裆部破口大笑。 云非白紫眸矍铄,眸中杀气暗涌。 他狠瞪着一脸玩世不恭的凤无忧,一字一顿,“凤无忧,你千万别落在本宫手里。不然...” “不然什么?云秦太子还想继续昨夜未做完之事?” 凤无忧目露鄙夷,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伤处。 云非白脸色青白交错,窘迫地捂着伤处,声色因暴怒而微微变调,“送本宫回去歇息。” “是。” 云非白身侧四位带刀侍卫战战兢兢地应着,深怕再次激怒云非白,疾电般抬着玉辇绝尘而去。 啪啪啪—— 云非白前脚一走,大理寺大堂中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大部分东临朝臣已经敞开心扉,诚心诚意地接纳出身北璃,却总能为众人带来惊喜的凤无忧。 凤无忧笑眼弯弯的桃花眸灿若星辰,“你们别光顾着鼓掌呀!速速将心中对本将军的喜爱一一道来。” 未等众人开口,君墨染却破天荒地跪在了凤无忧跟前。 一时间,喧闹非凡的大理寺大堂仿若是被冰封了般,掌声、私语声、吸气声通通消散。 凤无忧诧异地看向单膝跪地的君墨染,心口小鹿乱撞,“你...膝盖好了么?” “无妨。” 君墨染此刻的神情显得十分肃穆,面上看不出一丝喜色,眉头紧拧,乍眼一看,依旧是一副孤傲狂拽的模样。 众人瞅着君墨染愈发黑沉的面色,亦紧张得浑身发颤,深怕君墨染突然发狂,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少顷,君墨染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仰首,定定地看向凤无忧,“曾听你同青鸾说道,北璃男子求婚,都是这般单膝跪地,以表衷心。凤无忧,你可愿意嫁给本王?” 北堂龙霆暗戳戳地询问着敖澈,“北璃可有这等婚嫁习俗?” 敖澈摇了摇头,“似乎没有。” 喜欢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请大家收藏: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华夏书库更新速度最快。 378 晕厥(2更) 许久,待凤无忧回过神,她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掐了掐君墨染的脸颊,“我没在做梦吧?你疼不疼?” “倘若,你尚未下定决心,本王过段时间再问。” “我...”愿意。 凤无忧话未说完,眩晕感愈发强烈,两眼一翻,竟颓然倒地。 君墨染只当是凤无忧为躲婚事刻意装晕,不成想,她当真直挺挺地往冰凉的地上摔去。 好在,北堂龙霆眼疾手快,在凤无忧的后脑勺差点儿磕地之际,他宽厚的手掌稳稳地扶住了她圆圆的脑袋。 “摄政王,你吓着他了!人家不愿意嫁,何必逼他?强扭的瓜不甜,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 北堂龙霆误以为凤无忧是被君墨染突如其来的求婚吓晕,忿忿不平地指责着君墨染。 君墨染见状,心急如焚,他一把将北堂龙霆推至一旁,紧搂着凤无忧的身子,朝着不远处的苏太医吼道,“还愣着做什么!” 苏太医闻言,忙不迭地小跑至凤无忧跟前。 当他的手搭上凤无忧手腕的那一刻,他吓得差点儿失禁。 凤无忧竟是个女人! 苏太医骇然失色,他只道是自己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恐命不久矣,吓得老泪纵横。 “情况如何?” “体...体内毒素伤及肺腑,很可能一睡不醒。” 苏太医将头埋至胸口,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前额处滑落。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微缩,他有预感,蓝染很快就会占据他的心神。 然,危急关头,他即便拼尽全力,也不能交出身体的主控权。 无计可施之下,他只能咬着牙,硬扛下心魔的频频试探与侵害。 君蓝染见大事不妙,沉声劝慰着他,“乖乖交出身体。本王替你照顾好她。” 君墨染却道,“她需要本王。本王不能不在。” 君蓝染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下不为例。” 下一瞬,君墨染只觉周遭一片漆黑。 他眼睁睁地看着君蓝染被黑暗中伸出的无数双手拖入黑暗之中,心中五味杂陈。 众人见君墨染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面面相觑。 在此之前,他们便听闻君墨染患有十分严重的“心疾”,不成想竟是真的。 待君墨染眼前的黑暗被驱散殆尽,许是因急火攻心,他毫无预兆地连吐了数口血。 “阿染!” 即墨子宸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面色不佳的君墨染。 大堂中,东临朝臣亦面露愁容。 他们深知,君墨染才是支撑着东临万里河山的脊梁。 他要是倒了,东临这十来年的繁华盛世终将毁于一旦。 君墨染失焦的瞳孔慢慢聚焦在凤无忧身上,他始终紧紧地抱着她,一刻都不曾松手。 “苏太医,她为何会毫无征兆地突然晕厥?” 苏太医沉吟片刻后,审慎言之,“凤小将军是否经常腹痛难忍?腹痛、嗜睡等等皆是征兆。” “能治?” 苏太医为难地摇了摇头,“臣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君墨染心急如焚,打横抱起凤无忧,慌不择路地往神算医馆的方向赶去。 379 药引(3更) 赫连太后见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愈发没规矩!为了一个男人要死不活,摄政王也不过如此。” 宗盛不动声色地拉着赫连太后的衣袖,恭声言之,“自作孽,不可活。” 即墨胤仁凉凉地扫了宗盛一眼,“朕留你在太后身边,不是让你兴风作浪混淆视听。再敢口出狂言,小心朕砍了你的脑袋!” 赫连太后怒气勃发,原想像过往那般厉声训斥即墨胤仁,却被宗盛拉住,“太后,莫动怒。” 即墨胤仁板着鲜萌的包子脸,他亦同样心系凤无忧,可他不愿给君墨染添乱,深思熟虑之后,只得先行回宫。 即墨胤仁不知道的是,就因为他斥责了宗盛几句,差点儿为自己招惹上杀身之祸。 北堂龙霆、百里河泽等人均未料到凤无忧身体这般脆弱,眼下亦心急如焚地跟在君墨染身后。 百里河泽内疚不已,早知道凤无忧的身子这么不经折腾,他就不该接二连三地虐待她,算计她。 不知为何,他从未真正地拥有过她,此时此刻却无比害怕会永久失去她。 北堂龙霆老泪纵横,他尚还未认回凤无忧,凤无忧怎么就出事了? 他还来不及给她摘星星摘月亮,他甚至来不及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一开始,他还知道收敛着情绪,只低声呜咽着。 但见凤无忧久未转醒,哭声愈发宏亮。 一路上,往来百姓如同看傻子般,笑涔涔地看着嚎啕大哭的北堂龙霆。 傅夜沉见北堂龙霆这般模样,不动声色地给他递了一方锦帕,“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北堂龙霆实在是怕极了,他再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至亲至爱撒手人寰。 春夏、麝月二人本是奉了北堂璃音之命,前来寻北堂龙霆。 这会子,她们二人见北堂龙霆当街暴哭,心生退意。 “春夏,咱还是先回去吧?” “不成。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我今儿个势必难逃公主的一顿责罚。” 春夏深吸了一口气,快步上前,拦住了北堂龙霆的去路,“王,公主身体有恙,吐血不止。你快去看看吧!” 北堂龙霆心烦意乱,冷喝道,“吐血不止找老子做什么?本王又不会看病!” 春夏、麝月二人闻言,讶异万分。 平素里,北堂龙霆可是把北堂璃音捧在掌心里宠着的。 今儿个,北堂龙霆的态度怎么这般冷淡? “莫挡道!” 提及北堂璃音,北堂龙霆正可谓是满肚子火气。 狸猫换子一事,自然怪不得北堂璃音。 他不怪她鸠占鹊巢,却无法原谅她对凤无忧的百般算计。 经过这段时日对凤无忧的了解,北堂龙霆愈发觉得凤无忧不是那种习惯性轻贱女人的风流浪子。 想来,当初北璃营帐中的变故,亦是北堂璃音一手缔造。 — 神算医馆 顾南风为凤无忧诊完脉后,面色凝重,连声叹息道,“余毒已经伤及肺腑,怕是凶多吉少!” “救她,不计代价。” 君墨染如鲠在喉,呆坐在卧榻之侧,轻抚着凤无忧的巴掌小脸。 内室外,不知所措的青鸾和痛心疾首的北堂龙霆齐声嚎啕大哭。 二人声线一高一低,一尖一厚,扰得神算医馆上下都不得安宁。 内室中,顾南风眉头紧蹙,审慎言之,“她体内混合着两种慢性毒药。其中一种相对好解,所需药材南风山庄均已备下,只是还需要一味药引。” “是何药引?” “至亲心头血。” 顾南风如是说道,“若能顺利拿到药引,她体内的余毒便可解去一半。喉结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今后若是怀上身孕,亦不会危及性命。” “药引你无需担忧。” 君墨染腹诽着,即便北堂龙霆不愿意,直截了当地在他心头横插一刀便是。 正当君墨染倏然起身,准备提刀砍人之际,顾南风又言,“凤无忧体内还残留着寐香之毒。许是近段时间休息不好,毒性大有扩散的架势。若照此趋势发展下去,她至多只能撑过一个月。” “怎么解?” “灵狐心头肉应当可解寐香之毒。只是,灵狐仅在每年十月初于云秦境内的天山上短暂现世。” “云秦?” 君墨染眉头微蹙,云秦戒备森严,恐怕需要他亲自出马,才能挺进天山境内。 顾南风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是。你可想清楚了,此去云秦必当凶险万分。更重要的是,我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救回她。” 这段时日,顾南风翻阅了上千本医书,虽说有了些头绪,但到底没有过先例,心里十分没底。 “哪怕只有一成希望,也必须拼尽全力。” “五日后动身,十月初恰好能赶至云秦。若是一切顺利,十日内应当可凯旋归来。” 顾南风估算着时间,信誓旦旦道,“在你回来之前,我必竭尽全力为她续命。” 内室外,傅夜沉亦牢牢记下顾南风所言,他并非不相信君墨染的实力,他只是担忧君墨染若不慎失手,凤无忧便再没了生机。 北堂龙霆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并未听清顾南风都说了些什么。 他只记得凤无忧需要至亲心头血以作药引。 沉吟片刻之后,他偷偷转过身,拭去面上泪痕。 他深吸了一口气,径自走入内室之中。 “需要多少血?” 北堂龙霆手持匕首,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心口上扎去。 顾南风见状,微一愣神,旋即便反应了过来。 他忙不迭地端起食案上的空碗接着北堂龙霆胸口处汩汩而出的鲜血。 “顾神医,我儿当真还有救?” “………” 顾南风一时无言,他想不明白北堂龙霆为何会这么糊涂,时至今日,还不知道凤无忧是男是女。 事实上,北堂龙霆的心,早在十七年前凌素素暴毙之时,亦跟着她一同下了葬。 自那以后,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 若不是凌素素临了之前,要他照顾好他们的孩子,他早就想随她一道驾鹤西去。 ------题外话------ 宝贝们晚安安~ 380 柳氏(1更) “北堂老头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凤无忧乍然起身,妙目圆瞪。 她犀锐的桃花眼紧盯着北堂龙霆胸口处的匕首,心里很不是滋味。 北堂龙霆见凤无忧转醒,阔步上前,一屁股挤走君墨染,转而端坐在卧榻之侧,“身体可好些了?” “离爷远些。爷闻不得血腥味。” 凤无忧撇过头,她并非闻不得血腥味,她只是不忍心看他为她受伤。 顾南风见他们二人剑拔弩张的架势,连连打着圆场,“凤无忧,你运气不错。有了你家老头儿的心头血,假以时日,你定能药到病除。” 闻言,凤无忧面上非但没有显出一丝喜色,反倒更加郁闷。 她轻推开如一座山堵在她跟前的北堂龙霆,闷闷言之,“爷和你非亲非故,你的心头血,救不了爷。” “你是我儿啊。” 北堂龙霆泪水涟涟地望着凤无忧,他浑然不介意她尤为疏离的态度,尤为关切地说道,“若是能换你安康无虞,即便是放干本王的血,本王也在所不惜。” 凤无忧神色淡淡,冷声道,“出去,爷需要静养。” 北堂龙霆目不转睛地盯着凤无忧的脸颊,他才发现凤无忧的长相和自己是这般相像。 过去十七年,他当真是糊涂至极! “无忧,这些年,你受苦了。” 北堂龙霆声色哽咽,一想到这十七年来她从未有一刻活得舒心过,他就恨不得在自己胸口上再插上两刀。 “能不能别哭了?哭哭啼啼,娘儿们一样!” 凤无忧头疼不已,她没想到北堂龙霆竟比青鸾还爱哭。 跟水做的一般! 北堂龙霆胡乱地擦了一把脸,满脸堆笑道,“你若不想见到本王,本王过会儿再来。” 他稍一使力,拔出插在胸口的匕首,沉声嘱咐着顾南风,“若是不够,尽管跟本王说。” “回去好生养着,切莫乱动,小心落下心绞痛的毛病。” 顾南风点头示意,特特嘱咐着北堂龙霆。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眼北堂龙霆胸口处的涔涔血迹,心中五味杂陈。 北堂龙霆前脚刚走,半倚在内室门扉上的柳燳突然绞着手绢儿嘤嘤啼泣。 凤无忧困惑地看向立于她跟前,死死地挡住她的视线的君墨染,轻声询问道,“又欺负柳燳了?” “本王欺负他做什么?” 君墨染冷睨了一眼泪光点点,娇叹微微的柳燳,气不打一处来。 不得不说,柳燳确确实实是个大祸害。 脸皮厚,惯会演,还时不时地摆他一道,令他百口莫辩。 许是当局者迷,凤无忧愣是看不出柳燳对她的情义,只当他是寄人篱下,没什么安全感,这才想方设法地寻求她的认同。 “怎么了?” 凤无忧耐着性子询问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柳燳。 闻言,柳燳以水袖掩面,轻拭去面上点点泪光,旋即扭着杨柳细腰,特特行至卧榻跟前。 他尚未开口,刚刚止住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凤小将军,我哥哥被人给害了。” “谁?” “北堂璃音。” 凤无忧见柳燳如此笃定,不免心生困惑,“柳燳,你究竟隐瞒了些什么?” “说来话长。” 柳燳原本并不打算将柳沅嘱托他转告凤无忧的话一一道来,他深怕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凤无忧就将他一脚踹开。 柳沅的死,算是给他敲响了警钟。 倘若他再不采取行动,北堂璃音早晚会查到他头上,到时候他也免不了一死。 深思熟虑之下,柳燳终是将十七年前发生的灭门惨案一五一十地道来。 “我们柳家,世代为奴,身份卑贱,是诸多人眼中的贱民。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二十年前,姑母柳氏一跃成为北璃王宫中的掌事嬷嬷,风光无限。” “柳氏?” 凤无忧倒是时常听人提及柳氏。 传闻,凌素素暴毙之后,柳氏亦撞柱而亡。 柳燳稍作喘息,继而说道,“先王后暴毙不到十二个时辰,宫中便传来消息,说是姑母悲痛欲绝,撞柱身亡。这之后,仅半月时间,姑母一家纷纷死于非命,就连两位在私塾走读的堂哥也没能幸免。更悲惨的是,我爹娘赶着给姑母一家收尸,也因此不幸遇害。自那以后,家中就仅剩哥哥和我二人相依为命。街坊邻里怜悯我们兄弟孤苦无依,轮流着接济我们。” “你姑母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柳燳忙不迭地将一只看上去有些古旧的碧玉簪递给凤无忧,“这支簪子是宫中婢女托人带给我们兄弟二人的信物。据说,姑母临了前,依旧死攥着碧玉簪不肯松手。” 凤无忧把玩着手中的碧玉簪,粗略一看,只觉平平无奇。 稍稍掂量着碧玉簪的分量,才觉碧玉簪中暗藏玄机。 381 碧玉簪(2更) 凤无忧正欲将碧玉簪摔得稀碎,以此窥探碧玉簪中藏着的秘密,北堂龙霆突然破窗而入,神神叨叨地夺过了凤无忧手中的碧玉簪。 他小声嗫嚅道,“这支碧玉簪,是本王亲手赠予素素的定情信物。那时的本王,只是一介武夫,送不起贵重的物件儿,攒了一个月的月俸,才买来这么一只碧玉簪。” 下一瞬,北堂龙霆熟门熟路地旋开了碧玉簪上的开关。 令他大喜过望的是,碧玉簪中还夹着张纸条。 他忙不迭地捋平了纸条儿,双手颤得厉害,像极了怀春的少年头一回收到意中人的情书。 然,仅仅只是片刻功夫,北堂龙霆面上的喜色就被愠怒所取缔。 凤无忧好奇地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纸条,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情书,而是一封“罪己”血书。 “邱氏大逆不道,整了一出狸猫换子,将真正的金枝玉叶换出了宫。老奴无意间撞见邱氏换子的全过程,正欲寻王告状,邱氏却以老奴全家性命做要挟,不得已之下,老奴只得选择妥协。王后待老奴恩重如山,老奴却恩将仇报,实在惭愧,再无颜面苟活于世。家中后辈若是得见此血书,务必将之亲手交予北璃王手中。此簪乃王后贴身之物,北璃王定能一眼认出。柳氏绝笔。” “想不到邱氏这么狠!连柳氏一族都不肯放过。” 凤无忧叹了口气,轻声安抚着柳燳,“莫担忧。爷在一日,必定护你一日。” “谢将军。” 柳燳微微一福身,眼眸中好似氤氲着一汪春水,声色亦如春风般柔软,令人心猿意马。 君墨染见状,愁眉紧锁,醋意大发。 柳氏一门的遭遇固然惨绝人寰,可柳燳未免太过分了些。 三番五次勾引凤无忧! 活脱脱一狐狸精! 北堂龙霆再次泪目,他终于想明白柳嬷嬷为何再三强调小公主白璧无瑕。 原来,柳嬷嬷是在提醒他,腹上有一处心形胎记的北堂璃音,并非他的亲骨肉。 遗憾的是,那时的北堂龙霆被悲伤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北堂龙霆,能不能别哭了?” 凤无忧被北堂龙霆振聋发聩的嚎啕声扰得头疼欲裂。 北堂龙霆却不管不顾地将她拥入怀中,“你分明就是本王失散一十七年的亲生骨肉,你分明就是!” “这很重要?” “自然!你是本王的心头肉,自然重要。” “问题是,爷已经不需要你了。” “可是本王需要你。” 北堂龙霆紧搂着凤无忧,“给本王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爷和你没有关系。” 凤无忧见北堂龙霆将大把的鼻涕都擤在她身上,忙不迭地将他推至一旁。 印象中,北堂龙霆总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怎么才几日功夫,就变成了哭哭啼啼的嘤嘤怪? 北堂龙霆瘪了瘪嘴,正欲朝凤无忧扑去,却闻北堂璃音略带哭腔的声音在门外乍响。 “父王,你不要音儿了吗?” “十七年的疼宠,当真比不过血缘关系么?” “凤无忧她根本不需要你。” ……… 喜欢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请大家收藏: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华夏书库更新速度最快。 382 北堂璃音甩锅(3更) 听闻北堂璃音矫揉造作的声音,凤无忧顿觉浑身不自在。 她倏地转过头,语气不善地对北堂龙霆下了逐客令,“带着你的掌上明珠,圆润地离开爷的地盘。” 北堂龙霆双手局促地交叠在身前,小心翼翼地瞅着凤无忧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 叩叩叩—— 北堂璃音见内室无人应答,再度叩响了门扉,“父王,音儿才是最爱你的人,永远都是!” “聒噪。” 凤无忧一脚踹开了门扉,顺带将门外的北堂璃音一并踹飞。 一想到无辜枉死的柳沅,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戾气愈发浓重。 北堂璃音一改往常骄纵不讲理的模样,趴伏在地,微仰着头,定定地凝望着面容威严不苟言笑的北堂龙霆。 “父王,求求你,不要抛弃音儿。” “本王没有你这么个心肠狠毒的女儿。” 北堂璃音双膝跪地,一寸一寸挪至北堂龙霆跟前,她轻拽着北堂龙霆的衣摆,声泪俱下,“音儿只是害怕凤无忧会抢走原本属于音儿的一切。” 北堂龙霆却道,“鸠占鹊巢的人,是你。” “父王,十七年的父女情,难道就抵不上一个凤无忧?她根本没将你放在眼里,她恨不得你去死。”北堂璃音目眦尽裂,措辞激烈。 啪—— 北堂龙霆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北堂璃音脸上。 “恨不得本王去死的人,是你。” 北堂龙霆半蹲下身,以冰冷的目光审视着北堂璃音。 “不是的!父王,你听音儿解释。” 北堂璃音筛糠般摇着头,双手死死地攥着北堂龙霆的胳膊,泪如泉涌,“音儿日日诵经为父王祈福,只愿父王身体康健,延年益寿。” 柳燳赤红了眼,冲上前抓挠着北堂璃音的俏脸,“毒妇!还我哥哥命来!” “啊——” 仅片刻功夫,北堂璃音的脸上就多出了数道血痕。 她惊声尖叫,一味地撞入北堂龙霆怀中,双手紧攥着他血迹斑驳的前襟,“父王,救我。” “柳沅何其无辜,你怎可害他性命?” “我只是想让他为我保守秘密,没想过杀他。” 北堂璃音仍在不遗余力地为自己辩解着,“要怪,只能怪柳沅色欲熏心!他拿捏着我的把柄,意图侵害我。我没办法,为了自保,只能痛下杀手。” 凤无忧顿觉好笑,“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人见人爱?怎么在你眼中,所有男人都似豺狼虎豹一般,总在觊觎你的身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暂不提柳沅,你倒是说说看,一个多月前的北璃营帐之中,爷是如何侵害你的?” 对于这一点,北堂龙霆深感困惑。 他心里清楚得很,凤无忧根本看不上北堂璃音。 可他总觉得北堂璃音没必要赌上自己的清白构陷凤无忧。 要知道,北璃营帐中的变故,在毁了凤无忧的同时,也彻底毁了北堂璃音的声誉。 “也许,是我弄错了。”北堂璃音语塞,怯生生道。 凤无忧吃吃一笑,戏谑问道,“怎么弄错?” 柳燳重重地点了点头,连声附和道,“根本不可能弄错!凤小将军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她怎么可能会轻薄你?” 北堂龙霆闻言,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侧转过身,缓缓伸出手,轻触着凤无忧脖颈上的喉结,仍是一头雾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要你管?” 凤无忧不耐烦地拂去北堂龙霆的手,懒得同他解疑释惑。 北堂璃音冷睨了一眼多嘴多舌的柳燳,心中怒火陡然。 她原以为,凤无忧桀骜不驯,定不会向北堂龙霆坦白自己是女儿身。 不成想,半路杀出个柳燳,竟一股脑儿地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给说了。 事已至此,北堂璃音深知自己再无法一口咬定凤无忧轻薄过她。 沉吟片刻之后,北堂璃音连连更改了说辞,将所有的错处都算在了邱如水身上。 “父王,隐瞒性别一事不能怪凤无忧。要怪,只能怪邱如水。为了维持凤无忧的喉结,邱如水自凤无忧幼时起,就强逼着她服下慢性毒药。” “何毒?” “音儿不知。不过,音儿愿意以身涉险,服下毒药,逼迫邱如水交出解药。” 北堂璃音早已得知邱如水所下之毒,并无解药。 不过,为了保命,她只得暂时妥协。 凤无忧深知这只是北堂璃音的权宜之计,也不跟她客气,转身同顾南风说道,“邱如水送来的丹药,还有剩?” “还剩半瓶。” 顾南风意识到凤无忧要做什么,忙不迭地将袖中的黑色瓷瓶递至她手中。 凤无忧倒出数十颗丹药,她一手攫着北堂璃音的下颚,逼着北堂璃音将她手中的丹药尽数吞下。 喜欢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请大家收藏: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华夏书库更新速度最快。 383 她也配?(1更) 北堂璃音双膝跪地,眸中已然不见惊惧,仅余下骇然的恨意。 她本能地想将口中丹药吐出,却被凤无忧紧压着下颌,无奈之下,只得被动地吞下全部丹药。 北堂龙霆杵在一旁,注意力全然不在北堂璃音身上。 他满脸愧色地盯着凤无忧,突然很想亲口问问她,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可话到嘴边,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怕从凤无忧口中得知这些年的遭遇与辛酸。 可事实上,即便凤无忧不说,他也想象得到。 当他将所有爱倾注在北堂璃音身上之时,自己的亲生骨肉却被逼着上战场,风餐露宿,马革裹尸。 当他高高兴兴地为北堂璃音庆贺生辰之时,凤无忧甚至都吃不上一口长寿面。 北堂龙霆再度看向凤无忧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追悔莫及。 “无忧,身体可有不适?” 北堂龙霆老泪纵横,轻抚着凤无忧巴掌大的小脸,声音颤得厉害。 凤无忧回眸,颇为鄙夷地递去了锦帕,“再哭,可别哭瞎了。” “好。全听你的。” 北堂龙霆破涕为笑,他总感觉凤无忧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担忧,惊喜不已。 惊喜之余,更多的还是心疼。 时至今日,他才知自己有多蠢,竟让凤无忧平白无故地遭了这么多罪。 北堂璃音双眸死死地盯着地面,豆大的眼泪簌簌滑落。 自她从邱如水口中得知自己并非北堂龙霆的亲身骨肉之时,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而今,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咳咳—— 北堂璃音双手紧捂着胸口,干呕不止。 她原以为北堂龙霆定会看在这一十七年的父女情上,救她一回。 不成想,北堂龙霆竟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 “父王,你好狠的心!你可知这些丹药会将人变成什么样子?” “本王的亲生骨肉被你们害得险些丧命,你还好意思质问本王!在你狠下心肠欲置她于死地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所作所为,是在要本王的命?” 北堂龙霆厉声谴责着北堂璃音。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花了十七年时间,只养了一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北堂璃音失语,她不想顶撞北堂龙霆。 她和凤无忧不一样,没有叫嚣的资本,不得不低头。 沉吟片刻之后,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北堂龙霆身前,低声乞求道,“父王,音儿不是有意伤害无忧妹妹的。你再给音儿一次机会,求求你,再给音儿一次机会。” “谁是你妹?” 凤无忧无语至极,她没想到北堂璃音脸皮这么厚,竟好意思唤她妹妹! 柳燳冷眼看着死皮赖脸地抱着北堂龙霆大腿的北堂璃音,目露不屑,言辞犀锐,“就你,也配做凤小将军的姐姐?可别给脸不要脸。” 北堂璃音敛下眸中恨意,紧咬着下唇,转身搂着凤无忧的双腿,声泪俱下,“无忧妹妹,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姐姐一次。” 凤无忧无语地看着死缠着她的北堂璃音,稍一抬脚,不留情面地将她踹至柳燳跟前,“杀害柳沅的罪魁祸首在此,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384 妞妞(2更) 柳燳原想一刀了结北堂璃音的性命,但见北堂龙霆眉头紧拧,神色凝重,突然又改了主意。 他深知北堂龙霆重情重义,一时间定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北堂璃音被折磨至死。 再者,比起一刀了解北堂璃音的性命,柳燳更愿看到北堂璃音生不如死。 思量再三,他终是决定暂且先放北堂璃音一马。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384妞妞(2更) 《b>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385 莫误了吉时(3更) 光线晦暗的内室中,天青色绣帘低垂,半遮着卧榻上的光景。 袅袅薄烟弥散,迷情乱心。 君墨染俊美无俦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浅笑,黑金色的眼眸中闪着琥珀色的耀光,令人移不开眼。 他随手将药碗搁至一旁,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解着玄色龙纹锦袍上的暗扣。 玄色锦袍下,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腹肌若隐若现。 凤无忧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轻轻戳着他腹肌上淡青色的血管,啧啧出声,“不去卖,可惜了。” “你说什么?” 她的指尖轻触着他细腻的肌肤,由衷感叹道,“真真是诱人犯罪!” “妞妞,千万把持住!可别着了魔鬼的道!”北堂龙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卯足了劲儿,再度向君墨染猛冲而来。 他瞅着君墨染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勾引着凤无忧,气得火冒三丈。 君墨染眉头微蹙,旋即将身上的玄色锦袍,朝着北堂龙霆兜头扔去,“非礼勿视。” “禽兽!不准欺负我闺女!” 北堂龙霆哇哇大叫,一把扯下不偏不倚地挂在他脑门上的玄色锦袍,正打算将君墨染拽走,却见凤无忧尤为主动地投怀送抱。 君墨染由着她抱着,趁她毫无防备之际,以嘴渡药。 他冗长的羽睫扫过她的脸颊,惹得她身体一阵轻颤。 出于本能,她正欲推开君墨染,却觉他口中原本苦涩难忍的药汁,变得那样甜。 北堂龙霆急不可耐,他微微躬着身子,伸长了脖颈,在凤无忧耳边大声嚷着,“妞妞,矜持点!千万别被魔鬼占了便宜!” “北堂老头儿,爷不叫妞妞!” 凤无忧郁猝,她才不要被人叫做“妞妞”,光是想想就觉得汗毛直立。 “妞妞,女儿家的嘴不能随便给人亲,你快别嘟着了!” 北堂龙霆操碎了心,他深怕凤无忧被君墨染占了便宜。 凤无忧有些尴尬地偏过头,小声嘟囔着,“关你屁事,爷就喜欢美男。” “嘘!” 北堂龙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苦口婆心地劝着凤无忧,“妞妞,你是个尚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这种惊世骇俗的话咱搁心里就好,千万别说出来。” 君墨染一脸冷漠地看着口水飞溅的北堂龙霆,猛一抬臂,不偏不倚地劈在他后颈处,直截了当地将他拍晕。 而后,他单手拎着北堂龙霆衣领,“啪”地一声将他扔出门外。 然,北堂龙霆仅仅昏睡了一刻钟的功夫,便乍然转醒。 他心急火燎地凑至紧掩的门扉前,睁大双眸,透过狭窄的门缝,窥伺着内室中交颈而卧的两人。 岂有此理! 都喂完药了还抱在一起! 君墨染真是个臭不要脸的臭流氓! 北堂龙霆一脚踹开门扉,怒气冲冲道,“你放开她!” 事实上,明明是凤无忧压着君墨染,桎梏着他的身子。 可在北堂龙霆看来,凤无忧十有八九是被逼着投怀送抱。 “老头儿,你闹够了没有?难道,你不知道看人亲热,会长针眼?” “妞妞,你若真喜欢他,好歹让本王跟他谈谈?不知根不知底的,本王担忧你会吃亏。” “爷吃不吃亏,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凤无忧见他胸口处又开始汩汩地冒着血,不知不觉间放缓了语气,“去找顾南风疗伤,别让爷再说第二遍。” 北堂龙霆瞬间泪目,他就知道血脉相连,凤无忧还是会心疼他的。 他单手捂着胸口,声色哽咽,“妞妞不用担心,小伤而已。” 凤无忧见他准备转身离去,长舒了一口气,敷衍应着,“速去疗伤,莫误了吉时。” “好。” 北堂龙霆受宠若惊,连声应着,兴高采烈地出了内室。 顾南风瞅着咧嘴灿笑的北堂龙霆,随口问道,“凤无忧愿意认你了?” 北堂龙霆喜笑颜开,不无得意地说道,“妞妞叫我速去疗伤,莫误了吉时。这孩子,怪讲究的!疗伤也要看看时辰。” 顾南风一时没绷住,“噗嗤”笑出了声。 凤无忧分明是嫌北堂龙霆碍事,误了她和君墨染的“吉时”,哪里是担忧北堂龙霆的伤势? 不过,顾南风并未挑明了说。 他正打算领着北堂龙霆去偏房上药,大门口倏地探进一圆圆的小脑袋。 顾南风微眯着眼,旋即掏出手中的弹弓,往人脑袋上砸去。 好在,慕洛言反应机敏,侧转过身,险险地避过顾南风的奇袭。 顾南风双手叉腰,一副被人占了便宜的模样,忿忿言之,“探头探脑的,莫不是觊觎老子的美色?” “你误会了。我是来找凤小将军的。” 慕洛言护着怀中的食盒,径自走入神算医馆中。 她扫了一眼零落一地的弹丸,隽秀的眉轻轻蹙起,“真是没礼貌。” “找凤无忧做什么?” 顾南风误以为慕洛言纯粹是来找凤无忧的麻烦,故而板着一张冷沉的脸,态度极其恶劣。 386 这张嘴好生厉害!(1更) “自然是找凤小将军诉衷肠。” 慕洛言踮着脚尖,墨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瞅着紧掩的门扉,试探性地喊道,“凤小将军,我是来求亲的。” 北堂龙霆闻言,连声道,“不成。你的条件比君墨染那小子还差,本王不同意。” 他暗忖着,无论如何,也得给凤无忧找个周正的男子,像慕洛言这般娇滴滴的女子,怎么保护得了凤无忧? 顾南风亦附和道,“丫头,趁早死了这条心。想跟摄政王抢人,就不怕摄政王蓄意报复?” 慕洛言咬着唇,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也许,凤小将军更喜欢柔情似水的女人呢?” “嗐~别想了。凤无忧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她看到美男子,恨不得扑上去揩两把油。”顾南风摆了摆手,心直口快地说道。 北堂龙霆赏了他一记白眼,言之凿凿,“本王的妞妞矜持温柔,天下无双!” “您说得对。” 慕洛言微微颔首,对北堂龙霆所言表示赞同。 她正打算趁顾南风不备,偷偷溜入凤无忧的卧房中,不成想,顾南风再度拦上她的道。 “丫头,你的凤小将军正忙着和摄政王翻云覆雨,暂时没空见你。不如,你去我屋中坐坐?” “登徒子,我才不去你屋!” 慕洛言误以为顾南风在调戏她,心里有些委屈。 她见他手中紧握着方才用来打她的弹弓,气得浑身发颤。 一开始,她只道是忍一时,风平浪静。 怪只怪顾南风死死地挡在她跟前。 下一瞬,她猛地蹲下身,拾起掉落在地的弹丸,毫不犹豫地朝着顾南风的脸颊砸去。 砸完人,她害怕地扔下食盒,拔腿就跑。 顾南风被砸得脸上起了两个大包,气愤地瞪着慕洛言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一边哭一边跑,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蹿得比兔儿还快。 “别哭了,老子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便是。” 顾南风思忖着近日来东临京都并不太平,已经发生了数起失踪案,故而他并不打算为难慕洛言。 他阔步行至医馆门口,正准备护送慕洛言回府,不料,慕洛言溜得飞快,眨眼功夫已没了踪影。 “怪哉!速度竟比兔兔还快。” 顾南风喃喃自语着,心中虽有些疑虑,但见天光亮白,只道是再凶狠的歹徒,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故而,仅刹那功夫,他就将慕洛言忘得一干二净。 医馆内室中,原本占于上风的凤无忧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如咸鱼般在卧榻上躺平。 她轻揉着君墨染的薄唇,由衷感慨道,“没想到,你这张嘴竟这么厉害!” “嗯?” “吻得我连气儿都喘不过来。” 凤无忧总算体会到何为心有余,而力不足。 君墨染这么大块头,她须得费上好些气力,才扛得动。 君墨染眸光愈发深邃,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至临界点,再这么忍下去,不出几日,定要沦为废人。 “凤无忧,嫁给本王。” “我...” “难道,你仅仅只是馋本王的身体,从未想过对本王负责?” 387 婚期定(2更) 凤无忧摇了摇头,轻声答道,“倒也不是。我有些担忧,你若是娶了我,会被人说成克妻。” 君墨染眉头紧皱,以唇封唇。 他颇有些惩罚意味地咬着她的唇瓣,待她手脚并用地开始挣扎,才松开了她,“休要胡说八道。你只需告诉本王,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本王的位置?” 凤无忧挺了挺胸,小声嘀咕道,“你难道没发现,近段时间,我的身体愈发袅娜,大有突飞猛涨之势?” “嗯。” 君墨染沉声应着,熟门熟路地上了手。 “还不是心里多了一个你,硬生生地将我的胸腔给撑开了。” “………”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怎么觉得,再动听的甜言蜜语到凤无忧嘴中,都变得惊悚诡异? “婚期便定在三日后,如何?” “未免太过仓促了些!” “你的嫁衣,本王都准备好了。” 君墨染展颜浅笑,他原打算许她一个盛世婚典,可他十分担忧凤无忧的身体撑不了那么许久。 屋外,北堂龙霆瞅着如胶似漆的两人,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对此,顾南风头疼不已。 他轻拍着北堂龙霆的肩膀,沉声道,“君墨染这小子嘴巴是笨了点,脸色是臭了点,对凤无忧倒是极好。要知道,这年头府上连个通房都没有的男人,近乎绝迹。有一说一,凤无忧和君墨染确实十分合适。” 北堂龙霆擤了擤鼻涕,带着浓重的鼻腔道,“自家白菜被人拱了,你叫本王如何省心?” 姗姗来迟的追风一脸喜色,连连凑至北堂龙霆身前,窃窃私语道,“北璃王,难道你就不想抱孙子?” “本王自然想。” “这不就对了?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王长这么大,从未对其他女人动过心。身心干净,实属良配。” 北堂龙霆闻言,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君墨染这小子还是有些可取之处。” 他嘴上虽如此言说,但还是郁闷地躲在角落里痛哭不止。 不得不说,他对凤无忧的付出,甚至不及君墨染的十分之一。 他也想像君墨染一样,随时随地守候着凤无忧,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倾尽一切。 可惜,因为他的糊涂,硬生生地错过了她最需要他的十七年! 君墨染理好衣冠,刚一出屋,便见蜷缩在墙角的北堂龙霆又在呜咽啼泣。 沉吟片刻之后,他阔步上前,冷声道,“本王与无忧的婚期,定在三日后。” “这么匆忙?就不能留点时间,给本王准备妞妞的嫁妆?” “话已带到,来不来是你的事。” “来!” 北堂龙霆急声答道,他见君墨染抬腿欲走,忙不迭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审慎言之,“她一个人背井离乡,十分不容易。眼下,她根本不愿意相信本王,能倚靠的人,只剩下你。” 君墨染并未答话,他不认为北堂龙霆有这个资格说这番话。 北堂龙霆未得到君墨染的承诺,心中没底得很。 犹疑再三,他又郑重其事地说道,“万万不可始乱终弃。不然,本王不介意与你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还用得着你说?” 君墨染神色淡漠,转身拂袖而去。 追风见状,不动声色地凑至北堂龙霆跟前,缓声道,“北璃王莫见怪。王的意思是,他十分希望你能在婚典当日为他们二人证婚。” “他当真是这个意思?” 北堂龙霆狐疑地看向追风,他瞅着君墨染孤傲狂拽的模样,委实不敢相信追风所言。 追风尤为笃定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北堂龙霆一听,喜出望外,旋即紧跟在君墨染身后,忙着张罗凤无忧的嫁妆。 他原打算将跟随着自己多年的暗卫尽数赠她,可凤无忧现在已是东临骠骑大将军,身边留着北璃暗卫,到底不太合适。 思来想去,北堂龙霆终于下定决心,将他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北璃河山,交至凤无忧手中。 有了北璃做靠山,凤无忧便有绝对的底气和实力,同君墨染分庭抗礼。 他不认为所有婚姻都需要门当户对,他只是想要竭尽全力,给她所有的疼爱。 医馆内室中,凤无忧懒怠地瘫在榻上。 君墨染明明没做出格之事,只是单纯地亲吻着她。 不知为何,她依旧累得浑身酥软,提不起劲儿。 “燳燳,改明儿个起,我们一起做‘广播体操’!是时候好好锻炼锻炼身体了。” 凤无忧原以为进屋之人是柳燳,并未设防,依旧呈“大”字状瘫在卧榻之上。 “无忧,我们聊聊?” 百里河泽清冷的声色在屋内乍响。 388 不速之客(3更) 凤无忧倏然睁眸,惊乍起身,犀锐的桃花眼紧盯缓步向她逼近的百里河泽。 淡雅如雾的水光中,百里河泽着一身白衣,款款而来。 他容貌似画,眼若明溪,清澈见底。 乍眼一看,倒像是误入凡尘的俊美谪仙。 美则美矣,可惜,是个蛇蝎美男! 凤无忧不无感慨地叹了口气,旋即抬眸直视着他曜黑的眼,“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聊的?上回,你以致幻术暗算了爷,爷尚未来得及找你算账。你倒好,竟自个儿送上了门来。” “抱歉,本座没料到区区致幻术,竟对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百里河泽眉宇间透着一丝忧郁,声色一如往常,清清淡淡,让人感觉不到生气。 “倘若道歉有用,哪里还需要衙役官差?” 凤无忧不咸不淡地说道,她确确实实恨惨了百里河泽。 比起北堂璃音、君拂之流,百里河泽的攻击更为致命。 他总能精准地拿捏住她的要害,甚至于在无声无息间,摧毁她的意志。 “从未有人教过本座如何去爱。当本座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之后,你已经投向了君墨染的怀抱。” 百里河泽侧转过身,不愿让凤无忧看到自己黯然神伤的模样。 殊不知,他颀长的背影,亦尽显寥落。 凤无忧吃过太多的亏,早就免疫了他的苦肉计。 她见他又作出潸然泪下的模样,连声喝止了他,“可别在爷屋里哭!不知道的,还以为爷轻薄了你。” “无忧,之前的事,是本座对不起你。” “一边致歉,一边伤害?百里河泽,求你做个人吧!离爷远一些,别再打着爱的名义,肆无忌惮地伤害爷。你自以为情深不寿,实则,你爱的只有自己。” 百里河泽怔然,这番话傅夜沉也曾对他说过。 不过,他并不认同。 他愿意为了凤无忧放弃一切。 只可惜,凤无忧并不稀罕。 沉吟良久,百里河泽徐徐转过身,朝着屏风后的瘦削身影招了招手,“十四,出来。” 凤无忧心中警铃大作,语气不善道,“百里河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百里河泽轻抚着楚十四圆圆的脑袋,沉声言之,“照本座说的做。” 楚十四面露难色,小声地说着,“主人,致幻术极易击溃人的心理,十四担忧你。” “听话。照做便是。” “是。” 楚十四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手捧着熏炉,熟门熟路地将自己的指尖血滴如熏炉之中,当着凤无忧的面,将百里河泽引至幻境之中。 待百里河泽双眸完全失焦,楚十四稚嫩的声音恍如催命魔音一般,经久不散。 “百里河泽,天煞孤星,克死满门,注定孤独一世。土匪窝里,那些土匪觊觎你的美貌,为逼你就范,无所不用其极。你的身体不再干净,你的精神濒临崩溃,你求生的欲望日渐减退。百里河泽,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凤无忧看着眼前极其诡异的场面,连声喝止了楚十四,“为何非要反复提及他的痛处?” 百里河泽的过去,确实悲惨。 凤无忧虽痛恨他的所作所为,却不愿见他再度陷入往日的梦魇之中。 她若想对付他,定会用堂堂正正的方式。 楚十四无辜地为自己辩驳道,“十四只是听命行事。主人说了,他愧对于你,只能以这种方式,弥补对你的亏欠。” “一码归一码。我的快乐,从不需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凤无忧显得极其理智,她行至百里河泽跟前,打了个响指,强行将他唤醒。 百里河泽倏然睁眼,眸中惧色一览无遗。 他的身体轻轻颤动着,整个人显出一副怯生生的状态,和往日清冷卓绝的他,判若两人。 “无忧,原谅本座。” “爷的原谅,真有这么重要?” 凤无忧实在很难理解百里河泽的想法。 他偏执孤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洒脱不羁,比起逆流而上,更愿顺势而为急流勇退。 从根本上说,她和他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再怎么努力,也很难走到一起。 百里河泽定定地看着她微肿的唇瓣,突然间怒火攻心,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以指腹反反复复地蹂躏着她的唇。 凤无忧没料到百里河泽会做出这般唐突之举,只觉唇瓣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百里河泽,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本座既已向你道歉,前尘往事就此翻篇。从今往后,你最好安分守己,守身如玉。不然,若是让本座得知,你和君墨染有染,本座不介意亲手毁掉你。” “疯子!” 凤无忧被百里河泽气得说不上话,她就说,百里河泽怎么可能单纯地赶来道歉! 这不,还没说上两句话,他就已经原形毕露。 百里河泽倏然伸出手,怜惜地轻触着凤无忧的唇,“给本座一个机会,可好?” 389 要点脸行么(1更) 百里河泽曜黑的眼眸紧锁着一脸淡漠的凤无忧,沉声言之,“君墨染能给你的,本座一样能给你。” 凤无忧偏过头,声色冰冷似寒霜,“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回头?” 百里河泽冷笑道,他倏然抬手,轻拍着凤无忧的脸颊,“本座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回不回头又有何区别?”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身为东临国师,身受万人景仰,衣食无忧,位高权重,却还好意思说自己一无所有?” “凤无忧,本座最后问你一遍,给本座一个机会,可好?” “百里河泽,咱要点脸行么?你自己做过多少恶心事儿,心里没点数?” 闻言,百里河泽周身怒气勃发。 他猛地向前迈进一步,双臂紧箍着凤无忧的肩膀,将她强行按在食案上,语气森然,“若是不愿给本座一个机会,本座不介意亲手掐死你。” “爷若是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凤无忧被他掐得脸颊通红,手脚并用地奋力挣扎着。 然,她根本不是百里河泽的对手。 虽说,近身搏斗方面,她极占优势。 可百里河泽周身涌动的浑厚内力,似一张无形的罗网,将她死死地桎梏其中,使得她陷入毫无还手的余地。 楚十四强忍着心中惧意,小跑着上前,紧抱住百里河泽的双腿,怯生生道,“主人,凤无忧看上去好可怜,能不能别杀他?” “松手!” 百里河泽冷睨了一眼还不及半人高的楚十四,声色骤冷。 “主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凤无忧既不影响你的复仇大业,为何不能放过他?” 楚十四犹记得凤无忧曾对她展露的善意,委实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凤无忧在她眼前殒命。 百里河泽双眸赤红,他偏执地认为凤无忧背叛了他,哪里还听得进劝? 凤无忧察觉到百里河泽眸中戾气渐浓,连声道,“楚十四还小,切莫伤及无辜。” “在你心中,楚十四也比本座重要,对么?” 百里河泽将手放置在她的心口,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掏出凤无忧的心,将之据为己有。 凤无忧扫了一眼他的手,顿觉恶心难忍。 百里河泽恰巧瞥见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嫌恶,心中颇有些受伤,他误以为凤无忧在嫌弃他被一群山匪玷污过,这才如此厌恶他的触碰。 倏然间,他好似一头发怒的雄狮,完全丧失了心智。 楚十四见状,着急忙慌地松了手,一步步向后退去,“主人……” 百里河泽冷睨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楚十四,猛一出手,直截了当地将她劈晕在地。 他正打算掐死凤无忧之后自戕殉情,却见凤无忧煞白着小脸,双手不动声色地护着腹部。 “怎么了?” 百里河泽心下尤为矛盾,一方面,他恨不得磨平凤无忧的棱角,让她沦为乖巧温顺的玩物。 另一方面,他又见不得她病恹恹的模样。 凤无忧并未搭理他。 在她看来,百里河泽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偏执,阴暗,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里痛?” 百里河泽深吸了一口气,骨肉匀称的手轻按着她的腹部。 意识到她痛得喘不过气,他终于松开了她。 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沉吟片刻之后,百里河泽薄唇轻启,缓声道,“你若愿意乖乖留在本座身边,本座定会竭尽所能地宠爱你。倘若,你非要忤逆本座的意思,就别怪本座心狠手辣。到时候,本座定会毫不留情地扒了你的皮,将你这身莹白雪肤制成人皮灯笼,悬挂在榻前,日日夜夜陪着本座。” 他的声线趋于平稳,可他的神色却愈发狠戾。 这番话,不单单是为了吓唬凤无忧,亦是他的肺腑之言。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依旧不愿搭理他,郁愤难纾。 他倾身而上,一口咬在凤无忧的耳廓上,“月信未至,怎么可能腹痛难忍?凤无忧,在本座面前,别想着耍花招!” 凤无忧暗忖着,她即便要用苦肉计,也只会对君墨染用。 百里河泽不值得她劳神费心。 之所以腹痛难忍,应当是体内余毒得解,身体一下子不能适应所致。 稍稍缓过一口气,凤无忧顿觉腹部绞痛感大有缓解。 与此同时,丹田处传来强烈的灼热感,好似有一道强劲霸道的力量,正试图冲破经脉血流的束缚。 百里河泽察觉到凤无忧的身子变得愈发滚烫,面上现出一丝欣喜,“无忧,你对本座也是有感觉的,对么?” 390 余毒得解(2更) “………” 凤无忧想不明白百里河泽究竟哪里来的自信,时至今日,依旧认不清现实。 不过,她可不想再度激怒他。 很显然,她不是他的对手。 最为明智的做法是,先稳住他的情绪,尽可能地避免同他争锋相对。 正当凤无忧决定昧着良心恭维百里河泽之际,内室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凤无忧,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蹄子!本郡主今日非撕烂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王兄!” 门外,君拂谩骂不止,嚣张且蛮横。 屋内,凤无忧却因此而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回,幸亏君拂来得及时。 不然,她当真不知道该拿百里河泽如何是好。 君拂见屋内无人回应,气愤地以脚踹门,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凤无忧,你一个大男人,为何非要缠着王兄?你可知,君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全落在王兄一人身上?” “爷与你王兄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凤无忧为激怒君拂,特特扯着嗓子,语气不善地回着话。 她心下腹诽着,只要君拂敢闯入内室之中,百里河泽必定无法继续对她施暴。 到时候,她便可趁机逃脱百里河泽的桎梏。 果不其然! 君拂一听凤无忧所言,怒不可遏,猛一使劲,大脚踹开紧掩着的门扉。 “凤无忧,你要是敢嫁入摄政王府,本郡主定会折磨得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君拂仗着自己怀了云非白的骨肉,底气十足,说话都硬气了几分。 她前脚刚踏入内室,便见凤无忧被百里河泽尤为暧昧地压在食案上,衣衫半褪,春光旖旎。 “凤无忧,你竟敢背着王兄同百里河泽私相授受!本郡主这就去告诉王兄,好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轻轻蹙起,他倏然放开被他囿于身下的凤无忧,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移至君拂跟前,一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脖颈。 他眸中的杀气于须臾间喷薄欲出,“君拂,你听清楚了!凤无忧是本座的人,任何人不得肆意辱骂她。违者,杀无赦。” “百里河泽,你以为你是谁?你若是敢伤及本郡主腹中胎儿,云秦太子绝不可能放过你。” 君拂深知自己的肚子有多金贵,因此,即便是在百里河泽面前,亦不似之前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你以为云非白会为了你同本座撕破脸?” 百里河泽横亘在君拂脖颈上的五指猛地一收,差点儿勒得她喘不过气。 正当此时,一众云秦暗卫纷纷现身,分两路涌入内室之中,将百里河泽团团包围。 为首的暗卫郑重其事地说道,“君拂郡主乃太子殿下钦点的太子妃,还望东临国师网开一面。”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眼周遭来势汹汹的暗卫,他深知自己的实力暂时还无法同云非白相抗衡。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选择先行松开君拂的脖颈,放她安然离去。 待云秦暗卫将惊魂未定的君拂护送出神算医馆,百里河泽亦回过眸,定定地瞅着衣衫不整的凤无忧。 他最不愿伤害的人,正是凤无忧。 可事实上,他总是不遗余力地伤害着她。 “你真打算嫁给君墨染?” “爷打算嫁给谁,与你无关。” 凤无忧瞅着顾南风,青鸾等人已经闻声赶来,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平稳落地。 百里河泽闻言,并未如方才那般暴跳如雷。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旋即在顾南风等人的注视下,衣冠楚楚走出了神算医馆。 凤无忧冷睨着百里河泽的背影,心中忧虑只增不减。 君墨染明明已经在神算医馆周围,安插了数十位暗影卫。 照理说,即便是身手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也不能悄无声息地挺进医馆。 可令人防不胜防的是,百里河泽手下能人异士众多。 他单凭楚十四的致幻术,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地突破重重防线,轻而易举地闯入她的卧房。 “公子,你没事吧?” 青鸾尤为担忧地看向面色凝重的凤无忧,轻声询问道。 凤无忧双手轻覆在愈发滚烫的丹田处,若有所思地说着,“没事。有时间的话,记得给爷找几本古武典籍。爷的任督二脉似乎被打通了,兴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如同武林高手一般飞檐走壁,袖下生风。” 凤无忧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像君墨染一样,能动手绝不动脑,用武力干脆粗暴地摆平一切纷争。 391 桃红有孕(3更) 东临驿馆 随行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伏在云非白身前,磕磕巴巴道,“太子殿下,根脉已经保住。只是……” “只是什么?” “微臣也不知究竟能不能用,还要看后期的恢复。” 随行太医垂首敛眸,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前额滑落。 他显得尤为谨慎,深怕说错话,招惹来杀身之祸。 “庸医!” 云非白闻言,勃然大怒。 他愤愤然将手中的茶盏往随行太医脑门儿上砸去,“若是治不好本宫的伤,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臣定当竭尽全力!” 随行太医战战兢兢答道。 云非白心烦意乱地侧卧在贵妃躺椅上,恨不得将君墨染杀之而后快。 然,他邪功未成,此刻若是贸然前去寻仇,难免会被君墨染反将一军。 说到邪功,云非白的心情变得更加烦闷。 近段时日,他没法以阴阳交合的方式采阴补阳,必定会影响到邪功的修炼。 唯今之计,只得大肆掠杀黄花闺女,日日饮用处子鲜血,才可避免体内邪气反噬 问题是,在君墨染的地盘上大开杀戒,若是引起他的注意,后果势必不堪设想。 正当云非白绞尽脑汁地冥想着应对良策之际,君拂再一次撞上了枪口。 啪—— 云非白扬起手臂,狠狠地掌掴着君拂的俏脸,“怀着本宫的骨肉还敢到处乱跑?若是伤及本宫的骨肉,本宫定不轻饶。” 君拂没料到云非白还敢对她动手,一时不察,顿失了重心,不偏不倚地朝着桃红身上倒去。 桃红身子柔弱,被君拂这么一扑,“噗通”一声踉跄倒地。 她正欲起身,衣摆处却染上斑驳的血迹。 随行太医见状,连滚带爬地上前替她诊脉。 君拂不屑地白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桃红,冷哼道,“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妓子,身子骨怎么可能这么娇弱?十有八九是装的吧!” 随行太医却道,“桃红姑娘已怀有身孕,不小心动了胎气,才导致大片落红。今次起,需好生修养,才能稳住胎心。” 闻言,云非白脸上总算现出一丝喜色。 比起蠢钝如猪的君拂,他更喜欢温柔可人的桃红。 君拂的脸色却差到了极点。 桃红怀孕,意味着云非白不一定非要指望着她腹中的孩子。 如此一来,她便再没有资本同云非白讨价还价。 思及此,君拂不由得缓和了语气,规规矩矩地跪在云非白身前,“妾身今后定谨遵夫君所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心养胎。” “听说,你去了神算医馆?” “正是。王兄将他和凤无忧的婚期定在三日之后,妾身没法眼睁睁地看着王兄迎娶一个男人,只得孤身前去神算医馆,寻凤无忧理论一二。不成想,刚踏入凤无忧的卧房,妾身便看到他和百里河泽搂作一团。” “百里河泽?” 君拂重重地点了点头,继续补充道,“凤无忧被百里河泽按在食案上,欲拒还迎,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闻言,云非白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百里河泽绝对不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他既愿意同凤无忧亲近,便足以证明,凤无忧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君拂半信半疑,“当真有像凤无忧这般惊世骇俗的女子?” “这一回,本宫定要亲自验一验真假!” 392 毁掉她!(1更) 凌风酒楼 邱如水双眸紧闭,蔫蔫地趴在木榻上,由着手脚麻利的婢女在她满是棍伤的背脊上擦着药。 她背上深浅交错的伤口一经药水浸润,好似被辣椒水腐蚀了一般,火辣辣地疼。 “嘶——” 许是婢女手上力道稍稍加重了些,邱如水倒抽了一口凉气,一脸不悦地责备道,“干什么吃的?连上药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婢女低眉颔首,唯唯诺诺道,“夫人恕罪!” “罢了。” 邱如水摆了摆手,语气不善地询问着婢女,“大理寺可有捷报传来?老爷都去了大半天了,连个音讯都没有。” 婢女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道,“回夫人。线人来报,凤无忧被无罪释放。老爷他...他被指控同云秦太子暗中勾结意图谋反,现已被左相敖澈擒获。” “你说什么?” 邱如水瞪圆了眼,面上惊愕可见一斑。 毫不夸张地说,邱如水从未喜欢过凤之麟。 于她而言,凤之麟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问题是,凤之麟犯下谋反大罪,身为凤之麟平妻的她,势必会受到牵连。 邱如水心下尤为忐忑,她手忙脚乱地披上外袍,嘴里念念有词,“不行!我得去一趟神算医馆。” 她心下腹诽着,凤无忧已然在东临站稳了脚跟。 倘若凤之麟这座靠山就此倾倒,她还能仗着凤无忧在东临的地位,东山再起。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往神算医馆跑?” 北堂璃音仓皇失措地冲入厢房之中,满面泪痕,那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眸中,藏着几分埋怨之色。 邱如水尤为讶异地看向面前狼狈不堪的北堂璃音,轻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北堂璃音声泪俱下,时断时续道,“父王得知了真相,不要我了。” “这怎么可能?当年之事,我明明做得天衣无缝。” “都怪你!你为何不趁凤无忧羽翼未丰之际,将她掐死?现在事情败露,我该如何收场!” 北堂璃音语气不善,哭得泣不成声。 邱如水强作镇定,沉声言之,“北璃王宅心仁厚,定不会轻易伤你。你毕竟陪伴了他一十七年,只要不犯大错,定还有转圜的机会。” “我哪里还有机会?凤无忧逼着我服下你亲手为她调配的无解之毒,我怕是命不久矣。” “你且放心。虽说是无解之毒,不过我相信以北璃王的实力,定能在短期中调配出解药。到时候,我们堂而皇之地抢下凤无忧的解药,不就得了?” 邱如水并未将北堂璃音所言放在心上,对她来说,北堂璃音并不是很重要。 北堂璃音愤愤言之,“说得倒是容易!从凤无忧手中抢下解药,岂是易事?” “别急。凌素素的女儿,我定不会轻易放过。” “怎么可能不着急?凤无忧哪里比得上我?为何所有人都爱她?她凭什么!” 北堂璃音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娇俏的容颜愈发狰狞。 邱如水特特支开替她上药的婢女,旋即紧掩着门扉,压低了声道,“想毁掉一个女人,还不简单?纵凤无忧才高八斗,若是毁去她那张狐媚子脸,看谁还要她!” “你既知凤无忧是个祸害,为何不早几年毁掉她?”北堂璃音颇有些怨恨地质问着邱如水。 邱如水并未答话,对她而言,永远是利益至上。 若不是凤无忧东征西讨,在疆场上杀出一条血路,她哪里有那个资格获封二品诰命夫人? 一开始,她并未打算置凤无忧于死地,她只想让凤无忧以男人的身份活着,让其饱受煎熬,痛苦一生。 可惜,凤无忧长开之后,和北堂龙霆越来越像。 她怕北堂龙霆发现真相,这才起了杀心,将十七年前之事向北堂璃音和盘托出。 凤无忧本该死于一个多月前的北璃营帐之中,谁料,她的命竟这么硬! 邱如水微微眯眸,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事已至此,我们当仔细研究一番,当如何毁掉凤无忧!进不去神算医馆也无妨,只要她敢踏出神算医馆一步,我就有法子能毁去她的容貌。我就不信,东临摄政王还愿意迎娶一个貌丑无盐的女人!” 北堂璃音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未免太小看东临摄政王对凤无忧的感情!依我之见,凤无忧即便被毁去容貌,东临摄政王也不会弃她而去。” 邱如水却道,“若是毁容都毁不掉她,那就只好毁去她的清白,让她被千人糟蹋,万人骑。凤无忧她再厉害,终究是一个女人。若是毁掉她的清白,别说东临摄政王,就是寻常男人,也不会要她。” 393 插翅难逃(2更) “就按你说的办。” 北堂璃音早就想毁掉凤无忧的清白,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对她下手。 邱如水这番话,总算说到她的心坎上。 此时,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暴动。 邱如水倏然听见北堂龙霆的声音,神色大变,“不好!北璃王定是为凤无忧出气而来。” 北堂璃音闻声,说时迟那时快,直截了当地端起架子上的盥盆,朝着自己的脑袋兜头浇下。 下一瞬,她“砰”地一声将盥盆扔至一旁,装模作样地蹲伏在地,双手抱膝,显出一副仓皇无助的可怜样。 邱如水急得团团转,她深知北堂龙霆有多护短。 若是让北堂龙霆逮个正着,她怕是凶多吉少。 无计可施之下,邱如水将视线落在了半人高的窗台上。 她所在的厢房位于凌风酒楼三楼,若是从窗台上跳下,尚还有一线生机。 思及此,邱如水深吸了一口气,在北堂龙霆闯入厢房之际,猛地蹿上窗台,一跃而下。 “啊——” 邱如水重摔在地,失声痛呼。 周遭行人见状,纷纷四散开来,仅以古怪的眼神打量着瘫地不起的邱如水。 邱如水意识到自己的左腿不慎摔断,保养得当的脸因剧痛拧作一团。 她尚未缓过一口气,一双金丝龙纹鞋履不偏不倚地撞入她的眼帘。 “谁?” 她眉头紧蹙,稍显不耐地抬眸,冷声质问着挡路之人。 仅一眼,邱如水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她怎么也没料到,刚躲过北堂龙霆,君墨染竟带着一众人马,在凌风酒楼外候着。 君墨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轻启,“想逃?” “摄政王此言何意?” 邱如水双手紧按着伤腿,前额冷汗涔涔,身体轻颤不止。 “带走。” 君墨染懒得同他废话,一声令下,邱如水便被铁手、司命二人架着胳膊,拖回了摄政王府。 与此同时,北堂龙霆带着一众亲卫,气势汹汹地闯入邱如水所住厢房。 北堂龙霆环顾着四周,并未发现邱如水的踪迹,心生恼意。 他瞟了眼蜷缩在角落处浑身发颤的北堂璃音,冷声问道,“邱氏人在何处?” 北堂璃音原打算以苦肉计骗取北堂龙霆的同情,不成想,一盆冷水浇下,她的腹部竟真的传来阵阵绞痛之感。 她煞白着脸,声音细若蚊蝇,“父王,救救音儿!音儿肚子好痛。” “说!邱氏人在何处?” 北堂龙霆不耐烦地询问着北堂璃音,全然地无视了她的求救。 彼时,敖澈已带着北璃亲卫,将厢房翻了个底朝天。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敖澈终是死了心,放弃在屋中找寻邱如水的踪迹。 他审慎言之,“王,厢房之中既无密室,也无暗格,绝对藏不了人。照此情形来看,邱氏极有可能畏罪潜逃。” “跟吏部打个招呼,全城搜捕邱氏!” “是。” 敖澈毕恭毕敬地应着,旋即带着一众亲卫扬长而去。 北堂龙霆这才将视线落在蜷缩在一隅的北堂璃音身上,“音儿,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般阴狠可怖?” 394 嫁衣(3更) “父王,音儿知道错了。求你,原谅音儿。” 北堂璃音强忍着痛意,朝着北堂龙霆一连磕了数个响头。 “错了就是错了。本王若是轻易原谅你,又怎么对得起凤无忧?她从未得罪过你,你怎么能如此心狠,屡次构陷于她?” “是音儿对不起无忧妹妹。音儿发誓,从今往后,定将她视为亲妹妹一般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394嫁衣(3更) 《b>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395 失踪(1更) “嗐!不就是嫁衣,爷穿就是了!” 凤无忧如是说道,忽而瞥见托盘底的一抹水红色的肚兜儿。 她以双指挑起肚兜上的系带,盯着肚兜上左右对称的镂空设计,不可思议地询问着追风,“这玩意儿也是君墨染准备的?” 布料少之又少,还给挖了两个洞,能遮住啥? 追风略显尴尬地撇过头,略带羞赧地说道,“王亲自定制嫁衣之时,偶然瞥见这么件中衣,赞不绝口,说是...好办事。” 凤无忧忿忿不平道,“格老子的!成日想着办事,他倒是办啊!” 她委实想不明白,君墨染到底在犹豫什么。 她除去不小心晕厥那次,根本没有拒绝过他。 倒是他,每次吻着吻着就突然松开她,自顾自地去泡冷水。 青鸾羞得面颊绯红,忙不迭地捂住凤无忧的嘴,轻声道,“公子,矜持些。” 追风干咳了两声,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和颜悦色道,“凤小将军,若是不愿试穿中衣,不妨先试试嫁衣?” 他面上摆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心里头却乐开了花。 他心下腹诽着,凤无忧既这般心急,相信过不了多少时日,这肚子就该有动静了。 “行。” 凤无忧爽快地应着,不动声色地顺走了托盘上水红色的肚兜,闪身入了内室。 内室外,追风趁四下无人,暗戳戳地给青鸾递去一支簪子,“这个送你。” 青鸾垂眸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发簪,鼻头一酸,两行清泪挂下,“送我作甚?你还不如拿去赠予荣翠,一表衷肠!” “簪子上雕刻的是振翅而飞的鸾鸟,送荣翠做什么?” 追风心生恼意,他亲手雕刻的簪子,青鸾不屑一顾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他送给荣翠。 他又不喜欢荣翠,干嘛送她? 见他面色不善,青鸾更觉委屈,气恼地将他推搡出了门外,“你不是和荣翠私定终身了?时至今日,你还想瞒着我。” “冤枉,我和荣翠之间清清白白!况且,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你,再容不得其他女人。” “谁信你的鬼话?” 青鸾正打算掩上大门,慕大学士却神色慌张地闯入了神算医馆。 他尚未匀过一口气,便带着一众家丁在医馆之中四处翻找。 “言言?你在哪儿?别吓爹爹!” 慕大学士急得满头是汗,声色俱颤。 此时,顾南风正翘着二郎腿,靠坐在院子中优哉游哉地喂着马。 他见慕大学士神色焦灼,稍显疑惑地说道,“慕姑娘两个时辰前就已离去,难道,她尚未回府?” 慕大学士半信半疑,一手攥着顾南风的前襟,语气不善道,“说!言言在何处?” “怎么回事?” 凤无忧听闻屋外动静,风急火燎地换下嫁衣,推门而出。 慕大学士急得五官都拧作了一团,颤声道,“凤小将军,在下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要向言言下手?她那么单纯,那么善良!甚至于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为你作证,你为何就不能放过她?” “什么情况?” 凤无忧听得一头雾水,她自出了大理寺府衙大堂之后,就没见过慕洛言。 喜欢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请大家收藏: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华夏书库更新速度最快。 396 惨遭读者?(2更) 顾南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沉声解释道,“两个时辰之前,你在屋中休憩之时,慕姑娘确实来过一趟。不过,她很快便离开了。那是,北璃王也在场,他可作证。” 慕大学士见顾南风言之凿凿,神色更加难看,“近日来,京都极不太平,言言莫不是被歹人绑了?” 凤无忧眉头轻蹙,心下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自群儒宴开幕之后,京都府衙已然接到数十起女子失踪案。 凤无忧总觉,慕洛言的失踪,极有可能同之前的失踪案有些关联。 思及此,她一刻也不敢怠慢,沉声嘱咐着天王、地虎二人,“去一趟京都府衙,托傅夜沉排查一下近期出狱的绑匪。” “是。” 天王、地虎异口同声地应着。 凤无忧原想着让他们二人先去报案,转念一想,慕洛言尚未出阁,若是传出被绑匪绑架的消息,其名声必然大受影响。 慕大学士心急如焚,再三质询着凤无忧,“言言当真不是被你绑了?” “不是。” 话音刚落,阿黄突然从围墙上蹿下,飞扑入凤无忧怀中。 它嘴里俨然叼着一支鹅黄色的簪子,喉头时不时地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顾南风瞥了眼簪子,连声道,“今日,慕姑娘恰巧就是穿的鹅黄色衣裳。” 慕大学士忙不迭地夺过阿黄嘴里叼着的簪子,眸中冒着星星点点的怒火,朝着凤无忧吼道,“言言的簪子怎么在你手中!” 凤无忧摇了摇头,旋即轻抚着阿黄毛茸茸的脑袋,急声问道,“何处寻到的簪子?” 阿黄闻声,摇了摇尾巴,猛地蹿出医馆大门,迅疾地朝着东北方向奔去。 见状,凤无忧等人纷纷跟在阿黄后头,紧追慢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阿黄突然停滞不前,只冲着驿馆入口狂吠不止。 “莫非,言言被绑至驿馆当中?”慕大学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驿馆之中住着的,皆是邻国权贵,他纵是想进去搜查,怕是没那个权限。 凤无忧曾听傅夜沉提过,云非白之所以沉湎女色,并非天生好色,而是为练邪功,不得已而为之。 倘若,慕洛言当真被绑至驿馆,云非白的嫌疑定是最大的。 可惜,驿馆重点,没有皇上或是太后的旨意,决不能擅自闯入。 沉吟良久,凤无忧审慎言之,“大学士,你速去京都府衙等消息。待傅夜沉查清近段时日数起女子失踪案的原委,即刻带他进宫面圣,务必拿到驿馆搜查令。” 慕大学士心急如焚,“再耽搁下去,我怕言言惨遭不测。” 凤无忧却道,“驿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若是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找,不仅找不到她,还极有可能累及自身。再者,若是绑匪生怕事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该当如何?” “我实在放心不下言言。” 慕大学士亦知凤无忧所言在理,可他只有慕洛言这么个宝贝闺女,她若是有什么闪失,他怕是终生难安。 “依我之见,绑匪即便想要行凶,也会等天色全暗之后再采取下一步动作。眼下当务之急,是快些拿到驿馆搜查令。驿馆这边,我会时刻盯着。” “多谢凤小将军出手相助。” 慕大学士闻言,不敢迟疑,朝着凤无忧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便快马加鞭地赶往京都府衙。 喜欢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请大家收藏: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华夏书库更新速度最快。 397 无福消受(3更) 暮色微沉,凤无忧换上一身夜行衣,同追风一道,悄无声息地潜入驿馆之中。 她目无斜视,直奔云非白所住院落,笃定言之,“偌大的驿馆之中,独独云非白有行凶的动机。” 追风却道,“凤小将军,不若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王忙着操办婚事,一时半会儿应当赶不过来。万一云秦太子再度走火入魔,你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凤无忧眉头轻蹙,大理寺天牢之中,她见识过云非白凶相毕露的样子。 上一回,多亏随身携带的蒙汗药救了她一命。 但要论起武力,凤无忧当真吃亏得很。 纵她近身搏斗之术天下无敌,毫无内力的躯体却是致命短板。 她默声不语,心事重重地行至云非白所住院落檐角处。 院落中,云非白侧卧在躺椅上,深紫色的眼眸闪着诡谲的光。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着的慕洛言,阴恻恻道,“你猜,凤无忧会不会赶来救你?”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慕洛言站定在云非白跟前,面上并未有一丝的惧意。 云非白瞬间来了兴致,眸中藏着几许贪婪,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若出水芙蓉般清丽的慕洛言。 “天真的小丫头!竟还相信天理?强者为王的世道,本宫就是天理。” “你不是。” “胆子倒是不小!” 云非白冷哼着,若不是慕洛言尚还有利用价值,他定会毫不迟疑地剖开她的心,尝尝东临京都第一美人儿的鲜血。 檐角之上,凤无忧见慕洛言当真在云非白所在的院落,心下愈发忐忑,“追风,你速去搬救兵。仅仅以你我二人之力,根本无法救出慕洛言。” “凤小将军,不如你去天下第一阁走一趟?王担忧婚典上发生不可控的变故,正在天下第一阁中同无情等商讨婚典走场细节。” “问题是,我根本不知天下第一阁坐落何处。” 追风面露难色,君墨染既让他保护好凤无忧,他就该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侧。 然而,事出紧急。 他若是不快些找来君墨染,慕洛言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凤无忧拍着胸脯保证道,“速去速回。我保证,在你回来之前,就待在檐角之上,哪也不去!” “凤小将军,属下的职责就是护你周全,万万没有先行离去的道理。” “你且放心,我定会保护好自己。” 闻言,追风亦不敢迟疑,疾如闪电般消失在暗夜之中,风急火燎地往天下第一阁赶去。 云非白武功卓绝,早已察觉到屋顶上二人的气息。 待追风离去,他唇角处忽然现出一抹诡谲莫测的笑意。 下一瞬,他遽然起身,一手擒着慕洛言的胳膊,将她往食案上按去,一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在慕洛言脖颈间来回地笔划着,“凤无忧若是不肯来救你,本宫不介意放干你周身鲜血,让你枯竭而死。” “云秦太子,你死了这条心吧!凤小将军绝对不会误入你的圈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洛言显出一副大无畏的架势,即便双眼酸涩,依旧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花,尤为刚强地同云非白死磕到底。 “不知死活!” 云非白怒气陡然飙升,手腕一转,他手中闪着寒芒的匕首便朝着慕洛言的脖颈处扎去。 凤无忧焦灼万分,不得已之下,只得朝着云非白腕部接连射去数针。 云非白耳力极好,凭借着银针穿风而来的细微声响,准确地辨别出了凤无忧的落脚点。 叮—— 银针刺骨的同时,云非白已然腾出另一只手,浑厚的内力在他掌心中凝成一团浑白色的光球,朝着凤无忧所处方位突袭而去。 凤无忧险险地避开云非白直袭她命门处的强劲掌风,索性俯冲而下,趁云非白晃神之际,朝着他的脸面兜头撒去被碾碎成末的蒙汗药。 “闭气!” 凤无忧冲着慕洛言低喝道,以藏在靴子上的匕首利落地斩断了束缚着慕洛言手脚的绳索,不动声色地挡在慕洛言身前。 “该死!又是蒙汗药。” 云非白面色铁青,他没料到凤无忧再度故技重施。 凤无忧冷冷地看向以锦帕拭去面上蒙汗药粉的云非白,企图拖延时间,特特问道,“近段时日,东临京都女子失踪案,皆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是本宫做的又如何?” 云非白懒得掩饰,阔步朝着凤无忧、慕洛言二人逼近。 “东临地界,岂容你如此这般枉顾律法?杀人偿命,纵你贵为云秦太子,也须得照律法查办。” “杀人偿命?这当真是本宫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凤无忧,实话告诉你,本宫不仅无需为手上沾染的鲜血付出任何代价,今夜,本宫还会亲手了结你的性命!” “既然,你的目标是爷,何不先放了慕姑娘?” 云非白猖獗大笑,一字一顿,“你有什么资本跟本宫谈条件?你们二人,缺一不可,本宫要定了。” 慕洛言见状,大义凛然道,“云秦太子,你放了凤小将军!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蠢货,时至今日,居然还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凤小将军,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云非白目光灼灼地盯着一脸肃杀的凤无忧,事实上,他心下亦不大确定凤无忧究竟是不是女人。 慕洛言显然并不相信云非白所言,她贴心地安慰着凤无忧道,“凤小将军,长得细皮嫩肉不是你的错。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凤无忧不知当如何作答,索性保持沉默。 她瞅准了时机,以移形换影之步,闪身至云非白身前,左手虚晃一招,指间的银针飞快地朝着他的脖颈处扎去。 云非白有所防败,一手稳稳地攥住了凤无忧纤细的手腕,“你当真是本宫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 “可惜,你无福消受。” 凤无忧戏谑言之,犀锐的桃花眼看向了云非白缠了数层绷带的伤处。 398 桃红(1更) 云非白恼羞成怒,倏然抬手,朝着凤无忧的巴掌小脸扇去。 说时迟,那时快。 凤无忧未被云非白桎梏住的右手中沾满了蒙汗药粉,“啪”地一声,先云非白一步,糊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云非白被迷了眼,倏然松开了凤无忧的手,踉踉跄跄地后退了数步。 “贱人,找死!” “云秦太子,你可千万小心些!爷在你脸上糊的药粉,有腐蚀肌肤之效。不出半个时辰,你这张姣好的脸皮,定会化作一滩血水。” 凤无忧信口胡诌着,趁云非白视线模糊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着慕洛言的手,于驿馆中尤为曲折的廊道中穿梭而过。 云非白雷霆震怒,他一边以食案上的茶水清洗着被蒙汗药粉所伤的双眸,一边暴喝道,“来人,活捉凤无忧!” “是!” 云非白话音一落,暗处便涌出数十位暗卫,朝着凤无忧、慕洛言二人围堵而去。 嗖嗖嗖—— 数十支箭羽划破长空,朝着凤无忧、慕洛言二人激射而去。 凤无忧犀锐的桃花眼中寒芒暗闪,指间银针似流光一般,直捣黄龙,于须臾间贯穿了锐不可当的箭羽。 身后,断箭散落一地。 凤无忧紧攥着慕洛言的胳膊,一脚踹开左手边虚掩着的门扉,旋即同她一道闪身而入。 慕洛言瞅着步步逼近的暗卫,急声道,“凤小将军,别管我。不然,我们两人都逃不了。” 凤无忧并未答话,疾速转身,顺势插上门闩。 砰—— 遽然间,屋外便传来暗卫振聋发聩的撞门声。 凤无忧瞅着内室中遥遥相对的两扇窗扉,沉着言之,“等我引开云非白的视线,速速爬出西侧窗慵。切记,务必往后门方向跑!出了云非白的院落,便是北堂龙霆的院落。北堂龙霆宅心仁厚,定不会为难于你。” 凤无忧虽不待见北堂龙霆,不过,他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 “凤小将军,我来引开视线!你身手好,逃出生天的几率比我大很多。” 慕洛言已然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眸中闪着晶莹的泪光。 沉吟片刻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向凤无忧表白了心迹,“凤小将军,我喜欢你。一见钟情,至死不渝。” 凤无忧二话不说,直截了当地抓过她的手,将之放至自己胸前,“抱歉,没来得及告诉你爷身上藏着的秘密。” 慕洛言瞳孔微缩,眸中闪过一丝受伤。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阴差阳错地爱上了一个女人! 慕洛言愣神之际,凤无忧已然将她推出了窗扉。 下一瞬,凤无忧亦跃上东侧窗慵,先慕洛言一步,脚踹窗扉,鱼跃而出。 云非白紫眸中血丝密布,他见凤无忧若游鱼一般溜出东侧窗慵,潮鸣电掣般紧跟在凤无忧身后,穷追不舍。 慕洛言见状,再顾不得其他,险险避过云秦暗卫的视线,着急忙慌地朝着反方向背驰疾奔。 此时,云非白已经意识到凤无忧兜头泼来的并非销形蚀骨的毒粉,仅仅只是普通的蒙汗药而已。 他气急败坏,接连朝着凤无忧背部轰去数掌,“莫要再负隅顽抗,今夜你插翅难逃!” 凤无忧避开数道凌厉掌风,猛地回眸,朝着身后以云非白为首的数十人连发银针。 咻咻咻—— 一时间,除却云非白之外,他身后的暗卫纷纷被银针戳中瞳孔,踉跄倒地,哀嚎遍野。 云非白为避开凤无忧射来的银针,忙不迭地侧转过身子。 他眼疾手快地紧攥着其中一根银针,然而,另一枚银针已擦过他的耳廓,不偏不倚地穿透了他的脸颊。 滋—— 云非白面上伤处鲜血喷溅,于须臾间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怎么也没想到,毫无内力的凤无忧,身手竟这般敏捷,总能打得人措手不及。 毫不夸张地说,她的速度,足以秒杀当世顶尖的武林高手。 凤无忧趁云非白抬手抹去眼睑上斑驳血迹的空当,挑准了桃红所在的卧房,闪身而入。 云非白睁眸之际,凤无忧已经不知所踪。 他愤懑不已,冷声询问着横七竖八躺倒一地的暗卫,“凤无忧往哪个方向逃了?” “小的不知。” 暗卫门无一例外地被银针贯穿了瞳眸,暂且不论他们的眼珠子保不保得住,起码当下,已然看不清任何事物。 云非白怒火冲冠,暴喝道,“没用的废物!” 彼时,桃红正斜靠在卧榻之侧,双手轻捧着腹部,低声哼着曲调平缓的歌谣。 她见凤无忧慌不择路地闯入内室之中,倏然起身,快步迎上前,“凤小将军!” “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在此之前,凤无忧已知悉桃红是傅夜沉安插在云非白身边的细作。 她心下腹诽着,此情此景,唯有桃红能助她逃出生天。 桃红扫了一眼窗纸上的幢幢人影,二话不说,再度褪去刚刚换上的中衣,一手拽着凤无忧的胳膊,同她一并跨入浴桶之中。 这还是凤无忧头一回同女人共浴,气氛略略有些尴尬。 更为严峻的是,凤无忧天生恐水,这会子被桃红按入浴桶之中,头晕眼花,毙感愈发强烈。 砰—— 不多时,云非白怒气腾腾地踹开了门扉,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扫视着屋内的角角落落,冷声询问着桃红,“可有听见异动?” 桃红大半个身子沉浸在浴桶之中,作惊惶状,声色怯怯地答道,“未曾。” 云非白深吸了一口气,行至浴桶前,稍稍缓和了语气道,“怀着身孕要格外小心一些。水都凉了,还不快些起身?” 399 君拂使坏(2更) “是。” 桃红唯唯诺诺地应着,当着云非白的面,倏然起身。 一时间,水声哗然,水面上的花瓣随着桃红的动作随着水波上下荡漾着。 云非白瞅着桃红傻愣愣的模样,暂时打消了疑虑,阔步走出内室,并顺手替她掩上门扉。 他前脚一走,桃红便将浑身酥软的凤无忧从水中捞了上来。 她压低了声道,“凤小将军,快逃!云非白疑心病极重,短时间内定会折返。” 凤无忧面色煞白,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顺水而飘的场景。 她双手紧捂着胸口,尤为困惑地询问着桃红,“水里可是添加了某种致幻的药剂?” 桃红连连摇头,郑重其事道,“我已怀有身孕,断然不敢接触各类药物。”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凤无忧递上一套干净的衣物,“先换上干净的衣物,免得受了风寒,平白受苦受罪。”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刚换上衣物,云非白果真再度破门而入。 桃红见状,忙不迭地迎了上去,柔声问道,“太子殿下,今夜可要留宿在奴家屋中?” 她一边挽着云非白的胳膊,一边朝着屋内低眉顺眼的凤无忧说道,“还不利索点?小心惹怒了太子殿下。” “是。” 凤无忧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下,麻利地捡起桃红零落一地的衣物,旋即飞快地退出了内室。 在同云非白擦肩而过之时,凤无忧的心已经高悬在嗓子眼儿。 好在,云非白并未注意到一身婢女装扮的凤无忧。 事实上,只要他一回头,便能瞧见凤无忧披散在身后的墨发仍在不停地渗着水。 他三步并作两步,双臂猛地伸入浴桶之中,一阵打捞。 桃红待凤无忧走出内室,便着急忙慌地掩上门扉,轻声细语道,“太子殿下,怎么了?” “不可能!凤无忧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逃出本宫布下的天罗地网。” 云非白双眸微眯,怔怔地盯着水面,委实想不明白,凤无忧还能藏在何处。 此刻,凤无忧刚刚逃出生天,便着急忙慌地褪下她身上的婢女服。 穿着婢女服,无疑安全很多。 只是,她不想连累桃红。 桃红既帮了她,她绝不能置人家的生死于不顾。 少顷,凤无忧将换下的婢女服扔至枯井之中,正准备翻墙溜入北堂龙霆所住院落,深夜来访的君拂恰巧撞见凤无忧爬墙一幕。 “凤无忧,你可真是不要脸!白日里,刚刚同百里河泽翻云覆雨。这才几个时辰,竟又犯贱地对云秦太子投怀送抱!” 君拂指着凤无忧的背影,尖细的嗓音于院内乍响。 凤无忧心里咯噔一下,顿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 她刚一转身,云非白已然行至君拂身侧。 “呵!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云非白斜勾唇角,紫眸中寒光微闪,阴恻恻言之。 凤无忧气急,犀锐的桃花眼中暗藏怒火,她猛一摔袖,便有两枚银针朝着君拂薄薄的唇瓣射去。 哧哧—— 银针以极快的速度横插入君拂的唇瓣之中,将她微微翕动的双唇死死钉在一起。 “呜呜——” 君拂眼冒泪花,呜咽直叫,一双怨毒的眼眸狠瞪着如同爬墙虎一般攀附在院墙上的凤无忧。 400 绝地反击(3更) 云非白淡淡地扫了一眼开不了口的君拂,随后又将视线落在凤无忧身上。 此刻的她,衣衫湿透,曼妙的曲线尽显。 云非白甚至能看出她身上裹着厚厚的束胸。 “呵!雌雄难辨的凤小将军,你究竟还要给本宫带来多少惊喜!真真有趣!” “爷更希望,给你带来的,是惊吓。” 凤无忧一本正经地说着,正欲往院墙上蹿,云非白却先她一步,双手紧攥着她的脚踝,猛一使力,将她硬生生地拽入怀中。 “放开爷!” “温香软玉在怀,岂有松开之理?” “再不放开,爷要吐口水了!” “………” 云非白满头黑线,他突然间有些弄不明白凤无忧的脑回路。 打不过就吐人口水,怪幼稚的。 幼稚中又透着几分可爱。 他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怜惜,倘若他的身子没被君墨染一刀砍毁,他兴许还能尝一尝怀中芳泽。 可惜,此刻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沉吟片刻之后,云非白面上现出一抹戏谑,“你说,本宫若是将你剥得精光,悬挂在城门口上,君墨染会不会恼羞成怒?” “云非白,你打算怎么剥?是剥衣服还是剥皮?” 凤无忧咽了咽口水,她思忖着若只是剥衣服,到时候她以手遮脸,往来百姓未必知道她是谁。 但要是剥皮的话,她这条小命,十有八九,要葬送在云非白手中。 云非白狂抽着嘴角,时至今日,凤无忧竟还有心思问他这种问题!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了衣服,还有什么颜面苟活? — 东临京都城门口 高耸入云霄的烽火台上已燃上熊熊烽火,狼烟四散,火光冲天,将原本黑沉的天幕照得透亮。 城墙之上,亦挂上了数百盏灯笼。 凤无忧见状,便知云非白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她当众出丑才肯罢休。 最为糟糕的是,她暂时还没有绝对的实力能够战胜云非白。 无计可施之下,凤无忧只得放缓了语气,以商榷的口吻同云非白说道,“咱们谈谈?” “本宫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云非白断然拒绝了凤无忧的提议,他腾出一只手,尤为粗暴地扯落了凤无忧紧缠在身上的束胸,旋即又以腰间匕首划开了凤无忧的衣摆。 顷刻间,她修长纤细似白玉般莹润无暇的腿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凤无忧心生恼意,旋即抽出藏在长靴中的匕首,发了狠地插入云非白的脚踝之中。 “找死!” 云非白吃痛闷哼,带着十成内力的掌风朝着凤无忧兜头劈来。 凤无忧后仰着身子,险险地避开云非白愈发猛烈的攻势。 待云非白疾步逼近之际,凤无忧急忙掏出袖中药性最为猛烈的蒙汗药水,怼着云非白的脸面泼去。 “又在玩什么把戏?” 这一晚上,云非白被凤无忧身上的蒙汗药粉接连泼了几次,依旧毫无反应。 故而,他只当凤无忧黔驴技穷,再一次在他面前故弄玄虚,班门弄斧。 “三。” “二。” “一。” 凤无忧倒数着数,嘴角微扬,“不长记性的东西,又一次被爷迷晕了不是?” “该死!你竟敢暗算本宫!” 云非白脚步虚浮,尚未靠近凤无忧,便“噗通”一声狠摔在地。 凤无忧冷眼看向双眸失焦,瘫软在地的云非白,轻蔑言之,“次次轻敌,次次落败!云非白,你连爷都搞不赢,还妄想着搞赢君墨染?脸呢?” 401 作茧自缚(1更) “凤无忧,你别得意!” “嘘——” 凤无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神神叨叨道,“你若是乖巧一些,想些华丽的辞藻褒奖爷,爷兴许还会网开一面,只扒衣裳不扒皮。你若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别怪爷心狠手辣,揭去你这一身令人生厌的皮。” “你敢!” “有何不敢?” 凤无忧话音一落,便扯着云非白的头发,将他绑在城墙上的木架上。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云非白怎么也没料到,被绑在木架之上的人,并非凤无忧,而是他自己。 让他更为不安的事,在此之前,他曾命暗卫给东临文武群臣发去邀请函,邀请他们入夜之后前往城门口“看戏”。 这不,刚一抬头,赫连太后已率着东临文武群臣往城门口逼近。 “本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速速给本宫松绑!” 云非白面色黑沉,他贵为云秦太子,除却在君墨染手中吃过闷亏之后,还从未有人像凤无忧这般大胆,将他堂而皇之地绑在城墙之上。 “爷偏不。” 凤无忧邪魅一笑,“唰”地一下扯落了云非白身上的衣物。 她原想观摹一番云非白半残的身体,又怕君墨染得知此事醋意大发,只得作罢。 云非白感觉身体一凉,垂眸间惊觉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凤无忧扔下城墙。 遽然间,他脸色爆红,尤为窘迫地盯着自己身上的伤处,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本宫会将你碎尸万段!” “爷等着。” 凤无忧春风满面地立在云非白身侧,兴奋地朝着城墙下的文武百官挥手致意,“诸位晚好!云秦太子特邀诸位一同观摹他恢弘健硕的躯体,大家走过路过莫错过,眼睛能睁多大睁多大!” “你干脆杀了本宫!”云非白羞愤难当,恨不得一死了之。 “若不是你算计爷在先,爷哪里有功夫算计你?” “总有一日,本宫会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凤无忧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语气尤为轻快,“换个说辞如何?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城墙之下,东临文武朝臣结伴而来。 他们纷纷仰着脑袋,惊愕万分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墙上,一丝不挂的云非白! “这...云秦太子邀我们前来,就是让我们看这个?” “啧啧,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竟敢露怯!” “想不到云秦太子这么弱!还不如老夫府上七岁犬子。” “真是笑掉大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 一时间,非议声甚嚣尘上。 云非白目眦尽裂,朝着城墙下议论纷纷的朝臣怒吼道,“滚!” 城墙下,东临朝臣面上均显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一时无言。 凤无忧颇为不满地跃上高处,双手叉腰,朝着城墙下乌泱泱围聚而来的朝臣扯着嗓子高喊道,“为何不喝彩?为何不鼓掌?难道,大家是嫌云秦太子的表演不够卖力?” 东临朝臣面面相觑,他们虽然很想无情地讥笑云非白的尺寸,但一想到云非白极其残暴的性子,只得辛苦地憋着笑意,一言不发地杵在城墙下“装死”。 402 凤无忧是个女人!(2更) 策马而来的即墨子宸远远地就瞅见了城墙上“返璞归真”的云非白,一边鼓掌,一边热情地回应道,“好!云秦太子的身材确实不怎么样,贵在敢于展现自我的勇气!” 他话音一落,便带头鼓掌起哄。 这会子,闻声循来的东临百姓亦跟在即墨子宸身后振臂起哄,讥笑声此起彼伏,喧闹声亦是一浪高过一浪。 怔怔然端坐在玉辇之中的赫连太后臊红了一张脸,呆愣愣地看着被绑于木架上的云非白,干呕不止,“什么恶心的玩意儿!” 宗盛忙躬身向赫连太后递去帕子,“眼不见为净。” 赫连太后接过帕子,却是将眸光移至云非白身侧披头散发的凤无忧身上。 “宗盛,城墙上那人,是凤无忧?” 赫连太后紧盯着琳琅灯火下,墨发红唇,顾盼生辉的凤无忧,惊愕不已。 宗盛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凤无忧,沉声道,“云秦太子身边站着的,似乎是一位姑娘。” “她就是凤无忧!” 赫连太后凤眸微眯,她看人的眼光极准,纵凤无忧身形同往常变化颇大,容貌神态却和平常无差。 眼下,她已经可以断定,城墙上的女人,正是凤无忧。 闻言,东临朝臣纷纷将视线移至凤无忧身上。 就连即墨胤仁也好奇地掀开帘幕,微微抬首,仰望着若星辰般粲然的凤无忧。 即墨子宸惊掉了下巴,喃喃自语道,“阿染未免太不够意思!亏本王还以为他是断袖!” 遽然间,一道劲风从远处直袭城墙之上。 君墨染乘风而来,他挥袖斩断木架,使得云非白失了倚靠的支点,倏然摔下城墙。 凤无忧尚未回过神,他宽大的披风已经披在她肩头之上。 “胆子不小!竟敢私闯驿馆。” 君墨染板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动作却极致温柔。 他抬手轻抚着凤无忧的脸颊,仔细地拭去她脸上的污泥。 “再也不去了。云非白忒吓人,扬言要扒了爷的皮。” 凤无忧自诩脸皮厚比城墙,但她到底不是暴露狂,被云非白一阵恐吓,心里慌得不行。 “没受伤就好。” 君墨染垂眸扫了城墙下摔得鼻青脸肿的云非白,心中仍不解恨,正欲提剑上前砍上两刀,却见灯火晦暗处忽而涌来百名云秦暗卫,只好作罢。 为首的云秦暗卫神色大乱,连连解下外袍盖在云非白身上,“太子殿下,坚持住!” 云非白双眸紧闭,晶莹的泪珠却在不经意间从眼角处滑落。 他的身体若是同之前一般,被人看了也就看了。 这会子,全东临的人都该知道他身体半残,不能人事! 少顷,他双唇微微翕动,尤为隐忍地说道,“扶本宫回驿馆。” “是。” 暗卫首领毕恭毕敬地应着,旋即将云非白搀扶进玉辇之中。 赫连太后并不愿招惹云非白,她见凤无忧竟敢当着文武朝臣的面戏耍云非白,怒不可遏,厉声斥责着城墙上居高临下的凤无忧,“凤无忧,瞧你干的好事!” “微臣可不敢随便乱瞧,若是长了针眼,得不偿失。倒是太后您,看得颇为认真,注意护好双眸。改明儿个若当真长了针眼,怕是要贻笑大方。” 凤无忧不咸不淡地回怼着赫连太后。 “你!” 赫连太后又羞又臊,气得两眼翻白,“云秦太子若是有恙,你可担得起责任?” “云秦太子私处患有隐疾,微臣擅治‘疑男杂症’,原想帮他一把,他偏不听。非要微臣将他绑在城墙之上,说是让患处晒晒月光,好萌发‘新芽’。微臣只是照做而已!” “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赫连太后面皮薄,听闻凤无忧大咧咧地分析云非白的病灶,此刻已经羞窘得红了脸。 裕亲王眼尾微挑,犀利的眸光扫向君墨染怀中仅露出一张巴掌小脸的凤无忧,沉声道,“是不是本王老眼昏花了?本王怎么觉得凤小将军体态袅娜,倒像是个亭亭玉立的女人?” 容亲王随声附和道,“非也,非也!依本王之见,凤小将军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而后,众人均将视线落在凤无忧身上。 此刻的她,尽管有披风遮身,但还是难掩其袅娜的身段。 凤无忧这才意识到束胸已经松松垮垮地褪至腰间,窘迫地往君墨染怀中缩去,“糟了!许是同云非白打斗之际,崩坏了束胸。” 君墨染轻捧着凤无忧的脸,缓声道,“莫慌,本王在。” 赫连太后冷哼道,“凤无忧女扮男装,混至骠骑大将军之位,此乃欺君之罪!” 403 怀了身孕?(3更) “凤无忧并未犯下欺君之罪!朕自一开始便知凤无忧是女人。” 即墨胤仁声色平稳地替凤无忧打着掩护。 即墨子宸连声应着,“本王可以作证。” 赫连太后狠瞪了一眼愈发不受控制的即墨胤仁,又将矛头对准凤无忧,“云秦太子若是怪罪下来,你可担待得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敢公然挑衅云秦太子!” 君墨染冷睨着城墙下被众人簇拥着的赫连太后,声色骤冷。 “凤无忧乃本王即将过门的摄政王妃,任何人若是敢同本王的女人过不去,就是同本王过不去。” 与此同时,随同慕洛言一道赶来的北堂龙霆见赫连太后万般针对凤无忧,怒不可遏。 他威风凛凛,直言不讳道,“赫连太后,在指责凤无忧之前,请你先摆正自己的位置!凤无忧不仅仅是东临骠骑大将军,她还是本王的掌上明珠,是手握七十万北璃大军兵权的北璃公主!”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一眼北堂龙霆,喃喃自语道,“爷才不屑当他的掌上明珠。” 话虽如此,她心里对北堂龙霆的怨气到底是消减了些。 她本就不是记仇的人,平素里全靠“烂笔头”一笔一划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本里头记下众人对她的迫害。 这会子,她自认为似钢铁般坚硬的内心,竟有些动摇。 赫连太后早就察觉凤无忧和凌素素略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她万万没想到,凤无忧的生父,居然是北堂龙霆! 东临朝臣面色愕然,这几日,他们亦察觉到北堂龙霆对凤无忧格外殷勤。 不成想,凤无忧竟是北堂龙霆的亲生骨肉! “反了!反了你们!” 赫连太后望向周遭垂眸顺眼的东临朝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处在孤立无援的尴尬境地,进退维谷。 正当此时,惊魂未定的慕洛言匀了一口气,将这大半日的遭遇一五一十地道来。 “凤小将军之所以将云秦太子绑于城墙之上,并非是出于挑衅,仅仅是为了自保。半日前,臣女不幸被云秦太子手下心腹绑至驿馆之中。所幸凤小将军及时赶到,大无畏地以血肉之躯挡下了云秦太子及其暗卫的攻击,为臣女争取了逃脱的机会。” 慕大学士奋力地拨开乌泱泱的人群,迅疾赶至慕洛言身边。 见她毫发无损,慕大学士老泪纵横,义正言辞道,“臣可以作证!若不是凤小将军出手相助,小女恐怕已经惨遭不测!云秦太子暴戾成性,还请太后明鉴,莫要错怪了凤小将军。” 慕大学士话音一落,傅夜沉恰巧带着数十位女子匆匆赶来。 傅夜沉指着身后这群衣衫不整,面露惧意的女子说道,“数个时辰之前,凤小将军实名检举云秦太子涉嫌多起女子失踪案。经臣调查,云秦太子所住驿馆院落中,确实关押着近日来失踪的数十位女子。其中,已有八位女子被放干了鲜血,成了干尸。剩下的失踪女子均已被成功救出,并自愿前来为凤小将军声援。” “谢凤小将军救命之恩!” 这群女子满眼泪光,俨然将凤无忧当成了再生父母。 即墨胤仁见状,欣慰之至,“凤无忧屡建奇功,实乃东临之福。云秦太子在东临境内屡屡作恶,天理难容,当即刻遣回云秦。” 裕亲王却道,“凤无忧毕竟是一介女流,即便未犯下欺君之罪,也不该霸占着骠骑大将军之位。” 北堂龙霆心生不悦,“英雄不问出处,又何论男女?倒是你,靠吃国库粮饷活命的闲散王爷,对江山社稷毫无建树,有何颜面让凤无忧让出骠骑大将军之位?她当不了,难不成,你就能胜任?” 即墨子宸连连颔首,“北璃王所言极是。凤无忧才能出众,确实担得起骠骑大将军一职。” 裕亲王双手兜于袖中,面色虽十分不好看,好在沉得住气,并未出言反驳。 正当此时,凤无忧轻轻揭开披在肩上的披风,立于制高点上,一字一顿,“诸位见谅,之所以隐瞒女子身份,纯粹是为了规避诸多完全可避免的侵害,并无戏耍诸位之意。再者,入仕为官,其奥义并不在于官职大小,而是在于为黎民百姓做了多少实事。至于性别,更是无关紧要。” 德亲王一脸轻蔑地说道,“女人怎可入仕为官?她们除了哭哭啼啼,还会什么?” 北堂龙霆护女心切,连声反驳道,“此言差矣!女人照样可以挥斥方遒,照样可以行军征战,照样可以力挽狂澜逆转乾坤。无忧,正是这样的女中豪杰!倘若,诸位仍旧无法放下对无忧的偏见,不妨勇敢地站出来!本王保证,打得你们心服口服。”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极其护短的北堂龙霆,即便心中略有不服,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言说。 呕—— 赫连太后顿觉身体不适,又一阵干呕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 凤无忧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色不佳的赫连太后,不咸不淡地说道,“太后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怀了身孕的女人一般,呕吐不止?” 404 最毒妇人心(1更) 凤无忧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众人纷纷看向面容憔悴的赫连太后,面上揶揄之色可见一斑。 宗盛眉头紧拧,尖细的嗓音中透着浓重的戾气,“放肆!太后身为后宫表率,德贤兼备,品良恭淑,岂是你能随意污蔑的?” 凤无忧笑意盈盈,恭声道,“微臣绝无恶意,只是担忧太后凤体。” “许是今儿个午后,贪嘴多吃了几块糕点,胃气过盛。诸位爱卿无需担忧。”赫连太后不疾不徐地说着,面上依旧难掩憔悴之色。 “太后,不若让太医把把脉?如若太后不喜男人近身,微臣可以代劳。众所周知,微臣的医术天下无双,是世间少数几位能同顾南风媲美的旷世神医。” “不必,凤爱卿的心意,哀家心领了。你还是快些回府,换下这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小心别染上风寒。” “臣的身子骨十分硬朗,不打紧。倒是太后您,凤体有恙就别强撑着,微臣看了心疼。”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藏着一丝戏谑,单看赫连太后的反应,便知这其中必有猫腻。 赫连太后急了眼,厉声道,“哀家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操心?” “太后这么凶做什么?微臣只是关心您的凤体。”凤无忧眸中笑意颇深,此刻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赫连太后被宽松凤袍遮体的腹部。 赫连太后一时语塞,阴恻恻地狠瞪了一眼凤无忧,旋即又端坐在玉辇之中,“回宫。” “是。” 宗盛轻声应着,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锋芒毕露的凤无忧,杀意暗生。 凤无忧眉梢微挑,挑衅地迎上宗盛的目光,“宗大总管,务必照顾好太后。” 几个回合交锋过后,宗盛明显败下阵来。 凤无忧天不怕地不怕,而宗盛不一样。 他的身份经不起查,自然不敢太过嚣张。 沉吟片刻之后,宗盛咬牙切齿地回着,“凤小将军敬请放心。” 他话音一落,疾转过身,随同着赫连太后的玉辇,扬长而去。 凤无忧摇了摇头,低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她终于想明白多年不问政事的赫连太后为何突然插手政事,还为即墨胤仁安排了侍寝宫女。 想来,在为即墨胤仁安排侍寝宫女之前,赫连太后就已经怀有身孕。 她之所以这么做,应当是存了“狸猫换子”的心思。 一旦她产下胎儿,即墨胤仁后宫的妃嫔或是侍寝宫女也在临近时间段产下龙种,她完完全全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孽种安置妥当。 再者,即墨胤仁年岁渐长,愈发不受赫连太后掌控。 赫连太后极有可能借机除掉即墨胤仁,再将自己和宗盛所生的孽种推上皇位。 不过,这一切推断的重要前提是,赫连太后必须生下一个儿子。 若是女儿,她恐怕还是动不了即墨胤仁。 “最毒妇人心。” 凤无忧不无感慨地说道。 君墨染却道,“一切均在掌控之中,无须多想。” 凤无忧闻言,尤为纳闷,“你究竟是如何做到面面俱到的?好似就没有你想不通猜不透的事。” “你且记着,你的男人,是这世间最独特的存在。” “………” 凤无忧这才发觉君墨染和她一样自恋。 不过,他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阿嚏——” 凉风起,凤无忧接连打了数个喷嚏。 北堂龙霆见状,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就将身上的衣裳扒了,而后轻轻披在凤无忧肩上。 他满脸慈爱,轻声细语道,“妞妞,可别着凉了,本王送你回去歇息。” “不必。” 凤无忧声色中带着些许疏离。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未体会过至亲的关怀。 故而,面对过度热情的北堂龙霆时,她总有一种不知如何招架之感。 “妞妞,还是让本王送你回去吧?你和君墨染那臭小子,一个未嫁,一个未娶,还是需要注意点分寸。”北堂龙霆语重心长地说。 即便,凤无忧和君墨染的婚事已经定下。 可北堂龙霆依旧十分惧怕凤无忧受到伤害,他担忧君墨染临时变卦,担忧君墨染见异思迁,始乱终弃。 君墨染冷冷地看着北堂龙霆,沉声道,“让开。” 北堂龙霆亦来了火气,伸手推搡着君墨染,“混小子!方才在城墙上,干嘛抱着我家妞妞?妞妞冰清玉洁,你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薄她!她还这么小,你也好意思下手?” 面对北堂龙霆接二连三的质问,君墨染顿觉头疼不已。 一开始,他只觉得多一个人疼爱凤无忧没什么不好。 谁能想到,北堂龙霆竟成了他和凤无忧之间的一大阻力! 405 夜访紫阳观(2更) “她是本王即将过门的摄政王妃,本王抱不得?” 君墨染随手揭去凤无忧肩上北堂龙霆宽大的外袍,特特搂紧了凤无忧,旁若无人地吻着她。 凤无忧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面上臊得慌。 她脸皮再厚,也经不住君墨染这般折腾。 北堂龙霆毕竟是长辈,凤无忧还不习惯在长辈面前,这般放浪形骸。 “君墨染,你放开。” “不放。本王才是你最重要的男人,永远都是。” “………” 凤无忧无语至极,想不到君墨染连北堂龙霆的醋都吃! 北堂龙霆急了眼,怒吼道,“君墨染,妞妞她不乐意,你别逼她!” “你不乐意?” 君墨染低醇且极具磁性的音色中透着原始的欲和念,惹得凤无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非要爷回答这么羞耻的问题?你好歹顾忌一下爷的面子。”凤无忧小声嘀咕着。 她若是不乐意,又怎么会日日夜夜想着将生米煮成熟饭? “妞妞,相信爹,爹一定是世上最爱你的人。” 也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虽然北堂龙霆得知真相不过几日,但凤无忧已经成了他心里唯一的执念。 凤无忧意识到君墨染的醋劲儿越来越大,只得停下脚步,尤为认真地同北堂龙霆说道,“老头儿,你大可不必担忧爷的名节。那玩意儿,爷根本没有。在北璃行军的那几年,营帐紧张,爷时常同十几位将士同榻而眠。你以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爷还能像北堂璃音一样纤尘不染,冰清玉洁?” “妞妞,你别这么说自己。全怪爹爹!” 北堂龙霆完全听不得凤无忧过去几年遭受的磨难。 此刻的他,再度老泪纵横。 “爷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凤无忧显得极为平静。 不过,她见北堂龙霆越哭越大声,于心不忍,随口道,“今晚的事,谢谢。” “妞妞不必言谢,全是爹该做的。” 北堂龙霆没想到凤无忧还愿意哄他,心里愈发难过。 凤无忧当真是懂事得让他心疼。 暗处,北堂璃音一言不发地盯着老泪纵横的北堂龙霆,心如死灰。 这几日,北堂龙霆掉的泪,比他之前十七年所掉的泪还要多。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父女情深? “不!凤无忧,你休想抢走我的一切!” 北堂璃音双目赤红,银牙碎咬,转身奔着紫阳观的方向疾步而去。 眼下,只有百里河泽有能力帮她。 北堂璃音如是想着,她紧攥着百里河泽白日里递给她的锦帕,心中再燃起一丝希冀。 — 紫阳观摘星阁 百里河泽凭栏而立,他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疏离,仿若遗世而独立的谪仙,清冷,孤寂,缥缈不可及。 “主人,夜已深。” 楚七静立于百里河泽身后,轻手轻脚地为他披上狐裘披风。 “自紫阳观被烧毁之后,本座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百里河泽扫了一眼重建过后的紫阳观,心境已不似当初。 楚七毕恭毕敬道,“再过一段时日,紫阳观定能恢复成往昔模样。” 百里河泽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纵紫阳观能恢复成往昔光景,他的心却再也回不到当初。 不多时,当楚九将香汗淋漓的北堂璃音带至摘星阁之际,百里河泽又恢复了平素里不苟言笑的模样。 北堂璃音眸中闪着矍铄的光芒,尚未开口,已然红了脸。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一眼,声色清冷入骨,“夜访紫阳观,所为何事?” 北堂璃音瞥了眼百里河泽身后的楚七,支支吾吾,半天不肯言说。 楚七见状,躬身退下,还不忘细心地掩上门扉。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虽然,百里河泽早就料到北堂璃音会来,但他洁癖深重,尤为不喜陌生人闯入摘星阁之中。 闻着北堂璃音身上的脂粉味,他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北堂璃音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竟一鼓作气地褪去了身上衣物。 她眸光藏着怯意,但依旧坚定地说道,“国师,璃音喜欢你。自第一次见你,璃音就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 “你想嫁给本座?” 百里河泽定定地望着她,眸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欲。 北堂璃音见百里河泽无动于衷,索性豁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行至百里河泽跟前,死死地抱住了浑身冰冷的百里河泽。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道,“璃音确实想嫁给国师。” 百里河泽垂眸看向紧贴着自己身体的北堂璃音,心生厌弃。 他倏然出手,将她推至一边,“北璃的女人,都是这般豪放?” 北堂璃音却道,“勇于追爱,并没有错。” 406 合作(3更) 百里河泽轻轻浅浅地叹了口气。 他心下腹诽着,若是凤无忧也像北堂璃音一样,对他投怀送抱该有多好。 只要凤无忧肯给他一次机会,他定会倾尽一切,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爱着。 北堂璃音趁百里河泽微微晃神之际,再度倾身而上,“今夜,璃音就是你的人了。” “别碰本座。” 百里河泽嫌恶地看了一眼北堂璃音,广袖一挥,她便被甩出数米远。 北堂璃音单手捂着胸口,困惑不解地询问着百里河泽,“是不是璃音做得不够好?国师为何不肯接受璃音?” “帮本座一个忙,如何?” 百里河泽开门见山地说道。 “璃音定当竭尽全力。”北堂璃音重重地点着头。 “凤无忧君墨染婚期将至,本座要你代替凤无忧,嫁入摄政王府。” 北堂璃音连连摇头,“不。依着摄政王的性子,璃音极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点,你无需担忧。本座会事先下药,迷了他的心智。他若是意乱情迷,将生米煮成熟饭,你岂不是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女人?他若是还能保持清醒,也不会急着杀你,只会忙于寻找凤无忧。” 闻言,北堂璃音料定百里河泽心里根本没有她的位置,面上红晕褪却,心里失落至极。 她缓声询问着他,“可否告诉璃音,你的目的?” 百里河泽毫不掩饰心中欲望,直言不讳,“自然是为了得到凤无忧。” 这一瞬,北堂璃音的心再次被撕得粉碎。 她就不明白,凤无忧已经抢走了北堂龙霆,为何还要夺走百里河泽的心! 沉吟良久,北堂璃音强压下心中悲痛,轻声道,“璃音明白了。国师的意思是,让璃音代替凤无忧嫁入摄政王府。如此一来,你便可趁乱将凤无忧迎娶进门,是么?” “是。” 百里河泽笃定言之,“北堂龙霆已经不想认你,只有本座,才能成为你的靠山。替本座办事,本座绝不会亏待你。” “可是...” “没有可是。就问你愿不愿意。” 北堂璃音瘪了瘪嘴,小声嘟囔着,“可是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国师,不想献身给别人。” 百里河泽不耐烦地说道,“你若不愿,就走吧。” “国师,你早就算到了我会深夜来访,是么?现在的我,有如丧家之犬,已然走投无路。国师既要我嫁入摄政王府,我又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识时务者为俊杰。” 百里河泽淡漠地看着一脸哀怨的北堂璃音,郑重其事地说道,“眼下的神算医馆,已经被君墨染部署得密不透风,本座无法挺进。窃取嫁衣一事,只能靠你了。” “窃取嫁衣?” “正是。凤无忧的嫁衣乃君墨染花重金定制,若是不拿到真品,临摹起来十分困难。” 北堂璃音听着百里河泽所言,眸中泪水夺眶而出。 她当真是嫉妒死了凤无忧! 凭什么凤无忧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人的爱,她拼尽全力,依旧是一无所有? ------题外话------ 七月安好~ 407 荣翠(1更) 北堂璃音神色落寞,痴痴地望着百里河泽,欲言又止。 她很想亲口问问他,自己究竟哪点不如凤无忧? 然而,她终是没勇气问出口。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冷声言之,“夜已深,请回吧。” “国师,可否送璃音回驿馆?” 北堂璃音瞅着窗外愈发深沉的夜色,吞吞吐吐道。 “本座从不和怯懦之辈废话。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拿什么和凤无忧相提并论?” 百里河泽面上透着讥讽之色,若不是北堂璃音尚还有利用价值,就凭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凤无忧,他就该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北堂璃音妒火中烧,敢怒却不敢言。 她见百里河泽愈发不耐烦,只得默不作声地穿上衣物,快步离开紫阳观。 途径摄政王府,北堂璃音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纤细的倩影。 她心生疑惑,特特放慢脚步,闪身隐至墙角,侧目看向春风满面,笑意盈盈的荣翠。 彼时,荣翠正满心欢喜地朝着一脸困顿的追风奔去,“追风大人,久等了。” 追风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何急事?” 荣翠双手局促不安地绞在一起,作忸怩状,轻声细语,“追风大人,我喜欢你。” “抱歉,我已经心有所属。” “那又如何?荣翠愿意伏低做小,只求能留在你身边,随侍左右。” 追风面露难色,沉声言之,“荣翠,你是个好姑娘,定会遇到一个真心疼爱你的有缘人。至于我,今生今世,只愿娶青鸾一人。” 他话音一落,再不去看荣翠,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为什么?青鸾除了长得好看些,哪点比得上我?” 荣翠早已猜到追风对青鸾的情义,故而,近段时间,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挑拨青鸾和追风的关系。 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未有丝毫的动摇。 “为什么!” 荣翠心生委屈,一脚踹在坚硬的石阶上。 不知是因为踹疼了脚,还是被追风伤透了心,抬眸间,她已泪如雨下。 北堂璃音将荣翠的反应尽收眼底,她心下腹诽着,被爱冲昏了头脑的女人,最是容易拿捏,也最是容易被利用。 思及此,她直截了当地行至荣翠跟前,开门见山地说,“想不想得到意中人?” 荣翠稍显诧异地看向北堂璃音,思虑片刻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想。” “附耳过来。” 荣翠闻言,忙不迭地凑至北堂璃音跟前,“公主有何妙计?” “伺机混入神算医馆,将凤无忧的嫁衣带至金剪裁缝铺,到时候自有人与你接应。” 荣翠连连摇头,心生惧意,“凤无忧乃摄政王钦点的摄政王妃,奴婢哪里敢盗取她的嫁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只需将凤无忧的嫁衣带至金剪裁缝铺,其他的事,你无需操心。” “你究竟想做什么?” “搅黄摄政王的婚典,代凤无忧嫁入摄政王府。” “搅黄摄政王的婚典?!”荣翠瞪大了眼,失声惊呼。 要知道,以荣翠懦弱的秉性,即便是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算计杀伐果断的君墨染。 北堂璃音微微颔首,不遗余力地游说着荣翠,“凤无忧一旦成为摄政王妃,青鸾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青鸾不单单会抢走你心心念念的意中人,还会成为摄政王府中人人巴结的大红人。如此一来,即便你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 此时此刻,荣翠已经被嫉妒蒙蔽了双眼。 她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青鸾抢走她思慕已久的追风,也没法看着青鸾在她的“地盘”上颐指气使。 再者,北堂璃音若是能成为摄政王妃,她既帮了北堂璃音一个大忙,定能从中获益。 深思熟虑之后,荣翠沉声应着,“我答应你。” 北堂璃音唇角微扬,笑意愈深,“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 她话音一落,原想着先回驿馆小憩片刻,可脑海中又浮现出北堂龙霆对凤无忧的殷勤模样,眸中戾气渐浓。 犹疑再三,她终是从随身携带的香囊中,掏出邱如水留给她的兽皮地图。 据邱如水所说,兽皮地图指向的方位,正是天下第一阁总部的落座地点。 她双手紧攥着兽皮地图,踏着混沌的夜色,走在寂寂无人的深巷之中,脸上已然没了之前的惧色。 北堂璃音深知,自己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 不过,她已经别无选择。 比起委曲求全,她更愿意鱼死网破,将凤无忧一并拖入深渊之中! 408 买凶(2更) 几经辗转,北堂璃音终于在东方既白之际,踏入天下第一阁。 阁中,无情透过双面金丝绣屏,淡淡地扫了一眼面目狰狞的北堂璃音,“姑娘此行,所为何事?” 北堂璃音迫切地说,“天下第一阁可有能力对抗当朝权贵?” 无情眉梢一挑,沉声应着,“有。” “太好了!” 北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408买凶(2更) 《b>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09 期待(3更) 君墨染愤慨至极,声色骤冷,“谁下的媚药?” 凤无忧不敢透露太多,含糊其辞道,“墨染,我就做过一次对不起你的事,请你务必要原谅我。” “你并没有对不起本王。说到底,你明明也是受害者,本王怎会怪你?” 君墨染紧紧抱着凤无忧,心中的一丝不快,转眼就被疼惜所取代。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409期待(3更) 《b>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10 白捡一个表哥(1更) 凤无忧戏谑言之,“那就等你两日。” 转身之际,她暗暗松了口气。 她原以为,若是让君墨染发现她并非完璧之身,一怒之下,极有可能闹出人命。 好在,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并未动怒。 如此一来,她便无需担忧洞房花烛夜血溅三尺。 事实上,君墨染听闻凤无忧曾经的遭遇之时,已然动怒。 他暗忖着,几次三番对凤无忧痛下毒手之人,除却北堂璃音,不做第二人选。 北堂璃音既敢向她下媚药,他不介意百倍奉还。 “凤小将军,奴婢已经无路可走,求您收留!” 屋外,荣翠“噗通”一声跪地,满面愁容,字字泣血。 凤无忧犀锐的桃花眼在荣翠那张梨花带雨的精致小脸上停留片刻,檀口轻启,“发生了何事?” “郡主脾性愈发暴躁,身体稍有不适,就对奴婢拳打脚踢。昨儿个,郡主用绣花针扎奴婢的十指,使得奴婢十指全部溃烂。凤小将军,奴婢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求您行行好,帮帮奴婢!” 荣翠所言非虚,自她诈死后又出面作证,反将君拂一军之后,君拂就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打骂自是免不了的。 “留在神算医馆,也不是不可以。若是让爷发现你图谋不轨,爷绝不轻饶。” 凤无忧眸光流转,心里已经有一番计量。 荣翠没想到凤无忧这么好说话,喜出望外,“谢凤小将军收留!” 她向凤无忧磕了三个响头,信誓旦旦道,“从今往后,奴婢必为凤小将军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神算医馆没这么多规矩,无需向爷行礼。” 凤无忧兴致缺缺地说着,她将荣翠眸中的一抹狡黠看在眼里,只觉脑壳突突作痛。 穿越之后,她根本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为何这么多人想暗算她? 君墨染顺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沉声道,“无需多想,本王自会妥善处理。当务之急,是快些养好身子,给本王生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臭不要脸,谁要给你生?” “口是心非。撩拨了本王整整一晚上,还说不想为本王生孩子!本王耳边还萦绕着你的微微娇喘,休想抵赖。” “胡说八道!爷哪里娇喘过了?你倒是拿出证据!” 凤无忧恼羞成怒,一脚踹像君墨染的臀部,将他连拖带拽地扔出了内室。 “狗东西!爷没有娇喘!没有!” 凤无忧面上有些挂不住,一边说着,一边“砰”地一声紧掩了门扉。 君墨染心下微恼,除却凤无忧,从未有人敢这么对他。 这要是搁在数个月前,凤无忧怕是早就被他打死。 现在的他,根本不舍得对她动手。 在他看来,她倒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凶且可爱。 晨曦微露,霞光漫天。 北堂龙霆双目灼灼,精神矍铄地踏入了神算医馆。 他见君墨染被凤无忧扔出了内室,眉头紧蹙,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君墨染跟前,怒声道,“你对本王的妞妞做了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的,怎可共处一室?” “本王会负责。” 君墨染薄唇翕动,声色喑哑,透着些微慵懒。 闻声,北堂龙霆痛心疾首,咬牙切齿怒骂道,“人渣!” “………” 君墨染腹诽着,他要是真做了什么,又岂会这个点赶回摄政王府泡冷水澡。 近段时日,他一直在隐忍着心中欲望,就怕吓着她,或是伤到她。 “臭小子,莫负了妞妞。她可能不像其他女子那般脆弱,可能不会撒娇讨人欢心,但你既然决定和她共度一生,就该好好待她。” “辜负她信任的人,似乎并不是本王。” 君墨染得理不饶人,北堂龙霆之前还对凤无忧动过手,他要不是看在凤无忧的面子上,早就拧断了北堂龙霆的胳膊。 “你!” 北堂龙霆被君墨染气得跳脚,却又没法反驳。 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无忧表妹,真有你的!亏我还将你视为知己,推心置腹。想不到,你竟瞒了我这么多年。” 正当此时,凌天齐领着一群小厮,满脸笑意地跨入神算医馆。 他一边指挥着身后的小厮,将凌松柏特特吩咐他带给凤无忧的数箱贺礼放下,一边朝着君墨染颔首致意。 君墨染不悦地看向凌天齐,冷声道,“无忧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表哥?” 凌天齐面上挂着浅笑,耐着性子解释道,“摄政王莫担忧,我可不是来同你抢人的。无忧不单单是北璃的公主,也是我们凌家的女儿。今日,我特奉家父之命,给表妹带些薄礼,以庆贺表妹婚嫁之喜。” “原是如此。本王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得空必同表哥煮酒烹茶话桑麻。” 经凌天齐一提醒,君墨染这才忆起凤无忧在北璃还有一个官居右相的舅舅。 据闻,凌松柏一身正气,曾数次谏言欲替凤无忧平反昭雪。 凌府亦算是凤无忧的娘家,他对凌天齐自然要客气一些。 待君墨染拂袖而去,凌天齐依旧没回过神。 “摄政王居然开口叫我表哥?” 凌天齐不敢置信地掐了掐自己的脸,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之后,欣喜若狂。 他怎么也没想到,叱咤一方的东临战神,竟肯叫他表哥! 北堂龙霆心生艳羡,他没想到君墨染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凌天齐,却迟迟不肯唤他一声丈人。 411 剁不剁?(2更) 聚福当铺 北堂璃音典当了近乎所有值钱的簪子玉器,满打满算,才凑了八十万两。 她眉头紧皱,正打算中途折返,向北堂龙霆要些银两。 可她偏偏又拉不下这个脸。 再者,若是让北堂龙霆得知此事,非将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思虑再三,她最终还是决定先揣着八十万两去天下第一阁问问。 若是不够的话,再想法子。 与此同时,君墨染安排妥当婚典各项事宜之后,亦去了天下第一阁,守株待兔。 “啊——” “摄政王,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 “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不会苛待凤无忧。” ……… 北堂璃音刚踏入天下第一阁,便听闻邱如水凄厉的惨叫声。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止步不前。 自昨日邱如水跳下窗槛之后,就仿若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想不到,竟是被君墨染擒获! 思及此,北堂璃音警惕地扫向四周,深怕君墨染从犄角旮旯蹿出,一手拧断她的脖颈。 屏风后,君墨染慵懒地靠坐在躺椅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屏风外东张西望神色仓皇的北堂璃音。 “阁主,你可还记得我?” 北堂璃音深吸了一口气,旋即迈着细碎的步子,行至屏风前。 毕恭毕敬地立于君墨染身侧的无情随口应着,“自然记得。怎么,一百万两这么快就凑到了?” 北堂璃音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只凑了八十万两。” 无情冷声道,“抱歉。天下第一阁从不做赔本买卖,少一分钱都不行。” “阁主,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北堂璃音急了眼,连声道,“八十万两,除却毁去凤无忧的容貌,你只需另找十个又脏又臭的老乞丐毁去凤无忧的清白即可,不需要三五十人。” 君墨染面色骤沉,目光似刀锋般寡情。 他原打算给她一个痛快,但见北堂璃音这般模样,瞬间改了主意。 她既如此心狠手辣,不若让她自食恶果。 北堂璃音心急如焚,尤为恳切地说道,“阁主,凤无忧仅仅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对付起来并不算难事。八十万两,不亏。” “你当天下第一阁是菜市口?一百万两,一文钱都不能少。” 无情依着君墨染的指示,不容商榷地驳回了北堂璃音的提议。 无计可施之下,北堂璃音倏然跪地,言辞恳切,“阁主,求您帮帮我!事成之后,我定会想方设法,凑够另外二十万两。” “不若这样。摄政王恰巧将邱如水绑至天下第一阁,要我等砍去她一只手。你若是愿意代劳,本座兴许还可以通融通融。” “阁主,你莫不是在开玩笑?我连一只玄驹都不忍心捏死,怎敢剁人的手?” 无情一时忍不住讥笑出声,“姑娘,你都敢杀人买凶,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她话音一落,邱如水便被二位黑衣蒙面人扔至北堂璃音身侧。 “音儿!音儿,你是来救娘的,对不对?” 短短一日之内,邱如水已被虐得浑身是伤。 此刻,她已然将北堂璃音当成救星,连滚带爬地凑至北堂璃音身前,满是血污的手紧攥着北堂璃音衣摆,“音儿,东临摄政王简直是嗜血的魔头!你可千万要小心一些。娘在他手上,正可谓吃尽苦头!” 北堂璃音瞅着自己华贵的衣裳被邱如水身上的鲜血所染,眉头紧皱,心下尤为不悦。 “莫要乱攀关系。本宫乃北璃公主,生母为北璃先后,你算什么东西?” “音儿,难道你不是来救娘的?” 邱如水面上现出一丝困惑,双眸紧盯着面容冷漠的北堂璃音。 正当此时,无情适时发话,“姑娘,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时不待人。” 北堂璃音薄唇紧抿,双手紧握成拳。 她冗长的指甲深深刺入她的手心,她却浑然未觉。 412 自相残杀(3更) 一时间,气氛冷凝至冰点。 北堂璃音面色晦暗,她扫了一眼落兵台上的砍刀,心下纠结不已。 买凶杀人的事,她已不是头一回做。 但在此之前,她从未做过持刀砍人这么疯狂的事。 邱如水见北堂璃音频频走神,心生疑虑,“音儿,为何还不交出赎金?” 北堂璃音忿忿然瞪了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412自相残杀(3更) 《b>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13 红烧蹄髈(1更) 无情瞅着屏风前满面血色的北堂璃音,心中生出一丝嫌恶。 连弑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都做得出来,北堂璃音当真是可怕! 屏风前,北堂璃音双眸濯濯,因太过兴奋,身子颤得厉害。 她见无情迟迟无作应答,大着胆子朝前跨进一步,许是没把握好分寸,她沾染着斑驳血迹的鼻尖赫然顶在屏风绣面之上,“阁主,您看!我已砍下邱如水的胳膊,您什么时候履行承诺?” “凤无忧大婚当日,本阁主定会送她一份丰厚的贺礼,你大可不必操心。” “好!还是阁主的主意好!大婚当日,最好让摄政王、国师等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一并见证她是如何从天上霞霰沦落为肮脏下贱的玩物!” 北堂璃音神神叨叨地念着,忽然又忆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儿,压低了声道,“天下第一阁应当不会泄露买凶雇主的身份吧?” “不会。” 无情冷声答着,面上显出一丝讥讽之色。 天下第一阁确实不会泄露买凶雇主的身份,奈何北堂璃音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偏偏要招惹凤无忧! 要知道,凤无忧可是君墨染的命。 “这就好。” 北堂璃音长舒了一口气,一想到凤无忧即将成为人人厌弃的肮脏玩物,她已然无法掩饰心中狂喜,癫狂大笑。 君墨染慵懒地靠坐在主位上,骨节分明的手轻拢着松松垮垮耷拉在他身上的玄色锦袍,他薄唇轻启,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阴鸷,将他声线中与生俱来的魅惑随性彻底掩盖。 “听说,北堂璃音仰慕百里河泽多时。不若,就在她与百里河泽婚典当日,回送她一份厚礼。” “是。” 无情当即会意,一想到黑心残忍的北堂璃音即将自食恶果,便觉大快人心。 确实,比起一刀了结北堂璃音的性命,留她一条小命让她尝尽苦痛,更为解恨。 北堂璃音听到屏风后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却没有勇气绕过屏风查看一二。 待她横跨过邱如水的身体,踉踉跄跄回到驿馆之后,天已大暗。 彼时,麝月笑意盈盈地端着一盘红烧肉,跨入北堂璃音的卧房之中,“公主,一刻钟前北璃王特特命奴婢将水晶红烧蹄髈端来让你尝尝。据说,这盘水晶红烧蹄髈是东临国宴的特设菜肴。北璃王果真还是宠爱您的,事事都想着您。” “是么?” 北堂璃音在外奔波了一日,着实有些饿。 但闻北堂龙霆给她带了风味佳肴,北堂璃音顿来了些兴致,端坐在食案前,大快朵颐地吃着盘子里的红烧蹄髈。 “味道不错,外皮酥脆,内里爽滑,口齿留香。” 然,她话音刚落,便从碟子里挑出了女人的指甲! 见状,北堂璃音眉头紧蹙,阴鸷的眼眸扫向面色如常的麝月,“这碟红烧蹄髈,当真是父王亲赐?” 麝月重重地点了点头,尤为笃定地说道,“确实是北璃王亲赐。他还说,这猪蹄肘子像极了女人的葇荑,最是适合你。” “呕——” 闻言,北堂璃音手中的碧玉筷箸应声落地,她双手紧捂着胸口,狂呕不止。 她万万没想到,北堂龙霆竟这么狠,将邱如水的断臂当成红烧蹄髈给烹煮了! 屋外,北堂龙霆扫了一眼面色煞白的北堂璃音,径自跨入内室之中。 他微微摊开双手,伟岸的身躯在北堂璃音跟前晃了晃,缓声问道,“本王这身新衣,如何?” 北堂璃音困惑不解地看向他,低声应着,“极好。” “也不知,本王这般虎背熊腰的模样,配不配得上妞妞的美貌?” 听北堂龙霆这么一说,北堂璃音已经断定,他这是在特意恶心她! 她眸中水汽氤氲,尤为委屈地说道,“父王,是不是音儿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本王自认为待你不薄。你既亲手砍下了猪蹄肘子,本王便将之烹成美味佳肴,有何不妥?” 若不是无情亲自拖拽着奄奄一息的邱如水找上了北堂龙霆,他还不知北堂璃音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父王,你听我解释。我自有我的苦衷!” “音儿,苦衷并不能成为伤天害理的借口。生而为人,务必善良。” 北堂龙霆话音一落,便哼着从凤无忧处学来的小曲儿扬长而去。 北堂璃音尤为惊恐地瞅着北堂龙霆的背影,她深怕北堂龙霆得知了她与天下第一阁的交易,心下尤为不安。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楚七终于在北堂璃音的千呼万盼之下,带着百里河泽的求亲贴登门拜访。 “北璃王,深夜来访,多有叨扰,还望见谅。”楚七谦和有礼地说道。 “所为何事?” 北堂龙霆正坐在院落中,同敖澈对弈。 他懒得抬眸,仅以眼角余光扫了眼一身白衣,仙气飘洒的楚七。 “楚七奉国师之命,特来向北璃公主求亲。” “百里河泽打算迎娶音儿?” 北堂龙霆面色愕然,特特扬高了尾音。 傍晚时分,无情找上他的时候,让他务必答应百里河泽的请求。 那时,他还有些纳闷,百里河泽究竟想做些什么。 没想到,百里河泽眼拙到如此地步,竟看上了心狠手辣的北堂璃音! 楚七毕恭毕敬地答道,“正是。” “容本王先问过音儿的意见。” 北堂龙霆虽对北堂璃音深恶痛绝,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做足了功夫。 他可不愿让外人以为他厚此薄彼,苛待北堂璃音。 明明是北堂璃音作妖自毁,他没必要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搭上自己的名声。 正躲在屋中窃听的北堂璃音着急忙慌地冲了出来,连声道,“音儿愿意!” 楚七闻言,如是说道,“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国师说了,仅仅只是纳一房妾室,一切从简即可。后日一早,属下定履行承诺,亲自登门迎亲。” 北堂璃音面上的笑意就此凝涸。 虽然,百里河泽另给了她任务,让她代替凤无忧嫁入摄政王府。 但闻楚七话里行间的轻蔑之意,北堂璃音心中依旧十分膈应。 不过,话说回来,她再膈应也没用。 百里河泽,本就不是她惹得起的人。 414 太后有喜(2更) 坤宁宫 赫连太后蹲伏在痰盂前,干呕不止。 她面色焦灼,心情烦闷不已。 桂嬷嬷见状,缓声抚慰着赫连太后的情绪,“娘娘,务必放宽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一回,咱们定能如同以往一般,逢凶化吉。” 赫连太后接过桂嬷嬷递来的锦帕,轻拭着妍丽檀口,“皇帝还不肯宠幸宫女?” “皇上倔强得很,今儿个索性告病不上早朝,在御书房内一待就是一整天。” “不就是临幸个宫女?扭扭捏捏,不成样子!” 赫连太后冷淬了一口,喃喃自语道,“哀家这身子,怕是等不及了。不若,一不做二不休。” “不妥。皇上虽年幼,但摄政王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若是在此刻轻举妄动,难免打草惊蛇,招致祸患。”宗盛面色亦十分不好看。 眼看着赫连太后的肚子一天天凸起,若是再不采取行动,到时候真就难以自圆其说。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哀家就只能坐在坤宁宫中等死?” “太后稍安勿躁。我听闻,摄政王在筹备婚典的同时,还计划着在短期内出一次城。我们不妨等摄政王出城之后再下手。如此一来,事半功倍。” 赫连太后狭长的凤眸微眯,沉声道,“就照你说的办。至于凤无忧,哀家亦决计不会放过。” 自赫连太后得知凤无忧为凌素素之女,心中怨恨更甚。 十八年前,东临先帝被凌素素迷得神魂颠倒,甚至打算废了她的皇后之位,改立凌素素为后。 所幸,凌素素眼高于顶,根本没将东临先帝放在心上,转投了北堂龙霆的怀抱。 然,东临先帝并未因此死心。 为了离凌素素近一些,东临先帝不顾东临文武群臣的反对,强行将东临京都迁移至东临和北璃交界之地。 回忆起往事,赫连太后气得浑身发颤。 “母后,身子如何?” 即墨止鸢施施然跨入坤宁宫之中,她见赫连太后面色不佳,尤为担忧地询问道。 “还能怎么着?哀家着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偏偏你还是个不省心的,一大把年纪还嫁不出去!” 赫连太后瞅着姿容端庄的即墨止鸢,火气蹭蹭上飙。 她翘着兰花指,对着即墨止鸢劈头盖脸一阵痛骂. “没用的东西,你看看人凤无忧多有手段!成天跟个老姑娘一般端着架子,哪个男人会喜欢你?还不如学学人家,主动出击,早早地将生米煮成熟饭。” “母后,感情之事不得勉强。儿臣与摄政王,注定无缘。” “事在人为!你可知摄政王出手有多阔绰?此时此刻,神算医馆已被聘礼堆满!凤无忧手中,还握着摄政王的全部身家!你行善布施多载,在东临百姓心中,却及不上一个初来乍到的凤无忧,你可有反思过?” 近段时日,赫连太后的脾气愈发暴躁,也不怎么抄诵佛经,逮着谁都是一阵痛骂。 即墨止鸢不愿惹赫连太后生气,只低眉顺眼地立在她身前,一言不发。 415 探讨话本(3更) 宗盛见即墨止鸢心情不佳,忙不迭的打着圆场,“长公主身份尊贵,何须同他人相提并论?凤无忧不过是会来事儿,将摄政王赠予她的大部分绫罗绸缎以高价拍卖出去,所得善款全用来接济贫苦百姓。说到底,她在东临百姓心中的地位,全是真金白银堆砌而成,并不值得称颂。” 即墨止鸢心情更为低落,喃喃自语道,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415探讨话本(3更) 《b>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16 望你一世无忧(1更) 傅夜沉薄唇紧抿,颇为纳闷地看向凤无忧。 他委实难以想象,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竟豪放到这种地步! 寻常女子要是被人发现挑灯夜读这类不堪入目的话本,怕是要无地自容。 她倒好,一丁点儿身为女人的觉悟都没有。 “傅夜沉,你说这姿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要不然,你给演示一遍!” 凤无忧指着话本上拧巴的姿势,尤为诚恳地询问着傅夜沉。 “………” 傅夜沉满头黑线,却依旧硬着头皮为她解惑。 凤无忧闻言,连连称颂道,“古人的榻上艺术,真真是令人拍案叫绝!” “无忧,你这么...直白,摄政王他当真不介意?”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共度此生,就必须包容对方的一切。” 她并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 她正是因为不太懂,才挑灯恶补“榻上艺术”。 “说的也是。” 傅夜沉听闻凤无忧亲口说出欲同君墨染共度此生时,他的心还是不可控地隐隐抽痛。 沉吟片刻,傅夜沉缓声询问着她,“如果是我先认识的你,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 “为何这么绝情?就不能骗骗我?” 傅夜沉面上泛着一抹自嘲的笑意,他早该料到凤无忧的回答,可他偏偏就是不死心。 凤无忧放下话本,郑重其事道,“骗你作甚?爷现在有的是钱,已经懒得招摇撞骗了。” “………” 傅夜沉狂抽着嘴角,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凤无忧不肯骗他的原因。 “怎么?不愿意听爷的大实话?” “罢了。你我如今能和和气气地探讨话本奥义,已是我今生修来的福分。” “你若是喜欢,改日爷挑些话本,亲自送去你府上,让你看个够。” “大可不必。府上通房皆已被我遣散。看这玩意儿,无异于虐待自己。” 傅夜沉连连摇头,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有件事,我有必要替摄政王澄清一番,平白无故被泼脏水,对他而言并不公平。” “何事?” “不日前,义庄后山乱坟堆中,初初被致幻术所控,误以为同她一夜春风的人是摄政王。实际上,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摄政王,而是看坟的老头。” 凤无忧早就料到这其中定有猫腻,亦从未怀疑过君墨染所言。 她只是有些诧异,傅夜沉怎么会同她说这些? “你不是说过,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俱往矣,莫要再提。当年,迫害傅府之人并非摄政王,而是君家老王爷。如今,君家老王爷已故去多载,再去追究前尘往事毫无意义。” 傅夜沉不无感慨地说着,旋即为自己斟了杯清酒,饮颈痛饮,“无忧,我只望你一世无忧。” “承你吉言。” 凤无忧亦端起酒杯,正准备一饮而尽之际,青鸾、荣翠二人推门而入。 她们二人一左一右地架着凤无忧的胳膊,连声道,“小姐,你酒量甚浅,今夜万万不得醉酒!” “小酌怡情,无妨。” “不能喝就别喝了。待我凯旋归来之日,再替我接风洗尘,如何?” 傅夜沉夺过凤无忧手中酒杯,眼角眉梢皆是情。 凤无忧困惑地看向傅夜沉,“近日,东临境内并无战事,九州之内一片祥和。你究竟准备去往何处?为何显得这般严肃?” 傅夜沉倏然起身,红衣飘袂,洒然宽宥的衣袖迎风而荡,媚而不俗。 他一言不发,径自出了内室,仅在凤无忧看不到的暗处,留下一抹烟花般粲然的笑意。 凤无忧感觉傅夜沉有些奇怪,具体哪里不对劲儿,一时间,她亦捉摸不透。 彼时,青鸾、荣翠二人已将频频走神的凤无忧抛入浴桶之中。 青鸾挽起袖子,尤为熟稔地解着凤无忧前襟上的暗扣,“小姐,婚典前夜,需得泡足了一个时辰,确保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才行。” “你们先出去,爷自己能搞定。” “不,你不能。” 青鸾不容商榷地说道,“小姐惧水,平素里沐浴都跟打仗似的,总要经过一番挣扎。明儿个便是你的大婚之日,万万不可出了闪失。” “惧水?” 荣翠轻声呢喃着,她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霸气非凡的凤无忧,竟然惧水! 凤无忧并未察觉到荣翠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她双手环胸,一脸不情愿地说道,“不论你们看到什么,都别记在心上!你们只需记得,爷很恢弘!很霸气!” 青鸾吃吃一笑,轻声打趣道,“可省省吧!根本没有的玩意儿,怎么恢弘?” 闻言,凤无忧蔫蔫地趴在浴桶上,喃喃自语,“当惯了大老爷们,一时间还真不习惯做回女人。” 喜欢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请大家收藏: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华夏书库更新速度最快。 417 试婚(2更) “小姐明明就是个细皮嫩肉的大美人儿!”荣翠由衷地赞叹道。 青鸾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姐从头到脚,每一处都好看。怪不得摄政王爱不释手。” “嗐~别提了!君墨染他冷淡得很。” 凤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委实有些佩服君墨染,任她折腾了他一整夜,他依旧坐怀不乱。 青鸾脸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417试婚(2更) 《b>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18 喷嚏(3更) 闻言,凤无忧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没料到,君墨染腹黑起来,竟比百里河泽还高了一个段位。 若是让云非白得见君拂此时此刻的放荡样,君拂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凤无忧微微晃神之际,君墨染已将她拥入怀中,声色魅惑至极,“小东西,今夜怎么这么香?” “爷泡了大半个时辰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418喷嚏(3更) 《b>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19 他可真是过分呢(1更) 凤无忧不满地嘟囔着,“真是羡慕你!拥雪成峰,捋香作露。不像我,都不知道该碰你哪里。我觉得有点吃亏。” 君墨染眉宇舒畅,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夺人心魄的弧度,“本王整个人都是属于你的,你想怎么做都成。” “当真?” “嗯。” 君墨染嘴角噙着迷人的笑意,黑金色的眼眸愈发深邃。 他算是发现了,凤无忧看上去大胆豪放,实则不然。 这些日子,她除了偶尔戳戳他的腹肌,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其他地方,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这种与生俱来的娇羞,最是能打动他。 果不其然! 即便给她机会,让她占据主动权,她也只是抬手轻轻戳着他的腹部。 “爷若是能拥有你的腹肌,定能迷倒一大片女人!” 凤无忧不无感慨地说着,眸中全是艳羡。 “怎么不往下试试?” 凤无忧颇为抗拒地摇了摇头,“爷不稀罕!爷也有。” “你确定?” “咳咳...爷的意思是,爷不一定非要觊觎你的。蔬果界就有许多替代品,比如...” 君墨染越听越觉得荒谬,干脆直接上手。 “本王亲手验验。” 他面上现出邪魅的笑容,声色中透着的暧昧气息让她不经意间红了脸。 下一瞬,君墨染的脸当即沉了下来。 他将凤无忧囿于墙角处,一字一顿,“中裤呢?” “咦?我没穿么!大概离家出走了罢。” “你不知道你这幅样子招摇过市,有多危险?” “现在知道了。” 凤无忧瞅着近在咫尺的君墨染,大声嚷嚷着,“爷只是不小心忘了穿,你未免也太严苛了些!” “本王喜欢还来不及,只是不愿被人瞥见你的媚态。” 君墨染失笑,他思忖着自己对她也许真的过于严苛。 她爱做什么,随她便是。 至于她的安全,他来守护。 他们二人你侬我侬之际,隔壁却成了君拂的人间炼狱。 此时,云非白已将君拂拽至地面,沙包大的拳头往君拂脸上砸去,“本宫最厌恶的,就是背叛。” “呜呜呜——云秦太子,拂儿心里当真只有你。” 君拂被打得鼻青脸肿,只得一味地求着饶。 “闭嘴!你这幅模样,真是让人恶心!” “呜呜呜——” 君拂愈发觉得委屈,此刻的她,追悔莫及。 早知道云非白性子如此暴戾,她就不该答应嫁他。 现在倒好,不仅名声尽毁,下半生亦毫无指望。 凤无忧听闻君拂娇滴滴惨兮兮的求饶声,感慨不已。 她心下腹诽着,云非白确实不解风情。 若是寻常男人,得见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梨花带雨嘤嘤啼泣,定会心疼地将之搂入怀中,好声好气哄着。 如是想着,她玩心顿起,遂照模学样地模仿着君拂的语调,轻嗔出声,“呜呜——你可别胡来,爷好怕~” 君墨染默默汗颜,他瞅着她绯红的小脸看了半天,只看出了她的兴奋,完全没发现她的惧意。 凤无忧见君墨染并未搭理她,忿忿不平地扯着嗓子,“啊——爷好怕的!你就不该安慰一下爷?” “啊——” “啊——” “啊——” “住嘴。”君墨染腾出一只手,紧捂住她的口鼻。 “君墨染,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爷说害怕,你就不能安慰一下?” “答应本王,别再学鸭叫。” 凤无忧一听,更不乐意,“爷这是娇呼,助长情调的!什么鸭叫鹅叫?君墨染,你是不是不喜欢爷?” “小东西!本王的心思,你也敢质疑?” 君墨染长臂一揽,紧勒着凤无忧的纤纤细腰,抱着她,就往卧榻的方向走去,“疼的话,自己忍着点。” 他曾听追风说过,女人除却第一次会不舒服,在这之后完全感受不到痛感,故而才随意了些。 殊不知,凤无忧因为他随意的态度,原本高涨的情绪突然落至低点。 “君墨染,你再这么欺负人,爷要悔婚了!” “本王何时欺负你了?” 君墨染眉头轻蹙,尤为认真地看着她。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凤无忧为何生气。 这个时候,他真希望追风能及时出现,指导一二。 “你忒过分!什么叫疼的话,自己忍着点?”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只是觉得不会很痛...”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凤无忧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君墨染明明没有恶意,他只是霸道惯了,不擅表达。 可她心里还是会难过,总觉得他没有那么在意自己。 正是因为十分在乎,所以才会被他的只言片语伤害到。 喜欢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请大家收藏: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华夏书库更新速度最快。 420 无师自通(2更) “怪本王一时被情欲冲昏了头脑,急躁了些。” “你就不能温柔一点?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本王会学着温柔。” “狗东西,你知不知道爷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主动拥抱你?你自然感觉不到疼痛,爷却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应下的婚事。” 君墨染哭笑不得,缓声道,“有这么严重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420无师自通(2更) 《b>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21 撑腰(3更) 翌日,天蒙蒙亮。 凤无忧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睡得昏昏沉沉。 青鸾早已习惯了凤无忧这般模样,轻手轻脚地为她净脸,“小姐,快醒醒。” 北堂龙霆起了个大早,呆立在门口,大半天不敢进。 他见凤无忧睡得不省人事,心中担忧不已。 思量再三,他终是阔步上前,满脸慈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421撑腰(3更) 《b>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22 更换嫁衣(1更) 凤无忧瞅着铜镜中正全神贯注为她挽发髻的北堂龙霆,心下忽然生出几分动容。 若不是北堂璃音和邱如水的推波助澜,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一度降至冰点。 曾几何时,她是北璃骁勇善战的少年猛将,他是求贤若渴博爱天下的一国之君。 他们本不该走到剑拔弩张,争锋相对的那一步。 可惜,造化弄人! “老头儿,你不觉得这一脑袋啾啾傻里傻气?” 凤无忧无语地看着铜镜中傻乎乎的自己,尤为嫌弃地扯去头上的啾啾,“你这糟老头坏得很!把爷打扮得跟个女娃娃一般,他哪里下得了手?” “父王从未为你扎过啾啾,你就给父王一次机会,可好?” “不好!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爷要妩媚风情抓人眼眸的发型!要勾得人目不转睛,飞涎直下三千尺!” 闻言,北堂龙霆只得依着凤无忧的意思照做。 他总觉得凤无忧还小。 事实上,她已至谈婚论嫁的年龄。 东方际白,黎明初上。 凤无忧叉着腿,百无聊赖地仰靠在妆奁前的贵妃躺椅上打着盹儿。 青鸾一边拭去凤无忧嘴角晶亮的涎水,一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描涂着丹唇。 不想,凤无忧却一把攫住青鸾纤细的手指,津津有味地啃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小姐,你轻点儿!” “全听你的。” 凤无忧双眸紧闭,捧着青鸾的手在面颊上轻轻蹭了蹭,而后极其斯文地小口嘬着青鸾的手。 北堂龙霆只道是凤无忧饥肠辘辘,遂将青鸾的手当成了鸡爪,连声道,“妞妞稍等片刻,父王这就去凌风酒楼为你定一桌爽口佳肴。” “墨染,你是不是不太行?我怎么觉得像是断截了一般...” 凤无忧将青鸾的手里里外外探了个遍,双眉紧蹙,满面愁容。 “小姐,你在说什么?青鸾听不懂。” 青鸾瞅着自己被凤无忧啃得破了皮的手指,小声抽泣着。 追风本不打算搭理青鸾,但见她潸然落泪,终是于心不忍。 他径自行至青鸾跟前,语气稍显生硬,眸中的关切却可见一斑,“还不抽回手,是打算被凤小将军齐根咬断?她将你的手当成了王的...” “啊——” 青鸾瞬间会意,她羞红了张脸,支支吾吾道,“你可别说出去,怪丢人的!” 追风微微颔首,默默地将金疮药塞入青鸾手中,并不愿同她多言。 与此同时,凤无忧被青鸾的惊呼声唤醒。 她浑身一激灵,一个鲤鱼打挺,尤为敏捷地从躺椅上弹跳起身,“走水了?快逃!” “小姐莫慌,只是一场梦魇。” 荣翠笑意盈盈地踏入内室之中,手中托盘上,正是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嫁衣。 她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面容冷肃的追风,频送秋波。 凤无忧后知后觉,她揉了揉眼,好一会儿,略略失焦的双眸才聚焦在铜镜里那一张似芙蓉菡萏般清丽的脸。 “眉似青黛,眸似秋水,唇红齿白,巧笑嫣然!” 凤无忧凑至铜镜前,咧嘴粲笑。 追风、荣翠、青鸾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对着铜镜“吧唧吧唧”留下数十个唇印的凤无忧,久久回不过神。 “爷长得老美了!” 凤无忧不无感慨地夸赞着自己,恨不得将所有溢美之词都用在自己身上。 青鸾最先回过神,哭笑不得地为凤无忧再次描画上口脂,“小姐,今儿个是你的大喜之日。咱应当矜持些,端庄些。” 荣翠亦随声附和着,“小姐倾国倾城,惊才绝艳,人比花娇,人见人爱。” 凤无忧莞尔浅笑,单指挑起荣翠托盘上的殷红嫁衣,豪迈地拍着胸脯,“爷今儿个就勉勉强强露个酥胸,看他还怎么清心寡欲!” 追风见状,连声道,“凤小将军,且慢!王为您准备了另一套雍容华贵的玄纁色嫁衣,更能凸显您的王霸之气。” “爷今儿个不打算凸显王霸之气,只打算艳压群芳。”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眼神色大骇的荣翠,不咸不淡地说着。 话音一落,铁手便将玄纁嫁衣呈上,“凤小将军有所不知。正红色嫁衣固然喜庆,但远不如玄纁嫁衣气派。纁色嫁衣常见,玄纁嫁衣凸显的是新嫁娘尊贵的身份,寓意婚典之后,府中上下,皆以你为尊。” 青鸾闻言,大喜过望。 她深怕再出闪失,忙不迭地从铁手怀中夺过玄纁色嫁衣,“小姐万万不可辜负姑爷的心意,你今儿个若是不换上,青鸾就哭给你看。” 423 惩治荣翠(2更) “罢了,你替爷换上吧。这些娘儿们的衣物,太过繁琐,爷不会。” 凤无忧摊了摊手,如是说道。 一开始,她还有些困惑,君墨染怎么会给她挑了一件袒胸露背的嫁衣。 原来,只是虚晃一招。 铁手送来的玄纁嫁衣,美则美矣,但明显保守了许多,足以将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 荣翠怎么也没料到君墨染还留了后手。 她心下腹诽着君墨染定是发现了她和北堂璃音之间的勾当,才出其不意地换了套嫁衣。 思及此,荣翠吓得双腿打颤,欲趁人不察,偷偷溜走。 然而,她未溜出内室,凤无忧眸光一凛,指间三根银针不偏不倚地朝荣翠射去。 下一瞬,荣翠的手心便被银针牢牢地定在门扉上,殷红的血喷溅了荣翠一脸。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 凤无忧冷声言之,她早知荣翠心思不纯,只是不愿打草惊蛇。 荣翠惊惧不已,她连声道,“凤小将军饶命!奴婢只是受了北堂璃音的蛊惑,一时鬼迷心窍,才酿下大错。” “爷最厌恶背叛。” 凤无忧本想一针封喉,了结荣翠的性命。 转念一想,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大开杀戒不太妥当。 深思熟虑之后,凤无忧淡淡言之,“两个选择。其一,带上迷药,迷晕百里河泽。其二,迷晕云非白。” “凤小将军,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奴婢这一回!国师大人和云秦太子都不是奴婢惹得起的人,求您,饶了奴婢吧!” 凤无忧反问着她,“你惹不起他们,就跑来惹爷?” “不是的。凤小将军,奴婢从未想过伤害你。”荣翠筛糠般摇了摇头,她确实没想过伤害凤无忧,她的目的,仅仅只是追风。 然,她却不知,若是北堂璃音的计谋得逞。 凤无忧终将被伤得体无完肤。 荣翠见凤无忧不肯宽恕她,转而声泪俱下地看向追风,“追风大人,救救奴婢。”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追风尤为决绝地说道,再不愿正眼瞧她。 在这之前,他纯粹是担忧荣翠因为妒忌,做出伤害到凤无忧或是青鸾的事,才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和。 凤无忧不耐烦地看向哭哭啼啼的荣翠,对她下了最后的通牒,“若是不按爷的意思做,你必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爷虽不喜虐杀他人,但却尤为擅长虐杀。凌迟剐刑三千六百刀,你可愿试试?” “奴婢这就去做!” 荣翠连声应着,忍痛拔出掌心银针,战战兢兢道,“凤小将军,奴婢若是依照你的吩咐迷晕了国师大人,你可否放奴婢一条生路?” “你认为,你还有资格讨价还价?” 凤无忧根本就没准备放过荣翠,她只是闲来无事,逗荣翠玩玩罢了。 荣翠咬下唇,不得已之下,只得选择妥协。 她本该选择向云非白下手,毕竟君拂时常往驿馆跑,她自然也有大把的理由孤身前往驿馆。 只是,她深怕事情败露,被云非白极其残忍的手段折磨致死。 深思熟虑之后,她只得选择了看上去更为寡淡温和的百里河泽。 殊不知,百里河泽发起狠来,比起云非白有过之而无不及。 ------题外话------ 集美们,高考加油奥利给! 424 同时出嫁(3更) 东临驿馆 北堂璃音起了个大早,兀自换上喜服,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儿。 “父王人在何处?” 她红唇轻启,漫不经心地询问着为她描涂丹蔻的春夏。 “北璃王他...” 春夏支支吾吾,深怕北堂璃音得知真相后会大发雷霆,拿她出气。 “去医馆了?” 北堂璃音由着麝月为她点染绛唇,唇角笑意愈深。 她心下腹诽着,等天下第一阁出手,凤无忧这辈子就算彻底完了。 到时候,不止君墨染会一改常态弃她如敝履,洁癖深重的百里河泽亦会对她不屑一顾。 甚至连北堂龙霆,都有可能狠下心肠同风无忧断绝父女关系。 北堂璃音心情大好,随口询问着麝月,“邱氏如何了?父王既将她带回了驿馆,本公主自当物尽其用。” “回公主的话。邱氏痛失了一条胳膊,伤口感染,神志不清,情况不容乐观。” “去,将她拖过来。” “是。” 麝月恭声应着,她虽有些怜悯邱如水,但为了保命,也只能依北堂璃音所言行事。 不多时,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的邱如水便被带至北堂璃音跟前。 邱如水见北堂璃音身着喜服,艳光四射,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音儿,你要嫁人了?” “不然呢?速速滚过来,替本公主梳妆打扮。” 北堂璃音尤为傲慢地扫了眼狼狈不堪的邱如水,心中只觉十分解气。 邱如水没法,只得踉踉跄跄地行至北堂璃音跟前,以完好的左手替她上着妆。 北堂璃音瞅着她低声下气的模样,愈发恼火。 她恨! 她恨极了邱如水。 倘若,邱如水出身名门,并非凌素素的洗脚婢。 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一切,归根结底,全是因为邱如水。 啪—— 下一瞬,北堂璃音扬起手臂,猛地朝邱如水脸颊甩去,发了狠地掌掴着她。 “都怪你!你怎么不去死?” 邱如水硬生生地挨了北堂璃音一巴掌,悔不当初。 她悲愤至极,反呛着北堂璃音,“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若不是我,你哪里来的荣华富贵?若不是我,你哪里坐得稳北璃公主之位?” 啪—— 北堂璃音被戳到痛处,再度扬手,近乎癫狂地掌掴着邱如水。 自她提刀剁去邱如水的胳膊之后,心态已然彻底崩塌。 现在的她,已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邱如水,你既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何不狠下心肠将凤无忧一并毒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你说,本公主若是将你做成人彘,亲手送至父王面前,他会不会恶心得食不下咽?” 北堂璃音深知邱如水仰慕北堂龙霆多时,遂不遗余力地在她心口撒着盐。 邱如水尤为抗拒地摇了摇头,奋力挣扎着北堂璃音的桎梏,“不。音儿,你不能这么做!弑母是要遭天谴的!” 北堂璃音已然无所谓天谴,北堂龙霆既背叛了她,她势必不会轻易放过。 正当她准备将邱如水剁成人彘之际,腹部突然传来阵阵绞痛。 她趔趄跌坐在地,双手紧捂着腹部,疼得大汗淋漓。 “啊——好痛!” “娘,你一定有缓释腹痛的解药,对不对?” 北堂璃音意识到体内毒药毒性发作,不得已之下,只得缓和了语调,好声好气地乞求着邱如水。 “嗯。” 邱如水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早已窥探出北堂璃音眸中的杀意,又岂会轻易放过北堂璃音? “娘,救救音儿!” 北堂璃音旋即变了一副嘴脸,苦苦哀求着邱如水。 邱如水神色平和,不咸不淡地答道,“娘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话音一落,她便将藏于怀中的丹药塞入了北堂璃音口中。 事实上,邱如水根本没有缓释腹痛的解药。 她手中丹药,还是君墨染命人送来的。 君墨染素喜凌虐人心,他深知比起肉体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折磨,更能摧毁人的意志。 北堂璃音服下丹药之后,腹痛之症并未缓解。 她意识到邱如水极有可能欺骗了她,正准备向邱如水下手之际,百里河泽恰巧登门迎亲。 北堂璃音不愿惹恼百里河泽,她一手按压在了邱如水断臂上的伤口处,以邱如水殷红的鲜血作为口脂,轻点绛唇。 — 摄政王府 君墨染的迎亲队伍刚刚启程,云非白的迎亲队伍便悄然绕至摄政王府后门,将君拂迎上了花轿。 此刻的君拂,已不似以往清丽动人。 昨夜,她被云非白虐打了数个时辰之后,脸肿得跟猪头一般,根本没法见人。 她原本打算过些时日,等她的面容恢复如初之后,再商定婚期。 不成想,云非白昨儿个对她动完手之后,非要今儿个一早将她迎娶过门。 君拂深知自己再无退路,只能依着云非白的意思,顶着一张极其丑陋的脸,忐忑不安地上了花轿。 “夫君,可否让轿夫走慢些?轿辇太过颠簸,拂儿身子不大舒爽。” “忍着。” 云非白策马行至花轿之前,他掐指估算着时间,急声冷喝着轿夫,“还不快些?误了本宫的吉时,你们担待得起?” 事实上,云非白只想着赶上君墨染的迎亲队伍,趁乱劫走凤无忧。 数日前,云非白安插在东临的眼线来报,说是百里河泽买通了金剪裁缝铺,花重金让其仿制凤无忧的嫁衣。 他得知百里河泽的意图之后,当即下定决心伺机横插一脚,坐享渔翁之利。 然而,不论是百里河泽还是云非白,他们都未曾料想过,金剪裁缝铺亦是君墨染名下商铺。 ------题外话------ 给大噶剧透一下诸位美男大结局!! 百里河泽:二绿姐,本座想上位 二绿姐笑眯眯:房号857,一起来蹦迪~ 云非白:本宫生理期将至,求抚慰 二绿姐:房号222,快活去~ 君绿染:本王想娶凤妞妞,求安排 二绿姐:房号222,快活去~ 翌日。 222号房中 云非白钢肠脱落,哭成泪人。 857号房中 百里河泽钢肠脱落,哭成泪人。 425 十里红妆(1更) 巳时一刻,红妆绵延数里,从摄政王府一路铺陈至神算医馆。 挂着红绸的马车从街头排到巷尾,井然有序。 大路两侧,沿途高高低低参差不齐的树木无一例外,亦系上喜庆的红绸带。 君墨染意气风发,身骑白色骏马,嘴角噙着浅笑,俊美得让人无法逼视。 他曾听凤无忧说过一折戏,戏中男子正是骑着白马,踏着万丈霞光,许下了生生世世矢志不渝的承诺。 他心下腹诽着,他和凤无忧,定也会如戏中人一般,白头偕老。 “夭寿啦!摄政王居然笑了!” “真真是天上人间第一美男!俊俏得人神共愤!” “真羡慕凤将军,居然能嫁给人间妄想摄政王。” ……… 周遭,议论声甚嚣尘上。 若浪潮般涌动着的东临百姓摩肩接踵,张袂成阴,挥袖如雨,各个皆伸头探脑地观望着这场百年难见的盛世婚典。 索性,道路两旁每隔一丈远,便站着一位士兵,以便维持秩序。 沿途一路吹吹打打,炮仗声于薄烟迷雾中弥散开来,直至玲珑宝鸾鎏金戴月喜轿停至神算医馆门口,晴日方好。 医馆内室,凤无忧已然等得不耐烦,双手叉腰,来回踱步,“老头儿,爷有点紧张。” 北堂龙霆暗戳戳地偏过头,用皱巴巴的锦帕拭去眼角泪花,而后迅疾地转过身子,柔声安抚着尤为焦躁的凤无忧,“妞妞莫怕,父王永远是你的靠山。” “爷岂会怕?爷就是想...”想早点和他成婚。 凤无忧话音未落,便听到医馆外传来阵阵喜乐之声。 她面上终于现出一丝笑意,一溜烟爬上围墙,站于制高点,放眼望向正马不停蹄地朝医馆方向逼近的君墨染。 只见君墨染被乌泱泱的人群簇拥着,红缨金冠,墨发似黑色缎带在胸前恣意铺染。 急风起,他墨发张狂飞扬,红衣飘袂,整个人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间透着睥睨天下的狂傲,及与生俱来的贵气。 正当此时,他微微抬首,狭长的眼眸中藏着一丝宠溺,说不出的极致魅惑,道不尽的隽秀飘逸! 凤无忧面露喜色,冲着他挥了挥手,即兴高唱,“对面的美男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寂寞无忧情窦初开,需要你给我一点爱...” 她一开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夭寿啦!凤小将军居然爬上围墙唱小曲儿!” “这当真是风流倜傥的凤小将军?怎么美得同九天玄女一般!” “凤小将军还真敢唱,寂寞无忧情窦初开,看来是个大胆奔放的!” ……… 周遭百姓纷纷仰首,眯着双眸看向容光四射的凤无忧,心向往之。 君墨染瞅着眉如翠羽,肌似羊脂,秋波湛湛姿容要熬的凤无忧,唇角笑意更显。 她的歌唱得委实不错! 虽然曲词儿显得惊世骇俗了些,但胜在直率可爱。 下一瞬,君墨染飞身而起,眨眼间便瞬移至凤无忧跟前。 他长臂一伸,稳稳当当地将凤无忧揽入怀中,“叫夫君!” 426 抢亲(2更) 凤无忧一脸嫌弃,连声拒绝道,“爷叫不出口,忒肉麻!” “不叫?” 君墨染瞅着怀中娇俏傲娇的女人,一掌轻拍在她的翘臀上,“若是不叫,本王不介意当场要了你。” 院墙下,众人亦跟着起哄,“叫!叫!叫!” 北堂龙霆看得心急,他只道是凤无忧性格刚烈,怕是叫不出口。 无计可施之下,北堂龙霆只得扯着嗓子给凤无忧开个头,“夫君!夫君!” 追风、铁手等见状,亦跟着附和道,“夫君!夫君!”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无语地看向容光焕发的北堂龙霆,他真是恨不得在北堂龙霆脸颊上甩去两只鞋履。 他才不要当这些杂鱼的夫君! 他只要怀中傲娇妩媚的小女人。 凤无忧没法,她见青鸾等人疯狂地朝着她挤眉弄眼,只得压低了声,在君墨染耳边轻语着,“做爷的夫君,就必须恪守夫道!” 君墨染失笑,虽然未听她正正经经地唤他“夫君”,但好歹,她也做出了让步。 下一瞬,他猛地倾身上前,噙住了凤无忧的妍丽檀口。 凤无忧讷讷地睁着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痴痴地看向双眸微闭,俊美无俦的君墨染。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气息,亦能感受到灼热的鼻息,甚至能感受到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声。 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 凤无忧扬唇浅笑,轻轻地推开了缠着她吻个不停的君墨染,“青鸾花了足足一刻钟才给爷涂好了口脂,你可别全吃了!” “这里不可以吃?” 君墨染声色低醇且喑哑,若不是想给她一个完整的婚典,他现在就想吃了她,吃干抹净! “君墨染,这么多人看着,你休要勾引爷!爷若是一发威,定将你按在地上一阵‘疼爱’,疼得你哇哇叫!” 凤无忧脸颊绯红,似霞光映日,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眼眸。 围墙下,青鸾见凤无忧再度“口出狂言”,着急地喝止了她,“小姐,大喜之日,记得斯文一些!” 北堂龙霆亦重重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道,“妞妞,你稍微斯文一些。” “本王喜欢。” 君墨染唇齿含笑,正欲亲手为她蒙上盖头之际,凌天齐艰难地穿过乌泱泱的人群,带着一位年纪渐长,一身正气的男人跨入神算医馆之中。 凌天齐尤为兴奋地朝着凤无忧喊道,“表妹,可需表哥背你入花轿?” “不必。” 君墨染直截了当地替凤无忧回绝了凌天齐。 立于凌天齐身侧的凌松柏亦仰头看向眉宇间同凌素素有些相仿的凤无忧,浑声道,“无忧,舅舅来得晚,莫见怪!” 凤无忧逃难东临这段时日,曾数次听闻凌松柏于北璃朝堂上替她洗刷冤屈,故而,她对凌松柏的印象还算不错。 “舅舅远道而来,辛苦了。” “好在及时赶到,并未错过你的大好日子,不然舅舅真该抱憾终身了!” 凌松柏眼眶微红,待君墨染、凤无忧二人从高墙上翩跹飞下之际,他轻拍着凤无忧的手,沉声言之,“相府永远都是你的靠山。” 凤无忧微微颔首,心下有些动容。 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至亲竟能给予她这么大的底气。 吉时一到,医馆外喜乐再度鸣响。 君墨染紧攥着凤无忧的手,硬是将原本打算和他同骑白马的凤无忧,塞入花轿之中,“乖乖坐着。” 凤无忧不情不愿地端坐在花轿之中,她本打算同君墨染一道“游街示众”,但见他态度尤为坚决,只好作罢。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待君墨染的迎亲队伍行进至分岔口时,不偏不倚地迎头撞上云非白的迎亲队伍。 而百里河泽的迎亲队伍亦加快了脚力,一并涌入分岔口中。 下一瞬,三位身着喜服的当世才俊争锋相对,当仁不让,使得周遭百姓连连称奇。 “让开。” 君墨染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周身戾气勃发,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阴鸷。 “本宫这辈子,从未做过‘让步’这么没骨气的事。” “今日,同样是本座的大喜之日。” 一时间,气氛胶着不下。 周遭围观的百姓,察觉到骤然降至冰点的怪异氛围,吓得屏息凝视,大气都不敢出。 凤无忧听闻花轿外的动静,旋即便明白了云非白、百里河泽二人的来意。 不出所料,他们均是为了搅乱她和君墨染的婚典而来。 虽然,君墨染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可凤无忧依旧有些忐忑。 在此之前,她只知百里河泽极有可能横插一脚,但并未料到重伤在身的云非白亦凑了份子。 427 上错花轿嫁错郎(3更) 不多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振聋发聩的抗议声。 凤无忧原以为是哪路杀手欲当街行凶,不料,气势汹汹地冲入迎亲队伍的数百人,皆是平民百姓。 他们本是城郊处流离失所的难民,被百里河泽三言两语所蛊惑,便大着胆子准备大闹一场,以此换取百里河泽曾应下的酬劳。 见状,凤无忧顿感大事不妙。 倘若,前来闹事之人乃无耻绑匪,大可以一并斩杀之。 可惜,事与愿违! 前来闹事之人,仅仅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不仅打杀不得,还得将他们奉为菩萨般,好生供着! 思及此,凤无忧气得面色发红,若不是青鸾拦着,她非得冲出花轿,将云非白、百里河泽二人痛骂一顿。 俗话说,宁拆七座庙,不毁一桩婚。 百里河泽、云非白未免太过分,就连她的大喜之日,都不肯放过她! 君墨染淡漠地扫了眼不断涌来的难民,沉声言之,“追风,将他们引至布施点。” “是。” 追风恭声应着,看向君墨染的眼神愈发狂热。 一开始,他只当君墨染打算给凤无忧一场别出心裁的婚典,才会在迎亲途中设下多个布施点。 没想到,君墨染料事如神,早在三天前,就预料到了一切变数!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轻轻蹙起,他原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蔽,没想到君墨染还是提前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云非白见百里河泽无计可施,只得亮出他的杀手锏。 啪啪—— 两道清脆的击掌骤响,数百位黑衣人纷纷涌向岔道口。 他们功力高深,全副武装,仅余一双眼眸露在外头。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犀锐的杀气,他倏然出手,便有数十位黑衣人应声倒地不起。 然而,黑衣人似洪流般,前赴后继地从四面八方井喷而来。 为了不伤其无辜,君墨染只得小心地避过手无寸铁的百姓。 百里河泽、云非白二人侧目看向孤军奋战的君墨染,同时往凤无忧所处的花轿走去。 彼时,另两台花轿亦受到周遭四窜而逃的平民百姓剧烈撞击。 不得已之下,北堂璃音、君拂二人只得紧护着头上盖头,跨出了花轿,暂避危机。 凤无忧趁乱,如游鱼一般,敏捷地从花轿后窗飞出,不动声色地和北堂璃音、君拂站至一处。 百里河泽阔步上前,曜黑的眼眸扫过身着玄纁嫁衣的凤无忧。 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他便移开视线,从她跟前擦肩而过。 嫁衣不对,应当不是凤无忧! 他并不知云非白亦如法炮制了一件一模一样的嫁衣,故而,自一开始就未将注意力放在凤无忧身上。 百里河泽在北堂璃音和君拂跟前停留片刻,便笃定地牵着君拂的手,尤为温柔地将她迎上花轿。 今儿个一早,奔赴驿馆迎亲之际,百里河泽暗暗记下了北堂璃音的身量尺寸。 稍稍辨认一番,他便笃定地将同北堂璃音身材略有差别的君拂迎上了花轿。 云非白焦灼地拨开挡在眼前失声尖叫的东临百姓,深紫色的眼眸在一样蒙着盖头的凤无忧和北堂璃音之间游移。 虽然,北堂璃音看上去更丰腴些,但凤无忧的身形却更为出众。 细腰丰臀,周身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云非白心中困惑不已。 照理说,凤无忧、北堂璃音、君拂三人应当着同款嫁衣才对,怎么突然间冒出了一件玄纁嫁衣? 莫非,君墨染有所察觉,调换了凤无忧的嫁衣! 如此一想,云非白瞳孔微动,欲掀开凤无忧的盖头一探究竟。 君墨染见情况不妙,不动声色地朝着青鸾递了个眼色。 青鸾会意,忙不迭地朝着北堂璃音小跑而去,“小姐,你没受伤吧?” 北堂璃音闻声,只摇了摇头,并不敢出声言语。 云非白见状,忙不迭地收回正欲揭开凤无忧顶上盖头的手,转而猛推开青鸾,攥着北堂璃音的手,尤为粗暴地将她扔入花轿之中。 “速速起轿!” 云非白尤为兴奋,一声暴喝,使得原先躲避在人群中的轿夫纷纷回过了神,扛上花轿便往反方向疾奔而去。 百里河泽的反应同云非白如出一辙,命人抬起花轿之后,亦朝着紫阳观的方向退去。 君墨染瞅着百里河泽、云非白二人的狂喜样儿,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唇角。 他广袖一挥,在场的数百名黑衣人瞬间毙命。 而后,他信步行至凤无忧跟前,缓声道,“凤妞妞,受惊了。” 凤无忧听闻君墨染低醇且极具磁性的声音,终于放下心来,随口回怼道,“爷才不是妞妞!爷是全北璃最恢弘的爷儿们!” “今夜,可否让本王见识见识你的恢弘?” 君墨染二话不说,直截了当地将她抱入花轿之中。 428 爷厉不厉害?(4更) 午时一刻,摄政王府的迎亲队伍终于在东临众臣的千呼万唤下缓缓驶来。 即墨胤仁立于群臣之首,鲜萌的包子脸微微鼓起。 他当真舍不得凤无忧嫁作人妻,可与此同时,他又十分希望君墨染能觅得良配。 思量再三,即墨胤仁只得选择默默地守护着凤无忧。 即墨子宸早已放下心中执念,他紧攥着叶俏的手,低声道,“阿染都成婚了,本王也该抓紧时间,找个贤良淑德的王妃。” 叶俏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本公主才不做你的王妃!你若是诚心待我,便随我回西越,当个上门驸马,如何?” “臭娘儿们,又欠收拾了?” 即墨子宸狠掐着叶俏的脸颊,口无遮拦,“昨夜乖得跟小猫儿一般,今日又开始张牙舞爪?没被折腾够?” “即墨子宸,你无耻!” 叶俏脸颊发烫,若不是东临文武群臣悉数在场,她真想同即墨子宸打一架,治治他嘴欠的坏毛病。 彼时,君墨染已翻身下马,顺手撩开轿帘,抱起昏昏欲睡的凤无忧。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王府门口的火盆,一脚将之踹至一旁,径自将她抱上喜堂。 “一拜天地。” 追风浑厚的声音于喜堂之中乍响。 君墨染转过身来,凤无忧亦在青鸾的搀扶下,转过身子,两面相对。 于君墨染而言,凤无忧即为他的全部。 于凤无忧而言,君墨染是他的唯一。 故而,第一轮礼,他们拜的并非天地,而是彼此。 “二拜高堂。” 转身之际,北堂龙霆和玉阴阳已被众人推上高位。 北堂龙霆显得尤为不安,他深知自己不配为人父,委实没脸面霸占着高堂之位。 玉阴阳则是眉开眼笑地看向君墨染,“乖徒儿,长本事了!竟娶得这么俊俏的佳人儿。” 凤无忧心生好奇,特特偏头低声询问着君墨染,“什么时候认的师父,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君白染的师父,并非本王之师。” 君墨染虽如此言说,但还是看在北堂龙霆的薄面上,携凤无忧一道向高堂上端坐的二人客客气气地行了个鞠躬礼。 北堂龙霆尤为动容,再度红了眼眶。 “夫妻交拜。” 君墨染侧转过身子,轻轻撩起凤无忧的盖头,微躬着身子,旁若无人地吻着她殷红的唇。 一时间,喝彩声此起彼伏。 在场女眷纷纷红了脸,满眼艳羡地看着深情拥吻的二人。 追风亦激动得泪花直冒,一想到君家很快便后继有人,他声色微颤,急不可待地高声喝着,“礼成。送入洞房。” 闻声,君墨染亦不顾满堂宾客,随着凤无忧一道入了洞房。 身后,宾客哄堂大笑。 “想不到清心寡欲的摄政王也有心急如焚的时候!” “可不是?拜着天地就情不自禁,入了洞房之后,怕是要捅破天。” ……… 凤无忧硬着头皮,忽略掉了喜堂上众人的哄笑声。 她尤为纳闷地询问着君墨染,“不需要陪陪宾客?” “不陪。” 君墨染随手关上了门扉,径自行至食案前,笑意吟吟地端着合卺酒朝凤无忧走去。 谁料,他转身之际,凤无忧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扒下嫁衣,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洞房么?” “………” 君墨染黑金色若琉璃般迷人的眼眸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移着,眸光愈发灼热。 他阔步上前,猛地将她桎梏在食案上,同她饮尽了合卺酒。 他略显困惑地看向她心口处的墨渍,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上头写着“天下第一丰腴”六字端正小楷。 “笨蛋,本王喜欢的,痴迷的,是你这个人。” 君墨染眸露宠溺,缓缓而笑。 不论她高矮胖瘦,他爱的,都是她。 凤无忧绯红着小脸,理直气壮道,“让你夸爷一句‘丰腴’有这么难么?还有,你须得记着,若是觉得不尽兴,一定不是爷的原因!要怪,只能怪你的手太大。” “笨蛋,你还未感受到本王的迫切?” 君墨染随手抹去她身上的墨渍,却再无下一步动作。 凤无忧等得着急,沉声问道,“你莫不是...不行?” 君墨染拾捡起凤无忧零落一地的衣裳,缓声道,“你的身体,最多只能撑三个时辰。如今天色尚早,本王先带你看一出好戏,如何?” “爷裤子都脱了,你却要带爷去看戏?” “谁说爷只能撑三个时辰?” “你别不信,爷超厉害!” 凤无忧如同炸毛的小野猫,一张嘴喋喋不休。 “难道,你不想亲眼目睹北堂璃音等人的下场?” 君墨染倒是无所谓看不看戏,凤无忧若是不愿看戏,他大可当即就将她吃干抹净。 凤无忧连连颔首,“歘歘”两下便将嫁衣往身上套去,“看!自然要看!” 君墨染察觉凤无忧又一次没穿中衣,会心一笑,却也没说什么。 他长臂一伸,搂着凤无忧的细腰,带着他翻窗而出,风驰电掣般往紫阳观赶去。 墨染阁外。 神色仓皇的即墨止鸢原本打算趁君墨染陪宾客饮酒之际,以手中淬着剧毒的袖箭重伤凤无忧。 不成想,君墨染入了洞房之后,就再未出过。 她双眸紧盯着墨染阁紧掩的门扉,抓心挠肺地难受。 不过,即墨止鸢擅隐忍,沉得住气。 仅片刻功夫,她便恢复如常,转身朝着喧闹非凡的喜堂方向走去。 ------题外话------ 昨天夸下海口要加更 今天爆肝码字到深夜 明日再也不敢提加更 不若蹦个野迪水水群 欲看高速列车闹洞房 千字作文夸夸二绿姐 429 心魔(1更) 紫阳观摘星阁 百里河泽紧攥着君拂温软的葇荑,双眸似水晶般透亮,内里闪着矍铄的光。 他扬唇浅笑,曜黑的眼眸紧锁着同他十指相扣,盖头遮脸,身姿丰腴的君拂。 不得不说,眼前这副凹凸有致的躯体,确实美极。 可问题是,面对横陈的玉体,他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致! 难道,是迎亲途中被乌泱泱的人群挤得满身臭汗,于不知不觉间消减了兴致? 思及此,百里河泽只得将君拂安置在内室之中,闪身入了偏殿,净身沐浴。 与此同时,荣翠趁机溜入摘星阁,鬼鬼祟祟地将迷药倒入熏炉之中。 闻声,君拂并未掀开盖头,只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谁?” “啊……” 荣翠失声惊呼,诧异至极。 她原以为端坐在卧榻之上的人是北堂璃音,万万没料到君拂竟被百里河泽带至紫阳观。 “荣翠?” 君拂没想到她还敢在自己跟前出现,一手掀开盖头,怒目而视。 荣翠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双手紧捂着口鼻,转身朝屋外跑去。 “站住!” 君拂倏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行至荣翠跟前,厉声呵斥着她,“好你个贱蹄子!长本事了?” “郡主恕罪。” 荣翠眼疾手快,尤为敏捷地避开君拂高高扬起正准备朝着她脸颊扇来的手。 不巧的是,百里河泽听闻动静,只在腰间系了一条沐巾,便心急火燎地往内室赶来。 当他得见君拂那张肿得跟猪头一般的脸,心里咯噔一下,才知自己中了君墨染的圈套。 “来人,将君拂扔出紫阳观,喂狼!” 百里河泽怒不可遏,一想到凤无忧极有可能已同君墨染入了洞房,他就恨不得将君拂掐死! “国...国师,这其中定有误会。” 君拂怯生生地往后退了数步,旋即将矛头对准了颤巍巍杵在犄角旮旯的荣翠,“国师大人,这事真不怪我!我也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来了紫阳观,说不定是荣翠这贱丫头暗中做了手脚!” 百里河泽尤为厌恶地扫了一眼君拂那张足足盖了三四层胭脂水粉依旧遮不住淤痕的脸,转而紧扼住荣翠纤细的脖颈。 他目眦尽裂,俨然没了平日里的仙风道骨。 “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国师饶命,荣翠即便有百八十个胆子,也不敢算计您。原本,奴婢已经依照璃音公主的指示,安排得妥妥帖帖。不曾想,今儿个一早,摄政王临时送来一件玄纁嫁衣,这才打破了原计划。” 闻言,百里河泽面色愈发黑沉。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被君墨染戏耍得团团转! 愤怒使得他原本如同谪仙般俊逸的脸庞愈发扭曲,他的五指不断收紧,完全不顾荣翠的死活。 荣翠吓得失了禁,声色俱颤,“国师大人,放...放了奴婢!奴婢无意间得知了凤小将军的致命弱点,只要你放了奴婢,奴婢定如实相告。” “说来听听。” 百里河泽倏然松了手,此刻的他已然怒火冲冠,全然没注意到内室中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中隐隐飘着白烟的熏炉。 荣翠惊魂未定,双手紧捂着胸口,磕磕巴巴道,“凤小将军天生恐水。就连净身沐浴的时候,都有可能沉溺在浴汤之中。”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荣翠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似是忆起什么,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继而补充道,“实际上,凤小将军还有一个致命软肋。” “说。” “青鸾虽是凤小将军的贴身侍婢,但就奴婢这几日的观察,她们之间的关系,更似姐妹。凤小将军为了维护青鸾,不惜同北璃王争锋相对。”荣翠如是说道。 她思忖着凤无忧已经顺顺利利地嫁入摄政王府,若是再不采取行动,迟早有一天,等青鸾成为摄政王府的红人之后,定会爬到她头上撒野。 要知道,摄政王府之中,婢女少之又少。 她作为君拂的贴身婢女,虽没少受气,但她在王府中的地位,一直不低。 故而,荣翠实在不能接受青鸾后来者居上。 百里河泽眸中闪过一抹沉思,仅片刻功夫,便想到了从君墨染手中夺回凤无忧的法子。 荣翠小心翼翼地瞅着百里河泽的脸色,低声问道,“国师大人,奴婢可以走了么?” “嗯。” 百里河泽声色清冷,尚未干涸的发梢还躺着莹润的水珠。 此刻的他,一改往日里的淡漠样,魅惑,邪狞,浑身上下均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下一瞬,正当荣翠准备退出内室之际,百里河泽倏地转身,一把擒住了她的胳膊,冷声言之,“除了本座,任何人都不得欺侮凤无忧。” “国师大人,你明明说过会放过奴婢!” 咔嚓—— 百里河泽目无斜视地看着身前惊慌失措的荣翠,毫不犹豫地拧断了脖颈。 君拂亲眼目睹了百里河泽的暴行,吓得浑身发颤。 百里河泽察觉到荣翠面颊上的眼泪蹭得他胸膛上粘腻一片,顿生嫌恶,气不打一处来。 他倒提着一命呜呼的荣翠,双手紧攥着她的脚腕,猛兽般将她的躯体硬生生地撕扯成两截。 “啊——” 饶是心狠手辣的君拂,亦受不得血肉横飞的惊悚场面,吓得魂不附体。 刚刚跨入摘星阁的凤无忧恰巧瞥见百里河泽手撕荣翠的可怖画面,眉头紧紧蹙起,“百里河泽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心魔不除,终有一日,他必将引火自焚。” 君墨染声色中透着几分愉悦,他原本还担忧凤无忧被仅以沐巾遮体的百里河泽勾了魂,见百里河泽这般作妖,心里倒是畅快了不少。 430 北堂璃音毁容(2更) 百里河泽杀红了眼,他猛地回头,看向蜷缩在角落里浑身发颤的君拂,勾唇冷笑,“知道害怕了?” “国师,你不要乱来。我乃云秦太子妃,你要是敢对我动手,云秦太子绝不会放过你。” “失了无忧,本座已同行尸走肉无异,又岂会惧怕云非白?” 君拂泪流满面,规规矩矩地跪在百里河泽跟前,接连磕了数个响头,“国师,只要你放过我,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你没资格同本座讨价还价。” 百里河泽声色骤冷,并不打算放过君拂。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终究还是被君墨染摆了一道,竹篮打水一场空。 “国师,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将王兄的软肋告诉你!” “说。” 百里河泽单手执着飞花玉笛,轻挑起君拂的下巴,尤为急切地冷喝着她。 “当年,王兄虽在绝命追杀中捡回了一条命,却不幸落下了病根。不仅如此,王兄还罹患上了心疾。发病之际,六亲不认,记忆缺失。” 屋外,君墨染沉着一张脸,淡漠地看向在百里河泽身侧摇尾乞怜的君拂。 凤无忧忿忿不平地说道,“爷还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待你,想不到她竟这般无情!” “本性使然。当年,若不是因为她,君家二老绝不至于死得那般凄惨。” “既是如此,你为何百般袒护着她?” 凤无忧不解地询问着君墨染。 “当年,正是有心人利用了君拂残忍自私的本性,摆了君家一道。这些年,本王只是为了揪出幕后真凶,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视了她的所作所为。” “原是如此。” 君墨染虽未明说,凤无忧已从他的话里行间知悉,他并非君家亲生骨肉。 不然,他又岂会疏离地称呼自己逝去的双亲为“君家二老”? 只不过,君墨染既不愿多提自己的身世,她也不打算多问。 如果回忆很痛,她更希望他能忘却过去。 少顷,百里河泽从君拂口中探知了君墨染鲜为人知的“心疾”之后,杀心再起。 然,正当他准备一刀了结君拂性命之际,熏炉中的迷药发挥了功效。 他刚站起身,眼前一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君拂亦于同一时刻翻着白眼,后脑勺磕地,陷入昏睡状态。 凤无忧见状,狡黠一笑。 她蹑手蹑脚地溜入内室之中,轻拍着君拂肿如猪头的脸,“怀着云非白的骨肉,却躺在百里河泽怀中,你可知,你已是东临万千女子艳羡的对象?” 之前种种,凤无忧懒得同君拂计较。 只是,君拂为了自己,竟不惜出卖君墨染,这让她尤为恼火。 思及此,她尤为麻利地扒光了君拂身上的嫁衣,旋即将她往百里河泽身上一扔,勾唇浅笑,“蛇蝎美男尽数送你,望你消受得起。” 正当凤无忧打算揭去百里河泽腰间的沐巾之际,君墨染眼疾手快,忙不迭地将她捞入怀中。 “凤无忧!你在做什么?” “自然是替他宽衣,吓他一跳!”凤无忧理直气壮地答着。 “不准!要是让本王发现你胆敢窥伺其他男人的身体,本王不介意将你绑在榻上,罚得你下不了榻。” “你能不能行还未可知,狠话倒是撂了一堆。”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朝着他的裆部扫了一眼,郁闷万分。 真不知是君墨染定力太好,还是她自身魅力不够。 她特意不穿中衣,他却依旧不为所动! “小东西,竟敢质疑本王的能力?今夜,你便知本王究竟行不行。” 君墨染倒也不急着展示自己的强壮,他广袖轻飏,两道凌厉的掌风不偏不倚地揭去百里河泽腰间沐巾,旋即紧搂着凤无忧纤细的腰肢,扬长而去。 六年前山贼土匪的凌辱,使得百里河泽尤为抗拒床笫之事。 正因为如此,他曾有无数次机会强取豪夺,却依旧没对凤无忧动真格。 想来,等百里河泽神志清醒之际,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同君拂搂作一团,心里必定万分膈应。 对付他这般无惧生死,无惧刑罚的人来说,让他重温六年前的梦魇才是最为残酷的刑罚。 君墨染本无意伤他,但他屡屡暗算凤无忧,已然触及君墨染逆鳞。 是可忍,孰不可忍。 — 东临驿馆,云非白特特服下随行太医为他配制的壮阳丹药,猴急地掀开了红盖头。 北堂璃音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她原以为挑喜帕之人是君墨染,正打算编造出一套得以自圆其说的说辞之际,意外对上了云非白略显惊愕的深邃紫眸。 “北堂璃音?怎么是你!” “云...云秦太子!” 北堂璃音亦惊愕地看向云非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竟被阴差阳错地带回了驿馆。 云非白脸色骤沉,脑子里忽然闪现过那一抹身着玄纁嫁衣的倩影! 一开始,他的推断并未出错。 怪只怪中途杀出了一个青鸾,全然扰乱了他的思路。 “该死!” 云非白重拳砸在床帏之上,邪气森森的紫眸却贪婪地打量着身段窈窕的北堂璃音。 再怎么说,北堂璃音也是远赴盛名的北璃第一美人,玩弄一番再扔出驿馆,倒也不亏。 如是想着,云非白猛地伸手,紧攫住北堂璃音的下颚,一字一顿,“既然,你赶着爬上本宫的卧榻,本宫定不负所托,好好疼爱你。” “不,不要!” 北堂璃音厌恶至极地看向了云非白。 云非白正打算霸王硬上弓之际,无意间瞥见她被鬓边碎发遮挡着的半张脸,面上现出一丝嘲讽,“原来,被毁了容貌!也罢,就你现在这般姿容,谁要谁上。” 431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3更) 话音一落,云非白便拎着北堂璃音的衣领,将她扔出了驿馆。 为了享用“饕餮美食”,云非白不惜以身涉险,服下数颗壮阳丹药。 要知道,这种药对于他的伤处,绝无好处。 若不是想借由自身对凤无忧的欲望,试试自己的紧要部位究竟能不能用,他也不会莽撞地服下壮阳丹药。 可惜,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431搬石头砸自己的脚(3更) 《b>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32 上了贼船(4更) 天色渐晚,君墨染看向凤无忧的眼眸愈发深邃。 遽然间,他猛地将凤无忧打横抱起,旋即在她耳边低声轻语道,“良宵一刻值千金。” 凤无忧面上一阵臊红,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墨染,你得对爷好一点儿。若是成天凶巴巴地板着脸,爷会觉得很委屈。” “嗯。” 君墨染微微颔首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432上了贼船(4更) 《b>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433 她就是女贼!(1更) 凤无忧面色煞白,身子颤得更加厉害。 刹那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阵漆黑。 她说不出话,甚至发不出声,只觉得身体要被劈成两截一般,痛感于顷刻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所幸,黑暗中忽然伸来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拥着她,让她不至于如同浮萍般无依无靠地漂荡在茫茫烟波之上。 少顷,待她稍稍喘匀了一口气,更加猛烈的疾风骤雨接踵而至。 痛,皮开肉绽般的疼痛! 凤无忧并不是十分怕疼之人,可这一回,她却因疼痛,红了眼眶。 君墨染见她以双手掩面,误以为是太过害羞所致,完全没料到她此刻的感受。 此刻的他,心中已然被狂喜填满。 倘若他的感觉没出错,凤无忧应该就是数月前夜闯摄政王府,并轻薄过他的采花女贼。 在这之前,君墨染恨惨了趁人之危,厚颜无耻的采花女贼。 而今,他却爱极了她。 他腾出一只手,颇具惩罚意味地落在凤无忧臀上,“小东西,竟敢欺骗本王!” 凤无忧不愿在他面前落泪,依旧以手掩面,紧咬着牙关默不作声。 君墨染见她毫无回应,又狠掐了一把她的细腰,“你瞒得本王好苦!” 凤无忧委屈不已,她难受得说不出话,他还动手打她。 一时间,她泪如雨下,浑绵无力的身体颤得更加厉害。 “怎么不说话?你就是轻薄本王的女贼,嗯?” 君墨染又惊又喜,完全忘记了温柔视为何物。 凤无忧欲开口求饶,嘴中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小东西,你以为捂着脸,本王就认不得你了?” 君墨染轻轻挪开凤无忧捂着双眸的手,才知她已经哭得双眸通红,连鼻尖都红了一片。 他慌了神,转身将她带入船楼之中,缓声言之,“本王没有怪你的意思。本王很开心,原来本王就是你的解药。” “狗东西,你不是说不会伤到爷?”凤无忧越想越气,涕泗横流。 “本王已经很克制了,绝不会伤到你。” 君墨染虽十分心疼泪水涟涟的凤无忧,但当他察觉到凤无忧正是轻薄他的采花女贼之后,再也没法控制住心中的狂喜。 他黑金色的眼眸深邃且迷人,俊逸非凡的五官中透着引人沉堕的魅惑,一点一点,蒙蔽了凤无忧对痛觉的感知。 若不是他得寸进尺,肆无忌惮地去索取更多,凤无忧可能会觉得大体还算是不错的体验。 但他真是越来越过分,大有让人招架不住的架势。 凤无忧紧咬着下唇,她感觉再这么下去,她的小命就要搁这了。 果真,话本子上的鬼话都是骗人的。 虽然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但灭顶般的疼痛,依旧压得她差点儿喘不过气。 东方既白,灰蒙蒙的天幕上泛起道道霞光。 君墨染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全然不知疲惫。 直到他发觉凤无忧体力严重透支,才堪堪顿下身形,缓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 “爷说了,你可不许笑话爷。” “自然不会。” “爷觉得,爷快要瘫了。” “这么严重?” 君墨染半信半疑,他已经相当克制,应当不会伤到她才对。 凤无忧抬眸,见他憋得满头冷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罢了。总能适应的。” 正当此时,船舫受疾风影响,船体略微晃动,凤无忧一时失察,两眼一闭,竟晕死了过去。 君墨染没料到凤无忧会这般柔弱,颇为困惑地垂眸扫了一眼。 仅一眼,他便意识到自己对她做了多过分的事。 434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2更) 毫不夸张地说,凤无忧腰线以下,已是血迹斑斑。 君墨染内疚至极,他腹诽着,若是早些发觉她身体不适,他绝不会逼她承受着他越发猛烈的攻势。 原来,昨夜她一直以双手掩面,并非是因为过于羞怯,而是因为痛彻心扉,想哭又不愿拂了他的兴致。 整整一夜,她根本就是在强忍着。 而他,完完全全沉浸在狂喜之中,浑然未觉。 君墨染眸中情欲慢慢褪却,在船楼之中翻箱倒柜地翻找着顾南风给他留的药。 他原以为根本不需要用药,不成想,他竟将她伤得这么彻底。 冰凉的药膏敷在她的伤口处,惹得她一阵震颤。 君墨染一边替她上药,一边稳住她微微瑟缩着的身体,自责万分,“怪本王太过粗心!” 他真是恨死了自己,总是粗心大意地忽略了这么多细节。 这下倒好,他得愿以偿,她却像是被凌虐过一般,可怜兮兮,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爷怎么感觉被腰斩了一般?” 凤无忧悠悠转醒,她嘤咛了一声,颇有些气愤地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好些了么?” 君墨染心虚得紧,声色微颤。 这辈子,他还是头一回这么害怕一个人。 “好个屁啊!” 比起之前,凤无忧明显精神了许多,声调都高了不少。 “本王替你揉揉?” “狗东西,说好了三个时辰,你却折腾了六个时辰!” 君墨染摸了摸鼻子,低声轻语道,“你若是早些告诉本王,你就是轻薄过本王的采花女贼,本王好歹有个心理准备。你什么都不说,等本王自己发现真相的时候,心中狂喜不可遏制,这才...亢进了些。” 凤无忧这才想起了数月前的那次“阴差阳错”,颇有些忌惮地问道,“你当真不怪我骗了你?要是郁愤难纾,你也不得动辄打杀我。” “本王哪里舍得怪你?你是天赐的救赎。” “怎么不早说?害我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凤无忧长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去。 “是本王的错,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哼!如果道歉有用,要衙役做什么?” 凤无忧忿忿不平地控诉着他的暴行,“狗东西!爷还以为你不行,想不到,你发起狠来根本就不是人。” 见她受伤,君墨染心里很不好受。 他倏然起身,再度查验凤无忧的伤处。 仅一眼,他的身子瞬间如在弦之箭,紧紧绷着。 许是因为食髓知味,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已然全线溃败。 凤无忧瞅着君墨染愈发深邃的眼眸,忙不迭地扯过薄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你要是再胡来,就当真要成为老鳏夫了!” “本王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 君墨染紧揽着蜷缩成一团的凤无忧,趁着船舫靠岸,将她抱上了岸。 岸边,彻夜未眠的北堂龙霆同追风等人并排而坐。 他扫了眼精神矍铄,神清气爽的君墨染,又担忧地看向君墨染怀中虚弱至极的凤无忧,心里难受得紧。 北堂龙霆蹲在一隅心疼地放声大哭,青鸾亦蹲在他身侧抽噎不止。 追风见北堂龙霆、青鸾二人默契十足,心里愈发不爽。 他紧随着君墨染身后,头也不回地阔步而去。 可刚走出两三步,他又中途折返,将蹲地不起的青鸾轻轻抱在怀中,“怎么了?” “小姐好可怜。” “怎么会可怜?王对王妃,向来是宠爱有加。” “小姐眼睛都哭红了。”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王妃应当是喜极而泣,莫担忧。” 追风并未同青鸾作过多解释,她太过单纯,即便跟她说了,也未必听得懂。 铁手见追风对青鸾这般温柔,三步并作两步凑至青鸾跟前,学着铁手的模样,轻轻掐着青鸾满是泪痕的脸。 追风瞬间黑了脸,将铁手踹至一边,“做什么?青鸾是我的人,注意分寸!” 他话音一落,青鸾“唰”地一下红了脸。 铁手却委屈地嘟囔着,“追风,你果真变心了!之前,你我不论是如厕,还是沐浴,都是结伴而行。我见你十分在意青鸾,也想帮你哄哄她,想不到,你竟这么凶!” “兄弟妻,不可欺。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这个憨憨怎么就不明白?” “追风,你要娶妻了么?” 铁手愕然地看着追风,一脸的不可置信。 追风审慎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询问着青鸾,“青鸾,愿不愿嫁我?” “才不要。你这个花心鬼,跟荣翠纠缠不清不说,还成日逛花楼!荣翠都告诉我了,她还说她怀了你的骨肉。” “胡说八道!自遇见你之后,我就没逛过花楼。至于荣翠,前几日夜里确实找过我,不过我明确地拒绝了她。从未碰过她,她即便怀了身孕,也和我无关。” 追风竟不知荣翠在青鸾面前这么编排他,怪不得青鸾对他的态度愈发冷漠。 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也误会了青鸾,连声问道,“你可曾喜欢过北璃王?” 青鸾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我喜欢的,一直是你呀。” 追风欣喜若狂,捧着她的脸,小鸡啄米般一阵乱啃。 435 被剃头(3更) 摄政王府墨染阁。 君墨染正端坐在榻前,仔细地替凤无忧清洗着伤口。 他薄唇紧抿,神情尤为专注。 早知道凤无忧这般娇嫩,他就该多点耐心,等她完全准备好,再开始“攻城掠地”。 凤无忧咸鱼一般瘫在榻上,由衷地感叹着,“原来,这就叫痛并快乐着。好在,生米终于被炒成了爆米花,不亏!” 君墨染置若罔闻,他目无斜视地盯着她的患处,眉头微蹙,“怎么连化瘀膏都消不了肿?” 凤无忧指着伤处,忿忿不平道,“也不看看爷流了多少血。” “下回,本王一定注意。” 他如是说着,眼角余光扫向榻上干干净净的喜帕,不动声色地割破手指,染红了喜帕。 凤无忧不在意这些细节,但他不能不在意,他不愿让任何人寻到任何污蔑抹黑凤无忧的契机。 “下回?不,绝对没有下回。” 凤无忧尤为抗拒地摇了摇头,着急忙慌地合拢双腿,欲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然,她仅仅只是动了一下,伤处又传来刺痛感。 “格老子的!居然合不拢。” 凤无忧不信邪,一骨碌溜下榻,尚未站稳,双腿一软,直愣愣地扑入君墨染怀中。 君墨染瞅着凤无忧现在的模样,只觉她又辛酸又可爱,愈发爱不释手,“乖乖躺着,别乱跑。” “爷想小解。” “本王抱你去。” “不要!你走开...” “怕什么?你身上哪一处,本王没见过?” 君墨染失笑,他深怕她憋坏了身子,遂不顾她的推拒,强行抱起了她。 少顷,等君墨染再度将她抱回榻上,凤无忧面上显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今日之事,你可不得跟旁人说道!尤其是即墨子宸,那个大喇叭!” “嗯。” 君墨染应着,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沉声问道,“昨夜,身体不舒服为何不说?” “爷觉得爷很没用,忒丢人!话说回来,你可真是坏死了!” “这有什么丢人的?是本王失了分寸。” 许是因为食髓知味,君墨染光是看着她这张娇俏妩媚的脸,眸中情欲再起,声色亦变得极为喑哑。 凤无忧双手轻覆在小腹上,颇为疑惑地看向了眼放狼光的君墨染,“你确定你的身体已于多年前被毒坏?” 君墨染正欲和盘托出之际,司命兴冲冲地入了墨染阁。 “王,君拂郡主出事了!” 司命气喘吁吁地说着,他瞥了一眼内室中和衣而卧的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闻言,凤无忧好奇地询问着规规矩矩地杵在门口双眸看地的司命,“出什么事了?” “昨夜,云秦太子带人闯入紫阳观之际,恰巧看到国师和君拂郡主二人一丝不挂地抱在了一起。云秦太子勃然大怒,欲斩杀国师,却被国师两招制服,扔出了紫阳观。君拂郡主则是被云秦太子剃去了一头青丝。据说,郡主她被云秦太子暴揍了数个时辰,引发了血崩,差点没保住腹中胎儿。” “剃头?” 凤无忧默默汗颜,想不到云非白折磨人的手段竟这般有趣。 君拂被剃得一毛不拔,决计不敢出门招摇过市。 如此也好,她便可以清静一段时日,不用听君拂那只烦人的鹦鹉叽叽喳喳乱叫。 凤无忧心情大好,随口问道,“百里河泽呢?爷记得他的洁癖十分严重,该不会想不开自寻短见了吧?” 436 缙王出手(我更) 司命如实禀告,“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国师不慎晕厥在浴池中,被紫阳观的小道士发现之后,仅剩一口气吊着。现下,国师正在宫中太医院静养,情况不容乐观。”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凤无忧摇了摇头,感慨万千。 她心下腹诽着,百里河泽定是忆起六年前的梦魇,才会没完没了地虐待自己。 现在的百里河泽,坏事做尽,偏执狠毒,令人闻风丧胆。 但追根溯源,一开始,他也只是个饱受迫害的可怜人。 倘若南羌王室并未被屠戮殆尽,倘若他并未遭受过山贼流匪的侮辱,他绝不至于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君墨染眸光微闪,他一眼便识破了百里河泽的苦肉计。 六年前的梦魇,确实将百里河泽推入了无尽深渊。 但经过六年的磨砺,百里河泽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孱弱少年。 “北堂璃音可有动静?”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手段在他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地跟他抢人。 司命恭声答道,“半个时辰之前,晨起的菜贩子途经南白巷,见数十位乞丐正在轮番羞辱北堂璃音,行色匆匆地寻来了官差。现下,北堂璃音已被带至京都府衙。据目击者称,她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脸上还烙印下一个极其丑陋的伤疤。” 凤无忧面露艳羡,由衷赞叹,“她体力不错。” 司命狂抽着嘴角,他万万没料到,凤无忧关注的点这么奇特。 不过,经凤无忧这么一说,司命亦觉得北堂璃音身上的韧劲儿颇为感人。 整整一夜,三十位男子轮番上阵,她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风急火燎赶来的无情却道,“急报!缙王去了府衙,欲强行带走北堂璃音,当如何处理?”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眸微微眯起,她愈发觉得缙王不简单。 惯会扮猪吃虎,看似草包鲁莽,实则心机深沉。 依她之见,缙王应当比裕亲王、容亲王、德亲王等更难对付。 君墨染暗忖着北堂璃音身上,定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然缙王绝不会收留一个无权无势,还被毁去容貌的女人。 沉吟片刻,他不咸不淡地说着,“缙王若执意带走北堂璃音,就随他罢。无需盯着缙王府,以免打草惊蛇。派人看着北堂璃音两位随侍婢女。” “是。” 闻言,司命顿觉豁然开朗。 缙王做事滴水不漏,能查到的,全是他刻意放出来的消息。 若是从北堂璃音那两位贴身侍婢处着手,指不准会有新发现。 凤无忧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她瞅着渐亮的天色,略显着急地催促着君墨染,“速速更衣,莫误了上朝的时辰。” 君墨染却道,“身子完全恢复之前,你哪儿爷不准去,最好乖乖在榻上躺着。” “这怎么行!爷若是不去上朝,满朝文武都该知道爷被你玷污了!到时候,爷的威名将荡然无存!” “明明是宠爱,怎么会是玷污?” “什么宠爱非要让爷承受撕裂之痛?你一说,爷就来气,哄不好那种!除非,你带爷去上早朝。” “不准。” 君墨染态度尤为坚决,任凤无忧怎么撒娇都没用。 “狗东西,你就不能让着爷?” “若是敢乱跑,本王保证让你半个月下不来榻。” 凤无忧一听,紧张地缩至角落一隅,讪讪而笑,“不跑。爷最喜欢咸鱼瘫,谁都不能让爷离榻半步!” 君墨染会心一笑,未换下喜服就赶去上早朝。 — 东临朝堂。 众人见君墨染穿着一身喜服满面春风地踏入金銮殿,讶异至极。 礼部侍郎忍不住心中好奇,恭声问之,“按东临律例,亲王纳妃之后的一个月内,无需上朝。今日乃摄政王成婚后的第一日,摄政王怎么不在府中多陪陪王妃?” 即墨胤仁眉头紧蹙,不解地看向君墨染,他心里着实为凤无忧捏了把汗。 要知道,君墨染素来张狂,不想上朝之时,八抬大轿去请,也未必请得动。 而今,这才成婚第一天,君墨染就着急忙慌地赶来上朝,莫不是对凤无忧不满意,想要休妻? 思及此,即墨胤仁面上现出一抹薄怒,“摄政王,凤小将军可好?” 君墨染听出了即墨胤仁的言外之意,冷声言之,“皇上年岁不小,听说总不愿立后封妃?” 他仅仅只是随口一问,即墨胤仁便识相地噤了声。 文武众臣亦以为君墨染存了休妻的念头,这才心急火燎地赶来上朝,纷纷好奇地看向了春风满面,俊逸洒然的君墨染。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郑重其事地说道,“本王收到情报,海外倭寇伺机突袭东临沿海防线。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摄政王当务之急,应当是为君家延绵子嗣。至于海外倭寇,朕以为霍起将军出面迎战,更为妥当。”即墨胤仁如是说道。 “本王去意已决。” 君墨染不容商榷地说道,周身散发着王者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摄政王务必保重。” 以即墨胤仁对君墨染的了解,他已然意识到,君墨染做此决断定有其深意,遂不再多话。 凤无忧刚踏入金銮殿,便听闻君墨染明日欲远征东临沿海,诛伐海外倭寇。 她一手扶腰,半倚着殿门,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此时,正值退朝之际。 即墨子宸一转身,便见凤无忧弱柳扶风般摇摇晃晃走来。 他面露戏谑,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凤无忧跟前,“阿染竟这么狠?瞧你,连走路都不利索了。” “肤浅!爷就是做做样子,给他几分面子。不妨告诉你,占据上风的人,是爷。若是不信,你不妨回头看看他走路的姿势,背脊挺得笔直,明明是在掩饰身体的不适。” 凤无忧话音一落,文武群臣纷纷朝她围聚而来。 他们委实好奇,素来不近女色的君墨染,洞房之夜是何模样。 即墨子宸激动地拉着君墨染的胳膊,双眸濯濯地打量着他,“阿染,无忧说的,可是事实?” “嗯。” 君墨染沉声应着,算是给足了凤无忧面子。 但见她步履虚浮,他再未迟疑,直截了当地将她打横抱起,低声道,“疼不疼?不是让你别乱跑?” 437 北堂龙霆失控(2更)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疼死爷了!就好似被炮竹炸了身体。每走一步,爷都感觉爷的下半身即将飞出天际,散作满天星。” 她忽然忆起她和君墨染初相识时,君墨染曾变态地欲将她无辜迷人的下半身同炮竹一道点燃,美其名曰“许你万丈光芒”。 现如今,她确确实实感觉身体好似被炮竹炸了一般,哪哪都疼。 “下回,本王一定注意。” “不可能再有下回!” 君墨染垂眸,斜勾唇角,低低笑着。 一旦开荤,他又岂会轻易放过她? 金銮殿中,文武众臣见君墨染已然走远,这才敞开胸怀哄堂大笑。 “摄政王莫不是惧内?未免太过温柔!” “惧内不至于。依我看,这位冷面阎王还挺会疼人。” “想不到,摄政王口味如此独特!竟喜欢如此豪放的女人。” “相信过不了多久,凤小将军的肚子就该有动静了。” “话说回来,凤小将军当真是一位奇女子。虚弱得站都站不稳,仍旧脸不红心不跳地吹着牛。” ……… 君墨染耳力极好,听闻众人所言,倏然回首,冷冷地看向正在窃窃私语的众人。 众人见状,瞬间噤声,纷纷缩着脖子装死。 回眸之际,君墨染下意识地看向凤无忧平坦的腹部。 他暗忖着昨夜如此卖力,凤无忧极有可能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思及此,他面露喜色,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凤无忧不知君墨染心中所想,反倒细声细语地安慰着他,“你若是实在生不出孩子,也无妨。阿黄乖巧可爱,我们完全可将它视为亲生骨肉。”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心下思忖着,即便他生不出孩子,也不至于沦落到将阿黄当成亲生骨肉。 再者,他身体好得很,怎么可能生不出? 正当君墨染准备向凤无忧吐露实情之际,身着一袭浅绿色蝴蝶袖对襟长衫的柳燳急匆匆而来。 “凤小将军,不好了!北璃王情绪失控,倒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披散着满头青丝,在驿馆中持刀乱砍。” 柳燳站定在宫门口,还不忘挥舞着手中浅绿色丝绦。 君墨染冷睨着对凤无忧频送秋波的柳燳,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 听闻北堂龙霆情绪失控,凤无忧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可她那张嘴,依旧犟得很。 “北堂龙霆情绪失控,和爷有什么关系?” 凤无忧小声嘟囔着,双手却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事实上,她并不厌恶北堂龙霆。 甚至于,越发喜欢这个爱哭的老头儿。 只是,她还不懂得当如何处理她和北堂龙霆之间的关系。 “去看看。” 君墨染二话不说,直接将凤无忧抱上玉辇,朝驿馆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前脚刚跨入驿馆,便听闻北堂龙霆痛彻心扉的咆哮声。 凤无忧站定在满脸颓然跪地不起的北堂龙霆跟前,轻声道,“老头儿,平白无故的,嚎个什么劲儿?” “素素...” 北堂龙霆倏然回眸,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怔怔地看着凤无忧。 他尤为吃力地从地上爬起,一把将凤无忧搂入怀中,“素素,是本王对不起你!若不是本王粗心大意,你也不至于...” 438 邱氏暴毙(3更) “松手。爷快被你勒死了!” 凤无忧挣开北堂龙霆的桎梏,转而将视线落在跪地不起的凤之麟身上。 “凤之麟,你究竟想做什么?” 凤无忧不悦地看向胡子拉碴的凤之麟,语气不善地质问着他。 凤之麟全然无视了凤无忧眸中怒火,尤为平静地将十七年前的事娓娓道来。 “当年,邱氏设陷,逼着老夫将她迎娶进门。她入门的第二日,便亲口承认怀了北璃王的骨肉。老夫以为北璃王为掩人耳目,才将邱氏送入将军府,心下愈发不甘,这才萌生了造反的心思。” “即便没有邱如水,你也有一百个造反的理由。” 凤无忧冷哼着,同凤之麟相处了整整一十七年,她岂会不知他的阴险狡诈? 凤之麟见凤无忧不为所动,遂打消了感化她的念头,沉声言之,“这几日,老夫想了许多,忽然意识到邱如水所言,极有可能没一句属实。” “怎么说?” “其一,邱氏腹中所怀骨肉,极有可能是他人的孽种。再者,先后分娩之际,邱氏亦时时刻刻陪在身侧。依老夫推断,先后难产而亡,极有可能是邱氏从中作梗。”凤之麟言之凿凿。 凤之麟所言,却有几分道理。 凌素素分娩之际,邱氏似乎一直陪同身侧。 要知道,邱氏的产期,仅仅只是比凌素素早了一日。 如此想来,凌素素的死,却有蹊跷。 北堂龙霆悲痛万分,以致于一时间失了心智,误将驿馆中来来往往的宫婢当成了邱如水,扑上前去,便是一阵乱砍。 好在,君墨染及时拦住了北堂龙霆,并命人将邱如水带至跟前。 “毒妇!素素待你不薄,为何害她?” 北堂龙霆目眦尽裂,快刀砍在邱如水的脚踝之上。 邱如水疼得冷汗直冒,面上却露出一抹得意,“没错,凌素素确实待我不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抢走我思慕已久的男人!你们只当我是凌素素的洗脚婢,却不知我是她的庶妹!” “你既是素素的庶妹,为何残忍至斯?”北堂龙霆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他猛地挥动着砍刀,朝着邱如水完好无损的那只胳膊砍去。 “你们又岂会懂得我的苦痛?凌素素自小便受尽万千宠爱,我明明也是凌家女儿,却只能卑微地活着。什么嫡庶有别,难道我就不无辜?” 凤无忧对邱如水经历过多少苦痛毫无兴趣,她漠然地询问着她,“北堂璃音,究竟是谁的种?” 邱如水却道,“宫中侍卫众多,我哪里分得清北堂璃音是谁的种?” 想来也是。 她仅仅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若不是有宫中侍卫相助,又岂能顺利地上演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和她有染的御前带刀侍卫,不下十人。 故而,就连她也分不清,北堂璃音的生父是谁。 北堂龙霆雷霆震怒,手中砍刀朝着邱如水命门处砍去。 邱如水却先他一步,咬舌自尽。 弥留之际,邱如水如同鬼魅般森然大笑,“你们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实际上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可怜又可悲!北堂龙霆,你且睁大眼仔细看着,当年我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凌素素杀之而后快,如今,同样能将凤无忧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丧心病狂!罪不可赦!” 北堂龙霆气愤不已,朝着邱如水的脑门儿连砍了数刀。 眨眼功夫,邱如水被倒在血泊中,只一张嘴还能翕动。 她目不转睛地看向北堂龙霆,时而深情款款,时而幽怨狠毒。 “北堂龙霆,若是无法爱我,务必将对我的恨意留在心间。爱也好,恨也罢,万万别忘了我。” 邱如水话音一落,便气绝身亡。 她急速放大的瞳孔中,倒映着北堂龙霆第一回登门拜访时意气风发俊逸非凡的模样。 439 玉阴阳(1更) 北堂龙霆双目赤红,讷讷地盯着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邱如水,心中愤懑并未因此而消散。 凤无忧揽着北堂龙霆的肩膀,沉声安慰道,“是爷儿们就振作些。” “素素身边的每一个人,本王都查得清清楚楚,独独忘了彻查她从相府带出来的洗脚婢邱氏。要不是本王粗心大意,素素也不会无辜殒命。” 北堂龙霆忆起陈年往事,面上沉痛可见一斑。 “老头儿,这事不怪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邱氏伏低做小,蛰伏多年,她就像是隐在暗处的毒蛇,什么时候发起猛攻,都将带来致命的一击。” “本王从来不知,相府还有这么一个见不得光的庶女。想来,邱氏应当是在不甘与嫉妒中渐失本心,将满腔仇恨转移至素素身上。”北堂龙霆唏嘘不已,他若是早些发现邱如水乃凌府庶女,绝不会将她留在凌素素身边。 凤之麟重重地点了点头,趁机搭话,“邱氏极擅伪装,她仅需凭其卑微的身份及恭和的性子,便足以令众人卸下心防。” 凤无忧不悦地扫了眼满脸堆笑的凤之麟,冷哼道,“话都让你说尽了!再怎么辩解,也改变不了你意图谋反的事实。” 北堂龙霆悲恸之余,并未忽略邱如水死前的泣血赌咒。 他深怕邱如水留了后手,将凤无忧拽入无尽深渊之中。 对此,凤无忧倒是不以为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站得久了,她只觉浑身酸痛,这会子,又如同猫儿一般,倚靠在君墨染怀中,略显疲惫地打着哈欠,“爷的身体定是被你折腾坏了,伤口似乎又在渗着血。” 闻言,君墨染再不敢怠慢,疾风骤雨般,带着凤无忧回了摄政王府。 驿馆檐角之上,云非白双手正攥着邱如水留给他的血书。 他饶有兴味地盯着血书上“凤无忧惧水”五字,脑海中已然浮现出凤无忧溺毙而亡的画面。 “凤无忧,这一回,你插翅难逃!” 云非白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戾气,凤无忧三番两次地触及他的底线,他决计不可能轻易放过。 “阿嚏——” 凤无忧连打了数个喷嚏,顿觉伤处血如潮涌。 将她紧搂在怀的君墨染亦察觉到一股湿热在他手心中蔓延开来。 他眉头紧皱,垂眸看向血迹斑驳的手,焦灼问道,“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你快放下我。” 凤无忧见众人纷纷讶异地看向君墨染满是血迹的手,脸颊通红。 她压低了声,咬牙切齿道,“都怪你!这下所有人都知道爷的身体被你捣得稀碎!” “………” 君墨染委实不解,凤无忧怎么这么在意面子。 正当此时,鹤发童颜的玉阴阳骑着小破驴恰巧路过摄政王府。 他见君墨染满手的血迹,摇了摇头,尤为怜悯地看向君墨染粉雕玉琢的凤无忧,“乖徒儿真不靠谱!竟将一个柔弱的姑娘折磨得这么惨!” “追风,逐客。” 君墨染冷声道,他和玉阴阳的交集并不多。 现在的他,尚还无法获取君白染的全部记忆。 故而,他并不知自称是君白染恩师的玉阴阳是敌是友。 “不孝徒儿!除了虐待小姑娘,就知道虐待老人家!” 玉阴阳嘴上骂骂咧咧,身手却尤为敏捷。 仅眨眼之间,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追风、铁手二人的包围,瞬移至凤无忧跟前。 他在凤无忧前额处轻轻地敲了三下,故作高深地说道,“可想要出敌致胜,一招降服禽兽夫婿的法子?” “大可不必。” 凤无忧摇了摇头,她深知自己和君墨染体力上的悬殊,并非一朝一夕得以扭转。 故而,玉阴阳所说,她一个字儿也不愿相信。 玉阴阳却道,“你的任督二脉,于多年前被强行封印。这世上,只有老朽能解。” “臭老头!莫不是你封印的?” 凤无忧思忖着玉阴阳既如此言说,十有八九就是他封印了她的任督二脉。 “咳咳——” 玉阴阳干咳着,心虚不已。 凤无忧的任督二脉,确实是他亲手封印。 君墨染淡漠地扫了一眼玉阴阳,冷声道,“离本王的女人远一些!” “你有女人了不起?不孝徒儿,不孝徒儿!” 玉阴阳气得吹胡子瞪眼,转身骑着他的小破驴,大摇大摆地出了摄政王府。 凤无忧看着骑着毛驴儿在摄政王府门前绕了足足三圈儿的玉阴阳,旋即便明白了玉阴阳的意思。 玉阴阳应当是让她于今夜三更时前去找他。 只不过,玉阴阳并未说明当去何地找他。 再加之她此刻双腿无力,行动不便,即便有些好奇玉阴阳的目的,也只好作罢。 凤无忧见玉阴阳赖在摄政王府门口不肯离去,玩心顿起,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玉阴阳的三更之约。 赴约,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让他苦等一宿,应当不成问题。 玉阴阳并未察觉到凤无忧眼眸中的狡黠,欢天喜地地哼着陈词滥曲儿,扬长而去。 440 刺杀(2更) 咻咻—— 骤然间,两枚柳叶飞镖从王府院墙之上飞来。 君墨染眸色一顿,紧了紧怀中的人儿,而后闪身挪了小半步,轻而易举地避开来势汹汹的柳叶飞镖。 与此同时,凤无忧指间银针疾入闪电般朝着飞镖袭来的方向射去。 少顷,院墙外便传来两道重物坠地之声。 凤无忧正纳闷隐于暗处的暗影十八骑怎会出此纰漏,忽闻王府院墙外的打斗之声,这才得知,院墙之外已是一片血雨腥风。 “哪里来的刺客,竟这般嚣张?” “宫里。” “难道,是赫连太后?她自身难保,竟还有闲情逸致插手摄政王府内务?” 君墨染神色微凝,沉声道,“她不至于这么蠢。” “想来也是。赫连太后贪生怕死,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腹诽着许是有人欲借君墨染的手铲除赫连太后。 只不过,嫁祸赫连太后之人委实不好找。 裕亲王、容亲王、德亲王以及缙王,皆有嫌疑。 咻咻—— 正当此时,又两枚柳叶飞镖朝着凤无忧腹部袭来。 君墨染淡漠地扫了眼急旋而来的飞镖,正欲拂袖将之扫至一旁,不料,一道袅娜的倩影快了他一步,不偏不倚地挡在凤无忧跟前。 哧哧—— 下一瞬,飞镖不偏不倚地扎入即墨止鸢胸口处,血色于须臾间晕染开来。 凤无忧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她委实想不明白即墨止鸢为何救她。 她瞟了眼倒地不起的即墨止鸢,随即躬下身子,尤为利落地在她胸口处连施数针,“别动,飞镖有毒。” 凤无忧原以为即墨止鸢单单是为了接近她,才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 然,即墨止鸢胸口处的飞镖若是再往里深入一毫,镖毒于心口处弥散,纵华佗再世,也是回天无力。 如此一想,凤无忧反倒觉得她的嫌疑并不大。 “为何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无需挂齿。” 即墨止鸢低声答着,即便身负重伤,依旧谦和有礼。 同为公主,即墨止鸢的教养确实比北堂璃音好上许多。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凤无忧会对她有所改观。 即墨止鸢骨子里的清高和野心,旁人看不清楚,凤无忧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明人不说暗话。公主无需拐弯抹角,有事直说便可。” 凤无忧懒得同她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说道。 沉吟片刻之后,即墨止鸢薄唇翕动,稍显羞赧地说道,“凤将军有所不知,本宫与摄政王本是青梅竹马。虽然,当初的感情已然淡去,但多年的情分还在。摄政王既将你视为唯一,本宫定会全心全意,替摄政王守护好你。” “本王的女人,岂需你一个外人护着?” 君墨染冷声言之。 即墨止鸢神色略显尴尬,不过转眼便恢复了镇定。 她笑意盈盈地说着,“凤小将军莫误会,本宫与摄政王之间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再者,本宫的意中人是北璃左相敖澈。等群儒宴一过,本宫便随敖澈回北璃。” “敖澈?” 凤无忧不解地看向即墨止鸢,她怎么也没料到即墨止鸢竟愿意嫁去北璃。 即墨止鸢少有地红了脸,一改往日端庄娴雅的模样,显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敖澈他为人真诚,待本宫极好。” “恭喜。” 凤无忧淡淡言之,面上挂着疏离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即墨止鸢所言,她一句也不信。 倘若,即墨止鸢当真放下了君墨染,又岂会臭不要脸地表示对他余情未了? 再者,她心里若还有君墨染的位置,凭着她的清高劲儿,又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决定下嫁敖澈? 在凤无忧看来,即墨止鸢这番话根本做不到逻辑自洽。 前后矛盾,可笑的紧! 不过,凤无忧倒是想看看即墨止鸢究竟要对她做些什么。 故而,她并未撕破脸面同即墨止鸢咬文嚼字,逐字逐句地抠出即墨止鸢话里行间的矛盾之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宫中终于来人将受伤颇重的即墨止鸢抬出摄政王府。 临行前,即墨止鸢倏然抓住凤无忧的手,低声道,“凤将军,切记!万万不要单独入宫。即便是母后召见,也别去。”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多谢公主提点。” 一开始,凤无忧原以为今日这场有预谋的刺杀同即墨止鸢并无牵扯。 但见即墨止鸢连赫连太后都敢算计,便料想到其狠心程度,比起赫连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故而,今日这场刺杀,即墨止鸢依旧排除不了嫌疑。 441 堪称天籁(3更) 摄政王府墨染阁 凤无忧刚关上门扉,便恶狠狠地瞪了君墨染一眼。 她气鼓鼓地戳着君墨染的胸口,怒声追问着他,“即墨止鸢是你的青梅竹马?” “不是。” 君墨染随口应着,而后将她抱至卧榻之上,全神贯注地替她上药。 表皮伤倒是好办,用手将膏药轻轻敷上即可。 可内里的伤,君墨染却不知当如何处理。 他倒是愿意上手,问题是凤无忧不愿意。 “乖,本王保证不碰你。只是替你上药。”君墨染耐心地哄着她。 凤无忧置若罔闻,倏然起身,捧着君墨染的脸颊,尤为认真地问道,“她亲过你没有?” 君墨染迟疑了片刻,终是如是招来,“有。” “狗东西,你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她,既然不喜欢,为何让她亲?以你的功力,若是不愿让人近身,她根本没法靠近你。” “本王那时才六岁。况且,只是个意外。她不慎从台阶上摔下,恰巧路过的本王被她砸中。” “她亲你哪儿了?” “裆...裆部。”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的目光愈发幽深,心中竟生出一丝惧意。 这让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能让他心生惧意的人。 “格老子的!爷都没亲过...” “………” 君墨染默默汗颜,耐着性子解释道,“只是意外。” “哼!” 凤无忧心里依旧觉得不大畅快,追问道,“那你情窦初开时,那些香艳梦境里,可有她的影子?” 君墨染这才意识到凤无忧在吃醋,开怀大笑,“凤妞妞居然也会吃醋?” “笑什么?到底有没有!” “出现在本王梦境中的女人,只你一人。” 君墨染垂眸,看向面前玲珑有致的娇俏女人,轻拢慢捻抹复挑,每一下都足以拨动他的心弦。 “登徒子!成婚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怎么,不愿意?”君墨染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半是蛊惑半是哄。 “愿意愿意!”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在自己脸颊上一指,“只能碰这里。” 君墨染却道,“只有这里怎么够?本王想将全部的爱都给你。” “大可不必。” “乖,本王替你上药。” 话音一落,君墨染便以其独特的方式,替凤无忧伤处上药。 凤无忧反应过来之际,为时已晚。 她局促不安地推拒着近在咫尺的君墨染,“你确定不会愈发严重?” 君墨染眸中宠溺外溢,声色略显喑哑地询问着她,“感觉如何?” “不。不要这样。” 君墨染却道,“亲口承认你也很享受本王的上药过程,有这么难?” 凤无忧偏过头,紧咬着下唇,轻声道,“过犹不及。” 君墨染闻言,猛一发力,却让凤无忧吓得失声尖叫。 静候在屋外的追风面露粲笑,一边练着柳燳教他的“广播体操”,一边合着节拍默数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再来一次!” 而紧挨在追风身侧的铁手,尤为担忧地朝着内室中张望着,“王妃应当没出事吧?我怎么感觉王在打她?” “还能出什么事儿?大不了,就是出一条‘人命’。王家大业大,养得起!” 铁手依旧不甚放心,“追风,你听!王妃都快哭了,王肯定动手打了她。” 追风喜笑颜开,“不瞒你说。王妃声音表现力极强,极富感染力,堪称天籁。” 442 五颜六色染(1更) 砰—— 君墨染听闻追风所言,恼羞成怒,随手将枕边玉器朝门扉上砸去,“滚。” “王息怒。” 追风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地拽着铁手落荒而逃。 内室中,熏香袅袅。 凤无忧被君墨染撩拨地心猿意马,隽秀的眉轻轻蹙起,“磨磨蹭蹭的,急死个人。” “叫夫君。” 君墨染斜勾唇角,黑金色的眼眸定定地看向面色绯红的凤无忧。 “爷才不叫!” “既不肯叫,本王今夜便去书房将就一晚。” “你...” 凤无忧紧咬着下唇,小声嘟囔着,“士可杀,不可辱!爷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叫人夫君?” ……… 一个时辰之后。 凤无忧终是抵不住君墨染软磨硬泡,娇语连珠,听得阁外众人面红耳赤。 “夫君棒棒!” “从今儿个起,爷叫你威猛先生,如何?” “夫...夫君~” 君墨染瞅着媚态横生的凤无忧,身体如同被烈火灼烧过一般,燥热不已。 下一瞬,他的意识陷入空白之中,身形亦久久顿住,无法动弹。 凤无忧缓过一口气,颇为纳闷地看向君墨染,她双手捧着他俊美无俦的脸颊,柔声问道,“莫不是睡着了?” “哥!” 君白染倏然抬眸,尤为惊慌地看着凤无忧,声色中带着明显的哭腔,“哥,你在做什么?我好害怕。” “君三岁?” 凤无忧讶异地瞅着近在咫尺的君白染,尴尬至极。 她怎么也没想到,君白染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中冒出。 “哥,你的衣服呢?” “过于燥热,脱了。” “哥,你真好看。” 君白染猛地倾身,一把抱住了惊魂未定的凤无忧。 凤无忧无奈至极,她暗忖着,自己若真是个男人,定会被突然冒出的君白染吓得不能人事。 “三岁,你快起身!” “哥,好舒服!” 君白染赖在凤无忧怀中,依旧维持着起初的姿态,硬是不肯起。 虽然,他只有三岁的智商,但他的力气,却相当大! “三岁!你再不起身,哥要被你勒岔气了!” “好吧。这次就放过哥。” 君白染不情不愿地坐起身,尤为不舍地瞅着格外迷人的凤无忧,“哥,你的身子可真奇怪!” “非礼勿视不懂?” 凤无忧一脚将他踹下了榻,忙不迭地扯过薄衾,将自己裹成了粽子。 不料,君蓝染的意识竟同君白染的无缝衔接。 他缓缓起身之际,面上的懵懂单纯,已被眉宇间的柔情所取代。 他淡淡地扫了眼榻上秀色可餐的凤无忧,啧啧出声,“墨染真不厚道!竟好意思吃独食。” “君蓝染?” 凤无忧心里咯噔一下,眼皮狂跳不止。 若是让君蓝染得知她的身体尚还有伤口未愈合,这一整夜怕是再不得闲。 “水儿莫怕。本王只是想替你检查一下身体。” 君蓝染柔声细语地说道,旋即在凤无忧绛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 “不...不必!爷身体康健得很!不烦您费心。” “说话都结巴了,还说自己没事?” 君蓝染一把搂过凤无忧,三下五除二地将她身上薄衾撕成碎布条。 棉絮似雪霰般四落,凤无忧却依偎在君蓝染怀中,由着他反反复复地清理伤口、上药。 “水儿,你说是墨染待你好些,还是本王?” “君蓝染,你要是再敢乱动爷,爷就打到你抱头痛哭!” 凤无忧忍无可忍,颇为费力地将他推至一旁。 然,君蓝染依旧岿然不动地杵在她跟前,随手紧握住她的双腿,“乖,本王替你上药。” 凤无忧意识到自己和他之间的力量悬殊,只得放弃挣扎。 她瘫倒在榻上,忿忿不平道,“格老子的!爷明明只成了一次婚,却要被三四个人反复折腾。血亏!” “水儿,本王能陪你的时日不多了。墨染的能力越来越强,总有一日,本王会被他的意识完全吞噬。所以,面对本王,你无须害羞。本王即是他。” “能不能别再清丽伤口?爷要痛死了。” “好。” 君蓝染柔声应着,而后又轻手轻脚地为她盖上薄衾,“水儿莫怕,本王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不再需要本王。” 他侧卧在凤无忧身侧,低醇的嗓音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意图哄睡凤无忧。 凤无忧看着身边妙目微闭的君蓝染,轻声问道,“这些年,君墨染他过得好不好?” “君墨染过得好不好,孤岂会知道?” 君蓝染的意识再次被君红然驱逐至犄角旮旯之中,他黑金色的眼眸,泛着猩红的光晕,看着尤为渗人。 凤无忧欲哭无泪,君红染生性暴戾,比起蓝染、白染,更难对付。 “君红染,你别乱来……” “呵,有意思!想不到,君墨染这小子还有开窍的一天!”君红染唇角微勾,极为粗暴地捆绑住凤无忧的手脚。 “放开爷!” “不放。孤还是个纯情处子,麻烦你照顾一下孤。” 君红染话音一落,旋即便拾起塌下的腰带,朝着凤无忧的身体一阵抽打。 绸带质地柔软,打在身上一点儿也不痛。 凤无忧却十分生气 她倏然睁眼,定定地望向君红染,一字一顿,“你别以为爷对付不了你!若是惹恼了爷,爷不介意将你的意识从这副躯体中彻底抹去。” “孤等着。” 君红染轻抚着凤无忧的脸颊,他深知君墨染很快就要取代他的意识,尤为眷恋地盯着眼前人。 “君红染,你放开!” “不放。” 彼时,君墨染经一番挣扎,已重新夺回意识。 不过,他依旧借着君红染的身份,“攻城略地”。 443 假寐(2更)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凤无忧双眼一闭,毫无预兆陷入昏迷之中。 君墨染见状,长舒了一口气。 他轻轻地掐着凤无忧的脸,沉声道,“本王去去就回,万万不得乱跑。” 彼时,追风、铁手、司命、无情四人已于阁外候命。 “防着点。本王归来之前,别放她出门,也不得放任何人进府。”君墨染整装待发,冷声言之。 追风略显迟疑地说道,“王妃她性子刚烈,我等怕是拦不住她。” 君墨染回眸扫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墨染阁,眼角眉梢满是暖意,“她应当会睡上几日。等她转醒,本王归期已近。” 话音一落,君墨染便将尚方宝剑交至追风手中,“任何人胆敢上门挑衅,杀无赦。” “是。” 追风等人恭声应着。 待君墨染绝尘而去,凤无忧倏然睁眼,她拖着酸痛无力的双腿,蹑手蹑脚地行至门前,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门外面色凛然的追风等人。 今儿个一早,当她听闻君墨染欲带兵征讨入侵倭寇之际,便知君墨染打算连夜动身。 他要去的地方,绝不是东临沿海之地,而是云秦天山。 云秦一行,定是险象环生。 故而,他才想方设法地瞒着她,欲孤身一人奔赴云秦。 正当此时,青鸾端着盥盆,轻手轻脚地入了内室。 她没料到凤无忧这么快转醒,失声惊呼,“小姐!你怎么醒了?” “嘘!” 凤无忧忙不迭地捂着青鸾的口鼻,压低了声道,“爷有事,必须要出府一趟。” “姑爷临行前,特特嘱咐过府上众人,决不能放你出府。” “可是,爷放心不下他。云秦遍地豺狼虎豹,一拳终究难敌四手。倘若,他要是出了任何闪失,爷会抱憾终身。” 青鸾闻言,瞬间红了眼眶,“小姐,姑爷他一定不会有事。” “他不在,爷睡都睡不安稳。” “小姐,需要青鸾做些什么?” 青鸾比追风等人更了解凤无忧的性子。 倘若,今日不放凤无忧离开,她定会坐立不安,惶惶不得终日。 “你替爷支走追风。他如同门神一般,雷打不动地守在门口,爷寸步难行。” “青鸾这就去试试。” 青鸾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有多少底气。 虽然,追风已经向她表明了心迹,但追风从来都不是为了美色玩忽职守之人。 “罢了!为了小姐,豁出去了!” 青鸾不停地为自己打着气,一股脑儿地冲至追风跟前,“追风,我有话跟你说。”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追风柔声问道,双眸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墨染阁。 青鸾见状,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壮士扼腕般的勇气,倏然间捧着追风的脸,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追风尤为惊愕地看着面前紧张到浑身发颤的青鸾,一时竟回不过神。 “青...青鸾,你这是答应嫁我了?” “嗯。” 青鸾点了点头,双臂再度攀上追风的脖颈。 追风面露欣喜,热切地回应着尤为主动的青鸾。 然,他那双锐利的眸子,片刻都未离开过墨染阁内室。 444 入宫(3更) 青鸾心急如焚,佯怒道,“追风,你能不能专心点?难道,我不比那黑魆魆的门扉好看?” “怎么会?在我心中,你是天上皎月,纯净,美好。” “你这张嘴,忒会骗人!” 青鸾气呼呼地转过身子,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啃泥。 追风慌了神,他微微躬身,将青鸾抱起,“有没有崴到脚?” “嗯。” 青鸾点了点头,她原本只想做做样子,不成想,当真崴到了脚。 凤无忧趁追风垂眸之际,闪身溜出摄政王府。 彼时,霍起已在城门口恭候多时。 他见君墨染率着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倏地戴上同君墨染面上如出一辙的面具,“摄政王,你请放心。霍某定当不辱使命,将入侵我东部国土的倭寇尽数赶回蛮夷之地。” 君墨染微微颔首,同霍起交谈了两句,便朝着云秦的方向,一骑绝尘。 凤无忧腿脚不便,她远远地看着君墨染骑马远去的背影,心急如焚。 她正打算劫下霍起身下的汗血宝马,却见小德子神色仓皇地跑来。 凤无忧料想着,小德子身为即墨胤仁身边的太监总管,若无要紧的事儿,绝不会如此匆忙地连夜出宫。 “小德子,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摄政王妃,您来得正好。奴才正准备赶去城门口,拦下摄政王呢!” “摄政王已出城门,怕是赶不上了。”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挡在小德子跟前,深怕小德子追上霍起统领的东临大军。 要知道,君墨染在东临的声望虽高,依旧有许多人恨他入骨。 若是让有心人得知君墨染私自去了云秦,后果不堪设想。 “糟了!这回,皇上的处境危险了!” 小德子急得直跺脚,尖细的嗓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 “小胤胤怎么了?” “半个时辰之前,皇上用过茶歇之后顿感身体不适。奴才正打算宣太医给皇上瞧瞧,皇上却让奴才速速出宫,上城门口寻摄政王帮忙。” “你是说,有人在皇上茶歇中投毒?” 小德子连连颔首,急得满头大汗。 凤无忧深知君墨染一直不遗余力地庇护着即墨胤仁。 而今,君墨染不在都城,即墨胤仁便失去了庇护伞,情况万分危急。 思及此,她沉声道,“衣服扒了,入宫的令牌给我。” “这...” 小德子扭扭捏捏地捂着自己的前襟,略显羞赧地红了脸,“王妃,会不会不太合适?” “想什么呢?爷先入宫,查探查探皇上的情况。你速去神算医馆,务必将顾南风带入宫中。” 凤无忧郑重其事地说道,她直接上手,扒了小德子的外袍,往身上一披,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东临王宫的方向疾奔而去。 小德子双手环胸,片刻都不敢耽搁。 他紧咬着下唇,羞答答地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朝着神算医馆跑去。 — 神算医馆 慕洛言正坐在院中,缠着顾南风和她对弈。 顾南风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道,“什么时辰了,还敢往外跑?好了伤疤忘了疼!若是碰到歹人,当如何?” 慕洛言却道,“你管我?!我是来看凤小将军的。” “撒谎都不知打草稿!凤无忧正在摄政王府安安稳稳做她的摄政王妃,又岂会在医馆现身?你深夜探访医馆,分明是觊觎老子的美色!” “觊觎你又如何?你只需回答我,陪不陪我下棋。” “陪。” 顾南风见慕洛言一改往常文静温柔的模样,连连认怂,规规矩矩地端坐在院子中,陪她对弈。 “我怎么又输了?不成,再来一局!” “最后一局!” 顾南风困得撑不开眼,为了尽早结束棋局,频频放水。 “咦?我赢了!看来,你也不过如此。不行,我们再来一局。” 慕洛言精神矍铄,赖在驿馆不肯离去。 正当此时,小德子匆匆忙忙地叩响了门扉,“顾神医,救命!” “何事?” 顾南风倏然起身,替小德子开了门。 “皇上中毒,危在旦夕。摄政王妃夺了杂家的衣物及令牌,现已入宫。她让杂家素来神算医馆,请您移驾宫中为皇上解毒。”小德子气喘吁吁地道。 顾南风眉头紧皱,如是说道,“夜扣宫门可是死罪。若是没有令牌,我们今夜定是入不了宫。” “我爹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慕洛言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我爹为人刚正不阿,忠肝义胆,绝不会背叛皇上。” “你爹若是得知你半夜三更溜出来私会美男子,还不得劈了你?” “走吧,美男子!莫要让凤小将军久等。” 慕洛言十分仰慕张扬恣意的凤无忧,她做梦都希望自己能同凤无忧一般,既能上阵杀敌,又能保家卫国。 因此,她见凤无忧急需援助,二话不说,便将顾南风、小德子二人带至大学士府。 445 不速之客(1更) 东临王宫,神武门。 “来者何人?” 二位身着戎装的带刀侍卫见凤无忧步履匆匆而来,阔步上前,厉声诘问。 “乾清宫,谢郑德。” 凤无忧低眉顺眼,特特压低了声音,仿着小德子的声线,沉声答道。 “原来是德公公,请。” 带刀侍卫认出了凤无忧手中令牌,毕恭毕敬地将她迎入神武门西侧掖门。 凤无忧微微颔首,入了神武门,便径自赶赴乾清宫。 在这之前,凤无忧仅仅只去过一回乾清宫。 那时,尚有小德子为她引路。 而这一回,她只能凭着直觉疾步穿梭在廊腰缦回的东临王宫之中。 好在,她的方向感不错,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寻到了顶盖黄琉璃瓦镶绿剪边的乾清宫。 凤无忧压低了帽檐,迅速穿过殿前廊道。 廊道两侧分立数根廊柱,柱下有吐水的螭首,两柱间用一条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飞龙连接。 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尽显殿宇的帝王气魄。 凤无忧预感到今夜的东临王宫定凶险万分,但她已无退路。 君墨染前脚一离开东临京都,各方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 现如今,她只能一往无前,深入虎穴。 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轻手轻脚地往乾清宫正殿走去。 殿前月台两角,东立日晷,西设嘉量,内陈金龙宝座、雕花屏风;两侧有熏炉、香亭、烛台一堂。 凤无忧环顾着偌大的内殿,隽秀的眉微微蹙起。 内殿虽大,但布局简洁,若是遇上危险,几无藏身之处。 她阔步行至龙榻前,扫了眼面色苍白,略显浮肿的即墨胤仁。 沉吟片刻之后,她端坐在榻沿,全神贯注地为即墨胤仁诊脉。 “钩吻?” 凤无忧神情凝重,再不敢迟疑,旋即以指间银针封了即墨胤仁身上六处大穴,以防毒液扩散。 然,钩吻毒性极强,少量足以致命。 她虽延缓了即墨胤仁的毒发时间,至多也只能撑上一个时辰。 “格老子的!早知道,爷就不该学什么‘疑男杂症’!现在倒好,除了紧要部位,其他部位的医理常识,知之甚少。” 凤无忧尤为头痛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即墨胤仁,她暗忖着,倘若即墨胤仁不能及时赶到,她只能将他体内毒液引至紧要部位。 毕竟,那个地方,一刀切了也不致命。 正当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女子低咳之声。 凤无忧警铃大作,犀锐的桃花眼扫视着四周,实在找不到更为稳妥的藏匿点,不得已之下只得躲在龙榻之下。 许是因为动作过大,她身上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君墨染临行前,才以极其特殊的方式为她上过药,但即便是灵丹妙药,也得有个恢复期。 此刻,她只感觉身体上的撕裂之痛再度来袭,疼得她于须臾间出了一身薄汗。 吱呀—— 殿门被一双孔武有力的手臂推开,只见赫连太后和宗盛二人,一前一后踏入了内殿之中。 凤无忧深怕功力高深的宗盛察觉到她的气息,双手紧捂着口鼻,闭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赫连太后刚一进殿,宗盛便轻手轻脚地掩上门扉,他沉声道,“太后,这么做会不会太冒进了?” “哀家的肚子,愈发凸显,纸终究包不住火。若是不想个万全之策,我们都得死。” 赫连太后冷了眸色,她迈着细碎的步伐行至榻前,一屁股坐在即墨胤仁身侧,尖利的指套往即墨胤仁鼻前一探,不悦地开了口,“怎么还未气绝?”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宗盛手中接过事先拟好的圣旨,将之平铺至卧榻之侧。 宗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总感觉殿内除却他们三人,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只是,他一时间还不太敢确定。 毕竟,凤无忧的鼻息极浅,若有似无,同时常流窜于梁柱上的耗子无异。 “皇帝,可是睡熟了?” 赫连太后深怕即墨胤仁中途转醒,遂以尖利的指套深深扎入他的人中,直至即墨胤仁上唇染满鲜血。 “看来,是真睡着了。” 赫连太后展颜轻嗤,身子略略往里侧探去,熟门熟路地将即墨胤仁藏于玉枕的玉玺揣入怀中,“宗盛,你过来。” 闻言,宗盛阔步上前,压低了声道,“太后,乾清宫有异动,我们还是快些离去为宜。” “怕什么?摄政王带兵出征,裕亲王等心怀怪胎,还有谁护得了这个小傻子?” “话虽如此,但还是需要谨慎些。万一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宗盛话音一落,赫连太后便拉着他的手,将之按在冰凉彻骨的玉玺之上。 446 藏身榻下(2更) 赫连太后面带笑意,一字一顿,“你且拿稳玉玺,往圣旨上一盖,你我的亲生骨肉,便可君临天下。” 宗盛鹰隼般锐利的双眸紧盯着手中巴掌大的玉玺,心中忽然萌生出一股强烈的弄权欲望。 沉吟片刻之后,他终于在圣旨上,印下殷红的玉玺宝印。 赫连太后尤为满意地看着横陈在榻上的圣旨,特特模仿着小德子尖细的声线,兴味盎然地诵读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宫女秋氏所出,乃宗室首嗣,赐名璟盛,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榻下,凤无忧面容凝重,她早已料到赫连太后存了异心,但却没料到,她的速度如此之快。 赫连太后欣喜地将圣旨掩于袖中,双手轻覆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踌躇满志道,“只要哀家诞下麟儿,东临八百里大好河山,必定是你的囊中之物。” 遽然间,她似是忆起一件要紧的事,倏地抬眸,询问着宗盛,“桂嬷嬷娘家那个小丫头叫秋什么来着?你确定她已然怀上身孕?” “自然。宫中太医为秋雅诊过脉,错不了。敬事房那边,也已打点好。皇帝于五日前得知摄政王即将完婚之后,曾于殿中喝得酩酊大醉。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究竟有没有和秋雅做过些什么。” “如此便好。” 赫连太后长舒了一口气,心下踏实了不少。 个把月前,她发现自己意外怀上宗盛的骨肉之后,就思忖着上演一出狸猫换子,将她腹中孽种,当成即墨胤仁所出,再设计将即墨胤仁毒死。 如此一来,她和宗盛的骨肉,便可堂而皇之地登上王位。 “不对!皇帝不近女色,宫中侍卫大部分皆是摄政王的人,你是从何处为秋雅寻到的男人?” 赫连太后双眸透着精光,尤为疑惑地看向宗盛。 宗盛面上略显尴尬,沉默不语。 “是你,对么?” 赫连太后怒火中烧,猛地扑向宗盛怀中,一阵捶打,“宗盛,你扪心自问,这么做对得起哀家?负心汉!你知不知道,哀家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你生儿育女,需要多大的勇气?” “太后,我与秋雅仅仅只是逢场作戏。等你诞下腹中骨肉,随便找个借口弄死秋雅,当她难产而亡便是。” “不成!哀家气不过!今儿个,哀家非撕了那个贱蹄子不可。” 宗盛见赫连太后情绪愈发不稳,不得已之下,只得将她按在地上,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对她的忠诚。 赫连太后徐徐回过神,怒气略有消散,娇嗔言之,“小心本宫腹中的孩子。” 凤无忧侧目看向在地上颠倒龙凤的二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紧。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眸,可耳边依旧萦绕着宗盛尤为粗重的喘气声,以及赫连太后矫揉造作的娇呼声。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虽不介意观赏一场活春宫,但赫连太后风情入骨的模样实在不堪入目。 “宗盛,你...也是这么对待秋雅的?” 赫连太后醋意大发,语气颇酸地质问着宗盛。 宗盛却道,“她哪里比得上千娇百媚的你?” “唔——当真?” 赫连太后嗲着嗓子,柔声问道。 她双眸含情脉脉地盯着宗盛,面色绯红似晚霞,虽称不上真绝色,眼角眉梢亦别有一番风情。 凤无忧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胃里又是一阵翻滚。 呕—— 想来,赫连太后和宗盛二人当真是把她恶心坏了,使得见惯了名场面的凤无忧忍不住频频干呕。 宗盛尤为警觉,他鹰隼般锋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黢黑的榻底,冷声道,“什么声音?” 凤无忧吓得汗毛直立,微微侧目,尤为紧张地盯着朝卧榻方向逼近的灰蓝色长筒布靴。 吱吱—— 千钧一发之际,榻下一黢黑洞穴之中,突然蹿出一只耗子。 宗盛正欲蹲伏下身,查看榻下何物之际,那耗子倒像是成了精一般,咧嘴“吱吱”叫着,猛地朝着宗盛脸面扑去。 “啊——” 赫连太后失声尖叫,瞅着这只耗子在宗盛跟前上蹿下跳,吓得不清。 宗盛阴沉着脸,徒手将耗子捏死。 正当凤无忧以为自己躲过一劫之际,宗盛却再度弯下腰,濯濯双眸朝着榻下望去。 447 被发现(3更) 凤无忧身体紧绷至极,犀锐的桃花眼紧盯着宗盛脖颈处的命门。 倘若,她手中的银针得以使他一招毙命,她尚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宗盛功力高深莫测,她心里没底得很。 叩叩叩——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宗盛侧弯的背脊略显僵硬,他没来得及往榻下瞟上一眼,倏然起身,尤为利落地理好衣襟,双眸冷冷地盯着门上窗慵,“太后正在悉心照料皇上,闲杂人等勿进。” 赫连太后神色焦灼,正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去雍容华贵的宫服。 “师弟,你果真在乾清宫!咱哥儿俩有许多年未曾把酒言欢,不若趁今儿个月黑风高,咱挑个僻静的地方聚聚?” 殿外,玉阴阳中气十足的声音乍响,他将“月黑风高”四字咬得特别重,似在有意威胁着宗盛。 “玉阴阳,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宗盛未料到失踪多年的玉阴阳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坏事,语气不善地道。 “师弟,你在屋里头鬼鬼祟祟做什么?再不开门,老夫要硬闯了。” 玉阴阳暴躁地对着门扉连踹了数脚,全然不在乎这里是王宫重地,扯着嗓子大声喧哗着。 “王宫重地,不得胡来!” 宗盛冷喝着踹门不止的玉阴阳,无计可施之下,只得匆匆出了内殿。 惊魂未定的赫连太后穿戴齐整之后,愣愣地瘫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和宗盛一样,疑心病甚重。 故而,刚一回过神,她情欲尚未褪去的眼眸便直勾勾地盯着黑魆魆的榻下。 与此同时,凤无忧亦目不转睛地盯着赫连太后。 对凤无忧来说,对付赫连太后并不算难事,但她并不愿节外生枝,只盼着赫连太后能速速离去。 可惜,事与愿违! 深思熟虑之下,赫连太后一手扶着微凸的腹部,另一只手稳稳地托着烛台,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借着跃动的烛火,往榻下瞥去。 仅一眼,赫连太后便吓得连退了数步,惊魂未定地跌坐在地。 “凤,凤无忧!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之前来的。” 凤无忧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从榻下爬出。 她瞅着大惊失色的赫连太后,戏谑言之,“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到了。太后表现不错,不过表演的痕迹过重,望再接再厉,再造一场无与伦比的视听盛宴。” “你!” 赫连太后面颊红得滴血,她冷眼瞅着面上始终挂着浅笑的凤无忧,一字一顿,“你可知没有皇帝的传唤私自入宫,是死罪?” “既然如此,爷只能杀人灭口了。” 凤无忧不咸不淡地说道,她深知赫连太后贪生怕死,三言两语就将她拿捏得死死的。 赫连太后心生惧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你再敢上前一步,哀家喊人了!” “也好。太后若是不介意让人窥却你香腮玉露,满面春色的妖娆模样,就尽管放声大叫。对了,声音当洪亮一些,若像方才那般温柔,怕是无人敢进殿查看。” “胡说八道!哀家行得正,坐得端。你可莫要诋毁哀家。” 凤无忧玩心顿起,遂学着赫连太后矫揉造作的模样,怪叫了数声,“唔——盛盛,你好棒棒哦~” “放肆!哀家何曾说过这等伤风败俗的话?” 凤无忧无视了赫连太后的怒气,缓声道,“妖娆妩媚风姿绰约的太后娘娘,不好意思,您被催眠了。” ------题外话------ 君绿染:二绿姐,本王的戏份呢? 二绿姐:怕你搞死媳妇,远调一段时日。 君绿染嘤嘤怪叫,抱着二绿姐不让码字。 二绿姐露出姨母般的微笑,搂着身上满是龙涎香气息(花露水)的小血管睡觉觉,轻轻地向大噶道一声,“今日不加更。” 448 反派死于话多(1更) “凤无忧,你别过来!” 在此之前,赫连太后早就听宫人提及凤无忧的催眠术。 据说,凤无忧的催眠术尤为邪门儿,任何人落到她手里,都得乖乖招出实情。 赫连太后心生忌惮,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直至她微微打颤的双腿触及身后冰冷的梨花木圈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遽然间,她内心深处的恐惧犹如黑暗中蠢蠢欲动的毒蛇一般,使得她阵脚大乱。 凤无忧慢条斯理地掏出颈链,在大惊失色的赫连太后眼前晃了晃,极其轻易地就将她催眠入梦。 事实上,想催眠一个心志坚定,历经过风雨沧桑之人并不容易。 若不是赫连太后自乱阵脚,她绝不会被轻易催眠。 少顷,凤无忧见赫连太后双眼发直,倏地抬手,将其猛地推至身后的圈椅上。 赫连太后顺势端坐在圈椅上,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身前,神情木讷,双眸失焦。 凤无忧一脚踩在椅面上,她犀锐的桃花眸紧盯着赫连太后略显空洞的眼,缓声道,“说说看,你和宗盛究竟是如何暗度陈仓,瞒天过海的?” “哀家入宫之前,曾去红叶寺烧香祈福。不料返途遇见歹人,幸得宗盛出手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哀家对他,是一见钟情。入宫之后,哀家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宫殿,对他的思念更甚,不久之后,哀家便用了些手段,将他弄进宫中,常伴左右。” “即墨止鸢可是你和宗盛所出?” “是。先帝从未爱过哀家,成婚数年,他竟连哀家的容貌都记不住。哀家不愿同后宫中其他女人一样,等一辈子,盼一辈子,为一个寡情薄幸的男人郁郁而终。宗盛和先帝不一样,他温柔细腻,永远将哀家放在紧要位置。” “怪不得!” 凤无忧这才想明白,宗盛那段雪白的脖颈上,为何顶着一张黑如漆墨的脸。 她第一眼见到宗盛的时候,便觉他的长相和即墨止鸢有些相似。 不过,他们二人之间肤色相差甚远,她并未往那方面细想。 而今,赫连太后亲口承认同宗盛之间的纠葛,凤无忧才得以确定,宗盛那张黝黑发亮的脸皮,实乃他和赫连太后的保命符。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继而询问着赫连太后,“为何对即墨胤仁下手?” 赫连太后讷讷答道,“花灯节那天,哀家喝多了酒,一时兴起,彻夜寻欢作乐。不成想,竟怀上了身孕。哀家思忖着,即墨胤仁愈发不受控制,不若生下腹中孩儿,亲手扶持自己的骨肉登上皇位。”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叩门声,使得赫连太后浑身一激灵,失焦的双眸缓缓聚焦在凤无忧身上。 她紧咬下唇,努力地回忆着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然而,她琢磨了大半天,依旧毫无头绪。 “凤无忧,速速放了哀家!不然,等宫中侍卫赶到,你必被处以极刑。”赫连太后缓了缓心神,旋即又恶狠狠地盯着神色自若的凤无忧。 彼时,慕大学士已领着小德子、顾南风二人入了乾清宫内殿。 慕大学士见赫连太后瘫坐在圈椅上,面色潮红,衣衫不整,略显尴尬地移开了眼,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赫连太后倏然起身,气势咄咄,先发制人,“大胆!没有皇帝或哀家的传唤,私自入宫可是死罪。” 闻言,凤无忧不急不恼,面上依旧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不知太后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凤无忧,你究竟想说什么?” “反派死于话多。” 话音一落,凤无忧稍一躬身,褪下脚下鞋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往赫连太后面上甩去。 啪啪—— 下一瞬,清脆的掌掴声由内殿中乍响。 内殿之中,慕大学士和小德子二人面面相觑。 他们虽不敢上前帮着凤无忧掌掴赫连太后,但心里却在暗自称快。 诸如赫连太后这般淫乱后宫的女人,被就地革杀也是情理之中。 与此同时,顾南风已挎着药箱,端坐于龙榻之前,全神贯注地为即墨胤仁解毒。 钩吻毒性虽猛,但好在凤无忧及时施针,延缓了毒性的蔓延。 顾南风在即墨胤仁身上连扎了数十针,使得面色苍白的即墨胤仁生生呕出了一口黑血。 凤无忧将赫连太后绑于圈椅之上,随手将脚上鞋履塞入她的口中。 等她得了空,这才偏头看向神色凝重的顾南风,轻声询问着即墨胤仁的状况,“小胤胤身上的毒,可是清了?” 449 国师发难(2更) 凤无忧看着即墨胤仁愈发清瘦的脸颊,心下唏嘘不已。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即墨胤仁这已是第三回中毒。 真不知他尚未发育完全的身子骨,能不能承受得住隔三差五的折腾! 顾南风朝着凤无忧使了一个眼色,而后不动声色地往即墨胤仁口中塞去了一颗黑乎乎的丹药,故作惋惜道,“毒入肺腑,无药可医。” 凤无忧当即会意,郑重其事道,“既是如此,尔等速速出宫,免得被有心人倒打一耙,平白无故地被冠上谋反死罪。” 慕大学士瞅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即墨胤仁,眸色愈发沉痛。 不过,仅片刻功夫,他便恢复了镇定,沉声询问着凤无忧,“摄政王妃,不若,你随我等一道出宫?摄政王带兵远征,都城之中风诡云谲,此地更是不容久留。” “你们先走。爷必须亲手解决了赫连太后,才能离去。不然,我们都活不了。” 凤无忧尤为坚定地说道,旋即将慕大学士、顾南风二人赶出了乾清宫。 她“砰”地一声紧掩上门扉,正打算杀人灭口之际,百里河泽竟带着楚十四顺着虚掩着的窗慵蹿入内殿之中。 赫连太后深知君墨染和百里河泽不对盘,她原以为百里河泽是为对付凤无忧而来,遂喜出望外地吐掉了嘴中鞋履,连声道,“国师你来得正好!速速将凤无忧擒拿归案!” 凤无忧警铃大作,定定地看着面容清冷的百里河泽,“你想做什么?” “咳咳——” 百里河泽轻咳了两声,他以流云水袖半掩去半张脸,眉宇间弥散着淡淡的忧郁。 此时的他,着一袭白衣,若芝兰玉树,俊俏非凡。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已被尘世所染,脏污不堪。 沉吟片刻之后,百里河泽缓缓抬眸,不咸不淡地询问着凤无忧,“他对你好吗?” 百里河泽口中的“他”,指的定是君墨染无疑。 凤无忧微微颔首,“好。” “他为你做的,本座一样做得到。无忧,你为何这么偏心?” 百里河泽阔步行至凤无忧跟前,双手紧扣着凤无忧单薄的肩膀,近乎疯狂地晃荡着她的身子。 凤无忧身上伤处尚未好全,被他这么一晃荡,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你我之间的恩怨,就不能放一放?你可知待宫中侍卫赶到之际,只等赫连太后一声令下,你我将插翅难逃?” 百里河泽置若罔闻,他猛地将凤无忧搂入怀中,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他...碰过你了?” “放手。” 凤无忧眸色冰冷,猛一发力,将伤寒未愈如同烈火焚身一般浑身滚烫的百里河泽推至一旁,“如你所料,爷已经将生米煮成熟饭。” 赫连太后瞅着他们之间尤为微妙的关系,遂起了策反百里河泽的心思。 她瞅着神情寥落的百里河泽,苦口婆心地劝着,“国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以你的身份地位,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自讨没趣,受这等窝囊气?你若是愿意协助哀家制服凤无忧,哀家改日就将止鸢许配给你,如何?” 百里河泽面上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他曜黑的眼眸紧锁着凤无忧精致的俏脸,一字一顿,“凤无忧,你就是仗着本座舍不得动你,才敢这么对本座说话的,对么?” “百里河泽,能不能不要做出一副深情不寿的模样?爷恶心。” 凤无忧话音一落,胃里又是一阵不适。 她一时没忍住,竟对着百里河泽的胸膛一阵狂呕。 百里河泽眉头紧蹙,尤为嫌恶地将凤无忧推至一旁。 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素白衣襟上的大片污渍,气得浑身发颤。 “凤无忧!” 百里河泽一改平素里的淡漠模样,他一手紧扼着凤无忧纤细的脖颈,五指于须臾间急剧收紧。 楚十四见状,忙不迭地抱着百里河泽的双腿,怯怯言之,“主人,你心里明明舍不得她,为何总是做着伤害她的事?” 凤无忧的身手,毫不逊色于百里河泽。 只是,她自小被封了任督二脉,即便将内功心法研究过成百上千遍,依旧无济于事。 这使得她在面对内功深厚的百里河泽时,毫无招架之力。 无计可施之下,凤无忧只得放缓了声调,如是说道,“爷并非有意吐你一身。你若是郁愤难纾,大可将外袍褪下,爷替你洗干净成不?” “你可曾为摄政王洗过?” “爷像是那么勤快的人?”凤无忧反问道。 450 他什么都明白(3更) 百里河泽面上现出一抹喜色,紧扼着凤无忧脖颈的手亦略有松动。 “等本座解决了赫连老妖,你便为本座洗一回衣裳,如何?” “成。” 凤无忧筛糠般点着脑袋,为了活命,她向来能屈能伸。 百里河泽颇为满意地看向面前乖巧柔顺的凤无忧,轻声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若是百里河泽少恶心她一点,她也不至于如此。 不过,她可不敢这么同他说话。 百里河泽见她并未答话,遂朝着楚十四使了个眼色,冷声道,“消抹去赫连老妖的记忆。” 楚十四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以致幻术将赫连太后过去一个时辰的记忆完全更改。 与此同时,百里河泽自然而然地揽着凤无忧纤细的腰肢,将她带离了乾清宫。 “无忧,只要你愿意跟着本座,本座全听你的,如何?” “你为何就不能放过爷?爷知道自己很出色,惊才绝艳,人见人爱。但你要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百里河泽冷笑道,“本座为何要放过你?放过你,对本座有什么好处?” 凤无忧言之凿凿,“你只要放过爷,爷再也不在心里暗暗咒骂你。再者,你若是需要陪伴,爷大可无私地贡献出爷的夫君,让他开导开导你。” “既然,你学不乖,本座不介意先给你个小小的教训!” 百里河泽怒火中烧,他将凤无忧猛地推入太医院为他腾出的雅间,二话不说,将她压在地上。 他的身体烫得厉害。 不过,并非是因为喷薄而出的欲望,仅仅只是因为过重的伤寒。 “百里河泽,你所谓的教训,就是玷污爷?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凤无忧愈发冷静,她也不挣扎,只定定地看向百里河泽,欲伺机反杀。 “如果你非要将本座的爱视为对你的玷污,本座也没什么好说的。” 百里河泽将沾染了秽物的外袍脱下,饶有兴味地看向面不改色的凤无忧,“本座十分期待你为本座绽放的那一刻。” 语落,他俯下身,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芳香。 “百里河泽,你应当知道,被强迫着做不愿意做的事,是何其的痛苦。爷真是不明白,你为何非要丧心病狂地看着爷痛苦?你所谓的绽放,难道就是将爷的自尊践踏在脚下?” 百里河泽神情微顿,再度忆起六年前那群山贼流匪对他的残忍凌虐。 他忽然意识到,在凤无忧心中,他可能和那群山贼流匪一般,厚颜无耻,残忍恶心。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 纵使得到了凤无忧的身体,凤无忧也不可能对他死心塌地,君墨染也不会因此抛弃她。 这么做,除了将她越推越远,绝无好处。 深思熟虑之后,他再一次选择放过她。 说到底,他还是不忍心伤害她。 凤无忧见百里河泽略略走神,毫不犹豫地将指间银针扎向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百里河泽反应极快,他察觉到近在咫尺的杀气,险险地向后退了一步,脖颈依旧被凤无忧指间的银针划破了一大道口子。 “无忧,你太让本座失望了。” 百里河泽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他冷冷地盯着凤无忧,以其身上霸道的内力掣肘着她,“砰”地一声将她扔进事先准备好的浴桶之中。 451 同他和离!(1更) 怔忪间,凤无忧彷如茫茫烟波上的一叶孤舟,茫然无助。 “百里王八,你暗算爷!” 她一连呛了好几口凉水,湿漉漉的脑袋刚刚冒出水面,却又被手持水瓢的百里河泽兜头浇了一瓢冷水。 “咳咳——” 凤无忧冷不丁地瑟缩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攥着百里河泽的胳膊,好似将之当成了救命稻草。 百里河泽淡淡地瞟了一眼她关节泛白的纤纤细手,感觉到她心中的恐惧,突然生出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 “怎么,你想同本座共浴?” “爷才不要和王八共浴。” “无忧,本座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肯给本座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百里河泽倏然伸手,猛地将凤无忧的脑袋往水底按去。 凤无忧紧闭双眸,手舞足蹈地在水中挣扎着。 窒息感随同着涌入鼻腔中彻骨冰凉的水一道袭来,仅片刻功夫,她便用尽了周身气力。 百里河泽紧盯着浮沫微漾的水面,他意识到凤无忧撑不了太久,特特松了手,沉声言之,“若想活命,就答应本座,同摄政王和离。” 凤无忧并未听清百里河泽所言,她双手抱膝,无助地蜷缩在水底。 桶壁漆黑一片,微漾的冷水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的黑暗好似被霹雳列缺斩断一般,现出一方亮白的帷幕。 帷幕徐徐拉开,一条蜿蜒湍急的溪流映入眼帘。 溪流中,嘤嘤啼泣的婴孩被一只纤纤细手所控,小小的身体浸泡在寒凉的溪水中,阵阵发颤。 凤无忧能感受到婴孩的无助,亦能感受到她胸腔近乎炸裂的溺毙之痛。 绝望,于须臾间将她吞噬其中。 这个梦魇,她再熟悉不过。 穿越前,她便梦到过无数次。 只是,这一次的梦魇,和之前的无数次,略有不同。 这一回,她终于看清了行凶者的脸。 让她深感诧异的是,那只纤纤细手的主人,竟是邱如水! 难道,她的穿越并非是一场意外,而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使然? 正在这时,百里河泽终于发现了凤无忧的异样。 他着急忙慌地将她捞出水面,焦灼地拍打着她煞白的脸,“别死。” 百里河泽垂眸看向蔫蔫地靠在他怀中的凤无忧,后悔至极。 他从没想过伤害她。 他只是想到凤无忧和君墨染的洞房花烛夜,被妒火冲昏了头脑。 他下意识地想要替她洗清身体的污浊。 可事实上,他从未觉得她不干净。 “求你,不要死。” 百里河泽忆起南羌王宫中横死在他面前的阿姊,失声痛哭。 凤无忧缓缓回过神,她冷睨了一眼近乎癫狂的百里河泽,使尽浑身气力,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啪”一声将百里河泽扔入浴桶之中。 “折腾爷,还能把自己感动哭?你是变态吗?” 凤无忧猛地将百里河泽的脑袋按入水底,愤愤言之,“你以为打不还手,爷就能对你另眼相看?” “你没事就好。” 百里河泽释然地勾起唇角,由着凤无忧对着自己一顿暴揍。 然,当他曜黑的眼眸触及凤无忧衣摆上的斑驳血迹时,周身戾气顿显,“什么时候受的伤?” 凤无忧后知后觉。 她垂眸扫了眼深蓝色宫服上的斑驳血迹,这才意识到伤处再度撕裂。 百里河泽眸色愈深,已然猜到她怎么弄伤的自己,情绪骤然低落。 “为什么要背叛本座?你可有想过,摄政王若当真在乎你,他岂会不顾你的身体?这世上,唯有本座真心待你。” “你有真心?” “怎会没有?只是你不屑一顾罢了。” 百里河泽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送给凤无忧。 可惜,她不要。 凤无忧见百里河泽眸中戾气渐退,往他头上浇下两瓢凉水后,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太医院。 她倒是想将他杀之而后快。 只是,百里河泽喜怒无常,十分不好对付。 他既能全身心投入地扮演着逆来顺受的小白花,也能在顷刻之间发狂暴走,化身为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嗜血修罗。 凤无忧刚推开门,原本趴在门扉上偷听着屋里动静的玉阴阳躲闪不及,趔趄倒地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臭丫头!你准备吓死老朽?” 玉阴阳揉着隐隐作痛的臀部,没好气地说道。 凤无忧一听,来了火气,“你可知爷差点儿被百里河泽折腾死?你倒好,只知躲在门外看好戏!” 玉阴阳讪讪而笑,“你不活得好好的?” “你这糟老头儿坏得很!” 凤无忧气呼呼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 452 开挂(重要必看) “臭丫头,老朽在你额上敲了三下,让你今夜三更前来寻老朽,怎么不来?” “你只说了时辰,地点呢?脑子灌浆糊的糟老头儿!” “哎呀!老朽给忘了。” 玉阴阳拍着脑门儿,连声道,“当真是老糊涂了!” 凤无忧一边拧着湿漉漉的衣袖,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着他,“老头儿,你真是宗盛师兄?” 玉阴阳点了点头,颇为唏嘘地说道,“想不到,背叛师门之后,他竟躲到了东临王宫之中!” “背叛师门?” “往事不提也罢!倒是你,怎会牵扯进这场血雨腥风之中?若不是老朽来得及时,将宗盛这小子灌醉,你的处境,危矣!” “若不是你封了爷的任督二脉,爷岂会这么惨?空有一身武艺,可偏偏谁都打不过。” 玉阴阳却道,“此事说来话长。十七年前,师门生变,老朽九死一生,幸得北璃王出手相救,才捡回了一条命。老朽可窥探天机,算到北璃王之女被歹人调换,便赶去将军府,欲将你送回北璃王宫,以报北璃王救命之恩。” 凤无忧不明所以,“既是如此,爷怎么还是被留在了将军府?你该不会把将军府错认成北璃王宫了吧?” “这倒不至于。老朽赶去将军府的时候,邱氏已将尚在襁褓中的你溺毙在将军府后门的浅溪中。老朽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正打算挖个坑将你埋了,不成想你的躯体竟被异世的一缕幽魂占据。”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凤无忧听得云里雾里的,明明她才是异世幽魂,玉阴阳怎的把这副身子的原主称为了入侵者? 玉阴阳故作高深地说道,“不,你才是这副身体的原主。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你刚出生不久便穿越去了异世。异世时间走得快一些,粗略算来,你在异世应当活了二十五年。” 凤无忧双眸圆瞪,尤为惊讶地看向玉阴阳,“你莫不是偷听了爷的呓语?”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老朽知道的,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 玉阴阳不无得意地说道,“当年,老朽算到寄居在你身体里的那一缕幽魂是为历劫而来,故而并未改变她的命数,任其在将军府中受尽磨难。” “这么说来,爷才是这副身子的原主?” “确是如此。你并非天生惧水,而是因邱氏的迫害,心生恐惧。待你克服心中恐惧的那一天,便可无往不利,战必胜。” 凤无忧唏嘘不已,她没想到自己居然真是北堂龙霆的女儿。 “老朽虽不能逆天而为,但该报的恩还是会报。当年,老朽为报北璃王的救命之恩,已将自身三十年的内力尽数传给了你。” “三十年!” “不错。只不过,那时的你太过孱弱,纵得了浑厚内力,也无法自保,反倒会因此而成为众矢之的。深思熟虑之后,老朽只得封了你的任督二脉,待你足够强大时,再替你解封。” 玉阴阳尤为欣慰地看着凤无忧,现在的她,已经足够强大。 凤无忧却道,“三十年内力,爷自会如数还你。你只需替爷解封任督二脉即可。”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你只需唤老朽一声师父,你我便两清矣。” 玉阴阳如是说道,旋即以七寸长的银针扎入凤无忧后背脊椎中的断脉之中,使得断脉中的死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 凤无忧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流血,奇怪的是,她完全没感觉到丝毫的痛意。 待死血流尽,一股暖意由丹田处升腾而起。 她原本酸痛不已的身体瞬间恢复到极致状态。 “师父,你真是天底下最最俊俏的美男子!” 凤无忧喜笑颜开,抱着玉阴阳的大脑袋“吧唧吧唧”啄了两下。 “臭丫头,离师父远些!若是让君墨染那个活阎王得知你占了为师的便宜,为师的脑袋怕是要给他削喽!” “师父,你都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打不过他?” 凤无忧思忖着自己得了三十年内力,往后再也不必担忧被君墨染折腾地下不了榻,暗自窃喜。 谁料,玉阴阳却道,“君墨染那个臭小子本就是练武奇才,偏偏得了君家老王爷几十年的内力,以及他生父的几十年内力。为师哪里是他的对手?” 凤无忧诧异地看向玉阴阳,“他不是君家老王爷的亲生骨肉?” 在此之前,她确实想过,也许君拂并不是君墨染的亲妹妹。 但她万万没想到,君家老王爷亦不是君墨染的生父。 玉阴阳脸色大变,懊恼不已,“糟了!泄露了天机,为师怕是要倒霉数年!” “有这么严重?” “骗你作甚!” 玉阴阳话音刚落,便被一坨鸟屎正中脑门。 “哪里来的破鸟?汝母俾也!” 玉阴阳抬头,瞅着灰沉沉的天幕,破口大骂。 453 裕亲王入宫(3更) 凤无忧眨了眨眼,乖巧地凑至他跟前,缓声道,“师父,你都已经泄露了天机,不妨将话说得再明白些?” “哼!休想从为师口中套话。《太吾绘卷》拿着,慢慢领悟!为师虽替你解封了任督二脉,但你还是要勤加修炼。” 玉阴阳将揣在怀中的古武典籍扔至凤无忧怀中,骂骂咧咧地飞上树梢,擒着那只随空喷粪的鸟儿,猛揪着它身上发亮的羽翼。 “师父,你和一只鸟较什么劲儿?” 凤无忧收好了怀中典籍,仰头看向立在枝头同雀鸟大战的玉阴阳。 “为师今日非揪了它一身毛,让它光着身子,让它羞窘到无地自容!” 玉阴阳凶神恶煞地拔着鸟毛儿,脚下丫杈不甚断裂,他顿失了重心,往茂密枝叶中跌去。 谁知,他竟一屁股跌坐在了马蜂窝之上。 嗡嗡嗡—— 一时间,数以百计的马蜂如同黑旋风一般,卯足了劲儿朝着玉阴阳蛰去。 玉阴阳见大事不妙,一溜烟功夫跑得没影,“臭丫头,为师闭关修炼一段时日,自求多福吧!” “………” 凤无忧头疼地看着远去的玉阴阳,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 她原打算回乾清宫守着即墨胤仁,不过顾南风既已安排妥当,她留在宫中只会节外生枝。 如此一想,她直接调了头,欲先回摄政王府睡上一觉。 她瞅着四下无人,遂掏出《太吾绘卷》,借着微弱的月光,翻找着轻功修习口诀。 “气若功成,筋骨和柔,百关调畅……” 凤无忧诵读着轻功修习要义,仅看了一遍,便将要领熟记于心。 事实上,曾寄居在这副身体里的幽魂早已将这些心法要义背得滚瓜烂熟。 凤无忧只需找到驾驭内力的平衡点,便可事半功倍。 片刻功夫之后,她将《太吾绘卷》揣入怀中,猛吸了一口气,撅着屁股往前跳去。 啪—— 不出所料,她尤为窘迫地摔了个狗啃泥。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寻到巧劲儿,扑扇着双臂,凌空而起。 “爷居然会轻功了!” 凤无忧欣喜若狂,以极丑的姿势,朝着神武门方向飞去。 她兴奋至极,无意间往脚下瞥了一眼,却因恐高,方寸大乱。 “啊——” 凤无忧身形一滞,翻滚着往下坠去,不偏不倚地倒挂在树梢上。 正赶着去往乾清宫查探虚实的裕亲王撞见凤无忧这般窘状,阔步上前,出言调笑道,“摄政王妃练的什么绝技?” “裕亲王,你来得正好!快放爷下来。” 凤无忧知裕亲王入宫的目的并不简单,特特解释道,“爷刚学会轻功。飞得太猛,迷失了方向。不成想,竟稀里糊涂地飞进了王宫中。” 裕亲王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沉声道,“本王年事已高,筋骨脆得很,怕是帮不上什么忙。眼下,摄政王带兵出征,摄政王府无人做主。不若,本王命人去一趟驿馆,让君拂郡主找人将你领回去?君拂郡主乃摄政王胞妹,理应唤你一声‘王嫂’,想来你们的关系应当十分亲厚。” ------题外话------ 凤绿忧:爷是老大,你们服不服 君绿染:尺寸上,老公比你大 龙绿霆:年岁上,你霸霸还是你霸霸 二绿姐:当不了大哥的女人,那就做一回老大的后妈~ 454 傻王不知头皮绿(1更) 凤无忧已然料定,裕亲王这是在存心找茬。 下一瞬,她猛地折断了牵绊住她双足的树枝丫杈,整个人如同蝠鲼一般朝着裕亲王身上砸去。 砰—— 裕亲王未料到凤无忧性子野到这种程度,躲闪不及,被她迎头撞上,跌坐在地。 咔擦——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下意识挡在胸前的双臂,竟被她横空一脚,踹脱了臼。 凤无忧居高临下地看着哀嚎连连的裕亲王,随口道了声谢,“多谢裕亲王卸手相救,您真是个大好人。” “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 “承蒙夸奖。” 凤无忧笑意盈盈地应着,随即一瘸一拐地从裕亲王眼前掠过。 脚踹裕亲王之后,她只觉伤处又在隐隐作痛。 “杀千刀的君墨染!” “忒狠了些!” 凤无忧心疼地抱住了自己,骂骂咧咧地出了东临王宫。 正当此时,德亲王、容亲王、雍亲王、缙王四王纷纷从四个方位策马而来。 他们行色匆匆,面色焦灼,“呲溜”一声下了马,纷纷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聚拢。 凤无忧见状,更觉即墨胤仁处境艰难。 前有赫连太后虎视眈眈地盯着皇位,欲将即墨胤仁除之而后快。 后有东临五王守株待兔蠢蠢欲动,他们只需寻到赫连太后的把柄,便可堂而皇之地闯入宫门分一杯羹。 不过,即墨胤仁的处境虽十分艰难,但绝不是无解死局。 赫连太后锋芒过盛,脆且易折。 东临五王之中,除却城府深沉的裕亲王,以及擅于韬光养晦扮猪吃虎的缙王,余下三王平庸碌碌,虽有野心,却无实绩,不足为惧。 怕就怕他们当中,已有人同云非白这等宵小之辈通力合作。 若真是如此,不止即墨胤仁的处境岌岌可危,就连她也很难独善其身。 云非白行事狠戾,他若想逼君墨染妥协就范,十有八九会伺机对她下手,将她作为掣肘君墨染的不二法门。 思及此,凤无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双手抱胸,尽可能地降低自身存在感,低眉顺眼地从神武门西侧掖门走出。 不料,缙王眼尖,纵凤无忧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宦官蓝袍,依旧认出了她。 缙王眸中闪过一抹深思,他忙不迭地拦住了凤无忧的去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摄政王妃深夜入宫,所为何事?” “梦游癔症犯了,溜圈儿溜得有些远。” 缙王冷哼着,却并不买账。 他特特偏过头,同容亲王等说道,“摄政王为了东临社稷带兵远征,咱们理应替他看着摄政王妃。你们看,摄政王前脚刚走,他的这位俏王妃就按捺不住寂寞!深夜入宫,莫不是私会尚在太医院养伤的百里国师?” 容亲王微微眯起略显凶相的吊梢眼,细细地打量着浑身湿漉漉的凤无忧,面露轻蔑,“野雉就是野雉,打扮得如何光鲜亮丽,终究成不了凤凰。” 德亲王亦附和道,“若是让摄政王得知他的俏王妃和国师暗度陈仓,怕是要大发雷霆。不若,我等先将摄政王妃送至宗人府,让教习嬷嬷管教管教她?” “管教?”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挑,桃腮含笑,不怒而威,“四位王爷若是闲得发慌,不妨先约束好自己的枕边人,少在爷面前捕风捉影冷嘲热讽。爷堂堂正正,问心无愧,怎么就成了你们口中的下作野雉?” “摄政王妃若不是因为心虚,何必急着对号入座?” 缙王贼眉鼠目,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浑身湿透身段袅娜的凤无忧。 他暗忖着,总有一天,凤无忧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貌美聪慧的女人,谁能不爱? 更何况,她手中还握着北璃兵符。 这意味着,只要得到凤无忧,就等同于得了北璃七十万大军的支持。 凤无忧见缙王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她下意识地移开了眼眸,欲绕道回府。 缙王却不肯善罢甘休,他如同山贼土匪一般,横在凤无忧跟前,流里流气地道,“摄政王妃急着打道回府,莫不是做贼心虚,怕本王发现你同国师私相授受的铁证?” 凤无忧忍无可忍,倏然抬眸,反唇相讥,“爷不急着走,难不成还留在此处陪你花前月下?东临谁人不知,缙王极好女色,饥不择食,不择手段?” “空口无凭,信口雌黄!凤无忧,你可莫要污了本王的声誉!” “信口雌黄?爷怎么记得,缙王偶遇北堂璃音当街宣淫,一时心动,便将之带回了缙王府?若说放浪形骸,缙王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容亲王等闻言,看向缙王的眼神更显微妙。 在他们眼中,缙王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恰恰是因为如此,他们对缙王更显亲厚。 容亲王见缙王被凤无忧怼得颜面尽失,沉声道,“摄政王妃何必咄咄逼人?” 缙王亦重重地点了点头,“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但是像你这般风流成性的女人,放眼整个东临,委实不多。” “傻王不知头皮绿,叉腰犹笑她人娼。” 凤无忧莞尔浅笑,狭长的桃花眼里透着几分戏谑。 缙王面色骤沉,怒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以为,本王不敢动你?就凭你夜闯王宫,本王就能治了你的罪。” “难道,就不能是大内总管亲传皇上口谕宣爷连夜入宫?你们可别忘了,爷不仅是摄政王妃,还是东临骠骑将军。” 凤无忧耐性耗尽,为尽快摆脱缙王纠缠,随手指向乾清宫方位,煞有其事地说道,“忘了告诉你们,裕亲王呓语半个时辰之前入了乾清宫。想来,他定有十分重要的事欲同皇上商讨。” “什么?!” “二皇兄速度竟这么快!” 缙王面色焦灼,已没了同凤无忧抬杠的心思,遂同容亲王等心急火燎地奔赴乾清宫。 凤无忧如释重负,正打算打道回府,云非白却率着一众兵马朝着她围剿而来。 455 绑架(2更) “凤无忧,还不束手就擒?” 云非白端坐在玉辇之中,声色邪魅入骨。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看向云非白身后整齐划一的铁骑兵,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很显然,这支训练有素的铁骑军,出自云秦。 可问题是,云秦虽与东临相邻,但到底是泾渭分明的两方地域。 二国未开战的情况下,云秦的军队绝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入侵东临境地。 唯一的可能,便是东临朝堂中出了云秦的细作,帮衬着云非白里应外合。 只是,谁才是那个细作? 缙王手上并无实权,他虽广纳贤士,但根基不稳,暂时还掀不起大风大浪。 容亲王等贪图小利,鼠目寸光,纵他们想同云非白合作,云非白未必看得上他们。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潜伏在东临朝堂上的细作十有八九是老谋深算的裕亲王。 云非白素手撩开轿帘,深紫色的眼眸中闪着邪祟的异光。 他斜勾着唇角,阴恻恻言之,“凤无忧,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凤无忧瞅着云非白身后戎装待命的精兵铁骑,瞬间打消了遁逃的念头。 纵她得了玉阴阳三十年内力,可一拳终究难敌四手,再加之云非白的掣肘,她若是硬扛,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既然插翅难逃,便不逃了。 思及此,凤无忧一手扯落轿帘,躬身入了玉辇,一屁股将云非白挤至一旁。 “爷有些累了,借你的玉辇一用。” “呵...你倒是淡然!” 云非白侧目,看向神色自若的凤无忧,心中困惑不已。 凤无忧淡淡言之,“倘若哭哭啼啼有用,爷倒是可以自导自演一场苦情戏,为自己谋取一线生机。只不过,你根本没想过放爷走,对么?” “你就不怕本宫将你扒光了悬于城门口示众?” “不怕。” “为何?” 云非白倾身上前,幽深的紫眸尤为好奇地打量着她。 凤无忧反问着他,“想来,云秦太子绑架爷的目的是为了掣肘摄政王吧?” “不错。” “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可能在爷尚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迫害爷。毕竟,爷若是失了身,或是毁了容,又或是缺胳膊断腿,都有可能使得摄政王对爷心生嫌恶。摄政王若是死了心,你拿什么威胁他?” “做女人,千万不要太过聪明。” 云非白有些扫兴地说道,再不愿同凤无忧搭话。 凤无忧不以为意,随口同玉辇外的轿夫耳语道,“去凌风酒楼。” “不准。” 云非白一手擒住了凤无忧的手腕,深怕她再耍花招。 凤无忧却道,“爷饿了。想吃凌风酒楼里的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香鸡,酱猪蹄......” 云非白满头黑线,困惑不解地看向喋喋不休的凤无忧。 他想不明白,凤无忧怎么一点儿也不怕他。 难道,是他过于英俊的面庞迷惑了她? 不,不可能。 云非白摇了摇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脑子里会生出这么奇怪的想法。 456 是滑脉!(3更) “爷若是饿得瘦骨嶙峋,对你有什么好处?论斤卖都得亏上好多钱。再者,摄政王归来之际,若是发觉爷受得仅剩一副骨架,指不准一封休书就将爷给打发了。你说,饿着爷对你有什么好处?” “闭嘴。” 云非白被凤无忧吵得头疼不已,猛地扬起手,欲身体力行地教训教训她。 “慢着!你一掌下来,爷铁定是要毁容的。不若,你轻点打?可若是打得轻了,就成了抚摸。若是让摄政王得知他的俏王妃已被他人染指,他悲痛欲绝喝下忘情水斩断情丝,你该怎么办?” 凤无忧伸出纤纤细手朝云非白裆部一指,啧啧出声,“就凭你现在的体格,若是同摄政王单打独斗,怕是要吃大亏。” “凤无忧,你再不闭嘴,本宫不介意当即弄死你。” 云非白面色黑沉,他只要一想起君墨染、凤无忧二人对他的百般羞辱,就恨不得当即杀了凤无忧。 只是,凤无忧已然成了这场无硝烟的厮杀中,决定孰胜孰负的关键所在。 为了彻底扳倒君墨染,凤无忧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云秦太子,爷真饿了。” 凤无忧摸了摸略略往里凹陷的肚子,总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云非白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喷薄欲出的怒火,咬牙切齿地同玉辇外的暗卫说道,“速去凌风酒楼,将她方才所说菜肴打包一份带回别苑。” “是。” 暗卫恭声应着,实质上他根本没听清凤无忧点了多少菜。 无奈之下,他只得将凌风酒楼中所有菜肴都点了一遍。 凤无忧闻言,总算安静了片刻。 她端坐在玉辇中一隅,微微垂眸,双手轻覆在小腹上,心中不由得生出一抹疑虑。 她既想狂吐,又想狂吃,如此反常,莫不是怀了身孕? 照理说,不至于。 即便怀有身孕,也得等上一个月余才会出现孕吐等症状。 再加之君墨染曾亲口对她说过,他的身体早在多年前就被毒坏,决计生不出孩子。 话虽这么说,凤无忧心里依旧有些没底。 少顷,她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漫不经心地替自己诊着脉。 滑脉! 凤无忧大惊失色! 她又换了一只手,颤巍巍地替自己诊脉。 依旧是滑脉! 她虽不是十分精通望闻问切之术,最基本的把脉还是会的。 一般而言,怀有身孕的女子,才会出现滑脉这种脉象。 云非白见凤无忧来回折腾,眉头紧蹙,“再敢乱动,本宫就将你踹下玉辇。” 凤无忧怔怔地靠坐在一隅,面上不见一丝喜色。 君墨染的身体早在九年前就被毒损,那她究竟是怎么怀上的孩子? 再者,一般女子怀了身孕,起码得过上十天半个月,才会出现孕吐等症状。 可她这还没到两天,怎么就吐上了! 凤无忧甚至有些怀疑,在她和君墨染洞房之前,是不是曾有穷凶极恶之徒趁她昏睡之际,侮辱了她。 如此一想,她愈发忐忑不安,像是有一根尖刺儿,直戳心窝。 她努力地回想着近半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依旧毫无头绪。 最后,她只能暂时将嫌疑锁定在百里河泽身上。 毕竟,百里河泽若是想要篡改她的记忆,只需凭借楚十四的致幻术,便可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 不过,单看百里河泽今夜偏执抓狂的样子,凤无忧又觉得不可能是他。 ------题外话------ 早安~ 457 听说你快当爹了?(1更) 凤无忧头疼不已,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出了这么大的变数。 “难道,是爷诊脉有误?” 穿越之前,凤无忧为掩盖佣兵身份,确实当过一段时日男科医生。 不过,男科和妇科相差甚大。 再加之,她确实不是很精通“望闻问切”之术,误诊的几率也不是没有。 “没错,肯定是爷医术不精!” 凤无忧暗忖着,改明儿个抽空寻顾南风为自己仔仔细细地把一回脉,若当真怀了身孕,再作打算。 云非白不悦地扫了眼神神叨叨的凤无忧,冷声言之,“吵什么?想死直说!” 此时,凤无忧已从“喜当娘”的惊愕之中缓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护住腹部,忽然有些期待君墨染发现自己“喜当爹”后的反应。 云非白冷眼看向时而眉头紧锁忧心忡忡,时而面露喜色莞尔浅笑的凤无忧,心下顿生几分好奇。 他微微侧目,双唇翕动,“凤无忧,莫要再耍花招!不然,本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嗐~云秦太子太客气!虽然‘特别能吃苦’五字,爷只做到了前四字,但还不至于窘迫到打包残羹冷炙的地步。” “闭嘴!” 云非白面色骤冷,冷斥着吐语连珠的凤无忧。 在此之前,他对她完完全全称得上深恶痛绝。 可当她死皮赖脸地坐至他身侧之际,云非白心中居然生出恻隐之心。 对此,云非白十分郁闷。 凤无忧无视了云非白的冷斥,一掌拍在他肩膀上,讪讪而笑,“云秦太子,有件事儿爷想请教你,望你能如实相告。” “本宫让你闭嘴,你可听清了?” 云非白心中一阵恼火,反手擒着凤无忧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阴恻恻言之,“凤无忧,你在勾引本宫!” 凤无忧扬唇哂笑,“抱歉,爷对你没兴趣。” 云非白冷漠地拂去凤无忧的手,心生气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原不想搭理她,可不知为何,终究还是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不是说有事请教本宫?”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连声道,“听说,你快当爹了?” “与你何干?” “爷有些好奇,像你这般无情冷血暴戾狂妄之徒,会否对自己的亲生骨肉痛下杀手?” “不会。” 云非白怪异地瞅着凤无忧,他怎么也没料到,他和凤无忧居然能如此和谐地说着话。 “倘若,你发现孩子并不是你的,当如何?” “凤无忧,你究竟想说什么?” 云非白面露不悦,他总感觉凤无忧在嘲讽他。 凤无忧却道,“稍安勿躁,爷只是好奇。” “若是让本宫得知,枕边人背叛了本宫,本宫定会毫不留情地将孽种掐死,再将那该死的女人千刀万剐。” “万一,你的枕边人并不是故意背叛你,而是被人所迫,你当如何?” “杀无赦。本宫身边,从不留不干不净之人。”云非白声色骤冷。 凤无忧听得一阵胆颤,不再多问。 她心下腹诽着,君墨染绝不会像云非白这般残忍不近人情。 他即便不痛快,也不会怪罪于她。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显愧疚。 458 幽禁(2更) 待玉辇行至东临城郊,天已大亮。 凤无忧刚下玉辇,就被数名暗卫押解入一座清幽静谧的别苑。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遭环境,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别苑隐于深山之中,三面环山,一面傍水,雅致秀丽。 廊坊屋舍亦修葺得十分考究,细致之处足以品味再三,倒像是出自名家手笔。 凤无忧暗忖着,纵云非白富可敌国,也绝不会在东临城郊荒芜之地购置一座临山傍水的别苑。 想来,这座别苑的正主,应当就是潜伏在东临多年的云秦细作。 “理明心自裕,神定气还清。” 凤无忧瞅着别苑正堂两侧石柱上的金漆浮雕柱联,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她倏然伸手,轻触着石柱上被群龙环绕的“裕”字,心下了然。 云非白眸光微闪,亦将视线落在石柱之上。 下一瞬,他倏然出手,猛地攥紧凤无忧的前襟,将她拖入厢房之中。 “云非白,盗亦有道。爷劝你善良!但凡涉及伦理底线之事,万万不要去做。不然...” “不然怎样?不出几日,东临也将沦为本宫的囊中之物。你以为,你有拒绝本宫的权利?” 云非白定定地看着凤无忧,深紫色的眼眸愈发幽深。 “爷饿了。”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她深知此刻的自己还不是云非白的对手。 不得已之下,只能认怂。 “安心在屋里待着,若是让本宫发现你擅自逃离别苑,决不轻饶。” 云非白将凤无忧的双手以铁链捆死,他虽冷沉着脸,但对她的态度还不算坏。 凤无忧瞟了一眼栓在她腕上的铁链,神色自若地说道,“栓紧些!松松垮垮的,你是怕勒疼爷?” “………” 云非白略显错愕地看向凤无忧,手上力道明显加重了不少。 凤无忧饶有兴致地看着神色慌乱的云非白,戏谑言之,“云非白,你该不会喜欢上爷了吧?爷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自作多情!” 云非白被凤无忧犀锐的眼眸看得头皮发麻,捆紧她的双手之后,便行色匆匆地出了厢房,落荒而逃。 凤无忧紧跟在云非白身后,正打算跨出门槛,一众暗卫如鬼魅般涌至门口,拒不放行。 “太子有令,凤小将军若敢跨出厢房一步,便折去你两条腿。”为首的暗卫如是说道。 “爷想去茅房。” 凤无忧踮着脚尖,瞟着黄袍加身绝尘而去的云非白,心中暗叹不妙。 想来,东临朝堂已然乱成一锅粥。 她若是未能及时揭发裕亲王的真面目,东临社稷岌岌危矣。 “屋里有恭桶。” 暗卫冷声言之,尤为麻利地将门窗锁死。 凤无忧透过窗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院中全副武装,神情戒备的暗卫。 她暗忖着,云非白不在,屋外暗卫均不是她的对手。 若要硬闯,他们自是拦不住。 她正打算踹门而出,身着拽地长裙,斜跨着乌木食盒的桃红摇曳生姿而来。 叩叩叩—— “凤小将军,妾身奉云秦太子之命,特给你送些吃食。” 桃红叩响了门扉,谦和有礼地同驻守在屋外的暗卫轻语着,“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院中暗卫深知桃红乃云非白的新宠,均不敢得罪于她。 他们听闻桃红奉云非白之命而来,更加不敢刁难,麻利地推开厢房门扉,恭声道,“桃红姑娘,请。” “有劳诸位。” 桃红笑意盈盈地说着,随即闪身入了黑魆魆的厢房。 凤无忧略显诧异地看着桃红,隽秀的眉轻轻蹙起,“你来这里做什么?若是被云非白发现,恐怕...” 桃红却道,“危难当头,桃红的生死并不重要。桃红虽是娼妓出身,但时刻不敢忘却,自己是东临的子民。东临有难,桃红自当奋不顾身。” “出什么事了?” “今儿个一早,宫中传出消息,说是东临皇帝染病多时,于昨日夜里病逝驾崩。太后及诸位亲王为抢夺摄政大权,闹得不可开交。眼下,摄政王离京远征,能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人,只有你了。” “云非白可有动静?” 桃红点了点头,急声道,“云秦太子亲率铁骑精兵,硬挺进东临王宫,形势严峻。” “此事确实有些棘手。” 凤无忧凝眉沉思,她原打算留着底牌,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看来,这张底牌,怕是要提前亮出。 “凤小将军,你速速换上妾身的衣物,趁机溜出别苑。”桃红神色焦灼,直接上手欲扒去凤无忧身上衣物。 砰—— 正当此时,君拂气势汹汹而来,她不顾屋外暗卫阻拦,一脚踹开门扉,厉声喝道,“好你个水性杨花的贱蹄子!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即便摆脱了贱籍,骨子里依旧透着轻浮。” 桃红略显诧异地看向气焰嚣张的君拂,紧张得声色俱颤,“君...君拂郡主,你怎么在这?” 君拂冷哼着,轻蔑言之,“本郡主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你既有胆量背着云秦太子偷人,就当知道背叛云秦太子的下场!” 她话音一落,阔步上前,猛地将桃红推至一旁,欲一睹同桃红私相授受的野男人是何样貌。 凤无忧眼疾手快,稳稳当当地将桃红揽入怀中。 她略略侧目,淡淡地扫了眼气急败坏的君拂,狭长的桃花眼中藏着几分讥讽。 “君拂郡主,别来无恙?” “凤无忧!怎么会是你!” 君拂妙目圆瞪,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讶异地看向同桃红关系甚为亲厚的凤无忧。 仅片刻功夫,她便反应了过来,先声夺人,“好你个桃红!竟敢伙同外人对付云秦太子,其心可诛!” 凤无忧神色自若,她猛地凑至君拂跟前,一手拽落君拂用以遮挡头皮的玄色布帛。 她轻触着君拂白得发亮的头皮,啧啧出声,“好一颗别致的光头!” “啊——你再敢说一句,小心本郡主撕烂你的嘴!” 君拂恼羞成怒,着急忙慌地扯过凤无忧手中的玄色布帛,一股脑儿地往头上缠去。 459 脱身(3更) “听说,郡主这一头青丝,是被云非白绞去的?” 凤无忧双手环胸,话里行间,戏谑之意可见一斑。 桃红微微颔首,连声应道,“可不是?太子说了,姐姐行为不检,要妾身好生看着姐姐。” “放肆!本郡主才是云秦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你以为有凤无忧的帮衬,就可以骑到本郡主头上作威作福?” 君拂气得咬牙切齿,箭步冲至桃红身前,欲掌掴桃红。 凤无忧见状,猛一使力,扯断缠在她手上的铁链,不偏不倚地朝着君拂圆滚滚的脑门儿挥去。 “啊——” “凤无忧,你居然敢打本郡主!” “难道,你就不怕王兄怪罪?” 君拂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眼冒金星,愤恨地瞪着气定神闲的凤无忧。 “不怕。” 凤无忧红唇轻启,得知君墨染并非君家血脉之后,她便再无需顾及君拂的死活。 “你们...你们给本郡主等着!” 君拂咬牙切齿地说道,气得直跺脚。 “桃红,速去寻云非白。就说君拂郡主在爷的手里,危在旦夕。” 凤无忧不愿连累桃红,索性替她寻了个借口,将她支走。 桃红犹疑不定,但见凤无忧胸有成竹的模样,只得依照她的意思,行色匆匆地出了内室。 驻守在院中的暗卫见桃红出了内室,不甚放心地询问道,“桃红姑娘,没受伤吧?” 桃红瞬间红了眼眶,轻声细语道,“区区小伤,无足挂齿。你们千万别告诉太子,君拂郡主又平白无故地扇了妾身好几个耳光,妾身不想让太子担忧。” 为首的暗卫见状,心下一动,更加厌恶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的君拂。 他缓缓抬眸,轻声询问着桃红,“怎么不见郡主同您一道出屋?” “凤小将军乃君拂郡主的亲嫂嫂,她们这会子正在唠家常呢。我一个外人觉得无趣,只好告病先行离去。” “既是如此,桃红姑娘慢走。” “嗯。” 桃红柔声应着,泪光点点,我见犹怜。 厢房之中,凤无忧手持铁链,朝着退闪不及的君拂步步逼近。 君拂局促地咽着口水,结结巴巴道,“凤无忧,你若是敢动本郡主一根毫毛,云秦太子绝不会放过你。” “不见得吧?云非白薄情寡幸,又岂会在意一个他不爱的女人?” 凤无忧阔步上前,她一手揪着君拂的衣领,麻利地扒下君拂身上曳地长裙,旋即以铁链将她栓于梁柱之上。 “凤无忧,你若敢胡来,本郡主喊人了!” “有本事你就放开嗓子喊!若是让屋外头的暗卫瞥见你未着寸缕的模样,云非白一气之下,绞去的就不单单是你的一头青丝,而是你的项上人头了!” 闻言,君拂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再不敢高声喧哗。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不苟言笑的凤无忧,磕磕巴巴道,“你...你究竟想对本郡主做什么?再怎么说,本郡主也是王兄的嫡亲妹妹,你最好不要胡来。” “你王兄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废物妹妹?” 凤无忧啧啧出声,随即将她的贴身衣物揉成一团,塞入她嘴中。 “呜——” 君拂以为凤无忧准备杀人灭口,吓得涕泗横流。 凤无忧置若罔闻,三下五除二地褪去身上尚未干涸的宦官蓝袍,麻利地披上从君拂处掠夺而来的衣物,并随手顺走君拂用以遮挡光头的布帛,推门而出。 为首的暗卫疑惑地看着以布帛遮脸的凤无忧,忙不迭地挡在她的身前,“还请郡主揭下头巾。” 460 失足再摔(1更) 凤无忧极擅口技,驾轻熟路地模仿着君拂的声线,略显傲慢地轻嗤出声,“本郡主的花容月貌,岂是尔等能轻易窥伺的?” “这...” 为首的暗卫面露难色,仍旧挡在凤无忧跟前,不肯放行。 凤无忧见他这般固执,佯装愠怒,双手叉腰,尖着嗓子嚷道,“岂有此理!你们明知本郡主被太子剃了光头,还非要看本郡主当众出丑,居心何在?难不成,你们同桃红那个小蹄子串通一气,准备整死本郡主?” “郡主恕罪!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滚开。” “是。” 暗卫早已领略过君拂的泼辣劲儿,他见凤无忧这般蛮横,立马打消了疑虑,忙不迭为凤无忧让出了一条道。 凤无忧快步出了“金陵别苑”,她心下焦灼万分,深怕朝堂之上再生事端,不得已之下,只得略显生涩地控制着体内浑厚的内力。 这一回,她仅仅扑扇了两下手臂,即可腾空而起。 为此,她还偷偷开心了好一会儿。 然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便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提不起劲儿。 “格老子的!爷竟还不如一只鸟儿!” 凤无忧忿忿不平地低咒着,一口气儿没提上来,双脚失重感愈发强烈。 下一瞬,她感觉到身子直往下坠,慌得手舞足蹈,不知所措。 眼看着即将暴摔在地,凤无忧灵机一动,躬身绷脚,双手抱膝,凌空翻转两周半,在空中来了个十分和缓地过度之后,这才紧闭着双眸,忐忑不已地静待着最后的撞击。 正当此时,正巧穿过东临京都城郊密林的北堂龙霆听闻动静,缓缓抬首,略显迷茫地看向广袤天幕中一抹急速飞驰的魅影。 他误以为天上那团阴影是迷失了方向误打误撞飞入东临境内的大雕,遂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兴奋地引弦拉弓,欲将之射下,权当做赠予凤无忧的玩宠。 然,当他看清迎面砸来的并非漠北大雕而是凤无忧之际,连连抛却手中弓箭,快步上前,稳稳地将她接入怀中。 “妞妞?” “北堂老头...” 凤无忧察觉到自己并未暴摔在地,而是被北堂龙霆紧搂在怀,心中顿生一股暖意。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脖颈,轻声道,“老头儿,幸好你来得及时!” 北堂龙霆心有余悸,吓得浑身发颤,“妞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玉阴阳打通了爷的任督二脉,爷太过急躁,内功根基未稳,便贸然飞了一小段。” “打通了任督二脉是好事,切莫过于激进,以免得不偿失。”北堂龙霆轻拍着凤无忧的背脊,柔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凤无忧后知后觉,这才想起自己如滚珠般圆滑的脉象,后怕不已。 倘若,她真从半空坠下,即便不死不残,也绝对保不住孩子。 如是一想,凤无忧心跳骤急,尤为自责。 她小心翼翼地轻抚着平坦的腹部,喃喃自语道,“狗蛋,是爹对不住你。爹答应你,一定好好保护自己,绝不再犯。” 北堂龙霆瞅着神神叨叨的凤无忧,困惑不已,“莫不是受到了惊吓?怎么傻乎乎的。” 身后,凌天齐见凤无忧离奇地从天而降,而后又不偏不倚地落入北堂龙霆怀中,由衷地感慨道,“身后乌泱泱数十万大军都未能接住表妹,表妹竟神乎其技地蹿至王的怀中!天意弄巧,血脉使然!” “数十万大军?” 凤无忧抬眸,往北堂龙霆身后一看,才知北璃数十万大军已然挺进东临边境,朝着东临京都浩浩荡荡而来。 “不错。” 北堂龙霆郑重其事地说道,“君墨染那臭小子连夜出城,引得东临朝堂一阵血雨腥风。本王担忧你一个人无法面对东临朝堂的动荡局面,遂连夜赶回北璃,召集了数十万大军。” 凤无忧没想到北堂龙霆竟是为了他,才这般大费周折。 她心下一动,瞅向北堂龙霆满是血丝的眼眸,沉声问道,“一夜没睡?” 北堂龙霆听出了凤无忧话里行间的关心,瞬间红了眼眶。 他瘪了瘪嘴,不愿当着凤无忧的面落泪,疾转过身,缓声道,“本王从未尽过为人父的责任,不值得你关心。” “来得迟,总比没有的好。” 闻言,北堂龙霆倏然转过身子,张着大嘴嚎啕大哭。 北璃将士将北堂龙霆涕泗横流的模样,大跌眼镜,震惊到移不开眼。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颇为头疼地看着面前高大伟岸,却哭得像个稚童的北堂龙霆。 “老头儿,能不能不哭了?” “是爹不好,没照顾好你。你不需要这么懂事,你越懂事,爹心里越愧疚。” “老哭包,鼻涕虫!你离爷远一些!” 凤无忧嫌弃地躲闪至一旁,心下却觉得十分温暖。 自她有意识以来,便知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白捡一个哭包老爹。 “嗝儿——” 北堂龙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打了数个嗝儿,这才抽抽噎噎地说着,“东临、北璃素来交好,若无大事,北璃铁骑兵当永不踏足东临京都。信号弹收好,若是遇险,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亲率北璃大军赶到。” 凤无忧微微颔首,旋即将袖中方帕递给北堂龙霆,“擦擦!” 北堂龙霆接过方帕,又惊又喜,试探性地问道,“看在本王掉了这么多泪的份上,妞妞可否唤本王一声‘爹’?” 凤无忧神情微怔,话到嘴边,硬是说不出口。 北堂龙霆见状,也不强求。 他破涕为笑,贴心地为凤无忧系上宽大的披风,沉声道,“量力而行,若是太过棘手,莫要硬扛着。无论何时,爹都是你的靠山。” “老头儿,先去小憩片刻。” 凤无忧感觉到自己钢铁般坚硬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北堂龙霆感化。 她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儿女情长,倏然转身,一骑绝尘,往东临王宫疾奔而去。 461 皇帝驾崩(2更) 东临王宫,金銮殿 烫金色琉璃瓦重檐殿顶于晨曦微露间闪出万丈光芒。 殿内,金漆雕龙宝座之上,赫连太后着一袭缟素宫服,头簪白花,形容憔悴,双眸似杏仁般红肿。 宗盛立于赫连太后身侧,身躯凛凛,面容威仪。 殿下,东临文武朝臣已悉数到齐。 众人瞅着赫连太后这般光景,面面相觑。 “皇上究竟怎么了?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摄政王一离开京都,就病得不省人事?” 缙王阔步上前,焦躁地询问着未语泪先流的赫连太后。 赫连太后闻言,眉头轻轻蹙起,旋即以锦帕遮面,拭去眼角处几不可见的泪花。 沉吟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端起太后的架子,沉声道,“皇帝不幸染上天花,已于昨日夜里驾崩。” 赫连太后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彻底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皇上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染上天花!” “缙王说得对,摄政王一离开京都,皇上就险遭不测,这明显是有心人所为!” “兹事体大,必须彻查!” ……… 一时间,非议声甚嚣尘上。 诸如即墨子宸之辈,纷纷出言抗议,“皇上身体康健,绝不可能去得这么蹊跷!” 慕大学士等连声附和着,“臣附议!” 赫连太后愁眉不展,无奈地叹了口气,哀声道,“哀家也不愿相信皇帝去得这么仓促。直到小德子将皇帝枕下事先拟好的圣旨交至哀家手中,哀家才不得已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难道,皇上还留了圣旨?” 众臣半信半疑地看向高位上形容缟素的赫连太后。 赫连太后全然无视了文武朝臣的质疑,缓声道,“宗盛,念。” 宗盛会意,旋即从身侧婢女手中接过一卷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奉先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乾清宫宫女秋雅所出,乃宗室首嗣,赐名璟盛,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无稽之谈。皇上年幼,尚未册封皇后,偌大的后宫空无一人,哪里来的宗室首嗣?” 凤无忧风尘仆仆而来,她身着一身曳地长裙,外罩玄色披风,姿容俏丽,却难掩周身王者霸气。 赫连太后不悦地扫了眼凤无忧,声色骤冷,“敬事房处确有皇帝的临幸记录,凤将军若是不信,尽管去查。” “太后都这么说了,臣哪里敢查?臣有一事不解,皇上身体康健,怎会突然染上天花重疾?” “哀家亦深感疑惑。不过,太医院院首梁太医说了,皇上确确实实染上天花恶疾。” 赫连太后不疾不徐地说道。 凤无忧斜勾唇角,并未出声辩驳。 她深知,君墨染离京,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欲向即墨胤仁下手的,绝不止赫连太后一人。 比起根基并不算深厚的赫连太后,裕亲王、缙王等更难以对付。 故而,她并不打算在时机尚未成熟之际揭发赫连太后的罪行。 462 遗腹子(3更) 裕亲王等原打算借凤无忧之力彻底扳倒赫连太后。 不成想,凤无忧只说了两句,便偃旗息鼓,再不做声。 众人见天不怕地不怕的凤无忧都未出声,更不敢贸然站队。 深怕站错了队,为家族招惹祸端,死无全尸。 好一会儿,即墨子宸才从即墨胤仁溘然离世的悲恸中缓过神来。 他与即墨胤仁关系亲厚,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这般惨痛的事实。 即墨子宸猩红了眼,愤恨地看向高位之上惯于惺惺作态的赫连太后,咬牙切齿道,“太医院院首一直都是苏太医。怎么摄政王一离京,太医院都重新洗牌了?梁太医算哪个葱?本王怎么从未听过!” 宗盛毕恭毕敬地答道,“苏太医告老还乡,已离京数日。梁太医临危受命,接任太医院院首一职,完全合乎规矩。” “是吗?据本王所知,苏太医告老还乡一事,另有隐情。” 德亲王稍显得意地说着。 即墨子宸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德亲王跟前,尤为焦灼地询问道,“是何隐情?” “来人,请苏太医。” 德亲王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金銮殿上乍响。 他此话一出,文武群臣面色更加微妙。 众人已然察觉,即墨胤仁的死,绝对是一场阴谋。 只是,居心叵测者众多。 究竟是何人行的凶,也许只有行凶者自己知道。 不一会儿,苏太医便被一众侍卫请上了金銮殿。 他眸光怯怯,形容憔悴,甚至不敢直视高位上神色肃穆的赫连太后。 “苏太医,将你在太医院中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德亲王轻拍着苏太医的肩膀,尽可能地安抚着苏太医的情绪。 苏太医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道,“不日前,臣于太医院中当差之时,突然被人勒住了脖颈,差点毙命。临危之际,臣装死蒙混过关,险险捡回了一条命。” “想不到苏太医竟是在太医院中遭人暗害!诸位爱卿敬请放心,哀家定查明袭击苏太医的罪魁祸首。” 赫连太后神情激愤,慷慨陈词。 德亲王并不买账,他冷哼道,“依本王之见,这件事同梁太医脱不了干系。” 梁太医闻言,倏然跪地,言之凿凿,“臣行事光明磊落,经得起查!” 赫连太后摆了摆手,稍显不耐,“此事稍后再议。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是选贤立储,稳定民心。” 凤无忧瞅着赫连太后正义凛然的模样,眸中戏谑更显,“敢问太后,皇上圣旨中的宗室首嗣是怎么一回事?” 赫连太后总感觉凤无忧早已看穿了她的把戏,心中没底得很。 她全然不知,昨夜的记忆早已被楚十四更改。 沉吟片刻之后,赫连太后朝着宗盛使了个眼色,“传乾清宫宫女秋雅。” 宗盛会意,他行事尤为周道,不仅将怯生生的秋雅带上了金銮殿,还将敬事房掌事总管请上了金銮殿。 苏太医替秋雅把脉之后,便熟稔地推算出了秋雅怀孕之期。 与此同时,敬事房掌事总管也将即墨胤仁唯一一条临幸记录公之于众。 众人见秋雅怀孕之期同敬事房留档的临幸记录相吻合,这才打消了疑虑。 ------题外话------ 君绿染:听说有小仙女想念本王了? 二绿姐:对不起,您的VIP王卡已过期,若想出场,请续费。 君绿染:昨天才翻过本王绿头牌,今天又来?您是吃了猛女神药? 二绿姐:您老滚去天山挨饿受冻叭~姐还有百里小仙男暖被窝~ 463 缙王得知真相(1更) “事情既已查清,就按皇上的遗诏办罢。” 赫连太后轻拭着眼角泪珠,沉声说道,“在秋雅诞下龙种之前,暂由本宫和摄政王共同代理朝政。” 德亲王冷哼道,“太后莫不是想独揽朝政?倘若宫女秋雅所出不是皇子而是公主,当如何?” “放肆!皇帝圣体未寒,哀家岂会生出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倘若秋雅所出并非皇子,到时候哀家自会与摄政王商议立储事宜。” 赫连太后面露愠色,声色俱厉。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沉默不语的凤无忧。 君墨染离京之前,已然将兵符等全权交由凤无忧。 故而,她的话语权显然比赫连太后大得多。 凤无忧察觉到众人的视线,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她微微侧目,看向老神在在的裕亲王,薄唇轻启,“裕亲王,你怎么看?” 裕亲王没想到凤无忧会来这么一出,他亦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逞能,四两拨千斤道,“既是如此,立储之事便等摄政王凯旋回归之后再议。” 闻言,赫连太后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平稳落地。 宗盛亦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尖着嗓子,高喝道,“退朝。” 宗盛话落,满朝文武似群鸟散去。 凤无忧隐没在人潮中,若有所思地看向面色如常的缙王。 很显然,裕亲王同云非白却有勾结。 但这并不意味着缙王就不能同云非白再有牵扯。 不然,手中并无实权的缙王,不可能这么稳。 她心事重重地跨出宫门,不想,竟同云非白撞了个满怀。 云非白紫眸微动,周身戾气顿显。 他扫了眼她肩上的玄色披风,语气不善道,“哪个野男人的披风?” 凤无忧抬眸,不悦地扫了一眼咄咄逼人的云非白,冷声道,“关你屁事!” 撕拉—— 云非白怒火中烧,一把撕碎了披风,一字一顿,“本宫不是警告过你,不得踏出别苑半步?” “爷既已跨出别苑,你当拿爷如何?” “凤无忧,别再试图挑战本宫的底线。” “云非白,你且听清楚了。爷手中握着的,不单单是摄政王府的精兵,还有北璃七十万铁骑精兵。你若敢动爷一下,爷保证,你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东临。” 凤无忧神色恹恹,整夜未曾阖眼,确有些疲累。 这一回,云非白未再拦她。 他深深地盯着凤无忧远去的背影,轻嗤出声,“小屁股摇得倒是勾人得很。” 云非白毫不掩饰心中对凤无忧的渴望。 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对于凤无忧,他究竟投入了几分真心。 凤无忧嚣张狂妄,桀骜难驯,但她的姿容确实很对他的胃口。 更为关键的是,她手中紧握着北璃兵权。 也就是说,只要得到凤无忧,就等同于掌控了北璃七十万大军。 即墨子宸听闻云非白的淫词浪语,眉头紧蹙。不过,他显然不是云非白的对手,决计不敢贸然行事。 深思熟虑之后,即墨子宸快步跟上了凤无忧,急声问道,“胤仁当真出事了?” “这事十分棘手,你最好别管。” “本王怎能不管?皇兄临终前,特特嘱咐本王要照顾好胤仁。本王决不能辜负皇兄重托。” 凤无忧却道,“听说,叶俏已入住宸王府?兹事体大,即便是为了叶俏的安全,你也不能贸然行事。” 即墨子宸一听,心下尤为着急,“你当真有把握?本王有些不放心。”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相信爷。速速撤兵,直接打道回府。今夜,宫中不论闹出什么动静,都不要管。” “嗯。本王相信你。” 即墨子宸心里清楚得很,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往往最为危险。 相对明智的做法,就是坐山观虎斗。 等他们内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再予以致命一击。 可他委实不放心即墨胤仁。 即墨胤仁年少继位,纵有君墨染庇护,但还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不愿看到努力坐稳皇位,却屡屡遭受迫害的即墨胤仁死于非命。 凤无忧瞅着他愁眉不展的模样,特特凑至他耳边,压低了声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何意?” 即墨子宸听得一知半解,困惑不已地询问着她。 不料,凤无忧突然犯困,竟不偏不倚地扑入风急火燎赶来的无情怀中。 “王妃体内寐香之毒似乎已渗透入血脉之中。” 无情小心翼翼地接过昏睡不醒的凤无忧,面色凝重。 追风审慎言之,“隔墙有耳。先将王妃抱回王府。” 无情顿知失言,再不敢多话。 端坐在玉辇之中的缙王见凤无忧被追风等带回了摄政王府,这才徐徐放下轿帘。 他不解地询问着以墨发遮去大半边脸颊的北堂璃音,“凤无忧得了什么病?” “寐香。” “什么玩意儿?” “慢性毒药,短期之内并不打紧。不过,凤无忧中毒时日已久,必须尽快解之,否则极有可能一睡不醒。” 北堂璃音眸中闪过一抹恨意,幽幽地说道,“摄政王着急离京,定是为凤无忧寻找解药。” “哦?” 缙王眸光愈发深邃,他原以为君墨染贸然离京,纯粹是为了隐于暗处,看各家势力角逐厮杀。 不成想,君墨染竟是为了一个女人不管不顾地贸然离京。 “音儿,你可知摄政王准备去往何处找寻解药?” 缙王侧目看向端坐在他腿上面容阴沉的北堂璃音。 北堂璃音点了点头,笃定言之,“云秦天山。” 464 五王会谈(2更) 缙王冷笑道,“有趣!摄政王竟愚蠢到为了一个女人潜入云秦。既然,他想当情圣,本王就让他当一回情圣。” “王,您预备怎么做?” “自然是让他有去无回。” 北堂璃音略显着急地说道,“摄政王不能回来,自然皆大欢喜。只是,他手中的解药,最好想尽方法得到才是。” “怎么说?” 缙王愈发觉得自己捡了个宝贝,虽然北堂璃音容貌已残,身子也是脏得不能再脏,但她知道的东西着实不少。 北堂璃音郑重其事地说道,“北璃王爱女成痴,只要您手中握有解药,他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与您换取解药。到时候,您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坐拥七十万北璃大军。” “好!” 缙王大喜,他最头痛的,就是手中并无实权。 倘若,他真能坐拥北璃七十万大军,到时候,便可所向披靡,横行东临、北璃二国。 北堂璃音眸色骤深,她思忖着,只要缙王夺得解药,她身上的寐香之毒便可得解。 到时候,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她北堂璃音。 — 夜凉如水,细雨横斜。 今夜的裕亲王府却显得格外热闹。 书房中,德亲王、容亲王、雍亲王、缙王悉数在场。 裕亲王身着墨绿色便服端坐在主位之上,他缓缓举起手中碧玉觞,一饮而尽,“今朝有酒今朝醉,诸位弟弟莫拘谨,今日不醉不归。” 昨夜,凤无忧硬生生拗折了他的两只胳膊,这使得他连握举这般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做到。 若不是不愿让人得知他和凤无忧已有宿仇,他定不会如此隐忍不发地承受着骨折之痛。 “二哥今日怎生出这般雅兴?”缙王笑意炎炎地看向裕亲王。 裕亲王闻言,特特放下手中碧玉觞,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本王着实担忧赫连太后执政之后,你我再无逍遥快活之日。” 缙王怒拍桌案,怒吼着,“真是气人,皇上定是被妖后所害!” 德亲王连声附和道,“可惜,妖后狡诈多端,满朝文武都寻不出她的把柄。” 裕亲王却道,“我等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他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来了兴致,争先问道,“什么意思?” 裕亲王轻沾着酒水,忍痛在案几上赫然写下“宗盛”二字。 “宗盛?二哥,你的意思是宗盛害了皇上?” “非也。” 裕亲王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道,“你们难道不觉得宗盛身材威武,声音浑厚,完全不像个太监?” 众人面面相觑,听得一知半解,异口同声道,“二哥,有话不妨直说。” 裕亲王极为耐心地解释道,“众所周知,皇上不近女色,前段时间还向凤无忧要了东风无力散。就皇上这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即便酒醉,也不可能临幸宫女。宫女秋雅腹中胎儿,极有可能是宗盛的。” “既是如此,妖后为何助纣为虐?”德亲王百思不得其解,沉声问道。 缙王看得心急,拍案而起,“三哥,你傻了?二哥的意思是,妖后和宗盛有染。许是妖后怀了身孕,为偷天换日,他们才整了这么一出大戏,欲谋朝篡位。至于宫女秋雅,纯粹是用以掩人耳目的棋子。” “五弟说的在理。” 裕亲王言之凿凿,“依本王拙见,第一个站出来揭露妖后恶行之人,当被万民所景仰。待摄政王凯旋归来之日,纵他堂而皇之地登基上位,也不会轻易动揭露妖后罪行之人。” 缙王适时补充道,“退一步来说,摄政王若是并无上位的野心,那么皇位便会落在你我兄弟头上。到时候,就看谁的功绩大,谁便能登上至尊之位。” 德亲王却道,“既是如此,二哥、五弟为何不率先揭露妖后恶行?” 裕亲王拨弄着腕上佛珠,漫不经心地说着,“本王只想当个闲散王爷,养养花,遛遛鸟。” 缙王摊了摊手,大咧咧地说道,“本王同摄政王有些过结。故而,本王不论做些什么,摄政王都不可能对本王改观。既是如此,不若装死,同二哥一般,做个闲散王爷。” “夜已深,愚弟先行告退。” 德亲王终于被裕亲王、缙王二人说动,急急起身,欲奔赴王宫,抢占先机。 容亲王、雍亲王二人见德亲王这般架势,即刻会意,忙不迭地跟在德亲王身后,着急忙慌地出了裕亲王府。 裕亲王见缙王依旧稳如泰山地端坐在酒案前,尤为好奇地问道,“难道,五弟不想成为人上人?” “二哥深谋远虑,小弟自愧弗如。” 缙王将杯中酒水饮尽之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借着酒兴,半疯半癫地出了裕亲王府。 465 雍亲王夜闯坤宁宫(3更) 东临王宫,栾钦殿 凤无忧怀抱着阿黄,立于观景楼上俯瞰着王宫夜景。 无情,追风等人神情戒备,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 凤无忧回眸,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必紧张。今夜的东临王宫热闹得紧,绝不会有人注意到栾钦殿。” 栾钦殿原是先帝为方便君墨染养伤,为他在王宫中留的一处宫殿。 君墨染伤愈之后,栾钦殿便空了下来。 这些年来,除却洒扫宫女,几无人踏足栾钦殿。 阿黄恹恹地靠在凤无忧怀中,可怜兮兮地瞅着凤无忧,“呜呜”叫唤着。 凤无忧轻抚着它毛茸茸的脑袋,不容商榷地说道,“之前不是做过很多回?权当是出任务了。” 阿黄眸中泪光闪烁,蔫蔫地耷拉着脑袋,提不起劲儿。 若不是凤无忧答应过它,改明儿个替它俘获兔兔的芳心,它才不愿意重操旧业,干回有辱斯文的老本行。 “王妃,若是有什么紧要的任务,不妨交给属下。” 无情心直口快,一心想着为凤无忧分忧解难,此刻已磨拳霍霍。 凤无忧失笑,高深莫测地说着,“这事,还真就只能阿黄才办得了。” 她话音一落,雍亲王便带着数十位暗卫风风火火而来。 雍亲王眼放精光,大摇大摆地闯入了坤宁宫中。 “赫连妖后,出来受死!” 雍亲王背手负立,一脚踹开了赫连太后寝殿大门。 赫连太后从梦中惊醒,犹如惊弓之鸟一般,顶着蓬乱的鸡窝头,睡眼惺忪地看着门口处得意洋洋的雍亲王。 她双手紧攥着薄衾,极力维持着镇定,怒声呵斥着雍亲王,“夜闯坤宁宫,其罪当诛!” 雍亲王信誓旦旦地道,“该死的人,是你。” 宗盛循声而来,他见雍亲王赫然立于赫连太后寝殿门口,面色骤沉,“雍亲王莫不是欺坤宁宫无人?” “宗盛,你在本王面前装什么装?谁人不知,你和赫连妖后的那档子破事。” 雍亲王轻蔑言之,全然未将宗盛看在眼里。 赫连太后闻言,眸中杀意顿现。 她翻身下榻,扫了一眼榻前吓得瑟瑟发抖的宫娥,沉声道,“替哀家更衣。” “是。” 宫娥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硬着头皮替赫连太后换上雍容华贵的宫服。 与此同时,宗盛气场全开,于须臾间,一招制敌。 雍亲王尚未看清宗盛所出招式,他带来的数十位暗卫纷纷倒地,死相可怖。 “岂有此理!竟敢在坤宁宫中公然行凶!” 雍亲王惊愕地瞪圆了眼,他没料到宗盛这般厉害,竟能以一己之力,瞬间绝杀数十位功力高深的精兵暗卫。 宗盛勾唇浅笑,一字一顿,“雍亲王,时至今日,您难道还看不清局势?” “什...什么意思?” 雍亲王察觉到大事不妙,浑身战栗不止,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唰—— 宗盛再未给他开口的机会,他腕部猛一翻转,袖中匕首横空而出。 寒芒暗闪,血色于须臾间弥散开来。 “啊——” 替赫连太后更衣的宫婢见雍亲王惨死在寝殿门口,失声尖叫。 赫连太后不悦地扫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宫婢,倏然出手,“咔擦”一声拧断了宫婢纤细的脖颈。 ------题外话------ 早安~ 466 杀人放火时(1更) 宗盛愕然地看向面露狞色的赫连太后,剑眉紧蹙,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随我出宫。” “不,哀家不走。” 赫连太后偏执地摇了摇头,她一脚踩在脚边尚还留有余温的宫婢尸首上,跌跌撞撞地扑入宗盛怀中,声色俱颤,“宗盛,快想想办法!就差一步,我们的亲生骨肉便能登上帝位。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宗盛稍显为难地看着横陈一地的尸首,喃喃道,“雍亲王只是个草包王爷,性格懦弱,成事不足。他究竟是怎么发现你我之间的秘密?又或许,他只是被当枪使了...” “宗盛,你可别疑神疑鬼了!咱们之间的事,连桂嬷嬷都不知晓,雍亲王兴许只是误打误撞,准备讹诈我等。” 赫连太后到底舍不得荣华富贵,强作镇定,“将这些尸骸扔至淑芳阁里,一把火烧了便是。” “会不会不大妥当?” “你且放心。先帝未登基前,雍亲王同漱芳斋里的疯婆娘有过一段私情。事情败露之后,先帝勃然大怒,废了她的妃位,并下了禁足令,命她永生不得踏出漱芳斋半步。倘若,雍亲王的尸骸在漱芳斋中被人找到,众人绝不会疑到你我头上。” 宗盛虽觉不妥,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别无选择,只得按照赫连太后的意思,连夜将数十具尸体拖至漱芳斋中,并放了一把火,将漱芳斋内疯疯癫癫的女人一并烧成灰烬。 凉风潇潇,细雨霏霏,凄厉的哭嚎声响彻东临王宫的角角落落。 足以浸染一切的黑暗,将漱芳斋里凄厉的哭喊声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凤无忧立于栾钦殿观景台上,淡淡地扫了眼漱芳斋方向冲天的火光,敛眉轻叹,“宗盛的实力,果真不容小觑。” 无情不解,“漱芳斋走水,同宗盛有何关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好整以暇地盯着通往坤宁宫的必经之路。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容亲王亦冒雨进了宫。 凤无忧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怀揣着昏昏欲睡的阿黄斜卧在观景台上的贵妃躺椅上,“宗盛既对付得了雍亲王,想必也对付得了容亲王。等裕亲王入宫之时,再唤我罢。” “王妃真是料事如神!这不,德亲王也上赶着奔赴坤宁宫前去送死了。” 无情朝着观景台下形色匆匆的德亲王努了努嘴,纳闷不已,“真是奇了怪了!一夜之间,这些个亲王怎么跟中了邪一般,接二连三地跑去坤宁宫送死?” 凤无忧倏然睁眼,声色淡淡,“这就得问问裕亲王了。为扫清障碍,连自家兄弟都不放过。” 无情有感而发,“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追风忙不迭地岔开话题,“王妃莫忧心。王和旁人不同,他重情重义,用情专一,将会是您美妙的人生伴侣。” 凤无忧失笑,“爷一度怀疑,你才是君墨染最为理想的人生伴侣。” 谈笑间,她倏然忆起玉阴阳所言,特特询问着追风,“爷有些好奇,你们究竟是在为谁办事?是君墨染,还是摄政王府?” 追风眼眸微动,压低了声道,“自然是王。” “原是如此。” 凤无忧微微颔首,瞬间会意。 她这才想明白,君拂明明也是摄政王府的嫡出小姐,为何整个摄政王府的人都不见与她亲厚? 想来,摄政王府的人,早就在九年前那场事变之后,尽数被君墨染的人马所取代。 467 阿黄的任务(2更) 坤宁宫 彻夜灯火,将宫墙上的斑驳血迹照得分外猩红。 赫连太后依偎在宗盛怀中,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伸出一小截如雪缎般白皙的手臂,焦灼地替宗盛拭去面上的血渍,“宗盛,怎么容亲王也来了?难不成,我们的事情真暴露了?” “看目前的形势,应该是有人怀疑上了我的太监身份。” “这可如何是好?” “连夜出宫,远走高飞。你我手中的积蓄,足够我们下半生安稳度日。” 在权势和性命之间,宗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对他而言,权势固然重要,但并不是他的全部。 “出宫?不,这不可能!” 赫连太后愈发激动,她通红的眼眶中蓄满热泪,细长的柳叶眉已然拧作一团,“哀家被这座王宫困了一辈子,如今即将修成正果,又岂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宗盛,难道你舍得离开坤宁宫?这座宫殿中的角角落落,都是你我这些年来的美好回忆,不是么?” 宗盛看着固执己见的赫连太后,少有地冲她发了火,“你舍不得的,不是我们这些年的点滴。你舍不得的,是一直紧攥在你手中的权和势。”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难道,你打算让咱们即将出生的孩儿跟着咱们亡命天涯?” “这...” 宗盛发愁地看向脚边死不瞑目的容亲王,审慎言之,“雍亲王、容亲王均命丧于坤宁宫,大理寺那边要是查起来,怕是不好对付。” “这有何难?你速速将容亲王亦拖至漱芳斋的火海之中。大理寺即便翻了天,也不敢查到哀家头上。” “看来,只能如此了。” 宗盛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徒手扛起容亲王的尸首,却见德亲王蹑手蹑脚地调转了方向落荒而逃。 “站住!” 宗盛暴喝了一声,沿着坤宁宫院前的羊肠小道一路穷追不舍。 德亲王所带侍卫人数众多,足足有上百人,这使得宗盛不得不面临以一敌百的被动局面。 他一拳挥过,数名侍卫被他浑厚的内力波及,纷纷挂彩。 “识相的,统统给我让开!” 他梗着脖子,双目赤红,身上的宦官蓝袍早已被迷蒙细雨浸湿,一身健硕的腱子肉隐约可见。 德亲王飞快地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跑去,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他扯着嗓子信誓旦旦地同替他善后的侍卫喊道,“谁要是能砍下宗盛首级,嘉奖一百万两!谁要是临阵退缩,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屠杀满门!” 他此话一出,随他一道前来的侍卫们不得不硬着头皮,朝着宗盛围堵而去。 “该死!” 宗盛夺下一把三尺长剑,朝着前仆后继而来的侍卫一阵猛砍。 细密雨声夹杂着刀剑入体的之声,使得整座王宫都陷入惴惴不安之中。 刀光剑影之下,血色弥漫,死亡的气息于坤宁宫前院一路蔓延至宣和殿,随后是被熊熊烈火吞没的漱芳斋。 待宗盛提着浴血的长剑,走在寂静无人的幽暗宫道上时,德亲王已不见踪影。 赫连太后撑着把油纸伞,气喘吁吁赶来。 她瞅着宗盛满面颓然的样子,便知他失了手。 “宗盛,你且听我说。眼下,唯有一个法子得以保全你我。” 赫连太后扔去手中油纸伞,双手轻捧着宗盛尤为狼狈的脸颊,好声好气地哄着他。 “什么法子?” 宗盛乌黑的眼眸中,骤然现出一丝光亮。 “挥刀自宫。唯有这样,才堵得住攸攸之口。” 赫连太后如此说着,随即掏出袖中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往他手中塞去。 “呵...” 宗盛冷笑着,他倏然伸手,轻轻地掐着赫连太后的脸颊,一字一顿,“赫连兰若,你没有心肝。” “宗盛,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行了。你先回坤宁宫。余下的事情,我自会妥善处理。” 宗盛缓缓转过身,心中五味杂陈。 栾钦殿观景台上,凤无忧兴味盎然地看着正准备挥刀自宫的宗盛,略显兴奋地同阿黄耳语道,“去。” 阿黄不满地“呜呜”乱吠,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朝着宗盛的方向狂奔而去。 无情瞪圆了眼,她这才明白凤无忧为何说,交给阿黄的任务她做不了。 “王妃,您这招忒绝了!如此一来,宗盛连‘狗尾续貂’的可能性都没了。” “早知道,就该早点派出阿黄。如此一来,云非白也不至于这么烦人,蚊蝇般成天缠着爷。” 凤无忧连打了数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瘫在贵妃躺椅上,双手轻抚着平坦的腹部。 “想不到,爷竟然会怀孕。” “就是不知,君墨染粗手粗脚的,会不会照顾人?” “罢了。他就知道凶神恶煞地板着一张脸,到时候,可能还需要小崽崽哄他开心。” 她垂眉敛眸,喃喃自语,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腹中胎儿一定要是君墨染的才好。 倘若真是好色之徒趁她昏睡之际对她行过不轨之事,即便君墨染容得下她腹中胎儿,她怕是片刻也容不下。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率并不大。 成婚之前,君墨染几乎每夜都会翻窗闯入卧房之中,搂着她和衣而眠。 冷静之后,凤无忧才想明白,君墨染早已将她保护得严丝密缝。 纵歹徒时时刻刻盯着,也寻不到契机近她的身。 468 宗盛验身(3更) “二哥!” 栾钦殿外,忽而传来德亲王喜出望外的声音。 他拖着肥胖的身体,气喘吁吁地跑到裕亲王跟前。 许是因为惊吓过度,这会子,德亲王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二...二哥!你不知道,赫连妖后有多可怕!四弟、五弟均死在妖后和宗盛手中,若不是本王跑得快,怕是难逃一死。” “哦?” 裕亲王站定在德亲王跟前,饶有兴味地看着比手画脚的德亲王。 “二哥,你真是料事如神!宗盛确确实实不是宦官,只不过他功力高深,本王带了百名精兵,都被他解决了。”德亲王扼腕叹息,心有不甘。 “傻弟弟,你以为,指认宗盛非要连夜入宫?坤宁宫可是赫连太后的地盘,你们这般莽撞地闯入坤宁宫中,难保会出事。” “你明明说过,最先指认妖后之人,最是有利。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就换了另一副说辞?” “傻弟弟,我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裕亲王朗声笑道,话里行间透着淡淡的讥讽,“活该你们成不了大事。” 德亲王恍然大悟,他倏然向后退去,单指直指裕亲王鼻头,愤然怒吼,“即墨子裕,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从中作梗!” “皇位面前,哪里来的手足情?” 裕亲王反问着德亲王,他见德亲王拔腿欲跑,声色骤冷,一字一顿,“傻弟弟,哥哥送你归西。” “即墨子裕,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德亲王深知已至山穷水尽的地步,情绪濒于崩溃,彻底放弃了负隅顽抗。 裕亲王哂笑着,“成王败寇。上位者,当不拘小节。” 他的身手虽不如宗盛那般厉害,倒也不差。 纵双臂骨折,对付德亲王还是绰绰有余。 凤无忧趴在观景台阑干之上,瞅着裕亲王远去的方向,终于来了些精神,“裕亲王果真有两下子,仅凭一张嘴,便使得三位野心勃勃的上位者死于非命。” “依无情之见,王妃明显更胜一筹。” “好一张樱桃小嘴儿,贼鸡拉甜!” 凤无忧单指勾着无情的下巴,正欲亲一亲无情脸上芳泽,东临文武大臣已悉数往宫中赶来。 他们愕然地瞅着漱芳斋冲天的火光,而后又讷讷地看向被裕亲王亲卫堆垛一地的尸首,面面相觑,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凤无忧见状,这才驭着还不算十分熟稔的轻功,翩跹飞下,不动声色地混入文武群臣之中。 裕亲王见众人悉数到齐,潸然落泪,悲恸大哭,“妖后暴虐,因同坤宁宫总管宗盛的奸情被识破,竟痛下杀手,接连残杀了子雍、子容、子德,罪无可赦!” 缙王斜勾唇角,颇有些嘲讽地看向老泪纵横的裕亲王。 他就知道,这老狐狸居心不良。 好在,他并未莽撞行事。 不然,今夜的东临王宫中,怕是要多添上一具尸骸。 众人原以为赫连太后同宗盛的奸情已被坐实,不料,身着素服头簪白花的赫连太后竟由着二位宫婢搀扶着,仪态万方地行至人前。 她略显傲慢地睥睨着跟前神色各异的文武朝臣,最后将眸光落定在涕泗横流的裕亲王脸上。 “贼喊捉贼。三位亲王不幸殒命,哀家必当亲自审理此案,替他们讨回公道。” “妖后,你莫要血口喷人。” 裕亲王寸步不让,反口辩驳着。 赫连太后不悦地摆了摆手,老神在在地道,“有什么事,等天亮后,大理寺内详叙。当务之急,是如何安置亲王们的尸首。” 缙王随口附和道,“本王委实不解,二哥哭得如此伤心,为何都没帮皇兄们阖下眼眸?难道,二哥的悲痛欲绝,仅仅只是逢场作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裕亲王正义凛然,他料定了宗盛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故而,他并不畏惧同赫连太后对簿公堂。 — 翌日 大理寺府衙大堂 赫连太后端坐于高位之上,冷眼睥睨着面色黢冷的裕亲王,哀声道,“即墨子裕,你残害手足,还将这些罪责推至哀家身上,罪无可赦。” 静立于她身侧的宗盛,惨白着一张脸,满面颓然。 裕亲王倏然起身,言之凿凿,“一面之词,何以服众?倒是赫连太后你,公然在后宫中豢养男人,其心可诛。” 赫连太后面色煞白,瞬间泪如雨下,“裕亲王,你好大的胆子!哀家对先帝赤胆忠心,岂容你肆意污蔑?”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今日,宗盛若是敢让太医验验身子,就算本王输。” “有何不敢?” 宗盛缓缓开口,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恰巧对上裕亲王那双狡黠的眼睛。 他挺直了背脊,踱步至裕亲王跟前,面上尽是坦然之色,“裕亲王若要验身,请便。” 裕亲王眉心一跳,顿觉大事不妙。 倘若宗盛连夜挥刀自宫,他怕是有理都说不清。 不过,自宫之后创口颇大,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绝不可能愈合。 思及此,裕亲王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旋即命梁太医、苏太医等一同为宗盛验身。 ------题外话------ 二绿姐:君绿染不在的第N天,想他! 君绿染:求求了,快放本王回去。 二绿姐:相见不如怀念,不放。 君绿染:本王想看看本王的崽崽! 二绿姐:这好办,十个月后您再来~ 君黄染抓狂ing:本王现在就想看!超深入地看! 二绿姐摊了摊手:祝黄染以及大噶晚安好梦~ 469 确为宦官(1更) 大理寺暗房,数十位太医纷纷将宗盛包围其中。 苏太医瞅着面色阴沉的宗盛,稍显为难地说道,“还请宗大总管配合,我等也只是例行公事。” 宗盛狠瞪着苏太医,抿唇不语,迟迟不肯褪下中裤。 他倒是不怕同裕亲王当面对质,他只是觉得被这么多男人窥觑自己已然残缺的身体,是对他人格的一种侮辱。 叩叩叩—— 正当他犹疑不决之时,桂嬷嬷叩响了暗房的门扉,“宗总管,太后命老奴给你带句话。” 宗盛眸色顿沉,颇为艰难地开了口,“说。” “太后娘娘十分感念您多年来的照拂,希望您能为了她,好好活下去。” “知道了。” 宗盛双手紧握成拳,沉吟片刻之后,终是选择了妥协。 少顷,待宗盛再度被带上大理寺大堂之际,他曜黑的眼眸中再无光亮,只余下愤懑与耻辱。 赫连太后无暇顾及宗盛的情绪,着急忙慌地询问着苏太医,“怎么样?” 苏太医笃定言之,“宗大总管确是宦官身份。” “苏太医,你当真看清楚了?” 裕亲王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太医,面露惊骇之色。 宗盛若当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太监,昨夜坤宁宫的血雨腥风,将极有可能被赫连太后、宗盛二人轻易掩盖。 如此一来,裕亲王的嫌疑便骤然飙升。 裕亲王意识到了这一点,心中暗叹不妙。 他焦灼地攥着苏太医的衣领,声色俱厉,“宗盛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 苏太医低眉颔首,战战兢兢,“微臣所言均是事实,裕亲王若是不信,大可亲自查验。” 梁太医等见状,纷纷附和,“还请裕亲王明鉴。” 即墨子宸眸色骤沉,他不动声色地挪到凤无忧身边,低声问道,“难道,宗盛和赫连太后之间,真是清白的?” “宗盛绝不清白。” 凤无忧手中握有宗盛和赫连太后的把柄,底气十足。 只不过,凤无忧深知裕亲王比宗盛之辈更难对付。 她习惯先处理最为棘手的人或事,故而,她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裕亲王。 “裕亲王,有笔账目咱先清算清算。” “凤无忧,你少在这落井下石。” 裕亲王冷哼着,即便宗盛的验身结果令他深感诧异,但他依旧在短时间内恢复了镇定。 凤无忧笃定言之,“昨夜一共有四批人马闯入宫中。雍亲王、容亲王确实死于宗盛之手,但德亲王,完完全全是死在了他最信任的皇兄手上。裕亲王,你认不认?” 赫连太后不知凤无忧此言何意,小心翼翼地替宗盛辩驳着,“凤将军,你莫不是弄错了?不止德亲王,雍亲王、容亲王二人亦是被裕亲王所害。” 凤无忧不咸不淡地扫了眼赫连太后,桃腮含笑,不怒而威,“太后无需心急,臣自会查明真相。” 裕亲王瞅着凤无忧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发怵。 沉吟片刻之后,他微微晃动着衣袖,示意着众人看向他无力的胳膊。 “诸位有所不知,本王这两只胳膊,已于数日前被凤将军硬生生拗断。本王不愿与女人计较,这才选择隐忍不发。若不是凤将军咄咄逼人,自当默不作声地吃了这个哑巴亏。敢问诸位,本王连狼毫笔都握不住,又岂能握得住匕首杀得了身材魁梧的子德?” 凤无忧顿觉好笑,反唇相讥,“一刻钟之前,您还凶神恶煞地攥着苏太医的衣领,这会子怎么又卖起惨来了?” 裕亲王冷哼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谁料,缙王临阵倒戈。 缙王轻咳了两声,洪亮的声音于大理寺中乍响,“二皇兄的手究竟有没有受伤,并非此案关键点。本王只知,二皇兄昨夜设宴款待诸位兄长之时,还能神色自如地把酒言欢,想必骨折对二皇兄而言,仅是小伤,不足为惧。” 裕亲王没想到缙王竟会卑劣地落井下石,冷声道,“六皇弟,祸从口出,望谨言慎行。” “本王所言句句属实,经得起查。昨夜,你设宴款待诸位兄长之时,本王那时还有些纳闷,二皇兄为何一口咬定宗大总管并非宦官身份,直到几位皇兄相继罹难,本王这才顿悟。原来,二皇兄是打算假以他人之手,谋害兄弟手足。” 缙王此话一出,引得文武朝臣纷纷侧目,不明所以。 众所周知,缙王和凤无忧向来不对盘。 可这一回,他竟临阵倒戈,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事实上,缙王的一言一行,均经过深思熟虑。 他心下腹诽着,凤无忧的底气,大部分源自于她背后的君墨染。 昨日夜里,他已将君墨染的行踪透露给云非白。不出意外的话,君墨染绝不可能活着走出云秦。 君墨染一死,凤无忧便不足为惧。 与此同时,他还查探到裕亲王和云非白之间有所勾结。 对他而言,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发力铲除裕亲王。 如此一来,他才有机会争取到同云非白之间的平等对话权。 470 为傅夜沉复仇(2更) 裕亲王自知理亏,但输人不输阵,他依旧满面威仪,显出唯我独尊的王者霸气。 “凡事均需讲求证据。凤无忧,你今日若是拿不出本王谋害德亲王的证据,本王自当告你污蔑皇亲国戚。” “不见棺材不掉泪。” 凤无忧冷哼着,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函,沉声念着,“廿二年初,东临裕王即墨子裕登天下第一阁,花重金买凶杀人。目标为东临傅府,酬金为御赐宝物龙慕翡翠玉、九州夜明珠、南海佛楠珠。” 裕亲王眉头紧拧,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多年前花钱买凶的密函,怎会落到凤无忧手中。 凤无忧虽拿不出昨夜他手刃德亲王的证据,但却翻出了陈年旧案。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凤无忧话音一落,旋即命人呈上龙慕翡翠玉,九州夜明珠,南海佛楠珠,并将密函文书公之于众,“密函之上留有裕亲王的墨宝及指印,诸位可自行核对。” “胡说八道!天下第一阁向来神秘,你又是如何拿到所谓的密函及赃物的?” 裕亲王对此供认不讳,四两拨千斤地将矛头引至凤无忧身上。 凤无忧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爷自然是冒着生命危险,孤身勇闯天下第一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密函。” 赫连太后正了面色,郑重其事地说道,“想不到傅府灭门惨案,竟是裕亲王一手造成!裕亲王,还不认罪?” “陈年旧事,谁又说得清?”裕亲王略显苍白地辩驳着。 凤无忧勾唇浅笑,随即又取出数张地契,特特在裕亲王跟前晃了晃。 “不日前,爷被云秦太子绑至城郊涪陵别苑,九死一生。据云秦太子所述,别苑的正主,正是他安插在东临朝堂上的云秦细作。为此,爷对别苑的主人展开了全方位的调查,结果却在你府上发现涪陵别苑的地契。你可别说这地契不是你的,上头还盖着你的私人印章,绝对假不了。” 裕亲王闪烁其词,避重就轻,“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王府!” 追风阔步上前,适时亮出手中尚方宝剑,冷声道,“凤将军尚方宝剑在手,自然有权搜查裕亲王府。” 东临文武朝臣纷纷看清了形势,不约而同地站在了凤无忧身后。 事实上,自凤无忧拿出裕亲王买凶杀人的罪证之时,他们已然明晰裕亲王同德亲王惨死一案,以及多年前的傅府灭门案逃不了干系。 只不过,评判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倚仗的并不是真相,而是实力。 故而,众人在未探明两方实力之前,绝不会轻易站队。 直到凤无忧出示了裕亲王勾结云非白的证据,落实了裕亲王通敌卖国的罪名,众人才纷纷表态。 凤无忧接着又甩出了裕亲王私自大开城门,引云秦两万精兵入内的文书,“这份文书乃霍起大将军亲手截下,一样出不了错。裕亲王,如你所料,爷确实拿不出昨夜你杀人行凶的证据。就是不知,这份通敌卖国的证据,合不合你的心意?” 裕亲王深知自己再无翻身之日,面色愈发难看。 好在,云非白曾应允过他,只要他肯放云秦两万精兵入关,这两万精兵,便可为他所用。 裕亲王无计可施,只得破釜沉舟,命手下暗卫放出信号弹,一边等待着云非白的援兵,一边凭借着功力高深的暗卫队,企图当朝篡位。 “赫连妖后同缙王、凤无忧等暗中勾结,欲置本王于死地,天理难容。今日,本王必将替天行道,将乱臣贼子一并诛杀!” 凤无忧猜透了裕亲王的心思,吃吃一笑,“你以为,云非白会傻到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救你?你既失去民心,纵有神助,也是枉然。更何况,云非白不是神,他是冷血无情的魔。” 哧—— 裕亲王尚未反应过来,姗姗来迟的百里河泽突然出了手,飞花玉笛直愣愣地贯穿了他的心口。 百里河泽洁癖严重,但当他得知,害得傅夜沉满门被屠之人并非君家老王爷,而是裕亲王之时,满心满意只想着为傅夜沉复仇。 他扫了眼飞花玉笛上的斑驳血迹,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楚七见状,忙不迭地接过飞花玉笛,以一壶清酒将笛身清洗地干干净净。 哗—— 酒水声哗然作响,裕亲王颓然倒地,可他的嘴角却挂着一抹诡谲的微笑。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神色自若的缙王,心下总觉得十分不踏实。 涪陵别苑中,她曾对着刻有“裕”字的柱联出神,云非白有所察觉,却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这足以证明,云非白并不在意裕亲王会否暴露。 正是那个时候,凤无忧突然意识到,也许为云非白做事之人,不单单只有一个裕亲王。 现在看来,缙王应当就是云非白退而求其次的第二个选择。 471 百里河泽舍身相救(3更) 赫连太后暗自松了一口气,正色道来,“近日,诸多祸事接踵而至,许是因朝堂动荡所致。国不可一日无君,奈何储君尚未出世。为稳固民心,哀家只得临危受命,暂代朝政。诸位可有异议?” “太后莫不是以为裕亲王暴毙,就再无人敢指认你的罪行?” 凤无忧莞尔,眸中透着些许玩味。 “哀家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赫连太后神情冷肃,局促地瞟了一眼面上正挂着迷离浅笑的凤无忧,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宗盛锐利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凤无忧,神经亦紧绷到了极点。 站了大半日,凤无忧忽觉腹部隐隐坠痛,不愿长久地耗下去,遂直截了当地命宫人将乾清宫宫女秋雅带上大堂。 她二话不说,掏出颈中吊坠,轻而易举地催眠了心智并不算坚定的秋雅。 “秋雅,你可曾侍过寝?” “从未。” 秋雅婉柔轻细的声音从了无血色的唇瓣中轻吐而出,却似平地惊雷,瞬间吸引力在场众人的视线。 凤无忧得到满意的回答,继而问道,“既未侍过寝,究竟是如何怀上龙嗣的?” “是宗盛大总管。他并非宦官,他为让奴婢趁早怀上身孕,将奴婢哄骗至掖庭暗房之中,一次又一次地凌辱着奴婢。” “你不是心甘情愿的?” “一开始,奴婢害怕至极,自是不愿。但宗盛大总管亲口应允过奴婢,只要奴婢怀上身孕,便可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皇上后宫的第一位宠妃,甚至是东临储君的生母。” 赫连太后又惊又惧,她未曾料想过凤无忧的催眠术这么厉害,竟真能控制他人的心神。 稍稍缓过一口气,赫连太后怒拍桌案,怒声咆哮,“宫女秋雅满嘴胡言!诸位太医已为宗盛验过身,竟还有人怀疑他的宦官身份,真是可笑。” 凤无忧却道,“宗盛的宦官身份,确实不假。只是,其挥刀自宫的时间,并非二十年前,而是昨夜。” 宗盛倏然抬眸,冷冷地看向凤无忧,眸光淬毒。 他既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才换得一线生机,就绝不会任由凤无忧揭开血淋淋的真相。 他绷着不苟言笑的黢黑面容,一字一顿,“你大可问问太医,杂家身上的伤究竟是新伤,还是旧伤。” “想必,诸位太医也只是例行公事,胡乱地扫了一眼你的伤处吧?倘若,你在患处涂上些石灰粉,做旧伤口,诸位太医怕是很难瞧出端倪。” 凤无忧倏然转身,示意追风将袖中金丝乌木盒交至苏太医手中。 “这是...” 苏太医一脸茫然地看向追风,掂了掂盒身,依旧猜不出内里装了何物。 追风硬着头皮说道,“昨夜,府上幼犬贪玩,藏于玉辇之下,随凤将军入了宫。归来之时,口中叼着一截...” 凤无忧见追风难以启齿,大咧咧地补充道,“爷怀疑,那沾满了血迹的腌臜之物,极有可能是宗大总管身上切下的一小部分。倘若宗大总管愿意配合,诸位太医大可凭着金丝乌木盒中的物什,同宗大总管身上患处比对比对。” 宗盛急了眼,怒目而视,“凤无忧,你别欺人太甚。” “太医院数十位太医既已为宗盛验过身,你何必紧咬着不放?” 赫连太后略略心虚地质问着凤无忧,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没多少底气。 凤无忧懒得废话,她阔步行至桌案前,端着静置在赫连太后身前的茶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宗盛裆部泼去。 宗盛躲闪不及,被茶水泼个正着。 他眉头紧蹙,面露痛楚,微微猫着腰,双手紧捂着伤处,大半天缓不过神来。 凤无忧瞅着他双手染上的斑驳血迹,啧啧出声,“宗大总管为瞒天过海,竟将石灰粉涂于患处用以止血,当真是用心良苦。只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一杯茶,就足以让你原形毕露。” 东临文武朝臣闻言,一片哗然。 他们只道是赫连太后意在揽权,却不知赫连太后竟公然在后宫中豢养了一个男人! “国之大耻!” “想不到,赫连太后竟如此厚颜无耻,其罪当诛。” “按宗盛入宫的年份推算,止鸢公主极有可能并非是皇室正统血脉。” ……… 一时间,非议声甚嚣尘上。 众人皆以讥讽的神情看向赫连太后、宗盛二人。 宗盛勃然大怒,豁出了性命,欲拽着凤无忧一同下地狱。 须臾间,他周身内力大振,藏蓝色的衣袍无风而动,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凤无忧,纳命来!” 宗盛暴喝一声,袖中猛然扇出一道凌厉的掌风,朝着凤无忧心口处袭去。 凤无忧得了玉阴阳三十年的内力,自保绰绰有余。 因此,她并未躲闪,准备小试身手,驭周身内力化解宗盛凌厉的掌风。 岂料,百里河泽竟飞扑上前,紧紧地将凤无忧揽入怀中,使得她空有一身内力,却全然无法施展开来。 轰—— 宗盛带着十成内力的一掌落在百里河泽的背脊之上,直接在他纤尘不染的白衣上,轰出了一个鲜明的五指印。 百里河泽口吐鲜血,朝前趔趄了数步。 待他确认凤无忧并未受伤之际,才缓缓地松开了手,淡淡道,“抱歉,弄脏了你的衣襟。” 凤无忧垂眸看着沾染了百里河泽血迹的衣襟,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题外话------ 谢谢大噶的月票推荐票红豆评价票及打赏,笔芯?? 二姐开心地在线卖艺,为大家在线表演睡觉~ 晚安,七月 晚安,仙女们^_^ 472 为太后诊脉(1更) “爷自己可以应付。” 凤无忧低声喃喃,她深知如此言说,极有可能中伤百里河泽脆弱敏感的心,可问题是,她再也不愿同他纠缠不清。 即便,他为她身负重伤,她也不愿再给他一丝一毫的关怀。 百里河泽要的是她的心,绝不是她的同情。 而凤无忧能给予他的,仅仅只是同情。 “区区小伤,对本座来说,不算什么。” 百里河泽半敛眼睑,冗长的睫毛覆在清冷如雪的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唇角处殷红的血无声流淌,落寞,凄艳。 “没事就好。” 凤无忧顿觉语塞,每每面对深情不寿的百里河泽之际,她总会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好似随便一个漫不经意的动作或神情,又或是脱口而出不过脑的话语,都有可能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缓缓背过身去,正面迎向面目狰狞的宗盛。 宗盛见百里河泽为凤无忧挡去了致命的一掌,心有不甘。 他后退了数步,站稳脚跟之后,疾速促发袖箭,朝着凤无忧眉心连发数箭。 凤无忧潋滟红衣逆风而动,指尖银针于谈笑间贯穿飞来毒箭。 下一瞬,她手持尚方宝剑,朝着宗盛胸口劈砍而去。 刀光剑影同绰约虹影重叠,旁人只听见兵刃相交之声,却看不清凤无忧极快的招式。 任督二脉被打通之后,凤无忧早已炉火纯青的近身格斗之术,在精纯浑厚的内力加持下,更显神威。 遽然间,凤无忧周身内力急倾而出,剑刃向上缓缓弓起,直逼宗盛心口死穴。 宗盛见状,急忙向后跃出。 可他前力已失,后力未继,双腿凌空之际,身上伤处骤然传来锥心刺骨之痛。 砰—— 宗盛强忍着胯下剧痛,正打算负隅顽抗,双腿忽地一软,再提不起分毫气力,身体亦重重地直挞下来。 凤无忧居高临下地看着面露苦痛的宗盛,尚方宝剑已横亘在他脖颈之上。 赫连太后恇怯不前,股战而栗,“凤无忧,难道,你打算在大理寺内行凶?” “有何不可?” 凤无忧额前垂下几缕发丝,迎风而曳,她斜勾着唇角,侧目扫向惊惧不已的赫连太后,面上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 “你...” 赫连太后忌惮地看向嚣张狂妄的凤无忧,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这才看清现状,自己并无兵权傍身,唯一能倚仗的,仅仅只是“太后”的虚名。 凤无忧却大不相同。 她不单单是东临骠骑大将军,还是手握七十万北璃大军的北璃公主。 深思熟虑之后,赫连太后和缓了语气,压低了声道,“凤无忧检举裕亲王有功,理应重赏。凤将军,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来,哀家定当极力满足。” 凤无忧瞅着变脸极快的赫连太后,狂抽着嘴角,顿觉十分无语。 她特特偏头,招呼着立于犄角旮旯处垂眉敛眸的苏太医,“苏太医,为太后诊脉。” 苏太医略显茫然地抬眸,先是看看浓烈奔放的凤无忧,再是看向面色惨白的赫连太后,支支吾吾道,“这...” “太后面色不佳,身子欠安。身为太医院院首,难道不该多费点心思?” “臣遵旨。” 苏太医默默汗颜,他从医数十年,光是看着赫连太后煞白的脸色,便知悉她的症结在哪。 “哀家没病,何须太医诊脉?” 赫连太后声色俱颤,身子略略向后倾去,一屁股坐回梨花古木交椅之上。 凤无忧一脚抵在椅面上,略带痞气地想苏太医招着手,“莫怕。你只管把脉,余下的事爷自会妥善处理。” “是。” 苏太医深吸了一口气,轻拭去额上豆大的汗珠,随即颤巍巍上前,硬着头皮忽略了赫连太后声嘶力竭的谩骂,全神贯注地替她把脉。 片刻之后,凤无忧见苏太医沉默不语,特特问道,“脉象如何?” “喜脉。太,太后已有两个月身孕。” 苏太医此言一出,大理寺内外皆是一片哗然。 文武重臣面露鄙夷,纷纷对高位之上羞赧欲绝的赫连太后指指点点。 赫连太后扫了一眼被数位侍卫按压在地的宗盛,却见宗盛并未用正眼瞧她,心下愈发无助。 凤无忧勾唇浅笑,单手轻勾起赫连太后尖削的下巴,“容臣冒昧地问一句,太后腹中骨肉是谁的?莫不是先帝托梦,让您意外怀了身孕?” 赫连太后双手紧握成拳,冗长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可此时此刻的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 473 胤仁归朝(2更) 事到如今,赫连太后心中还存了一丝侥幸。 她特特点了梁太医的名,神神叨叨道,“梁太医,你来替哀家把脉。” 梁太医闻声,眸中精光可见一斑。 在此之前,赫连太后确实给了他不少好处。 只是,赫连太后既已失势,他实在犯不着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扯下弥天大谎。 “太后确确实实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梁太医话音一落,赶忙缩至犄角旮旯处装死。 即墨子宸等闻讯,群起而攻之。 “赫连兰若,你好大的胆子!” 即墨子宸愤怒至极,倏然冲上高位,一手攥着赫连太后的衣襟,声色骤冷,“说!皇上为何会突然暴毙?” “你们...你们同太医院勾结,欲谋权篡位,罪不可赦。” 凤无忧闻言,轻嗤以鼻,“罪不可赦的人,是你。身为东临位高权重的太后,竟同男人私相授受,你对得起黎民百姓对你的信任?想来,即墨止鸢同你腹中胎儿一般,均是你和宗盛淫乱后宫的证据吧?” 赫连太后理亏,眼眶中两行浊泪簌簌滑下。 早知如此,她就该于昨日夜里同宗盛远走高飞。 凤无忧厌恶地看着泪如雨下的赫连太后,冷声道,“皇上的遗诏也是你一手伪造的,对否?皇上从未临幸过宫女,你却因一己私利,勾结敬事房,准备来一出狸猫换子,将自己腹中胎儿推上储君之位。这等心思,确实当诛!” “不!圣旨并非哀家伪造,是宗盛!对,是宗盛一手伪造。” 赫连太后一时没了主意,只得将所有罪责推至宗盛身上。 宗盛缓缓抬眸,认真地审视着自私自利的赫连太后,唇角忽而泛起一抹凉薄的苦笑。 赫连太后又寻到了一个不错的由头,倏然起身,指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煞有其事地说道,“哀家与宗盛之间清清白白,一点儿纠葛也不曾有过。哀家腹中骨肉,实则是皇上的。皇上迟迟不肯纳妃,全是因为哀家。他自幼丧母,潜意识中将哀家当成了至关重要的人。不论你们相信与否,哀家确确实实是被皇上所逼。” 凤无忧眉头紧蹙,顿觉赫连太后恶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轻蔑地看着满嘴谎言的赫连太后,一字一顿,“小德子,将皇上请进来。” “是。” 小德子唯唯诺诺地应着,随即迈着细碎的步伐,将面色苍白,身形羸弱的即墨胤仁迎上了大理寺大堂。 东临文武朝臣神色各异,纷纷侧目看向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清俊少年。 赫连太后吓得六神无主,她双手抱头,鼠窜至桌案下,身子颤得厉害。 “皇帝,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千万别怪母后!” “母后也是被逼的。” 赫连太后误以为在她面前的即墨胤仁已化作冤魂,失控大叫。 “母后,你当真没有良心。朕对你敬重有加,你却在朕的晚膳中下了剧毒,害得朕差点死于非命。若不是凤将军及时赶到,让朕诈死以避祸患,朕恐怕早已死在母后手中。” 即墨胤仁神情略显疲惫,声色清冷。 众人闻言,总算弄清楚事情始末,跪地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 即墨胤仁登上高位,一脚踹在赫连太后腹上,他的声音虽不算宏亮,却显出磅礴的气势,给人以掷地有声的感觉。 赫连太后深知事情败露,再如何辩解也无济于事。 无计可施之下,她再度奔向宗盛的怀抱,可怜兮兮地乞求着他,“宗盛,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凭你的能力,定能杀出一条重围!哀家答应你,同你远走高飞,同你恩爱两不疑。” 宗盛缓缓伸手,轻抚着赫连太后的脸颊,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兰若,你当真是全天下最无情的女人。” “哀家知道错了,从今往后,哀家什么都听你的。” 宗盛沉痛地闭上眼眸,他虽深刻地意识到赫连太后的冷血无情,但还是决定以血肉之躯,杀出重围,最后一次护她周全。 即墨胤仁嫌恶地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人,不等宗盛出手,他一声令下,百名精卫齐齐出动,顷刻间便将宗盛、赫连太后二人包围其中。 “事不宜迟,斩立决。” 即墨胤仁薄唇轻启,杏眸中杀气凛然。 君墨染临行前,给即墨胤仁留了一支精兵队,以护他周全。 即墨胤仁原以为宫中祥和安宁,决计用不到这支精兵。 不成想,朝堂之上,竟有这么多人欲置他于死地。 474 止鸢身世之谜(3更) 哧—— 遽然间,宗盛的身体同时被数把长剑贯穿,殷红的血迹泼墨般将赫连太后煞白的脸颊染得通红。 “啊——” 赫连太后颓然抛开气绝身亡的宗盛,失声痛哭。 即墨胤仁置若罔闻,他侧转过身,从凤无忧手中接过尚方宝剑,凉飕飕道,“母后,朕这就送你归西。” 话音一落,他再无迟疑,倏地出手,一剑自赫连太后胸口处贯穿而过。 “皇上英明!” 身后,众臣齐声高呼。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众臣忽然意识到,一直躲在君墨染羽翼下的即墨胤仁似成长不少。 如今的即墨胤仁,身体虽同以往一般羸弱,但性子却比往日坚定许多。 即墨胤仁冷眼看着瘫在地上垂死挣扎的赫连太后,微微俯下身,夺过她手中的鸳鸯锦帕,旁若无人地擦拭着剑上血渍。 凤无忧站在他身侧,瞥了眼即墨胤仁发颤的双手,轻拍着他单薄的肩膀,“都过去了。” “嗯。” 即墨胤仁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坐回高位之上,锐利的眼眸令众人为之一振。 他从来都不想要什么皇位,和自由相比,皇位根本无足轻重。 正是因为向往自由,他才会这么喜欢凤无忧。 凤无忧与生俱来的随性洒脱,是他终其一生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过,自今日起,他当将这份喜欢深深埋藏在心底。 爱而不得,便博爱天下。 “皇弟!” 即墨止鸢红着眼眶,全然无视了众人眸中的鄙夷,阔步上前,将即墨胤仁拥入怀中,“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即墨胤仁轻轻推开了即墨止鸢,声色尽显疏离,“皇姐,请自重。” 正当此时,即墨子宸突然开口,话里行间皆是质疑之意,“皇上,长公主的身份理应详查。皇室血脉,绝对容不得丁点儿的差错。” “臣附议。” 东临朝臣异口同声道。 众人对于这位性子温婉,知书达理的长公主并无偏见,只是赫连太后在后宫中豢养男人一事确实太过离谱。 这使得众人对即墨止鸢的身份,持怀疑态度。 即墨胤仁看向镇定自若的即墨止鸢,淡淡道,“皇姐可敢与朕滴血验亲?” “嗯。” 即墨止鸢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口应下。 凤无忧总觉得滴血认亲毫无理论依据,十分不靠谱。 即便如此,她还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二人在大理寺朝堂之上大张旗鼓地滴血认亲。 她心下腹诽着,即墨止鸢既然敢在这个节骨眼儿闯入大理寺,应当有十成的把握足以证明自己和即墨胤仁确有血缘之亲。 其中缘由,凤无忧暂时还想不明白。 不过,只要即墨止鸢不碍着她的事儿,安安分分地当她的东临长公主,凤无忧亦无意为难她。 少顷,苏太医指着碗里相融的两团鲜血,沉声道,“看来,公主确是皇室血脉!” 即墨胤仁似是对结果不大满意,面色冷沉,语气不善,“来人,送长公主回宫。” “皇弟...” 即墨止鸢讶异地看向即墨胤仁,她不明白即墨胤仁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 好在,她总算保住了长公主的身份和地位。 她不动声色地长舒了一口气,面部神情稍稍松懈,这才显露出浅浅的笑意。 ------题外话------ 绿染也想念大噶,晚安~ 475 阴魂不散云非白(1更) 半个时辰之后,太史令将坤宁宫事变整理归档,并将起草简书呈给即墨胤仁过目。 即墨胤仁粗略地浏览了一遍,旋即将之交至小德子手中,沉声言之,“太史令已将坤宁宫事变始末记录在册,诸位爱卿熟读史册后,方可离去。” 他话音一落,小德子便扯着嗓子诵读着太史令笔下的坤宁宫事变。 史册中,只字不提秽乱后宫的赫连太后,仅以“染疾暴毙”四字概括。 东临朝臣面面相觑,心下皆是满腹疑虑。 仅少数眼界开阔者,猜透了即墨胤仁的心思。 不得不说,即墨胤仁诈死归来之后,气场、胆识均比之前强了不少。 他虽痛恨赫连太后,但依旧命太史令将赫连太后身上的丑闻统统抹去。 此举,并非是为了保全赫连太后的颜面,而是为了保全皇家颜面。 皇家威仪不损,则民心永固。 待日落西山之时,东临众臣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结伴走出大理寺。 百里河泽受伤颇重,一度陷入昏迷之中。 凤无忧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扛回紫阳观,毕竟,他纯粹是为了救她才负的伤。 好在,楚七动作尤为麻利,不声不响地将百里河泽扛至背上,省得凤无忧为难。 凤无忧瞅着楚七远去的背影,乐得清闲。 她原打算回摄政王府小憩片刻,不经意间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这使得她临时改了主意,朝神算医馆的方向阔步而去。 追风瞅着凤无忧双手紧捂腹部,只道是她月信将至,身体有些不适。 故而,他特特寻了个由头,先行回了摄政王府,只留下无情一人随侍左右。 “王妃,你怎么了?” 无情连连搀扶着步履虚浮的凤无忧,关切问道。 凤无忧摇了摇头,略显迷茫地说道,“许是腹中崽崽在翻跟头。” “啊?” 无情讶异地看向凤无忧平坦的腹部,讷讷出声,“王妃,你有喜了?” “爷不确定。” 凤无忧加快了脚程,心下只想着尽快弄清楚她究竟怀没怀孕。 不料,她才走出两三步,云非白竟如鬼魅般从巷道口蹿出。 他瞅着凤无忧神色略显疲态,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担忧。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阔步上前,倏然伸手,将凤无忧散落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动作生涩且僵硬。 凤无忧满头黑线,调转了个方向,疾步离去。 云非白见状,快步跟上,不依不挠地问着,“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 凤无忧点了点头,冷声应着。 闻言,云非白急了眼,猛地拽着她的胳膊,认认真真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身体怎么会不舒服?” “看见你,爷浑身不舒服。” 凤无忧被他晃得两眼发黑,差点儿又吐了他一身。 云非白勃然大怒,扬起手就欲掌掴凤无忧。 无情忙不迭地拦在云非白身前,寸步不让,“云秦太子,我家王妃说了,见到你就浑身不舒服。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家王妃。” “滚开。” 云非白一掌将无情击飞,他深紫色的眼眸定定地锁着凤无忧,缓声言之,“跟本宫走一趟。不然,你的这位贴身侍卫,怕是活不过今日。” “好。” 凤无忧想要逃脱云非白的魔爪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如此一来,无情极有可能因她丧命。 她不愿看到身边人受到一丝一毫的迫害,不得已之下,只得再度上了云非白的玉辇。 无情拭去唇角血迹,作势欲冲上前和云非白同归于尽,“你若想带走王妃,就先从我的尸骸上踏过!” 她话音一落,隐于暗处时时刻刻保护着凤无忧的天下第一阁顶尖杀手亦跟着蠢蠢欲动。 凤无忧见形势不妙,连声道“听话,先回去。” “可...” “没什么可是。” 凤无忧不容商榷地说着。 她深知天下第一阁是君墨染手中的一大筹码,若是让云非白得知君墨染才是天下第一阁的阁主,后果不堪设想。 许是被凤无忧的态度所取悦,云非白心情大好,破天荒地没有为难无情,紧跟在凤无忧身后上了玉辇。 他长袖一挥,轿帘似落珠般次第垂下,恰好隔绝了周遭无数双好奇的目光。 云非白侧目,急迫地将凤无忧搂入怀中,厚薄适中的唇紧贴着凤无忧的脸颊,尤为眷恋地深嗅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凤无忧眉头微蹙,指间银针已于云非白意乱情迷之见扎入云非白喉头。 滋—— 他脖颈间的伤处喷涌出数股涓细血流,染透了随风而曳的轿帘。 凤无忧趁机挣开他的桎梏,冷言相向,“云非白,少拿你肮脏不堪的手碰爷!” 476 落水(2更) 云非白随手抹去脖颈间的斑驳血渍,并不气恼。 他意识到凤无忧对他的抵触情绪颇深,稍有收敛,不再对她动手动脚。 凤无忧一想起云非白骤然贴近的唇,心中满是嫌恶。 她用力地擦拭着她的脸颊,仿若要揭下自己一层皮一般,力道极重。 云非白见状,强硬地按下她的双手,怒声道,“做什么?你以为这么不遗余力地伤害自己,本宫就会心软?” “爷从没这么想过。爷只是觉得恶心。” “凤无忧,本宫劝你,别给脸不要脸。” 云非白怒意正盛,若是搁在以前,他定会将凤无忧大卸八块。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愈发舍不得伤害她。 即便,她将他扒光了悬挂在城门口,使得他一度成为全东临的笑柄。 即便,她数度忤逆他的话,并全盘打乱他的计划。 他依旧舍不得对她动手。 凤无忧偏过头,心中郁气难纾。 她没想到,自诩北璃第一恢弘的她,遇见云非白之后,竟频频遭他非礼。 这让她十分不痛快。 凤无忧腹诽着,改明儿个务必记得在脸上涂上一层粪土,让他嘬粪嘬个痛快。 云非白知她动了火气,无意惹她生气,遂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能力不错,三两下功夫便扫清了东临朝堂上的老鼠屎。” “关你屁事。” 凤无忧语气不善地回呛着他。 她总觉得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纵使他一直笑脸相迎,她依旧很想骂脏话。 最好能骂得他祖坟生烟! 云非白耐性耗尽,若不是看在她身体不舒服的份上,他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见她双手一直紧捂着腹部,云非白试探性地问着,“可是因为月信的缘故?” “关你屁事。” 凤无忧懒得同他浪费口舌,不论他说什么,只管回怼便是。 “停轿!” 云非白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手攥着凤无忧的衣襟,将她连拖带拽地拎进驿馆之中。 凤无忧试图以体内浑厚的内力摆脱云非白的桎梏,可云非白的功力显然在她之上。 在他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她的胜率接近于无。 意识到自己并非是云非白的对手,凤无忧只得稳住心神,免得因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动了胎气。 彼时,君拂正优哉游哉地侧卧在院中贵妃躺椅上。 她半眯着眼眸,乐此不疲地教训着杵在一旁忍气吞声的桃红。 她见云非白归来,乍然起身,趿拉着鞋履,扭动着杨柳细腰行至他跟前,满脸谄媚令人无法直视。 “太子殿下,拂儿总算将您盼回来了。” 云非白扫了眼梨花带雨的桃红,冷斥着矫揉造作的君拂,“少在本宫面前逢场作戏。你若是敢对桃红腹中胎儿下手,本宫必定扒去你一层皮。” “冤枉。拂儿身怀六甲,行动多有不便,又岂会对桃红下手?” 君拂脆声解释道,这才发觉云非白手中拎着的女子,竟是凤无忧。 她眸光微闪,瞬间来了些兴致,缠着云非白的胳膊,歪着脑袋瞅着面容黢冷的凤无忧,“太子殿下,这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云非白不耐烦地甩开君拂,恶狠狠地警告着她,“不得动她。” “太子殿下莫不是虏她回来充当个洗脚婢?依拂儿之见,就该让她刷刷恭桶,好杀杀她的锐气。” 君拂眉梢微挑,略为得意地看向凤无忧,似是在向她宣战。 啪—— 云非白狠扇了君拂一巴掌,打得她双耳轰鸣。 君拂原以为云非白打算折磨折磨凤无忧,才将她带回驿馆之中。 不成想,云非白似乎十分维护凤无忧。 “太子殿下恕罪。” 君拂规规矩矩地跪在云非白脚边,大气都不敢出。 凤无忧摇了摇头,只道是君拂作茧自缚。 想当初,君拂在摄政王府之时,那般自在得意! 而今,她却只能仰仗云非白的鼻息而活。 愚昧,且可悲。 “君拂,本宫警告你,少在本宫面前乱晃。不然,总有一日,你会被本宫暴虐而亡。” 云非白完全没想过给君拂留几分情面,当着一院子的暗卫、婢女的面,尤为冷肃地斥责着君拂。 “拂儿晓得了。” 君拂兀自垂泪,心中纵有诸多不服,亦不敢宣泄一二,只得苦苦受着。 云非白极其厌恶哭哭啼啼的女人,他原想抬脚将君拂揣至一边,又顾念着她腹中胎儿,终是收回了脚,转而将凤无忧带至西院最里侧的厢房之中。 砰—— 云非白踹门而入,一手将凤无忧甩至厢房内宽阔的浴池之中。 他冷眼看着在水中挣扎不止的凤无忧,慢条斯理地捋起衣袖,沉声道,“只要你乖乖交出北璃兵符,并且答应本宫同君墨染断绝关系,本宫就捞你上来。” 凤无忧呛了数口池水,肺部仿若要炸裂一般,难受得说不出话。 云非白瞅着凤无忧这般光景,心口处隐隐作痛。 不过,他终究是做不来怜香惜玉那一套。 女人在他的眼中,仅仅只是泄欲及传宗接代的工具。 凤无忧也不例外。 “本宫给你一天时间,若是想明白了,朝门外喊一声便是。” 云非白不愿在屋中多做停留,他深怕多看她一眼,坚如磐石的心就会软得一塌糊涂。 “格老子的,怎么所有人都知道爷惧水!” 凤无忧紧靠在浴池壁沿上,深怕一个不小心,一头栽入水中。 云非白阴恻恻说道,“期限一到,你若还是不肯松口,就别怪本宫不知怜香惜玉。” 他前脚刚走出厢房,凤无忧便卯足了劲儿,欲趁势爬上浴池。 岂料,浴池上突然罩下一张由细密铁丝编织而成的网。 若不是凤无忧身手敏捷,猛地蹿入水中,避开锈迹斑斑的铁网,此刻的她,怕是要被铁网上萌出的细铁丝儿扎得千疮百孔。 “云非白,你这个卑劣小人!” “啊——汝母俾也!” “改日,你若是落到爷手中,爷非将你削成人干。” 凤无忧一边逞着口舌之快,一边紧攥着自上而下将浴池盖得严丝密缝的铁网,以免落入水中,溺毙嗝屁。 所幸,浴池中的水位并不算高,满打满算,也才没过凤无忧胸口。 凤无忧渐渐克服了心中恐惧,气沉丹田,引体内浑厚内力至手掌中,欲徒手掰开质地虽不算坚硬但极有张力的弧面铁网。 咣当—— 折腾了近一刻钟的功夫,凤无忧终于撕开一大道口子。 此时,她已累得气喘吁吁。 “呵!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君拂姿态娴雅地端坐在浴池前,她翘着二郎腿,一边为自己描涂着丹蔻,一边冷嘲热讽地奚落着凤无忧。 凤无忧懒得搭理君拂,她双眸微闭,背靠着冰凉彻骨的池壁,屏息凝神。 君拂见不得凤无忧这副高傲的模样,狠淬了数口,恶狠狠地咒骂着她,“恬不知耻的小蹄子!先是臭不要脸地勾走了王兄的魂,现在又对云秦太子投怀送抱。你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 “爷勾走的岂止是你王兄的魂?他的身,他的心,他的一切全部属于爷。至于云非白,谁爱要谁要,爷不稀罕。” 凤无忧不遗余力地踩着君拂的痛处,反唇相讥。 “你去死!” 君拂气得面色发红,眼球暴突,原本姣好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 凤无忧莞尔浅笑,即便身处于她最惧怕的水域之中,她依旧强作镇定,尽量不让君拂看出她面上的惧色。 “你以为,没了爷的牵绊,你王兄就能看上你?醒醒吧。你和你王兄之间,不单单是隔着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盐可甜的爷,还隔着两方截然不同的天地。” “你没出现之前,王兄对我关爱有加。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负气出走?倘若那天深夜,我并未出走,又岂会落得这步田地!” 君拂心有不甘,她蹲伏下身子,双手紧握着凳脚,魔怔般朝着浴池上的铁网砸去。 她恨不得将凤无忧沉溺于浴池之中。 在她看来,她所有的不幸,全是凤无忧一手造成。 君拂早就受够了在云非白面前毫无尊严地伏低做小。 要知道,遇见云非白之前,她可从未受过这么多委屈。 凤无忧瞅着君拂暴力砸网的狰狞模样,忍不住为她拍手叫好。 她刚好乏了,浑身不得劲儿。 君拂若真能砸出个窟窿,倒是能替她省去不少事儿。 “凤无忧,你笑什么?” 君拂砸了半天铁网,肆意宣泄着心中不满,直到累得大汗淋漓,才发觉凤无忧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凤无忧笑眼弯弯,出言调侃着她,“你是君墨染安插在云非白身边的卧底么?这么卖力地砸着铁网,是怕爷呼吸不畅闷死在水中?” “你无耻!” 君拂扔去手中矮凳,憋了一肚子火无从发泄,杵在浴池边上气得直跺脚。 正当此时,厢房窗慵上突然闪现过一道清丽的人影。 君拂揉了揉眼,死死地盯着窗慵上的人影,怯生生问道,“谁?” “蠢货。杀鸡焉用牛刀?和将死之人呈什么口舌之快? 北堂璃音推开窗慵,熟稔地爬窗而入。 她轻蔑地扫了眼头戴帷帽,一派天真的君拂,全然未将她放在眼里。 君拂看着用墨发遮去大半边脸的北堂璃音,仰面大笑,“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北堂璃音,你瞅瞅自个儿现在的模样!想来,除了缙王那好色之徒,再无男人肯要你吧?” “永远分不清轻重缓急的蠢货!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本可以对本宫评头论足?” 北堂璃音不悦地翻着白眼,一字一顿,“拔了毛的野雉,自不量力。” 凤无忧冷眼看着对骂不休的两人,乐得清闲。 她趁势撑开之前被她撕开的一大道口子,正欲钻出铁网之际,却被眼尖的北堂璃音逮个正着。 “凤无忧,这回你插翅难逃!” 北堂璃音深怕凤无忧挣脱了铁网的桎梏,飞身上前,双膝硬磕在铁网之上,利落地掏出袖中瓷瓶,朝着浴池中投放剧毒。 君拂这才反应过来,她颇为兴奋地蹲伏在北堂璃音身侧,缓声问道,“这是何毒?致命否?” “自然。” 北堂璃音勾唇邪笑,“凤无忧,你抢走了本宫的一切,今儿个本宫便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 凤无忧看向于水面上弥散开来的粉末,心下暗叹不妙。 以北堂璃音的性格,定会不假思索地在池水中投放最为致命的剧毒,毁她的容,焚她的身,让她在煎熬中痛苦死去。 思及此,凤无忧只得放手一搏,凝周身内力于双掌之中,欲徒手撕开铁网。 然,北堂璃音眼疾手快,随手扔去手中空瓶之后,又从袖中掏出尚未开封的瓷瓶,尽数往凤无忧紧紧勾在铁网上的纤纤玉手洒去。 凤无忧下意识地缩回手,为避开水面上急剧扩散的浅黄色粉末,不得已之下,只得屏住呼吸,潜入池底。 477 去而复返(3更) 厢房外,桃红见凤无忧遇险,焦灼万分。 她没想到,云非白前脚刚走,君拂就着急忙慌地赶来找凤无忧的麻烦。 “这可如何是好!” 桃红焦急地跺着脚,孤身一人在驿馆门口来回踱步。 隐匿在暗处的暗卫见桃红一脸焦炙,悄无声息地从檐角处飞下,站定至桃红跟前,稍显关切地问道,“桃红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桃红如遇救星一般,快步上前,双手紧攥着暗卫的胳膊,急声道,“大人,你可知殿下去了何处?君拂郡主正在西厢房中肆意凌虐太子殿下带回的女人。我就怕再晚一步,那女子撑不过去...” 暗卫却道,“桃红姑娘,属下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至于殿下带回的女人,即便死了,也不是你的责任。君拂郡主若是犯了错,殿下自会处置。” “西厢房里的那个女人,绝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殿下留着她定有大用,若是不幸殒命,殿下怪罪下来,我等亦难辞其咎。” 桃红心急如焚,好声好气地央求着身前面色冷肃的暗卫。 暗卫仅仅只是瞥了眼西厢房窗慵上的绰绰人影,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他随口搪塞着桃红,“桃红姑娘,夜已深,还请您速速回屋歇息。” 桃红气急,冷声道,“你若是不告诉我殿下去了何处,我就闯入西厢房之中,同君拂郡主同归于尽。到时候,看你还怎么跟殿下交代!” 暗卫面露难色,却也不敢拦着桃红。 毕竟,她腹中所怀,极有可能是云秦未来的储君。 正当此时,云非白去而复返,他远远地就听闻桃红的叫嚣声,心下顿生厌恶。 他原以为,桃红性子温顺,和君拂之流大不相同。 不成想,他前脚刚离开驿馆,桃红就凶相毕露,比起君拂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桃红,你在做什么?” 云非白背手负立,踏夜而归。 桃红得见云非白,盈盈水眸忽地挂下两行清泪,“殿下,您快去看看凤小将军吧!君拂郡主伙同北堂璃音,欲将凤小将军溺毙在浴池之中,情况十分凶险。” 云非白眉头紧蹙,遽然间,竟不敢跨入西厢房之中。 他深怕自己来晚了一步,凤无忧已身遭不测。 桃红见云非白突然顿住脚步,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袖,低声道,“殿下,凤小将军危在旦夕,您快去看看吧!” 云非白垂眸,看向梨花带雨的桃红,猛地扼住她纤细的脖颈,“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凤无忧的死活,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冤枉!桃红仅仅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如今得殿下垂怜,才得以安稳过活。至于凤小将军,她曾对桃红有恩。若不是她仗义相救...” 云非白见桃红对答如流,话里行间并未出现什么错处,这才打消了心中疑虑。 他倏然松开桃红,疾步往西厢房的方向飞奔而去。 若是平时,十个君拂都不会是凤无忧的对手。 可问题是,凤无忧极度怕水。 云非白正是担忧凤无忧不慎溺毙在浴池之中,才特特下调了浴池的水位。 不成想,君拂竟敢伙同北堂璃音那个毒妇向凤无忧下手! 478 绝地反击(4更) 彼时,凤无忧已沉至池底。 她双手抱膝,蜷缩至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颤。 因极度的恐惧,她周身气力于短时间内消磨殆尽。 凤无忧茫然无措地睁开眼眸,放眼四周。 令她失望的是,周遭除却黑洞洞的池水,再无他物。 更可怕的是,她总感觉阴冷黑暗的池底,突然生出无数双触手,正不遗余力地将她拽入深渊之中。 彷徨,失措。 天昏,地暗。 浴池边,北堂璃音微眯着眼睛,瞅着池底如受惊的小鹿般不敢动弹的凤无忧,冷笑道,“沉溺而死,还真是便宜你了。” 北堂璃音曾听邱如水说过,凤无忧极度惧水。 因此,即便凤无忧顺利地避开了她投下的烈性毒药,北堂璃音也不见得多着急。 反正,不论是毒发身亡,还是溺毙而亡,凤无忧总归活不过今晚。 君拂秀眉紧蹙,心神不宁地盯着死水微澜的池面,低声询问着北堂璃音,“你就不怕北璃王报复?” 北堂璃音斜勾唇角,阴恻恻笑道,“凤无忧是死是活,与本宫何干?除却你,谁见过本宫入过西厢?” 她话音一落,便扭着杨柳细腰,徐徐行至窗前,利落地翻窗而出。 驿馆占地并不算大,北堂龙霆所住院落恰巧紧挨着云非白所住院落。 故而,北堂璃音只需爬出窗,便可轻而易举地躲过云非白院落中的所有暗卫,安然无恙地回至北堂龙霆所住院落。 君拂终于意识到北堂璃音这是打算将所有罪责推至她的身上,又气又急。 “该死!” 君拂银牙碎咬,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确确实实打算将凤无忧沉溺在浴池之中。 不过,按照她原先的规划,即便东窗事发,纵有人亲眼目睹她于今夜入过西厢,她也完全可以洗脱自身嫌疑,一口咬定凤无忧纯粹是意外溺毙。 可问题是,北堂璃音竟无脑地在池面上洒了一层淡黄色的烈性毒药! 如此一来,云非白若是问起,她百口莫辩。 君拂忐忑不安地盯着池底毫无动静的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凤无忧在池中憋了这么久,应当已经咽气。 “事已至此,只能硬扛着了。” 君拂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着。 她双手紧护着微微凸起的腹部,寄希望于云非白能看在她腹中胎儿的面上,饶她一命。 池底,凤无忧愈发虚弱,冰凉的池水一点一点侵袭着她的身子。 她蜷缩着身体,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腹部。 虽然,“喜当娘”对她来说十分突然。 可她还是渴望着,能亲口对君墨染说出这个喜讯。 可惜,她似乎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好似有璀璨的星光在黯黯寂落。 不多时,在她即将完全失去意识之际,眼前的黑暗骤然被列缺霹雳劈开一大道口子。 刺目的光芒照耀在她身上。 强光虽未给她带来丝毫的暖意,却让她得见逆光而来,周身都散发着烫金色光晕的君墨染。 凤无忧唇角微扬,她缓缓伸出手,无比眷恋地凝望着近在咫尺依旧俊美无俦的君墨染。 可当她伸出手的那一瞬,亮光骤然消逝,光影里君墨染的身影亦于须臾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凤无忧这才意识到,眼前所见,仅仅只是幻象。 濒死之际,凤无忧嗡嗡作响的耳际,倏然回荡着玉阴阳的声音。 他说,她并非天生惧水,只是尚未克服心中恐惧。 一旦克服惧意,她便能所向披靡。 凤无忧再度睁眸,试图去克服心中的恐惧。 眼下,已到了求生无门的地步,死亡离她近在咫尺。 对于无路可退的她来说,彻骨冰凉的池水给她带来的生理上的恐惧,正在逐步消退。 少顷,她强作镇定,气沉丹田,尝试着以体内浑厚的内力逼退从四面八方用来的冰凉池水。 君拂惊愕地盯着本该死去,却突然浮上水面的凤无忧,心虚不已,“你怎么还没死?” 凤无忧小心翼翼地避开漂浮于池面上的剧毒药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后背紧贴着池壁,声色骤冷,“君拂,你的死期到了。” 砰—— 凤无忧正欲凭借喷薄欲出的内力拧断铁网,云非白恰恰踹门而入。 他一掌掀飞了呆愣愣杵在浴池边上的君拂,而后徒手毁去铁网,将狼狈不堪的凤无忧捞上了岸。 “凤无忧,你还好吗?” 云非白看着狂咳不止的凤无忧,心中生出几分狂喜。 万幸!她还活着。 云非白激动地将她揽入怀中,“凤无忧,你可知本宫有多担心你?” “放开。” 凤无忧猛一使力,将他推至一旁。 云非白暗忖着凤无忧应当是受惊过度,这才懒得维持面上的平和。 “本宫在,没人敢动你。” 云非白深知凤无忧不会给予他任何回应,心下亦不报一丝一毫的期许。 他见凤无忧并无大碍,这才起身,阔步行至倒地不起的君拂身前。 “太子殿下,饶命!” 君拂蜷缩着身子,双手紧捂着肚子,痛苦地低吟出声。 云非白熟视无睹,抬脚猛踹着君拂的光溜溜的脑门儿,“本宫警告过你,不得动她。” “殿下饶命!拂儿再也不敢了!” 君拂呜咽不止,哀声求饶。 “本宫给过你多次机会,是你不知珍惜。” 云非白发了狠,一脚将君拂踹至浴池之中。 “殿下,求求你,看在拂儿腹中孩儿的份上,饶拂儿一命。” 君拂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热流正汩汩涌出她的身体,无助地攥着云非白的衣摆,只盼着他能良心发现。 出乎她意料的是,云非白为了替凤无忧出气,竟全然不顾她腹中孩儿。 他一脚将君拂踹下浴池,淡漠地看着在浴池中锋利挣扎的君拂,冷声言之,“你以为,怀上本宫的骨肉,就能为所欲为?君拂,你别忘了,同样怀上身孕的人,还有桃红。” “拂儿错了。从今往后,拂儿定当规规矩矩,恪守本分。” 君拂彷徨无助地在水中扑腾着,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落得一身伤的人会是她自己。 “啊——” “水中有剧毒,殿下救我!” 君拂失声尖叫,卯足了气力欲抬起她被淡黄色粉末侵蚀的手臂,可她却惊骇地发现,北堂璃音所投之毒具有强效腐蚀的作用。 仅眨眼功夫,她原本白玉无瑕的胳膊,就被腐蚀了一个大窟窿。 云非白广袖一挥,不疾不徐地将君拂捞上了岸。 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君拂腹中孩儿。 倘若,他的身体并未被君墨染伤过根基,他绝不会如此渴慕孩子。 可现在,他必须尽快生下得以继承大统的储君,以此巩固太子之位。 他淡淡地扫了眼就君拂血肉模糊的胳膊,随意地朝她怀中扔去一瓶金疮药,“自行上药。本宫警告你,若是再敢违逆本宫的意思,本宫绝不轻饶。” “晓得了。” 君拂讷讷应着。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腹中孩子已经没了。 可她太过惧怕云非白,深怕没了孩子的庇护,云非白会对她痛下杀手。 “滚。” 云非白再不愿多看君拂一眼,他急转过身,蹲伏在凤无忧身前,轻声细语,“没受伤吧?”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君拂血迹斑斑的襦裙,心下了然。 天道轮回,种因得果。 想不到,最后意外小产之人不是她,而是君拂。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她可没忘记北堂璃音在浴池边说过的话。 有朝一日,北堂璃音若落在她手中,她必定将之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君拂瞅着云非白对凤无忧和颜悦色的模样,心中酸楚,无法言喻。 少顷,她缓缓起身,步履蹒跚地往门外走去。 尚未站定,腹部倒像是被千万把利刃穿插一般,痛得她差点晕厥。 砰—— 君拂一时失了重心,下盘不稳,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 这一跌一撞,使得她微微凸起的腹部仿若被猛兽撕咬过一般,痛得她浑身发颤。 云非白并未注意到君拂襦裙上的斑驳血渍,他只当君拂这般痛苦,完完全全是胳膊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所致。 殊不知,和胳膊上的伤痛相比,君拂此刻倒像是历经了分娩之痛一般,眼前一片黑暗。 云非白不耐烦地催促着她,“区区小伤,何须装模作样?滚回屋去,别让本宫再看你你这张苦大仇深的脸。” “是。” 为了保命,君拂只得忍气吞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站起身,一寸寸朝门口挪去。 每向前跨进一步,她都好似踩在针毡上,浑身战栗,痛不欲生。 对此,云非白浑然未觉。 此时的他,眼里心里都只有凤无忧一人,一股脑儿地将君拂忘至九霄云外。 他单膝跪地,为给予凤无忧足够的安全感,双臂微张,欲将她带入怀中。 凤无忧敏捷地避开了他的手臂,冷声道,“滚开。” 云非白的手尴尬地停滞在空中,勃然大怒。 下一瞬,他周身戾气喷涌而出,一手擒着凤无忧的脖颈,威逼利诱道,“说,愿不愿意跟着本宫?你若愿意,云秦太子妃之位非你莫属。若是不愿,本宫不介意将你扔至池中,任你自生自灭。” 凤无忧不想再生枝节,沉声道,“爷需要考虑一段时日。” 云非白见凤无忧的态度有所缓和,他黢黑的面色亦跟着逐步放晴。 “来人,替她更衣。” 他见凤无忧连打了数个喷嚏,担忧她在冷水中浸泡太久,染了风寒,特特命宫婢为她更衣。 凤无忧虎视眈眈地看着云非白,迟迟不肯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好好休息,本宫明日再来看你。” 云非白深知凤无忧对他的抵触情绪有多大,他不愿逼急了她,这才破天荒地做出了退让。 事实上,他也不是没想过强取豪夺,只不过时机尚不成熟。 一来,他还指望着利用凤无忧,顺利夺得她手中的北璃兵权。 再者,倘若君墨染得以完身而退,凤无忧作为君墨染唯一的软肋,其用处自不必分说。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尚未恢复完全,功能虽未丧失殆尽,但却大受影响。 云非白不愿在任何人面前露怯,故而,在他完全恢复之前,他绝不会贸然动她。 待他起身离去,凤无忧这才被二位宫婢搀扶着离开西厢浴房。 凤无忧回眸,淡淡地扫了一眼死水微澜的浴池,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向上的弧度。 这半日,她过得十分煎熬,但也并非毫无收获。 自她从池底浮上水面之际,她便知,纠缠着她数十年的心魔,去矣。 “姑娘,你去哪儿?” 跟随在凤无忧身后的婢女略显迷茫地看着她的背影,急声询问着她。 凤无忧偏转过身子,反问道,“君拂在何处?” 婢女怯怯地往左手边的厢房一指,压低了声道,“君拂郡主脾气暴躁,姑娘若是无事,最好离她远远的,以免被她误伤。” “无妨。” 凤无忧推门而入,冷眼看向倒在榻上啼哭不止的君拂。 君拂缓缓睁开眼,她瞅着步步迫近的凤无忧,下意识地往卧榻里侧挪去。 “凤无忧,你还想做什么?” “爷毕竟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是爷的天职。” 凤无忧帅气地撩开衣摆,端坐在卧榻之侧,目不转睛地盯着惊惧不安的君拂。 她一手掀开盖在君拂身上的被褥,犀锐的眸光看向君拂襦裙上的血污,薄唇轻启,“果真,害人害己。这不,你连赖以保命的免死牌都丢了,还怎么在云非白面前安然无虞地活下去?” ------题外话------ 千年等一回的爆更,夸我~ 479 夜长梦话多(1更) “凤无忧,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既已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君拂手足无措地捂着襦裙上的斑驳血印,眸中恨意可见一斑。 “是你一直紧咬着爷不放。” 凤无忧懒得同她废话,俯身拾起榻下鞋履,硬往她嘴上塞去,旋即镇定自若地替她诊着脉。 君拂呜呜哀鸣,心中萌生出一股屈辱之感。 她费劲地吐掉堵在她嘴上的鞋履,声泪俱下地央求着凤无忧,“你能不能看在王兄的面子上,放我一马?真正想置你于死地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抢走了你北璃公主身份的北堂璃音!” “闭嘴。” 凤无忧全神贯注地替君拂把着脉,旋即又探了探自己的脉象。 在她看来,她的脉象和君拂的脉象并无实质性的区别。 只是,君拂突发小产,身体虚弱,脉象也变得相当无力。 凤无忧讪讪地收回了手,这才确定自己当真怀上了身孕。 这一回,她不像刚刚得知自己“喜当娘”那般惊愕,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 君拂困惑地看着兀自发笑的凤无忧,略显谄媚地讨好着她,“嫂嫂,你就放过拂儿这一回吧。拂儿还小,不懂事,你可千万别同拂儿计较。” 凤无忧哂笑道,“爷不至于傻到在云非白的眼皮底下对你动手。你且好生兜着这永远长不大的肚子,有朝一日,若事情败露,自不必爷动手,云非白必定容不下你。” 她随手替君拂盖上被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厢房。 彼时,云非白的贴身暗卫亦为凤无忧搬来了凌风酒楼近乎所有的菜色,好酒好菜地供着她。 凤无忧恹恹地扫了眼琳琅满目的菜肴,态度冷淡至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爷吃不下。” “姑娘想吃什么,尽管跟属下说道。” “不必了。” 凤无忧淡漠地关上门扉,转身之际,却阔步行至食案前,大快朵颐。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五斗米折折腰,也是情理之中。” 凤无忧“吧唧吧唧”吃得正欢,还不忘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若是旁人被云非白绑架囚禁,但凡有点儿骨气,都不会碰嗟来之食。 可饥肠辘辘的凤无忧根本不在乎什么君子气节,她只想要喂饱自己以及腹中正在发育期的崽崽。 “狗蛋,多吃点肉!” “将来长得白白壮壮,跟你俊美无俦的爹一样!” 凤无忧一想起君墨染,食欲锐减,“啪”地一声丢下手中筷箸,挺着鼓鼓的肚子瘫在榻上,回忆着她和君墨染之间的点点滴滴。 “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归来。” 凤无忧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转身将玉枕搂入怀中,呼呼大睡。 半梦半醒之间,她竟迷迷糊糊地将怀中玉枕当成了君墨染,娇嗔地呓语着,“墨染,抱紧爷。” “替爷摸摸背。” 凤无忧翻了个身,重重地压在玉枕之上,小鸡啄米般对着玉枕一阵乱啃。 似是久未得到回应,凤无忧心下有些不开心。 她半坐起身,三两下褪去周身衣物,尤为主动地对玉枕“投怀送抱”。 “墨染,爷馋你。” “从第一眼见你,就想着将你吃干抹净。虽然,那感觉并不是十分美妙,痛得要死。但只要睁开眼眸,确定身前是你,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凤无忧扬唇浅笑,几日不见君墨染,她眼里心里却满满的都是他。 就连她无法掌控的梦境中,也能得见君墨染的身影。 屋外,追风、铁手、司命、无情等人姗姗来迟。 他们原打算破门而入,将凤无忧带回摄政王府。 但闻凤无忧呓语不止,只得在门外守着,任谁也不敢跨入内室。 铁手好奇至极,压低了声询问着追风,“王明明不在王妃身边,王妃到底在跟谁说话?” “嘘!王妃大概是做了一场春意盎然的美梦。万万别吵醒她,关键时刻搅人美梦,实在罪过。” 追风笑吟吟地解释着,他思忖着等君墨染回来,一定要将凤无忧今夜所说如数转达。 君墨染若是得知凤无忧此刻的光景,必定会身体力行地回应着她。 到时候,还怕凤无忧怀不上身孕? 追风的笑容逐渐猥琐,他激动地搓着双手,满眼尽是君墨染温柔地抱着婴孩的感人画面。 内室之中,凤无忧睡得愈发深沉。 她修长的玉腿横陈在玉枕之上,双手亦不老实地在枕面上游移着,“唔——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魅惑的男人?” 凤无忧想象着指尖触碰到的是君墨染坚实的腹肌,心猿意马,“墨染,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每一回,爷只要瞥见你腹上暴突的血管,就忍不住想将你按在地上一阵摩擦。” 她的手缓缓地向下移去,潜意识里有些害怕,深怕触碰到不该触碰的部位。 但几日不见,她确实十分想他。 沉吟片刻之后,她终是大着胆子,将完好无损的玉枕拆了个遍。 “墨染,你怎么有气无力的?” 凤无忧娇嗔地咕哝着,声色喑哑至极。 屋外四人闻声,冷不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司命双手环胸,颇为担忧地说道,“若是让王得知我们四人竟偷听王妃的呓语,还不得宰了咱们?” “平素里的王妃豪气万丈,怎么一到夜里,竟这般温柔?” 铁手委实搞不懂凤无忧在内室中做了些什么,他只觉凤无忧的声音十分悦耳。 无情俏脸红透,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原以为凤无忧在君墨染面前,亦是一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架势。 不成想,凤无忧妩媚起来,连无情这般冷漠的女人,都招架不住。 追风喜笑颜开,连声感叹道,“王真是好福气。家有仙妻,夫复何求!” 许是追风的笑声过大,正沉浸在美梦中的凤无忧被噪音扰醒,不满地咕哝着,“时辰还没到呢,别瞎嚎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学公鸡打鸣呢!” 她话音刚落,突然忆起自己身处驿馆之中。 她猛地睁开眼眸,下意识地朝身侧望去。 果不其然,这一切仅仅只是她的一场梦! 追风等听闻凤无忧转醒,伙同着司命、铁手一道,将无情推入内室之中,“你去看看王妃!” 无奈之下,无情只得硬着头皮,朝卧榻之上未着寸缕,怀中尚还抱着玉枕的凤无忧走去。 凤无忧眨了眨眼,见无情乍现身前,窘迫地扯过被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无情,你怎么在这?” 凤无忧面色绯红,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无情亦尴尬地移开眼,磕磕巴巴道,“属下救驾来迟,让王妃受惊了。” “爷没说梦话吧?” “………” 无情沉默不语,她委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凤无忧好面子,肯定接受不了自己这般窘态被他人窥去。 沉吟再三,无情只得模棱两可地答道,“属下刚来,什么都没听见。” “如此甚好。” 凤无忧长舒了一口气,她一边利落地穿上衣物,一边向无情解释着自己未着寸缕的原因,“天儿可真热,爷睡得迷迷糊糊,出了一身汗。不知不觉间,竟将衣服给扒没了。” 无情硬着头皮应着,“确实有些热。” 阿嚏—— 她话音未落,凤无忧却因受了寒气,接连打了数个喷嚏。 一时间,场面尴尬至极。 凤无忧讪讪笑着,试图为自己挽回颜面,“穿得少了,又有些凉。” 无情配合地附和着,“王妃所言极是。” 凤无忧解释了大半天,心里依旧过不去这个坎儿。 她突然攥着无情的胳膊,低声道,“无情,今夜之事万万不可传出去,也不得告诉君墨染!不然,爷这张俊脸都不知该往哪里搁。” “王妃请放心,我等必将替您保守秘密。” 无情瞅着俏脸绯红的凤无忧,强忍着笑意,柔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题外话------ 叮咚~ 二堂姐小葵花后妈课堂开课啦! 今天跟大噶提一下,“即墨”是复姓,和欧阳,上官一样哦~ 最后,再来个无奖竞猜叭: 即墨子宸是即墨胤仁的叔叔还是哥哥? 480 给小血管寄情书(2更) “我等?!” 凤无忧局促地咽了咽口水,徐徐扭过头,看向窗慵上的颀长人影。 “王妃,您没事吧?” “爷没事。” 凤无忧瞅着从门外款步走入的追风等人,再度将脑袋缩回被衾之中。 追风讪讪而笑,轻声道,“王妃莫担忧,属下什么都没听到。” 司命筛糠般点了点头,附和着,“属下也没听到。” 铁手眉头一皱,大咧咧道,“你俩为何睁着眼睛说瞎话?方才明明还兴致勃勃地听着墙角!尤其是追风,在烛光的映照下,笑得跟油菜花一般,黄澄澄!” 追风满头黑线,忙不迭地捂着铁手的嘴,“铁憨憨,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铁手挣开了追风的手,煞有其事地说道,“话说回来,王妃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模样忒瘆人,倒像是坊间流传着的用以唬小孩的深夜恶灵虎姑婆。” “胡说八道。爷明明是婉转甜美的小夜莺!” 凤无忧气呼呼地扯去蒙在头上的被衾,振振有词道。 无情重重地点了点头,连接过话茬,“夜莺哪有王妃您千娇百媚!” 凤无忧闻言,这才作罢。 她虎视眈眈地盯着追风等人,再三强调着,“今夜之事,不得告诉君墨染。不然,他定要笑话爷太过放浪。” “是。” 追风毕恭毕敬地应着,顺带捂牢了铁手的嘴,免得铁手语出惊人气煞凤无忧。 凤无忧扫了眼乱作一团的卧榻,脸颊依旧烫得厉害。 她翻身下榻,气鼓鼓地行至书案前,一边提笔写信,一边念念有词道,“真是不可思议!爷这般正儿八经的汉子居然拜倒在人石榴裤下。” 追风笑意炎炎地凑至凤无忧身前,自发自觉地替她研墨,“王妃说得极是。今夜之事,纯属意外,都怪男色太迷人。” 凤无忧闷哼着,“今夜的事,不准再提。” 追风恭声应着,转身便将凤无忧今夜出的糗,飞鸽传书告知君墨染。 “王妃,此地不宜久留。” 司命瞅着屋外幢幢灯火,审慎言之。 凤无忧置若罔闻,她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不自觉地咬着手中的狼毫笔,吃了一嘴的墨,才将狼毫笔甩至一旁。 “突如其来的崽崽,愁煞爷矣!” 凤无忧仰靠着椅背,本打算写封信告知君墨染他很快就要喜当爹一事,可一提笔,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什么崽崽?” 追风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视线纷纷落在凤无忧的肚子上。 “爷好像怀上了崽崽,可问题是,怎么算,时间都不太对。” 凤无忧颇为苦恼地说着,“最关键的是,君墨染曾对爷说过,他的身体早在九年前就被毒坏了。爷若是将这个喜讯告诉他,他万一怀疑爷偷人怎么办?” 铁手心直口快,大咧咧说道,“王的身体百毒不侵,怎会被毒坏?” 追风狠瞪了一眼铁手,不着痕迹地替君墨染圆着谎,“王妃莫担忧。我等均可以作证,王妃绝没有偷过人。再者,纵使王的身体曾被剧毒所侵,但到底过了这么多年,兴许体内余毒全清了呢?” “所言甚是。” 凤无忧点了点头,开始奋笔疾书。 铁手正欲开口反驳,追风已迅疾移至他身后,他单手紧捂着铁手的口鼻,沉声道,“速速去请顾神医。小心些,万万别惊动了潜伏在驿馆外围的暗卫。” 铁手耳根红透,侧目瞟了一眼雅人深致的追风,扭扭捏捏道,“追风,你的胸膛好生结实!” “就知道胡思乱想!我对男人没兴趣。” 追风嫌弃地瞥了一眼含羞带怯的铁手,连拖带拽地将他扔出了屋。 “追风,你变了!前几日,青鸾这么对你说的时候,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让她靠一辈子。” 铁手不满地嘀咕着,他实在想不明白,追风为何总是差别对待他和青鸾。 “你和青鸾怎能相提并论?” 追风如是说着,而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扉。 他不动声色地瞄了凤无忧一眼,发现她正全神贯注地奋笔疾书,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早已下定决心欲同青鸾长相厮守,可问题是,他们二人暂无婚约,若是让凤无忧得知他和青鸾进展如此神速,确实有些不妥。 此刻,凤无忧正趴在书案上,尤为谨慎地斟酌着笔下的每一个字。 “墨染,你真的太厉害了。恢弘得让爷叹为观止,体力好得让爷嗷嗷大叫,小脸儿俊得让爷魂牵梦萦,寤寐思服。顺便告诉你一个喜讯,您老人家马上要当爹了。” 凤无忧逐字逐句地诵读着,还时不时地询问着站定在身侧的无情,“爷文采如何?” 无情辛苦地憋着笑意,绷着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一本正经地答道,“王妃文采斐然,无情佩服得五体投地!王若是收到你的亲笔书信,定会欣喜若狂,感动得涕泗横流。” “当真?爷怎么觉得细节描述得不够具体?” 凤无忧担忧君墨染他贵人多忘事,遂又加了一大段篇幅,详细描述着他们洞房花烛夜泛舟河上的缱绻绮丽画面。 这一回,饶是追风这般风月老手,亦绯红了脸,杵在角落里装死。 凤无忧足足写了大半个时辰,搜肠刮肚想出一大堆溢美之词,将君墨染夸得天花乱坠,这才满意地将信笺交至追风手上。 追风微微颔首,麻利地将信笺收入袖中,“属下即刻命人给王送去。” 话音一落,追风便步履匆匆地遁逃而去。 这会子,他满脑子都是君墨染和凤无忧泛舟船上,以手作桨,奋力“划船”的场景。 尤其是凤无忧斟酌再三特特加在信笺末尾处不着调的情话,扎扎实实地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数个时辰之后,追风耳边依旧萦绕着那句“碧波荡,绿水盈盈,墨染船技贼鸡啦棒”。 司命瞅着追风落荒而逃的滑稽模样,心下愈发佩服脸皮厚比城墙的凤无忧。 要知道,追风可是十里八乡之中出了名的厚脸皮。 想不到,凤无忧随随便便一封信,竟能让追风红透了脸。 凤无忧打了个哈欠,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却见司命如同门神一般杵在跟前,随口道,“先回去歇着。爷暂时还不能离开驿馆。” “为何?” 司命不解地询问道。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肃杀,声色骤冷,“北堂璃音、君拂二人千方百计地算计爷,爷不给她们一点教训,心中郁愤难纾。” 除此之外,凤无忧更想弄清楚云非白打算利用已然混入东临都城之中的云秦两万精兵做些什么。 平心而论,云非白并不好对付。 他的手上掌握着这片大陆上的最强战力,实力不容小觑。 即便是足以一手遮天的君墨染,同云非白博弈之时,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稍有差错,满盘皆输。 司命略显迟疑地说道,“驿馆危机四伏,王妃当真决定在驿馆中过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凤无忧瞅着窗慵上的幢幢人影,郑重其事地说道,“仅一炷香的时间,院中守夜暗卫竟多了三倍有余。看来,今夜极有可能再生变故。司命,你替爷去一趟城郊,同北堂老头儿说一声,让他小心云秦精兵伏击,注意安全。” “是。” 司命再不敢怠慢,旋即翻窗而出,踏月而去。 无情不明所以,恭声问道,“难不成,云秦太子这是在声东击西?” “非也。” 凤无忧凑至窗前,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院中暗卫,心事重重地说道,“院中暗卫倍增,纯粹是为了防爷开溜。对云非白来说,爷暂时还有利用价值,他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爷动手。爷担忧的是,云非白狗急跳墙,不择手段地向爷身边的人下手。尤其是北堂老头儿!他心眼儿实,若是不慎被云非白忽悠,误以为爷身遭不测,自乱阵脚欲同云非白同归于尽,当如何是好?” “北璃王戎马半生,作战经验丰富,定然不会轻易上当受骗。” “但愿如此。” 凤无忧双手紧捂着胸口,不知为何,她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今晚会出事。 481 喜脉之谜(3更) 吱呀—— 正当此时,内室中的一扇偏窗被铁手轻轻推开,顾南风阴沉着一张脸,气呼呼地窗槛上跳下。 未等凤无忧开口,他竟瘪着嘴,转过身紧抱着刚从窗槛上跳下尚未站稳脚跟的铁手,嚎啕大哭。 铁手却没心没肺地笑着,“追风习惯从身后突袭,你喜欢‘正面交锋’,你俩若是凑一块,刚好合适。” 顾南风狠淬了一口,撒开手向后退了数步,随即眼神幽怨地看向凤无忧。 “凤无忧,今儿个你必须给老子一个交代!” 顾南风抹着脸上晶莹的泪珠,鼻音浓重。 “发生了何事?” 凤无忧瞅着悲痛欲绝的顾南风,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因为阿黄?” “不就是因为这孽畜!傍晚时分,这只色欲熏心的狗子,竟趁着老子净身沐浴的空当,潜入老子屋中,将兔兔给糟蹋了” “………” 凤无忧满头黑线,一时间亦不知该如何安慰顾南风。 阿黄生性放浪,成天寻花问柳。 近段时日,凤无忧原以为阿黄收敛了不少,不成想,它还惦记着顾南风的那匹赤兔马。 “不如这样,爷将阿黄全权交由你处置,如何?” “也不知道那只色欲熏心的狗子,给兔兔灌了什么迷魂药。老子只不过训斥了阿黄几句,兔兔居然抬腿蹬老子!” 顾南风委屈至极,他指了指自己头上被赤兔马踹出的脓包,泣不成声。 凤无忧失笑,“想来,阿黄和兔兔实乃情投意合。万事万物,皆有缘法。你还是少操点儿心吧。” 顾南风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听说,君墨染那棵嫩白菜就是被你给拱了!” “注意措辞!爷那叫疼爱。” 凤无忧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驳着。 顾南风眼角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络绎不绝地往下掉。 “顾神医,危急关头,万万不得意气用事。”无情见顾南风迟迟不肯为凤无忧诊脉,心下亦十分焦灼。 “哼!” 顾南风冷哼着,面上仍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身体倒很诚实。 他利索地放下斜跨在腰间的腰间,旋即全神贯注地替凤无忧把着脉。 “脉象平稳,并无病症。不过,寐香之毒弥散速度越来越快,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危及生命。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君墨染能顺利寻到天山灵狐。” “难道,爷这不算喜脉?” 近些时日,她愈发嗜睡。 故而,她早已料到寐香之毒弥散的速度有所加快。 只是,她更纠结的是,她居然没怀上身孕! 顾南风瞅着她失望的神情,特特为她再把上一脉,“最后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君墨染离京之前。” “你们...你们成婚前,有没有?”顾南风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道。 “没有。” 凤无忧自然而然地将数月前的那一次意外排除在外,笃定地答道。 “按理说,即便怀了身孕,起码也得六七日,才会出现喜脉。” “也就是说,爷没怀孕?” 凤无忧拍了拍肚皮,嗷嗷干嚎着,“我的崽崽!狗蛋!” 顾南风听着凤无忧起的名儿,噗嗤笑出了声。 “凤无忧,你确定君墨染不会抽你?起个名儿未免太过随意。” “你是不是在诓爷?爷近来总想着干呕,还特别能吃,难道这不是怀孕的症状?” 凤无忧挺了挺平坦的腹部,神情略略有些沮丧。 一开始误以为自己怀上身孕之时,她只觉这是晴天霹雳。 而今,她却十分渴望肚子里能装着一个和君墨染血脉相连的崽崽。 “凤无忧,你是不是对自己存在着什么误解?你的胃口向来不错,一直都很能吃。” 凤无忧虽觉顾南风说得颇有几分道理,依旧有些不服气,“你就不能委婉一些?” “至于频频干呕,纯粹是因为洞房花烛夜你们在游舫上的动静过大,使得你过于亢奋,进而出现了晕船的反应。” “爷从不晕船。都怪君墨染,老是勾引爷!惹得爷一整晚都好似踩在棉花之上,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 顾南风心下啧啧称奇,他长这么大,还从未遇见过凤无忧这般豪放的女子。 更合理地说,应当是豪放却不放荡。 想来,凤无忧潜意识里,已然将自己当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凤无忧尤为眷恋地顺抚着毫无动静的腹部,不甘心地追问着顾南风,“滑脉又是怎么回事?” “寐香之毒已渗入血脉,致使脉象略有偏差。” “想来也是。君墨染曾说过,他的身体早已被毒坏。爷若是怀得上,才有鬼呢!” 凤无忧如是安慰着自己,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她抱着极大的热忱,准备迎接即将出世的崽崽。 没想到,她曾为之欣喜若狂的胎动,单单只是腹中郁气。 “来日方长。” 顾南风正打算和凤无忧商议阿黄和兔兔的婚事,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482 借醉意吐真情(4更) 凤无忧警铃大作,忙不迭地将无情、铁手连同着顾南风往窗台方向推去,“速走!若是让云非白发现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无情担忧地看向凤无忧,急声道,“王妃,要走一起走。” 凤无忧显得十分镇定,如是说道,“云非白也不是吃素的。爷兴许尚未踏出驿馆,满院的暗卫就该将爷重重包围了。” 叩叩叩—— “凤无忧,再不开门,本宫踹门了。” 云非白显然没什么耐性,加上今夜喝了几两酒,醉意熏然,性子亦愈发暴躁。 闻声,凤无忧着急忙慌地将杵在窗口处不肯离去的三人扔出窗外,旋即又利落地紧掩上窗扉。 砰—— 云非白在门外驻足片刻,未等到凤无忧开门,索性一脚将紧掩着的门扉踹地四分五裂。 下一瞬,一袭淡紫色身影从门外徐徐转出。 云非白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地顺在背。 他微仰着头,双眼迷离,唇角忽然向上勾起,勾勒出一抹惊心动魄的魅惑。 凤无忧驻足窗前,倏然回首,看向半身邪魅半身阴暗的云非白,薄唇翕动,“你会表演胸口碎大石么?” 云非白神情微滞,好半天依旧没回过神。 他怔怔地询问着凤无忧,“何意?” “你脚力不错,竟能一脚将完好无损的门扉踹得四分五裂。倘若,你还会表演胸口碎大石,将来即便不做云秦太子,也可以靠卖艺养家糊口。” “放肆!本宫乃真龙天子,岂能当街卖艺?” 云非白扫了眼食案上所剩不多的残羹冷炙,轻笑道,“想不到,你还挺能吃。” “过誉。” 云非白见她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显出一副防备的模样,心下尤为不爽。 他阔步上前,将她桎梏在怀,鲜有地冲着她撒娇,“本宫醉了,可否借你一用?” 凤无忧误以为云非白将她当成了痰盂,欲朝她身上呕吐,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忿忿言之,“休想!” “凤无忧,别给脸不要脸。本宫乃云秦太子,位高权重,难道还配不上你?” “你到底喜欢爷什么?” 凤无忧郁猝至极,纤纤细手往他裆部一指,不怕死地说着,“你就不怕再被削一次?即便不怕,你也该时刻谨记着,是爷将你扒得精光倒挂在城门口,让你沦为全东临百姓的笑柄。” 云非白恼羞成怒,厉声警告着她,“别试图触碰本宫的底线。不然,以本宫的实力,想毁了你简直轻而易举。” “你们这群冠冕堂皇的政客,对付女人的手段,倒是如出一辙地相似!” 凤无忧嫌恶地将他推至一旁,冷声道,“云非白,你可千万别落在爷的手里。不然,爷必定会不遗余力地毁了你。” 云非白理智渐渐回笼,他虽不是十分了解凤无忧,大致也能看出凤无忧天生反骨,逼不得。 “凤无忧,你少自作多情。本宫怎么可能喜欢你?君墨染碰过的女人,本宫嫌脏。” “君拂染指过的男人,爷也看不上。” 凤无忧反唇相讥,她委实看不惯云非白这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轰—— 云非白怒极,一掌砸在凤无忧身后的墙壁上。 墙上瞬间现出数道裂纹,大有倾塌之势。 他许是担忧凤无忧被误伤,猛地攥着她的胳膊,将她往怀中带。 凤无忧嗅到他身上扑鼻而来的酒气,眉头微蹙,强硬地挣开了他的束缚。 她后退了数步,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耐着性子劝说着他,“云非白,你可千万别被爷的美色所迷惑。对你而言,爷是织网的恶魔,是致命的毒药。” 云非白苦笑着,他又何尝不知凤无忧是致命的毒药? 倘若可以轻易割舍她,忘却她,他又岂会自取其辱,成日犯贱地凑她跟前总想引起她的注意! 沉吟片刻之后,云非白又换了另一副面孔,一改方才的炽热,恢复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 他紫眸微闪,阴恻恻言之,“君墨染带兵远征,仅仅只是一个幌子,对么?据线人来报,君墨染真正要去的地方,是云秦天山。” 凤无忧惊慌失色,狭长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云非白,“你想做什么?” 见凤无忧这么紧张君墨染,云非白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冷嘲热讽道,“这么紧张做什么?你以为,你的身子有这么值钱?” 这些年来,他什么女人没见过。 比她妖娆的,比她妩媚的,比她温柔的,比她更懂得取悦人的,比比皆是。 可正是因为她的离经叛道,她的宁折不弯,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爷的身体又不是什么货物,岂能用金钱来衡量?” “故作清高,你和君墨染之间,难道就不是交易?倘若,他一无所有,你还会嫁他?” 凤无忧却道,“爷看中的人必有其闪光之处。试问一个自带光环,光芒万丈的人,又怎会一无是处,一无所有?” 483 君绿染上线营业(5更) 云非白微微愣神,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凤无忧见状,不耐烦地询问着他,“你究竟想要什么?” “北璃兵符。” “不可能。” 凤无忧毫不迟疑地回绝了云非白。 她确实很担心君墨染眼下的处境,可她绝不能草率地交出北璃兵符,置北璃七十万大军的生死于不顾。 云非白面容冷冽,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威逼利诱道,“若是不交,君墨染和傅夜沉二人,都得死。若是乖乖交出兵符,本宫也许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傅夜沉向她辞行当晚,凤无忧便察觉傅夜沉许是打算孤身前往云秦天山为她寻药引。 只是,她反应过来之时,傅夜沉早已不知去向。 而今听云非白如此言说,凤无忧反倒放心了一些。 君墨染本就是十分强悍的存在,若再得傅夜沉的助力,想要完全避开云非白所设埋伏,虽十分困难,但并非毫无几率。 “凤无忧,本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速速交出北璃兵符!” “做梦。” “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难道,你非要本宫将北璃王的首级摆在你眼前,才肯乖乖就范?” “爷相信北堂龙霆。他绝不会愚笨到被你一个后辈玩弄于鼓掌之中。” 云非白身上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狂傲,他听闻凤无忧将他称为北堂龙霆的“后辈”,心中自是不满。 他一脚踹在食案前的平凳上,怒声朝屋外的暗卫吼道,“来人,带北璃王!” 过了好一会儿,屋外才徐徐飘来暗卫怯生生的回应,“回殿下,北璃大军已尽数撤回北璃边境内,北璃王亦毫发无损地脱离了我方精兵的掌控。” “废物!” 云非白雷霆震怒,他还等着手下传来捷报,生擒回北堂龙霆。 没想到,两万精兵,还逮不回一个北堂龙霆! 凤无忧暗戳戳地松了口气,她垂眸看向手腕处北堂龙霆亲手为她佩戴上的镯子,展颜浅笑。 “你这是在嘲笑本宫的无能?” 云非白突然发狂,猛一发力,打横抱起凤无忧,阔步往西厢浴池的方向走去。 凤无忧瞬间来了火,“格老子的!你别动不动就抱着爷成不成?爷有手有脚,何须你抱?” “闭嘴。” 他脚踹虚掩着的门扉,将凤无忧抛下浴池,阴恻恻说道,“既然,你不肯交出兵符,就在浴池中静思己过罢。本宫倒要看看,君墨染在你和权势之间,究竟会如何选择。” “麻烦请你出去的时候,帮爷带上门。” 凤无忧优哉游哉地靠在池壁上,得知自己并未怀孕之后,她倒是随意了不少。 云非白原本只想吓吓她,但见她摆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心口郁愤难纾,忿忿然拂袖离去。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云非白走出西厢之时,突然心血来潮,应了凤无忧所言,替她掩上了门扉。 凤无忧仅仅只是诧异地瞟了眼消失在暗影中的深紫色背影,旋即又偏转回头,舒舒服服地泡着温水澡。 自上一回劫后余生时起,她已完全克服心中惧意。 即便将整个身子都浸在池水之中,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 凤无忧惬意地哼着小曲儿,心下腹诽着,将来若是有机会同君墨染共浴,她定要为他上演一场出水芙蓉魅惑湿衣撩人洑水秀。 — 翌日,云秦天山。 在暖阳的照耀下,融化的雪水,从高悬的山涧,从峭壁断崖上飞泻下来,似千百条闪耀的珠链,于山脚下汇成涤荡的溪流。 溪浪淘淘,绽出万朵白莲。 傅夜沉着一袭红衣,于溪涧中逐水而上,倒像是素色雪山脚下的一朵娇花。 他怀中,浑身雪白的灵狐正舒服地眯着眼,由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它的绒毛。 群峰上白皑皑的雪线之下,密密的塔松重重叠叠的树枝丫杈,漏下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影。 君墨染策马而来,墨发随风狂舞,周天的奔波,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疲惫。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傅夜沉,低醇且极具磁性的声线,比起空谷泉音,更能蛊惑人心。 “灵狐,本王势在必得。” “先来先得。” 傅夜沉温柔地抚摸着灵狐毛茸茸的脑袋,不疾不徐地说着。 他在此地蛰伏了整整两日,这才逮着灵狐。 这会子,他自然不愿将自己辛苦擒获的灵狐拱手相让。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透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若不是看在傅夜沉为了凤无忧付出良多的份上,他早就拧断傅夜沉的脖颈。 他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音色骤冷,戾气毕现,“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傅夜沉深知自己不是君墨染的对手,不愿同他硬碰硬,颇为诚恳地说道,“我只想为她做点什么。” “她只需要本王。” 君墨染刀锋般寡情的眼眸微微眯起,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 傅夜沉紧揣着天山灵狐,虎视眈眈地看向君墨染,“你未免太过霸道!” “那又如何?” “摄政王,我们不如做笔交易?你若答应不抢灵狐,我便将无忧的亲笔信交还给你。” 傅夜沉如是说着,旋即从广袖中掏出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 ------题外话------ ——花美男们的打脸合辑 君绿染:五万字不见,本王依旧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今日头条:过气王爷在线营业,卖力表演胸口碎大石,收藏却纹丝不动。 云非绿:本宫每次出街游行,雷动的掌声总会让本宫膨胀。 明日头条:过气太子爷江东卖菜,舍身切丁却无人愿为其投月票。 百里绿泽:本座受伤,人恒怜之。无忧为此夜夜垂泪到天明。 小道消息:过气俏国师夜夜绿茶心机妆下海营业,评论条数不增不减哭唧唧。 484 本王要当爹了!(1更) “你以为,你有资格同本王讨价还价?” 君墨染引人沉堕的容颜下,藏着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戾气。 他微微上扬的唇,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下一瞬,他轻飏袖袍,纵身飞下马背,大步行至傅夜沉身前。 “速速交出本王的信。” 君墨染声色清冷,气势逼人,姿容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傅夜沉见状,识趣地缩回身子。 他不情不愿地将信笺扔至君墨染怀中,闷声道,“信鸽没吃成,信笺还被你掠夺了去。摄政王,你若是再敢同我抢灵狐,我必定奋不顾身,与你拼命。” “自不量力。” 君墨染瞅着信笺上略显潦草的字迹,冷肃的面颊上突然现出一抹和煦的浅笑。 “无忧写了什么?” 傅夜沉见君墨染傻笑不止,心下顿生出几分好奇,随即不怕死地凑至君墨染身侧,目不转睛地看向他手中的信笺。 平素里,君墨染无论是批阅奏折,还是阅览兵书,基本上都能做到一目十行。 可此刻的他,却恨不得将信笺上的每个字拆分成一幅幅画面,凭想象脑补着凤无忧写信时的娇俏模样。 几日不见,他真的很想很想她。 想她的弯弯笑眼,想她娇憨的甜音,想她迷人的身躯。 更想将她拥入怀中,像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那般,狠狠地要她。 不知不觉间,君墨染的心已经因她软得一塌糊涂。 当他看到凤无忧怀上身孕之际,欣喜若狂,恨不得爬上山岗,向全天下昭告,他的女人给他怀了崽崽。 当他看到凤无忧担忧自己怀疑她红杏出墙时,又觉得时而胆大包天,时而怂得要命的凤无忧可爱至极。 傅夜沉瞅着信笺上凤无忧的甜言蜜语,冷不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委实有些好奇,君墨染当真有凤无忧说得那般恢弘? 思及此,傅夜沉不动声色地往君墨染裆部瞟去,奈何袍裾过于宽松,什么也看不出。 君墨染敏锐地察觉到了傅夜沉的视线,并无半分恼怒之意。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鲜少地显出得意之色,并激动地将傅夜沉搂入怀中,附耳轻语,“本王要当爹了!” 君墨染的声色魔魅且极富磁性,带着与生俱来的欲和念,悦耳至极。 可听在傅夜沉耳里,却仿若催命魔音。 傅夜沉无语地看向得意忘形的君墨染,语气颇酸,“你要当爹跟我说做什么?怀孕之人,又不是我。” 君墨染这才意识到怀中多了一个大脑袋,他微微皱眉,将傅夜沉扔至一旁,侧转过身子,继续品读着信笺。 傅夜沉仿若黏皮糖糕一般,死缠着君墨染,紧挨着他健硕的臂膀,睁大了眼偷瞄着信笺。 他万万没料到,凤无忧竟在信笺中简述了当年裕亲王陷害君老王爷一事,亦提到了百里河泽手刃裕亲王以替傅夜沉报仇一事。聚书库 沉吟片刻之后,傅夜沉冷声质问着君墨染,“你早就得知是裕亲王屠了傅府?” “那又如何?” 君墨染将信笺叠放整齐,藏于心口处,满心欢喜。 傅夜沉却气红了眼,“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裕亲王才是傅府的仇人?” “你没问。” 君墨染简言之。 傅夜沉见君墨染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心中郁气难纾。 他双手紧握成拳,猛地朝君墨染脸颊砸去,“你可知,这些年来,我一直将你当成势如水火的仇敌?” “本王不介意多一个仇敌。”君墨染微微侧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傅夜沉的拳头。 傅夜沉彻底被君墨染激怒,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不介意,但是我介意。你可知,因为心中这份错位的恨意,我尤为世俗地迁怒至与你甚为亲密的凤无忧身上,差点亲手杀了她?” 君墨染眉头轻蹙,心中怒意勃发。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凤无忧顶着面上鲜明的巴掌印,孤身前来救他的那一夜。 天知道他有多心疼她! 该死的傅夜沉,哪壶不开提哪壶! 砰—— 君墨染将傅夜沉的双手反绑于身后,猛地挥动着拳头,狂殴着他。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心里若是有恨,不妨冲着本王来。为何非要为难无辜的她?” “你还好意思质问我?若不是你,我岂会动手伤害无忧!你可知,因为那一巴掌,我和她的无数种可能都被扼杀殆尽!” “你和她,绝无可能。” 君墨染冷哼着,倏然松开了桎梏着傅夜沉胳膊的手。 傅夜沉踉跄倒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狠瞪着狂熬霸凛的君墨染,趁其不备,纵身跃起,朝着君墨染的脸颊猛地挥去一拳头。 君墨染倏然抬手,挡去傅夜沉砸来的拳头,薄唇轻启,“裕亲王背景不简单,你张扬鲁莽,极易坏事,本王不愿打草惊蛇。” 闻言,狂躁不已的傅夜沉才安静了下来。 他满脸颓唐地看向君墨染,沉声道,“所以,你并非刻意隐瞒?” 君墨染微微颔首,神情冷漠。 若不是凤无忧在信笺中特特提了一句,让他不要虐待傅夜沉,他才不愿费心劳神地同傅夜沉浪费口舌。 骤然间,天山上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嘶鸣声。 君墨染、傅夜沉二人纷纷仰头望去。 只见一望无垠的雪线之上,忽然涌出密密麻麻的黑点。 定睛一看,原是全副武装的云秦精兵! 485 再等不到那一天(2更) 傅夜沉回过神,他粗鲁地拭去唇角鲜血,忙不迭地将藏匿于山石后的灵狐塞入君墨染怀中。 君墨染略显讶异地看向傅夜沉,薄唇翕动,“本王不介意让你一回。” 傅夜沉却道,“云秦精兵定是有备而来。你且带着灵狐速回东临,这里,交给我。” 话音一落,傅夜沉便如疾电般飞向天上,欲以一己之力,抵挡着千军万马。 君墨染自是不在乎傅夜沉的死活,但他绝不能死在天山。 如此一来,他在凤无忧心中,便永远占据了一席之地。 君墨染对凤无忧有着极强的占有欲,他不单单是想要霸占她的身,他更想要的是,永永久久霸占她的心。 彼时,傅夜沉已瞬移至天山之上。 他手持桃花扇,周身内力勃发,爆发出绚烂的光芒。 下一瞬,只见一抹瑰丽的身影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起。 桃花扇于顷刻间迸射出成百上千的毒针。 傅夜沉趁云秦精兵不备,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使得无数精兵毒针射中,一命呜呼。 战马哀鸣声同精兵惨叫声糅杂一气。 驼峰上的皑皑白雪,被血色染红,泼墨般蔓延数里。 待傅夜沉用尽桃花扇中毒针,云秦精兵却源源不断地朝他冲来。 纵他身手过人,终究一拳难敌四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傅夜沉颓势尽显。 他节节败退,手中桃花扇闪动,略显无力地招架着同时向他劈砍而来的数把利刃。 咔擦—— 桃花扇在数把利刃同时劈砍的情况下,被硬生生地拗成两段。 傅夜沉见状,低咒了一声,慌不择路地往身后退去。 不成想,这一退,竟已至山穷水尽的地步。 傅夜沉微微偏过头,瞅了一眼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着急忙慌地刹住脚。 然而,他即便刹住了脚,也在无气力同跟前蜂拥而来的云秦精兵相抗衡。 这一刻,他心中并无惧意,只是有些遗憾。 他原打算等明年花灯节,同凤无忧一起放盏天灯。 可惜,他似乎再也等不到那一天。 为首的精兵怒目而视,恶狠狠地说道,“君墨染,你已无路可退,乖乖束手就擒!” 傅夜沉冷笑着,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云秦精兵当真将他误认成君墨染。 不过,这样也好。 他算计了君墨染这么多年,是时候,该为自己曾经的愚昧付出代价。 再者,倘若君墨染得以将灵狐顺利地带回东临,也不枉他这番牺牲。 “束手就擒?为自由,毋宁死。” 傅夜沉缓缓闭上眼眸,在数把利刃架在他脖颈上之际,猛地向后仰去,欲跳下悬崖,牺牲自我,保全君墨染。 千钧一发之际,君墨染乍然现身。 他站定在悬崖峭壁之巅,倏然伸手,紧攥着傅夜沉的胳膊,“抓稳了。” 傅夜沉讶异地看向骤现的君墨染,略显不满地道,“不是让你麻溜地滚?” 君墨染并未答话,他凝着周身内力,朝着身后密密麻麻的精兵接连甩去数道火弧一般的凌厉掌风。 刹那间,天山之巅,人仰马翻。 无数精兵从马背上跌落,沿着陡峭的山崖,如滚石般朝着山脚下横冲直撞。 无奈,敌兵人数众多。 仍有一两只漏网之鱼避过君墨染的视线,匍匐在暗处,趁他不备,朝着君墨染的胳膊砍去。 傅夜沉见大势不妙,急急松开了君墨染的胳膊,并伸手替君墨染挡下了一剑。 “误会了你这么多年,是我对不住你。” 傅夜沉释然浅笑,身体却急速地往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坠去。 486 在他怀里撒个娇(3更) 君墨染怔怔地盯着傅夜沉急速坠落的身躯,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君家老王爷,君家王妃惨死军营的画面。 他极力地想要挽救他们的性命,可直至最后,他才发现自己谁都救不了。 更让他痛苦不堪的是,无数人为救他性命,死伤无数,尸伏遍野,血流成河。 云秦精兵怯生生地看着墨发狂舞,眼眸猩红的君墨染,迟迟不敢上前,“你已被重重包围,莫要负隅顽抗!”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君墨染缓缓起身,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此时此刻占据他身体的,究竟是他的意识,还是君红染的意识。 又或者说,他和君红染本就是一体。 他屹立在天山之巅,手持斩龙宝剑,怒视着周遭云秦精兵,声色冷冽,若无间地狱传来的魔音。 “全部去死!” 他将周身内力注入剑身之中,朝着面前乌泱泱的云秦精兵挥砍而去。 浑厚的掌力堪比列缺霹雳,顷刻间竟将数以千计的云秦精兵纷纷拦腰斩杀。 哀鸿遍野,血色染衣。 君墨染冷眼睥睨着横陈一地的伏尸,似走火入魔般,剑剑砍于尸首身上,将之劈得血肉模糊,仍不罢休。 眼看着他即将陷入癫狂之中,君蓝染尤为吃力地占据了身体,不遗余力地劝慰着他,“人间不值得,但她值得。” “闭嘴。全部去死!” 君墨染双膝磕在皑皑白雪之上,极其强硬地逼退了君蓝染的意识。 好在,君白染趁君墨染稍有松懈之际,趁机抢夺了身体的主控权。 君白染睁开眼眸的瞬间,是铺天盖地的血色。 他眉头轻蹙,缓步挪至山石旁,背靠着山石,下意识地蜷缩着身体。 “哥,你在哪儿?” 君白染四下张望着,寄希望于凤无忧能救他于水火之中。 然,他从傍晚一直等到夜幕初上,依旧没等来凤无忧。 他怯怯地瞅着周遭尸首,深怕凤无忧被掩埋在血色之中,不得已之下,只得大着胆子,挨个翻着血肉模糊的尸体。 “哥,你千万不要有事。” 君白染声色俱颤,带着浓重的鼻音。 峭壁之下,突然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君白染喜出望外,撒开腿跑至悬崖边,居高临下地朝着黢黑的崖底望去。 “哥,是你吗?” “乖弟弟。” 傅夜沉咧嘴一笑,他万万没想过君墨染竟会叫他哥。 虽然,他年龄还没君墨染大。 君白染看清了傅夜沉的脸,略略失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傅夜沉误以为君墨染在跟他怄气,这才转身离去,小声咕哝道,“心眼忒小了些!”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尽可能地避开被利刃所伤的胳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悬崖。 傅夜沉累得瘫倒在地,久久缓不过神。 待傅夜沉昏昏欲睡之际,君白染去而复返。 他紧挨着傅夜沉身侧,心安理得地枕着他流血不止的胳膊,闷闷不乐道,“你有见过无忧哥么?” “噗——” 原本疼得龇牙咧嘴的傅夜沉噗嗤笑出了声,他古怪地看着窝在他臂弯处的君白染,“想不到你和无忧的闺房之乐竟如此有趣!” 傅夜沉腹诽着,以无忧的性子,君墨染若是愿意唤她一声爹,她定会眉开眼笑地应下。 “笑什么?难不成,是你藏了无忧哥?” 君白染眸色骤冷,乍然起身,不悦地扫了一眼傅夜沉。 傅夜沉亦跟着半坐起身,他面露戏谑,哂笑不止,“君墨染,你该不会是杀人杀红了眼,走火入魔了吧?” “你找墨染哥做什么?他失了智。” “………” 傅夜沉察觉到了君墨染的不对劲,面上笑容骤然凝涸。 在此之前,他便听闻君墨染患有心疾,发病时,性情大变,同平素里的孤傲狂拽大不一样。 思及此,傅夜沉特特凑至君白染跟前,试探地询问着他,“你是谁?” “君白染。无忧哥喜欢叫我君三岁。” “噗——” 尽管,傅夜沉很同情君墨染的遭遇。 但亲眼目睹君墨染腆着一张时时刻刻都散发着男性魅力的脸,唤自己“君三岁”,实在滑稽! 傅夜沉伸手掐了掐君白染的脸,又顺了顺他的墨发,轻声哄道,“三岁别担忧,你无忧哥正在东临呼呼大睡,没走丢。” “我寻了只灵狐,想亲手赠予无忧哥。” 君白染缓缓地从怀中掏出熟睡的灵狐,朝傅夜沉跟前送了送。 傅夜沉哑然失笑,在此之前,他总感觉君墨染不会疼人。 直到现在,他才知君墨染对凤无忧,确实用情至深。 若不是刻骨铭心的喜欢,君墨染绝不会在心疾复发之际,满脑子依旧全是凤无忧。 “周遭山势险要,走夜路终归不妥。待黎明东升,哥就带你回东临找无忧哥。” “嗯。” 君白染重重地点了点头,许是因更深露重,他下意识地朝傅夜沉怀里蹿去。 傅夜沉亦不推拒,顺手将他揽在怀中,为他取暖。 傅夜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同君墨染和解。 虽然,他脸臭脾气臭,但并不令人讨厌。 也许,君墨染只是太过傲娇,不擅表达而已。 (本章完) 487 哥,你可真甜!(4更) 夜色浓重,黯黑冰凉的血色同天山上皑皑白雪相融,蜿蜒覆盖了天与地。 淅沥的雨下在黑夜里,泛着潮气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君白染依偎在傅夜沉怀中,濯濯黑眸却看向黑黝黝的山脚下,心头沁生凉意,“山下有人。” “莫不是听错了?” “他们在马蹄上缠了软布,动静极轻。”君白染煞有其事地说道。 闻言,傅夜沉再不敢怠慢。 他倏然起身,紧攥着君白染的胳膊,将之带至悬崖之巅,“雨势渐大,追兵将至,速速随我跳下山崖。” 君白染略显傲娇地闷哼着,“不就是追兵?怕什么。” “这里不是东临,你我二人孤立无援,若是遇险,必死无疑。” “我君三岁,绝不做逃兵。” “自大狂!你以为你是君墨染?你才三岁,逞什么能?” 傅夜沉被他气得跳脚,再不去管他,欲跳下山崖暂避风头。 君白染眼疾手快,遽然伸手,紧攥着傅夜沉的衣袖,小声嘀咕着,“崖下漆黑深不见底,难保有鬼神出没。” 傅夜沉恍然大悟,他原以为君白染同君墨染一样,嚣张狂妄不可一世。 不成想,君白染竟是因为怕黑怕鬼,才迟迟不肯跳下山崖。 思及此,傅夜沉缓和了面色,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崖下暗藏玄机,半山腰有一处得以藏身的隐蔽洞穴。” “男子汉大丈夫,宁折不弯。” “切!谁要掰弯你?” 傅夜沉不屑地扫了一眼冷若冰霜的君墨染,心下腹诽着,他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对一个男人下手。 “何为掰弯?” 君白染偏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向傅夜沉,他冗长的羽睫上布满细密的雨珠,乍眼一看,十分惹人怜爱。 傅夜沉看得心肝一颤,急忙撇过头去,“掰弯就是罢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君白染剑眉微蹙,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按在傅夜沉头顶之上,“你口中的掰弯是为何意,我确实不知。不过,我口中的掰弯,便是拧断他人脖颈的意思。” 正当此时,云秦追兵愈发迫近。 傅夜沉亦察觉到了地面上传来的微微震动,他忙不迭地岔开话题,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知你宁折不弯,不惧云秦追兵。即便如此,也没必要傻乎乎地淋着雨不是?万一染上伤寒,你无忧哥该多心疼。” 提到凤无忧,君白染总算松了手。 他二话不说,“咻”地一下,利落干脆地跳下了悬崖,还不忘护住怀中睡得正酣的天山灵狐。 傅夜沉如释重负,在云秦追兵攀上峰顶之际,亦纵身跃下山崖,同君白染一道,闪身入了半山腰上的崖洞。 崖洞之中,漆黑一片。 内里光景被黑暗模糊掉棱角,远远看去,好似无数张血肉模糊的脸孔。 视界细细溃动,模糊的细碎光点,重叠在巨大的黑影之上,绝望地撕破夜色。 君白染狭长的眼眸中,藏着一丝惧色。 他顿住脚步,正打算原路折返,却又被崖洞外的可怖光景吓破了胆。 傅夜沉没想到君白染胆子这么小,失笑道,“外头雷鸣电闪,暴雨倾盆。乖乖在此处待上一宿,明儿个一早,哥带你回东临。” 君白染意识到,自己已然陷入进退维谷的禁地,不得已之下,只得依傅夜沉所言行事。 轰—— 突如其来的雷鸣,骤然劈下的闪电,彻底撕开黑夜狰狞的面目,吓得君白染浑身颤栗。 他猛地蹿入傅夜沉怀中,轻蹭着傅夜沉愈发僵硬的身躯。 傅夜沉面色惊骇,缓缓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扫向君白染的裆部。 “该死的东西!平素里,就是这么勾引的无忧?”傅夜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抓狂地将君白染推至一旁。 “何为勾引?” 君白染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上一回,他乍现在墨染阁卧榻之上的画面。 他永远忘不了凤无忧娇俏的脸颊,亦永远忘不了那一瞬极致舒畅的感受。 “无忧哥,可真是甜美。” “………” 傅夜沉懒得理会君白染,斜靠在角落一隅,兀自处理着手臂上的剑伤。 君白染则蹲伏在傅夜沉身侧,一边想着凤无忧,一边窃窃发笑。 “君三岁,能不能别笑了?” 傅夜沉冷不丁地翻了一个大白眼,他疼得要死要活,君白染却在他耳边杠铃般大笑不止。 君白染却道,“你没体会过无忧哥的甜美,自是不明白我的快乐。” “找抽!” 傅夜沉醋意大发,一拳朝着君白染脑门儿砸去。 “唔——谁打的本王?” 君蓝染倏然睁眼,缓缓回眸,看向黑夜里显得格外妖娆的傅夜沉。 “白,白染?” 傅夜沉察觉到身边的男人气场大变,心下暗叹不好。 488 人格分裂染(5更) 君蓝染勾唇浅笑,曜黑的眼眸紧锁着傅夜沉臂膀上的剑伤,眼放狼光。 傅夜沉局促不安地咽着口水,不动声色地向边上挪去,“白染,你可别吓哥!” “洞儿,本王替你疗伤。” 君蓝染紧攥着傅夜沉的双腿,缓缓逼近着他。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洞儿。” 傅夜沉左右四顾,并未见山洞之中还有第三个人,愈发不解君蓝染口中的洞儿究竟指的是谁。 殊不知,君蓝染不止钟爱拯救伤患,各喜为伤患起名。 铁手被柳条所伤,他便唤铁手柳条儿。 他在护城河中捡到的凤无忧,便唤凤无忧水儿。 至于傅夜沉,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崖洞一隅养伤,唤他洞儿再合适不过。 “洞儿,别跑。” 君蓝染长臂一伸,猛地将傅夜沉捞回怀中。 他略显兴奋地撕扯着傅夜沉的衣摆,轻声道,“别动,本王替你包扎伤口。” “大可不必。” 傅夜沉甚至能察觉到君蓝染喷在他脸上的灼热鼻息,不知不觉间红了脸。 君蓝染置若罔闻,他一边将傅夜沉的衣摆撕成了碎布条,一边往他的伤口中缠着绷带,“洞儿,你且如实告诉本王,究竟是谁伤的你?” “你不记得了?” 傅夜沉讶异地看向眉眼间透着些许温柔的君蓝染,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抚着君蓝染轮廓分明的脸颊。 君蓝染轻拍掉傅夜沉的手,缓声道,“洞儿,不得抬手。” “君墨染,你别吓我。” “放心,本王在,墨染不会对你如何。” 君蓝染替傅夜沉包扎好伤口之后,又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徐徐地吟唱着不知从何处听来的的小曲儿。 “一杯伤心酒,两滴相思泪,到如今,菱花镜里空憔悴。莫问当年朱颜黛绿翠,只怨谁,错把鸳鸯配。” “能不能别跟深闺怨妇一般,唱的都是啥玩意儿?” 傅夜沉浑身恶寒,他从没想过,君墨染心疾复发时,竟这么可怕! 君蓝染轻轻掐着傅夜沉的脸,声色低醇且极具磁性,“本王唱小曲儿哄你,你应当感到三生有幸。” 傅夜沉一脸生无可恋,忙不迭地捂住君蓝染的嘴,“黑灯瞎火的,瞎嚎个什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若不是暂时寻不到水儿,本王岂会理你?” 君蓝染傲娇地冷哼着,他正寻思着扒开傅夜沉嫣红的衣裳,看看他身上有无伤口。 只是,他对男人委实没什么兴趣,更不想看他的身体。 深思熟虑之后,他缓缓垂眸,骨节分明的手精准地拽下腰间绸带。 “啊!” 傅夜沉妙目圆瞪,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平白无故的,你干嘛解下腰带?” 君蓝染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将绸带蒙在眼睑之上,沉声道,“本王替你检查身子。” “不!” “洞儿,你无权拒绝本王。” “男男授受不亲!你快起开。” 傅夜沉连滚带爬地往崖洞外冲去,吓得双腿发颤。 “呵!有趣。” 君蓝染起身,凌空而跃,不偏不倚地挡在傅夜沉身前,邪魅出声,“看你往哪儿逃。” “士可杀,不可辱。” 傅夜沉梗着脖子,一字一顿。 “本王没兴趣辱你。” 君蓝染不咸不淡地说着,旋即又将傅夜沉拖入崖洞之中。 他骨节分明的手略带凉意,从傅夜沉胸膛处拂过。 傅夜沉轻咬下唇,已无气力挣扎,只得幽怨地看向君蓝染,“不要!君墨染,不要让我恨你。” 君蓝染轻嗤以鼻,他根本不关心傅夜沉会否恨他,他只在乎傅夜沉身上有无伤口。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君蓝染总算检查完傅夜沉的上半身。 他有些郁闷地揍着傅夜沉的臀部,“为何连一处伤口都没有?” 傅夜沉窘迫地捂着裆口,死命地摇着头,声色俱颤,“别,别往下!不能再继续了,给我留点颜面,行么?你再这样……” 他话音未落,君蓝染骨节分明的手,已按在他颤抖不止的双膝上。 “君墨染,你纵使不为我考虑,好歹考虑一下无忧的感受!” “水儿...” 君蓝染一想到凤无忧,嫌恶地推开怀中惊魂未定的傅夜沉,沉声道,“离本王远一些。” 傅夜沉如获新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谁料,他尚未缓过心神,君蓝染的意识又被君红染的意识所取代。 君红染扯下覆在眼睑上的绸带,那双闪着红光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傅夜沉,慵懒出声,“孤觊觎你很久了!” 傅夜沉大骇,讶异地捂住了口鼻,瞅着面前邪魅孤傲的君红染。 许是崖洞中过于漆黑,君红染并未看清傅夜沉的容貌,将他当成了凤无忧,猴急地扑了上去。 “上回,孤差一点就能体味到你的美好。这一回,孤绝不会手软。” 话音一落,他反手就将傅夜沉扒得什么都没剩下。 “君墨染,你冷静一些。你我之间,绝对没有结果。” 傅夜沉双手被他桎梏于头顶之上,媚态横生的丹凤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 君红染猩红了眼,并未意识到身前之人,并非是他心心念念的凤无忧。 他倾身而上,双眼里的欲和念,足以将傅夜沉湮没。 傅夜沉无计可施,眼看着君红染要像他的身体发起猛攻,便想着咬舌自尽,以求保全自己的清白。 君红染敏锐地嗅到傅夜沉身上的血腥气,微微愣神。 他借着崖洞外骤现的列缺霹雳,总算看清了傅夜沉的脸颊。 “你不是孤的无忧!” 君红染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连连松开了傅夜沉,着急忙慌地向后挪去。 咚—— 他后脑不慎磕在崖壁之上,眩晕感愈发强烈。 再度睁眼,他那双猩红的眼眸,已恢复墨黑的色泽。 君墨染狐疑地看着跟前啼哭不止的傅夜沉,一头雾水,“哭什么?” 傅夜沉一边哭,一边穿着衣裳,怨怼地看向一脸迷茫的君墨染,“无耻!” “………” 君墨染略显尴尬地撇过头,他已然猜到傅夜沉为何嚎啕不止。 想来,定是君红染趁他意志消沉之际,占据了身体的主控权,欲对傅夜沉行不轨之事。 思及此,君墨染只觉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不行。 “无耻之徒!你既有了无忧,怎可这般胡来?你怎可负她?” “本王何曾负她?” 君墨染耳根微红,这还是他头一回被一个男人指着鼻子骂无耻。 傅夜沉此刻的模样,像极了被人蹂躏过的模样,无助,愤怒,气急败坏。 僵持了大半日,君墨染终于打破了沉默。 “本王心疾复发,神志不清,无意冒犯。” “即便是心疾复发,你也不能这般为所欲为!”傅夜沉得理不饶人,气呼呼地狠瞪着他。 君墨染耐性耗尽,一手扼住傅夜沉的脖颈,声色俱厉,“今夜之事,若是敢泄露出去,本王不介意现在就拧断你的脖颈。” 傅夜沉见君墨染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冷傲,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连声答道,“你且放心。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今夜之事,我定当闭口不谈。” 君墨染得到满意的答复,倏然收回手,尤为嫌弃地扯过袖袍,反反复复地擦拭着曾触碰过傅夜沉身躯的手。 待他回过神,轻轻将趴在一隅呼呼大睡的灵狐揣入怀中,转身朝着崖洞外飞去。 傅夜沉紧咬着殷红的唇,抽噎不止。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死盯着君墨染远去的背影,泣不成声。 君墨染潇洒转身的样子,像极了多情且无情的浪子。 而他,则是那个被浪子始乱终弃的可怜人。 此时此刻,傅夜沉总算体味到六年前,百里河泽被一群山贼流匪强迫时的绝望。 不过,话说回来。 君墨染比起那群无耻的山贼流匪,不知强了多少倍。 不止面貌英俊,身材也好。 事实上,君墨染靠近他的那一瞬,他甚至能感受到君墨染身上爆棚的男性魅力。 “怪不得无忧那么迷恋他!” 傅夜沉擦干净眼角簌簌滑下的眼泪,依旧觉得十分委屈。 他猛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欲将君墨染胁迫他时的狰狞模样从脑海中抹去。 “清白俱损矣!” 傅夜沉彻夜哀嚎,心里憋着一口闷气,郁结难舒。 489 墨染归(6更) 东临驿馆 云非白得知君墨染、傅夜沉二人突破了数万云秦精兵的重重包围并于今日一早顺利越过云秦边境,勃然大怒。 他涨红了脸,怒目四顾,怒火不由得从两肋窜上心头。 “废物!” “一群废物!” “几万精兵,竟困不住一个君墨染?” 云非白一掌拍在书案上,书案应声碎裂成渣。 静立在他身侧的君拂听闻君墨染平安归来,神经稍有松懈,不动声色地长舒了一口气。 不成想,云非白竟将怒气转移到君拂身上。 啪—— 他挥着拳头,朝着君拂脸上砸去,“丧门星!” “殿下,纵你痛恨王兄,也没必要将气撒在拂儿身上吧?出嫁随夫,拂儿现在已是你的人,腹中还怀着你的骨肉,你怎能狠下心肠,对拂儿动手?” 君拂小心翼翼地看向暴怒中的云非白,她深知云非白不喜哭哭啼啼的女人,极力地憋回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云非白冷睨着低眉顺眼的君拂,越看越不顺眼。 事实上,他并不在乎君拂心里想着谁。 他只是透过君拂面上藏不住的喜色,联想到了凤无忧此时此刻的心境,心下有些不平衡而已。 云非白刻意将凤无忧关至浴池之中,只盼着生来惧水的凤无忧能早日向他妥协。 没想到,凤无忧尚未妥协,君墨染竟这么快回了东临。 云非白心烦意乱,阔步朝西厢走去。 凤无忧枕着软垫,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斜靠在浴池边的躺椅上,津津有味地品读着追风给她带来的话本。 她耳力极好,敏锐地察觉到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惑人心智的璨笑。 “看来,爷的宝贝墨染快回来了!” 凤无忧一头扎入浴池之中,有气无力地靠在池壁上,闭目养神。 砰—— 下一瞬,云非白再次踹门而入。 紫衣风动,紫眸微闪。 他径自行至浴池边,一手将大半个身子沉浸在池水中的凤无忧捞上了岸,“凤无忧,本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速速交出北璃兵符!” “就不。” “凤无忧!” 云非白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君墨染救得了你?” “不然呢?” 凤无忧唇齿含笑,面上并无一丝一毫的惧色。 “这几日,即墨胤仁、北堂龙霆等人接连派出数批人马,都未能从本宫手中夺走你。你该知道本宫的实力!” 云非白原本还有些担忧凤无忧在池子中泡得太久,泡坏了身子。 但见她面色红润,似乎还长了不少肉,深藏在心底的怜惜于须臾间烟消云散。 凤无忧却道,“北璃兵符,爷自然不可能交给你。况且,北璃七十万大军不同云秦精兵,他们虽认兵符,但也认人。故而,即便你手持北璃兵符,也无法掌控他们。” 云非白冷哼道,“既然,你不肯屈从,那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他幽幽紫眸中闪过一抹狠戾,看向凤无忧的眼神变得极为冰冷。 对他而言,女人永没有江山权势重要。 为了夺得东临八百里河山,哪怕是牺牲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他也在所不惜。 ------题外话------ 亲亲们记得收藏哟~笔芯 490 代价(1更) 翌日暮时,残阳似血,半江瑟瑟半江红。 云非白立于城门之上,睥睨着东临城门外的淼淼风光。 “凤无忧,你可知背叛本宫的代价是什么?” 云非白侧目,妖冶的紫眸直勾勾地盯着被他五花大绑地定在城墙桅杆上的凤无忧,厚薄适中的唇勾勒出一抹狂狷的邪气。 他见凤无忧神色恹恹,倏然伸手,轻轻挑弄着凤无忧腰间的红绸,“你可知本宫为何命人替你换上喜服?” 凤无忧看向云非白在她腰间游移的手,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云非白向来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倘若,他要是当着全东临百姓的面,当着君墨染的面,在城墙之上,肆意凌辱她…… 思及此,凤无忧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惧色。 即便,她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可她还是无法承受这般屈辱。 “云非白,这么做对你有何好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云非白并未解下她腰间红绸,戏谑言之。 平心而论,他一点儿也不想让旁人窥却凤无忧的身体。 可一想到凤无忧对君墨染的情义,他就嫉妒地发狂。 他急于向天下昭告,凤无忧是他的女人。 他急于向君墨染宣战,甚至想要当着君墨染的面,狠狠“疼爱”凤无忧。 凤无忧嫌恶地撇过头,声色沉沉,“爷知你已经情不自禁地爱上爷,可问题是,爷不喜欢你,一点也不。虐待爷,你心里也不痛快吧?既然不痛快,又为何非要当众凌辱爷?” “本宫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知珍惜。你说的没错,本宫确实喜欢你。但凡你能给予本宫一星半点的回应,本宫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这般对待你。” “因为喜欢,所以迫害?” 云非白却道,“在你心中,本宫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多做一件令你厌恶的事,应当也无足轻重吧?” “对你而言,确实无足轻重。可对爷来说,这是灭顶的灾祸。” “难道,不应该是灭顶的愉悦?” 云非白轻笑出声,他的手突然朝她心口处袭去。 凤无忧本可以凭借体内浑厚的内力挣脱开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可她却不敢这么做。 事关东临生死存亡,她不能在极其关键的时刻打草惊蛇。 云非白见她紧闭上眼眸,他的手更是肆无忌惮,须臾间,凤无忧的身体便被他抓出道道血。 “有时候,本宫真想剐掉你一层皮。” 云非白一想到凤无忧是如何承欢他人身下,妒火中烧,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 城门下,快马加鞭绝尘而来的北堂龙霆看着城墙上的这一幕,雷霆震怒。 他凌空跃起,朝着城墙方向飞去,“云非白,放开妞妞!” 云非白早有防备,他意犹未尽地从凤无忧大敞的衣领抽回手,旋即朝着北堂龙霆胸口处连发淬了毒的暗器。 他站定在凤无忧身后,单手紧扼着她的脖颈,那双紫眸却恶狠狠地盯着来势汹汹的北堂龙霆,“再敢上前一步,本宫就拧断她的脖颈。” “妞妞!” 北堂龙霆险险地避开淬了毒的暗器,身子悬于虚空之中,因着云非白的威胁,全然不敢靠前。 凤无忧垂眸,瞅着北堂龙霆关切的眼神,心中却愈发委屈。 云非白察觉凤无忧红了眼眶,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倘若凤无忧乖乖听话,他自然不会这么对她。 可问题是,她根本不愿正眼看他。 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总也得占了她的身。 如此一想,他又狠下心肠,索性半褪去她身上的殷红喜服。 城门下围聚而来的东临百姓见状,愤怒地看向邪气森森的云非白,可任谁也不敢出声辱骂之。 只因,云秦精兵已彻底入侵东临京都。 任何人但凡敢对云非白说个不字,都将死于非命。 凤无忧双手紧握成拳,犀锐的眼眸中是浓烈的杀气。 “云非白,你再敢碰爷一下,爷不介意与你同归于尽。” “这样就承受不住了?” 云非白斜勾着唇角,讥笑道,“本宫已经很客气了。若不是照顾你的情绪,你以为,你失守的仅仅只是上半身?” 凤无忧抿唇不语,屈辱感让她产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云非白原以为凤无忧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娇矜,不会在意这些。 但见她眸中的绝望之色,云非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些。 他心烦意乱地替凤无忧拢好衣襟,不悦地说道,“仅仅只是露了半截胳膊,你要是敢哭,本宫就敢接着扒。” 492 玩弄(2更) “云非白,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放开妞妞!” 北堂龙霆立于城门口,仰着头,冲着云非白破口大骂。 姗姗来迟的即墨胤仁亦气得面色铁青,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过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君墨染给的。 云非白轻蔑地看向城门口乌泱泱围聚而来的众人,猖狂大笑道,“本宫请诸位看场风月好戏,如何?” “云秦太子,但凡你还有一点良知,就请你放过王妃。有什么事,大可冲着摄政王府来。” 追风眉头紧蹙,他焦灼地看向城墙上被五花大绑着的凤无忧。 早知云非白变态到这种地步,他就不该听凤无忧所言,放任她一人留在云非白身边。 什么大局不大局的! 凤无忧要是出事,君墨染铁定得发疯。 云非白冷哼道,“很不巧,本宫刚巧就看上了摄政王妃。一会儿,等摄政王凯旋归来,本宫便当着他的面,玩弄他的女人。” 东临百姓闻言,怒不可遏。 君墨染本就是东临的主心骨,云非白竟敢动君墨染的女人,这无疑是同全东临百姓为敌。 一时间,谩骂声不绝于耳。 更有甚至,竟大着胆子朝着城墙上嚣张狂妄的云非白扔去烂白菜。 云非白眸光一凛,一掌便将城门口聚众闹事的东临百姓活活拍死。 叶俏实在沉不住气,凭着三脚猫的功夫,趁即墨子宸不备,爬上了城墙。 她双手叉腰,朝着云非白一阵劈头盖脸的职责,“云非白,你难道就不怕遭报应?速速放了摄政王妃,不然西越、北璃、东临三国同时向云秦发起猛攻,你绝对讨不到半分好处!” “叶俏,你以为本宫不敢动你?” 云非白轻蔑地看向满脸稚气的叶俏,广袖轻飏,一出手就将她打得伏地不起。 凤无忧见云非白蹲伏下身,紧扼着叶俏的脖颈,掐得她面色通红,急声道,“得罪西越,对你有什么好处?” “本宫乐意。” 云非白将叶俏压至地上,肆无忌惮地扒着她的衣物。 对于凤无忧,他尚还有一丝恻隐之心。 但对于其他女人,他则显得极为冷血。 即墨子宸急了眼,正欲飞身登上城墙,却被云非白袖中暗箭所伤,重摔在地。 “子宸!” 叶俏见状,发了疯般挣开云非白的束缚,纵身跃下了城门。 云非白冷睨了眼摔断了双腿的叶俏,又看向倒地不起的即墨子宸,脸上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自不量力。就凭你们,也敢对本宫指手画脚?” 这些年来,他凭着铁血手腕,攻下了无数城池。 每每攻下一座城池,他均会无一例外地下令屠城。 心血来潮之时,还会劫掠三两个女子,在城墙之上,当众凌辱她们。 今儿个,他即便不能屠尽东临都城,也势必要取下君墨染项上人头,以解心头之恨。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君墨染终于踏着沉沉暮色,浴着血一般的残阳,策马而归。 尚在百丈之外,他的眼眸就已然锁定在被五花大绑地定在城墙上的凤无忧。 492 墨染的抉择(3更) 云非白微眯着眼眸,兴味盎然地瞅着远处神色焦灼的君墨染,双手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在凤无忧身上游移。 “凤无忧,你说,君墨染会不会为了你,舍去一切?” 君墨染勃然大怒,冷眼看向近乎癫狂的云非白,“放了她,本王做你的人质。” 凤无忧最不愿让君墨染得见自己这般狼狈不堪的一幕,她破天荒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声痛哭。 君墨染心里愈发难受,早知今日,他就该将她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 他喉头微动,声色哑然,“对不起,本王来晚了。” 云非白一手将匕首横亘在凤无忧脖颈之上,另一只手狠掐着她纤细的腰肢,“勾引男人的手段果真一流!被本宫折腾了这么久,都不见得你掉泪。怎么君墨染一出现,就哭得梨花带雨?” 他只道是凤无忧在逢场作戏,故施苦肉计欲博得君墨染的同情。 殊不知,凤无忧的骄傲和尊严,已被他踩得七零八碎。 饶是如此,她还在强撑着。 可当她见到君墨染平安归来之际,多日来的思念以及心中的委屈似泄洪一般爆发。 她的坚强,她的勇敢,尽数揉碎在她簌簌落下的眼泪中。 在君墨染面前,她从来都不是刀枪不入的强者。 “云非白,放了她!” 君墨染声色骤冷,顿觉十分无力,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法保护好自己的枕边人。 “呵!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话半点不假。” 云非白阴恻恻笑着,尤为愉悦地欣赏着君墨染黢黑的面容,“自行挑断脚筋,再废去一身功力,本宫答应你放她一条生路。” “君墨染,你别管爷。纵使你按照云非白所言行事,他依旧不会放过爷。” “不管你,本王还能管谁?” 君墨染猛地抽出斩龙剑,朝着双腿脚踝处笔划了一番。 他缓缓抬眸,柔声安抚着凤无忧的情绪,“倘若,本王再也站不起身,你可不能抛弃本王。” 凤无忧却道,“你若是敢动自己一下,爷就当着你的面咬舌自尽。你别逼爷!” 君墨染剑眉紧蹙,他瞅着凤无忧一脸慷慨赴死的神情,再不敢乱动。 云非白正等着君墨染自废功力,万万没料到凤无忧竟会来这么一出,气得咬牙切齿,“凤无忧,你找死!” 他原打算吓吓她,却失手划伤了她的脖颈,殷红的血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流淌而下。 君墨染愈发狂躁,他剑指向城墙上面容狰狞的云非白,一字一顿,“你再敢伤她一下,本王势必屠尽云秦,不死不休。” 云非白冷哼道,“凤无忧已落在本宫手里,你以为你有同本宫讨价还价的资本?” “司命,带君拂。” 君墨染听闻君拂欲将凤无忧溺毙在池中一事,对君拂的最后一丝怜悯亦消耗殆尽。 他一手攥着惊魂未定的君拂,旋即将斩龙剑对准了她的腹部,“云非白,你且考虑清楚。本王这一剑下去,你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矣。” “王兄,你为何这样对拂儿?” 君拂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脸戾气的君墨染,她只知君墨染心中并无她的位置,但她万万没料到,君墨染会将她当成威胁云非白的人质。 君墨染瞅着君拂这张花容失色的脸,一想到凤无忧平白遭受的委屈,心中怒气更盛。 他调转了剑刃,往君拂脖子上一抹,使得她脖颈处的伤口血流如注。 云非白原以为君拂在君墨染心中,亦占着一席之地,才显得有恃无恐。 但见君墨染毫无犹豫地拿君拂开涮,终是松了口。 他倒不是心疼君拂,他只是不愿放弃君拂腹中胎儿。 自他紧要部位被君墨染砍伤之后,他就盼着君拂亦或是桃红能早日诞下子嗣。 不然,他的太子之位,迟早要被废去。 “摄政王,不若你与本宫各退一步。你放了君拂,本宫给你两个选择,如何?” “放了凤无忧。” 君墨染不容商榷地说道。 云非白略略移开横亘至凤无忧脖颈之上的匕首,却不敢轻易松开她。 毕竟,凤无忧才是掣肘君墨染最大的底牌。 沉吟片刻之后,云非白沉声说道,“要本宫放了凤无忧,也不是不行。不过,有个条件。你必须当着凤无忧的面,杀了北堂龙霆,当然,还有东临皇。” 云非白思忖着,只要君墨染敢对他们二人动手,北璃、东临二国百万大军便再无可能死心塌地听从君墨染的指挥。 更重要的是,君墨染为了一个女人,手刃两国国主,势必失去民心。 君墨染一旦失势,放眼东临,再无人能与他相抗衡。 493 本王的傻妞妞(4更) 云非白话音一落,东临群臣哗然一片。 朝中文武众臣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彷徨,纷纷谏言,“摄政王,望您以大局为重!” 缙王混在群臣之中,尽可能地降低着自身的存在感。 他倒是希望君墨染干脆点,直接杀了即墨胤仁。 如此一来,东临皇位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即墨胤仁明知云非白别有所图,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不管凤无忧的死活。 他深吸了一口气,尤为坦然地同君墨染说道,“摄政王,朕命令你即刻动手。朕这一生已无遗憾,多年照拂朕定当铭记在心。”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即墨胤仁,他总感觉几日不见,即墨胤仁变得沉稳了许多。 北堂龙霆猛地抬首,冲着城墙上张狂霸凛不可一世的云非白喊道,“云秦贼子,速速放了本王的宝贝闺女!本王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妞妞,当即拔剑自刎!” “老头儿,不可!” 凤无忧急声喝着正欲拔剑的北堂龙霆,神色大骇。 她委实弄不明白,北堂龙霆和即墨胤仁究竟是中了什么邪。他们明明知道云非白居心不良,却还奋不顾身地往他圈好的陷阱里跳。 北堂龙霆热泪盈眶,极为不舍地看向凤无忧,“妞妞,父王无能,保护不了你。今后,父王不在你身边,务必照顾好自己。” 自他得知凤无忧才是他的亲生骨肉之后,整颗心都被歉疚填得满满当当。 而今,他终于能为凤无忧做上一件力所能及之事,心中深感宽慰。 云非白眉头紧蹙,冷喝着北堂龙霆,“除非摄政王亲自动手,不然,本宫绝不放人。” 北堂龙霆正是担忧君墨染为难,才想着自刎了结性命。 但闻云非白如此说道,他便将手中长剑扔至君墨染怀中,斩钉截铁地道,“别磨唧,一刀子完事。” “君墨染,你若敢动手,爷跟你没完!” 凤无忧瞅着手捧长剑的君墨染,急了眼。 君墨染垂眸看着手中长剑,沉声询问着北堂龙霆,“你不后悔?” “自然不后悔。臭小子,答应本王,好好待她,不然本王怕是死不瞑目。” 北堂龙霆怅然地叹了口气,他确实割舍不下凤无忧。 无奈形势所迫,为了她,他可以牺牲一切。 “北堂龙霆,你这个糟老头坏得很!你要是这么草率地死了,爷就在你坟头泼粪施肥!” “本王的傻妞妞,刀子嘴豆腐心。” 北堂龙霆红了眼,他再不敢抬头看她。 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个不称职的糊涂爹,还能得她这般挂怀。 稍稍平复了心绪之后,北堂龙霆平和地同君墨染说道,“莫迟疑,动手!”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意,他可从没想过向北堂龙霆下手。 之所以开口询问北堂龙霆后不后悔,他只是想让凤无忧看明白北堂龙霆的好。 平心而论,北堂龙霆除却糊涂了点,并无其他毛病。 君墨染不愿让凤无忧徒留遗憾,得此契机,便想着助北堂龙霆一臂之力。 北堂龙霆原本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一条眯缝,他见君墨染如同雕塑般杵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动不动,连声道,“臭小子,快动手!” 494 砍他!(5更) 君墨染剑眉紧蹙,他不动声色地偏过头,避开了北堂龙霆的灼灼视线。 北堂龙霆深怕君墨染无限期地延误着时辰会惹恼城墙之上嗜血残忍的云非白,特特凑至君墨染跟前,好声好气道,“为了无忧的性命安全,速速动手。你且放心,本王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此事还有变数,稍安勿躁。” 君墨染沉声应着,倏地抬眸,冷冷地看向云非白,薄唇翕动,“本王手中的利刃,绝不斩杀无辜之人。” 云非白闻言,猖狂地仰天大笑,“本宫还以为你对凤无忧有多忠诚!原来你口中的欢喜,不过是说说而已!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便原形毕露。” 他厚薄适中的唇,猛地贴近了凤无忧的脸颊,语气中藏着一丝兴奋,“你看!你心心念念爱着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凤无忧冷淡地撇过了头,欲避开云非白灼热的鼻息。 不成想,云非白再度被凤无忧的反应所触怒,他紧攥着凤无忧的下颚,狠咬着凤无忧的唇。 “云非白,找死!” 君墨染周身黑气涌动,于须臾间若大鹏展翅般凌空而起,欲同云非白决一死战。 岂料,云非白讪讪地后退了数步,闪身藏于凤无忧身后。 “摄政王,再敢靠近一步,本宫不介意亲手割断她的喉管!”云非白咬紧牙根,挥舞着手中寒芒暗闪的利刃,使之紧贴在凤无忧纤细的脖颈之上。 君墨染瞅着凤无忧脖颈处的寸长伤口,深怕云非白突然发狂,不得已之下,只得退回城门口。 他目光冷漠似刀锋般寡情,声色亦冰凉得如同无间地狱下传来的可怖魔音,“你大可以试试!你若动她一毫,本王便屠尽云秦。” 云非白冷笑道,“东临摄政王既然有勇气屠尽云秦万民,为何迟迟不肯向东临皇、北璃王二人下手?这些冠冕堂皇的空话,骗骗女人还差不多,又岂能骗过本宫?说到底,我们都是同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是最心爱的女人,也能忍痛割舍,难道不是么?” 君墨染全然不去搭理云非白这番谬论,他面容冷肃,一字一顿地道,“本王即便动手杀了人,如你所愿成为众矢之的,你也绝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夺得东临八百里河山。你以为,两万云秦精兵就能护你安然无虞?云非白,这里毕竟是东临,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东临数十万精兵一出,你横竖都是死。” “事到如今,还在装腔作势!本宫耐性有限,倒数三下,你若还不肯动手,就别怪本宫下手狠戾不懂怜香惜玉。” 云非白唇齿含笑,轻蔑地看向城门下神情冷肃的君墨染。 他以为,君墨染迟迟不肯动手,纯粹是因为不愿为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从而惹得一身腥。 实际上,君墨染向来不在乎旁人对他的看法,他甚至可以为了凤无忧负尽天下人。 只是,云非白的为人,君墨染再了解不过。 他深知自己不论如何选择,云非白都不会轻易放过凤无忧。 深思熟虑之下,君墨染只得铤而走险。 咻—— 咻咻咻—— 千钧一发之际,东临京都城郊各大据点上空,信号弹似烟花般争鸣齐放。 浓稠的烟雾,由远及近,带着若有似无的硝烟味,向城门口方向飘来。 云非白大喜过望,他心下腹诽着,缙王办事效率确实不赖! 仅半日功夫,竟打通了东临京都城郊三十余据点。 如此一来,云秦百万精兵便可势如破竹,横扫东临,杀君墨染一个片甲不留! 一开始,云非白还有所顾忌,不敢做得太过,深怕激怒了君墨染,得不偿失。 而今,云秦百万精兵既顺利入关,他再无后顾之忧。 云非白阴邪笑道,“君墨染,你且睁大眼,好好看看本宫是如何喂饱你的女人的!话说回来,你的眼光确实不错,凤无忧她看起来纤瘦窈窕,抱在怀中才知起骨肉匀称,令人黯然销魂。” 许是太过得意,云非白并未察觉原本神色恹恹的凤无忧,竟在须臾间,恢复了往日里的鲜活。 凤无忧长舒了一口气,凭借着周身涌动的内力,轻而易举地挣开了身上错综密布的麻绳。 她紧握成拳的双手猛地朝着云非白的脸颊砸去,咬牙切齿地怒骂着云非白,“猪狗不如的东西,纳命来!” 云非白躲闪不及,被凤无忧坚如磐石的拳头砸得眼冒金星。 嘶—— 云非白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恼羞成怒,嗔目狠瞪着凤无忧,又惊又疑,“你怎么会有这般浑厚的内力?难道,你一直在隐藏实力!” “是又如何?” 凤无忧反问着她,指间银针齐发,朝着云非白的要害部位袭去。 君墨染见凤无忧摆脱了云非白的桎梏,趁机飞上城门,将浑身冰凉的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凤无忧狠瞪着云非白,半天回不过神。 待她感受到君墨染身上的暖意之时,鼻头一酸,潸然落泪。 君墨染完完全全能够体会她此刻的心情,他轻拍着她的背脊,郑重其事地将斩龙剑交至她手中,“站远一些,务必保护好自己。” 他见云非白攻势渐猛,来势汹汹,忙不迭地将凤无忧护在身后,稍显被动地招架着云非白毫无章法的猛攻。 云非白因怒火攻心,已近乎暴走。 他原本略显苍白的皮肤,骤现出紫红的瘢痕。 下一瞬,他周身青筋暴突,原先迷人心魄的深紫色眼眸亦布满了血丝,显得狰狞可怕。 “摄政王,受死吧!” 云非白墨发狂舞,掌下生风,势如破竹。 他每击出一掌,皆会传来“呼”的一声响,足见掌上劲力的厉害之处。 君墨染双足不动,随掌迎击,动静虽小,却足以同云非白相抗衡。 遽然间,云非白身子飞起,双掌从半空中压击下来,情况岌岌可危。 君墨染左掌翻转,向上迎击,右掌却向云非白后腹上拍去。 “啪”得一声闷响,掌力相交,云非白向后直飞出去,君墨染身形稍晃,显然亦被云非白极为霸道的掌力所影响。 凤无忧正欲上前相助,君墨染却急声喝住了她,“云非白邪功大成,化骨绵掌的威力不容小觑,速回!” “化骨绵掌?” 听君墨染这么一解释,凤无忧忙不迭地向身后退去。 传闻,身中化骨绵掌之人,浑身骨骼将在半个时辰之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直至再撑不切一身皮肉。 话虽如此,君墨染的实力亦不容小觑。 对阵邪功大成的云非白,竟险胜一筹,占据了上风。 云非白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为攻其不备,他接连虚晃了数招,一边不痛不痒地朝着君墨染的方向连击数掌,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移至凤无忧身前,扬手朝她腹部袭去。 君墨染见状,疾飞至云非白身前,硬扛下他雄浑有力的一掌。 轰—— 云非白势如破竹的一掌,不偏不倚地轰在君墨染胸膛之上。 君墨染顿失了重心,单膝跪地,唇角处簌簌挂下一道殷红的血迹。 云非白猖獗大笑,狂妄之至,“手下败将,今日即是你的死期!” 他暗紫色的衣袍于疾风中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君墨染眸色微闪,已然发现云非白的薄弱之处,他猛地将凤无忧推至一旁,旋即闪身移至云非白身后,朝着云非白的背脊发起猛攻。 凤无忧站稳脚跟之后,亦提着斩龙剑,趁云非白全力招架君墨染的突袭之际,朝着他方才触碰过她身体的手挥砍而去。 495 百万雄师溃退(6更) 君墨染剑眉紧蹙,他不动声色地偏过头,避开了北堂龙霆的灼灼视线。 北堂龙霆深怕君墨染无限期地延误着时辰会惹恼城墙之上嗜血残忍的云非白,特特凑至君墨染跟前,好声好气道,“为了无忧的性命安全,速速动手。你且放心,本王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此事还有变数,稍安勿躁。” 君墨染沉声应着,倏地抬眸,冷冷地看向云非白,薄唇翕动,“本王手中的利刃,绝不斩杀无辜之人。” 云非白闻言,猖狂地仰天大笑,“本宫还以为你对凤无忧有多忠诚!原来你口中的欢喜,不过是说说而已!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便原形毕露。” 他厚薄适中的唇,猛地贴近了凤无忧的脸颊,语气中藏着一丝兴奋,“你看!你心心念念爱着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凤无忧冷淡地撇过了头,欲避开云非白灼热的鼻息。 不成想,云非白再度被凤无忧的反应所触怒,他紧攥着凤无忧的下颚,狠咬着凤无忧的唇。 “云非白,找死!” 君墨染周身黑气涌动,于须臾间若大鹏展翅般凌空而起,欲同云非白决一死战。 岂料,云非白讪讪地后退了数步,闪身藏于凤无忧身后。 “摄政王,再敢靠近一步,本宫不介意亲手割断她的喉管!”云非白咬紧牙根,挥舞着手中寒芒暗闪的利刃,使之紧贴在凤无忧纤细的脖颈之上。 君墨染瞅着凤无忧脖颈处的寸长伤口,深怕云非白突然发狂,不得已之下,只得退回城门口。 他目光冷漠似刀锋般寡情,声色亦冰凉得如同无间地狱下传来的可怖魔音,“你大可以试试!你若动她一毫,本王便屠尽云秦。” 云非白冷笑道,“东临摄政王既然有勇气屠尽云秦万民,为何迟迟不肯向东临皇、北璃王二人下手?这些冠冕堂皇的空话,骗骗女人还差不多,又岂能骗过本宫?说到底,我们都是同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是最心爱的女人,也能忍痛割舍,难道不是么?” 君墨染全然不去搭理云非白这番谬论,他面容冷肃,一字一顿地道,“本王即便动手杀了人,如你所愿成为众矢之的,你也绝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夺得东临八百里河山。你以为,两万云秦精兵就能护你安然无虞?云非白,这里毕竟是东临,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东临数十万精兵一出,你横竖都是死。” “事到如今,还在装腔作势!本宫耐性有限,倒数三下,你若还不肯动手,就别怪本宫下手狠戾不懂怜香惜玉。” 云非白唇齿含笑,轻蔑地看向城门下神情冷肃的君墨染。 他以为,君墨染迟迟不肯动手,纯粹是因为不愿为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从而惹得一身腥。 实际上,君墨染向来不在乎旁人对他的看法,他甚至可以为了凤无忧负尽天下人。 只是,云非白的为人,君墨染再了解不过。 他深知自己不论如何选择,云非白都不会轻易放过凤无忧。 深思熟虑之下,君墨染只得铤而走险。 咻—— 咻咻咻—— 千钧一发之际,东临京都城郊各大据点上空,信号弹似烟花般争鸣齐放。 浓稠的烟雾,由远及近,带着若有似无的硝烟味,向城门口方向飘来。 云非白大喜过望,他心下腹诽着,缙王办事效率确实不赖! 仅半日功夫,竟打通了东临京都城郊三十余据点。 如此一来,云秦百万精兵便可势如破竹,横扫东临,杀君墨染一个片甲不留! 一开始,云非白还有所顾忌,不敢做得太过,深怕激怒了君墨染,得不偿失。 而今,云秦百万精兵既顺利入关,他再无后顾之忧。 云非白阴邪笑道,“君墨染,你且睁大眼,好好看看本宫是如何喂饱你的女人的!话说回来,你的眼光确实不错,凤无忧她看起来纤瘦窈窕,抱在怀中才知起骨肉匀称,令人黯然销魂。” 许是太过得意,云非白并未察觉原本神色恹恹的凤无忧,竟在须臾间,恢复了往日里的鲜活。 凤无忧长舒了一口气,凭借着周身涌动的内力,轻而易举地挣开了身上错综密布的麻绳。 她紧握成拳的双手猛地朝着云非白的脸颊砸去,咬牙切齿地怒骂着云非白,“猪狗不如的东西,纳命来!” 云非白躲闪不及,被凤无忧坚如磐石的拳头砸得眼冒金星。 嘶—— 云非白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恼羞成怒,嗔目狠瞪着凤无忧,又惊又疑,“你怎么会有这般浑厚的内力?难道,你一直在隐藏实力!” “是又如何?” 凤无忧反问着她,指间银针齐发,朝着云非白的要害部位袭去。 君墨染见凤无忧摆脱了云非白的桎梏,趁机飞上城门,将浑身冰凉的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凤无忧狠瞪着云非白,半天回不过神。 待她感受到君墨染身上的暖意之时,鼻头一酸,潸然落泪。 君墨染完完全全能够体会她此刻的心情,他轻拍着她的背脊,郑重其事地将斩龙剑交至她手中,“站远一些,务必保护好自己。” 他见云非白攻势渐猛,来势汹汹,忙不迭地将凤无忧护在身后,稍显被动地招架着云非白毫无章法的猛攻。 云非白因怒火攻心,已近乎暴走。 他原本略显苍白的皮肤,骤现出紫红的瘢痕。 下一瞬,他周身青筋暴突,原先迷人心魄的深紫色眼眸亦布满了血丝,显得狰狞可怕。 “摄政王,受死吧!” 云非白墨发狂舞,掌下生风,势如破竹。 他每击出一掌,皆会传来“呼”的一声响,足见掌上劲力的厉害之处。 君墨染双足不动,随掌迎击,动静虽小,却足以同云非白相抗衡。 遽然间,云非白身子飞起,双掌从半空中压击下来,情况岌岌可危。 君墨染左掌翻转,向上迎击,右掌却向云非白后腹上拍去。 “啪”得一声闷响,掌力相交,云非白向后直飞出去,君墨染身形稍晃,显然亦被云非白极为霸道的掌力所影响。 凤无忧正欲上前相助,君墨染却急声喝住了她,“云非白邪功大成,化骨绵掌的威力不容小觑,速回!” “化骨绵掌?” 听君墨染这么一解释,凤无忧忙不迭地向身后退去。 传闻,身中化骨绵掌之人,浑身骨骼将在半个时辰之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直至再撑不切一身皮肉。 话虽如此,君墨染的实力亦不容小觑。 对阵邪功大成的云非白,竟险胜一筹,占据了上风。 云非白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为攻其不备,他接连虚晃了数招,一边不痛不痒地朝着君墨染的方向连击数掌,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移至凤无忧身前,扬手朝她腹部袭去。 君墨染见状,疾飞至云非白身前,硬扛下他雄浑有力的一掌。 轰—— 云非白势如破竹的一掌,不偏不倚地轰在君墨染胸膛之上。 君墨染顿失了重心,单膝跪地,唇角处簌簌挂下一道殷红的血迹。 云非白猖獗大笑,狂妄之至,“手下败将,今日即是你的死期!” 他暗紫色的衣袍于疾风中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君墨染眸色微闪,已然发现云非白的薄弱之处,他猛地将凤无忧推至一旁,旋即闪身移至云非白身后,朝云非白的背脊发起猛攻。 凤无忧站稳脚跟之后,亦提着斩龙剑,趁云非白全力招架君墨染的突袭之际,朝着他方才触碰过她身体的手挥砍而去。 ------题外话------ 复制黏贴,来不及写,稍后更改~嘻嘻 496 兵败(三更合一) 云非白音色浑厚,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于须臾间穿透了厚厚的云层,回声连绵不绝。 向东临京都城门口浩浩荡荡挺进的云秦百万雄兵士气高涨,振臂高喝,铿锵有力地回应着城墙上周身散发着王者气息霸凛不可一世的云非白。 云非白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愉悦,他特特偏过头,看向面容冷冽的凤无忧,“你只需给本宫道个歉,本宫便可既往不咎。” 他将被凤无忧砍得血肉模糊的胳膊藏于身后,既不屑卖惨,也无力责备她。 “做梦。” 凤无忧甚至不愿用正眼瞧他,态度极其冷漠。 云非白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一时间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声色骤冷,咬牙切齿道,“凤无忧,你别给脸不要脸!” 君墨染剑眉紧蹙,他极其反感云非白以这般傲慢的态度同凤无忧说话。 咣—— 他猛地扬起袍袖,袍袖中不偏不倚地飞出一道遒劲的掌风,不偏不倚地轰在云非白的脸颊之上。 “君墨染,你暗算本宫!” 云非白吃痛闷哼,意识到自己的大半边脸被君墨染的掌风扇肿,气不打一处来。 君墨染却道,“本王的女人,凭什么被你呼来喝去?” “趁本宫不备之际,偷袭本宫,算什么英雄好汉?” 云非白怒气凛然,倘若他有所防备,凭借着金刚不坏之身的强大防御力,君墨染绝对不可能伤他分毫。 君墨染反唇相讥,“云秦太子百般刁难本王的女人,又是哪里来的小人行径?” 云非白捂着半边脸颊,羞愤至极。 倘若,云秦百万雄兵并未得见他被君墨染突袭的画面,他倒不会这般恼火。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君墨染竟不留情面地当中掌掴他的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云非白怒极,单手高举着云秦虎符,厉声高喝,“云秦将士听令!一举攻下东临都城,城中男丁,斩尽杀绝!若有猛将得以砍下东临摄政王的首级,赏黄金万两!” 凤无忧见云秦大军已兵临城下,强压下心中阴霾,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冷眼睥睨着城墙下的乌合之众。 她薄唇轻启,声色从容,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淡定,“诸位注意,云秦太子手中握着的,并非云秦虎符,万万不可麻痹大意,被他所骗。” “凤无忧,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云秦虎符本就是本宫的囊中之物,岂会有假?” “可有法子验证你手中虎符的真着伪性?”凤无忧斜勾着眼尾,好整以暇地看着云非白。 云非白不耐烦地蹙着眉头,粗声粗气道,“凤无忧,莫要拖延时间!实话告诉你,本宫便是最有利的验证。” “我看未必。” 凤无忧冷声驳斥着云非白,随即伸出纤纤玉手,指向城墙下立于最前端的云秦护国将军萧墙,“还望将军登上城门,亲自验证云秦虎符的真伪性。” 萧墙闻声,干脆地应下,“行。” 下一瞬,他凌空而跃,“唰”地一下,蹿至城墙之上。 云非白濯濯紫眸中闪过一抹狐疑,他总感觉今日的萧墙看起来有些奇怪。 少了几分武将的霸气,多了些文人的儒雅。 更可疑的是,武将出身的萧墙,在飞上城墙的那瞬间,下盘明显不够稳固。 “萧将军,请。” 云非白摊开手心,将手心中金光奕奕的云秦虎符送至萧墙身前。 萧墙并未细看,直截了当地抽出腰间佩剑,朝着云非白手中的虎符劈砍而去。 云非白面容冷肃,厉声怒斥着行为古怪的萧墙,“萧将军,亵渎云秦虎符,罪不可恕!” 萧墙不以为意地将佩剑扔至一旁,随即接过云非白手中的虎符,笃定言之,“诸位将士,很遗憾地告知你们,太子殿下手中的虎符,确实为赝品。众所周知,云秦虎符有纯金打造。而太子殿下手中的虎符,则是青铜材质。一剑砍下,虎符外身的金漆便褪去大半,由此可见,此虎符确为有心人仿造而成。” 他此话一出,群起哗然。 云秦将士面面相觑,非议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太子殿下的虎符居然是假的!” “那真正的虎符在何处?” “既然如此,我们该不该听从殿下的命令,一举攻下东临都城,屠尽城中男丁?” ……… 气氛胶着不下之际,萧墙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枚纯金制的虎符,单观其表,便知其同云非白手中的赝品几乎一模一样。 若说真有何处不同,那就是真金和镀金的区别。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瞒着各位。事实上,云秦国主早在数月前,便将真正的云秦虎符交给末将。国主此举,便是为了掣肘手段残忍的太子殿下滥杀无辜。” 萧墙拾起被他扔至一旁的长剑,朝着手中虎符一阵劈砍,信誓旦旦地说道,“真金不怕火炼,见虎符如见国主!云秦将士听令!” “末将在!” “速速退出东临边境。今夜子时前,若还有人未离去,当斩首示众。” 萧墙话音一落,城墙下的云秦将士纷纷振臂回应,给足了他排面。 云非白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凤无忧身侧的萧墙,笃定言之,“你不是萧墙!” 萧墙莞尔,缓声道,“云秦太子好眼力。在下确实不是萧墙。” “凤弈?!” “正是。当初,我本打算逃亡西越,找一处僻静的地方,采菊东篱,话酒桑麻。奈何,云秦一国独大,其余四国岌岌可危。不得已之下,凤某略施小计,将萧墙将军亲手杀之,并借着他的身份,匡扶正义,为万民谋取福利。” 凤弈压低了声,特特同云非白解释着。 “怪不得。本宫正纳闷,堂堂武将,怎么连轻功都不会!” 云非白眸色深沉地看向凤弈身侧神色从容的凤无忧,这才意识到,凤无忧之前的忍耐,全然是为了这一刻的绝地反击。 他自嘲地扬了扬唇,沉声询问着凤无忧,“本宫的虎符,你偷的?” “是。” 闻言,云非白更加不解。 他虽软禁过凤无忧一段时日,但这并不代表她有机会偷得云秦虎符。 沉吟片刻之后,云非白继而追问着凤无忧,“什么时候偷的?”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云秦百万精兵临阵倒戈,云非白这一回必定插翅难逃。 如是一想,她尤为低落的情绪稍有好转,耐着性子答道,“义庄后山荒坟。” “不可能!” 云非白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 云秦虎符失窃的那一晚,他翻遍义庄后山荒坟,除却他手中持有的赝品,再无其他收获。 “安放云秦虎符的荒坟实则为鸳鸯墓。真正的云秦虎符,被藏在了同明墓相连的暗墓之中。” “想不到,你竟藏了这么久!” 云非白早就知凤无忧不简单,但并未料到,她的心思竟这般深沉! 凤弈双眸熠熠,略显兴奋地说道,“云秦太子,速速归降!” “你们以为,云秦铁骑当真愚蠢到只认虎符不认人?对于他们而言,本宫才是行走的活虎符。” 云非白言之凿凿,自信满满。 他并不担忧自身的处境,反倒轻蔑地看向顶着萧墙脸皮的凤弈,“确实擅谋。可惜,你活不过今日。” “活不过今日的人,是你。” 凤无忧犀锐的桃花眼中迸现出几许恨意。 城墙上,云非白肆无忌惮的凌辱,确实将她伤得彻底。 只不过,她素来不愿在旁人面前,显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云非白感受到了凤无忧的恨意,心里亦生出几分忌惮。 他猛地回眸,朝着城门口的云秦大军高声喊道,“莫要听信萧墙所言!真正的萧墙将军已亡故,眼前的,不过是北璃派来的细作。众将士听令,速速攻城!东临霍起大将军带兵征讨倭寇,留在都城之内的东临将士,满打满算,不过十万。” 身披铠甲的北堂龙霆不服气地说道,“云秦贼子,你当我北璃七十万大军不存在?” 云秦将士面露犹疑,一时间,均不知该如何是好。 临入关时,无情等人便放出消息,只道是云非白的身体被伤了根基,若生不出后嗣,势必坐不稳太子之位。 倘若,云非白当真坐不稳太子之位,再加之他手中并无虎符傍身,盲目地为他卖命,绝得不到半点好处。 云非白见状,心下暗叹不妙,声色愈显焦躁,“东临数十万精兵均随霍起远征倭寇,此乃天赐的攻城良机!一往无前,必定所想所向披靡!” 云非白此话一出,大部分云秦将士均被他说动,他们手持长剑,蠢蠢欲动。 千钧一发之际,霍起浑厚的声音自地平线处传来。 他策马绝尘而来,先声夺人,“谁说东临数十万精兵远征倭寇?” 闻言,云非白心里咯噔一下,才知中了圈套。 凤无忧见霍起风尘仆仆赶回,倏然回眸看向镇定自若的君墨染。 她狠狠地拧着君墨染的大腿,冷声道,“你早就得知霍起并未远征?君墨染,你到底还瞒着爷多少事!” 君墨染见她动怒,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本王岂会刻意瞒你?本王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你身上,自然不会将话题扯至霍起身上。” 退一步说,纵海外倭寇频频入侵东临边境,东临方也不会选择在群儒宴期间,将主力军调离京都。 彼时,云非白神色大变,他站定在城墙之上,再往方才的意气风发。 凤弈趁势,手持金光奕奕的云秦虎符,向高墙下的云秦将士下发着最后的通牒,“速速退兵,违者斩立决!” 城墙之下,乌泱泱的云秦将士终于看清了形势,着急忙慌地调转了方向,落荒而逃。 事实上,云秦百万精兵并非是只认虎符不认人的“冷血军团”。 之所以弃帅而逃,原因有四。 其一,他们并非主场作战,气势上已经输了半截。再加之北璃七十万援军,以及霍起亲率的东临精兵,不论输赢,都会是一场硬仗。 若其冲突,伤亡人数,将无法估量。 其二,他们入关之时,便听闻云非白极有可能被废去太子之位的传闻。倘若,传闻为真,他们的卖命便毫无意义。 再者,云秦素有“只认虎符不认人”的规矩,只要统一了口径,云非白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毕竟,罪不责众。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云非白已被东临、北璃二国人马重重包围,十有八九将命丧东临。 诸多原因叠加在一块,便巧妙地凑成了云秦百万雄兵四散溃逃的场面。 不知门道之人,只道是东临福泽身后,有天神庇佑。 唯少数当权者知悉实情,云秦百万雄兵溃逃,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云非白见状,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数步,欲纵身跃下城门混入东临百姓之中,以此求得一线生机。 君墨染猜透了他的心思,遂以移形换影之步,瞬移至他跟前。 “云非白,你逃不了。” “摄政王,再怎么说,本宫好歹是云秦太子。本宫若是在东临遇刺,你们难辞其咎!”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暗藏杀气。 他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云非白,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云闽行欠本王的,本王势必会一一讨回。” 云非白冷哼道,“废帝孽种!不自量力。” 凤无忧眉头紧蹙,不解地看向剑拔弩张的云非白、君墨染二人。 自上回玉阴阳说漏了嘴之后,凤无忧便已得知,君墨染并非君老王爷所出。 再加之云非白有着一块同君墨染一模一样的玉佩,凤无忧基本可以断定,君墨染十有八九是云秦皇室之人。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君墨染竟有一段这么辛酸的过去。 传闻,十八年前,云闽行突发政变,将云秦国主云闽安逼死在皇位之上。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君墨染竟有一段这么辛酸的过去。 传闻,十八年前,云闽行突发政变,将云秦国主云闽安逼死在皇位之上。 “云非白,你逃不了。” “摄政王,再怎么说,本宫好歹是云秦太子。本宫若是在东临遇刺,你们难辞其咎!”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暗藏杀气。 他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云非白,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云闽行欠本王的,本王势必会一一讨回。” 云非白冷哼道,“废帝孽种!不自量力。” 凤无忧眉头紧蹙,不解地看向剑拔弩张的云非白、君墨染二人。 自上回玉阴阳说漏了嘴之后,凤无忧便已得知,君墨染并非君老王爷所出。 再加之云非白有着一块同君墨染一模一样的玉佩,凤无忧基本可以断定,君墨染十有八九是云秦皇室之人。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君墨染竟有一段这么辛酸的过去。 传闻,十八年前,云闽行突发政变,将云秦国主云闽安逼死在皇位之上。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君墨染竟有一段这么辛酸的过去。 传闻,十八年前,云闽行突发政变,将云秦国主云闽安逼死在皇位之上。“云非白,你逃不了。” “摄政王,再怎么说,本宫好歹是云秦太子。本宫若是在东临遇刺,你们难辞其咎!”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暗藏杀气。 他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云非白,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云闽行欠本王的,本王势必会一一讨回。” 云非白冷哼道,“废帝孽种!不自量力。” 凤无忧眉头紧蹙,不解地看向剑拔弩张的云非白、君墨染二人。 自上回玉阴阳说漏了嘴之后,凤无忧便已得知,君墨染并非君老王爷所出。 再加之云非白有着一块同君墨染一模一样的玉佩,凤无忧基本可以断定,君墨染十有八九是云秦皇室之人。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君墨染竟有一段这么辛酸的过去。 传闻,十八年前,云闽行突发政变,将云秦国主云闽安逼死在皇位之上。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君墨染竟有一段这么辛酸的过去。 传闻,十八年前,云闽行突发政变,将云秦国主云闽安逼死在皇位之上。 497 君墨染身世(1更) 凤无忧攥紧了君墨染的手,只盼着他能尽快地从过去的阴霾中抽身而出。 她虽不知君墨染遭遇过多少磨难,但闻“废帝孽种”四字,犀锐的桃花眼中已满是凶戾之色。 云非白敏锐地捕捉到凤无忧朝君墨染主动递去的手,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妒色。 他单手扯着过紧的领口,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怒声咆哮,“君墨染,你究竟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孽种。凭什么跟本宫争?本宫才是云秦真龙!” “本王何时与你争过?” “若不是你,本宫怎会活得这样辛苦!” 云非白恨得牙痒。 自小到大,每每他意志薄弱之时,他的生父云闽行总会拿年纪轻轻就锋芒毕露的君墨染刺激他。 云闽行说过,云非白出世当天,云秦京都上空祥云遍布,霞光万丈,似有金龙斡旋于层云之上。 当时,有不少算命先生说过,云秦皇城之内,必出真龙,日后定当横扫六合,一统九州。 久而久之,云闽行便将全部的希望押在云非白身上。 只可惜,云非白出世当日,云秦王后姜姒亦诞下男婴。 云秦先皇云闽安对之寄予厚望,一出世便将其立为云秦储君,赐名云染。 自此之后,云非白便活在没完没了的比较之中。 这一切,错在云闽行。 可云非白却将他所受的委屈,尽数算到君墨染头上。 “君墨染,你可知过去这二十一年中,本宫是如何撑过来的?每每累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本宫就是靠着满腔的恨意和不甘活下来的。若不是你,本宫岂会这般不幸?” 云非白猩红了眼,他缓缓拔剑,奋不顾身地冲向背手负立,神色从容的君墨染。 月光冷冷澈澈地洒下,于须臾间将城墙上那抹深紫色的魅影和暗藏寒芒的剑光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绯红的剑光亦从君墨染袖中流出。 云非白来不及提剑反击,君墨染已瞬移至他跟前。 他暗叹不妙,足尖点地,急退! 君墨染懒得同云非白虚与委蛇,他手持斩龙宝剑,绯红的剑光冲天而起,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信一般,直刺向云非白的眉心。 云非白不遑多让,双足轻轻点地,凌空而跃,险险地避开势如破竹的斩龙宝剑。 他速度极快,使得围聚在城门口的百姓一度以为身长八尺有余的他,竟神乎其神地在众人眼皮底下凭空消失。 待众人发现云非白踪迹之时,他已退至十丈之外。 正当他自鸣得意,准备向君墨染发起最后的猛攻之际,君墨染亦不知什么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然移至他身后。 绯色剑光贯穿过云非白的胸口,又迅速消失。 云非白感觉到胸口一痛,低头,一行殷红的血汩汩涌出。 “你输了。” 君墨染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 云非白单手捂着胸口,忿忿不平道,“趁人之危,非好汉。” “本王从不屑于做什么英雄好汉。你既敢动本王的女人,就该料想到自己的下场。” 这一瞬,君墨染怒极。 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人,被云非白绑于城墙上肆意凌辱,他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云非白深知君墨染这一回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深知自己求生无门,索性破罐子破摔,冷嘲热讽道,“口味还真是独特!她的身体,还不如桃红丰腴。本宫也只是勉强下得去手而已。” “找死!” 君墨怒发冲冠,猛一使劲,掌中所凝内力,朝着云非白命门袭去。 云非白虽有金刚不坏之身护体,但同君墨染打斗的过程中,他几乎耗尽了周身气力。 此刻的他,内力损耗过半,毫无自保之力。 许是得知死期将至,云非白反倒变得坦然了许多。 他微微侧目,看向不远处被他的一番话气得浑身发抖的凤无忧,想要解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非白甚至有些唾弃此刻的自己。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他也从未想过,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任由着凤无忧踩踏着他的底线。 “凤无忧,后会无期。” 云非白微微勾起唇角,回味着数日来,和凤无忧朝夕相处的短暂时光。 “殿下,快走!” 千钧一发之际,桃红飞身挡在了云非白身前。 君墨染带着十成内力的掌风狠狠地砸在了桃红身上,使得她顿失了重心,一头栽入云非白怀中。 云非白紫眸微动,心中五味杂陈。 事实上,他早就得知桃红是傅夜沉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 若不是看在桃红怀了身孕的份上,他定会毫不留情地拧断她的脖颈。 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桃红竟在他命悬一线的节骨眼上,奋不顾身地挡在了他身前。 498 云非白逃了(2更) “桃红...” “殿下,对不起。桃红终是没能保住腹中孩儿。” 桃红稍显吃力地抬眸看向眉头紧蹙的云非白,心下暗暗窃喜。 以往,云非白待她虽也不错,但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而今,她终于成功地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殿下,快走。” 桃红扬唇浅笑,她卯足了劲儿挣开了云非白的束缚,“噗通”一声跪在君墨染脚边,死死地抱住了君墨染的双腿,欲为云非白争取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混在东临百姓之中的云秦死士纷纷飞身跃上城墙。 顷刻间,整整一八零八位云秦死士便摆下了天罡地煞阵法,分别将君墨染、凤无忧二人围困在阵法之中。 云非白见状,入游鱼般纵身跃下城墙,隐身于城门口乌泱泱的东临百姓之中。 凤无忧轻搂着气息奄奄的桃红,低声问道,“为什么?” 桃红略显愧疚地说道,“抱歉。身为东临子民,却因恻隐之心,放走强敌,桃红罪该万死。” “为了他,值得么?” 凤无忧并没有半分责怪桃红的意思,她只是弄不明白,桃红为何会为了云非白,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桃红却坚定地说道,“值得。得知我怀孕之后,殿下每回出门,都会给我带些爽口的糕点。君拂郡主蓄意找茬,殿下也总会不遗余力地保护着我。” “仅仅是因为如此?” “凤小将军有所不知,风尘女子比起寻常女子,对于感情之事,更容易满足。看惯了男人们的虚情假意,殿下的偶有的关心,便显得难能可贵。” 桃红轻捧着微微凸显的腹部,喃喃自语,“可惜,我终究没能为他留下一儿半女。” 她话音一落,便合上了双眸,气绝身亡。 凤无忧神情微怔,原打算将桃红抗下城墙厚葬之,刚一起身,眼前倏然一片漆黑,竟直挺挺地朝身后倒去。 君墨染原打算亲率铁骑捉拿云非白,但见凤无忧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阵脚大乱,再管不得其他,着急忙慌地抱起她,心急火燎地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赶去。 — 摄政王府,墨染阁 凤无忧悠悠转醒之际,已是数个时辰之后。 “醒了?” 君墨染侧卧在她身侧,正轻柔地替她上着药。 凤无忧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扯过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君墨染略有些不满地按住了她的双手,沉声道,“本王也不能看?” 凤无忧摇了摇头,小声嗫嚅道,“全是抓痕,没什么好看的。” “好看。” 君墨染笃定言之,他一把扯落盖在她身上的被褥,旋即将温热的手轻覆在她腹上。 “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墨染,爷没怀孕。” 凤无忧瞅着君墨染温柔地掐得出水的眸光,略略心虚地道。 君墨染倏然抬眸,半信半疑,“当真没怀上?”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解释着,“数日前,爷偶感不适,频频作呕,便误以为怀上了身孕。顾南风把脉之后,说是晕船所致。” 君墨染略感失落,不过他倒是看得很开。 这一回没怀上,兴许下一回就怀上了。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满是宠溺,声色温柔且极富磁性,“既然没怀上,不如做点其他的?” “做什么?” “明知故问。” 君墨染勾唇浅笑,他小心地避开她身上的伤处,将她紧拥入怀。 凤无忧身子一激灵,潜意识里生出一丝恐惧。 她连连撇过头,声色俱颤,“改日,成么?” “怎么,身体不舒服?” 君墨染定定地望向怀中神情恹恹的凤无忧,缓声问道。 凤无忧不愿让他得见她身上的斑驳伤痕,开口搪塞道,“别转移话题。你且说说,究竟还瞒着爷多少事?你不是君家老王爷之子,对否?” “说来话长。都是十八年前的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君墨染食髓知味,几日不见她,心猿意马,哪里来的心思同她盖着被褥纯聊天? 他见凤无忧依旧是一副抗拒的姿态,伸手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缓声道,“十八年前,你还没出生。不过,你若好奇,本王便同你说道说道。” 君墨染悠悠地叹了口气,原想着彻夜奋战,可怀中的小东西似乎并无多少兴致。 无奈之下,他只得耐着性子将陈年旧事娓娓道来。 “本王原是云秦先帝云闽安之子,亦是云秦储君。十八年前,皇叔云闽行举兵谋反,逼死父王之后,” “桃红...” “殿下,对不起。桃红终是没能保住腹中孩儿。” 桃红稍显吃力地抬眸看向眉头紧蹙的云非白,心下暗暗窃喜。 以往,云非白待她虽也不错,但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而今,她终于成功地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殿下,快走。” 桃红扬唇浅笑,她卯足了劲儿挣开了云非白的束缚,“噗通”一声跪在君墨染脚边,死死地抱住了君墨染的双腿,欲为云非白争取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混在东临百姓之中的云秦死士纷纷飞身跃上城墙。 顷刻间,整整一八零八位云秦死士便摆下了天罡地煞阵法,分别将君墨染、凤无忧二人围困在阵法之中。 云非白见状,入游鱼般纵身跃下城墙,隐身于城门口乌泱泱的东临百姓之中。 凤无忧轻搂着气息奄奄的桃红,低声问道,“为什么?” 桃红略显愧疚地说道,“抱歉。身为东临子民,却因恻隐之心,放走强敌,桃红罪该万死。” “为了他,值得么?” 凤无忧并没有半分责怪桃红的意思,她只是弄不明白,桃红为何会为了云非白,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桃红却坚定地说道,“值得。得知我怀孕之后,殿下每回出门,都会给我带些爽口的糕点。君拂郡主蓄意找茬,殿下也总会不遗余力地保护着我。” “仅仅是因为如此?” “凤小将军有所不知,风尘女子比起寻常女子,对于感情之事,更容易满足。看惯了男人们的虚情假意,殿下的偶有的关心,便显得难能可贵。” 桃红轻捧着微微凸显的腹部,喃喃自语,“可惜,我终究没能为他留下一儿半女。” 她话音一落,便合上了双眸,气绝身亡。 凤无忧神情微怔,原打算将桃红抗下城墙厚葬之,刚一起身,眼前倏然一片漆黑,竟直挺挺地朝身后倒去。 君墨染原打算亲率铁骑捉拿云非白,但见凤无忧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阵脚大乱,再管不得其他,着急忙慌地抱起她,心急火燎地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赶去。 — 摄政王府,墨染阁 凤无忧悠悠转醒之际,已是数个时辰之后。 “醒了?” 君墨染侧卧在她身侧,正轻柔地替她上着药。 凤无忧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扯过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君墨染略有些不满地按住了她的双手,沉声道,“本王也不能看?” 凤无忧摇了摇头,小声嗫嚅道,“全是抓痕,没什么好看的。” “好看。” 君墨染笃定言之,他一把扯落盖在她身上的被褥,旋即将温热的手轻覆在她腹上。 “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墨染,爷没怀孕。” 凤无忧瞅着君墨染温柔地掐得出水的眸光,略略心虚地道。 君墨染倏然抬眸,半信半疑,“当真没怀上?”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解释着,“数日前,爷偶感不适,频频作呕,便误以为怀上了身孕。顾南风把脉之后,说是晕船所致。” 君墨染略感失落,不过他倒是看得很开。 这一回没怀上,兴许下一回就怀上了。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满是宠溺,声色温柔且极富磁性,“既然没怀上,不如做点其他的?” “做什么?” “明知故问。” 君墨染勾唇浅笑,他小心地避开她身上的伤处,将她紧拥入怀。 凤无忧身子一激灵,潜意识里生出一丝恐惧。 她连连撇过头,声色俱颤,“改日,成么?” “怎么,身体不舒服?” 君墨染定定地望向怀中神情恹恹的凤无忧,缓声问道。 凤无忧不愿让他得见她身上的斑驳伤痕,开口搪塞道,“别转移话题。你且说说,究竟还瞒着爷多少事?你不是君家老王爷之子,对否?” “说来话长。都是十八年前的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君墨染食髓知味,几日不见她,心猿意马,哪里来的心思同她盖着被褥纯聊天? 他见凤无忧依旧是一副抗拒的姿态,伸手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缓声道,“十八年前,你还没出生。不过,你若好奇,本王便同你说道说道。” 君墨染悠悠地叹了口气,原想着彻夜奋战,可怀中的小东西似乎并无多少兴致。 无奈之下,他只得耐着性子将陈年旧事娓娓道来。 “本王原是云秦先帝云闽安之子,亦是云秦储君。十八年前,皇叔云闽行举兵谋反,逼死父王之后,” 499 误会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濯濯生辉,似暗夜中碎了一地的星子。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凤无忧,沉声解释着,“本王并非有意瞒你。之所以从未提及身世,只是不愿将你牵扯至纷争之中。” 凤无忧点了点头,本能地往他怀中靠了靠。 君墨染眸光微闪,孔武有力的臂膀不动声色地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几日未曾见到你,本王很想你。” 凤无忧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她总觉身上斑驳的伤痕既丑陋又肮脏,极煞风景。 尽管,君墨染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嫌恶,凤无忧心里心下依旧十分不安。 “爷也很想你。可...爷更想睡。” 她局促地拨弄着衾被上的流苏,声色极低,带着淡淡的鼻音。 “你管自己睡,不必在意本王。” 君墨染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反正不论她一开始是醒着,还是睡着,不到半个时辰,都会因体力不支晕厥。 凤无忧颊面微红,一时间亦不知该如何推拒。 她原以为,心中的阴霾会在君墨染极致温柔的动作中慢慢淡去,可当他倾身而上,将大片阴影照在她身上之际,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局促。 “墨染,我...” “怎么了?” 君墨染轻抚着凤无忧微红的颊面,他隐隐察觉到凤无忧低落的情绪,轻声道,“若有心事,不妨同本王说道。” “爷觉得自己很丢人。” “怎么会?” “你别再盯着爷的身体看了,成么?爷觉得很羞耻。” “无忧,本王不仅仅是你的男人,还是你的亲人。你我理应风雨同舟才是,为何非要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苦痛?” 闻言,凤无忧抿唇不语。 正是因为君墨染格外包容的态度,让她更显歉疚。 不出所料,她已然沦为满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 别看今儿个城门下他们是多么的正义凛然,一转身,指不定就在指责她给摄政王府蒙羞。 “爷觉得自己忒没用,总是拖后腿。” “你不仅仅是本王的福星,还是东临的福星。若是没有你,都城怕是早已沦陷。” 君墨染看着泪水在眼眶中盈盈打转的凤无忧,才知她被云非白伤得有多深。 他伸手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声色柔和且极具磁性,“莫要胡思乱想。本王答应你,绝不会趁你睡熟后胡来。” 凤无忧微微颔首,心里依旧没多少安全感。 即便君墨染一直在她搂在怀中,她还是屡屡被梦魇惊醒。 梦中,云非白满脸狞笑,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狠狠地碾碎成渣。 不止如此,满城百姓都笑话她如同窑子里的娼妓,受尽侮辱竟还有颜面存活于世。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君墨染冷漠的态度。 梦魇中,君墨染声色冰冷,眸中满是鄙夷,“本王有洁癖,你最好离本王远一些。” “不,你听我解释!” 凤无忧焦灼地攥着君墨染的胳膊,乍然睁开了双眸。 这一夜,君墨染根本没合过眼。 凤无忧统共因梦魇转醒过七次,他瞅着脆弱又敏感的凤无忧,心疼不已。 他恨不得替凤无忧担下所有。 可令他倍感无力的是,他除却为一遍又一遍地为她拭去满身的冷汗,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深陷梦魇之中。 见凤无忧遽然转醒,君墨染这才舒展开紧蹙着的眉头,展颜浅笑。 他缓缓抬手,轻刮着凤无忧的鼻子,声色极尽宠溺,“小哭包,水做的一般。” 凤无忧后知后觉,待君墨染拭去她满脸的泪痕,她才知自己竟没骨气地被梦魇吓哭。 她郁闷地侧转过身子,双手紧捂着略略发烫的眼睑,“爷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每每面对你,就跟个娘儿们一样,受不得半分委屈。要是受了委屈,总想哭。” “笨蛋,你本就是个可爱且迷人的女人。” 君墨染掐着她愈发圆润的脸颊,情不自禁地凑了上去,浅尝着她颊面上的芳泽。 叩叩叩—— 阁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彻彻底底地扰乱了内室中愈发暧昧的氛围。 下一瞬,柳燳柔媚的声音于墨染阁外乍响,“凤小将军,燳燳特地为您做了精致的糕点小食,还热乎着呢!您要不要来尝一尝?” “该死的东西!” 君墨染一拳捶于玉枕之侧,恨不得将柳燳大卸八块。 凤无忧暗自松了一口气,尽管君墨染屡次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但她还是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伤体。 她拍了拍自己瘪瘪的肚子,连声应道,“给爷留着,爷这就来。” 君墨染彻底黑了脸,他正想将凤无忧拽回榻上,但见她饥肠辘辘的模样,只好暂且放过她。 凤无忧刚一开门,便见柳燳着一袭新绿对襟长袍立于跟前。 “凤小将军,您快尝尝。” 柳燳眸光矍铄,满眼期待地看向凤无忧。 凤无忧浅尝了一口,只觉甜得发腻,恹恹地说道,“有没有酸枣糕?爷恢弘霸气,怎么可以碰这些甜得发腻的糕点?” “可...” 柳燳略显疑惑地扫了眼凤无忧平坦的肚子,小声嗫嚅道,“全府上下,谁人不知凤小将军嗜甜如命?怎么突然变了口味?” “很奇怪么?” 凤无忧轻轻抖落了指尖上的糕点碎屑,不以为意地反问着柳燳。 柳燳却大着胆子,倏然出手,朝凤无忧腹部探来,“凤小将军,你莫不是怀上了?” 凤无忧眼疾手快,不动声色地避开柳燳的手,冷声言之,“未曾。” 柳燳意识到自己略失了分寸,忙不迭地转移了话题,“凤小将军,燳燳想为您跳一段‘广播体操’,就是不知,您愿不愿意赏脸?” “嗯。” 凤无忧心不在焉地应着,耳力极好的她,却在侧耳聆听着府中侍婢的谈话。 “昨夜,墨染阁里好像出了奇的安静!摄政王刚刚成婚,怎么这般冷淡?” “嗐~摄政王嘴上不言说,心里头定十分介意。试问,哪个男人受得了这般水性杨花的女人?” 青鸾听闻二位新进府的侍婢在嚼舌根,气得面色发红,“我家小姐冰清玉洁,岂容尔等肆意诽谤?” “青鸾姐姐,这话可不是我们说的。你出府打听打听,满城百姓都在议论王妃呢!” “有什么好议论的?昨儿个,若不是王妃,都城早已沦陷。”青鸾红了眼眶,为凤无忧感到委屈。 “他们说,王妃理应自戕以保清白才对。” 啪—— 青鸾鼻翼微微翕动着,因为满腔的怒火,原本柔和的五官蒙上了一层凶戾之气。 一想起凤无忧遭受的非议,她气不打一处来,倏然扬起手臂,狠狠地掌掴了面前那两位自不量力的侍女。 凤无忧心中愤慨不已,她没想到,东临百姓真如她所想那般,忘恩负义。 不过,她并未贸然上前教训那两个心直口快的侍婢。 满城都在非议她,她再怎么强悍,也堵不住攸攸之口。 彼时,君墨染正立于书房窗前,冷冷地盯着在凤无忧跟前使尽浑身解数的柳燳,气不打一处来。 “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柳燳都做了些什么?”他沉声询问着紧随他身后的铁手。 “一开始,柳燳总是没日没夜地缠着青鸾,追问着她王妃的喜好。追风得知之后,不知何故,将他胖揍了一顿。故而,柳燳这几日,均在养伤,还算安分。” 君墨染心中暗暗称快。 在他看来,柳燳这般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就该往死里打。 他倒是想亲自动手,狠狠地教训教训他。 可柳燳毕竟是凤无忧带来的人,他决不能随随便便打骂之。 不然,柳燳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凤无忧反倒以为是他肚量小,容不得人。 “凤小将军,燳燳跳得如何?” 柳燳娇声细语地询问着凤无忧,不胜娇羞。 凤无忧缓缓回过神,略显敷衍地应着,“惊为天人。” 柳燳闻言,喜不自禁,“承蒙凤小将军厚爱,燳燳只觉三生有幸。” 他双手交叠至身前,朝着凤无忧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 凤无忧这才瞥见柳燳广袖之下,满是鞭伤的手臂。 她犀锐的眼眸中冷光乍现,声色骤然转凉,“谁伤的你?” “凤小将军莫要担忧,燳燳没事。” “都被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凤无忧极其护短,她对柳燳虽无多少好感,但柳燳毕竟是柳沅的至亲。 即便是为了枉死的柳沅,凤无忧也不会让柳燳平白无故地被人欺负。 柳燳见凤无忧这般护她,稍稍侧转了身子,呜咽出声,“凤小将军莫要挂怀,燳燳皮糙肉厚,不打紧。你可千万别为了燳燳,同摄政王争长论短。摄政王若是心情不佳,燳燳又该挨打了。” “………” 凤无忧半信半疑地扫了眼静立在书房窗台前的君墨染,正打算亲自问一问他,不料,君墨染却“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扉。 铁手不明所以地看向气得脸颊发绿的君墨染,“王,可需要属下派人教训柳燳?” “去。手脚利落些,嫁祸到百里河泽头上即可。” 君墨染思忖着,凤无忧若是因为柳燳前来质问他,他就将她绑榻上,狠狠“疼爱”一番。 正当君墨染微微出神之际,一面容姣好的侍婢款步而来,并将热气腾腾的菌菇鸡丝汤端至他跟前。 “摄政王,奴婢亲手煲的菌菇鸡丝汤,您且尝尝?” “滚出去。”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侍婢矫揉造作的模样,便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在感情方面虽有些迟钝,但这些年来,觊觎他的女人数不胜数。 他仅需一个眼神,便知其心中所想。 侍婢轻咬着下唇,心下颇有些不甘。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怕死地立于君墨染跟前,“奴婢听说王妃不擅厨艺,这才自告奋勇,特特为您下厨煲汤。您要不要先尝尝?” 君墨染置若罔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医书,只盼着顾南风得以快些研制出解药。 侍婢见君墨染并未出声,索性大着胆子,三下五除二地将自身剥得干干净净。 她迈着细碎的脚步凑至君墨染跟前,含羞带怯地说道,“摄政王,奴婢还是个黄花闺女,您尽可放心享用。” 君墨染倏然起身,猛地扼住侍婢的脖颈,“谁派你来的?” 侍婢连连摇头,磕磕巴巴道,“回摄政王,是追风大人亲自将奴婢招进府的。” 书房外,凤无忧正打算亲口问问君墨染为何毒打柳燳,不成想,竟意外撞见极其香艳的一幕。 从她的角度看去,君墨染正居高临下地端详着瘫平在书案上的侍婢,动作暧昧。 侍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君墨染的脸色,眼角余光恰巧瞥见书房外面色冷沉的凤无忧。 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扬高了声,徐徐道来,“摄政王,现下都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都在笑话王妃给摄政王府丢了脸面。不少人说,王妃失洁,理应自戕以保名节。奴婢深知您对王妃心生厌弃,特特赶来为您分忧解惑。您且放心,奴婢的身子绝对干净,名节也未曾受过一丝一毫的损害。绝不会像王妃那般,在大庭广众面前被其他男人肆意玩弄,贻笑大方。” 君墨染周身戾气勃发,他一手攫住侍婢的下颚,另一只手迅疾地抄起书案上的匕首,直截了当地剜下她的舌头。 “唔——” 侍婢疼得呜呜大叫,眼眸中泪花直飙,手舞足蹈地推拒着如同恶魔一般凶戾的君墨染。 可书房外的凤无忧,仅仅只窥见了君墨染的背影,全然不知他在对侍婢做了些什么。 但见侍婢极为剧烈地反抗着,挣扎着,凤无忧只道是君墨染霸王硬上弓,强要了人家。 凤无忧落寞地转身离去,她只道是她和君墨染之间,彻底玩完。 书房中,君墨染漠然地将手中匕首扔至纸篓之中,眸光森然地看向惊惧不已的侍婢,“胆子不小,竟敢在本王面前耍心机。回去让你主子准备好棺材寿衣,本王今夜就去杀了他。” 话音一落,他便让司命将其扔出摄政王府。 君墨染之所以未对她痛下杀手,纯粹是担忧自己杀孽太重,报应在凤无忧身上。 500 侍婢暴毙 司命得令,遂冷着一张脸,将衣衫不整,满嘴是血的侍婢生拉硬拽地拖出了墨染阁。 追风迎面而来,他瞥了眼满脸血污的侍婢,好奇地询问着司命,“这丫头的舌头,是被谁拔的?” 司命压低了声道,“小声点儿,莫要给王妃听见了。” “怎么回事?”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趁乱混进府中意图勾引王,甚至还当着王的面,细数着王妃的不是。王一怒之下,就剜了她的舌头。” 追风瞅着跟前身段袅娜的侍婢,啧啧出声,“确实是个好苗子!可惜,王向来不吃这套。” 司命不明所以,连声问道,“何意?” “此女看似纯良无辜,实则不然。她的一颦一笑,均经过严密的训练。想来,是被有心人特意送入摄政王府之中,用以挑拨王和王妃的感情。” “自不量力。王对王妃一往情深,又岂会被这些庸脂俗粉迷惑!” 司命忿忿然言之,旋即将狼狈不堪的侍婢扔出了摄政王府。 “呜呜——” 侍婢双手捂着喉头,殷红的血迹汩汩涌出被匕首划得血肉模糊的双唇,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她原以为君墨染纳妃之后转了性,温和了不少。 不成想,君墨染的温和仅仅只针对凤无忧一人。 她一边“呜呜”地哀嚎着,一边颇为费劲地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朝着无人的巷道中走去。 刚走入巷道,在此处恭候的即墨止鸢面露喜色,沉声询问着她,“可还顺利?” 侍婢怨怼地狠瞪着即墨止鸢,若不是即墨止鸢不遗余力地怂恿着她,她绝不会铤而走险,为了去区区五万银两,差点丢了性命。 “摄政王亲手拔了你的舌头?” 即墨止鸢见她迟迟未开口,终于发现了端倪。 侍婢重重地点了点头,遂拾起一截枯树枝儿,在地上一阵笔划。 即墨止鸢眉头紧蹙,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一行小字,不解地询问着她,“你是说,摄政王动了怒?” 侍婢点了点头,眸中惧色可见一斑。 “怪哉!” 即墨止鸢委实想不明白,君墨染为何会手下留情,放了她一条生路。 以即墨止鸢对君墨染的了解,他一旦动怒,是势必见血的。 侍婢扔去手中枯树枝儿,缓缓起身,朝着即墨止鸢伸出手讨要着酬金。 即墨止鸢见状,直截了当地将银票塞入她怀中,“你确定,凤无忧当真误会了你和摄政王?” 侍婢不满地扫了眼怀中皱巴巴的银票,再度向即墨止鸢伸出了手。 她平白无故地丢了舌头,五万两已经不足以弥补她的损失。 “怎么,还想敲诈本宫?” 即墨止鸢轻蔑地看向被血浆糊了一脸的侍婢,一阵冷嘲热讽,俨然没了往日里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风范。 侍婢眼眶猩红,死死地瞪着即墨止鸢,血迹斑斑的手指往摄政王府的方向指去。 即墨止鸢看穿了她的意图,冷笑道,“骨子里的下贱,果真无法抹灭!就凭你,还想威胁本宫?” 侍婢并无半分惧意,梗着脖子同即墨止鸢争锋相对。 她既已失去舌头,定然是要即墨止鸢那里讨得更多钱财。 “趁早死了这条心,本宫绝不会多给你一分钱!” 即墨止鸢尤为鄙夷地扫了眼死缠着她不放的侍婢,侧转过身子,扬长而去。 侍婢见状,豁了出去,直接调转了方向,原路折返。 “站住!” 即墨止鸢心生忌惮,连声唤住了她。 不久前,她为了得到君墨染的信任,还自导自演地设计了一场大戏,为凤无忧挡下尤为凶险的暗箭。 她心下腹诽着,区区几万两银子,给了便给了,万不能因小失大,坏了她的大计。 “要多少银两?” 即墨止鸢面色不善地看向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侍婢,心中尤为不甘。 她虽贵为东临长公主,但自赫连太后故去之后,月俸锐减,她手头也没有多少闲钱。 侍婢见即墨止鸢终于妥协,心中暗暗窃喜。 眼下,她既已被剜了舌头,呼天抢地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尽最大的努力,为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 沉吟片刻之后,她缓缓比出了一个数字。 “五万两?” 即墨止鸢心中虽有些不快,但并未表现出来,“明儿个一早,去宫门口等着。” 侍婢摇了摇头,在即墨止鸢手中,写下了一个数额。 “五十万两!你怎么不去抢?” 即墨止鸢特特扬高了尾音,怒目而视。 侍婢却不肯退让,定定地看向即墨止鸢,眸中挑衅之意可见一斑。 即墨止鸢眼底浮现出了一抹戾色,她倏然抬眸,冷冷地盯着侍婢,一字一顿,“本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识相的,马上滚。” 侍婢强忍着灭顶的痛意,异常坚定地堵在即墨止鸢身前,已打算破罐子破摔。 “好!你可不要后悔。” 即墨止鸢话落,随即缓缓取下发髻上的碧玉簪子。 侍婢眼前一亮,误以为即墨止鸢打算将这支珍贵的碧玉簪子赠予她,稍稍放松了警惕,面目表情亦松弛了许多。 哧—— 即墨止鸢猛地挥动着手中尖利的碧玉簪子,朝着她的脖颈处狠狠扎去。 “啊——” 侍婢惊骇万分,连连向身后退去。 她怎么也没料到,看上去雍容大度的即墨止鸢,下手竟这般狠戾! “蠢货!平白无故地脏了本宫的手。” 即墨止鸢冷眼看着颓然倒地的侍婢,待她气绝身亡之后,这才不疾不徐地从她怀中,掏出热乎乎的银票。 “公主,快走!” 正在此时,敖澈乍现于即墨止鸢身前。 他瞥了眼隐于即墨止鸢身后的黑衣人,着急忙慌地拽着她的胳膊,往巷道深处蹿去。 即墨止鸢不明所以,偏过头,忌惮地看向面容冷肃的敖澈,思量再三,终是开了口,“你怎么会在这?” “嘘!” 敖澈将她带至巷道尽头的隐蔽角落之后,这才低声解释道,“摄政王派了不少人盯着那丫头,若是不快些撤离,难保落下把柄。” “你都知道?” “公主无需防着我。”敖澈轻抚着即墨止鸢的脸颊,柔声道,“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即便是摄政王,也不能伤你分毫。” “敖澈...” 即墨止鸢心下微微动容,不知不觉间竟红了眼眶。 敖澈面露浅笑,深情款款地说道,“公主什么都不用说,即便你心里无我,我也愿意等下去。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终有一日,你可以彻底忘却摄政王。” “敖澈,谢谢。” 即墨止鸢轻轻地将头枕在敖澈肩头,微红的眼眸中已恢复一片清明。 她确确实实被敖澈的一番言论感动,但她的感动,仅仅只维持了一瞬间。 在她心中,除却君墨染,再没有人能配得上她。 敖澈略略垂眸,他见即墨止鸢小鸟依人地靠在自己怀中,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欣喜。 — 摄政王府,墨染阁 凤无忧大半个身子均泡在浴桶之中,纤纤细手正不停地揉搓着身上的伤口。 方才在书房中得见的那一幕,至今还萦绕在她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 叩叩叩——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君墨染轻轻叩响了门扉。 “无忧,我们聊聊?” “你走,爷现在不想见你。” 君墨染微恼,他完全弄不明白凤无忧的怒气从何而来。 沉吟片刻之后,他语气略酸地道,“本王明明见你同柳燳相谈甚欢。既然,你都有心思和外人说笑,为何就不愿意跟本王谈谈?是不是在你心中,那些个野男人,都比本王重要?” “爷什么时候跟柳燳相谈甚欢?” 凤无忧心中有气,隔着缭绕的迷雾,硬呛着君墨染。 君墨染不知凤无忧此时心境,心中郁气难纾。 他语气不善地说道,“凤无忧,你最好弄清楚,本王才是你的男人!” “爷做错什么了?是你劈头盖脸地责备着爷。爷什么时候跟旁人私相授受?爷什么时候跟其他男人眉来眼去?你若是觉得爷不干不净,那你就别来找爷。”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你不干不净?” 君墨染被她气得面色发青,抬脚狠踹着门扉。 “你就有。” 凤无忧小声嘀咕着。 她心里本不是这般作想,但她此刻心情极差,明明不是这个意思,话一出口,就变了味儿。 “你非要气死本王,才肯罢休?” “爷哪里敢惹你生气?是你,总是莫名其妙地吃着飞醋。爷和柳燳清清白白,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打得浑身是伤。君墨染,你口口声声说相信爷,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任?”” 闻言,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愠怒之色,他倒是想破门而入,将她拖榻上教训一顿,又怕吓着了她,只得先行离去。 他靠坐在书房之中,心情差到了极点。 追风见状,小心翼翼地为他斟了杯茶,“王,消消气儿。” “在她面前,本王哪里还有脾气?” “王,这事还真不能怪王妃。眼下,满城都是污蔑王妃的流言蜚语,纵她心智十分坚定,也抵不过这么多人的诋毁。” 君墨染神情微怔,追问道,“外面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追风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属下委实说不出口。” “查!查到散布谣言者,直接杀了便是。” 君墨染顿觉脑壳儿突突作痛,他倒是没想过,东临百姓竟会这般无情。 “无情已着手彻查此事。” 追风如是答着,他瞅着君墨染黢黑的脸色,忍不住开口劝慰道,“王妃心里必定委屈万分,您若是再跟她较劲儿,她该多无助?” “让青鸾去给她拿些吃食。” “属下觉得,王应当亲自前去。” 君墨染以手支额,颇为无奈地说道,“她正在气头上,本王说什么都是错。不若,让她先冷静冷静。” 待追风退下,君墨染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块璞玉,全神贯注地在上面刻着字。 他深知凤无忧的心结所在,故而特特挑选了一块白璧无瑕的璞玉,意在告诉她,在他心中,她永远完美无瑕。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追风便领着啼哭不止的青鸾进了书房。 君墨染眸光一滞,缓缓地看向泪流满面的青鸾,沉声道,“怎么了?” “小姐...小姐她...呜呜呜,摄政王,您能不能去看看她?她都在浴桶中泡了数个时辰了,还不见起身。” “你说什么?” 君墨染倏然起身,阔步行至青鸾跟前,面露焦灼之色。 青鸾抽抽噎噎道,“今儿个一早,小姐原打算去书房寻你。可不知为何,她在书房门口停留片刻,便转身回了卧房之中。这之后,她便将自己关在内室中,任奴婢怎么敲门,也不肯开。” “本王去看看。” 501 爷都瞧见了! “追风,将本王的冥风鞭拿来。” 君墨染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肃杀,他黑金色的眼眸中,是隐隐跳动的怒火。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鸾察觉到君墨染的情绪不太对,忙不迭地吞回了细碎的哭声,耸着肩膀打着嗝儿。 追风稍有迟疑,缓声言之,“王,您若打算负荆请罪,随便拣几根枯树枝儿便足矣,何须动用冥风鞭?若被冥风鞭误伤,伤口久久不愈,当如何是好?” “拿来。” “是。” 见君墨染态度这般坚决,追风只得硬着头皮,将冥风鞭递至他手上。 君墨染垂眸,淡淡地扫了眼鞭身上满是倒刺儿的冥风鞭,沉声冷喝,“欠收拾的东西!” 闻言,青鸾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被君墨染唬得一愣一愣的,忘却了哭嚎,只怯怯地问着追风,“怎么办?小姐细皮嫩肉的,不经打。” 追风却道,“王哪里舍得对王妃动手?气急了,倒是有可能抽自己两鞭。” 砰—— 追风话音未落,墨染阁中突然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踹门声。 门外,君墨染周身戾气顿显,如瀑墨发迎风狂舞。 他手持冥风鞭,定定地望向内室中,正端坐在浴桶中神色恹恹的凤无忧。 见她这副模样,他心里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不过,他依旧冷着张脸,径自行至浴桶前,厉声喝道,“凤无忧,你这是在做什么?” 凤无忧倏然抬眸,双手下意识地环于胸前,声色淡淡,“爷在沐浴。” 啪—— 君墨染手持冥风鞭,朝着浴桶沿壁上“呼呼”地抽了一鞭子。 凤无忧吓得一激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君墨染黢黑的脸色。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他在生她的气。 “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么?” “不知。” 凤无忧摇了摇头,心中微微发怵。 君墨染此时此刻的模样,全然没了往昔的温柔,倒像是初见时那般凶神恶煞。 凤无忧心生惧意,深怕他手中的鞭子落在自己身上。 君墨染指着凤无忧身上发红的伤口,怒不可遏,“有伤在身,还不要命地揉搓着伤口,是打算让本王心疼死?” “既然心疼,你还凶爷!” “不给你点教训,你哪里学得乖?” 凤无忧却道,“爷说了,爷只是在沐浴。” 啪—— 君墨染又一道鞭子抽向桶壁,冷喝道,“站起来!” “不要。” 凤无忧小声咕哝着,她委实不愿让他看到她身上的斑驳伤痕。 这些深深浅浅的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云非白曾那样玩弄过她。 君墨染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浴桶中若林中惊鹿般惶恐不安的凤无忧,已然猜透了她的心思。 见状,他稍稍缓和了口气,“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站起来。” “君墨染,你可不能动手打爷。” 凤无忧站起身,身子因受了凉而微微发颤。 君墨染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待他看清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淤痕,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非要将伤口全部泡烂,才肯罢休?” 凤无忧撇过头,侧了侧鼻子,“你要是再凶爷,爷就离家出走。” “欠收拾的东西!” 君墨染随手扔去冥风鞭,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你还有理了?本王说过千百遍不介意,为何你还是不明白本王对你的心意?难不成,你以为本王会因为你身上这些淤痕,而看轻你?” 凤无忧坦然地迎上他鹰隼般犀锐的眼眸,缓声道,“爷只是想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你面前。至于这一身的伤,不看也罢,甚丑。” 闻言,君墨染喷薄欲出的怒火,消减了大半。 他倏然抬手,欲将她紧拥入怀,声色亦柔和了不少,“在本王眼中,你怎么样都是美的。” 凤无忧忽而忆起在书房门口瞅见的香艳一幕,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冷冷开口道,“别用你的脏手碰爷。” “你有胆再说一遍。” 君墨染心间稍稍消散的怒气,卷土重来。 凤无忧瞅着他森冷的面色,大着胆子在挨打的边缘线上大鹏展翅,“爷都瞧见了!你自己做没做亏心事,自个儿心里清楚。” 虽然,她十分相信君墨染的人品,可每每回想起书房里的香艳一幕,心下依旧很不是滋味儿。 君墨染愤懑不已。 他原以为,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凤无忧当全心全意地信任他才是。 不成想,她竟疑他贪嘴偷腥。 少顷,他强压下心中怒火,冷声道,“说说看,你在书房外都看到了些什么?” 凤无忧深知,君墨染绝不可能背着她同其他女人胡来。 故而,即便心中醋意狂肆,她还是生生地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气话,只淡淡回了一句,“没什么。” 君墨染冷哼着,并不打算这么放过她。 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又岂能容她胡乱猜忌? 下一瞬,他突然搂着她的腰肢,将她生拉硬拽地推上桌案。 “做,做什么?” 凤无忧局促不安地看向他,双臂不由自主地环在身前。 他垂眸俯视着一脸倔强还略略扬着尖翘下巴的凤无忧,声色魔魅悦耳,“需要本王为你重演一遍今日在书房里发生之事?” 502 王府的一切均属于你 凤无忧筛糠般摇着头,连声道,“大可不必。爷自然愿意相信你。” 君墨染怒极反笑,“你若肯相信本王,又岂会躲在屋中生闷气?” “谁说爷在生气?爷说了,爷在沐浴。祭坛上的祭品在献祭之前都得洗上好几遍。爷既得到了全天下最出色的男人,还不得把自己洗得香喷喷,再打包送至你跟前?” 凤无忧巧舌如簧,不遗余力地为自己开脱着。 君墨染见她情绪略有好转,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不过,温香软玉在怀,他哪里舍得轻易放开? 他斜勾着唇角,趁她不备,倏然发起突袭。 “君墨染,你!” 凤无忧又惊又恼,手脚并用地推拒着他。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声色魔魅入骨,“不可以?” “………” 凤无忧瘪了瘪嘴,干嚎了几声,心中愈发气闷,“你以权压人!” “不服?” 君墨染眉梢一挑,尾音微扬,尽显狂傲之气。 凤无忧点了点头,小声嗫嚅道,“自然不服。” “看来,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处。” 君墨染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抛上了榻。 凤无忧尚未反应过来,双手已被他绑于头顶之上。 她心中微恼,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君墨染,你混蛋!你滥用私刑!” 君墨染全然无视了她的挣扎,沉声道,“本王心情不佳,没心思怜香惜玉。若是惹恼了本王,你知道后果。” “大猪蹄子,你要是敢虐待爷,爷就红杏爬墙。” “你若敢红杏爬墙,本王便将你囚在榻上。” 凤无忧瞅着君墨染阴沉的面色,瞬间噤了声。 君墨染见她偃旗息鼓,乖巧地如同猫儿一般,哑然失笑,“怎么,知道怕了?” “爷才不怕。” “既然不怕,本王就同算算总账。” 闻言,凤无忧略略心虚地道,“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爷确实能吃了一些,但还不至于将摄政王府吃穷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倘若,爷当真欠了你很多钱,肉偿可不可以?” 君墨染默默汗颜,沉声解释道,“摄政王府的一切,包括本王,都属于你。” 凤无忧忿忿言之,“你口口声声说摄政王府的一切都属于爷,却还将爷绑得跟球儿一般!” “留点儿气力,且听本王细数你的过错。” 君墨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煞有其事地质询着她,“说!比起本王,你是不是更愿意相信柳燳?” “冤枉!柳燳怎及你千娇百媚?” 凤无忧矢口否认。 君墨染显然不相信凤无忧所说,他冷哼道,“暂且就饶你一次。下一回,若敢听信柳燳谗言,误会本王,本王不介意将你捆榻上,直至闹出人命为止。” 凤无忧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怯生生问道,“闹出人命?” “嗯?想试试?” 君墨染话音未落,便身体力行地为她“答疑解惑”。 “你...君墨染,爷觉得你有点儿过分。” “本王就这么过分,你打算怎么着?” “………” 凤无忧语塞,她头一回发现君墨染发起火来,同刺头儿一般,特别难哄。 半个时辰之后,君墨染见她昏昏欲睡,薄唇轻启,特特解释道,“本王和那侍婢什么事都没发生。之所以将她按在桌案上,纯粹是为了割去她令人生厌的舌。” “爷没怀疑过你。” “当真?” 凤无忧再不敢怠慢,她若不说明白点儿,今儿个估计就得交代在榻上了。 “千真万确。爷只是因那侍婢所言,心里有些不舒坦。再者,她脱得那么干净,你还同她亲近,爷不开心。” “亲近?” 君墨染顿觉无语,他明明在全神贯注地割她的舌,根本没注意到那侍婢到底穿了没穿。 凤无忧反问着他,“倘若,爷这么对待其他男人,你受得了?” “你说得对。本王确实受不了。” 君墨染微微颔首,他瞅着凤无忧骤亮的眸光,依旧不打算放过她。 “本王向来公允。错怪了你,自然是要身体力行地弥补过错。” “君墨染,你未免太过霸道!爷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不是来同爷算账的,你分明是馋爷的身子!” “嗯。” 君墨染极其爽快地应着,“本王馋自己的女人,有何过错?” “爷肚子疼。” “苦肉计?” 君墨染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耳后,声色低哑惑人,“别急,本王还有一笔账未同你清算。” “爷认错还不行么?” “说说看,为何虐待己身?”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尤为认真地说道,“爷的脸皮虽厚,但尚未到刀枪不入的地步。云非白当众凌辱爷,确实让爷觉得很难堪,亦十分痛苦。看到自己这一身的淤伤,难免心生厌弃。爷知你并不介意,可爷介意。” 君墨染能感受到,说这番话时,凤无忧的身体在发颤。 他骨节分明的手,在她披散在身后的墨发中逡巡,薄唇轻启,缓声道,“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对自己心生厌弃。” 凤无忧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往他身上靠去,“爷全明白,爷只是一时想不开。” 君墨染将亲手雕琢过的白玉递到她跟前,缓声道,“在本王心中,你永远都是白璧无瑕的稀世珍宝。” 凤无忧心中阴霾渐渐散去,吃吃一笑,“你怎么不说,在你心中,爷永远是完璧之身?” “………” 君墨染满头黑线,“你是在质疑本王的能力?” 503 凤·阅人无数·忧 凤无忧瞅着君墨染愈发深邃的眼眸,局促地咽了咽口水,信誓旦旦道,“爷保证,爷从未质疑过你的能力。” “当真?” “自然!爷自诩阅人无数,而你,堪称个中翘楚。个人能力棒到让人叹为观止!” 凤无忧的肯定,让君墨染身心倍感愉悦。 不过,他并未因此而失了分寸。 虽然,他的主观感受正如凤无忧所说那般,回回都似生平第一次。 但这对她来说,并不算好事。 这不,凤无忧原本红润的脸颊,这会子又因疼痛显得苍白若雪。 他神情微顿,缓声问道,“身子可有不适?” 凤无忧好面子,若是还能坚持,绝不可能认怂。 她梗着脖子,坚定地说道,“你也太小看爷了!爷阅男无数,经验可比你丰富得多。” 君墨染失笑,“阅男无数?你统共就本王一个男人,还敢吹嘘!” 凤无忧不服气,掰着指头数着,“谁说的?除却你,爷还有蓝染、红染、白染!指不准,哪天还能冒出绿染、黄染、五颜六色染。” 如此一想,凤无忧便觉得自己占了个天大的便宜。 明明只成了一次婚,却意外收获这么多性格迥异的夫君。 “不准想他们。” “爷偏要想。” 凤无忧天生反骨,一天不抬杠浑身不得劲儿。 “居然还有精力胡思乱想?看来,是本王对你太过温柔。”君墨染斜勾着唇角,俊美无俦的脸上现出一抹邪肆的笑意。 轰—— 遽然间,一声巨响震破天际,墨染阁中猛地冲出一股热浪,差点儿波及到正趴在门口偷听着屋内动静的青鸾。 好在,追风眼疾手快,及时将青鸾拎至树梢上。 伴随着石破天惊般的巨响,滚滚烟尘裹挟着柳絮般纷纷扬扬的棉絮,铺天盖地而来。 凤无忧尚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后背酸痛不止,大半个身子连同瞬间垮塌的卧榻一道沉入巨坑之中。 “君墨染,你快起开!” “可有受伤?” 君墨染倏然起身,忙不迭地将她从断壁残垣之中捞出。 凤无忧稍稍缓过一口气,颇为幽怨地看向他,“榻都被你整塌了!爷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君墨染定定地看着惊魂未定的凤无忧,一脸的无辜。 他低声道,“本王自然没有忘却你这一身的伤,确确实实收敛了的。” “你胡说!你分明还用了内力!” 凤无忧双手紧捂着腹部,隽秀的眉已然紧拧在一块。 君墨染这才注意到她腿上暗红的鲜血,一时慌了神,朝着屋外急喝道,“追风,速去神算医馆,将顾南风绑来。” “爷没事。想来,应当是月信初至,疼上半天便好了。” 凤无忧试着用内力护体,以减轻身上的疼痛。 可不知为何,她一运功,伤处又再度涌出汩汩鲜血。 君墨染见状,慌乱之中,竟用手捂住了她的伤处,“平素里,也是这般...汹涌?” 凤无忧尴尬地红了脸,抬腿将他蹬至一旁,“你先出去。爷脸皮再厚,也经不住你这般盯着。” 君墨染心下焦灼不已,但见凤无忧那张俏脸红得滴血,只得先行退出内室。 恰巧,顾南风正抱着半阖着眼眸的阿黄,登门拜访。 他见君墨染再一次被关在门外,忍不住嗤笑出声,“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竟这般惧内!” 君墨染扫了眼他怀中正慵懒地打着哈欠的阿黄,淡淡问道,“它的伤势,如何了?” 闻言,顾南风气鼓鼓地掐着阿黄的脑袋,咬牙切齿道,“祸害遗千年,它能有什么事!” 顾南风一想到用在阿黄身上的千年人参,心疼地直飙泪花。 再加之,顾南风含辛茹苦养大的赤兔马,胳膊肘严重往外拐,得知阿黄受伤之后,朝着他又跪又拜,这使得他更加心塞。 君墨染却道,“它用了你多少药材,一并记本王账上。” “不早说!害得老子白伤心一场。” 顾南风稍稍缓和了心绪,这才正色问道,“听追风说,凤无忧又受伤了?” “嗯。” 君墨染微微颔首,随即将他带往内室。 顾南风略显好奇地问道,“怎么受的伤?难不成,以你的能力,还保护不了她?” “………” 君墨染薄唇紧抿,一想到瞬间轰塌的卧榻,尴尬不已。 顾南风得见君墨染这般模样,戏谑言之,“就不能稍微克制点?还是因为憋了这么多年,一下子食髓知味,打了鸡血,情不自禁?” 504 三生有幸 凤无忧暗戳戳地扫了眼君墨染威武非凡的身,对他所言深表怀疑。 在她看来,别说三个月,哪怕是三日,他都难以自持。 察觉到凤无忧的视线,君墨染得意地扬起了唇角。 犹记得数个月前,他尚还不知凤无忧是女人时,便如她现在这般模样,一双眼总是往她紧要部位上瞟。 那时,凤无忧管他叫“盯裆猫”。 而今,她竟出神地盯裆发笑... 君墨染宠溺地刮了刮凤无忧的鼻子,声色低醇且极具磁性,“小东西,馋了?” 凤无忧:“………” 此时此刻,她对他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 身体依旧像车轱辘碾压过一般疼痛,她想逃还来不及。 “咳咳——” 顾南风脸色微红,干咳了数声,郑重其事地道,“你们...稍微收敛些!三个月内,若再胡来,纵有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 君墨染小心地护着她的肚子,格外认真地应着,“绝不会胡来。” 凤无忧回过神,困惑不解地询问着他,“爷记得你亲口说过,九年前为躲追兵,曾带着君拂一并跳入南羌境内的槐河之中。后因敌军卑劣地在河中投毒,九死一生,虽捡回了条性命,身子却被彻底毒坏。难道,你体内的毒,全清了?” 顾南风心直口快,大咧咧地说道,“九年前就全清了。不仅如此,他还因祸得福,练就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什么?” 凤无忧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她满腹狐疑地看向杵在一旁装死的君墨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南风见君墨染半天未答话,索性替他开了口,“当初,你身中奇毒,不能受孕。墨染为安慰你,才谎称自己的身子于多年前被毒坏。这事,我绝对不会记错。数月前,他还问我要了数颗避孕丹药……” “滚。” 君墨染瞅着凤无忧愈发阴沉的脸色,着急忙慌地捂住了顾南风的嘴,生拉硬拽地将他扔出了墨染阁。 “数月前,你就谋划着将爷骗上榻?” 凤无忧妙目圆瞪,双手叉腰,尤为不满地看向君墨染。 君墨染却道,“实不相瞒,本王自爱上你的那一刻起,便谋划着将你哄上榻。本王所做的一切,全然是为了将你永远留在身边。” 凤无忧闷哼着,“大猪蹄子!你可知,你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让爷忐忑不安了好几日?爷甚至怀疑,自己曾被他人侵害过,才会莫名其妙怀上身孕。” “是本王思虑不周。” “下不为例。” 君墨染见她怒气渐消,这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触着她的腹部。 他尚未触及她滑腻的肌肤,便略显慌乱地缩回了手。 “他会不会动?” 君墨染目不斜视地盯着凤无忧的腹部,又惊又喜。 他深怕自己太过用力,惊扰了她腹中的小宝贝。 凤无忧如同看傻子一般,怔怔地看着君墨染,薄唇轻启,“怎么可能?这才半个月,他哪里会动。” 闻言,君墨染再度伸出手,轻抚着凤无忧的腹部,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不愧是本王的女人,一次就怀上了。” 凤无忧不满地咕哝着,“那一日,爷差点儿没挂在船上!” 君墨染浅笑道,“你的身子骨,还不至于那么弱。” 嗷呜—— 被君墨染扔至一隅的阿黄倏地昂起头,凑至凤无忧跟前,轻轻蹭了蹭。 凤无忧将之揣入怀中,尤为感慨地道,“幸好阿黄替爷挡去了云非白袭向爷丹田处的那一掌。否则,爷肚子里的崽崽,应当已经不复存在了罢。” 君墨染亦后怕不已,“这段时日,安生在府中养,切莫乱跑。” “上朝也不行?” “不行。” 君墨染心下腹诽着,在顾南风研制出解药之前,决不能节外生枝。 在这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凤无忧会是他的软肋。 就连君墨染也曾担忧过,凤无忧会因他而遭遇不测。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凤无忧个人能力极强,不仅不会是他的软肋,还堪称他的最佳盟友。 她怀上身孕之后,他必须时时警惕,步步小心,确保万无一失。 “你且在屋中好生休养,本王须得去一趟天下第一阁。” “嗯。” 凤无忧微微颔首,翻了个身,竟在贵妃躺椅上沉沉睡去。 — 天下第一阁 君墨染端坐于高位之上,冷眼睥睨着跪伏一地的云秦臣子。 “诸位不远千里而来,所为何事?” “云秦国主暴虐不仁,荒淫无度,嗜杀成性,云秦百姓苦不堪言……” “这和本王有何关系?” 君墨染随手接过无情递来的茶盏,冷声反问着跪在他眼前身子微颤的云秦臣子。 云秦臣子却道,“殿下,您才是云秦真正的龙嗣,也只有您,才能解救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云秦百姓。” “本王若见死不救,当如何?” “殿下,请您三思!云秦百姓的生死存亡,都掌控在您手中。难道,您就不想为先帝先后报仇雪恨?” 闻言,君墨染眉头微微蹙起。 他从未忘却背负在肩上的血海深仇,可这一回,他却因凤无忧,生出了几分犹豫。 他深知,只要卷入夺位之争,凤无忧势必会被他牵连。 “殿下!求您救救云秦!” 跪伏在君墨染跟前的数十位云秦老臣纷纷以头抢地,没几下,便将前额撞出了个血窟窿。 君墨染颇为头疼地看向他们,沉声言之,“此事年后再议。” “殿下何不趁云非白下落不明的时机,一举攻陷云秦,直取昏君云闽行的项上人头?” “无情,送客。” 君墨染倏然起身,摔袖而去。 对他而言,复仇无疑是至关紧要之事。 但和凤无忧相比,复仇就显得无足轻重。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活在仇恨之中。 凤无忧却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原本黯淡无光漆黑一片的世界。 司命寸步不离地跟在君墨染身后,轻声道,“王,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您何不再考虑考虑?” 君墨染眸色沉沉,尤为笃定地说道,“本王不能负她,也绝不会让她再陷囹圄之中。” 饶是司命这般不识人间情滋味的冷漠之人,听闻君墨染这番言辞,亦悄无声息地红了眼眶,“王妃真幸福,能得王的一片真心。” “本王能得她青眼,亦是三生有幸。” 君墨染眸中满是宠溺之色。 云秦不值得他奋不顾身,但她值得。 505 醉 月色溶溶,夜影婆娑。 君墨染正端坐在墨染阁外,痴痴地盯着紧掩的门扉。 他倒是想直截了当地推门而入,轻轻地将早已熟睡的凤无忧搂抱在怀。 只是,他又怕自己这一身的酒气,熏到她。 思来想去,他只得在门外吹吹凉风,待酒气散尽再入屋去。 呼—— 正当此时,内室之中突然传来时断时续的鼾声。 听其声,倒像是个五大三粗的猛汉发出的。 君墨染怔怔地盯着门扉,低声呓语着,“本王的小东西何时学会打呼了?” 追风忙不迭地扶着步履虚浮的君墨染,沉声道,“王,小心。” “嘘!” 君墨染连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神叨叨道,“莫要惊扰了本王的小东西。” 追风惊讶地看向双颊绯红,略显萌囧的君墨染,误以为君墨染又多了一重人格。 君墨染大半个身子均趴在门扉上,侧耳聆听着内室中振聋发聩的鼾声。 一开始,他只觉鼾声似雷,尤为粗犷。 听习惯之后,竟觉十分亲切可爱。 “唔——墨染,你别乱动。” 他正听到兴头上,内室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凤无忧娇软的呓语。 君墨染警铃大作,猛地推开门扉,径自朝榻前走去。 当他发现凤无忧身边还躺着一个鼾声如雷的男人之时,气得差点儿呕血。 连他都未曾睡过的全新的卧榻,此时此刻竟横躺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更气人的是,那个男人竟理直气壮地搂着他心爱的女人! “给本王滚下来!” 君墨染气急败坏地掀开被褥,却发现躺在凤无忧身边的,根本不是什么男人,而是...阿黄! 阿黄察觉到了君墨染冰冷的眼神,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嗷呜——” 它试图唤醒凤无忧,以求得她的庇护。 然,任它如何嚎叫,凤无忧依旧睡得深沉。 无计可施之下,阿黄只得挪着裹满纱布的身躯,小心翼翼地下了榻。 君墨染见状,仍未消气。 他猛地拎着阿黄的后颈,不管不顾地将它扔出门外。 若不是追风眼疾手快,稳稳当当地将阿黄接入怀中,此时此刻,阿黄应当已经成为了一条名副其实的死狗。 君墨染“砰”地一声甩上门扉,这才暗戳戳地溜上榻。 他将凤无忧轻轻揽入怀中,深嗅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凤无忧却将他当成了阿黄,时不时轻抚着他的脑袋,低声呓语着,“爷的阿黄果真出类拔萃!是颗英俊帅气的狗头。” 君墨染醉意微熏,更加经不起撩拨。 即便,凤无忧仅仅只是将他当成了阿黄,他依旧情不自已,差点儿没忍住心中悸动。 深吸了数口气,他忽然将目光移至凤无忧殷红的小嘴之上。 一时间,脑海中忽而涌现出话本中的那些令人里脸红心跳的场景。 “该死!” 君墨染晃了晃脑袋,心下顿生恼意。 即便凤无忧愿意,他也不会那般对她。 在他看来,这种行为未免太不尊重她。 遽然间,凤无忧忽然凑至他跟前,深嗅着他满是酒气的外袍,“墨染?” 君墨染回过神,轻捧着她的脸颊,缓声道,“本王在。” “怎么弄的一身酒气?” “本王先去沐浴。” “等等。” 凤无忧睁开双眼,犀锐的桃花眼透过从窗槛处洋洋洒洒平铺一室的黯淡光线中审视着醉意熏然的君墨染。 少顷,她沉声道,“你不大对劲。” 君墨染轻抚着她的脸颊,轻声道,“今日傍晚,本王正打算回府之际,被霍起等叫住。本王原打算滴酒不沾,但这些贼子,端着酒杯笑盈盈地祝本王‘早生贵子’。本王一时兴起,便饮了不少酒。”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即便,君墨染解释得有理有据,凤无忧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不等他回答,凤无忧便主动地环抱住了他,“不论遇到何事,爷都会与你并肩作战。” 506 玉卿尘 君墨染深邃得看不见底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睡眼惺忪的凤无忧,心里涌入丝丝暖意。 他莞尔浅笑,由着凤无忧将他桎梏在怀。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清醒的状态下投怀送抱,他当永久铭记在心。 凤无忧眉头轻蹙,颇为纳闷地看向面色绯红的君墨染,小声嗫嚅道,“你就不能抱一下爷?” “小东西,什么时候学会的撒娇?” 君墨染反手将她揽入怀中,他深深地看着怀中困倦不已的女人,心猿意马。 凤无忧却道,“爷怎么可能撒娇?爷威武不屈,恢弘霸气,又久又棒。” “别动。” 君墨染声色喑哑,他这才发觉,温香软玉在怀,他曾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再不复存在。 别说三个月,即便是三天,都显得十分难熬。 凤无忧察觉到些微异样,忙不迭地撒开手,往卧榻里侧缩去,“你可别胡来。若是不慎伤及狗蛋,爷和你没完。” “狗蛋?” 君墨染眸光略显呆滞,他垂眸沉思了好一会儿,依旧想不起来谁是狗蛋。 “狗蛋是男是女?”他有些吃味儿地问道。 “墨染,你是不是喝醉了?” 凤无忧瞅着君墨染愈发迷离的眼眸,这才意识到,他的神志似乎不似以往清明。 “嘿嘿——本王记起来了,你怀了本王的崽崽。” 君墨染酒劲上头,施施然笑着,唇边竟漾起迷人的梨涡。 凤无忧哭笑不得,她总感觉,醉酒之后的君墨染,比君白染还要可爱一些。 瞅着他呆愣愣的模样,凤无忧轻轻地顺抚着他披散在肩头的墨发,“究竟喝了多少?怎么醉得这么厉害。” “他们在酒中下了药,意图让本王做他们的上门女婿。可他们口口声声祝愿本王早生贵子,与你白头偕老,本王不忍推拒,便全喝了。” “君墨染!即便你百毒不侵,也不能这般有恃无恐吧?” 凤无忧狠掐着他的脸颊,尤为凶狠地问道,“谁?谁在酒水中下了药?” “意图暗算本王之辈,不在少数。不过,本王喜得麟儿,懒得同他们计较。” 眼下,东临七王已死去四人。 余下三位王爷,除却无心朝政的即墨子宸,以及因通敌卖国之罪锒铛入狱的缙王,仅剩下权倾朝野,完全可以一手遮天的君墨染。 虽说,东临依旧是即墨王室的囊中之物。 但众人深知,只要君墨染想要篡位,根本没人拦得住他。 故而,即便十分忌惮君墨染的铁血手腕,依旧有不少朝臣抱着侥幸的心理,欲将自家闺女送入摄政王府。 “好生躺着,爷给你倒茶。” “不。” 君墨染倏然出手,将作势起身的凤无忧捞入怀中。 他猛地凑至她跟前,故作高深地道,“别走。让本王看看,本王的崽崽是男是女。” “怎么看?” 凤无忧略显好奇地看向君墨染,沉声问道。 君墨染神秘一笑,薄唇轻启,“猜...” 凤无忧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朝自己身前探来,忙不迭地将之拍开。 她郑重其事地道,“别闹。若是吓着狗蛋,如何是好?” “说的也是。” 君墨染清醒了些,他端坐在凤无忧跟前,双手规整地交叠在腿上,背脊挺得笔直。 凤无忧哭笑不得,好声好气地哄道,“躺下休憩片刻,如何?” 他略显傲娇地道,“尚未沐浴,本王睡不着。” “一身臭毛病!起来,爷替你洗。” “你?”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倏然闪过道道亮光,尤为期待地看向她。 凤无忧点了点头,颇为得意地道,“爷曾帮阿黄洗过多次,熟稔得很。” “你说什么?你看了它的身子!” 君墨染醋意大发,他恨不得将阿黄剁了煲汤。 “它只是一只狗。” “下不为例。” 他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道。 凤无忧硬着头皮应着,转眼便将他拖下榻。 — 摄政王府,溶月冷泉 月光倾泻在泉面上,像滑落的丝绒。 微风拂过,泉面波澜骤起,水中的月影成了破碎的玉片,又似碧莲上的圣洁菡萏。 追风、司命二人一左一右地架着步履虚浮的君墨染,穿过葳蕤的树影,径自往溶月冷泉的方向走去。 君墨染频频向后望去,但见凤无忧紧跟在他身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王,向您下药的官员均已查明,当如何处置?”追风沉声问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泉边站定,君墨染略显失落地看向双手环胸,正慵懒地打着哈欠的凤无忧,“妞妞,你不是答应过本王,会亲手帮本王沐浴?” “谁是妞妞?你休要胡言乱语。” 凤无忧瞬间炸毛,她最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这个娘里娘气的爱称。 追风讪讪而笑,连声道,“更深露重,王妃身子娇贵,还是由属下代劳吧?” “不。” 君墨染傲娇地冷哼着,随即可怜巴巴地望着凤无忧,“在你心中,本王还不如一条狗么?”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连阿黄的醋你都吃。” “本王乐意。” “………” 见他这般执拗,凤无忧只得挽起水袖,向他走去,“别墨迹,速速脱了。” 追风、司命见状,忙不迭地背过身,于须臾间隐匿在葳蕤的树影之中。 君墨染特特展开双臂,破天荒地向她撒着娇,“本王醉了,动不了。” 砰—— 婆娑树影之中,司命忽闻君墨染的低声软语,一时不察,直愣愣地从树梢上坠落在地。 他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声道,“王若是挂牌花楼,必定无人能及。” “嘘!不要命了?” 追风紧捂着司命的口鼻,煞有其事地警告着他。 司命却道,“骄矜淡然,欲拒还迎!这不正是女儿家为求上位攀权附贵的最佳手段?” “说的也是。” 追风亦津津有味地看向泉边,时不时地朝凤无忧飞去一记媚眼的君墨染,“还别说,王这般神韵,像极了醉柳轩的头牌花魁卿尘姑娘。” “好你个追风!竟背着青鸾姑娘往烟花之地跑。” “别瞎说!我去那地儿,可不是为了寻花问柳。你有所不知,那位卿尘姑娘,来历不明,形迹可疑,我只是例行调查而已。” 司命显然不信追风所言,随口问道,“可有眉目?” “听其口音,似南羌人士。” “南羌?难道,她也是百里河泽的人?” 追风摇了摇头,“百里河泽自上一回替王妃挡下宗盛那一掌起,至今仍卧病在床。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出手才是。” 司命颇为感慨地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说白了,百里河泽也是个可怜人。终其一生,都在追逐自己得不到的姑娘。” 追风却道,“你可莫要被百里河泽飘然若仙的外在给骗了。在我看来,他还比不上云非白纯粹。云非白关了王妃那么多日,还能以礼相待。反观百里河泽,他若是有机会将王妃囚在身边,应当又是另一副光景。” 司命在感情方面,造诣甚浅。 他见追风分析地头头是道,频频点头,“言之有理。” 追风笑意盈盈地看向正手忙脚乱地为君墨染宽衣的凤无忧,“就是不知,王妃何时才能为王诞下一儿半女。” 这些时日,他空下来,便坐书案前抄诵着佛经,只愿君家香火得以延续。 更合理地说,应当是云秦先帝一脉的香火得以延续。 彼时,凤无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君墨染满是酒气的外袍褪去。 “泉水寒凉,你快些。” “无妨,本王习惯了。” 眼下,也只有彻骨寒凉的泉水,才能镇得住他体内熊熊燃起的欲火。 他并未急着下水,时不时地轻抚着凤无忧的腹部,甚至于趴在她腹上,静静地聆听着她腹中动静。 “不知,他何时才会动。” 凤无忧吃吃笑着,“这么心急做什么?” 507 她更喜欢即墨胤仁! 君墨染周身戾气被溶溶月色柔化。 他薄唇轻启,声色和缓,“遇见你之前,本王从未想过这辈子能如常人一般娶妻生子。想不到,曾以为遥不可及的梦,竟能落地开花。” 于他而言,她是人间烟火,是弥足珍贵的欢喜。 凤无忧抬手,轻戳着君墨染唇角处的浅浅梨涡,低声嗫嚅道,“爷也从未想过还能遇见意中人。爷原以为,这辈子只能过着刀尖上舐血的生活。” “嗯?” 君墨染倏然抬眸,深邃的眸光似有极强的引力,仿若要将她吃透一般。 “没什么。” 凤无忧敛下眸中思绪,随手将他推下了溶月冷泉,“君墨染,爷警告你。从今往后,若再敢如今夜这般彻夜未归,还喝得酩酊大醉,就别回来了!” 君墨染一时不察,跌落入冷泉之中。 他莹白的肌肤被迷蒙水雾渡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在寂寂月色下,更显诱人。 “放肆。” 他面色骤沉,倏然起身,欲将凤无忧一并拽入泉中。 然,他骨节分明的手刚按住她纤细的脚踝,便因上头的酒劲儿,暂时失去了意识。 下一瞬,他双眼一翻,脑袋一歪,便趴伏在泉边,沉沉睡去。 凤无忧挑准了时机,在他双眸即将阖上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脖颈中的吊坠,极其轻易地催眠了他。 “今夜为何酗酒?” “本王喜得麟儿,欣喜若狂,一时失了分寸。” “还有呢?” “本王无意卷入皇位之争,但云闽行的首级,势必拿下。本王担忧祸及妻儿。” 凤无忧恍然大悟,她就说今晚的君墨染看起来怪怪的。想来,他心里应当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君墨染,你听好了。想做什么就去做,爷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 — 翌日,晨曦微露。 君墨染睁开眼眸,以手支额,轻揉着宿醉后突突作痛的脑壳儿。 他迷茫地环顾着四周,思忖了好一会儿,依旧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直至窝在他怀中的凤无忧翻了个身,他才忆起,昨晚他昏睡过后,好似是凤无忧将他徒手扛回了墨染阁。 他轻轻逗弄着凤无忧殷红的唇,仅片刻功夫,周身又开始燥热不安。 为灭去体内欲火,他只好翻身下榻,端坐于桌案前,心不在焉地阅览着兵书。 不知为何,兵书上密密麻麻的字,看在他眼中,皆成了满页的“狗蛋”。 “不成。” 君墨染委实接受不了自己的骨肉被唤作“狗蛋”,深思熟虑之下,他亲自提笔,在素白的宣纸上,一口气写下上百个名字。 正在他为起名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之际,凤无忧竟悄无声息地站定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宣纸上的琳琅满目的名字。 “静婉,芷柔,语嫣?” 凤无忧轻笑道,“你起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怎么看,都像是恶毒女配的名儿。” “何为恶毒女配?” “君拂那般,便算得上是恶毒女配。” 君墨染却道,“本王以为,这些名字,比起狗蛋,要强一些。” “狗蛋哪里不好?亲和接地气儿,况且,这只是小名。” “一听‘狗蛋’二字,本王总感觉孩子的生父,是条狗。” 君墨染默默汗颜,他原想着凤无忧身怀六甲,十分遭罪,凡事都该让着她点儿。 可一想到自己玉树临风的崽崽,又或是娇俏可爱的小宝贝,被唤成“狗蛋”,心里便十分不自在。 沉吟片刻之后,他尤为坚决地道,“反正不能叫狗蛋。” “你不讲理。” 凤无忧气闷,忿忿然拂袖离去。 不成想,她随身携带的札记却因她过大的动作,不甚滑出袖中。 君墨染垂眸扫了一眼横陈在地的小本本,袖中倏然飞出一道内力,稳稳当当地将小本本紧攥在手。 他只翻了两页,俊美无俦的脸颊上,便浮现出了一抹阴云。 “凤无忧!” “怎,怎么了?” 凤无忧略略心虚地盯着他手中的小本本,猛地凑上前,欲抢夺回来。 君墨染虚晃一招,轻巧地避开了她的身子。 他怒拍桌案,“本王竟不知,你对本王这般不满!” “嘎?爷记得并未在小本本中编排过你。” “自己念!” 君墨染反手将小本本扔至她怀中,面色不善地道。 “念就念!” 凤无忧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念着,“君墨染这个大猪蹄子!居然拿鞭子抽爷!坏死了!爷差点儿被他吓哭。” “你的胆子,何时变得这样小?” “爷若是打得过你,又岂会轻易认怂?” 凤无忧轻哼着,接着念道,“真不知他怎么搞的,每一回都弄得爷浑身疼痛。铁杵啊,何时才能成针?早知道,找男人就不该找这么凶猛的,小胤胤那样的小鲜包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508 无忧凉了?! 凤无忧才念至一半,眼皮已狂跳不止,君墨染的大好心情,亦于须臾间跌至谷底。 啪—— 君墨染怒拍桌案,勃然变色,“凤无忧,你莫不是后悔嫁给了本王?” “没有的事。” 凤无忧眼皮突突直跳,身子亦不动声色地往门口的方向挪着。 “滚回来。” 君墨染一声冷喝,直接震住了她。 凤无忧背脊发凉,双腿发软,被他唬得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原地,“爷怀了你的崽崽!” 君墨染冷哼道,“在你心中,即墨胤仁比本王好?” 凤无忧连连摆手,讪讪而笑,“爷不是这个意思。爷是在侧面烘托您老人家的厉害。” 君墨染倏然起身,款步行至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高傲地扬着下巴,黑金色的眼眸中透着熊熊怒火,“想逃?” 凤无忧轻拽着他的衣袖,小声咕哝道,“爷认错。你可不能对爷动手,爷怀了你的崽崽。” “本王什么时候对你动过手?你对本王,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君墨染略显郁猝地反问着她。 他明明未对她动过手,她这么怕他做什么? 他纵有旷世神功,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她只要向他勾勾手指头,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缴械投降。 “你昨儿个还拿鞭子抽爷!” “抽到了?伤着了?本王不过是吓吓你。” 凤无忧略略回想了一下,才发觉好像真是君墨染说的这般。 他的脸确实极臭,但从未对她动过真格的。 认识到这一点,她稍稍有了些底气,大着胆子,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精壮的腰,“爷之所以怕你生气,也不全是因你威名在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说来听听。” 君墨染垂下眼眸,看向一头撞进他怀中的凤无忧,心中怒气稍稍消散了些。 对此,他亦深感无奈。 自从认识了凤无忧之后,他几乎每天都在生气。 然而,每每临近暴走边缘之际,她一个拥抱,甚至于一个眼神,都能将他喷薄欲出的怒火彻底浇灭。 “爷虽放浪不羁爱自由,但并不讨厌你的约束。可能从小野惯了,没人在乎爷,突然多了一个人无微不至地关心爷,爷一边叛逆地想要‘造反’,一边又享受着这种感觉。爷怕你一气之下,再也不管爷。” “这算是什么理由?” 君墨染嘴上虽在质疑着她,身体倒是诚实得很。 得知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并将她搂得紧紧的。 凤无忧煞有其事地说道,“爷虽威武不屈,但每次你凶爷,爷都很难过。爷这么乖巧,你还挑刺儿!” “………”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尤为困惑地掐着她愈发圆润的小脸。 她要是乖巧听话,他还用得着三天两头吓唬她? “墨染,你就不能亲亲爷倾国倾城的脸颊?” 凤无忧偷瞄着君墨染渐渐缓和的脸色,意图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刚从柳燳那儿学得的撒娇大法蒙混过关。 君墨染瞅着她娇软可人的模样,心中一动,情难自已。 察觉到身体上的异样,连连攥着他的胳膊,“去哪儿?” “泄火。” “别走。爷可以...” 凤无忧误以为君墨染还在为她的日记生气,思来想去,只好暂且牺牲一下她十分在乎的面子,努力地挽回一下他。 “嗯?” 凤无忧指了指自己的檀口,低声嗫嚅道,“若是心火难消,爷可任你放纵一回。” 509 去寺庙还愿 君墨染因凤无忧这一番话,原本就仅剩无几的怒气,已然荡然无存。 不过,他并未因此而放任己身。 他轻抚着她的脑袋,缓声道,“笨蛋,本王可舍不得那样对你。” 凤无忧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道,“你不生气了?” 君墨染却道,“生气。不过,错不在你,在于即墨胤仁。” 凤无忧默默汗颜,“墨染,小胤胤他是无辜的。” “追风,速速去一趟东临皇宫,让即墨胤仁将他近来的功课送来,本王要亲自过目。” “墨染,你这是公报私仇。” “有意见?” 君墨染眉梢一挑,双目濯濯地看着凤无忧。 凤无忧局促地咽了咽口水,听明白了君墨染话里行间的威胁之意,再不敢替即墨胤仁说话。 追风刚一踏入墨染阁,便被君墨染骤冷的气场所震慑。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战战兢兢地缩在君墨染怀中的凤无忧,即刻意识到,定是这位小祖宗又惹了事。 君墨染敏锐地捕捉到追风的视线,不悦地道,“有事?” 追风吓得赶紧收回视线,“回王的话,昨日一早闯入书房之中欲对您行不轨之事的侍婢已然暴毙。观其脖颈上的致命伤,应当是由发簪等利器所致。” 君墨染轻抚着凤无忧的腹部,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么血腥的事,今后莫要在王妃面前提及,吓着了本王的宝贝闺女,本王唯你是问。” 凤无忧失笑,“哪有这么不经吓?” “王妃怀上了?!” 追风双目圆瞪,怔怔地盯着凤无忧的肚子。 昨日夜里,司命同他说过,凤无忧已怀上身孕,他还不信。 想不到,竟是真的! 追风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喜极而泣,“王,请容许属下告假一天!” “嗯?” 君墨染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要知道,追风自跟在他身边伊始,根本没告过假。 追风搓了搓手,眼眶中已蓄满泪水,他特特压低了嗓音,深怕惊扰了凤无忧腹中胎儿,“不久前,属下为了替王求嗣去过一趟寺庙,打算即刻动身去还愿。” “噗——” 凤无忧嗤笑出声,“你什么时候去的,爷怎么不知道?” 追风讪讪笑道,“不止如此,属下每日睡前都会替王妃抄诵几页佛经。”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委实不明白追风为何如此激动。 孩儿他爹又不是追风!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薄唇轻启,“去还愿罢。” 追风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转身之际才忆起正事儿。 他一拍脑门儿,旋即郑重其事地说道,“在都城之中散播谣言意图污蔑王妃者,均已遇害,暂时还看不出是何方人马动的手。余下的小部分势力,属下已命人割去他们的舌头。” “做得不错。” 君墨染颇为满意地道。 凤无忧恍然大悟,“原来,并非都城百姓忘恩负义。而是有心人蓄意带偏舆论!” “正是。大部分百姓均是良善之辈,不过他们看到的毕竟只是冰山一角,极其容易被舆论带偏。”追风如是说道。 “这么看来,有意带偏舆论之人应当就是怂恿侍婢混进摄政王府的幕后之人。” 凤无忧敛眸沉思,可思忖了大半晌,依旧无法锁定始作俑者。 “可有发现云非白的踪迹?”君墨染沉声问道。 “兵部已根据您的指示封锁了四方城门,照理说,云非白插翅难逃。可云非白却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信。另外,君拂郡主因云非白失势,被一并逐出驿馆,现已流落街头。” 自得知君家九年前的祸事全因君拂而起之后,凤无忧对她再无一丝恻隐之心。 虽说,九年前的君拂才八岁。 可要不是因为她的愚蠢,君墨染又岂会平白无故地遭了这么多罪! “缙王有何动静?”凤无忧随口问道。 “缙王私自放云秦百万大军入京都,现已落网,正被关至大理寺天牢之中。据闻,北堂璃音得知缙王落网之后,连夜逃脱。” “哦?可知北堂璃音下落何处?” 提及北堂璃音,凤无忧突然来了些兴致。 她可没有忘记北堂璃音几次三番地欲置她于死地。 追风答道,“北堂璃音曾去过北璃王住处,声泪俱下地求他收留。不过,北璃王并未理她。” 凤无忧漫不经心地问道,“北璃王近来都在做些什么?” 两日不见,她心里总有些患得患失。 不过,她又不愿亲自前去找他。 毕竟,她向来不是那种爱撒娇,总将儿女情长挂在嘴边的人。 “五国群儒宴即将落幕,北璃王因北璃先后忌日将至,先行回了北璃,亲自操持祭祀大典。” “知道了。” 凤无忧淡淡应着,原本死水微澜的心里,突然泛起阵阵涟漪。 虽说,她从未见过凌素素。 但从北堂龙霆的话里行间,她亦能想象得到凌素素的温婉可人。 倘若有机会,她定要再回一趟北璃,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在她的坟茔前跟她说几句体己话。 510 君拂犯蠢! 君墨染猜透了凤无忧的心思,不动声色地紧攥着她的纤纤细手,轻声道,“待群儒宴事毕,你陪本王去一趟北璃,如何?” 凤无忧微一愣神,随即轻轻颔首道,“好。” 她心里明白,君墨染纯粹是为了她,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陪她回北璃。 “墨染,你真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人。” 君墨染轻哼着,“比起即墨胤仁,当如何?” 凤无忧满头黑线,之前她怎么没发现,君墨染竟这般记仇? 正当此时,王府守卫大口地喘着粗气,风急火燎而来。 他站定在墨染阁外,毕恭毕敬道,“王,君拂郡主正在王府门口跪着,该如何处置?” 凤无忧饶有兴致地道,“去看看。” 上一回,君拂伙同北堂璃音欲将她溺毙在水池之中,她还没来得及找她们二人算账。 想不到,君拂竟还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君墨染眉头轻蹙,尤为关切地看向她,“身子可是大好了?” “嗯。” 凤无忧筛糠般点着头,一想到昨儿个君墨染竟伸手捂着她的伤处,她面颊上又升起两团红晕。 君墨染依旧不大放心,索性将她打横抱起,“之后的几个月,万万不得下地。” “你快放爷下来!若是让人瞧见爷这么柔弱的模样,还有谁愿意去神算医馆?要知道,爷可是神算医馆的活招牌!” 凤无忧脸色愈发绯红,这并不是君墨染第一次抱她。 可不知为何,每一回,他只要稍稍靠近些,她的心跳便跳得飞快。 “乖,别闹。你若是安分些,本王大可勉为其难地充当一回神算医馆的活招牌。” “你是说,爷大可以对外宣称,是爷治好了你的疑‘男’杂症?” 凤无忧双眼放光,轻轻地戳着君墨染硬邦邦的胸膛,笑涔涔道,“得了夫君的支持,爷定可日进斗金,坐拥金山银山。” 君墨染默然无语。 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答应得太过干脆,现在倒好,但见她双眼放光的模样,他哪里舍得拒绝她? “本王不是说过,本王名下所有的商铺地契,均归你所有?你早就坐拥金山银山了。” “这不一样。爷也想要凭自己的双手,赚取金山银山。到时候,你若是喜欢哪处楼盘,爷便可摔下一摞银票,替你买下。往小的说,爷还能花自己的钱,为你添置衣物。” 君墨染哑然失笑,他万万没想到,凤无忧敛财的原因,竟是为了给他置衣买房。 彼时,君拂已在王府门口跪了近半个时辰。 她见君墨染气定神闲地抱着满脸粲笑的凤无忧出了摄政王府,心中妒火更甚。 凤无忧察觉到君拂淬毒的眼神,不疾不徐地道,“说说看,今儿个又打算耍什么花招?” 近几日,都城百姓在舆论的引导下,对凤无忧颇有微词。 君拂深知这一点,遂打算以苦肉计骗取都城百姓的同情,并依靠着舆论的力量,重新夺回摄政王府女主人的地位。 思及此,她微微佝偻着日渐消瘦的身子,规规矩矩地跪在君墨染跟前,声泪俱下,“王兄,拂儿知道错了。求求您,原谅拂儿吧!现如今,拂儿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您就行行好,看在爹娘的份上,饶拂儿一回。” 君拂嗓门极大,音色尖利,一小会功夫,便吸引了大片京都百姓驻足围观。 君墨染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薄唇翕动,声色清冷恍若无间地狱传来的魔音,“自作孽,不可活。” 凤无忧深知君墨染懒得同君拂废话,但她不愿让都城百姓误以为君墨染是无情无义之辈。 为了君墨染的名声,她也当将事情原委说清楚。 她缓过一口气,冷声质问着君拂,“君拂,你爹娘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而殒命的,心里没点数么?即便是因为你的过错,你王兄也不曾怪过你!九年前,若不是为了护你,你王兄又怎会九死一生?” 君拂眸中闪过一抹痛楚,不过,仅仅只是一瞬之间,便烟消云散。 她骤然抬眸,恶狠狠地瞪着凤无忧,“凤无忧,你这个贱人!你配得上王兄?” 君墨染眸色一沉,一字一顿,“再敢多说一个字,莫怪本王不顾及这么多年的兄妹情谊!” 君拂估量这君墨染当不会对她痛下杀手,倏然起身,大着胆子,当着围观百姓的面,细数着凤无忧的不是。 “凤无忧,你和云秦太子那档子破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眼下,云秦太子失势,你又转投向王兄的怀抱,当真是毫无骨气!你这副下贱且肮脏的身躯,也怕是没几个人敢要。王兄若不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早就废了你的摄政王妃之位!” 511 作茧自缚 君墨染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君拂。 纵他一言不发,周身的威压已让围观百姓透不过气儿。 偏偏君拂是个不识好歹的,她见君墨染并未出言斥责她,遂大着胆子,指着凤无忧的鼻头怒骂道,“下作的东西!你根本不配做摄政王府的当家主母!你自己说,你这副肮脏的身体,究竟陪多少个男人睡过?” 咻—— 君墨染面色骤沉,广袖轻飏,袖中旋即飞出几道罡风,朝着君拂命门处袭去。 凤无忧见状,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君墨染的掌风,轻声道,“墨染,没必要为不重要的人惹得一身腥。围观百姓并不知她做过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他们只知,她是你的妹妹。” 君墨染眸中闪过一抹心疼,他尤为歉疚地说,“是本王管教无方,害得你平白无故地遭受了这么多非议。今日,本王便为君家清理门户。” “不。” 凤无忧摇了摇头,郑重其事道,“云非白尚还不知君拂流产一事,以他的性子,定会中途折返将君拂带至安全之地。毕竟,嫡嗣对他来说具有重大意义。眼下,只有顺着君拂这条线,我们才有可能找得到他。墨染,事有轻重缓急,想收拾君拂,将来有的是机会。” 古话说得好,人贱自有天收。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君拂见凤无忧一声不吭地蜷缩在君墨染怀中,气势大涨。 她双手叉腰,略带鄙夷地道,“骨子里就刻着‘贱’字的女人!你敢说,你女扮男装多年,从未有人发现?又或者,你的身体早已被北璃将士玩到腻烦? 君墨染勃然大怒,周身戾气于须臾间弥散开来。 “找死!” 这瞬间,他已然将凤无忧极为理性的分析抛诸脑后,只想着将君拂杀之而后快。 他猛地阔步上前,紧扼着君拂纤细的脖颈,一字一顿,“活腻了?” 君拂察觉到君墨染骤然收紧的五指,杏眸中闪过一丝骇然。 她即刻放缓了口气,战战兢兢道,“王兄,你怎么可以这般纵容她?全城的百姓都看到她被云秦太子侵犯的那一幕!她本身就不干净。” “闭嘴!” 君墨染正打算拧断君拂的脖颈,乌泱泱的围观百姓之中,突然飞出一枚淬毒的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凤无忧心口处袭来。 见状,他倏然松开了君拂的脖颈,紧护着依偎在他怀中的凤无忧,疾步向后退去。 凤无忧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她动作尤为敏捷,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经将暗器稳稳地攥在手中。 下一瞬,她略略挣开了君墨染的怀抱,高举着淬了毒的暗器,冷声道,“谁动的手?” 围观百姓面面相觑,纷纷摆手,愣是无一人敢应下。 “敢做,不敢认?爷有的是法子揪出你。” 凤无忧冷笑着,她站定在围观百姓身前,以极快的速度将暗器顺原路径飞回。 哧—— 倏然间,暗器入体之声传来。 人群中,一身渔夫装扮的男子于骤然间双膝跪地,胸口处,恰巧斜插着凤无忧射出的暗器。 凤无忧微微勾起唇角,径自向他走去。 围观百姓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朝两边退去,自发自觉地为凤无忧让出了一条道。 凤无忧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站在男子跟前,缓声道,“云秦死士?” “是又如何?” 男子抬眸,狠瞪着神色从容的凤无忧。 凤无忧亦懒得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掏出了颈链,欲当众催眠他。 男子见大事不妙,双手紧握成拳,在他即将被催眠的那一瞬,咬破了事先藏在口中的剧毒,一命呜呼。 凤无忧瞅着眼前轰然倒地的男子,颇为遗憾地感叹道,“想不到,云非白倒是有几分反侦察能力。” 君墨染阔步行至她跟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怀中,“本王扶你回屋歇着。” 昨儿个才见落红,君墨染委实不放心凤无忧的身体。 被君墨染狠摔在地的君拂双手紧捂着脖颈,此时此刻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以为君墨染终是起了恻隐之心,才在关键时刻松了手,心情大好。 待匀过一口气后,君拂再度起身,她仰着头,做出一副倔强不屈的模样,迎上了君墨染犀锐的目光,“王兄,你难道打算为了一个外人而对拂儿痛下杀手?拂儿才是你妹妹,而她,仅仅只是一个不洁的女人!” 啪—— 凤无忧瞅着君拂这般嚣张得意,扬起手,狠狠地甩了她数个巴掌,“不洁?君拂,你若是想做不洁之人,爷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凤无忧,你竟敢出手打人!” 君拂捂着瞬间红肿的半边脸,声色尖锐地咆哮道,“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下贱胚子!凭什么对本郡主动手?” 唰—— 斩龙剑横空出世,不偏不倚地朝着君拂的脖颈砍去。 君拂微眯着眼眸,透过刺目的光芒,怔怔地瞅着一脸肃杀的君墨染,声色俱颤,“王,王兄?难道,你我之间的兄妹之情,还抵不过一个外人?” 君墨染冷声道,“无忧不是外人,她是本王今生今世生生世世的唯一。于本王而言,你才是那个不名一文,既狠毒又下作的外人。”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 君拂猩红的双眸中,落下两滴豆大的泪珠。 她从未想过,凤无忧在君墨染心中,竟这般重要。 她更没料到,她在君墨染心中,毫无地位! 君墨染懒得同君拂废话,正欲将她杀之而后快,围观百姓却先他一步,将君拂团团围住。 他们愤怒地对她拳打脚踢,更有甚者,竟拾起拳头大的石头,朝着君拂脸面砸去。 “凡是和凤小将军过不去的人,就是在同我们东临过不去!若不是凤小将军智勇过人力挽狂澜,我等早就沦为刀俎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没错!凤小将军心系苍生,博爱天下,实为万民之表率!” “凤小将军是东临的宝贝,是东临的恩人!岂是你一个眼光短浅的毒妇可冒犯的?” ……… 凤无忧并未料到东临百姓竟这般维护她,受宠若惊。 她下意识地朝君墨染怀中靠去,小声嗫嚅道,“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君墨染沉声道,“他们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只需稍加引导,便能明辨是非。” “原是如此。” 凤无忧莞尔浅笑,她紧攥着君墨染的宽大的手,轻声道,“谢谢。” “肉偿?” “你不打算要狗蛋了?” 凤无忧眉梢一挑,有狗蛋护体,她一点儿也不担忧君墨染会对她动真格的。 君墨染轻抚着她的腹部,原本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粲然的笑意。 他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三个月后,本王自会向你一一讨要回来。” “啊——死人了!” 正当此时,乌泱泱的人群之中,突然传来女人尖锐的叫喊声。 凤无忧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君墨染的手。 君墨染淡漠地扫了眼死不瞑目的君拂,沉声吩咐着身后摄政王府的家丁,“给云秦传封急报,让他们去义庄领尸。” 君拂既已嫁给云非白,无论生死,均与摄政王府无关。 事实上,还有一件事,君墨染从未对外人说道。 君家老王爷临了之前,曾对君拂下过诛杀令,欲为枉死的君家铁骑兵讨要一个公道。 老王妃膝下仅有一女,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君拂受死。 她拔剑自刎前,曾将君拂托付给君墨染,让他务必照顾好她,直至她红妆出嫁。 君墨染感念君家恩德,虽知君拂秉性难改,依旧数年如一日地照拂着她。 只可惜,君拂只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硬生生地将一手好牌毁尽。 512 云非白的算计 君墨染小心地扶着凤无忧,缓声道,“这般暴力血腥的场面,没惊扰到本王的宝贝闺女吧?” 凤无忧尤为纳闷地询问着他,“你怎么如此笃定爷怀的是个姑娘?万一不是,当如何?” “不论男女,本王都会将之视若珍宝。” 君墨染嘴上虽如此说道,心里却不是这般作想。 倘若,凤无忧怀上的是个大胖小子,这便意味着多了一个男人跟他争宠。 一想到不久之后,即将冒出一个比他年轻比他鲜嫩比他可爱的臭小子跟他抢女人,要她疼,要她哄,要她抱,甚至要她喂养,君墨染瞬间拉下了脸。 他郑重其事地同风无忧说道,“不可以喂养!绝不可以!” 凤无忧满脸迷茫,听得一知半解,“怎么了?” 君墨染定定地看向她的前襟,斩钉截铁道,“倘若,你生下的是儿子,绝不可以喂养!本王都鲜少这般放肆,他也不行!” “………” 凤无忧满头黑线,“你怎么连自己崽崽的醋都吃!” 君墨染尤为霸道地将她揽入怀中,义正言辞地说着,“你是本王的!你的心,你的身,只属于本王。” “爷才不是你的所有物!” 凤无忧不满地哼哼着。 “反正不可以,绝不可以喂养!”君墨染不容商榷地说道。 “行。你说了算。” 凤无忧见他这般坚决,只好妥协。 她原以为成婚后,君墨染近乎变态的占有欲会稍有好转。 不成想,他竟变本加厉。 而今,君墨染不仅幼稚到狂吃阿黄的醋,甚至于连自己的崽崽都不放过。 真真是丧心病狂。 得了凤无忧的应允之后,君墨染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凤无忧打横抱起,声色魔魅入骨,“回屋后,让本王好好看看你。近些日子,你似乎丰腴了不少。” 凤无忧连连点头,欢欣鼓舞地应着,“好说好说。” 自许久之前,凤无忧就期盼着君墨染夸她一句“丰腴”。 而今,待她亲耳听他这般说道时,开心地合不拢嘴。 秉承着好东西一定要和他分享的原则,凤无忧确实很想同他探讨探讨自己愈发婀娜的体态。 彼时,掩藏在围观百姓之中的北堂璃音,正怨毒地盯着凤无忧的背影。 “凭什么?凭什么!” 北堂璃音银牙碎咬,目眦尽裂。 她向来不是一个轻易认输之人。 即便落魄至露宿街头,她依旧坚信,总有一天,她得以将凤无忧死死地踩进泥里,笑着看她求饶。 北堂璃音正打算转身离开之际,眼角斜光恰巧落在君墨染一直搁置在凤无忧肚子上的手。 难不成,凤无忧怀上了身孕? 北堂璃音淬毒的眼眸紧盯着君墨染、凤无忧二人,心生狐疑。 倘若,凤无忧当真怀上了身孕,行动势必不如以往灵便。 到时候,她大可趁凤无忧不便,一举铲除凤无忧及她腹中孽种。 要是始终找不到机会下手,她亦可乔装打扮成稳婆,让凤无忧在分娩之际,同她可悲的娘一般,死于非命。 思及此,北堂璃音心下暗爽,狞笑连连。 站定在她周遭的百姓见她被毁去的大半张脸皱成一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避之而不及。 凤无忧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于身后的杀气,猛然转身,却不见北堂璃音的踪影。 她纳闷地瞅着王府门口处突然涌出的一群四处行乞的男子,喃喃自语,“怪哉!爷明明察觉到一股尖锐的杀气,怎么转身的功夫,那人儿便跑得没影了?” 闻言,君墨染亦侧转过身子,淡漠地扫了眼横陈在王府门口死不瞑目的君拂。 他老神在在地同凤无忧说道,“想来,那股噬骨的杀气,源自于君拂。” “君拂还活着?” 凤无忧望向君拂那张满是血污的脸颊,旋即会意,“难道,这一切,全在云非白的掌控之中?” 君墨染轻轻颔首,沉声道,“云非白不愿铤而走险,只得选择最为稳妥之法救出君拂。他让君拂上门挑衅,便是存了让她诈死的心思。” “云非白的心眼儿,可真是多!” 凤无忧恍然大悟,不无感慨地说道。 打一开始,凤无忧便有些奇怪,时至今日,君拂为何还敢上门挑衅? 原来,这一切全在云非白的计划之中。 他先是让君拂上门挑衅,再让她上演一出诈死的好戏,其目的便是让众人坚信,君拂已亡故。 等君墨染彻底解除了对君拂的监控之后,他便可现身,不动声色地带走君拂。 君墨染轻轻掐着凤无忧气鼓鼓的脸,缓声道,“莫急。君拂百般折辱于你,本王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今夜,都城义庄,君拂、云非白二人,一个都逃不掉。” 513 报应不爽 “无妨。爷并未将君拂所言放在心上。” 凤无忧如是说着,她犀锐的桃花眼依旧不动声色地扫视着王府门口熙熙攘攘的往来百姓。 不知何故,她总感觉之前那道淬毒的目光,并非出自君拂。 少顷,她见驻足在王府门口的围观百姓四散而去,缓缓回过神,“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君墨染颇有深意地扫了眼从王府门口一闪而过的行乞男子,沉声道,“本王在,不会出事。” 凤无忧轻声应着,转眼便将这段小插曲忘到九霄云外。 她紧攥着君墨染的手,颇为急迫地道,“跟爷来!爷这就让你见识见识爷的汹涌波涛!” 君墨染失笑,总感觉此刻的她,如同登上决斗台的武士,逮着他就准备展示她美好的身体曲线。 在这之前,他极其厌恶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 遇见凤无忧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拥她入怀,狠狠爱她。 而王府院墙之外,又是另一幅光景。 北堂璃音背靠着院墙,局促不安地扫视着将她团团包围的男人们。 “你们想做什么?” 为首的男子痞笑道,“小娘子,这么快就忘了哥哥们?哥哥可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他话音一落,周遭男子亦跟着起哄。 北堂璃音神色大骇,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你们这群土匪,还来做什么!” “臭娘儿们,别给脸不要脸!哥哥愿意搭理你,是你三生有幸。” 为首的男子冷淬了一口,他倏地出手,强拽着北堂璃音散乱的墨发,顺势将她兜入怀中。 北堂璃音吓得浑身发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玉珠,一刻亦未曾停歇过。 “求求你们,放了我。” “哟~几日不见,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为首的男子粗鲁地替她拭去颊面上的泪珠,勾唇邪笑道,“哭什么?一会儿,有的是机会。” “不!不要。我乃是身份尊贵的北璃公主,你们若敢动本宫一下,他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臭娘儿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鬼样子!就你,还北璃公主?老子还北璃王呢!” 为首的男子一阵谩骂,他那双贪婪凶狠的眼眸,频频瞄向北堂璃音凹凸有致的身体。 眸中深意,一目了然。 北堂璃音尤为嫌恶地推拒着浑身都散发着恶臭的男人,绝望至极。 这一刻,她无比希望北堂龙霆能像过去的十七年那般,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不遗余力地将她护在身后。 可惜,北堂龙霆再不肯认她。 北堂璃音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苦难,都归咎至凤无忧身上。 若不是凤无忧,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北璃公主,受尽万千宠爱。 若不是凤无忧,她亦不会被这群卑鄙龌龊毫无底线的土匪欺负! 恨意,自她血红的双眸中迸溅而出。 她发誓,总有一日,她会将凤无忧狠狠地踩入泥里,让她尝尝被一群流匪凌虐的滋味! 正在此时,两位面向清秀的书生恰巧结伴入了王府院墙外的狭窄巷道。 他们谈笑风生,高谈阔论而来。 北堂璃音回眸,濯濯双眸再度燃起亮光,她不顾一切地睁开了男人的束缚,朝着那两位书生狂奔而去。 “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 北堂璃音抽噎不止,一溜烟功夫,便躲到了书生身后。 二位书生面面相觑,他们看向迎面走来的十来位四处行乞的男人,瞬间会意。 为首的流匪头子微扬着下巴,语气嚣张至极,“两个毛头小子,还想逞英雄?速速交出身后的女人,老子当饶你们一命!” 北堂璃音双股战战,声泪俱下,“二位兄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你们,救救小女。” “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想不到,姑娘你也有今日!” 其中一位书生冷眼看向泪痕满面的北堂璃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快意。 北堂璃音眉头一皱,颤声问道,“你我素昧相逢,何出此言?” 书生却道,“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上个月,苏某赶考途中不慎撞到了姑娘的手臂,姑娘盛气凌人,命侍卫接连掌掴了苏某数十个耳光,姑娘可还记得?” 另一位书生忿忿言之,“原来,你就是那位刁蛮凶狠的母夜叉!若不是你,苏哥哥怎可能误了会试的时辰!”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只要你们愿意救我,你们便是我北璃的一等功臣。” 北堂璃音追悔莫及,她“噗通”一声跪在二位书生之前,以头抢地,寄希望于他们能救她一命。 苏姓书生却道,“苏某右手被姑娘的贴身侍卫所毁,仕途梦碎,只得屈居私塾之中,浑浑噩噩度日。姑娘认为,你的一句道歉,能换回苏某康健的右手?” 他话音一落,便拉着身侧书生的手,扬长而去。 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 只不过,北堂璃音她不值得他人为她以命相搏。 “啊——为什么这么对我!” 北堂璃音颓然瘫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嚎着。 在她眼中,这两位书生分明是为他们的怯懦找借口。 流匪头子冷笑道,“臭娘儿们,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他卷起破烂不堪的袖子,扯着北堂璃音的头发,大摇大摆地拖拽着她。 北堂璃音已然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她心中的惧意却渐渐消退。 只要这群土匪不伤她性命,总有一天,她会将这群曾凌辱过她的人,斩尽杀绝。 514 百里河泽出手相救 城郊乞丐窟 三个时辰之后,北堂璃音恍若一具死尸,一动不动地瘫血泊之中,盈盈水眸中,满是恨意。 她恨。 她恨她现在的处境。 她恨自己的身不由己,更恨此刻正在摄政王府养尊处优的凤无忧。 明明她才是北璃公主,到头来,她却受尽欺凌。 那群流匪根本没将她当人看待,在他们眼中,她仅仅只是发泄欲望的工具。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 北堂璃音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恨意似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楚七站定在乞丐窟外,一站就是数个时辰。 百里河泽吩咐过他,无需插手此事,故而,他只得在此静心候着。 听闻北堂璃音声嘶力竭的嘶吼声,楚七这才微微躬着身子,闪身跨入黢黑一片的乞丐窟。 他站定在北堂璃音身前,声色清冷且疏离,“璃音姑娘,家主有请。” 北堂璃音微微抬眸,正欲开口,体内毒性再度发作。 这一瞬,她只觉好似有成百上千的银针怼着她的肚皮一阵狂扎,痛得她几近失声。 “凤无忧,我北堂璃音绝不会放过你,绝不会!” “璃音姑娘,请跟在下走一趟。”楚七恭声言之。 他见北堂璃音如此痛恨凤无忧,总算弄明白百里河泽为何不让他出手搭救北堂璃音。 虽然,百里河泽对凤无忧不见得有多好,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许旁人欺负凤无忧。 “啊——” 此刻的北堂璃音,已然被灭顶的疼痛折磨至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将一切罪责都归咎到凤无忧身上。 却从未想过,过去的数十年里,凤无忧每个月亦如现在的她一般,被体内霸道强劲的余毒折磨得死去活来。 少顷,楚七见她翻着白眼晕死了过去,这才弯下腰,将她扛在肩上。 不过,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北堂璃音又因腹部绞痛骤然清醒。 “你是谁?”她微微偏过头,警惕地询问着楚七。 “在下楚七。” 北堂璃音一时间并未记起楚七是何方人士,但见他声色恭和,便知他和乞丐窟中的流匪大不相同。 “慢着!烦请楚七公子放我下来。” “姑娘有何要事?” 楚七将北堂璃音放下,略显困扰地看着她。 北堂璃音斜眼冷睨着乞丐窟中那群鼾声震天的流匪,狠下心肠,放了一把火,欲将他们活活烧死。 歘—— 原本微弱的火苗一触及堆砌在一隅的干草堆,火势骤旺。 北堂璃音站定在冲天的火光之外,冷眼看着仍在睡睡的乞丐流匪们,森然邪笑道,“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我北堂璃音,势必是人上之人!” 楚七淡然地看向北堂璃音,在她再一次陷入昏迷之际,果断地将她扛上肩头,朝着紫阳观的方向疾驰而去。 数个时辰之后,北堂璃音转醒之际,楚九正小心翼翼地为她处理着伤口。 她见北堂璃音满脸的忌惮,柔和浅笑道,“姑娘莫怕,这里是紫阳观,你很安全。” “紫阳观?” 北堂璃音神情微怔,自上一回上错了花轿之后,她就再未来过紫阳观。 原以为,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踏入紫阳观一步。 不成想,百里河泽又一次救了她。 “咳咳——” 正在此时,身着一袭白衣,面色苍白如纸的百里河泽款款跨入了内室之中。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惊惶未定的北堂璃音,道,“我们又见面了。” 北堂璃音深怕百里河泽瞧见她脸颊上丑陋不堪的疤痕,忙不迭地伸手挡去了半张脸,怯生生道,“多谢国师大人仗义相救。” 百里河泽浅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可从未想过救她。 要不是北堂璃音尚还有利用价值,他又岂会费心思命楚七将她带回紫阳观? 沉吟片刻之后,百里河泽沉声言之,“举手之劳,无需挂齿。” 北堂璃音痴迷地瞅着面前若芝兰玉树般美好的百里河泽,鼻头一酸,一骨碌翻身下榻,规规矩矩地跪在百里河泽跟前,哀声乞求着他,“国师大人,可否冒昧地求您收留璃音?”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哪怕是远远望着,也好。 北堂璃音的一整颗心都是黑的,但是她对百里河泽,却是绝对的一心一意。 “收留你,本座可有什么好处?” “北堂龙霆早在十年前,就立下遗诏。倘若他身遭不测,我便可继承王位,君临天下。国师大人若肯收留我,璃音大可将北璃王位拱手相让。” 北堂璃音满眼希冀地说道,她心下腹诽着,倘若百里河泽称帝,她便可名正言顺地以帝后的身份,永永远远留在他身边。 百里河泽却道,“据本座所知,北璃七十万兵权,并非归你所有。” “国师无需担忧。北堂龙霆近来正在操持着北璃先后的祭奠大典,一时半会儿定然想不起来他在十年前立下的遗诏。我们只需趁早除掉他,等我夺得北璃王位之后,定有法子从凤无忧手中夺过兵权。” “你比本座想象中的还要薄情寡义。北璃王宠了你一十七年,你当真狠得下心?” “他既舍弃了我,过往恩宠亦如云烟四散。” 一想到北堂龙霆的狠心抛弃她,北堂璃音眸中杀机毕现,恨意滔天。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 北堂龙霆通情达理,他深知狸猫换子一事,错在邱如水,怪不到北堂璃音头上。 若不是北堂璃音执迷不悟,北堂龙霆在弥补自身对凤无忧的歉疚之际,绝不会抛下她不管不顾。 百里河泽兴致缺缺地道,“可惜,本座对北璃王位并无想法。” “国师,您千万别赶璃音走!你想要知道什么,璃音定当知无不言!” “本座且问你,凤无忧除却惧水之外,还有何软肋?” 北堂璃音思索了好一会儿,忽地想起了白日里君墨染时时刻刻都未曾离开过凤无忧腹部的手。 她倏然抬眸,旁敲侧击地道,“凤无忧中了寐香之毒,不过有顾南风为她亲自研制解药,相信很快就能药到病除。我还听说,她怀了身孕。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十分疑惑,成婚半个月就有了身孕,未免太快了些。数个时辰前,我亲眼得见摄政王对她百般体贴,一直轻抚着她的肚子,这才敢相信她当真怀上了身孕。” 百里河泽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上迸现出了一道裂痕,“她怎么可以背叛本座!” 北堂璃音见状,还不忘添油加醋,“凤无忧本就不是恪守妇道的女人。传闻,早在个把月前,摄政王就已是她的入幕之宾。” 噗—— 百里河泽急火攻心,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 不久前,他为了救她,生生挨了宗盛的一掌,身体至今未愈。 凤无忧倒好,竟心安理得地同其他男人花前月下! “国师大人,你没事吧?” 北堂璃音见状,强忍着身体上的伤痛,阔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百里河泽。 百里河泽眉头轻蹙,猛地撇开了北堂璃音朝他伸来的手。 他洁癖深重,素来不喜旁人的触碰。 再加之他对北堂璃音本无好感,对于她的触碰,自然更加嫌弃。 “若想留在紫阳观,就必须遵循紫阳观的规矩。从今往后,若无本座传唤,不得出现在本座面前,亦不准踏入摘星阁半步。” “多谢国师大人收留。” 北堂璃音深知百里河泽对凤无忧的执念,不过她并未在他面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妒意。 她到底不是蠢笨如猪的君拂,经历过这么多磨难,自然学聪明了不少。 515 君拂不翼而飞! 东临京都,义庄 傅夜沉自两日前从云秦天山归来之后,便躲在义庄之中,与死人同住。 之所以躲着众人,纯粹是因为无法接受差点失去清白的事实。 数日前,他和君墨染在云秦天山欲袭之后,曾于半山腰的山洞之中独处过数个时辰。 那期间,君墨染心疾复发,似乎是将他当成了凤无忧,对着他又搂又抱。 尽管,君墨染很快便恢复了神智,并未对他动真格的,但这件事还是给傅夜沉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直到现在,傅夜沉脑海中依旧会突然闪现出君墨染或邪魅,或温柔,或凶狠的模样。 “唉!清白俱损矣!” 傅夜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男人吓得哭哭啼啼。 他也从未想过,君墨染发起狂来,会那样可怕。 傅夜沉满脸愁容,那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之中,满是泪花。 他惆怅不已,稍一侧身,不小心压到身侧寒凉若冰的死尸,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正当此时,大堂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傅夜沉心生警惕,一眨眼的功夫便从阴榻上溜下,熟门熟路地往榻下钻去。 吱呀—— 傅夜沉刚在榻下躺好,四位摄政王府的家丁便喘着粗气,将君拂安放至义庄大堂闲置的阴榻之上。 “想不到,郡主年纪轻轻,便落得这般下场!” “要怪,只能怪郡主不识好歹!王妃乃是我东临的大恩人,她倒好,张嘴就是谩骂之词。”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年来,她可没少在王府里作威作福。” “行了。咱还是快走吧。君拂郡主既嫁入云亲王室,想必,云秦使臣很快便会将她带回云秦。” ……… 说罢,四位家丁便急匆匆地出了义庄大堂,硬是连抬人的担架都给落在了大堂之中。 虽说,他们的胆量并不算小。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愿意在死人堆中久留。 傅夜沉听闻君拂的死讯,并未显出分毫的惊讶。 东临京都之中,人人皆知,君拂是个草包郡主。 若不是君墨染护着,君拂又岂能在京都贵女圈中混得风生水起。 现如今,云非白失势,君拂再无人可依靠,生死命殒亦是在情理之中。 他正打算从榻下钻出,验验君拂的死因,不料,大堂虚掩着的门扉,竟被一道劲风吹开。 傅夜沉微微眯眸,紧盯着吱呀作响的门扉,再度缩回了身子。 哒哒哒—— 伴随着极轻的脚步声,一双玄纁云根靴率先印入他的眼帘。 他略略压低了脑袋,欲窥却闯入者姿容。 然,他尚未看清闯入者的容貌,便被一股异香迷晕。 待他转醒之际,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曾被人短暂迷晕过。 傅夜沉顿生警惕,忙不迭地从榻下蹿出,着急忙慌地举目四顾。 果真! 正如他料想的一样,君拂的尸首不见了! “怪哉!一具尸体而已,究竟是何人盗去的?” 傅夜沉单手支额,柔媚的丹凤眼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推满死尸的大堂。 他已然可以确定,大堂之中,只少了君拂的尸首。 也就是说,迷晕他的人,正是为了君拂而来。 难道,是云非白? 不对。 云非白生得十分高大,而闯入大堂之人,在身形上同云非白有着较为明显的差异。 且不说体格上的差异,光是身高,就矮了半个头。 既不是云非白,又会是谁? 思忖了大半日,傅夜沉依旧毫无头绪。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君拂十有八九还活着。 毕竟,唯有活人,才有利用价值。 思及此,傅夜沉眸色微黯,他深吸了一口气,阔步走出义庄,马不停蹄地奔往摄政王府。 — 摄政王府 追风正斜靠在院前的梧桐树下,满脸痴笑地看向青鸾。 “青鸾,你可真好看。” “天还没黑透呢,就开始说胡话!” 追风炎炎笑道,“青鸾也盼着天黑,是么?” 青鸾羞赧地红了脸,小声嘟囔着,“我盼着天黑做什么?你休要胡言乱语。” 她听明白了追风的言下之意,急得直跺脚。 “青鸾,你可愿意跟我?”追风收起面上的戏谑之色,双手轻扣着青鸾的肩膀,郑重其事地问道。 “何意?” “自然是,嫁给我。” 青鸾神情微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此时,她的脸已红得滴血,她原本清明的眼眸中又聚了一层水汽。 追风见状,亦不敢逼急了她,连声道,“无需急着回答。明儿个一早再告诉我也不迟。” “嗯。” 青鸾微微仰首,鲜妍的唇以极快的速度在追风脸颊上掠过,“我先回屋了。” 追风得到青鸾的回应,欣喜若狂。 他正打算趁机将心中对她的爱意一一倾诉,却被风急火燎赶来的傅夜沉给全盘扰乱。 516 叶俏出事 追风面色骤沉,死死地挡在傅夜沉身前,语气不善道,“王府重地,若无邀请函,谢绝入内。” “烦请通报一声,我有要事欲同摄政王相商。” “傅大仵作请回。王吩咐过,即便有天大的事,都不得放你入府。” “切!你以为我想见他?若不是兹事体大,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入摄政王府。” 傅夜沉似一道艳红的旋风,敏捷地绕过追风,直奔墨染阁。 砰—— 傅夜沉他一脚踹开门扉,正欲将君拂诈死之事告诉君墨染,却见君墨染正在屋中更衣。 他怔怔地盯着君墨染,久久未回过神。 君墨染眉头紧蹙,极快地将手中的衣袍往身上披去,“混账!谁让你进来的?” “啊——” 傅夜沉失声尖叫,连连向后退去,顺手将门扉替掩好。 少顷,他背靠着门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跳如鼓。 “傅夜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正端着一盘糕点徐徐走来的凤无忧,见傅夜沉红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尤为诧异地询问着他。 傅夜沉虎躯一震,瞬间回过了神。 他眼神闪躲,含糊其辞地道,“没什么。许是跑得急了些,不碍事。” “是么?”凤无忧随口一问。 正当此时,君墨染恰巧从内室中走出。 他虎视眈眈地盯着傅夜沉,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傅夜沉的脸更红了几分,他下意识地移开眼,故作正色道,“我怀疑,君拂极有可能还活着。一个时辰之前,有人闯入义庄之中,劫走了她。我正打算看清来人,不料被他迷晕,只记得他比你矮了半个头。” 他话音一落,还伸手在君墨染跟前比了比那人的身高。 君墨染一阵无语,他总感觉傅夜沉正在使劲浑身解数勾引他。 这么暧昧的动作,竟做得这般得心应手! 傅夜沉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他连连收回手,如避蛇蝎般遁逃而去。 “墨染,你该不会轻薄过傅夜沉吧?他看起来,倒像是被你...” “本王像是那般饥不择食之人?” 君墨染打断了凤无忧,沉声解释道,“想来,傅夜沉是被本王的威压所震慑,吓得落荒而逃。” “当真?” 凤无忧显然不信君墨染所言。 君墨染额上冷汗涔涔,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据傅夜沉所述,劫走君拂之人应当不是云非白。这么看来,东临朝中,依旧潜伏着云秦派来的细作。”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但她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傅夜沉身上。 “墨染,傅夜沉是不是也去了云秦天山?你该不会对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吧?” “怎么可能!” 君墨染矢口否认,为转移她的注意力,黑金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纤纤细手,缓声问道,“手好些了?” 凤无忧一想起君墨染要她的手做那样的事,瞬间红了脸,“爷好心给你端了一碟糕点,你倒好,竟好意思打趣爷。” “怎么,害羞了?” “狗东西,不吃算了!” 凤无忧恼羞成怒,气呼呼地背过身子。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站定在她身后,忽地伸出双臂,将她搂入怀中,“谁说本王不吃?你喂本王,如何?” “幼稚!” 凤无忧如是说着,却依旧腾出一只手,将糕点送至他嘴边。 君墨染十分享受凤无忧的主动,他猛地擒住了凤无忧的手腕,就着她的手,一阵轻咬。 “………” 凤无忧满头黑线,亏她还以为君墨染是个矜持的。 结果,成婚第一天,便害得她下不得船。 现如今,竟还学会了浪子的招数! “君墨染,过去的十多年中,你当真如传闻所说,不近女色?” “味道不错。” 君墨染专心致志地品尝着“美食”,声色低醇且极富磁性。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侧目看着俊美无俦的君墨染,再度问道,“从哪儿学的?” “有感而发罢了。” 君墨染松开了她,满面春风道,“若是累了,便休憩片刻。本王须得入一趟王宫。” “入宫做什么?” “群儒宴最后一日,本王去去就回。” “早点回来。” 凤无忧淡淡道。 她素来喜欢热闹,眼下确实很想同君墨染一道入宫观礼。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既怀了身孕,就不得任性妄为,更不可频犯忌讳四处走动。 若是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凤无忧目送着君墨染绝尘而去的背影,百无聊赖地瘫在贵妃躺椅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话本子。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宸王府的小厮突然着急忙慌地入了墨染阁。 “何事?” 凤无忧慵懒地打着哈欠,正打算休憩片刻,又被人给搅了,心情尤为不爽。 近日来,寐香之毒极速弥散,她亦比往日里更加嗜睡。 小厮急声道,“奴才奉宸王口谕,特来请摄政王妃去宸王府为西越公主诊脉。” “叶俏怎么了?” 凤无忧瞬间清醒了些。 她犹记得数日前,叶俏曾攀上城墙挑衅云非白,后不慎摔断了腿,即墨子宸为救她身负重伤。 不过,这二人身上之伤并不难治,修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如初。 “回王妃的话,西越公主用完晚膳之后,身体突发不适,现已不省人事。” “可有寻太医看过?”凤无忧眉头紧蹙,沉声问道。 “太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西越公主已没了脉搏,理论上应当是死了。” 凤无忧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声道,“速去神算医馆,寻顾南风。” 小厮一听,愈发着急,“奴才已跑过一趟。可顾神医并不在医馆之中,据说好像是因为缺少了一味药材,于今儿个傍晚策马赶回了南风山庄。” 闻言,凤无忧再不敢耽搁,随手取下挂在雕花屏风上的披风,便随着小厮出了摄政王府。 凤无忧正打算策马而去,追风适时地拦在她跟前,顺势将她迎入玉辇之中,“王妃,您身子大有不便,不宜骑马。” “好。” 凤无忧见追风这般坚决,只得颔首应着。 途经护城河畔,她随手撩开轿帘,放眼看向灯火琳琅的东临夜景。 无意间,她忽而瞥见护城河畔十指相扣的即墨止鸢和敖澈二人。 “怪不得爷总觉得心里不甚踏实,原来,爷竟将即墨止鸢算漏了。” 凤无忧轻声呢喃着,这才忆起不日前,即墨止鸢舍身相救一事。 事实上,她和即墨止鸢并没有什么交集。 但她总觉得,即墨止鸢自导自演了一出舍身相救的戏码,定是别有所图。 “无情,改明儿派些人盯着即墨止鸢。” 凤无忧同玉辇外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无情说道。 无情恭声答道,“王妃请放心。即墨止鸢和敖澈二人,一直在天下第一阁的监控之中。自赫连太后暴毙之后,即墨止鸢便鲜少出宫,这段时间亦一直卧榻养伤。另外,即墨止鸢已同北璃敖澈大将军订下婚约。群儒宴结束之后,各国使臣必须在五日内离开东临。到时候,即墨止鸢也会随敖澈离开东临京都。” “爷还以为,敖澈会入赘东临皇室。” “皇上不待见即墨止鸢这个长姊,并以缩减开支为由,只给了即墨止鸢十箱嫁妆。即墨止鸢在东临的地位已不同往日,还不若随敖澈回北璃,当个实权在握的将军夫人。”无情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凤无忧放下了轿帘,颇为欣慰地道,“小胤胤终于长大了,知道什么人信得过,什么人信不过。” “王妃所言甚是。” “即墨止鸢若是放得下心中执念,做得到急流勇退,爷还能高看她一眼。” 凤无忧腹诽着,即墨止鸢若愿意随敖澈前往北璃,亦不失为一件天大的喜事。 如此一来,近段时间,她便无需担忧即墨止鸢对她腹中胎儿下手。 517 没救? 宸王府 凤无忧刚走出玉辇,即墨子宸便着急忙慌地迎了出来。 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行至凤无忧面前,焦灼不已,“无忧,你快看看叶俏!傍晚时分,她还在跟本王拌嘴,这才过了多久,她竟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连脉搏都没了。” “她今儿个都吃了些什么?” “本王与她一起用的晚膳。晚膳之后,还吃了凌风酒楼送的茶歇糕点。” “带爷去看看。” 凤无忧神色凝重,她虽略通医术,但并不算精通。 穿越之前,她确实当过一段时间的男科医生。 故而,她最为擅长的,还是疑“男”杂症。 即墨子宸如遇救星,激动地攥着凤无忧的手,“多亏有你。本王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铁手见状,颇为认真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写下“宸王不顾王妃推拒,强行拉了王妃的小手”。 凤无忧满头黑线,忙不迭地夺过铁手怀中的小本子,“这么点小事儿,用得着向他告密?” 铁手讪讪而笑,“王交代的任务,属下自当竭尽全力,事无巨细地记录在案。” “不准!” 凤无忧深怕君墨染醋意大发,又开始无休无止地“折腾”她。 即墨子宸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顺手接过小本子,将之扔至内室一隅里的一炉碳火之中。 东临朝臣人人皆知,君墨染最宝贝的就是新娶进门的王妃,醋劲儿大得让人咋舌。 不日前,君墨染莫名其妙地吃起了即墨胤仁的醋,随口让即墨胤仁抄了万遍《道德经》。 据说,即墨胤仁至今都没抄完。 刚跨入内室,便见叶俏直挺挺地躺在卧榻之上,面如死灰,了无生气。 凤无忧眉头轻轻蹙起,单看叶俏这副模样,十有八九是救不回来的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坐在叶俏身旁,试图替她把脉。 正当此时,跪伏在地的梁太医单手捋着胡须,尤为笃定地说道,“西越公主已经气绝身亡,太医院数十位太医都束手无策。王妃莫不是不相信我等的医术?” 梁太医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轻蔑。 凤无忧的手段,他自然见识过。 但他委实不相信,就凤无忧这么个黄毛小丫头,能使叶俏起死回生。 梁太医一开口,跪伏在他身后的诸位太医亦连声附和道,“是啊。若是有法子救人,我等自当竭尽全力。只是,西越公主命数已尽,虽无别的征兆,但亦不能排除油尽灯枯的可能。” 即墨子宸一听,瞬间来了火气。 他单手揪着太医的衣领,忿忿言之,“她正值二八年华,怎么可能油尽灯枯?” 凤无忧置若罔闻,她先是查探了叶俏的脉搏,而后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即墨子宸急得坐立不安,他猛地撒开太医的衣领,半蹲在榻前,焦灼地询问着凤无忧,“怎么样?可还有救?” “都出去。” 凤无忧沉声说道,旋即又探了探叶俏的心跳。 诸位太医皆以为凤无忧是在虚张声势,嘴上虽未明说,心里却十分不服气。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 凤无忧不仅是摄政王妃,还是东临骠骑大将军,她的命令,他们可不敢违抗。 故而,她一发话,众人纷纷起身,朝屋外走去。 即墨子宸见凤无忧将手探入了叶俏的前襟,心里有些不大乐意,“无忧,你可别趁机占她便宜。本王都未曾动过...” 凤无忧并未搭理他,旋即又轻轻地翻开了叶俏的眼眸。 “情况有些特殊。”她隽秀的眉轻轻蹙起,略显困惑地看着榻上面色煞白,双眸紧闭的叶俏。 “她当真没救了么?” 即墨子宸嚎啕大哭,他怎么也没想到,活泼俏皮的叶俏,竟会去得这样仓促。 在屋外静候着的太医们听闻即墨子宸的哭声,面上神情变得十分微妙。 他们身为医者,却无法挽救病患的性命,心里头确实有些遗憾。 不过,叶俏不治身亡,恰恰证明了凤无忧在医术方面,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 这一点,多少让这些个自诩当世华佗的太医们,寻到了些许慰藉。 内室中,即墨子宸已接近癫狂。 他频频撞向榻前的帷杆,失声痛哭,“都怪本王!本王若愿意早些跟她回西越,她也不至于魂断异乡。” 凤无忧单手支额,不自觉地喃喃出声,“无脉搏,无鼻息,无心跳,可瞳孔依旧完好,毫无扩散的迹象。确实有些棘手。” “无忧,你在说什么,本王为什么听不懂?” 即墨子宸烦躁地敲打着自己的额头,他痛心疾首地道,“怪本王沉迷美色不务正业多年。若是好好利用那些时间钻研医术,关键时候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518 狠狠打太医们的脸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一眼即墨子宸额上汩汩涌出的鲜血,脑海中灵光乍现,似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她旋即取出收拢于袖中的银针,毫不犹豫地朝着叶俏指间扎去。 下一瞬,叶俏指间上的细小针孔中,便涌出了一道涓涓细流。 凤无忧大喜,旋即又将银针往她胸口扎去。 果不其然,她月牙白的肚兜上,于须臾间被殷红的血迹染透。 即墨子宸不解地看向凤无忧,“怎么了?” “她还活着。” 凤无忧笃定地答道,“一旦身死,体内血流将趋于静止状态,绝不会喷涌而出。” “当真?” 即墨子宸将信将疑,他随手拭去叶俏身上的血渍,旋即朝着她身上细微的针孔轻轻地吹着气儿。 凤无忧沉声道,“千真万确。爷虽探不到叶俏的脉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周身的气血均处于静止状态。想来,她是误食了假死药,才陷入了昏迷之中。” “假死药?就是顾南风给胤仁服用的那种药?” “嗯。” 凤无忧点了点头,“放心,假死药并无明显的副作用。明儿个一早,她便能转醒。不过,在她昏迷期间,若是受外力影响,例如大量失血,则会导致身体各机能被强制激活。有可能会醒得快一些。” “原是如此。” 即墨子宸会意,他接过凤无忧手中的寸长银针,毫不犹豫地往她手腕上扎去。 “啊——疼!” 叶俏失声尖叫,她倏然睁开眼眸,委屈巴巴地看向卧榻之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即墨子宸。 “死丫头!吓得本王差点失了禁。” 即墨子宸一边抱怨着,一边将叶俏紧搂入怀。 叶俏凶神恶煞地将他推至一边,她指着自己大敞的领口,恶狠狠地说道,“即墨子宸,你这个登徒子!今天若不砍了你的手,本宫的名字就倒着写!” 即墨子宸泼猴儿一般,吓得在屋中上蹿下跳。 之前,他还嘲笑君墨染惧内。 现如今,他才深切地意识到,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管着,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 “叶俏,你可讲点儿理。你的衣襟不是本王解的,是无忧解的!” “当真?” 叶俏旋即和缓了面色,她有些羞赧地看向坐在卧榻之侧的凤无忧,频频向她抛着媚眼,“你还想继续么?我愿意!” “………” 凤无忧满头黑线,见她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为她系上暗扣。 即墨子宸见叶俏差别对待,心里亦窝着一团火。 不过,近段时日,他被叶俏管得死死的,即便心有不满,也不敢造反。 “叶俏,你也忒偏心了些。无忧可以解,本王为何不可?” “好你个即墨子宸,竟还存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叶俏抬了抬尚还缠着绷带的腿,她暗忖着,等她腿伤好全之后,定要追着即墨子宸打。 凤无忧被他们二人闹得脑壳儿突突作痛。 她轻咳了两声,缓声询问着叶俏,“你可记得,是何人给你送的茶歇糕点?” “不记得了,怎么了?” “茶歇糕点里,应当被人下了假死药。你已昏迷数个时辰,即墨子宸他在你昏迷期间,哭成了泪人。” 闻言,叶俏震惊之余,对即墨子宸的好感又深了一分。 沉吟片刻之后,她如是说道,“似乎是凌风酒楼的小厮送来的。不过,我并未看清他的样貌。” 即墨子宸亦回过了神,郑重其事地说道,“究竟是谁这么无聊,给叶俏下了假死药?难道,仅仅只是个恶作剧?” “醉翁之意不在酒。” 凤无忧摇了摇头,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不出所料,这一切均是有心人精心设下的局。顾南风于傍晚时分赶回南风山庄取药材,恰巧叶俏正是在傍晚时分被下的假死药。幕后之人定是算准了你们除却找顾南风求救无果之后,必定会前来找我。” 她话音一落,即墨子宸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 他忧心忡忡地将悬挂在墙上的紫幽魔弓取下,郑重地交至凤无忧手上,“拿着,用以防身。眼下,宸王府外头必然更加凶险。你且在屋中待着,等阿染来接你,如何?” 凤无忧沉沉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只能如此了。” 她若未怀上身孕,又何惧走夜路? 只是,她现在必须万分小心,心中亦不敢存有一丝侥幸。 叶俏眉眼弯弯,欢喜之至地伸出双手,环抱着凤无忧,“凤无忧,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我仰慕你很久了。倘若,你要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我一定将即墨子宸抛至一边,转投你的怀抱。” 凤无忧顿觉叶俏这番话十分受用,她反手将叶俏揽入怀中,痞笑道,“爷若是男人,定将你明媒正娶迎进门。” 即墨子宸一个头两个大,他完全没料到,自己现在深爱着的女人,竟同自己曾喜欢过的女人抱在了一块。 他不满地抗议道,“你们为何不能抱抱本王?” 凤无忧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道,“爷倒是觉得朋友之间,一个拥抱不算什么。不过...” “本王哪里敢?阿染那副德行,就跟这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本王要是敢动你一下,估计真得半身不遂。” 即墨子宸一边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一边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内室。 屋外,一众太医正踮着脚尖,尤为好奇地朝着内室中观望着。 他们见即墨子宸满脸笑意地朝他们走来,纷纷围聚上前,恭声问道,“敢问宸王,西越公主的急症当真被摄政王妃治好了?” “可不是?” 即墨子宸微微扬起下巴,心中尤为舒爽,“你们这群庸医,还抵不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太医们面上皆有些挂不住,再不敢出言不逊。 梁太医惊呼道,“摄政王妃当真是奇才啊!就是不知,师从何处?若有机会,老臣定要同她讨教一二。” “打哪里来,回哪里去。就凭尔等的资质,还不配当无忧的外室弟子。” 即墨子宸颇为傲娇地冷哼着,三两句话就将一众太医打发出宸王府。 追风等人得知叶俏并无大碍之后,心中顿生警惕。 无情疾步入了内室,连声道,“属下这就去增调人手。王妃稍安勿躁,大可在宸王府中休憩片刻,等王归来,再一道回府。” 凤无忧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可知群儒宴何时结束?” “最起码,也要持续到三更天。” 凤无忧眸色微沉,如是说道,“爷若是在宸王府住上一晚,明儿个便会是众矢之的。到时候,即便应付得了朝臣的弹劾,又如何压得住坊间流言?” 她倒不是惧怕流言蜚语,她只是不愿节外生枝。 “王妃莫急。属下这就入宫将今夜之事禀明王。”追风恭声说着,他心下亦觉得凤无忧在宸王府上过夜甚是不妥。 要知道,凤无忧的名声本就被云非白毁得七七八八。 这会子,若是再传出和即墨子宸有染,这辈子都难以洗清“荡妇”之名。 凤无忧微微颔首,缓声道,“凡事不要逞能。若是遇上危险,务必先保全自身。” 不知为何,她总觉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心下十分没底儿。 无情、追风一走,内室中又趋于安静。 凤无忧瞅着紧攥着她的胳膊沉沉睡去的叶俏,亦挨着她一道休憩片刻。 刚一躺下,她便觉心跳飞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凤无忧惊乍起身,正欲下榻查看屋外的情况,忽闻一道凄厉的呼救声,再管不得其他,飞一般地冲出了内室。 “青鸾,青鸾!” 凤无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顾宸王府一众侍卫的阻拦,径自往王府门口奔去。 519 青鸾惨遭毁容 “王妃,您慢点跑!” 正倚靠在门柱上打盹儿的铁手见凤无忧行色匆匆的冲出内室,奋起直追。 凤无忧心急如焚,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宸王府。 此时,百里河泽正从宸王府门口那条冗长的窄道上款款走来。 他身着一身素色长衫,外罩浅色薄纱,每走一步,衣摆上的云图流苏便四散开来,似海浪拍岸。 凤无忧站定在王府门口,冷睨着一脸漠然的百里河泽,“你把青鸾怎么了?” 百里河泽勾唇浅笑,他披散在身后的墨发不扎不束,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一路走来,有不少人皆被他超凡脱俗的谪仙气质所吸引。 任谁也没有料到,芝兰玉树宛若天上仙的百里河泽,长了一颗黑心。 彻底黑透,彻底腐烂。 “凤无忧,在你心中,一个婢女都比本座重要,是么?” 百里河泽声色清冷,若明溪般透亮的眼眸中乍现几缕妒火。 凤无忧并无心思同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问道,“青鸾在哪?”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答非所问,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怒火,“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本座的允许,竟敢怀上他人的野种。” “爷怀上谁的骨肉,与你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 百里河泽冷哼道,“这辈子,你只能是本座的女人,不论生死!” 凤无忧顿觉十分无力,对于百里河泽这种偏执狂,若不能一举狙杀,必定后患无穷。 只是,青鸾还在百里河泽手中,她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铁手、司命二人亦率着宸王府一众侍卫,将凤无忧围在中央保护地严丝密缝。 司命冷眼看向面色黢黑的百里河泽,怒斥其强盗行径,“堂堂国师,竟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人,你就不怕被东临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 铁手重重地点了点头,义愤填膺道,“卑鄙无耻!阴险狡诈!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就凭你们,也敢拦在本座面前?自不量力。” 百里河泽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既敢孤身前来,就证明他已有十成的把握。 凤无忧瞅着将她团团包围的侍卫,轻声道,“让开。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铁手一咬牙,尤为坚决地说道,“王妃,快跑!我等虽不是百里河泽的对手,若是豁出性命同他殊死相搏,应当能为您争取一线生机。” “退下!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凤无忧极重情义,生死攸关之际,绝不可能临阵脱逃。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轻轻蹙起,他算是看明白了,在凤无忧心中,不止青鸾比他重要,就连铁手也比他重要。 这让他十分不满。 沉吟片刻之后,他微微偏过头,朝着隐匿在暗夜里的楚十四颔首致意,“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些动手!” “是。” 紧接着,楚十四稚嫩的声音似空谷幽泉,在死寂沉沉的暗夜中乍响。 凤无忧见识过楚十四的致幻术,自然知道致幻术的厉害之处。 她心下腹诽着,楚十四一旦动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铤而走险,以移形换影之术瞬移至楚十四身前。 “楚十四,爷给你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你要不要?” 凤无忧一手紧扼着楚十四纤细的脖颈,她指间寸长的银针皆已蓄势待发。 楚十四眸中闪过一抹犹豫,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面容清冷的百里河泽,却被他一记犀利的眼神吓得浑身发颤。 这一回,她再不敢迟疑,一字一顿尤为笃定地说道,“姐姐,何为改邪归正?十四不信正,不信邪,只愿意相信主子。” “即便,百里河泽只是在利用你,你也愿意相信他?” “嗯。” 楚十四黑葡萄般的黑瞳中闪过一丝惧意,可她心里清楚,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百里河泽。 百里河泽最恨背叛。 楚十四若是叛了,他绝对会将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四,你可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助纣为虐?你还这么小,为何要跟着他,葬送自己的未来?” 凤无忧实在不愿对楚十四下手,企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她回头是岸。 说到底,楚十四只是一个刚满七岁的孩童,她的所作所为,多半是因为身不由己。 “姐姐,对不起。” 楚十四垂下眼眸,她怔怔地盯着手中精巧的熏炉,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落。 凤无忧沉沉地闭上双眸,五指猛一发力,欲借势拧断楚十四的脖颈。 这么多年来,她手上亦沾染了不少鲜血。 但她从未对孩童下过手。 对于楚十四,她心中亦存有一丝怜爱。 可问题是,楚十四不死,在场之人皆会被致幻术所控。到时候,百里河泽若是下令让众人自相残杀,宸王府汲汲危矣。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狠下心肠欲对楚十四出手,这才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凤无忧,你若是敢伤她一毫,青鸾必将死无全尸。” “你欺人太甚!” “你既敢怀上君墨染的野种,就该料想到这一日。” 百里河泽话音一落,青鸾竟直挺挺地从院墙上跌落而下。 “青鸾!” 凤无忧见状,忙不迭地松开紧扼着楚十四脖颈的手,飞身上前,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青鸾稳稳地抱在了怀中。 “小姐,青鸾是不是快死了?” “不。你一定不会有事。” 凤无忧伸出手,轻轻地拭去她脸上血污。 不经意间,她借着清冷月光意外瞥见青鸾脸颊上寸长的刀疤,气得浑身发颤。 与此同时,在百里河泽的授意下,楚十四已割破手腕,将殷红的鲜血滴入熏炉之中。 眨眼功夫,宸王府的一众侍卫如同魔怔了般,眼神发直,木偶般一动不动地杵在百里河泽跟前。 司命惊惶地拽着铁手的胳膊,急声道,“我留下来同他周旋,你速速去搬救兵。” “今夜,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百里河泽恨透了君墨染,而司命、铁手二人堪称是君墨染的左膀右臂。 如今,他得此良机,定会想方设法地将他们一并斩杀。 百里河泽濯濯眼眸中,现出一丝疯狂,他双手重重地按在楚十四的肩膀之上,咬牙切齿道,“用心头血!” 得令,楚十四只得乖乖照做。 她震颤不止的小胖手缓缓伸入衣袖之中,好一会儿才摸出一把匕首。 百里河泽见楚十四动作愈发迟缓,一时心急,竟夺过她手中匕首,旋即将之狠狠地捅向楚十四的心脏。 楚十四疼得呜咽不止,连声求饶,“主人,饶命。” “按本座说的做。” “是。” 楚十四被逼无奈,筛糠般点着脑袋。 她猛一发力,将大片的心头血滴入熏炉之中,趁势将一瘸一拐地冲出宸王府的即墨子宸,连同着司命、铁手二人一道引至幻境之中。 彼时,依偎在凤无忧怀中的青鸾亦被致幻术所控,双眸黯淡无光,如同死了一般,了无生气。 凤无忧深怕自己亦被致幻术所控,旋即以指间银针狠扎着自己的大腿,并以此保持清醒。 百里河泽回眸,瞅着她血迹斑斑的裙摆,心烦意乱。 他阔步上前,一手夺过她怀中的青鸾,将之狠摔在地,“再敢伤害自己,本座就徒手掏出你腹中孽种。” “百里河泽,你究竟对青鸾做了些什么!” 凤无忧恨得咬牙切齿,她一脚踢飞百里河泽紧攥在手中的飞花玉笛,随即以极快的速度拉开紫幽魔弓,毫不犹豫地朝着百里河泽胸口连放数箭。 哧—— 百里河泽垂眸,看向正中心口的箭羽,顷刻间红了眼眶。 他早料到凤无忧若逮着时机,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可当他亲眼窥却她眸中的恨意,心还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人心都是肉长的。可为什么,你的心,就是捂不热?”百里河泽眸中噙着点点水光。 这一瞬,他失望至极,甚至想到了和她同归于尽。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说罢,凤无忧再度拉开紫幽魔弓,欲朝他心口处,再补上几箭。 百里河泽彻底动怒,他反手擒住凤无忧的手腕,怒斥道,“为何?为何要出现在本座的生命之中!你既已走入本座的内心,就别想着逃离。本座即便是化为厉鬼,也会永生永世地纠缠着你。” 凤无忧被他桎梏在怀,周身内力亦被他全方位碾压,形同虚设。 她气急,猛一抬腿,朝着他紧要部位狠狠踹去,“爷今儿个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碎碎平安’!” 百里河泽险险避开凤无忧的突袭,顺势绕至她身后,他带着七成内力的一掌,不偏不倚地砍在她后颈处,使得她双眼一翻,混绵无力地晕死在他怀中。 “主子,这些人如何处置?” 楚七一阵小跑赶来,他指着被致幻术所控的众人,沉声问道,“杀不杀?” 百里河泽轻轻地抱起昏睡不醒的凤无忧,犀锐的眸光落在了横躺在地的青鸾身上。 片刻后,他倏然开口,询问着楚七,“青鸾的脸,你毁的?” 楚七摇了摇头,“属下并未动过青鸾姑娘一根毫毛,还望主子明察。” “罢了。她有本座,就够了。” 百里河泽面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满心欢喜地憧憬着他和凤无忧的未来。 “对不起。本座无意伤害你的贴身婢女,若不是她不识好歹,硬是不肯叫本座一声‘姑爷’,本座亦不会动手鞭笞她。” 他略略垂下头,在凤无忧耳边低声轻语着。 自荣翠同他说起,青鸾在凤无忧心中极其重要之后,他就开始筹划着今日的绑架大计。 楚七见百里河泽绝尘而去,再度追问道,“主子,这些人当如何处置?” “除青鸾外,一律斩杀。” 百里河泽颇为愉悦地道,“将宸王的心剖开,送往摄政王府。” “是。” 闻言,楚七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他依旧硬着头皮,朝着宸王等人走去。 — 紫阳观,摘星阁。 百里河泽正欲将凤无忧抱入主卧之中,正在院中洒扫的北堂璃音见他浑身是血,倏然扔掉手中敝帚,失声惊呼道,“国师,你受伤了!” “无妨。” 他面上洋溢着一丝幸福之色,仿若不知疼痛一般,毫不在意自身的伤势。 “国师大人,你先去疗伤,将凤无忧交给我。” “不必。” 百里河泽懒得搭理北堂璃音,他本欲绕道而行,忽然忆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随口问道,“青鸾的脸,你毁的?” “我...” 北堂璃音心虚不已,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沉吟片刻,她原打算将所有过错归咎至青鸾身上,不料,百里河泽竟因失血过多,身子向后一样,晕死了过去。 “主子!” 楚九见状,飞身上前,稳稳地扶住了面色苍白如纸的百里河泽。 北堂璃音亦顺势揽着凤无忧的腰,“楚九姑娘,你先替百里国师疗伤。凤无忧交给我就好。” 楚九面露犹疑,扫了眼昏迷不醒的凤无忧,再三叮嘱着北堂璃音,“凤姑娘乃主子的心上人,万万不得动她。” “晓得了。” 北堂璃音恭声应着,“她既是国师大人的心上人,我又岂敢动她一根汗毛?楚九姑娘大可放心。” 楚九点了点头,她见百里河泽胸膛处仍旧淌着汩汩鲜血,遽然调转了方向。 她卯足了劲儿,徒手扛起百里河泽,将他带往医室。 北堂璃音瞅着楚九远去的背影,又斜眼冷睨着轻靠在她肩头不省人事的凤无忧,冷笑道,“凤无忧,你终究还是落在了本宫的手上!” 她原打算将凤无忧杀之而后快。 可转念一想,她要是杀了凤无忧,百里河泽势必不会放过她。 再者,凭着凤无忧嚣张狂妄的性子,迟早会惹得百里河泽勃然大怒。 说不定,最后手刃凤无忧之人,会是百里河泽。 深思熟虑之后,北堂璃音终是没敢动手。 她端坐在卧榻之前,淬毒的眸光扫向吐气如兰的凤无忧,心里愈发不平衡。 那群流匪,明明是她赠予凤无忧的丰厚大礼。 她不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最后惨遭折磨的人,竟成了她自己。 一想到自己遭受的非人折磨,北堂璃音突然发了狠,眨眼间便将凤无忧扒得一干二净。 520 璃音的报复 北堂璃音狠瞪着榻上昏睡不醒的凤无忧,妒意更盛。 毋庸置疑,凤无忧是天生的尤物。她完全属于那种让男人第一眼看到就会双眼充血,恨不得挖下双眼贴到她身上去的女人。 玲珑浮凸的身体,不堪一握的腰,纤细修长的腿... 每一处,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北堂璃音阴恻恻的视线落在凤无忧皓腕雪肤上的斑驳红痕之上,恨意似泄洪,于须臾间泛滥。 她再清楚不过,凤无忧身上的痕迹从何处而来。 因为,她身上也有。 可对她来说,这些痕迹单单只是耻辱的烙印。 “狐狸精,骨子里都刻着下作二字。” 北堂璃音银牙碎咬,她取下发髻上的木簪子,朝着凤无忧的身体扎去,“凤无忧,你既栽到了本宫的手里,本宫自会好生照顾你。” “嗯...” 木簪子刚触及到凤无忧的身体,她竟极其敏感地嘤咛出声,“墨染,别闹。” 北堂璃音原以为凤无忧是被百里河泽下了猛药才昏迷不醒,但闻凤无忧轻声呓语,尤为警惕地后退了数步。 她唯恐惊醒了凤无忧,从而给自己招致杀身之祸,再不敢贸然出手。 不过,凭着她心中对凤无忧的恨意,她决计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深思熟虑之后,北堂璃音突然灵光一现,心下再生一计。 她轻手轻脚地退至桌案前,小心翼翼地执着紫毫笔,在素白的宣纸上地描绘着凤无忧此刻的模样。 她动作极快,一盏茶的功夫就绘出了数十张。 粗略一看,只觉赏心悦目。 但若是将宣纸摞在一块儿,轻轻翻动,宣纸上的女人好似在招呼着面前的男子,模样风骚如骨。 北堂璃音颇为满意地看向自己的画作,旋即又在之后的数十张画作之上添上了一位白衣飘袂的男人。 单看其干净利落的轮廓,明眼人一眼便可认出,画作之上的男子正是百里河泽。 画毕,北堂璃音不慌不忙地将那一摞画作藏于袖中, 彼时,她淬了毒的眼眸中迸现出一丝喜色。 北堂璃音坚信,只要这些画作流传出去,凤无忧必定再无翻身之日。 至于君墨染,他即便对凤无忧深信不疑,也难保不会因这些画作而对她心生厌弃。 要知道,北堂璃音画技了得,寥寥几笔,就能将凤无忧身上的细节一一画下。 “混账,你在做什么?” 百里河泽刚踏入内室,见此光景,倏地抡起衣袖,朝着北堂璃音命门处挥去一道凌厉的掌风。 噗—— 北堂璃音躲闪不及,生生地挨了百里河泽结结实实的一掌,口角处缓缓挂下殷红的鲜血。 她眨了眨眼,做无辜状,战战兢兢地道:“我只是想替她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国师若是不信,大可亲自查验一番,看看她身上究竟有无伤口。” 北堂璃音心下腹诽着,百里河泽若是得见凤无忧身上斑斑驳驳的暧昧痕迹,指不准一怒之下,就拧断了她的脖颈。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眼榻上一动不动的凤无忧,心中竟萌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 不像情动,更似...心疼。 凤无忧极好面子,她若是得知北堂璃音这般对她,心里肯定不舒服。 如此一想,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朝着站定在门口处的楚九吩咐道:“替她更衣。” “是。” 楚九颔首应着,径自朝卧榻的方向走去。 她利落地捡起零落一地的衣物,蹑手蹑脚地往凤无忧身上套去。 北堂璃音看向面前飘然若仙的百里河泽,心中愈发酸楚。 他若是表现得像个正常男人一般,她心里还能畅快些。可他眸中那一闪而逝的心疼,看在北堂璃音眼里,便变得分外刺眼。 唯有爱惨了凤无忧,他才会这么在乎她的感受。 骤然间,内室中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只余下楚九替凤无忧更衣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主子,凤姑娘并未受伤。只是...” “只是什么?” 百里河泽闻声,阔步上前,关切地询问着她。 楚九面色微红,往凤无忧脖颈上的暧昧红痕指去,“凤姑娘身上,满是这类印子。” 百里河泽垂眸,朝着楚九所指的方向望去。 这一看,他心底里对凤无忧的怜惜于须臾间烟消云散。 一开始,他只想通过威逼利诱,将凤无忧捆至身边。 而今,百里河泽被妒火冲昏了头脑,他甚至想着徒手掏出她肚子里的野种。 “滚出去。” 他以犀锐的眼神逼退了正靠坐在凤无忧身边的楚九,随即紧挨着她缓缓落座。 “是。” “慢着,速去城中,寻一位经验老道的稳婆。”百里河泽不疾不徐地说着。 521 国师的妒火 楚九微微愣神,她显然没听明白百里河泽的话中之意,恭声答道:“主子,现在找稳婆,是不是为时过早?凤姑娘身体底子尚可,平素里,喝些安胎药即可。” “本座让你去,你去便是了。” “是。” 楚九自知失言,连连噤声,悄无声息地溜出了主卧。 北堂璃音听明白了百里河泽的意思,腆着一张恬不知耻的脸,虚意逢迎地道:“国师,你若是想做掉凤无忧腹中野种,我倒是有更为简便的法子。” 百里河泽听闻堕胎药对女人的身体伤害极大,故而,他只得退而求其次,欲让经验老道的稳婆,以最小的损伤,拿掉凤无忧腹中的野种。 北堂璃音不动声色地偷瞄着百里河泽的脸色,见他静默无语,遂大着胆子凑至他跟前,低声轻语,“只要您发话,我这就去城中抓几副堕胎药。前后差不多三个时辰,即可见效。” 啪—— 百里河泽倏然出手,狠狠地掌掴着北堂璃音。 力道之大,似是要将她的脸颊打烂。 北堂璃音眼前一片昏花,向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重摔在地。 她的半边脸,被百里河泽一巴掌扇得通红。 被墨发遮去的可怖伤口亦因巨大的外力撞击,又流出黑色的脓血。 “国师大人,我只是在为你出谋划策,绝无二心。” 百里河泽冷哼道:“北堂璃音,你以为本座不知你心里的算盘?你最好恪守本分,离她远一些。不然,本座不介意将你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他眉头轻蹙,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触碰过北堂璃音脸颊的手,使劲的揉搓着每一个指关节,好似将她当成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直至将手搓去了一层皮,这才悻悻地扔去皱得不成样子的天青色银丝绣线锦帕。 北堂璃音下意识地捂住不停地留着脓血的脸颊,她冗长的羽睫微颤,睫毛上的水珠亦分明可见。 “滚出去。” 百里河泽见北堂璃音潸然泪下,嫌恶之意毫不掩饰地显露在淡漠清冷的脸颊上。 北堂璃音心口一痛,明眸中氤氲着迷蒙雾气,似是在控诉着百里河泽的不近人情。 但见百里河泽耐性即将耗尽,她只得装乖卖巧,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她躬身退下,一路小跑着行至摘星阁后院,偷偷摸摸地将藏于袖中的画作交给了于今儿个一早混入紫阳观中的春夏。 春夏四顾张望,慌里慌张地将画作揣入怀中,压低了声问:“公主,这是何物?” “去。将此画作交至都城之中擅临摹描画者,命之彻夜赶工,起码仿制出上百册,旋即当街发放。” 北堂璃音一边说着,一边褪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郑重其事地交至春夏手中,“这只镯子,权当酬金。” “遵命。” 春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欲趁着夜色溜出紫阳观。 正当此时,北堂璃音忽而忆起一件要紧的事儿,又朝着春夏勾了勾手指头,“春夏,1你过来。” “公主,还有何事?” 北堂璃音眼眸乍亮,其中淬毒可见一斑。 她颇为兴奋地说道:“画师临摹完一册后,你抽空将原稿扔至摄政王府中,务必要扔在显眼的地方。” 春夏咽了咽口水,她深知北堂璃音要算计的人洽洽是东临摄政王最宠爱的女人,心里陡然生出一丝惧意。 不过,她早已习惯了服从命令,即便对北堂璃音的做法颇有微词,亦不敢说些什么,只得硬着头皮乖乖照做。 摘星阁主卧之中,百里河泽目无斜视地盯着昏睡不醒的凤无忧,面上笑意微漾。 “无忧,你说你这是何苦?你以为,本座会放任你怀上他的骨肉?” 他将手轻轻地覆在凤无忧腹上,想象着她怀上的是自己的孩子。 倘若,她能为他生个一儿半女,他宁愿折寿五十年。 早在凤无忧身涉数起命案被关押入大理寺之时,百里河泽就已经得知,屠尽南羌王室之人并非君墨染,而是戴着人皮面具的云非白。 照理说,他对君墨染的恨意早该消逝了才是。 可事实上,他对君墨染的恨,完全没有消减的架势。 换句话说,此时此刻的百里河泽,已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他突然收紧五指,猛地朝她的腹部压去,“去死,去死!” “疼...” 凤无忧乍然惊醒,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腹部,猛地朝卧榻里侧缩去。 待看清端坐在榻边一脸狰狞的百里河泽,她面露忌惮之色,尽可能地压制着心头火气,缓声道:“百里河泽,做笔交易如何?” “说说看。” 百里河泽收回手,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谪仙模样。 “放了爷。” “放了你,本座能得到什么好处?”百里河泽勾唇浅笑,骨肉均匀的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凤无忧垂至胸前的一绺墨发。 凤无忧郑重其事地道:“爷可以助你夺回南羌王位。” “本座不稀罕。” “爷真是看不懂你。你不遗余力地伤害爷,难道只是为了击垮君墨染?可事实上,当年屠戮南羌王室之人并非是君墨染,而是云非白。” 百里河泽却道:“本座自然不会放过云非白。但这并不意味着本座就该将你拱手相让。” “强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本座说了算。” 凤无忧见他这般冥顽不灵,再不愿浪费口舌。 她扯过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企图拖延着时间,“爷困了,先睡一会儿。即便有天大的事,也请你等爷睡醒之后再议,如何?”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眼蜷缩在一隅的凤无忧,顿觉十分可笑。 她以为,这么一层薄薄的被褥有什么用? 再者,他若是有心强迫她,她根本没有推拒的机会。 “这是本座的卧榻。” 百里河泽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轻声道:“你若是想陪本座睡上一宿,本座自然没意见。” “大可不必。” 凤无忧一溜烟的功夫蹿下榻,试探性地说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爷先去其他地儿凑合一晚,你无须担忧。” “你若是敢踏出这间屋子半步,本座不介意打断你的腿。” 百里河泽面色骤沉,语气极为强硬。 凤无忧天生反骨,不遗余力地回呛着他,“谁打断谁的腿,还未可知。” “你可别不识好歹。” “有本事,你杀了我。”凤无忧眉梢一挑,索性豁了出去。 凭她对百里河泽的了解,他决计不会这么轻易地要了她的性命。 百里河泽偶尔流出来的爱意,凤无忧并非毫无察觉。 她仅仅只是对他无感罢了。 正当气氛胶着不下之际,楚七急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摘星阁之中。 此刻的他,蓬头垢面,身上多处负伤,俨然没了平素里的沉稳样儿。 百里河泽见状,薄唇翕动,“发生了何事?” 楚七一五一十地说道:“属下正准备将宸王等人斩尽杀绝,天下第一阁的援兵突然赶至。他们杀得属下措手不及,属下没法,只得遁逃而回。” 闻言,凤无忧暗自松了口气。 此事,全因她而起。 倘若,宸王等人皆因她丧命,她这辈子都没法安心。 百里河泽显然有些不高兴,他原打算给君墨染一个下马威,万万没料到,君墨染和天下第一阁的渊源如此深厚! 好在楚七平安归来,不然,他堪堪称得上赔了夫人又折兵。 沉吟片刻之后,百里河泽倏然起身,他一手攥着凤无忧的后领,一边沉声吩咐着楚七,“楚九若是顺利带回稳婆,切记将稳婆带往东郊密林。” “平白无故的,找稳婆做什么?” 凤无忧警铃大作,她本想着殊死一搏,凭借着丹田处翻滚不息的浑厚内力挣开百里河泽的束缚。 可她尚未动用内力,肚子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想来,今日这番周折,已经让她动了胎气。她深怕腹中孩儿再遭不测,只能尽可能地拖延着时间,寄希望于君墨染能快点赶到。 522 傅夜沉发现端倪!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略显惊惧地盯着他,唇角处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将双手背于身后,款款行至她跟前,一字一顿沉声说道:“你且放心,稳婆若是弄疼了你,本座就替你杀了她。” 凤无忧心里咯噔一下,犀锐的桃花眼中藏着一丝惊恐。 百里河泽察觉到了凤无忧的惧意,心里更加不快。 他倏然伸手,死死地按住凤无忧的肩头,“不就是一个野种,至于这么害怕?你若是喜欢孩子,本座也可以满足你。” “百里河泽,你除了强迫爷,还会做什么?” 凤无忧仰首,定定地看着喜怒无常的百里河泽。 她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一寸寸寂灭。 她原以为,只要小心行事,就不会再让自己陷入绝境之中。 可事实证明,她即便什么都不做,祸事依旧会从天而降。 “本座只想要一心一意地爱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愿给本座一个机会?” “感情之事岂能勉强?即便没有君墨染,爷也不可能喜欢你。” “闭嘴!” 百里河泽显得十分激动,他将凤无忧逼至墙角,不顾她的推拒,发了疯一般啃噬着她的唇。 楚七见状,忙不迭地低下了头。 他从未见过百里河泽这般失控的模样。 在他的印象中,百里河泽性子高冷,人淡如菊,从未有像今日这般疯狂的举措。 少顷,百里河泽的理智渐渐回拢,他意识到凤无忧已经放弃挣扎,心里突然萌生出一抹欣喜。 他原本紧扼着凤无忧脖颈的手,于骤然间松开。 “无忧,本座真的好喜欢你。” 百里河泽一时情动,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她的心口处,寄希望于她能完完全全地接纳他。 凤无忧垂眸,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手,耻辱感涌上心头。 她已经耗尽所有内力用以保护腹中胎儿,再无气力同他争锋相对。 百里河泽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缓声道:“在你完全接纳本座之前,本座不会动你。你若喜欢孩子,等调理好身子,本座可以满足你。至于你腹中的野种,恕本座无法容他在本座的眼皮底下蹦跶。” “不,不要!你不能伤害他,他是无辜的。放过他,爷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只是一个野种,你犯得着这么护着?” 百里河泽心里极不平衡,甚至于有些嫉妒凤无忧腹中胎儿。 凤无忧却道:“他不是野种。” 闻言,百里河泽突然轻笑出声,他将飞花玉笛抵在凤无忧的腹上,薄唇翕动,“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再敢惹本座不快,你知道下场。” “你若是不介意得到一具死尸,尽管动手。” 凤无忧豁了出去,她虽十分惜命,但她更害怕失去狗蛋。 百里河泽火气上头,寸步不让,“即便是死,你也不可能彻底摆脱本座的桎梏。本座不介意成为你的殉葬品,和你一道被埋入地底,永生永世长相厮守。” 叩叩叩—— 遽然间,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从屋外传来,彻底打破了内室中诡异的死寂。 “阿泽,可是睡下了?” 傅夜沉略带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再度叩响了门扉。 “救...” 凤无忧眸光一亮,正欲呼救,却被百里河泽紧捂住了口鼻。 傅夜沉闻声,戏谑言之,“阿泽,你该不会在内室中藏了一个女人吧?” “没有的事。” 百里河泽淡淡答道,他见凤无忧扭动不止,遂压低了声警告着她,“再敢动一下,本座现在就杀了你腹中野种。” “唔——” 凤无忧双眸紧盯着门扉,寄希望于傅夜沉得以发现她。 傅夜沉见百里河泽久久没来开门,心中疑惑不已,“阿泽,我怎么感觉你屋中有女人的声音?” “与你何干?” 百里河泽声色骤冷,不悦地反问道。 闻言,傅夜沉略显诧异地盯着紧掩着的门扉,满脑子都是百里河泽搂着香喷喷的小姑娘在行不轨之事的画面。 傅夜沉倒是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一探究竟,可他又怕看见一些不该看的,彻底惹恼了百里河泽。 思量再三,傅夜沉只好做出妥协,“罢了。你先忙着,我明儿个再来找你。” “嗯。” 百里河泽沉声应着,“夜已深,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凤无忧眼看着傅夜沉即将离去,急了眼,她以手肘重击着百里河泽胸口处的伤口。 百里河泽吃痛闷哼,却依旧紧捂着凤无忧的口鼻。 傅夜沉听闻百里河泽极其细微的闷哼声,脸上突然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阿泽,我真为你开心。” 他原以为,百里河泽除却凤无忧,再不会碰其他女人。 想不到,百里河泽心中的执念也不过如此。 “傅...” 凤无忧一口咬在了百里河泽的虎口处,欲迫使他松口手。 百里河泽只淡淡地扫了眼手上带着血丝的牙印,仿若不知疼痛一般,轻笑出声,“凤无忧,你别傻了。你以为,阿沉救得了你?他要是敢背叛本座,本座不介意连他一并杀了。” 闻言,凤无忧彻底放弃了挣扎。 百里河泽说得没错。 他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即便傅夜沉对他推心置腹,他也极有可能对傅夜沉痛下杀手。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凤无忧再不敢吱声,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傅夜沉踏月而去。 傅夜沉一边哼着小曲儿,一手攥着酒壶,对月独酌,引颈畅饮。 他刚走出紫阳观,就发现了百里河泽的古怪之处。 即便百里河泽彻底放下心中执念不再想着将凤无忧据为己有,即便他彻底走出六年前的阴霾不再抗拒同他人亲密接触,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寻到合乎心意的姑娘。 要知道,百里河泽本就是谪仙般的人物。 他的眼光,绝不会差到哪儿去。 那么,百里河泽屋中的女人,会是谁? 傅夜沉暗忖着,能得百里河泽青眼,必定有过人之处。 不论是样貌,身段,还是才情,应当都不会逊色于凤无忧。 “凤无忧...” 傅夜沉低语出声,一时间竟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难不成,百里河泽屋中的女人,正是凤无忧? 思及此,傅夜沉亦慌了神。 他连连撒开手中酒壶,风急火燎地闯入了紫阳观。 砰—— 这一回,他再不迟疑,大脚踹开了摘星阁中百里河泽的主卧。 “百里河泽,亏我对你推心置腹,将你当成了最好的兄弟!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的心上人?” 傅夜沉环顾着空荡荡的内室,这才意识到百里河泽已然将凤无忧转移至其他地方。 他怒火冲冠,倏然转身,猛地擒住闻声赶来的楚七,急声追问道:“刚刚屋中的女人,是不是凤无忧?” 楚七眼神闪烁,含糊其辞,“属下不知。” 傅夜沉见楚七这般模样,已然可以确定,被百里河泽囚在屋中的女人,正是凤无忧。 他只要一想到凤无忧曾试着发声求救,他却未在第一时间救下她,他便自责得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楚七,告诉我!阿泽究竟将她藏在何处?” 傅夜沉揪着楚七的衣领,连声追问道。 楚七摇了摇头,只讷讷地答着,“主子的事情,属下不敢过问。” “你以为你这是在帮他?若是让君墨染得知阿泽掳走了他的王妃,他能善罢甘休?” “属下当真不知凤姑娘的去处。” 楚七稍稍松了口,将“凤姑娘”三字咬得极重。 他犹记得凤无忧曾帮他挡下暗箭一事,总觉得欠了凤无忧一份恩情。 可问题是,他又不敢背叛百里河泽。 深思熟虑之后,他只得模棱两可地提点了一句,寄希望于傅夜沉能快些寻到凤无忧。 523 君墨染赶到 东临王宫 君墨染听闻追风所言,一下子慌了神。 他倏然起身,将围堵在他跟前的文武朝臣推向了一旁,心急火燎地往宫外赶去。 “追风,究竟是这么一回事?” “回王的话。三个时辰之前,宸王府传来急报,说是西越公主突然间不省人事危在旦夕,特来请王妃替她诊治一二。不成想,西越公主身体并无大碍,而是被下了假死药,这才毫无预兆地昏迷不醒。王妃担忧,是有心人蓄意引她出摄政王府,才向西越公主下的手。” 闻言,君墨染片刻都不敢耽搁,他疾步走出东临王宫,飞身上马,朝着宸王府的方向绝尘而去。 宸王府位于东临王宫东南方向,即便是骑马,少说也得半个时辰才能赶到。 君墨染心急如焚,他片刻也不想等待,只想尽快地回到凤无忧身边。 他座下汗血宝马刚跑出数里,他便舍下坐骑,若疾风般,从千家万户的檐角上飞身而过。 一刻钟后,他便顺利地抵达了宸王府。 彼时,横陈于宸王府门口的一众侍卫已被及时赶到的援兵抬进了王府之中。 君墨染扫了眼地上一小滩已然凝涸的血迹,眉头紧蹙,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径自走入宸王府大堂之中,入眼竟是一地的伤患。 即墨子宸见君墨染风尘仆仆而来,一瘸一拐地行至他跟前,大声嚷着,“阿染,你可得为本王做主!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将本王打得鼻青脸肿,还打伤了府中的侍卫。” “凤无忧在哪?” 君墨染环顾着四周,并未发现凤无忧的踪影,愈发心慌。 因为楚十四极为霸道的致幻术,在场之人,皆不记得过去数个时辰发生了何事。 就连功力深厚的即墨子宸,也不例外。 他眨了眨眼,思忖了好一会儿,这才往东厢主卧的方向指去,“瞧本王这记性!差点儿忘了无忧也在府中。她应当未受到伤害,此刻正在同叶俏二人抱头大睡呢。” 君墨染一脚踹开了主卧的房门,却见榻上,仅仅只有叶俏一人。 叶俏被巨大的动静所扰,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怔怔地看着满身戾气的君墨染。 “你...你做什么?” 君墨染阔步上前,猛地揪着她的衣领,怒声道:“凤无忧在哪?” 叶俏吓得浑身发颤,下意识地探了探凤无忧躺过的位置。 意识到凤无忧凭空消失之后,叶俏陡然清醒了过来,“她出了什么事?我记得她明明陪着我一道入睡,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了屋。” 君墨染气得整个肺都快炸了。 他见叶俏一问三不知,遽然松了手,急匆匆地往大堂走去。 宸王府大堂之中,大部分人均负了伤。 铁手、司命二人也不例外。 他们正努力地回想着凤无忧的去向,可不论他们怎么回想,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君墨染以手扶额,气得差点儿将一屋子里的人斩尽杀绝。 “咳咳——” 正在此时,横躺在犄角旮旯处的青鸾轻咳了两声,打破了大堂中死一般的沉寂。 君墨染回眸,看向气息奄奄的青鸾。 他定定地看着青鸾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疤,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在场这么多人之中,仅青鸾的伤势最为严重。 这么看来,劫持凤无忧之人,极有可能先绑架了青鸾,并以此威胁着凤无忧就范,这才如此顺利地带走了凤无忧。 君墨染快步行至青鸾跟前,见她尚还有一口气,随口吩咐着无情,“速救。” 闻声,青鸾颇为费劲地撑开了眼睑。 524 画册 青鸾近乎拼尽气力,想要将追风推至一旁。 她明明已经准备好接受追风的示爱,正想着明儿个一早就给他一个答复。 谁料,灾祸竟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将她触手可及的幸福,砸得粉碎。 追风轻捧着青鸾满是血污的脸,当他看清青鸾脸上寸长的伤疤时,心疼不已。 “我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怎么会?你还像以前一样好看。”追风抱着气若游丝的青鸾,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别怕。我一直在。” 青鸾轻轻地点了点头,可一想到自己被毁的脸,盈盈水眸中又氤氲了一层雾气。 彼时,君墨染已阔步出了宸王府。 他神色阴郁,面容冷肃,眸中杀气震天慑地。 凤无忧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百里河泽万死难辞其咎。 不远处,两位摄政王府中的洒扫侍女正挑着灯笼,朝宸王府的方向小跑而来。 “擅自离府所为何事?” 君墨染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骤冷的声色在冷冽的寒雾之中,携霜带雪,令人胆寒。 两位洒扫侍女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被君墨染身上强大的威压所震,纷纷垂下了脑袋。 “回王的话,奴婢在王府后院洒扫时捡到了一摞画册。” 片刻的死寂过后,其中一位妆发齐整的洒扫侍女大着胆子,将怀中画册递至君墨染跟前,“奴婢见画册之中的女子,其姿容神韵同王妃相差无二,便想着将之亲手送至您跟前。” 君墨染接过画册,随手翻了几页,但见画中女子尤为放浪地勾搭着画中男子,眸色愈发凝重。 毫无疑问,画册中的女人,正是凤无忧。 不止是神态如出一辙,就连身体上的些微细节也都一模一样。 如此想来,凤无忧定然是被逼迫着做了不愿做的事。 洒扫侍女斜飞着眼尾,不动声色地偷瞄着面色黢黑的君墨染,柔声轻语道:“摄政王殿下,您可别气坏了身子。王妃行为不检,确实该罚。但你完全没必要为她生气,大可直接将她驱赶出府,眼不见为净。” 君墨染杀气凛然地看着面前矫揉造作的洒扫侍女,直接抽出腰间斩龙剑,一剑贯穿了她的心口。 他漠然地看向倒在马蹄之下,死不瞑目的洒扫侍女,薄唇轻启:“本王的女人,岂容尔等肆意污蔑?” 另一位洒扫侍女见状,吓得连连跪伏在地,哀声求饶,“摄政王饶命!奴婢知错了,从今往后,再不敢对王妃不敬!画册上的内容,奴婢从未看过,求摄政王网开一面。” “哪里来的?” 君墨染将这摞画册不偏不倚地扔至洒扫侍女手中的灯笼之中,由着跃然的火苗将画册不堪入目的画面烧毁殆尽。 “一位蒙面女子亲自送上府的。她说了,王妃她...” “王妃怎么了?” 洒扫侍女为求活命,只得鼓起勇气,将春夏所说复述了一遍,“她说这便是王妃红杏出墙的证据。只要您看了这摞画册,定会恼羞成怒,休弃王妃。她还说,王妃一旦被您休弃,伺候您起居的侍女极有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甚至有可能彻底取代王妃在您心中的位置。” 事实上,她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如此轻易地被人撺掇。 君墨染厌恶地扫了眼跪地不起的洒扫侍女,倏然出手,斩龙剑眨眼间便朝着她的命门处迫近。 洒扫侍女吓得双股战战,连声道:“奴婢想起来了!那位蒙面女子应当不是东临人士,听口音,倒像是北璃人。” “北璃?” 君墨染眸中掠过一抹深思,旋即沉声嘱咐着静候在一旁的无情,“彻查此事,活擒北堂璃音。” 无情瞅着灯笼芯中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画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君墨染既将画册烧成灰烬,她当从何处着手调查? 不过,无情深知此事极有可能涉及到凤无忧的声誉,亦不敢多问,只恭声应着,“属下定不辱使命。” 君墨染正欲快马加鞭地朝紫阳观方向赶去,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阿黄“歘”地一下,跃上高马,甚至于不要命地靠在君墨染怀中。 此刻的他焦躁不已,随手将阿黄扔至一旁,冷喝道:“再敢跳上来,本王不介意当即砍下你的狗头。” “嗷呜——” 阿黄心生忌惮,摇尾乞怜。 然,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阿黄又大着胆子,再度朝着君墨染怀中扑去。 它一把夺过君墨染手中的缰绳,试图扭转着座下汗血宝马的行进方向。 君墨染意味深长地往阿黄所指的方向望去,遽然间下定决心,调转了方向,转而朝着东郊密林的方向绝尘而去。 事实上,自凤无忧初来乍到之日伊始,他便发现她虽聪敏过人,言行举止却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一开始,他误以为凤无忧纯粹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这才标新立异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疯狂地在挨打的边缘大鹏展翅。 直至君墨染无意间发觉阿黄的饮食习惯竟同凤无忧相差无二,他才意识到这般独立特行的一人一犬,极有可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而是来自于异世的两缕幽魂。 尽管,君墨染对凤无忧的来历十分好奇,但他从未逼问过她。 他坚信,迟早有一天,凤无忧会对他坦白一切。 不过,因为凤无忧同阿黄之间的绝佳默契,他曾暗戳戳地吃了好几回阿黄的醋。 若不是担忧凤无忧一气之下再不理他,他甚至想着一刀将阿黄给宰了... 思绪渐渐回笼,君墨染垂眸看向蜷缩在他怀中的阿黄,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庆幸。 幸亏他并未被嫉妒冲昏头脑。 这不,危急关头,阿黄的用处再次得到体现。 不出所料,阿黄应当能感知到凤无忧所在的方位。 525 云非白分一杯羹 东郊密林 百里河泽一手拽着凤无忧的后领,将她拖入了密林深处的木屋之中。 凤无忧的双手被他反绑于身后,缠在她手腕上碗口粗的麻绳,已然磨破了她细嫩的皮肤,在她莹白的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 木屋里,淡淡的檀木香气充斥着角角落落。 桌案上的烛火以及矮凳边煨着的一炉炭火使得原本阴冷的树屋弥散着一股带着些微焦味儿的热气。 百里河泽朝着树屋里的简陋木榻一指,颇为兴奋地说道:“等稳婆顺利地拿掉你腹中野种,我们便可在那张榻上,开始全新的生活。” 凤无忧嫌恶地扫了一眼喜怒无常的百里河泽,冷声道:“百里河泽,你是不是有毛病?爷说了,对你无感,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 “住嘴!” 百里河泽原本清亮的眼眸中现出一丝疯狂。 他猛地将凤无忧扔上木榻,飞花玉笛不偏不倚地抵在她平坦的腹部上,“别动。你知道的,本座向来不喜欢用这种方式逼你。” 凤无忧漠然地将头撇至一旁,她沉沉地闭上双眸,尽可能地拖延着时间。 不多时,一位年岁稍长,满脸褶子的老妪被楚九带至了木屋之中。 她腰间横跨着一个掉漆的木箱子,怯生生地打量着处处透着诡异的窄小木屋。 百里河泽见稳婆已至,眸光乍亮。 他倏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行至稳婆跟前,“可有法子拿掉她腹中野种?” 稳婆瞅了一眼盘腿而坐,正在闭目养神的凤无忧,为难地说道:“老妇一辈子行善积德,从未害过人命。国师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若不愿做,今夜死的人,便会是你。”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一眼震颤不止的稳婆,飞花玉笛于须臾间在她额间烙下了一朵血色芙蕖印子。 “啊——” 稳婆伸手轻触着前额处皮肉翻飞的可怖伤口,惊惧不已,吓得失声尖叫。 “做不做?” “国师大人饶命!老妇定当全心全意听从国师大人的差遣。” 稳婆为保性命,不得已之下,只得朝着岿然不动地端坐在木榻上的凤无忧走去。 她双手局促地绞在了一起,轻声唤着凤无忧,“姑娘,还请您在木榻上躺平。” 闻言,凤无忧倏然睁眼。 她淡淡地扫了眼满脸是血的稳婆,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她无意为难稳婆,转而定定地看向百里河泽,“你若敢动爷的狗蛋,爷跟你没完。” 百里河泽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轻笑出声:“本座等着。” 他慢条斯理地撩起衣袖,朝凤无忧款款走来。 下一瞬,他忽然翻身上榻,猛地按住凤无忧的肩膀,将她往木榻上按。 “稳婆,动手!” 他一声暴喝,震得稳婆身躯一震,差点儿晕死过去。 凤无忧犀锐的桃花眼中满是恨意,她冷冷地看向百里河泽,一字一顿,“为何非要让爷这样恨你?” 百里河泽神情微滞,低声呢喃道:“爱也好,恨也罢,只要能在你心中烙印下无法抹灭的印记,本座便知足了。” 他话音一落,随即偏过头冷冷地扫了一眼蜷缩在一隅啜泣不止的稳婆,“动手!” 稳婆被百里河泽眸中的煞气所震,不得已之下,只得慢吞吞地移至榻前。 她缓缓地落座在木榻之侧,双手紧攥着凤无忧纤细的脚踝,“姑娘,得罪了。过程会有些疼痛,但切记不要乱动。不然,极有可能引发大出血。” 百里河泽没想到后果会这般严重,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惧意。 也许,他可以等那野种呱呱坠地之后,再将之活活摔死。 不!他等不了那么久。 他洁癖深重,一想到凤无忧怀上了其他男人的骨肉,他甚至想要徒手掏出凤无忧腹中野种。 思量再三,百里河泽终是对稳婆下了死命令,“速速动手!不过,你要是敢弄疼她,本座必定会在你身上剐上千刀万刀。” 眼看着稳婆的手已朝着凤无忧的裙摆处伸来,凤无忧无计可施,只得蹬着双腿,将手持着专用工具的稳婆一脚踹飞。 砰—— 稳婆应声倒地,她下意识地想从冰凉的地上爬起。 转念一想,不妨平息闭气,佯装身死。 如此一来,她便可不必违背着良心,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百里河泽侧目,他见稳婆了无生气地横躺在地上,低咒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此刻,凤无忧已凭借着体内浑厚的内力,将腹中胎儿保护地严丝密缝。 她心下腹诽着,即便无内力傍身,近身搏斗之时,只要够快,输的人未必会是她。 526 抢夺 叩叩叩—— 一道沉闷的叩门声于须臾间打破了木屋之中愈发胶着的氛围。 百里河泽危险地眯起了眼眸,紧盯着破败不堪的木门,冷声道:“屋外何人?” 凤无忧虽未出声,但此刻的她,额前已泌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挺直了背脊,定定地立在距木门仅一臂之距的炉火旁,周身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万一,来者是百里河泽的帮凶,她必定凶多吉少。 反之,来者若是是快马加鞭赶来的君墨染,又或是去而复返的傅夜沉,她的胜算将要大上许多。 于凤无忧而言,是逃出生天,还是永堕黑暗,依旧是个巨大的变数。 而门外之人,恰恰是变数本身。 吱—— 下一瞬,木门被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缓缓推开。 木屋外,慢慢转出一袭淡紫色身影。 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晦暗跃然的烛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 云非白高高挽着冠发,他微仰着头,背抵在黝黑的墙壁上,微微勾唇,目无斜视地盯着神情紧绷的凤无忧。 他倏然抬起右臂,轻拨去唇角处的黑亮发丝,举手投足间,是亦正亦邪,惊心动魄的魅惑。 凤无忧眸中的点点星光,在此刻全然寂灭。 来者,是云非白。 这意味着,她即便不死,也会历经一场莫大的浩劫。 云非白鹰隼般犀利的眼眸肆无忌惮地在凤无忧身上一阵扫视,他斜勾着唇角,吊儿郎当地同百里河泽说道:“见者有份。不如,一起?” 百里河泽不愿同任何人分享凤无忧,听闻云非白所言,脸色更加阴郁。 他手执飞花玉笛,直指着云非白不日前被凤无忧砍伤的左臂,冷喝道:“滚。” 云非白气场大开,他抽出腰间佩剑,剑刃亦对准了百里河泽血迹涔涔的心口,“你身负重伤,绝不是本宫的对手。” 百里河泽不遑多让,反唇相讥,“一位极擅左手的武者,被砍断了左臂筋脉,即便功力滔天,在本座面前,也只能是丧家之犬。” “既然,百里国师寸步不让,那就别怪本宫下手狠辣。” 云非白紫眸微动,他颇有深意地看向距他仅一臂之遥的凤无忧。 凤无忧尽可能地收敛着周身的杀气,企图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待他们二人争得鱼死网破之际,自己再从中获利。 咣咣—— 一道寒芒横空劈世,两股强劲的剑气闪着赤红色的暗芒,似嗜血的狂蟒,朝着云非白命门处袭去。 云非白单臂执剑,以浑厚的内力驭着凶狂的宝剑,杀气外泄。 凤无忧看向深处赤红漩涡中的百里河泽,心中暗惊。 云非白的实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几分。 正当此时,云非白竟神出鬼没地乍现在凤无忧身后。 他微微躬身,在凤无忧耳边轻语道:“怎么样?本宫可配得上你?” 凤无忧警铃大作,以手肘重击着云非白的腹部,随即似游鱼般在他眼皮底下溜出数米。 云非白瞅着凤无忧极为诡异但十分实用的招式,邪笑道:“本宫看上的女人,果真有几分能耐。” 527 峰回路转 与此同时,百里河泽亦成功脱险。 他不悦地看着邪魅狂狷的云非白,一字一顿,“身处穷途末路,还能自得其乐?再不走,等君墨染赶到,你必死无疑。” 百里河泽早已得知六年前,残忍屠尽南羌王室之人并非君墨染,而是云非白。 不过,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复仇远没有比得到凤无忧更重要。 故而,他情愿放任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只为尽快拿下凤无忧。 云非白眉头轻蹙,他确实有几分忌惮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君墨染。 可... 云非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邪佞的眸光下,竟藏着一丝深情。 即便,凤无忧曾对他下过狠手,可他心里依旧放不下她。 一开始,云非白确实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只为看她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当他推开木门的那一瞬,他见凤无忧灿若晨星的眼眸于片刻间黯淡无光,他心里却未感受到分毫的快意。 世人皆以为云非白谁也不爱,只爱自己。 殊不知,云非白一旦动情,便是丘峦崩摧,矢志不渝。 云非白收回思绪,他款款行至凤无忧跟前,单手勾着她的下巴,深深地望着她此刻既骄傲又狼狈的模样。 即便是在逃难,她依旧像个妖精一般,无时无刻都在肆意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放开她!” 百里河泽冷喝一声,猝然出手。 哧—— 飞花玉笛深深地嵌入了云非白的背脊,他却不为所动。 许久,他轻轻勾起一抹看上去不那么渗人的浅笑,在凤无忧耳边轻语道:“快走。本宫似乎不是他的对手。” 他话音一落,突然扬起袍袖,死死地挡在了凤无忧跟前。 凤无忧略显错愕地看着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是喜还是忧。 她和云非白之间,明明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当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地羞辱她,将她的尊严,她的骄傲狠狠地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那一刻,她当真恨惨了云非白。 她万万没想到,云非白竟会临场变卦,以血肉之躯替她挡灾。 云非白见她迟迟未动,戏谑言之,“还不走,莫不是在担忧本宫的安危?” 凤无忧回过神,急转过身,顷刻间便融入黢黑无光的密林之中。 木屋中,百里河泽似魔怔了一般,朝着云非白频下死手,“为何要放走她?为何!” “你当真爱她?” 云非白不解地看向百里河泽,冷声质问着他。 百里河泽偏执地道:“她本就是本座的囊中之物,本座岂有放手的道理?你若是得知她怀上了君墨染的野种,还会这样愚蠢的放走她?” 云非白神情微滞,可眨眼的功夫,他便恢复了平静。 桃红的死,对他的影响极大。 是她教会了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爱不该是一味的占有,也可以是放手成全。 这几日,云非白十分后悔。 他本不该当着东临百姓的面那么对待凤无忧,他只是让世人得知,凤无忧是他的女人。 不料,他的无心之失,差点毁了她的声誉,也差点毁了她。 “云非白,去死!” 新仇旧恨,交织纵横。 这使得情绪本就十分不稳定的百里河泽彻底发狂。 绯红的煞气从飞花玉笛中流出,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芯一般,直刺向云非白的眉心。 云非白眼中满是不屑。 百里河泽身负重伤,气血亏损,连内力都无法凝聚,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将不甚灵便的左手背至身后,单凭着孔武有力的右掌,直截了当地朝着百里河泽血迹斑驳的胸膛袭去。 百里河泽不遑多让,他拼尽了全力,不顾胸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将毕生内力统统注入到飞花玉笛之中。 叮—— 飞花玉笛冲破云非白浑厚的内力阻隔,猛地扎向他的心口处。 刹时,两人同时倒地。 云非白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血色于悄无声息之间,染红了他浅紫色的衣襟。 百里河泽由于失血过多,直挺挺地向后仰躺而去,重摔在地。 他从血肉模糊的胸口处,掏出了一方被血色染红了的绣有木兰花的锦帕。 这方锦帕,是凤无忧的随身之物,他一直珍藏至今。 百里河泽缓缓垂眸,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血色弄脏了他纤尘不染的衣服,还弄脏了凤无忧赠予他的帕子,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不多时,云秦死侍赶到。 他们见云非白似一尊雕塑般岿然不动地跪在地上,争先恐后地冲上前,小心翼翼架着云非白的胳膊,“殿下!属下来迟。” “咳咳——” 好一会儿,云非白才缓过了劲儿。 他冷眼睥睨着倒在血泊之中的百里河泽,沉声道:“杀。” 528 “是。” 云秦死侍得令,正准备一刀砍杀百里河泽,却被一把折扇挡了回去。 “吁——” 傅夜沉翻身下马,着急忙慌地朝着身负重伤,仅余下一口气的百里河泽跑去。 他轻轻地抱起百里河泽,冷眼扫视着木屋中面貌狰狞的死侍,“谁敢上前?杀无赦。” “撤。” 云非白深知傅夜沉功夫了得,此刻的他身负重伤,绝不是傅夜沉的对手。 深思熟虑之下,云非白只得带着一众死侍,先行离去。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眼神色焦灼的傅夜沉,轻声道:“阿沉,对不起。” “无需道歉。” 傅夜沉冷着一张脸,对于百里河泽的欺骗,心中生出几分怨怼。 六年前,他既排除万难从山贼流匪手中救出了百里河泽。 六年后,他一样会奋不顾身地为百里河泽卖命。 前者,是因为同情,是因为怜悯。 后者,单单是因为习惯。 百里河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深知傅夜沉这是在同他置气。 不过,此时此刻的他已用尽气力,再无精力哄回傅夜沉。 — 云非白被云秦死侍搀扶着上了马背,尽显颓唐。 他被百里河泽的飞花玉笛伤了心肺,现下正不停地咳着血。 不过,由于他常年修炼魔功的缘故,身体的恢复力比起常人,要好得多。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他已能神色如常地稳坐在马背之上,挥鞭驰骋于密林之中。 簌簌—— 正当此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云非白单手按着腰间的佩剑,虎视眈眈地盯着雾气迷蒙的前路。 下一瞬,两位云秦死侍突然从黑暗处乍现。 “启禀殿下,北璃敖澈大将军如约送来一份厚礼。” “嗯?” 云秦死侍闻言,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只见,身着华服妆发齐整的君拂正怯生生地看向马背上一身血迹的云非白。 她迈着细碎的步子,小跑至云非白身旁,轻声细语道:“殿下,拂儿已走投无路。还望殿下看在腹中胎儿的份上,带拂儿回云秦吧!” “上马。” 云非白虽不在意君拂,但他却极其在意君拂腹中孩儿。 君拂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正欲翻身上马,云非白却适时地调转了马头,不悦地冷睨了她一眼,“离本宫远一些。” “是。” 君拂瘪了瘪嘴,见云非白动了怒气,只得偃旗息鼓地上了云秦死侍的马。 她瞅着云非白绝尘而去的背影,突然忆起一件十分要紧的事儿,连声道:“殿下,北璃敖澈大将军托拂儿务必亲自将这封信交到你手中。” 云非白接过信件,紧蹙的眉头豁然舒展。 他面露喜色,如释重负,“回云秦。走水路!” 云秦死侍却道:“回禀殿下,东临京都各个据点已被堵死,我等怕是很难突破重围。” 云非白将手中信件收入广袖之中,笃定言之,“今夜,便是突破重围的大好时机。凭本宫对东临摄政王的了解,比起江山,他更爱美人。凤无忧失踪,他定会调集所有兵力全城搜寻她。再加之敖澈答应为我们开道,这一回,我们必能顺利离开东临京都。” 对于敖澈的频频示好,云非白确实十分困惑。 一开始,敖澈答应帮他从危机四伏的义庄中带出君拂,并不求回报之时,他就十分惊讶。 而今,敖澈竟主动开口,欲助他逃离君墨染的魔爪。 这一点倒是令云非白始料未及。 据他收集的情报来看,敖澈分明是一位忠君爱国的良将。 试问,一位忠心耿耿的北璃大将,为何会突然向他示好? 对此,云非白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并不是纠结敖澈意图的时候。 他敛下心中思绪,微微侧目,朝着密林反方向望去。 他坚信,总有一日,还能再见到凤无忧。 就是不知,凤无忧可否有被他方才的那出舍身救她的苦情戏码感动到? 一想起凤无忧,云非白杀气腾腾的眼眸中,再度涌现一抹柔光。 君拂偷瞄着同她并驾齐驱的的云非白,试探性地问道:“殿下,倘若拂儿争气,为您诞下龙嗣,是否得以母凭子贵?” “生得出来,再说。” 云非白大好的心情被君拂所坏。 即便,他心里知道凤无忧已经嫁做人妇,但他依旧打算将太子妃之位,留给她。 529 病发 孤月高悬,死气沉沉的密林扬起冷风,凄神寒骨,似山魈在耳旁磨牙吮血,令人不寒而栗。 黑暗仿佛张着硕大无明的鬼眼,吞噬着密林中的每一处生机。 凤无忧一路疾行,面容愈发冷肃。 她完全没有料到,体内的寐仙之毒竟会在节骨眼上突然弥散。 再这么耗下去,她必死无疑。 叮—— 遽然间,脑子里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她面色发青,双唇发白。 身体上的极度不适,使得她步履维艰,不得已之下,只得侧身靠在林木上,休憩片刻。 君墨染赶到之时,凤无忧依旧斜靠在林木之上。 只不过,此刻的她双眸紧闭,早已陷入昏迷之中。 君墨染将浑身冰冷的凤无忧轻轻抱在怀中,低声喃喃:“别怕,本王带你回府。” 他全然不知这数个时辰之中凤无忧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过,一路走来,闲言碎语倒是听了不少。 长夜漫漫,流言却在无声无息之间,不胫而走。 有人说,凤无忧被百里河泽绑至密林之中,百般凌虐。 还有人说,凤无忧被百里河泽、云非白二人玩弄了整整一夜。 更有甚者,绘声绘色地将她描述成了生性放荡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 君墨染血红着眼,怒火于须臾间疯狂滋长。 他小心翼翼地捂着凤无忧的双耳,不愿让她听见一星半点儿的流言蜚语。 伤害既已造成,他只能拼尽全力,抚平她心底的创伤。 北堂璃音的手绘画册,他并未看完。 每翻一页,他的心都痛得厉害。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不论画册上所绘内容是真是假,他对凤无忧的感情,绝不会有片刻的动摇。 他只恨自己,总是晚到。 “启禀摄政王,云非白正带着百名死侍欲突破京都水上防线。我方精兵不擅水路,怕是拦不住他。” 少顷,数位身披铠甲的东临将士疾步匆匆而来。 “让开。” 君墨染声色骤冷,低醇且极具磁性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喑哑。 在他心中,东临的生死存亡远不及凤无忧重要。 至于复仇,他总有一天会将云非白踩在脚下,不必急于一时。 在场将士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之后,齐刷刷跪地,异口同声地道:“还望摄政王三思!一旦放虎归山,后果当不堪设想。” “滚。” 君墨染冷声喝道,一掌挥下,挡在他跟前的东临将士纷纷倒了一地,人仰马翻。 他冷睨着拦路将士,漠然言之,“谁敢拦道,杀无赦。” “摄政王,万万不可纵虎归山啊!” “偌大的东临,除了本王,难道就没人降得住他?” “这...” 众将士面上皆闪过一抹愧色。 事实上,东临众将若众志成城团结一心,未必敌不过穷途末路的云非白。 他们只是习惯了躲在君墨染身后,不愿冲锋陷阵而已。 若是在平时,君墨染定然不会同他们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只是,此刻时刻的他,心里眼里除了凤无忧,再容不下任何人,亦或是任何事。 倏然间,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的鼻息几不可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他,惊恐无助地像个迷失在戈壁上的独行者。 他任凤无忧软绵绵地靠在怀中,一把勒住缰绳,绝尘而去。 身后,众将士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摄政王自成婚之后,愈发不靠谱。不就是一个女人,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 “刚在赶来的路上,我听说数个时辰之前,摄政王妃被国师所绑,凌虐过程都被紫阳观的小道士们画了下来。” “又或许,摄政王妃她是心甘情愿的呢?” “嘘,小声点儿!可别让摄政王听见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 隐于暗处的铁手、司命二人骤然现身,他们手持弯刀,目无表情地朝这群贪生怕死的将士们走去。 见状,不少将士纷纷止了声,怔怔地看向鬼魅般乍现的铁手、司命二人。 其中,一位胆大的将士忍不住心中困惑,特特问了一句,“前路何人,竟敢在本校尉面前装神弄鬼?” 铁手、司命二人相视一眼,极为默契地同时出手,直截了当地割了这群嘴碎之徒的舌头。 铁手看着颓然倒地惊恐之至的将士们,冷声道:“捕风捉影的谣言怎可信以为真?摄政王有令,任何人胆敢对王妃不敬,当一律斩杀。” 他正打算大开杀戒,司命极为理智地拽着他的胳膊,郑重其事地道:“当务之急,是找出始作俑者。不然,天亮之后,此事必定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王妃的声誉势必一落千丈,怕是再无逆转的可能。” “也许,我有法子...” 铁手灵光乍现,脑海中突然掠过一抹纤细的身影。 思及此,他随手扔掉手中弯刀,风急火燎地朝着东临驿馆狂奔而去。 530 解药被抢 摄政王府,墨染阁 君墨染紧攥着凤无忧冰冷的手,目无斜视地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她身上除了手腕处的勒痕之外,并无其他伤口。 照理说,即便是惊吓过度,也不该昏迷这么久才是。 他回眸看向苏太医,沉声问道:“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苏太医面露喜色,笃定言之:“王妃为护腹中胎儿,耗尽内力,身体过于虚弱,这才昏迷不醒。所幸,王妃腹中胎儿并无大碍,等转醒之后,喝上几副安胎药便可。” 闻言,君墨染如释重负。 他轻抚着凤无忧巴掌大的小脸,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低语着,“你若喜欢浪迹天涯,等你转醒之后,本王定陪你走遍海角天涯。” 凤无忧眼皮微动,她虽能听见君墨染所言,却没法出声回应他。 身体好似被车轱辘碾压过一般,虽未见明显的外伤,但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狗蛋尚还活着。 转眼,已至三更天。 君墨染略显焦灼地询问着苏太医,“为何还未转醒?” 苏太医满脸茫然,他微微躬身,再度探向凤无忧的脉象。 “怎么会...” 苏太医惊愕出声,讷讷言之,“王妃虽未动胎气,但她体内寐仙之毒竟趁她最为虚弱的节点,于经脉中四处游走,眼下已迫近心脉。六个时辰之内,若是还未服下解药,不止心智会受到影响,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顾南风人在何处?” 君墨染再也坐不住,他焦躁不安地在内室中来回踱步,尤为焦灼地询问着恭候在门外的无情。 无情瞅了眼渐亮的天色,恭声答道:“据医馆小厮所述,神算医馆遭窃,顾南风失了一味珍贵的药材。他于昨日傍晚时分动身回南风山庄取材,按理说子时三刻就该赶回。” “什么时辰了?” “已至三更天。” “不对。顾南风的赤兔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不至于这么慢。” 君墨染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凤无忧,倏然俯身,在她额前印下浅浅一吻,“本王去去就回。务必坚持住。” — 东临京都,城门口 殷红的鲜血似涓涓细流,缓缓地流淌过龟裂的地皮。 黄沙漫漫,血色惑人。 乍眼看去,守城将士横陈一地,无一幸免。 城墙之上,慕洛言尤为惶恐地看向“起死转生”的裕亲王,“裕亲王...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裕亲王瞅着被五花大绑架在城墙之上的慕洛言,仰天大笑,“本王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慕洛言被裕亲王吓得六神无主,哭丧着小脸,颤巍巍地道:“冤有头,债有主。当初,一剑贯穿你心口之人是百里国师,你该不会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吧?” “愚蠢。” 裕亲王不屑地扫了眼慕洛言,中气十足的声音于广袤天地间乍响,“本王非人非鬼,实乃主宰天地的真龙天子!此次浴火归来,势要讨回属于本王的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闻言,慕洛言愈发困惑。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裕亲王绑架她的缘由。 直到顾南风策马而归,她才想明白了事情原委,心中暗叹不妙。 不出所料,裕亲王之所以费劲心机地将她引出学士府,并五花大绑地架在城墙之上,纯粹是为了威胁顾南风交出得以根治寐香之毒的解药。 一旦得到解药,他便有了同君墨染对抗的底气。 到时候,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思及此,慕洛言再不敢耽搁,扯着嗓子朝着城门下疾驰而来的顾南风喊道:“顾南风,快走,莫要管我!” “吁——” 顾南风彻夜奔波,面上写满了疲惫。 他微眯着眼眸,仰首望向被五花大绑地定在城墙上的慕洛言,只当是她心血来潮时的恶作剧,莞尔浅笑,“都快成望夫石了!还不快些下来?” 正当此时,满脸阴鸷的裕亲王欲探出了头,饶有兴致地看向顾南风。 他眸光毒辣,一眼便看出了顾南风对慕洛言的情义。 得见裕亲王,顾南风面上浅笑于骤然间凝涸。 “顾神医,好久不见。” 裕亲王居高临下地看着阵脚大乱的顾南风,阴恻恻笑着,“交出解药,本王就放了慕姑娘,如何?” “不要!顾南风,你若是敢交出解药,我同你没完。” 慕洛言连连摇头,郑重其事地道:“慕家人忠君爱国,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事。顾南风,我若不幸殒命,务必瞒着我爹。你就跟他说,我志不在东临,想去他国走一走。” 顾南风并未答话,他冷冷地看向红光满面的裕亲王,“你既已失去民心,纵有神助,也无济于事。” “成王败寇。君墨染一旦身死,东临朝堂,再无人会是本王的对手。” 裕亲王眉梢微挑,老神在在地说着。 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既有勇气卷土重来,必有十成的把握。 531 裕亲王死 顾南风双眸紧盯着动作迟缓的裕亲王,眉梢一挑,先声夺人,“裕亲王,你最好快些放了她!慕大学士在朝中声望颇高,他的独女若是在你手中出了闪失,你认为,他会善罢甘休?” 裕亲王轻蔑地冷哼着,他耀世而归,势当雄踞一方的霸主,又岂会忌惮一个小小的文官? 不过,裕亲王戴惯了伪善的假面。 诸如慕大学士这类并不会妨碍他的雄图霸业之辈,他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去招惹。 思量再三,裕亲王还是解开了慕洛言身上的绳索,他单手攥着慕洛言的胳膊,朝着身边死侍递了个眼色,“去拿解药。” “是。” 死侍微微颔首,纵身跃下城墙,眨眼功夫已闪至顾南风身前。 顾南风侧过身子,将手中药瓶紧揣在怀,“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裕亲王施施然笑道:“本王就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他话音一落,伸手欲将慕洛言推下城墙。 慕洛言强作镇定,在裕亲王的手即将触及她的背脊之际,倏然发力,灵巧地跃上高台,闪身至裕亲王身后,并朝着他的后背,接连踹了数脚。 “顾南风,我好害怕...我,我要杀人了!” 慕洛言一边尖叫,一边卯足了劲儿,欲将裕亲王踹下城墙。 与此同时,数十位死侍已从四面八方涌来,顷刻间便堵死了顾南风的去路。 顾南风屏住呼吸,旋即以随身携带的剧毒药粉,往死侍身上撒去。 然,这群死侍早有防备,在顾南风出手之际,纷纷撑开手中铁伞,以此抵御着剧毒药粉的侵袭。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顾南风已耗尽所有剧毒药粉。 可这群死侍依旧如同金刚罗汉一般,岿然不动地立在顾南风跟前。 “算你们狠!” 顾南风不情不愿地将手中解药递了出去。 他听闻慕洛言的喊叫,倏然仰首,却见北堂璃音已如鬼魅般定定地立在慕洛言身后。 “小心!” “啊——” 慕洛言尚未回过神,细弱的胳膊就已经被北堂璃音狠狠地扭至身后。 她失声尖叫,惶惑不安地看向面目狰狞的北堂璃音,“毒妇,你做什么?” 啪啪—— 北堂璃音猛一使力,将慕洛言的身子往城墙上压去,并朝着慕洛言的脸颊狠扇去两个耳光。 “不知死活的东西!” 北堂璃音恶狠狠地盯着慕洛言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心下嫉妒不已。 少顷,裕亲王亦缓过了一口气。 他眸中燃着熊熊怒火,好似要将慕洛言焚烧殆尽。 “丫头片子,心肠倒是歹毒!”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洛言撇过头,正气凛然地说道。 她面上并无恐惧之色,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差一点儿,她就能将裕亲王踹下城墙。 北堂璃音扫了一眼气喘吁吁的裕亲王,冷声道:“想不到,堂堂亲王,连一个黄毛小丫头都打不过。” 裕亲王看不惯北堂璃音眼高于顶的模样,语气不满地道:“别以为你救了本王一命,本王就不会动你。” 自上一回被百里河泽的飞花玉笛伤了元气之后,他的身体便陷入了极度虚弱的状态。 别说是对付顾南风,对付起慕洛言,他都倍感吃力。 北堂璃音懒得同裕亲王废话,侧目看向被一群死侍扒得衣衫不整的顾南风,阴恻恻笑道:“这等卑劣的伎俩,还想逃得过本宫的火眼金睛!” 裕亲王不悦地看向行为举止尤为怪异的北堂璃音,冷喝着她,“北堂璃音,你究竟要做什么?” 北堂璃音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了百里河泽的专用印章,煞有其事地说道:“国师派我前来验药。裕亲王请放心,仅仅只是验药而已。” 听北堂璃音这么一说,裕亲王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他笑容可掬地说道:“原来,是国师的人,请验药。” 裕亲王拱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即将死侍怀中的数只药瓶恭恭敬敬地交至北堂璃音手中。 北堂璃音接连打开了数只空瓶,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 若解药不在顾南风身上,事情便会变得十分棘手。 好在,最后一只药瓶之中,切切实实装着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药。 她喜出望外,以水袖遮去手中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了药瓶中的丹药。 裕亲王颇为焦灼地询问着北堂璃音,“验出来了没有?” 北堂璃音微微颔首,再度将解药交至裕亲王手中,“确实是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药。” “这就好。” 闻言,裕亲王如释重负。 北堂璃音脸上却浮现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她终于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手段,拿到了解药。 到时候,凤无忧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论是君墨染,还是百里河泽都怪不到她身上。 他们只会怪裕亲王办事不利。 正当此时,慕洛言再次摆脱了桎梏,义无反顾地朝着裕亲王冲去。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不计代价地夺下裕亲王手中的药瓶。 北堂璃音眸光一转,阴鸷的视线再度落在慕洛言秀丽的脸颊之上。 下一瞬,她随手从袖中掏出一把利刃,欲刮花慕洛言的脸。 自她被毁去容貌之后,再也见不得容貌姣好的女子。 慕洛言急转过头,欲躲开北堂璃音手中利刃。 然,她终究慢了一步。 她虽未被北堂璃音划伤脸颊,后颈处却是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慕洛言吃痛闷哼着,为了躲开北堂璃音手中利刃,不得已之下,只得纵身跃下城墙。 彼时,被死侍扒得一丝不挂,耗尽体能的顾南风见慕洛言摔下城墙,忙不迭地朝兔兔吹了个口哨。 兔兔会意,微微躬起后腿,稍作蓄势之后,若疾电般飞身跃过城门,稳稳地将慕洛言驮在了背上。 北堂璃音见状,正打算朝着惊魂未定的慕洛言补上一刀,却见君墨染带着一众将士浩浩荡荡而来。 她心生惧意,借故遁逃而去。 裕亲王站在城墙之巅,睥睨着城墙下乌泱泱的一众将士,心下莫名生出一丝惧意。 即便,他手中还握有云秦一千精兵,但他还是十分没底。 顾南风见援兵至,眸光锃亮。 他已顾不得穿戴齐整,便翻身上马,同慕洛言一道朝着风急火燎赶来的君墨染奔去。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顾南风,随手扯下披风,往他身上罩去,“没事吧?” 顾南风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说着,“我本打算以假/药蒙混过关,不成想,裕亲王这狗贼竟扒光了老子,以极其卑劣的手段,掏出了老子藏在靴中的解药。” “情况有变。” 慕洛言忍着后颈处的剧痛,翻身下马,一步步挪至君墨染跟前。 她压低了声,道:“方才,北堂璃音亦登上了城墙。我见她在验药的时候,双手在袖中捣鼓了好一阵子。不出所料,真正的解药,已被她换去。” 闻言,君墨染冷沉的面色稍有舒缓。 果真,不出他所料。 同样身中剧毒的北堂璃音,为了夺得解药,必定会使尽浑身解数。 裕亲王见慕洛言一直同君墨染窃窃私语,他心生狐疑,急声道,“君墨染,还不束手就擒?” 君墨染定定地望向高墙之上逆光而立的裕亲王,面上并未显出一丝一毫的讶异之色。 他声色淡淡,仿若裕亲王诈死归来,只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想不到占尽天时地利的缙王身死命殒之后,裕亲王竟还健在。” 裕亲王不无得意地扬着下巴,“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 “说来听听。” “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药在本王手上。” “哦?你确定?”君墨染眉梢一挑,冷冷地望着得意忘形的裕亲王。 裕亲王中气十足地道:“只要你拱手交出兵权,再自行挑断手筋脚筋,本王就将解药亲手奉上。” 君墨染不以为意,“本王若说不呢?”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城门口的一众云秦精兵,陡然生出一丝疑虑。 照理说,云非白既已顺水路遁逃,东临境内所有云秦精兵都该随他一道离去才是。 再者,裕亲王早已沦为弃子,云非白绝不可能给他留下这么一支攻防兼备的精兵。 莫非,这支云秦精兵并不是听命于云非白? 思及此,君墨染神色一凛,周身煞气外溢,阔步朝着城门走去。 他似无间地狱的魔,墨发逆风狂舞,嚣张狂妄,不可一世。 裕亲王紧攥着手中药瓶,支支吾吾道:“再敢上前一步,本王不介意玉石俱焚。” 君墨染置若罔闻,他飞身跃上城墙,一手紧扼着裕亲王的脖颈,一字一顿,“说,这支精兵是不是云闽行给你留的?” 裕亲王将药瓶藏至身后,面色骤沉,“是,又如何?” “九年前,是你利用了君拂,害得君家家破人亡?” 这些年来,君墨染一直在调查当初将他的身世透露给云闽行之人。 他曾多次查到裕亲王身上,但裕亲王做得滴水不漏,总是让人寻不到错处。 裕亲王深知君墨染绝不会善罢甘休,不得已之下,只得破罐子破摔,一条路走到黑。 喀嚓—— 他果断地捏碎了瓷瓶,转而将瓷瓶中的丹药往嘴里塞去。 他脸上尽显疯狂之色,“君墨染,速速交出兵权。不然,本王若是吞下了唯一的解药,凤无忧那条小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君墨染单手攫着他的下颚,冷声逼问着他,“为何要将本王的身世透露给云闽行?” “自然是因为利益。云闽行答应本王,派重兵保护本王的暗卫,并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再者,本王早就看不惯自以为两袖清风,迂腐不知变通的君啸天。” 裕亲王话落,稍显不耐地恐吓着君墨染,“再不交出兵权,本王便将唯一能救回凤无忧性命的解药吞入腹中。据传,凤无忧还怀上了身孕,你当真舍得置她于不顾?” 君墨染如同看死人一般,定定地看向裕亲王,“裕亲王,你的死期近矣。” “你...难道,你当真不在意凤无忧的死活?” 裕亲王不可置信地看着君墨染,心中陡然生出一抹凉意。 然而,君墨染尚未出手,裕亲王眼眶中竟挂下了两道殷红的血迹。 紧接着,他鼻腔中,耳廓里亦缓缓地流淌下涓涓血流。 “怎么回事?” 裕亲王垂眸看向自己仿若被剧毒腐蚀过的双手,吓得双腿发颤,似死水一般瘫软在地。 君墨染唇角处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声色尤为悦耳,“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被一个女人算计地丢了性命,可笑至极。” “难道,是北堂璃音?” 532 药落何处? 稍等稍等,一个小时后再来看,今晚睡着了,来不及写完,捂脸~ 顾南风回眸,朝慕洛言疾步走去。 他站定在她面前,一改往常的毒舌,柔声问道:“疼不疼?” 慕洛言瘪了瘪嘴,一股脑儿地扑入了顾南风怀中,声音哽咽,“顾南风,我不想留疤。你一定会治好我的,对吧?” 她突然落泪,心中满是委屈。 顾南风轻轻地抱住慕洛言,在她耳边低语,“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治好你。” 他的回答,慕洛言显然不太满意。 她没精打采地靠在顾南风怀中,薄唇翕动,小声嗫嚅道:“万一治不好,怎么办?后颈处若是留下伤疤,我将来的夫君,定要嫌我丑。” 顾南风眉头轻蹙,他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犯堵。 他正了面色,颇具惩罚意味地掐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若是嫁不出去,我娶。” “谁说我嫁不出去?” 慕洛言跺着脚,不服气地回呛着他。 片刻之后,她突然意识到顾南风说了些什么,心中又惊又喜。 “顾南风,你可要说话算话!” “嗯。” 得到顾南风的回应之后,慕洛言面上总算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她羞赧地红着脸,紧张到不知该搁至何处的双手在他胸口处一阵乱挠,“顾南风,你放心。我既看了你的身子,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虽然,你的身体看上去有些瘦弱,但是,我还是好喜欢你。” 顾南风有些怀疑慕洛言并未看清自己的身子,据理力争,“丫头片子,忒不懂事。哥在江湖中地位极高,人称‘威猛先生’!怎会瘦弱?” 慕洛言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她原不打算开口问他,可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郑重其事地问道:“顾南风,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对么?若仅仅只是因为同情,才答应娶我,我...” 慕洛言正欲接着往下说,却被顾南风突然凑近的唇吓懵,“你...你做什么?” “丑是丑了点。不过,尚还下得了口。” 顾南风戏谑言之,可他的眼里却满是认真。 — 紫阳观,摘星阁 百里河泽因伤口处的剧烈痛感,倏然转醒。 失焦的双眸,缓缓地定格在正专心致志地为他处理着伤口的楚九身上。 少顷,他薄唇翕动,沉声问道,“傅夜沉人在何处?” 楚九恭声答道:“回主子的话。傅公子将您扛回摘星阁后,便匆匆离去,不知去向。” 百里河泽浅叹了一口气,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这些年来,除却傅夜沉,从未有人真正关心过他。 故而,在百里河泽心里,傅夜沉确实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 不过,这一切和他对凤无忧的执念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 沉吟片刻之后,他乍然起身,“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一刻。” “裕亲王那边,可还顺利?” 楚九摇了摇头,缓声道:“属下不知。” 百里河泽眉头轻蹙,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何意?” 楚九察觉到了百里河泽的怒意,“噗通”一声跪在他身前,连声解释道:“属下正打算亲自前往城门口替裕亲王验药之时,恰巧撞见傅公子扛着身负重伤的您铩羽而归,情况十分严峻。不得已之下,属下只好暂且将验药一事搁置一旁。” “大胆楚九,为何要违抗本座的命令?” 百里河泽神色大骇,他一手扼住楚九纤细的脖颈,一字一顿,“凤无忧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 楚九心里陡然生出一丝凉意,战战兢兢地为自己辩解着,“主子息怒。属下确实是抽不开身,才将此事托付给身负重伤的楚七,并将验药的法子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闻言,百里河泽黢黑的面色稍有好转。 楚七做事,他向来放心。 即便身负重伤,楚七也绝不会中途掉链子。 正在此时,摘星阁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紧接着,一虎头虎脑的小道士气喘吁吁的闯入了摘星阁,“国师大人,您快去看看吧!楚七师兄不知被何人袭击,后脑勺被砸出了个血窟窿,危在旦夕。” “该死!” 百里河泽万万没料到,有人竟会向楚七下手。 他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不顾极度虚弱的身体,行色匆匆地出了紫阳观,往城门处赶去。 以他对君墨染的了解,为救凤无忧的性命,君墨染定会按裕亲王所言,自废功力,拱手交出兵权。 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事情不会这样顺利。 不远处,北堂璃音、春夏二人正迎面走来。 北堂璃音紧攥着手中药瓶,满心欢喜地道:“任何人胆敢同本宫作对,必定不得好死。” 春夏连声附和,“公主所言极是。凤无忧出身卑贱,竟还敢跟您作对,自不量力。” “就是不知,凤无忧服下毒药了没。” 北堂璃音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精致瓷瓶,面上浮现出一抹阴狠的狞笑。 春夏困惑不解地询问着北堂璃音,“公主,您不是也中了寐仙之毒?为何不快些服下解药?” 北堂璃音摇了摇头,审慎言之,“不可。君墨染深知本宫亦中了寐仙之毒。故而,在他彻底失势之前,本宫绝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即便本宫体内剧毒得解,他也绝不会放过本宫。” 春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见百里河泽已近在咫尺。 她吓得连连拽住北堂璃音的胳膊,急声道;“公主,小心百里国师!” 北堂璃音见状,瞳孔剧烈地颤动着。 情急之下,她只得将手中瓷瓶转交至春夏手中,并郑重其事地嘱咐着她,“务必将解药藏好。” “是。” 春夏微微颔首,忙不迭地将瓷瓶拢入衣袖之中,旋即不动声色地调转了方向,眨眼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北堂璃音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堆笑地朝着百里河泽迎去。 百里河泽冷冷地看着她,飞花玉笛于须臾间贯穿了她的左肩,“说,是不是你打伤的楚七?” “楚七出什么事了?” 北堂璃音扫了一眼左肩上似梅花般晕染开来的涔涔血迹,两行清泪簌簌挂下。 她定定地看向百里河泽,眸中幽怨可见一斑。 百里河泽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声色骤冷,“彻夜未归,都去了何处?” “昨夜被国师训斥之后,璃音心下觉得十分委屈,兀自出了紫阳观四处走走。无意间,竟听闻沿途百姓在议论裕亲王诈死而归一事,璃音心生好奇,便随着一众百姓,往城门口赶去,看个热闹。” “情况如何?” 北堂璃音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肩膀上的阵阵剧痛,轻声道:“璃音见东临摄政王策马赶来,唯恐被他认出,吓得落荒而逃。这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璃音不知。” 她对答如流,眼神中透着一丝坦然,全然不见心虚之色。 百里河泽急于得知结果,见北堂璃音一问三不知,气得一脚踹在她的腹部之上,“没用的东西!若是让本座发现,你扯了谎,本座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噗——” 北堂璃音跌坐在地,生生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她双手紧捂着腹部,痛得面色煞白。 百里河泽背手负立,淡漠地扫了眼病怏怏的北堂璃音,“速速滚回紫阳观,闭门思过。” “是。” 北堂璃音颔首应着,心里却不似这般作想。 她之所以百般讨好百里河泽,并不全是因为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慕。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抢夺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药。 缙王失势之后,她彻底失去了靠山。 想要从君墨染手中抢夺下解药,无异于痴心妄想。 好在,百里河泽及时出现。 北堂璃音便想着利用百里河泽对凤无忧的执念,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若是得不到解药,她也有法子让凤无忧陪她一道同归于尽。 若是得以顺利拿到解药,自是皆大欢喜。 顾南风回眸,朝慕洛言疾步走去。 他站定在她面前,一改往常的毒舌,柔声问道:“疼不疼?” 慕洛言瘪了瘪嘴,一股脑儿地扑入了顾南风怀中,声音哽咽,“顾南风,我不想留疤。你一定会治好我的,对吧?” 她突然落泪,心中满是委屈。 顾南风轻轻地抱住慕洛言,在她耳边低语,“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治好你。” 他的回答,慕洛言显然不太满意。 她没精打采地靠在顾南风怀中,薄唇翕动,小声嗫嚅道:“万一治不好,怎么办?后颈处若是留下伤疤,我将来的夫君,定要嫌我丑。” 顾南风眉头轻蹙,他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犯堵。 他正了面色,颇具惩罚意味地掐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若是嫁不出去,我娶。” “谁说我嫁不出去?” 慕洛言跺着脚,不服气地回呛着他。 片刻之后,她突然意识到顾南风说了些什么,心中又惊又喜。 “顾南风,你可要说话算话!” “嗯。” 得到顾南风的回应之后,慕洛言面上总算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她羞赧地红着脸,紧张到不知该搁至何处的双手在他胸口处一阵乱挠,“顾南风,你放心。我既看了你的身子,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虽然,你的身体看上去有些瘦弱,但是,我还是好喜欢你。” 顾南风有些怀疑慕洛言并未看清自己的身子,据理力争,“丫头片子,忒不懂事。哥在江湖中地位极高,人称‘威猛先生’!怎会瘦弱?” 慕洛言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她原不打算开口问他,可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郑重其事地问道:“顾南风,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对么?若仅仅只是因为同情,才答应娶我,我...” 慕洛言正欲接着往下说,却被顾南风突然凑近的唇吓懵,“你...你做什么?” “丑是丑了点。不过,尚还下得了口。” 顾南风戏谑言之,可他的眼里却满是认真。 顾南风回眸,朝慕洛言疾步走去。 他站定在她面前,一改往常的毒舌,柔声问道:“疼不疼?” 慕洛言瘪了瘪嘴,一股脑儿地扑入了顾南风怀中,声音哽咽,“顾南风,我不想留疤。你一定会治好我的,对吧?” 她突然落泪,心中满是委屈。 顾南风轻轻地抱住慕洛言,在她耳边低语,“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治好你。” 他的回答,慕洛言显然不太满意。 她没精打采地靠在顾南风怀中,薄唇翕动,小声嗫嚅道:“万一治不好,怎么办?后颈处若是留下伤疤,我将来的夫君,定要嫌我丑。” 顾南风眉头轻蹙,他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犯堵。 他正了面色,颇具惩罚意味地掐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若是嫁不出去,我娶。” “谁说我嫁不出去?” 慕洛言跺着脚,不服气地回呛着他。 片刻之后,她突然意识到顾南风说了些什么,心中又惊又喜。 “顾南风,你可要说话算话!” “嗯。” 得到顾南风的回应之后,慕洛言面上总算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她羞赧地红着脸,紧张到不知该搁至何处的双手在他胸口处一阵乱挠,“顾南风,你放心。我既看了你的身子,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虽然,你的身体看上去有些瘦弱,但是,我还是好喜欢你。” 顾南风有些怀疑慕洛言并未看清自己的身子,据理力争,“丫头片子,忒不懂事。哥在江湖中地位极高,人称‘威猛先生’!怎会瘦弱?” 慕洛言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她原不打算开口问他,可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郑重其事地问道:“顾南风,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对么?若仅仅只是因为同情,才答应娶我,我...” 慕洛言正欲接着往下说,却被顾南风突然凑近的唇吓懵,“你...你做什么?” “丑是丑了点。不过,尚还下得了口。” 顾南风戏谑言之,可他的眼里却满是认真。 稍等稍等,一个小时后再来看,今晚睡着了,来不及写完,捂脸~ 533 青鸾的遭遇 麝月见状,步步迫近。 她先声夺人,细数着春夏这些时日以来犯下的过错。 “春夏,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北璃王待你恩重如山,你怎可恩将仇报,伙同北璃的罪人,屡屡迫害曾为北璃立下汗马功劳的凤无忧?” 春夏声色淡淡,对此轻嗤以鼻,“恩将仇报之人,是你。璃音公主待你情同姐妹,你却只知落井下石。” “情同姐妹?” 麝月哂笑,这么多年来,北堂璃音何曾将她当人看过? 她这一身的伤痕,还不是拜北堂璃音所赐! 春夏瞟了一眼尤为反常的麝月,冷淡言之,“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少来烦我。” “交出解药,我会替你求情。”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春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任麝月如何说道,都不为所动。 麝月眸中闪过一抹痛惜,旋即从袖中掏出一摞画册,狠摔在春夏怀中,“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无人知晓?” 春夏眉头一紧,定定地瞅着怀中画册,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伸出颤巍巍的双手,刚翻开画册,便被画册中不堪入目的画面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春夏又惊又俱,喃喃自语道:“画册中的女人怎么会变成璃音公主?” 她眼眸中布满血丝,紧盯着画册中被众流匪折磨得得不成人样的北堂璃音,两行清泪簌簌挂下。 若是让北堂璃音得知了此事,定会恼羞成怒。 如此一来,北堂璃音绝无可能大发善心帮她还清她长兄欠下的巨额债款。 麝月急声道:“速速交出解药,兴许我还能救你一命。” “是你!是你偷偷换了画册,对不对?” 春夏完全听不进去麝月的劝告,好似得了失心疯一般,龇着牙,忿忿地朝着麝月扑去。 她冗长的指甲即将划过麝月的脸庞之际,铁手倏然乍现。 他一剑砍下春夏的半截指甲,眼神阴鸷,声色冰冷似霜,“任何人胆敢伤害王妃,杀无赦。” 哧—— 铁手目无斜视,一剑贯穿了春夏的胸膛。 “不要!” 麝月失声惊呼,怔怔地看向口吐鲜血,命不久矣的春夏。 她早就预料到了春夏的结局。 从春夏第一次将北璃宫婢推下深井的时候,麝月便知,助纣为虐终会作茧自缚。 可当她眼睁睁地看着春夏香消玉殒之际,却难过得说不出话。 一入宫门深似海。 春夏自成为北堂璃音的心腹之后,从未有一天为自己而活。 谁愿意打打杀杀在刀尖上舐血? 还不是为了形势所迫。 春夏垂眸,看着自己被捅成血窟窿的胸口,如释重负,“替我照顾好阿娘。” “嗯。” 麝月重重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合上了春夏的双眸。 春夏至死都未曾告诉麝月,当初,她若不动手杀人,北堂璃音便会将麝月一并拽入无间地狱之中。 她只是为了保住麝月少有的天真,才痛下决心一条路走到黑,直至将自己逼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君墨染赶到之际,铁手已在梧桐树下翻找到药瓶。 他小心翼翼地将之呈上,恭声道:“王,画册一事现已查明,正是北堂璃音所绘。属下已命人将所有画册换成北堂璃音被流匪凌虐的画面。” “嗯。” 君墨染紧攥着手中药瓶,居高临下地看着啼哭不止的麝月,“北璃王下了保护令,你家中双亲均已安置妥当。” 铁手诧异地看向君墨染,“王,你早就得知麝月是北璃王的人?” 君墨染未置可否,眨眼功夫,他又上了马,风急火燎地往摄政王府赶去。 — 摄政王府,墨染阁 君墨染赶回之时,北堂龙霆已经哭嚎了小半个时辰。 他怔怔地靠在卧榻之侧,啜泣不止。 “妞妞,你快醒醒。是父王不好,竟丢下你一人,在东临受苦受难。” 北堂龙霆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怎么也没想到,几日未见,凤无忧竟虚弱成这样。 君墨染置若罔闻,他将北堂龙霆推至一旁,定定地看向静静地躺在卧榻之上的凤无忧。 顾南风说过,寐仙之毒尤为难解。 纵研制出了解药,也无法预估效用。 也就是说,即便服下解药,凤无忧仍可能一睡不复醒。 他深吸了一口气,踟躇片刻之后,终是下定决心,轻轻地按住她的下颚,喂她服下解药。 彼时,北堂龙霆、凌松柏等人纷纷凑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昏迷不醒的凤无忧。 就连即墨胤仁,亦换了一身太监宫服,悄悄溜出了东临王宫,躲在门后远远地看着屋内光景。 “她怎么还未转醒?” 君墨染神经异常紧绷,他紧攥着凤无忧的双手,紧张到几近忘却呼吸。 这辈子,他鲜少像现在这样胆怯过。 北堂龙霆心急如焚,索性钻入君墨染臂弯之中。 他趴在榻前,深深地盯着面无血色的凤无忧,涕泗横流。 若是能救回凤无忧,让他当场死去,他也心甘情愿。 顾南风全神贯注地为凤无忧把着脉,足足半个时辰,等他感知到凤无忧的脉象正逐步恢复正常,这才松开手,轻轻地拭去额上泌出的汗珠。 他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余毒已清,身体并无大碍。再睡上几个时辰,便可恢复如初。” “此言当真?” 北堂龙霆激动不已,顺势靠在君墨染怀中,一阵哭嚎。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北堂龙霆,轻轻地捂住凤无忧的双耳。 这段时间,她遭了太多的罪。 好不容易得以休息片刻,北堂龙霆却如同锣鼓一般,唧唧哇哇嚎个不停。 顾南风刚出了墨染阁,又马不停蹄地奔赴偏院,为浑身是伤的青鸾诊治一二。 青鸾的伤势很重,但她鲜少呼痛。 只静静地躺在榻上,呆滞地看向幔顶上垂坠而下的流苏。 “小姐醒了吗?” 青鸾微微侧目,轻声询问着满脸疲惫的顾南风。 “暂时还没醒。不过,她身体底子不错,余毒已清,很快便会转醒。” 顾南风如是答着,他颇为头疼地看向浑身是伤的青鸾,转而同跪坐在一旁的追风说道:“找个手脚干净的丫鬟替她上药。” 追风担忧府上那些个笨手笨脚的丫鬟会弄疼青鸾,原想着亲自替她上药,但见青鸾眸中的抗拒之色,只好作罢。 不成想,追风前脚刚走,青鸾却抓住了顾南风的手,苦苦哀求着他,“杀了我。” 顾南风叹了口气,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青鸾,想开些,追风他不会在意。” “可是我在意。” 青鸾难得没有掉泪,她极为平静地道:“所有人皆以为我只是被毁了容,殊不知,北堂璃音那毒妇,还让紫阳观里的臭道士毁了我的清白。” “青鸾,这不是你的错。事情既已过去,就别再胡思乱想。莫不要因为这些难以预料的意外,轻贱自己。相信我,追风喜欢的是你这个人,绝不会在意那些。” 顾南风心中郁愤难纾,他从未想过,北堂璃音竟歹毒到如此地步! 短短一日之内,凤无忧差点丢了性命,慕洛言身上留下了一道无法抹灭的伤疤,而青鸾,身心俱伤! 追风躲在门后,紧捂着口鼻,哭得泣不成声。 他早就发觉青鸾情绪不对,原以为她只是因为脸上的伤疤郁郁寡欢,不成想,北堂璃音竟这般虐待她。 青鸾听闻屋外细微的动静,绝望地闭上了双眸,“顾南风,杀了我。我只要醒着,满脑子都是那些丑陋的嘴脸。” 顾南风陷入沉默之中,不知该如何作答。 都说,医者仁心。 但此时此刻的他,恨不得将北堂璃音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吱呀—— 追风再度推门而入的时候,面上已看不出丝毫别的情绪。 他神色自若地坐在青鸾跟前,将婚书交至她手中,“三日后,我们成婚。” 青鸾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很久之前,她就盼着这一天。 可惜,造化弄人。 她终于等来了追风的一纸婚书,可她却失去了爱他的权利。 “不。我们不能成婚。” “为何不能?” 追风小心翼翼地替青鸾上着药,深怕弄疼了她。 青鸾轻笑道:“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是因为这道伤疤?” 追风轻触着她脸上寸长的伤疤,声音极轻。 青鸾再也受不住心中委屈,泪水似泄洪般喷涌而出。 她摇了摇头,尤为坚定地说道:“能不能别再问了?你明明有很多选择,为何非要这么逼我。” 嘶—— 追风二话不说,直接抽出腰间长剑,在自己脸上亦划上了一大道口子。 “不!追风,你做什么?” 青鸾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她想要阻止追风,双手却提不起劲儿。 追风指了指他脸上的血口子,云淡风轻地说道:“现在,我们一样了。” “你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青鸾心疼不已,她原以为,自己得以狠下心肠,放下追风。 不成想,追风竟能做到这般地步。 “青鸾,三日后,我们成婚吧。” 追风扔去手中匕首,继而为浑身是伤的青鸾上着药。 青鸾对于他的触碰,尤为抗拒。 她浑身发颤,面露苦痛之色,“别看。” 追风见状,神色一滞,心中顿生不忍。 可他深知,若他显出一丝一毫的退却,他和青鸾之间,将再无可能。 思及此,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全然无视了她的抗拒,全神贯注地为她上着药。 青鸾显得尤为局促,连脚趾头都紧绷着,她最不愿让他看到这般狼狈的模样。 可惜,事与愿违。 “追风,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沉吟良久,青鸾郑重其事地说着。 她的面容似一滩死水,平静无波。 眼神中却透着点点凄凉,让人心疼得无法直视。 追风执拗地道:“不试试,又怎会知道有无结果?” “我...我可能没你想象中那样干净。” “嘘。” 追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而开始细数着他曾碰过的女人。 他显得尤为认真,可不知为何,数着数着,硕大的泪珠突然划过眼角,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青鸾脸上。 略苦,微咸。 他忙不迭地背过身去,待调节好了情绪,才笑意炎炎地转过身,轻声讨饶道:“抱歉,遇见你之前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碰过的女人不下三位数。” 青鸾:“……” 追风见青鸾并未答话,索性再捡起被他扔至一旁的匕首,“青鸾,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可好?你若不能释怀,我就挥刀自宫。这样一来,就扯平了。” “不,不要。” 青鸾深怕追风心头一热,当真做出伤害自身之事,提起周身气力,猛地夺过他手中的匕首。 她血迹斑驳的手,紧攥着锋利无比的刀刃,直至手心被磨得皮肉翻飞,依旧不肯松手。 追风急了眼,一手紧扼住她纤细的手腕,强迫着她撒开手中匕首。 “追风,你别伤害自己,是我配不上你。” “傻瓜,你是全天下最善良最可爱的人啊,明明是我配不上你。” 追风轻轻抱住浑身是伤的青鸾,将所有心疼藏在心底。 “青鸾!” 凤无忧惊乍起身,她惶惑地看向凑至眼前的君墨染,淡淡问了一句,“你是谁啊?青鸾呢?” 君墨染欣喜若狂,他一把将凤无忧拥入怀中,激动得浑身发颤。 凤无忧看向周遭哭成泪人的北堂龙霆,不悦地道:“老头儿,爷被陌生男人非礼,你就这态度?” “妞妞,你莫不是没睡醒?” 北堂龙霆眸色微沉,突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儿。 凤无忧却气呼呼地将君墨染推至一旁,“登徒子,平白无故地为何紧抱着爷不放?” “………” 君墨染满脸错愕,定定地看着她,心中早已被恐惧填满。 “青鸾呢?” 凤无忧翻身下榻,左右四顾。 方才,她做了一个梦魇,梦到浑身是血的青鸾被人扔下了悬崖。 直到现在,她尚还沉浸在梦魇之中,心有余悸。 “青鸾在偏院休养。” 君墨染沉声答着,转而又将她揽入怀中,“无忧,你不记得本王了么?” “爷曾见过你么?” 凤无忧眨了眨眼,极为认真地盯着俊美无俦的君墨染,脑子中一片空白。 北堂龙霆神色大骇,忙不迭地凑至凤无忧跟前,连声道:“妞妞,你可还记得为父?” “自然记得。你这糟老头儿,认贼作女一十七载,化成灰爷都认得。” 凤无忧如是答着,悄悄地偷瞄着眉头紧锁的君墨染,不动声色地咽了好几口唾沫。 534 选择性失忆 “青鸾呢?” 凤无忧翻身下榻,左右四顾。 方才,她做了一个梦魇,梦到浑身是血的青鸾被人扔下了悬崖。 直到现在,她尚还沉浸在梦魇之中,心有余悸。 “青鸾在偏院休养。” 君墨染沉声答着,转而又将她揽入怀中,“无忧,你不记得本王了么?” “爷曾见过你么?” 凤无忧眨了眨眼,极为认真地盯着俊美无俦的君墨染,脑子中一片空白。 北堂龙霆神色大骇,忙不迭地凑至凤无忧跟前,连声道:“妞妞,你可还记得为父?” “自然记得。你这糟老头儿,认贼作女一十七载,化成灰爷都认得。” 凤无忧如是答着,她悄悄地偷瞄着君墨染,见他正深情地凝望着自己,破天荒地红了脸。 君墨染心急如焚,他紧攥着凤无忧的手,不甘心地追问道:“你当真不记得本王?” 凤无忧摇了摇头,狭长的桃花眼中满是兴味,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君墨染。 他的长相,他的身材,他的嗓音,就连他的头发丝儿,都显得这样迷人... 当她将视线移至君墨染微微翕动的薄唇上时,顿觉口干舌燥,再移不开眼。 君墨染郁猝万分,紧搂着她不放,深怕自己一放手,凤无忧就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再拽不回。 “笨蛋,你怎么可以把本王忘了?” “你长得这么好看,爷发誓再不会忘记你。”凤无忧来了兴致,顺手摸了一把君墨染的脸。 君墨染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接受了凤无忧将他忘得一干二净这个残忍的现实。 此刻的他,愈发没有安全感。 他深知,倘若凤无忧的心不在他这儿,他即便用尽手段,也无济于事。 正如云非白、百里河泽之辈,徒劳一场,终是无果。 君墨染只觉身心俱疲,他紧紧地搂着凤无忧,片刻都不敢松懈。 凤无忧被他勒得浑身不舒坦,转身就是一个回手掏,将他治得服服帖帖,“再不松手,爷就动真格了。” 话虽如此,但凤无忧的脸亦烧得厉害。 她纯粹是看上了君墨染的皮囊,才会如此这般豪放。 北堂龙霆、凌松柏等人纷纷尴尬地移开了眼,就连藏在门后的即墨胤仁,也尴尬地红了脸。 君墨染面色骤沉,黑如墨汁。 他怎么也没想到,凤无忧失忆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调戏他。 最要命的是,他的身体根本经不住她的撩拨。 凤无忧后知后觉,待她发现他的异常之处时,内室中的氛围已经诡异到了极点。 一众婢女低头不语,盯着脚尖辛苦地憋着笑。 北堂龙霆等人背过身子,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长吁短叹。 最尴尬的是,君墨染双手有些无措地挡在自己身前,俊美无俦的容颜上浮现出两朵可疑的红云。 “咳咳——” 凤无忧干咳了两声,讪讪笑道:“不错,不错。” 君墨染满头黑线,阔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口鼻,“胆肥了?竟敢调戏本王。” 顾南风打了个哈欠,刚跨入墨染阁,便见君墨染一脸郁闷地将凤无忧桎梏在怀中。 他略显迷茫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君墨染倏然抬眸,好似得见救星了一般,颇为急切地道:“她记得所有人,独独忘了本王,这是为何?” 顾南风眉头紧蹙,轻声询问着凤无忧,“你可还记得我?” “自然记得。” 凤无忧筛糠般点了点头,随即反问着顾南风,“爷当真缺失了部分记忆?” 顾南风沉声应着,“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 他以手支额,颇为头疼地询问着她,“可还记得自己成过婚?” 凤无忧妙目圆瞪,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显然并不相信顾南风所言,“爷当真成过婚?为何爷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可记得自己怀有身孕?” “自然记得。”凤无忧轻柔地抚过腹部,笃定言之,“爷记得,爷给崽崽取名为狗蛋。” 君墨染闻言,愈发抓狂。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酸楚,闷声道:“你就不能好好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凤无忧轻嗤出声,淡淡回了一句,“你这么在意做什么?难不成,你是我们狗蛋的爹?” 她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纷纷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道:“他是。” 君墨染亦期待地看向凤无忧,寄希望于她能记起自己。 凤无忧不可置信地看向君墨染,小声嘀咕着,“爷若是染指了这么英俊的男人,没理由毫无印象的呀。” “妞妞,你可记得这是哪儿?” 北堂龙霆虽有些庆幸凤无忧并未忘记他,但他着实担忧凤无忧现在的精神情况。 凤无忧点了点头,“自然是摄政王府。” 她话音一落,才发现自己竟识得摄政王府里的所有家丁婢女。 她狐疑地看向君墨染,轻声道:“你就是东临摄政王?” 君墨染心口一窒,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站定在凤无忧跟前,尤为认真地说道:“你且听清楚了,你不单单是东临骠骑大将军,还是本王的王妃。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本王的。这辈子,你休想甩开本王。” 凤无忧撇了撇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答话。 她确实觊觎君墨染的美貌,但她确实想不起来君墨染这个人。 尽管,她腹中崽崽极有可能是他的,可她对他依旧毫无印象。 沉吟片刻之后,她灵光乍现,忙不迭地掏出随身携带的札记,寄希望于从札记中找回自己无故丢失的记忆。 君墨染见状,心中暗叹不妙。 凤无忧随身携带的札记中,记下了他之前的不少暴行。 她若是看了,必定不再搭理他。 君墨染眼皮突突直跳,他正想动手抢夺,凤无忧却极其灵敏地避开了他的手,“咻”地一下,蹿上了墨染阁外的梧桐树上。 凤无忧随手翻了几页,见札记之中,全是君墨染欺负她的暴行,气得火冒三丈。 啪—— 她一手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气愤地嚎着,“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单从札记上看,君墨染对她确实不太好。 刚认识那会,成日板着一张脸,喊打喊杀。 即便是洞房花烛之夜,她都没感受过丝毫的欢愉,痛得怀疑人生... “凤无忧,下来!” 君墨染微微仰首,看向跨腿坐在树枝丫杈上的凤无忧,深怕她一个不小心,从树上跌落下来。 凤无忧合上札记,心里十分地不服气。 “爷终于想明白,为何独独忘了你。你老是欺负人,爷自然不想记得你。” 君墨染默默汗颜,想开口辩解,却发现百口莫辩。 他尤为焦虑地询问着顾南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南风频频摇头,“不出所料,她应当是换了选择性失忆症。想来,应当是寐仙之毒所致。” “她体内的余毒,不是已经清了?” “话虽如此,但她之前受过的损伤,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痊愈。” 君墨染瞅着赖在树上半天不肯下来的凤无忧,心下萌生出一丝庆幸。 虽然,她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但只要她安然无恙,他便知足了。 不过,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凤无忧为何单单只忘了他一人。 顾南风看出了君墨染心中困惑,沉声解释道:“选择性失忆患者一般会选择性地忘却自己不愿记起的人或事。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太害怕失去你,在病发之时,满脑子都是你。这使得她的身体在极限状态下,出现应激反应,误把有关于你的一切当成了她的致病源,一股脑地将之消磨殆尽。” “可有法子找回缺失的记忆?” “一切全凭造化。有可能睡一觉就能记起一切,也有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回缺失的记忆。” “找不找得回来都没关系,本王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待。终有一日,她会再一次爱上本王。” 君墨染稍稍缓和了情绪,正打算将凤无忧抱下树梢,她却灵巧地如猴儿一般,不动声色地溜去了偏院。 535 算账 砰—— 凤无忧一脚踹开虚掩着的门,却见追风正不遗余力地安慰着神色恹恹的青鸾。 她阔步行至榻前,定定地看向形容憔悴的青鸾,双唇微微翕动,“可好些了?” 青鸾见凤无忧毫发无损,破涕而笑。 她连声答道:“青鸾没事,小姐无需为青鸾担忧。” 凤无忧轻抚着青鸾愈发消瘦的脸颊,轻声道:“爷一定会治好你。” 不多时,君墨染等亦紧跟在凤无忧身后,入了内室。 众人见追风脸上那道寸长的血口子,转眼便明白了追风的良苦用心,一时间唏嘘不已。 北堂龙霆瞅着泪水涟涟的青鸾,眸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没想到自己养了十七年的女儿,竟心狠至斯。 “青鸾,你且放心。本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北堂龙霆信誓旦旦地道。 青鸾眼神微微闪躲,她显然有些不适应这么多人盯着她看。 “你们先出去。” 凤无忧如是说着,她犀锐的眼眸恰巧落在青鸾脖颈上深深浅浅的吻痕之上。 眨眼功夫,除却君墨染之外,所有人均已退出内室。 凤无忧抬眸,不咸不淡地看向他,“怎么还不出去?” “本王在屋外等你。” 君墨染薄唇轻启,他片刻都不想同凤无忧分开,深怕眨眼间,凤无忧再度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 待君墨染轻掩上门扉,凤无忧才开口询问着青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鸾摇了摇头,她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豆大的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串子,簌簌往下掉。 凤无忧见状,已然猜得七七八八。 她怒不可遏,不由自主地扬高了尾音,“是不是北堂璃音?” 一提到北堂璃音,青鸾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 她一头扎入凤无忧怀中,失声痛哭,“小姐,青鸾好没用。” “可以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北堂璃音她不止刮花了我的脸,还唆使着紫阳观中道士对我...” 青鸾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她浑身颤得厉害,因为极度的恐惧,脸色苍白如纸。 “别怕,爷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凤无忧见青鸾这般模样,自责不已。 若不是因为她,青鸾也不会被百里河泽所擒。 若不是因为她,北堂璃音亦不会这般折磨青鸾。 凤无忧双手紧握成拳,顾盼分明的眼,已布满血丝,“爷这就端了紫阳观。” “小姐,不要!千万别为了青鸾意气用事。” “你且放心。那些曾伤害过你的人,爷定百倍千倍讨还回来。” 凤无忧如是说着,但她心里明白,即便是杀光所有,也无法抚平青鸾心中的伤。 待青鸾沉沉睡去之后,凤无忧倏然起身,她手持长剑,面色冰冷,横冲直撞地出了摄政王府。 君墨染紧跟在她身后,沉声道:“紫阳观实力不容小觑,待天下第一阁人马集齐,本王答应你,必亲手绞杀百里河泽,如何?” 百里河泽屡次触犯他的底线,他自不会轻饶。 只不过,他之前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凤无忧身上,尚还无暇顾及其他。 536 擦肩而过 君墨染咬牙切齿道:“不然呢?你以为,你一个人,怀得上身孕?” 凤无忧讪讪而笑,“摄政王好厉害呢。” 君墨染:“……”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怀中嬉皮笑脸的人儿,心软得一塌糊涂。 “摄政王,您老人家可不可以收敛点儿?爷赶着去紫阳观找百里王八算账。” 凤无忧在他怀中扑腾了数下,她尚还不习惯被人抱在怀中招摇过市。 “别动,本王抱你去。” “不要。爷自己有脚。” 凤无忧双颊烧得厉害,她总觉得自己应当是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不该这般矫揉造作。 君墨染眉梢一挑,声色魔魅入骨:“若是不听话,本王不介意替你亲手砍去双腿。” “摄政王,你不要欺人太甚!” 凤无忧因着君墨染强大的威压,只得偃旗息鼓,闷闷地在随身携带的札记上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她龙飞凤舞的字体,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只是随口恐吓了一番,她竟洋洋洒洒地写了满满两页纸。 饶是如此,凤无忧仍觉不解气。 她狠掐着君墨染的胳膊,忿忿不平地道:“人渣!” “凤无忧,你莫不是欠收拾了?” 君墨染脚步微顿,定定地看着怀中气得面色发红的凤无忧,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人渣? 凤无忧察觉到君墨染凉飕飕的眼神,倏然回神,依旧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她只是为青鸾感到心痛。 无力,且自责。 即便,青鸾一直安慰她说自己没事,但她深知,青鸾心中的伤,极有可能经久不愈。 “爷好讨厌北堂璃音。她为何要伤害无辜的青鸾?明明是她抢走爷的一切,爷都没跟她计较。爷甚至希望,受到伤害的不是青鸾,而是我。她本就是水做的人儿,善良且无辜,为何会被欺负得这样惨?” 发生在青鸾身上的祸事,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凤无忧心中。 最让她感到遗憾的是,即便杀光那群道士,将北堂璃音千刀万剐,依旧换不回青鸾的清白。 君墨染神情微怔,他原以为凤无忧是在为青鸾被无端毁去容貌而忿忿不平。 如今看来,事情似乎远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是本王倏忽大意。” 君墨染心中亦觉得十分对不住青鸾、追风二人。 他明明派下重兵严防死守着摄政王府,可青鸾还是出了事。 街尾墟市前,以帷帽遮面的北堂璃音原打算提前动身,带着春夏一道,混入即将归国的南羌使节队伍中逃出东临京都,却见凤无忧正相安无事地窝在君墨染怀中招摇过市。 她杏眼圆瞪,死死地盯着毫发无损的凤无忧,恨得咬牙切齿。 噗—— 许是由于怒火攻心,她竟生生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殷红的血,洒在她面前的一屉新鲜出炉的包子上,惹得摊贩心生不悦,“赔钱!别以为患了病就不用赔钱。” 闻声,凤无忧遽然回眸,侧目望去。 只见摊贩双眼放光,手中紧攥着一对成色上乘的翡翠玉玦,而他摊上热气腾腾的包子上,正散发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怪哉!何人走得这般仓促?” 那对翡翠玉玦绝非凡品,买下十间包子铺也是绰绰有余。 就是不知,究竟是何人,出手竟这般大方。 凤无忧左右四顾,但见摊前并未有可疑之人出没,这才作罢。 彼时,北堂璃音为避开君墨染、凤无忧二人的视线,早已闪身入了巷道之中。 她死死地盯着君墨染远去的背影,目眦尽裂。 由于出离的愤怒,北堂璃音双手发了狠地抠着墙面,没两下,倒是折尽了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 她微微垂眸,看向被飞花玉笛所伤,至今仍汩汩地向外溢血的肩头,随后又将目光缓缓移至指端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毫无血色的脸上,尽是麻木。 对她来说,这些疼痛根本不足为道。 总有一天,她会亲手夺回曾失去的一切! 凤无忧欠她的,她定要加倍讨回。 哧—— 北堂璃音一记重拳砸在墙面上,脸上的可怖疤痕似一张血盆大口,随着她的狞笑而剧烈震颤着,尤为瘆人。 待她异常激动的情绪稍作平复,她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药有且仅有一颗,凤无忧若服下了解药,岂不是意味着她的生路被彻底掐断? 北堂璃音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于须臾间涌上心头。 “不对!春夏绝不会背叛本宫。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她喃喃自语着,旋即风急火燎地往东临驿馆奔去。 537 敖澈性情大变 东临驿馆 群儒盛宴一过,驿馆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除却少数院落中尚还住着人,大部分别院已被捯饬得干干净净。 北堂璃音前脚刚踏入驿馆别院,就见春夏一动不动地躺在梧桐树下,了无生气。 “春夏,醒醒!” 一想到春夏极有可能弄丢了解药,北堂璃音气不打一处来。 她站定在春夏的尸首跟前,不耐烦地伸出一只脚,踢了踢春夏略显僵硬的身子。 “死了?” 北堂璃音面露困顿之色,这才注意到春夏僵直的身体旁,那一摞不堪入目的画册。 她蹲俯下身,拾起画册,仅仅只翻了两页,血红的双眸中已蓄满滔天的恨意。 “凤无忧,去死!” 她发了疯地撕扯着手中画册,脑海中却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当街被凌辱的画面,至今历历在目。 而不日前,她被拖入乞丐窟中所受的屈辱,再一次化作满腔的怒火,涌上心头。 孤身一人于偏房中收拾着行李的麝月听闻院中动静,循声而来。 她见北堂璃音魔怔了般声嘶力竭地哀嚎着,轻轻皱了皱鼻头,一时无言。 沉吟片刻之后,麝月兴致缺缺地转过身,再懒得搭理北堂璃音。 “站住。” 北堂璃音回过神,她倏然起身,拦住了麝月的去路。 麝月双腿发颤,心生惧意,吓得只想磕头求饶。 但转念一想,现在的北堂璃音已不是北璃公主,根本不足为惧。 少顷,她鼓起勇气,微扬起下巴,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北堂璃音,我已经不是你的贴身侍婢,你没有权利对我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北堂璃音浑若无事,站定在麝月身前。 她右手拿着一柄飞刀,纤指执白刃,樱唇含笑间,举手将麝月毙杀于刀下。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胆敢背叛本宫,就该料想到这一日。” 北堂璃音一想到自己唯一的生机被掐断,心头郁愤难纾,猛踹了几脚气绝身亡的麝月。 比起一刀毙命,她更喜欢凌虐人心。 故而,她见麝月静静地蜷缩在她脚边再无力挣扎,便失去了兴致。 “贱婢,让你背叛本宫!” 北堂璃音怒目切齿,手持利刃,肆无忌惮地在麝月脸上留下纵横交错的血口子。 除却愤怒,她心中还生出了一丝委屈。 数个月前,她是受尽宠爱的北璃公主,身份尊贵,万民景仰。 而今,她却沦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苍天无眼...” 北堂璃音瘫坐在地,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肆意地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公主何以兀自垂泪?” 一道低沉悦耳且极富磁性的男声传来,惹得北堂璃音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利刃。 入眼,是一双玄纁色云跟长靴。 北堂璃音眉头轻蹙,缓缓抬眸,怔怔地看着身前皮笑肉不笑的敖澈。 敖澈一改往日的淡漠冷傲,他徐徐弯下腰,向北堂璃音递去了一方洁净的帕子,“说到底,公主也是一个可怜人。” 北堂璃音怯生生地接过帕子,声色哽咽,“敖澈,难道你也和那些趋炎附势之流一般,是来落井下石的?” 她话音未落,腹部突然传来阵阵绞痛之感。 灭顶的疼痛,让她暂时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如同病入膏肓的痨病鬼,佝偻着腰身,蜷缩在地,苦苦挣扎。 “啧...”敖澈唇齿含笑,淡漠地看着痛苦不已的北堂璃音,缓声道:“公主可愿再回北璃?” “不。” 北堂璃音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 她做梦都想着夺回公主之位,可她却再无勇气,对上北堂龙霆满是失望的眼神。 “可惜了。我还准备助你一臂之力...” “什么意思?” 北堂璃音瘫倒在地,她颇为吃力地抬了抬眼皮,努力地想要看清面前仿若多出数个重影的敖澈。 敖澈淡淡开口:“不该你问的,千万别问。若是愿意回北璃,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 北堂璃音心知肚明,若是留在东临,君墨染、百里河泽二人绝不会放过她。 再者,北堂龙霆虽对自己失望透顶,但这一十七年的情义还在,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派人追杀她。 深思熟虑之后,北堂璃音轻轻颔首,声音细若蚊蝇,“我愿意。” “好。” 敖澈拍了拍她瘦骨嶙峋的脸颊,旋即命随从将预先准备好的男装和面具扔至她面前,“凤无忧女扮男装多年都未被识破,你也一定可以的,对吧?” 北堂璃音点了点头,她虽不清楚敖澈的意图,但她隐约间依旧能察觉到敖澈的变化。 他,似乎不再是从前那个忠君爱国的北璃良将。 538 瓮中捉美鳖 紫阳观,摘星阁 百里河泽听闻裕亲王的死讯,一拳重重地砸在身前白玉案几之上。 “废物。本座终究是高估了他的能力。” “主子,保重身体。” 楚九看向百里河泽血迹涔涔的手,低声劝慰道。 百里河泽置若罔闻,他遽然起身,怔怔地站定在阑干前,远眺着东临京都的无限风光。 就差一步! 就差一步,君墨染便会沦为废人,任人宰割! 原本,他计划得好好的。等君墨染彻底失势,他就带着凤无忧远走高飞。 经过这么多年的筹划,他早有实力重新夺回南羌王位。 起初,他执意留在东临,纯粹是为了报仇。 而今,他既已得知君墨染并非他的灭族仇人,若不是心中尚还留有对凤无忧的执念,他大可以拂袖而去,回南羌做个逍遥帝王。 “北堂璃音人在何处?” 百里河泽侧目,沉声询问着楚九。 “回主子的话。璃音姑娘自昨夜出走之后,再未回过观。” “没回来?” 百里河泽眉梢一挑,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他就说,裕亲王不可能这般没用,一定是其他环节出了差错。 现在看来,定是北堂璃音从中使诈,这才搅乱了他的计划。 百里河泽目露凶光,声振屋瓦,“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楚九话音未落,数位小道士便着急忙慌地闯入了摘星阁之中。 “国师,救命!” “国师大人,紫阳观失守,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二人正在前院大开杀戒。” “您快去看看吧!再晚上一步,偌大的紫阳观,都该被凤煞星屠戮殆尽。” ……… “不可能。凤无忧绝不会滥杀无辜,她心里有气,也只会冲着本座一个人来。” 百里河泽笃定言之,他冷眼横扫着身前眼神飘忽不定的小道士,冷声逼问道:“说,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冤枉。我等哪里敢冒犯她!” 众道士异口同声地道。 “他们在撒谎。” 正当此时,楚十四迈着小短腿,从屏风后跑出。 她怯生生地藏于楚九身后,仅伸出一根手指,指认着跪伏在百里河泽面前道貌岸然的道士们,“回主子的话。昨儿个夜里,十四亲眼目睹他们在北堂璃音的唆使下,将青鸾姐姐团团围住,惹得青鸾姐姐几度晕厥。” 道士们狠瞪了一眼多嘴多舌的楚十四,只觉百口莫辩。 百里河泽曜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狠戾,杀气毕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国师饶命!” 道士们触及百里河泽冰冷入骨的眼神,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除了本座,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百里河泽声色清冷,他手持飞花玉笛,眨眼间便将跪伏在脚边的道士们杀个精光。 殷红的血顺着白壁通透的笛身,一滴一滴往下落。 楚九见状,忙不迭地接过飞花玉笛,以一方洁净的锦帕轻轻擦拭着笛身。 百里河泽沉沉地闭上眼眸,背手负立,站定在廊庑上,静静地恭候着凤无忧。 青鸾受伤,凤无忧势必会前来为青鸾讨要公道。 他知道,凤无忧恨他入骨。 既是如此,他便把命赔给她。 砰—— 一阵巨响,若平地惊雷,震得摘星阁中人人自危。 凤无忧大脚踹开百里河泽卧房的门扉,她手提着三尺长剑,冷睨着背光而立的百里河泽,心中怒火喷薄欲出。 “百里河泽,你的死期到了。” “死在你的手里,本座这辈子,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百里河泽缓缓睁开双眸,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无忧,动手。杀了本座,本座便能长长久久地住在你心里。” “做梦。爷的心很小,容不下你。” 凤无忧看向眼若明溪,人淡如菊的百里河泽,心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姐姐,求你不要杀主人。” 楚十四见状,迈着小短腿,死死地抱住了凤无忧的大腿。 楚七、楚九相视一眼,旋即亦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百里河泽身前。 “让开。” 凤无忧不愿滥杀无辜,她深知楚七、楚九之辈,生性纯善,故而并未狠下心肠赶尽杀绝。 “让开。” 百里河泽淡淡开口,他平静地看向凤无忧,心口处却在隐隐作痛。 倘若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依旧会不择手段地算计她,无所不用其极地将她捆在身边。 楚七等闻言,面上现出一丝哀恸,但还是缓缓地朝边上退去。 百里河泽单手覆在心口处,清俊的容颜上透着一股无法名状的忧伤,“凤无忧,你可知你的心有多偏?你从来都不肯给本座一个宠爱你的机会。” “你根本不懂何为宠爱。” 凤无忧一手轻覆在楚十四眼睑之上,另一只手稳稳地举起长剑,朝着百里河泽心口处刺去。 百里河泽深深地凝望着昆仑美玉般夺目动人的凤无忧,好似要将她深深铭记于心。 长剑即将扎入他心口处之际,他徐徐闭上了眼眸,轻声嗫嚅着,“你既想要本座的命,本座给你便是。” 凤无忧没料到百里河泽会这样平静,她双手微颤,心中五味杂陈。 还记得数月前第一次见时的场景,她倒挂在摄政王府的院墙上,他似从天骤降的天神,超凡脱俗,纤尘不染... “去死。” 凤无忧回过神,犀锐的桃花眼中只余下百里河泽一人的倒影。 “何人敢伤我南羌帝君?” 电光火石之间,百里河泽身前突然冒出两尊大佛一般的壮汉。 他们凶神恶煞地瞪着持剑砍来的凤无忧,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手中的长剑拗成废铁。 “小心!” 静立于凤无忧身后的君墨染倏然出手,生生地扛下了朝着凤无忧命门处袭来的一掌。 “摄政王...” 凤无忧显然没有料到,紫阳观中还藏着能人异士。 她紧攥着君墨染的胳膊,急声道:“你没事吧?” “无碍。” 君墨染将她护在身后,沉声叮嘱着她,“别乱动,若是伤着本王的骨肉,本王绝不轻饶。” 百里河泽轻笑道:“无忧,本座给过你机会,是你舍不得动手。既然如此,本座定当如你所愿,好好活下去。” 事实上,他确实抱着必死的决心。 只不过,南羌死侍早已就位,誓死护他周全。 此刻的他,求死比求生还难。 “火烧紫阳观,全力以赴射杀东临摄政王。切记,不得伤害凤无忧。” 百里河泽深深地看了一眼凤无忧,旋即在南羌死侍的护送下,飞身出了摘星阁。 凤无忧这才忆起君墨染曾劝过她,等天下第一阁人马集齐,再来兴师问罪。 可惜,那时的她正在气头上,并未考虑这么多。 这会子,她终于明白了势态的严重性。 “摄政王,此事全是因爷而起。你速速离去,别管我。”凤无忧郑重其事地说道。 “笨蛋。” 君墨染瞅着她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禁失笑,“区区两千弓弩手而已,伤不了本王。” “两千?!” 凤无忧深知酿下大错,内疚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局促不安地同他并肩而立,手中紧握着断剑,义正言辞道:“爷掩护你,快逃!” 下一瞬,成百上千支箭羽自四面八方涌来,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后路。 再加上紫阳观中火光四溢,凤无忧心中愈发焦虑。 “格老子的!爷明明打算杀他个落花流水,不成想,却成了人家瓮中土鳖。” “………” 君墨染顺势将她搂在怀中,以宽大的披风将她罩得严严实实,“别怕,本王在。” 凤无忧缩了缩脖子,她紧紧地勒住君墨染的腰身,“摄政王,您老人家务必活着。” “本王若不幸殒命,你可会难过?” 君墨染缓缓拔剑,剑芒泠泠澈澈地洒下,同紫阳观中冲天的火光融为一体。 “杀!” 他黑金色的眼眸不咸不淡地扫了眼埋伏在紫阳观外的弓弩手,一声暴喝之下,剑光便似一尾游龙,自袖中飞出,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数十个剑花,一举灭去紫阳观中愈演愈烈的火势。 下一瞬,染上火星子的剑羽在君墨染强大的内力威压之下,尽数弹回。 唰—— 袖箭入体之声此起彼伏,若惊涛骇浪,去势凶猛。 凤无忧眨了眨眼,目瞪口呆地看向紫阳观外横陈一地的弓弩手。 “摄政王,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弟了!” 凤无忧尤为景仰地看向一招制敌霸绝无双的君墨染,心里乐开了花。 原以为捡了一个便宜夫君,不成想,她竟走了狗屎运,捡了一个无与伦比的绝世夫君。 “谁要当你哥?” 君墨染轻刮着凤无忧沾满黑灰的鼻子,眼眸中满是宠溺之色。 “摄政王,我很能吃苦的。” “很能吃倒是确有其事。”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将她轻揽入怀中,“笨蛋,你在担忧什么?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会罩着你。” “摄政王,您可不可以传授我两招,让我也威风威风?” “看你今夜的表现。” 君墨染话音一落,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凤无忧带出了紫阳观,“走!” 凤无忧回眸望去,却见高可摘星辰的摘星阁轰然倒塌。 顷刻间,泥沙俱下,尘土飞扬。 曾盛极一时、香火不断的紫阳观,就此沉寂。 君墨染紧攥着凤无忧冰凉彻骨的手,不疾不徐地问道:“倘若,本王身遭不测,你可会为本王掉两滴泪?” 539 收之桑榆 “摄政王一定会长命百岁。” 凤无忧笑眼弯弯,尤为笃定地说着。 君墨染虽未听到满意的答案,但见她这般信任他,心情大好。 他将她打横抱起,沉声道:“今后切莫莽撞行事,本王不希望你再有闪失。” “晓得了。” 凤无忧点了点头,有些内疚地道:“都怪爷沉不住气。”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君墨染勾唇浅笑,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明明可以拦着凤无忧,等天下第一阁集齐人马之后,再一举攻下紫阳观。 可凤无忧突然失忆,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比起报仇,他更希望凤无忧能在短时间内爱上他。 而灾祸,往往会成为感情的试金石。故而,君墨染才下定决心铤而走险,不管不顾地陪着她进了紫阳观。 他深知,欲再度赢得凤无忧的心,第一步便是获得她的信任。 此刻,凤无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君墨染俊美无俦的容颜,一边傻笑,一边胡乱拭去唇角处的口水印子。 “摄政王,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饿了?” 君墨染这才忆起,凤无忧自转醒之后,就没进过食。 他将她轻轻抱起,声色低醇且极富磁性,“等本王喂饱你之后,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凤无忧面色一红,总感觉君墨染在刻意撩拨她。 她将脑袋埋在他心口处,以遮去绯红的脸颊,“也不是不可以。” 君墨染:“……” 他原以为,凤无忧失忆之后,会像之前那般抗拒他。 不成想,她似乎比失忆前还热情些。 凤无忧见他心情不错,试探性地问道:“爷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说来听听。” “您老人家寿终正寝之后,您的万贯家财是归爷所有么?”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就说,凤无忧绝不可能这么安分。 这不,刚失忆,就学会装乖卖巧。 瞅着她这副模样,倒是极有可能干出谋害亲夫的混账事... “凤无忧,你最好给本王安分些。” “只是问问,没有其他意思。” 凤无忧讪讪而笑,她虽失去了部分记忆,但她脑海中依稀记得,君墨染不止权倾天下,财力亦十分丰厚。 “安心养胎,不得乱跑。” “摄政王,你怎么总是凶神恶煞的?是爷不够甜美可人,还是你早已移情?”凤无忧不满地咕哝道。 “没良心的东西。转眼将本王忘得一干二净,还好意思怀疑本王移情。” 君墨染语气颇酸,即便顾南风安慰他,凤无忧是因为太在乎他,才会独独忘了他。 可他心里还是十分不舒坦。 凤无忧并未察觉到君墨染的情绪,她倏然抬眸,满眼天真地看向他,“倘若,您老人家哪天心情不好,大手一挥扔给了爷一封休书,爷能不能分得您老人家的一丢丢家产?” 君墨染:“……” 他很想告诉凤无忧,他所有身家全握在她手中,他的即是她的。 但见凤无忧竟生出了同他和离的心思,气得差点儿当场扔下她。 “摄政王,您倒是说话呀?” “不可能。” 君墨染面容黢黑,声色冰冷。 他的原意是,今生今世,凤无忧都休想同他和离。 凤无忧误以为君墨染不肯分她家产,心情急转直下,“爷不需要你抱着,你放手。” “真不需要?” “不需要。” 凤无忧挣开了君墨染的怀抱,气呼呼地冲在了前头。 君墨染在她身后不疾不徐地跟着,黑金色的眼眸却频频扫向犄角旮旯之处。 云非白虽顺利地逃出了东临,部分云秦朝臣却不甘心无功而返。 他们下定决心,欲凭借君墨染的势力,对抗残暴不仁的云闽行、云非白父子。 眼下,各方势力依旧潜伏在暗处,实时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君墨染自然不会放过罪行累累的云闽行,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动干戈。 凤无忧见君墨染迟迟未跟上,倏地停下脚步,疾转过身,朝着君墨染阔步走去。 她二话不说,双臂紧缠着君墨染的胳膊,死死地赖在他身上,不愿松手。 “怎么了?” 君墨染回过神,缓声问道。 “爷有点害怕。”凤无忧神色恹恹,双手紧攥着他的衣领,深怕被他丢下。 “怕什么?” “不知为何,爷心里总会有患得患失之感,仿若错过了你,便会抱憾终生。” 君墨染原以为,凤无忧失去记忆之后,患得患失的人,只有自己。 他见凤无忧这般黏他,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暖意,“不论你记不记得过去,本王都会一如既往地爱着你。” 凤无忧慵懒地靠在他怀中,轻声应着,“爷也会努力的。” 540 争风吃醋从未输过 “吁——” 一辆嵌着金质銮铃的马车迎面驶来,不偏不倚地停在君墨染跟前。 少顷,一只孔武健硕的手臂自帷帐中探出。 凤无忧回首,淡淡地望向帷帐之中端坐在敖澈身侧的即墨止鸢。 即墨止鸢浅浅一笑,音色似天籁雨雾,“摄政王,摄政王妃,好久不见。” 出乎意料的是,君墨染、凤无忧二人并未作回应。 敖澈轻咳了一声,巧妙地化解了即墨止鸢此时此刻的尴尬。 “半个月后,敖某与公主将于北璃京都举办婚典。届时,还望二位莅临观礼。”敖澈不疾不徐地从袖中掏出一封镀金的请柬,双手呈至君墨染跟前。 “恭喜。” 君墨染懒得同他们二人虚与委蛇,转身便抱着凤无忧,入了摄政王府。 马车中,即墨止鸢怔怔地瞅着君墨染的背影,杏眸中已蓄满泪水。 敖澈放下帷帐,轻柔地替即墨止鸢拭去眼角晶莹的泪珠,“身体可有不适?” 即墨止鸢摇了摇头,轻声道:“一切都好。就是看透了人心,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而已。” “怎么说?” 即墨止鸢轻靠在敖澈胸膛之上,抽抽噎噎地道,“母后故去之后,东临朝臣便将我当成了一个笑话。即便是摄政王,也不能免俗。你看,他竟连一句祝福都说得那样勉强。” “公主放心。敖某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敖澈信誓旦旦地说道。 即墨止鸢笃定言之,“嗯。我相信你,终有一日,得以心想事成,君临天下!” 敖澈紧攥着即墨止鸢的手,心中却生出一丝茫然。 遇见即墨止鸢之前,他从未想过谋朝篡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而今,他必须为了她拼尽全力,去追逐曾被他视作过眼云烟的功名利禄。 — 摄政王府,溶月冷泉 君墨染褪去满是血腥气的玄色外袍,正欲跨入泉中,忽然察觉婆娑树影后那一道炽热的目光。 他冷肃的脸庞上,瞬间浮现出一丝宠溺的笑容。 她若是喜欢看,大可大大方方地看。 何必偷偷摸摸? 意识到凤无忧就藏在泉边林木之后,君墨染心情大好。 凤无忧吃饱喝足,原本想找个僻静的地儿休憩片刻,竟意外撞见美男沐浴。 “光天化日的,竟公然在泉中沐浴...” “有伤风化。” 她忙不迭地背过身子,双手紧紧地捂着眼眸。 片刻之后,她又转过了身子,津津有味地看着和往日里大相径庭的君墨染。 她心下腹诽着,他长得这样好看,不看,白不看。 君墨染盘腿坐于溶月冷泉之中,他低垂着眼眸,骨节分明的手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 远远看去,他恰如九重天上的神瑛侍者,俊美无俦。 只是,凤无忧委实不明白,沐浴的时候为何要带着梨花古琴? 难不成,是打算用琴弦搓澡? 凤无忧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总感觉君墨染脑子不大好用。 边沐浴边抚琴,看着怪好笑的。 君墨染全然不知凤无忧心中所想,他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无所不用其极,竟下意识地模仿着柳燳的神态,轻咬着下唇,入迷地抚弄着琴弦。 不多时,弦音渐入佳境,似缥缈仙音,将漫漫水雾之中的君墨染衬得愈发清俊脱俗。 凤无忧呼吸一紧,连声称颂道:“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君墨染耳力极佳,听闻凤无忧由衷的夸赞,斜勾起唇角,心中不无得意。 哗—— 他为了让凤无忧看得清楚些,倏地站起身,大方地展示着他健硕的躯体。 “哇哦~” 凤无忧睁大了眼,随手折下一段树枝以作掩护,她一边惊叹着君墨染这好似造物主鬼斧神工下精雕细琢般的身材,一边情不自禁地越靠越近。 待她回过神时,人已行至溶月冷泉边。 “小心。” 君墨染失笑,他瞅着魂不守舍的凤无忧,疾身闪至她跟前,轻轻地扶着她拂柳般纤细的腰肢。 “摄政王,您老人家继续,爷只是碰巧路过。” 凤无忧下意识地撒开了手中的枯树枝儿,装模作样地捂住双眼,墨黑的瞳仁却透过宽大的指缝,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他。 “要不要一起?” “好...” 凤无忧下意识地一口应下,待她反应过来君墨染说了些什么之后,双颊“唰”地一下红透。 “才不要。爷说了,只是路过。” 她急声辩驳着,转而闪身隐入纵横交错的树影之中。 君墨染瞅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处的笑意愈发深刻。 看来,她已经动情。 既动了情,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她必会对他动心。 如是一想,君墨染顿觉神清气爽。 他单指勾起零落在泉边的月白中衣,往身上随便一套,竟又开始别出心裁地在水中舞剑。 回首间,他长袖猝动,青丝张扬,手中斩龙宝剑如游蛇奔走,肆意舞动于广袤天地之间,气壮山河。 他的剑势如行云流水般连贯洒脱,退时死水微澜清风醉,进则怒浪倾天卷霜雪。 啪啪啪—— 凤无忧看得心潮澎湃,拍手叫好。 溶月冷泉的另一面,铁手、司命二人亦目不转睛地看向十八般武艺齐上阵的君墨染。 一剑舞毕,二人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司命,王什么时候这么刻苦了?衣服还没穿好,就开始练剑。美则美矣,就是太直白了些,看得我血脉偾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司命双手环胸,朝着凤无忧所处的方位努了努嘴,“王妃一朝身醒,居然将王忘得一干二净,王自然不甘心。这会子,正使尽浑身解数,欲以美男计,诱惑之。” “话说回来,王这副模样,未免太...骚了些。” 铁手直言不讳,并示意司命看向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铁憨憨,不要命了!” 司命着急忙慌地捂住铁手的嘴,顿觉十分心累。 这话若是让君墨染听到,他怕是要玩完。 事实上,君墨染早已将他们二人所言尽收耳里。 他自以为精彩绝伦的秀场,却被铁手说得一无是处...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已几近崩溃。 让他更加崩溃的是,北堂龙霆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朝着溶月冷泉的方向走来。 北堂龙霆单手提剑,随手将削完皮的果子递至凤无忧跟前。 “老头儿,别挡着爷的视线。” 凤无忧接过果子,忙不迭地将他推至一旁。 北堂龙霆也不气恼,跟着蹲伏在凤无忧身侧,柔声问道:“妞妞,你在做什么?” 凤无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神秘地道:“嘘!美男出浴,好看的紧。” 北堂龙霆疑惑地转过身子,恰巧瞅见君墨染正着急忙慌地穿着衣物,内里风光,一览无遗。 “咳咳——” 他怎么也没想到,凤无忧竟还有这等癖好。 北堂龙霆尴尬至极,深深地忘了一眼和往日里大为不同的君墨染,心中暗骂道:“登徒子!想不到,竟是以这么卑劣的手段,勾得了妞妞的心。” 君墨染远远地便瞅见了北堂龙霆鄙夷的眼神,他黑沉着脸,旁若无人地掠过北堂龙霆身侧,单手拎着凤无忧的后领,径自往墨染阁走去。 北堂龙霆不服气地道:“像你这般眨巴着眼就知道勾引人,谁禁得住?” 君墨染冷哼着,他沉着一张脸,不无得意地说道:“不论如何,本王才是无忧心中最重要的人。” “得意个什么劲儿?若当真那么重要,妞妞岂会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北堂龙霆醋意大发,连声反呛着君墨染。 君墨染不遑多让,他将凤无忧揽入怀中,似在宣誓着自己的主权,“无忧,陪本王回屋歇息。” 凤无忧尚未答话,他便将她打横抱起,堂而皇之地当着北堂龙霆的面,将她拐入了墨染阁。 “这...” 北堂龙霆被君墨染气得一阵心绞痛,却又无可奈何。 闺女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541 救死扶伤·凤神医 摄政王府,墨染阁 凤无忧瞅着面色不善的君墨染,缩了缩脖子,小声嗫嚅道:“摄政王,你心情很不好么?” “上榻。” “爷喜欢睡地板,不习惯睡榻。” 凤无忧见识过君墨染以一人之力击溃两千余弓弩手之后,心下对他愈发忌惮。 君墨染深深地看了眼局促不安的凤无忧,稍稍缓和了面色,“你大病初愈,需要休养。” “爷虽馋你的身子,可爷还从未做过这种事情,既兴奋又紧张,紧张之中还有一丝害怕,你能不能温柔点?”凤无忧神神叨叨地说着,紧张地语无伦次。 君墨染声色低醇,魅惑入骨,“从未做过?你倒是跟本王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怀上的身孕?” 凤无忧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终是茫然地摇了摇头,“爷不记得了。” 君墨染轻轻地掐着她的脸颊,直截了当地将她拖上了榻,“不记得就算了。你无需紧张,本王还不至于这么没谱。” 凤无忧下意识地往里侧缩了缩,一脸防备地盯着他,“摄政王,你该不会梦游吧?” “不会。” “那就好。倘若,你深陷梦魇之中,千万控制住,别将爷一屁股坐死。” 凤无忧瘪了瘪嘴,显出一副壮士扼腕的模样,僵直笔挺地杵在卧榻里侧。 君墨染随手灭去烛火,顺势将她拥入怀中,“手伸过来。” “做...做什么?” 凤无忧不大习惯同人共榻而眠,神经高度紧绷着。 “本王给你暖暖。” 君墨染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将之放在心口处。 凤无忧眨了眨眼,只觉手心处微微发烫,空落落的心,好似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 四目相对,君墨染眸中的宠溺溢于言表,凤无忧却频频叹着气。 “爷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将你忘得一干二净呢?都没尝过男欢女爱的滋味,竟怀上了身孕。亏大发了。” “………” 君墨染十分喜欢她耿直的性子,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良久,他凝望着沉沉睡去的凤无忧,在她前额印上轻浅的吻,“笨蛋,来日方长。” 彼时,深陷梦境之中的凤无忧梦到自己正在为患者进行着一场有关于疑“男”杂症的手术。 唰—— 君墨染尚未反应过来,双腿一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下一瞬,双目紧阖的凤无忧惊乍起身,她纤细修长的手,作剪子状,一阵笔划。 檀口之中,亦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君墨染跟着坐起身,轻搂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怎么了?” “剪掉就好了。” 凤无忧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旋即便以手作剪,对着君墨染的身体“咔嚓咔嚓”剪个没完没了。 “乖,别闹。” 君墨染轻拽着她的胳膊,只觉呼吸愈发急促。 凤无忧双眸紧闭,灿然笑着,“不用谢,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该死!” 君墨染低咒了一声,强压下的燥火再一次被她点燃。 燥火自丹田而上,大有星火燎原之势,烧得他渐失心智... 542 断他桃花缘 “剪...咔嚓一刀一劳永逸。” 凤无忧以手作剪,不亦乐乎地捯饬着。 君墨染被她折腾得几近崩溃,额前已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凤无忧,你在剪什么?” 他眼皮直跳,总感觉这丫头在做坏事。 凤无忧狡黠一笑,偷偷摸摸地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轻语道:“摄政王身体出了点儿差错,爷给他做个小手术。” 君墨染:“……” 他哭笑不得,既欣喜于自己能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又有些气愤,她竟狠得下心肠对他下手。 出于无奈,他只得将凤无忧的双手反绑至身后,颇为严厉地说道:“再动,本王就办了你。” “咔嚓咔嚓...” 凤无忧不满地嘟囔着,被绸带捆牢的双手费劲儿地挣扎着,并时不时地以手指“剪”着绸带。 “乖,快睡。” 君墨染顺势将她按在榻上,好让她靠在他臂弯之中。 凤无忧手舞足蹈地挣扎了好一会儿,直至身上出了层薄汗,黏黏腻腻,十分不自在,这才安分了下来。 翌日天蒙蒙亮。 凤无忧倏然睁眼,却发现身上的衣物不翼而飞。 她忿忿地推搡了一把身侧双眸紧闭的君墨染,“登徒子!爷的衣物呢?” 君墨染眉头轻蹙,他睁开狭长的眼眸,淡淡扫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凤无忧。 他呼吸一滞,瞬间精神了些许。 四目相对,凤无忧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她双手叉腰,气呼呼地问道:“爷的衣物呢?” 君墨染眉梢微挑,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当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凤无忧随手扯过被褥,理直气壮地道:“你我虽已成婚,但你也不能在爷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轻薄爷。” 君墨染哑然失笑,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沉香木梁顶,“自己看。” 只见,雕栏玉砌的梁顶之上,整整齐齐地垂挂着中衣、肚兜等贴身衣物。 凤无忧眨了眨眼,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昨夜她半梦半醒之间,以蛮力挣脱了手中绸带的束缚,飞上梁顶,将自己的贴身衣物,纷纷挂在了上头。 “爷怎么会这般疯癫...” 凤无忧尴尬地将脑袋埋入被褥中,耳根已然红透,“爷只是梦见自己在晾衣裳,你可别误会。” 君墨染笑而不语,只深深地凝望着她。 昨夜,她一直在呓语。 她口中所说,尽是他闻所未闻的奇人异事。 事实上,他早就察觉到凤无忧的来历不简单。只不过,她若不肯说,他亦不愿逼问。 凤无忧见君墨染略略出神地盯着她看,遂小心翼翼地从薄衾中伸出两根纤纤玉指轻拽着他的衣袖,“摄政王,能不能帮爷将衣裳取下?” “叫一声‘夫君’听听。”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声色低醇惑人。 “夫...夫...” 凤无忧努了努嘴,多番尝试,终是叫不出口。 在她的印象中,她本该是威武雄壮,得以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又岂能嗲着嗓子叫人“夫君”? 如是一想,她便耍起了无赖。 下一瞬,她索性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不拿就算了。反正爷怀了你的崽崽,你决计不会胡来。” “磨人的小妖精。” 君墨染无奈,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素手一挥,梁顶上的衣裳眨眼间已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之中。 凤无忧欢天喜地地接过他手中的衣裳,猛地凑至他跟前,对着他俊美无俦的脸颊“吧唧吧唧”亲了两口。 君墨染神情微滞,丹田处的内火于须臾间渗透四肢百骸。 他定定地看向眼前娇俏可人的凤无忧,喉头略显局促地上下滚动着。 再这么下去,必会出事。 无计可施之下,君墨染单掌劈在自己的后颈处,直截了当地将自己劈晕了过去。 “摄政王...” 凤无忧嗤笑出声,她轻轻地戳着君墨染如刀刻般俊美的脸颊,心中莫名地萌生出了一丝好感。 她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沉睡不醒的君墨染,“真是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不知为何,凤无忧突然忆起昨儿个端坐在马车中仪态大方姿容明艳的即墨止鸢。 单看眼神,就知道即墨止鸢有多喜欢君墨染。 “不行。爷一定得想个法子,断了他的桃花缘。” 凤无忧信誓旦旦地说着,转而抱着梳妆台上的妆奁行至榻前,在君墨染脸上涂涂画画。 “额上画明灯,时时刻刻照亮爷的惊世美颜。” “眼上涂金粉,愿你炼成一双火眼金睛,一眼识别心机妖女。” 凤无忧趴伏在君墨染身前,描描画画了大半晌,才觉胭脂水粉根本遮盖不住他自内而外散发的迷人魅力。 她隽秀的眉微微蹙起,索性执着狼毫笔,在他薄唇边画上了一圈黢黑的胡髯。 饶是这般,她还不罢休,遂又将口脂涂在他颊面之上。 “大功告成。” 凤无忧伸了个懒腰,她尤为满意地瞅着君墨染那张被涂得乌漆嘛黑的脸,仰头倒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543 既来之,则安之 君墨染转醒之际,天已大亮。 顾盼流转,他的视线始终定格在蜷缩在他臂弯中的凤无忧身上。 “啊——哪里来的丑东西?” 凤无忧失声尖叫,她原以为眼屎糊了眼,一番揉搓之后,才忆起君墨染这张花花绿绿的脸,源自于她的杰作。 君墨染眉头紧蹙,不悦地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身侧突然多了个男人,爷稍感恐慌。” 凤无忧回过神,辛苦地憋着笑意,一骨碌溜下榻,“你快点儿,陪爷去上早朝。” “不准。你哪儿也不许去,待屋中好生养着。” “你说什么?风太大爷听不见。” 凤无忧冷哼了一声,索性装聋作哑,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而后神气活现地推门而出。 君墨染者才发觉,凤无忧自失忆之后,愈发无法无天。 想来,她定是忘却她在榻上百般求饶时的模样,才会如此地狂傲嚣张。 凤无忧刚出了墨染阁,便见柳燳于前院之中翩翩起舞。 她驻足而观,眸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只见,柳燳着双色金百蝶穿花对襟长衫,拂柳细腰上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修长的双腿下是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 远远看去,虽及不上君墨染的惑人天姿,倒也称得上出水芙蓉,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凤小将军,燳燳这段折柳舞,如何?” 柳燳掩唇浅笑,施施然迎面而来。 君墨染刚出屋,就见柳燳眉飞色舞地勾搭着凤无忧,那张花花绿绿的脸更加狰狞,“离本王的女人远一些。” 柳燳瞅着君墨染此刻的滑稽模样,“噗嗤”笑出了声。 君墨染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中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 “本王允准你笑了?” 他见柳燳面上的戏谑之色,心生恼意,骤冷的音色将他声线中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性彻底掩盖。 柳燳作委屈状,瘪了瘪嘴,不动声色地躲到凤无忧身侧,轻声细语,“凤小将军,燳燳害怕。” 不知为何,凤无忧突然生出一种后院失火的错觉。 她侧目看向搽脂抹粉娇艳欲滴的柳燳,又看了看被她涂花了脸依旧散发着王者霸气的君墨染,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她微微挺直了脊背,苦口婆心地同柳燳说道:“摄政王他老人家脾气不好,你多担待着点。莫要惹他生气。” 闻言,柳燳“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许是担忧哭花了妆,柳燳以手掩面,抽抽噎噎地扭头就跑。 君墨染脸上尽显得意之色。 他横扫了一眼院中神色古古怪怪的婢女家丁,心下虽有些纳闷,尚还来不及深思,就被凤无忧拖拽着入了玉辇。 咻—— 怔忪间,一支穿云箭不偏不倚地朝着凤无忧眉心袭来。 下一瞬,穿云箭便稳稳地落入了凤无忧手中。 她垂眸扫了眼箭上字条,未置一词,直截了当地将之转交至君墨染手中。 “找你的。” “扔了便是。” 君墨染将字条化为了齑粉,旋即又折断了穿云箭,将之扔出轿帘外。 “摄政王,你这么做,就不怕忠于你的臣子寒心?” “他们若是诚心拥戴本王,就该尊重本王的选择。” 君墨染不咸不淡地说道,他既已下定决心,绝不会反悔。 凤无忧摇了摇头,“摄政王,你接过箭的那一瞬,眼眸都变得格外明亮。既然,你与云秦国主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为何不乘胜追击,报仇雪恨?” “何须急于一时?” 君墨染紧攥着她的手,不容商榷地说道:“本王一定要亲眼看到你平平安安地生下狗蛋。” “温柔乡,英雄冢。摄政王沉迷于爷的美色无法自拔,也是情有可原。不论你做什么,爷都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你。” 凤无忧如是说着,她顿觉饥肠辘辘,随手掏出从柳燳身上顺来的两只蛐蛐儿,“嘎吱”一声嚼得嘎嘣响。 君墨染满头黑线:“……” 凤无忧瞅着他尤为嫌弃的眼神,不以为意地匝巴着嘴,旋即将手上另一只蛐蛐儿递至君墨染跟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吃不吃?” “不。” 君墨染从不吃生食,他见凤无忧吃得这般欢快,困惑不已地问道:“你喜欢吃这个?” “带着股土腥味,并不好吃。只是,爷怀上身孕之后,已沦落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不干净,今后别吃了。” 君墨染轻轻拂去她嘴角上黑魆魆的蛐蛐腿儿,正了面色,郑重其事地说道。 凤无忧耸了耸肩,绘声绘色地说着,“这算什么?爷独自一人在丛林求生之际,剧毒的蛇、满身脓的蟾蜍等等,能吃的不能吃的,统统都往嘴里塞过。” “何处丛林?” “一个很远的地方。” 凤无忧模棱两可地答着,前世已成为过去,她并不想提及。 君墨染心里咯噔一下,猝然攥紧了她的手。 他总感觉凤无忧并不像是这个朝代的人。而今,听她这般言说,已然慌了神。 沉吟片刻之后,他薄唇轻启,“你可有想过回去?” 穿越之后,凤无忧虽屡经磨难,但并未受到过实质性的伤害。 这期间,她不止捡了一个便宜爹,还捡了个绝美夫君,之前所有的不圆满都开始圆融成点点滴滴的小幸福。 思量再三,凤无忧笃定开口,“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不久后的一天,她会痛不欲生地乞求着上苍,让她回到冰冷且毫无人情味的异世。 544 替他纳侧妃 朝堂之上,群臣跪伏一地。 即墨胤仁端坐于高位之上,大发雷霆。 他将手中奏折暴摔在地,怒声道:“岂有此理!竟还有愚昧无知之徒为百里河泽开罪?” 众朝臣面面相觑,他们鲜少能见到即墨胤仁雷霆震怒的模样。 钦天监却义正言辞地道:“百里河泽虽为南羌王室遗孤,但从未在东临境内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恰恰相反,他镇守东临龙脉的六年间,东临境内风调雨顺,从未出过差错。臣认为,百里河泽罪不至死,功过可相抵。” 他此话一出,数十位朝臣纷纷附议。 要知道,钦天监虽是个闲职,但在超内外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 在这个看天吃饭的朝代,通天意者,往往能轻而易举地夺得民心。 “放肆!” 即墨胤仁一改平素里的软糯模样,以手拍案,措辞尤为严肃,“依尔等的意思,朕应该对南羌来的细作感恩戴德才是?” 钦天监垂眸,沉声辩驳着,“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百里河泽纵容手下为非作歹,这叫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即墨胤仁倏然起身,忿忿言之,“再者,东临龙脉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南羌来的细作镇守?东临能有今日的繁荣,实乃摄政王、霍将军等人在沙场上抛洒热血换得,关百里河泽什么事?朕且问你,百里河泽究竟做了哪些对东临社稷有功之事?” 他的这番话,将钦天监堵得哑口无言。 众朝臣纷纷侧目看向器宇轩昂,霸气侧漏的即墨胤仁,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忌惮。 即墨胤仁睥睨着跪伏一地的朝臣,冷声道:“传朕的旨意,即日起,同南羌断交。若在东临境内,发现百里河泽余党踪迹,格杀勿论。” 殿外,君墨染看向高位之上,杀伐果断的即墨胤仁,心下生出一分慰藉。 他施施然跨入殿中,颇为赞赏地向即墨胤仁点头致意。 即墨胤仁定定地看向君墨染那张花花绿绿的脸,“噗嗤”笑出了声。 刚树下的帝王之威,于顷刻间荡然无存。 “摄政王,你的脸...” 即墨胤仁绷着一张包子脸,强忍住笑意,好心地提醒着他。 与此同时,文武朝臣亦纷纷侧目,偷瞄着一脸茫然的君墨染。 即墨子宸更是喷了君墨染一脸口水,捧腹大笑,“阿染,你怎么跟街头卖艺的猴儿一样?胭脂水粉涂了一脸,唇边还被泼了一层墨。” 君墨染侧目,看向杵在他身侧,缩着脖子,垂眸装死的凤无忧,气得差点儿吐血。 “凤无忧,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他狠掐着凤无忧的纤腰,咬牙切齿地道。 “疼...摄政王,腰要断了。”凤无忧连声呼痛,顾盼分明的眼中,带着一丝乞求。 闻言,君墨染下意识地替她揉了揉纤纤细腰。 待他反应过来之际,气愤地甩开手,欲拂袖离去,“跟本王回府,闭门思过。” 他被涂得乌漆墨黑的下半张脸,随着微微翕动的双唇而动。 君墨染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开山打劫的粗犷流匪,严肃中透着一丝滑稽,令人无法直视。 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他涂着数层金粉的眼睑上,那对八字倒挂眉。 平素里,他微挑眉梢,总能使万千娇娥心猿意马。 而今,他眉头一皱,眉骨微动,额前被硬生生挤出的褶皱连同着违和的八字眉,远远望去,像极了“王八”二字。 众臣见状,再忍不住笑意,纷纷敞开了肚皮,破口大笑。 “闭嘴。” 君墨染似一匹孤独的狼,立于漩涡之中,本打算以迫人的气势威压朝臣。 不成想,凤无忧却带起了头儿,在他耳边“咯咯咯”傻笑不止。 轰—— 君墨染倏地出手,一掌劈碎了腰间环佩,“不要命的,尽管笑。” 他此言一出,满场俱寂。 就连即墨胤仁,也伸出了肥嘟嘟的小手捂着口鼻,以防被君墨染盯上。 一时间,就凤无忧一人笑到打嗝儿,甚至于还猖狂地靠在君墨染身上,直呼,“都怪你,笑得爷肚子疼。” 朝中极个别刻板迂腐的文臣见凤无忧这般肆意妄为,瞬间沉下了脸,慷慨陈词,“女子出嫁从夫,摄政王妃此举甚是不妥。” 君墨染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的女人,不论做了什么,都轮不到外人指指点点。 “本王乐意。” 他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硬是将原准备挑刺儿的朝臣堵得哑口无言。 然,众人见君墨染百般维护凤无忧,竟又生出将自家闺女嫁入摄政王府的心思。 不多时,便有朝臣义正言辞地说道:“摄政王妃身怀六甲,定不便近身伺候。据闻,摄政王府连通房都不曾有过。不知情者还以为王妃善妒,容不得人。长此以往,难免有损王妃雅名。” 凤无忧眉头轻蹙,一眼便看穿这群冠冕堂皇之徒的意图。 她怒火中烧,原打算一口回绝。 转念一想,这群人绝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不若,照单全收。 让那些个恨不得贴到君墨染身上的名媛贵女一并入住摄政王府,让她们亲眼目睹君墨染是如何对她一人死心塌地! “诸位既这么关心爷的声誉,那就依诸位所言,替摄政王纳上几位侧妃,如何?” “王妃贤惠,实乃摄政王的福气。”众臣异口同声地附和着。 君墨染眸中闪过一丝受伤,即便面上还涂着厚厚的一层胭脂,但他此刻的模样,却让众人心中发怵,忌惮不已。 他稍显平静地看向凤无忧,双唇翕动,“你再说一遍。” 凤无忧骑虎难下,她一眼便瞅出了君墨染情绪不对,但她又不愿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只得压低了声,在他耳边轻语着,“吃亏的人明明是爷,你生的哪门子气?” “凤无忧,你没有良心。” 君墨染冷漠地拂去了她紧挽着他的手,转身拂袖离去。 凤无忧正打算向他解释清楚,却被傅夜沉中途拦下。 “现在去找他,不明摆着讨打?” 出了大殿,傅夜沉一手摇着折扇,一边将凤无忧的去路堵上。 凤无忧记不得君墨染往常发怒时的模样,遂随口询问着傅夜沉,“摄政王发怒时,可会乱打人?” “岂止是乱打人?扒去你一层皮都有可能。” 傅夜沉从摄政王府中家丁口中得知,凤无忧将君墨染忘得一干二净。 故而,他便想着放手一搏,为自己埋藏在心中久久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做最后的努力。 凤无忧紧咬着下唇,尤为内疚地道:“虽然,爷曾将他忘得干干净净。可毋庸置疑的是,他在爷心中,始终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位置。之所以答应为他纳侧妃,纯粹是打算一鼓作气将那些个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一并吓跑。” 傅夜沉似笑非笑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凤无忧此话一出,他便知,即便她忘了君墨染多少次,她心里,还是只装得下君墨染一个人。 任他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傅夜沉,你说爷现在去找他道歉,他会不会抽爷?” “会。” 傅夜沉心中苦闷,再加上百里河泽已离开京都,孤寂感油然而生。 凤无忧急了眼,连声问道:“爷该怎么做,他才能消气?” “去醉柳轩喝上一杯。我自会传授你御夫之术。” 傅夜沉笑意炎炎地说着,可在他内心深处,依旧沉浸在百里河泽不告而别的忧伤之中,无法自拔。 他并非有意欺骗凤无忧,他只是希望,凤无忧能陪他一小会儿。 仅此而已。 545 活不到及冠之年 醉柳轩,二楼雅座 凤无忧双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瞅着杯不离手的傅夜沉,频频叹息:“烈酒穿肠,情未央,意难忘,多情总被无情恼。” 傅夜沉似笑非笑丹凤眼中藏着一丝醉意,抬手回眸间,似滚滚红尘中的妖,媚而不俗。 他声色寂寂,透着寥落,“六年付出,不值一文。阿泽,他本就是人中龙凤,理应拥有锦绣前程。只可惜,他的往后余生,再与我无关。” 傅夜沉所说,凤无忧并不能感同身受。 于她而言,百里河泽无异于嗜血的恶魔。 因为他的存在,她曾几度深陷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百里河泽不值得你真心相待。” 凤无忧声色淡淡,转眼将视线移至烟笼戏台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玉卿尘。 不知为何,她突然生出一种预感,总感觉戏台上仙姿佚貌的女人,会是她和君墨染之间最大的隔阂。 凤无忧尤为细致地打量着玉卿尘,随口询问着傅夜沉,“戏台上那位姑娘,是何来历?” 傅夜沉眯了眯眸,许久才将视线定格在醉柳轩大堂上,正在轻歌曼舞的玉卿尘身上。 他倏然放下手中酒杯,略作停顿,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玉卿尘的出处。 “不日前,云秦来的牙婆将她卖给了醉柳轩。原名不详,艺名玉卿尘。” “云秦?听其口音,倒像是南羌人士。”凤无忧浅笑,额前自然而然地垂下几缕发丝,迎风而曳,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 “玉卿尘不是阿泽的人,阿泽曾派人调查过她,不过至今无果。她究竟是何方势力委派而来,还有待考究。” 凤无忧收回视线,浅斟低酌,“玉卿尘,果真有倾城之姿。” “在我眼中,不过是蒲柳之姿。” 傅夜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自信满满地道:“论姿色,她远比不上你我。” 凤无忧吃吃一笑,“论姿容,确实无人及得上你千娇百媚。” “可惜,美好的事物不长久。我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 “何出此言?” 凤无忧看向满脸愁容的傅夜沉,关切地问道。 傅夜沉缓声说道:“阿泽曾给我算过一卦。三年前,他就将我的往后余生,算得明明白白。” “他真的会算卦?”凤无忧半信半疑。 她原以为,百里河泽并无真才实学,充其量只是个投机取巧的江湖骗子。 “他会。南羌术士多如牛毛,阿泽身边,自然有不少能人异士。” “哦?” 凤无忧兴味盎然地看着他,静待下文。 傅夜沉豪饮了数杯酒,这才放下碧玉樽,娓娓道来:“阿泽说我的卦象处处透露着凶险,六亲难靠,祖荫浅薄,恐活不过及冠之年。” “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凡事都没有绝对。” “多活一日,亦或是少活一日,对我来说,毫无差别。裕亲王身死,灭门深仇已报,死亦何惧?” 傅夜沉低垂着眼眸,他忽然忆起百里河泽对裕亲王的包庇,心似针扎,痛得他喘不过气。 “怎会毫无差别?” 凤无忧摇了摇头,柔声劝慰着他,“你总说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可事实上,尚还有很多人,等着你为他们无辜殒命的至亲讨回公道。仵作的眼,是万千冤死之人最后的光明。” 闻言,傅夜沉哑然低笑,“今日的你,怎么这般温柔?” 他深深地看着仅一臂之隔的凤无忧。 忽然间,他察觉到她冰封已久的心好似被打开了一道缺口,眼角眉梢处偶有的温柔,是那样迷人。 想来,是君墨染的真情,柔化了她。 而君墨染也因为凤无忧的存在,染上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更合理地说,他们二人是在互相救赎。 沉吟片刻之后,傅夜沉回眸,对上凤无忧那双明亮的桃花眼,轻声道:“无需为我担忧。我还等着来年花灯节时,与你一道在护城河畔放盏天灯。” “好说。” 凤无忧心不在焉地应着,她见傅夜沉情绪稍有缓和,这才开口问道:“你说,摄政王何时才能消气?” “你当真将摄政王忘得一干二净?” 凤无忧面上尽显无奈之色,摊了摊手,“千真万确。” 傅夜沉叹了口气,只觉世事无常。 他本应该无所不用其极地挑拨君墨染、凤无忧二人的关系。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盼着他们二人得以修成正果。 片刻之后,他倏然抬眸,郑重其事地说道:“人人皆称,东临摄政王嗜血如命,似无间地狱走出的魔。但他对你,却是极好。眼见不一定为实,情这东西,务必要走心。” “话虽如此,可他发起怒来,真真吓人。” 凤无忧长吁短叹,她只要想起君墨染怒发冲冠的模样,就吓得双腿发颤。 “你如果见过摄政王为了你,在云秦天山之巅大开杀戮的模样,势必会为之动容。而今,他又为你搁下血海深仇,为你金盆洗手,这等情深,着实令人折服。” “你是说,摄政王是为了爷,才放弃乘胜追击一举剿灭云闽行、云非白父子?” 凤无忧遽然起身,妙目圆睁,因傅夜沉一席话,似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傅夜沉微微颔首,煞有其事地说道:“是。所以,你完全无需畏惧,他根本不舍得伤害你。” “多谢。” 凤无忧道了声谢,便行色匆匆地出了醉柳轩。 546 玉卿尘大献殷勤 君墨染见凤无忧没心没肺地替他张罗着纳妃之事,气得火冒三丈。 他忿忿然摔袖而去,将她一人扔在了金銮殿上。 然,刚行至神武门,君墨染心中就生出了一丝歉意。 他还记得,上一回凤无忧误会他和即墨止鸢有染,醋意大发躲在被衾中嚎啕大哭的模样。 那时,他明明答应过她,从今往后,再不同她置气。 可他到底是失了控,竟毫不顾忌她十分在意的面子,让她那样难堪地孤身一人留在了大殿之上。 “司命,去金銮殿看看。” 君墨染身形微顿,沉声吩咐着紧跟在他身后的司命。 “是。” “回来。不必理她,任她自生自灭。” 君墨染一想起凤无忧在金銮殿上所言,气不打一处来,紧接着又撂下一句狠话。 司命深知君墨染放心不下凤无忧,特特安抚着君墨染尤为焦躁的情绪,“群儒盛宴过后,东临局势趋于稳定,再加之无情贴身保护,王妃绝不会遭遇不测。想来,再过上半个时辰,王妃玩累了,便会打道回府。” 闻言,君墨染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他仍绷着一张黢黑的脸,冷声道:“凤无忧回府后,让她直接来书房向本王认错。” “是。” 司命毕恭毕敬地答着,心下却不是这般作想。 要知道,君墨染不论多生气,都不可能狠下心肠罚她。 在司命看来,君墨染顶多跟自己呕一会儿气,等气消了,便会和颜悦色地哄回凤无忧。 出乎意料的是,整整六个时辰,从明空万里晴方好,等至月明星疏乌鹊稀,凤无忧依旧杳无踪迹。 君墨染再也坐不住。 他风急火燎地出了书房,紧急调了数千精兵,全城搜寻凤无忧。 半个时辰之后,君墨染撞见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找寻着凤无忧的无情,彻底慌了神。 他翻身下马,急声问道:“不是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人呢!” 无情眼皮狂跳,磕磕巴巴地道:“今日正午时分,王妃同傅仵作二人于醉柳轩中小酌清酒。属下只是上了一趟茅房,王妃便不见踪影。据傅仵作所说,王妃赶着回府同您袒露心迹。可不知为何,王妃至今仍不知所踪。” 闻言,君墨染追悔莫及。 他本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却因着芝麻大点儿的事,撇下了她,真是罪该万死。 “封城。今夜务必要找到她。” 君墨染面色冷肃,他纵身上马,直奔醉柳轩。 彼时,醉柳轩中丝竹管乐声不绝于耳。 玉卿尘一曲唱罢,刚要下台,却见一身玄色衣袍,俊美无俦的君墨染朝她阔步而来。 仅一眼,她便再也移不开眼。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东临摄政王? 玉卿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君墨染,情愫暗生。 她见君墨染越靠越近,特特福了福身子,轻声细语道:“玉卿尘给摄政王请安。” 吴侬软语,最是惹人怜。 然,君墨染竟置若罔闻地从她身侧擦肩而过,凌空而跃,稳稳地站定在酩酊大醉的傅夜沉跟前。 他一手紧扼着傅夜沉的脖颈,声色冰冷似霜,“她在何处?” “她?她在我内心深处。” 傅夜沉神情恍惚,但他眸中的哀伤,却是那样真切。 “本王最后问你一遍,她在何处?” 傅夜沉揉了揉突突作痛的脑壳儿,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照理说,她出了醉柳轩之后,应当直奔摄政王府寻你表露心迹才是。” 玉卿尘远远地瞅着神色焦灼的君墨染,特特上前,轻声细语道:“摄政王可是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儿?就是不知,卿尘能否帮得上忙。” 君墨染再次无视了她。 他倏然松开紧扼住傅夜沉的手,扬长而去。 玉卿尘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低声嗫嚅着,“他竟接连无视了我两次!” 面色驼红,醉意熏然的傅夜沉闻言,吃吃笑道:“趁早死了这条心。摄政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移情别恋。” “被这样的男人爱着,可真是幸福。” 玉卿尘低叹着,转身坐在傅夜沉对面,陪着他一醉方休。 傅夜沉兴致缺缺地看向玉卿尘,粗鲁地将她扫至一边,“谁允许你喝她喝过的杯子?” “抱歉。” 玉卿尘两道罥烟眉微微蹙起,她倒是没料到,凤无忧竟有这般能耐,先是将君墨染迷得神魂颠倒,再是将傅夜沉伤得醉生梦死。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玉卿尘起身,小心翼翼地放下凤无忧曾用过的杯子,苦口婆心地劝慰着傅夜沉。 现在的她,尚还不明白情为何物。 等她终于明白情爱之事时,她才知,放下一个人有多难。 547 坐享齐人之福? 子时将至,君墨染跑遍东临京都的角角落落,仍旧一无所获。 正当他心急如焚,欲掘地三尺之时,竟在神算医馆门口,寻到了双手紧抱着梁柱,昏昏欲睡的凤无忧。 他阔步行至她跟前,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 所有情绪,于须臾间散尽。 徒留满眼的心疼。 “笨蛋,你怎么会在这?” 凤无忧睡眼惺忪,她在君墨染怀中打了个哈欠,轻声呓语道:“爷原想在门口蹲点,等你回府,第一时间向你道歉。不成想,得了数个时辰,依旧没等到你,不小心睡着了。” “你在医馆门口等本王?” 凤无忧眨了眨眼,倏然回眸,这才发觉自己跑错了地儿。 她吐了吐舌头,讪讪而笑,“一时心急,竟忘了爷已成过婚,应当在摄政王府等你才对。” 君墨染哭笑不得,他原以为凤无忧再一次在他的眼皮底下人间蒸发。 不成想,这小东西竟稀里糊涂地跑到神算医馆门口,蹲了大半日。 他紧攥着她冰凉的小手,心疼不已,“往后,可别再做这种傻事。天寒地冻的,何苦在风中熬着?” “摄政王,你能不能别生爷的气?爷似乎是顽劣了点,但是你撇下爷头也不回地走掉,爷觉得很委屈。” “抱歉。是本王不好。” 君墨染哪里还敢生气,半日前他亲口撂下的狠话,已然忘得干干净净。 “现在知道认错了,早干什么去了?” 凤无忧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往他胸膛上扑去。 君墨染顺势将她抱上在他身后恭迎已久的玉辇,终是将心中困惑一并道出,“为何要给本王纳妾?” “爷只是想让那些觊觎你的女人,亲眼目睹你对爷的款款深情,好让她们彻底死心。” 闻言,君墨染面色稍有缓和。 不过,他依旧笃定地说道:“不可以。但凡有陌生女子在王府中进进出出,本王会觉得十分膈应。” 凤无忧半信半疑,“此话当真?爷怎么觉得,你似乎总是欲求不满。难道,你就不想坐享齐人之福?” 君墨染却道:“你当本王是什么人?本王又不是色鬼。本王只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时时刻刻地想要独占着你,才会时时刻刻被你的一颦一笑所引诱。” 凤无忧吃吃笑着,“您老人家明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色鬼。” 遽然间,她注意到君墨染身上的披风早已染上了一层寒霜,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内疚。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轿帘,凑至君墨染耳边,小声地致着歉,“摄政王,爷错了。爷不该趁你酣睡时将你的脸涂得花花绿绿,害得你在文武朝臣面前丢尽了颜面。” 啪—— 君墨染不轻不重地揍了一下她的翘臀,“真是胆大包天。你可知,自小到大,从未有人敢这么戏弄本王?” “爷只是想将你画成丑八怪,坏了你的桃花缘。” 凤无忧如是说道。 事实上,她也想不明白,她怎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也许是因为她忘记了君墨染的一往情深,极度缺乏安全感,才会这般胡闹,想要得到他更多的关心。 不过,这番话她并未对君墨染说道。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总是在他面前示弱。 出乎意料的是,君墨染却能完全理解她的行为。 得知了凤无忧心中所想之后,他二话不说,一手按在她后脑处,忘情地吻着她。 让他微感诧异的是,凤无忧将他忘得干干净净之后,连吻技都差了不少。 单凭这一点,他便知,她的唇,仅他一人碰过。 如是一想,君墨染心中更是欢喜。 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凤无忧就因为忘了如何换气,而憋得双颊通红。 君墨染稍稍松开了她,沉声言之,“往后两个月,不得上朝,不得乱跑,更不能离柳燳过近。” 凤无忧不明白君墨染为何那么不喜欢柳燳,不过,鉴于她屡屡犯错的前提下,还是爽快地一口应下。 谁知,君墨染得寸进尺,再度撂下狠话,“下次再敢提纳妾一事,别怪本王不懂怜香惜玉。” 话落,他竟开始乐此不疲地她身上留下斑驳印记。 “摄政王,你别嘬脸。爷还要见人的。” “嗯。” “也不能觊觎爷的脖子,这也要见人的。” 君墨染失笑,“你是在暗示本王,挑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下口?” 凤无忧只觉得自己越描越黑,无力地辩驳着,“才不是...” 正当此时,玉辇外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凤无忧为转移君墨染的注意力,忙不迭地掀开轿帘,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子时将至,不知是何人在长街上高谈阔论?” 君墨染双臂紧箍着凤无忧纤细的腰,自然而然地将头靠在她肩膀之上。 他瞅着迎面疾驰而来的马车,缓声道:“来者是敖澈和即墨止鸢。他们身后那几辆马车,应当就是即墨止鸢的嫁妆。” “怪不得。” 凤无忧扫了眼即墨止鸢少得可怜的嫁妆,瞬间会意。 他们之所以在夜阑人静之时,连夜出城奔赴北璃,无非是不想让东临百姓看笑话。 要知道,赫连太后尚未故去之前,即墨止鸢这个长公主,堪称是全东临最尊贵的女人。 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婚典,必将轰动五洲四海。 不成想,即墨止鸢的人生,竟面临着高开低走的窘迫困境。 凤无忧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不经意间,竟同坐在车头的清秀男子对视了一眼。 她尤为好奇地看向那位清秀男子,由衷地夸了一句,“这位车夫长得还挺清秀,娇媚之态,竟不输柳燳。” 君墨染十分地不服气,他强行掰过凤无忧的脸,语气颇硬,“凤无忧,你别以为失忆了,就能明目张胆地当着本王的面,垂涎别的男人。” 彼时,端坐在车头,戴着人皮面具,以一身男装示人的北堂璃音紧张到了极点。 她无意间同凤无忧对视了一眼,旋即心虚地收回了眼神,作出一副心外无物的模样,驭着马车,疾驰而去。 等她安然无恙地出了东临京都,七上八下的心,才渐趋平静。 548 摄政王怂了! 玉辇中,凤无忧双手环胸,神情戒备地盯着眼放狼光的君墨染,“摄政王,玉辇狭小,切莫乱动。” “嗯。本王特命人加固过,不会塌。” 凤无忧咬牙切齿道:“摄政王,您还真是事无巨细。” 君墨染勾唇浅笑,声线魔魅且极具磁性,“应该的。” 凤无忧:“……” 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死死地桎梏在窄小的玉辇之中,全然无法动弹。 “摄政王,爷怀了你的崽崽。你应该不会乱来吧?” “放心,本王绝不会伤到他。” 君墨染轻捧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痴迷地吻着她。 从头发丝儿到殷红檀口,乐此不疲。 凤无忧怔怔地盯着玉辇顶帐上天青色缎面流苏,喉头微动。 不知何故,她突然感到口干舌燥,浑身的力气亦于须臾间被抽空。 “摄政王,你快起开...” “你确定?” 凤无忧点了点头,神神叨叨地道:“爷可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嘴!倒像是火力全开的风火轮,剐得爷浑身痛。” “风火轮是为何物?” 君墨染见她面色绯红,呼吸愈发急促,稍有收敛,默不作声地替她整理好衣襟。 良久,凤无忧终于缓缓回过神。 她见君墨染戛然而止,却觉心中空落落,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她胸口处乱撞,惹得她心慌意乱。 “摄政王,您老人家是累了么?” 凤无忧轻拽着君墨染的胳膊,仍在期待着他缓过一口气后得以继续之前的互动。 可问题是,君墨染神色淡漠,好似根本没听明白凤无忧的暗示。 他笔挺地端坐在她身侧,屏息凝神,尽可能地压制住丹田处不断往上蹿的燥火。 凤无忧耐着性子,眼巴巴地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未等到下文。 她双手托腮,长叹了一口气,道:“摄政王,你怎么吻着吻着就不继续了?爷正等着呢,挺急的。” 玉辇外,轿夫们听闻凤无忧的“虎狼之词”,狂抽着嘴角,面色爆红。 玉辇中,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是盈溢而出的宠溺。 他斜勾着唇角,心情大好。 凤无忧瞅着他满脸春风的得意模样,轻轻地推搡着他,“温香暖玉在怀,您老人家就不能给点儿反应?” 他垂眸看向神色恹恹地靠在他怀中的凤无忧,缓声言之,“再继续,恐伤及狗蛋。” “可是,爷现在浑身难受,似有成百上千的蝼蚁不遗余力地啃噬着爷的身体。” 凤无忧无奈至极,她总感觉君墨染在用他独有的方式,“惩罚”她。 “抱歉。本王以为,你对本王的触碰无动于衷,不小心放肆了些。” 君墨染如是说着,面上却尽是得意之色。 凤无忧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君墨染方才的出格之举,纯粹是在逗她玩儿。 她眸中火光四溢,特特扬高了尾音,“摄政王,您老人家是不是对爷心存不满,蓄意折腾爷?” “不算笨。” 君墨染浅笑道:“你以为,将本王忘得一干二净就能为所欲为?先是自作主张欲为本王纳妾,再是当着本王的面,垂涎其他男子。本王若是不给你一个教训,你怕不是要上房揭瓦?” “你!” 凤无忧鼓着腮帮子,被他气得不清。 她乍然起身,双膝死死地顶在他腿上,尤为蛮横地扒拉着他身上的玄色锦袍。 “乖,安分一点。” 君墨染眼带笑意,目无斜视地瞅着她生气时的可爱模样,心中一动,便由着她肆意妄为。 凤无忧忿忿言之,“爷等了你一晚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居然还有心思捉弄爷?” 三两下功夫,凤无忧便将他扒得袒裼不挂。 君墨染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他微微坐直了身子,薄唇轻启,“听话。过段时间,本王再好好补偿你。” 凤无忧一阵捯饬,将从他身上扒拉下来的衣物紧揣怀中,闷哼出声,“谁要你的‘补偿’?今夜,你就乖乖地在玉辇中呆着吧!” 她话音一落,玉辇亦恰巧停至王府门口。 凤无忧狡黠一笑,闪身利落地跳下玉辇,头也不回地入了摄政王府,嘴里还哼着闻所未闻的小曲儿。 “凤,无,忧!” 君墨染端坐在玉辇之中,胸腔处爆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 他怎么也没料到,凤无忧竟将他扔在玉辇之中,还堂而皇之地顺走了他的周身衣物。 玉辇外,轿夫听闻君墨染雷霆震怒,面面相觑。 斟酌再三,为首的轿夫终是大着胆子,将脑袋探入轿帘之中,“摄政王有何吩咐?” 君墨染心生窘迫,他原想稍稍挡一下袒裼不挂的身体,尝试了一番,才觉怎么挡都挡不住。 一时间,他恼羞成怒,冷睨了眼轿帘外突然冒出的脑袋,怒喝道:“滚。” “摄政王息怒!小的什么都没看到。” 为首的轿夫尚未看清玉辇中的光景,就被君墨染的强大威压震慑地落荒而逃。 “回来。” 君墨染原打算让这群轿夫给他找一身干净的衣物,不成想,这群轿夫脚力极快,眨眼功夫便溜得无影无踪。 549 提心吊胆的夜 卯时一刻。 眼看,东方亮起了鱼肚白,君墨染再也坐不住。 再过半个时辰,王府中的洒扫婢女势必会出府清扫玉辇。 到时候... 君墨染如此一想,顿觉浑身汗毛直立。他不动声色地挑起轿帘一角,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府门口神情高度戒备的守门侍卫。 他心下腹诽着,再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还不如趁天未亮,一掌劈晕守门侍卫,悄无声息地溜入摄政王府。 如是一想,他大掌一挥,利落地拽下天青色缎面轿帘,往腰间一遮,旋即以移形换影之步,瞬移至王府门口。 蹲守在王府门口的侍卫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尚未看清,便被君墨染劈晕了过去。 而掩藏在王府周遭的暗影十八骑,正瞪大了双眸,目瞪口呆地看着君墨染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动作。 与此同时,君墨染亦察觉到角落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该死!” 君墨染低咒了一声,这才忆起,王府周遭,还潜藏着一大批暗影卫。 然,此刻的他,已陷入进退维谷的地步。 思量再三,他只得硬着头皮,轻手轻脚地推开王府大门。 吱呀—— 他前脚刚跨入王府大门,正端坐在王府前院中谈笑风生的宾客纷纷回眸。 众人紧盯着君墨染修长性感的腿,议论声甚嚣尘上。 “大早上的,谁的腿啊?这般撩人!” “难不成,是王府侍卫?” ……… 正在同霍起猜拳赌酒的凤无忧听闻众人的议论声,缓缓抬眸,往门口处扫了一眼。 “怪哉!这是谁的腿?怎么这么眼熟。” 凤无忧喃喃自语道,待她反应过来之际,为时已晚。 彼时,君墨染的大半个身子,已展现在众人眼前。 霍起等人忍不住心中震惊,口中酒水喷洒一地。 即墨子宸更是不由自主地蹿上前,近距离地观摩着窘迫至极的君墨染。 “阿染,你这一整夜去哪了?” 即墨子宸讪讪而笑,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艳羡,“阿染长得真好。纵观东临,仅你一人有这个自信,勇于打破世俗的偏见,抛却所有遮挡,勇敢地做自己。” “滚。” 君墨染恼羞成怒,他怒目扫过院中把酒言欢的众人,最后将眸光落定在缩着脖子,躲在霍起身后装聋作哑的凤无忧身上。 原打算出言打趣君墨染之流,只觉如芒在背,后颈凉飕飕的,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义薄云天的霍起,亦顶不住君墨染刀锋般寡情的目光,率先起身,借故离去。 紧接着,众人四散奔逃,独留凤无忧一人,局促不安地端坐在宴席之中。 “过来。” 君墨染声色骤冷,定定地瞅着低眉顺眼的凤无忧。 躲在石柱后的即墨子宸担忧君墨染大发雷霆,怯生生道:“阿染,无忧她胆小,你别吓她。” “即墨子宸,即刻从本王面前消失。” 君墨染腾出一只孔武有力的胳膊,往门口的方向一指,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 即墨子宸连连颔首,讪讪而笑,“阿染,那个...你遮羞布掉了。” 他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无比。 君墨染垂眸扫了一眼,脸色已黑如墨汁。 轰—— 他一掌砸下,即墨子宸脚边即刻多出了数个凹坑。 “阿染,你好狠的心。” 即墨子宸后怕不已,正欲控诉君墨染的暴行,无意间对上他黢冷的眼神,瞬间噤了声,抱头鼠窜,眨眼功夫便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凤无忧连连推搡着酩酊大醉的傅夜沉,“快醒醒,再不走,你怕是走不了了。” “今宵有酒今宵醉,我只愿日日夜夜长醉不复醒。” 傅夜沉伸了个懒腰,柔弱无骨的身子自然而然地往凤无忧身上靠去。 君墨染深吸了一口气,径自行至凤无忧跟前,他一手提着傅夜沉的后领,“咻”地一声,不留情面地将他抛出了王府院墙。 “摄政王,你听我解释。” 凤无忧见状,紧张至极。 她连连扑向君墨染怀中,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身,小心翼翼地说道:“抱歉。” “放手。” 凤无忧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松手,“摄政王,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出屋,您老人家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你仗着本王对你的宠爱,三番两次地玩弄着本王的真心,良心真的不会痛?” 君墨染强硬地掰开了她紧箍在他腰身上的双手,转身阔步离去。 凤无忧快步追上,整个人几近贴在君墨染后背上。 她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解释道:“爷原本只是打算跟你开个玩笑。不成想,霍起等人早就恭候在王府中,并请来了戏班子,说是为爷死里逃生一事,庆祝一番。爷思忖着,等将他们送走之后,再去给你送一身干净的衣裳。不成想,你竟自个儿...” 550 受伤 “凤无忧,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君墨染正在气头上,无论凤无忧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 他气愤地甩开了凤无忧试图同他十指相扣的手,面容冷肃,“你还想做什么?” “摄政王,能不能别丢下我?” “身怀六甲,还敢和人饮酒作乐?凤无忧,你干脆气死本王得了。” 君墨染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上的酒气,再不愿听她解释,径自入了墨染阁。 凤无忧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却还是吃了个闭门羹。 她蹲坐在墨染阁外,眼巴巴地瞅着一片黢黑的窗慵,小声嗫嚅道:“爷并未同他们一道饮酒作乐。昨日在醉柳轩中,喝的是茶。方才,同霍起划拳,喝的全是安胎药。” 内室中,君墨染以手扶额,头疼不已。 原本只是一件芝麻大点儿的小事,若不是傅夜沉、霍起等人一直黏着凤无忧,他也不会醋意大发,勃然大怒。 再说,凤无忧确实未曾料到霍起等人会在府中恭候多时,这事儿确实怪不得她。 他只是有些郁闷,凤无忧竟为了旁人,将他抛之脑后,不管不问。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君墨染心中火气稍稍消散了些。 他听闻凤无忧一直在墨染阁外不遗余力地解释着,再也坐不住。 他倏然起身,正打算推门而出。 不成想,足足有两人高的红漆木门,竟朝着蹲坐在门口处一脸茫然的凤无忧砸去。 “小心!” 君墨染眼疾手快,稳稳地扶住木门,凤无忧却差点儿被突然掉落的牌匾砸到。 她惊乍起身,怔怔地看着稀碎的匾额,一言不发。 “没事吧?” 君墨染心有余悸,焦声询问着凤无忧。 他下意识地想走上前抱抱她,可她却缓缓地向后退去。 凤无忧有些受伤地看向他,一字一顿,“你为什么就是不听爷的解释?爷当真不知府上会来这么多人,从未想过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也没有胡作非为饮酒作乐。你若是生气,骂我一顿,我完全能理解。但是拿牌匾砸我,未免太过分了些。” “本王怎舍得这么对你?想来,是本王入屋时,踹门的力度过大,使得门扉、匾额齐齐松动。” “还想抵赖?” 凤无忧显然不信君墨染所言,她撇过头,只觉心如刀割,伤心不已。 从她的角度看去,确实像极了君墨染徒手摘下匾额,往她身上砸去。 “先进屋,同本王好好谈谈?” “进了屋,摄政王是打算对爷拳脚相加吗?” 凤无忧摇了摇头,狭长的桃花眼中是显而易见的落寞。 君墨染见凤无忧这么误会他,心里十分不好受。 沉吟片刻之后,他薄唇微微翕动,声色中透着一丝无奈,“在你眼中,本王真的如此不济?” 凤无忧陷入沉默之中,并未答话。 待她将这两日内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事捋顺,这才心平气和地开口道:“突然间将你忘得一干二净,是爷的错。” 君墨染却觉,冷静下来的凤无忧,竟让他感到了一丝心慌。 他连声应着,“这不怪你。” 凤无忧却道:“在你脸上涂涂画画,也是爷的错。爷失去了部分记忆,毫无安全感可言,只能以相对笨拙的法子,驱散那些围绕在你身侧的莺莺燕燕。” “本王能理解你的心情,是本王没有给足你安全感。” 一开始,君墨染确实有些生气。 毕竟,他身处高位多载,从未有人敢这么冒犯过他。 可当他想明白凤无忧所做的一切全是因为缺失安全感之后,心里只余下怜惜。 凤无忧一鼓作气,继而说道:“爷心里从未有过为你纳侧妃这么奇怪的想法。之所以一口应下,只是权宜之计。不过,这事也怪爷处理不当。” 君墨染见凤无忧这般模样,愈发心慌。 他阔步上前,欲将她搂入怀中,却被她轻巧避开。 凤无忧眸光清明,声色淡淡,“爷之所以迟迟不敢回府,纯粹是怕你动手打人。爷身强力壮,倒是很扛揍。只是,万一你错手伤了狗蛋,你我之间,势必会留下永远都无法磨灭的隔阂。故而,爷才会选择同傅夜沉一道,去往醉柳轩,向他探讨所谓的驭夫之术。” 当她将所有事情解释地一清二楚,君墨染才发现,凤无忧和他一样,格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即便,她失去了关于他的所有记忆,但她还是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守护着这一切。 君墨染喉头微动,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同她置气。 他明明知道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却狠下心肠,将她推至一旁。 不经意间,他眼角斜光扫过她手腕处的淤痕,心下更是自责难当。 想来,定是他方才挣脱她的桎梏之时,不小心弄伤的她。 “手还疼吗?”君墨染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本打算看看她手腕处的淤伤,却又被她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 “说白了,都是些芝麻大点儿的小事。也许,是因为我们太在乎彼此,才会弄得如此不愉快。”凤无忧沉声说道。 君墨染鲜少见过凤无忧这般理智,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直觉得,她像个长不大的孩童。 到头来,他才是被她照顾的那一个。 君墨染轻轻握着她的手,想要道歉,却发觉道歉毫无用处。 551 你很迷人 凤无忧将双手藏于身后,先他一步,开口道:“不是你弄伤的,无需自责。” “可否给本王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错的人不是你。” 凤无忧摇了摇头,一板一眼地说道:“之前种种,确实是爷考虑不周。不过,爷当真不是故意的。试问,哪有人愿意让旁人窥却自家夫君的身体?爷自然不情愿让你那般窘迫地暴露于人前。只是,等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无碍。不过是被人看了几眼。再者,他们即便看了,也不敢四处造谣。” 事实上,君墨染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反正,当时在场之人,皆是五大三粗的男人,看了也就看了,又不会少块肉。 “错了就是错了。若不是因为爷,你岂会在众人面前出这么大的丑?”凤无忧垂眸,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绸带,喃喃自语,“说实话,爷真的很在乎你的感受。既怕你嫌弃爷不够懂事,又怕你怪我总是惹是生非,更担忧你会因为这些日积月累的小矛盾,不再喜欢爷。” 君墨染心中暗惊,在他看来,凤无忧向来是自信的。 殊不知,她对他,根本没有多少把握。 正是因为没把握,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小东西,怎么总爱胡思乱想?本王爱你还来不及。” 君墨染将她紧拥入怀,得知她这么在乎自己,心中好似被暖意填满。 “你可知爷为何总是怕你?” 凤无忧倏然抬眸,郑重其事地询问着君墨染。 在此之前,君墨染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怕他的人多了去。 凤无忧却道:“之所以怕,是因为在乎。你可知那些身强体壮的男人为何会惧内?论武力,他们岂会打不过媳妇?他们只是不舍得动手。爷虽打不过你,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之所以总是怕你责备,是因为心里有你。等爷哪天不再怕你,那就证明,爷是真的累了。” 正如此时,她就觉得十分疲累。 君墨染能感受到她极其细微的情绪,却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沉吟良久,他沉声问道:“为何这些话,之前从未听你说过?” “爷不想活得太过明白。众人皆醉,爷也醉。” 凤无忧本想同君墨染分开一段时间,却迟迟开不了口。 也许,是因为他的怀抱太过温暖。 又或许,她根本离不开他。 要知道,遇见君墨染之前,从未有人对她这样体贴,也从未有人能让她魂牵梦萦。 君墨染缓缓垂眸,看着怀中难得安分的凤无忧,总感觉她像极了随时都可能振翅高飞的凤鸟,心慌不已。 一开始,他寄希望于追风能及时出现,替他解答疑惑。 直到他深切地感受到凤无忧的真诚,这才明白,追风的那一套,远及不上将心比心来得实在。 意识到这一点后,君墨染薄唇翕动,缓声言之,“在本王心中,你确实是个半大的孩童,但本王从未想过以威压震慑你。” “爷很小么?你若是不喜欢,就别碰爷。”凤无忧挺了挺胸,气呼呼地抗议着。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 “小东西,你可知本王早已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若是不喜欢,又怎么想着时时刻刻占有你?你很美,一颦一笑都能让本王心醉。” 凤无忧撇了撇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就不能夸爷一句‘波涛汹涌’?” “不能,本王不想骗你。况且,这一点儿也不重要。” 凤无忧:“……” 她只是想得到他的认可。 不成想,他不合时宜的实诚,却让她格外心塞。 “你很迷人。” 君墨染很难理解凤无忧为何会这么在乎这个。 在他看来,她是那么完美。 “你当真没想过找一个波涛汹涌的女人,以解不时之需?” “没有。对本王来说,其他女人根本没有诱惑力。” 君墨染见凤无忧面色稍有好转,缓声道:“让你受尽委屈,是本王的疏忽。一开始,听闻你打算给本王纳妾,本王确实十分生气。不过,本王刚走出金銮殿,就已经开始后悔,后悔不该将你丢下。原想着回头找你,却放不下身段,踟躇再三,终是狠下心肠一走了之。” “人之常情。”凤无忧听闻君墨染原打算回头找她,心中阴霾亦渐渐消散。 “再者,本王并非是因为当众出丑才迁怒于你,纯粹是因为你和傅夜沉、霍起等人太过亲近,醋意大发。” 君墨染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尽数道来,亦觉舒坦了不少。 他垂眸看向凤无忧青紫的手腕,歉疚不已,“手疼不疼?” “吃醋?爷和傅夜沉是姐儿们,和霍起是哥儿们,你吃的是哪门子的醋?” 凤无忧顿觉匪夷所思。 她和他们并未有任何逾越雷池的行为,君墨染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火? 彼时,北堂龙霆恰巧翻过王府院墙。 他有些不放心凤无忧,原打算不动声色地看上一眼,就打道回府。 不成想,他刚跃过院墙,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凤无忧青紫的手! 552 来自便宜爹的爱护 “混小子,你做什么?” 北堂龙霆脸色青紫,声如洪钟,眨眼功夫便从院墙上飞下。 他气势汹汹而来,虎视眈眈地瞪着君墨染,怒吼道:“妞妞的手势怎么回事?” “老头儿,莫要小题大做。” 凤无忧拽着北堂龙霆的衣袖,轻声道。 “你别管。” 北堂龙霆满脑子都是君墨染对凤无忧施暴的画面,眼眶通红,心疼不已。 他一把揪着君墨染的衣领,声色俱厉,“为何这么对妞妞?你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尽管冲着本王来。” 君墨染只觉脑壳突突作痛,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解释。 北堂龙霆见他沉默不语,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墨染啊,虽然你总是乱吃醋,甚至于同本王这个老丈人争风吃醋,但本王对你还是十分满意的。可自妞妞失去部分记忆之后,你看看自己究竟做了多少混账事?” “老头儿,是爷的错,不怪他。”凤无忧小声嘟囔着。 她总觉是自己理亏,可北堂龙霆并不这么作想。 他轻拨开凤无忧的手,一字一顿地同君墨染说道:“你对妞妞大发雷霆的时候,想过她的处境没有?远嫁东临,寄人篱下。论财力,她远不及你财大气粗。论武力,她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她能不怕你?再者,她身怀六甲,势必会变得更加敏感。她若是刁蛮不讲理,你就不能换个委婉一些的方式?” “是本王的错。” “自然是你的错,难不成还是妞妞的错?纵使她有错,你也可以选择告诉本王,让本王来教训她。她是本王的心头肉啊,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打骂她?” 北堂龙霆越说越激动,他甚至想着,将凤无忧带回北璃,远走高飞。 凤无忧愈发尴尬,她连声劝着北堂龙霆,“老头儿,他没有欺负爷。是爷不好,害得他在人前出丑。” “手上的淤痕哪来的?” “没事。不疼的。”凤无忧下意识地将双手藏至身后。 “跟父王回北璃!” 北堂龙霆冷哼着,他可不想再看到凤无忧受到一星半点儿的伤害。 话音一落,他直截了当地攥着凤无忧的胳膊,将她往摄政王府门口的方向拽去。 不成想,他只是稍稍用了些劲儿,凤无忧胳膊上又出现了大片青紫的淤痕。 北堂龙霆见状,连连松开手。 “老头儿,爷没事。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细皮嫩肉’,经不得碰,真不疼。” “这样啊。” 北堂龙霆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了君墨染,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 他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怎么一身酒气?妞妞,你难道不知,身怀六甲期间,不能饮酒?” “许是霍起太过亢奋,不慎将酒水洒到爷身上。” “既是如此,那快些回屋歇着罢。” 北堂龙霆原想趁凤无忧不在,为自己的莽撞向君墨染致歉。 毕竟,自家闺女喜欢,他绝不能让凤无忧感到为难。 凤无忧看向君墨染,低声轻语,“爷打算回医馆小住几日,可以么?” “你不去陪陪青鸾?” “也好。” 凤无忧听出了君墨染的挽留之意,微微颔首,转身往偏院走去。 君墨染瞅着凤无忧的袅娜倩影,突然觉得十分安心。 一开始,他确实心有不甘。 不甘心被她遗忘在过去的犄角旮旯。 而今,他心中满是庆幸。 恰恰是因为凤无忧的突然失忆,他才知晓自己在她心中,也一样重要。 君墨染原打算紧随其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北堂龙霆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慢着。” 闻声,君墨染脚步微顿。 他倒是没有因为北堂龙霆劈头盖脸的一阵痛骂心生怨怒。 恰恰相反,他反而觉得,北堂龙霆这么护着凤无忧,挺好。 “墨染,这两日的事,本王听说了。无忧的许多做法,确实欠妥。”北堂龙霆沉声道。 “她很好。” 君墨染淡淡回之。 北堂龙霆见四下无人,轻声道:“玉卿尘怎么回事?你莫怪本王管得太多。倘若,你做不到一心一意,就别耽误妞妞。” 君墨染一脸茫然,“玉卿尘是谁?” “你当真不知?本王收到情报,说是你同醉柳轩花魁娘子暧昧不清。” “不知。” 君墨染笃定言之。 昨儿个,他确实去过醉柳轩。 不过,他完全未注意到醉柳轩中的莺莺燕燕。 北堂龙霆见君墨染并未显出半分心虚之意,只道是线人道听途说,再未深究此事,只不咸不淡地提了一句,“玉卿尘的来历,不简单。” “杀了便是。” 君墨染不以为意地道:“不重要的人,何须放在心上?” 北堂龙霆狂抽着嘴角,他可不是草菅人命之徒。 眼下,尚还不知玉卿尘是敌是友,若草率杀之,确实有违道义。 思及此,他连连摆了摆手,“罢了。你切莫插手此事,本王自会妥善处理。” 君墨染心不在焉地应着,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挽回凤无忧,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考虑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553 你吃什么长大的? 摄政王府,偏院 凤无忧刚推开虚掩着的门扉,恰巧撞见追风、青鸾二人正在榻上酣战正欢。 追风反应极快,他尤为敏捷地翻身下榻,反手扯过薄衾,替青鸾盖上。 凤无忧忙不迭地捂着双眼,退出了门外,“爷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青鸾面色绯红,连声道:“小姐,你可以陪陪青鸾么?” “改日,改日爷一定陪你...” 凤无忧尴尬地看向追风,“抱歉。爷这就走。” 追风瞅着灰蒙蒙的天色,心下腹诽着,凤无忧一定是同君墨染闹别扭,才会在此时此刻破门而入。 沉吟片刻之后,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王妃莫急着走。属下先去看看王有何吩咐。” “也好。” 凤无忧微微颔首,待追风轻轻关上门扉,她转眼便上了青鸾的榻,轻搂着青鸾,一言不发。 “小姐,你怎么了?” “爷只是有些郁闷,摄政王明明待爷极好,可不知为何,我们总是有吵不完的架。爷觉得累得慌。” 青鸾瞬间会意,她柔声劝慰着凤无忧,“青鸾觉得,姑爷待你真真是顶好的。你们之间哪里算得上吵架?从来不会挑对方的刺儿,从来都舍不得伤到对方。你们明明深爱着对方,只是表达的方式略有不同,仅此而已。” “是么?” 许是当局者迷,很多凤无忧未注意到的细节,青鸾却看得真真切切。 青鸾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姑爷因为你的缘故,变得愈发温柔。你也因姑爷的深情,慢慢敞开心扉。你们两人,明明就是在互相救赎,互相依靠。在青鸾眼中,你们分明就是神仙眷侣。” 经青鸾这么一说,凤无忧亦觉得,她和君墨染之间,根本不存在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们只需要稍微改变一下沟通方式,一切便会变得水到渠成。 凤无忧豁然开朗,她正欲掀开被衾翻身下榻,找君墨染说清楚,才觉青鸾身上,并无蔽体之衣。 青鸾:“……” 她忙不迭地扯过薄衾,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小姐,你能不能别直勾勾地盯着青鸾看?” “青鸾,你吃什么长大的?爷羡慕死了。” 凤无忧收回眼神,垂眸看着自己并不是那么明显的曲线,郁猝万分。 青鸾失笑,“小姐,这有这么重要么?” “自然重要。摄政王他愣是不肯夸爷一句‘波涛汹涌’。” 青鸾听得一阵面红耳赤,她压低了声,安慰着凤无忧,“小姐,你中毒多年,身体自然会受到影响。过段时间,定会更好。”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凤无忧叹了口气,轻声嗫嚅道:“追风真是有福气。爷若是男人,也喜欢你这样的。” “青鸾并不这么想。青鸾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追风。” “傻丫头,根本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只要是两情相悦,何必在乎其他?” 青鸾红了眼眶,闷声言之,“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副身体,脏得要命。我不想委屈他。” “爷能明白你的心情,如果是爷,也一定会很难过。可是,事已至此,你务必为了爱你的人,勇敢地走出阴霾。与其让往后余生都笼罩在阴影之中,不若试着放下过去。” 凤无忧如是说着,转而将神算医馆的账房钥匙郑重其事地转交给了青鸾,“爷的一份心意,务必收下。就当做是你与追风的新婚贺礼。” “这怎么行?” 青鸾泪眼汪汪,她一直知道,凤无忧待她极好。 却从未料到,凤无忧竟舍得将自己亲手创办的神算医馆赠予她。 凤无忧瞅着梨花带雨的青鸾,郑重其事地道:“爷希望你能收获幸福。你可知,得一人心,有多不容易?过去二十多年间,爷直至身死的那一瞬,都未遇上一个愿意真心相待之人。” 闻言,青鸾并未显得十分讶异。 事实上,她早就发觉凤无忧被换了芯。 数月前的花灯节上,她之所以默不作声地放了盏无字天灯,正是为了凤无忧这副身躯的原主。 不过,她更喜欢现在的凤无忧。 更真实,也更有人情味儿。 “小哭包,快些歇息。爷这就去找摄政王,为爷之前的任性,向他负荆请罪。” 凤无忧如是说着,颇为欢快地翻身下榻。 “负荆请罪”并不代表她真的犯了错。 不过,这足以证明,她已经学会了让步。 凤无忧前脚刚跨出偏院,北堂龙霆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天而降。 “老头儿,你干嘛板着张脸?摄政王他打你了?” 凤无忧伸手,轻轻地掐着北堂龙霆黝黑的脸颊。 北堂龙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将藏于袖中的册子交至凤无忧手中,“你且看看,画册上的人,是不是你?” “这是?” 凤无忧不明所以,粗略地翻了几页,眸色愈深。 北堂龙霆特特解释道:“父王没其他意思,就是想跟你提个醒。这本画册绝非原稿,父王既能弄到手,想必,摄政王那里也有一份。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向他解释罢。” “画中人,确实是爷。” 凤无忧颇为头疼地看向这本不堪入目的画册,气愤言之,“定是北堂璃音趁爷昏迷之际画下的。” “可画中之人,明明是百里河泽。” “不会是百里河泽。” 这一点,凤无忧十分确定。 倒不是相信百里河泽的人品,而是因为,百里河泽的洁癖十分严重。 他最膈应的,就是她腹中狗蛋。 故而,他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轻薄她。 北堂龙霆一想到自己养了一十七载的女儿,竟这么伤害他最最珍爱的亲闺女,心中五味杂陈。 他原不想动手伤害北堂璃音。 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只要她存活一日,就会是一个巨大的隐患,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 时至今日,他只得痛下决心,亲手诛杀他曾捧在手心里宠爱着的北堂璃音。 554 负荆请罪 摄政王府,墨染阁 君墨染怔怔地盯着门口处稀碎的匾额,一言不发。 追风瞅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轻声劝慰,“王可是在同王妃置气?依属下之见,王妃只是因为丧失了部分记忆,一时间接受不了多了个夫君的事实。” “谁说本王在同她置气?” 君墨染矢口否认,他执起狼毫笔,在平铺于书案上的素白宣纸上,挥毫泼墨。 追风瞟了眼宣纸上“无忧阁”三个赫然大字,瞬间会意。 他恭声道:“属下这就让命人换一块全新的匾额。” “慢着。” 君墨染缓缓放下手中狼毫笔,压低了声询问着追风,“本王犯了个错,惹得她有些伤心。该怎么做?” “王大可以利用心疾,博取王妃的同情。” “心疾?你认为,无忧她会同情白染、蓝染之辈?” 追风头头是道地分析着,“王妃身怀六甲,想来,对于心智不够成熟的白染,会多一份耐性。王不妨试试,以白染的身份接近王妃。” “难道,本王还比不上君白染?”君墨染不服气地道。 不过,他心里却暗自记下了追风所言。 君墨染话音刚落,一身轻装的凤无忧已径自跨入墨染阁之中。 她扫了眼书案上赫然醒目的“无忧阁”三字,喜出望外,“墨染阁更名为无忧阁?甚好,甚好。” 君墨染微微抬首,黑金色的眼眸于须臾间变得炽热。 他喉头微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凤无忧身上极短的襦裙,声色愈发喑哑,“不冷么?” 追风仅仅只瞥了一眼,吓得赶紧捂着双眼,落荒而逃。 凤无忧倒是不以为意,她微微躬身,指着自己白花花的两条腿,讪讪而笑,“无碍。为方便行事,牺牲一下也是应该的。” “乖,别着凉了。” 君墨染倏然起身,随手解下外袍,体贴地披在她肩上。 他误以为凤无忧口中的“方便行事”,指的是床笫之欢,遂耐着性子道:“本王也很想要你。只是,现在不合适。” “摄政王,你是不是会错意了?” 凤无忧眨了眨眼,她摇了摇臀,轻晃着背后竹篓里的藤条,笑眼弯弯,“爷可不是来求欢的,爷是来负荆请罪的。” 君墨染哑然失笑,他亲手解去她背后的竹篓,紧紧地抱着她。 “摄政王,您老人家手劲儿怎么这么大?爷被你勒得差点喘不过气。” “该负荆请罪的人,是本王。”君墨染轻咬着她薄红的檀口,黑金色的眼眸中溢满温柔,“该道歉的人,也应该是本王。你是天赐的妙人儿,是本王不知珍惜。” 凤无忧抬手,不动声色地隔开了他的唇,面颊绯红,似霞光映月,“摄政王,你这张嘴,怎么跟耗子一般,成日里就知道啃啃啃?爷有那么好吃?” “嗯。” 君墨染不置可否,转而朝着她白皙的脖颈下了口。 “摄政王,还有一件事儿,爷不想瞒着你。” 凤无忧稍稍侧过身子,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将画册递至君墨染跟前,“画册里那个身材婀娜的女人,确实是爷。不过,画册上的事,爷的的确确没有做过。” “嗯。” 君墨染沉声应着,直截了当地将之扔至脚边的炉火之中,“无需解释。” “爷知道,你心里肯定会不舒服。正如爷今儿个见你衣不蔽体地暴露在人前,真真是心如刀绞,郁闷且自责。” “本王的身体被旁人窥伺,你心里也会不舒服,对么?” 他欣喜地捧着凤无忧的脸,狂热地吻着她,从眉梢到眼角,从鼻尖到薄红檀口。 凤无忧点了点头,“自然会不舒服。所以,爷更要同你解释清楚,画册上的人,确实是爷。但爷从未和其他人,有过逾越雷池的行为。” 君墨染微微颔首,“无论何时,本王都会一如既往地相信你。” 他原打算抱着她温存一会儿,只是,身体上的剧烈反应,却不允许他靠她这样近。 少顷,他稍稍松开了她,缓声提议道:“无忧,今后能不能别穿这么短的襦裙?” “为何?难不成,是爷的腿不够迷人?” 君墨染无奈地叹了口气,颇为委屈地解释着,“忍久了,会疼。” “爷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的女子,都是爷这么穿的。你若是去了,岂不是要?” “小东西,又在给本王设套!其他女人跟本王有什么关系?本王只想要时时刻刻占有你。” “时时刻刻?” 凤无忧如此一想,便觉十分可怕,“摄政王,你得控制你自己。” “本王在改。”君墨染认真地说道:“这几日,本王一直在反思己身,才发觉很多不必要的误会,全是因为该死的占有欲在作祟。往后,本王定会控制着脾气,不再乱吃醋,也不会随意干涉你的私事。” “爷其实已经习惯了。” 凤无忧嘴上如此言说,心里却乐开了花。 感受到君墨染满满的诚意,她因为失去部分回忆而骤然缺失的安全感亦尽数找回。 怔忪间,她挣开了他的怀抱,踮着脚尖,好不容易才够着他的唇。 “无忧...” 君墨染眸色微动,其中欲念喷薄欲出。 “摄政王,你且放心。爷既染指了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凤无忧豪气万丈地说着,心跳却在不知不觉间骤然加快。 “好。” 君墨染勾唇浅笑,颊面上若隐若现的梨涡显得格外迷人。 凤无忧咽了咽口水,痴痴地瞅着俊美无俦的他,猛地凑上前,朝着他的薄唇一阵啃咬,“摄政王,爷的吻技如何?” “很差。” 君墨染总觉得自己的唇好似被恶狗啃过一般,不断有刺痛感传来。 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妨碍他纵情享受着凤无忧少有的主动。 凤无忧不服气,正欲辩驳一二,却见君墨染的唇瓣已然被她啃秃了皮儿。 “爷...爷这就去苦练吻技。” 凤无忧磕磕巴巴地说着,旋即略显窘迫地捂着自己绯红的脸颊,遁逃而去。 君墨染瞅着她迎风而动的裙袂,三魂七魄好似被她那两条修长如玉的腿给勾去了般,久久回不过神。 待他回过神时,凤无忧已不知所踪。 “回来!你打算找谁练去?” 他后知后觉,阔步出了内室,四处搜寻着凤无忧的踪迹。 彼时,凤无忧正藏于膳房之中,一边大快朵颐地啃着膳房中的瓜果,一边搂着酣睡正欢的阿黄,念念有词,“吻人真是个技术活儿!才亲了小两口,爷竟饿得前胸贴后背。” “凤无忧,你在做什么?” 君墨染姗姗来迟,他误以为凤无忧正抱着阿黄苦练吻技,醋意大发。 此时此刻,他已经全然将方才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凤无忧瞅着君墨染黢黑的面色,不明所以地询问着他,“不是说好了从今往后不再乱吃飞醋?怎么连阿黄的醋你都要吃。” “你吻它了?” “没有。” “那就好。”君墨染俯下身,他强行夺过她怀中的阿黄,将之随意扔至一旁,“无忧,你且记清了。你的唇,只有本王能碰。” “摄政王,你明明说过,会稍微控制一下你的占有欲。怎么眨眼功夫,就不作数了?” 凤无忧蜷缩至膳房一角,不解地询问着他。 君墨染却道:“你难道没发觉,本王已经收敛了许多?若是往常,阿黄早就被本王拧断了脖颈。” “你...你可真是霸道。” 凤无忧不满地撇了撇嘴,她正欲起身,却被君墨染一个箭步逼至犄角旮旯处。 “哥,屋外风雨大作,甚是可怖。”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轻微的抵触情绪,趁四下无人,特特学着君白染说话的口吻,不遗余力地向她撒着娇。 “三岁?” 凤无忧讶异地看向面前高大伟岸的君墨染,一时不察,竟将他当成了君白染。 君墨染默默汗颜,他万万没料到凤无忧还记得君白染,醋意更盛。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薄唇轻启,“哥,你当真还记得我?” “自然。爷的记性好得很。” 凤无忧轻柔地捋着君墨染散落在额前的头发丝儿,顺势将他揽入了怀中,“三岁莫怕,只是一场雷雨。” 君墨染:“……” 他依偎在凤无忧怀中,胸中怒火暴涨。 想不到,凤无忧对君白染居然这样温柔! 他越想越生气,不经意间,怒气过盛,竟被君红染占据了身体的主控权。 “无忧?孤的小美人儿!” 君红染缓缓睁开如漠上红日的眼眸,邪魅一笑,“今儿个,孤不会再放过你。” “君红染...” 凤无忧睁大了眼,下意识地想要逃脱他的桎梏。 然,君红染动作尤为敏捷,三两下就将她困在怀中。 下一瞬,地转天旋。 她被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完全无法动弹,“君红染,你做什么!” “明知故问。” 君红染斜勾着唇角,当着她的面儿,慢条斯理地解着腰间绸带。 “不。你好歹顾及一下狗蛋...” “你用内力护着他,孤会尽可能地小心些。” 君红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全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君红染,你要是敢胡来,爷再也不会搭理你。” “生气了?” 君红染瞅着鼓着腮帮子一言不发的凤无忧,耐着性子抚平了她紧拧在一起的眉头,缓声道:“想开点儿。孤和墨染,本为一体。终有一日,孤会彻底同他融为一体。” “你...” 凤无忧郁猝万分,她深知,君红染不似君墨染那般好说话。 君红染的意识中,只有掠夺,根本不知何为温柔。 555 偶感风寒 膳房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膳房中,是凤无忧时断时续的低泣声。 她深知自己完全不是君红染的对手,不得已之下,只能以丹田处雄浑的内力护着狗蛋。 半个时辰之后,等君墨染夺回身体的主控权,凤无忧已哭成泪人儿。 他怔怔地瞅着怀中泪眼婆娑的凤无忧,后知后觉,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正处在极其尴尬的处境之中。 “抱歉...” 君墨染喉头微动,声音喑哑至极。 “走开。爷再也不想见到你。” 凤无忧抽抽噎噎地道:“你怎么能这样...” 君墨染亦深感恐慌,他万万没料到,君红染会这般不靠谱。 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他单膝跪在凤无忧跟前,轻声道:“让本王看看,是不是伤着了?” 凤无忧胡乱地擦拭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瘪着嘴,控诉着他方才的暴行,“太可怕了。若是再有下次,爷肯定会被你折腾死。” “本王去给你拿药。” 君墨染面色冷肃,强压下心中燥火,作势欲起身为她拿药。 不成想,凤无忧却拽住了他的胳膊,愣是不让他走,“摄政王,爷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 君墨染见她这般黏着自己,心下尤为诧异。 他原以为凤无忧被君红染这般对待之后,起码要同他冷战小半个月。 不成想,她并不似他预想中的那般生气。 他尚未回过神,凤无忧已然扑入了他的怀中。 “摄政王,你要是敢始乱终弃,你就死定了。”她浑然无力地靠在他胸口处,声色中透着罕有的温柔。 由于丢失了部分记忆,凤无忧甚至想不起来她究竟是怎么怀上的狗蛋。 对她而言,这才是她和他名正言顺的第一次。 即便心中有些埋怨他的莽撞,但更多的生米煮成熟饭之后的踏实感。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的细微变化,欣喜万分。 不过,他依旧十分担忧凤无忧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当真没事?可需宣太医诊治一二?” “不必。爷一直护着狗蛋,他不会出事。” 凤无忧摇了摇头,她瞅着君墨染忧心忡忡的模样,破涕为笑,“爷没事。倒是你,真的没事么?” “无妨。” 君墨染如是说着,前额处早已泌上一层薄薄的冷汗。 凤无忧见状,连声道:“爷这就回屋躺着。不然,你先去纾解一下?” “也好。” 君墨染沉声应着。 待他将凤无忧抱回屋中,便风急火燎地朝溶月冷泉奔去。 对他而言,凤无忧恰如药性最为猛烈的媚药,以致于霜雨打在身上,他仍觉得热得发烫。 数个时辰之后,待他从溶月冷泉中跨出,已是日上三竿。 君墨染原打算回屋陪凤无忧一道用膳,刚一起身,才发觉脑袋晕晕沉沉,双腿似灌了铅一般,浑身不舒爽。 他鲜少生病,即便是在雪水中徒步行进七日,军中将士全军覆没,他依旧跟没事儿人一般,走完了全程。 照理说,他不过是在溶月冷泉中泡了数个时辰,不至于会染上风寒。 莫非,沉寂了数个月的隐疾又开始作祟? 君墨染眸色微沉,旋即调了个头,径自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彼时,凤无忧竟破天荒地端坐在梳妆台前,一阵描描画画。 她出神地盯着梳妆台前的妆奁,满脑子全是昨夜膳房中尤为激烈的画面。 “无情,摄政王去哪了?” 凤无忧倏然起身,半倚靠在门扉上,探出半个脑袋,轻声询问着屋外抱剑而立的无情。 “回禀王妃,王正在书房中处理政事。” 无情怔怔地看着容光焕发的凤无忧,只觉今儿个的她,多了一份妩媚缱绻。 “大猪蹄子,也不晓得来看看爷。” 凤无忧小声咕哝着,心中却生出几许担忧。 君墨染虽霸道狂傲,却不失体贴温柔。 都日上三竿了,他还未出现,想必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 如是一想,凤无忧二话不说,遂扶着墙,缓步朝书房的方向移去。 好不容易移至书房窗口,凤无忧连连收敛着因疼痛而略显狰狞的表情,笑意炎炎地道:“摄政王,你很忙吗?”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君墨染抬眸,定定地看向趴在窗口处,似九天玄女一般炫目迷人的凤无忧。 凤无忧如是说道:“你不在,爷心里总觉不踏实。” 君墨染起身,阔步行至窗口,微微躬着腰,在她前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小东西,身体可有不适?” 闻言,凤无忧红了红脸,轻轻颔首,“如同车轱辘碾过一般,说不上哪里痛,但就是浑身不舒爽。” 君墨染原打算将她抱入书房之中,突然想起自己染上了风寒,无奈之下,只得隔着窗慵,缓声道:“乖,回屋好生休养着。本王偶感风寒,这几日,就不回屋了。” “风寒?” 凤无忧关切地看着他,特特向他身上倾靠而去,探着他身体的温度。 察觉到君墨染异常滚烫的身体,凤无忧隽秀的眉轻轻蹙起,“怎会烧得这么严重?你等着,爷这就给你煎药。” “无妨。区区风寒,不足为惧。” 君墨染不以为意,正打算起身,眼前一黑,竟晕死了过去。 556 宸王的玩笑 “什么声音?” 凤无忧脚步微顿,她乍然转身,并未察觉到异常之处,这才放下心来。 “凤小将军,昨夜休息可好?” 柳燳凤眸微挑,手持枯黄的柳枝儿,盈盈上前,朝着凤无忧福了福身。 凤无忧轻轻颔首,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浮现出两片红晕,“尚可。” “这就好。” 柳燳作如释重负状,纤长的手轻轻地顺抚着胸口,神神叨叨地说道:“听小菊说,昨儿个半夜,风雨大作之时,膳房中忽然传出女人低泣声,凄惨无比。”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小声辩驳着,“凄惨么?爷怎么觉得那女人的的声音,似天籁动听,令人沉醉?” “凤小将军也有耳闻?” 柳燳睁圆了眼,他轻拽着凤无忧的胳膊,煞有其事地道:“据传,摄政王曾看上了一位在膳房中当差的姑娘,并在膳房之中凌辱了人家。那姑娘想不开,哭了几日之后,便在膳房之中上吊自杀了。” 凤无忧扫了眼胡诌乱扯的柳燳,周身气场骤然冷了下来。 她面色顿沉,冷声警告着他,“下次,若是再敢信口胡诌,凭空捏造谎言,爷不介意割了你的舌头。” “燳燳的为人,您还信不过么?燳燳怎么可能信口胡诌污蔑摄政王?”柳燳轻洒水袖,抬眸之际,泪湿长衫。 “昨夜膳房中的女人,是爷。” 凤无忧急着给君墨染煎药,不咸不淡地撂下一句话,翩翩然拂袖而去。 自昨夜那场意犹未尽的疾风骤雨之后,凤无忧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诸如柳燳这类总想着挑拨离间之流,她是再也不愿搭理。 半个时辰之后,凤无忧总算一瘸一拐地从膳房中走出。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爷不要采~” 她双手端着沉香木呈盘,嘴里哼着小曲儿,特特加快了脚程,往书房奔去。 刚行至书房门口,她竟瞥见了极其香艳的一幕。 沉香袅袅的书房中,君墨染仰靠在交椅上,面上被一方锦帕轻轻罩着,看不出其神情。 而君墨染身前,正跪着一位身姿曼妙,体态婀娜的女子。 凤无忧冷冷地盯着那女子在君墨染身上游移的纤纤玉手,气不打一处来。 她原打算一走了之,又有些不甘心。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自己已经不是第一回面对这种事。 深思熟虑之下,她终是鼓起勇气,跨入了书房之中。 “摄政王,爷给你一个解释清楚的机会。” 凤无忧语气颇酸,她气呼呼地将呈盘端至书案上。 “王...王妃!” 跪在君墨染跟前的婢女身躯一震,怯生生地看向疾声厉色的凤无忧,不动声色地缩回了正打算解开君墨染腰间束带的手。 凤无忧置若罔闻,只定定地看着君墨染,“今儿个若是不解释清楚,爷跟你没完!合着你根本没有患上风寒,存心戏弄爷不是?” 她双手叉腰,焦躁地等待着君墨染的回复。 “摄政王,你别以为装聋作哑爷就会放过你。” 她气鼓鼓地闷哼着,随手揭开了轻覆在君墨染脸上的锦帕。 只见,君墨染俊美无俦的脸仿若被镀上了一层银灰色,了无生气。 “摄政王...” 凤无忧失声惊呼,她轻捧着君墨染的脸颊,眸中愠色于顷刻间化为惊骇之色,“摄政王,你醒醒。” “王妃,摄政王应当是染上了风寒,才会昏迷不醒,万万不要晃他。” 跪伏在地的婢女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 凤无忧冷睨了一眼花容失色的婢女,声色冰冷似寒霜,“谁派你来的?” “回王妃的话,奴婢奉宸王之命,特来侍奉摄政王。” “即墨子宸?” 婢女连连颔首,如是说道:“宸王思及王妃有孕在身,且摄政王府中连个通房都没有,便命奴婢前来,以解摄政王的不时之需。” “好一个即墨子宸!” 凤无忧怒极反笑,随口询问着伏地不起的婢女,“说,你都对摄政王做了什么?” “奴婢进屋之时,摄政王已经晕厥在地。奴婢费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将他安置回交椅上。正欲替摄政王排忧解惑,您就来了。” “打哪里来,滚哪里去。” 凤无忧怒气喷薄欲出,恨不得将面前这位“娇滴滴”的婢女,连同即墨子宸一道,暴揍一顿。 “王妃,当真不需要奴婢替摄政王排忧解难?” 婢女被凤无忧极其强大的威压震慑地抬不起头,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本不愿多嘴多舌地问上这么一句,但宸王的命令,她不得不从。 凤无忧被她气得脑壳儿突突直跳,扬高了尾音,唤着静守在书房之外的无情,“无情,速速去一趟宸王府,让叶俏前来领人!就说宸王在外拈花惹草,惹出了条‘人命’,特将人藏在摄政王府之中。” “是。” 无情恭声应着,转眼便将惊魂未定的婢女拎出了书房。 阿嚏—— 正在宸王府中同叶俏商议着婚事细节的即墨子宸接连打了数个喷嚏,眼皮狂跳不止。 昨儿个,君墨染那一掌差点儿轰死他。 这使得他郁闷不已,总感觉君墨染不够重视他们之间的情意。 辗转反侧之间,即墨子宸越想越气,遂酝酿了个大招,准备借凤无忧之力收拾君墨染。 岂料,凤无忧这一出手,竟使得叶俏大发雷霆,差点儿将他揍得半身不遂。 557 感动 摄政王府,无忧阁 君墨染茫然地盯着帐顶上的天青色缎面流苏,似是在回忆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的卧房。 此时此刻,他身上的热度已悄然褪去。 就连积累多日的燥火,也跟着一并散去。 “摄政王,你好些了么?” 凤无忧见君墨染悠悠转醒,不动声色地扯过被衾,将他精壮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旋即又悄无声息地将双手背在身后。 “本王怎么回的屋?” 他半坐起身,看向端坐在榻前,眼神飘忽不定的凤无忧。 “自然是爷扛回来的。” “你...是不是还对本王做了其他事?” 君墨染喉头微动,黑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凤无忧微微翕动的檀口。 难道,真如他想的那样? 思及此,他心中萌生出一丝欢喜。 他见凤无忧并未答话,犀锐的眼眸缓缓落在她无处安放的双手之上。 平白无故的,她为何要将双手藏在身后? 莫非…… “呵...” 君墨染轻笑着,心情大好。 “摄政王,你笑什么?” “说说看,究竟对本王做了些什么?” 凤无忧眉头轻蹙,思忖了好一会儿,终是缓缓伸出藏于身后的手。 君墨染扫了一眼她手心中的白色粉末,略显困惑地问:“这是何物?” “东风无力散。” 君墨染满头黑线:“……” 他怎么也没想到,凤无忧竟对他用了东风无力散! “你就不怕毒坏本王的身体?” 君墨染冷哼着,不满地将她的手移至一旁。 凤无忧翻转着腕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药粉尽数撒在他紧要部位上,振振有词道:“你该庆幸,爷尚还愿意花心思为你排忧解难!” 她鼓着腮帮子,将即墨子宸干的“黑心事”复述了一遍。 末了,还气呼呼地拧了把君墨染的腿,“都怪你,就知道招蜂引蝶。” “本王何时搭理过她们?” 君墨染欣慰之至地将凤无忧揽入怀中,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虽然,即墨子宸的行为极度欠揍。 凤无忧的反应,却让他十分欣喜。 还记得上一回,那不要命的女人送上门来之时,凤无忧甚至不愿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一回,她显然理智了不少。 既懂得宣示自己的主权,还愿意听她解释。 “妞妞护驾有功,想要何赏赐?”君墨染眉梢一挑,神色揶揄地看向凤无忧。 “莫要叫爷妞妞,一点儿也不霸气。” 凤无忧如是说着,她思索了好一阵子,开口道:“爷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至于赏赐,免了罢。” “小东西,何须故作矜持?想看就直说。” 君墨染瞅着她一直掩于身后的另一只手,看透并不说透。 想来,他昏迷期间,凤无忧并未用东风无力散荼毒他... “不知好歹!爷还不是为了帮你...” 凤无忧恼羞成怒,偏过头,略显窘迫地低语着。 君墨染狂热地吻着她,还不忘吩咐着实时待命的无情,“速速挑几个女人,给即墨子宸送去。” “是。” 无情恭声应着,默默地为即墨子宸掬了把同情泪。 内室中,君墨染已不动声色地将凤无忧拐上了榻。 他深深地瞅着面前姿容清俏的女人,薄唇翕动,“无忧,不要离开本王。” 凤无忧曾亲口对他说过,她去过一个民风开放的地方。 那儿的姑娘,热情奔放,无拘无束... 思及此,君墨染心下突然生出一丝恐慌。 他担忧向来不喜束缚的凤无忧,终有一日会离他而去,回到那更为自由广袤的天地中。 “爷自然不会离开你。”凤无忧笃定言之。 “你当真从未想过回到你曾提及的那片土地上?” “那儿繁花似锦,独独少了些人情味儿。再说,若是错过了你,爷定会抱憾终身。” 闻言,君墨染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紧紧地搂着凤无忧,沉声道:“不会错过,永远不会。” 凤无忧习惯了他的霸道狂傲,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他骤然而至的温柔。 她随手将掌心上残留着的东风无力散尽数搽在他身上,讪讪而笑,“还剩了一些,莫浪费。” 君墨染满头黑线,不动声色地扯过薄衾,往身上盖去。 凤无忧却调皮地掀开了薄衾,瞪大了双眸,满眼期待地道:“爷就看一眼!” “不准。” 君墨染死死地挡住凤无忧的视线,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就一眼。” 凤无忧撒着娇,眯着狭长的桃花眼,匆匆地瞥了一眼,“哇哦~想不到,摄政王也不过如此。还不如爷恢弘霸气。” 558 自带茶水 “你有胆再说一遍!” 君墨染面色骤沉,脑壳儿突突作痛。 虽然,他早就习惯了凤无忧跳脱的性子,但每一回,还是会被她气得跳脚。 “爷偏不。” 凤无忧一骨碌翻身下榻,如游鱼一般挣开了他的束缚,转而一瘸一拐地出了内室。 君墨染紧盯着她略显蹒跚的背影,好看的唇微微向上扬起,“欠收拾的东西!都这副模样了,还敢跑。” 凤无忧前脚刚走,铁手便心急火燎地冲入内室之中。 他瞅着面色略微苍白的君墨染,轻声询问道:“王,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莫不是隐疾又犯了?” “无碍。” 提及隐疾,君墨染顿觉头疼无比。 他虽练就了百毒难侵的体质,代价却是极大。 隐疾一旦发作,五感六觉尽失。 若是遇上危险,他便成了他人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铁手挠了挠头,见君墨染郁郁寡欢,豪气万丈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王,请您给予属下一个取悦您的机会!王妃能做的事,属下也能做。” “滚...” 君墨染尤为嫌弃地扫了眼作西子捧心状,还不停地向他挤眉弄眼的铁手,没好气地将他轰出了内室。 铁手失落至极。 他瘪了瘪嘴,想哭,但最终还是没哭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忆起正事,郑重其事地道:“王,有新发现。” “说。” “不日前混入府中欲对您行不轨之事的婢女,其雇主已查明,确定来自于宫中。另外,散播王妃和云秦太子有染论之人,亦出于东临王宫之中。” 君墨染眸色微黯,薄唇轻启,“彻查即墨止鸢。” 铁手不明所以,“长公主不是远嫁北璃了么?况且,她还为王妃挡过致命的一箭。” “查。” 君墨染并未作过多的解释,纵即墨止鸢瞒得过天下人,也瞒不过他。 她钦慕了他十来年,又岂会轻易地移情别恋? 之所以选择远嫁北璃,即墨止鸢定还有其他见不得光的目的。 彼时,浑身缠满绷带的傅夜沉正赖在摄政王府门口闹事儿,他扯着嗓子怒吼道:“君墨染,你出来!禽兽不如的东西,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闻声,凤无忧神色微怔,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恼意。 她双手叉腰,大摇大摆地出了摄政王府,正打算同傅夜沉辩驳两句,却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硬生生地咽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一日不见,你怎么将自个儿弄得这样狼狈?” 凤无忧瞅着鼻青脸肿的傅夜沉,困惑不解地问道。 傅夜沉席地坐在王府门口,振振有词,“今儿个,君墨染若是给不出合情合理的说法,我必上书弹劾他。” 凤无忧这才忆起君墨染曾于暴怒之中,将酩酊大醉的傅夜沉扔出了王府院墙之外。 她略带歉疚地看着浑身是伤的傅夜沉,讪讪而笑,“他脾气不好,见谅。” “见色忘友。” 傅夜沉不满地嘟哝着。 “那是自然。”凤无忧言笑晏晏,理直气壮地道:“摄政王现在是爷的人,爷自然要保护好他。” 傅夜沉:“……” 他原以为凤无忧突然间将君墨染忘得一干二净,势必会给君墨染添不少堵。 不成想,她失去部分记忆之后,竟愈发护着他。 傅夜沉委屈兮兮地瘪着嘴,极其卑微地道:“你若是愿意陪我喝杯浊酒,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他并不认为自己哪点儿不如君墨染。 要怨,只能怨自己的运气没君墨染的好。 事实上,凤无忧若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他必会将她捧在手心,全心全意地宠着。 只可惜,凤无忧的心里,只容得下君墨染一人。 凤无忧眉头紧锁,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傅夜沉所求。 毕竟,她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即便问心无愧行为坦荡,也该顾及一下君墨染的感受。 不过,傅夜沉长久地蹲在摄政王府门口,也不是个事儿。 若是让君墨染得知此事,想必又会整出许多幺蛾子。 思量再三,凤无忧终是下定决心,同傅夜沉一道,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摄政王府。 — 醉柳轩,二楼雅座 凤无忧刚一落座,玉卿尘竟殷勤地凑上前,替她斟茶倒水。 “王妃有孕在身,卿尘便自作主张,将陈年雕花换成了安神茶。”玉卿尘声色清冷,不似风尘女子那般,话里行间透着一股谄媚。 凤无忧莞不疾不徐从怀中掏出一小盅安胎药,声色淡淡地道了声谢,“爷自带茶水,不必麻烦。” 傅夜沉“噗嗤”笑出了声,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有人随身携带着安胎药前来逛窑子。 玉卿尘亦十分讶异,不过她面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微风徐徐,不经意间,吹皱了玉卿尘身上的薄纱襦裙。 凤无忧轻呷了一口微苦的安胎药,目不斜视地看向玉卿尘隐于薄纱襦裙下莹白如玉的双腿,啧啧称赞,“好腿!” 她正准备伸出手揩一把油,君墨染却不合时宜地“杀”到了醉柳轩。 他见凤无忧正饶有兴致地玩着玉卿尘的腿,瞬间黑了脸。 “凤无忧,你在做什么!” “安胎药过苦,爷只得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凤无忧振振有词地说着,她见君墨染的脸色过于渗人,遂拽着傅夜沉的胳膊,一同藏于桌案下。 周遭众人见君墨染雷霆震怒,纷纷屏住了呼吸,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唯独玉卿尘神色淡然,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玉卿尘见过摄政王。” “滚。” 君墨染冷睨了一眼玉卿尘若隐若现的腿,醋意大发。 要知道,凤无忧可从未这般迷恋过他的腿。 他心里尤为不服,总觉得自己的腿,丝毫不逊色于玉卿尘的腿。 傅夜沉见状,冷不丁地同凤无忧打着小报告,“想来,摄政王定是对玉卿尘动了邪念。” 凤无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老神在在地道:“看来,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他。摄政王哪里是对她动了邪念?他分明是在嫉妒她那双得以令爷赞不绝口的腿。” 傅夜沉语气颇酸,“你莫要太过自信。男人,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纯粹。” “爷的眼光,不会出错。” 凤无忧话音未落,就被君墨染从桌案底下揪出,“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本王何时准你出府?” 559 意外收获 “摄政王,疼...” 凤无忧双目似一泓清水,其中水汽氤氲。 此刻,她再顾不得面子,一头扎入君墨染怀中,朝着自己被他抓得满是红痕的手用劲儿地努了努嘴,“您老人家可真是不会怜香惜玉,疼死妞妞了。” 君墨染:“……” 众人:“……” 凤无忧那一声略显粗犷的“妞妞”,似平地惊雷,差点儿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单看她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确实称得上倾国倾城。 只是,凤无忧威名远扬,东临百姓早已习惯了她肆意张扬的模样。 这会子,她突然转了性子,显出娇俏女儿家的做派,倒是让众人觉得十分违和。 凤无忧不以为意,依旧腆着脸皮,窝在君墨染怀里撒着娇,“摄政王,安胎药好苦,妞妞喝不下。” “别以为撒撒娇,本王就会放过你。” “想要摄政王甜甜的吻。” 凤无忧置若罔闻,嫩藕般白嫩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攀上君墨染的背脊,轻轻环住了他的脖颈。 她踮着脚尖,微微仰头,撅着薄红的檀口,含糊不清地道:“摄政王,你太高了,妞妞够不到。” 君墨染深深地看着面前矫揉造作却十分撩人的凤无忧,倏然按住她的脑袋,躬下身,略显急躁地吻着她。 众人怔怔地看着紧紧缠在一块儿的两人,瞠目结舌。 傅夜沉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才确信,眼前所见,并非梦境。 他从未料到,凤无忧竟这么会撒娇。 要知道,凤无忧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豪放莽汉做派。 他双目赤红,鼻头一酸,满腔愁绪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玉卿尘星眼如波,眸中满是艳羡。 她倒不是羡慕凤无忧的好运气,能得权倾天下的东临摄政王爱护有加。 她羡慕的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深情厚爱。 此刻,凤无忧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狭长的桃花眸,定定地看向不远处静默无语的玉卿尘。 眸中,是无声的挑衅。 平心而论,玉卿尘并不招人讨厌。 不过,玉卿尘若敢觊觎她的男人,她定会毫不留情地将她除之而后快。 玉卿尘生来敏感,她察觉到凤无忧犀锐的眼神,心下一惊,忙不迭地收回视线,再不敢直勾勾地盯着君墨染。 “凤,无,忧!” 君墨染察觉到了凤无忧的漫不经心,颇具惩罚意味地掐着她的纤纤细腰,“本王哪点比不上那个女人?” 凤无忧见君墨染一副天都快塌了的神情,顿觉十分好笑,“爷深怕她勾走了你的魂,你却误以为爷对她有好感。摄政王,您老人家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 君墨染冷哼:“她哪里勾得走本王的魂?倒是你,作风不检,对着她那双平平无奇的腿眼放狼光。难道,本王的腿,不比她的好看?” “自然是您老人家的腿更胜一筹。” 凤无忧垂眸,一番笔划,绘声绘色地道,“摄政王,您老人家的腿都高过爷的腰线了。在您面前,爷就像是个小矮子,自信心都被您打击得粉粉碎。” 众人瞅着身材高挑,比寻常女人足足高出大半个头的凤无忧,一时竟无言以对。 君墨染却很吃这一套。 他面色稍有缓和,轻轻拭去她嘴角处的药渍,缓声道:“随本王回府。” 凤无忧乖巧地点了点头,双手轻捧尚还冒着热气的药盅,小口地嘬着,“全听您的。” 君墨染深知,凤无忧之所以愿意乖乖听话,纯粹是为了掩护傅夜沉。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桌案下一脸愤懑的傅夜沉,颇为得意地闷哼了一声,搂着凤无忧的纤腰,扬长而去。 “有媳妇儿了不起?” 蜷缩在桌案底下的傅夜沉低咒了一声,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仍不解气。 他见君墨染已然走远,正打算钻出案底,却因蹲得过久,头晕眼花,脚下一趔趄,重重地跌坐在地。 “傅公子,没事吧?” 玉卿尘莞尔浅笑,落落大方地朝着傅夜沉伸以援手。 “无碍。” 傅夜沉心不在焉地应着,那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却落在了邻座桌案底下那双玄纁色云根靴上。 “怪哉!这双靴,怎么这般眼熟...” 他拧眉沉思,思忖了好一会儿,依旧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 玉卿尘见傅夜沉迟迟未给予回应,遂顺着傅夜沉的眼神望去,亦将视线定格在不远处那双玄纁色云根靴上。 “傅公子,那双靴子有那么好看?” “倒也不是。就是觉得有些眼熟。” 傅夜沉回过神,喃喃自语,“罢了。想不起来,就算了。” 玉卿尘却道:“傅公子若是喜欢,卿尘抽空给你做一双,如何?单看靴面上的龙纹祥云,应当是北璃贵胄人家的绣娘所绣。” “北璃?” 傅夜沉顿时来了些兴致,“你知道的还挺多。” “卿尘命贱,在被牙婆卖至云秦之前,曾在北璃官宦人家做过数月绣娘。” “想不到,玉姑娘竟还有这般坎坷的过去。” 玉卿尘展颜轻笑,柔声道:“没什么的,都过去了。人活着,总要向前看。” “你倒是通透。” 傅夜沉不由得高看了一眼玉卿尘。 她虽身陷烟花之地,其周身气度却不似风月女子。 高贵,清矜,令人捉摸不透。 “卿尘不过是滚滚红尘中的一粒尘埃。既深陷红尘,怎可能独善其身?看得通透,并不代表能活得通透。” 她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神色恹恹地靠在阑干前,全然无视了周遭大献殷勤的达官显贵们。 傅夜沉不以为意,他重新坐回雅座之中,默然无语地喝着闷酒。 少顷,邻座上面带银蛇面具的男人倏然起身,步履匆匆地下了楼。 “端看其背影,亦觉十分眼熟。” 傅夜沉眯了眯眸,灵光乍现。 一段早已被他遗忘在犄角旮旯处的记忆,再度涌入脑海之中。 犹记得他刚从云秦天山归来之际,为躲避君墨染,曾在义庄中同死人小住了几日。 那期间,他亲眼目睹了君拂被送至义庄,转眼又被神秘人劫走。 凑巧的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脚上亦穿着一双玄纁色云根长靴。 思及此,傅夜沉连连放下手中碧玉樽,不紧不慢地跟在面具遮脸的男人身后,穷追不舍。 560 傅夜沉遇险 傅夜沉刚行至醉柳轩门口,便被摄政王府的小厮拦住了去路。 他将小厮推至一旁,急声道:“速去通报摄政王,都城之中极有可能还潜伏着未被扫清的云秦余孽。” 即便,玉卿尘很明确地告知傅夜沉,那双玄纁色云根靴十有八九出自北璃绣娘之手。 但傅夜沉依旧坚信,当日劫走君拂之人,一定是云非白的人马。 毕竟,除却云非白,再无人会为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大费周章。 小厮并未听清傅夜沉所言,转而将手中喜帖递至他眼前。 “这是?” 傅夜沉垂眸看了眼手中喜帖,略显讶异地道:“追风和青鸾将于今夜完婚?” 青鸾不幸被紫阳观中的道士们侮辱一事,傅夜沉早有耳闻。 他原以为,追风定会因此而心生嫌隙。 没想到,追风在感情方面,竟这般坚定。 傅夜沉颇为感慨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妙哉!就是不知,我还能不能等到命定之人。” 小厮恭敬且不失礼貌地应着,“傅大人必定能抱得美人归。” “借你吉言。” 傅夜沉轻笑着,随即将喜帖收入袖中。 他双手抱拳,笃定言之,“傅某必准时赴宴。” 话音一落,傅夜沉一边利索地扯去了紧紧缠在身上的绷带,一边特特加快了脚程,寸步不离地跟在行迹诡秘的蒙面男子身后。 蒙面男子警觉性极高,他本打算在护城河畔兜上几圈,伺机甩掉傅夜沉。 不料,傅夜沉就跟黏皮糖一般,怎么甩也甩不掉。 从正午时分到华灯初上,蒙面男子在护城河畔绕了数十圈。 而负伤在身的傅夜沉,步履十分稳健,足足在他身后跟了三个时辰。 “找死。” 蒙面男子深怕傅夜沉误了他的事,阴鸷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 下一瞬,他突然隐入护城河畔的婆娑树影之中,立在暗处,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傅夜沉的一举一动。 此刻,傅夜沉眼皮狂跳不止。 他总感觉今夜有大事发生,心悸感愈发强烈。 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打算先行回府,备上一份厚礼,再去往追风、青鸾二人的新宅赴宴,眼角余光恰恰瞥见护城河中略显突兀的莲花河灯。 “怪哉,此何等竟能朔流而上!” 傅夜沉揉了揉眼,略略出神地盯着护城河中极其诡异的莲花河灯。 他自护城河畔纵身跃下,足间掠过波澜微动的河面,单手捞起莲花河灯,稳稳地飞回了河岸边。 傅夜沉把玩着明灭不定的莲花河灯,不经意间,竟发现河灯底座之中,藏着一封牛皮信笺。 遽然间,他豁然开朗,终于想明白蒙面男子为何在护城河畔逗留了这么久。 想必,蒙面男子的目的,正是他手中这封略带潮气的牛皮信笺。 轻轻地抖落下信笺上的水珠,傅夜沉默声念道:“敖兄大恩,本宫没齿难忘。只是,眼下还有一件十分棘手之事,需敖兄鼎力相助。” 敖兄? 难道,同云非白串通一气之人,是敖澈! 傅夜沉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略显急躁地看向下文:“依照本宫的实力,对付十个凤弈,亦是绰绰有余。问题是凤弈已取得君墨染的助力,这对本宫十分不利。为今之计,只能是各个击破。如若方便,还望敖兄伺机在东临京都散播‘本宫身染疟疾,虽未被废去太子之位,却已经沦为一枚废棋’之类的舆论。如此一来,便可极大程度地麻痹君墨染。” “傅大仵作好兴致,竟孤身一人在护城河畔放河灯。” 彼时,敖澈已揭去面上银蛇面具,从婆娑树影中款步而来。 傅夜沉顿生警惕,接连后退了数步,虎视眈眈地盯着来势汹汹的敖澈,“想不到,素来光明磊落的北璃大将,竟沦落为云非白的走狗。” 敖澈冷哼着,并未被傅夜沉的三言两语所激怒。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衣袖上的暗扣,步步紧逼,“本将原不想与你为敌,可惜,你不知好歹。” 傅夜沉感受到敖澈身上强大的威压,已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 唯今之计,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为己身争取到一线生机。 思及此,傅夜沉慷慨陈词,特特扬高了尾音,寄希望能引起周遭百姓的关注,“敖澈,莫要再执迷不悟。云非白绝非善类,与虎谋皮,终将自食恶果。” 令他大失所望的是,今夜恰逢追风、青鸾二人的婚典大喜,平素里人潮涌动的护城河畔显得尤为冷清。 大部分人均朝着追风、青鸾二人的新宅门口奔去,不为别的,光是在门口蹲守着,便能一睹都城中近乎所有达官显贵真容,何乐而不为? 敖澈看穿了傅夜沉的小伎俩,轻蔑地冷哼道:“莫要再负隅顽抗。你绝对不是本将的对手。” “得意什么?你以为,君墨染会放过你?” 此刻,傅夜沉已无路可退。 他背靠着护城河畔并不算十分牢固的栏杆,倏地向后仰着身子,直愣愣地往护城河中倒去。 敖澈早有防备,他猛地翻转着手腕,袖中突然飞出一道鱼钩,“哧”地一声,深深地扎入了傅夜沉的脚踝之中。 傅夜沉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徒手扯落了近乎贯穿了他脚踝处的鱼钩,似游鱼般朝河面扑去。 正当他即将遁入河中之际,敖澈再度出手,他手持鱼叉,不偏不倚地将之刺入傅夜沉的脊背之中。 “自不量力。” 敖澈得意地看向傅夜沉背后晕开的殷红血迹,似鹏鸟般,俯身掠过水面,将半截身子已落入水中的傅夜沉捞起。 砰—— 傅夜沉被重重地摔至堤岸边,口角处缓缓地挂下一道血迹。 敖澈眸色冰冷,阴恻恻言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闯。今日种种,皆是你咎由自取。” “你就不怕遭报应?” 傅夜沉气若游丝,他灿若星辰的眼眸,正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黯淡。 “我不入地狱,谁入?” 敖澈眸光狠戾,声色中却透着一分苍凉。 自他爱上即墨止鸢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万劫不复。 “你的目的?” 傅夜沉垂眸看向横穿过自己胸膛处的鱼叉,深知自己活不了多久,只能尽可能地套出敖澈的话,为他深爱着的女人,尽最后一份力。 “鸢儿想要的一切,本将自会拼尽全力去抢夺。即便是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敖澈耐着性子解释道。 他瞅着傅夜沉藏于身后的手,正蘸着血水,在冰冷的地面上做着暗号,再不愿同他废话。 561 今夕何夕,不复往昔 “来人,将傅大仵作捆好,扔护城河中喂鱼。”敖澈将双手背于身后,阴恻恻地吩咐着隐在暗处的死士。 “是。” 怔忪间,四位身材魁梧的死士于虚空中乍现。 他们手持铁链,三两下功夫便将气息奄奄的傅夜沉捆牢。 傅夜沉心里哇凉一片,死死地盯着护城河岸的眼眸渐渐失焦。 多年前,自傅府惨被灭门之日伊始,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念头,便是复仇。 好不容易等到大仇得报,他并未有半分的欣喜,甚至于因为难熬的估计,曾一度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直到凤无忧双眼放光地告诉他,仵作的眼是万千枉死冤魂最后的希望。 他才幡然醒悟,除却仇恨,他的生命还有无限的可能。 傅夜沉原打算认真地为自己活一次。 不成想,崭新的生活刚刚掀开了一小角,他就被逼着匆匆谢幕。 傅夜沉死死地盯着面容阴鸷似嗜血修罗的敖澈,心中的不甘化为满腔的愤懑,怨气滔天。 敖澈轻蔑地瞅着死尸般瘫倒在地的傅夜沉,声色中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狠戾,“傅夜沉,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任何人,但凡挡了本将的路,下场只要一个,那就是死。” “即墨止鸢值得你奋不顾身,铤而走险?” “鸢儿她并不比凤无忧差。既然,你可以为了凤无忧而英勇赴死,本将为何就不能为了鸢儿奋不顾身?” 在敖澈眼中,即墨止鸢比凤无忧不知好上多少倍。 她落落大方,饱读诗书,善解人意,模样身段亦是无可挑剔。 数月前,他被凤之麟余党追杀,身负重伤。 千钧一发之际,是即墨止鸢出手相救。 她将他拽入浴桶之中,用自己的身子,庇护着他。 那之后,他便下定决心,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不久前,赫连太后暴毙,东临上下,均等着看即墨止鸢的笑话。 唯有他,亲眼见过她夜夜蜷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犄角旮旯中撕心裂肺痛哭不止的模样。 那样的即墨止鸢,比起平素里从容矜持的她,更能让他心生怜爱。 那之后,百里河泽也曾派人暗杀过他。 即墨止鸢为救他性命,含泪答应了百里河泽的要求,甘愿委身于百里河泽,做他一辈子见不得光的禁脔。 所幸,百里河泽很快便被凤无忧勾走了魂儿。 这件事,即墨止鸢从未跟他提过,是他无意间听得了她和她的贴身侍婢的谈话,才得知即墨止鸢为他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最让他感动的是,半月前,他曾不慎被人下了烈性媚药。 危在旦夕之时,她为了帮他,竟义无反顾地将珍贵的第一次给了他。 那夜,他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身上的战栗,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惶恐。 可她依旧毫无怨言地接纳了他。 敖澈沉沉地闭上眼眸,脑海中满是即墨止鸢隐忍地掉着眼泪的绝美画面。 在他心中,她的所有心机,所有手段,仅仅只是为了自保。 殊不知,即墨止鸢从一开始,就给他设了陷,一步步地引诱着他,直到完完全全攻陷他。 凤之麟余孽的追杀,全是即墨止鸢一手策划。 百里河泽的胁迫,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事实上,百里河泽洁癖深重,除了凤无忧,根本无法接受其他女人的靠近。 再者,即墨止鸢献身一事,也绝非敖澈以为的那般纯粹。 对即墨止鸢而言,如果占有她身体的人不是君墨染,不论是谁,她都会觉得恶心万分。 既是如此,她自然要让自己的身体,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咳咳——” 傅夜沉胸腔处剧烈地起伏着,殷红的鲜血不受控地从他指缝间溢出。 敖澈回神,随手拔去几乎贯穿了傅夜沉胸口的鱼叉,“傅大仵作,安息吧。” 傅夜沉深知求生无门,再不愿在敖澈面前伏低做小。 他卯足了劲儿,猖獗大笑:“自古多情空余恨。但愿,有朝一日,你不会被‘情’字,伤得遍体鳞伤。” 东临上下,谁人不知长公主即墨止鸢为了君墨染守身多年,迟迟不肯出嫁? 也就只有敖澈,当局者迷,竟看不出即墨止鸢心里除了君墨染,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敖澈信誓旦旦地道:“成王败寇。待本将一统四海,君临天下,鸢儿便会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他并非全然未觉即墨止鸢对君墨染的心思。 只不过,他十分珍惜为他付出良多的即墨止鸢。 为了让她彻彻底底地爱上自己,他一改恬淡的秉性,转而去争抢着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敖澈默不作声地移开眼,强行抹去他心中最后一抹慈悲,声色隐寒地向掣肘着傅夜沉双手双腿的死士下了死命令,“动手。” 砰—— 敖澈话音一落,身负重伤且手脚均被铁链所缠的傅夜沉便被身材魁梧的死士抛下了护城河。 由于捆着傅夜沉手脚的铁链十分沉重,须臾间,傅夜沉便似巨石一般沉入河底。 彼时,凤无忧恰巧同君墨染一道,路过灯火通明的护城河畔。 今夜,实乃追风、青鸾二人的大喜之日。 凤无忧本想快马加鞭赶去,可她身怀六甲,多有不便,不宜上马。 不得已之下,君墨染只得带她御剑而飞。 不成想,她依旧同之前一般惧高,没飞出几步,便觉头晕目眩。 “可好些了?” 君墨染揽着凤无忧的纤纤细腰,骤降至护城河畔,关切地询问着她。 凤无忧双手紧捂着胸口,干呕不止。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挺直了腰杆,浑然无力地道:“不知为何,总觉心神不宁。” 君墨染以为凤无忧是在担忧青鸾,薄唇轻启:“你且放心,追风绝不会亏待青鸾。” “嗯。” 凤无忧站定在护城河畔,怔怔地盯着河面上骤起的波澜,“莫不是有人落水了?” 她话音刚落,护城河畔的波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寂了下去。 君墨染见状,随口答道:“纵有人落水,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沉入河底。” “说的也是。” 凤无忧微微颔首,骤然起跳的眼皮让她没来由地生出阵阵心悸。 已然沉至河底的傅夜沉好似听见了凤无忧的声音,他耗尽了周身气力睁开了眼眸。 遗憾的是,他眼前除却一片漆黑,再无他物。 他再度阖上眼眸,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护城河畔,凤无忧好不容易匀过了一口气。 她指着不远处扶摇直上的无字天灯,轻声道:“明年花灯节,爷想带着狗蛋一起放天灯。” “小东西,有了狗蛋,连本王都不要了?” 君墨染略略吃味,不满地反问着她。 凤无忧却道:“爷跟傅夜沉约好了,来年花灯节,陪他一起放天灯。” “你陪狗蛋,本王陪他。” 君墨染不明白凤无忧为何那么在意傅夜沉。 不过,他并未将她逼得太紧,总会适当地给她留些空间。 闻言,凤无忧“噗嗤”笑出了声,脑海中竟是君墨染、傅夜沉二人手挽手,一同放天灯的和谐画面。 护城河底,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傅夜沉竟将凤无忧所言听得一清二楚。 他喉头微动,滚烫的热泪于须臾间夺眶而出。 他不想死。 真的很不甘心就这么憋屈地尸沉河底。 即便,永远都得不到凤无忧的爱,他依旧想要见证她的万丈荣光。 再者,他早已将百里河泽当成了至亲。 傅夜沉很想亲口告诉百里河泽,自己从未怪过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百里河泽这些年过得有多苦,他都明白。 正因为明白,所以格外宽容。 可惜,时光无法倒流。 他再也无法向过往那般,同百里河泽把酒言欢。 光影似碎了一地的烟花,将他的回忆打得支离破碎。 今夕何夕,不复往昔。 562 梦魇 南羌王宫 百里河泽手持飞花玉笛,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圣洁地恍若从天骤降的神明。 滴答—— 滴答—— 暗红的血珠,顺着飞花玉笛,一路流淌,在宫道上留下蜿蜒似蛇的印记。 诛杀南羌帝君及余孽,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他站定在紫禁之巅,仰头望向漫天星辰。 骤然间,他突然忆起了一件要紧的事,神色大骇。 “楚七,阿沉近况如何?” “据传,傅公子情绪极其不稳,成日酗酒,醉生梦死。”楚七恭声答着。 “是本座对不起他。” 百里河泽低声喃喃,眉宇间淡淡的忧郁于顷刻间弥散。 今夜的他,总觉心神不宁。 他原以为是自己杀孽太重,一口气屠光了整座南羌王宫,才会这般惴惴不安。 可不知为何,他脑海中总会时不时地浮现出傅夜沉的音容笑貌。 百里河泽在极度不安中熬过了大半夜,原以为能等来傅夜沉安然无恙的讯息。 不成想,他苦等半日,却是等来了傅夜沉尸沉护城河底的死讯。 “阿沉……” 百里河泽颓然坐于屋顶上,抬头望天,无言垂泪。 傅夜沉曾告诉过他,想亲人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辰。 每一颗星,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比起死,遗忘更让人难过。 百里河泽双手紧攥成拳,一拳一拳垂向自己的胸口。 临别前,他甚至来不及同傅夜沉说一句“抱歉”。 他原以为他和傅夜沉还会有无数个“来日方长”。 却不料,那个曾以一己之力,扛下他这些年来所有苦痛的傅夜沉,再也回不来了。 “阿沉,阿沉。”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百里河泽忆起之前,傅夜沉总是缠着他,想听他亲口唤一声“哥”。 他每次都很冷淡地将傅夜沉轰出摘星阁。 现在,他做梦都想回到那时,像娇软的姑娘家一般,唤他无数句“哥”。 “哥,抱歉啊。” 百里河泽将所有情绪咽下腹中,怔怔地盯着天幕上那轮缺月,彻夜未眠。 “主子,更深露重。” 楚七静立于百里河泽身后,轻声提了一句。 “查。阿沉绝不会自寻短见。” “是。” 楚七见百里河泽胸口处再度染上血渍,原打算让楚九为百里河泽处理伤势,转念一想,终是作罢。 也许,身体上的疼痛,得以缓解百里河泽心中剧痛。 — 东临,护城河畔 凉风骤起,秋末寒霜似雪霰,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凤无忧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往君墨染怀中缩去,“走罢。莫误了吉时。” 君墨染解下外袍,轻轻地披在凤无忧肩头。 疾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似鲛人的哭泣,又似山魈的狞笑。 隐约间,她好似听见了自护城河底传来的细微声响。 凤无忧眉头轻皱,深深地扫了眼死水微澜的护城河面,“摄政王,你可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怎么了?” 君墨染顺着她的视线,定定地看向无波无澜的河面。 “没事。想来是过于困倦,出现了幻听。” 凤无忧摇了摇头,由着冷风吹散萦绕在耳际边的低沉男声。 声音极轻,似是在向她作最后的道别。 凤无忧分明听清了“后会无期”四字,却因其寓意极为不祥,这才未开口同君墨染说道。 她不知道的是,傅夜沉竟会长眠在冰冷黑暗的护城河底。 此刻的她,还满心憧憬着来年的花灯节。 殊不知。 来年花灯节上,不止傅夜沉未能赴约,就连君墨染,也未能如约而至。 翌日,天蒙蒙亮。 凤无忧便被接踵而至的噩梦所惊醒。 她乍然起身,焦躁不安地在内室中来回踱步。 君墨染见她这两日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特特点燃了安神香,将她轻轻地抱上了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王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 “摄政王,爷方才梦见傅夜沉坠入了万丈深渊之中,好吓人。”凤无忧闷声说道。 “别怕,只是一个梦魇。” 君墨染难得没有吃醋,他缓声安抚着她的情绪,薄唇翕动,“百里河泽的人一直在保护着傅夜沉。再者,放眼东临,鲜少有人能伤及他。” 凤无忧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道:“梦中,爷正想伸手拉他一把,大哥却紧跟在傅夜沉身后,落下了万丈深渊。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在悬崖之巅苦苦挣扎,却使不上一丁点儿的力气。” 提及凤弈,君墨染不动声色地紧拧着眉头,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担忧。 昨夜,自追风、青鸾二人婚典上归来之际,君墨染便收到凤弈的亲笔信。 信上说,云非白罹患疟疾,重症难愈。云闽行虽未下令废黜他的太子之位,但云非白这个云秦太子当得愈发没有滋味,形同虚设,毫无实权。 不知为何,君墨染总感觉云非白的实力不止于此。 他原打算亲自带兵,助凤弈一臂之力。 北堂龙霆安插在云秦的线人亦传来讯息,言之凿凿地证实了云非白罹患疟疾命不久矣一事。 563 去见他最后一面 “你若是不放心凤弈,本王即刻带兵亲征,助他一臂之力。” 君墨染瞅着怀中神色微怔的凤无忧,沉声道:“别急。凤弈既是你的兄长,本王必会尽全力保护好他。” “可否带上爷?” 凤无忧轻靠在他胸膛之上,轻声细语地央求着他。 君墨染掐着她好似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折断的纤腰,不容商榷地道:“不可。你在府中好生休养,本王不希望你再受到一星半点儿的伤害。” 阿嚏—— 遽然间,卧榻之下传来一道喷嚏声,惊得凤无忧抄起左手边的斩龙剑,对着榻下一阵乱砍。 “无耻之徒,躲人榻下是何居心?” 凤无忧横眉怒竖,冷冰冰地盯着榻下将脑袋埋于广袖之中的男人。 君墨染并未吭声,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脚边男人,唇角微微扬起。 “抬起头来。” 凤无忧蹲下身,倏然伸手,精准地扣在榻下男人的下颌处,以蛮力攫着他的下颚,“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说,是不是对摄政王别有企图?” 君墨染:“……” 凤无忧接连被梦魇所扰,正愁无处发泄,恰巧得了个出气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她端坐在地,正欲以三寸不烂之舌劝榻下男人回头是岸,垂眸间意外发现,榻下男人居然是北堂龙霆。 凤无忧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冷不丁地瞪了君墨染一眼,闷声道:“你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君墨染缓声替自己辩驳道:“本王与你一般,并未察觉榻下异动。” 事实上,昨夜刚一进屋,他便察觉到了北堂龙霆的微弱气息。 得知北堂龙霆就藏于卧榻之下,君墨染只得强忍着心中欲念,规规矩矩地和衣而眠。 他深知北堂龙霆纯粹是因为不放心凤无忧,才会处心积虑地藏于榻下,欲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为了让他彻底放下心来,君墨染只好装聋作哑,权当没察觉到榻下的异动。 凤无忧半信半疑,转而看向一脸尴尬恨不得遁地而逃的北堂龙霆,“老头儿,你在做什么?” “妞妞,快来扶父王一把。年纪大不中用,闪到腰了。” 北堂龙霆正欲从榻下爬出,不小心闪到了腰,疼得龇牙咧嘴,毫无形象可言。 凤无忧见状,终是于心不忍。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北堂龙霆的腰身,将他拽出了榻下,“说说看,为何要鬼鬼祟祟地藏在榻下?” “父王担忧这臭小子欺负你。” 北堂龙霆如是说道,他深怕脾气过于暴躁的君墨染一时不快,便会对凤无忧拳打脚踢。 要知道,凤无忧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君墨染心中微微不服气。 平心而论,他可从未苛待过凤无忧。 即便是被她气得跳脚,最多也只是将她拖榻上“教训”一二。 凤无忧亦觉得十分无语。 她小声嘀咕道:“摄政王待爷不薄。上回的事,是爷有错在先。” “父王就是心疼你。你们放心,下次绝不再犯。” 北堂龙霆尴尬地讪讪而笑,他原以为等他们二人转醒,他便能趁机离开。 不成想,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竟将他推向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不过话说回来,君墨染的表现,真真是可圈可点。 昨夜,凤无忧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地给身侧熟睡正酣的君墨染来上一脚。 每回君墨染被她踹醒,都会轻柔地为她掖好被角,并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温柔且细腻。 对此,北堂龙霆欣慰之至。 他终于愿意相信,君墨染仅仅只是脸臭了一点,其他方面真是无可挑剔。 “看够了?还不走?” 君墨染正打算趁天亮之前,同凤无忧温存一番,北堂龙霆却极没眼力见儿地堵在眼前,实在是...碍眼。 “本王这就走。” 闻言,北堂龙霆好似突然接到特赦令的囚犯,深吸了一口气,憋足了劲儿,一股脑地往屋外冲去。 然,刚行至门口,他忽然忆起一件十分要紧的事儿,骤然顿住了脚步。 少顷,北堂龙霆缓缓转过身,回眸之间,已红了眼眶,“妞妞,过几日可否同本王一道回一趟北璃?转眼,都快十八载了。素素若是得知你还安然无恙地存活于世,也该安心了。” “好。” 提及凌素素,凤无忧心中或多或少,总有一些遗憾。 倘若,她还活着,该有多好。 可惜,人世间诸多的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北堂龙霆抹了把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缓声询问着君墨染,“不若,你也陪妞妞来北璃走一遭?” “也好。不过,须得晚上几日。凤弈身处云秦营帐之中,危在旦夕,本王须得时刻盯着。” 闻言,北堂龙霆言之凿凿,“本王昨夜收到情报,说是云秦内部已乱成一锅粥。云非白身染疟疾,兵权旁落,毫无实权。云闽行对云非白大失所望,决心废黜他的太子之位,改立其次子云念白。云非白一旦失势,纵观云秦上下,再无人会是凤弈的对手。” 即便,各方情报均显示云非白已然失势,君墨染心中仍存有几分疑虑。 不过,凤弈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云闽行的信任,他若草率派兵前去支援,极有可能打草惊蛇,使得凤弈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深思熟虑之下,君墨染只得命人给凤弈捎句话,让他万万不得掉以轻心,并于云秦、东临边境处为他留了十万大军任他差遣。 待部署好一切事宜,君墨染原打算当日便带着凤无忧去往北璃,刚走出无忧阁,傅府小厮突然找上门来。 小厮尚未开口,凤无忧心中已萌生出不祥的预感。 昨夜,追风、青鸾的婚典上,傅夜沉并未准时赴约。 凤无忧原以为傅夜沉依旧在醉柳轩中借酒消愁,并未往其他方面上想。 而今,见傅府小厮一脸焦灼之色,她的心跳亦于须臾间骤然加快。 “傅夜沉怎么了?”她三步并作两步,焦急地攥着小厮的胳膊,连声追问道。 小厮摇了摇头,如是说道:“公子彻夜未归,至今仍不知所踪。听玉卿尘姑娘所述,公子昨日似是为了跟踪一脚踏玄纁云根长靴的男子,才着急忙慌地出了醉柳轩。” “玄纁云根长靴...这不是北璃官靴么?” 凤无忧眨了眨眼,尤为疑惑地道。 小厮重重地点了点脑袋,“玉姑娘也是这般说道。她还说,公子神色凝重,势必是发现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闻言,凤无忧顿觉情况不妙。 她颇为无助地看向君墨染,急声道:“傅夜沉该不会被人掳走了吧?” 君墨染轻揽着凤无忧的纤腰,沉声询问着傅府小厮,“傅夜沉莫不是去了南羌?” 傅府小厮笃定言之,“不可能。公子还在同百里国师置气,根本没给他回信,更不可能一声不吭地去往南羌。” “王,昨日夜里,有渔夫从护城河中捞出一具男尸。经彻夜比对辨认,正是...” 无情瞅了眼神色惊恐的傅府小厮,低声细语,“正是傅夜沉。” “不,不可能。” 凤无忧如遭晴天霹雳,大半天回不过神。 她茫然无措地抓着君墨染的胳膊,喃喃自语,“这一定是在做梦,对不对?” 君墨染眉头紧拧,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宽慰凤无忧。 照理说,傅夜沉无心政事,为人和善,绝不可能与人结仇。 究竟是谁,将身手不凡的傅夜沉,沉尸护城河底? 与此同时,凤无忧水汽氤氲的桃花眼中亦弥散着道道噬骨的杀气,“带路。带爷去看看傅夜沉。” 564 起疑 东临,护城河畔。 此刻,河岸边已围满了乌泱泱的东临百姓。 众人瞅着被河水浸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唏嘘不已。 “听说了么?死者的身份已被证实,正是朝中御用仵作。” “也不知傅家得罪了什么人,竟落得满门被屠的凄惨境遇。” “唉...想不到英俊潇洒的傅大仵作,竟死得这样憋屈!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 凤无忧焦急地挤进乌泱泱的人群之中,好不容易,才得以突破重重包围。 她定定地看向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一张脸被游鱼啃噬地面目全非的傅夜沉,难过得几近无法呼吸。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蹲至傅夜沉身侧,将手轻覆在他黑魆魆地眼眶之上,“抱歉。” 昨夜途径护城河畔的时候,她分明察觉到了河面上的异样。 但凡她稍微留点儿心,傅夜沉都不止于此。 可惜,她竟粗心大意地同他失之交臂,错过了解救他的最佳时机。 “傅夜沉,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说好了来年花灯节,陪爷一起放天灯,怎么就失约了呢?” 凤无忧瘫坐在他身侧,神情恍惚,呢喃自语。 她悄然伸出手,轻触着傅夜沉面目全非的脸,心疼至极,“疼不疼?别怕,爷替你疗伤。” 她如是说着,旋即接过身侧太医的药箱,极其轻柔地为他血肉模糊的脸上着药。 君墨染站定在她身侧,冷声询问着跪伏在地的仵作,“人是怎么死的?” “回摄政王的话。从傅大人身上的伤痕推断,落水之前,傅大人便被鱼叉贯穿了胸口,负了重伤。而后,作案者又捆死了他的手脚,将他抛下护城河。最直接的死因是溺水窒息。” “鱼叉?” 君墨染眉头紧蹙,一时间竟毫无头绪。 正当此时,玉卿尘在一群壮汉的护卫下,气喘吁吁地赶来。 她瞅着死相可怖的傅夜沉,声色哽咽,“怎么会这样?昨儿个,他还好好的。” 闻声,凤无忧缓缓抬眸,将视线落在潸然泪下的玉卿尘身上,“昨日,傅夜沉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昨日正午时分,傅公子突然失神,怔怔地盯着醉柳轩一面带银蛇面具客人脚上的玄纁云根长靴,说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待那位客人离开醉柳轩之际,傅公子亦放下手中碧玉樽,紧跟在他身后,夺门而出。” “他就没跟你说过其他话?” 玉卿尘摇了摇头,“未曾。” 线索少之又少,真要查起来,好比大海捞针。 再者,仅凭一双玄纁云根长靴,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行凶者虽极有可能是北璃在朝为官者,但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 又或者,行凶者完全是为掩人耳目,这才特特穿了双颇具辨识度的北璃官靴。 君墨染愁眉紧锁,转身轻声询问着姗姗来迟的顾南风,“可有法子辨认出,死者究竟是不是傅夜沉?” 即便,死者身量轮廓,甚至于头发的长度,都和傅夜沉相差无几。 但君墨染还是觉得十分奇怪,河中游鱼为何独独啃噬傅夜沉的脸颊,还将他撕咬地面目全非? 顾南风面容冷肃,郑重其事地道:“死者所有体征均同傅夜沉高度吻合。除非,有心人精心安排了一场蓄谋已久的悬案,不然,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寻到与傅夜沉高度相似的男子。” 君墨染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他委实想不明白,除裕亲王外,还有谁会对傅夜沉下此毒手。 可问题是,裕亲王已经当着他的面,化作了一滩血水,绝无生还的可能。 莫非,肇事者并非寻谋已久,而是因为傅夜沉无意间发现了他的秘密? “无情,敖澈、即墨止鸢二人现在何处?” 君墨染鹰隼般犀锐的眼眸落定在死水微澜的护城河面之上,已然找到了些头绪。 “回王的话。敖澈、即墨止鸢二人已进入北璃境内,正快马加鞭地往北璃都城赶去。”无情恭声答着。 北堂龙霆见君墨染对敖澈起了疑心,审慎言之,“敖澈的为人,本王还是信得过的。不日前,他正式辞去了北璃大将军一职,说是要抽空陪东临长公主游山玩水。” “敖澈,即墨止鸢...” 凤无忧眸光一凛,双手紧握成拳. 敖澈的人品,她自是信得过。 不过,自他被城府极深的即墨止鸢迷得神魂颠倒之后,行为举止便变得十分诡异。 再加之那双至关重要的玄纁云根长靴,凤无忧已对敖澈起了疑心。 纵敖澈曾为北璃立下汗马功劳。 但曾经的荣光,并不能证明他此刻的忠心。 人心,并非一成不变。 “即刻启程,去北璃。爷倒要看看,敖澈究竟在耍何花招。” 凤无忧缓缓起身,尚未站稳脚跟,便因过于激动的情绪,怒急攻心,两眼一闭,晕死在君墨染怀中。 565 扶不起的云秦二殿下 七日后。 从东临京都摄政王府驶出的卤簿仪仗,浩浩荡荡地挺进北璃腹地。 沿途,是北璃百姓络绎不绝的欢呼之声。 凤无忧掀开轿帘一角,瞅着鸾凤轿外欢欣之至的北璃百姓,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唇角。 数月前,她仓皇逃出北璃之时,还是个失势潦倒的便宜将军。 现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 她当初的冤屈已被平反昭雪。 荣归而来,她不仅仅是东临摄政王妃,亦是曾为北璃立下汗马功劳的少年将军,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北璃公主。 “公主千岁!北璃的荣光!” “凤将军忠肝义胆,北璃欠你一个公道。” “公主归朝,普天同庆。友邦交好,千秋万代!” …… 耳边,是北璃百姓延绵不断的溢美之词。 眼前,是万民一心的盛世奇景。 凤无忧心中阴霾稍稍散去,眉宇间的恹恹之色亦淡了不少。 她悄然放下轿帘,轻声道:“谁能想到,数个月前,爷就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般,无处可藏,无处可躲。” 君墨染紧攥着她温软的小手,黑金色的眼眸中溢满宠溺之色,“本王也从未料到,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迷得神魂颠倒。” “爷不是黄毛丫头。” “看你这娇小的身板,不就是个丫头片子?” 君墨染偏过头,炽热的眸光落定在她雪白的脖颈之上。 一时间,情不自胜。 凤无忧鼓着腮帮子,特特偏过了头,“一边嫌弃爷,一边又离不开爷。摄政王,你可真行!” “本王何时嫌弃过你?” “爷不喜欢你总说爷‘小’,明明是你的手太大。” 君墨染失笑:“你说得对。” 她似孩童般的天真纯粹,总能轻易地打动他。 微风徐徐,不经意间将轿帘吹得上下翻飞。 轿上风光,便成了沿途百姓津津乐道的谈资。 向来豪放不羁的凤无忧听闻百姓的夸赞,不动声色地绷直了大敞的双腿,正襟危坐,尽显雍容气度。 君墨染轻嗤出声:“你也知道女儿家不该那样豪放岔着腿?” “摄政王,你若是再打趣爷,爷就不让你上榻。” 凤无忧耳根微红,她难得作出一副淑女做派,心下略显尴尬,不成想,君墨染还开她的玩笑。 君墨染笑而不语。 他见凤无忧终于从傅夜沉不幸罹难一事的阴霾中走出,如释重负。 与此同时,凤无忧亦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直到现在,她眼前还会时不时地浮现出傅夜沉的剪影。 只不过,眼下更为重要的是,尽快振作,尽快揪出凶手。 — 云秦,天京 身披铠甲,面戴人皮面具的凤弈孤身立于城墙之上,拉弓引弦,“咻”地一声,射下了从东临方向飞来的鸿雁。 军中副将瞅着凤弈终于能够精准地射下鸿雁,大喜过望,“武将的手,千金难换!萧将军大病初愈,幸甚至哉。” 凤弈心中亦萌生出了一丝欣喜。 要知道,冒顶云秦第一猛将萧墙的身份十分不易。 终日称病总不是个事儿。 尽快稳固骑射之术,才是王道。 同副将寒暄一番之后,凤弈趁四下无人之际,熟门熟路地解下了鸿雁上的信笺。 他粗略地扫了眼信笺上君墨染龙飞凤舞的字迹,唇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赏心悦目的弧度。 密信之中,仅数行草字。 内容极简,无非是让他多加提防云非白及其余党。 不过,这对于寡言少语的君墨染来说,已十分难得。 凤弈深知,君墨染之所以对他这么上心,纯粹是因为爱屋及乌。 “将军,摄政王特派小的前来,知会您一句,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摄政王手下十万精兵已秘密潜入云秦,不日后便可越过云秦天山。” 骤然间,一云秦精兵打扮的小厮行至凤弈身侧,同他低声耳语着。 凤弈眉头轻展,和颜悦色地道:“何须大费周章?云非白身染疟疾,能不能走出瘟村,还是个未知数。” 根据手中掌握的多方情报来看,云非白身染疟疾一事,绝对做不了假。 要知道,不论是谁,但凡入了瘟村,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纵云非白原本并未染上瘟疫,在瘟村待上几日,没病也该熬出一身病。 云非白一死,云秦上下,再无人知晓他冒名顶替萧墙身份一事。 思及此,凤弈心情大好。 他特特吩咐着身侧小厮,“替本将给二殿下捎句话,近半个月内,还望他尽可能地深居简出。” “是。” 小厮恭声应着,风急火燎地往云秦王宫中奔去。 出乎意料的是,云秦二殿下云念白竟不知所踪,任由凤弈的兵马将天京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依旧杳无音信。 殊不知,云念白色欲熏心,竟被云非白安插在他身边的宫娥迷得神魂颠倒,鬼使神差地同她溜出了云秦王宫。 566 将她当成凤无忧 翌日深夜 云秦,瘟村 云非白站定在瘟村栈道口,气定神闲地看向惊魂未定的云念白,紫眸中杀气凛然,“跟本宫斗,你还差得远。” 云念白早已被吓破了胆。 他双膝跪地,声泪俱下,没骨气地乞求着云非白的原谅,“太子哥哥,念白知道错了。还望太子哥哥再给念白一次机会。” “你既存心置本宫于死地,本宫又岂能轻易地饶过你?” 云非白一脚踹在战栗不止的云念白身上,轻蔑言之,“蠢货。时至今日,竟连‘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样浅显的道理都吃不透。” 他阴恻恻笑着,全然未料到,云念白竟会这般愚蠢地自投罗网。 所谓烂泥扶不上墙,指的便是云念白这类平庸碌碌、既贪又恶之辈。 “太子哥哥,不要杀我。这一切,全是萧墙的错。” “凤弈遇上你这般扶不起的阿斗,实在倒霉。” 云非白紫眸中透着一丝轻蔑,他倏然抬脚,狠狠地将云念白那张同他颇有几分相似的脸碾在脚下,“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他正愁着如何将云念白诱哄出天京,再将其杀之而后快。 不成想,一个小小的宫娥竟顺利地解决了他最为头疼的问题。 此时此刻,云念白已然吓得双瞳呆滞,只知死死地攥着云非白的衣角,“哥,我还不想死。求您,万万别将我扔在瘟村中。” “放手。” 云非白嫌恶地扫了一眼懦弱不堪的云念白,半躬着身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放心。哥已将瘟村中所有闲杂人等斩尽杀绝,你且在此乖乖等候数日。等哥一举铲除萧墙之流,再派人前来接你。” “此话当真?” 云念白谄媚地望着邪魅入骨的云非白,浅褐色的眼眸中萌生出了一丝欣喜。 “嗯。” 云非白沉声应着,他猛地将云念白踢至一旁,转身便带着一众精兵亲卫大摇大摆地从瘟村中走出。 数日前,为了己身安危,云非白特命人在村寨口的古井中投了毒。 故而,瘟村之中,除却被他扔下的云念白,已无一活人。 之所以留着云念白,倒不是因为云非白突然起了恻隐之心。 他这是在逼着云闽行作出最后的抉择。 云闽行既生出了废太子的心思,他便让云闽行亲眼看看,云念白这种废物,哪里比得上他? “太子殿下,我等何时杀出重围?” 云非白身侧的亲信已按捺不住心中兴奋,手中紧握着三尺长剑,直指天幕上的姣姣冷月。 “不急。放出消息,就说本宫病死在瘟村之中。” “殿下莫要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拂儿害怕。” 君拂抹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轻声细语道。 云非白冷不丁地扫了一眼矫揉造作的君拂,许是多日未近女色,心中没来由地生起一团燥火。 他猛地将君拂按在马背之上,颇为急躁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 “殿下,不要...” 君拂担忧云非白看出自己迟迟未显怀的肚子,手忙脚乱地推拒着他。 殊不知,她这般推拒,落在云非白眼中,就成了欲擒故纵。 他双眸愈发深邃,凭着孔武用力的右臂,死死地桎梏着君拂的双手,“你以为,你有拒绝本宫的权利?” 他双眸愈发深邃,凭着孔武用力的右臂,死死地桎梏着君拂的双手,“你以为,你有拒绝本宫的权利?” 567 凤弈大意失荆州 君拂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道:“拂儿欢喜还来不及,怎敢拒绝殿下?只是,拂儿怀着身孕,多有不便,还望殿下见谅。” 怔忪间,云非白脑海中再度闪过凤无忧娇俏可人的模样。 许是夜色太过撩人,此刻的他,竟误打误撞地将君拂当成了凤无忧。 他手上的动作趋于轻缓,就连阴鸷的眼神都温柔地掐得出水。 “无忧...” 他轻声呢喃着,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将全部都疼爱都给她。 君拂从未见过云非白这么温柔的模样,她痴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略显委屈地道:“殿下,你认错人了。” “怎么是你?” 云非白睁开眼,眸中失望可见一斑。 平心而论,君拂虽不及凤无忧盘靓条顺,但她的丰腴程度,远超凤无忧。 打一开始,云非白就喜欢偏丰腴的女人。 可不知为何,自那日城墙之上非礼过凤无忧之后,他再碰不得其他女人。 正如当下,他竟觉得君拂的一身横肉,十分恶心。 “滚下去。” 云非白不动声色地以锦帕擦拭着双手,好似触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边,满脸嫌弃。 “是。” 君拂吸了吸鼻子,即便心中颇有不满,但在云非白面前,却温顺地像只猫儿。 云非白瞅着君拂曼妙的背影,忽而忆起凤无忧那纤细的小腰。 心神一阵荡漾。 他原打算将凤弈千刀万剐。 不过,为了凤无忧,他倒是可以留凤弈一条小命。 数个时辰之后。 寸步不离地驻守在天京城门口的凤弈收到了云非白于瘟村中暴毙的讯息。 他大喜过望。 一声令下,忙命潜伏入云秦境内的东临精兵退出云秦天山一线。 殊不知,凤弈刚一放松警惕,云非白便踏着夜色,带着身边仅存的一万精兵,直捣天京城下。 日出东方之际,身披铠甲,如同石像一般挺立在城墙上的凤弈定定地看着不远处似嗜血修罗般浴血而来的云非白,面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君墨染曾再三提醒过他,云非白绝非善茬,十分不好对付。 可他却急于证明自己,一意孤行,命君墨染派来的援兵退至天山外围。 “凤弈,还不束手就擒?” 云非白勒紧了缰绳,倏然抬首,鹰隼般锋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城墙之上面色凝重的凤弈。 凤弈梗着脖子,斩钉截铁地道:“该束手就擒之人,是你!” 云非白阴恻恻笑道:“凤弈,这一次你插翅难逃。” “众将听令,云秦太子身染疟疾之症,极有可能给天京带来一场无妄之灾。谁敢私自放云非白进城,杀无赦!” 凤弈手持云秦虎符,铿锵有力地朝着城墙下严阵以守的将士喊着。 众将士面面相觑,既忌惮于云非白的残忍手段,又深怕自身染上疟疾之症。 一时间,亦不知该不该听从凤弈之令。 咻—— 云非白手持弓箭,于百米之外,一箭射穿了凤弈的伪面皮。 他斜勾着唇角,幽深的紫眸看向略显错愕的凤弈,轻蔑言之,“不得不说,你的算盘确实打得不错。只可惜,你遇上的对手是本宫,而不是云念白。” 568 云非白心软 嘶—— 凤弈颊面上足以以假乱真的伪面具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 殷红的血迹染透了他的大半张脸,使得原本温润如玉的他显出些许狰狞。 “凤弈,莫要再负隅顽抗,你不是本宫的对手。” 云非白阴恻恻的声音自城墙下传来,不算宏亮,却极具穿透力。 下一瞬,浅紫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轻盈,赫然跃上城墙。 众人尚未回过神,只听“唰”地一声,云非白手中三尺长剑已及凤弈喉头。 凤弈疾步向后退去,骤然挥出隐于身后的右臂,袖中短剑就势抻出,不偏不倚地朝着云非白胸口处刺去。 “你当真是无忧的兄长?身手竟不及她十分之一。” 弹指间,凤弈手中短剑,已被云非白徒手拧成麻花。 云非白将不能使力的左手背于身后,右臂冷不丁地环上了凤弈的腰身,顺势将他桎梏在臂弯之中。 凤弈呈被迫承欢的姿势,微曲着双腿,大半个身子均被笼罩在云非白宽大的披风之下。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凤弈深觉屈辱,索性梗着脖子,一心求死。 “呵...性子倒是和她一样野。” 云非白轻嗤出声,倏然抬起使不上劲儿的左手,轻抚着凤弈的脸,还不忘小心翼翼地避开他颊面上森然可怖的血口子。 凤弈:“……” 不知为何,凤弈总感觉自己被云非白这么一个大男人给调戏了。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云非白的手,竟堂而皇之地探入了他冰凉的铠甲之中! “士可杀,不可辱!” 凤弈恼羞成怒,双手紧握成拳,猛地朝云非白胸口处砸去。 彼时,云非白亦发觉凤弈的身体同凤无忧的相差甚远,很快便失去了兴致。 他随手凤弈扔至一旁,旋即以一方干净的锦帕轻拭着双手,“真扫兴。” “你...!” 凤弈羞愤欲绝,双手紧捂着大敞的领口,情绪尤为激动,“猪狗不如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居然!” 云非白紫眸微动,斜勾着唇角,饶有兴致地戏弄着凤弈,“居然什么?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若是勾起了本宫心中的欲火,你的清白,势必保不住。” 凤弈欲哭无泪,他怎么也没料到,云非白居然还好男色! “云非白,你究竟想做什么?” “本宫今日心情好,不想杀人。你只需同本宫说说,凤无忧的喜好即可。” 云非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同凤无忧一般倔强执拗的凤弈,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 多年来,但凡冒犯过他的人,他都会不择手段地将之斩尽杀绝。 可此时此刻,他竟没法对凤弈下手。 一来,他不愿凤无忧因凤弈的死伤心落泪。 他原本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奇怪的是,凤无忧的眼泪,总能让他心软。 再者,他也不希望让凤无忧记恨上。 即便得不到,他依旧希望她能念着他的好。 凤弈神情微怔,古怪地看着春风满面的云非白,“无忧的喜好,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她所有的欢喜,都与你无关。” 闻言,云非白面色骤沉。 “激怒本宫对你有何好处?” “云非白,放过她。感情的事,本就无法勉强。为何非要看着她痛,你才甘心?” 凤弈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云非白纯粹是因着凤无忧的缘故,才未对他赶尽杀绝。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庆幸。 他总觉云非白对凤无忧的执念十分可怕。 “痛?本宫也能将她宠上天,是她不要。” 云非白稍显落寞地说道。 事实上,他并不似百里河泽那般偏执。 他打心眼里希望凤无忧活得好好的,只是有点难以接受凤无忧所有的欢喜都同他无关这个残忍冰冷的现实。 沉吟片刻之后,云非白回过神。 面上的戏谑之意,于须臾间,便被沉闷的肃杀之感所取代。 他遽然起身,单手拎着全然无反抗之力的凤弈,不急不缓地将凤弈的真容曝露于众将士面前,“看清楚了?眼前之人,并非忠肝义胆的萧墙将军,而是北璃大将军之子凤弈。” 云非白这番话,似平地惊雷,炸得众人久久回不过神。 “北璃狗贼,滚出云秦!” “斩杀狗贼,为萧墙将军报仇雪恨!” “杀,杀,杀!” …… 一时间,群情激奋,凤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众矢之的。 凤弈淡淡地扫了眼愤慨不已的将士们,声色沉稳,透着一股子坚不可摧的韧性。 “没错,我确实是北璃人。之所以冒名顶替了萧墙将军,纯粹是为了五洲四海的安定。众所周知,云秦太子杀戮成性,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为让天下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我只得铤而走险,借萧墙将军的权势,伺机一举清剿暴虐成性的云秦太子云非白。” 569 “自不量力。” 云非白完全没将凤弈放在眼里。 若不是因为凤无忧的缘故,凤弈早已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凤弈听出了云非白话里行间的轻蔑,却大义凛然地道:“纵是飞蛾扑火,凤某也势必为黎民苍生放手一搏。” “执拗的劲儿,确实同凤无忧如出一辙。” 云非白轻笑着,他一手紧扼着凤弈的脖颈,不疾不徐地道:“你猜,凤无忧若是得知你在本宫手里,会不会乖乖地束手就擒?” “你休想!” 凤弈急了眼,“威胁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本宫从来都不屑于逞英雄之能。” 云非白如是说着,阴鸷的眼眸忽地扫向城门口战战兢兢的众位将士,“好大的胆子!倘若,今儿个同本宫叫嚣之人为萧墙,你们可还愿意临阵倒戈,唯本宫的命令是从?” 即便,云非白曾被云秦百姓捧为下凡救世的天神,但他骨子里的阴狠,更像是与生俱来。 他愿意放凤弈一条生路,不代表他会放过这群曾短暂地背叛过他的云秦将士。 云非白此言一出,城门口的将士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诚惶诚恐,倏然跪地,发了疯地朝着云非白磕着响头,“太子殿下饶命!” “本宫最恨背叛。” 云非白一字一顿,冷眼睥睨着跪伏一地的云秦将士。 凤弈眉头紧皱,连声道:“云非白,纵你权势滔天,也不可滥杀无辜。你身为云秦太子,理应心怀天下,而非同这群无辜的子民斤斤计较。” “传本宫的令,清叛军,杀无赦。” 云非白全然无视了凤弈所言,冷声吩咐着风急火燎赶至的援兵。 眼见着全副武装的援军朝着城门口手无寸铁的将士步步逼近,凤弈心急如焚,“云非白,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凤弈,若想活命,就乖乖闭上嘴。” 云非白深知凤弈心地仁厚,遂将他反手绑于城墙之上,要他亲眼目睹,城门口那群曾短暂地效忠过他的将士被斩尽杀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云非白,你就不怕被万民所反噬?”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本宫若欲封天,天都拿本宫束手无策。” 云非白声色寂寂,颇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 他背手负立,随口叮嘱着驻守在城门口的亲信,“看好凤弈,不得伤他性命。” “是。” 亲信恭声应着,待云非白阔步离开城门口,这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露苦痛之色的凤弈。 要知道,云非白从未对敌人心软过。 凤弈,是唯一一个例外。 正当城门口的厮杀愈演愈烈之际,君墨染特特安插在云秦营帐之中的小厮趁乱溜上了城墙,忙不迭地为凤弈松了绑,“凤公子,摄政王已为您安排好后路。速速虽属下离去。” 凤弈眼眸一亮,连声问道:“难道,东临精兵并未退出云秦天山一线?” 小厮摇了摇头,“东临精兵确实已退出云秦天山。不过,摄政王在天京之中,亦安插了一支攻防兼备的影卫队。凤公子,快走。若是惊动了云秦太子,怕是插翅难逃。” 沉吟片刻之后,凤弈倏然抬眸,坚定地道:“不,我不能走。” “何故?” “我岂能眼睁睁地看着曾与我患过难的将士,身死殒命?” 彼时,凤弈眸中满是璀璨的星光。 小厮面露踟躇,为难地说:“摄政王有令,务必要将凤公子安然无恙地带出云秦。” “替我向摄政王道一声谢。” “可是...” 凤弈打断了他的话,坚定地道:“没有什么可是。” 话音一落,他“撕拉”一声,猛地将面颊上残破不堪的伪面皮扔至一旁。 下一瞬,他跃上高墙,冷静地指挥着城门口慌忙逃窜,被云非白的援军逼得走投无路的将士们。 凤弈挥动着臂铠,慷慨陈词,“很抱歉,凤某顶替了萧墙将军的身份。不过,你们若愿意相信凤某,凤某势必拼尽全力,同你们一道,战斗到底。” “我等愿意相信将军!” 城门口已然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将士们纷纷仰首,满怀期待地看着屹立在高墙之上的凤弈,原本被打压得荡然无存的气势,竟在须臾间疯狂滋长。 凤弈见状,忙扯着嗓子,亲力亲为地指挥着排兵走位。 他虽是文臣出身,但论起兵法谋略,亦不逊色于常年征战的武将。 故而,仅仅只是半盏茶的功夫,他手下的众位将士,便杀开了一条血路,扭转了颓势。 百丈之外的烽火台上,鬓发花白的云闽行正气定神闲地看着天京城门口的厮杀,尤为困惑地询问着身侧宫人,“城墙上那小子是谁?” “回国主的话,据说是北璃方派来冒名顶替萧墙将军身份的细作。名凤弈,北璃大将之后,其妹为东临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怪不得...” 云闽行“啪”地一声,将手中佛珠拍得粉碎。 他就说,以云非白的性子,怎可能纵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想来,云非白定是为了那位名动四海的摄政王妃,才特特放了凤弈一条生路。 “国主,可需要出手,斩杀城墙上那嚣张至极的小子?” “不必。” 云闽行沉声言之。 他虽不赞成云非白的做法,但又不愿同云非白争锋相对。 毕竟,云非白不像云念白一般温顺听话。 若是惹急了云非白,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此时,一神色焦灼的宫人疾步赶来,“噗通”一声,跪伏在云闽行脚边,“不好了,二殿下出事了!” “你说什么?” 云闽行神色大变。 云念白乃云闽行最疼爱的宠姬所出,许是因为爱屋及乌,即便云念白不及云非白的十分之一,他还是对云念白宠爱有加。 宫人战战兢兢地道:“据悉,二殿下被太子殿下困于瘟村之中,惊吓过度,高烧不退,至今仍昏迷不醒。” “岂有此理!来人,摆驾东宫。” 云闽行气得面色铁青,恨不得将云非白暴揍一顿。 宫人又说,“不止如此。二殿下似误食了瘟村中早已被太子殿下投了剧毒的茶水,生命体征微弱,危在旦夕。” “念儿!” 云闽行焦灼不已,骤然起身,欲快马加鞭赶至云念白身边。 无意间,他瞥了眼不远处仍在井然有序地指挥着将士作战的凤弈,眸色一暗,杀意凛然。 据他手中掌握的情报来看,云非白无疑是爱上了东临摄政王妃。 既然云非白不顾兄弟情义,对云念白下了死手,他便给云非白一个下马威,彻底断送云非白和东临摄政王妃之间的一切可能。 如是一想,云闽行缓缓举起手中弓箭。 他拉弓引弦,瞄准百丈之外浑然未察觉到险情的凤弈。 彼时,云非白去而复返。 “小心!” 待他察觉到一支势不可挡的箭羽正朝着凤弈眉心袭去之际,以为时过晚。 咻—— 凤弈尚未回过神,箭羽已然贯穿他的眉心。 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城墙之上。 他垂眸看着城墙下骤然止歇的厮杀,唇角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云非白,他们是无辜的,放过他们。” “好。” 云非白双手紧握成拳,他鹰隼般犀锐的眼眸朝着烽火台上望去,怒火冲冠。 临了,凤弈缓缓地闭上了双眸,从高墙上轰然坠下。 “将军!” “不!将军,你不能死。” 城门口,一众将士争先恐后地朝着凤弈围聚而来。 数个时辰之前,他们将他当成了潜伏在云秦的细作,恨不得他当场死去。 而今,他们却因为凤弈的死,而失声痛哭。 死,或轻于鸿毛,或重如泰山。 为救人而死,不亏。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去五洲四海走一遭,还没来得及去西越戈壁看落日,没来得及去滨海之地看潮汐... 虽然无悔,但确实遗憾。 570 君墨染私藏的典籍 北璃王宫,漪澜殿 “哥!” 午夜梦回,汗湿轻衫。 凤无忧惊乍起身,尚未站稳,便着急忙慌地往屋外奔去。 君墨染眼明手快,紧攥着她冰凉的小手,缓声问道:“去哪儿?” “爷想去一趟云秦。大哥他性子倔,爷很担心他。” 凤无忧紧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脑海中依旧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梦魇中,凤弈浑身是血,死不瞑目... “本王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凤弈他一定不会出事。” 君墨染将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沉声宽慰着她,“别怕。依照本王对云非白的了解,纵凤弈被他生擒,他也不会轻易伤凤弈性命。” 凤无忧不解地问:“何故?” 在她看来,云非白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凤弈若是落在他的手中,怎可能全身而退? 君墨染但笑不语。 云非白的心思,他岂会不知? 只不过,他可不想让凤无忧得知云非白将她看得那样重要。 “近些日子,爷总是心神不宁,患得患失。” 凤无忧神色恹恹,双手无力地搭在君墨染宽阔的胸膛之上,身体极度困倦,却又睡不安稳。 “放宽心,初为人母,难免有些不适应。过段时日,便不会像现在这般胡思乱想。” “你在说些什么?这分明是两码事。” “典籍上就是这么写的。” 君墨染自觉失言,瞬间噤了声。 他本不愿让凤无忧得知自己背着她,偷偷翻阅了上百本关于如何照顾孕期女人的典籍。 不成想,一时心急,竟说漏了嘴。 “什么典籍?” 凤无忧眨了眨眼,柔弱无骨的手在他身上肆意游走,“说!你究竟背着爷,藏了什么宝贝?” “没什么。” 君墨染声色淡淡,显然并不愿跟她实话。 “你不说爷也找得到。” 凤无忧闷哼着,她猛地擒住君墨染的双手,而后又伸出一只脚,往榻下一扫。 下一瞬,一本花花绿绿的典籍便映入她的眼帘之中。 君墨染神色微窘,沉声道:“还给本王。” “偏不。” 凤无忧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而后饶有兴味地念着典籍上记载的内容:“女人身怀六甲之际,较之寻常会敏感许多,需要给予她们更多的关爱。怀孕三个月之后,可酌情同房,通过行动,身体力行地关心她们...” “闭嘴。” 君墨染面上一阵青一阵红,他委实不想承认,自己竟会翻阅这般不正经的典籍。 凤无忧忍着笑意,津津有味地看着典籍上那些画得惟妙惟肖的人物简笔画,“想不到,孕期还能尝试这么多姿势。摄政王很想试试?” “不知好歹的东西。” 君墨染夺过她手中的典籍,转手将之扔至炭火之中,“本王并非色欲熏心之辈。翻阅典籍,纯粹是为了照顾你。” “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想碰爷?还是说,对你而言,爷已经失去了吸引力?” “得了便宜还卖乖...等你诞下狗蛋,即便喊破喉咙,本王也不会心软。” 君墨染郁闷地瞅着怀中愈发不安分的女人,浑身上下似着了火一般,连发丝儿都透着热气。 凤无忧靠坐在他怀中,轻笑道:“不知为何,爷竟十分期待。” 君墨染哑然失笑,轻哄着她,“明日还得去凌府走上一遭,再不睡下,到时候面露倦容,他们又该以为本王欺负了你。” “谁叫你成天板着脸?他们怕你欺负爷,亦是情有可原。” 凤无忧嘴上虽如此言说,心里却不愿君墨染再度被人误会。 她默不作声依偎在他身边,刚一闭上眼,脑海中再度掠过凤弈惨死的画面。 君墨染见凤无忧轻颤不止,困惑不已,“莫不是染上了风寒?怎么一直在抖?” “无碍。” 凤无忧摇了摇头,倏地伸出一只手,轻戳着他迷人的腹肌,“心烦意乱的时候,唯有摄政王的美好躯体得以让爷宁心静气。” “未遇到本王之前,你可有对其他男人做过这种事?” “阿黄算不算?” “凤无忧!你又拿本王跟阿黄比?”君墨染狠掐着凤无忧的脸,冷不丁地咬上了她的唇。 “那又如何?” 凤无忧挺了挺腰,仗着自己微微凸显的腹部,频频在挨打的边缘线上大鹏展翅。 君墨染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一落,他直截了当地将袖中丹药塞入凤无忧口中。 “这是什么?怪好吃的。” “安胎药。” “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甜腻的安胎药?你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害爷喝了将近两个月又苦又涩的汤药。”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声色低醇且极具磁性,“药,是顾南风给的。本王原打算让你休息一段时间,不成想,你竟这般欠收拾。” 凤无忧听明白了君墨染的话中之意,局促地咽了咽口水,“摄政王,爷身体虚弱得很,你可别乱来。” “叫破喉咙,都不会出事。” “不可以...” 凤无忧心下已然将顾南风骂了千八百遍。 平白无故的,干嘛给君墨染特效安胎药? 这下子,她怕是“在劫难逃”。 三个时辰后。 天蒙蒙亮。 凤无忧四仰八叉地瘫在榻上,全然无法动弹,“混蛋,你不是人。” “嗯?” “禽...兽!” 君墨染失笑,“只是小小地‘惩罚’了你一下,就受不了了?” “你!” 凤无忧面色绯红,累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爷的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你再这样,爷...爷就哭给你看。” “有这么夸张?” 君墨染正在兴头上,全然不知疲惫。 他委实难以想象,凤无忧的身体怎么会这么柔弱。 不过,他见凤无忧确实累得不行,这才收敛了些。 当他触及凤无忧身上的浅浅血印,旋即翻身下榻,熟门熟路地翻出了玉容生肌膏,轻柔地替她上着药。 凤无忧扫了眼玉容生肌膏,忿忿不平地道:“你究竟要弄伤爷多少回?” 君墨染默默汗颜,他也没料到凤无忧的身子这么经不住折腾。 虽说,每一回都像是生平头一次一般,弄得他都有些于心不忍。 “下次,本王一定注意。” “哼!” 凤无忧气鼓鼓地道:“再有下次,爷就休夫。” 君墨染轻声细语地哄着她,“乖,快些歇息。别为本王气坏了身子。” “扶爷起身。舅舅还在府上等着,爷不能让他等太久。” “本王抱你去。” 君墨染心旷神怡地替她擦净了身子,随口说道:“近些时日,本王的手似乎小了不少,竟抓不牢你迷人的身子。” “就不能夸爷一句波涛汹涌?” 凤无忧撇了撇嘴,不服气地道。 君墨染勾唇浅笑,“本王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清楚?有些话说出来就俗了,你就不能自己体会体会?” “爷就喜欢俗。”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满是期待,仅仅只是瞅了一眼,君墨染又开始心猿意马。 他轻咳了两声,以掩饰着自己不合时宜的情动。 沉吟片刻之后,他特特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鉴于你这些时日鲜少闯祸,本王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什么?” “本王恨不得将你绑在榻上,没日没夜地要你。” “不要。” 凤无忧瘪了瘪嘴,没能从他口中听闻“波涛汹涌”四字,却无意间得知了一个“噩耗”,吓得再不敢吭声。 正当此时,漪澜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凤无忧靠在君墨染怀中,好奇地向外张望着,“漪澜殿中怎会有男子?” 571 半路杀出来的疯女人 话音未落,一面带银狐面具的男子便大大方方地走入了内室之中。 君墨染见状,黑金色的眼眸中迸溅出点点火光,冷声道:“本王准你入内了么?滚出去!” “抱歉。头一回入宫,竟找不到北璃王的寝殿,实在抱歉。” 男子连声致歉,眨眼功夫,便跑得没影。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盯着男子远去的背影,郑重其事地道:“此人,爷在东临见过。” “嗯?” “你记不记得,即墨止鸢随敖澈出城那晚,端坐在马车外的俊俏小生?” 君墨染摇了摇头,“平白无故的,本王记他作甚?” 凤无忧意识到君墨染即将大发醋意,连声解释着,“方才,急冲冲闯入内室的男子,正是那位模样俊俏的马车夫。” “怎会这般凑巧?” 君墨染心生疑虑,这才将注意力移至远处那一抹瘦削的背影上。 “罢了。先去凌府。”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回北璃的头一日,理应先去凌府走上一遭。 至于即墨止鸢、敖澈等人,将来有的是机会彻查清楚。 君墨染微微颔首,此刻的他,心里竟生出一丝紧张。 传闻,凌松柏为人刚正不阿,宁折不弯。 他若得知自己曾那样欺负凤无忧,不知会不会恼羞成怒,将他扫地出门。 君墨染深吸了一口气,一想起自己曾那般肆无忌惮地欺负着凤无忧,悔不当初。 不过,不论如何,他也须得陪她去一趟凌府。 毕竟,除却他和北堂龙霆之外,凌府亦算得上是她的靠山。 凌松柏、凌天齐等人亦将她当成了凌家的宝贝,隔三差五地便会送几车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至摄政王府。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二人已端坐在往凌府飞驰而去的马车之上。 由于他们二人耳力极好,竟将街边茶馆中说书先生所言,听得一清二楚。 凤无忧眉头紧皱,沉声道:“玉面狐狸?说书先生口中的玉面狐狸,应当就是方才那位莽莽撞撞地闯入漪澜殿中的男子。” “此人竟能在短短半个月之内,于人才济济的北璃京都之中展露锋芒,不简单。” 君墨染如是说道,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刚在漪澜殿中瞥见的那一抹瘦削的身影。 他怎么感觉,那样娇小玲珑的身影,似曾相识? 君墨染凝眸沉思,遽然间,他将视线落在凤无忧身上,豁然开朗。 下一瞬,他尤为笃定地道:“那位玉面狐狸,应当不是男人。” “何以见得?” “之前,你以男装示人之时,本王曾多次怀疑过你的身份。故而,本王曾翻阅了大量医书,仔细研究过男女骨骼上的差异。一般而言,女人肩膀斜方肌不会太过发达,胯部比起男人,会宽上许多。” 凤无忧默默汗颜,“您老人家真是博闻强识。” 她怎么也没想到,君墨染竟这般“好学”。 为了求证她是不是女儿身,还翻阅了大量医书! 砰—— 突然间,一蓬头垢面的赤足少女跑上了街头。 她双手紧捂着脑袋,全然无视了众人的窃窃私语,竟一头撞上了正于官道上疾驰而过的马车。 “怎么回事?” 凤无忧掀起轿帘,淡淡地扫了一眼瘫坐在的女人。 “不要!不要伤害我……” 女子似惊慌的小鹿,双手抱膝,诚惶诚恐地呢喃自语着。 她警惕地看向马车中面容冷黢的君墨染,吓得花容失色,竟不管不顾地失声痛哭。 君墨染一脸无语,他闷闷地同凤无忧解释着,“本王没见过她,更不可能碰过她。” 凤无忧好笑地看向神情戒备的君墨染,“你紧张什么?” “还不是怕你胡思乱想?本王若不快些解释清楚,你怕是又要往本王头上扣溲水。” “爷岂是这般蛮不讲理之人?” 凤无忧如是说着,转而向瘫坐在地的女子伸出了手,“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呜呜呜——姐姐,你救救我!有坏人要害我,求求你,救救我!” “谁要害你?” 凤无忧本不愿节外生枝,但见女人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经意间竟生出了恻隐之心。 犹记得,青鸾被紫阳观那群无恶不作的道士轻薄之后,亦是眼前女人这般模样。 失魂落魄,眼里无光。 “是,是……” 这女子刚一开口,一位老嬷嬷便拖着肥胖的身体,风急火燎地凑至她跟前。 老嬷嬷关切地道:“七小姐,你怎么了这是?快跟老身回府。” “不。嬷嬷,我不要回去。我害怕。” “嘘!胡说些什么?府里安全得很,不过就是个梦魇,没事儿。” 老嬷嬷如是说着,转眼便将女子塞入轿中,行色匆匆地打道回府。 “看样子,是位被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 572 舅舅在你身后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时不时地将脑袋探出轿外的女子,总感觉今日之事,甚是蹊跷。 她以手支额,略显困顿地喃喃自语:“那赤足少女华衣锦服加身,想来应当是官宦人家的嫡出女儿。既为嫡出贵女,再加之她那清雅脱俗的容貌,十有八九会成为族中笼络权贵的法宝。怎么说,都没理由苛待她的。” 正熟稔地安抚着受惊马匹情绪的马车夫笑意炎炎地提了一句:“公主看人的眼光可真准。方才那位姑娘,乃礼部尚书府的嫡出千金,排行老七,上头有六位兄长,十分受宠。” “哦?” 凤无忧饶有兴致地看向马车夫,轻声询问道:“你可知,她为何将自己弄得那样狼狈?” 马车夫双手抻下挂在肩膀上的布巾,掸了掸马鞍上的涔涔汗渍。他左右四顾,见周遭并无人注视着他,这才梗着脖子,凑至马车前,压低了声道:“公主有所不知。自十来天前,北下冷风过境,京都城中便有不少名门贵女接连中了邪。症状轻的,成日以泪洗面。严重一些的,恰如尚书府的七小姐,疯疯癫癫,神神叨叨,吓人的紧!” “十来天...” 凤无忧隽秀的眉微微蹙起,“从时间上推断,敖澈、即墨止鸢的嫌疑颇大。”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意,心中已有一番计较。 沉吟片刻之后,他薄唇轻启,声色低醇,语气却十分笃定,“敖澈行事滴水不漏,照理说不会整出这么大动静。他擅长的,是借刀杀人。” “既不是敖澈,难不成,是那位诡秘的玉面狐狸?” 一想到那玉面郎君堂而皇之地入了北璃王宫,凤无忧只觉脑壳儿突突作痛。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嘀咕着,“北堂老头儿真真是一丁点儿戒备心都没有。尚还没弄清玉面狐狸的来历,就将人家召进宫中。他难道不知道,爷会担心他?” “小东西,既然担心,为何不亲口告诉他你的心思?” 君墨染偏过头,看向粉面桃腮娇俏客人的凤无忧,“北堂龙霆待你不错。何不给他一个弥补亏欠的机会?” “当年的事,他也是受害者,爷并未真正怪过他。” 凤无忧明白,北堂龙霆才是最苦的那个人。 认错了女儿,他心里绝对不好受。 每回见他嚎啕大哭,凤无忧面上虽在笑,心里却十分心疼。 她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只不过,她总是碍于面子问题,酝酿了许久,依旧叫不出一声“父王”。 君墨染猜透了凤无忧的心思,哑然失笑:“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怎么硬是不会撒娇呢?” 他无时无刻不期盼着凤无忧能主动投怀送抱,甜腻腻地唤他几声“夫君”。 然而,除却在榻上,其余时间凤无忧根本不肯开口唤他“夫君”。 君墨染忽地忆起洞房花烛夜那次,凤无忧口中细碎的低吟声,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噙住了她薄红的檀口。 “叫夫君。” “唔——” 凤无忧涨红着脸,手脚并用地推拒着。 见状,君墨染却更觉兴奋。 他倾身上前,单膝掣肘住了凤无忧的双腿,“叫不叫?若是不叫的话,本王就在马车上要了你。” “摄政王,舅舅在你身后...” 凤无忧尴尬至极,轮廓小巧的耳朵红得滴血。 “今天,即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君墨染声色喑哑至极,他简直爱惨了凤无忧欲拒还迎的模样,恨不得当即将她吃干抹净。 “摄政王,舅舅真的在你身后...” 凤无忧窘迫地拍了拍他搁置在她前襟上的大手,欲哭无泪,“不止舅舅,还有好多人都看着呢!” “咳咳——” 凌松柏轻咳了两声,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站定在凌松柏身侧的肖氏俏脸一红,压低了声同凌松柏耳语道:“老爷,快将帘子放下。女儿家的脸皮薄,你看无忧,都快哭了。” “哦。瞧我这记性!” 凌松柏倏地收回手,轻手轻脚地放下轿帘,接连后退了数步,耐心地在马车外候着。 君墨染后知后觉,当他意识到身后数十道目光正齐刷刷地盯着他轻覆在凤无忧前襟上的手时,窘迫得不知该如何收场。 “该死的欲望...” 他低咒了一声,原打算给凌松柏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这下子,凌松柏定是将他当成了流连花丛的登徒子。 好一会儿,待凤无忧整理好衣襟,君墨染这才硬着头皮,同她一道下了马车。 “让舅舅久等了。”凤无忧双手紧捂着红彤彤的脸颊,略略心虚地道。 573 凌双双的意中人 凌松柏见他们二人这般恩爱,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眶,“别这么见外。得以亲眼目睹你们的深情厚爱,舅舅深感欣慰。” “别光在门口站着,快些进府休憩片刻罢。”肖氏轻拭去眼角闪烁的泪花,冲着凤无忧和善浅笑。 “无忧表妹,摄政王,好久不见。” 凌天齐刚凑上前,紧跟在他后头的凌双双调皮地扮了个鬼脸,娇声细语地道:“自小我就喜欢和无忧表妹独处。那时还不知表妹是女儿身,还曾想过以身相许呢!” 凌双双此话一出,满堂哄笑。 独独君墨染,板着一张黢黑的脸,看上去颇为严肃。 凤无忧轻攥着君墨染的衣袖,深怕他不合时宜地吃着凌双双的飞醋,连声解释着,“摄政王,她只是在开玩笑,别当真。” “本王知道。” 君墨染薄唇翕动,他只是有些郁闷,不知该如何挽回自己的形象罢了。 入府后,凌双双倏地伸出娇柔的小手,轻抚着凤无忧微微凸出的腹部,眼里满是羡慕之色,“无忧表妹,我真是羡慕你。” “何出此言?” 凤无忧反观天真单纯的凌双双,倒是觉得她身上的纯粹难能可贵。 要知道,世家大族中的深闺千金,早就习惯了尔虞我诈的生存环境,各个都是宅斗、宫斗的一把好手。 像凌双双这类心思单纯的,真不多见。 想来,她应该是自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娇娇人儿。 凌双双羽睫微颤,一般正经地说着,“摄政王看你的时候,总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可想而知,他一定很喜欢很喜欢你。” “嗯。” 君墨染沉声应着,冷肃的颊面上骤现出几缕宠溺之色。 凌松柏见状,朗声大笑:“我家无忧好福气。” 君墨染谦逊地道:“得以同无忧携手共进,是本王的福气。” “好!” 凌松柏拍案而起,越发喜欢寡淡但却十分真诚的君墨染。 凌双双双手托腮,满眼憧憬。 凤无忧好奇地询问着她,“在想什么?” “在想玉面郎君。” 凌双双直言不讳,她拉着凤无忧的手,绘声绘色地说道:“数日前,我也遇见过一位惊才绝艳的男子。你可知,他长得有多俊美?我敢保证,他比摄政王还要优秀几许。” 凤无忧不服气,据理力争,“不可能。爷从未见过比摄政王还要俊美的男人。” “看来,是表妹孤陋寡闻了。我跟你说,玉面郎君姿容俊俏,当真是知应天上有。” “反正再好看,也比不上摄政王。” 凤无忧如是说着,她见凌双双又欲出言反驳,连声道:“若是不服气,不妨同爷打一架。凭武力分高下,如何?” “无忧,不得淘气。” 君墨染嘴上虽如此言说,心里倒是十分得意。 他见凤无忧这么维护他,窃喜了小半日。 肖氏端着一碗黑黢黢的安胎药,笑意盈盈地走来,随口打趣着凌双双,“玉面郎君再好看,也不是你的如意郎君。你看看无忧,孩子都怀上了。你比她还要虚长上半岁,成天跟皮猴儿似的,上蹿下跳,真真是不懂事。” 凌天齐亦附和道:“双双看男人的眼光太差。这些年,但凡是双双看上的男人,不是花心,就是烂赌。这一点,你可得跟无忧表妹好好学学。” “你们又打趣我!” 凌双双羞红了脸,急得直跺脚,“我那不过是看走了眼。你们相信我,玉面郎君和之前那些个登徒子不一样。” “玉面郎君?” 凤无忧眉心直跳,总感觉凌双双口中的玉面郎君,正是说书先生口中的玉面狐狸。 思及此,她一展笑颜,“不若,爷替你把把关?” 凌双双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踟躇不定地道:“表妹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怕玉面郎君见到你之后,就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倘若,玉面郎君看中的,仅仅只是美色,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凌天齐忿忿言之,他委实不明白凌双双怎会对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男人情根深种。 “美好的事物,本就令人心驰神往。看中美色又如何?”凌双双不服气,转而询问着君墨染:“摄政王之所以这么喜欢无忧表妹,难道不是因为表妹长得跟天仙儿一样好看?” “不是。” 君墨染略作停顿之后,沉声道来,“她长得还没本王好看。” 凤无忧:“……” 她原以为,君墨染会趁势向她诉一番衷肠。 不成想,他竟这般欠揍! “爷不够好看?那你干嘛娶爷?” “自然是为了衬托本王。”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颇为愉悦地看着气得直跳脚的凤无忧,眼角眉梢满是宠溺。 他原本并不打算惹她生气。 只是,有些过于沉重的话,他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 他喜欢她,自然不单单是因为她百看不厌的姣姣姿容。 毫不夸张地说,凤无忧正是他的救赎。 遇见她之后,他才知生命的可贵。 从不信神佛的他,在凤无忧怀上身孕之后,竟兴修了上百座庙宇。 他做的这一切,只为他们的狗蛋得以平安顺遂地长大成人。 凌松柏瞅着凤无忧骤沉的面色,连连转移了话题,郑重其事地同君墨染分析着眼下的局势,“传闻,南羌新帝手腕十分了得。夺位不过数日,就已经将南羌朝野上下清理了一遍。如此一来,东临所面临的威胁,将会倍增。” “攘外必先安内。百里河泽现在的实力,充其量只能捡漏。” “说得也是。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君墨染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碧玉樽,随口问了一句,“敖澈近况如何?” 凌松柏摇了摇头,扼腕叹息,“不知何故,他竟辞去了军中要职,甘愿做个闲官,养花逗鸟,全然无心政事。” 肖氏却道:“大概是因为那位东临来的长公主。据说,敖澈担忧长公主被府中通房欺负,已下令遣散府中所有通房。” 对于他们谈论之事,凌双双毫无兴致。 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趁众人不便,遂拽着凤无忧的胳膊,欲待她出府逛逛。 君墨染微微抬起眼眸,声色和缓,却透着一股子不容商榷的架势,“不是嚷着浑身酸痛无力?好生休养半日,如何?” 凤无忧羞窘地红了脸,一想起昨夜种种,双腿直发软。 凌松柏瞪了凌双双一眼,朗声道,“不准胡闹。近些时日,世家大族中未出阁的女子接连出事,凡事都该小点儿心。” 凤无忧眸色微动,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位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礼部尚书府中的嫡出七小姐。 “舅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尚未查明。据线人来报,礼部尚书、大司马、太傅等朝廷要员府上都出了大大小小的事。只不过,府中未出阁的女眷遇袭一事不宜张扬,外头的百姓对此并不知情。故而此事虽十分棘手,却始终没有散播出去。” “难道,连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都未留下?”凤无忧追问着。 凌松柏怒拍食案,忿忿言之,“那些个登徒子,出身草莽,大部分均是山贼流匪,一问三不知。唯一一个自称瞥见幕后主使者真容的流匪,意外暴毙。自此,线索全断矣。” “幕后主使者,当真恶毒。” 闻言,凤无忧不寒而栗。 在这个民风并不算开放的朝代,未出阁的女人一旦失了贞洁,结局往往会十分悲惨。 可想而知,幕后主使者有多么阴暗,才会接二连三地迫害这群无辜的女人。 可想而知,幕后主使者有多么阴暗,才会接二连三地迫害这群无辜的女人。 574 玉面郎君的真面目 怔忪间,凤无忧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面目可憎的北堂璃音。 虽说北堂璃音已经接连失去了缙王以及百里河泽的庇护,但她一日未死,则一日不能忘,仍需时时刻刻警惕之。 如是一想,凤无忧更觉玉面狐狸和北堂璃音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面色骤沉,心中暗惊。 倘若玉面狐狸就是北堂璃音,那么她的目的,绝不仅仅是祸害北璃都城内的世家贵女。 依着她偏激的性子,怕是连养育了她一十七载的北堂龙霆,都危如朝露。 “不成,爷须得进宫看看北堂老头儿。” 凤无忧作势起身,欲往凌府外走去。 君墨染见她双腿发软,阔步上前,将她稳稳地抱在怀中,“莫慌。时机尚未成熟,玉面狐狸绝不会贸然出手。” “可...” 凤无忧正欲接着往下说,突然察觉到凌府院墙外一丝森然的气息。 她这才意识到,凌府外围危机四伏眼线众多,瞬间噤了声。 君墨染低声耳语道:“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嗯。” 凤无忧点了点头,心中依旧没什么底气。 自青鸾,傅夜沉接连出事之后,她就变得格外谨慎。 深怕走错一步,累及身边人。 彼时,凌松柏亦正了脸色,严厉地训斥着凌双双,“胡闹!你可知那玉面狐狸是何底细,家住何处,姓甚名谁?什么都不知道,还敢一门心思往他身上扑!” “爹,在你眼中,女儿真就如此不堪么?” 凌双双瘪了瘪嘴,委屈不已。 她不明白,为何全天下的人,都对她的意中人抱有偏见。 凌松柏气得脸色通红,但见凌双双“啪嗒啪嗒”地掉着泪,再不忍训斥她,只不轻不重地撇下了一句,“往后半个月,不得出府。” “呜呜呜——” 凌双双紧咬着下唇,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不受控制地打着嗝儿。 看上去,既辛酸,又滑稽。 凤无忧轻轻地挣开了君墨染的怀抱,缓声道:“我去看看。” “慢点儿,当心伤处。” 君墨染沉声嘱咐着她,心中顿生悔意。 许是因为凤无忧的身子实在太过诱人,昨夜,他再一次没能控制住自己体内的欲望,凭着原始的欲和念,贪婪地探寻着她的美好。 这会子,她走路的姿势便十分怪异,好似被重刑责罚过一般,我见犹怜。 “区区小伤,无足挂齿。” 凤无忧疼得龇牙咧嘴,依旧梗着脖子逞着强。 她一手扶着酸痛不已的腰身,颇为艰难地朝着凌双双所住的院落挪去。 想来,是因为身体上的微痛感,使得她愈发清醒。 这不,眨眼功夫,她已然将脑海中凌乱不堪的线索拼凑至一块儿。 令她倍感宽慰的是,仅仅只需要证实玉面狐狸的身份,谜底便可浮出水面。 君墨染曾言之凿凿地说过,单看玉面狐狸的身形骨架,倒像是个娇小玲珑的女人。 倘若,玉面狐狸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那么隐匿于银狐面具之下的,十有八九就是北堂璃音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孔。 要知道,北堂璃音体内余毒未清,她的身体势必会在短期之内逐步男性化。故而,她若是以男装示人,除却身高上的弊端,其他方面,应当不大容易露馅儿。 再者,敖澈愿意出手救她的原因,凤无忧亦能猜个七七八八。 敖澈自迎娶了外表上雍容大度,实则利益熏心的即墨止鸢之后,行为举止就变得十分怪异。 据凤无忧的推测,截止至目前为止,敖澈应当尚未彻底征服即墨止鸢的芳心。他唯有拼尽全力去争取原本不属于他的权势地位,才有可能令心比天高的即墨止鸢侧目相看。 野心始于欲望,大概是担忧旁人察觉到他的转变,敖澈一回到北璃,便主动请辞,卸去军中要职。 这般做法,看似淡泊明志,实则是已退为进。 他一边蛰伏在暗处休养生息,一边又借由着北堂璃音狠辣的手段,进一步地控制着世家大族的一举一动。 话说回来,北堂璃音的手段并不算高明,却胜在直接、高效。 她先是凭着男儿身份,肆无忌惮地引诱着诸如凌双双这般单纯的世家贵女。 得手之后,便教唆山贼流匪侮辱她们。 这般恶行,一来可泄她痛失清白之恨。 再者她亦可拿捏着这些女子失贞的证据威胁着世家大族,为她所用。 不过,据凤无忧对北堂璃音的了解,她总觉北堂璃音除却迫害世家贵女之外,应当还引诱过不少权贵。 双管齐下,事半功倍。 思及此,凤无忧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敖澈的意图昭然若揭,他无非是想要一步登天,夺得北璃王位,以向即墨止鸢证明自己的能力。 至于北堂璃音的目的,也不算难猜。 她定是想要夺回属于她的公主身份,以及疼宠了她一十七年的北堂龙霆。 但就北堂龙霆刚正不阿的性子来看,他怕是很难再度接纳坏事做尽的北堂璃音。 如此一来二往,北堂璃音因爱生恨,保不齐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叩叩叩—— 凤无忧敛眉沉眸,叩响了凌双双闺房的门扉,“双双,可愿意同爷说说你和玉面狐狸是在何种情境下相识相知的?” 闻言,凌双双抬手胡乱地擦干净面上的泪痕,忙不迭地给凤无忧开了门。 她委屈地扑入凤无忧怀中,声色闷闷,“究竟是我看男人的眼光有问题,还是大家对玉面郎君抱有偏见?” “眼见不一定为实,凡事须得用心感受。” “用心?” 凌双双纯澈的眼眸中显出一丝迷茫,语气中充斥着不自信,显然没什么底气。 “不日前,我差点儿被轰然倒塌的戏台所伤,玉面郎君舍身相护,我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他都情愿豁出性命救我,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对我的心意?” 凤无忧专注地听着凌双双所言,话锋一转,轻声问道:“你可有见过玉面郎君的真容?” “他救下我的时候,银狐面具不慎滑落。不得不说,他隐于面具下的那张脸,真真是秀美至极。” 凌双双如痴如醉地说着,双手作西子捧心状,眸放亮光,俨然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 凤无忧又问:“你能确定,玉面郎君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自然。我都看到他脖颈间凸出的喉结了,他的声音虽尖细了些,但明显不似女声那般高亢。除却身高欠缺了一些,玉面郎君完美得好似一件上等珍宝。” 凤无忧瞅着情根深种的凌双双,心中暗叹不妙。 玉面郎君若真是北堂璃音,那么凌双双的处境将变得极其危险。 她和凌双双相识多载,自是知其善良单纯的秉性。 再加之,凌双双乃凌松柏之女,无论如何,凤无忧都没法做到作壁上观。 “玉面郎君可知你对他的心意?” 凤无忧心不在焉地问着,正头疼地思寻着当如何让凌双双看清玉面郎君的真面目。 凌双双她左右四顾,趁着门外丫鬟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袖中信笺塞入了凤无忧手中。 “这是?” 凤无忧垂眸,随手捋平信笺上的折痕,默念着,“愿得佳人心,白首不分离。” 凌双双赫然垂首,双颊红透。 她雪白的脖颈,在鸦青色衬领中更显迷人。 凤无忧瞅着她忸怩的模样,冷不丁地给她泼了盆凉水,“玉面郎君这两行情诗写得未免太过敷衍。从字面上看,确实是情真真意切切。不过,这两句情诗,本是女子因不堪忍受夫君频频沾花惹草所作。其中意味,甚是悲凉。” 575 我家夫人是天仙 是夜,凌双双早早地便搂着凤无忧一道上了榻。 君墨染杵在屋外静候了大半个时辰,凤无忧依旧不肯搭理他。 “生气了?” “未曾。”凤无忧大半个身子均缩在薄衾之中,闷声应着。 凌双双侧目,看向粉面朱唇,娇憨惑人的凤无忧,啧啧出声,“表妹长得当真个天仙儿一样,怪不得摄政王爱不释手。” “爱不释手?你是没看到他发怒的模样,忒吓人。” 凤无忧小声嘀咕着,心下还记着君墨染那句“她长得还没本王好看”。 凌双双吃吃笑道:“众人皆质疑我看男人的眼光有点问题。就连我自个儿,都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怀疑。不过,摄政王对你的情意,明眼人皆看得清清楚楚。你在哪儿,他的目光就在哪儿。” “是么?” 凤无忧倒是未曾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屋外,君墨染听清了凌双双所言,沉声道:“是。” “纵是如此,爷也不打算跟你回去。” “何故?” 君墨染眉头紧蹙,一脸茫然,压根儿不知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凤无忧。 “自己想去。” 凤无忧闷哼着,细腻如脂的皮肤在烛光下好似镀了层金边,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眼。 凌双双如痴如醉地看着,由衷地感慨道:“无忧表妹长得这么好看,摄政王怕是片刻都离不开你。要不,你先同他回去?” “爷才不要。臭男人,穿上衣服就翻脸不认人。” “噗——”凌双双被凤无忧的“虎狼之词”逗得开怀大笑,“表妹,你可真有趣。” 屋外,君墨染耐心渐失。 他冷声道:“你知道本王的手段。再不出来,本王...” “爷就不出去,你打算怎么着?” 君墨染心下思忖着,许是昨夜把她折腾狠了,她才会这般生气。 沉吟片刻之后,他薄唇轻启,轻缓出声:“本王过会儿再来,别气坏了身子。” “表妹,摄政王可真体贴。”凌双双满眼艳羡,轻声细语地道:“传闻,东临摄政王杀人如麻,阴晴不定,可怕的紧。没想到,他也有妥协让步的时候。” “他嫌爷不够好看。” 凤无忧撇了撇嘴,郁闷至极,“你不知道他有多过分。时不时嫌弃爷的身材,现在还蹬鼻子上脸,嫌爷长得不如他好看。” 凌双双嗤笑:“摄政王嘴笨,跟他计较这些做什么?今儿个一早,他竟在马车上那样对你,真真是羡煞旁人。” 凤无忧满头黑线,“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爷脸皮再厚,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丢死人了。” “怎么会?凌府上下全是自己人,大家只会为你觅得如意郎君感到开心。” 凌双双如是说着,略略好奇地询问着凤无忧,“表妹,可否说说你和摄政王的洞房花烛夜?”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有些好奇。”凌双双面色绯红,似朝霞映月。 遇见玉面郎君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这些事。 而今,她却生出了以身相许的念头。 凤无忧敏锐地洞察了凌双双的想法,不过她深知凌双双眼下是“当局者迷”,怎么劝都不顶用。 “表妹,你就同我说说。我保证,绝不会同旁人说道。” “洞房花烛夜,爷将摄政王绑在了榻上,来来回回折腾了他一整夜。他一夜哀嚎,全然不顾往日里光鲜霸气的形象,哭得跟个泪人儿一般。最后,他还被爷弄得受了伤,近半个月下不来榻。” 凤无忧信口胡诌着,越说越起劲儿。 事实上,她根本不记得洞房花烛夜之事,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添油加醋。 凌双双被凤无忧唬得一愣一愣的,眸中满是仰慕之色,“表妹,你竟这么厉害!” “实不相瞒,爷素来以恢弘著称。区区一个摄政王,自然不在话下。” “表妹,真的不疼吗?我怎么听说,洞房花烛夜会很疼。” 凤无忧倏地回眸,定定地望着凌双双,尤为认真地道:“倘若所托非人,确实会很痛。身体上的疼痛大体可以忍受,但心上的创口,将久久难愈。双双,玉面郎君若是连名分都不肯给你,那你就更不该一门心思栽入他的情网之中,不值得。” “那,究竟是疼,还是不疼?” 凌双双听得一知半解,愈发迷糊。 凤无忧颓丧地叹着气,彻底摒弃了她脑海中那些幻想,诚恳地答道:“爷失去了部分记忆,完全不记得了。想起来,确实有些遗憾。” 彼时,君墨染正跨坐在檐角上,深情凝望着瓦缝下姿容皎皎的凤无忧。 得知凤无忧竟会因为缺失的部分记忆而感到遗憾,君墨染心中萌生出了一丝欣喜。 刚发觉凤无忧独独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之时,他的情绪确实低落到了极点。 而今,他却十分庆幸。 纵她忘却所有,却依旧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爱上了他。 待凌双双睡熟之后,君墨染这才不动声色地潜入内室之中,将凤无忧打横抱在怀中。 凤无忧惊乍转醒,压低了声道:“你快出去。双双尚未出阁,要是让人撞见你于深夜时分随意出入她的闺房,她的清誉怕是要毁尽。” “随本王回屋。不然,本王不介意在这里要了你。” 君墨染声色魔魅且极具磁性,得知凤无忧的心意之后,他更加情难自控。 “你...不可以。” 凤无忧撇过头,气呼呼地道:“不是嫌爷不好看?既然心生嫌弃,就别来找爷。” “就这?” 君墨染濯濯双眸似璀璨的星子,直勾勾地看着怀中娇俏可人的凤无忧,哑然失笑:“本王还以为你在为昨夜之事耿耿于怀。” 凤无忧正要开口,他缓缓俯身探了下来,鼻息暖暖融融地洒在她光洁如玉的脸庞上。 他冗长的羽睫在夜风中微颤,惹得她胸口处一阵荡跃。 “混蛋,你又咬人!” 凤无忧缓过神来,暗中挣扎使力,却怎么也挣不开他孔武有力的臂膀。 倏地,君墨染右手掌猛地托住她的后脑,左手拦腰紧拥着她,尤为急躁地想向她索取更多。 “不要,这是双双的闺房...”凤无忧偏过头,却未能避开他极其霸道的吻。 “凤天仙,本王知道错了。” “嗯?”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挑,美目流盼,周身华彩似昆仑美玉,叫人魂牵梦萦。 君墨染喉头微动,好看的薄唇微微翕动,“在本王眼中,你从来都是不可取代,也是无法取代的存在。是挚爱,是唯一,是世间难得的佳人。” “你刚刚叫爷什么?” 凤无忧掏了掏耳朵,她有些不敢置信,君墨染竟会唤她“凤天仙”。 想来,他并不是不知她喜欢听什么。 只是不乐意说而已。 君墨染轻抚着她的脑袋,眸中漾着化不开的柔情蜜意,“想听?” “嗯!” 凤无忧喜笑颜开,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贱...内。” 凤无忧:“!!” 她满头黑线,猛地将他推至一旁,气冲冲地出了凌双双的闺房。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随手拢过身上松松垮垮的玄色对襟长袍,不疾不徐地跟在凤无忧身后。 凤无忧遽然回眸,狠瞪了一眼慵懒随性却时时刻刻流露出王者霸气的君墨染,“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慢些走,小心伤处。” 君墨染见她跌跌撞撞地差点儿撞上石柱,阔步上前,将温热的手掌心枕于她的前额处,使得她不至于撞痛自己。 “你走。爷想静静。” “本王可曾警告过你,除却本王,谁都不能想?”君墨染霸道强硬地将她揽入怀中,“说,你还想不想静静?” “君墨染,你最好适可而止!爷只想一个人静静。” “乖。” 他见凤无忧终于如同失忆前一般,每每发火就开始直呼他的名讳,心情大好,“本王的宝贝天仙,脾气还挺大。” 凤无忧侧了侧鼻子,不服气地道:“狗东西,就知道捉弄爷。” 576 凌松柏遇险 “大人,你快些...” “奴家不好看么?大人为何不愿正眼看看奴家?” 怔忪间,凌府书房中乍然溢出三两声女人柔媚盈耳的娇呼。 恰巧路过书房门前廊道的君墨染、凤无忧二人闻声,神色微怔,面面相觑。 “屋中女人,似乎不是肖氏。”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眼窗慵上暧昧交叠的人影,沉声应道:“嗯。” “舅舅为人正直,府中连通房都不曾有过,又怎会在书房中肆意玩乐?” 凤无忧蹑手蹑脚地凑至书房门口,偷偷摸摸地扒拉着薄薄的窗纸,欲借着微弱的烛光,探一探屋内光景。 “非礼勿视。” 君墨染动作敏捷,尤为迅疾地挡在凤无忧跟前,“不准看。” 凤无忧实在好奇能让凌松柏魂牵梦萦的女人是何模样,满眼期待地看向君墨染,“就看一眼。” “在门口候着,总能见到。” “爷更想亲眼看看他们二人在屋中做些什么。” 欻—— 她话音未落,书房中烛火陡然熄灭,徒留缕缕白烟,顺着窗纸上的小孔飘出。 “熏香不对!” 凤无忧神色戒备,紧捂着口鼻,小心翼翼地凑至窗纸上的小孔跟前,睁大了眼,欲看清屋中光景。 空阔的书房之中,漆黑不见五指。 除却书案边煨着的一炉炭火,再看不清周遭之物。 见状,凤无忧更觉古怪。 即便是掐灭了烛火,屋内的声响也不应该戛然而止。 难不成,事情并非她料想的那般? 叩叩叩—— 如是一想,凤无忧忙不迭地叩响了门扉,轻声唤着凌松柏:“舅舅,可是睡下了?” 她静候在书房外,并未莽莽撞撞地闯入屋。 然,她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未等到凌松柏的回应。 “舅舅该不会出事了吧?” 凤无忧侧目,面显焦虑之色。 啪嗒—— 君墨染眸色深沉,正欲安抚凤无忧的情绪,忽闻书房内传来窗闩被掰断的声音,再不敢耽搁,抬脚踹门而入。 下一瞬,门扉应声而裂,内室中白烟似乎浓雾滚滚而出。 君墨染顺势将凤无忧护在怀中,拂袖轻飏,不费吹灰之力便扫清了眼前的茫茫雾霭。 泠泠澈澈的月光下,半敞着的窗扉迎风而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凌松柏呆立于窗前,双瞳失焦,讷讷自语。 “舅舅?” 凤无忧轻声唤着他,正欲上前,才发现凌松柏零落一地的衣衫。 她神色微窘,连连背过身去。 君墨染见状,不动声色地拾起凌松柏褶皱不堪的衣物,沉声道:“他中了迷魂香,剂量不重,短时间内应当得以转醒。” 他如是说着,随手替凌松柏披上一件蔽体的衣物。 “妖物,找死!” 不成想,凌松柏骤然回过神来。 他怒发冲冠,一掌朝着君墨染脖颈处劈去,俨然将其当成了勾魂的妖。 君墨染足尖点地,急退数步,险险地避开了凌松柏的突袭。 轰—— 掌风擦过君墨染丰姿神逸的脸颊,砸在了他身后的大理石桌案上,硬生生地凿开了盥盆大小的凹洞。 凌松柏见状,心有不甘,又是凌厉的一掌,朝着君墨染后颈处劈去。 “舅舅,你还好吗?” 凤无忧连声唤着他,企图唤回他的神智。 “无忧!” 听闻凤无忧娇软的声音,凌松柏目瞪口呆,舌桥不下。 他赶紧背过身,着急忙慌地拢上大敞的衣襟,“怎么是你们?” “一刻钟前,偶闻书房中有异动,特前来看看。” 闻言,凌松柏发指眦裂,紧握成拳的双手狠狠地砸在桌案之上,咬牙切齿道:“不知是哪里来的妖女,竟恬不知耻地做出这般伤风害俗之事。” 君墨染径自行至窗前,看向窗槛上小半枚鞋印,郑重其辞:“此人鞋底上仅仅只有简略的防滑纹路,鞋印横截面略宽。不出所料,她脚上穿着的,应当是双男靴。” “十有八九是玉面狐狸搞的鬼。” 数个时辰之前,凤无忧还在推测,倘若玉面狐狸正是北堂璃音,那么她在迫害京都世家贵女的同时,势必会主动出击,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肆意“狙击”朝中权贵,并以此拿捏着他们的把柄。 凌松柏气得脸色铁青,唇上两撇胡髯被灼热的鼻息喷得似迎风摇曳的墙头草,“岂有此理!真当我凌府无人。” “舅舅莫急,以免打草惊蛇。”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擒贼先擒王这般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尽管,此刻的她恨不得将北堂璃音千刀万剐。 但事关北璃江山社稷,若能抽丝剥茧,找到敖澈通敌叛国,犯上谋反的罪证,方可一劳永逸。 君墨染所想,与凤无忧不谋而合。 不过,单凭一枚浅浅的鞋印,尚还不能坐实玉面狐狸的罪证。 思量再三,君墨染沉声言之,“去礼部尚书府看看。”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临行前随口提了一句,“舅舅,务必看牢双双表姐。她尚还不知人心险恶,看不出玉面狐狸的好赖。” 凌松柏双眼频射寒星,吐千丈凌云之威,斩钉截铁地道:“那人若再敢夜谈凌府,老夫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一想起自己中了玉面狐狸的圈套,差点儿保不住晚节,他便气得浑身发颤。 577 夜探尚书府 北璃京都,礼部尚书府 凤无忧随着君墨染一道,穿过廊腰缦回的后院长廊,绕过数道月洞红漆石门,耗费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才寻到礼部尚书府七小姐所居的“风雅涧”。 轻轻撩开逶迤倾泻的水晶珠帘,寂寥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 拾级而下数十步,只见水榭亭台中,端坐着一位身材瘦削,披纱抚琴的娇柔少女。 一曲唱罢,亭台中的女人泪断肝肠,伏案痛哭。 “深夜叨扰,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凤无忧阔步上前,看向梨花带雨的抚琴少女,轻缓地递上了一方干净的锦帕。 出于本能,抚琴女子下意识地抱头蜷缩至琴案下,声音中带着显而易察的颤动,“你们是谁?不要伤害我。” “姑娘别怕。白日里,我们见过一面的,不是?” “深夜登门,所为何事?” 凤无忧定定地看向她那双黯淡无光的忧郁眼眸,一字一顿,坚定地道:“自然是为了替你报仇雪恨。”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女子警觉性极高,她一旦察觉到些微的不适,便又开始装疯卖傻,企图躲过那些对她十分不利的流言蜚语。 凤无忧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的这一切遭遇,和玉面郎君可有关联?” 闻言,女子眼眸中闪过一丝痛处,脸颊上顿失血色。 她紧咬着下唇,花了好大的气力,才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悲恸。 见状,凤无忧倏地蹲下身,轻攥着她的手,柔声安抚着她起伏不定的情绪,“别怕,都过去了。” 女子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止住了呜咽低泣之声。 她抬起纤细若拂柳般的葇荑,轻轻拭去面颊上的点点泪光,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这才将积压在心中的委屈尽数吐露而出。 “我叫顾绯烟,是这府上的七小姐。约莫半个月前,府上来了一位面戴半张银狐面具的门客。那位门客不止精通音律,琴棋书画亦样样精通。不过是三两日的功夫,我便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顾绯烟一提及那位精彩绝艳的门客,碧水盈盈的双眸中,又挂下两行清泪。 凤无忧旋即了然,她连声询问着顾绯烟,“那位门客,莫不是于短短半个月之内声震北璃的玉面狐狸?” “是他。” 顾绯烟双臂环胸,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怔怔地盯着琴案上的鸳鸯戏水图,泪如雨注,“十天前,玉面哥哥说是有要事与我相商,还说要同我做对逍遥自在的野鸳鸯。我想也没想,即刻支走了‘风雅涧’中家丁丫鬟,特意为他留了扇门,苦等了他数个时辰。” 说到这里,顾绯烟面上浮现出一丝窘迫。 她略显羞愧地说:“那一日,我确实已做好献身的准备。万万没想到,他夺走了我研究多载才编写完整的琴谱后,还带着一群山贼流匪闯入了‘风雅涧’。” 凤无忧愤慨至极,陈词激昂,“该死的东西!他怎可这般对你?” 顾绯烟鼻头一酸,“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她抽抽噎噎着,将发生在她身上的可怕遭遇如数道来,“玉面郎君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山贼流匪肆意地凌辱着我,任我怎么呼救,他都显得无动于衷。我痛苦至极,问他怎么可以肆意践踏我的真心。他却说,他要让全天下的女人,都尝尽被人凌虐的滋味。他要笑着看所有人在痛苦中挣扎。” 顾绯烟这么一说,凤无忧已然可以确认,玉面郎君确实是北堂璃音。 唯有被心魔所噬的北堂璃音,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该死!难道,礼部尚书就没想过将玉面郎君扭送官府?”凤无忧双手紧握成拳,满腔怒火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 顾绯烟摇了摇头,满面凄楚令人心疼不已。 她数度哽咽,声色中透着一股子无助,“爹说了,此事不得张扬。不然,吃亏的人只会是我。” 凤无忧眸色凛然,一字一顿,“不!一定不能让那些无恶不作之徒逍遥法外。” “本王已命人彻查那些歹徒的底细,玉面郎君的一举一动,亦全在掌控之中。当务之急,是找出敖澈同他串通一气的证据。” 事实上,君墨染大可毫不顾忌地将敖澈、即墨止鸢一并斩杀。 只是,有了凤无忧之后,他再不愿像之前那般随意行事。 之前的他,全然不惧流言蜚语。 现在的他,有了软肋,行事定当加倍小心。 “证据...” 凤无忧以手扶额,只觉脑壳儿突突作痛。 敖澈做事确实滴水不漏。 除却带北堂璃音出城那一回,他的所作所为,根本让人抓不住错处。 正如现在。 即便北璃京都中已经有不少世家贵女惨遭毒手被丧心病狂的玉面郎君设计毁去清白,但深究起来,最后该承担罪责之人仅仅只有玉面郎君一人。 而老谋深算的敖澈,依旧得以独善其身。 更让凤无忧感到头疼的是,敖澈还不是幕后的始作俑者,即墨止鸢才是。 可即墨止鸢比起低调内敛的敖澈,更会做那些个虚与委蛇的表面功夫。 初来北璃不过半个月时日,即墨止鸢已出街布施数十回。 眼下,整个北璃京都均将她当成了女菩萨,恨不得在她胸前点上三炷香,好吃好喝地供奉起来。 正当凤无忧一筹莫展之际,尚书府外突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抬眼望去,两位横跨着盥盆的稚嫩丫鬟恰巧从远处走来。 “近来京都怪事连连,可真够邪门儿的。” “听说了么?外头传言,这一切灾祸全是由北璃王刚刚认回的无忧公主而起。” “何出此言?公主身世坎坷,女扮男装从军出征,保家卫国,堪称巾帼豪杰。这些灾祸,同她有什么关系?” “坊间传言,无忧公主乃天煞孤星转世,一出世就克死了先皇后。这不,她身上的煞气过重,才使得北璃国运动荡。再这么下去,天灾人祸必定不绝如缕。” …… 凤无忧闻言,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道:“北堂璃音像极了跳梁小丑,死劲儿蹦跶,依旧攀不上高枝儿,也没法将爷从高处拽下。” 君墨染周身戾气顿显,随手摔出一道掌风,不偏不倚地朝着那位依旧在喋喋不休地编排着凤无忧的稚嫩丫鬟前额袭去。 唰—— 骤然间,疾风似利刃一般,朝着面露惊恐的婢女刮去。 仅眨眼功夫,婢女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竟被疾风剐得一毛不拔。 凤无忧原以为君墨染怒急攻心,必会伤人性命。 不成想,他竟“顽劣”地刮净了人姑娘家的头发。 “摄政王,您老人家折磨人的手段,真真是层出不穷。” 凤无忧瞅着不远处如丧考妣失声痛哭的婢女,啧啧称奇。 君墨染冷声道:“见识过于短浅。本王自是要替她拔拔慧根。” “噗嗤——” 凤无忧吃吃笑着,声色中透着一丝愉悦,“头发长短,跟见识短浅与否本就毫无关系。你瞅瞅你这一头乌黑发亮的墨发,可不比人家姑娘短。” “你竟拿那等庸脂俗粉同本王相提并论?”君墨染眉梢一挑,声色魔魅狂狷。 “爷没有!” “你有。” 君墨染完全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便将她带至了僻静的假山后。 凤无忧局促地咽了咽口水,小声嗫嚅着,“摄政王,你好歹顾及一下狗蛋。” 君墨染邪魅一笑,大手轻覆上她微微凸起的腹部,旋即在她耳边轻语着,“要本王怎么顾及?尽管说。” “轻、缓、柔。” 君墨染抬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掐了一把,戏谑问道:“你想要这样?” “啊?” 凤无忧一手拍掉他略带薄茧的手,羞恼地道:“君墨染,你都捉弄爷一整天了!” “嗯。” “你虐待爷!” 君墨染倏然松了手,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本王只是担忧你这个小迷糊,再一次将本王忘得一干二净。” 凤无忧瞅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丝毫不为所动。 她这双眼,早已洞悉一切。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笃定地道:“才不是。你分明就是馋爷的身体。” “不错。” 君墨染一口应下,转眼便将凤无忧桎梏于身下方寸之地。 凤无忧未曾注意到的阴暗角落,身着一袭素色长衫的百里河泽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假山后亲密无间的两人。 他明溪般清澈的眼眸中透着些许忧郁。 六年时间,他从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一步步走到今天,君临天下。 百里河泽始终坚信,有志者事竟成。 可此刻的他,心里愈发没底。 也许,他终其一生,都没法得到凤无忧的心。 但不论如何,最起码,他要将她这个人,永永久久地留在身边。 眼下,傅夜沉已离他而去,他再也无法忍受自己深爱着的女人,日日夜夜枕在他人的臂弯之中酣睡。 “凤无忧,迟早会是本座的囊中之物。”百里河泽斜勾着唇角,呢喃自语。 闻声,君墨染猛然抬眸,冷不丁地朝着百里河泽所出的方位看去,不轻不重地吐出了四个字,“自不量力。” “摄政王,你在同谁说话?”凤无忧抬眸,轻声问道。 “没什么。” 君墨染简答之,他轻捧着凤无忧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痴狂地凭着身体中原始的欲和念,孜孜不倦地向她索取着更多的爱。 不知为何,即便凤无忧多次表明,她对百里河泽毫无兴趣,君墨染依旧十分忌惮百里河泽。 他总感觉,有朝一日百里河泽会趁虚而入,成为横亘在他和凤无忧之间最大的阻隔。 彼时,百里河泽亦无心“观战”。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拂袖而去。 578 获封公主 翌日,晨曦微露 北璃先后凌素素的祭祀大典,如期而至。 卤簿仪仗从北璃王宫出发,浩浩荡荡数十里,被沿途宫人站定在宫道两旁,静静地看着由远及近的队伍。 不少宫婢忆及凌素素死于非命的传闻,又见仪仗最前列一身缟素的凤无忧,偷偷地抹了把眼泪。 一片肃穆的京都官道上,不少百姓亦身着素色以上,自发地垂眸顿首,双手合十,替逝去的凌素素祈愿。 凤无忧行于乌泱泱的仪仗前,眸光冰冷,薄唇微抿,乍眼一看,倒是和她身侧霸凛狂傲的君墨染颇有几分夫妻之相。 冷艳孤傲,凌厉张扬。 北堂龙霆面迎熹光,热泪盈眶。 每年的祭祀大典,北堂龙霆都会哭成泪人儿。 这一回,他强行忍住了嚎啕大哭的冲动,毕竟,今日不止是举国上下悼念凌素素的日子,亦是凤无忧归朝的大好日子。 君墨染紧攥着凤无忧冰冷的手,眸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都过去了。” 凤无忧轻轻颔首,回以清浅一笑。 回眸间,她才察觉站定在敖澈身侧的即墨止鸢正目无斜视地盯着君墨染看。 凤无忧眉梢一挑,不动声色地挽上君墨染的胳膊,似是在无声地宣誓着主权。 即墨止鸢见状,未觉半分心虚,反倒更加肆无忌惮地朝着君墨染频送秋波。 “摄政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即墨止鸢盈盈上前,施施然朝着君墨染福了福身。 敖澈并未料到即墨止鸢会来这么一出,面色骤沉,心情大为不爽。 他紧步跟在即墨止鸢身后,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君墨染刀锋般寡情的目光扫过嫣然浅笑的即墨止鸢,而后落定在愤懑不已的敖澈脸上,“令夫人一直盯着本王看,你就不能管管?” “你!” 敖澈气急败坏,他本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君墨染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只是,君墨染的这番言论,委实触及了他的底线。 在他心中,即墨止鸢好比天上皎月,神圣不可侵犯。 纵是权倾天下的君墨染,也不能这般轻贱她。 君墨染戏谑言之,“你若是舍不得管,本王不介意替你好生管教。” 即墨止鸢怔怔地看向君墨染,一时间并未参透他的言外之意,星眸中暗藏着一丝期许,“摄政王打算怎么管教本宫?” “本王不喜被旁人觊觎。再敢盯着本王看,本王不介意亲手剜去你的双眼。” 君墨染声色冷冽,不带一丝情感,冰冷彻骨。 他之所以这么反感即墨止鸢的眼神,无非是担忧凤无忧心里会不舒服。 “摄政王,莫要仗势欺人!” 敖澈怒不可遏,再顾不得那么许多,攥着拳头猛地朝君墨染俊美无俦的颊面上砸去。 君墨染不躲不闪,广袖轻飏,于片刻间化解了敖澈来势凶猛的攻击。 下一瞬,他反手拔剑,直指敖澈眉心,声色骤冷,霸凛之气毕现,“不怕死的,尽管来。” “摄政王,你除了滥杀无辜,还会什么?” 敖澈冷哼着,随手抽出腰间三尺长剑,虽是防御的姿态,周身怒气已足以遮天蔽日,弥天而散。 北堂龙霆眉头紧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格外反常的敖澈。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现在的敖澈,和往常那般心无旁骛的敖澈大相径庭,相差甚远。 不过,再怎么说,敖澈亦是北璃最为出色的将领之一。 纵北堂龙霆心中更偏向君墨染,也不能当着北璃百姓的面,厚此薄彼,公然维护君墨染。 正当形势胶着不下之际,北堂龙霆这才忆起怀中尚还有一卷被他捂得温热的圣旨。 少顷,他缓过心神,忙不迭地朝着躬身站定在他身侧的太监总管使着眼色。 太监总管会意,毕恭毕敬地接过北堂龙霆递去的圣旨,尖着嗓子朗声宣读着:“奉天承运,吾皇诏曰:鸾书光赉,彰淑范以扬徽;象服增崇,端内则以持身。皇女无忧,天资清懿,性与贤明。宜登显秩,以表令仪。是用封尔为纯禧公主,赐之金册。徽章载茂,永绥后禄。钦此。” 凤无忧:“……” 她怔怔地看着满脸堆笑的北堂龙霆,轻声问道“老头儿,爷若是抗旨不遵,会怎样?” 北堂龙霆吐语连珠:“问斩,抄家,株连九族。” 凤无忧满头黑线,终是不情不愿地接下了圣旨,“糊涂老头儿,株爷的九族,不正是株你自个儿?” 北堂龙霆讪讪而笑,“妞妞嘴硬心软,阿染都跟本王说了。你心里,也十分在意父王的,对否?” 凤无忧原打算矢口否认,但见北堂龙霆矍铄的眼眸中泪光闪烁,只得轻轻点了点头,“便宜爹也是爹,聊胜于无。” “妞妞,你叫本王什么?” 北堂龙霆心下动容,两行热泪喷洒而出。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她唤一声“爹”。 凤无忧耳根微红,下意识地避开了北堂龙霆灼热的视线,疾步跨上祭坛,恭恭敬敬地点上了三炷香。 祭坛之下,万民齐声高呼,“公主千岁千千岁!” 众人脸上,皆是激动之色。 要知道,凤无忧在他们眼中,俨然就是一个传奇。 她女扮男装多载,能文能武,为北璃建功无数,巾帼不让须眉。 而今远嫁东临,亦是带着二国邦交的使命,为北璃赢得了一个稳固可靠的盟友。 凤无忧轻轻抖落了手中香灰,乍然转身,笑意炎炎地倾听着万民的褒奖。 她立于祭坛之上,犀锐的眼眸扫了一眼祭坛下银牙碎咬的即墨止鸢,面上笑意更盛。 平素里,即墨止鸢总是一副典雅大气,人淡如菊的模样。 今日的她,着实有些失态。 一来,是因为君墨染对凤无忧藏不住的爱意,刺痛了她的双眼。 再者,凤无忧的公主身份完完全全挑起了她心中的妒火。 要知道,赫连太后故去之前,她即墨止鸢才是当世最受人景仰的东临长公主。 岂料,一场变故之后,她竟沦为了无权无势,频遭白眼的野鸡公主。 579 少时的凤弈 即墨止鸢妒火攻心,笼于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冗长的指甲戳入手心皮肉之中,殷红的鲜血于须臾间晕染开来。 敖澈察觉到即墨止鸢的身体不自觉地颤动着,关切问道:“怎么了?” “无碍。” 即墨止鸢声色冰冷,颇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不过,仅仅只是眨眼功夫,她又和缓了语气,轻靠在敖澈怀中,“只要能与你长相厮守,受尽白眼又何妨?” 闻言,敖澈动容不已。 他紧搂着即墨止鸢纤细的臂膀,柔声道:“鸢儿放宽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此话当真?” 即墨止鸢抬首,眸中涔涔期许似点点星光,令人心醉不已。 然,尚未等敖澈回话,她眸中星点又于须臾间次第黯淡。 敖澈轻柔地拭去她额前泌出的汗珠,笃定言之:“我敖澈说到做到,绝不会欺骗于你。” “不是的。” 即墨止鸢摇了摇头,作出一副的模样,“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我只是有些担忧。毕竟,北璃王待你恩重如山,你下不了手也是情有可原。” “鸢儿只需谨记,你才是敖某最在意的人。” 敖澈瞥见即墨止鸢手心处的斑驳血迹,心疼不已。 他旁若无人地执起即墨止鸢的手,小心翼翼地擦净了她手中的血渍,“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见摄政王与你拔刀相向,心里恐慌,这才不慎划破了手心。” 即墨止鸢略显不自在地收回手,委实不愿让君墨染瞧见她和敖澈这般亲昵的互动。 徐徐从祭坛上走下的凤无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微微勾起唇角,淡淡地扫了眼被即墨止鸢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敖澈,不无感慨地叹了口气,“敖澈看女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同双双看男人的眼光如出一辙。” 君墨染却道:“敖澈何时糊涂过?他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敖澈确实不值得同情。” 凤无忧收回了视线,再不愿为无关紧要的人劳费心神。 “无忧,近来可安好?” 怔忪间,一位身穿淡绿绸衫,凤眼微挑,长眉如鬓,脸上薄施脂粉却依旧掩盖不料憔悴面容的中年妇人徐徐走来。 “一切都好。” 凤无忧瞅着苏锦如愈发苍老的容颜,心中微微动容。 自凤之麟锒铛入狱之后,苏锦如这个将军夫人便不似当年风光。 不过,凤无忧念在过往十余年中,苏锦如并未仗着凤之麟正妻的身份欺压过她,她心中依旧存有一份感念。 苏锦如握着凤无忧的手,泪眼迷蒙地道:“无忧,我知凤家亏欠你很多,但还是想腆着脸皮求你一件事。” “何事?” 凤无忧眉头轻蹙,她瞅着苏锦如这身质朴的打扮,原以为北堂龙霆削了凤之麟封位之后,亦下令抄了将军府。 转念一想,凤之麟虽犯下滔天大祸,凤弈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其胸怀宽广,心系天下,尤擅谋略,且忠君爱国。北堂龙霆求贤若渴,必定不会因凤之麟一个人的过错,迁怒于凤弈的生母苏锦如。 苏锦如话里行间带着浓重的鼻音:“无忧,算大娘求你,千万不要为难弈儿,妥否?” 凤无忧古怪地看了眼泪眼涟涟的苏锦如,沉声道:“大哥待我不薄,我怎会为难他?” 苏锦如愁容满面,焦灼地询问着她,“我已经有一段时日未曾收到弈儿的来信了。无忧,你可知他现下身处何方?” 凤无忧心里咯噔一下,忽而忆起不日前那个可怕的梦魇。 苏锦如察觉到凤无忧面色微变,连声追问道:“无忧,近日来你可有同你大哥联系过?” “最近一次联系,应当是七日前。” 凤无忧粗略地推算了最近一次收到凤弈来信的时日,如实相告。 苏锦如声色哽咽,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几日,我寄了数百封信件,一直未有回应,好似石沉大海一般,闹得我惶惶不得终日,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大哥的行踪,我暂时不能透露。一旦联系上大哥,我必第一时间转告与你。” “你大哥的事,就拜托你了。” 苏锦如憔悴不堪的脸上满是愧色,“过往种种,是凤家对不起你,竟让你一个女儿家,随军出征历尽千辛。但这一切,均与你大哥无关,他最宠爱的就是你。” 她深怕凤无忧并未将凤弈的事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说道:“还记得你们小时候,弈儿为给你准备生辰贺礼,将传家玉佩拿去当铺典当,换了一个铜板,给你买了个糖人儿。后来,之麟得知弈儿典当了传家玉佩,差点将他的双腿打断。你可知,弈儿是何反应?” 凤无忧摇了摇头,她确实记得凤弈给她送过一个破碎的糖人,却不知那丑兮兮的糖人,竟是他拿传家玉佩换的。 苏锦如轻笑,似是在笑凤弈年少时的纯粹天真。 她缓了一口气,檀口轻启:“弈儿一边笑,一边擦干净腿上被鞭笞出来的殷红鲜血。我看得心疼不已,他却说,幸好糖人没坏。他兴高采烈地前去找你,不料中途跌了一跤,摔碎了糖人的脑袋。为此,他哭了整整一天,将破碎的糖人修补后,才拿去送你。” 凤无忧忆起年少时单纯无邪的凤弈,心中生出丝丝暖意。 苏锦如回忆着往事,全然无视了祭坛周遭频频投来的眼光。 她攥着凤无忧的手,语气哽咽,时断时续地道:“你第一次随之麟出征的那一日,你大哥没去送你。倒不是因为他不在乎,恰恰相反,他是因为太在乎你,才会躲在门后偷偷抹着眼泪,目送着你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你在军营中的那几年,你大哥每日都会跪在祠堂中,虔心地祈求着列祖列宗保佑你安全归来。” 这些事,凤弈从未跟凤无忧说过。 现如今,突然得知凤弈曾为她做过这么多事,凤无忧只觉鼻头发酸。 北堂龙霆见状,连声允诺着苏锦如:“你且放心,凤弈乃我北璃军机重臣。本王必定不会亏待他。” 凤无忧双目略略失焦,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凤弈满身是血的可怖模样。 580 玉面郎君的邀约 君墨染见凤无忧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低声宽慰道:“本王在云秦天京留了一支攻防兼备的影卫队,即便被识破了身份,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嗯。” 凤无忧点了点头,抬眸间恰巧发现安放于祭坛中央的香炉上,她刚刚插上去的三炷香燃烧的速度竟大不一样。 一般而言,上香时,香火若呈现出两短一长的情况,便会被视为大凶之兆。 正不遗余力地安慰着苏锦如的北堂龙霆见凤无忧神情微怔,亦顺着她的视线往祭坛上看去。 但见三炷香呈现出两短一长的诡异景象,北堂龙霆心中暗叹不好,倏地飞身跨上了祭坛。 他一边遮挡着众人的视线,一边呼天抢地,趁众人不备,一手按在那炷长出一大截的烧香上。 滋—— 烧香顶端猩红的光点被北堂龙霆一掌按下,直戳入他的掌心,须臾间便将他厚实的手心肉灼烧出了一个血涔涔焦糊糊的伤口。 凤无忧见状,连连挣开君墨染的怀抱,阔步登上了祭坛。 “老头儿,你在做什么?” “一时失神,竟将手探入了香炉之中。”北堂龙霆沉声应着,转而将被香火灼伤的手背于身后。 “把手伸出来,爷看看。”凤无忧不容商榷地道。 北堂龙霆欣喜于凤无忧突然而至的关心,喜笑颜开,“没事。区区小伤,无足挂齿。” “你这是何必?” “当年,没能保护好你母后,是本王的失职。而今,本王再不能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北堂龙霆深知,若是让万民得见香炉上的香火呈现出两短一长的态势,极有可能会引发大规模的恐慌。 如此一来,凤无忧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祭坛下,藏匿于乌泱泱人群中的北堂璃音见北堂龙霆、凤无忧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了一出父女情深的戏码,双目血红,脖颈上的青筋次第暴起。 天知道她为了夺回公主之位,付出了多少! 自她从紫阳观逃出之后,就过得十分不如意。 且不说时不时会被体内余毒折磨地痛不欲生,光是“玉面狐狸”这个身份,就让她恨得牙痒。 一开始,她原以为敖澈仅要她略施手段,去祸害北璃京都中未出阁的世家贵女。 不成想,敖澈为完全掌控世家权贵,竟让她出卖身体引诱都城中的世家权贵。 北堂璃音本不打算出卖自己的身体。毕竟,她还渴望着有朝一日夺回公主之位,能够得偿所愿,嫁给百里河泽。 然,天不遂人愿。 自她失去北堂龙霆的庇护之后,就没了退路。 为达目的,她必须狠下心肠牺牲所有。 敖澈对她说过,北堂龙霆虽彻底放弃了她,但北璃朝臣并不知北堂龙霆的意思。 北堂龙霆一日未下诏书废除北堂璃音的公主之位,大部分朝臣依旧会对北堂璃音礼遇有加。 故而,朝中权贵在发现自己所染指之人为北堂璃音之时,均吓得六神无主。为防事情败露给家族带来灭顶灾祸,不得已之下,这些个朝臣只能听命于北堂璃音,任她摆布。 北堂璃音狠瞪着祭坛上春风得意的凤无忧,一口郁气堵在胸口,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憋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为了在烧香中做手脚,北堂璃音不惜出卖身体,陪肥腻贪婪的国寺住持睡上了一宿。 事情若是按照她的设想发展下去,黎民百姓若得见两短一长的香火,势必将凤无忧视为“天煞孤星”。 她万万没料到,北堂龙霆为了保护凤无忧,竟徒手掐灭的香火。 “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北堂璃音银牙碎要,阴恻恻地道。 同世家贵女一道立于树荫下的凌双双察觉到身后的窃窃私语,倏然回眸。 “玉面郎君,原来你也在。” 凌双双眨了眨眼,看向面带半张银狐面具,身着白衣,飘逸洒然的“玉面郎君”,“唰”地一下红了脸。 北堂璃音不耐烦地扫了一眼满脸花痴样的凌双双,心中暗生鄙夷。 虽说,凌松柏曾将她当成了亲甥女,对她照顾有加。 但她委实不喜欢凌天齐、凌双双兄妹。 凌双双见她兴致缺缺,迟迟未作应答,关切地问道:“玉面郎君,你怎么了?” 少顷,北堂璃音缓过心神。 她暗自打量着单纯天真的凌双双,心下腹诽着,既然凌府为了凤无忧而舍弃了她,就便毁了凌府的掌上明珠,让凌双双也尝尝伤痛的滋味。 “玉面郎君,你到底怎么了?” 凌双双急了眼,阔步上前,轻拍着北堂璃音的肩膀,焦灼之色尽显。 北堂璃音眸色微动,心中已有一番计量。 她摇了摇头,特特压低了声,作忧郁状,颓然说道:“心情不佳,双双姑娘不必担忧。” “发生了什么事,可否同我说说?” “无碍,死不了。”北堂璃音死死地拿捏着凌双双的性子,知她心软,故作颓废模样,欲引她上钩。 果真,不出她所料。 同情心泛滥的凌双双彻底打消了心中戒备,真诚地说道:“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我若帮得上忙,必为你赴汤蹈火。” “你若真想帮我,今日下午金风玉露轩,不见不散。” “这不太好吧?” 凌双双深知,近来京都不甚太平,虽十分想去,但又怕遭遇不测,给凌府惹上大麻烦。 北堂璃音却道:“金风玉露轩中皆是文人雅客,有什么好顾虑的?再者,青天白日的,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双双连连摆手,俏丽的小脸红透,似霞光映月,鲜妍动人。 北堂璃音被毁去容貌之后,再见不得倾城佳人。 她见凌双双姿容俏丽,胸腔中妒火似燎原星火,一点即着,“爱来不来,双双姑娘随意。” “我...” 凌双双不明白原本性情温和的玉面郎君为何突然发火,顿觉十分委屈。 思量再三,她终是点了点头,接受了邀约。 北堂璃音单手轻挑着凌双双圆润短小的下巴,莞尔浅笑:“乖。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凌双双垂下头,企图以额前的碎发挡住自己绯红的颊面。 凤无忧远远地瞅着兀自发笑的凌双双,阔步而来,戏谑言之,“看上哪家公子哥儿了?笑得这般荡漾。” 凌双双羞窘至极,急得直跺脚,“无忧表妹,你又打趣我!” 凤无忧环顾着四周,并未发现玉面狐狸的踪迹,这才放下心来。 581 隐疾复发 祭祀大典过后,世家贵女纷纷坐上皇家轿辇,前往北璃王宫茹素殿,参加一年一度的“赏蟹宴。” 凤无忧瞅着心不在焉的凌双双,问道:“莫不是还在想那玉面郎君?” 凌双双点了点头,尚未开口,耳根已红透。 凤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解地询问着她,“玉面郎君究竟有哪处好?” “他精通音律,擅抚琴,擅作画,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样样行。”凌双双作西子捧心状,将玉面郎君的优点娓娓道来。 “你可有想过,寻常男子岂会专攻琴棋书画?万一,玉面郎君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怎么办?” “不可能。他有喉结。” 凤无忧指了指自己的脖颈,连声反驳道:“你可记得,过去那些年,爷也有过喉结?” 凌双双语塞,她虽十分喜欢凤无忧的性子,却不认同她的观点。 在她看来,玉面郎君很快就将成为她的如意郎君。 凤无忧顿觉头痛,她双手托腮,郁闷地看着一脸花痴样的凌双双,恨不得将她暴揍一顿,打醒她那不开窍的脑袋。 君墨染轻揉着凤无忧突突作痛的脑门儿,薄唇轻启,“不若,将她敲晕了带回天下第一阁?让无情好好调教她。” 凌双双眨了眨眼,无辜地看向君墨染,小声嗫嚅道:“摄政王,我不就是同无忧表妹睡了一宿,你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她曾听凌天齐说过,天下第一阁是当世最庞大的杀手组织,易进难出,实乃东临最为凶险之地。 故而,见君墨染蓄意将她送入天下第一阁,凌双双吓得差点儿嚎啕大哭。 君墨染不愿让凌松柏、肖氏误以为他在欺负凌双双,只好作罢。 他率先跨入茹素殿,紧挨着北堂龙霆身侧坐下。 方才,北堂龙霆为化解危机以手掐灭香火一事,君墨染亦看在了眼里。 一想到北堂龙霆对凤无忧的照拂,君墨染心中顿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凌双双见君墨染再未为难过她,如释重负。 她呷了两口茶水,强压下心中惊惧,旋即同凤无忧轻声耳语着,“无忧表妹,我去后殿解手。” “速去速回。” 此刻的凤无忧,饿得饥肠辘辘,满眼都是琳琅美食,自是无暇顾及凌双双。 君墨染宠溺地看着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凤无忧,随手递去一方锦帕,“记得擦嘴,别将油渍蹭在本王身上。” “好说好说。” 凤无忧敷衍地应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放下手中蟹钳,不满地嘀咕道:“爷的嘴岂会在你身上乱蹭?爷向来正经,你却将爷说得那样色情。” 君墨染失笑,“本王哪件袍裾上,没留过你的口水印?” “这哪能怪爷?谁叫你总爱抱着爷睡。” 凤无忧打了个饱嗝儿,她趁君墨染不备,特特蹭着他的衣袖擦着唇上油渍。 “小东西,皮痒了?” 君墨染濯濯眼眸盯着凤无忧被拭得鲜艳欲滴的唇瓣,心念一动,欲望于须臾间自丹田处升腾而起。 凤无忧瞅着君墨染愈发深邃的眼眸,深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扛了出去。 如此一来,她的威名当不复存在。 “爷内急,特别急!摄政王,你就别跟过来了。” 情急之下,凤无忧随意找了个借口,倏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跑去。 君墨染早已看穿了凤无忧的把戏,正欲起身,双眼一黑,顿觉头晕眼花,差点儿摇摇坠地。 他深知自己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颓然倒地,势必会引发轩然大波。 故而,他只能凭借着非凡的意志力,强打着精神,又坐回了食案前。 他双手撑于大腿之上,薄唇紧抿,兀自消化着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 站定在他身侧的司命察觉到君墨染面色有异,躬身附耳轻语:“王,身体可有不适?” “无妨。” 君墨染薄唇翕动,面色显得尤为凝重。 自半个多月前偶感伤寒那一次,他的身体便出现了些微的问题。 起初,他只是觉得精气神儿不似以往。 不成想,今儿个竟差点儿晕死过去。 司命依旧不甚放心,他轻声问道:“可需将顾神医请至北璃?” “不必。”君墨染沉声道:“想来,定是隐疾又犯了。过几日,便可自行恢复。” 闻言,司命愕然惊呼,“怎么会?” 距离上一次隐疾复发,还不到小半年时间! 要知道,以往君墨染体内隐疾复发的间隔时间,一直稳定在一两年左右。 思及此,司命吓得连说话都不利索,鼻音颇重,“王,现在该怎么办?” “别告诉她。” 君墨染不愿让凤无忧为他担心,待眩晕感稍有减弱,便不再提及频频眩晕一事。 582 暴打即墨止鸢 彼时,凤无忧一路小跑,飞快地奔往后殿。 待她通体舒畅地从溷藩中走出,顺势敲了敲隔间紧闭着的木门,“双双,你怎么还没好?” 照理说,凌双双半个时辰之前便出了茹素殿,没理由到现在还没好。 叩叩叩—— 见无人回应,凤无忧再度叩响了木门。 “摄政王妃,别来无恙。” 即墨止鸢见凤无忧鬼鬼祟祟地在溷藩前探头探脑,眸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不过,待凤无忧回眸之际,即墨止鸢面上已挂着和煦的浅笑。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一眼仪态万方的即墨止鸢,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摄政王妃好大的架子,连回句话,都这么不情愿?” “眼下并无他人,何须惺惺作态?” 即墨止鸢眨了眨眼,显出一副懵懂天真的神态,“摄政王妃何意?本宫听不明白。” 凤无忧美目流盼,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犀锐的眼神自带一股英气。 她懒得同即墨止鸢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说:“行了。爷还不了解你?你既巴不得占了爷的摄政王妃之位,又何必作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好似爷冤枉了你一般?” 即墨止鸢并未正面回应凤无忧。 她侧转过身子,冷笑涟涟,“本宫钟情于谁,是本宫的事,与你有何关联?纵本宫心仪摄政王,也不关你的事。” 啪—— 凤无忧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掌掴着即墨止鸢。 她可不是什么善茬,谁要是敢跟她抢男人,她必定打得那人,满地找牙。 即墨止鸢没料到凤无忧竟这般张狂,她紧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声色俱厉,“你别以为有摄政王护着,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既敢觊觎爷的男人,就该做好挨打的准备。” 凤无忧瞅着即墨止鸢和善的面容逐渐崩裂出了一道缺口,心下倒是舒畅不少。 她就说,即墨止鸢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凤无忧,你难道不觉得你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古往今来,但凡有些能力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既身怀六甲,还这般约束着他,不觉得对他十分不公?” “谁说男人就该三妻四妾?摄政王有爷一人,足矣。” 凤无忧嫌弃地抖了抖手心中从即墨止鸢脸颊上蹭下的细腻脂粉,话锋一转,突然发问:“傅夜沉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即墨止鸢神情慌张并未料想到凤无忧会问得这么直接。 不过,仅片刻功夫,她便恢复了镇定。 反正,傅夜沉并不是她亲手所杀,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她头上。 思及此,即墨止鸢缓声道:“证据呢?若拿不出证据,还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证据?爷若想杀你,何须证据?” 凤无忧怒极反笑,要不是因为身怀六甲,不愿大开杀戒,她还真想一剑了结即墨止鸢的性命。 闻言,即墨止鸢忌惮地看着恣意嚣张的凤无忧,愤愤言之,“摄政王护得了你一时,难不成还能护得了你一世?待你色衰之时,盛宠何在?” “嗐~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劈头盖脸就是这么愚蠢的问题。” 凤无忧耸了耸肩,底气十足地道:“爷若没记错的话,你比爷虚长了两岁。试问爷色衰之时,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再者,爷不止有摄政王护着,还有北璃王护着。再不济,爷这一身武艺,自保亦是绰绰有余。” 话音一落,她顺手解下腰间绸带,朝即墨止鸢顿步逼近,“爷想抽你,很久了。” “你...你怎可如此野蛮?” “摄政王就喜欢爷这么野蛮,你有意见?” 凤无忧冷哼着,旋即将绸带拧作麻绳状,朝即墨止鸢身上抽去。 绸带质地柔软,照理说,打在身上并不疼。 不过,凤无忧得了玉阴阳三十年的内力,略失薄术,便将即墨止鸢抽得哇哇直叫。 “啊——柔儿,救我!” 即墨止鸢失声尖叫,满场子乱跑。 “柔儿?” 凤无忧动作微动,神色一凛,猛地偏头,濯濯双眸盯着紧掩着的溷藩隔间木门。 她正纳闷,行事滴水不漏的即墨止鸢,怎会蓄意上前挑衅她。 原来,她是在拖延时间。 砰—— 思及此,凤无忧阔步上前,一脚踹开了紧掩着的木门。 果不其然。 溷藩隔间里头,绝无凌双双的踪迹,仅余一缩头缩脑的稚嫩婢女。 “该死!” 凤无忧低咒了一身,她紧扼着即墨止鸢的脖颈,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双双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受死吧!” “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即墨止鸢被凤无忧强大的威压震得心神俱颤,嘴上虽如此言说,拢于袖中的双手已出了层薄汗。 凤无忧倏地收手,狠狠地将即墨止鸢摔至一旁,兀自往宫外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铁手见凤无忧神色慌张地从溷藩中走出,紧步跟上。 “王妃,何事这般着急?” 他冷不丁地往凤无忧身上素色襦裙瞥了一眼,原以为她不慎落入了茅坑,急着寻一套干净的衣物。 但见她月白对襟襦裙上,不见一丝污垢,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凤无忧愁眉不展,忧心忡忡地道:“双双遇险,下落不明。” 铁手闻言,旋即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接连放出数枚信号弹,郑重其事地道:“王妃稍安勿躁,天下第一阁在北璃京都亦设有分部,寻人应当不算难事。” “如此甚好。” 凤无忧缓过心神,朝铁手身后看去,久久未见君墨染的身影,颇有些纳闷地询问着铁手,“摄政王人在何处?” “王仍在茹素殿中,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铁手心虚地避开了凤无忧犀锐的眼神,含糊其辞地说着。 司命叮嘱过他,万万不得将君墨染隐疾复发一事告知凤无忧,以免凤无忧急火攻心动了胎气。 故而,铁手只得信口胡诌,搪塞着凤无忧。 “是么?” 凤无忧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近些时日,君墨染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她。 想来,他定是遇上了要紧的事,才迟迟未跟进。 凤无忧心下有些不放心君墨染。 不过转念一想,君墨染武艺卓绝,放眼北璃,根本无人会是他的对手。 “罢了。先去找双双。” “嗯。” 铁手筛糠般点着脑袋,见凤无忧跃上高马,这才放下心来。 在此之前,他原以为凤无忧豪放不羁,不拘小节,定然十分粗心。 不成想,凤无忧心细如针,使得他紧张不已,差点儿说漏了嘴。 凌天齐见凤无忧骑着汗血宝马从宫门口一掠而过,亦勒紧了手中缰绳,紧随其后,“无忧表妹,你怎么擅自离了‘赏蟹宴’?此宴实乃王上特特为你和摄政王接风洗尘而办,正主不在,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双双下落不明,情况十分紧急。”凤无忧简言之。 “我知道双双去了何处。” “嗯?” 凤无忧诧异地偏过头,“双双人在何处?” “金风玉露轩。” 凌天齐颇为头疼地道:“我命小厮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就是怕她脑子一热,又去寻玉面郎君。不成想,她竟当真溜出了王宫,兀自前往金风玉露轩同玉面郎君私会。” 得知了凌双双的下落,凤无忧高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安然落地。 “走!这一回,爷定要活擒玉面郎君。” 她豪迈地挥着马鞭,同凌天齐、铁手一道,往金风玉露轩疾奔而去。 583 凌双双遇险 北璃京都,金风玉露轩 珠帘半拢,纱帐扶风而曳。 清歌伴琼浆,八方来客泱泱。 凌双双行至雅间之时,只见一抹清瘦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立于窗前。 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在烫金色的柔光下,显得圣洁不可方物。 凌双双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俨然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 她大半个身子轻倚在雕花木门上,如痴如醉地瞅着玉面郎君的背影,浅笑嫣嫣,声似轻铃,“玉面郎君,让你久等了。” 北堂璃音置若罔闻。 她双手紧抠着窗槛上的实木,十指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却浑然未觉出痛意。 凌双双迟迟未得到回应,满心期许骤然消退。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由着玉面郎君呼来喝去,卑微至尘埃里。 “玉面郎君,戏耍我就这么好玩?” 凌双双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作势欲往酒楼外走去。 “别走。” 北堂璃音声色低哑,因体内余毒复发,此刻的她,正承受着灭顶般的疼痛,自是无暇顾及凌双双的情绪。 “玉面郎君,你怎么了?” 凌双双见北堂璃音猫着腰,颇为吃力地倚靠在窗槛上,心中顿生出几分关切。 北堂璃音紧捂着腹部,薄唇翕动,“水……” 闻声,凌双双疾步上前,她一把扶着似弱柳扶风般病弱的北堂璃音,将其安置在雅座之上。 “玉面郎君,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凉?” 无意间,凌双双触及北堂璃音冰凉似寒霜的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心生疑惑,顺手欲摘下北堂璃音颊面上的银狐面具,探一探其前额的温度。 “别。” 北堂璃音尤为抵触凌双双的触碰,深怕凌双双发觉她面具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实则只是一张伪面皮。 凌双双见北堂璃音好似十分嫌恶她一般,就连眸光中都透着抗拒,满腔热情好似被彻骨的凉水兜头浇下,一颗心哇凉哇凉。 沉吟片刻之后,凌双双深吸了一口气,行至桌案前,特特替北堂璃音斟了一杯茶水。 她素手提着茶壶,全然未觉壶口中冒出的缕缕热气。 待她缓过心神,才觉茶壶灼热异常,指尖已被烫出数个水泡。 “呀——” 凌双双惊乍间,忙不迭地甩开了茶壶,她晃动着被烫得通红的手,歉疚不已地道:“抱歉。都怪我太过愚笨,连个茶水都倒不好。” 砰—— 彼时,仰靠在椅背上的北堂璃音疼得唇色发白,尚未喘匀一口气,又被凌双双错手砸来的茶水砸个正着。 茶壶耳柄正中北堂璃音鼻梁根部,砸得她眼冒金星,频飙泪花。 更让北堂璃音始料未及的是,滚烫的茶水竟顺着她的领口,“滋啦”一声,尽数洒在了她的前襟上。 北堂璃音雪白的脖颈,已被烫得发红发肿。 她心生恼意,“蠢货,瞧你干的好事!” “抱歉。” 凌双双瘪了瘪嘴,她见北堂璃音前襟上晕染开大片水渍,旋即掏出袖中锦帕,朝其前襟处按去,“玉面郎君,你衣裳都湿透了。不若先将外袍褪下,挂在窗梁上晾晒一会?” 北堂璃音语气不善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 “玉面郎君,在你心中,双双当真如此不济?”凌双双泪水盈眶,潸然而下。 自小到大,从未有人这么说她。 这使得她倍感委屈。 北堂璃音被凌双双的呜咽低泣声闹得脑壳儿突突作痛,她暴吼了一声:“闭嘴!” “玉面郎君休要动怒。你既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 “站住。” 北堂璃音急喝道,她倏然起身,紧攥着凌双双的胳膊,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 “何意?” 凌双双眨了眨眼,作娇羞状,垂眸敛眉。 “荡妇,明知故问。” 北堂璃音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大有缓解,低落的情绪稍稍恢复了些许。 她随手掩上门扉,淬毒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一脸茫然的凌双双。 “荡妇?” 凌双双眉头轻蹙,痛心疾首,“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 北堂璃音冷哼道:“愚蠢。像你这种没脑子的女人,活该被人糟践。” 她话音一落,逼仄的隔间中,忽然涌出数十位膘肥体壮的山贼流匪。 他们目露凶光,阔步朝凌双双逼近。 北堂璃音见状,心情大好。 她骤然转身,端坐在雅座之上,手持金樽,姿态闲雅,语气悠然:“凌右相府的千金,金贵得很。今儿个算你们走运,得以尝尝这人间极品。” 凌双双银牙碎咬,两行清泪簌簌挂下,“我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为何非要践踏我的一颗真心?” 北堂璃音却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蠢。” 语落,她不耐烦地冲着面前数十位壮汉喝道:“还愣着做什么?一起上!” 584 犯众怒 凌双双用劲儿地拭去颊面上的泪水,似是在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懊恼。 北堂璃音阴恻恻地笑着,“今儿个,即便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凌双双面色骤冷,泪水涟涟的眼眸中戾气顿现,她一字一顿地道:“玉面郎君,我给过你多次洗心革面的机会,是你不知珍惜。” “呵...蠢货,时至今日,还敢口出狂言。” 北堂璃音轻蔑地扫了眼凌双双,并未将她所言放在心上。 凌双双沉痛地闭上眼眸,冷漠地朝着雅间内定定地杵在她身前的山贼流匪发号施令,“一起上。” “是。” 山贼流匪得令,疾转过身,朝着端坐在食案前的北堂璃音冲去。 北堂璃音杏眸圆瞪,惊恐之至。 她忙不迭地抽出腰间长剑,冷喝着朝她逼近的彪形壮汉,“混账,睁大眼睛看清楚!你们的目标是凌双双!”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等既收了金主给予的双倍酬劳,自然须全心全意为金主办事。” 为首的流匪狞笑着,他箭步上前,猛地扣住北堂璃音的双肩,一把揭开了她面颊上的银狐面具。 “姿容不赖。” 山贼流匪们眼放狼光,一哄而上。 “不!怎么会这样?你们莫不是搞错了?” 北堂璃音无力地护着胸口,目眦尽裂,眸中是化不开的恨意。 凌双双微眯着眼眸,得见北堂璃音外袍下,那裹得严严实实的束胸,心灰意冷。 她面上不带一丝冗余的表情,缓声道:“我看男人的眼光确实不太好,不过我运气好。无忧表妹苦口婆心劝了我一整夜,我即便是脑子进水了,也该大彻大悟。” 北堂璃音双目赤红,歇斯底里地暴吼着,“凌双双,你竟敢骗我!你不得好死!” “不。我从未想过欺骗你。直至方才,茶水洒在你的衣襟上,我探得你胸口处的起伏,才敢相信你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凌双双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郁猝至极。 “这些山贼流匪,为何听命于你?”北堂璃音心有不甘,奋力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面前男人的桎梏。 数十个彪形壮汉将她团团包围,肆意鞭笞着她,肆意凌辱着她,将她当成了阿猫阿狗一般,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凌双双沉声答道:“近段时日,你在京都中作恶累累,已犯众怒。被你所累的世家小姐,纷纷筹资,收买了京都内外所有的山贼流匪。” “怎么会...” 北堂璃音委实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害得她陷入这般窘境。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尽收君墨染的眼底。 之所以未将北堂璃音杀之而后快,君墨染纯粹是打算借北堂璃音之力,将她身后的敖澈、即墨止鸢一窝端尽。 “凤无忧,君墨染,我诅咒你们,不得善终!” 北堂璃音似地狱中爬出的恶魔,浑身浴血,脸色凶狠,令人胆寒。 山贼流匪见北堂璃音这副模样,讥笑声不绝于耳。 “这娘儿们,够味儿!” “人间极品,今儿个真是赚到了。” “可惜,这身...身子,明显早已被人玩...玩...烂,脏...脏得很。” …… 凌双双委实听不得山贼流匪的污言秽语,不动声色地推开门扉,夺门而出。 与此同时,凤无忧手持马鞭,风风火火地闯入了金风玉露轩之中。 她见凌双双眸似杏仁,哭得通红,心乱如麻。 凌双双瞅着凤无忧、凌天齐二人风急火燎赶来,心下一暖,放声痛哭。 她一头栽入凤无忧怀中,抽噎不止,“无忧表妹,我好难过。” “你...没受伤吧?” 凤无忧颇为困惑地瞅着沾了她一身眼泪鼻涕的凌双双。 “未曾。” “既未受伤,何以哭得跟泪人儿一般?” “我看男人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地差!原以为兜兜转转,终于觅得如意郎君,不成想,玉面郎君果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凌天齐见凌双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他阔步上前,抬手抹去了凌双双唇上两管鼻涕,柔声道:“别把鼻涕蹭无忧表妹身上。眼光不好没事,哥替你把关。” 凌双双羞赧地红了脸,好一会儿才从凤无忧怀中退出。 她紧捂着脸颊,轻声道:“无忧表妹,抱歉。” 凤无忧随手掐着凌双双圆润的脸颊,戏谑言之,“回府之后,亲手替爷洗干净。” 凌双双痴痴地望着眉眼间自带英气的凤无忧,低声嗫嚅道:“无忧表妹,你这副模样未免忒迷人,又‘坏’又俏。” “比起玉面郎君,如何?”凤无忧斜勾着唇角,自然而然地垂于额前的发丝迎风而曳,浑身上下均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 “无忧表妹,你又拿我寻开心!”凌双双急跺着脚,闪身躲至凌天齐身后,薄红的檀口噘得老高。 凤无忧但笑不语。 凌双双得以全身而退,她心中倍感宽慰。 之所以再三“戳”着凌双双的痛处,纯粹是想让她记着今日吃的亏。 不多时,她话锋一转,沉声询问着凌双双,“玉面郎君人在何处?” 凌双双正了面色,朝着雅间方向努了努嘴,忿忿不平地道:“她正在里面受苦受难。场面太过血腥,我看不下去,这才跑出来透透气儿。” “爷去看看。”凤无忧饶有兴致地道。 上一回,因着北堂璃音的缘故,青鸾才会那般凄惨。 这一次,她定要折磨得北堂璃音痛不欲生。 紧跟在凤无忧身后的铁手却死死地挡在了雅间门口,煞有其事地道:“王妃留步。王再三吩咐过,决不能让王妃窥伺到其他男人的身体。” “通融一下如何?爷保证不看其他人。”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终于有些明白君墨染为何总派铁手跟着她。 虽说,这个铁憨憨的想法总和旁人相悖。 他的执行力,却是极强。 铁手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不成。” 凤无忧不服气地道:“让开。你不是爷的对手。” 585 半路杀出来的猪队友 凤无忧双手叉腰,凶巴巴地瞅着岿然不动的铁手,“再不闪开,爷就挠你痒痒。” “王妃若是敢轻薄属下,属下就...就如实禀报王。” 铁手硬气了一回,死死地挡在雅间门口,不愿移位。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心下腹诽着这般赖皮的招数,定然是追风亲口传授。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和缓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哄着铁手,“摄政王只说不能看,没说不能听,对否?” “确是如此。” “爷闭着眼,进屋听一小会儿,中不中?” 铁手挠了挠头,仔细想了一想,委实挑不出凤无忧话中漏洞,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应着,“中。” 金风玉露轩雅间内,弥漫着一股呛鼻的血腥味。 北堂璃音气息奄奄地倒在血泊之中,身体好似被蛮力撕扯成两半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凤无忧冷眼看向性命危浅,一丝两气的北堂璃音,心中顿生出一丝慰藉,“自作孽,不可活。” 闻声,山贼流匪神情微怔,纷纷侧目,不悦地看向不适时宜地出现在雅间里的凤无忧。 待看清凤无忧的面容,为首的山贼虎躯一震,忙不迭地拾起零落在地的衣衫,胡乱往身上套去,“公...公主?” 凤无忧见面前这群山贼流匪四散而逃,尤为疑惑地询问着铁手:“这群流匪,莫不是摄政王找来的?” 铁手摇了摇头,“王近来身体不适,鲜少理事。” 他话音一落,便知失言,双手紧捂着口鼻,瞬间噤了声。 凤无忧心里咯噔一下,犀锐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铁手,“把话说清楚。” 铁手哭丧着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天齐见凤无忧情绪不甚稳定,连声宽慰道:“表妹莫急,摄政王日夜操劳,偶有不适实属正常。想来,过几日便能自行痊愈。” 日夜操劳?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心下腹诽着,凌天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北堂璃音听闻君墨染身体有恙,森然邪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咻—— 凤无忧缓过心神,手中马鞭冷不丁地朝着衣不蔽体的北堂璃音抽去。 正当此时,形容憔悴的顾绯烟竟神出鬼没地闪现至凤无忧跟前。 她“噗通”一声跪在凤无忧跟前,声色恳求地道:“求你,放郎君一条生路。” “时至今日,你还对她抱有期许?” 凤无忧讶然,不解地看向憔悴得不成人样的顾绯烟。 顾绯烟鼻头一酸,尤为低落地道,“我也想忘记他,可我做不到...” 凤无忧郁猝至极,她委实不明白北堂璃音有何过人之处,能让顾绯烟、凌双双等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魂不守舍。 她正打算揭开北堂璃音面上的人皮面具,顾绯烟竟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腰身,“我愿以命换命,只求您大人大量,放她一条生路。” “蠢姑娘,你难道不知,将你迷得神魂颠倒的玉面郎君,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凤无忧正欲扒拉开顾绯烟紧搂着她腰身的胳膊,窗外邪风肆起,数道黑影趁乱从窗外溜入。 仅眨眼功夫,数十位黑衣死士便带着气息奄奄北堂璃音,跃上窗槛,消失得无影无踪。 铁手反应尤为敏捷,但也架不住黑衣死士轮番阻挠,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北堂璃音被人从眼皮底下带走。 凤无忧忙不迭地挣开了顾绯烟的束缚,阔步行至窗边,左右四顾,并未寻见北堂璃音的踪迹,气得火冒三丈。 顾绯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怯生生地道:“你说,玉面郎君是女人?” “不然呢?” “抱歉,我不知道。” 顾绯烟自责不已,局促地绞着双手,潸然落泪。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但见顾绯烟已然瘦得脱了形,不忍责备,“罢了,无须自责。北堂璃音她插翅难逃,你且回府好生休养,不要给自己过大的压力。” “北堂璃音?”凌双双诧异地瞪圆了眼,磕磕巴巴道:“表妹,你...你是说玉面郎君她不仅是个女人,还是北堂璃音那个恶毒的女人?” 凤无忧微微颔首,并未多言,转身便同追风一道,快马加鞭赶回北璃王宫。 同君墨染的身体相比,追杀北堂璃音一事显得微不足道。 金风玉露轩雅间中,顾绯烟、凌双双二人抱头大哭。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将她们骗得团团转的玉面郎君不单单是个女人,居然还是北堂璃音那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 凌天齐无奈地看着二人,意外发现地上那片涔涔血迹之中,横陈着一本画册。 他微微躬身,捻着兰花指将之拾起,刚翻了两页,脸上热度“唰”地一下飙了上来。 他怎么也没料到,画册之中,皆是京都世家贵女遭受凌虐时的画面。 586 敖澈强势护止于鸢 “罪无可赦!” 凌天齐忿忿言之,双手紧攥成拳。 过去一十七年之中,北堂璃音隔段时间就会往凌府跑。故而,他自幼便知北堂璃音善妒狠毒,秉性恶劣。 但他从未想过,她竟会干出这般荒唐的事。 幸好,北堂璃音并非他姑母凌素素所出。 不然,凌府三代清誉,怕是要被北堂璃音造作得荡然无存。 “哥,你在看什么?” 凌双双回过神,她见凌天齐正对着一本脏兮兮满是血污的画册发呆,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 凌天齐心虚地将画册藏至身后,正想着将之烧成灰,万万没料到,画册竟被顾绯烟夺了去。 顾绯烟瞅着画册中,自己被山贼流匪肆意凌虐的画面,泣不成声。 凌天齐这才发现,他方才盯着看了许久的那一页,画中之人竟是顾绯烟。 北堂璃音所作所为确实缺德。 但毋庸置疑的是,她的画技堪称一绝。寥寥数笔,就将顾绯烟的神态描画得惟妙惟肖。 顾绯烟没想到,她这辈子最不愿意回忆的时刻,竟被北堂璃音一笔一画描绘了下来。 她蹲伏在地,双手紧攥着画册,涕泗滂沱。 凌天齐见状,心中微微动容。 他直截了当地夺过顾绯烟手中画册,将之扔至火炉中,“都过去了。” 顾绯烟恍若受伤的小猫,双手抱膝,情绪极其低落,“怪我,太过天真!竟稀里糊涂地被玉面郎君的花言巧语骗得这么惨。” “这哪能怪你?莫要胡思乱想,我送你回府。” 凌天齐殷勤地扶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顾绯烟,全然忘却满眼泪光的凌双双。 凌双双见自家哥哥彻底无视了自己,更觉委屈,“凌天齐,你的亲妹妹也需要你温暖的怀抱。” “乖,回府找爹去。” 凌天齐摸了摸凌双双的脑袋,敷衍地说着。 “你未免太过厚此薄彼。” 凌双双不服气,正欲反驳,不料凌天齐只顾着扶顾绯烟上马,丝毫不理会在马后紧追慢赶呜咽不止的凌双双。 顾绯烟回眸瞥了眼鼓着腮帮子一边哭一边小跑跟上的凌双双,轻声道:“凌公子,你真不打算哄哄你妹妹?” “这蠢丫头,三天两头闯祸,也该给点儿教训。”凌天齐气定神闲地说道。 闻言,顾绯烟悄然红了脸。 若说犯蠢,她似乎比凌双双更蠢一些。自以为情深不寿,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傻兮兮地耽误人家缉拿真凶。 事实上,凌天齐也觉得顾绯烟蠢得可以。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没办法将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之前,顾绯烟凭着满腹才气名动京城之时,他对她愣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而今,他却因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猿意马。 一直隐于暗处的百里河泽冷眼看着金风玉露轩中的闹剧,面上满是郁色。 他深知,青鸾遇险一事已成为凤无忧心中的意难平。 为解凤无忧心头怒气,他花重金收买了北璃京都内外的山贼流匪,并在北堂璃音亲手所作的画册中藏了一封用以诉衷肠表真心的血书,为的就是出其不意,于不经意间博得凤无忧倾心一笑。 百里河泽曾自信满满地认为,凭着凤无忧缜密的性子,定会发现那封字字啼血的情书。 不成想,凤无忧尚未得见他的真迹。那封血书竟被凌天齐扔至炭炉中,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 北璃王宫,茹素殿 凤无忧赶回之时,君墨染已陷入昏迷之中。 他双眸紧闭,英挺的剑眉紧紧蹙起。 “摄政王,你怎么了?” 凤无忧顺势坐于他的右手边,以水袖轻拭去他额上冷汗。 站定在君墨染身侧的司命含糊其辞,“王妃无需担忧,王只是有些困倦。” 凤无忧深知,司命所言纯粹是在敷衍她。 不过,她并无闲情逸致深究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她让君墨染靠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欲将他带回漪澜殿中静养。 谁料,她刚一起身,敖澈便带着双颊红肿的即墨止鸢气势汹汹地闯入了茹素殿。 “凤无忧,你未免欺人太甚!” 敖澈面色铁青,鹰隼般犀锐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凤无忧。 依偎在他身侧的即墨止鸢却将视线落定在昏迷不醒的君墨染身上。 她红唇紧抿,眉眼间闪过一丝关切。 显然,是在为君墨染的身体而忧心。 凤无忧冷漠地扫了眼怒发冲冠的敖澈,声色冷冽入骨,“滚。” “凤无忧,你若是对敖某有所不满,大可冲着敖某来。何故伤及无辜善良的鸢儿?” “敖澈,念在你我曾一同征战多年的情分上,爷不同你计较。速滚。” “谁敢伤害鸢儿,势必付出代价。” 敖澈寸步不让,“咻”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剑指凤无忧鼻头。 司命、铁手见状,纷纷抽出佩剑,分立于凤无忧身侧,“再敢上前一步,杀无赦。” “你以为,我会怕你们?” 敖澈怒极反笑,他高举着手中长剑,将周身内力凝萃于剑刃之上,使得寒芒毕露的三尺长剑于空中发出铮铮响声,好似被封印许久,极度渴望杀戮的巨蟒。 即墨止鸢侧目,看向周身戾气勃发的敖澈,低声规劝着敖澈,“快住手。凤无忧既有摄政王为她撑腰,又有北璃王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着,我们又岂是她的对手?” “别怕。我就是死,也会为你讨个公道。” 敖澈话落,旋即将即墨止鸢护在身后,他猛地挥动水墨长袖,朝着凤无忧命门处接连劈去杀气凛然的数掌。 凤无忧直视着敖澈赤红的双眸,素手结了一个结印,冷不丁地朝着来势汹汹的掌风盖去。 轰—— 一声巨响似平地惊雷,炸得整座北璃王宫都为之震颤。 凤无忧困惑不解地看着性情大变的敖澈,薄红的檀口微微翕动,“敖澈,你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敖澈原以为失去了君墨染的庇护,凤无忧将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料,凤无忧并不好对付。 她尚未用尽全力,他却已经察觉到了她体内的内力波动。 即墨止鸢见敖澈接连劈去的凌厉掌风,被凤无忧轻而易举地化解,恨得牙痒。 不过,她面上依旧是一副温和乖顺的模样。 “澈,你没必要为了我,同整个北璃朝堂作对。仅仅只是一巴掌,不碍事的。” 即墨止鸢拽着敖澈的胳膊,红肿不堪的脸上依旧可见明显的五指印。 敖澈垂眸扫了眼十分懂事且识大体的即墨止鸢,轻吻着她的脸颊,心疼得一塌糊涂。 “鸢儿,是我没保护好你。” “不怪你,澈。” 即墨止鸢摇了摇头,一颗晶莹的泪珠恰巧落在敖澈手背上。 凤无忧无语地瞅着惯爱逢场作戏的两人,吐语连珠,“澈什么澈?肉麻得一塌糊涂。不是爷说,你还不如唤他一声‘澈儿’,如此一来,指不准还可以上演一出母子情深的戏码。” “噗——” 铁手噗嗤笑出了声。 他就说,每每看到即墨止鸢、敖澈二人卿卿我我之时,总感觉十分违和。 凤无忧这么一说,他才发现问题所在。 虽说,即墨止鸢的年纪并不大,满打满算,不过一十九。 但由于其略显老成的长相,站在身材并不算十分高大的敖澈身边,总会时不时地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乍眼一看,倒像是一对感情笃深的母子。 即墨止鸢面容微恼,她早知凤无忧毒舌,却不知凤无忧的嘴,竟坏到这种程度。 她心下腹诽着,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 有朝一日,凤无忧若落到她手中,她必撕烂凤无忧这张巧舌如簧的嘴。 凤无忧不耐烦地看向矫揉造作的即墨止鸢,大咧咧地道:“你搬来的救兵,也不过如此。下次,再让爷发现你在觊觎摄政王的美色,爷必将你剥皮拆骨,挂在城门口,示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自嫁至北璃之后,深居简出,恪守妇道,从未有半分逾矩的行为。” 即墨止鸢振振有词。 凤无忧勾唇浅笑,“你且说说看,何为妇道?既知何为妇道,为何几次三番勾搭摄政王?” “我没有。”即墨止鸢声色轻柔,无力地辩驳着。 敖澈实在见不得即墨止鸢被凤无忧这般欺负,几近濒临暴走状态。 他仰天长啸,周身威压直冲苍穹。 凤无忧眨了眨眼,目不转睛地看向暴怒中的敖澈,轻笑出声,“声音大了不起?瞧瞧你那狰狞的面目,真真及不上我们墨染十分之一。” “凤无忧,看在北璃王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敖澈一字一顿地说着,他将周身戾气同势不可挡的剑气糅杂在一起,猛地朝着凤无忧脚下方寸之地劈砍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绯红的剑光似列缺霹雳,来势汹汹。 凤无忧徒手将君墨染扛至肩上,足尖轻点着绯红的剑光,急退。 下一瞬,她顺势抽出君墨染腰间蠢蠢欲动的斩龙宝剑,凭着体内浑厚的内力驭着剑气,于须臾间,化被动为主动。 青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凌厉的剑气在空中虚虚实实地挽了数个剑花,旋即不偏不倚地直刺即墨止鸢的眉心。 敖澈惊骇不已,飞身挡至即墨止鸢跟前,以血肉之躯,为她扛下来极为致命的剑气。 绯红的剑光在敖澈胸口处一闪,有迅疾消失,就连敖澈,也看不真切凤无忧虚实相融的诡异剑法。 “三。” “二。” “一。” 凤无忧气定神闲地数着数,犀锐的眼眸落定在敖澈胸口处。 她话音一落,敖澈顿觉胸口一痛。 低眸看去,胸膛处缓缓流淌出一行殷红鲜血。 “澈,你没事吧?” 即墨止鸢见敖澈挂了彩,这才意识到凤无忧的实力有多强悍。 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双腿发软,面无血色的敖澈,慌得六神无主,“澈,你千万不要有事。” 敖澈勾了勾唇,勉强绽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笑,轻声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即墨止鸢,“别怕,我没事。” 凤无忧深知,敖澈在北璃百姓心中,地位颇高。 他的地位,等同于百里河泽在东临百姓心中的地位。 故而,伤他性命容易,善后却不容易。 弄不好,民心散尽,举国动荡,得不偿失。 思及此,凤无忧不再恋战。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斩龙剑,尤为冷漠地道:“这一件血衣,权当是爷赠予你的新婚贺礼了。” “凤无忧,你怎会变得如此可怕?” 敖澈单手紧捂着胸口,纳闷地看向气场大开的凤无忧。 凤无忧顿觉无语,性情大变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说来也是可笑。 自诩从不打女人的敖澈,却追着身怀六甲的凤无忧打。 就是不知,待他幡然醒悟之时,会否对他所做过的这些荒谬之事,而感到羞愧。 又或许,他再不会又幡然醒悟的那一天。 “罢了。爷懒得同废物争长论短。” 凤无忧察觉到伏在她肩头上的君墨染身体愈发滚烫,心急如焚,“识相的,赶紧滚。不然,爷不介意另赠新嫁娘一身热腾腾的血衣。” 即墨止鸢忌惮地看向嚣张狂傲的凤无忧,局促地咽了咽口水,忙不迭地扶着重伤在身的敖澈,一步步往宫外走去。 587 好喜欢好喜欢你 北璃王宫,漪澜殿 凤无忧卯足了劲儿,一把将君墨染扛至榻上。 北堂龙霆闻讯,遂带着太医院众太医风风火火而来。 “妞妞,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你们都出去。” 凤无忧目无斜视地盯着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君墨染,心中骤然生出不好的念头。 在此之前,她便听闻君墨染的身子在九年前,被彻底毒坏。 故而,他每隔一两年,旧疾便会复发一次。 只是,这一回,才隔了小半年时间,他的身体竟又出现了状况。 北堂龙霆见凤无忧耐性渐失,不得已之下,只得带着一众太医蹑手蹑脚地出了漪澜殿。 众人散去,凤无忧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松懈。 她定定地瞅着昏迷不醒的君墨染,潸然落泪。 “墨染,你能不能别吓爷?爷看起来胆大包天,实则胆小如鼠。爷很怕很怕你,既怕你骂爷打爷,又怕你被爷气得心灰意懒再也不管爷。” 凤无忧声泪俱下,她很反感哭哭啼啼的自己。 可此时此刻,她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一滴一滴往下落。 她闷闷地趴在他胸口上,轻轻地掐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墨染,爷是不是从未对你说过?爷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喜欢到可以克服一切恐惧。” 君墨染倏然睁开眼,他正欲坐起身,忽闻凤无忧突如其来的告白,心跳骤然加快。 “小东西,哭什么?” 他轻刮着她红彤彤的鼻子,缓声宽慰着她,“别怕,死不了。” 凤无忧忽闻君墨染极富磁性的声音,“哇”地一下嚎啕大哭,“爷没有哭,你一定是在做梦。” 君墨染瞅着她这副倔强样,双臂紧环着她纤细的腰,哑然失笑,“本王的身体,本王心里有数。近段时日,确实出现了一些状况,不过并不致命。” “此话当真?” “嗯。” 君墨染颔了颔首,骨节分明的手在凤无忧的墨发中逡巡着。 他深深地凝望着凤无忧,向来无惧生死的他,竟怕极了自己有朝一日会死于非命。 他若是死了,谁来照顾她? 凤无忧似是感应到了他心中所想,狠瞪了他一眼,刚刚止歇的眼泪,又如泄洪一般,泛滥成灾。 “摄政王,你一定不能有事。不然,我就给狗蛋找一大堆后爹干爹!” “如若,本王当真身遭不测,你无须为本王守身。找个爱你的,宠你的,愿意包容你的男人嫁了。如此,本王方可安心。” “你...” 凤无忧鼻头一酸,气得再不愿同他说话。 她背过身,猫着腰,掏出随身携带的札记,奋笔疾书。 “都写了些什么?” “你若是再惹爷哭哭唧唧,爷就...就用小拳拳捶你。” “开个玩笑而已。”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溢满宠溺,声色低醇,温柔得掐得出水。 他一直都知道,凤无忧十分在乎他。 但当他亲眼目睹凤无忧因为他哭得茫然无措时,心却痛得厉害。 “无忧,即便是为了你,本王也会好好活着。你在一日,本王便护你一日。” “难道,就不能是爷护着你?” 凤无忧侧了侧鼻子,同他绘声绘色地说着自己英勇击溃敖澈一事。 他听得心惊肉跳,恨不得将敖澈撕成碎片。 君墨染心口郁愤难纾,本欲一鼓作气,杀至敖澈府上,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岂料,他刚一起身,漪澜殿外,竟传来一阵熟悉的战鼓声。 588 君白染自戕 凤无忧似是感应到了君墨染心中所想,刚刚止歇的眼泪,又如泄洪一般,泛滥成灾。 “摄政王,你一定不能有事。不然,我就给狗蛋找一大堆后爹干爹!” 君墨染却破天荒地道:“如若,本王当真身遭不测,你无须为本王守身。找个爱你的,宠你的,愿意包容你的男人嫁了。如此,本王方可安心。” “你...” 凤无忧鼻头一酸,气得再不愿同他说话。 她背过身,猫着腰,掏出随身携带的札记,奋笔疾书。 “都写了些什么?” “你若是再惹爷哭哭唧唧,爷就...就用小拳拳捶你。” “开个玩笑而已。”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溢满宠溺,声色低醇,温柔得掐得出水,“小东西,别怕,本王的身体确无大碍。你在一日,本王便护你一日。” “难道,就不能是爷护着你?” 凤无忧侧了侧鼻子,略略得意地道:“方才,敖澈蓄意刁难,若不是爷大无私地将你护在羽翼之下,指不准,你已然成了敖澈的剑下亡魂。你是没看到,他发怒时那招狮吼功,有多吓人!” “敖澈?” 君墨染听得心惊肉跳,他万万没想到,敖澈竟恶劣到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下手的地步。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就是他。不过你无需担忧,他已被爷重伤,短时间内应当不敢再上门挑衅。” “岂有此理!本王的女人,岂能任他喊打喊杀?” 君墨染勃然大怒,倏地起身,欲一鼓作气,杀至敖澈府上,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凤无忧略略心虚地道:“事情的起因是即墨止鸢碍着爷的眼,爷就掌掴了她。敖澈纯粹是因为即墨止鸢的缘故,才气势汹汹地上门兴师问罪。” “那又如何?要怪,只能怪即墨止鸢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该打。” 君墨染并未觉得凤无忧的所作所为有任何欠妥当之处。他看上的女人,绝不可能是任人宰割的懦弱之辈。 凤无忧瞅着君墨染满脸冷肃,剑拔弩张的模样,深怕他急火攻心,再度陷入昏迷状态,连声宽慰着他,“莫急莫气。反正,吃亏的人是敖澈和即墨止鸢,爷连一根手指头都没伤着。” 君墨染置若罔闻,说话间,已快步出了漪澜殿。 邪门的是,空无一人的漪澜殿外,突然传来阵阵声震碧天的战鼓声。 君墨染脚步微顿,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中藏着几分危险之色。 骤然间,他周身戾气更显,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给予人极大的威压,使得漪澜殿外尽显肃杀之意。 凤无忧未料到君墨染会突然停住脚步,一头撞在他背脊上,高挺细直的鼻梁差点被他坚实的背肌撞裂,疼得龇牙咧嘴。 “摄政王,您老人家就不能好好走路?” 她单手轻扶着微微发红的鼻子,小声嘀咕着。 此时此刻,君墨染已然全神戒备。 他下意识地将凤无忧护在身后,薄唇轻启,冷声道:“小心,有埋伏。” “埋伏?” 凤无忧隽秀的眉轻轻蹙起,亦局促不安地四下张望着。 她原以为戒备森严的北璃王宫之中,蚊蝇难入。 不成想,竟还有人避开了重重障碍,潜伏入深宫之中。 俄顷,铿锵有力的鼓声在短暂地停歇之后,又似万马奔腾,带着滔天的气势拔山倒地而来。 凤无忧侧耳聆听了好一会儿,始终没能参透鼓点声中的奥义。 她颇为纳闷地问道:“鼓声中并未夹杂着一丝一毫的杀气。难不成,是爷造诣不够,听不出其中玄机?” 君墨染摇了摇头,审慎言之,“这段鼓乐是云秦战士出征时必奏之乐。十九年前,本王亲眼见母妃死于云秦追兵手中之际,耳边恰恰萦绕着的,就是这首鼓乐。” 凤无忧妙目圆瞪,下意识地紧攥着君墨染宽大的手,这才发觉他前额处已泌出一层薄汗。 “摄政王,你没事吧?” “无碍。” 君墨染强压下心头的燥怒,深怕自身情绪失控,忙不迭地将凤无忧往漪澜殿里推,“不论发生何事,都不准出殿。” “摄政王,你究竟怎么了?” 凤无忧隐隐察觉到君墨染正在尽力控制着自身的情绪,满面疑惑,关切地询问着他。 君墨染来不及同她解释这其中原委,一手甩开了凤无忧紧缠着他的胳膊,急声道:“速走!” 凤无忧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道:“不。爷不放心你。” 然,她话音未落,君墨染便换了一副模样。 他面色森然,略略失焦的双目赤红似火,濯濯墨发逆风而飏,整个人好似从无间地狱中走出的魔,令人望而生畏。 下一瞬,他猛地出手,紧扼着凤无忧纤细的脖颈,薄唇微微翕动,“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凤无忧尤为震惊地看向完完全全走火入魔的君墨染,尽管心中惊惧不已,但她还是在短时间内冷静了下来。 她思忖着,这段鼓声既同君墨染的心疾有所关联,想要化解眼下的危机,势必要从心疾的根源处下手。 十九年前,君墨染满打满算,才三岁。 那一年,云闽行弑兄夺位,甚至于连三岁的孩童都不愿放过。 云秦先后为救君墨染的性命,惨死于乱刀之下。 君墨染正是由于亲眼目睹了云秦先后惨死的全过程,这才落下了严重的心疾... “杀...你们都该死!” 彼时,完完全全走火入魔的君白染已占据了身体的主控权。 他一手紧扼着凤无忧的脖颈,另一只手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长剑。 须臾间,剑光似列缺霹雳一般,朝着凤无忧命门处袭去。 凤无忧见状,神色骇然。 她险险地偏过头,刚躲过破碎的剑气寒光,君白染竟突然躬下身,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 嘶—— 凤无忧疼得龇牙咧嘴,连连推拒着理智全失的君白染,“摄政王,快些醒醒。” 君白染置若罔闻,俨然将凤无忧当成了弑母的仇敌。 他倏地伸手,紧扣住她纤细的腰身,宽大的手已搁置在她腹部之上。 凤无忧吓得面色发青,急声道:“你要做什么?狗蛋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决不能对他下手!” 闻言,君白染神情微怔,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刀锋般冷漠的眼神落定在凤无忧脸上,虽觉十分熟悉,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她。 正当此时,似滚滚春雷般振聋发聩的鼓声自四面八方涌来。 这一回,就连凤无忧都觉鼓声中隐匿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使得她头昏眼花,心烦意乱。 更为可怕的是,君白染亦在骤然转急的鼓声中,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骨节分明的手遽然施力,好似要徒手掏出凤无忧腹中胎儿一般,血红的眼眸亦直勾勾地盯着她微凸的腹部。 凤无忧暗叹情况不妙,向后急退数步。 她心下腹诽着,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死在君墨染手中。 如此一来,待君墨染恢复神智之后,必定痛心疾首,更有可能一蹶不振。 不得已之下,凤无忧只得放手一搏,以求自保。 眨眼间,君白染已再度冲至凤无忧跟前。 他伸出孔武有力的双臂,猛地将凤无忧托举至头顶之上,正欲将她暴摔在地,却闻凤无忧低声吟唱着脍炙人口的童谣。 她强压下心中恐惧,一边吟唱着温柔轻缓的童谣,一边试探性地伸出双手,强行同他十指相扣。 君白染木然的脸颊上,迸现出一道裂痕。 此刻,他脑海深处,亦经历了一场天人交战。 君墨染的主意识完全能感受到凤无忧的恐惧,能感受到她的绝望与无助。 可突然发狂暴躁的君白染,却带着滔天的恨意,将君墨染的主意识湮没在无穷无尽的恨意之中。 值得庆幸的是,君白染的意识里,凤无忧亦显得弥足重要。 在她时断时续的歌声中,君白染忆起了云秦先后的音容笑貌,亦忆起了他和凤无忧之间的点点滴滴。 “哥……” 他缓缓放下被他高举过头顶之上的凤无忧,极为隐忍地唤着她。 凤无忧回过神,面上总算现出一丝喜色,“君三岁,灾祸都已过去。万万别让仇恨侵蚀心智。” 与此同时,隐于暗处的百里河泽疾步匆匆而来。 他察觉到鼓声正在不断加强,唯恐君墨=白染再度发狂,错手伤到凤无忧,连连掏出飞花玉笛,以舒缓悠扬的笛音,力压声势滔天的鼓声。 君白染瞅着凤无忧脖颈上的勒痕,心中愧疚不已。 沉吟片刻之后,他薄唇轻启,声色闷闷,“哥,对不起。” 凤无忧摇了摇头,“无须自责,错不在你。” 君白染却道:“我本就是个多余的存在,还差点儿害得你死于非命,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不,你不是。” 凤无忧深知,君墨染的副人格的存在,并不单单只是个摆设而已。 十九年前,若不是君白染为君墨染扛下了所有痛楚,那时年仅三岁的君墨染,想来早已崩溃。 对于这些曾不遗余力保护过君墨染的副人格,凤无忧始终心存感激。 君白染察觉到鼓声的波动,深怕自己的意识再度出现偏差。 为避免凤无忧再遭不测,君白染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哥,后会无期。” “何意?” 凤无忧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她紧攥着他冰凉的手,轻声道:“别做傻事。” “哥,保重。” 君白染声色寂寂,话里行间透着无尽的苍凉。 “不,不要!” 凤无忧意识到君白染这个具备独立意识的副人格,极有可能会选择自戕的方式来保全她,惊愕失色。 百里河泽见状,阔步上前,紧紧地攥住了凤无忧的胳膊,“别上前,危险。” “放开。” 凤无忧奋力挣开了百里河泽的束缚,正欲奔向君白染,他已沉沉地闭上了眼眸。 下一瞬,他轰然倒地,重重地摔在冰凉的石阶之上。 他面色苍白,浑身发颤,毫无血色的唇瓣向上勾勒出一抹月牙儿般弯弯的弧度。 于君白染而言,他最害怕的,就是眼睁睁地目睹着至亲挚爱香消玉殒。 他的死,若能保全凤无忧,也算是值了。 思及此,他眼角处滑下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泪珠微微凉,不偏不倚地落至凤无忧的手心中。 凤无忧难过至极,小心翼翼地扶着虚弱不已的君墨染,魂不守舍地瘫坐在冰凉的石阶上,久久失神。 589 珍惜 百里河泽阔步行至凤无忧身前,他缓缓蹲下身,濯濯黑眸紧盯着黯然神伤的凤无忧,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 沉吟片刻之后,他徐徐开口,轻声安抚着悲痛欲绝的凤无忧,“别担忧。纵是为了你,摄政王也会在短期内振作起来。” 凤无忧全然无视了百里河泽所言,她将君墨染揽入怀中,自顾自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太过没用,没能保护好白染。” 她心下明白,君白染本可以安然无恙地活着。 君白染只是担忧伤及她,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自我了断。 虽说,君白染只是君墨染的一重副人格。但对凤无忧而言,他更似一个曾出现过在她生命中,给予过她爱与信任的鲜活的生命。 她既接受了君墨染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的事实,也就意味着,她一并接受了他所有的副人格。 好的,坏的,统统照单全收。 一想到世间再无君白染,凤无忧难过得好似痛失挚爱一般,大半天缓不过神。 百里河泽定定地看向情绪低落默然无语的凤无忧,隽秀的眉轻轻蹙起,眉眼间化不开的忧郁可见一斑。 自傅夜沉无辜丧命之后,百里河泽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幡然顿悟,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将之捆在自己身边。 世事无常。 他只求她得以平安喜乐地走完这一生,再不敢奢求她缥缈不可及的爱。 知难而退,才是他当下该做的事。 只是,百里河泽心中执念过深。 即便已经意识到自己卑微至尘埃里的深情厚爱,终将无疾而终。 他依旧无法做到洒脱放手,笑着看她投入君墨染的怀抱。 “无忧,你且记住,不论何时何地,南羌的大门都将为你而开。” 百里河泽瞅着看起来并不似往日坚强,敏感且娇柔的凤无忧,心中萌生出一丝愧疚。 天知道他究竟是中了什么邪! 半个多月前,他竟鬼使神差地为了一己私欲,差点儿害了她腹中孩儿的性命。 “如果可以,爷希望今生今世,与你再无交集。” 凤无忧倏然抬首,冰冷的眸光中透着一丝不近人情。 百里河泽一直知道凤无忧恨她。 故而,当他听闻凤无忧这番尤为决绝的话语之后,心下并未似想象中那般难过。 少焉,百里河泽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摇摇晃晃起身,翩然而去。 他原不打算让凤无忧得知他胸口处的伤势尚未好全。 然,凤无忧又岂会将这些细枝末节之事放在眼中? 对她来说,他远不如那些个素昧谋面的陌生人。 如是一想,他释然浅笑,倏然放下紧捂着胸口的手,由着方才被她蹭裂的伤口悄然无声地往外淌着血,拂衣而去。 “咳咳——” 与此同时,君墨染乍然转醒。 他见凤无忧显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轻刮着她的鼻头,缓声安慰着她,“小东西,还在为君白染的逝去而难过?” 凤无忧瘪了瘪嘴,重重地点了点头,“若不是因为爷的缘故,他也不会出事。” 君墨染失笑,沉声说道:“合理地说,他并没有消失,他的意识已然融入本王的意识之中。之所以做出一副要同你生离死别的样子,无非是想要让你永远记得他。” 闻言,凤无忧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她面露喜色,紧搂着君墨染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地追问着他,“此话当真?你莫不是在诓爷?” 君墨染佯怒,“在你心中,本王重要一些,还是君白染更为重要。” 凤无忧讪讪而笑,“自然是你。白染之所以重要,只因他存在于你的意识之中。” “算你识相。” 君墨染如是说着,黑金色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凤无忧脖颈上深紫色的淤痕上。 他抬手轻抚着凤无忧滑腻的肌肤,薄薄的唇瓣一遍又一边地亲吻着她的脖颈,“抱歉,总是将你弄得遍体鳞伤。” “区区小伤,不碍事。” 凤无忧担忧他心里负担过重,特特补了一句,“爷总感觉,你昨晚在尚书府轻薄爷的时候,身体更疼一些。” 君墨染默默汗颜,轻柔地抚过她脖颈上的勒痕,而后又下意识地往她身上扫了一眼,“哪里不舒服?本王看看。” “别。” 凤无忧双手紧捂着裆部,深怕君墨染不合时宜地扒去她的衣物,忙不迭地转移了话题,“你先回屋歇息,爷这就找北堂老头儿理论一番。真不知老头儿怎么这么糊涂,竟放任云秦来的细作在北璃王宫中作威作福!” 君墨染郑重其事地道:“此事与他无关,想来定是敖澈为潜伏在北璃的云秦细作开了方便之门。” 听他这么一说,凤无忧犹如醍醐灌顶,立即反应了过来。 她眉头紧蹙,忿忿然言之,“你可记得君拂诈死之后,被送至东临义庄一事?那日,云非白虽未在义庄附近出没,但听线人来报,敖澈似乎短暂地在义庄附近献过身。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敖澈在搬运君拂的过程中,恰巧被傅夜沉撞见?” 君墨染点了点头,照着凤无忧的思路分析着,“想来,傅夜沉并未看清敖澈的脸,只看清了他脚上穿的长靴。故而,傅夜沉于醉柳轩中看到那双靴子,才会魂不守舍地跟了上去。” “这么看来,残忍杀害傅夜沉的凶手,十有八九就是敖澈。” 凤无忧面色凝重,审慎言之,“想不到,敖澈竟会堕落至斯!” 她委实难以接受,曾为北璃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敖澈,居然会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云非白暗通款曲沆瀣一气。 “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君墨染骤然起身,轻揽着惊惶未定的凤无忧,眸色深沉,“先回屋,让本王看看,你身上的伤。” “都什么情况了?你还这么不正经!” 凤无忧推搡着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的君墨染,神神叨叨地说道:“不成。爷势必要亲手擒获潜伏在北璃王宫中的云秦细作。不然,爷心里总不踏实。” “不出所料,方才击鼓之人,应当是云非白的人。他云非白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置本王于死地。故而,一旦本王离开北璃,那细作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君墨染深知,云秦细作比比皆是,根本抓不完。 既然如此,他还不若将擒拿细作的时间匀出,用以同凤无忧探讨夫妻床笫之欢。 凤无忧正欲开口,君墨染猛地躬下身,以唇封嘴,再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近段时日,他完完全全能感受到凤无忧的心意,这让他欣喜若狂,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同她腻在一块,做他最喜欢做的事。 “摄政王,你身体当真没事?” “没事。即便是隐疾犯了,也不会致命。” “那你为何频频晕厥?莫不是纵欲过度?”凤无忧疑惑地看着面前总是如狼似虎一般凶猛的君墨染,对于他过于充沛的精力,倍感好奇。 君墨染自信满满地说:“怎么可能?你没发觉本王面色愈发晦暗无光?追风说过,这是欲求不满的后遗症。” 凤无忧:“……” 欲求不满? 明明是夜夜笙歌,还不知满足! 要知道,她现在尚还怀着身孕,他就如此不知节制。 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待她产下狗蛋之后,她怕是连下榻的权利都要被他完完全全剥夺了去。 “乖,让本王看看你的伤势。” “别。” 凤无忧手脚并用地推拒着,君墨染却已经开启了新一轮的“攻势”。 许是因为才“死”过一回,君墨染格外珍惜同凤无忧独处的机会。 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她的名字,骨节分明的手指循环往复地在她的墨发间逡巡着。 直到她精疲力竭,呜咽不止。 590 为她挽青丝 翌日,天蒙蒙亮 凤无忧才迷迷糊糊躺下,她噘着嘴,不满地嘟囔着,“爷喊了无数遍痛,都未见你搭理过爷。脖颈上的伤,一点儿也不痛,却上了数十遍的药!” 君墨染失笑:“嘴上总是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住嘴!你就不能让让爷?把爷弄成这副鬼样子,就不能对爷温柔一些?” “还想要?” 君墨染此时已穿戴齐整。 纵一夜未眠,他的精气神儿依旧未受丝毫影响、 再观如同咸鱼一般瘫在榻上的凤无忧,二人体力上的巨大差距,可见一斑。 “要个屁!” 凤无忧累极,语气不善地道:“爷怀疑,你在虐待爷。” “下回,本王一定记得克制一些。” 君墨染难以理解为何凤无忧体力这么差,不过,他依旧耐心地替她擦干净身子。 叩叩叩—— 待他亲自替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漪澜殿外,骤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叩门声。 “进。” 君墨染话音刚落,司命、铁手二人便急匆匆地入了内室。 “启禀王,潜伏在北璃王宫的细作已被擒获。只是,我等尚未对他进行严刑逼供,他就已经咬舌自尽。”司命恭声言之。 君墨染心情大好,全神贯注地替凤无忧挽着发髻,心不在焉地应着,“无妨。” 他全心全意地捯饬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将凤无忧如瀑般的墨发拢于发顶,挽了个活泼天真的双丫髻。 凤无忧双手托腮,怔怔地瞅着铜镜中的自己,郁闷不已,“摄政王,你难道不觉得爷头顶这两坨十分违和?” “不觉得。总感觉似曾相识,尤为亲切。” 凤无忧满头黑线,声色中透着一丝无奈,“能不亲切?送子观音手中的小善童?” “怪不得。” 君墨染勾唇浅笑,黑金色的眼眸中溢满宠溺。 “不成!爷若是就这么出门儿,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凤无忧连连摇头,忙不迭地拆下发髻,麻利地将墨发高高束起。 君墨染不服气,心下暗忖着,改日先拿司命、铁手二人来练练手,准保让凤无忧心悦诚服。 阿嚏—— 铁手似是察觉到了君墨染的心思,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他擤了擤鼻子,见君墨染终于得闲,这才开口道:“敖澈、即墨止鸢二人的成婚大典将于数个时辰之后于敖澈府上进行,可需备下玉辇以方便前去观礼?” 闻言,凤无忧啧啧出声:“照理说,敖澈应当伤得不轻,即墨止鸢那张脸没个十天半月的,也好不了。饶是如此,这成婚大典竟还办的下去?” 她话音刚落,倏地忆起一件要紧的事儿。 遽然间,她眸色一凛,焦灼不已地询问着铁手,“北堂老头儿人在何处?” 铁手挠了挠头,如是答道:“北璃王在漪澜殿外守了一夜,得知王身体并无大碍之后,便回寝殿休息了片刻。这会子,他应当已经出了宫门,直奔敖澈府邸,为敖澈、即墨止鸢二人主持婚事。” “你说什么!北堂老头儿也去了?” 凤无忧慌乱不已。 她深知敖澈之所以愿意同北堂璃音通力合作的原因,不单单是恶心她这么简单。 他的目的,是谋朝篡位。 思及此,凤无忧紧攥着君墨染地胳膊,飞快地往漪澜殿外跑去。 她好不容易才认回的便宜爹,绝不容许敖澈,北堂璃音之辈肆意伤之、欺之。 591 空箱 巳时末刻 北璃京都,大司马府 挂着红绸的马车从街头排到巷尾,井然有序地停靠在府院门口。 事实上,即墨止鸢的嫁妆寥寥无几。这数十辆挂红绸的马车,纯粹是敖澈为给她充排面,特特雇来的。 任谁也未曾料到,马车上井然有序地叠放齐整的乌木箱子里,并不似想象中那般金银珠宝堆垛,珠光宝气冲天。 要知道,敖澈为官数载,堪堪称得上两袖清风。 他手里头,自然拿不出用以购置数十车嫁妆的钱财。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买些空箱子,暂且装点装点门面。 此时此刻,端坐在喜轿之中,头盖喜帕的即墨止鸢面上并未见一丝一毫的喜色。 她神色怔然,一想到自己即将嫁做人妇,满心怅然。 自幼时起,她便发下宏愿,这一生,只嫁君墨染一人。 可惜,世事难料。 她不再是东临人人敬畏的长公主,再无权利选择左右自己的婚事。 思及此,即墨止鸢再止不住心中悲伤,泪如雨下。 天知道她有多嫌弃敖澈! 每次同他亲热,她都会闭上双眸,将他想象成君墨染。 唯有这样,她才能勉强克服心中的恶心感。 这一切,敖澈全不知情。 他见喜轿落定在大司马府门口,疾步上前,轻叩下喜轿前的横杆,缓缓地伸出手,将即墨止鸢的纤纤细手紧攥入怀。 敖澈声色哽咽,激动不已地道:“敖某日思夜想,终于得愿以偿,将你风风光光地迎娶进门。” 即墨止鸢并未答话,由着敖澈满是薄茧的手,摩挲着她葱白嫩滑的葇荑。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身受重伤的敖澈,并未显出一丝一毫的憔悴。 他红袍加身,精神矍铄,就连极擅察言观色之人,亦看不出他稳健的步伐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敖澈原打算将即墨止鸢抱入府中,但见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这才作罢。 他思忖着,即墨止鸢乃东临长公主,气度娴雅,自然不似其他女儿家那般轻浮。 如是一想,他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些,转而紧攥着即墨止鸢的手,阔步入了府中。 砰砰砰—— 遽然间,停靠在大司马府门口处的红绸马车不知被谁人冲撞,马车上数个沉甸甸地乌木箱子,出乎意料地次第落地。 若浪潮般涌动着的北璃百姓纷纷探着脑袋,欲看清楚乌木箱中的奇珍异宝。 不成想,华贵的乌木箱中,竟空无一物。 一时间,议论声甚嚣尘上。 “啧啧啧,想不到东临长公主竟这样寒酸!” “听说了吗?这位长公主似乎并不是东临皇的亲姊。据说,她是东临太后同宫中假太监苟合的产物。” “怪不得!这般卑贱的身份,确实仅值这么丁点儿的嫁妆。” “就是委屈了敖澈将军,迎娶了一位无权无势,百无一用的假公主。” …… 即墨止鸢将众人的非议声尽收耳里,屈辱感油然而生。 敖澈冷不丁地扫了眼府外惯爱嚼舌根的围观百姓,以周身强大的威压,迫使众人纷纷闭上了嘴。 “鸢儿莫要将这些非议声放在心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敖澈狠瞪着零落一地的空箱,信誓旦旦地道。 “嗯。” 即墨止鸢微微颔首,尤为冷淡地答道。 她固然十分希望有朝一日,得以成为全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但她更希望,能够带给她无限荣耀的男人,会是君墨染。 彼时,北璃朝臣、世家权贵均已悉数到场。 他们自然看到了空空如也的乌木箱子,不过,碍于敖澈在军中的地位,纷纷选择了无视那极其尴尬的一幕。 仅眨眼功夫,这些个在北璃京都上流圈子混了大半辈子的“人精”们便回过了神。 他们笑意炎炎地同敖澈道着喜,尤为热络地跟随着迎亲队伍,将敖澈、即墨止鸢二人迎入了喜堂之中。 北堂龙霆满面喜气,尤为欣慰地看向丰姿神逸喜气融融的敖澈,由衷地为他感到开心。 这段时日,北堂龙霆亦察觉到了敖澈身上的细微变化。 现在的敖澈,看似人淡如菊,实则野心勃勃,就如同一只蛰伏在暗处的恶狼,令人防不胜防。 只不过,北堂龙霆最重感情。 敖澈从军多年,为北璃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凡还有挽回的机会,北堂龙霆绝不会轻易放弃敖澈。 待即墨止鸢被数位丫鬟簇拥至送入洞房之后,敖澈默不作声地抬眸,瞥了眼高堂上笑容可掬的北堂龙霆。 他双手紧握成拳,心下矛盾不已。 平心而论,北堂龙霆待他如亲生骨肉一般,从未苛待,照拂有加。 他打心眼里希望北堂龙霆得以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可问题是,北堂龙霆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上不了位。 纠结再三,他终于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比起北堂龙霆的性命,他更害怕即墨止鸢失望的神色。 “大喜之日,为何愁容满面?”北堂龙霆起身,抬手拍了拍敖澈的肩膀,关切问道。 敖澈缓过心神,连连摇头,沉声道:“想来是身体有些疲累,休息片刻即可恢复。” “无事就好。” 北堂龙霆趁人不察,瞬移至敖澈跟前,同他低声耳语着,“你且放心,即墨长公主的嫁妆,本王替她补齐。” 闻言,敖澈心下愧疚难当。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北堂龙霆小心“玉面狐狸”,昨儿个刚被山贼流匪狠虐过的北堂璃音,已经如同没事儿人一般,摇着折扇,不疾不徐地跨入了喜堂之中。 “恭贺将军新婚之喜,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北堂璃音随手将贺礼交至负责登记贺礼的婢女手中,并未同敖澈多言,转而看向了站定在敖澈身侧,威风凛凛的北堂龙霆。 她莞尔浅笑,单手轻扶着颊面上的银狐面具,不动声色地敛下眸中骇然的恨意。 少顷,她徐徐抬首,落落大方地道:“北璃王可愿赏脸,同草民喝一杯薄酒?” “玉面狐狸,本王记得你。” 北堂龙霆朗声笑道,旋即同北堂璃音一道,落座在筵席之上。 敖澈怔怔地盯着谈笑风生的北堂龙霆、北堂璃音二人,脑海中正邪两道正在天人作战。 最终,邪念战胜了他心中残存的善念。 他暗忖着,北堂龙霆若卒于北堂璃音之手,待事成之后,他便亲手斩杀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北堂璃音。 如此一来,既能顺理成章夺得北璃王的位置,又能替北堂龙霆报仇雪恨,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北堂龙霆眸光微闪,他意识到敖澈已下定决心一条路走到黑,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惆怅。 北堂璃音小心翼翼地替他斟了一杯清酒,巧笑炎炎,“北璃王在为何事发愁?” “以你的聪明才智,难不成还猜不出本王的心思?” 北堂龙霆四两拨千斤地将矛头丢给了北堂璃音,他单手端着手中酒水盈满的碧玉樽,轻轻晃了晃杯身。 北堂璃音眼皮直跳,她总感觉北堂龙霆话里有话。 沉吟片刻之后,她缓声道:“王的心思,小的自然不敢随意揣度。” “本王让你猜,你就大胆地猜。” “恕小人愚笨,委实猜不出王心中所想。”北堂璃音讪讪而笑,转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北堂龙霆叹了口气,煞有其事地说道:“本王时常在想,花费数十年时间豢养一匹野性难驯的狼,究竟值不值得?” “何出此言?” 北堂璃音再度替自己斟满了酒,她悄然地扫了眼北堂龙霆手中未曾动过的酒水,略显急躁地道:“王为何迟迟不愿饮酒?上好的女儿红,入口留香。” “是么?本王怎么不觉得这酒水有你说得那样好?” 他将酒杯凑至鼻尖,轻嗅其味,漫不经心地道。 北堂璃音深怕凤无忧、君墨染二人及时赶到坏了她的好事,急声道:“不尝尝,怎知好坏与否?” “明知道这酒烂在根子里,为何要尝?”北堂龙霆饶有兴致地反问着她。 北堂璃音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她紧拢在袖中的双手狠掐着自己的大腿肉,只盼着北堂龙霆得以饮一口杯中之酒。 592 璃音篡位 北堂龙霆端坐在筵席之上,似摇地貔貅,又似人间太岁神。 身躯凛凛,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万夫难敌之威风。 他将手中的碧玉樽搁至桌案之上,宽厚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案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北堂璃音眼尾斜飞,频频扫向北堂龙霆手边波光微漾的碧玉樽,一颗心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的心跳声和北堂龙霆敲击案面所发出的沉闷声响。 “璃王若有心事,不妨同在下倾吐一二。” 北堂璃音再度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地劝着酒:“在下先干为敬,璃王随意。” 北堂龙霆深深地凝望了一眼神情拘谨的北堂璃音,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愧疚之色。 可惜的是,北堂璃音银狐面具下的那张脸,还戴了一层人皮面具。 饶是她面露愧色,他也看不见。 俄顷,北堂龙霆低头浅叹,倏地端起案面上酒水满盈的碧玉樽,一口饮尽。 “这酒,真苦。苦到本王心里去了。” 北堂龙霆眼圈微红,薄薄的唇却微微向上扬起,扯出一抹牵强的弧度。 “这酒,分明带着些许的甜味儿,又怎会苦?”北堂璃音端起碧玉樽,就着杯壁,浅尝辄止。 “心中的苦,即便是最为甜腻的蜜糖,也化解不了。” 北堂龙霆抬眸,定定地看着北堂璃音,沉声道来,“本王戎马半生,自诩对得起北璃万民,却不知为何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何出此言?” 北堂璃音心里咯噔一下,深怕北堂龙霆察觉到了异样,身子下意识地往后倾。 “十七年前,本王痛失爱妻,认错闺女,让她受尽苦头,甚至于差点错手伤了她的性命。数月前,本王偶然得知陪同本王出生入死的北璃大将,千方百计地欲置本王于死地。”北堂龙霆面色颓然,声色沉闷,“让本王更觉寒心的是,本王养了一十七年的女儿,竟...” 北堂璃音紧张到了极点,她双眸死死地盯着北堂龙霆微微翕动的唇瓣,既害怕,又期待。 她最是见不得北堂龙霆失望的眼神。故而,此刻的她,怕极了北堂龙霆亲口吐露心中的失望。 与此同时,她心里又有些期待北堂龙霆还能念着她的好。 过去的一十七年,他确实待她极好。 她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给她想方设法弄到手。 北堂龙霆见北堂璃音眸中现出一丝挣扎,略显释然地轻笑道:“罢了,今宵有酒今宵醉。你倒的酒,本王肯定得喝。即便是穿肠毒药,本王也会爽快地一饮而尽。” 北堂璃音瞳孔微颤,拢于袖中的手因过于紧张的情绪已无法攥紧。 直到此时,她才知,原来北堂龙霆什么都知道。 他早就看穿了她的伪装,甚至于,早就知悉了他杯中的酒,藏着剧毒。 北堂龙霆跟没事儿人一般,端着手中碧玉樽,豪气万丈地饮下一杯又一杯。 凤无忧、君墨染赶到之时,北堂龙霆依旧端坐在筵席之中,若无其事地喝着酒。 凤无忧神色大骇,指间银针朝着北堂龙霆手中碧玉樽射去,“老头儿,别喝!” 砰—— 碧玉樽被数根银针贯穿,粉碎成渣。 泠泠澈澈的酒水尽数洒在北堂龙霆神色的玄纁色狂蟒对襟锦服上。 他不急不恼,笑吟吟地道:“妞妞,你终于来了。” “老头儿,你...你连她给的酒,都敢喝?” 凤无忧气急败坏地将北堂璃音推至一边,满眼关切地看着北堂龙霆。 北堂龙霆打了个饱嗝儿,小声嘀咕道:“酗酒伤身,本王知道分寸。” “你快给爷吐出来。” 凤无忧急了眼,双手扶着北堂龙霆宽阔的肩,使劲儿地摇晃着他。 “酒已下肚,怕是吐不出来了。” 北堂龙霆话音一落,竟口吐白沫,双眼翻白,直愣愣地倒在了凤无忧的怀中。 众人见北堂龙霆这副模样,大惊失色。 原本喜气融融的喜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头儿,快醒醒。” 逼仄的席位上,凤无忧无措地晃着北堂龙霆的身躯,“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北堂璃音的酒都敢喝!早知道,就不认你了。如此,便可以不这么难过。” 君墨染满脸郁色,若不是喜堂之中人多眼杂,他恨不得将恬不知耻的北堂龙霆扔得远远的。 他分明瞅见了北堂龙霆脸上的得意之色。 不过,心急如焚的凤无忧并未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老头儿,你不是一直想听爷叫你一声爹?爷尚还没开口,你怎么就弃爷而去了?” 凤无忧瞅着面色灰白的北堂龙霆,声色哽咽,悔不当初。 北堂璃音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无生气的北堂龙霆,淬毒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泪光。 不过,仅片刻功夫,她便恢复了镇定。 她瞅着喜堂之中惊慌失措的众人,阔步行于高位,字正腔圆,“众人听令,本宫有事要宣。” 在场朝臣、世家权贵纷纷侧目,不解地看向高位上器宇轩昂的“玉面狐狸”。 就连悲痛欲绝的凤无忧,亦抬起了眼眸,定定地望着她。 撕拉—— 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仅仅只用了半个月时间便成为北璃京都第一红人的“玉面狐狸”,居然当众揭去了脸皮。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伪面皮下的那张脸,竟是北璃失踪多时的北堂璃音! “怎么回事?玉面狐狸怎么会是璃音公主?” “我倒是听知情人说过,北堂璃音曾蓄意毒害无忧公主,惹得璃王大怒,当场同北堂璃音断绝了父女关系。” “难不成,正是北堂璃音毒害了璃王?” “怎么可能!璃王是出了名的护短宠女,北堂璃音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该向璃王下手。” …… 北堂璃音听着众人的非议声,薄红的檀口渐渐煞白。 少顷,她鼓起了勇气,振振有词地道:“父王的死,实属自戕。很遗憾,本宫耗费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依旧未能劝住父王。” 众人面面相觑,狐疑地看向高位上底气十足的北堂璃音,一时无言。 北堂璃音扫了眼面色沉痛的凤无忧,薄红的唇微微向上扬起。 自她得知凤无忧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之后,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反将她一军,看着她在悲恸之中苦苦挣扎。 沉吟片刻之后,北堂璃音再度开口。 她尤为激动地指着满脸颓然的凤无忧,声色俱厉,“都怪你!要不是你,父王怎会万念俱灰?你仗着父王对你的愧疚,先是逼着父王拿出国库中一切珍宝给你充当嫁妆,又要去了北璃七十万大军的兵权,甚至还打算洗牌北璃朝堂。父王不忍拒绝你的请求,又不愿北璃大好河山被你毁尽,才会在绝望之中服毒自尽。” “北堂璃音,你真的没有心。” 凤无忧愤懑至不已,吐语连珠,怒斥着北堂璃音,“爷很纳闷,你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狠绝的?老头儿宠了你十七年,你怎么下得了手?过去的一十七年之中,他可有让你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即便是养猪,也比你这种没有心肝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强。” 北堂璃音寸步不让,她扬起尖削的下巴,冷声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本宫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输?爷从未想过和你争输赢,爷只希望老头儿能平安顺遂地活着。” 凤无忧见北堂璃音咄咄逼人的模样,愈发心疼曾为北堂璃音掏心掏肺的北堂龙霆。 他若是得知北堂璃音这么无情,该有多难过? 北堂璃音被凤无忧犀锐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视线,转而掏出袖中一卷发黄的圣旨,朗声念道:“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嫡女璃音,日表英奇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本王百年之后,诸卿家当全力辅佐的王室嫡储璃音,以固千秋霸业。钦此。” 闻声,众人神色皆是一僵。 更有耿直者,直言不讳:“北璃王不幸殒命,谁知圣旨是真是假?” 北堂璃音不疾不徐地甩过去一记眼刀,旋即又将圣旨交至礼部尚书手中,沉声道:“父王亲自撰写的圣旨,有劳礼部尚书亲辨父王的真迹。” “这...” 礼部尚书眉头紧蹙,略显为难地盯着手中看起来好像有些年份的圣旨,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原以为圣旨纯粹是北堂璃音一手伪造,若是当场揭穿了她,他家闺女绯烟被流匪轻薄一事,怕是要传遍京都内外。 若是替北堂璃音作了伪证,又觉对不住北堂龙霆多年来的照拂。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封圣旨,竟真是北堂龙霆所撰写。 礼部尚书再三确认着圣旨上的自己,好一会儿,才笃定地同众人道:“圣旨确为璃王亲笔撰写。” 他话音一落,敖澈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平稳落地。 他半是真情,半是假意地朝着凤无忧怀中脸色灰败的北堂龙霆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才缓缓起身,不遗余力地声援着北堂璃音,“璃王猝然驾崩,举国哀恸。然,国不可一日无君。璃王既立了遗旨,微臣定当遵从璃王的旨意,尽全力辅佐新王登位。” “臣附议。” 敖澈此话一出,那些被北堂璃音威胁过的朝中众臣、世家权贵亦出声回应道。 乌泱泱的喜堂内,仅少数未被北堂璃音抓住把柄的臣子未作回应。 他们总觉北堂龙霆的死,突然且蹊跷,内里定暗藏玄机。 可问题是,他们位卑言轻,纵使提出了质疑,也无人搭理,反倒还会为自个儿惹上一身腥。 这一回,凤无忧并未搭理得意之至的北堂璃音。 北堂龙霆的身体尚未凉透,她委实不愿再让他被北堂璃音所扰。 她轻捂着北堂龙霆的双耳,薄唇翕动,“爹,你不是答应过爷,要用往后余生,弥补对爷的亏欠?” 君墨染最是见不得凤无忧伤心难过,此刻的他,恨不得将北堂龙霆一拳捶醒。 她都愿意叫他了,他居然还在装死! “老爹,过去是爷太过任性,总不愿认你。事实上,你的好,爷都记在心里了。”凤无忧轻声嗫嚅道:“爷有时候还挺羡慕北堂璃音的,毕竟,她霸占了你一十七年的宠爱。” 即便,北堂龙霆糊涂了一十七年,凤无忧也从未怪过他。 她深知,倘若她自小就留在北堂龙霆身边,他一定也会像宠爱北堂璃音一般,将她宠上天。 君墨染见北堂龙霆还在装死,怒不可遏。 他阔步上前,不留情面地踹了北堂龙霆一脚:“敢弄哭本王的女人,从今往后再也别想见她。” 北堂龙霆默默汗颜,他原本还想听听凤无忧的体己话。 要知道,凤无忧平日里犟得跟牛一样,怎么哄她,都不愿意叫他一声“爹”。 凤无忧不悦地扫了眼君墨染,冷声道:“你再踹一脚试试?小心爷扒了你的皮。” 君墨染不服气,冷飕飕地道:“为了一个将你骗得团团转的便宜爹,连本王都不要了?” 凤无忧尚未参透君墨染的话中意,就见北堂龙霆睁开了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眸。 “妞妞别怕,父王没事。” 北堂龙霆心情大好,顺势将凤无忧揽入了怀中,“父王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同你开这么无聊的玩笑。” “老头儿,你竟骗爷!” 凤无忧恼羞成怒,她猛地挣开北堂龙霆的怀抱,狠踹了北堂龙霆一脚,“为老不尊的东西!爷单方面宣布,同你断绝关系!” 593 虐哭璃音渣渣! 北堂龙霆喜笑颜开,倏然抬手,和面般揉着凤无忧气鼓鼓的脸颊。 他和颜悦色地道:“本王的小棉衣,脾气还挺大。” 凤无忧:“……” 此刻,她被北堂龙霆这声“小棉衣”叫得有点懵。 她自诩威武霸气,称得上百里挑一的女中豪杰。 可不知为何,北堂龙霆不止喜欢唤她“妞妞”,还极其宠溺地唤她“小棉衣”。 对此,她深感困惑。 “老头儿,在你眼中,爷究竟是什么样的?” “娇俏可爱,天真烂漫。” 闻言,凤无忧狂抽着嘴角。 万万没想到,北堂龙霆竟用这些“娘里娘气”的词儿形容她。 君墨染瞅着北堂龙霆对着凤无忧一阵溢美之词,不甘示弱。 他阔步上前,在凤无忧耳边轻语道:“在本王眼中,你就是个活脱脱的妖精,又纯又欲。平素里,纯澈干净,令人忍不住想要染指。每每在本王身下之际,你又美艳妩媚地让本王忘乎所以。” 凤无忧嫌弃地推搡着他,“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玩意儿?不干不净!” 君墨染理直气壮:“正是因为深爱,所以才想着每时每刻都能同你行爱做之事,共赴巫山云雨。” 北堂龙霆无意间听得君墨染这番惊世骇俗的话语,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 片刻之后,他颇有些嫌弃地道:“男人,总得有些本事。不然,总有一天,色衰而爱驰。” 君墨染猛地将凤无忧拽入怀中,鹰隼般犀锐的眸光落定在北堂龙霆忿忿不平的脸上,冷声道:“北璃王这是在记恨本王拆穿了你诈死的把戏?” “是又如何?” 北堂龙霆得知自己在凤无忧心中已占据了一席之地,说话也有了些底气,不再似之前那般唯唯诺诺。 “谁给你的底气,敢这么同本王说话?你家妞妞现在是本王的女人,听明白了?” 君墨染寸步不让,他只要一想到凤无忧竟为了北堂龙霆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扬言要扒去他一层皮,心里就十分不痛快。 北堂龙霆一听,火气蹭蹭往上飙。 他撸起袖子,做出一副欲同君墨染干架的架势,“夫婿随时可以换,但爹换不得!本王与妞妞,血脉相连。” 凤无忧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架势,脑壳儿突突作痛。 她忙不迭地将二人隔开,郑重其事地道:“这么多人看着,能不能别意气用事?” “说,谁才是你最重要的男人?”君墨染一手环着凤无忧的纤腰,声色低醇,且极具磁性。 凤无忧本不想答,君墨染却不依不挠地掐着她的蛮腰,逼着她不得不妥协。 她深知君墨染也会有缺乏安全感的时候,连声道来,“自然是你,一直是你。” 北堂龙霆瘪了瘪嘴,顿觉委屈不已。 他全然忽略了喜筵上那些个因站错了队,正战战兢兢地等着他最后宣判的肱骨大臣,只顾着同君墨染争宠。 “妞妞,父王知错了。从今往后,定不再欺骗你。” “若再有下次,你就等着成为孤家寡人罢。” 凤无忧冷哼着,语气生硬,心里却为北堂龙霆保留了一份柔软。 直到此刻,她依旧心有余悸,深怕北堂龙霆糊里糊涂地着了北堂璃音的道。 北堂龙霆看出了凤无忧对他的关心,和煦浅笑,“妞妞莫慌。这么点小事,本王还是能够应付的。” 彼时,喜筵上慌乱得不知所措的朝臣权贵已彻底看清形势。 除却少数被北堂璃音拿捏着把柄的朝臣坚定不移地立于北堂璃音身后,大部分朝臣权贵纷纷朝北堂龙霆聚拢而来。 众人屏息静气,均不敢多言。 不过,站位足以表明他们的态度。 敖澈面色阴沉至极,留存于心间的一丝愧疚被满腔愤懑冲刷地荡然无存。 他没料到,看上去糊里糊涂的北堂龙霆,心竟跟明镜一般,精明得很。 北堂璃音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瞅着目光凛然的北堂龙霆,两股战战,额上大滴大滴的冷汗顺颊面滑下。 北堂龙霆将双手背于身后,胸脯横阔,大有万夫难敌之微威风。 他浑如刷漆的浓眉下双眼寒星频射,周身气场尤为强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 沉吟良久,他见北堂璃音迟迟未开口,颇为失望地道:“本王给过你多次机会,可惜你却不知珍惜。” 怔忪间,北堂璃音眸中闪过一丝泪光。 自小到大,北堂龙霆基本未对她说过重话。 可此时此刻,他那曾满溢着温柔与宠溺的眼眸中,徒留一片失望。 北堂璃音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心口处一抽一抽地疼。 她明白,这一回北堂龙霆再不会像往昔一般,无条件地包容着她的错处。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酸涩和委屈,高举着手中发黄的圣旨,一字一顿,“本宫身负先帝重托,被委以重任,定当不辱使命。众爱卿护驾,送本宫回宫。” 北堂龙霆瞅着北堂璃音这般天真的做派,顿觉可笑至极。 他摇了摇头,冷声反问着她,“音儿,你以为仅凭借一道圣旨,就能坐稳王位?未免太过天真。” 北堂璃音自然知晓,圣旨的效用微乎其微。 不过,近半个月来,染指过她的身体的朝中权贵不下十人。 他们若是愿意助她一臂之力,她即便不能坐稳王位,也可为自己赢得逃出生天的一线生机。 思及此,她乍然回眸,紧盯着身后默然无语的肱骨大臣,威逼利诱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染指王室女眷,当连诛三族。” 众人神色凝重,虽极其厌恶北堂璃音的所作所为。 可北堂璃音尚未被废去公主封号,她若是倒打一耙,他们必死无疑。 正当形势胶着不下之际,礼部尚书鼓起勇气,率先迈出了第一步。 他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指,直指着北堂璃音的鼻头,忿忿不平地道:“毒妇,老夫即便是死,也不会做你的走狗!” “礼部尚书,你可想好了?” 北堂璃音咬牙切齿地道,她手中握有礼部尚书府千金顾绯烟被人凌辱的证物。 只要礼部尚书敢违逆她的意思,她就将画册公之于众。 礼部尚书面色骤沉,一时间又萌生出了一丝退意。 正当此时,凌天齐挺身而出。 他冷眼看向近乎疯魔的北堂璃音,转而同那群受制于北堂璃音的肱骨大臣娓娓道来,“绘有京都世家贵女被北堂璃音设计陷害的画册已被在下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诸位不必恐慌。”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原以为,受害者仅自己一人。不成想,朝堂之中竟有这么多人惨遭北堂璃音的荼毒。 如此一来,这群受制于北堂璃音憋屈多时的肱骨大臣顿觉勇气倍增,纷纷站出来,控诉着北堂璃音令人发指的罪行。 北堂龙霆得知,北堂璃音为夺取王位,一边出卖色相祸害朝中重臣,一边设计毁去世家贵女的清白,气得差点儿当场背过气。 啪—— 北堂龙霆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北堂璃音一巴掌。 一十七年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动手打她。 他怒不可遏,胸腔中爆发出沉闷的怒吼声,“恬不知耻!你怎能做出这般不知廉耻之事?” 北堂璃音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泪水盈眸。 她深知自己无路可退,崩溃大喊:“今日一切,全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我。说到底,我才是受害者啊!我深重剧毒,命不久矣。眼下,我只想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时至今日,还不知悔改。” 北堂龙霆沉痛地闭上了眼眸,再不愿同她废话。 北堂璃音却偏执地认为,所有的祸端,全是因凤无忧而起。 她言之凿凿,怨气滔天,“父王,但凡你能多爱我一点,我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你也配?” 北堂龙霆冷笑,他还不至于健忘到连北堂璃音想要将他毒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父王,求你再改音儿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音儿保证,再也不会胡作非为。” 北堂璃音一点儿也不想屈服。 但同她的性命相比,她那可笑的尊严根本不值一提。 数月前,她被东临京都城郊的那群流匪当街凌辱之时,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就已经碎了一地,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北堂龙霆垂眸,看向惯会摇尾乞怜的北堂璃音,并未有丝毫的动容。 他沉声道:“你可知,本王为何要饮下你斟的那杯毒酒?” 北堂璃音并未答话,她双膝跪地,微微仰头看向高不可攀的北堂龙霆,面上除却不甘,还有一丝迷茫。 北堂龙霆见状,缓声言之,“是你,亲手毒死了对你还抱有一丝希冀的本王。” “父王,音儿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音儿一次机会!” 北堂璃音痛哭流涕,疯狂地以头抢地,直到前额被撞得一片青紫。 “来人,将北堂璃音押入大理寺天牢。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北堂龙霆长袖一挥,凛然的面色中,再无丝毫的动容。 “不,父王!你不能这么对待音儿,音儿才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你之人。” 北堂璃音被两位人高马大的侍卫拖下了喜筵。 时至今日,她依旧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歇斯底里地狂吼着,总觉得天下人都在欺她无人做靠山。 凤无忧扫了眼面色黑沉的敖澈,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 她原以为,今儿个就能将北堂璃音连同敖澈、即墨止鸢给一锅端了。 不成想,这一出闹剧,仅仅只狙了北堂璃音一人。 待北堂龙霆缓过心神,他那双鹰隼般犀锐的眼眸已落在敖澈身上,“敖澈,你可真是让本王心寒。” “璃王恕罪,臣以为你深遭不测,为保自身平安,只得听命于北堂璃音。” 敖澈倏地跪地,不疾不徐地解释着。 众人见状,更加不敢言语。 在他们看来,敖澈忠君爱国,堪堪称得上北璃军中的第一把手。 万万没想到,他和北璃王之间的关系,竟破裂到无法修复的地步。 “本王给过北堂璃音很多次洗心革面的机会,她不知珍惜。原以为,你比她通透许多,绝不会一条路走到黑。”北堂龙霆频频叹息,感慨不已,“敖澈,本王早已将你当成了义子看待。你却伙同他人,欲夺权篡位!你扪心自问,对得起本王多年来的照拂?” “臣对天起誓,绝无造反之心。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敖澈慷慨陈词,话音一落,竟朝着自己丹田处连劈数掌。 少顷,他缓缓拭去嘴角处缓缓流淌而下的鲜血,声音微弱,却透着一股无法撼动的坚定,“是臣做得不够好,辜负了璃王的信任。臣甘愿废去一身内力,并辞去军中事务,以求得璃王原谅。” 北堂龙霆眼眸微眯,瞅着正朝他三叩六拜的敖澈,终是动了恻隐之心。 而围堵在大司马府门前的围观百姓亦在同一时刻涌入了喜筵上。 “求璃王放敖澈将军一条生路!” “敖将军爱民如子,多次接济我们这些贫苦人家,实在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 “敖将军屡建战功,为北璃立下汗马功劳。纵犯了错,亦罪不至死。” …… 眨眼间,好事的围观百姓纷纷跪地磕头,声色恳切地乞求着北堂龙霆放敖澈一条生路。 凤无忧双手紧握成拳,她已料定,敖澈就是杀害傅夜沉的罪魁祸首。 可问题是,敖澈在北璃位高权重,甚得民心。 若莽撞杀之,必会为北堂龙霆带来不少麻烦。 古语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执政者,最最不能小瞧的,便是百姓的力量。 “即日起,撤去敖澈所有封位。” 北堂龙霆对敖澈失望透顶,再不愿多言。 淡漠地搁下一句话,便随着一众宫人先行回了北璃王宫。 凤无忧撇了撇嘴,瞅着作恶累累却依旧能逍遥法外的敖澈,不服气地嘟囔着,“总有一日,北璃万民会看清你伪善的真面目。” “公主去留自便,恕敖某概不送客。” 敖澈失了毕生修为,身体虚弱至极。 他强撑着虚弱无力的身子,一步步地朝婚室的方向挪去。 凤无忧本想着留下来观瞻敖澈和即墨止鸢的洞房花烛之夜,云秦方传来的一封密报,却将她再度拽入了寂寂无光的深渊。 594 以你为荣 “大哥可还安好?” 凤无忧偏过头,看向君墨染手中的牛皮信笺,急声问道。 不远处,正同尚书府夫人姜氏闲话家常的苏锦如闻声,面上现出一抹惊喜之色,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行来。 “无忧,弈儿有消息了?” “大哥他...他没了。” 凤无忧怔怔地盯着仅寥寥数行字的信笺,声色哽咽,久久回不过神。 凤弈对她说过,待山河无恙,四海同歌之时,他就卸下肩上重任,浪迹天涯。 白日里砍柴喂马,黑夜中踏月而歌。 雨天,打一把油纸伞,在僻静幽深的甬道上观万家灯火。 晴天,驾一叶扁舟,在碧波微漾的浅水湾中,静坐冥想。 可惜,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仓促地画下了句点。 “不可能!一个月前,弈儿还托人给我捎了好些天山无根之水,用以根治我常年累月不见好的风湿之症。他还说过,要找一个像你一样明媚的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锦如一把夺过君墨染手中墨渍微微晕染开来的信笺,一味地摇着头。 她极力地憋着早已在眼眶中盈盈打转的泪水,始终不肯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实。 “不日前,弈儿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再打一次胜仗,他就带我去西越辽阔的大草原散散心。这才多久?这才多久...” 苏锦如佝偻着腰,喉咙中无意识地发出“嗬嗬”的声响,眼尾处纵横交错的褶皱中,浸着咸湿的泪,“我苏锦如一生吃斋念佛,为何会落得如此凄凉的晚景?” 彼时,凤无忧脑海中,亦满是凤弈的音容笑貌。 她顿觉头痛欲裂,只得蹲下身,兀自消化凤弈这突如其来的死讯。 周遭尚未散去的文武大臣听闻凤弈惨死他乡,喟叹不止,唏嘘不已。 君墨染将蹲伏在地的凤无忧轻轻抱在怀中,沉声道:“凤弈的仇,本王定谨记心中。” “谁害的大哥?” “云非白带兵突袭天京城门,凤弈浴血迎敌,后被云闵行一箭贯穿眉心,当场毙命。” 苏锦如得知凤弈实为被人射杀,泪水似断了线的珠串,悲痛不已。 “苍天无眼!白发人却要送黑发人...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啊!” “凤无忧,你还我弈儿!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弈儿纯善,连一只蝼蚁都舍不得踩,不至于死得这么凄惨。” 苏锦如情绪濒于崩盘,她擒着凤无忧的肩膀,猛烈地晃动着她的身子。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护着怀中怅然失神的凤无忧,心如刀割,“无忧,别吓本王。” “大哥这么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凤无忧声音极轻,周身力气好似被抽干了一般,浑绵无力。 “凤弈为救麾下将士,放弃了逃生的机会。” 君墨染眉头紧锁,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愧疚。 他明明猜到了云非白的实力不止于此,却因着从云秦方频频传回的喜讯,麻痹大意。 他自以为算准了一切,并为凤弈留下了一支攻防兼备的暗影队,却漏算了凤弈的心思。 凤弈宅心仁厚,临危之际,又怎会抛下万千将士,独善其身? “我的傻弈儿,一直想着救赎他人...” 苏锦如哭得肝肠寸断,一口气儿差点没喘过来,原本青白的脸被憋得通红。 众人见状,纷纷投去怜悯的目光,“人死不得复生,节哀顺变。” 苏锦如置若罔闻,她摇摇晃晃起身,似行尸走肉般,一步步地走出大司马府。 她双目无光,满是泪痕的脸上尤为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用众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嗫嚅着,“弈儿啊,娘不怪你。娘以你为荣。” “娘以你为荣。” 苏锦如麻木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没走出几步,便晕死了过去。 近几个月,祸事接二连三地接踵而至。 她从人人艳羡的将军夫人,沦为人人讥笑的罪臣之妇,看惯了世态炎凉。 只要凤弈还在,日子不论多苦,总归有个盼头。 凤弈一走,天就塌了... 凤无忧将苏锦如送回凤府之后,独自一人反锁于凤弈的卧房之中,翻看着过去几年中凤弈给她写过的数百封书信。 君墨染并未去打扰她,只定定地站在屋外,陪着她一起撕心裂肺。 这段时日,确实是发生了太多的事。 自青鸾出事之后,凤无忧基本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总会在午夜梦回中惊醒,也不似之前无忧无虑。 君墨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595 苏锦如失踪 夜幕初降,秋末的凉风穿领而入。 凤无忧刚打开门,就一股脑儿地扑至君墨染怀中。 他在风中站了数个时辰,玄色衣袍上染了些寒露,微凉。 “墨染,你一定不会离开爷的,对吧?” 凤无忧闷声问道,她妙目微红,茫然不知所措。 君墨染孔武有力的臂膀紧紧地环着她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笃定言之,“纵你对本王心生厌弃,本王也绝不会放手。” “胡说八道。爷醒着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念着你,又岂会对你心生厌弃?” 凤无忧伸出手,轻轻地拨着瑟瑟凉风,不愿让彻骨的寒意惊扰到此刻的宁和。 君墨染垂眸看向似小猫般趴伏在他胸口处的凤无忧,犹疑再三,终是打破了平静,“云非白夺取兵权之后,变相软禁了云闵行。此刻,他已带兵集结于云秦天山以东一线,随时都有可能大举侵入东临边境。待彻底解决了敖澈、即墨止鸢之后,你且先同本王回东临,可好?” 凤无忧深知,东临、云秦之间必有一战。 君墨染既是手握东临百万兵权的摄政王,势必要担起肩上重任。 她即便不放心他,也不能因一己之私将他桎梏在身边,放任东临万民于不顾。 深思熟虑之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好。” 阿嚏—— 静静地候在数丈开外的司命吹久了凉风,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他着手抠了抠鼻孔,却见君墨染、凤无忧二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司命尴尬至极,“咻”地一声缩回手,忙不迭地将之背于身后。 君墨染嫌弃地扫了一眼唇上尚还挂着两管鼻涕的司命,冷声道:“去洗手。” 司命:“……” 他被劲风吹得煞白的脸,瞬间红透。 凤无忧看出了司命的窘迫,薄红的檀口微微翕动,“北璃风大,若无急事,就快些回去歇息。” “回王妃的话,属下确有急事要报。” 司命正了面色,郑重其事地道:“无情来信有言,说是在东临京都护城河畔发现了一封云非白亲笔撰写的书信。书信被烧得残缺不全,字迹十分模糊,看不清是写给谁的。目前能确定的是,东临京都之中确有云非白的内应,助其散播着‘云非白身染疟疾’的谣言。” “护城河畔?” 凤无忧心下了然,她眸光骤冷,声色寂寂:“想来,傅夜沉定是发现了云非白的阴谋,才会不明不白地沉尸护城河底。至于同云非白里应外合之人,十有八九就是佯装陪即墨止鸢先行回北璃,而后又暗戳戳中途折返的敖澈。” 君墨染微微颔首:“除敖澈之外,不做第二人选。” “人心易变,这话确实不假。任谁也没料到,忠肝义胆的敖澈,竟自甘堕落,走上了通敌卖国之路。” “随本王去一趟大理寺天牢。不出所料,北堂璃音手中一定还有敖澈所需之物。到时候,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嗯。” 凤无忧强打起精神,誓要为无辜惨死的傅夜沉、凤弈二人报仇雪恨。 若她的推断没有出错,傅夜沉应当是死于敖澈之手。 至于凤弈,他虽为云闵行亲手射杀,云非白、敖澈二人亦难辞其咎。 如是一想,凤无忧特特加快了脚程,只盼着得以亲手斩杀心狠手辣的敖澈。 途经灯火通明的东厢,她原打算入屋同苏锦如道一声别,却见东厢窗慵之上,多了一处拳头大的破洞。 “怎么回事?” 凤无忧心生疑惑,轻轻叩响了门扉。 少顷,她见无人应答,索性一脚踹开了虚掩的大门。 屋外的凉风鱼贯而入,恰巧浇灭了已然波及至暖炉边上暖色纱帘的炭火星子。 凤无忧行至书案前,粗略地扫了眼案几上尚未写完的墓碑铭文,略显焦灼地道:“苏氏莫不是被人掳走了?大哥一直都放心不下苏氏,爷实在不希望她出事。” 君墨染笃定地道:“屋中既无迷香,也无打斗的痕迹,她极有可能是自行出的屋。” “但愿如此。” 凤无忧左右四顾,迟迟未等到苏锦如归来,只得先去大理寺天牢走一遭。 — 大理寺天牢 北堂璃音蜷缩在阴暗潮腐的老房之中,横扫一腿,将脚边的残羹冷炙踹翻在地。 她赤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牢房门口的铁窗,寄希望于北堂龙霆能网开一面,又期望着百里河泽能及时赶到救她一命。 时至今日,她依旧割舍不下百里河泽。 她暗忖着,倘若百里河泽愿意娶她,她心中的仇恨迟早有一日会被消弥殆尽。 可惜,百里河泽心里有且仅有凤无忧一人。 纵她怎么努力,也无法走进他的心。 北堂璃音银牙碎咬,心下又将凤无忧咒骂了千百遍。 与此同时,敖澈正搂着即墨止鸢从天牢后门处偷偷溜了进来。 今夜,实乃敖澈和即墨止鸢的洞房花烛之夜。 敖澈不愿扫兴,原打算待即墨止鸢入睡后,再来天牢走一遭。 不成想,即墨止鸢根本不让碰。 她冷着脸,一味地催促着他,要他快些将北堂璃音手中握着的北璃王宫密道图拿到手。 敖澈面色骤沉,略显不悦地道:“鸢儿似乎很排斥男女之事?” “我...我怀上了。” 即墨止鸢轻声道来,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色。 “你是说,你怀上了敖某的骨肉?” 敖澈欣喜若狂地看向即墨止鸢尚未显怀的腹部,高兴得忘乎所以。 他猛一使力,将她打横抱起,欣喜若狂地抱着她转了数圈。 即墨止鸢被他晃得晕晕沉沉,神色恹恹地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眼下,你功力尽失,爵位被撤,纵我平安诞下孩儿,也无法给予他富贵荣华。” 敖澈面上的喜色骤然凝涸,他郑重其事地道:“鸢儿放心,敖某定不会让你失望。” 即墨止鸢并未答话。 此刻的她,满心烦闷,委实不愿搭理敖澈。 近些时日,她喝了不少避子汤,委实想不明白为何会莫名其妙地怀上身孕。 可笑的是,敖澈全然不知即墨止鸢心中所想。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轻声细语道:“天牢里浊气重。若是察觉到一丝一毫的憋闷,千万别咬牙忍着,这样对胎儿不好。” “嗯。” 即墨止鸢极其敷衍地应着。 自她懂事之时伊始,就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为君墨染生儿育女。 不成想,她年少时的美梦终究破碎成渣。 596 交易 北堂璃音听闻黢黑一片的甬道外传窸窸窣窣的响声,失焦空洞的双眸中,遽然闪过一抹亮光。 她歪着脑袋,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盘曲在一处的双腿稍稍挪了个地儿,整个人都显得活络了起来。 哒哒哒—— 北堂璃音侧耳聆听着牢房外两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紧张到了极点。 她血迹涔涔的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了一起,双眸紧紧地盯着铁窗外空荡荡的甬道。 在她紧张得快要背过气儿的时候,身着喜服意气风发的敖澈乍然出现在牢房铁窗之外。 依偎在他身侧的,是骄矜典雅,仪态万方的即墨止鸢。 北堂璃音怔怔地看向他们身上红彤彤的喜服,吃吃笑道:“本宫差点儿忘了,本宫也曾穿过纁色喜服。” 即墨止鸢轻轻蹙起两弯远山黛眉,寂冷的眸色中破天荒地现出一丝怜悯。 她和北堂璃音的身世,着实有几分相似。 想当年,她们均是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女风光无限,万人艳羡。 现如今,零落成泥,卑微至尘埃里。 沉吟片刻之后,即墨止鸢薄红的檀口轻轻翕动,清寂的声色中透着一丝隐忍,“本宫愿你坚忍地活下去,有朝一日得以笑着看那些曾将你踩入泥里的人走向万劫不复之地。” 北堂璃音看向愁眉不展的即墨止鸢,困惑不已地问道:“何意?” 敖澈深怕即墨止鸢被天牢中的浊气所侵,居高临下地看向蜷缩至牢房一隅的北堂璃音,冷声道:“交出北璃王宫密道图,你尚还有一线生机。” “先带我出去。” 北堂璃音留了个心眼儿,血迹斑斑的手紧掩着袖中的半幅密道图。 “敬酒不吃吃罚酒。” 敖彻耐性耗尽,一把扯落了锁闩处的铁链,“砰”地一声踹开了牢门,朝北堂璃音阔步而去。 他一脚踹在她胸口处,阴恻恻地道:“你以为,你还有同本将军讨价还价的资本?” 北堂璃音狠狠地拭去嘴角处殷红的血迹,冷笑涟涟,“若无资本,又岂敢同你这般狼子野心之徒谈条件?” 敖澈眉头紧蹙,倏地躬下身,猛地擒住北堂璃音的衣领,“嘶啦”一声将她本就残破不堪的衣物扯得四分五裂。 北堂璃音赤红的双眸被敖澈身上的喜服刺痛,恍惚间,又忆起百里河泽身着喜服的模样,心口处隐隐作痛。 “别碰本宫,你不配。” “呵...”敖澈动作微顿,饶有兴致地看向神情戒备的北堂璃音,反唇相讥,“我不配?你该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的样子!就你这副肮脏不堪的身体,谁稀罕?” “你!” 北堂璃音目眦尽裂,死死地瞪着不近人情的敖澈,却是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待敖澈寻到她藏于袖口中的密道图之后,便将她随手丢至一旁,“自不量力的蠢货!” “啊——” 北堂璃音被暴摔在地,额角处“砰”地一声磕在了冰凉彻骨的墙壁上,须臾间就肿了一大片。 北堂璃音被暴摔在地,额角处“砰”地一声磕在了冰凉彻骨的墙壁上,须臾间就肿了一大片。 597 敖澈的狼子野心 敖澈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北堂璃音,阴鸷的眼眸中满是不屑。 “既已毫无利用价值,不若本将送你一程?” 敖澈斜勾着唇角,阴恻恻笑着。 此刻的他,像极了万丈深渊里无情的恶鬼,令人胆寒。 北堂璃音顾不得额角处传来的尖锐痛感,急急地伸出双手紧搂着敖澈的双腿,声色俱颤,“你且仔细看看手中的王宫密道图,另一半早已被本宫藏在无人知晓之处。” 闻言,敖澈面色骤沉。 他抖了抖手中褶皱不堪的北璃王宫密道图,这才发觉,他手中攥着的,仅仅只是半张残缺不全的密道图。 “北堂璃音,你竟使诈!” 敖澈怒不可遏,他一手扯着北堂璃音的头发,用那阴鹜幽深的眼眸逼视着她。 北堂璃音深谙敖澈此刻的心理,心中惧意倒是消散了不少。 她梗着脖子不愿服软,一字一句抑扬顿挫,“本宫可没想过诓你,是你使诈在先。本宫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罢了。” “你!” 敖澈气急,脖颈上的青筋于须臾间暴突而起,原先青白的面色亦涨得通红。 他越着急,北堂璃音就越有底气。 他们二人足足对峙了一刻钟的时间,北堂璃音这才不疾不徐地道:“护本宫逃出北璃,事成之后,本宫就将另一半密道图双手奉上,如何?” “北堂璃音,你莫要坐得寸进尺!” “这怎么会是得寸进尺?一旦得到另半张密道图,凭着你的实力,一鼓作气直捣北璃王宫自不在话下。” 北堂璃音瞅着犹豫不决的敖澈,再添一把猛火,“待你君临天下,东临长公主势必母仪天下。到时候,那些曾恶意中伤过长公主的人,必定会为之前的愚蠢付出惨重的代价。” 敖澈极讨厌被人威胁。 不过,若是为了即墨止鸢,任何妥协与让步,他都能坦然接受。 俄顷,他骤然松开了紧拽着北堂璃音一头墨发的手,冷声道:“牢房的另一端,恰恰是男监。待本将打通这一堵墙后,你便可换上苏锦如的衣物,大摇大摆地从大理寺天牢中走出。” “苏锦如?” 北堂璃音眉心一跳,愈发觉得敖澈深不可测,“你早就算到,她会来探监?” 敖澈冷声道:“不该你管的事,最好少管。” 在此之前,他虽未料及北堂璃音留有后手,但出于谨慎考虑,依旧命人给苏锦如修了一封加急密报,让她速速前来大理寺天牢见突发疾症的凤之麟最后一面。 北堂璃音噤了声,她双手紧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紧接着后退了几步,深怕被轰然倒塌的狱墙所累。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敖澈仅仅是在狱墙上取下一块砖石,整面狱墙竟似暗门一般,轻轻一推便可直通狱墙另一面的男监。 北堂璃音惊愕地瞪大了眼。 她怎么也没料到,大理寺天牢的狱墙,竟暗藏着“通天”的玄机。 追溯至大理寺天牢建成之日,距今已有十载。 那时的敖澈,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将门新秀,定无机会在天牢狱墙上做手脚。 而十年间,大理寺天牢只在三年前翻修过一次。 翻修耗时三个余月,正是由敖澈亲自监工。 细细一想,北堂璃音瞬间了然。 原来,敖澈并非是为了即墨止鸢极力追求的富贵荣华才决定铤而走险篡夺王位。 说白了,他根本就是蓄谋已久! “想不到,深受百姓爱戴的敖澈大将军,一直都是在逢场作戏。” 北堂璃音嗤笑出声,她原本还以为敖澈是个不折不扣的情圣。 直至今日,她才知,敖澈根本配不上这个“圣”字。 他之所以总是做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无非是想将他夺权篡位的罪行推至即墨止鸢身上。 如此,北璃万民便会将炮火对准“以色侍君”的即墨止鸢。 从古至今,不少上位者均是将所有不利于己身的祸端推至女人身上,从而将自身摘得干干净净。 显而易见,敖澈亦是这般薄情寡义的上位者。 敖澈听出了北堂璃音话里行间的讥讽味儿,心口堵得慌。 诚然,他确实存了别的心思。 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就没有即墨止鸢的位置。 即墨止鸢的心计,他全部看在了眼里,并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包容。 能同他并肩而立的女人,绝不能是单纯天真的小白兔。他更欣赏即墨止鸢这类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 “鸢儿,你听我解释。” 敖澈深怕即墨止鸢得知真相后,连面上的平和都维持不了,特特解释道:“相信我,今生今世定不负你。” “嗯。” 即墨止鸢点了点头,心中虽有些怨气,但并未表现出来。 对她而言,敖澈本就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恰恰是因为不上心,她才显得格外大度。 敖澈倏然伸出双臂,死死地桎梏着默然无语的即墨止鸢,内心深处突然生出一丝恐慌。 他从未料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情绪竟会被即墨止鸢左右。 598 彻查敖澈 狱墙的另一端,又是另一幅光景。 阴潮森冷的牢房中,凤之麟盘腿坐于草席之上,纵身子冻得瑟瑟发抖,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昏暗的烛光下,他鹰隼般犀锐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低眉敛眸的苏锦如,问道:“哭过了?” 苏锦如摇了摇头,她将食盒放在草席之上,麻利地将一碟又一碟的爽口小菜端至凤之麟身前的木案上,“趁热吃,都是你喜欢的小菜。” “嗯。” 凤之麟点了点头,沉声应着。 他刚执起筷箸,苏锦如竟从食盒底层取出了两盏白玉酒樽。 她不动声色地替凤之麟斟了一杯酒,旋即又替自己满上,“今夜风雨潇潇,妾身顿感孤独。老爷若是有几分雅兴,不妨陪妾身喝几杯小酒。” “你不是从不饮酒?” 凤之麟疑惑不解地看向面露愁容的苏锦如,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啪嗒—— 下一瞬,他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筷箸,急声追问道:“是不是有人趁弈儿不在,欺负了你?” 提及凤弈,苏锦如竭尽全力憋回的眼泪似泄洪般,汹涌而下。 “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之麟急了眼,连连移开身前的木案,半跪在草席上,布满薄茧的手紧扣着苏锦如微微含着的双肩。 苏锦如紧咬牙根,原不打算将实情和盘托出。 但此时此刻,她实在控制不住眼眶中泛滥的泪水,呜咽不止,“之麟,弈儿他...没了。” 闻言,凤之麟沉痛地闭上了双眸。 虽然,他曾因一己私欲,差点儿害得凤弈死于非命。 但这段时日,他在天牢中受尽白眼,尝尽人间冷暖,才知挚爱至亲的可贵之处。 他本盼着凤弈早日凯旋归来,好生照顾好一身陈疾的苏锦如。 不料,凤弈竟先他一步,惨死他乡。 “一步错,步步错。若不是老夫一意孤行,弈儿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凤之麟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苏锦如心酸不已,转眼又倚靠在凤之麟胸膛上,哭成泪人儿,“妾身宁可代弈儿赴死。他还那么年轻,本不该死得那样凄惨。” “你可知,是谁害了我们弈儿?” “据闻,是云秦国主射杀的弈儿。”苏锦如脑海中满是凤弈中箭倒地而亡的画面,郁结难纾,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 凤之麟眉头紧皱,他小心翼翼地拭去苏锦如嘴角处挂下的殷红鲜血,沉声言之,“弈儿不在,你更该好生照顾自己。” “妾身晓得了。”苏锦如怔然应着,眉宇间依旧是化不开的愁绪。 “对了。你可有找凤无忧探听过消息?” “无忧对弈儿的事格外上心,并已托人将弈儿的遗骸运回北璃。” 苏锦如声色哽咽,每每提及凤弈,就哭得喘不过气儿。 凤之麟面色黢冷,郑重其事地道:“照理说,东临摄政王对她宠爱有加。她若想要救下弈儿,应当不是难事。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什么意思?” 沉吟片刻之后,凤之麟审慎言之,“速去找凤无忧,让她查一查敖澈。老夫总感觉,敖澈好似一匹藏在暗处的狼,虽蛰伏躲多载,但总归会有凶相毕露的一日。兴许,正是他的推波助澜,才使得弈儿惨死他乡。” “呵...” 正当此时,敖澈乍然穿过狱墙,气定神闲地踱步至凤之麟跟前。 他将双手背于身后,眼尾斜飞,轻蔑地扫了一眼面色黢黑的凤之麟,一字一顿地道:“死到临头,还想着摆本将一道?” “你来做什么?” 凤之麟倏然起身,下意识地将惊魂未定的苏锦如护在身后,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敖澈那张笼于黑暗中的脸。 敖澈冷笑涟涟,眸中狼光乍现。 他一脚踹翻了木案上的菜肴佳酿,阴恻恻地道:“凤之麟,想斗过本将,下辈子吧!” 凤之麟心生恼意,他徒手揪着敖澈的衣领,愤慨言之,“小子,就凭你,也敢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老夫一根手指头,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你撂倒。” 逼近敖澈的那一瞬,凤之麟忽然察觉到敖澈周身内力已尽数被废,话里行间亦多了分底气。 敖澈冷哼道:“一根手指头?凤之麟,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你以为,本将会毫无防备地跑到你跟前送死?” 599 敖澈如利刀雕刻而成的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频频射着刀锋。 他虽失去了毕生内力,却依旧不输气势,强大的威压竟使得戎马半生的凤之麟望而生畏。 凤之麟微微眯了眯眸,细细地打量着老神在在的敖澈,“说来听听,你还有什么后招?” “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本将又岂敢在凤大将军跟前班门弄斧?” 敖澈阴阳怪气地说着,他阴鸷的眼眸落定在被他一脚踹翻的饭菜上,厚薄适中的唇遽然扬起一抹诡秘的弧度。 “你...你在饭菜中下了毒?” 凤之麟闻言,神色大骇,踉跄地向后退了数步,一双布满老茧粗糙不堪的手紧扼住咽喉,企图将刚入腹中的饭菜尽数吐出。 与此同时,苏锦如数杯薄酒下肚,亦察觉到了身体上的不适。 她猫着腰,双手死死地捂着绞痛不止的腹部,喉头中时断时续地发出“嗬嗬”的声响,腥臭的气味顺着喉管,直冲口鼻。 凤之麟讶然,他跌跌撞撞地冲至苏锦如身旁,好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小锦!” “之...之麟,妾身怕是活不久了。” 苏锦如抬手,轻抚着凤之麟瘦削地不成样子的脸颊,虽有所不舍,面上却显露出了一抹解脱之色。 凤弈亡故,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凤之麟双唇紧抿,神色哀痛,久久回不过神。 俄顷,等苏锦如气绝身亡之际,他才忆起自己还欠她一声“抱歉”。 他怔怔地看着怀中无声无息的苏锦如,这才知,自己终其一生追求的王权富贵,是何等的可笑! “哈哈哈...报应!这一切,实乃我凤某人背信弃义应得的报应。”凤之麟仰天长啸,仅说话的功夫,寸寸青丝瞬成雪。 敖澈见状,并未有丝毫的动容。 纵凤之麟已至穷途末路的地步,他依旧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得以凌虐人心的机会。 敖澈清了清嗓子,缓声道来,“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凤弈的死确实和本将有些关系。半个月前,东临傅夜沉无意间截下云非白的信件。本将为掩人耳目,遂将傅夜沉抛尸河底。这之后,五国四海之内,再无人知晓云秦天京的局势。凤弈的死,虽是偶然,实则也是必然。” 他话音刚落,便朝着北堂璃音递了个眼神,示意她火速换上苏锦如身上的衣物以掩人耳目。 北堂璃音踟躇不前,支支吾吾道:“本宫不是凤之麟的对手。” 敖澈不耐烦地剜了一眼北堂璃音,徐徐道来,“本将在苏锦如特意准备的饭菜酒水中下了剧毒,而今凤之麟已如秋后的蚂蚱,不足为惧。莫要再畏畏缩缩,快去!” 北堂璃音眸光乍亮,她大着胆子,半躬着身躯,猛一使劲儿,便将看起来威武勇猛的凤之麟推倒在地。 “北堂璃音,不要动她!” 凤之麟斜躺在地,浑浊的双眸中簌簌滑下两行血泪。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 濒死之际,他却想竭尽全力地护好跟了他走过大半辈子的女人。 北堂璃音柳眉倒竖,面上浮现出一丝令人生怯的阴狠,“本宫非要动她,你能如何?本宫涅槃重生,尔等蝼蚁,凭什么同本宫讨价还价?待本宫顺利离开大理寺天牢,便赶去给北堂龙霆送终!” 她口出狂言,面露狞色,理智全失。 凤无忧刚踏入天牢,恰巧将敖澈等人所说尽收耳里。 得知敖澈不单单是杀害傅夜沉的罪魁祸首,还间接害死了凤弈,凤无忧气得火冒三丈,浑身发颤。 她正欲冲上前将敖澈剁成豆腐渣,一着不慎怒火攻心动了胎气,微凸的腹部骤然传来阵阵绞痛。 “摄政王,快扶着爷!爷好似动了胎气...” 她吓得再不敢轻举妄动,接连退了数步,安安分分地窝在君墨染怀中,“摄政王,快替爷将敖澈砍成肉沫沫!” 君墨染轻抚着凤无忧微凸的腹部,由衷地感叹道:“终于晓得本王的用处了?往后这些事,你无需自己动手,本王代劳即可。” 与此同时,姗姗来迟的北堂龙霆见凤之麟瞬间白头,悄然红了眼眶。想当初,凌素素故去之际,他也是这般,抱着凉透的佳人,久久不舍撒手。 “摄政王,你的肩膀借本王靠一下,如何?”北堂龙霆擤了擤鼻涕,瘪着嘴,委屈兮兮地往君墨染肩上靠去。 他本打算搂着他的宝贝妞妞大哭一场,奈何君墨染太过霸道! 纵他是凤无忧的亲爹,君墨染也会莫名其妙地吃起飞醋。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退而求其次,腆着脸皮,全然不顾君墨染嫌弃的眼神,硬是将大大的脑袋搁在君墨染肩头之上。 “脏老头,离本王远一些。” 君墨染淡漠地看着矫揉造作的北堂龙霆,恨不得将他随手扔至粪坑中,浸屎。 北堂龙霆不依不挠,他瞅着君墨染搂着凤无忧纤纤细腰的手,竟鬼使神差地拽过君墨染的另一只手,强行将之放置在自己腰间。 凤无忧见状,满头黑线,无语至极。 君墨染岿然不动的冰山脸彻底崩坏,冷声道:“璃王自重。本王对男人没兴趣。” “浑小子,就不能安慰一下本王?” 君墨染尚未作出反应,北堂龙霆居然埋在他怀中号啕大哭起来。 君墨染:“......” 凤无忧:“......” 闻声侧转过头的凤之麟:“......” “嗝儿——” 北堂龙霆察觉到甬道中的气氛愈发怪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嗝儿,连连止住了嗷嗷干嚎。 凤之麟见北堂龙霆亦如二十年前一般爱哭,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多年前他们一同出生入死征战沙场的画面。 那时的他,确实将北堂龙霆当成了知己,当成了兄弟。 谁能料到,有朝一日,他竟起了反叛的心思,差点儿将曾经舍命相护的知己置于死地。 “北堂老弟,对不起...” 凤之麟声色哽咽,话音刚落,尚未等到北堂龙霆一句原谅,便草草地咽了气。 北堂龙霆心中万分动容,却非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歉也没用,本王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之所以无法原谅,并不是因为他还记恨着凤之麟的背叛,他只是没法接受亲如手足的兄弟拔刀相向。 刚换上苏锦如身上衣物的北堂璃音完全没料到北堂龙霆来得这样突然。 得知自己求生无路,北堂璃音纤柔的身子抖如筛糠,丝丝凉意自心口处于顷刻间向四肢百骸蔓延。 “父王,救我!音儿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被敖澈的花言巧语所蛊惑。父王,你一定要相信音儿!在音儿心中,唯有父王最重要。” 北堂璃音跪地,哀声乞求着北堂龙霆的原谅,并将所有罪责推至敖澈身上。 即便得知求生无望,她依旧在负隅顽抗。 “方才还扬言给本王送终,才眨眼功夫,怎么又换了一副说辞?” 北堂龙霆不悦地冷哼着,他早已对薄情寡义的北堂璃音寒了心。 这一回,纵她把嘴皮说破,他都不可能对她手下留情。 600 渣音的下场 北堂璃音恐惧地畏缩着,“父王,求你饶音儿一命!音儿再也不敢了。” “既然你一心求生,本王便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北堂龙霆淡淡地道,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骤然闪过一丝狠厉。 北堂璃音喜极而泣,接连磕了数个响头,“谢父王不杀之恩。” “谢什么?应该的。” 北堂龙霆轻笑道:“音儿孝贤,为给本王贺寿,一门心思地张罗着给本王送‘钟’,本王深感宽慰。你若是真有心,便在钟楼梵钟下好生待着,时时刻刻为北璃祈福,如何?” 闻言,北堂璃音彻底傻眼。 她呆愣愣地瘫坐在地,做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紧靠在君墨染怀中的凤无忧亦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怎么也没料到,北堂龙霆折磨起人来,比君墨染还狠。 要知道,被困在梵钟之下未必会比一死了之来得舒坦。 寻常人若是在梵钟底下待上数个时辰,便有可能鼓膜充血,双耳失聪。 若是待上数日,十有八九会被惊雷般的钟声震得七窍流血。 照理说,不出一个月,被囿于梵钟下的人,必死无疑。 “来人,将北堂璃音拖至钟楼梵钟底下,示众!”北堂龙霆渐失了耐性,神情冷肃地吩咐着战战兢兢的狱卒,“没有本王的允准,不得擅自放人。不死,不休。” “是。” 狱卒恭声应着,转眼便将哭嚎不止的北堂璃音拖了下去。 遽然间,狭窄的甬道中,满是她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敖澈濯濯黑眸微闪,他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势必会彻底触动了北堂龙霆的逆鳞,遂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见北堂龙霆已将视线移至己身,敖澈梗着脖子,倏然跪地,郑重其事地道:“罪臣有负璃王重望,罪该万死。还请璃王赐罪臣一死,以正万民。” “你明知本王对你下不了手,又何须装模作样?” “罪臣于心有愧,甘愿赴死!只求璃王能网开一面,莫要将罪责加至贱内身上。” 敖澈话未说完,那双阴鸷的眼眸中突然闪现出一抹柔情。 他偏过头,定定地望着轻倚在牢门铁窗上的即墨止鸢,缓声道:“鸢儿,好好活着,莫念。” 凤无忧冷眼看着死到临头还在逢场作戏的敖澈,哂笑道:“敖澈,你究竟是真蠢,还是习惯了装傻?即墨止鸢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什么意思?”敖澈作惶惑状,连声追问。 “司命,将东临皇托人捎来的宝贝拿出来。” 凤无忧此话一出,淡漠冷然的即墨止鸢终于有些按捺不住。 她缓缓抬眸,看向凤无忧身后风急火燎赶来的司命,薄红的檀口微微翕动,“莫不是皇弟特特托人给本宫捎了家书?胤仁自幼便喜同本宫亲近。” 司命满头黑线,他古怪地看了眼自说自话的即墨止鸢,心下暗忖着,即墨止鸢的脸皮真是厚比铜墙铁壁。 即墨胤仁根本没将即墨止鸢当成长姊。 恰恰相反,自赫连太后故去之后,即墨胤仁便开始着手调查即墨止鸢的身世,二人之间本就淡薄的姐弟情谊,早就荡然无存。 稍稍缓过一口气,司命这才将一路紧揣在怀的乌木盒子拿了出来,“据东临王宫大内总管所言,经多方取证,现已确认即墨止鸢绝非皇室宗嗣。赫连太后伏法之日,即墨止鸢之所以勇于同皇上滴血验亲,实则是因为验亲所用的玉碗之中,藏着蛊虫。” 即墨止鸢矢口否认,情绪愈发激动,“本宫乃东临长公主,又岂会这些邪乎的旁门左道?” 凤无忧气定神闲地道:“据爷所知,原坤宁宫大总管宗盛师门神秘,极擅巫蛊之术...” 提及宗盛,即墨止鸢好似炸毛的野猫,神情戒备,声色骤冷,“摄政王妃,休要血口喷人!” 话音刚落,即墨止鸢便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显得过于生冷。 她不动声色地偷瞄着抿唇不语俊美无俦的君墨染,深怕方才的贸然之举,坏了自己在君墨染心中的美好形象。 凤无忧见即墨止鸢正深情款款地望着君墨染,醋意泛滥。 她随手接过司命手中的乌木盒子,转而将之递给君墨染,“爷力气小,打不开盖子。” 若是之前,君墨染定会嫌她矫揉造作,过于矫情。 而今,他却觉凤无忧突如其来的示弱尤为可爱,俏皮且迷人。 他满眼宠溺地回望着凤无忧,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往盒身上一叩,盒上锁匙应声而裂,“盒中蛊虫凶猛,妞妞千万小心。” 凤无忧傲娇地接过乌木盒子,眉梢一挑,犀锐的桃花眼落定在即墨止鸢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字一顿,“无论是东临,还是北璃,凡是以巫蛊之术蛊惑人心者,杀无赦。” “证据呢?” 即墨止鸢声势渐弱,在凤无忧周身迫人的威压之下,顿少了几分底气。 她下意识地往敖澈身后靠去,寄希望于敖澈能出面替她扛下铺天盖地而来的诘难。 凤无忧懒得同她废话,纤纤玉指遽然伸入盒中,徒手将盒中浑身是刺的肥硕母蛊揉碎成腥臭不堪的糊糊,“母蛊殒命,敖澈身上的子蛊,怕是也活不成了。” “什么?你是说,本将中了蛊毒?” 敖澈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沉痛,他早知即墨止鸢心思不纯,却没料到她竟丧心病狂地将巫蛊之术用在了他身上。 说话间,已有数只尖尾的细小子蛊从敖澈鼻孔处探出头来。 其中有只小小的子蛊,通体裹着琼绿色的浆液,倒像是从敖澈鼻腔中带出的脏污,尤为恶心。 凤无忧鄙夷地扫了眼鼻孔中不断地冒出细小子蛊的敖澈,淡淡地回了一句,“没错,你确实中了即墨止鸢的情蛊,才会对她一往而深。” 敖澈面露悲恸,缓缓地看向瘫跪在他身侧的即墨止鸢,“即墨止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即墨止鸢慌了神,俨然没了方才那般从容优雅的气度。 她一味地摇着头,嘴中念念有词,“澈,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意不曾掺假,纯粹是因为太在乎你,才会对你下情蛊。” “即墨止鸢,你且老老实实地道来,当初在东临王宫中,刺杀本将的,究竟是你还是凤之麟?” “是...是我。” 即墨止鸢再不敢扯谎,深怕敖澈一怒之下,拧断她的脖颈。 敖澈紧咬着牙根,深邃的眼眸中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悲戚,“百里河泽也从未拿本将的安危威胁过你,对否?” “是。” “献身也是假的?” 即墨止鸢摇了摇头,两行清泪簌簌挂下,“澈,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极度害怕失去你,才会如此。” “呵...害怕失去本将?” 敖澈顿觉十分讽刺,他单手攫住即墨止鸢的下颚,“咔擦”一声猛地一使力,差点儿将她的下巴拧脱臼。 “澈...纵使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我确确实实怀上了你的骨肉,你不能杀我。” 即墨止鸢声泪俱下,再不敢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哀声乞求着敖澈的原谅。 闻言,敖澈陷入了久久的静默之中。 他原打算将自己的狼子野心,尽数推至即墨止鸢身上。 反正北堂龙霆不忍伤他性命,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只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他对即墨止鸢的感情,并不单单是情蛊所致。 近段时间的相处,她的倔强坚忍,她的聪慧娴雅,他均看在眼里。 待他想要抽身而退之际,才发觉这份本不被看好的爱,已深入骨髓。 啪啪啪—— 遽然间,北堂龙霆、凤无忧二人尤为默契地鼓起了掌,异口同声地道:“戏不错。” 敖澈缓缓抬眸,他双唇翕动,欲言又止。 沉吟片刻之后,他突然抽出藏于长靴中的匕首,狠绝地砍断了手脚筋脉,“还望璃王看在罪臣过往的战功上,网开一面。” “并不是所有的过错,都能用功绩来补过。” 凤无忧双手环胸,冷冷地看向贯爱逢场作戏的敖澈。 北堂龙霆随声附和道:“妞妞说的对!” 敖澈见北堂龙霆油盐不进,心慌意乱,再不复往昔的从容不迫。 他以头抢地,一字一顿:“一切过错,均由罪臣一人承担。还望璃王放过东临长公主。” 敖澈之所以称她为东临长公主,并非是对她彻底寒了心。 他无非是希望北堂龙霆得以看在即墨止鸢的身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虽说,即墨止鸢并非东临先帝所出。 但只要即墨胤仁一日不下令废黜她的公主之位,任何人胆敢伤她,均算得上藐视东临皇威。 凤无忧虽不喜即墨止鸢,却也无法对她腹中胎儿下手。 在凤无忧看来,纵即墨止鸢罪大恶极,她腹中的胎儿却是无辜至极。 思及此,凤无忧骤然松口,不咸不淡地道:“爷不杀身怀六甲的妇人,也不杀对社稷有功的将士。” 601 替傅夜沉报仇雪恨 即墨止鸢神色仓皇,俨然没了平素里从容优雅的贵女气度。 她连连摇头,嘴中念念有词,“澈,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意不曾掺过假,纯粹是因为太在乎你,才会对你下情蛊。” “在乎我?那君墨染呢?” 敖澈沉痛地闭上眼眸,心似针扎,难受得他喘不过气。 他曾多次听闻即墨止鸢午夜梦回时的呢喃轻语,那一声声“墨染”,好似道道利箭,直戳他的心窝。 即墨止鸢被敖澈这么一问,面色煞白,一时无言。 不过,转念一想,她虽爱慕君墨染多时,却从未逾越雷池半步。 只要她一口咬定心中所爱是敖澈,任谁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思及此,即墨止鸢稍稍有了些底气。 她信誓旦旦地道:“我和摄政王之间清清白白,天地可鉴。” 凤无忧笑道:“能不清白?纵你愿意,摄政王也不愿意。” “你...”即墨止鸢语噎,被凤无忧一句话怼得面红耳赤。 敖澈愁眉紧锁,半天回不过神。 他原以为,他对即墨止鸢的感情,始于那万恶的情蛊。 可眼下,情蛊已失去效用,他的心为何还是痛得厉害? 敖澈深吸了一口气,声色骤冷,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你且老老实实道来,当初在东临王宫之中,刺杀本将的,究竟是你还是凤之麟?” “是...是我。” 即墨止鸢再不敢扯谎,深怕敖澈一怒之下,拧断她的脖颈。 敖澈紧咬着牙根,深邃的眼眸中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悲戚,“百里河泽也从未拿本将的安危威胁过你,对否?” “是。” “献身也是假的?” 即墨止鸢摇了摇头,两行清泪簌簌挂下,“澈,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极度害怕失去你,才会如此。蒙汗药确实是我下的,但献身确确实实是真的。” “呵...害怕失去本将?即墨止鸢,你心中可有过本将的位置?” 敖澈顿觉十分讽刺,他单手攫住即墨止鸢的下颚,“咔擦”一声猛地一使力,差点儿将她的下巴拧脱臼。 “澈...纵我曾以爱为陷算计过你,但我腹中的孩子却是真实的存在。为了你的亲生骨肉,你也不能杀我。” 即墨止鸢再不敢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哀声乞求着敖澈的原谅。 “孩子...本将的亲生骨肉...” 闻言,正处于暴怒中的敖澈陷入了久久的静默之中。 他怔怔地盯着即墨止鸢的腹部,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他决定篡夺王位之际,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一旦篡位失败,他便将自己的狼子野心尽数推至即墨止鸢身上,以求独善其身。 只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他对即墨止鸢的感情,并不单单是情蛊所致。 她的倔强坚忍,她的聪慧娴雅,他均一一看在眼里。 待他想要抽身而退之际,才发觉这份本不被看好的欢喜,已于无声无息之间深入骨髓。 啪啪啪—— 遽然间,北堂龙霆、凤无忧二人默契地鼓起了掌,异口同声地道:“戏不错。” 敖澈缓缓抬眸,他双唇翕动,欲言又止。 沉吟片刻之后,他突然抽出藏于长靴中的匕首,狠绝地砍断了手脚筋脉,“还望璃王看在罪臣过往的战功上,网开一面。” “并不是所有的过错,都能用功绩来补过。” 凤无忧双手环胸,冷冷地看向贯爱逢场作戏的敖澈。 北堂龙霆随声附和道:“妞妞说的对!” 敖澈见北堂龙霆油盐不进,心慌意乱。 他以头抢地,大义凛然地道:“一切过错,均由罪臣一人承担。还望璃王放过东临长公主。” 之所以称即墨止鸢为东临长公主,并非是对她彻底寒。 他无非是希望北堂龙霆能够看在即墨止鸢“东临长公主”的封号上,放她一条生路。 虽说,即墨胤仁已查明即墨止鸢并非东临先帝所出。 但只要即墨胤仁一日不下令废黜她的公主之位,任何人胆敢伤她,都算得上藐视东临皇威。 凤无忧极其厌恶佛口蛇心的即墨止鸢,可此时此刻,她却无法对即墨止鸢痛下杀手。 即墨止鸢确实罪该万死,不过她腹中的胎儿确实无辜。 凤无忧不忍轻易扼杀一条鲜活的生命,不得已之下,只得选择最为折中的法子。 她喉痛微动,薄红的檀口轻启,“爷不杀身怀六甲的妇人,但并不代表会因此放过你。待你诞下腹中胎儿,爷再同你清算旧账。” 即墨止鸢委实看不惯凤无忧狂拽冷傲的模样,却也因她的一番话,悄然松了一口气。 敖澈紧拧的眉头于须臾间舒展开来,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究平稳落地。 “多谢。” 他低眉顺眼,轻轻地道了声谢。 而后,他强忍着手脚筋脉断尽的剧痛,打算扶即墨止鸢一并起身。 砰—— 让他倍感郁猝的是,筋脉断尽之后,他根本没法直立起身,尚未站稳,又踉跄跌摔在地。 凤无忧瞅着狼狈不堪的敖澈,冷声言之,“爷确实不愿伤你性命。毕竟,你对社稷有功,曾为北璃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既狠下心肠,害得傅夜沉这般无辜之人尸沉河底,又间接害了凤弈使得他客死他乡,罪不可恕。” 即墨止鸢委实看不惯凤无忧狂拽冷傲的模样,却也因她的一番话,悄然松了一口气。 敖澈紧拧的眉头于须臾间舒展开来,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究平稳落地。 “多谢。” 他低眉顺眼,轻轻地道了声谢。 而后,他强忍着手脚筋脉断尽的剧痛,打算扶即墨止鸢一并起身。 砰—— 让他倍感郁猝的是,筋脉断尽之后,他根本没法直立起身,尚未站稳,又踉跄跌摔在地。 凤无忧瞅着狼狈不堪的敖澈,冷声言之,“爷确实不愿伤你性命。毕竟,你对社稷有功,曾为北璃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既狠下心肠,害得傅夜沉这般无辜之人尸沉河底,又间接害了凤弈使得他客死他乡,罪不可恕。” 即墨止鸢委实看不惯凤无忧狂拽冷傲的模样,却也因她的一番话,悄然松了一口气。 敖澈紧拧的眉头于须臾间舒展开来,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究平稳落地。 “多谢。” 他低眉顺眼,轻轻地道了声谢。 而后,他强忍着手脚筋脉断尽的剧痛,打算扶即墨止鸢一并起身。 砰—— 让他倍感郁猝的是,筋脉断尽之后,他根本没法直立起身,尚未站稳,又踉跄跌摔在地。 凤无忧瞅着狼狈不堪的敖澈,冷声言之,“爷确实不愿伤你性命。毕竟,你对社稷有功,曾为北璃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既狠下心肠,害得傅夜沉这般无辜之人尸沉河底,又间接害了凤弈使得他客死他乡,罪不可恕。” 即墨止鸢委实看不惯凤无忧狂拽冷傲的模样,却也因她的一番话,悄然松了一口气。 敖澈紧拧的眉头于须臾间舒展开来,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究平稳落地。 “多谢。” 他低眉顺眼,轻轻地道了声谢。 而后,他强忍着手脚筋脉断尽的剧痛,打算扶即墨止鸢一并起身。 砰—— 让他倍感郁猝的是,筋脉断尽之后,他根本没法直立起身,尚未站稳,又踉跄跌摔在地。 凤无忧瞅着狼狈不堪的敖澈,冷声言之,“爷确实不愿伤你性命。毕竟,你对社稷有功,曾为北璃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既狠下心肠,害得傅夜沉这般无辜之人尸沉河底,又间接害了凤弈使得他客死他乡,罪不可恕。” “罪不可恕?无非是成王败寇罢了。” 敖澈并不认为自己的野心有多么不堪。 只不过,他的运气差了些。 “执迷不悟!爷只相信邪不胜正。” 凤无忧话音一落,倏然抽出君墨染腰间斩龙宝剑,猛地朝敖澈脖颈上劈砍而去。 602 敖澈的救兵 敖澈满脸颓然,低声嗫嚅道:“罪不可恕?无非是成王败寇罢了。” 他暗自腹诽着,自己若生在皇家,势必能成为像北堂龙霆一样备受万民尊崇的贤明君主。 论才能,论胆识,论谋略,他样样具备。 故而,他并不认为自己的野心有多么不堪。 凤无忧眸色一凛,郑重其事地道:“什么成王败寇?爷只相信邪不压正。” 下一瞬,她倏然抽出君墨染腰间寒芒暗闪的斩龙宝剑,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敖澈命门处劈砍而去。 敖澈幽深的瞳孔好似被利刃划出了一道血痕,赤红似霞。 他紧攥着即墨止鸢的手,轻声细语,“敖某十分后悔,未能干干净净地爱你一场。还望下辈子,你能给敖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即墨止鸢偏过头,下意识地回避着敖澈灼热的视线,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样儿。 很显然,她并不在意敖澈的死活,她在意的只有自己的性命安危。 虽说,敖澈一死,她就将失去一个强大的靠山。 转念一想,从今往后再无需同他共枕而眠,也不失为一件天大的喜事。 咻—— 凤无忧定定地瞅着瘫坐在地狼狈颓然的敖澈,双手紧握着剑柄,纤指执白刃,强大的剑气直逼敖澈头顶天灵盖。 当啷—— 刀起剑落,敖澈项上金玉冠被斩龙宝剑劈得粉碎。 出乎意料的是,本该死于剑下的敖澈,却被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拉拽至一旁。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身材魁梧的漠北大汗阿史那弥真暴喝一声,抡着手中淬火的铁球,朝凤无忧胸腹部袭去,“妖女,竟敢伤我漠北的恩人,纳命来!” “本王的人,岂能由你喊打喊杀?” 君墨染长臂一伸,将凤无忧拉拽至身后,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彻骨的寒凉。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满是嗜血的戾气,仅眨眼功夫,就以通体的威压,逼得身高九尺有余的阿史那弥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数步。 “东临摄政王?” 阿史那弥真神色大骇,讶然失声。 三年前,他的精锐骑兵曾被君墨染一人杀得片甲不留。 若不是敖澈暗中相助,他怕是早就死在君墨染手中。 时隔三年,再次得见君墨染,阿史那弥真一如当初,吓得两股战战,差点儿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轰—— 君墨染倏然抬手,一掌击碎了阿史那弥真手中淬火的铁球,“阿史那弥真,三年未见,你当真是毫无长进。” 凤无忧从君墨染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身材魁梧,扎着一头脏辫的男人。 阿史那弥真... 莫非,眼前之人就是横扫漠北三十三部落的漠北大汗? 思及此,凤无忧不无感慨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话确实不假。这位套马杆的汉子,似乎尚未及冠,稚嫩得很。” 君墨染闻言,面色黢黑如墨,声色骤冷,“心动了?” 凤无忧自知失言,讪讪而笑,“摄政王莫要误会。爷只是觉得,这位漠北大汗这张稚嫩的小脸配不上他魁梧的身材,违和的紧。” 阿史那弥真天生娃娃脸,曾因过于稚气的长相屡遭众人讥笑。 故而,他听闻凤无忧所言,气得浑身发颤,怒发冲冠,“男人们议事,你一介女流之辈搭什么话?莫不是欠揍!” “无知莽汉,莫不是想死?” 凤无忧犀锐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指间银针齐飞,于须臾间就将阿史那弥真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扎成了马蜂窝。 “嘶——” 阿史那弥真吃痛闷哼,他冷眼看着藏于君墨染身后的凤无忧,气不打一处来,“东临摄政王,请管好你身后的女人。不然,别怪本汗不顾情面,伤了她的性命。” “摄政王,你别管!让爷揍哭他!” 凤无忧一听,火气蹭蹭往上冒。 她撸起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在阿史那弥真的胸口处,“漠北大汗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爷收了!” “噗——” 阿史那弥真被凤无忧雷霆万钧的一脚踹得生生呕了一口血。 他单掌紧捂着胸口,困惑地看向桃腮含笑,英气逼人的凤无忧,讷讷言之,“中原的女人,怎会如此彪悍?” 603 活久见!凤妞妞当众撒娇 “漠北的男人,都像你一样喜欢打女人?”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挑,美目流眄,犀锐的眼神自带一股英气。 “你若是恪守本分,本汗岂会打你?” 阿史那弥真以浑厚的内力逼出深深扎入他脸颊上的银针,怒焰狂飙。 凤无忧见阿史那弥真冥顽不化,懒得同他废话。 她素手执剑,猛地向他劈砍而去。 霎时间,剑影同凤无忧窈窕的身影融为一体,映在裂纹斑斑的狱墙上,投下一道缥缈的剪影。 阿史那弥真怔怔地看着莲步生风,似浮光掠影般在虚实相融的黯淡光线下向他袭来的凤无忧,心跳骤然加速。 他向来喜欢温柔似水的女人。 可此时此刻,却被嚣张狂傲,艳光四射的凤无忧迷得神魂颠倒。 阿史那弥真矍铄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英气逼人的凤无忧,低声轻语:“腾格里显灵!今日竟得见九天玄女舞剑,此生无憾矣。” “既已无憾,那便含笑九泉罢。” 凤无忧剑指阿史那弥真眉头,桃腮含笑,不怒而威,让人为之所慑。 “女儿家竟如此暴躁,欠调教。”阿史那弥真浓眉一凛,似漠上明珠般明亮的眼眸被剑芒所刺,接连后退了数步。 俄顷,他以双指险险地攫住剑刃,正色道:“敖澈将军曾于兵荒马乱之中救过本汗。无论如何,本汗必会尽全力救下本汗的恩公。” “你和他间的腌臜过往,爷没兴趣。爷只知,敖澈是北璃的罪人。” 凤无忧寸步不让,她骤然翻转着手腕,借力打力,于顷刻间闪至阿史那弥真跟前。 阿史那弥真双目圆瞪,痴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凤无忧,声色讷讷,“妖...妖女,休想勾引本汗。” “爷既拥有了举世无双的摄政王,又岂会觊觎你这等蒲柳之姿?” 凤无忧话音未落,指间银针已朝阿史那弥真身后的敖澈射去。 咻咻咻—— 一时间,数十根银针齐发,精准地扎在敖澈通体死穴之上,使得手脚筋脉断尽的敖澈痛得直冒虚汗,痛苦不堪地跌坐在地。 阿史那弥真后知后觉。 他遽然转身,才知敖澈已被凤无忧重伤,周身死穴处不时有血流涌出。 “妖女,找死!” 阿史那弥真暴喝一声,乍然转身,目眦尽裂,眸中怒火四蹿。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锋芒暗涌,周身戾气更显。 他深知阿史那弥真不是凤无忧的对手,可他实在忍不了阿史那弥真肆无忌惮地辱骂自己的心肝甜蜜饯儿。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下一瞬,君墨染轻轻地将凤无忧拽入怀中,缓声道:“交给本王。” 凤无忧本不愿让君墨染代劳。 毕竟,“痛打落水狗”确实是一件十分畅快之事。 只不过,她忽然忆起追风所言,只道是所有男人都喜欢柔情似水的女人。 她虽做不到柔情似水,但在君墨染面前,她亦不愿显得太过彪悍。 思量许久,凤无忧终是做出妥协。 她由着君墨染轻揽着她的腰线,嗲着嗓音,娇滴滴道:“唔~砍人真是个累人的活儿!” “……” 君墨染深深地瞅了一眼眉飞色舞,生龙活虎的凤无忧,满头黑线,一时无言。 北堂龙霆侧目,讶异地看向娇俏可人的凤无忧,如同见鬼一般,低声感慨道:“本王的妞妞哪哪都好,就是不能撒娇。模样虽娇俏,撒起娇来,好似漠北莽汉乔装打扮成娇娇女,违和的紧。” “本王喜欢。” 君墨染冷不丁地回了一句。 凤无忧眉开眼笑,重重地点了点头,“摄政王的眼光顶顶好!” 阿史那弥真正欲冲上前暴揍凤无忧,但见君墨染对她百般维护,瞬间没了底气。 他急刹住脚,结结巴巴道:“东临摄政王,不若这样。你饶敖澈一命,本汗就...就放过你的女人,如何?” “本王也给你两个选择。” 君墨染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声色魔魅入骨,“要么自戕,要么被本王千刀万剐,任选其一。” “你...” 阿史那弥真憋红了一张脸,“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却又不敢上前挑衅。 敖澈见阿史那弥真踟躇不前,强忍着剧痛,一寸寸移向牢房口。 他手脚不甚灵便,不得已之下,只得以鼻尖触动事先在牢房铁窗上设下的机关。 须臾间,狱墙上的道道裂纹中,骤然射出道道毒箭。 “妞妞,小心!” 北堂龙霆神色大骇,忙不迭地扯下肩上披风,并以此作为坚不可摧的盾牌,不遗余力地替凤无忧挡下了自四面八方涌来的暗箭。 “大汗,速撤。” 敖澈急声唤着被眼前景象所震慑的阿史那弥真,“烦请大汗,带上贱内。” “好说。” 阿史那弥真回过神,他一手将筋脉寸断的敖澈扛在肩上,旋即又轻揽着惊魂未定的即墨止鸢,疾转过身,欲趁乱而逃。 君墨染广袖一挥,牢房中设有机关的狱墙竟被他浑厚的内力击成齑粉。 暗角一隅,并未被他浑厚内力波及的暗弩亦哑然失威,好似风烛残年的老者,只能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 “想不到,东临摄政王的功力又更上了一层楼!” 阿史那弥真回眸看向明灭烛火中,似魔似神狂傲霸凛的君墨染,心生惧意。 君墨染狭长的眼眸危险地眯起,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孤傲,狂拽,引人沉堕。 他如刀锋般冷漠的目光紧锁着阿史那弥真落荒而逃的背影,沉声言之,“今日,你们谁都别想逃。” 歘歘歘—— 君墨染挥袖间,天牢甬道两侧的跃然烛火便被尽数熄灭。 阿史那弥真警铃大作,撒开了腿,疾如霹雳列缺,卯足了劲儿,往天牢外冲去。 伏在阿史那弥真肩头的敖澈见状,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挣扎。 倘若,他再不做出决断,即墨止鸢和豪情万丈的阿史那弥真都有可能惨遭不测。 深思熟虑之后,他耗尽全身气力,挣开了阿史那弥真孔武有力的臂膀。 “敖澈勇士,你做什么?”阿史那弥真急得火烧眉头,见敖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他添乱,语气中透着不满。 敖澈并未回话。 他乍然回眸,定定地看着即墨止鸢,好看的仰月唇向上勾起一抹赏心悦目的弧度,“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即墨止鸢眸色微动,似是感知到敖澈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心乱如麻。 她红着眼眶,本想开口留住敖澈。 可她终究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万万下不了同敖澈共生死的决心。 敖澈猜透了即墨止鸢心中所想,轻声道:“这段时间,给你添堵了。” 他其实都知道,即墨止鸢从未爱过他。 只不过,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他每一次碰她,她都会将眼眸闭紧,从不肯睁眼看他。 甚至于,每每他沉沉睡下,她都会轻悄悄地起身,在浴池中疯狂地搓洗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饶是洞悉了一切,敖澈依旧无法狠下心肠,将她抛却。 说来也是可笑,始于情蛊的一段虚情,竟会演变成至死不渝的真情。 “敖澈,对不起。” 即墨止鸢潸然泪下。 她深知敖澈对她的情意,只可惜珠玉在前。 “鸢儿别哭,敖某还得感谢你,曾许敖某一场空欢喜。” 敖澈声色哽咽,还想再同她温情片刻,眼角余光无意间触及借君墨染内力之势正朝着阿史那弥真背脊处飞来的斩龙宝剑。 他瞳孔微颤,猛一使力,自阿史那弥真肩头处滑下,不偏不倚地挡在阿史那弥真背后。 哧—— 斩龙宝剑势如破竹,彻底贯穿敖澈心口之后,又将阿史那弥真背脊要害处的铁鳞护背击得粉碎。 “敖澈将军!” 阿史那弥真悲恸长呼,却因心中忌惮,不得已之下,只得将气绝而亡的敖澈扔下,转而带着静默无言的即墨止鸢逃出了大理寺天牢。 君墨染冷眼看孤寂地横亘在狭窄甬道中的敖澈,正欲追上前,却被北堂龙霆叫住。 北堂龙霆蹲伏下身,以手心贴地,郑重其事地说道:“穷寇莫追,天牢外有埋伏。” 凤无忧随声附和道:“阿史那弥真纵胆识过人,也绝不会鲁莽地仅凭一己之力,单枪匹马地闯入大理寺天牢之中。局势动荡,摄政王没必要为了替爷出气,在这个节骨眼上同他较真。” 眼下,东临处境岌岌可危。 东临以西,有野心与实力兼备的云非白蠢蠢欲动,欲伺机攻入东临要塞。 东临以南,百里河泽固守南羌,看似无为,实则是在韬光养晦。 待云秦、东临两败俱伤之际,南羌势必许会成为最大的获利者。 若是漠北伺机南下,横扫北璃、东临,局势将更加紧张。 故而,阿史那弥真若愿安守漠北,于北璃、东临二国黎民百姓而言,均是一件幸事。 604 云非白的战书 待狱卒处理妥当牢房中横陈的尸首,君墨染才抱着凤无忧走出阴潮森寒的大理寺天牢。 “北堂璃音、敖澈二人终于伏法,真真是大快人心。只可惜,大哥和傅夜沉再也回不来。” 凤无忧轻靠在君墨染怀中,声色沉郁。 “凤弈为大义而死,虽死犹生。” 君墨染声色低醇,温柔入骨,使得凤无忧冰凉的身躯顿觉阵阵暖意。 凤无忧点了点头,紧攥着他的胳膊,檀口轻启,“你不会离开爷的,对吧?近些时日,爷总觉不安心。” “不会。” 君墨染缓声应着,他垂下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情难自禁。 凤无忧瞅着君墨染骤然凑近的俊脸,局促地咽了咽口水,“摄政王,你收敛些。” “为何?” 君墨染着手轻捻着她红透了的耳朵,言笑晏晏,“妞妞,你好红。” 他指腹上的薄茧摩挲着凤无忧泛红的耳廓,惹得她身躯一颤,蛮腰轻扭,一时间风情无限。 凤无忧会错了意,莹润似脂玉的双颊于顷刻间爆红。 为缓解当前的尴尬,她“啪”地一声拍掉了君墨染不安分的手,忙不迭地转移了话题,“摄政王,爷饿了。” 君墨染抬眸,瞅了眼黢黑的天色,郑重其事地道:“等着。本王下面给你吃。” 凤无忧再度会错了意,连声推拒:“爷想吃点素的,降降火。” 君墨染古怪地看了眼凤无忧,“面食不就是素的?” “啊?” 凤无忧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理解出了偏差,羞窘地一头埋入君墨染的怀中。 君墨染朗声大笑,胸腔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他骨节分明的手在凤无忧墨发间逡巡,好看的唇勾起一抹赏心悦目的弧度,“若真想吃,也不是不可以。” 凤无忧恼羞成怒,倏然挣开了君墨染的怀抱,气呼呼地道:“你莫不是故意的?” “深更半夜,都城之中近乎所有的馆子都已关门。回宫之后,本王亲自为你下一回面,如何?”君墨染缓缓道来。 他瞅着凤无忧骤然显露出的娇憨之态,顿觉心旷神怡。 不远处,司命头疼地看着一直在打情骂俏的两人,又瞥了眼依偎在他身侧叽叽喳喳尤为聒噪的铁手,嫌弃地将铁手沉沉的脑袋推至一旁,“做什么?娘里娘气的?” “王妃不正是这样靠着王?王看上去似乎很享受。”铁手煞有其事地说道:“我见你愁眉不展,也想学几招王妃的独门绝学,取悦取悦你。” “不需要。” 司命狂抽着嘴角,再一次将铁手朝他肩膀上靠来的脑袋挪至一旁。 他原打算尽快将自云秦传回的密报禀告君墨染。 令他深感无奈的是,君墨染竟在大理寺天牢之前,调戏了凤无忧整整一刻钟。 就连北堂龙霆都看不下去,臊着一张绯红的脸兀自回了宫。 “话说回来,王妃为何这么容易害羞?王为她下个面,她都能红脸。平素里的王妃,脸皮似乎没这么薄。”铁手瞅着不远处面色绯红的凤无忧,百思不得其解地道。 “非礼勿听。” “难不成,另有隐情?”铁手来了些兴致,神神叨叨地凑至司命跟前,轻声低语,“司命,你知道些什么,跟我说说。” 司命本不愿同他说道,奈何铁手太能缠人。 不得已之下,只得附在他耳边,耐着性子同他解释了一遍。 听闻司命所言,铁手一边掏着耳朵,一边揉着眼,不可置信地失声惊呼,“你是说,王妃喜欢吃王...的身子?我记得王妃喜食甜,难不成,王的身子是甜的?” “喊什么?不要命了!” 司命急得跳脚,赶忙捂着铁手的嘴,“铁憨憨,你想害死我不是?” 铁手委屈地眨了眨眼,“我只是想尝尝香甜的身子...” 凤无忧听闻铁手所言,噗嗤一笑,戏谑言之,“摄政王,铁手似乎对你的身体很有兴趣。” “铁手,你过来!” 君墨染黑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铁手。 “是。” 铁手眉开眼笑,他得意地挑着眉,还不忘向司命炫耀了一番,“看来,比起成日不苟言笑的你,王更喜欢我。” 司命满头黑线:“……” 君墨染看着撒欢奔来的铁手,脑壳突突作痛,沉声道:“速速滚回东临,未来半个月内,不得出现在本王面前。” “王,铁手犯了何错?” 铁手耷拉下原先疯狂上扬的唇,不明所以地询问着君墨染。 司命深怕铁手语出惊人,再度说出离经叛道之话,只得硬着头皮快步行至君墨染跟前,恭声道:“王,云秦方传来急报。” “说。” “云非白于昨日夜里向东临下了战书。”司命如是说着,旋即将手中被他攥得发皱的信笺恭敬递上。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暗芒。 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亲手砍下云闵行的首级,替他枉死的父君、母后报仇雪恨。 只是,凤无忧身怀六甲,行动多有不便。 他不愿在凤无忧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她而去。 复仇固然重要,东临万民的性命固然重要,但在君墨染心中,世间万物皆不及凤无忧重要。 为了她,哪怕是负尽天下人,亦在所不惜。 凤无忧猜透了君墨染的心思,素手一挥,豪气万丈地道:“云秦贼子太过狂妄,若是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怕是学不乖。爷以为,与其被动应敌,不若化被动为主动,全力出击,横扫六合。” 司命重重地点了点头,连声附和着,“据传,东临黎民百姓听闻云非白即将率兵攻城,已慌成一片。东临朝堂之上,也是人人自危。再这么下去,民心、军心势必大受影响,东临社稷岌岌可危。” “摄政王,你不必担心爷,爷定能保护好自己。” 凤无忧不遗余力地劝着君墨染,信誓旦旦地道。 深思熟虑之后,君墨染轻抚着凤无忧愈发圆润的小脸,不容商榷地道:“本王先送你回东临,你且安心在王府中养胎。” “不。爷要随你一道上阵杀敌。” “不准。” 君墨染绷着岿然不动的冰山脸,坚决不肯松口。 凤无忧却道:“弑兄之仇不共戴天。云闵行残忍射杀大哥,爷势必要亲手了结云闵行的性命。” 司命见状,忙不迭地替君墨染劝说着凤无忧,“王妃身怀六甲,应当留在府中静心养胎。” 铁手瞥了眼凤无忧微微显怀的肚子,一改之前不着调的模样,郑重其事地道:“王妃您还是安心留在府中静养为宜。不然,王必定没法专心御敌。” “爷...” 凤无忧正欲开口辩驳一二,又觉铁手所言十分在理,只好作罢。 她既怀上了身孕,就当尽全力护好狗蛋,而不能像往常那般肆无忌惮,不计后果。 再者,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身子势必更加沉重。 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坚持留在君墨染身边,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凤无忧抿了抿唇,原本高涨的情绪骤然跌至谷底。 她恹恹地垂下了脑袋,双手轻捧着微微显怀的肚子,低声轻语道:“摄政王,你一定不要让爷和狗蛋等太久。” “嗯。” 君墨染单掌扣着凤无忧圆圆的后脑勺,将她紧紧桎梏在怀,“抱歉。本王一定会尽早回来。” 凤无忧点了点头,即便万般不舍,依旧未曾开口挽留他。 她知道,只要她开口,君墨染势必会抛下一切,陪在她身边。 只是,凤无忧并没有这样做。 无论何时,她都不希望自己会成为束缚他大显身手的枷锁。 605 意外的插曲 两个时辰之后,自北璃王宫驶出的卤簿仪仗悠然地穿过北璃闹市,浩浩荡荡地往东临边境进发。 同数日前相差无几的是,沿途依旧是北璃百姓络绎不绝的欢送之声。 只不过,这一回凤无忧并未端坐于卤簿仪仗最前端的鸾凤轿中。 形势紧迫,半个时辰之前,她已同君墨染一道乘快马先行奔赴东临。 “身体可吃得消?” 君墨染瞅着昏昏欲睡的凤无忧,关切问道。 “你未免太小看爷了。” 凤无忧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在他怀中寻了一处舒适的位置,优哉游哉地打着盹儿。 在她看来,彻夜赶路,可比在榻上同君墨染“酣战”来得轻松些。 铛—— 遽然间,前方不远处飘来一道如雷贯耳的钟声,使得原本昏昏欲睡的凤无忧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饶有兴致地看向平地而起的悟德钟楼。 钟楼统共七层,高约七丈,檐外四角向上翘起,上边刻有八只木雕小兽,似飞鸟展翅,惟妙惟肖。 钟楼顶层,耸立着一座约莫一人高的梵钟。 此刻,古朴的梵钟正在烫金色的暖光中,迸发出道道刺目的光芒。 不过,比梵钟更令人瞩目的,是梵钟底下被五花大绑着的北堂璃音。 “小长老,求求你,别再撞钟了!” 北堂璃音被振聋发聩的钟声折磨得几近崩溃。 曾高傲如凰鸟的她,此刻却极尽卑微。 她双手合十,声泪俱下,被她自个儿咬得血肉模糊的唇微微颤动,“父王,音儿知道错了。音儿真的知道错了...” 站定在梵钟边上的沙弥双耳失聪,根本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 故而,纵北堂璃音如何哀求着他,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目无斜视,默默念叨着晦涩难懂的经文。 铛—— 昭聋发聩的钟声再一次在北堂璃音耳边炸开。 “啊——” 北堂璃音痛苦地扭动着被铁链枷锁重重束缚着的身躯,歇斯底里地狂吼着。 凤无忧定定地看向梵钟下受尽凌虐的北堂璃音,轻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与此同时,北堂璃音那双血红的眼,亦穿透漫漫黄沙,死死地瞪着踏风而来的凤无忧。 这一瞬,北堂璃音的情绪彻底崩溃。 “凤无忧,你这个窃贼!你偷走了我的人生!” “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只要你死了,国师就会全心全意地爱我。只要你死了,父王他就不会狠心地将我抛弃在旧时光中。” “我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得所爱!” …… 凤无忧斜勾着唇角,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爷希望你,年年岁岁有今朝,长命百岁福安康。” “你...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看清你伪善的真面目!凤无忧,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北堂璃音搜肠刮肚,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凤无忧。 “自作孽,不可活。” 凤无忧懒洋洋地靠在君墨染怀中,再懒得搭理疯疯癫癫的北堂璃音。 被囿于梵钟下歇斯底里受尽折磨的北堂璃音确实可怜,不过,她根本不值得同情。 要不是她,青鸾又岂会被紫阳观那群劣迹斑斑的道士侮辱? 若不是她,北璃京都中的世家贵女也不会平遭横祸,莫名其妙地失了清白。 北堂璃音之所以落得今日这般凄惨的下场,纯属是她咎由自取。 606 以身相许 “唳——” 就在此时,远处天空上传来一声尖锐的鹰唳声。 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弥漫身心,使得北堂璃音瞬间一个激灵,凉意由心尖蔓延至四肢百骸。 “难道,是天要绝我?” 北堂璃音瞅着磨盘大小逆风而来的秃鹰,神色黯然,似行尸走肉一般,索然无魂。 欻—— 秃鹰金翅一展,破空而来,锋利的喙连同尖锐的鹰爪于同一时刻向北堂璃音袭去。 “啊!救命,救命!” 北堂璃音被秃鹰刀尖儿一般的喙啄得满脸是血,哇哇直叫。 她手脚被铁链所缚,想逃,却是无路可逃。 不远处,特特赶来看戏的世家贵女瞅着狼狈不堪的北堂璃音,通红的眼眶中纷纷挂下两道清泪。 在她们看来,北堂璃音纯粹是罪有应得。 北堂璃音既毁了她们的清白,她也别想着独善其身。 此时,凤无忧已随着君墨染绝尘远去。 怔忪间,她似是听到了北堂璃音的泣血哀鸣,幽怨可怖。 可眨眼间,耳边杂音又随风四散,归于平寂。 正当她放松警惕之际,北堂璃音好似用尽了全身气力的一吼似平地惊雷,“咻”地一下,灌入了凤无忧耳里。 “凤无忧,我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得所爱……” 凤无忧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紧紧地挨着君墨染,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怎么了?” 君墨染垂眸,腾出一只手,轻拢着她逆风而扬的墨发。 “没事。”凤无忧摇了摇头,显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少顷,她正了脸色,斩钉截铁道:“你须得记着,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有且只能爱爷一人。” 君墨染看着凤无忧气鼓鼓的模样,哑然失笑,“一闲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 “才没有。” “既然如此,就给你点事情做。” “何事?”凤无忧瞬间来了些兴致,强打起精神,连声问道。 君墨染单手扶着凤无忧细软的腰肢,声色低醇,暧昧入骨,“自己数,从此处到东临,也无非数万次。” “你怕是疯了吧?这是马背上啊!”凤无忧抗拒地摇了摇头。 “真不想?” “不想。”凤无忧正色道。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尽显邪魅,“你都念叨了一路‘暖饱思本王’,本王岂能冷落了你?” 凤无忧:“……” 一路上,她一直在回想着自己何时说过那样露骨的话。 可几经颠簸下来,她已然累得双目迷离,四肢发软。 临近东临边境之际,凤无忧再忍不住心中困惑,低声询问了一句,“墨染,爷当真说过‘暖饱思你’这般污言秽语?” “没说过么?有可能本王记错了。” 君墨染不咸不淡地答着,顿觉神清气爽,精神劲儿十足。 “爷就知道!” 凤无忧气得咬牙切齿,连连推搡着他,“你究竟是什么飞禽走兽,怎能接连折磨爷好几日?” 君墨染笑而不语,他只是有些舍不得她,这才失控地要了她好几日。 “哼!” 凤无忧闷哼着,她歪过脑袋,神神叨叨地道:“你不说爷也知道。像你路子这么野的,一定不是家禽。” 君墨染:“……”本王就不能是个人?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特特转移了话题,“等回了府上,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墨染,你真不打算带上爷?” “不带。” 君墨染不容商榷地道。 刀剑无眼,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带着她一道上战场。 即便,她并未怀上身孕,他也不会带她。 “当真不考虑一下?铁马冰河索然无味,哪有温香软玉在怀这般自在?”凤无忧朝着君墨染斜飞了一记媚眼,双手握成圈拳状,轻捶着他的胸口。 “小东西,又在诱惑本王?” “你若是愿意带上爷,爷保证,你要爷做什么,爷就做什么。”凤无忧信誓旦旦地道。 “抱歉。” 君墨染骨节分明的手在她如瀑般倾泻而下的墨发中逡巡着,他紧扣着她的后脑勺,不愿让她瞧见他眸中的落寞与不舍。 凤无忧吸了吸鼻子,低声嗫嚅道:“没事。总有一日,爷一定可以强大到同你并肩而立,荣辱共进,所向披靡。” — 翌日深夜。 君墨染将凤无忧抱入摄政王府之际,她已睡熟。 他原想瞒着她连夜出征,凤无忧却紧紧地攥着他的前襟,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王,不若将王妃交给属下?” 无情瞅着分外腻乎的两人,沉声提议道。 她实在想不明白,左右不过小半年的事,他们怎能这般难舍难分? 君墨染目无斜视,抱着呓语不止的凤无忧跨入无忧阁,全然无视了紧跟在他身后的无情、青鸾等人。 待他轻手轻脚地将凤无忧放至榻上,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这才想起来,无忧阁外,众将士均已悉数到齐。 “追风、无情听令,本王不在的这段时日,务必寸步不离地看好她。” 君墨染换上一身戎装,郑重其事地道。 追风略显为难地道:“王妃桀骜不驯,属下怕是看不牢。” “她有分寸。”君墨染沉声应着,突然间话锋一转,不容商榷地道:“本王不在的这段时日,让青鸾陪她睡。” 追风满头黑线,只得硬着头皮应着,“是。” 他无非是一时口快,说了一句大实话。 不成想,君墨染竟这般护着凤无忧。 君墨染回过头,看向沉沉睡去的凤无忧,原本似磐石坚硬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将凤无忧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儿拢至耳后,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唇。 站定在帘外的铁手瞅着君墨染总是一副饿狼模样,对着凤无忧一通乱啃,再忍不住心中好奇,出声询问道:“王,王妃当真那么好吃?” 司命忙不迭地捂住铁手的嘴,低声劝告着他,“铁憨憨,少说两句!不然,又得挨王一顿骂。” “我就是好奇,王在马背上已经啃了王妃好几日。王妃都难受得不行了,王也未曾松过口。” 追风以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铁手,压低了声道:“谁说王妃难受得不得了?她的快乐,你体会不到。” “是么?” 铁手眨了眨眼,突然间竟有些憧憬追风口中他体会不了的快乐。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黑金色的眼眸冷不丁地横扫了一眼铁手,“问这么多干什么?” 难不成,铁手也想亲吻他的宝贝无忧? 铁手“咕噜咕噜”地咽着口水,倏地鼓起勇气,毛遂自荐。 “王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铭感五内,愿以身相许,以报王的知遇之恩。” “嗯?” 君墨染不可置信地看向信誓旦旦的铁手,沉声道:“以身相许?” 铁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王若是想念王妃,大可将属下当成替代品。王若是愿意啃属下的唇,或是属下的身,尽管啃便是。如果王喜欢口脂的香甜气,属下也可以涂抹些口脂...” “闭嘴。” 君墨染恶寒不已,脑海中竟浮现出铁手投怀送抱的骇人画面。 若不是青鸾情绪不稳,追风须得时时刻刻陪着,君墨染决计不会带上憨头憨脑,满脑子奇思怪想的铁手。 铁手被君墨染一身冷喝委屈地瘪了瘪嘴。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君墨染为何凶他。 607 玉卿尘随军出征 两日后。 凤无忧悠悠转醒之际,东临大军已浩浩荡荡地往西边驶去。 她怔怔地盯着幔帐顶上垂下的天青色缎带流苏,轻声询问着在榻前候着的无情,“狗东西呢?” 无情愣了愣,琢磨了好一会儿凤无忧口中的“狗东西”究竟指的是阿黄,还是君墨染。 深思熟虑之后,无情郑重其事地答道:“回王妃的话,狗东西正在神算医馆‘拱’顾神医家的小白菜。” “你确定?” 凤无忧乍然起身,撑着酥软不已的身子,欲下榻查探一二。 刚起身,就发现身子跟散架了一般,尚未站稳,就直愣愣地往无情身上扑去。 “王妃,小心!” 无情眼疾手快,双臂紧紧地环着凤无忧的腰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回榻上。 “嘶——狗东西下手可真够狠的。” 凤无忧双手扶着酸痛不止的腰身,哪儿也去不得,只得乖巧地端坐在榻上。 无情意识到凤无忧口中的“狗东西”指的是君墨染之后,连连改口道:“王已于两日前率领东临大军浩浩荡荡地往东临、云秦边境进发。这会子,应当已行至嘉隅关。” 凤无忧点了点头,神色恹恹地道:“墨染不在的第二日,想他。” “俗语有云,小别胜新婚。待王凯旋归来之日,定会更加宠爱王妃。” “爷只给他半年时间,逾期不候。” 凤无忧如是说着,顿感觉唇上传来阵阵痛感,纳闷不已,“爷的唇莫不是被马蜂蜇了?” “应当不是。” 无情局促地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实情。 凤无忧半信半疑地看向无情,索性扶着酸麻不已的腰身,一步步挪向铜镜前。 仅仅往镜中瞥了一眼,她就气得直跺脚。 “他到底亲了爷多久?爷都被他啃成铁嘴鸡了。”凤无忧轻触着自己又红又肿的唇瓣,疼得龇牙咧嘴。 “准确来说,应当是一个时辰又三刻钟。” “狗东西,惯会折磨爷。” 凤无忧以锦帕遮脸,旋即又气鼓鼓地掏出随身携带的札记,将君墨染的“暴行”一一记录在案。 “替爷研磨!爷得给他捎封信,好让他得知爷心中的愤懑。” “是。” 无情哑然失笑,她这才明白何为“一物降一物”。 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人能降得住狂傲不可一世的君墨染。 凤无忧奋笔疾书,一边写,一边神神叨叨地嘀咕着。 “狗东西,人家娶妻都知道宠。你倒好,直接将爷的嘴啃秃了皮儿!” “你倒好,啥事儿没有,提裤子只管走人。殊不知,爷浑身都痛,痛定思痛,更加痛!” “从今往后,爷再也不和你同骑一匹马了!” …… “王妃,您真要将这些话全写下来?” 无情光是听凤无忧念叨着,冰山般冷俏的容颜已然红透。 凤无忧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自然。若是换做脆弱一些的女子,定经不住他这般折腾。” 无情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脸皮薄,趁着凤无忧喘息的空当,连连转移了话题,“王妃息怒,王已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他担忧你气坏了身子,为弥补‘过错’,亲自为你挑选了数百本话本子,以供您排忧解闷。” 她如是说着,旋即拱手指向书案上堆积成山的话本子。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眼花花绿绿的话本子,随手挑了一本名为《神殿倾天之妖妃好甜》的话本子。 刚翻了两页,就忍不住啧啧出声:“明知爷独守空闺,还好意思让爷看这种齁甜的话本子?这不是逼着爷红杏爬墙?” “王妃所言甚是。” 无情硬着头皮应着,“不若,换一本凄凄惨惨戚戚的话本看?” “罢了,爷就喜欢齁甜齁甜的话本子。” 凤无忧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神叨叨地嘀咕着,转眼又捧着君墨染给她择选的话本爱不释手。 “小姐,出大事了!” 俄顷,神色慌张的青鸾风急火燎地入了无忧阁。 她瞅着斜靠在交椅上优哉游哉地看着话本子的凤无忧,急声道:“姑爷都快被醉柳轩里那位名动京都的花魁娘子抢走了,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思看话本?” “花魁娘子?玉卿尘又做了些什么?” 凤无忧慵懒得打了个哈欠,随手将话本扔至一边,沉声询问着青鸾。 “据传,玉卿尘于两日前离开了醉柳轩。这会子,已换上一身戎装成功混入东临大军之中。”青鸾焦灼万分,两只手不断地绞着帕子。 “嗐~爷还以为发生了多要紧的事儿。” 凤无忧摆了摆手,耐着性子解释道:“玉卿尘生于南羌,曾几经辗转被卖到了北璃,后又被卖去云秦,成为云非白的心腹。摄政王留着她,自有用处,无需多心。” 青鸾依旧是一副急哭了的模样,“坊间传言,醉柳轩头牌花魁一直为姑爷守身如玉。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 凤无忧不以为意地道:“他若是管不住身体,爷就一剪子结果了他。” “小姐,你平时见到姑爷,就跟耗子见了猫一般。你确定,你敢剪他?”青鸾半信半疑地道。 “有什么不敢的?只不过,纵他违背了誓言,爷也舍不得对他下手。” “小姐,你不是说过,今生今世,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倘若姑爷当真移情别恋,小姐可愿意伏低做小,忍气吞声?” 青鸾深怕凤无忧受了委屈,越说越气。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薄唇轻启,缓声道:“他若移情别恋,爷势必走得干干脆脆。管不住身体的男人,要来何用?扔了便是。” 608 青鸾的灵魂拷问 无情瞅着眼前义愤填膺的两人,不遗余力地缓和着愈发胶着的气氛。 她忙不迭地从袖中掏出天下第一阁的召贤令牌,毕恭毕敬地将之呈至凤无忧跟前,“数月前,王已将所有身家划至您的名下,这之中也包含了天下第一阁。王若是犯了错,王妃大可选择将其净身出户。” “爷相信,摄政王定不会犯错。他若是无故失身,十有八九是为旁人所害。这种情况下,爷不会怪他。” 凤无忧如是说道,脑海中忽然涌现出她和君墨染初识的画面。 一时间,她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忧虑。 不日前,君墨染旧疾复发,差点儿被诡秘鼓声弄得走火入魔。 若是在行军途中,他再次犯病,后果将不堪设想。 思及此,凤无忧正了面色,压低了声道:“无情,速去一趟将军府,让霍起带你去军营挑选几把火铳。” “火铳极易走火,王妃要那玩意儿何用?” 凤无忧信誓旦旦地道:“自然是给摄政王亲手做一把射程堪比轻弓,连发速度堪比重弩的绝世神兵。” 她本就是佣兵出身,改造这类极简兵器并不算难事。 之所以一直未着手改造兵器,纯粹是因为不想平增杀戮。 而今,君墨染随时都有可能发病,她只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单单是为他,必要时,也当为东临铁骑精兵改良出一批足以以一敌百的神兵利器。 “是。” 无情听得一知半解,不过还是恭声应下,转眼便越窗而出,往霍府的方向疾奔而去。 青鸾看着飞檐走壁而去的无情,艳羡不已:“真羡慕无情!青鸾若习得轻功,也要像她一般,‘咻’地一声从窗台上飞出,好不威风!” “若真想学,就让追风教你。” 凤无忧笑意炎炎地应着,那双犀锐的桃花眸却于不经意间往无忧阁门口的方向淡淡地扫了一眼。 显而易见,门口藏着一抹身着天青色长衫的男人。 纵观王府上下,所有男丁均穿着玄色锦衣。 喜穿天青色服饰之人,除了柳燳,不做第二人选。 无情纯粹是不想打草惊蛇,才会选择从窗台处跃出。 “小姐,你在看什么?” 青鸾顺着凤无忧的视线,往门口处瞟了一眼。 不过,她功力浅薄,很难察觉到门后隐藏着的气息,自然爷很难发现躲藏在门后的柳燳。 “没什么。”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手执狼毫笔,凭着前世的记忆全神贯注地绘制着火铳构造图。 青鸾双手托腮,半趴在书案前,百无聊赖地瞅着画纸上难懂的图案,“想不到小姐这么厉害!青鸾看了半天,竟没看懂小姐画的是什么。” 凤无忧“噗嗤”笑出了声,“既没看懂,又怎知爷厉不厉害?” “在青鸾心中,小姐自是世间一等一的妙人儿。” “小嘴儿这么甜,追风定然爱不释口。” 凤无忧察觉到柳燳已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无忧阁,略略顿笔,随口打趣着青鸾。 青鸾羞赧地红了脸,急声道:“小姐,你又打趣青鸾!” “这么害羞做什么?爷自是希望你与追风二人得以白头偕老。” 闻言,青鸾鼻头一酸,抬首间,热泪已盈眶。 见状,凤无忧关切问道:“怎么了?莫不是追风欺负了你?” 青鸾摇了摇头,长舒了好几口气,才将埋藏在心底的事娓娓道来,“追风他待我很好。只是,我总觉自己配不上他。近些时日,总有一大堆女人围着他转,她们比我好看,处处都比我好。我总担忧有朝一日,追风会移情别恋。” “容颜易老,没有人能永葆芳华。追风绝不是肤浅之人,他断不会因为那些莺莺燕燕的外在,而移情别恋。” 凤无忧轻触着青鸾脸上浅浅的伤疤,郑重其事地道:“莫要太过卑微,追风既已将有且仅有一颗的心给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可数个月之前,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俗话说的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男人改不了偷腥。” “浪子回头金不换。依爷看,追风不像是食屎之人。” 恰巧途经无忧阁的追风听闻凤无忧所说,默默汗颜。 他自是十分感激凤无忧这般耐性地开导着青鸾,但依照青鸾直率的性子,今晚定会缠着他问上数百遍“食不食屎亦或是偷不偷腥”。 609 柳燳夜访无忧阁 “追风大人,奴婢特地为您做的绿萝水晶糕,您快尝尝!” 无忧阁外,一模样水灵的王府侍婢正捧着一碟精致的糕点朝追风走来。 “无功不受禄,在下怕是要辜负了姑娘的一番美意。” 追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礼貌且疏离地应着。 无忧阁内,青鸾见追风同王府侍婢相谈甚欢,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郁闷地撇过头,神神叨叨道:“男人都是一副德行,见到模样标致的女人,就开始得意忘形。小姐你可得当心点儿,务必要牢牢管住摄政王。要知道,钟情于摄政王的女人那可是多如牛毛。” 凤无忧笃定言之,“爷相信,摄政王绝不会移情别恋。” “摄政王对小姐确实好得没话说。可他总是冷着脸,小姐难道就不怕他么?” 青鸾双手托腮,疑惑地询问着凤无忧。 她心下腹诽着,追风若成天黢黑着一张脸,她定要委屈地抹眼泪。 凤无忧却道:“摄政王他无非就是只纸老虎,看起来凶悍,实则最是温柔。之所以总板着脸,并非是为了震慑爷,他只是习惯了一个人扛下所有。没有谁天生坚强,他的心疾就是起于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别看他总是一副拽个二五八万的样子,其实他也需要被爱,也需要被呵护。” “难道,像摄政王那么强悍的男人,也会渴望被人呵护?”青鸾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讷讷出声。 “自然。” 提及君墨染,凤无忧眉眼间多了一抹温柔,“白染一直活在梦魇中,孤独且胆小。蓝染亦如是,他总是担忧身边人受伤,担忧自己守护不了至亲至信,他将温柔留给了旁人,却将焦虑留给了自身。至于红染,他的暴戾始于旁人对他的敌意。摄政王他背负了太多太多,爷若是不相信他,他该有多难过?” 青鸾闻言,碧水盈盈的眼眸中倏然挂下两行清泪。 她声色哽咽,时断时续地道:“想不到姑爷这么可怜。” “摄政王不需要怜悯,他需要的是真心和信任。” 听凤无忧如此言说,追风这才明白,君墨染为何会对她情有独钟。 他一直以为,君墨染的付出远超凤无忧。 现在看来,他们二人之间,根本就不存在谁爱谁多一点。 他们二人,本就是一体。 “摄政王不在的第二天,想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气息,想他阳光般温暖的怀抱,想他总是啃啃啃不停的唇。” 凤无忧“啪嗒”一声扔下手中狼毫笔,满脑子全是君墨染的一颦一笑。 追风会心一笑,细心地将凤无忧所言所行统统记下。 他暗忖着,君墨染若亲耳听闻凤无忧这番肺腑之言,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 是夜。 凤无忧紧搂着娇小玲珑的青鸾沉沉入睡。 青鸾却因着白日里那位对追风大献殷勤的王府侍婢,兀自生了大半天的气,怎么也睡不安稳。 正当她辗转反侧之际,孤枕难眠的追风适时叩响了门扉,“青鸾,王妃可是睡下了?” 闻声,青鸾忙不迭地溜下了榻,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道:“大半夜的,嚷什么?可别吵醒了小姐。” 追风瞅着娇俏可人的青鸾,一把将她拽入了怀中,忘情地吻着她脸上的浅淡疤痕,“抱歉,之前是我不知分寸。从今往后,我定时刻谨记,同那些个莺莺燕燕保持距离。” “你这张嘴,惯会骗人!今儿个一早,还同人姑娘家卿卿我我。我都看见了的。” “你确定你看仔细了?我明明亲口拒绝了她的示好。” “啊?”青鸾眨了眨眼,显然没料到追风会这般言说。 追风瞅着青鸾呆愣愣的模样,哑然失笑,“傻乎乎,怪可爱的。” 他猛地将她压在门扉之上,倏地噙住她的唇,将她所有的疑惑都封入腹中。 好一会儿,青鸾才回过神。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郑重其事地道:“你快回去,可别惊扰了小姐。” “放心,一会儿无情自会陪王妃睡下。春宵一刻值千金,再不抓紧,天都要亮了。” 追风如是说着,再未给青鸾开口的时间,直截了当地将她扛在肩上,大步流星般走出了无忧阁。 阁中,凤无忧正津津有味地盯着窗慵上追风和青鸾交叠的重影,原以为今夜还能看一场活春宫,不成想,这两人存心不让她“看戏”。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凤无忧往后仰着身子,重重地往榻上倒去。 哒哒哒—— 正当此时,无忧阁外倏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凤无忧瞬间噤了声,狭长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窗慵上那一道颀长的剪影。 下一瞬,无忧阁的门扉突然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儿。 光与影的交融下,柳燳扭着杨柳细腰,伸着脖子,鬼鬼祟祟地窥视着阁中的光景。 可惜,阁中黑黢黢一片,除却雕花屏风下煨着的一炉闪着猩红光点的炭火,其他地儿正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见状,他只好压低了声,轻声细语道:“凤小将军,可是睡下了?” 凤无忧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原想看在柳沅的面子上饶柳燳一命。 不成想,柳燳竟执迷不悟到这般地步。 凤无忧麻利地将藏于胸口处的火铳构造图放置在玉枕下,待一切准备妥当,这才紧闭了双眸。 她刚闭上眼眸,柳燳恰巧蹑手蹑脚地溜进内室之中。 他单手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凭着炉上炭火的微光,翻找着凌乱不堪的书案。 足足找了一刻钟,依旧未寻到凤无忧白日里亲手绘制的火铳构造图,这使得本就做贼心虚的柳燳,显得更加急躁。 “怪哉!凤小将军究竟将图纸藏在何处?” 柳燳紧拧着两弯罥烟眉,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将视线移至榻上呼吸平稳的凤无忧身上。 “莫非,图纸在凤小将军身上?” 思及此,柳燳只得硬着头皮,一步步逼近正平躺于榻上假寐的凤无忧。 他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燳燳纯属被逼无奈,还望凤小将军恕罪。” 凤无忧眼皮微动,眨眼间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极其厌恶身边人的背叛。 故而,只要柳燳敢动她特意放置在玉枕下的火铳构造图,无论他有何苦衷,她都不会轻易原谅他。 眨眼间,柳燳已行至卧榻之侧。 他缓缓地蹲伏下身,有些犯难地看着榻上熟睡之人。 “这可如何是好!” 柳燳深知凤无忧极其厌恶寻常男人不合礼数的触碰,可若是不碰她,又当如何找寻图纸? 正当他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略微发颤的手恰巧触及图纸一角。 他定了定神,缓缓地从凤无忧枕下将图纸抽出。 “大胆窃贼,还不束手就擒!” 凤无忧思及柳嬷嬷对凌素素的照拂,原想着再给柳燳一次机会,倏然放开了嗓门,朝着柳燳厉喝了一声。 “哎呦我的娘啊!” 柳燳被凤无忧突如其来的厉喝声吓得瘫倒在地,呼爹唤娘。 他双眸怯怯,双股战战,正寻思着当如何同凤无忧解释这一切,又见凤无忧直挺挺地往榻上倒去,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平稳落地。 他寻思着,凤无忧就连午夜梦回,都透着一股侠女豪情,真真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 少顷,等他缓过心神,便揣着从一摞图纸轻手轻脚地出了无忧阁。 临行前,他还顺手替凤无忧掖好了被角。 他一边念着凤无忧的好,一边又记得她给柳氏带来的苦难,心里矛盾至极。 610 捉内鬼 “凤小将军,抱歉。” 柳燳立于榻前,轻轻地道了一句。 他一边念着凤无忧的好,一边又无法忘却凤无忧为柳氏带来的苦难,心里尤为矛盾。 迟疑片刻之后,他紧咬着牙根,决然转身,往无忧阁外奔去。 柳燳前脚刚走,凤无忧旋即睁开了双眼。 她不动声色地跟在了柳燳身后,一路尾随至芳华阁外。 君拂出嫁之后,芳华阁便成了一座废楼。 因平素里鲜少有人打理,仅仅数月时间,原本花团锦簇的芳华阁已是一片颓然。 凤无忧左右四顾,再三确认周遭并未设下埋伏,这才放下心来,阔步跨入阁中。 咕咕咕—— 不多时,荒废的院落中骤然传出此起彼伏的鸽叫声。 凤无忧原以为摄政王府之中,还潜伏着与柳燳接应的细作。 听闻芳华阁中窸窣作响的鸽声,豁然开朗。 原来,柳燳竟钻了个空,在芳华阁中豢养了一群用以同外界联络的信鸽。 凤无忧双手环胸,冷眼看向将火铳构造图绑于信鸽足上的柳燳,低声嗤笑,“柳燳,你终究是辜负了爷的信任。” “凤...凤小将军...” 柳燳偏转着身子,嘴里讷讷地嘀咕着,显然是未曾料到凤无忧会突然乍现于此。 他怔怔地看着站在暗影中缥缈似仙冰冷似霜的凤无忧,就连信鸽扑哧扑哧地挣脱了他的束缚,亦浑然未觉。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眼振翅高飞的信鸽,薄红的檀口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凤小将军,你听燳燳解释。” 待柳燳想好搪塞凤无忧的说辞,凤无忧指间银针已抵上柳燳颞颥处经外奇穴。 “解释?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声色骤冷,周身威压逼得柳燳喘不过气。 柳燳经受不住凤无忧锐利的目光,吓得面色如土,哆哆嗦嗦地道:“燳燳闲来无事在荒院中养了几只肉鸽。准备等养肥后,再将之宰杀,为凤小将军补补身子。” “敖澈的人?”凤无忧懒得同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 凤无忧斜勾着唇角,娓娓道来,“很简单。群儒宴虽是五国贤士的论道盛会,但并非天底下的有才之士都有资格涉足群儒盛宴。若是无人举荐,柳沅绝不可能在群儒盛宴上露脸。而负责核审北璃人才的,仅凤弈、敖澈二人。” 柳燳作潸然泪下状,声色戚戚然,“现如今,敖澈将军亡故,燳燳能依靠之人,就只剩下凤小将军了。” “不尽然。” 凤无忧摇了摇头,冷声道:“敖澈虽死,云非白却还活着,不是么?” 她心下腹诽着,向来沉得住气的柳燳之所以显得这样急躁冒进,应当是得知自身失去了敖澈这么个强大的靠山之后,急于攀上势力更为庞大的云非白,以求得云非白的庇护。 可问题是,凤无忧自认待柳燳不薄,她委实猜不透柳燳背叛她的原因。 “为什么背叛爷?” 凤无忧一脚踩在柳燳胸膛之上,冰冷的眼眸中是无尽的失望。 “凤小将军,对不起。” 柳燳倏然跪地,涕泗横流,“燳燳从未想过背叛你。只是,云非白手段狠辣,逼着燳燳就范。若不依照他的指令做,他势必会弄死燳燳。燳燳没有哥哥那样的远大抱负,只想安居一隅,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过一生。”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火铳构造图传入杀人不眨眼的云非白手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柳燳迷茫地摇了摇头,“未曾。” “爷告诉你,若真有那么一日,万千无辜百姓的安稳日子将会被毁于一旦。”凤无忧沉沉地闭上了双眸,愤慨不已。 幸好她留了个心眼,事先换掉了她改进过的火铳构造图。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柳燳听凤无忧这么一说,这才意识到自己酿成了大祸。 他煞白了脸,沉声言之,“事已至此,燳燳只能以命相赔了。凤小将军,动手罢。” “不对。你既不怕死,又岂会轻易被云非白威胁?说,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凤无忧眸色一凛,抵在柳燳颞颥处的银针骤然下滑,在他脖颈上接连划了数道。 “我...” 柳燳欲言又止,触及到凤无忧冰冷的眸色,极度惊骇之下,只得支支吾吾地道出了实情,“兄长曾对燳燳说过,北璃先后对柳家有再造之恩,我们兄弟二人定当为先后独女赴汤蹈火。可在燳燳看来,兄长因你而死,甚至于柳氏一脉,都是因为你和北璃先后而死。燳燳心里不服,便想着借助云秦太子之力,一举铲除摄政王,好让凤小将军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凤无忧到底是被柳燳这番话彻底伤了心。 “柳燳,你真是让爷寒心。” 她轻咬着下唇,犹疑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心里话一一道出,“柳沅是被北堂璃音所害,柳家一脉的凋零实乃邱如水一手造成。十七年前的事,爷也是受害者。你们不知道的是,早在半年前,爷就已经被北堂璃音等人迫害得丧了一回命。” 柳燳怔怔地看着凤无忧,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微微翕动着双唇,讷讷出声,“摄政王宠妻无度,北璃王宠女无度,你明明就是天底下最为幸福的人。而我,家破人亡,寄人篱下,一无所有,只能靠仰人鼻息苟延残喘。” “所以,你便狠下心肠,将火铳构造图捎给了云非白,欲借助云非白之力铲除摄政王,让我和你一样,孤苦无依?” “燳燳从未想过将凤小将军逼上绝境。倘若,凤小将军当真失去了摄政王,你也不会无依无靠。最起码,你还有燳燳。” “在爷心中,摄政王无可取代。” 凤无忧心灰意冷,她冲着隐在暗处的无情轻声道:“给他支一百万两银子,放他走。” “是。” 无情瞅着一脸错愕的柳燳,恨铁不成钢,“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亏王妃待你那么好,你却恩将仇报。” 柳燳从未想过凤无忧会对他网开一面,震惊不已,“凤小将军,你为何不杀我?” “爷答应过柳沅,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你。” “凤小将军,求你杀了我!燳燳既犯下弥天大错,理应接受惩罚。” 柳燳瞅着神色落寞的凤无忧,追悔不已。 之所以解释良多,无非是为了掩饰心中的妒忌。 自他无可救药地爱上凤无忧之后,她和君墨染的点点滴滴,就显得格外刺目。 刺杀君墨染,他蓄谋已久。 可所有的计划,都因凤无忧一句“摄政王无可取代”,彻底失去了意义。 柳燳颓然跪地,凄声哀求着凤无忧,“凤小将军,求你不要赶走燳燳。” “爷不留心存异心之人。” 凤无忧再不愿搭理她,拂袖阔步而去。 咣咣咣—— 柳燳强忍着眸中盈盈打转的眼泪,正了身子,给凤无忧磕了三个响头。 他低声嗫嚅道:“谢凤小将军不杀之恩。燳燳犯下的过错,定尽全力弥补。” 611 玉卿尘的手段 彼时,君墨染刚刚卸下一身戎装,正大步流星地往他的专用浴房走去。 行至浴房营帐外,他倏然顿住脚步,借着顶上的风灯,目无斜视地凝望着映在营帐上的袅娜身影。 那身影,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疏离寂冷。 静时似姣花照水,动身移兮恍若仙。 不得不说,营帐上的姣姣倩影,同凤无忧的身影确有八九分相像。 君墨染眸光锃亮,原本略显疲惫的脸上,此刻已溢满温柔。 “小东西,什么时候来的?”君墨染掀帘而入,薄唇微微上扬,声线魔魅且极具磁性。 “啊——” 玉卿尘失声惊呼,纤细的手臂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的身子。 虽说她本就是为献身而来,但君墨染周身的威压,还是让她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君墨染亦察觉到面前的女人足足比凤无忧矮了半个头。 遽然间,满腔欢喜被凉水浇灭,徒生几缕懊恼。 “谁派你来的?”君墨染声色骤冷,随手抽出腰间斩龙宝剑,剑刃直指玉卿尘后颈死穴。 玉卿尘煞白了脸,怯生生地侧过头,颤巍巍道:“摄政王息怒。妾身虽为女儿身,却也想着为国效力。深思熟虑之后,妾身这才下定决心,褪去红装着戎装,为脚下的热土而战。” “把衣服穿上。” 君墨染嫌恶地移开了视线。 好似多看一眼玉卿尘,就会脏了他的双眼一般。 “摄政王,你何必这么不近人情?” 玉卿尘咬着顿失血色的唇瓣,泪水盈眶,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君墨染眉头紧蹙,正打算一剑了结玉卿尘的性命。 毕竟胆敢勾引他的女人,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可问题是,玉卿尘此刻尚未穿上衣物。 如此一来,若是让旁人得见玉卿尘这般狼狈地倒在浴房中,势必会将他当成肆意玩弄女人的色欲熏心之流。 旁人怎么想,君墨染一点所谓也没有。 但要是让凤无忧得知此事,他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思量再三,君墨染权衡了利弊之后,只得强忍下心中怒火,冷声道:“混账东西,还不快些穿上衣物?” 玉卿尘怎么也想不明白,君墨染刚进浴房的时候,还欣喜地直呼她为“小东西”,为何看清了她的容貌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她的容貌尚还不足以令君墨染动心? 玉卿尘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挫败,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寒芒暗闪的斩龙宝剑,轻声嗫嚅道:“摄政王若是不嫌弃的话,妾身愿尽心竭力...” 君墨染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语气不善地反问道:“你当真看不见本王眼里的嫌弃?” 岂料,玉卿尘的脸皮堪比牛皮。 她全然忽略了君墨染话里行间的嫌弃,作懵懂状轻轻地摇了摇头。 紧接着,她又大着胆子提着一口气,几乎将所有溢美之词都堆在了君墨染身上,“在妾身眼里,摄政王俊美无俦,高大伟岸,好似九重天上的天神,令人心向往之。” 玉卿尘深知,君墨染眼里心里,只容得下一个凤无忧。 不过,她也从未想过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君墨染看到她的真心。 在她看来,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 为了心中所爱,她完完全全可以同凤无忧和平相处,共侍一夫。 君墨染见玉卿尘半天未动,单手紧握剑柄,“哧”地一声在玉卿尘光洁的背脊上划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找死!” “啊——” 玉卿尘痛得失声惊呼,啜泣不止,“妾身吓得身体发麻,动...动不了了。可否烦请摄政王将妾身的衣物递上?” 君墨染耐性用尽,他二话不说,直截了当地朝着玉卿尘的后颈处挥砍而去,欲一剑斩下她的项上人头。 玉卿尘察觉到后颈处的丝丝凉意,纤腰极快地向一侧倾斜,险险地避过了凌厉剑气。 尚未缓过心神,她又规规矩矩地跪在君墨染跟前,轻声细语道:“摄政王,妾身不要名分,只想要为您排忧解难。” “属下护驾来迟!” 循声而来的司命、铁手二人听闻玉卿尘的低泣声,立马便意识到营中混入了女子。 要知道,君墨染最厌恶的,就是主动送上门的女人。 这会子,司命、铁手二人已吓得魂飞魄散,深怕君墨染因他们的失职而大发雷霆。 “将她拖下去,杖毙。” 君墨染以手扶额,强压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 他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阴鸷,将他声线中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性彻底掩盖。 “是。” 司命随手挑起零落在地的灰白长衫,不偏不倚地罩在了玉卿尘身上。 像她这种攀权富贵的女人,司命早已司空见惯。 空有皮囊的妖娆货色,即便是白送的,他也看不上。 若不是担忧玉卿尘衣衫不整污了君墨染的清誉,司命根本不可能搭理她。 “慢着!” 玉卿尘微微仰首,定定地看向君墨染,一字一顿,“摄政王领兵出征尤为艰苦,王妃姐姐又没能随侍身侧。倘若,摄政王有所需求,妾身愿意代王妃姐姐伺候好摄政王。” 司命见玉卿尘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反唇相讥道:“姑娘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岁了。王妃正值二八芳华,你怎么好意思唤人姐姐?” “妾身...” 玉卿尘面色微变,被司命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没想到,不止是君墨染看不上她,连君墨染身边的贴身侍卫,竟也瞧不上她。 铁手极其厌恶突然冒出来的莺莺燕燕和他争宠,遂忙不迭地挡在了君墨染前头,语气不善地同玉卿尘说道:“王若是有所需求,也该是我来为王排忧解难,你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妾身有自信,在服侍王这方面,定能做得比你出色。” 闻言,君墨染更觉恶心。 他刀锋般寡情的视线落定在玉卿尘梨花带雨的颊面上,笃定言之,“本王的王妃,无可取代。” 玉卿尘倍感困惑,讷讷问道:“自古以来,男人多是三妻四妾,难道摄政王还打算为王妃守身?” “有何不可?”君墨染反问道。 玉卿尘语塞,她本以为男人理应三妻四妾。 不料,君墨染只想独宠一人。 平心而论,她确实有些嫉妒凤无忧。 清楚地意识到君墨染根本不可能为美色所惑之后,玉卿尘骤然改变了策略。 她收起了矫揉造作的媚态,郑重其事地说道:“摄政王不愿接受妾身,但这并不妨碍妾身对您的仰慕。想必,您早已得知,妾身实乃云秦太子安插在东临京都的细作。摄政王若是愿意留妾身一命,妾身必将为您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你可知,云非白当如何处置背叛他的人?” 君墨染确实知晓玉卿尘是云非白安插在东临京都的细作。 不过,他根本没想过玉卿尘会临场倒戈。 玉卿尘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妾身虽听令于云秦太子,但并非云秦人士。妾身生于南羌官宦之家,在得知摄政王曾以残忍手段清洗过南羌王室及朝堂之后,心存怨恨,欲伺机复仇。之后,妾身几经辗转,探听到当年之事的始作俑者为云秦太子,这才暗下决心投靠于你。” 612 凤无忧的信 玉卿尘碧水盈盈的眼眸在君墨染俊美无俦的脸上转了几转,但见他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愈发没底。 为彻底打消君墨染心中疑虑,玉卿尘特特补充道:“妾身有一法子,得以使云秦太子不战而败,就是不知摄政王愿不愿意相信妾身?”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君墨染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她,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尽显丰神俊朗,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玉卿尘深吸了一口气,恭声道来,“云秦太子派妾身接近于您,明面上是为挑拨您和王妃之间的关系,实则不然。他的真正目的,是借妾身之眼,实时监控着您的身体状况。故而,妾身大可以借‘细作’的身份,给云秦太子传递去假消息。云秦太子要是得知摄政王旧疾复发,定会伺机刺杀于您。到时候,您便可趁云秦太子未设防之际,将其反杀。” “不需要。” 君墨染冷漠地吐出三个字,丝毫不为之所动。 玉卿尘没想到君墨染这般执拗,瞬间急了眼,“摄政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纵使不为自身安危着想,也该设身处地地为东临将士着想不是?” 司命却不赞成地摇了摇头,沉声道:“你未免把云秦太子想得太过愚笨了些。他生性多疑,六亲不认,又岂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妾身...” 听司命这么一说,玉卿尘幡然顿悟。 说来也是,她仅仅只是云非白手中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云非白怎么可能相信她口中所述? 思及此,她略显颓丧地垂下了头,心情骤然跌至谷底。 “私自混入军营,扰乱军纪,当以军法处置。将她拖下去,杖责三百。”君墨染再懒得同她废话,冷声吩咐着随时待命的司命、铁手二人。 “摄政王,您不能这么对妾身!” 玉卿尘慌了神,她费劲儿地挣脱者司命、铁手二人的桎梏,高声道:“摄政王,您可知云秦太子恋慕王妃多时,并蓄谋趁乱劫走王妃?倘若,摄政王愿饶妾身一命,关键时刻大可将妾身推出去为王妃挡灾。想必,您也有所察觉,妾身的身形同王妃相差无几,若是加以乔装,云秦太子定难辨真假。” “本王的女人,岂需他人的庇护?” 一想到自身竟将玉卿尘的身影错认成凤无忧的,君墨染懊恼不已。 他面色黢黑,语气不善地道:“将她拖下去,军法处置。” “妾身从未做过有违良心之事,乐善好施,即便触犯了军法,也罪不至死。还望摄政王网开一面!” 玉卿尘声泪俱下,苦苦央求着不近人情的君墨染。 正当此时,营中都尉风急火燎而来。 他大咧咧地掀起帘幕,兴冲冲地道:“摄政王,王妃八百里加急捎来的信件,请过目。” 闻言,君墨染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他颇为愉悦地接过都尉手中沾染着些许寒气的信件,紧拧的眉头于须臾间舒展开来。 玉卿尘见君墨染开心地忘乎所以,心中颇酸。 她委屈地瘪了瘪嘴,轻声道:“摄政王,求您,饶了妾身这一回。” “罢了,就当是为本王的狗蛋行善积德。” 君墨染好看的唇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赏心悦目的弧度,缓声道来,“即刻滚出军营。再敢靠近一步,斩立决。” “谢摄政王不杀之恩。” 玉卿尘双手紧捂着胸口,陡然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庆幸之余,她内心深处依旧藏着一丝不甘。 她生性倔强,又岂肯轻易服输? 这一回,她在君墨染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 下一回,她势必火力全开,一举夺得君墨染的芳心。 此刻,君墨染已无暇顾及玉卿尘。 他全神贯注地看向信笺上密密麻麻的正楷小字,唇角疯狂上扬。 站定在君墨染身侧的铁手好奇地瞥了眼信笺上的内容,又见君墨染喜笑颜开的模样,冷不丁地插了一嘴,“王,您是不是会错意了?王妃似乎没在夸您,她明明在控诉您的暴行。” “嗯。” 君墨染一想到凤无忧写信时骂骂咧咧的可爱模样,就忍不住傻傻发笑。 铁手担忧君墨染看不懂信笺上的内容,特特为他逐字逐句地分析道:“王妃说她很生气,被您啃成了铁嘴鸡。等您凯旋归来之际,定要将您揍成叫花鸡。由此可见,王妃这回是真的动了怒。王,属下觉得,下次您若忍不住心中欲望,打算啃人的嘴,不妨考虑一下属下。王妃细皮嫩肉经不起折腾,属下皮糙肉厚,您尽可放心折腾。” 司命头疼无比,他不动声色地拽着铁手的胳膊,轻声细语道:“铁憨憨,怎么就抓不住重点?王妃那一长段的控诉,总结起来就是‘待君归’三字。好端端一封饱含爱意的情书,却被你曲解成声讨书,真有你的!” 君墨染心情大好,遂也懒得同铁手计较。 他瞅着凤无忧愈发规整的楷体小字,眉眼间溢满宠溺之色,“这小东西,竟还知道给本王写信,怪可爱的。” 铁手见君墨染这般欣喜,小声嘀咕着,“王若是喜欢,属下也可以给您写。” 613 为云非白点一首绿光 司命无奈地摇了摇头,喟然长叹:“铁憨憨,你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满脑子奇思怪想。” 铁手挠了挠头,认真地答道:“王妃曾捏过我的脸,硬说我是吃可爱长大的。其实,我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 “她捏过你的脸?” 君墨染眼尾斜飞,音色森冷。 铁手点了点头,郑重其辞,“千真万确。王妃还说,属下是王府中最可爱的崽。” “从今往后,不准再踏进王府。”君墨染闷哼着,心中暗暗不爽。 “属下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铁手委屈地瘪了瘪嘴,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君墨染为何突然狠下心肠,连王府都不让他进。 “铁憨憨,少说两句!” 司命压低了声儿,忙不迭地向铁手使着眼色,深怕他口无遮拦彻底惹恼君墨染。 正当此时,营中副将风风火火地入了浴房。 他躬身上前,毕恭毕敬地呈上急报,郑重其事地同君墨染说道:“启禀摄政王,据我方安插在云秦天京的线人来报,不日前,云闵行因幺子云念白被云非白毒害一事,雷霆震怒,下令软禁了云非白。” “云非白是何反应?” 君墨染默不作声地收起手中信笺,随口问着。 副将愁眉紧锁,沉声道:“云非白并未选择同云闵行对抗到底。近几日,他连东宫的大门都未曾踏出过,一不问朝政,二不问兵权,性情大变。” “情理之中。” 君墨染正了面色,薄唇轻启,“云非白同云闵行之间积怨已深,他虽不愿背负弑父的罪名,却早已生出弑父的想法。故而,他只能借助东临的力量,借力打力,彻底击垮云闵行。” “云非白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明明是他挑起的事端,竟还想着坐收渔翁之利。”副将忿忿不平地道。 君墨染冷声道:“无妨。云闵行的项上人头,本王势在必得。至于云非白,本王必将之挫骨扬灰。” 欺辱过凤无忧的人,他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凤无忧掉的每一滴泪,都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儿,扎得他痛彻心扉。 一想到她在东临京都城墙上遭受过的屈辱,君墨染就恨不得将云非白碎尸万段。 — 云秦天京,东宫 正伏案作画的云非白意外收到凤无忧捎来的信笺,欣喜若狂。 他挺直了背脊,端坐在书案前,反反复复地以锦帕擦拭着手心的汗渍。 “臣妾特为您熬了鸡汤,殿下趁热喝了吧。”君拂笑意盈盈地行至书案前,轻声细语道。 云非白回过神,一脸淡漠,“不是跟你说过,不得私闯本宫的书房?” 君拂眼里含着泪,委屈不已,“臣妾只是担忧殿下的身体,别无他意。” “本宫的事,何须你来操心?速速退下。” “是。” 君拂福了福身,缓缓地退出了书房。 刚一转身,她面容上的悲戚之色,便被得意之色所取代。 比起冷漠暴戾的云非白,她更钟情寝宫中柔情似水的俊俏面首。 好在,云非白从未踏入过她的寝宫。 要不然,君拂同五位面首之间的腌臜龌龊事儿,必定藏不住。 说来也是凑巧。 君拂生性怯懦,即便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在云非白眼皮底下红杏出墙。 让她万万没料到的是,当初百里河泽转赠凤无忧六位男宠,其中有五位,均在东宫当差。 君拂本就恋慕君墨染俊美无俦的皮囊,这会子,一下子多出五位神似君墨染的男人,她势必要抓牢机会,尝一尝鲜。 这不,刚踏出寝宫,五位阴柔美男便将君拂迎入了内室之中。 “太子妃殿下,今儿个您想吃些什么?”珍珍谄媚地询问着君拂。 “没什么胃口,清淡些最好。” 君拂一边说着,一边由着爱爱和怜怜二人替她宽衣。 纯纯见君拂对他勾了勾手指,连连将自己扒得一干二净,乖巧地上了榻,轻声细语道:“太子妃殿下,纯纯准备好了。” “甚好。” 君拂略显急躁地丢下了缠于腰间的团状绵绸,径自向纯纯走去。 飘飘不甘示弱,在君拂刚要上榻之际,猛一发力,将她逼至墙角,刻意模仿着君墨染的口气,冷声道:“女人,别玩火。” “王兄,抱紧拂儿。” 君拂紧闭双眸,纤细的胳膊死死地缠着飘飘的腰身。 “奴才柔柔,参加太子妃。” 正当此时,一身太监打扮的柳燳乍现于寝宫门口。 他神色淡漠,眉眼间透着几缕哀伤。 君拂回过神,她见柔美无双的柳燳逆光立于寝宫门口,狐疑问道:“你也是新来的小太监?” “是。” 柳燳低眉顺眼,恭声应着。 君拂柳眉轻蹙,纳闷不已,“谁派你来的?本宫这儿并不缺人。” “回太子妃的话,奴才五位兄长均在宫中当差,奴才此行,便是来投靠兄长们的。” “哦?” 君拂半信半疑,她阔步行至柳燳跟前,不等他开口,便准备亲手验身。 柳燳嫌恶地向后退了数步,“太子妃,您...” “说,你们蓄意接近本宫,有何目的?” 君拂察觉到柳燳亦是一位假太监,心中警铃大作。 飘飘见状,连声替柳燳解围,“太子妃莫要担忧。我等虽为男儿身,但身形柔美,一般而言,绝不会有人怀疑我等的太监身份。” “目的?” 这一回,君拂并未像之前那般,迷迷糊糊,得过且过。 要知道,若是让云非白得知她公然在宫中豢养男宠,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飘飘见君拂起了疑心,索性将事情原委如实道来。 反正,君拂既沾了他们的身,就再也没法独善其身。 深思熟虑之后,飘飘沉声说道:“启禀太子妃,我等本效忠于百里国师。之所以能顺利混入云秦王宫,也全是百里国师从中疏通了关系。” “百里河泽?他想做什么?” “回太子妃的话,百里国师说了,他与云秦太子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不过,太子妃请放心,我等对太子妃绝对忠心不二。” 614 云非白余情未了 “启禀太子妃,我等之所以能够顺利地混入云秦王宫,主要得益于东临百里国师。” 飘飘见君拂起了疑心,索性将事情原委如实道来。 眼下,君拂已沾了他们的身,不论她愿不愿意,都没法独善其身。 故而,他并不担忧君拂会愚蠢到将他们假太监的身份告知云非白。 “百里河泽?” 君拂显得十分诧异,她瞪圆了眼,神情戒备地看向面不改色从容淡然的飘飘,“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飘飘左右四顾,再三确认寝宫之中并无外人,才低声道来,“回太子妃的话,百里国师实乃南羌王室遗孤,与云秦太子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故而,百里国师委派我等前来,主要是为了实时监控云秦太子的一举一动。不过,太子妃请放心,百里国师既将我等赠予了您,我等必誓死效忠于您。” 啪—— 君拂倏然抬手,狠狠地掌掴着毫无防备的飘飘。 她怒火冲冠,目眦尽裂,“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算计太子!” “太子妃,飘飘对您的心意,日月可鉴。” “你们连云秦太子都未曾放在眼里,又岂会将本宫放在眼里?” 君拂深知,云非白才是她唯一的倚仗和靠山。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沉吟片刻之后,她冷声道:“太子最厌恶身边人的背叛。识相的,速速卷铺盖滚出东宫。否则,别怪本宫不留情面,将尔等斩尽杀绝。” 君拂原想着将他们斩尽杀绝,又担忧假孕一事被他们抖出。 不得已之下,只得以退为进,先给他们留了一条生路,等他们放松警惕之后,再伺机而动,斩草除根。 柳燳瞅了眼杀气腾腾的君拂,深知她彻底动了怒,一时间亦不敢怠慢。 他一把扯落了身上的外袍,风情万千地扭着杨柳细腰,一边哼着悦耳的小曲儿,一边不动声色地向君拂肩头靠去。 “红绡帐暖,太子妃莫辜负了良辰美景。” 柳燳趁君拂略微晃神之际,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钻去。 君拂柳眉倒竖,本想将柳燳一把推开,垂眸间,却觉怀中之人像极了她心心念念的君墨染。 她心头一紧,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轻触着柳燳莹润无暇的脸颊,“像,实在是像。” “太子妃,您一定会对柔柔好的,对么?” “嗯。” 君拂轻轻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放心,本宫定会好好疼你。” 她深知自己这是在养虎为患,可她偏偏狠不下心肠将柳燳推至一旁。 话音一落,她便急不可耐地将柳燳按在了地上。 柳燳心中生出一丝屈辱,两行清泪无声挂下。 “别怕。”君拂见柳燳落泪,心疼不已。 她俯下身,极尽温柔地吻净他颊面上尚未干涸的泪渍,缓声道:“你这双眼,生得真美!隐约间,竟能看出几分王兄的神韵。” 柳燳沉沉地闭上了双眸,如同一具死尸般,由着君拂为所欲为。 对他而言,被迫承欢君拂身下,已是莫大的耻辱。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君拂仅仅只是将他当成了君墨染的替代品。 他心里明白,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无法同君墨染相提并论。 只是,自他爱上凤无忧之后,便再也不愿被人当做君墨染的替代品。 彼时,云非白正饶有兴味地品读着凤无忧飞鸽传来的“声讨书”。 站定在他身侧的贴身侍卫满头黑线,委实想不明白,原本暴戾恣睢的云非白,怎会这般和颜悦色? “想不到,她竟还记得本宫。”云非白紫眸微动,厚薄适中的唇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太子殿下,信上有毒!” 侍卫瞅着云非白骤然发紫的双手,大惊失色道。 “无妨。本宫没能保住凤弈,她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 云非白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被信上剧毒所染的左臂,莞尔浅笑,“她发怒时,双颊似霞光照月,美得惊心动魄。本宫倒是想亲眼看一看,她给本宫写声讨书时气鼓鼓的可爱模样。” “太子殿下,您的手...”侍卫神色焦灼,作势欲夺下云非白手中藏着剧毒的信笺。 “别碰。” 云非白却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揣入怀中,好似将之当成了稀世瑰宝。 “太子殿下,东临摄政王妃生性狡诈,您莫要被她骗了。” “她若是愿意骗骗本宫,也好。”云非白喟然长叹,面上写满寥落。 侍卫小声嘀咕着,“太子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独独对一个怀了他人身孕的女人情有独钟?” “本宫对此也很困惑。” 云非白漫不经心地应着,忽而忆起凤无忧已怀上身孕,眉头不禁拧在了一块。 传闻,女人身怀六甲之际,身子会很不舒服,就是不知,凤无忧近来可还安好? 思及此,云非白再也坐不住。 他倏然起身,欲亲自问一问君拂,打算从她口中探听女人身怀六甲之后会出现何种状况。 615 撞个正着 事实上,云非白亦深感困惑。 这辈子,他碰过的女人不计其数。 可独独凤无忧一人,得以时时刻刻牵动他的心。 他就像是中邪了一般,所有原则,所有计划,甚至于行为处事的底线,都在为凤无忧而变。 俄顷,云非白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嗫嚅道:“本宫甚至不记得是何时爱上的她...” 也许,在他尚还不知道凤无忧是女儿身时,就已经深深地被她的通身灵气所吸引。 又或许,是在他打算利用凤无忧对付君墨染的过程中,对她产生了感情,进而一步步深陷,一点点沉沦。 忆起他和凤无忧之间的点点滴滴,云非白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时而怔怔发笑,时而扼腕叹息。 侍卫瞅着尤为反常的云非白,困惑不解地嘀咕着,“属下总觉得,一个怀过他人身孕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您。在属下看来,天天为太子殿下煲汤的太子妃可比东临那位被众人夸得神乎其神的凤无忧好太多。起码,太子妃怀的是您的骨肉。” “闭嘴。” 云非白瞬间拉下脸来,厉声冷喝着神神叨叨的侍卫。 在他眼中,君拂根本及不上凤无忧的千分之一。 不过,一想到凤无忧亦怀上了身孕,他的心不由得紧紧揪在了一起。 都说女人生孩子等同于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他实在有些担忧凤无忧能不能顺利地产下胎儿。 见云非白愁眉紧皱,侍卫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太子殿下在为何事烦忧?莫不是担忧太子妃的身子?” “她有什么好担忧的?” 云非白嘴上如此言说,心下却寻思着亲自去君拂的寝宫走一遭。 他曾听人说过,女人怀孕期间,不论是性情,还是胃口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暗忖着,等他探听清楚同样身怀六甲的君拂喜欢吃些什么,再命人给凤无忧捎去。 彼时,君拂正在寝宫之中同柳燳“打”得火热。 柳燳已经做好了牺牲自身清白的准备,他煞白了脸,紧咬着下唇,由着君拂为所欲为。 君拂见柳燳如同咸鱼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身下,心中大为不满,“怎么,不乐意?” 柳燳摇了摇头,轻声道:“只是有些紧张。” “睁开眼,本宫让你一饱眼福。” 君拂薄红的檀口微微翕动,她紧攥着柳燳冰凉的手,将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矫揉造作地道:“感受到本宫的心意了么?” 柳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顿觉恶心不已。 千钧一发之际,寝宫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君拂尚未反应过来,便听闻守在宫门外的太监尖着嗓子通报道:“太子殿下到。” “太子殿下?” 闻声,君拂立马从柳燳身上弹跳开来。 她吓得浑身发颤,忙不迭地去拾捡着零落一地的衣物。 柳燳瞅着惊慌失色的君拂,不动声色地长舒了一口气。 好在,云非白来得及时。 不然,他真有可能忍不住心中恶心,对着君拂横陈的玉体一阵呕吐。 君拂慌忙地将“假肚子”缠在自己腰间,却见柳燳正慢条斯理地穿着中衣,气不打一处来,“你莫不是想害死本宫?赶紧捡起衣物,藏到浴桶中。” “是。” 柳燳低眉颔首,沉声应着。 砰—— 他话音刚落,云非白已然一脚踹开了紧掩着的门扉。 “啊——殿下?” 君拂尚未穿戴齐整,不得已之下,只好偏转过身子,背对着云非白。 云非白逆光而立,定定地看着君拂光洁无暇的背部,竟下意识地背过身去。 “君拂!大白天的,你在做什么?” “臣妾见今儿个天气和暖,正想沐浴净身,不料,太子殿下来得这样巧。” 闻言,云非白再度转过身,目无斜视地盯着君拂的一方美背。 若是之前,他兴许已经阔步上前,将君拂扔到了榻上。 可此时的他,竟生不出一星半点儿的欲望。 难道,他的身体当真出了大问题? 他深紫色的眼眸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一扫,过了好久,才打消了疑虑。 虽说,他的身体曾被君墨染所伤,但还不至于这么不济。要知道,凤无忧寄来的淬毒信件都能让他心潮澎湃,情难自已。 或许,他只是对君拂无感而已。 如此一想,云非白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踏实了一些。 “穿上衣物,本宫在前殿等你。” “是。” 君拂如释重负,娇声应着,旋即以极快的速度穿戴齐整。 云非白百无聊赖地端坐在前殿高位之上,面色凝重。 平心而论,他一刻也不想在君拂的寝宫中待着。 一想到自己曾和君拂有过夫妻之实,他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单凭这一点,洁身自好的君墨染就比他强上许多。 也怪不得凤无忧看不上他。 就连他,都觉得自身肮脏到一定的境界。 正当云非白心烦意乱之际,抬眸间,竟撞见同君墨染略有些神似的珍珍和爱爱。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面生的两人,沉声问道道:“新来的?” 珍珍身躯一震,连连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毕恭毕敬地道:“奴才入宫已有个把月余。” 云非白心不在焉地应着,他总觉得珍珍、爱爱二人同君墨染有些神似。 细细一看,又不是十分相像。 想来,是他的疑心病过重,才会草木皆兵,看谁都有几分神似君墨染。 616 事情败露 不巧的是,怜怜、纯纯二人亦紧随珍珍身后,有说有笑地跨入了前殿。 “柔柔一来,我们定要失宠。”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在意这么多?”纯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怜怜随口附和道:“说的也是。如此一来,我等便无需应付毫无节制的太子妃。” …… 云非白将他们所言尽收耳底,脸色于骤然间黑如锅底。 他从未想过,君拂竟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豢养男宠。 让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君拂豢养的男宠,或多或少都有些神似君墨染。 “该死的东西!” 云非白怒发冲冠,他磨牙嚯嚯,“噌”得一身站起身,径自往君拂寝宫的方向走去。 呆立在前殿中的五人意识到大祸将至,惊慌失措,原想着趁乱逃出云秦东宫,可云非白的手下早已将东宫重重包围。 别说是五个大活人,就连一只小小的飞虫,都难以逃出守卫森严的东宫。 “君拂,你莫不是活腻了?” 云非白一脚踹开君拂寝宫的大门,却见她优哉游哉地对镜描眉,满腔怒火于骤然间尽数爆发。 他阔步上前,一把拎着君拂的衣领,将之暴摔在地,“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宫眼皮底下豢养面首!” 君拂望着雷霆震怒的云非白,心里咯噔一下,局促不安地绞着帕子,尤为心虚地替自己辩解着,“太子殿下,你听拂儿解释,拂儿是清白的!” “就你,还配得上‘清白’二字?窑姐儿都没你放荡!” 云非白居高临下地看着战战兢兢的君拂,深紫色的眼眸中满是嫌恶。 倏然间,他将视线落定在君拂的孕肚上,声色冷似寒霜,“假孕?” 君拂吓得瑟瑟发抖,两只脚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想要往后退去,却怎么也动不了。 她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身子抖如筛糠,就连空谷幽泉般清脆的声音中都透着灭顶的骇意,“不是的。太子殿下,你听我解释。” 云非白懒得同她废话,他弓下身,倏然伸手,朝君拂的凸肚上按去。 “啊——太子殿下,拂儿知错了。” 君拂失声尖叫,惊魂未定地看向面露狞色的云非白,颤巍巍道:“拂儿的确怀过太子殿下的骨肉,只可惜不幸夭折了。那时候,桃红亦怀了殿下的骨肉,拂儿为同她争宠,不得已之下,只得将错就错。” “什么时候流的产?” “东临驿馆。太子殿下为了给凤无忧出气,对着拂儿的腹部猛踹了数脚。是夜,拂儿竭尽全力,也没能保住腹中孩儿。为此,拂儿还躲在被衾下大哭了一场。” 君拂眼巴巴地望着面色骇人的云非白,寄希望于他心中尚还留存着一丝恻隐之心。 令她大失所望的是,云非白本就是寡情之人。除却凤无忧,再也没人能动摇他坚如磐石的心。 他既已得知君拂假孕蒙骗他,就不可能轻易放过君拂。 少顷,云非白因暴怒而微微失焦的双眸再度聚焦在君拂惊慌失色的面颊上,他单手紧扼着君拂的脖颈,“寝宫中的面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拂儿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拂儿入住寝宫之时,他们就已经在此当差了的。” 君拂连连摇头,转眼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拂儿只记得,曾在神算医馆中见过他们。想来,这一切祸事,均是凤无忧的诡计。” 啪—— 见君拂又一次将责任推卸至凤无忧身上,云非白卯足了劲儿,狠狠地扇了君拂两个耳光,“事到如今,还想着祸水东引?你以为,凤无忧有这闲工夫处心积虑地陷害你?” 他话音一落,阴鸷的视线落定在杵在门口处诚惶诚恐不知所措的珍珍等人身上。 “滚进来。” 云非白嫌恶地扫了一眼矫揉造作的面首们,一看到他们和君墨染略有些神似的容颜,就恶心地跟吞了苍蝇一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太子殿下恕罪。”珍珍等人齐刷刷地在云非白跟前跪下。 “谁派你们来的?” “回太子殿下的话,是...是东临百里国师。” 纯纯年纪小,受不得云非白这般恐怖的威压,三两下就将百里河泽供了出去。 “百里河泽?” 云非白眉头紧蹙,他原以为百里河泽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将君墨染当成了灭族仇敌。 现在看来,百里河泽应当已经知悉真相。 不过,在云非白看来,即便是十个百里河泽,也不足为惧。 当年,他既能一举屠尽南羌王室,让百里河泽受尽山贼流匪的侮辱与折磨。 现如今,他照样能让百里河泽深陷在六年前的阴霾之中,让其彻底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来人,将这群大逆不道者连同太子妃一并扔入狼窟之中!” 云非白一脚踹在君拂胸口处,对她的所作所为,痛恨到了极点。 君拂被踹得“嗷嗷直叫”,仍不忘求云非白网开一面,“太子殿下,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就饶拂儿一命吧!” “不得不说,你真是本宫见过的最为厚颜无耻之人。” 虽说,云非白本就对君拂无感,但她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太子妃。 得知她在寝宫中公然豢养男宠,云非白只觉面上无光,恨不得将君拂千刀万剐。 此刻,君拂被两位侍卫架着胳膊往寝宫外拖去。 她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急得涕泗横流,“太子殿下,您莫忘了,拂儿实乃东临摄政王的嫡亲胞妹。您若是喜欢凤无忧,大可以将拂儿当成人质,从王兄手中换得凤无忧。” 云非白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阴恻恻笑道:“君拂,你在君墨染心中是什么分量,自己心里没点数?” “太子殿下,您即便不肯原谅拂儿,也当为自己着想才是。” 君拂急中生智,特特搬出了向来不待见云非白的云闵行,急声说道:“国主因殿下胞弟重病一事,对您愈发不满。若是让他得知拂儿不幸小产一事,怕是会直截了当地废除了您的太子之位。”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你肚子里还怀着本宫的骨肉?” 云非白紫眸微动,他甚至想亲手剖开君拂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君拂怯怯地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云非白深觉君拂的脸皮厚比城墙,不过她口中所说并非毫无道理。 一旦让云闵行得知,君拂腹中空空如也,必定会借机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深思熟虑之后,云非白定了定心神,冷眼看向诚惶诚恐的君拂,一字一顿道:“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就看你能不能抓牢最后一线生机。” 君拂跪在云非白身前,信誓旦旦地道:“太子殿下尽管吩咐,拂儿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明日父王出宫巡游之际,你且去拦圣驾,当着天京百姓的面高声喊冤。当面控诉他觊觎你的美色,以暴行强占了你,并害得你胎死腹中。” “拂儿岂敢当众污蔑国主?这可是欺君大罪。” 君拂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怯生生地道。 云非白却道:“只要你办成了这件事,事成之后,本宫为维持在黎民百姓心中的形象,亦不会苛待于你。” 617 柳燳忍痛毁双眼 “一言为定。” 片刻迟疑之后,君拂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并不相信云非白所说。 只是,此刻的她,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嗯,一言为定。” 云非白斜勾唇角,倏然伸出紫黑的左臂,轻拍着君拂的脸颊,“准备一下,送送你的五位姘夫,如何?” “什,什么意思?” 君拂惴惴不安地问道。 云非白向驻守在寝宫门口的侍卫递了个眼色,旋即不疾不徐地同君拂说道:“鉴于你还有点儿用处,本宫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死罪难免,活罪难逃。你既敢在本宫的眼皮底下豢养男宠,那便由你亲自监刑,好生送送那些曾与你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们罢。” “殿下,拂儿再也不敢了...” 云非白冷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以为,本宫还会相信你么?” “我...” 君拂正欲开口,却见云非白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嗜血的暗芒。 她心里咯噔一下,蚀骨的寒意于顷刻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现在的她,比过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清醒。 她深知云非白性格狠戾,锱铢必较,绝不可能轻易饶过她。 只不过,她失去了君墨染的庇护之后,再没有反抗的资本和余地,只能任由云非白捏扁搓圆。 君拂怔怔地盯着云非白渐行渐远的身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儿时同君墨染嬉闹的画面。 那时候,君家老王爷还健在,君墨染也不似之后那般冰冷。 还记得有一次,她爬树时扭伤了脚,被困在树梢上哇哇大哭。君墨染闻声赶来,一言不发地将她从树上抱下。 本以为,君墨染会像君家老王爷那般,板着脸厉声训斥她。 不成想,他竟在转身之际偷偷地给她塞了块方糖。 方糖很甜,甜到足以让她忘却身体上的疼痛。 可惜,入口即化。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吃过那样甜的方糖。 君拂永远不会忘记,她和君墨染被南羌叛军追杀之际,君墨染带着她纵身跳入槐河,以血肉之躯,换得她的一线生机。 整整三天三夜,君墨染都未曾松开她的手... 这么好的王兄,她怎么就弄丢了呢? 君拂布满血丝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水汽,她忙不迭地仰着头,竭尽全力地逼回眸中盈盈打转的泪水。 她已经失去任性的资本。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事已至此,不论生死,她都必须一条路走到黑。 云非白的贴身侍卫嫌恶地扫了眼伏地不起的君拂,冷声道:“还请太子妃移步狼窟,观刑。” “嗯。” 君拂沉声应着,缓缓地从地上爬起。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高开低走,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今日种种,说难听点,全是她咎由自取。 藏于屏风后的柳燳双手紧握成拳,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至云非白跟前,和云非白同归于尽。 可问题是,云非白功力高深莫测,寻常人根本无法伤他分毫。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偌大的寝宫重归宁静,柳燳却依旧怔怔地瘫坐在屏风后,似行尸走肉般,失魂落魄。 “柳燳,你真是个废物。既保护不了兄长,也保护不了挚友,还只会给凤小将军添乱...” 柳燳一拳一拳地捶在自己的胸口上,力尽方歇。 — 是夜。 柳燳以白绫覆眼,在宫人的引路下,踉踉跄跄入了东宫。 云非白正端坐在书案前,把玩着凤无忧亲手写下的“声讨书”。 他微眯着眼眸,看向了身材颀长的柳燳,随口问道:“来者何人?入我东宫,所为何事?” “回太子殿下的话。草民乃东临柳燳,曾在东临摄政王府上做过门客。” “柳燳?” 云非白思寻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敖澈曾在凤无忧身边安插了一位名唤“柳燳”的阴柔男子。 他细细地打量着柳燳,倏然开口,沉声问道:“眼睛怎么回事?” 柳燳恭声答道:“赶路途中遇上绑匪,被劫去钱财不说,还被熏香熏伤了眼。” “揭开白绫。” “是。” 柳燳应着,旋即缓缓地揭开覆于眼睑上的白绫,将自己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曝露于人前。 他深知云非白极其憎恶君墨染,为取得云非白的信任,他只得忍痛毁去自己那双神似君墨染的眼。 云非白见柳燳俨然一副半瞎的模样,兴致缺缺地道:“凤无忧亲手绘制火铳改良图可是你传来的?” “正是。” “想不到,她还会这些。”云非白斜勾着唇角,深紫色的紫眸中溢满宠溺之色。 待他回过神来,微微前倾着身子,低声询问着柳燳,“你可知凤无忧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喜欢吃些什么?” “凤小将军极其善变,一天一个样,柳燳亦完全摸不透她的喜好。” 闻言,云非白略略有些失落。 不一会儿,他又不甘心地问道:“坊间传言,凤无忧大病初愈之后,失去了部分记忆。你可知她究竟失去了哪部分记忆?” 柳燳心下腹诽着,凤无忧失去的部分记忆同云非白毫无牵扯,即便说与他听,也无伤大雅。 思及此,他微微翕动着双唇,缓声道来,“回太子殿下的话,凤小将军确确实实失去了部分记忆。据柳燳所知,凤小将军失去的那部分记忆,皆同东临摄政王息息相关。” “你的意思是,凤无忧将君墨染忘得干干净净?” 云非白幸灾乐祸地道。 柳燳点了点头,“确是如此。只不过,凤小将军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接纳了东临摄政王。” “失去的记忆,可找回了?” “未曾。” “也就是说,凤无忧至今仍想不起来昏迷前同君墨染之间的过往?” 云非白陷入了沉思之中,他那双阴鸷的眼眸,落定在腰间赫然悬挂着的九霄环佩之上。 六年前,他便是凭着这枚九霄环佩,将屠戮南羌王族的罪责栽赃至君墨染头上。 六年后的今天,他也许得以利用这枚环佩,先将君墨染至于死地,再将凤无忧拐骗到手,一石二鸟。 思及此,云非白顿觉身心愉悦。 他唇齿含笑,淡淡地扫了眼战战兢兢的柳燳,随口问道:“你可愿留在本宫身边当差?” “谢太子殿下隆恩。” 柳燳接连叩了数个响头,毕恭毕敬地道。 云非白置若罔闻,他专心致志地以锦帕轻拭去信笺上的点点灰尘。 中原八百里河山,他势在必得。 凤无忧,他一样志在必得。 618 最后的早膳 翌日辰时。 自云秦王宫驶出的卤簿仪仗,浩浩荡荡在天京城中巡游。 沿途百姓见状,纷纷跪地磕头,高声喝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闵行端坐在龙凤呈祥金漆玉壁的辇舆中,冷眼扫向跪伏一地的沿途百姓,薄唇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长线。 虽然,眸光所及之处,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 但他总觉,这群乌泱泱跪伏一地的臣民所忠之人,并不是他,而是锋芒正盛的云非白。 北风起,寒霜至。 云闵行轻拢着狐裘披风,长吐了一口浊气。 他心下暗忖着,云非白翅膀已硬,再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任他捏扁搓圆。 既然如此,他就必须狠下心肠,彻底断了云非白的羽翼。 须臾间,云闵行已然暗下决心,打算将云非白逼上前线。 与此同时,潜藏在暗处的云非白一声令下,惊惶未定君拂便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流推向了卤簿仪仗前。 “啊——” 不慎被维持秩序的侍卫推倒在地的君拂失声惊呼。 她身着单薄的素色薄锦,藕荷色的绸带将她的腰身勾勒得只有碗口粗细。 乍眼一看,倒像是尚未出阁的玲珑少女。 顾盼间,泪水盈眶,我见犹怜。 “大胆刁妇,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辇舆前的两位带刀侍卫横眉怒目,手中长剑交叠至君拂瘦削的肩膀上,声色中透着一股令人生畏的狠戾。 “国主,你可还记得不日前被您迫害得差点呜呼殒命的儿臣?” 君拂缓缓抬眸,眼眶中盈盈打转的泪水使得围观百姓不由得为她揪起了心。 云闵行浓眉一蹙,略有些困惑地看向形容憔悴的君拂,大半天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何处见过的她。 沉吟片刻之后,他沉声喝道:“说,究竟是何人指派而来?” “国主,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君拂倏然起身,凄然惨笑,“今日,儿臣即便是豁出了这条性命,也要为儿臣夭折腹中的孩儿讨要一个公道。” 闻言,云闵行终于忆起眼前女子便是云非白从东临带回的太子妃。 他双目圆瞪,唇上两撇胡髯迎风而颤,“大胆妖妇,竟敢假孕蒙骗太子,罪该万死!” “国主急着杀人灭口,这是心虚了么?” 君拂显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愤慨言之,“国主既知儿臣是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女人,为何还能做出那般无耻之事?” 云闵行气得浑身发抖,暴喝道:“太子妃,休要胡说八道!朕何时侵犯过你?” 君拂煞有其事地说道:“三日前,宫宴上,国主趁太子殿下离席之际,将儿臣带回寝宫肆意侵犯,还使得儿臣不幸小产。养心殿内的宫人,均能为儿臣作证。” 她此话一出,群起哗然。 围观百姓瞅着羸弱不堪的君拂,再观强势霸道的云闵行,心中的天平于骤然间完完全全地向君拂倾斜。 “想不到,国主连太子的女人都不放过!” “可怜太子为云秦屡建奇功,到头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 “听说,太子妃都已经怀上了太子的骨肉。可惜...” “国主这般暴虐,云秦江山危矣!” …… 一时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舆论更是一边倒地将云闵行压得喘不过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愚蠢无知的君拂,竟会来上这么一出。 这下子,他即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太子妃,你伙同太子,百般算计朕,其心可诛!不过,你若将事情原委如实道来,朕尚可饶你一命。” 云闵行躬身走出了辇舆,他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君拂,企图以周身威压震慑住她。 君拂眼神闪烁,悄然避开了云闵行阴鸷的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过临阵倒戈,求云闵行放她一条生路。 只是,云闵行和云非白并无本质上的差别。 她纵是将实情道出,也会沦为废棋,到时候,依旧是死路一条。 思来想去,君拂只得梗着脖子,一口咬定是云闵行的暴行害得她不幸小产。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君拂自嫁予太子殿下之后,一直恪守本分,安居东宫之中,静心养胎。今日所说,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君拂骤然跪地,信誓旦旦地对天起誓。 她言之凿凿,声声恳切,字字泣血,使得围观百姓纷纷潸然落泪。 云闵行神色大骇,此刻的他恨不得将君拂碎尸万段。 只是,青天白日之下,千百双眼睛齐齐盯着,纵他性情暴戾,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她一根毫毛。 深思熟虑之后,他只得强忍下心中怒火,隐忍言之,“想来,这其中定有误会。朕会将此事全权交由大理寺负责,到时候必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围观百姓显然不相信云闵行所说,不过他毕竟是一国之主。 他既已放话彻查此事,再无人敢吭声。 潜藏在暗处的云非白尤为满意地看着云闵行吃瘪的模样,深紫色的瞳孔中迸发出邪祟的亮光。 下一瞬,正当大内侍卫欲将君拂带至大理寺严审之际,她顿觉双腿发软,身子猛地往前倾倒,一个趔趄栽到了云闵行怀中。 云闵行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可君拂依旧不偏不倚地扑入了他的怀中。 呕—— 骤然间,她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将云闵行身上衣物染得通红。 “来人,宣太医!” 云闵行见状,竟不敢将君拂推开。 他单手扶着君拂不盈一握的腰身,深怕她草率地咽了气。 如此一来,他的嫌疑便再难洗清。 君拂察觉到腹部的绞痛感,这才意识到,今日晨起云闵行为何那样殷勤地陪她一同用早膳。 原来,他根本就没想过放她一条生路。 “王兄,你在哪儿?拂儿好怕。” 临了之际,君拂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过错。 只可惜,后悔本就是人世间最无用的情绪。 619 云非白独善其身 “拂儿莫怕,本宫会一直陪着你。” 乌泱泱的人群中,倏然传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咆哮声。 众人尚未回过神,云非白竟散乱着三千青丝,赤足而来。 他微红着眼眶,一把从云闵行手中夺过气息奄奄的君拂,“拂儿,你坚持住。你明明答应过本宫,要和本宫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地抛下本宫?” “呵...” 君拂冷眼看着声泪俱下的云非白,冷声道:“想不到,演技最好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云非白,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 云非白垂眸,在她耳边附耳轻语,“本宫有意放你一条生路,可惜你不知珍惜,竟胆大妄为到在本宫眼皮底下豢养男宠。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明明未曾将我放在心上过,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岂不更好?” “君拂,你对男人真是一无所知。本宫有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和你能不能豢养男宠,根本是两码事。”云非白压低了声道,顺势替她阖上了眼眸。 “为了陷害朕,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云闵行咬牙切齿地道,他双手紧攥成拳,恨不得将云非白就地革杀。 云非白抱着气绝身亡的君拂,骤然抬首,阴鸷的眼眸中淬着熊熊的火苗。 这一刻,他满腔的怒火终于爆发。 他挺直了脊背,单指直戳着云闵行的鼻骨,厉声痛斥着他,“云闵行,你可有将我当成过亲生儿子对待?在你眼中,我仅仅只是你横扫六合的利器,对否?这一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只是,你为何非要斩断我的情路?为何?你明知她对我有多么重要!” 云闵行被云非白这一通劈头盖脸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 终于想明白云非白为何会突然向他下手。 原来在他射杀凤弈的时候,云非白就已经起了杀心。 早知凤无忧在云非白心中这样重要,云闵行绝不会意气用事,为争一时之快肆意射杀凤弈。 只可惜,现在悔悟,为时已晚。 云闵行深深地看向歇斯底里的云非白,沉声道:“说吧,你究竟想如何?” “在你眼里,我不是卑贱得如同蝼蚁一般?怎么这会子突然转了性,开始在意我的想法?” “朕年事已高,王位迟早是你的,你何必如此心急?”云闵行看穿了云非白的意图,开门见山地询问着他。 “在你射杀凤弈的时候,你就该料到今日。要不是因为你,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恨我。”云非白紧揪着云闵行的衣领,深紫色的眼眸已然被喷薄的怒火染红。 “大胆!” 云闵行被云非白眸中的疯狂所慑,急声道:“难道,你要为了一个早早地嫁做人妇的女人,同朕决裂?” “没错。”云非白阴恻恻笑道,他悄然松开了云闵行的衣领,而后又当着泱泱百姓的面,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云闵行,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从今往后,你当你的千古大帝,我做我的平头百姓。” “你!” 云闵行气得两眼翻白,他倒不是舍不得同云非白断绝父子关系。 事实上,他巴不得和云非白撇清关系。 只是,云非白早前曾向东临宣战,现如今君墨染已率大军浩浩荡荡前来应战。 谁料,云非白一句不轻不重的“断绝关系”,就顺理成章地撇清了自身同这场灾祸的关系。 “怎么?父王害死了本宫的女人之后,还想着将本宫一并屠了?虎毒尚且不食子,父王如此狠心,就不怕寒了云秦万千子民的心?” 云非白话音一落,旋即便抱着身躯陡然转凉的君拂扬长而去。 “反了你!” 云闵行雷霆震怒,气血上涌,急得满脸通红。 他年事已高,决然不是君墨染的对手。 云非白若不愿挂帅迎敌,云秦式微矣。 围观百姓不明实情,不知真相,只道是云闵行对君拂起了色心,百般迫害,惹得君拂不幸小产,万念俱灰。 他们见云非白如此离场,无一不为云非白的“情深不寿”所感染。 这不,已然有不少百姓大着胆子,朝着辇舆前的云闵行扔去烂菜梗子。 “禽兽不如的东西,竟好意思对儿媳下手!” “怪不得东临欲率军攻打云秦。现在看来,定是国主荒淫无道,犯了众怒!” “天要亡我云秦啊!” …… “放肆!你们就不怕掉脑袋?” 大内侍卫忙不迭地挡在云闵行身前,替他挡去了自四面八方涌来的烂菜梗子。 俄顷,云闵行在大内侍卫的搀扶下,又坐回了辇舆之中。 他鹰隼般犀锐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天京城门的方向,雄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颓然,“朕为逆天改命,耗费了大半辈子。不成想,所有的努力,竟毁在云非白那狼崽子手上!报应,报应啊!” 620 手刃云闵行 五个月后。 料峭春寒被重重霾雾锁于天京城中。 城外,草长莺飞,春色正好。 初融的雪水藏着血色的腥气,于须臾间绽开朵朵红莲。 君墨染褪去身上血光粼粼的铠甲,手执淬血的斩龙宝剑,一剑劈开了云秦天京由玄铁而造的厚重城门。 时隔一十八年,再回云秦天京,他再不是弱小可怜的君三岁。 他,将会是这方地域至高无上的王。 君墨染睥睨着跪伏一地的云秦百姓,无意间得见乌泱泱的人群中尚还有几位身怀六甲的女人。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柔情,好似被冰霜封印过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俄顷,他薄唇翕动,低醇的声色于死寂森森的天京城中乍响,“天寒地冻,都回去罢。” 云秦百姓皆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委实不敢相信,君墨染极其冷漠的外表下,竟还藏着一颗慈悲的心。 乌泱泱的人群中,有不少长者却因君墨染的到来,激动得老泪纵横。 “像!太像了!这位东临来的摄政王,不光是身材样貌,就连这周身的王者气度,都像极了先帝。” “听说了吗?这位东临摄政王,正是在外逃亡多年的先帝遗孤。” “难道,他真是一出生即被立为储君的先帝嫡子?” “八九不离十。据传,数月前朝中数位开国大臣秘密离京,就是为了去往东临请回我大云秦的真龙天子。” …… 议论声甚嚣尘上,君墨染却置若罔闻。 他根本不在乎王权富贵。 他只想为枉死的双亲,为无辜殒命的将士讨要一份公道。 待君墨染手持斩龙宝剑,气势汹汹地跨入金銮殿之际,云闵行正安详地端坐在龙椅上。 “无知小辈,竟敢在朕面前上蹿下跳,真是不知死活。” 云闵行阴鸷的眼眸紧盯着戾气毕现的君墨染,不疾不徐地道。 十八年前,云闵安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而今,云闵安的嫡子,也绝不可能赢过他。 “不知死活的人,是你。” 君墨染声色骤冷,径自行至云闵行身前,手中三尺长剑直指云闵行眉心。 彼时,金銮殿上已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众朝臣面面相觑,各怀心事。 这其中,大部分朝臣早已受够了昏庸无度的云闵行,他们见君墨染带着一身锐气兵临城下,恨不得拍手称快。 自然,也有不少朝臣认为,唯有杀伐果断的云非白,才可能坐得稳云秦国主之位。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殿前的百余朝臣中,根本无人愿意忠于残忍且不近人情的云闵行。 这一十八年之中,云闵行斩杀过忠臣,掠夺过权臣府中美眷,甚至还将触犯过他的臣子做成了人形痰盂...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劣迹斑斑的云闵行,在失去民心的那一瞬,就已经失去了最大的筹码。 此刻的他,无人可依,却依旧不服输。 云闵行狠瞪着近在咫尺的君墨染,在斩龙宝剑即将刺入他的眉心之际,他亦在同一时刻按下了藏在飞龙扶手下的开关。 621 归期定 歘歘歘—— 刹那间,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巨大动静,金銮殿上的大片地皮乍现出道道裂纹。 裂纹自殿门口高约一尺有余的门槛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高位蔓延。 云闵行横眉冷竖,鹰隼般犀锐的眼眸直勾勾地近在咫尺的君墨染,诡谲一笑,“受死吧,无知小辈。” 君墨染不慌不忙地避开脚下骤然皲裂开来的地皮,不疾不徐地道:“区区暗格机关,要不了本王的命。” “什么意思?” 云闵行眉头紧锁,他原以为除了他自己,再无人知晓金銮殿地皮下暗藏玄机。 不成想,君墨染似乎早已洞察了此事。 “本王的意思是,你的死期到了。” 君墨染泰然自若地擦拭着血色斑驳的剑身,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低醇且极具磁性的声色中亦辨不出喜怒。 可不知为何,殿中朝臣光是瞅着君墨染高明卓异的修长身影,就被他通身的威压惊得冷汗涟涟。 更有甚者,竟因极度的恐惧吓得瘫坐在地,魄散魂飞,浑浑噩噩。 咣—— 伴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云闵行座下的金雕龙椅竟随着龙椅下龟裂的琉璃地砖一道往下陷去。 众朝臣瞥见云闵行好似失重般往地底下跌落,纷纷揉了揉眼,久久不看置信眼前所见。 众朝臣面面相觑,尚未凑上前一番查探,就听见云闵行嗷嗷惨叫。 君墨染冷眼看向被暗格底下错落不齐的刀戟贯穿了心肺的云闵行,薄唇轻启,“本王说过,总有一日,你会被千刀万剐。” “咯...咯...” 云闵行仰躺在乱刀从中,玄色织锦龙纹锦袍被暗红色的血迹所染,透着一股子呛人的血腥气,于骤然间四下弥散开来。 他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站定在暗格之上从容不迫的君墨染,喉头微动,却只能发出细微响声。 原本按照他的构想,一旦按下飞龙扶手上的机关,君墨染便会掉落至他脚下的暗格之中。 万万没想到,机关并未出错,可暗格出现的位置却悄然移了位。 “怎...怎么会?” 云闵行百思不得其解,他自以为设置得天衣无缝的机关,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君墨染瞅着奄奄一息的云闵行,不忘在他伤口处再撒上一把盐,“想知道为什么?黄泉路上不妨前去问问被你娇宠了大半辈子的云念白。” “嗬...嗬...” 云闵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眸中簌簌挂下两行血泪。 若说君墨染同云非白里应外合,神不知鬼不觉地更改了金銮殿上的机关暗格,他尚还能坦然接受。 可君墨染却说,擅自更改机关暗格之人,是他那个实力不足野心有余的幺儿云念白! “不可能!” 云闵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被千余把刀戟贯穿的剧痛,却抵不上他心口处传来的灭顶之痛。 “信不信,由你。” 君墨染冷漠言之,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龙案上的传国玉玺,却未将之揽入掌心。 云秦王位对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极有眼力见儿的云秦朝臣看清了局势,纷纷跪地叩首,齐声高喝:“恭迎新帝还朝,吾皇万岁万万岁!” 君墨染置若罔闻,他一手揭开身上染满了鲜血的披风,径自跨出金銮殿,马不停蹄地往东临京都赶去。 小半年不见她。 思之如狂。 只愿,能及时回到她身边。 年年岁岁,长相守。 622 东临京都,摄政王府。 春色融融,晴方好。 凤无忧慵懒地斜靠在院前的贵妃躺椅上,同即墨胤仁等一道打马吊。 北堂龙霆蹲坐在凤无忧身侧,一边打着剑花为她削果皮,一边激动地敲着桌案,“陌上花开,陌上花开!胡了!” “嘘!” 凤无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本正经地道:“这叫杠上开花,不叫陌上花开。你这小老头儿,学了大半个月,竟还这么迷糊!” 端坐在她两侧的慕洛言、叶俏二人见状,索性耍起了无赖。 叶俏倏然起身,不服气地道:“凤无忧,你简直是个土匪婆子!跟你玩了半个月马吊,我都输了三十万两银子了!再这么下去,宸王府的家当都要被我输光了。” 慕洛言点了点头,连声附和着,“就是就是!南风山庄的家当也快被我输光了。再这么下去,顾南风肯定要休妻再娶。” 凤无忧接过北堂龙霆递来的果子,煞有其事地道:“俗语有云,赌场失意者,情场必春风得意。输点儿银两怎么了?你们好歹赚够了夫君的疼爱。不像爷,已有小半年未见过摄政王。” “说的也是。” 慕洛言、叶俏二人听凤无忧这么一说,心情骤然明媚,又鬼使神差地坐回原位。 端坐在凤无忧对面的即墨胤仁闻言,满脸郁色,闷声言之,“凤无忧,你莫不是在欺朕读书少?为何朕赌场失意,情场亦十分不如意?” 凤无忧吧唧着嘴,拍案高喝道:“小胤胤,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三位绝世美人儿陪你打马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即墨胤仁满头黑线,低声嗫嚅道:“你们三人在朕面前齐抠脚,难道也算得上福利?” “怎么不算?” 凤无忧正欲据理力争之际,无情恰巧从院墙上飞身而下。 “启禀王妃,云秦方传来消息,摄政王已于昨日晌午时分手刃云秦国主云闵行,此刻正快马加鞭往回赶。再过上二十余日,即可抵达京都。” 凤无忧欣喜之余,又生出了几分忧虑。 她蓦然抬首,急声问道:“云非白身在何处?” 无情摇了摇头,“云非白仍不知所踪。自半年前,云非白当众同云闵行决裂之后,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即墨胤仁眉头微蹙,沉声道:“云非白绝不会就此沉寂,他的狼子野心早就闹得众人皆知。” “倘若,云非白趁摄政王疏于防备之际发起猛攻,后果不堪设想。”慕洛言忧心忡忡地道。 叶俏正色道:“我这就修书给父王,让他增派援军,助摄政王一臂之力。” “妞妞莫慌,本王即刻回一趟北璃调集兵力,以备不时之需。” 北堂龙霆原打算寸步不离地保护凤无忧,考虑到云非白极有可能在途中暗算君墨染,不得已之下,只得连夜赶回北璃。 虽说,君墨染素有九州大陆第一战神的称号,但云非白的实力亦不容小觑。 再加之,云非白一直潜伏在暗处,已休养生息了小半年。论精力、论军备,均远胜于君墨染。 故而,在君墨染回京之前,局势依然存在着巨大的变数。 凤无忧深知事态紧急,忙命追风将改良过的万把火铳亲自给君墨染送去。 事实上,她本想出城亲迎,可她的身子愈发沉重,行动多有不便。虽有雄浑内力护体,但总怕意外骤降被打个措手不及。 凤无忧瞅着急于奔走的众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圆滚滚的肚子,低声呢喃着,“狗蛋,你可得悠着点儿。摄政王归来之前,你可不许胡闹。” 君墨染不在身边,她总觉心里空落落。 一得闲,思念便泛滥成灾。 近段日子,狗蛋还总是闹她,这使得她愈发没底。 凤无忧并不是怯懦之辈。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初经人事的女儿家,一想到越来越近的产期,她难免有些紧张。 青鸾瞅着局促不安的凤无忧,轻声宽慰道:“小姐莫担忧。以您的身体底子,生孩子应当如同下蛋一般容易。” “听说,会很痛。爷若是又哭又喊,到时候,爷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凤无忧以手支额,颇为苦恼地道。 青鸾不以为意,直言不讳,“这有什么丢人的?谁人不知,小姐最是怕痛。” “胡说八道。爷怎么可能怕疼?爷恢弘威武,是个顶天立地的娘儿们。” “坊间传言,摄政王妃看似泼辣,关起门来就是个嘤嘤怪。你和姑爷在洞房花烛之夜闹出的动静,护城河畔的百姓可都听到了的。”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忙不迭地捂着青鸾的嘴,压低了声道:“记这么清楚作甚?” 青鸾无辜地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道:“小姐莫不是连洞房花烛之夜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青鸾没法,只得旧事重提,替您回忆回忆。” “想起来,爷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凤无忧话锋一转,面上骤然显出几缕惆怅。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体内寐仙之毒得解后,为何会将君墨染忘得一干二净。 凤无忧无比渴望能够记起她和君墨染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可不论她作何努力,依旧想不起之前种种。 “爷就想知道,当初究竟是怎么轻薄的摄政王。他看上去那样强壮,爷还敢对他下手,可真是勇敢。” 每每提及君墨染,她总会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无情臊红了一张脸,小声嘀咕道:“王那时旧疾复发,五感六觉尽失,想来并不是十分威武。不过也幸亏王犯了病,不然以王之前的性子,王妃兴许尚未沾到王的衣角,就已经被剥皮拆骨。” “旧疾...” 凤无忧默默估算着君墨染上回犯病的时日,心中愈发不安。 据他上一次旧疾复发,已十月有余。 他若是在路上耽搁些时日,估摸着还要过上一两个月才能回京。 追风说过,君墨染每隔上一段时日,陈年旧疾便会复发。 最短的一次,仅十一个月。 最长的一次,也不过两年... — 半个月后。 凤无忧的身子愈发沉重,不过,精气神儿还算不错。 她轻捧着圆滚滚的肚子,跨坐在檐角上,嘴里念念有词,“摄政王不知何时归来?爷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一堆肉了,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无情狂抽着嘴角,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您长不长肉,王都喜欢。” “话虽如此,但爷还是希望他每每触及爷曼妙的躯体,能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 凤无忧垂首,全神贯注地以绸带丈量着胸围。 无情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甚至于还主动上前搭了把手。 “凤小将军,燳燳好生想你!” 正当此时,一抹淡青色的颀长身影飞檐走壁而来。 凤无忧乍然抬首,却见原本长了一双动人明眸的柳燳眼里已无光彩。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中绸带,定定地看着柳燳黯淡无光的眼,沉声道:“眼睛怎么回事?” “燳燳没事。” 柳燳有棱有角的仰月唇微微扬起,再次得见凤无忧,他心中满是欣喜。 623 劫人 “谁伤的你?说出来,爷替你出气。” 凤无忧曾允诺过柳沅,不论是何情况都会替他照顾好柳燳。 此刻,她见柳燳这般狼狈,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几缕怒火。 柳燳摇了摇头,“这双眼,是燳燳亲手毁去的。” “为何?” “说来话长,一时间燳燳也不知从何说起。反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凤小将军无需挂心。” “无关紧要?为了混入云秦东宫,甚至不惜毁去双眼?” “原来,凤小将军什么都知道...” 闻言,凤无忧略显气愤地道:“生而为人,连自己的身体发肤都不知珍惜。爷放你离去,是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地安居一隅,而不是去往狼窟虎穴逞英雄。” “凤小将军就没怀疑过燳燳会再次背叛你么?” “你不会。” 凤无忧笃定地道。 柳燳眼眶一热,两行热泪簌簌滑下。 他忙不迭地背过身子,抬手轻拭去颊面上晶莹的泪珠,“凤小将军见笑了。” 凤无忧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世间美景何其多?怎么就偏偏伤了眼呢!” “之前,是燳燳眼盲心瞎,辨不出真心。而今,燳燳虽伤了眼,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终于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柳燳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道:“此次前来,燳燳确有要事要报。” “何事?” 凤无忧正了面色,微微前倾着身子,目无斜视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柳燳。 “回凤小将军的话,云非白已带着三千云秦精兵潜伏入东临京都。另外,尚有十万精兵埋伏在东临境外。” “情况可否属实?” 无情眉头紧蹙,颇为纳闷地询问着柳燳。 要知道,天下第一阁的情报,堪称天下第一。 倘若,真有三千云秦精兵潜伏入东临京都,天下第一阁当有所察觉才是。 柳燳重重地点了点头,细细道来,“燳燳所说,绝无半句虚言。云非白手下的三千云秦精兵为顺利混入东临京都,曾大肆射杀东临境内偏远地区的无辜百姓,而后改名换姓,借着亡故百姓的身份,于五个月的时间内分批次混入京都城中。” “如此一来,确实有些棘手。” 凤无忧面色凝重,沉声言之。 “燳燳还听说,云非白已调齐三千云秦精兵,欲一举攻入摄政王府劫走你。” “云非白又想做什么?” 无情下意识地护在凤无忧身前,义愤填膺。 “云非白应该是打算利用凤小将军掣肘摄政王。” 柳燳满面愁容,忧心忡忡地道:“不出所料,今儿个夜里,云非白手下的精兵便会出其不意地攻入摄政王府。依燳燳之见,凤小将军当速速离开摄政王府,寻一处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 凤无忧未置可否,不咸不淡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 “柳燳,你要时刻记得,身上还背负着为柳氏延续香火的职责。速速离去,莫回头。” “凤小将军...” 柳燳深知凤无忧心意已决,再不敢多言。 他缓缓起身,朝着凤无忧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凤小将军,珍重。” 无情瞅着柳燳萧然离去的背影,困惑不已,“难道,柳燳扯了谎?王妃为何不肯留下他?” “柳燳确实没有扯谎。问题是,他太过稚嫩,绝对做不成内应。再者,以云非白的性子,又岂会将柳燳这么一个大隐患留在身边?” “王妃的意思是,云非白之所以将柳燳留在身边,就是为了让他传出假消息?” 凤无忧凝眸沉思,薄唇翕动,“八九不离十。不过,云非白手下精兵既已混入京都,摄政王府确实不安全。眼下,还是得寻个安全的去处,避开锋芒毕露的云非白。” “据前方传来的消息,至多两日,王便可抵达京都。不若,属下先命人将您送出城,尽早同王会合?” “如此也好。” 凤无忧小心地扶着圆滚滚的肚子,飞身下了檐角。 夜长梦多。 唯有早些得见君墨染,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能早些落定。 624 真假无忧 是夜。 摄政王府上,灯火通明,一派喜庆。 为迎君墨染归朝,王府上下都换上了纁色吉服。 独独青鸾一人,身着月白襦裙,外罩着一件水蓝色坎肩,鲛纱遮面,显得特立独行。 她手捧着圆弧状暖炉,巧妙地将之兜在宽大的衣袖之中。 远远看去,好似捧着圆滚滚的凸肚一般。 再加上昏暗的夜影,即便是常年在摄政王府当差的婢女,亦看花了眼,稀里糊涂地将她当成了凤无忧。 “恭送王妃。” 府中婢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青鸾入了软轿,笑意炎炎地道。 此刻,青鸾前额上已泌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僵直着身子,正襟危坐在红帐飘摇的软轿之中,只盼着能够快些离府。 否则,再这么耗下去,她铁定要露出马脚。 要知道,凤无忧风流袅娜、飒爽英气均是与生俱来,想要如法炮制,难度极大。 好在,王府轿夫见青鸾坐定,“呼喇”一声喘着粗气,抬着软轿就往城门口的方向奔去。 不知情者均以为凤无忧赶着去城门口迎接即将凯旋归来的摄政王。 殊不知,凤无忧此刻的处境依旧艰难,若是走错一步,极有可能粉身碎骨。 暗处,无情瞅着轿辇远去的方向,忧心忡忡地同凤无忧说道:“王妃,您让青鸾扮作您的模样,真的可行?” “区区障眼法,自然骗不过云非白。不过,骗骗云非白安插在摄政王府外的眼线,绰绰有余。” 凤无忧话音一落,径自跨上了无忧阁外一顶简朴的马车之中,“走正门。” “是。” 马车夫恭声应着,一鼓作气,趁潜伏在王府外围的眼线被暂时引开的空当,大喇喇地从正门驶了出去。 “王妃,身子可还吃得消?” 无情端坐在马车一隅,关切地询问着凤无忧。 “无妨。” 凤无忧轻声答道,她随手撩开轿帘,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夜景,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忐忑。 无情瞅着神情高度戒备的凤无忧,沉声宽慰道:“王妃莫担忧。即便是遇上云秦精兵的伏击,天下第一阁阁众也能从容应对。再者,大部分云秦细作均已被青鸾引开。等他们回过神来,王妃兴许已经同王顺利会师。” “但愿如此。” 凤无忧缓缓放下轿帘,转而把玩着藏于灯笼袖中的袖珍火铳。 咣—— 怔忪间,疾驰而行的马车竟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城郊岔道口的百年古树上。 马车夫一头撞上树干,头破血流,当场晕死了过去。 而本就十分简朴的马车经由这般碰撞,“咯吱咯吱”地响,仿若随时随地都有四分五裂的可能。 凤无忧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她微微躬身,从马车上探出了大半个头。 她定定地看着正全神贯注地嚼着苜蓿草的汗血宝马,笃定言之,“如此贫瘠的地皮,绝不可能冒出这么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苜蓿草。” 无情顺着凤无忧的视线,看向古树旁杂生的苜蓿草,低声嗫嚅着,“难道,这一切均是云非白有意为之?” “目前看来,应当是云非白所为。” “王妃,现在该怎么办?” 无情站定在岔道口,一时间亦不知究竟该往东边岔道走,还是该往西边走。 “据柳燳所说,云非白的三千精兵驻扎在京都城郊以东。不过,爷总感觉云非白的意图不可能被柳燳轻易看出。” 凤无忧瞅着灌木森森的东边岔道,审慎言之,“不出所料,东边岔道应当是安全的。” “王妃所言甚是。属下也觉得云非白之所以未对柳燳痛下杀手,就是打算利用他误导我等。” 无情如是说着,转而朝脱缰的汗血宝马走去,麻利地将缰绳栓在马车之上。 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原本即将散架的马车竟被无情三两下修缮地妥妥帖帖。 凤无忧双手扶肚,正欲往马车里钻,眼角斜光突然瞥见东边岔道旁的灌木丛里闪着暗芒的寒玉。 “那是什么?” 她倏然回眸,定定地盯着灌木丛中那枚闪着寒芒的环佩。 “怪哉!九霄环佩怎会在此处?属下记得,早在年前,王就将他随身佩戴的九霄环佩赠予了你。” 无情如是说着,旋即将淬着寒露的九霄环佩递至凤无忧手中。 凤无忧垂首,把玩着完好无损的九霄环佩,特特询问着无情,“莫不是记错了?爷只记得,云非白随身佩戴的环佩,同这枚环佩极其相像。只不过,他的环佩曾被爷用银针刺穿过。而手上的这枚环佩,并无针孔。” “想来,是属下记岔了。” 九霄环佩本是君墨染随身佩戴之物,无情虽有些印象,但并未仔细看过。 毕竟,平素里,她可不敢直勾勾地盯着君墨染看。 “这枚环佩,爷确确实实在云非白身上见到过。只是,环佩上的针孔怎么不见了?” 凤无忧掂了掂手中透着寒气的环佩,纳闷地嘀咕着。 自她体内的寐仙之毒得解之后,便失去了同君墨染相关的所有记忆。 故而,此刻的她根本不记得君墨染曾送过她一枚一模一样的环佩。 无情不以为意地道:“云秦能工巧匠无数,修补环佩自然不在话下。” “云非白的环佩竟落在了灌木从中,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 凤无忧嫌恶地将手中环佩扔在地上,转而又喃喃自语道,“想必,是无意中落下的。若是有意为之,他应该大喇喇地将之扔在路中央才是。” 无情轻轻颔首,郑重其事得说着,“云非白的环佩既现于东边岔道的灌木从中,便证明了柳燳所言非虚。也许,我们该信他一回。” “也只能这样了。” 凤无忧本打算原路折返,但紧随在马车身后的天下第一阁阁众却久久未能露面。 这证明,天下第一阁阁众极有可能已被云秦精兵盯上。 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 由此可见,原路折返十有八九会惹上大麻烦。 此情此景,走西边岔道应当会稳妥一些。 思量再三,凤无忧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再度端坐回马车之中,由着无情驱车飞驰在愈发阴森的林间窄道上。 625 错上加错 “柳燳,岔道,马车,环佩……” 凤无忧喃喃自语,总感觉自己忽略了极其重要的细节。 俄顷,她脑中灵光一闪,所有线索于骤然间串到了一起... “无情,速速调头!错了,我们全错了...” 凤无忧于慌忙之中掀开轿帘,急急解释道:“我们一开始的推测并未出错,云非白之所以还留着柳燳,就是打算利用他误导我们往西边岔道走。不过,云非白除却布下柳燳这么一枚棋子之外,还另设了两步棋。” “吁——” 无情连连勒住缰绳,不明所以地询问着凤无忧,“何以见得?” “其一,云非白在岔道口古树旁移来大片苜蓿草,就是为了引爷走下马车。” 凤无忧换了口气,接着说道:“其二,他应当是从柳燳口中探听得爷失去了部分记忆一事,这才将环佩扔于东边岔道上。爷记得,云非白的环佩上不止有针孔,还有裂纹。由此可见,灌木丛中的环佩,根本不是他的随身之物。那枚环佩,极有可能是他从摄政王府中盗得。虽说摄政王府戒备森严,但想要防住他,着实有点难。” “也就是说,云非白担忧我们并未被柳燳误导,又在东边岔道扔下一枚环佩,以确保我们按照他的意愿,往西边岔道上走?”无情神色大骇,忙不迭地调转了方向,原路折返。 凤无忧摇了摇头,面色更显凝重,“也不尽然。云非白若只是想要误导爷,根本没必要大张旗鼓地潜入摄政王府偷盗环佩,他自个儿身上的环佩就足以误导爷。云非白此举,既是为了误导爷,也是为了误导摄政王。摄政王若是得见那枚环佩,定会以为是爷不小心落下。” “若真是如此,王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 无情背脊发寒,疯了一般驭着马车飞驰在林间窄道上。 — 数个时辰之前,东临京都两百里外。 向来沉稳的君墨染在收到云非白即将攻入摄政王府的加急情报后,再顾不得那么许多,撇下身后一众将士,兀自一人快马加鞭地往东临京都方向赶去。 待他急匆匆赶回摄政王府之际,摄政王府已被云非白手下精兵攻占。 不过,这群精兵见君墨染打道回府,再不敢放肆。 他们纷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君墨染冷睨着跪伏在脚边战栗不止的婢女,沉声问道:“王妃人呢?” “回摄政王的话,王妃在云秦精兵攻入王妃之前,已乘着软轿去往城门口。” “你确定?” 君墨染狐疑地看向身体抖如筛糠的婢女,半信半疑地问道。 倘若,凤无忧当真在城门口等他,他回城之际,就该见到她的。 “吁——” 正当此时,并不擅骑术的青鸾连滚带摔地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往无忧阁奔去。 “摄政王,您实在是太快了!方才,奴婢站在城墙上远远地见您一骑绝尘而来,尚未开口,您就跟疾电般从城门口一闪而过。” “她在哪?” “小姐为避开云秦太子的伏击,特特绕路城郊,欲抄近路同您会合。不成想,您竟先行一步回了王府。” “该死!” 君墨染低咒了一声,旋即又马不停蹄地往城郊方向赶去。 他深知以云非白对凤无忧的在意程度,不至于伤她性命。 因此,眼下最为理智的做法应当是静等身后援军赶到,整装待发之后,再去往城郊搜寻凤无忧的踪迹。 可问题是,他只要闭上眼眸,满脑子都是凤无忧被云非白绑在城墙之上肆意凌辱的画面。 忆及此,君墨染急得近乎癫狂。 凤无忧身怀六甲之际,他没能陪在身边,已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绝不能让她再受到一星半点儿的伤害。 绝不能! 因此,即便孤身前往城郊十有八九会落入云非白的陷阱之中,君墨染依旧毫不迟疑地赶往城郊。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君墨染就抵达了城郊林区的岔道口上。 他见东边岔道上赫然横陈着他亲手赠予凤无忧的九霄环佩,心神大乱。 君墨染紧攥着寒气逼人的九霄环佩,不假思索地往东边岔道深处走去。 626 本宫替你养孩子 东临城郊,西边岔道。 马车飞快地在暗夜中飞驰而过,马蹄嘚嘚敲击着贫瘠的地皮,溅起阵阵沙雾。 嘶—— 骤然间,飞驰的汗血宝马似觉察到了危险的迫近,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发出老长的嘶鸣。 “怎么回事?” 凤无忧素手掀开轿帘,沉声询问着正全力驭车的无情。 她刚从马车中探出半个头来,就见无情被云非白一掌击晕,“砰”地一声直挺挺地从鞍背上摔下。 “不,不要伤她!” 凤无忧犀锐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双手死死地按着云非白手中正欲朝无情胸口刺去的三尺长剑。 云非白缓缓回眸,饶有兴致地看向惊慌失措的凤无忧,厚薄适中的唇微微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无忧,好久不见。” 他顺势将手中长剑收回剑鞘之中,自然而然地挤进了简朴的马车,紧挨着凤无忧坐下。 凤无忧下意识地往边上挪去,声色骤冷,“你想如何?” 云非白紫眸微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凤无忧,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落定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 凤无忧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眉头微蹙,语气不善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本宫想替你养孩子。”云非白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着。 “爷的孩子何须你来养?” 凤无忧双手护肚,冷冰冰地道。 云非白莞尔轻笑,顺手替她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捋至耳后,“何必这么不近人情?” 凤无忧下意识地避开了云非白的手,作势欲往马车外钻。 见状,云非白倏然出手,将凤无忧圈入了怀中,“无忧,你相信本宫一回。本宫一定不会伤害你,也一定会善待你腹中的胎儿。” 凤无忧猛地将他推至一旁,没好气地道:“云非白,你莫要太过分!自己生不出孩子,就来抢爷的?” 云非白失笑,他不顾凤无忧的推拒,大掌强按着凤无忧的双腿,另一只并没有什么气力的左手则轻轻搭在她的肚子上。 他极尽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肚子,深紫色的眼眸中破天荒地染上了一层水雾,雾面上溢满了宠溺之色。 “他叫狗蛋,对么?名字是糙了些,不过,只要是你生的,本宫都喜欢。” “……” 凤无忧无语至极,她不耐烦地拍掉了云非白的手,如避蛇蝎般绕过了他,“唰”地一声跳下了马车。 云非白一把扯下轿帘,定定地瞅着凤无忧的背影,沉声道:“站住。” “爷凭什么听你的?” “本宫绝不会逼你。你若不想留下,本宫也不会拦着你。只不过,你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到时候见不到东临摄政王最后一面,可别后悔。” 云非白跃下马车,气定神闲地上了停靠在前方不远处的辇舆。 “你什么意思?” “想知道?” 云非白邪魅一笑,他没等凤无忧反应过来,就顺势将她拽入辇舆之中。 辇舆虽不算宽敞,但内设一应俱全。 云非白将她按在金心绿闪缎坐褥上,又细心地替她垫上大红金钱蟒靠背,随后又将手边的石青芙蕖引枕给她递了过去,“瞧你憔悴的,眼下都青黑了一片。先睡会儿,本宫不会碰你。” “摄政王人在何处?” 凤无忧将引枕扔至一旁,急不可耐地问道。 云非白好似未听见凤无忧所言一般,紧抿着双唇,只深深地凝望着她。 她看上去还是十分纤瘦,细胳膊细腿,少女感十足。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像凤无忧这般长得完完全全合乎他心意的女人。 倘若,从一开始,凤无忧就只属于他一人,该多好。 若真是那般,他也许会为她放弃一切。 会将她捧在手心,将她宠得无法无天。 甚至于,为她放下屠刀,做一个好人。 可惜。 她心中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他也无法成为一个好人。 云非白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道:“造化弄人。本宫若是能早点儿遇见你,狗蛋铁定是本宫的亲骨肉。” “做你的春秋大梦。” “有你的梦,只能是春梦。”云非白眸光流转,戏谑言之。 凤无忧嫌恶地往边上靠去,极小声地嘟囔着,“爷真就那么迷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被爷迷得神魂颠倒?” 她实在想不明白,云非白为何非要缠着她。 难道,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专挑身怀六甲的女人下手? 云非白瞅着娇憨妩媚的凤无忧,心下一动,欲念丛生。 他紧挨在她身侧,低声耳语道:“你简直就是狐狸精转世。” 闻言,凤无忧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见云非白如同黏皮糖般再度凑至跟前,只好往犄角旮旯处挪去。 “无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诱人?” 云非白痴痴地看着凤无忧,恨不得当即就将她搂入怀中压在身下,一亲芳泽一吻定情。 627 掌掴云非白 凤无忧神情戒备,冷声反问着越凑越近的云非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恶心?” “敢不敢再说一遍?” 云非白唇角浅淡的笑容于骤然间凝涸,阴寒的声色给人以一种如坠冰窟之感。 他从未想过,凤无忧会用“恶心”这样的字眼形容他。 论地位,论谋略,论相貌,他哪点不如君墨染? 为何这该死的女人,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他的怒火? 云非白恼羞成怒,他一手擒住凤无忧的肩膀,将她连拖带拽地摁在自己腿上,“有胆再说一遍。” “爷说错了么?你除了恃势凌人,还会什么?” 被凤无忧这么质问,云非白的心哇凉一片。 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宽容? 他都不介意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她竟好意思嫌他恶心! “在你心中,本宫真就如此不济?” 云非白气得双目赤红,恨不得一把拧断她的脖颈。 凤无忧感受到云非白的怒火,心下难免有些发怵。 在她眼中,云非白本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即便,云非白曾孤身一人将她从丧心病狂的百里河泽手中救出,但那仅剩的一丝好感,亦随着凤弈的故去而荡然无存。 思量再三,凤无忧慎重其事地说道:“你既已得到万民的仰慕,又何必在乎爷的看法?” “没良心的东西!你可知,本宫为了救你,差点被百里河泽所杀?” 云非白心里堵着一口闷气,提不上也咽不下。 在此之前,他可从未遇见像凤无忧这般不识好歹的女人。 若不是担忧鲁莽行事会伤到她,他早就不管不顾的将她据为己有。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不给她点教训,她是决计学不乖了。 如此一想,云非白突然将她压至辇舆一隅,他骨肉均匀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挑开了她领口处的盘扣。 “云非白,强扭的瓜不甜。” 凤无忧檀口轻颤,手脚并用地推拒着邪气森森的云非白。 “甜不甜的,本宫不介意,你无需操心。” 云非白赌气般地噙住凤无忧的唇,冰冷似霜的手沿着她纤长的脖颈缓缓向下,在她锁骨处来回地摩挲。 带着薄茧的指腹刺激着凤无忧高度紧张的神经,使她变得极度敏感,且脆弱。 凤无忧心里很清楚,若是无需顾及狗蛋的安危,尚还能拼尽全力殊死一搏。 可问题是,她就连打个喷嚏都有些担忧会因此影响到狗蛋,更别提揭竿反抗,同云非白这种狠角色硬碰硬。 现在的她,像极了易碎的瓷器。 轻轻一碰,都有可能彻底破碎。 俄顷,云非白遽然丧失的理智渐渐回拢。 他倏地睁开深紫色的眼眸,定定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凤无忧。 她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好似有勾魂摄魄的魔力。 仅一眼,就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只是,她眸中氤氲着水汽,却又让他心生悔意。 “抱歉。” 云非白倏然放手,默不作声地退回了原位。 凤无忧反反复复地擦拭着被他咬过的唇,一时无言。 “本宫已有小半年未碰过女人,没你想得那样脏。你用得着这么嫌弃本宫?” “云非白,放过爷真的很难么?”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可知,有多少人连做梦都想着能得到本宫的宠爱?” “何为宠?何为爱?你可有问过爷愿不愿意?” 凤无忧郁猝至极,云非白的宠爱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伤害。 云非白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固执己见地道:“你不觉得,是你太过偏颇了么?君墨染他可以对你发脾气,他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你们在争执时,他甚至都不曾让过你。他做得难道就比本宫好?” 在他看来,他明明比君墨染更知道该如何珍惜她。 可不知为何,凤无忧总是看不到他的好。 “好坏与否,都与你无关。” 凤无忧从不会将君墨染同旁人拿来比较,他在她心中就是唯一。 云非白感觉自己的满腔热火再一次被凤无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所浇灭,原本坚如磐石的心,似在隐隐作痛。 “无忧,你莫不是还在因凤弈的事同本宫置气?” 云非白试图着去挽回,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凤弈绝非本宫所杀。他的死,只是一场意外。你相信本宫一回,好不好?” 凤无忧定定地看着神神叨叨的云非白,沉声答道:“爷相信。” 云非白不似百里河泽那般腹黑。 他懒得扯谎,也不屑扯谎。 故而,凤无忧倒是愿意相信,凤弈的死并不是他亲手所为。 “既然相信,为何还是不肯搭理本宫?” 云非白颊面上总算现出了一抹喜色,他原以为凤弈将会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结,不成想,她竟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他所言。 然,凤无忧接下来说的一番话,又彻彻底底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不论是之前,现在,还是将来,爷都不可能喜欢上你,绝不可能。”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我们之间,充其量只算得上是一段孽缘。对爷来说,你的爱太过窒息,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她话音一落,作势欲从辇舆上跳下。 该说的,她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他若是再不肯放手,她也只好豁出一切,奋力反击。 “慢着。” 云非白眼见着凤无忧离他越来越远,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恐慌。 他微微前倾的身子,紧攥着她的衣角,不轻不重地道:“你难道不想见他最后一面?” 凤无忧反手扯着云非白的衣领,怒声反问着他,“你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 “君墨染的心疾,起于幼年时的变故。即便本宫不杀他,他的心疾迟早也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君白染之死,是你一手造成的?” 云非白不以为意地道:“凤无忧,你清醒一点,君白染根本就不存在。说白了,你一直深爱着的男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他有病,他脑子有病,心里也有病。” 啪—— 凤无忧气得浑身发颤,她倏然抬手,狠狠地掌掴着云非白,眸中怒火可见一斑。 “放肆!” 云非白狠戾地拭去了唇角挂下的鲜血,大手高高抬起,却久久未能落下。 一巴掌肯定打不死她,可他就是下不了手。 他实在不想看到,她娇俏的脸蛋上留下难看的五指印。 斟酌再三,他高高抬起的大手终究偃旗息鼓,只挑逗性地落在她的臀上。 “若有下次,本宫就扒光你,当着他的面,一遍遍要你。” 云非白斜勾着唇角,戏谑言之。 他之所以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仅仅只是为了掩饰此刻他心中的落寞。 在旁人眼中,云非白薄情冷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事实上,他冷酷的外表下,亦藏着一颗脆弱敏感的心。 只有他自己清楚,凤无忧那一巴掌,有多伤人。 凤无忧疲倦地闭上了双眸,她实在懒得同云非白耗下去。 她翕动着双唇,缓声道来,“摄政王他没病。人人皆以为他病了,其实生病的根本不是他。白染因恐惧而生,蓝染因仁慈而生,红染因痛苦而生。他们存在的意义,并不是为了证明摄政王他病了。他们一直在竭尽全力地守护至亲至信。” “他值得你这么维护他?凤无忧,你真以为本宫舍不得打你?” “爷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 凤无忧耐心耗尽,做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再不愿委曲求全。 她算是看明白了,云非白根本没打算放过君墨染。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必要事事顺着他的心意装乖卖巧。 云非白好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有气撒不得。 他喘着粗气,看着安坐一隅的凤无忧,冷声道:“替本宫上药。” “你自己不会?” “本宫的手,早就被你砍废了。” 云非白在她跟前晃了晃提不起劲儿的左手,而后又将金疮药强塞入她手中,“若想见他,就乖乖替本宫上药。” 628 见红 “他在哪?” 凤无忧迫不得已,只好接过云非白递来的金疮药,极其敷衍地为他上着药。 许是她下手过重,云非白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很自然地埋入她的颈窝,稍显幽怨地道:“就不能温柔点?本宫这一身的伤,都是因你而起。你扪心自问,良心真的不会痛?” “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 “凤无忧,为何非要同本宫抬杠?是不是只有让你亲眼目睹君墨染沦为一个废人,你才会死心?”云非白攫住凤无忧的手,尽可能地压制着心头怒火。 “他一定不会出事。” 凤无忧低声嗫嚅着,双手却紧张地绞在了一起。 若是平时,君墨染绝不可能轻易落入云非白的陷阱。 可这一回,她心里委实没底。 云非白瞅着凤无忧局促不安的模样,郁猝至极。 他一掌拍在大腿上,不甘心地道:“你只知本宫手上染满鲜血,却不知,君墨染亦如是。他杀的人,不比本宫少。” “你可能不知道,爷也曾是刀尖上舐血的冷面杀手。” 凤无忧不以为意地道:“没有人天生恶毒,他只是被形势所迫。” “本宫又何尝不是被形势所迫?” 云非白低声嗫嚅着,再不愿为自己辩驳。 她心里没他,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俄顷,他见凤无忧静默无声地蜷缩至辇舆一隅,假以思索之后,徐徐言之,“放宽心,本宫不会伤害你的孩子。” 此时此刻,凤无忧已被突如其来的腹痛之症惊得阵脚大乱。 她紧抿双唇,下意识地攥着皱巴巴的衣襟,手心亦被冷汗浸湿。 “本宫尚未对他下手,至于紧张成这样?” 云非白瞅着脸色煞白的凤无忧,只当是她在担忧君墨染,语气颇酸。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察觉到身下一涌而出的汩汩热流,又惊又怕。 “矫情。” 云非白误以为凤无忧被他的威压吓得冷汗涟涟,不悦地嘟囔了一句,转而气冲冲地掀开了轿帘,躬身出了辇舆。 辇舆外,云秦众将士得见云非白脸上的五指红印,惊得久久合不拢嘴。 他们原以为,性情暴戾的云非白定会将凤无忧折磨得痛不欲生,直至一尸两命方才肯罢休。 不成想,他竟破天荒地怜香惜玉了一回。 不仅没对她动手,还被她结结实实地扇了一巴掌。 “你说,太子殿下莫不是被打傻了?脸都肿成这样了,也不知还手。” “难道,殿下喜欢受虐?” “想来,殿下是真心喜欢这女人。” “喜欢到心甘情愿被她打?这不是犯贱么?” …… 云非白心烦意乱,他兀自走到了最前头,同身后那群嘴碎的将士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贱得可以。 多少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他都不屑一顾。 偏偏要跑凤无忧面前自讨没趣。 挨了打,受了气,还不忍心凶她。 “该死!她怎么敢!” 云非白郁闷不已,他甚至想过将凤无忧从辇舆中拖出,暴揍一顿。 可问题是,他根本下不了手。 “罢了。跟个娘儿们计较什么!” 云非白闹了一会儿脾气,也不见凤无忧跑来跟他道歉,只好灰溜溜地回了辇舆。 夜里风大,他担忧她受了寒气,还特特给她拿了条毡子。 629 爷把命赔你 半个时辰之后,凤无忧被一众云秦将士架上了临时搭建的烽火台。 云非白回眸望了眼神情戒备的凤无忧,不悦地冲她喊了一句,“傻乎乎的,还不快些过来?” “做什么?” 凤无忧妙目眈眈,倏然顿住了脚步,再不肯向前一步。 云非白懒得解释,直截了当地将踟蹰不前的她桎梏在怀。 月落星沉,烽火台上狼烟突起。 擂鼓声响,烽火台下刀戟鸣动。 云非白立于栏杆前,孔武有力的右臂紧箍着心事重重的凤无忧。 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扫向了正被八方战鼓及云秦精兵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的君墨染,不无得意地道:“无忧,你看!君墨染已成为本宫的手下败将。” “墨染...” 凤无忧顺着云非白的视线,看向了被围困在天罡地煞阵之中双眸血红的君墨染,心跳骤然加快。 小半年不见,他似乎清减了不少。 仅一眼,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就氤氲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云非白心中大为不爽,他狠掐了一把凤无忧的脸颊,“不许哭。不然,本宫不介意当着云秦将士的面,要了你。” “无耻。” 凤无忧偏过头,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去。 然,她仅仅只是跨出了一小步,身下又涌出了汩汩热流。 这使得她再也不敢乱动,只能惶恐不安地定在原地,任由鲜血淋透她的衣襟。 “哪里来的血腥气?” 云非白不甚放心地盯着身体发僵的凤无忧,再三确认她身上并无破损之处,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今夜,她恰好换上了一件喜庆的纁色锦袍。 故而,即便血色早已染透衣摆,旁人也发现不了异常之处。 凤无忧紧盯着被八方战鼓围困在中央,心智渐失的君墨染,心慌意乱。 她再无暇顾及腹部传来的阵阵绞痛,单掌凝萃着血脉中涌动的浑厚内力,趁云非白晃神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向了他心口处的死穴。 云非白早有防备,他急速避开凤无忧的突袭,转而绕至她身后,将她纤细的脖颈锁在臂弯之中。 “不要命了?动了胎气怎么办?”云非白剑眉紧拧,他小心地避开了凤无忧的肚子,深怕错手伤及了她。 “放开。” “本宫若是不放,当如何?” “胡搅蛮缠有意思?” 凤无忧牙一横,死死地咬住了云非白的胳膊,直至在他胳膊上留下一方带着零星血迹的牙印。 “该死!你属狗的么?” 云非白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未将她推至一旁。 他垂眸看向紧咬着他的胳膊不肯松口的凤无忧,心中酸涩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待凤无忧将心中愤懑尽数倾泻,他才缓缓抬起无法使劲儿的左手,轻抚着她凉飕飕的墨发,“认清现实罢。君墨染气数已尽,再无翻身的余地。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该如何抉择的,对么?” “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放过他?” 凤无忧颓然松了口。 她转过身,双手紧攥着寒凉彻骨的栏杆,定定地看着浴血奋战的君墨染。 云非白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道:“你要是愿意跟着本宫,本宫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站定在他身侧的云秦大将闻言,低声相劝,“殿下,凡事三思而后行。” “退下。” 云非白冷喝着忧心忡忡的心腹大将,不容商榷地道:“无需多言。本宫想要什么,本宫心里有数。” “殿下,万万不要被这个女人惑了心智。此刻放走东临摄政王,无异于功亏一篑。” 云非白故作轻松地道:“本宫乐意。” 事实上,他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像他面上显示得这样轻松。 过去的数十年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君墨染杀之而后快。 但若是他的一念之仁,能够换来凤无忧的长久陪伴,他倒是愿意放下心中怨念,放君墨染一条生路。 深思熟虑之后,云非白轻捧着凤无忧的脸,尤为认真地说:“留在本宫身边,做本宫的女人。” “我...” 凤无忧瞅着被乌泱泱的云秦精兵所困的君墨染,心乱如麻。 尽管希望渺茫,但她还是希望,君墨染得以坚持到援军赶到之际。 如此一来,她便无需出卖自己的身体。 可惜,事与愿违。 千钧一发之际,君墨染在神经高度紧绷的情况下旧疾复发,五感六觉于须臾间尽失。 他站定在阵眼之上,忽觉头疼欲裂,手中的斩龙宝剑于骤然间“当啷”落地。 周遭云秦将士见状,眸光乍亮,提着尖刀,卯足了劲儿,愈发疯狂地向君墨染发起了猛攻。 “杀!” “杀!” “杀!” “兄弟们,冲啊!” “亲手砍下东临摄政王的首级,我们就可以荣归故里,娶妻生子啦!” …… 一时间,云秦将士士气大振,前仆后继地朝着君墨染袭去。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周遭似豺狼虎豹般狰狞的云秦将士,他深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他只是希望,能在他倒下之前,再见一面凤无忧。 哧—— 正当此时,一把寸长的砍刀穿透了君墨染以内力铸造的防线,不偏不倚地砍在了君墨染的大腿之上。 “不...住手!” 凤无忧见君墨染被乱刀砍伤,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不顾自己身下汩汩涌出的鲜血,凝萃着周身内力,作势欲从烽火台上纵身跃下。 “凤无忧,你冷静一点!” 云非白眼疾手快,他一把擒住了凤无忧的脚踝,将情绪愈发激动的她攥入了怀中。 与此同时,云非白遽然放声,朝着烽火台下士气大振的将士喊道:“众将士听令,原地休战,不得轻举妄动。” 此话一出,烽火台下的云秦将士纷纷不解地仰头看向高台上同凤无忧纠缠不清的云非白。 他们千里迢迢奔袭东临,为的就是斩下君墨染的项上人头。 眼看着胜利在望,云非白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改变了主意,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 “殿下难道不该给臣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无数弟兄死于东临摄政王之手,难道,臣等就不能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 “殿下莫不是被狐狸精迷惑了心智?” “还请殿下收回成命!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放弃了绞杀仇敌的大好时机,实在是愚不可及!” …… 烽火台下,云秦将士群激昂,振臂高呼,公然同云非白叫板。 咣—— 云非白徒手折断了腰间三尺长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这...” 众将士侧目看向单膝跪地,内力尽失的君墨染,纵心有不甘,亦不敢轻举妄动。 云非白深知,此举势必会寒了众将士的心。 可他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凤无忧陪着君墨染赴死。 沉吟片刻之后,云非白缓和了声色,认真地同凤无忧说道:“想好了么?君墨染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我答应你。” 凤无忧点了点头,极简的一句话,却好似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 “乖,本宫定会好好待你。” 云非白微微躬身,正欲噙住凤无忧薄红的檀口,可她却向后仰着身子,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尴尬地抿了抿唇,并未同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可烽火台下的云秦将士却死死地揪着这一点不放。 “殿下,此女要不得!”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矣。殿下若是打算留下此女,就必须除掉她腹中东临摄政王的骨血。” “此女绝对是缓兵之计,待援军赶到,势必叛变!依臣拙见,唯有将生米煮成熟饭,才算稳妥。” 烽火台上手持火铳的云秦将士亦于同一时间振臂高呼,“对,将生米煮成熟饭!” 云非白意识到今日若是不给众将士一个交代,必定难以服众。 深思熟虑之下,他只得轻缓地同凤无忧说道:“你当真不后悔?” 凤无忧侧目,看向零星烽火间单膝跪地的君墨染,心一抽一抽地痛。 她虽不记得之前的许多事,但亦时常听无情说过,君墨染旧疾复发之际,别说杀敌,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得应下云非白的要求。 云非白见凤无忧微微颔首以作回应,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欢喜。 少顷,云非白将凤无忧带入了烽火台上极简的防风营帐之中,柔声道来,“你放心,本宫会尽量小心一些,绝不会伤到狗蛋。” “我...” 凤无忧双手紧攥着领口,心如刀绞。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在这种情境下,任人侮辱。 让她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她的狗蛋还要见证着这一切。 营帐外,汇聚了成百上千的云秦将士。 他们吹着口哨,兴致勃勃地守在了外头。 在他们眼中,侮辱了她,也就等同于将君墨染的尊严踩在了脚下。 既然杀不了君墨染,能将他的自尊和骄傲一并碾碎,也算是扳回了一成。 “无忧,你知道该怎么做?” 云非白见凤无忧久久未有动静,沉声问道。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挪至他跟前。 她看着满脸期待的云非白,强忍着心中委屈,盈盈热泪却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她恨极了云非白。 却偏偏拿他无可奈何。 云非白心烦意乱,低咒了一声,“该死!本宫有那么吓人?不是跟你说了,不会伤到狗蛋?你究竟在顾虑些什么?” 在他看来,凤无忧既下了决心用自己的身体换取君墨染的性命,最起码也该拿出些诚意来。 “云非白,倘若爷死了,你可不可以尽全力救下狗蛋?” “你想做什么?” 云非白警铃大作,他双手紧扣着她的肩膀,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你放摄政王一条生路,我便把命陪你,如何?” “凤无忧,你知道的,本宫根本不想要你的命。本宫要的,从始至终不过一个你。” 云非白的心,在此刻彻底凉透。 营帐外,众将士发觉营帐之中的氛围不大对,遂扯着嗓子吆喝道:“太子殿下若是不舍得下手,不妨由臣等代劳。不如,臣等将此女抬至东临摄政王面前,当着他的面,凌辱此女,如何?” “闭嘴。” 云非白发觉营帐外云秦将士愈发失控,他突然有些担忧,今日若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真会对凤无忧下手。 此刻的他,已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深思熟虑之后,他只得狠下心肠,将凤无忧拽入了怀中。 他不忍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沉沉闭上了双眸,“抱歉。” 凤无忧一把扯落了她身上的纁色锦袍,反唇相讥,“这一切,不就是你策划的么?何必致歉?” “你...” 云非白见她月白色的中衣早已被鲜血染透,大惊失色。 “云非白,爷这就把命赔给你。” 凤无忧缓缓地掏出袖中的袖珍火铳,尤为平静地道:“你若是还有点儿良知,麻烦请你救下狗蛋,他是无辜的。” 630 狗蛋难保? “你别冲动。” 云非白看着被他逼得完全丧失了求生欲的凤无忧,幡然悔悟。 在此之前,他总觉得,只有自己才能给予凤无忧最为圆满的幸福。 殊不知,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之人,害她在痛苦中苦苦挣扎之人,将她逼上绝路之人,都是他! “若不是走投无路,爷又怎么舍得草率赴死?” 凤无忧无比眷恋地轻抚着圆滚滚的肚子,晶莹的泪,滑落至她月白色的中衣上,大片大片晕染开来。 云非白深紫色的眼眸中,亦蒙上了一层水汽。 他喉头微动,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凤无忧,拿稳火铳对准本宫的胸口,本宫配合你突出重围。” “为什么?” “因为...爱。” 云非白自幼就活在一个没爱的环境中,不懂爱,也不会爱。 直至数月前,桃红因他而死,他才知被爱是什么滋味。 他原打算将所有爱都倾注到凤无忧身上,可惜,事与愿违。 对她来说,他的爱是枷锁,是负担,是弄得她遍体鳞伤的利刃。 闻言,凤无忧神情微怔。 她原以为,云非白所做的这一切,纯属占有欲作祟。 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终于看懂了云非白紫眸中的悲恸。 “还愣着做什么?” 云非白将凤无忧手中的火铳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压低了声道:“挟持本宫,突出重围。再拖下去,狗蛋难保有性命之忧。” 许是他过分着急,无意间竟触动了火铳的开关。 下一瞬,火铳里的火药弹丸“嗡”地一声,直截了当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惊雷于天边炸裂,携风带雨而来。 瓢泼大雨似冰锥般,砸在了简陋的营帐上,发出“咣咣”的响声。 营帐外,原本热衷于听墙角的云秦将士纷纷抱头鼠窜,四散而去,全然未留意到营帐内的动静。 “云非白...你...” 凤无忧神情复杂地看向了身受重伤的云非白,一时间亦不知该做些什么。 “死不了。” 云非白眼前发黑,随时随地都有倒地晕厥的可能。 只是,凤无忧还在不停地流血,他深怕自己晕死之后,凤无忧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用利刃划破大腿,以此来保持着清醒。 “挟持本宫,速度冲出去。” 云非白如此言说,转而催促着凤无忧,“快!” 再不快些,他怕是要支撑不住了。 凤无忧再不敢迟疑,她麻利地将云非白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反手将火铳抵在他的前额上,冒着瓢泼大雨,冲出了迎风飘摇的简陋营帐。 正躲于犄角旮旯处避雨的云秦将士见状,纷纷站起身,朝着凤无忧围聚而来。 “臭娘儿们,活腻了?” “速速放开太子殿下,不然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凤无忧冷冷地看向周遭面色不善的云秦将士,声色寒凉似霜,“闪开。否则,别怪爷不留情面。”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一云秦将士见凤无忧这般张狂,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就欲往前冲。 “别冲动。太子殿下若有恙,你的罪过就大了。” 说话间,众人连连按住了情绪异常激动的云秦将士,眼睁睁地看着凤无忧挟持着云非白下了烽火台。 彼时,烽火台下的将士见凤无忧如同嗜血修罗一般,浑身淌血地从晦暗不明的窄道中走来,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平心而论,云非白今夜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们大失所望,但他们却不能置云非白的生死于不顾。 倒不是因为他们对云非白有多忠诚,最为关键的,还是自身的利益。 眼下,云闵行暴毙,云秦局势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既选择了支持云非白,亦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故而,云非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群人,势必好不到哪里去。 深思熟虑之下,他们只得选择妥协。 烽火台上,数百位手持火铳的云秦将士已次第有序地站定在阑干前,只等着瞄准角度,一同发力,将凤无忧射成筛子。 凤无忧察觉到了烽火台上云秦将士的异动,却不做任何防范,只顾着拖着气息奄奄的云非白,一步步朝晕死在瓢泼大雨中的君墨染走去。 “三。” “二。” “一。” 轰轰轰—— 刹那间,百把火铳齐齐鸣响。 火药弹丸炸裂之声似排山倒海而来的泄洪,声势浩大到足以压过如恶龙咆哮的惊雷。 “无忧!” 云非白见凤无忧颓然倒地,强撑开被雨水模糊了的眼皮,提不起劲儿的左手轻拽着凤无忧湿透的衣襟。 631 放手 “我没事。” 凤无忧冷漠地拂去了云非白递来的手,她双手扶肚,轻声安抚着愈发焦躁的狗蛋,“别怕,惊雷而已。” 云非白原以为凤无忧是被火铳所伤才骤然跪地,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但见她毫发无损,这才安下心来。 反观烽火台上,除却尚未被雨水浇灭的烽火,仅余下一地的死尸。 “怎么回事?” “莫不是诸天之神发威了?” 烽火台下,一众将士慌不择路,误以为天神震怒,降罪于众,才使得烽火台上的百余将士死于非命。 他们不知道的是,云非白从柳燳那得到的火铳改良图,早早地就被凤无忧动了手脚。 从明面上看,这批火铳连发速度大有提升,躯干亦轻盈了不少。 但只要沾到水,极易哑火不说,还会因触动反向开关。 故而,烽火台上的云秦将士,均是因为凤无忧在火铳改良图上蓄意添置的反向开关,阴差阳错地打中了自身,身死命殒。 “为什么会这样?” 云非白怔怔地望向高台上倾洒而下的血水,震惊之余,徒剩满怀的亏欠。 他愣愣地杵在暴雨中,任由雨水模糊他的视线,晕透他魅紫色锦袍上的狰狞血迹。 平心而论,他很庆幸凤无忧并未被火铳所伤。 可与此同时,他也很痛心。烽火台上的将士,纯粹是因为他的疏忽,丧的命。 数月前,云秦军机处重臣曾告诫过他,火铳改良图上有几处设置看上去十分蹊跷且多余。 不过因为战事吃紧,云非白得知改良后的火铳连发速度大有提升,便打消了疑虑,尚未经过大规模试验,就下令紧急量产。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怪本宫,久居高位,麻痹大意,败于安乐。”云非白神情寥落,眉宇间透着化不开的忧郁。 凤无忧抬眸,冷冷地扫了一眼从高台上倾溢而下的血水,薄红的檀口微微翕动,“人若犯我,我必躬身诛杀之。” 转瞬,她又收敛起眸中的杀意,温柔地抚摸着躁动不止的凸肚,缓声道:“别怕,娘亲只是在教训坏人。” “无忧...” 磅礴大雨中,五感六觉尽失的君墨染凭着心中的执念转醒了过来。 他艰难地半坐起身,透过细密的雨帘,得见凤无忧正狼狈地跪在暴雨中,方寸大乱。 五感六觉渐渐回拢之余,他大腿上深可见骨的刀伤又开始兴风作浪。 他颇为费力地站起身,正欲朝凤无忧飞奔而去,可负伤的腿好似被刀戟搅得稀烂一般,疼得他冷汗直冒。 云非白见君墨染乍然转醒,神情愈发寥落。 他单手紧捂着胸膛上汩汩涌出的鲜血,猝然转身,蹒跚而去。 尚未奔逃的云秦将士阔步跟上,欲给摇摇欲坠的云非白搭一把手,“太子殿下,你的伤势...” “没事,死不了。” 云非白话音一落,便精疲力竭地倒在雨地中,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毫无血色的皮肤上。 他母妃病逝的时候,他强忍着眸中盈盈打转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唯一疼爱他的人走了,他更要坚强地活下去。 后来,他最心爱的小马驹被云闵行射杀时,他已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心里再难过,也只是神色淡淡地为它刨出一方净土。 再后来,他在疆场上被敌军砍成重伤的时候,那双曾被誉为“天神之眼”的深邃紫眸中除却噬骨的恨意,再不见其他。 可此时此刻,云非白却蜷缩着身子,像个无助的孩童一般,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哭。 他心中的弦,在凤无忧准备以命相搏的时候,就已崩断。 之所以强忍着悲恸,只是想亲眼见她安然脱险。 争了一辈子,他终究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君墨染本可以趁势将云非白杀之而后快,不过此时的他已无暇顾及其他。 他吃力地拖着负伤的腿,一步步挪至凤无忧跟前,轻轻地将浑身冰凉的凤无忧揽入了怀中。 “对不起,是本王拖累了你。” “墨染,你...”凤无忧没料到旧疾复发的君墨染这么快就转醒了过来,震惊之余,心中满是狂喜。 君墨染孔武有力的双臂紧紧地箍着凤无忧依旧纤瘦的身体,满是歉疚地道:“让你久等了。” 凤无忧摇了摇头,轻展笑颜,“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你能回来,就好。” 无意间,她瞥见他腿上深可见骨的刀伤,月牙般弯起的眼眸骤然蓄满了水汽。 她急得不知所措,忙以双手捂着近乎被雨水泡烂的伤口,“你是蠢猪吗?明知云非白早已设下埋伏,为何还要孤身来闯?” “本王若是蠢猪,你是什么?猪婆?” 君墨染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笑道。 “爷才不是。” 凤无忧如是说道,正欲着手处理君墨染腿上尤为棘手的伤口,身下又涌出了汩汩热流。 她身子一僵,心中甚是惶恐,却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君墨染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万一,他再因旧疾而伤,后果不堪设想。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面上一闪而过的恐慌,旋即又发现他月白中衣上斑斑驳驳的血迹,意乱心慌,“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大概...是动了胎气。” “本王该做些什么?”君墨染神情凝重,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 凤无忧迷茫地摇了摇头,“爷也不知道。” 君墨染强作镇定,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曾阅览过的相关书籍,但回想了大半天,亦不知该如何缓解凤无忧的症状。 他手足无措地抱着通体冰凉的凤无忧,沉声问道:“疼不疼?” “疼。” 凤无忧倾身埋于君墨染胸口,终是在他坚实的怀抱中袒露了心中顾虑。 她以手掩面,声色哽咽,“爷好怕,好怕狗蛋会出事。” “再坚持一下,你和狗蛋一定不会出事。” 君墨染打横抱起血流不止的凤无忧,全然无视了大腿上可怖的刀伤,疾步往东临京都的方向走去。 632 葬身火海 咻—— 君墨染刚站起身,一支毒箭竟穿过细密的雨帘,冷不丁地朝着他的后颈处射去。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迫近,正欲闪避一旁,却被腿上狰狞的伤口所牵绊,身手较之寻常慢了好几拍。 蓦然间,他脚步微顿,因噬骨的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待他缓过心神之际,数十支暗箭已自不同方向于同一时刻朝着他的脊背处射来。 这意味着,他只要稍一挪步,怀中的凤无忧就有可能成为箭靶子。 君墨染眸色微沉,刹那间就做出了取舍。 他垂下头,沉声嘱咐着怀中面色惨白如纸的凤无忧,“一直往西走,援兵即刻就到。” “怎么了?” 凤无忧惶惑地看向面色凝重的君墨染,正欲挣开他的怀抱,眼角斜光恰巧瞥见若疾电般飞来的箭羽。 “快闪开!” 她失声惊呼,即刻反应了过来,双掌凝萃着浑厚的内力,将君墨染重推在地。 “无忧...” 君墨染没料到凤无忧体内还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狼狈地跌坐在水洼中。 抬眸间,数十支暗箭已近在咫尺。 凤无忧面色煞白,死死地盯着穿云破雨而来的暗箭,无力感袭上心头。 哧—— 哧哧哧—— 毒箭入体声次第传来,她却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眸,静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奇怪的是,她的身体仿若不是自己的一般,全然感受不到痛意。 她困惑地睁开眼眸,却见柳燳直愣愣地朝她飞扑而来。 让她倍感讶异的是,柳燳身上半新不旧的天青色对襟长袍已被数十支暗箭刺穿,喷洒而出的血浆肆意地在湿漉漉的缎面上绽开朵朵黑红色的妖花。 “柳燳...” 凤无忧无措地扶着被扎成了箭靶子的柳燳,悲从心生。 柳燳扬唇浅笑,真挚又诚恳地说道:“承蒙凤小将军收留,让燳燳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不是让你别回来了么?” “凤小将军庇护燳燳多时,是时候轮到燳燳回报你了。” 凤无忧歉疚不已,声色哽咽,“柳沅将你托付给爷,爷却将你逼上了死路。” 柳燳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燳燳做梦都想着能像摄政王那般为你遮风挡雨。今次,终于做到了。” 他缓缓解下缠在眼睑上的白绫,原打算将凤无忧此时此刻的模样印刻在脑海中,而后如同江湖豪侠般潇洒离开从容赴死。 可惜,他被灼伤的双眼再也没法看真切任何事物。 凤无忧双眸略有些失焦,她冰凉的手搭在柳燳的手腕上,却怎么也探不到他的脉搏。 “柳燳,你坚持住。” “柳燳,醒醒...”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凤无忧小心翼翼地拭去柳燳脸上晕染开来的血水,久久不肯松开因毒箭的缘故而浑身溃烂的柳燳。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身边的人为何像是被下了降头一般接连遭遇不幸。 暴雨如瀑,将她淋得湿透。 她羽睫轻颤,透过细密雨雾,情绪于无声间趋于崩溃。 君墨染看向烽火台上戛然休战的弓弩,怒火喷薄而出。 他曜黑的眼眸被血色所覆,如瀑墨发逆风狂舞,周身内力好似被黑气所附,邪气森森,令人为之胆寒。 “出来受死。” 君墨染咬牙切齿地道,手中斩龙宝剑仿若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杀气,“嗡嗡”鸣动。 凤无忧原以为是云非白命人放的暗箭,但见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匍匐在灯火晦暗处,这才意识到,这场蓄谋已久的厮杀之中,另有坐收渔翁之利者。 俄顷,她将气绝而亡的柳燳轻放至不远处的柴草垛后,转而快步行至君墨染身侧,急声问道:“烽火台上之人,是谁?” 彼时,君墨染已将毕生内力注入到斩龙宝剑之中,并朝着烽火台的方向,劈地砍去。 咄咄杀气自龟裂的地皮,沿着蜿蜒的雨路飞掠至烽火台之巅。 刹那间,山道之上风起云涌,雷嗔电怒般的强大剑气漫天而起。 斩龙宝剑再度挥下,剑光流转,声震山岳。 剑势化作怒龙于沿着烽火台扶摇直上,而后又化作道道金光,于空中翻腾而下,矫如群帝骖龙翔。 轰—— 剑锋于须臾间发出千军万马的呐喊声,平地乍起的烽火台轰然坍塌,巨大的气流将烽火台上的颀长身影硬生生震飞出数丈远。 君墨染眼放冷光,瞄准了扶着山壁欲极力稳住身形的颀长身影,猛掷去杀气凛然的斩龙宝剑。 与此同时,凹凸不平的洼地中,骤然涌出汩汩黑流。 凤无忧瞅着鞋面上的点点污渍,神色大骇,“糟了,是火油!” 君墨染面色黢冷,下意识地将凤无忧抱在怀里,竭尽全力地向反方向飞身而去。 山壁下,那一抹颀长的身影被斩龙宝剑所伤之后微微晃动着身子,却依旧燃起了手中的火折子。 他着手轻轻抖落着明灭不定的火折子,而后不疾不徐地将之扔至浮于偏偏洼地之上的黢黑火油之上。 歘—— 仅眨眼功夫,微弱的火苗就演化成了熊熊大火。 那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任暴雨肆意浇淋却愈演愈烈,更为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 赤红的火焰将黑沉的天幕照得透亮,滚滚黑烟四处弥散,使得方圆数里之内均笼罩在炼狱一般的火炉之中。 火油所覆之处,摧枯拉朽般地扼杀了成百上千的草木生灵。 君墨染站定在火海之中,黑金色的眼眸已然被火光染得通红。 火星子时不时地往他大腿上的伤口窜去,他却置若罔闻。 “墨染,就此别过罢。你先出去,带着爷和狗蛋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凤无忧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成为君墨染的拖累,倏然松手,向后退了两步。 “傻妞,本王这辈子都不可能放手。” 君墨染深知此情此景根本无法穿透这足足蔓延了数里的火海,只能尽全力将凤无忧护在身下。 凤无忧企图将他推开,却因腹部传来的阵痛而晕死了过去。 君墨染吃力地抵御着自四面八方涌来的火舌,寄希望于自己能够撑到援兵赶来之时。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凤无忧的身体竟出了这么大的状况。 “无忧,一定要坚持住。” 君墨染单膝跪地,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微微发颤。 这一刻,他仿若回到了三岁那年的梦魇。 “无忧...” “无忧,一定要活下去。” …… 可没过多久,君墨染的旧疾再度复发,意识也再一次陷入模糊之中。 他不甘地强撑开眼皮,深情凝望着昏厥不醒的凤无忧,直至眼前的火光彻底暗下,直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隐约间,君墨染察觉到周遭火势渐退。 尚还来不及欣喜,他亦察觉到有人从他怀中强行夺走了凤无忧。 他奋力反抗,那人却优哉游哉地说道:“再不放手,凤无忧势必会同你一道被烧成黑灰。” 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君墨染,仅仅只是凭着本能紧紧地搂着性命垂危的凤无忧,但闻跟前男人所言,一番挣扎之后,终是颓然地松开了双臂。 少顷,察觉到怀中的人儿已被救走,君墨染释然地松了一口气。 可不知怎的,五感六觉尽失的他,眼尾处却滑下了一滴咸湿的泪。 633 诡异梦境(大结局1) 雨下了一整夜,天亮方歇。 火烧了一整夜,徒留一地稀碎的残影。 东临京都城郊十里芳草地毁于一旦,遍地尸骸令人触目惊心。 闻讯而来的东临百姓瞅着一具女人的尸体,唏嘘不已。 “听说,摄政王妃怀胎已近八月。没想到,竟这般不幸,平白无故地葬身于火海之中!” “当真是摄政王妃?那女人的尸体被大火烧得焦黑,怎么可能辨认得出?” “怎么不能?当朝仵作都发话了,那尸身,年约十八,身怀有孕,八月有余。你说,除了摄政王妃,还能是谁?” “据传,那女尸手上还戴着北璃王赠她的镯子。昨夜北璃王见到那镯子,直接哭晕了过去。” …… 凤无忧“呲溜”一声挤进乌泱泱的人群中,双眼发直地盯着担架上的焦黑女尸。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这不是爷。” 骤然间,梦境迷雾四起。 凤无忧好似被一股蛮力拽向了千里之外。 她双手环胸,似游魂野鬼般,漂浮过残破不堪的栈道。 栈道下,是刀山火海。 栈道上,充斥着山魈鬼魅的哀泣。 凤无忧习惯性地抬手扶肚,无意间竟发现腹部已趋于平坦。 “不...狗蛋,狗蛋!” 她惊慌失措地捂着肚子,低声嗫嚅:“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正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百里河泽温柔似水的声音,“别怕,这确实是梦。不过,我很抱歉,没能帮你保住狗蛋。” “不可能。” 凤无忧犀锐的桃花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恶狠狠地道:“百里河泽,你休想动狗蛋一根汗毛!” 她站定在黑魆魆的栈道之上,双手紧攥着栈道上的扶栏,左右四顾,却怎么也寻不到百里河泽的身影。 百里河泽不疾不徐地说道:“你再仔细想想,被困于火海之后,发生了何事?” 凤无忧半信半疑地扶着栈道上沾满血污的扶栏,过往回忆纷纷涌上心头。 犹记得,第一回得见君墨染时,他旧疾复发,侧卧于墨染阁中,活脱脱一病美人。 再之后,他总是花样百出地刁难着她。 或霸道,或狂拽,总之,很欠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愈发温柔。不论她闯下多大的祸,他的责罚到最后都会变成柔情缱绻酣畅淋漓的欢爱。 “墨染...” 凤无忧彻底忆起了她和君墨染之间的点点滴滴,面上浮现出一抹似有似无的浅淡笑容。 可就在这时,百里河泽又一次打破了凤无忧心中短暂的宁和。 “你忘了吗?你和君墨染被困囿于火海之中,没多久就昏迷了。旧疾复发自身难保的君墨染被玉卿尘所救,你被孤零零地扔在火海之中,血流不止,危在旦夕。是我,冒死将你从火海中救出。可惜,你失血过多,狗蛋终是没能保住。”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爷。” 百里河泽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道:“你小产之后伤心欲绝,昏迷了两个多月。太医特别交代过,你的身体十分虚弱,不适合长途跋涉。不得已之下,我只得暂且将你留在南羌静养。不过,我有修书给君墨染,让他尽快将你接回去,可惜他并没有来接你。” 凤无忧蹲伏在地,双手抱头,尤为痛苦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爷。” “那场大火过后的第三个月,你的身体大有好转,正打算动身寻君墨染问个明白,却听闻他即将迎娶玉卿尘的消息。那一天,你伤心欲绝,喝得酩酊大醉。我将你从酒楼扛回的时候,你将我误认成了君墨染。一度春宵后,你意外怀上了身孕。” “百里河泽,闭上你的臭嘴!爷即便是瞎了眼,也不可能会和你...” 百里河泽不气不恼,耐心地解释着,“听到了吗?元宝在喊你娘亲呢。你身子不好,怀胎八月就生下了元宝。” “娘亲,你快醒醒。” 隐约间,清脆软糯的小奶音于栈道中乍响。 凤无忧心下一惊,为证明自身的清白,极力地回忆着往事。 可不论她作何努力,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 蹊跷的是,那场大火之后的事,她愣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啊——救命!” 遽然间,一道清亮的女声自黑漆漆的栈道下传来。 单闻其凄厉的尖叫声,凤无忧冷不丁地起了身鸡皮疙瘩。 她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探出大半个脑袋,往深不见底的栈道下看去,“谁?谁在下面?” 她犀锐的桃花眼紧盯着栈道下的万丈深渊,却再也未得到任何回应。 不多时,梦境迷雾再起。 白茫茫的雾气一股脑儿窜入她的双耳之中。 雾气一入耳,就化为了百里河泽温柔似水的声音。 他所说的那些事,竟一点一点在她脑海中浮现而出。 到最后,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百里河泽所说,究竟是真,还是假。 634 喜当娘(大结局2) 两年后。 南羌城郊,藏娇阁。 飘絮纷飞,又是一年好时节。 淡雅如雾的水光中,百里河泽端坐在轮椅之上,静静地凝视着榻上双眸紧闭的凤无忧。 凤无忧和两年前一样,肤色莹白似昆仑美玉,气质清冷绝伦。 纵久卧榻上,周身华彩依旧不减当日。 唯一不同的是,她怀中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小团子看上去极为孱弱,好似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就能将他瘦小的身子压倒。 此刻,他正趴伏在凤无忧身上,一个劲儿地往她颈窝里拱。 百里河泽见状,声色中透着一丝不悦,“元宝,别闹你娘亲。” “娘亲亲...” “你想元宝...” 元宝嘬着白嫩嫩的手指,明亮动人的桃花眼中氤氲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百里河泽冷淡地道:“你应该说‘元宝想你’。” 元宝眨了眨眼,听得一知半解,只奶声奶气地冲他撒着娇,“元宝肚肚饿饿。”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噘着嘴,自然而然地往凤无忧胸上蹭去。 百里河泽眉梢一挑,忙不迭地拎起了手舞足蹈的元宝。 他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好似耐性用尽,语气不善地道:“不是刚吃过?” “米汤不好吃。” 元宝委屈地瘪了瘪嘴,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百里河泽一阵烦闷,他不耐烦地替元宝擦干净脸上晶莹的泪珠,“不是跟你说过,男子汉绝不能轻易掉泪?等你娘亲醒了,你便无需再吃米汤,改喝羊奶,如何?” “元宝不...不是男子汉。” 元宝有些胆怯地看向面容黢冷的百里河泽,心中更觉委屈。 他很想告诉百里河泽,他还是个小婴儿。 可他实在太小了,多说两句话都觉得有些吃力。 “哇——” 元宝又饿又累,本能地放声大哭。 百里河泽原打算命楚九将元宝带下去,无意间却见凤无忧露于衾被外的纤纤细手微微抽搐了一下。 一时间,心中阴郁被一扫而空。 他下意识地将哭闹不止的元宝揣入怀中,单手压着榻角,曜黑的眼眸紧盯着眼睑微动的凤无忧。 仅片刻功夫,百里河泽低沉的声色已喑哑得不成样子,“无忧,你终于愿意转醒了吗?” “墨染!” 凤无忧倏然睁开眼眸,她惊乍起身,双手紧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娘亲亲...” 元宝靠在百里河泽怀中,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凤无忧。 他想伸手摸一摸凤无忧辰星般明亮的眼眸,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正如楚九说的那般,元宝的胆子还不及耗子大。 他虽淘气,但也只敢在凤无忧昏迷的时候,轻轻闹一闹她。 “狗蛋...” 凤无忧略有些失焦的眼眸落定在粉雕玉琢的元宝身上,眸中热泪涌现。 她猛地前倾着身子,一把将元宝从百里河泽怀中夺了过来,“真好,你还在。” “娘亲亲!” 元宝甜甜笑着,露出整齐的两排小牙齿。 不多不少,刚好八颗。 “无忧,他不是狗蛋,他叫元宝。” 百里河泽轻展笑颜,定定地望着终于活络过来的凤无忧,喜形于色。 闻声,凤无忧这才注意到静坐在轮椅上面容恬淡的百里河泽。 “你怎么在这?” “我让楚九给你熬点清粥,你先休息一会儿。” 百里河泽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他心下腹诽着,凤无忧大病初愈,身体定十分虚弱,此时还是不要刺激她为好。 说罢,他垂手按向轮椅上的机关,缓缓地往门外滑去。 凤无忧讶异地看向他被厚毯子盖住的双腿,随口问道:“你的腿?” “被两年前的那场大火,烧坏了。” 百里河泽神色淡淡,好似在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凤无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讷讷地重复着,“两年前...你是说,爷昏迷了整整两年!” 她一边说着,一边垂眸看向怀中形容尚小的元宝,讷讷自语,“不对啊。狗蛋看上去还这么小,顶多才一岁。” “娘亲亲,你不是狗蛋!你是...是元宝。”元宝小声地纠正着凤无忧,声音软软糯糯。 百里河泽滑动着轮椅,缓缓向凤无忧靠近。 他缓和了语气,耐心地纠正着元宝,“你应该说‘我是元宝’。” 元宝鲜少能见到百里河泽这般和颜悦色的模样,受宠若惊,乖巧地顺着他的意,奶声奶气道:“娘亲亲,我是元宝。” “元宝?” 凤无忧细细地端详着怀中瘦小孱弱的元宝,心凉了半截。 同一时间,这两年之中的大小事宜亦一股脑儿地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她下意识地将元宝塞入百里河泽怀中,喃喃自语,“这一定是梦,这一定是梦!” 百里河泽轻抚着元宝毛茸茸的小脑袋,转而定定地看着惊惧不已的凤无忧,沉声道来,“无忧,该接受现实了。两年前的那场大火,让你永远失去了狗蛋。旧疾复发的君墨染被玉卿尘救走,我赶到的时候,你身下全是血,将我的衣衫都给染透了。” “求你,别说了。” 凤无忧痛苦地捂着脑袋,久久不肯接受这极其残忍的现实。 百里河泽深吸了一口气,待凤无忧的情绪趋于平缓,才再度开口,“我原本打算等你的身子完全恢复之后,再告知你真相。只是,这么做,对我们的元宝太不公平。” 凤无忧倏然抬眸,恶狠狠地盯着面容宁和的百里河泽,“百里河泽,你这个骗子!你闭嘴!”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轻轻蹙起,他深深地凝望着凤无忧,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过,仅片刻,他又恢复了镇定。 “不论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百里河泽从容不迫地说着,“你小产之后,昏迷了数个月。好不容易转醒,却听闻君墨染即将迎娶玉卿尘的消息,喝得酩酊大醉。那一晚,你将我当成了君墨染,这才有了元宝。现如今,元宝已经一岁有余。” “你撒谎!” 闻言,百里河泽三指指天,信誓旦旦地起着毒誓,“我愿以己命,对天起誓。今日所说,若有半句虚言,当天打雷劈,不得善终,日月为鉴,天地为证。” 凤无忧冷冷地盯着他,她本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可她脑海深处涌入的破碎记忆,竟同百里河泽所说一模一样。 这让她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元宝瞅着情绪尤为激动的凤无忧,小声安慰着她,“娘亲,你有元宝。” “我不是你娘亲。” 凤无忧冷冰冰地道,全然没了方才对他的耐心。 此时,百里河泽突然将元宝塞入了她的怀中,一字一句,压得她喘不过气,“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你有火气,大可冲着我来,对孩子发什么火?若是不信孩子是你的,你大可选择滴血验亲。” 凤无忧默然无语,她怔怔地看着怀中仅一岁大小的元宝,悲从中生。 若是可以选择,她一点儿也不想要这个凭空冒出的孩子。 她只想要她可怜的狗蛋。 百里河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些,满脸歉意,“抱歉。提到元宝,我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你怀元宝的时候,身体不大好。故而,仅八月出头,就生下了他。孩子是难产,你生下他之后,就昏迷至今。想来,已有十三个月。” 凤无忧半信半疑,她寻思着,从百里河泽口中,定是听不到半句真话。 但孩子还小,绝不会说谎。 思及此,她忽然垂首,轻声询问着若惊弓之鸟般瑟缩着身子的元宝,“几岁了?” “一岁。” 元宝怯生生地答道。 一岁? 按理说,一岁的孩子就长了八颗牙,似乎是太快了些。 再者,才一岁,说话就这么流利,明显有些不符常理。 但见元宝孱弱的身子,怎么看,也就只有一岁出头... 凤无忧愁眉紧锁,陷入了沉思之中。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稍有动摇,连声道:“你当真忘了吗?你曾说过,希望孩子能如金元宝一般惹人喜欢。故而,我才将孩子的小名起为‘元宝’。” “爷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凤无忧只记得,她当初之所以管腹中孩儿叫“狗蛋”,无非是希望一个低微的小名儿,得以佑他平安顺遂地长大。 可惜,狗蛋终究还是没了。 “你不愿承认就算了。” 百里河泽略显失望地垂下头,兀自抱着狗蛋,滑着轮椅驶了出去。 他前脚一走,凤无忧后脚跟着下了榻。 她打量着身上一尘不染的素色中衣,眉头轻蹙。 难道,她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里,都是百里河泽给她换的衣衫? 思及此,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顿觉恶心不已。 叩叩叩—— 俄顷,楚九叩响了虚掩着的门扉。 “可喜可贺,您总算是醒了。” 楚九探入了半个脑袋,但见凤无忧下了榻,忙不迭地放下手中梨花木托盘,三步并作两步凑至她跟前,小心地搀扶着她。 “凤姑娘,您大病初愈,当好生休养才是。”她一边扶着双腿发软的凤无忧重新坐回了榻上,一边又将热腾腾的米粥送至凤无忧跟前,“姑娘,定是饿坏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太医随后就到。” “爷不饿。” 凤无忧偏过了头,情绪尤为低落。 楚九贴心地为凤无忧掖好被角,关切地问道:“姑娘可有哪里不适?” 凤无忧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随口询问着她,“百里河泽的腿,是怎么一回事?” “回姑娘的话。帝君的腿,是被两年前东临城郊的一场大火所伤。当初,他将你带回南羌的时候,就已经不能走路了。”楚九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凤无忧细细观察着楚九的神情,却怎么也看不出破绽。 无奈之下,她只得转移了话题,压低了声问:“君墨染他还好吗?” 楚九明显察觉到凤无忧微微发颤的音色,唏嘘地叹了口气。 她虽是百里河泽的人,但她却看得真真儿的,君墨染和凤无忧,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至于百里河泽,他可是从未入过凤无忧的心。 “他怎么了?” 凤无忧见楚九频频叹气,一颗心紧紧揪到了一起。 “姑娘莫担忧,他没事。” 楚九连声宽慰着她,“据传,是一位青楼歌姬,将他从那场大火中救了出来。之后,北璃援军、东临援军赶至,联手铲除了云秦太子手下余党。” 凤无忧忆起大火当晚身负重伤的云非白,随口问道:“云非白身在何处?” “说是被烈火烧成焦尸,不过也有人说,他只是失踪了而已,并未殒命。” “失踪?” 凤无忧总感觉,那晚救下她的人,更像是云非白。 至于百里河泽,倒像是连放数十支毒箭,欲坐收渔翁之利的幕后黑手。 楚九重重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而今,东临摄政王在云秦众臣拥护下,已坐稳云秦国主之位。当初以身相救的玉卿尘亦在云秦安居,还被封了个女官。云秦那边都说,玉卿尘迟早会成为云秦帝后。” “他没事就好。” 凤无忧长舒了一口气,唇角处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纵玉卿尘是他的救命恩人,凤无忧依旧坚信,君墨染不会弃她另娶。 “凤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依楚九拙见,云秦新帝两年内都没来找你,定是死了心。凤姑娘不如考虑一下帝君,如何?眼下,你和他已经有了孩子,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当为元宝着想。” 凤无忧却道:“楚九,感情之事勉强不得。” 话说回来,她心里清楚得很,纵百里河泽欺骗了她,元宝也是无辜的。 他还小,干净地如同一张白纸,千错万错,也怪不到他头上。 只是,一想到狗蛋,凤无忧就心痛得不能自已。 “凤姑娘,先吃点吧。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子,其他的事往后再议,如何?” 楚九完全能体会到凤无忧此刻的悲恸,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正如年前,楚十四突发疟疾暴毙身亡,她足足花了大半年时间才彻底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有些事,一旦发生到自己身上,痛苦都是无法估量的。 凤无忧感受到楚九的善意,缓和了语气,轻声问她,“这是哪儿?” 楚九一五一十地答道:“帝君说了,凤姑娘不愿被宫中的条条框框约束,就在南迁城郊建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山庄。” “他倒是细心。” 凤无忧唇角微扬,将“细心”二字咬得特别重。 在她看来,百里河泽之所以将她安置在城郊山庄中,纯粹是为了避人耳目。 宫中人多眼杂,难免有人说漏嘴,说了不该说的。 此处就不一样了,除了他的心腹楚九,再无闲杂人等。 楚九未听明白凤无忧话里行间的嘲讽之意,笑意盈盈地应着,“姑娘切莫自怨自艾,余生还长,福气都在后头呢!帝君说过,等姑娘转醒,就下旨昭告天下,将你册封为后。至于元宝,他也会一并立为储君。” “福气?” 凤无忧淡哂,却并未出言反驳。 她并不觉得被百里河泽爱着有多幸福,恰恰相反,他的爱总是让她倍感窒息。 她原打算动身前往云秦,寻君墨染问清楚大火发生之后的事。 但在那之前,她必须先弄清楚元宝究竟是不是她和百里河泽所生。 倘若,元宝真是百里河泽的亲生骨肉,她哪里还有颜面去见君墨染? 不过,事情尚还有转机。 也许,元宝只是百里河泽为套牢她,随便抓来的孩子。 吱呀—— 黯然失神之际,元宝竟迈着小短腿,磕磕绊绊地跑进了内室之中。 他蜷缩着瘦小的身子,怯怯地站在榻角,极为害羞地唤着凤无忧,“娘亲亲,你喜欢元宝...” 凤无忧原不打算理他,每每见他这般软萌可爱,她就会忆起她可怜的狗蛋。 可不知怎的,元宝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倒像是会魔力一般,她还是俯下身,将他抱入了怀中。 元宝受宠若惊,圆圆的脑袋在她怀中蹭着,“你喜欢元宝!” 凤无忧失笑,她发觉元宝在表达上可能有些歧义,但她并没有刻意去纠正。 从另一层面上看,元宝说的也没错。 他若真是她的亲骨肉,她确实应该担起照顾他的职责。 不论她是被百里河泽强迫,还是将百里河泽误认成君墨染,她犯下的错,绝不会算到元宝头上。 635 元宝长得不像他(大结局3) 凤无忧微眯起狭长的桃花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元宝。 所幸,元宝眉宇间尽是明朗欢脱,全然不似百里河泽那般寡淡忧郁,要不然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元宝。 与此同时,元宝亦照模学样,认认真真地盯着她看。 “你喜欢娘亲!” 元宝眨了眨眼,小猫般将小巧的脸靠在凤无忧的手掌上,轻轻蹭着。 凤无忧意识到元宝除却词不达意之外,还“你”、“我”不分,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难道,百里河泽都没有好好教过他? 按理说,元宝才一岁多,说话就这般流利,应当是十分聪敏的孩子。 若是有心教他,不至于总是“你”、“我”不分。 由此可见,百里河泽对元宝并不似她见到的这般上心。 思及此,凤无忧眼眸骤亮,她下意识地紧搂着孱弱的元宝,喃喃自语,“难道,元宝的身世另有隐情?” “隐情好...吃吗?” 元宝咽了咽口水,一脸期许地看向凤无忧。 “你很饿?” “嗯!” 元宝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委屈地瘪了瘪嘴,小声嘀咕着,“元宝不想吃米...” 他话音未落,就被径直推门而入的百里河泽打断。 百里河泽面带浅笑,缓声说道:“楚九刚给他喂过羊奶,你可别听他的。他只是在跟你撒娇。” “他怎么这么瘦?” 凤无忧掂了掂元宝的重量,不知何故,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丝爱怜。 “自他出生之后,你就一直昏迷不醒,一天都未曾喂过他,他能不瘦?” 百里河泽语气略急,隐隐之间似有责怪凤无忧不负责任之意。 凤无忧却不以为然。 现在的百里河泽贵为南羌帝君,纵她昏迷不醒无法喂养元宝,他不照样可以给元宝挑选奶妈? 他显然看出了凤无忧的疑虑,清了清嗓子,缓声解释道:“这件事也怪我。你知道的,我有洁癖。” 凤无忧微微垂眸,悄然地压下了心中的失落感。 她原以为百里河泽这么快就露出了破绽,心中正偷偷窃喜。 然而,他的解释却又将所有的漏洞完美地填补上。 众所周知,百里河泽的洁癖的确十分严重。 不愿给元宝找奶妈,亦算是情理之中。 少顷,百里河泽见气氛愈发沉闷,特特转移了话题,“再过几日,我就将你接回王宫,如何?封后大典的一切事宜,我会在近日内安排妥当。” “不必。” 凤无忧坚决地摇了摇头,笃定言之,“爷不会在南羌久留,更不可能占着南羌帝后之位。你知道的,爷对你,本就没有感情。” “楚九,把元宝带下去。” 百里河泽眸光骤冷,他从凤无忧手中夺过满脸笑意的元宝,转而交至楚九手中。 “娘亲亲...” 元宝趴伏在楚九肩头,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和不舍。 楚九轻抚着元宝圆圆的小脑袋,柔声宽慰着他,“你娘亲累了,需要休息,过会儿再来,如何?” “好。” 元宝瘪了瘪嘴,带着哭腔的小奶音中透着丝丝委屈。 凤无忧瞅着软萌可爱的元宝,有些于心不忍。 她正想从楚九怀中接过元宝,却被百里河泽紧紧箍住了双臂。 他面色阴沉,忿忿言之,“无忧,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你为何非要在元宝面前提?没能保住狗蛋我很抱歉,可元宝是无辜的。元宝还小,需要你,也需要我。” 凤无忧懒得应付百里河泽,索性闭上了眼眸,凝神养气。 百里河泽最是受不得凤无忧这般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疾言遽色,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字里行间都带着刺儿。 “我知道,你恨我趁人之危。但当时的情况,分明是你投怀送抱,我从始至终都未曾逼迫过你。” “你的话,究竟哪一句才是真的?” “无忧,你其实有点印象的,对吗?你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百里河泽似是在回忆着过往,双眸缓缓地落定在窗外光秃秃的榕树上,“那一夜,你说你很孤独,主动圈住了我的脖颈。我不知男女情爱,是你,一步步教的我。你都忘了么?” “放屁。” 凤无忧总觉百里河泽越说越荒唐,即便是和君墨染,她也从未这么主动过。 她酒量浅,但自制力尚可,若是酒水没问题,绝不至于酒后乱性。 百里河泽徐徐开口,“退一步说,失去双腿之后,我连寻常人都应付不了,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若说强迫,也只可能是你强迫的我。” “无耻。” 凤无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竟荒唐地将百里河泽错认成君墨染。 “始乱终弃之人,是君墨染。两年前,我曾不止一次修书给他,让他前来接你,他倒好,从未想过将你接回云秦。”百里河泽见凤无忧油盐不进,话锋一转,又将矛头对准了君墨染。 “北堂龙霆呢?他可知爷还存活于世?” “我没告诉他。”百里河泽扬唇轻笑,“你不是很恨北堂龙霆?我只好遂了你的愿,让他误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使他往后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你!” 凤无忧被极擅诡辩的百里河泽气得不清。 若是北堂龙霆因悲伤过度,出了什么闪失,她定要将百里河泽挫骨扬灰! “无忧,我们连孩子都生了,你也该忘掉始乱终弃的君墨染了。你也不希望众人嘲讽元宝是个父母不详的野种,对吧?” 百里河泽笑意炎炎地道。 “野种?你若真是元宝生父,会用‘野种’这么低贱的字眼形容他?” “你在怀疑什么?需要我演示一遍,当初你是怎么主动地投怀送抱?平心而论,那晚的你,下贱得跟窑姐儿一样。平素里,你也是这么取悦君墨染的?” 啪—— 凤无忧双目赤红,狠扇了他一巴掌。 一想到她极有可能同百里河泽有过肌肤之亲,她就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不已。 百里河泽狠拭去嘴角处的血丝,鼻翼微微翕动,好似在强忍下心中即将喷薄欲出的怒火。 “爷下贱与否,和你有什么关系?爷想要取悦谁,需要跟你报备?就算全天下男人死绝了,爷也绝不可能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凤无忧耸了耸肩,无所畏惧地道:“爷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百里河泽没料到时隔两年,凤无忧依旧这么倔。 几番较量之后,他终是败下阵来。 “莫要胡思乱想,你是元宝娘亲,我怎么舍得对你下手?” 百里河泽不轻不重地撂下一句话,遂滑着轮椅,飘然远去。 砰—— 凤无忧郁愤难纾,肆意摔砸着榻前矮几上的茶具。 “怎么了这是?” 楚九一手抱着元宝,一边掀开门帘,关切地询问道。 但见凤无忧双手早已被茶具划得鲜血淋漓,连声劝慰着她,“凤姑娘,你这是何必?云秦国主他很快就要另立新后,你也当放下过往,好好活下去才是。” “楚九,你说,百里河泽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凤无忧接过楚九怀中被她的举动吓得嚎啕大哭的元宝,轻声低语着。 楚九一阵翻箱倒柜,总算在妆奁中寻到一瓶尚未开封的金疮药。 待她替凤无忧鲜血淋漓的手上完药之后,这才审慎地回答道:“帝君他是一个可怜人。” “因为可怜,所以就要将自己遭遇过的不幸,强加在别人身上?” 闻言,楚九默然无语。 她心底里也觉得百里河泽确实不厚道。 只是,她人微言轻,在百里河泽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凤无忧看向频频走神的楚九,不动声色地掏出了脖子上的吊坠,趁她不备,轻而易举地催眠了她。 “楚九,可否告诉爷,元宝究竟几岁了?” 楚九双目失焦,讷讷言之,“一岁又一个月。” 凤无忧不甘心,又接着问道:“元宝当真是爷的亲生骨肉?” 元宝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地辩驳着,“元宝不是肉,不好吃的。” “乖...” 凤无忧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只全神贯注地盯着楚九。 楚九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帝君亲口说的,他为此还开心了好几日。” “不是你亲眼所见?” “不是。帝君从不让外人靠近藏娇阁,他派了两位婢女,专门负责照顾你和元宝。” 凤无忧双眸乍亮,连声追问:“那两位婢女,现在何处?” “数日前,二位婢女在溪边洗衣时,双双溺毙。被发现时,身子都泡得发胀了。” “溺毙?” 凤无忧郁闷至极。 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不成想,百里河泽竟提前一步杀人灭口。 元宝眨了眨水汪汪的桃花眼,目无斜视地盯着一脸愤懑的凤无忧,颇有些担忧地问道:“娘亲亲不生气,元宝好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瘦得跟竹竿儿一般的手臂递至凤无忧跟前。 “嗯?” 好一会儿,凤无忧才听懂元宝的言下之意。 她动容不已,攥紧了他冰凉的小手,“乖元宝,娘亲又不是食人怪,怎会吃你?” “真的?” “自然是真的。” 凤无忧眸中溢满了温柔,轻声哄着他。 “娘亲真好!” 元宝破涕为笑,晶亮的鼻涕拉得老长,尽数落在凤无忧衣衫上。 凤无忧顺手为他擤去鼻涕,过了许久,才发觉自己的潜意识里,已将元宝当成了亲生骨肉。 “该死!爷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凤无忧回过神,头疼不已。 事情都没弄清楚,她竟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童迷惑了心智! “怪哉!爷什么时候变得母里母气的?” 凤无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一个素昧蒙面的孩童变得温暖又柔软。 她晃了晃脑袋,终是狠下心肠,将元宝扔至榻上,转而换上了一身洁净的外袍,欲连夜奔逃。 “娘亲亲...冷!” “乖,自己盖上被衾。” 凤无忧麻利地将妆奁中的珠宝首饰扔于包袱之中,极其敷衍地回着话。 “元宝不会...”元宝小声地嘀咕着,但还是卯足了劲儿,尝试着将压在身下的被衾盖在身上。 砰—— 不出意料的,元宝一时失了重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待凤无忧箭步冲上前将他抱在怀中,才开始放声大哭,“娘亲亲,别...别走。” “你知道?” 凤无忧瞳孔微缩,心疼不已地将元宝搂在怀中。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百里河泽究竟怎么带的孩子,竟使得元宝这般缺乏安全感。 “娘亲喜欢元宝,呜呜呜——” “乖,你可愿意跟娘亲一起走?” 凤无忧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被元宝彻底攻陷,她再也顾不得元宝的生父究竟是不是百里河泽。 她总感觉,今日若是将元宝扔下,他日必定会悔不当初。 元宝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元宝娘亲一起。” 636 君墨染转醒(大结局4) 云秦王宫,养心殿。 如同过去两年中的任何一天一样,殿中静得只剩下宫娥的脚步声,以及顾南风的叹息声。 北堂龙霆兜着手,默然无声地坐在门槛上,兀自垂泪。 这两年里,他每日都会来养心殿坐上一会儿,只期盼着君墨染能早日转醒。 君墨染若能相安无事地度过此劫,他可怜的妞妞才得以含笑九泉。 嗷呜—— 骤然间,依偎在北堂龙霆脚边的阿黄乍然跃起,急促地摆着长尾,兴奋地撞击着宫门。 养心殿内,顾南风正靠坐在榻前,紧闭着双眸打着盹儿。 但闻殿外阿黄的狂吠声,他一激灵惊乍起身,旋即暴跳如雷地抄起了案几上的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养心殿。 “蠢狗,休要祸害老子的兔兔!” 他紧抱着被他栓在养心殿外雕龙石柱上的赤兔马,虎视眈眈地瞅着疯狂摆尾的阿黄,呼哧呼哧得喘着粗气。 阿黄并未搭理护崽心切的顾南风,径自跑入了殿内,将盖在君墨染身上的被衾扯落在地。 玉卿尘见养心殿这般热闹,心下暗忖着,兴许是君墨染病愈苏醒,喜上眉梢。 她略显紧张地摆弄着襦裙上的褶皱,连声唤着身侧的婢女,“瑟瑟,你快帮我瞅瞅,我的妆容花了么?” 瑟瑟摇了摇头,仰唇浅笑,“小姐好看极了。我要是君上,准保被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 玉卿尘耳根通红,嘴上虽未明说,心中已生出几分雀跃。 粗略一算,凤无忧已故去两年有余。 想来,君墨染也该死心了。 如此一想,她面上笑意更盛。 未曾想,刚踏入养心殿,却见阿黄跳上了龙榻,在昏迷不醒的君墨染身上一阵乱蹭。 玉卿尘微恼,偏头看向如石柱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追风、铁手二人,“还不快些将阿黄带出去?” 追风眉头轻皱,不悦地看向玉卿尘,一言不发。 在他看来,除却凤无忧,任何人都配不上君墨染。 虽说,玉卿尘为救君墨染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他心底里,依旧只认准凤无忧一人。 故而,见玉卿尘这般理直气壮地以女主人的身份差遣着他和铁手,追风自是不愿理会。 玉卿尘见追风、铁手二人不为所动,只得躬身拾捡起零落在地的被衾,轻轻地盖在君墨染身上。 嗷呜—— 阿黄朝着玉卿尘龇了龇牙,随后又是一阵狂吠。 瑟瑟护住心切,忙不迭地挡在了玉卿尘身前,“小姐小心!恶狗指不准什么时候发疯,您身子金贵,万万别靠得太近。” “别胡说。阿黄是王妃的爱犬。” “奴婢说的是事实。”瑟瑟小声嘟囔着,却也不敢多言。 玉卿尘并未作出回应,她全然无视了龇牙咧嘴的阿黄,缓缓落座在卧榻之侧。 “君上,你已昏睡了两年有余,再不转醒,暮春之色怕是又谢了。” 玉卿尘痴痴地看着卧榻上的君墨染,声音温柔得好似掐得出水。 此刻,君墨染正深陷在梦境的泥淖中,久久无法自拔。 梦里,凤无忧连同着她腹中的狗蛋,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悲痛欲绝地挣扎着,可临到末了,还是被大火吞噬了所有。 “无忧...” 倏然间,君墨染喉头微动,发出类似困兽长鸣之声。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玉卿尘的手,顺势将她揽入了怀中。 “君上,您总算醒了!” 玉卿尘被君墨染桎梏在臂弯之中,热泪于须臾间夺眶而出。 君墨染神情一滞,本能地松开了手,颇有些恼怒地看向梨花带雨的玉卿尘,“怎么是你?” 玉卿尘一时不察,没料到君墨染会突然松手,一个踉跄,不舍跌坐在地。 与此同时,顾南风已兴冲冲地凑至君墨染跟前,对着君墨染苍白的薄唇猛啄了好几口,“死鬼,你终于醒了!” 君墨染嫌恶至极,一把将顾南风推至一旁。 他黑金色的眼眸略显迷茫地环顾着四周,未见凤无忧的身影,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顾南风,她在哪?” 顾南风眼神微闪,下意识地避开了君墨染犀锐的眼神,含糊其辞地道:“你未免也忒没良心了点!老子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才彻底根除了你的旧疾。你倒好,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 “她在哪?” 君墨染又重复了一遍,他满是血丝的眼眸中,竟现出一丝惊恐。 顾南风置若罔闻,兀自说道:“两年前的那场大火,对你的刺激极大。故而,你身上旧疾虽已完全治愈,但心疾却愈发顽固。平日里多控制着点儿,若是让红染融入你的主意识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君墨染深知,从顾南风口中定是问不出话。 遂起身下地,揪着追风等人,挨个问了遍。 只是,众人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激君墨染,无奈之下只得三缄其口。 “你说。” 君墨染直勾勾地盯着藏于追风身后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的青鸾,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紧扣着青鸾单薄的肩膀,声色微颤,“青鸾,你来说。她究竟在哪?” 北堂龙霆缓缓站起身,他定定地站定在养心殿门口,声色哽咽,“阿染,忘了妞妞吧。” “什么意思?” 君墨染近乎连滚带爬地行至北堂龙霆跟前,他周身神经已然紧绷到了极点。 “阿染,妞妞已经走了两年了。” “两年?她...去哪儿了?” 君墨染依稀记得,在他陷入昏迷之前,曾有一人,冒着熊熊烈火,将凤无忧从他怀中硬生生拽走。 提及往事,北堂龙霆老泪纵横,“妞妞她没能逃出那场大火,一尸两命。” “不。她一定不会出事。” 君墨染双手紧攥成拳,笃定地说道:“她一定是被人救走了。” “君上,北璃王所言句句属实。两年前,卿尘披着防火皮裘闯入火海之际,确确实实只见过您一人,从头至尾都未曾见过王妃。不过,没过多久,就有人发现,王妃和云秦太子一同葬身于火海之中,身体都被烧得焦黑。”玉卿尘面露沉痛,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你救的本王?” 君墨染剑眉紧蹙,脑海中愣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玉卿尘点了点头,轻声道:“是。” 瑟瑟见状,连声补充道:“君上有所不知,小姐为了救您,大半边背都被烈火烧毁。” “瑟瑟,别多嘴。” 玉卿尘沉声呵斥着瑟瑟,面上亦浮现出一层薄怒。 她不需要君墨染的感激,也不需要他的怜悯,她要的是同他并肩而立。 正当此时,无情急匆匆闯入了养心殿。 她见君墨染已然转醒,面露喜色,疾步上前,“王,您醒了!” 君墨染好似将无情当成了救星,急声问道:“你可有派人查探无忧的踪迹?” 无情重重地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道:“两年来,无情一直在追查此事。今日晌午,属下恰巧收到一份来自南羌的密报。” “什么情况?” 北堂龙霆闻言,面上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 君墨染亦目不转睛地盯着无情,寄希望于她已然寻到了凤无忧的踪迹。 即便,所有人都说凤无忧早已葬身在两年前那场大火之中,君墨染依旧不愿相信。 无情深知君墨染此刻的心境,亦不敢怠慢,忙将所得密报呈上,“两年中,南羌帝君的行踪一直十分诡秘,隔三差五地就往宫外跑。我方人马足足追踪了两年,终于探得他隔三差五前去之地,实为南羌都城城郊外一处名为‘藏娇阁’的山庄。更为蹊跷的是,几日前,一身材窈窕的蒙面女子怀抱着一形容尚小的稚童,连夜逃离了藏娇阁。” “难道,当真是妞妞?”北堂龙霆强忍着眸中盈盈打转的泪水,紧张得差点儿喘不过气儿。 君墨染暗忖着,大火当日,朝着他频放冷箭之人,十有八九就是百里河泽。 如此看来,凤无忧应当是被百里河泽带出了火海。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尤为认真地询问着北堂龙霆,“那具女人的尸首,现在何处?” “阿染,你大病初愈,不宜四处走动。不若,过段时日再...” “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君墨染并不认为被大火烧成黑焦的女人会是凤无忧,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有没有出错。 北堂龙霆见君墨染这般坚决,无奈地叹了口气,“跟我来。” 闻言,君墨染全然忽略了提不起劲儿的双腿,疾步跟在北堂龙霆身后,穿过了三四座宫殿,这才得见被白菊所覆的“思忧殿”。 他抬眸凝望着殿前的匾额,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阔步踏入散发着淡雅幽香的思忧殿。 北堂龙霆指了指殿中摆放着的寒玉棺,再度失声痛哭。 君墨染定定地盯着女尸手腕上北堂龙霆亲赠的手镯,双目顿觉一阵刺痛。 他脑海中“嗡”地一下,好似天都要塌了一般,再不敢上前半步。 637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大结局5) “阿染,别看了,回去休息罢。” 北堂龙霆见君墨染面色煞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胡乱拭了脸上斑驳的泪痕,缓声劝慰着他。 “不。” 君墨染摇了摇头,倏然推开了棺盖,静静地凝望着寒玉棺中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 所幸,寒玉棺中温度极低,时隔两年,女尸依旧是两年前的模样。 少顷,君墨染缓缓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触着女尸焦黑的皮肤。 从她黢黑的头盖骨,至她被烈火烧毁得嶙骨森森的脚趾,几乎无一处遗漏。 北堂龙霆尴尬至极,干咳了两声,先行走出了思忧殿。 顾南风同北堂龙霆一般,误以为君墨染欲对女尸行不轨之事,连声喝止着他,“阿染,你可别乱来。再乱动,尸身都没法保存。” “出去,把门带上。” 君墨染反反复复地以双手丈量着女尸骨架的大小,全然未在意顾南风讶异的目光。 “你这是何必?” 顾南风摇了摇头,但见君墨染几乎整个身子都探入了寒玉棺中,只得疾步匆匆地出了思忧殿。 吱呀——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君墨染一脸喜色地推开了房门。 他随手将女尸手腕上的镯子交至北堂龙霆手中,笃定言之,“不是她。” “你...你确定?” 北堂龙霆激动得双唇发颤,声音因过度紧张已完全变调。 得知思忧殿内的女尸并不是凤无忧,顾南风心中阴霾亦被一扫而空。 “阿染,你该不会碰了那女尸,才察觉到不同之处吧?”顾南风心情大好,随口调侃着君墨染。 君墨染懒得搭理他,郑重其事地同北堂龙霆说道:“棺中女尸骨架略粗,双腿略短,腕不过裆,绝不会是无忧。” “太好了!我可怜的妞妞还活着!” 北堂龙霆喜极而泣,一头扎入君墨染怀中,呜咽不止。 君墨染垂眸,原打算将北堂龙霆推至一旁,却见他满头乌发变银丝,不由得生出一丝动容。 待北堂龙霆止住了哭声,君墨染这才沉声道来,“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两个月内,本王必扫平南蛮弹丸之地。” 北堂龙霆重重地点了点头,随身附和着,“夺女之仇不共戴天!百里河泽那小子,真真是阴险至极!阿染,你且安心调集兵力,本王先去南羌给你探探路。” “不。你留下调集兵力,本王先去寻她。” 君墨染不容商榷地道。 话音一落,他便跑得无影无踪。 “你...” 北堂龙霆气得牙痒,他恨不得即刻启程奔赴南羌,不成想,君墨染竟给他留了个十分麻烦的差事。 他一边忿忿不平地念叨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人世间最大的幸事,莫过于失而复得。 刹那功夫,北堂龙霆一改往日里的颓败模样。 他一边优哉游哉地吹着口哨,一边郑重其事地吩咐着宫人,“思忧殿可以拆了,看着怪晦气的。切记,厚葬殿中女尸。” 一想到百里河泽为伪造凤无忧葬身火海的假象,残忍地将一位身怀六甲的女人推入火海之中,北堂龙霆顿觉不寒而栗。 “是。” 宫人毕恭毕敬地应着。 得知殿中女尸并非是凤无忧之后,整座云秦王宫均沉浸在狂喜之中。 唯独玉卿尘,一脸落寞,泪如雨下。 瑟瑟见状,忙递去了干净的帕子,轻声宽慰着玉卿尘,“小姐莫担忧。再怎么说,你也是君上的救命恩人。纵那该死的女人还存活于世,君上也不至于厚此薄彼。” “她是君上的心上人,岂容你这般非议?说话小心一些,若被旁人听到,又要说是我指使的了。”玉卿尘压低了声道。 “奴婢失言。” 瑟瑟颔首低眉,心里却将玉卿尘骂了成百上千遍。 在她看来,玉卿尘不过是运气好,歪打正着救了君墨染。 不然,凭着玉卿尘极其低微的出身,哪里做得了她的主子? “怎么,说你两句,你还不开心了?” 玉卿尘见瑟瑟一脸郁色,轻声问道。 “奴婢不敢。” 瑟瑟连连摇头,只小声嘀咕了一句,“奴婢只是担忧小姐的处境。” “我的处境有什么好担忧的?你刚才不是说,我是君上的救命恩人,即便王妃还存活于世,君上也不至于厚此薄彼?” 玉卿尘略显困惑地看向神神叨叨的瑟瑟,总感觉她的言行举止,都透着一丝古怪。 瑟瑟左右四顾,但见周遭并无闲杂人等,这才压低了声道:“君上不至于厚此薄彼,那个女人就不一定了。” “你放心,王妃她心地善良,绝不会加害于我。” “哎呦,我的好小姐!王妃若当真善良无害,君上为何连个妾室都不敢纳?”瑟瑟言之凿凿,不遗余力地怂恿着玉卿尘,“依奴婢之见,王妃的心机可深着呢!” 玉卿尘眉头紧蹙,她总感觉凤无忧不似瑟瑟说的这般心机。 沉吟片刻之后,她审慎问道:“瑟瑟,你和王妃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瑟瑟矢口否认,“奴婢怎可能认识王妃?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必须趁王妃尚未被寻回之前,加把劲儿,一举征服君上。听闻,君上今夜就要启程南下,小姐难道不想常伴君上左右?” “我倒是愿意跟着。可问题是,他根本不愿搭理我。” “这有何难?你就说,你背上的伤,访遍名医依旧难以治愈。想跟着他一道南下,寻一位南羌巫医看看,不就得了?” 玉卿尘总感觉瑟瑟不大对劲儿,但她确实想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君墨染。 思量再三,她终是开了口,“瑟瑟,你说,这能行吗?” “肯定能行。” 瑟瑟将尾音拉得绵长。 转身之际,她漆黑似墨的瞳仁竟骤然放大,将眼白都给遮挡了去。 638 元宝被打(大结局6) 半个月后。 南羌都城,聚贤酒楼。 凤无忧仰靠在椅座上,碎碎念道:“该死的百里河泽,都封城半个多月了,还不死心!” 元宝乖巧地依偎在她怀中,葱白的小手紧捧着盛着牛乳的碧绿瓷碗。 他认真地喝着牛乳,长长的羽睫随着轻浅的呼吸微微颤动。 待他喝完牛乳,这才回过神,笑眼弯弯地瞅着凤无忧,“娘亲亲,黑毛歪了!” 闻言,凤无忧随手拨正唇上一小撮假胡子,无奈轻叹道:“还笑!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小拖油瓶,爷岂会受制于人?” “元宝才不是拖油瓶。” 元宝双手叉腰,气呼呼地道。 同凤无忧朝夕相处的这段时日,元宝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你就是。” 凤无忧掐了掐元宝白嫩嫩的脸,颇为满意地道:“小娃娃就该胖乎乎,怪可爱的。” “元宝不胖,是靓仔!” “明明是只小猪仔。”凤无忧轻戳着他脸颊上浅浅的梨涡,越看越喜欢。 她总感觉,元宝比猪还好养。 仅半个月功夫,就从原先的轻飘飘,变成现在的沉甸甸。 “呜呜呜——元宝欺负娘亲亲。”他伸出短短的手指,不停地揉着双眼,直至挤出两滴眼泪。 “你应该说‘娘亲亲欺负元宝’才是。看着挺机灵,一开口竟是个憨憨。” “凤憨憨!娘亲亲是凤憨憨。” 元宝虽不知“憨憨”是为何意,不过他感觉得到,凤无忧绝不是在夸他。 正当他们二人玩的不亦乐乎之际,君墨染已风风火火地闯入酒楼之中。 凤无忧抬眸间,恰巧注意到了站定在酒楼门口,身着玄色锦袍,俊美无俦的君墨染。 “墨染...” 刹那间,她红了眼眶,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欲朝他飞奔而去。 “娘亲亲,你怎么哭了?” 元宝担忧地瞅着倏然失神的凤无忧,奶声奶气地问道。 闻言,凤无忧这才意识到,她手里还揣一个奶娃娃。 君墨染若是得知,她没能保住狗蛋,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元宝,他会怎么想她? 思及此,凤无忧急急地转过身,慌不择路地藏到了桌底下。 “元宝最喜欢藏猫猫。” 元宝以为凤无忧这是在逗他玩,咯咯咯地笑着。 “嘘——别说话。” 凤无忧压低了声,深怕被君墨染当场从桌下揪出。 事实上,君墨染一进酒楼,就已经发现了她。 他正打算将案桌挪走,百里河泽竟先他一步,滑着轮椅挡在了他的前头。 “都当娘了,怎么还是跟小孩儿一般任性?元宝身体不好,你怎得又带着他出来厮混?”百里河泽宠溺地看向蹲地不起的凤无忧,旋即微微前倾着身子,接过了她怀中笑眼弯弯的元宝。 君墨染脚步微顿,他这才注意到百里河泽怀中形容尚小的元宝。 难道,这就是他和凤无忧的狗蛋? 不等他多想,百里河泽已将他托举至头顶,温柔地逗弄着他,“乖元宝,叫父君。” 元宝怯生生地看着和颜悦色的百里河泽,犹豫了许久,愣是没有叫出口。 楚七见状,连声道:“帝君莫心急。小殿下刚满一岁,说话还不够流利。” “罢了。” 百里河泽勾唇浅笑,转而看向蹲伏在桌底下的凤无忧,声色轻缓,“玩够了吗?若是玩够了,就随我回宫。我已昭告天下,明日便举行封后大典。” “她不会跟你回宫。” 君墨染阔步上前,一把将凤无忧打横抱起。 他并未想明白,他的狗蛋为何才刚满一岁,他只知,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放开凤无忧。 凤无忧心跳如鼓,紧张得浑身发僵,过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问道:“墨染,你...还好吗?” “这两年,你都在南羌?” “爷不记得了。” 凤无忧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确实不愿欺骗君墨染,可她一点儿也不想让他得知元宝的存在。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眼局促不安的凤无忧,冷笑道:“不记得?无忧,元宝都这么大了,你究竟还想自欺欺人多久?为何就不能堂堂正正地告诉旁人,元宝是你我的亲生骨肉?你这么做,对元宝公平么?” “公平。”元宝超小声地嘀咕着。 虽然,他十分惧怕百里河泽,但见凤无忧被百里河泽刁难,小小的他突然鼓起勇气,决定挺身而出。 君墨染见凤无忧默然无语,这才看向百里河泽怀中乖巧可爱的男孩儿。 男孩儿和凤无忧一样,生了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 再往细看,他才觉男孩儿连神态都同凤无忧如出一辙。 君墨染喉头微动,轻声询问着凤无忧,“他是本王的狗蛋?” “转眼两年都过去了,你这是做的什么春秋大梦?不瞒你说,你的狗蛋,早就没了。”百里河泽眉梢一挑,言辞犀利,不遗余力地戳着君墨染的痛处。 “怎么回事?” 君墨染垂眸,疑惑不解地看向手足无措的凤无忧。 凤无忧挣开了他的怀抱,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向君墨染解释。 不知该怎么提起他们早夭的狗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元宝的身世。 “这孩子,当真不是本王的?”君墨染指着百里河泽中乖巧可爱的元宝,声音极轻。 “不是。” 凤无忧抿了抿唇,沉声答道。 简简单单两个字,好似用尽了她身上全部的气力。 她下意识地倚靠着身后的桌案,双手无力地撑着案面,被薄汗浸湿的手心紧紧贴合着案角。 事实上,她也曾怀疑过元宝就是她和君墨染的狗蛋。 可问题是,元宝的年龄明显和狗蛋对不上。 一岁孩童和两岁孩童在身量上的差别,还是比较大的。 元宝说话虽快,体格发育充其量只有一岁孩童的模样。 再者,他到现在还只会爬,偶尔虽能走上一两步,但转眼就有可能摔个狗啃泥。 一般而言,两岁孩童都已经满地跑了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百里河泽生性狠戾,他在得知她怀上了君墨染的骨肉之后,就曾想法设法地想要弄死她腹中的孩儿。 那一回,若不是云非白出手相救,她绝不可能轻易脱身。 鉴于百里河泽极其凉薄的秉性,凤无忧更觉他不可能将君墨染的亲生骨肉留在身边。 “狗蛋呢?” 君墨染声色喑哑,他已经猜到了结果,却依旧不死心地询问着凤无忧。 凤无忧摇了摇头,眼泪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一颗一颗砸在君墨染心上。 自她从百里河泽处得知,狗蛋早已于两年前那场大火之中夭折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每午夜梦回之际,她的枕头都是湿的。 她本就是个骄傲且倔强的人,最为痛苦的模样,自然不会在人前显露。 可此时此刻,她完完全全能感受到君墨染的失望和悲恸。 她看着他悲痛欲绝,心里的痛楚一点儿也不比他少。 除却狗蛋,凤无忧还必须承受着百里河泽和元宝带给她的阴影。 她确实十分喜欢元宝,但只要想起他的身世,她就觉得自己脏得像是藏污纳垢的破抹布。 她不会因此而迁怒于元宝,但她却会因此而唾弃自己。 倘若,真如百里河泽所说,是她酒后乱性投怀送抱,她当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君墨染,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元宝,如何面对自己。 君墨染看出了凤无忧的挣扎,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再一次将她揽入怀中,沉声宽慰着她,“是本王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可能...爷根本就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过往的事,别再提了。随本王回去,可好?” 百里河泽冷笑道:“回哪儿去?君墨染,我可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当初,是无忧她主动投怀送抱,这才有了元宝。我没逼过她,从始至终都没有。” “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 君墨染根本不相信百里河泽所言。 不过,倘若百里河泽当真趁人之危,强迫凤无忧做了她本不愿意做的事,他也不会因此而对她心生嫌隙。 说白了,即便凤无忧移情别恋,只要她愿意回首,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包容她。 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凤无忧不再爱他。 百里河泽深怕凤无忧会就此被君墨染拐走,急了眼,“君墨染,你可真虚伪!明明是你始乱终弃,现在倒好,竟装出一副情圣的样子,可笑至极!” “什么意思?” “那场大火过后,我曾多次给你修书,告知你无忧伤势过重,被我带回了南羌医治。你倒好,对她不管不问。”百里河泽一掌轰向了左手边的桌案,越说越激动,“想知道无忧为何会怀上元宝的么?我告诉你!那是因为她在得知你即将迎娶玉卿尘的情报之后,悲痛欲绝借酒消愁,将我当成了你的替代品。” 百里河泽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凤无忧的感受。 为逞口舌之快,他不管不顾地在凤无忧的心口上再插了两把刀。 凤无忧面色煞白,她狠瞪着滔滔不绝的百里河泽,想要为自己辩驳一二,可脑海中支离破碎的记忆却恰恰好能够拼凑出她和他醉后乱性的画面。 这一刻,她只觉她的自尊已被百里河泽撕得粉碎,踩在地上任由淬满刀尖的车轱辘一遍遍地碾过。 砰—— 君墨染倏然出拳,狠狠地砸在了百里河泽脸上。 “你这么伤她,良心真的不会痛?” 一直以来,君墨染都十分注意保护她的自尊。 但见百里河泽在众人面前这么说她,心中怒火喷薄欲出。 “呜呜呜——元宝害怕。” 依偎在百里河泽怀中的元宝被君墨染吓得瑟瑟发抖,无助地抹着眼泪。 君墨染火气上头,全然顾不着百里河泽怀中的元宝,又一重拳砸向百里河泽已然红肿的脸颊。 可不知怎的,百里河泽座下的轮椅突然失控地向后滑去,君墨染那一重拳,竟不慎砸到了元宝的脸上。 “哇——” 元宝瞬间泣不成声,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泪断了线一般,哭得不能自已。 从凤无忧的角度看去,君墨染那一拳根本不像意外,倒像是存心往元宝脸上砸。 遽然间,她一把推开了横挡在她身前的君墨染,疾步奔向了啼哭不止的元宝。 君墨染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境地,他紧攥成拳的五指倏然松懈,急声解释道:“本王不是故意的。” 凤无忧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愿听他的解释。 待确定元宝脸上仅仅只是皮肉伤之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没什么大碍吧?” 君墨染愧色难当,他虽不待见百里河泽,但还不至于对一个奶娃娃下手。 凤无忧余怒难消,她猛地抬眸,定定地看向君墨染,疾声厉色,“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要怪,你就怪爷好了,是爷对不起你。” “本王没想过伤害他。” 君墨染自知理亏,只得不厌其烦地解释着。 他看向元宝红肿的脸,忽然忆起他和凤无忧早夭的狗蛋,心一抽一抽地痛。 倘若,有人胆敢这么对待狗蛋,他绝对会将那人大卸八块。 故而,他并不怪凤无忧的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强硬。 女子本柔,为母则刚。 “伤害既已造成,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你一拳砸下来,弄不好他的脸颊骨都会被你砸断?” 凤无忧捂着元宝仍在不停地渗着血的嘴角,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忽而定定地凝望着君墨染。 她原以为,她和君墨染终有破镜重圆的一日。 可此时此刻,她才深切地意识到,元宝的到来,早已改变了这一切。 她和他,终究是回不去了。 他走不出痛失狗蛋的阴影,她也无颜面对他。 “他若有什么闪失,本王把命赔给他。” 君墨染完全能体会凤无忧此刻的心情,并不打算为自己辩驳些什么,诚恳且认真地说道。 “不需要。错的人,是爷。” 凤无忧声色淡淡,情绪已趋于平静。 元宝又惊又惧地偷瞄着面色微沉的君墨染,他深怕君墨染再度出拳打伤凤无忧,突然鼓起勇气,双手合十,高高举过头顶,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央求着君墨染,“不要打娘亲亲...她怕疼。” “对不起,元宝。” 君墨染一改往日里的高傲,放低了姿态,诚心诚意地向元宝致歉。 在他意识到自己错手打伤了元宝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百里河泽设计暗算他。 可转念一想,百里河泽再怎么狠心,也不至于这么算计自己的亲生骨肉。 也许,他错手误伤一事,真就只是一场意外。 “呜呜呜——疼,元宝疼。” 元宝完全不愿搭理君墨染,他一头栽进了凤无忧怀中,哭得愈发伤心。 站定在君墨染身后的追风顿觉头疼无比,从他这个角度上看,君墨染那一拳,确实像极了蓄谋已久。 深思熟虑之后,他阔步上前,向凤无忧递去了金疮药,“王妃万万不要因为方才的突发状况而误解了王的心意。王从来都不知为自己辩驳,看上去十分强势,实际上最是吃亏。” “多谢。” 凤无忧接过追风递来的尚未拆封过的玉容生肌膏,脑海中再度闪现君墨染为她上药时严肃却透着点点温柔的神情。 那个时候,当真是无忧无虑。 追风见凤无忧如同以往一般和善,遂大着胆子,将君墨染这两年之中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她,“王之所以迟迟未来南羌寻你,并非是因为移情别恋。两年前,那场大火之后,王就一直陷入了昏迷之中。直至半个月前,才转醒。” 半个月前才醒? 凤无忧终于想明白,为何百里河泽再三强调曾多次修书给君墨染,可君墨染却迟迟未来南羌寻她。 想来,百里河泽正是知晓君墨染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才故作大方地接连修书。 如此,他便可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639 滴血验亲 百里河泽不悦地看向站定在凤无忧跟前口若悬河喋喋不休的追风,深怕自己这两年来所作出的努力,会被能说会道的追风毁于一旦。 思及此,他倏然开口,再度将矛头对准了君墨染,“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人。” 君墨染余怒未消,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百里河泽,你别以为本王不知,两年前那场大火,分明是你放的。” “两年前,凤无忧性命垂危之际,我为了救她,踏着满地的黑油,脚筋被彻底烧断,双腿也因此报废。倘若,那场火真是我放的,我何须将自己折磨得这样惨?” 百里河泽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说道:“这两年之中,我并不知你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多次修书告知你无忧在南羌修养无果后,自然肩负起了照顾她的职责。你未曾尽到为人夫的责任,还不允许我关心她了吗?你趁我双腿被废之际百般刁难,我自无力反抗。你若能消气,放过无忧,我受的苦也就值了。可你为何要向可怜又无辜的元宝下手?” “两年不见,你怎会变得如此阴狠?拿孩童抵挡伤害,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拿无辜的元宝泄愤,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百里河泽反唇相讥,他指着元宝肿得不成样子的半边脸颊,气得浑身发颤。 正当气氛胶着不下之际,玉卿尘在瑟瑟的搀扶下,神色仓皇地跑入了酒楼。 “君上,救命!” 瑟瑟尚未缓过劲儿,就将哭得梨花带雨的玉卿尘推至了君墨染跟前,“君上,你可得为小姐做主。” 君墨染眉头紧蹙,本不愿搭理咋咋呼呼的瑟瑟。 可再怎么样,玉卿尘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总不能做得太过分。 沉吟片刻之后,他转头看向了啜泣不止的玉卿尘,“怎么回事?” “咳咳——” 追风头疼不已,疯狂地朝着君墨染递着眼色,示意他万万不要在凤无忧面前关心其他女人。 然,君墨染根本弄不懂女儿家心中的弯弯绕绕,只觉追风这通暗示来得莫名其妙。 倒是凤无忧,追风一出声她就猜透了他的意图。 但见君墨染并无半分收敛之意,她狭长的桃花眼中满是落寞。 玉卿尘受宠若惊地看向君墨染,轻声细语道:“卿尘没事,劳烦君上挂心了。” “没事就好。” 君墨染懒得细问,随口答道。 “君上有所不知,方才巫医替小姐看诊时,意图用用熏香将小姐迷晕。小姐为躲避巫医的侵害,不惜用簪子刺伤胳膊,以保持清醒。奴婢发现异常时,小姐已被打得遍体鳞伤……” “瑟瑟,君上有要事亟需处理,你万万不要拿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惹君上烦心。” 玉卿尘拽着瑟瑟的胳膊,示意她莫要再往下说。 “玉姑娘放心,我等自会彻查此事,还姑娘一个公道。” 追风笑吟吟地说道,旋即同铁手耳语了一阵,让他先去解决坑害玉卿尘的巫医。 铁手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说着,“你自己怎么不去?我想留在这里保护王妃。” 追风却道:“你以为我走得了?我这一走,百里河泽那狐狸精还指不定怎么挑拨离间王和王妃!” 百里河泽早已将追风所言尽收耳底,不过他并不在意旁人怎么说他。 为了彻底得到凤无忧的心,他可以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片刻之后,百里河泽徐徐转过身,柔声询问着凤无忧,“跟我回宫,可好?” “抱歉,爷不想回。” “孩子都有了,你难道还想着重投君墨染的怀抱?”百里河泽面上浅笑于须臾间凝涸,不依不挠地逼问着她。 “爷想做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是何苦呢?你和玉卿尘,没法比的。她身子干净,冰清玉洁,据传还是君墨染的救命恩人。” 百里河泽将“冰清玉洁”四个字咬得极重,不遗余力地在凤无忧心口扎着刀。 “你既这么喜欢玉卿尘,你去抢啊?用得着同我阴阳怪气?”凤无忧冷眼看向百里河泽,语气不善地道。 百里河泽深知自己的这番话,再度戳中凤无忧的痛处,不愿就此惹怒她给了君墨染可趁之机,旋即缓和了口气,“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若不想听,我不说就是。” 凤无忧实在看不惯百里河泽自以为情深不寿的模样。 她并不相信百里河泽所言,之所以未同他完全撕破脸,单单是因为找不到证据。 这会子,她见百里河泽再度沉浸在自我感动之中,紧了紧怀中仍在嘤嘤啜泣的元宝,作势往门口走去。 “慢着。” 百里河泽声色骤冷,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背影,薄唇翕动,“无忧,你一直在怀疑元宝的身世,对么?敢不敢留下来滴血验亲?” 凤无忧总感觉滴血认亲不靠谱,不过,她着实有些好奇,百里河泽还想做什么。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止住了脚步,沉声吩咐着楚七,“拿碗来。” 楚七微微颔首,旋即又在百里河泽耳边轻问道:“需不需要清场?酒楼里人多眼杂……” “不必。” 百里河泽未等楚七说完,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 凤无忧忆起即墨止鸢在滴血验亲时曾将蛊虫藏于水中以求蒙混过关,本打算自行取碗倒水,不料玉卿尘却快了她一步。 “慢着。” 玉卿尘快步上前,耐着性子同凤无忧解释道:“南羌一带擅蛊之人不计其数。卿尘听闻,若是将极其细微的蛊虫放入碗中,即可肆意控制滴血验亲的结果。” 瑟瑟见状,极有眼力见儿地问掌柜的要了一个干净的瓷碗,并命店小二倒满了清水,这才亲自端送至凤无忧跟前。 玉卿尘纳闷地扫了眼动作麻利的瑟瑟,小声嘀咕道:“懒丫头,今儿个怎么这么勤快?” 瑟瑟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奴婢才不愿让小姐替人端茶送水,这些粗活,奴婢来就成。” “是么?” 玉卿尘费解地扫了一眼满面堆笑的瑟瑟,只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终是作罢。 凤无忧深知玉卿尘痴恋君墨染,心底里多少有些膈应。 不过,玉卿尘的为人她还是清楚的。 许久之前,傅夜沉就同她说过,玉卿尘是滚滚红尘里开出的一朵青莲,心地善良,刚正不阿,出淤泥而不染。 故而,凤无忧仅扫了面前两只盛满水的瓷碗时,她果断选择了瑟瑟端来的。 她随手取出袖中银针,挑破了指尖,使得鲜红的鲜血滴入瓷碗之中。 而后,她又挑破了元宝细嫩的手指,轻哄着他,“乖元宝,别怕。再不会有下一次。” 元宝瞅着凤无忧手中寸长的银针,害怕地将脑袋埋入了她的怀中,小声啜泣着,“娘亲亲,轻点儿。” 众人纷纷屏息凝神,紧盯着清水中越靠越近的两滴血。 凤无忧紧张至极,她确实十分喜欢元宝。 但不论如何,元宝的身世都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儿。 她甚至期盼着元宝并不是她的亲生骨肉,如此一来,她和君墨染才有未来可言。 可让她失望的是,她和元宝的血,几乎在一瞬间就融在了一起。 百里河泽见状,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不等凤无忧反应过来,他亦跟着挑破了手指,将指尖血滴入清水之中。 不出意外的,百里河泽的血亦很快地同元宝的血融至一块。 这一瞬,凤无忧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君墨染面上虽未表现出来,心底里终究是有些失望的。 百里河泽将君墨染的落寞尽收眼底,得意地扬了扬眉,转而同凤无忧说道:“你若是不愿跟我回宫,我也不会逼你,但元宝必须跟我回去。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再不可能有其他的女人,元宝将会是南羌唯一的储君人选。所以,不论如何,我都要将元宝带回去。” “不可能。” 凤无忧斩钉截铁地道。 她总感觉元宝十分惧怕百里河泽。 正是因为如此,她更不能让百里河泽带走元宝。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无储君。今日,我必须带元宝回去,不然南羌社稷岌岌可危矣。” 百里河泽话落,乌泱泱的御林军便涌入了就楼之中,顷刻之间,就将凤无忧包围其中。 凤无忧微微眯起狭长的桃花眼,檀口轻启,“不要命的,尽管上。” 君墨染担忧凤无忧的身体尚未复原,全然无视了御林军的阻挡,径自将她半拉半拽地拖出了酒楼。 楚七紧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急声询问着百里河泽,“帝君,现在该怎么办?” 百里河泽老神在在地:“不必追了。” “可...” 楚七深知百里河泽对凤无忧的心意,委实想不通百里河泽为何会突然选择放弃。 他不知道的是,百里河泽早已将一切算得明明白白。 凤无忧应当已经相信了元宝实乃他的亲生骨肉。 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她定无颜面对君墨染。 再者,君墨染向来不解女儿家的心事。若是凤无忧一直不让碰,久而久之,兴许就对她失去了兴致。 640 叫父君 聚贤酒楼外,凤无忧刚刚挣开君墨染的束缚,又被他搂入了怀中。 他就像是黏皮糖一般,死缠着凤无忧不放。 “跟本王回去。” “放手。” “不放。”君墨染双臂紧箍着她的腰身,深怕稍一松懈,她就会在他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元宝怯生生地看向不苟言笑的君墨染,声色哽咽,“娘亲亲,元宝好害怕。” “乖,闭上眼睛就不怕了。” 凤无忧轻声安抚着元宝的情绪,只觉心力交瘁。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鼓起勇气,仰首抬眸,凝望着君墨染这张她永远都看不腻的脸。 “狗蛋的事,爷很抱歉。” “是本王的疏忽,你万万不要将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君墨染缓声说着,“跟本王回去,可好?你若是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再生。” “墨染,我们回不去了。” 凤无忧定定地看向君墨染,她喉头微动,欲言又止。 现在的她,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依旧是九重天上的皎皎冷月,孤傲,矜贵,高不可攀。 而她,早已被百里河泽拽入泥淖之中。 不堪,狼狈,毫无尊严。 沉吟良久,她再度开口,声色中透着一丝哽咽,“我们...和离吧。” “不可能。” 君墨染从未想过同她和离,突然见她这么认真地提及和离一事,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轻捧着凤无忧巴掌大的小脸,轻声询问着她,“你心里可还有本王的位置?” 闻言,凤无忧抿了抿唇,生生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有”。 两年未见,她对他的情意,只增不减。 只是,她实在没法原谅自己犯下的过错,纵君墨染不介意,她也会觉得十分膈应。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紧盯着她薄红的檀口,周身神经愈发紧绷,深怕她突然开口,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贬得一文不值。 他等了足足一刻钟,见她依旧紧抿着双唇,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你既不答话,本王就当你默认了。嘴硬的小东西,明明舍不得本王,为何非要逼着自己放手?” 他再也顾不得大街上涌动的人潮,倏然间噙住了她的唇瓣。 隔在他们二人中央的元宝瞬间止住了哭声。 他仰着头,认真地看着愈发忘我的两人,奶声奶气地道:“我可以加入吗?” 凤无忧被吻得晕头转向,但闻元宝稚嫩的声音,身子一激灵,猛地朝后退去。 “你怎的这般无赖?” 她耳根通红,羞愤地看向嘴角噙笑的君墨染。 君墨染意识到凤无忧并不排斥他的亲近,心情大好,“难道,你不喜欢?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诚实。” 元宝眨了眨眼睛,见他们二人都未理他,鼓足了勇气,超小声地问道:“我可以加入吗?元宝喜欢亲亲。” “不可以。” 君墨染郑重其事地道:“你娘亲只有本王可以碰。” “哼。元宝也要碰。” 元宝似是在同君墨染赌气,转头又埋入凤无忧胸口,小奶音还带着些哭腔,着实可爱。 “乖,别闹。” 凤无忧担忧元宝的行为会激怒君墨染,索性调转了方向,远远地避开君墨染,欲快步离去。 君墨染见状,斜勾着唇角,不疾不徐地道:“小东西,包袱丢了都不自知。” “包袱...” 凤无忧这才忆起,她的包袱尚还在酒楼之中,并未带出。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孕傻三年? 她懊恼地剜了君墨染一眼,无意间流露出了女儿家的娇憨模样,“都怪你!若不是你,爷岂会分神?” “怕什么?本王有的是钱。” 君墨染阔步上前,直截了当地从凤无忧手中夺过元宝。 他认认真真地瞅着元宝盯了好一会儿,心下腹诽着,好在元宝长得并不像百里河泽,不然他还真不乐意抱。 元宝瑟缩着身子,委屈地瘪着嘴,“元宝不要你抱。” 君墨染颇有些嫌弃地扫了一眼身子抖如筛糠的元宝,随口言之,“本王也不是很乐意抱你,本王只想抱你娘亲。” 事实上,他只是不希望元宝老是黏着凤无忧。 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抱过她,但见元宝和她那么亲近,他吃醋。 “呜呜呜——娘亲亲,元宝害怕。” 元宝委屈至极,他不明白君墨染为何这么嫌弃他。 “你做什么?”凤无忧不满地拉拽着君墨染的胳膊,欲趁势夺回元宝。 “本王缺个儿子。” “你...” “你若是不舍得给,就再给本王生一个。”君墨染不容商榷地道。 “爷才不要。” “乖,听话。若是不听话,就别怪本王的手段太过强硬。” 凤无忧见君墨染愈发张狂,瞬间炸毛,“你可别得寸进尺,爷不怕你。” “你若是不再提和离一事,本王自然愿意给你时间。若是屡教不改,从今往后,再别想下榻。”君墨染一字一句地道。 他本不愿威胁她,不过,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他不得不对她强硬一些。 “你威胁爷?” 凤无忧原以为君墨染会极尽温柔地哄她,没想到,他依旧这么霸道不讲理。 君墨染随手给元宝买了串糖葫芦,缓声询问着他,“愿不愿意跟着本王?若是愿意,天底下的糖葫芦全归你。” 元宝咽了咽口水,全然忘却了脸上的伤痛,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愿意,元宝愿意吃糖葫芦。谢谢哥哥。” “叫父君。” 君墨染适时纠正了他。 凤无忧神情微怔,她没想过,君墨染竟当真将元宝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更觉愧对君墨染。 元宝似乎很抵触“父君”二字,愣了好一会儿,依旧未曾叫出声。 君墨染倒也不介意,他见凤无忧频频走神,狠掐了一把她的脸,“在想什么?还在回味本王刚才的那个吻?” “没个正经。” 凤无忧纳闷至极,她很想知道君墨染究竟遭遇了什么,脸皮竟变得越来越厚。 谈笑间,君墨染突然正了脸色,尤为诚恳地道:“听着,本王只解释一次。本王确实厌恶百里河泽,但还不至于迁怒元宝。元宝既是你的亲生骨肉,本王亦会将他视如己出。” “知道了。” 凤无忧微微颔首,心里倒是跟明镜儿似的。 百里河泽的性子,她岂会不了解? 一开始,她见元宝被打,火气上头,没法思考。 冷静下来之后,她便发现了百里河泽的古怪之处。 据她推测,定是百里河泽设下陷阱,故意激怒君墨染,再拿无辜弱小的元宝抵挡君墨染的伤害,以此加深她和君墨染之间的矛盾。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虎毒尚且不食子,百里河泽究竟是怎么狠下心肠这般算计元宝的? 难道,元宝并非他的亲生骨肉? 凤无忧忽地忆起滴血验亲时,显得格外殷勤的瑟瑟。 倘若,瑟瑟效忠之人并非是玉卿尘,而是百里河泽,那么... “再不走,天就黑了。” 君墨染见凤无忧一副呆愣愣的模样,轻生失笑,“本王背你?” “不...不必。” 凤无忧回过神,连声道:“天色渐暗,你快把元宝还给爷。” “你们今夜打算住哪?包袱都丢了,难道要露宿街头?”君墨染双臂紧箍着元宝,出声反问着无忧。 “爷可以卖艺...” 她原打算中途折返,将遗落在酒楼中的包袱取出,又担忧百里河泽派人埋伏在酒楼外围,深思熟虑之后,只好作罢。 “不准。” 君墨染瞬间黑了脸,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为了赚钱,当街卖艺。 元宝似乎被君墨染的威压震慑到,手中的糖葫芦也不香了,只忐忑不安地靠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你干嘛凶爷?要不是你,爷的包袱才不会丢。” 君墨染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可能重了些,遂耐着性子解释着,“你若想卖艺,跟本王回去,本王做你的观众。” 凤无忧:“……” “不乐意?”君墨染没等她答话,直截了当地将她扛上了肩头,“若是不乐意卖艺,那卖身好了。” “什么是卖身?” 元宝见凤无忧被君墨染扛上了肩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平素里,凤无忧总是一副威武不屈的模样。 今儿个,柔软得刚刚好。 元宝虽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就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样的凤无忧。 “爷不卖。” 凤无忧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地道:“爷不卖身。” “知道怕了?知道怕了就乖乖听话。” 君墨染一手扛着凤无忧,一手抱着元宝,眸中再度燃上对未来的期许。 很遗憾,没能保住狗蛋。 不过,元宝若是能将凤无忧带出痛失狗蛋的阴霾之中,也不失为一段善缘。 641 和离?这辈子都不可能 待君墨染将凤无忧、元宝二人扛回天下第一阁驻南羌分部之际,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无情,照看好他。” 君墨染随手将元宝扔给了随时待命的无情,而后径自扛着睡死过去的凤无忧入了卧房。 “属下遵命。” 无情小心翼翼地接过酣睡正香的元宝,动作显得极为笨拙。 她做惯了杀人不眨眼的冷面杀手,照看孩童,的的确确是生平头一遭。 “娘亲亲...” 遽然间,元宝呓语出声,细嫩的小手亦在无情身上一阵摸索。 无情身子一激灵,吓得全然不敢动弹。 她惊恐不已,倘若元宝刚好喜欢年纪稍长的姑娘,非要她做他的童养媳,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她一改平素里冷冰冰的模样,迈着细碎的步子,紧跟在君墨染身后,“王,属下吃坏了肚子,想...想去茅房。” 君墨染剑眉紧蹙,但见无情猫着腰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只得不情不愿地接过了元宝。 他将元宝抱上榻,自己也顺势躺在了凤无忧身侧。 让他倍感欣慰的是,凤无忧并未对他设防。 即便是凭借着的手段将她强掳回来,她依旧能安安稳稳地呼呼大睡。 这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她依旧如同以往一般信任他。 “娘亲亲,摸摸背。” 元宝翻了个身,一头扎进了凤无忧怀中,虾子一般摆动着小小的身躯。 “臭小子,这么小就知道跟本王抢女人...” 君墨染随即起身,将元宝扔至榻角一隅。 再三确认过元宝已经睡熟不会再影响到他和凤无忧之后,他才紧挨着凤无忧躺下。 他孔武用力的臂膀紧紧地桎梏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骨节分明的手熟稔地解着她腰间的缎带。 他手上的动作极为轻柔,不过还是弄醒了她。 凤无忧身躯一震,瞬间清醒了过来。 察觉到君墨染愈发放肆的双手,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于须臾间提到了嗓子心眼儿。 难道,他想和她行周公之礼? 如此一想,凤无忧更加紧张,连脚趾都绷得笔直。 若是平时,她倒不至于这么紧张。 可今日,她为了省事,中衣里什么都没穿。 再者,她尚还没有沐浴净身过,才不要和他发生任何过于亲密的接触。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身体上极其细微的变化,唇角微微向上扬起。 他略带薄茧的指腹轻捏着她可爱精致的耳垂,直至她双耳彻底通红。 凤无忧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装睡,咸鱼般瘫在榻上一动不动。 她心下腹诽着,君墨染行为处事极有分寸,应该不会乱来。 顶多就是被他糊一脸口水,忍忍也就过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君墨染摸索了一阵,竟开始变本加厉。 下一瞬,他突然发力,将她的衣襟撕成了破布条儿。 “君墨染,你做什么?” 凤无忧再没法装睡,倏然睁开眼,抬眸略显惊慌地凝视着君墨染。 “你猜。” 君墨染爱死了她此刻呆愣愣的模样,玩心顿起。 “你...” 凤无忧面色发红,小声嘀咕着,“你怎的愈发无赖...” “喜欢么?” “你怎么跟登徒子一般?见人就撕衣服?” 君墨染有些无语,她本就是他的女人,抱她一下怎么就成了登徒子? 再者,不就是一件衣服? 撕了就撕了,再买不就是了。 凤无忧被君墨染灼热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不动声色地捂着胸口,“你再这样,爷要喊人了。” “喊人?笨蛋,你以为谁敢闯进来?” 君墨染好笑地看着她,瞅着迷迷糊糊的凤无忧,轻声道:“睡傻了?” “爷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凤无忧一本正经地转移着话题。 “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 “你先起来,重死了。” 凤无忧心跳得飞快,深怕再这么下去,她又要被君墨染俊美无俦的容颜迷得神魂颠倒忘乎所以。 君墨染显然不舍得松开她,孔武有力的双臂紧箍着她纤细的腰身,声色低醇且极具磁性,“保养得不错。” “……” “本王很喜欢。” “君墨染,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君墨染瞅着面颊绯红,神情却十分严肃的凤无忧,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徐徐开口,“替本王降降火,不然本王现在没法思考。” “你先听爷说完。” “若再敢提和离,你知道后果。” 君墨染早已猜透凤无忧的心思,遂打算抢先断了她的后路。 凤无忧全然忽略了君墨染话中的警告意味,自顾自地说道:“爷曾想过,倘若你背着爷同其他女人有了肌肤之亲,爷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无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本王与你不同,本王不在意这些。” 事实上,君墨染并非完全不在意,他自然希望凤无忧独属于他一人。 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本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不过,他深知凤无忧才是最煎熬的那个人。故而,他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开解她,用真情抚平她心上的创伤。 “不论你在不在意,爷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个坎儿。你真的没必要为了爷强迫自己接受元宝,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 “此事尚还有蹊跷之处,切莫中了百里河泽的圈套。” 凤无忧轻轻颔首,“百里河泽的话,确实信不过。但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们还是尽量保持距离吧。爷先撰写好和离书,你只需要在上面画个押就成。” “有胆就再说一遍。” 君墨染想不明白凤无忧为何执意要和离,一时间气急攻心,怒气上涌,彻底融入他主人格的君红染再度大显神威。 凤无忧瞅着他频放红光的双眸,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超小声地嘟囔着,“爷当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不若我们先和离?” “本王给过你机会。” 这一回,君墨染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直截了当地将她绑在卧榻之上,顺势将她身上残破不堪的衣物甩至一边。 但见她中衣之下空空如也,赤红的双目于顷刻间被欲望填满。 642 爷的腿哪儿去了? 君墨染目不转睛地盯着烟视媚行的凤无忧,喉头不自主地上下滑动着,“好看。” “墨染,你冷静一点。爷再也不提和离了。” 凤无忧被他盯得极不自在,原想抬起双臂遮挡一二,可她的双手早已被他高举过头顶,紧紧地缠在了榻上一角,全然无法动弹。 “本王还不够冷静?” 君墨染奋力克制着自身的欲望,尽量显得温和一些。 事实上,他总觉此情此景下还能不紧不慢地同她闲话扯皮,已足够冷静。 “爷再也不提和离,你是不是该消气了?”凤无忧小声嗫嚅道。 “暂且放过你一回。” 君墨染心里虽不情愿,但还是轻柔地解开了凤无忧被紧紧缠至一块的手。 他正欲起身,突然间却觉自身的情绪愈发不对劲儿。 就在刚刚,他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个令他不寒而栗的变态想法。 他竟想着,将凤无忧捆在榻上,磨去她所有的棱角,没日没夜地要她,直至她乖乖听话为止。 君墨染心下暗忖着,一定是狂躁暴戾的君红染正试图控制他的心神,才会让他变得如此可怕。 他眉头紧蹙,试图以自身强大的定力将君红染极其邪恶的意识驱逐出去。 “你未免也太野蛮了。” 凤无忧嘟着嘴,轻轻翻转着腕部,酸麻不已的十指略微有些发颤。 君墨染缓缓回过神,不经意间,他注意到凤无忧发颤的双手,刚刚维稳的情绪又开始趋于极端。 他猛得擒住凤无忧的胳膊,怒声逼问:“你在怕什么?孤有那么可怕?” “这么凶做什么?” 凤无忧小声嘀咕着,纳闷地看着君墨染。 她轻巧地避开了他向她袭来的大手,抓起他的衣物麻利地往自己身上套,而后又将缩在角落一隅的元宝捞回了怀中。 君墨染干瞪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凤无忧,“你在怕什么?” “怕疼。” 凤无忧迫于他强大的威压之下,只好如实相告。 她是真的怕长久不近女色的君墨染失了分寸,一下子就将她给弄死。 “孤像是那么不靠谱的人?” “不像。” 凤无忧察觉到眼前的君墨染倒像是被君红染控制了心神,再不敢火上浇油,忙不迭地摇了摇头。 君墨染得到满意的答案,却并没有因此而罢休。 他定定地看着媚态横生的凤无忧,喷薄欲出的燥火再一次蹿上心头。 凤无忧略显慌张地系着衣扣,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紧巴巴地盯着他,深怕他突然暴走。 君墨染透过她宽大的领口得见内里风光,身体像是要爆炸了一般,难受至极。 与此同时,他的欲念亦更加强烈。 “你怎么了?该不会是旧疾又犯了吧?” 凤无忧瞅着面色愈发绯红的君墨染,慌了神。 她赶忙放下怀中酣睡正香的元宝,一骨碌溜下榻,细弱无骨的手于不经意间搭到了他宽阔的胸膛之上。 她的手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但对于君墨染来说,根本没起到降温的作用。 “小东西,忒会折磨人。” 君墨染感受到她的关心,狂喜之余,接踵而来的便是他怎么也控制不了的欲望。 下一瞬,地转天旋。 他随手将凤无忧抛上榻,并未给她丝毫的反应时间,便开始攻城略地。 “君墨染,你说话不算话。” 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疼痛,凤无忧抬起手臂,挡着泪水盈眶的眼眸。 君墨染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当真控制不住情绪,心里虽十分歉疚,身体却依旧不听使唤。 “爷再也不要理你,你过分!” 凤无忧显得很伤心,她本就十分敏感。 察觉到君墨染再不似之前那样在意她的感受,她顿觉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一落千丈。 说到底,君墨染还是十分介意她和百里河泽的这段孽缘。 要不然,他绝不会这么粗暴地对待她。 她感受不到一点点的温柔,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生理上的痛。 ……… “呜呜呜——” “坏人,你欺负娘亲亲。” 不一会儿,被巨大的动静惊醒的元宝眼泛泪花,伸出粉粉的小拳头,一拳拳地砸在君墨染身上。 君墨染却置若罔闻,直到元宝的嗓子完全哭哑了,他才回过了神。 彼时,他错愕地看着不知道何时昏死过去的凤无忧,又看着泪水涟涟惊惶无措的元宝,负罪感愈发强烈。 “娘亲亲...” 元宝见凤无忧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双眸紧闭,脸上是尚未干涸的泪痕,哭得撕心裂肺。 君墨染忙替凤无忧盖上了被衾,躁郁的情绪渐渐在元宝的哭声中平复下来。 “怎么会这样...” 君墨染阵脚大乱,他抱起哭得满身大汗的元宝,一遍又一遍地解释道:“元宝别怕。你娘亲只是睡着了。” “娘亲亲哭了。” 元宝鲜少见凤无忧这个模样,在他眼中,凤无忧就像是无所不能的山大王,威风得不得了。 “是本王的错。本王答应你,绝不再犯。” 君墨染轻声哄着元宝,神色愈发凝重。 他原本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的主意识完完全全能压制得住君红染性格中的邪佞与暴戾。 可事实证明,一旦火气上头,他根本无法预料到自己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这让他感到十分沮丧。 沮丧之余,更多的是心疼,是自责,是懊悔。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哭累了的元宝终于在君墨染怀中迷迷糊糊睡下。 君墨染放下元宝,又抱起了晕死过去的凤无忧,轻手轻脚地替她清洗着身子。 “嘶——” 许是不慎碰到她的伤处,她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君墨染郁猝至极,他实在不愿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 若是如此循环反复,他和百里河泽有有何区别? 这一晚,他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他想向她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得久久地凝视着她,直至熹光微露... “嘶——” “爷的腿哪儿去了?” 凤无忧倏然睁眼,她迷茫地往身下看去,但见两只腿好好的杵在榻上,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试着挪了挪身体,发觉身体如同被车轱辘碾压过一般,气不打一处来。 “别以为爷不舍得阉了你。为了保命,爷什么事都做得出!” 凤无忧双手做剪,在君墨染身上笔划了一番,这才骂骂咧咧地抱起趴伏在君墨染身上的元宝。 昨夜,她确实被君墨染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 睡了一觉之后,凤无忧的心态倒是平和了不少。 他对她颇有怨气,她完全能够理解。 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不过,理解归理解。 她却再不愿意留在天下第一阁,像一个附属品一般没尊严地活着。 “娘亲亲,元宝喜欢你。” 元宝被凤无忧细密的碎碎念给吵醒,他睁开眼,见凤无忧已恢复如常,咯咯咯地笑着。 “小嘴儿可真甜。” “娘亲亲,元宝的小嘴儿真的很甜吗?”元宝面露恐慌,小奶音中透着明显的哭腔。 “小哭包,怎么又想哭了?” 凤无忧误以为他不慎碰到了脸上的淤伤,关切地询问着他。 元宝“哇”地一声哭出来,时断时续地道:“元宝...元宝害怕坏人啃嘴嘴。” “坏人?” 凤无忧以为元宝曾遭人侵害过,警铃大作。 元宝重重地点了点头,指着躺在榻上假寐的君墨染,小声嘀咕着,“他把娘亲亲啃哭,元宝都看见了。”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连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娘亲亲,你疼不疼呀?” 元宝担忧地盯着凤无忧薄红的檀口,嘟着小嘴儿轻轻吹着气儿,“元宝给你呼呼。” “你还看到了什么?” 凤无忧有些恼火,她思忖着昨夜她晕厥之后,君墨染不管不顾地当着元宝的面,继续发泄着欲火。 没等元宝答话,凤无忧便抄起案几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银票,狠狠地砸在君墨染脸上,“你当爷是出来卖的么?” 君墨染高挺的鼻子被砸得一阵酸痛,旋即便流下两管热血。 他见她正在气头上,完全不敢反驳,只得继续瘫在榻上装睡。 “君墨染,你给爷起来!你究竟当着元宝的面,对爷做了些什么?” “本王没注意到他突然转醒...” 君墨染再无法装睡,只得硬着头皮乍然起身,一五一十地答道。 “你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吗?” “确实太过分。” “这些银票怎么回事?”凤无忧指着满榻的银票,气愤地询问着他。 “你不是缺钱么?”君墨染不明所以,尤为耿直地道。 “所以,你真当爷是来卖身的?” 君墨染眉头微蹙,他根本没这么想过。 他只是见凤无忧丢了包袱,随手递上一摞银票而已。 况且,他的所有钱财,早在二人成婚之日,都已经划到了她的名下。 更合理地说,这些银票本就是她的。 “无忧,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君墨染正想解释,不巧又被一阵仓促的叩门声打断。 凤无忧眉梢一挑,淡淡地扫了眼窗慵上的袅娜倩影。 单看其纤柔的身形,便知门外之人为谁。 “君上,卿尘特特为您做了早膳,还炖了乌骨鸡汤,您起了么?” 玉卿尘笑盈盈地推门而入,薄施脂粉,清新脱俗。 “谁让你进来的?” 君墨染头疼不已,玉卿尘在这个节骨眼上闯入,显然是在火上浇油。 玉卿尘后知后觉,意识到凤无忧也在屋中,连连收回了视线,低声致歉,“对不起,卿尘不知王妃也在屋中。” 昨儿个夜里,瑟瑟一直怂恿她要主动出击。 她思寻着凤无忧既已被君墨染找到,若是再不抓紧点儿,君墨染定再也看不到她的好。 深思熟虑之后,她才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不成想,凤无忧也在他屋中。 “出去。” 君墨染冷漠地看着泪水盈眶的玉卿尘,一阵烦躁。 若是寻常女子,他直接将之扔出门外便是。 偏偏玉卿尘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不好做得太过分。 “君上,你受伤了?” 玉卿尘瞅着唇上挂着两管暗红血迹的君墨染,关切问道。 她略略失神,不慎被滚烫的乌骨鸡汤烫到了手,失声痛呼。 “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站定在屋外的瑟瑟阔步上前,顺势接过玉卿尘手中的托盘。 “无碍。” 玉卿尘忍着眼中盈盈打转着的泪水,朝着君墨染福了福身子,便先行退了下去。 瑟瑟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托盘上的早膳次第摆上桌。 事毕之后,瑟瑟这才毕恭毕敬地道:“君上,王妃,奴婢告退。” 待瑟瑟走远,凤无忧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食案上热气腾腾的早膳,“爷怎么觉得,玉卿尘身边的这位婢女,比玉卿尘更心机?” 君墨染并未注意到瑟瑟,他只一本正经地同凤无忧解释着,“本王对玉卿尘绝无想法,天地可鉴。” 643 君墨染的窒息操作 凤无忧收回了视线,寡淡地扫了眼信誓旦旦的君墨染,“无需跟爷解释。” “在为昨夜的事同本王置气?” “信不信随你,爷没生过你的气。” 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伤心。 不过,对于屡次经历过死生大事的凤无忧来说,这么点儿小事确实显得微不足道。 凤无忧不再多言,她怀抱着正津津有味地嘬着手指的元宝,径直出了屋。 君墨染紧随其后,一把夺过元宝,缓声道:“走,父君带你去逛庙会。” 元宝黑漆漆的眼眸滴溜溜转着,过了许久,才怯生生地问道:“庙会好吃吗?” “嗯。” 君墨染沉声应着,倏然回眸看向愣在原地的凤无忧,薄唇轻启,“别饿着孩子,走罢。” 凤无忧不情不愿地跟在身后,小声嗫嚅着,“爷明儿个就去摆摊算卦。赚了钱之后再还你。” “好。” 君墨染暗忖着,定是自己过于强势,让她感觉到不适。 既是如此,不若多迁就她一些。 少顷,他见凤无忧久久没能跟上他的步伐,脚步微顿,特特询问道:“可需要本王背你?” “不必。” “你...真的能行?” 君墨染昨夜可没留情,他自是清楚凤无忧此刻身体一定不大舒爽。 回想起昨夜种种,凤无忧像是炸毛的野猫,气呼呼地道:“关你屁事。” 君墨染显得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本王已修书给北璃王,告知他你尚还存活于世。” “他还好吧?” “这两年来,他一直以泪洗面。” 君墨染如实相告。 凤无忧唏嘘不已,她没想到,自己昏睡了两年,倒是把北堂龙霆给虐惨了。 正当此时,元宝恰巧看到路边卖草鞋的小摊中,端坐着一瘦弱的女娃。 她手捧着热腾腾的米汤,喝得很认真。 元宝鼻头微皱,奶声奶气地道:“米汤好难吃。” “你吃过?” 凤无忧纳闷地看向元宝,显得十分困惑。 元宝重重地点了点头,“元宝每天吃。” “莫不是记错了?” 凤无忧暗忖着,百里河泽好歹是一国之主,没理由这么亏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元宝没记错。”元宝笃定言之。 “百里河泽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凤无忧咬牙切齿地道。 与此同时,她心中又多了一份希冀,寄希望于元宝的身世另有隐情。 君墨染亦如是作想。 他又仔细端详了元宝好一会儿,突然间竟觉得元宝和自己有些相像。 难道,元宝就是狗蛋? 思及此,他急转过身,特特询问着凤无忧,“你觉不觉得,元宝和本王长得有点儿像?” 凤无忧瞅着元宝肿得老高的半边脸,狂抽着嘴角,语气不善地道:“若是让爷揍上两拳,兴许你们俩还能更像点儿。” 元宝似是听懂了君墨染所言,嫌弃地撇过了圆乎乎的小脑袋,“元宝像娘亲亲一样好看,你丑。” “你娘亲是好看,你一般。” “元宝是靓仔。”他撅着嘴,声音又奶又萌,足以酥化人心。 君墨染扬唇浅笑,随手给他买下了栩栩如生的糖人儿,“这么在意样貌做什么?本王倒是希望,你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元宝喜欢糖人儿。” 元宝黑亮的眼眸眯成了两条缝,开心得忘乎所以。 在此之前,他曾听楚七跟他讲过猴王的故事,心生仰慕。 没成想,今儿个竟得了一个猴王的糖人儿,这让他十分欣喜。 “喜欢就好。” 君墨染摸了摸他圆圆的小脑袋,会心浅笑。 “谢谢父君。”元宝双手紧揣着糖人儿,忽然抬眸看向君墨染,轻轻地道了声谢。 “你叫本王什么?” 君墨染神情一滞,心中莫名流淌过一股暖流。 凤无忧亦显得有些讶异,她没想到元宝这么快就接受了君墨染。 要知道,他至今都不肯唤百里河泽一声“父君”。 元宝被君墨染的架势吓得发懵,想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道:“君上。” “叫父君。” 君墨染缓声纠正了他。 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元宝就是他的儿子。 “父君。” 元宝叫了他一句,而后又羞赧地埋入他怀中。 凤无忧看得一脸懵,只觉匪夷所思,“莫不是患了失忆症?昨儿个还被人打了,今天就笑嘻嘻地叫人父君...” 君墨染心情大好,随口道:“男人间的友谊,你不懂。” 他话音一落,元宝亦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凤憨憨,你不懂。” 君墨染侧目,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凤无忧,煞有其事地说着,“凤憨憨,确实挺憨。” 凤无忧正欲反驳,瑟瑟又咋咋呼呼地从乌泱泱的人群中钻了出来。 她神色慌张,得见君墨染,如遇救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君上,不好了!小姐被歹人抓了,奴婢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 “速去找追风,妥善处理此事。” “情况十分紧急。等奴婢寻到追风大人,小姐极有可能已经险遭不测。”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一眼张皇失措的瑟瑟,她突然有些好奇,瑟瑟蓄意接近玉卿尘究竟有什么目的。 思及此,她阔步上前接过了君墨染怀中的元宝,沉声言之,“玉姑娘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怎能见死不救?不若,我们一起去看看?” 闻言,瑟瑟连连起身,踮着脚指着正前方,絮絮叨叨讲个不停,“今儿个一早,奴婢陪同小姐前来看病。不成想,今儿个给小姐看病的巫医也是个招摇行骗的歹徒。他见小姐生得美貌,起了歹心,强行将小姐扣押在医馆之中。那巫医的医馆就在前方不远处,君上请随我来。” 在此之前,君墨染并未细查过瑟瑟的底细。 他一心只想着快些寻回凤无忧。 直至今日,他才注意到,玉卿尘身边的这位小婢女,似乎不太寻常。 君墨染随口一问,“你叫什么名字?” “啊?” 瑟瑟显然并未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她才娇声细语地答道:“回君上的话,奴婢叫瑟瑟。” “在玉卿尘身边当差多久了?” “一年多。” 瑟瑟十分谨慎地回答着君墨染的提问。 一年多? 看来,她还算不上是玉卿尘的心腹。 君墨染忽地忆起了昨日聚贤酒楼中那场滴血验亲。 他犹记得,正是这位瑟瑟,尤为殷勤地忙前忙后,张罗着一切。 昨日,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凤无忧身上,根本没注意到瑟瑟。 现在想起来,他倒是觉得瑟瑟的行为举止透着几分怪异。 也许,瑟瑟和百里河泽早有勾结? 思及此,君墨染倒是沉住了气,不再询问瑟瑟相关状况。 百里河泽生性多疑,他若是问得多了,难免打草惊蛇。 待君墨染径自入了瑟瑟所指的医馆之后,瑟瑟恰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怀抱着元宝静静地站定在医馆门口的凤无忧,低声念叨着,“求佛祖保佑小姐逢凶化吉。” 凤无忧置若罔闻,自顾自地逗着元宝,仿若并未留意瑟瑟的一举一动。 瑟瑟左右四顾,见周遭并无君墨染的人马,遂大着胆子阴阳怪气地道:“小姐还是个黄花闺女,和那些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大不一样。想来,君上亦是看中了小姐恪守本分这一点,才将她留在了身边。佛祖啊,求您行行好,千万要保住小姐的清白。”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含沙射影地嘲讽爷?” 凤无忧看穿了瑟瑟的意图,直截了当地撕破了脸皮,一巴掌盖在了瑟瑟脸上。 瑟瑟咬着唇,泪水婆娑地看向凤无忧,心有不甘,“王妃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奴婢虔心虔意地祈求佛祖庇佑小姐,碍着你了么?” 凤无忧冷笑着,“佛祖若是听了你这番不着边际的话,怕是要一巴掌盖死你。” “王妃,我们小姐究竟怎么得罪你了?” 瑟瑟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试图将矛盾点引至玉卿尘身上。 “就你这些见不得台面的伎俩,也敢在爷面前班门弄斧?” 凤无忧懒得同她多话,一脚正中她的心口,将她踹飞了出去。 “啊——” 瑟瑟失声惊呼,不受控地砸在了身后的一堵石墙上,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凤无忧冷眼看向哭嚎不止的瑟瑟,旋即掏出脖颈上的吊坠,顺手催眠了她。 “说,谁派你来的?” “我不知道。” 瑟瑟仿若被勾去了魂儿一般,双目失焦,了无生气。 凤无忧眉头轻蹙,心下顿生狐疑,只道是瑟瑟并未被催眠,随口糊弄着她。 如是一想,她脸色骤沉,厉声呵斥道:“你当真不知是谁派你来的?若是不说实话,别怪爷心狠手辣。” 瑟瑟依旧摇了摇头,“一年前,牙婆子欲将我卖到窑子里去,幸得小姐出手相救。自此,我就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 “一年前,你在何处?” “我在漠……” 瑟瑟话未说完,就被风风火火赶来的追风、铁手二人打断。 铁手将瑟瑟挤至一旁,笑意盈盈地凑至凤无忧跟前,“王妃,属下找您大半天了。” “何事?” “这是北璃王寄来的家书,请过目。”铁手恭恭敬敬地将信笺递上。 “多谢。” 凤无忧正欲接过信笺,却见衣衫不整的玉卿尘整个人好似挂在了君墨染身上,举止尤为亲昵。 她冷冷地盯着不苟言笑,却未将玉卿尘推开的君墨染,醋意大发。 昨夜,他那么粗暴地对待她,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好似将她当成了发泄的工具。 而现在,面对玉卿尘的时候,他竟显得这般温和! 凤无忧心中大为不爽,转身扬长而去。 君墨染对此却浑然未觉,他随手将昏迷不醒的玉卿尘塞入铁手怀中,这才不紧不慢地跟在凤无忧身后,也不急着解释。 追风见状,急得团团转,“王妃都气成这样了,您不去哄哄?” “谁惹她生气了?”君墨染顿住脚步,疑惑不解地看向追风。 “自然是您。” “本王?”君墨染愈发困惑。 追风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声解释道:“您当着王妃的面那么亲昵地搂着玉姑娘,她这是吃醋了。” “莫不是弄错了?明明是她让本王去救人。” “王,女人心海底针,万万不可全信。” 追风头疼不已,他实在搞不懂谋略过人的君墨染遇到感情上的事,怎么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 他突然回想起昨夜在君墨染卧房外听到的啜泣声,隐隐有些担忧君墨染的窒息操作不慎伤到了凤无忧,遂压低了声询问道:“属下斗胆问一句,昨夜您没惹王妃生气吧?” 君墨染本不想说,但有些事情,他自己确实无法分析得当。 深思熟虑之后,他只得如实相告,“昨夜,本王又犯了一个大错,将她气得不清。为弥补过错,本王在显眼的位置摆上了一摞银票。匪夷所思的是,她看到银票之后,更显气愤。” 闻言,追风无语至极,无意间竟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君墨染。 君墨染察觉到了追风微妙的眼神,略显尴尬。 不过,他还是虚心地请教着追风,“本王该怎么做?” “王妃的心,怕是被您伤透了。”追风毫不客气地说道。 “怎么说?” “您昨夜那样对待王妃,她肯定会觉得十分受伤,甚至误以为您不再像过往那般珍惜她爱护她。如此一来二往,王妃心里肯定会有落差感。再者,您不给银票还好,给了银票更像是对她的侮辱,就好似将她当成了身份低微的风月女子。”追风巧舌如簧,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君墨染恍然大悟,他就说,为何凤无忧看到那摞银票会那么生气,原来是他的处理方式不太对。 追风换了一口气,继而补充着,“方才,王妃见你那么温柔地对待其他女人,定然是回想起了昨夜您对她的种种暴行。稍作对比,她心里必定更加委屈。” “本王该怎么做?” 君墨染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犯了这么多错。 “您应该开诚布公地告诉王妃,在您心中,她有多重要。”追风手把手地教着君墨染,只希望他能少踩些雷。 君墨染慎重地点了点头,正欲追上凤无忧,正巧见她从边上的一家医馆走出。 他看向凤无忧手中的一包草药,关切地询问着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用不着你操心。” 她如是说着,不动声色地将草药藏入了袖中。 君墨染深知她正在气头上,倏然阔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做什么?”凤无忧推拒着甩都甩不开的君墨染,“别吓着元宝。” 元宝却像是和君墨染串通好了一样,手握着糖人儿,奶声奶气地道:“元宝胆子大。元宝喜欢父君。” “无忧,昨夜的事本王很抱歉。本王昏迷期间,红染、蓝染趁机入侵了本王的心智,已同本王的意识融为一体。每每情绪激动之时,本王极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所作所为。” 君墨染深怕再度失去她,语音微颤,“本王不善言辞,不知该怎么让你相信本王对你的心意。本王从未想过用权力,或是武力欺压你,只想着掏心掏肺对你好。可不知怎么回事,本王总是不争气地管不住下半身,曾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你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你突然这么煽情做什么?” 凤无忧仰头看天,她才不要当街哭鼻子,怪丢人的。 他的这番话,确确实实戳中了她的心。 “关于银票,的确是本王思虑不周。本王只想着你丢了包袱,急需用钱,从未想过什么卖不卖身的。若说卖身,也当是本王将自己卖给了你,就是不知,你还收不收?” “服务态度极差,脸还臭,爷才不要收。”凤无忧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其实早已消气。 644 元宝就是狗蛋 君墨染误以为凤无忧还在气头上,心中惶惶不安,深怕她突然不告而别。 俄顷,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无忧,可否先跟本王回去?本王旋即命人买一块搓衣板回来,你若是不高兴,本王就跪跪搓衣板,如何?” “搓衣板哪里够?针毡还差不多。” 凤无忧闷哼着,话里行间透着一丝娇蛮。 “姑娘,您还没付钱呢!” 正当此时,医馆中的伙计一路小跑着行至凤无忧跟前,喘着气儿急声道来。 “先赊着,爷明天再付。” 凤无忧原打算将随身携带的吊坠抵押了换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可君墨染也在场,她委实不愿让他知道自己偷偷买了避子药。 君墨染并不知凤无忧心中所想,他颇为慷慨地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医馆伙计。 医馆伙计年岁尚小,从未见过面额这么大的银票,双手颤得厉害,“这位姑娘只买了两贴避子药,一两纹银就够了。” “避子药?” 君墨染剑眉紧皱,骤然看向心虚不已的凤无忧,“你就这么不情愿?” “不是情不情愿的问题,避子药是爷用以保护自身的必要手段。不恰当的时机,又或是尚还没有能力保全孩子的时候,还是别要的好。” “是药三分毒,别吃了。就一次,没那么凑巧。往后,本王不会再莽撞行事。” 君墨染顺势接过了凤无忧手中的草药,转而将之交至医馆伙计手中,“我们不买了,没钱。” 医馆伙计眼见着到手的银票被君墨染揉成纸团儿,一阵肉痛。 凤无忧亦眼巴巴地瞅着医馆伙计怀中的避子药,不满地询问着君墨染,“什么叫就一次?万一真闹出‘人命’该怎么办?” “本王会负责到底。” “又不是你生!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凤无忧并不是排斥孩子,她只是不想再失去。 “你身怀六甲之时,本王一直没能陪在你身边,实在遗憾。本王一直想要弥补对你的亏欠,却无从着手,只望你能再给本王一次机会。” “过段时间再说罢。明儿个便是盂兰盆节,爷想去看看狗蛋。” “本王也一起去,顺道带他回家。” 君墨染一直不敢提及狗蛋,就怕惹得凤无忧伤心。 但见她主动提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 暗处,百里河泽冷冷地盯着举止尤为亲昵的二人,怒火中烧,“避子药?这才一日,就用上了。” 楚七亦顺着百里河泽的视线,看向街角处似是在打情骂俏的君墨染、凤无忧二人,忧心忡忡地道:“凤姑娘若是将小殿下带回了云秦,该当如何?小殿下可是咱南羌的储君,决然不能跟着回云秦的。” “放心,他走不了。” 百里河泽定定地看着依偎在君墨染怀中咯咯咯笑着的元宝,思绪被拉回了两年前... 他跛着脚,将浑身是血的凤无忧交给了事先找好的稳婆。 他曾嘱咐过稳婆,不用在意凤无忧腹中的狗蛋,尽全力保住凤无忧的性命即可。 出乎他意料的是,狗蛋命硬,虽是早产,但还是顽强得活了下来。 百里河泽也曾想过将狗蛋杀之而后快,但他又担忧狗蛋死后,凤无忧便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思量再三,他只得留下狗蛋。 自那之后,狗蛋便成了元宝。 百里河泽原想着,凤无忧要是愿意安安分分地留在他身边,他也许还可以留元宝一命。 可惜,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及他的底线。 “楚七,你觉不觉得,元宝长开之后,越来越像君墨染了?”百里河泽随口询问着楚七。 “是有点像。”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亲手除了他。” 百里河泽端坐在轮椅上,不疾不徐地说道。 闻言,楚七身形一抖,突然间亦觉得百里河泽的所作所为十分可怕。 沉吟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道:“凤姑娘若是得知真相,应该会很难过。” “呵...她很快就能得知真相。到时候,我会让元宝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百里河泽曾明若清溪的眼眸早已被血丝布满,就连低醇的声色亦透着几分阴寒。 他心下腹诽着,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不成功,便成仁。 “楚七,回宫。” 百里河泽声色淡淡,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不扎不束,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是。” 楚七怔怔地盯着百里河泽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总感觉百里河泽正一步步地走向悬崖峭壁,好似再上前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他很想拉百里河泽一把,可惜,百里河泽根本不听他的。 与此同时,街边酒馆的二楼雅座上,一头戴笠帽的男子倏然起身,不远不近地跟在了百里河泽身后。 645 楚十四 翌日傍晚。 君墨染、凤无忧二人正打算启程前往南羌京都城郊的坟山,元宝却紧紧地抱住了君墨染的腿,“元宝喜欢父君。” “父君去去就回。” 君墨染俯下身,将软软糯糯的元宝揣入怀中。 “元宝想和父君一起玩。” 元宝眨了眨水汪汪的桃花眼,显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君墨染本不打算带上元宝,又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只好一口应了下来。 “你可别惯着他。” 凤无忧实在不敢苟同君墨染的做法。 若是让他这么惯着元宝,没过两日,元宝兴许就野上了天。 “本王的儿子,自然得惯着。” 君墨染莞尔浅笑,声色宠溺入骨。 “元宝是父君的乖乖儿子。” 元宝笑眼弯弯,捧着君墨染的脸颊“吧唧吧唧”啄了好几口。 凤无忧瞅着分外亲昵的俩人,突然发觉元宝和君墨染确有几分相像。 高挺的鼻子仿若刀裁一般使得他们二人的轮廓更显突出,棱角分明的薄唇亦如出一辙... “看什么?” 君墨染见凤无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直截了当地将她抱入了软轿之中,“傻妞妞,又在发愣。” 元宝捂嘴咯咯咯地笑着,“凤憨憨!娘亲是憨憨!” 啪—— 凤无忧随手揍了一下元宝圆滚滚的屁股,气呼呼地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轻点儿打,元宝还是个奶娃娃,怕疼。” 元宝委屈不已,一骨碌跳至君墨染身上,寄希望于君墨染能够保护他。 君墨染失笑,反手握着凤无忧纤细的葇荑,戏谑言之,“妞妞打算怎么教训本王?你喜欢打哪里,直说便是。” “爷才不要打你,手疼。” 凤无忧收回了手,她瞅着面前串通一气的两人,不满地嘟囔着,“你们合起伙来欺负爷,合适么?” “本王宠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欺负你?” 君墨染将元宝安置一旁,而后又将凤无忧揽在了怀中。 凤无忧并未答话,她深知君墨染纯粹是为了缓解她痛失狗蛋的哀恸才想方设法地逗弄着她。 只是,狗蛋早已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 短时间内,她实在无法走出痛失狗蛋的阴霾。 为缓解骤然低落的情绪,凤无忧抬手掀开了轿帘,心不在焉地看着轿外三三两两地往坟山上赶的行人。 不经意间,她眼前骤然闪过楚九瘦弱且颀长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并未看花眼,这才叫停了轿夫。 “怎么了?” 正在同元宝玩闹的君墨染倏然抬眸,顺着凤无忧的视线,看向了面容悲戚的楚九。 “莫要打草惊蛇,爷下去看看。” 凤无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下了轿,一路尾随着楚九行至坟山半山腰一座看上去七八成新的坟前。 楚九并未察觉到凤无忧的迫近,她一边蹲伏在坟前烧着纸钱,一边声色哽咽地低声喃喃,“十四,姐姐来看你了。” 难道,这是楚十四的坟茔? 可问题是,楚十四那么小,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岁。 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凤无忧隐隐觉得楚十四的死和她逃不了干系,遂上前攥住了楚九的手腕,沉声问道:“楚十四究竟是怎么死的?” 楚九被凤无忧下了一大跳,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支支吾吾地道:“天...天花。” “不可能。她若真是死于天花,尸体必然会被烧成黑灰,绝不可能安葬于此处。”凤无忧笃定言之。 闻言,楚九更显慌乱。 她连忙低下头,一股脑儿地将编篮中的纸钱扔至火推中,低声细语,“死者已矣。再去追问这些细枝末节,又有什么用处?” “楚九,爷知你生性善良,断然不愿做助纣为虐之事。你若是有什么苦衷,不妨跟爷说说?” 凤无忧亦跟着蹲下身,她看着楚十四的无字墓碑,唏嘘不已。 上一回见她的时候,她还好端端地活着。 不成想,再度见面,已是阴阳相隔。 此刻,楚九心中正经历了一场异常激烈的天人交战。 一方面,她不希望自己的只言片语就将百里河泽两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 可另一方面,她实在不愿看到凤无忧在痛苦中苦苦煎熬。 深思熟虑之后,楚九终于下定决心,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尽数道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道:“十四并非死于天花,而是因为致幻术。” “致幻术?” 楚九点了点头,继而补充道:“帝君命十四对你施下致幻术,企图更改你的记忆。不过,你心志坚定,十四的致幻术起不了效用。之后,帝君为达目的,向十四下了死命令,命她以自身的性命施术。” “百里河泽果真是个疯子!” 听完楚九这一番话,凤无忧顿觉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她终于弄明白,在她昏迷期间,梦境迷瘴下那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十有八九就是楚十四的叫喊声。 忆起身世凄苦的楚十四,楚九忍不住失声痛哭,“凤姑娘,对不起。” “不怪你。” 凤无忧将篮子中所剩无几的纸钱扔入了火堆之中,思绪渐渐飘远。 虽然,她并未忆起这两年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过,依据这段时间来她发现的蛛丝马迹,已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心下腹诽着,百里河泽之所以让楚十四以命施术,无非是想要让她彻底相信元宝并非狗蛋。 为了掩饰元宝的真实年龄,百里河泽刻意不让他下地走路,也不教他说话,甚至从未给他吃过一顿饱饭。 一想到元宝足足吃了两年的米汤,凤无忧怒发冲冠,恨不得将百里河泽千刀万剐。 再者,楚九也曾说过,在她昏迷期间悉心照料她的二位婢女,亦在她昏迷之前纷纷溺毙。 一开始,凤无忧只当是一个巧合。 现在想来,这分明是欲盖弥彰。 君墨染静静地听着楚九将这两年中发生的事娓娓道来,惊喜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他本该保护好他们母子。 可事实上,他们却在两年之中受尽磨难。 正所谓父子连心,元宝完全感受得到君墨染此刻的内疚和自责。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君墨染的脸,奶声奶气地道:“元宝喜欢父君。” “是父君无能,让你和你娘亲受尽委屈。” 君墨染双臂紧紧地箍着瘦弱不堪的元宝,他怎么也没料到,百里河泽为了让元宝看上去显小一些,竟丧心病狂地让他饿上了整整两年! 怪不得他随手给元宝买个糖人儿,元宝都能开心得忘乎所以。 怪不得元宝的胆子和耗子一样小,随便一说就要哭鼻子。 原来,在凤无忧昏迷的两年之中,百里河泽根本没有关心过元宝! 君墨染越想越生气,他原本还打算看在百里河泽救了凤无忧一命的份上,饶他一命。 但见元宝被百里河泽虐得这么惨,他恨不得当即将百里河泽挫骨扬灰。 俄顷,楚九突然感受到背后传来阵阵寒意,冷不丁地回眸看去,却见君墨染双眸已呈赤红色,好似诡异的血月一般,令人为之胆寒。 “云...云秦国主。” 楚九怯生生地唤了一句,全然被君墨染周身四溢的威压所慑,吓得双腿发颤。 “你走吧。” 凤无忧无意为难楚九,顺手拍了拍身上的灰烬,缓声说道。 楚九感激地看向凤无忧,轻声道了一句,“凤姑娘,珍重。” 话音一落,她便趁着将沉未沉的暮色飞快地往坟山下奔去。 刚跑出数步,她突然忆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儿,又大着胆子折返回来,“凤姑娘,有件事楚九跟你说了,你可别害怕。” “何事?” “十四似乎在你体内留下了一尾蛊虫。想来,蛊虫一旦离体,你被更改过的记忆便会恢复如常。” “多谢。” 凤无忧面上虽极力保持着镇定,心里着实有些慌张。 她下意识地往君墨染身上靠去,这才察觉到他的眼眸已接近赤红。 “墨染,你冷静一些,万万不能被红染控制住心神。”凤无忧关切地看向君墨染,深怕他会突然暴走发狂。 “一旦失控,本王定会在第一时间劈晕自己。” 君墨染极力克制着喷薄欲出的魔性,尤为艰难地说道。 他原想将怀中乖巧听话的元宝转交至凤无忧手中,百里河泽却滑着轮椅徐徐而来。 “百里河泽,受死!” 君墨染见到百里河泽的那一瞬,情绪完全失控。 他倏然抽出斩龙宝剑,朝着百里河泽一通乱砍。 “来人,护驾!” 站定在百里河泽身后的楚七意识到君墨染极有可能已经走火入魔,连声喝着掩藏在暗处的御林军。 一时间,成百上千的御林军如同行尸走肉般,不管不顾地向君墨染扑去。 凤无忧见状,微眯着狭长的桃花眼,冷声呵斥着百里河泽,“你对这些御林军做了些什么?” “我只是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让他们更为强大。” 百里河泽在这群好似得了失心疯的御林军掩护下,已然行至凤无忧跟前。 他略显轻蔑地看向好似发了狂一般冲着御林军一阵乱砍的君墨染,而后又郑重其事地同凤无忧说道:“无忧,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因为太过爱你。元宝的确就是狗蛋,我只是出于嫉妒,才谎称他是你我的亲生骨肉。” “滴血验亲,是假的?” “假的。” “怎么做到的?” 凤无忧深怕百里河泽突然向腹背受敌的君墨染发起猛攻,只得想方设法拖住他,好为君墨染争取到足够的缓冲时间。 百里河泽随口答道:“这还不简单?我在自己身上下了虫蛊,任何人的血都能和我的相融。” “难道不是因为瑟瑟在水中做了手脚?” 凤无忧先前已经试探过瑟瑟,瑟瑟亦表示自己并非听命于百里河泽。 难道,瑟瑟仅仅只是一个护主心切的小丫鬟,是她想得太多了么? “瑟瑟是谁与我有何关系?” 百里河泽确实不认识瑟瑟,也不关心瑟瑟是谁,他只想让凤无忧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沉吟片刻之后,他示意凤无忧看向杀人如麻的君墨染,煞有其事地说着,“君墨染的心智已完全魔化,你最好离他远一些。别幻想着用爱唤醒他,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时至今日,你还想着挑拨离间?” 凤无忧厌恶地盯着百里河泽,她指间寸长的银针已狠狠地向他心口命门处扎去。 百里河泽冷声吩咐着楚七不要拦着凤无忧,面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极其诡谲的笑意。 646 元宝坠崖 “你笑什么?” 凤无忧狐疑地盯着面露邪笑的百里河泽,顿觉不寒而栗。 百里河泽但笑不语,他丝毫不在意深深扎入胸口处的银针,兀自滑着轮椅,向后退去。 凤无忧原想乘胜直追,却被百里河泽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顺着百里河泽的视线,望向了被御林军团团围在中央的君墨染。 君墨染紧抱着竟惊惶不安的元宝,站定在重重包围中央。 幻境迷雾乍起,周遭面露狞色的御林军纷纷幻化成金刚罗汉,他们嘴里的嘶吼声亦于刹那间变成了晦涩难懂的经文。 “元宝,快走!” 君墨染察觉到到左右自己心神的不单单是君红染的意识,除此之外,他体内还存在着一股邪恶且可怕的力量。 这股力量,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入侵了他的身体? 君墨染对此,毫无所知。 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在自身情绪完全失控之前,将元宝和凤无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父君?” 元宝眨了眨眼,似是看出了君墨染的挣扎。 他抬手抹去了君墨染下颌处的点点血迹,声音细若蚊蝇,“元宝喜欢父君。” “快去找你娘亲!” 斩龙宝剑横扫着前仆后继朝他奔袭而来的御林军,可这些丧失了御林军已然成了行尸走肉。 即便被砍得稀烂,依旧不管不顾地朝君墨染冲来。 他原想将元宝交至凤无忧手中,可他体内极其可怕的力量却在不遗余力地游说着他,要他当着凤无忧的面亲手拧断元宝的脖颈。 “不!” 君墨染披散在身后的墨发迎风而舞,周身亦笼罩着层层黑气。 乍眼望去,就像是无间地狱走出的阴邪鬼王。 元宝瞅着君墨染脖颈上暴起的血色青筋,吓得浑身发颤。 他泪眼朦胧地看向数十米开外的凤无忧,又扫了眼将君墨染重重包围在其中的御林军,面上骤然现出一抹坚定。 下一瞬,他一改往日的呆萌,如同游鱼般挣开了君墨染的怀抱。 “元宝...” 君墨染骤然失神,下意识地想要抓牢滑溜溜的元宝,可元宝还是快他一步,直愣愣地往陡崖下坠去。 “元宝!” 凤无忧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从她的角度上看,元宝倒像是被君墨染亲手摔下山崖。 情况紧急,她根本顾不得责怪君墨染,只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便纵身跃下了陡峭的山崖。 峭壁之下,流淌着一条湍急的河流。 河流之上,一头戴笠帽的男子飞身而起,稳稳地将惊恐不已的元宝揽入了怀中。 “别怕,我是你娘亲的故友。” 男子极尽温柔地哄着惶惶不安的元宝,但见百里河泽安插在河流四周的眼线正朝着他的方向围聚而来,不得已之下,只得将羸弱的元宝护在怀中,以最快的速度顺流而下。 ……… 半个时辰之后,凤无忧依旧在湍急的河流中漫无目的地搜寻着元宝的踪影。 彼时,姗姗来迟的追风等人亦纷纷潜入水中,严查每一片水域。 “王妃,您先上岸歇息片刻。” 铁手察觉到凤无忧的体力已严重透支,忙不迭地伸手扶着她的纤腰。 不巧的是,这一幕,恰巧被刚刚屠尽御林军,浑身被鲜血染透的君墨染看见。 他泛着红光的眼眸中淬着点点杀气,遽然俯身而下,将凤无忧带入怀中。 “你放开爷。” 凤无忧隐隐察觉到君墨染好似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心智,可她此刻并不想为他的暴行找任何借口。 单凭他徒手将元宝摔下陡崖这一点,她这辈子都没法原谅他。 “你敢拒绝孤。”君墨染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凉,眉宇间的宠溺之色早已荡然无存。 “君墨染,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你和百里河泽的野种,不要也罢。用得着因为这么点儿小事跟孤闹脾气?” “怎么会是小事?元宝他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凤无忧不解地看向一脸邪佞的君墨染,心里哇凉一片。 君墨染不以为意地道:“你若喜欢,那就再生一个。” 啪—— 凤无忧愤怒到了极点,她卯足了劲儿,狠狠地掌掴着君墨染,“禽兽!” “你敢打孤?” 理智尽失的君墨染彻底被凤无忧激怒,他一手紧扼住凤无忧纤细的脖颈,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朝着凤无忧的脸颊扇来。 刹那间,她脸上就浮现出了一道鲜明的五指红痕。 君墨染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凤无忧瞬间红肿的脸颊,心口处倏然传来一阵绞痛。 凤无忧彻底被他打懵,只讷讷地重复着,“你知不知道元宝就是狗蛋?你怎么可以对他痛下杀手?” “不就是一个孩子?孤赔你就是。” 君墨染将凤无忧扔至陡崖上的巨石上,突然欺身而上,猛兽般撕扯着她身上湿透的衣物。 647 走火入魔 “君墨染,你冷静一点!” “你已酿成大错,切莫错上加错。” “墨染,你若再不停手,无忧必将离你而去。” ……… 君墨染根本听不进去君蓝染的劝告,冷声怒斥道:“闭嘴,你给孤闭嘴!” 君蓝染却道:“别再伤害无忧,她会被你弄死的。” “你这是在觊觎孤的女人?” 君墨染双眸赤红,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君蓝染那句“无忧必将离你而去”,驱之不散,挥之不去。 “闭嘴,你给孤闭嘴!” 他雷霆震怒,心中邪念骤然化作一把利剑,剑剑捅在君蓝染身上。 凤无忧艰难地从巨石爬起,狭长的桃花眼冷冷地看向君墨染,“你对君蓝染做了什么?” “他出言不逊,孤将他杀了。” “丧心病狂!” 凤无忧总觉,眼前的君墨染已经迷失了本心,陌生且可怖。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却被君墨染擒住了脚踝,一寸寸往他身下拽去。 “你放开爷...” “你不是想要孩子?孤和你生。” “为何非要让爷恨你?” “胆子不小。”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全然无视了她此刻的痛苦,自顾自地说道:“你应当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取悦孤。” 凤无忧心灰意冷,她缓缓地抽出藏在靴中的匕首。 “怎么,想杀孤?” 君墨染宽大的手掌扶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身,倏然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击。 他全然无视了抵在心口处的匕首,扬唇浅笑,“孤赌你下不了手。” “你未免也太小看爷了。” 凤无忧遽然翻转了手腕,将手中的匕首指向了自己。 时至今日,她依旧相信这一切并非君墨染的本意。 可她实在无法承受得而复失之痛。 元宝没了,她的心也死了。 纵使君墨染是遭人暗算,她也没法对他今日的所作所为释怀。 “墨染,后会无期。” 她猛地一发狠,手中匕首便对着自己的心口,狠狠地捅去。 “没有孤的允许,你不准死。” 君墨染眼疾手快,赤手紧握着锋利的刀刃,不顾瞬间逆涌而出的鲜血,一把夺下了她手中的利刃。 当啷—— 匕首被君墨染随手扔下陡崖,凤无忧求死不成,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击溃。 她缓缓闭上了眼,任由君墨染肆意妄为,只当自己是一具没有知觉的死尸。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她宁可自己从未爱过他。 “睁开眼,看着孤。” “你是打算让爷永远记得你的暴行?” 凤无忧不轻不重地说着,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这么恨他。 君墨染没能从她口中听到满意的答案,眉头轻轻皱起,“孤只是想让你记得,孤是怎么爱你的。” “可惜,我已经感觉不到你的爱了。” 话音一落,她再次紧闭着双眸,任他怎么威逼利诱,怎么折磨她,都不为所动。 ……… 天黑了又明,凤无忧几度晕厥,几度乍醒。 不远处的追风等人面露急色额,深怕君墨染不慎弄死凤无忧,却又不敢贸然逼近。 现在的君墨染,仿若变成了另一个人。 残暴,不仁,十恶不赦。 铁手悄然红了眼眶,“追风,你想想办法救救王妃可好?” “单凭你我之力,如何救得了王妃?” 追风烦躁不已,他总感觉此事和百里河泽逃不了干系。 “北璃王已率着大军兵临城下,他若是得知王这么虐待王妃,怕是要勃然大怒。”司命忧心忡忡地道。 无情忿忿不平地道:“自家闺女被这么欺负,谁不生气?你们能忍,我是忍不了了!今儿个,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得为王妃争取到一线生机。” 同为女人,无情更能理解凤无忧此刻的绝望。 她一鼓作气,双手紧攥着拳头,正欲向君墨染冲去,却见君墨染已经抱起了默不作声的凤无忧,疾步往山下走去。 “饿不饿?” 君墨染垂眸,看向怀中双目呆滞半死不活的凤无忧,心里抓心挠肺地难受。 凤无忧满脑子全是元宝坠崖的画面,心痛得无法呼吸。 “凤无忧,你是孤明媒正娶迎进门的王妃,侍寝本就是你的义务。你究竟在气什么?” “君墨染,你可知现在的你有多可怕?爷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愿再面对你。” “那你愿意面对谁?百里河泽,还是云非白?” 现在的君墨染,多疑且易怒,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让他怒火冲冠。 他一脚踹开天下第一阁紧闭的大门,却见顾南风笑嘻嘻地迎了上来,“阿染,你去哪儿了?老子在大堂中等了你整整一夜...” 顾南风话未说完,但见君墨染那双赤红的眼眸,惊得三魂去了七魄,“怎么回事?” 他连忙伸手欲探一探君墨染的脉象,却被君墨染一掌掀飞,不偏不倚地挂在枯树枝儿上。 “咳咳——” 顾南风被君墨染一掌扇得心肝直颤,硬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他小心翼翼地从树梢下跃下,尤为警惕地看向魔性大发的君墨染:“墨染,你该不会是让红染控制了心智吧?” “滚。” 君墨染冷冷地撂下一个字,旋即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凤无忧入了卧房。 顾南风扫了一眼凤无忧脸上的五指印,身体竟开始不自觉地发颤。 一开始,他只当是君墨染被君红染的意识所控,显得暴躁了些。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顾南风深知,即便是性情暴戾的君红染,也不可能会对凤无忧下这么重的手。 既然不是君红染,又会是谁在暗中作梗? ------题外话------ 再次强调,这是甜宠文,大噶不要森气,总会有雨过天晴的一天。 648 红染都比你仁慈 昏暗的卧房中,凤无忧紧攥着元宝昨儿个换下的衣物,蜷缩在一隅,嘴里念念有词。 “元宝,你在哪里?娘亲好生想你。” “你告诉娘亲你在哪,娘亲这就去陪你。” “是娘亲的错,竟是没让你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 君墨染站定在门口处,单手托着食盘,透过薄薄的窗纸,目无斜视地看着蹲伏在地形容憔悴的凤无忧。 叩叩叩—— 犹豫再三,他还是叩响了门扉,“开门。” 闻声,凤无忧神情微怔,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印在窗纸上的模糊剪影,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许是因为凤无忧无意间显露出的排斥激怒了他,他残存的耐性耗尽,“砰”地一声踹门而入。 “过来,吃点东西。” 他反手紧掩上了门扉,赤红的眼眸看向了一动不动地蹲伏在地的凤无忧。 过了许久,凤无忧才冷冷地回了一声,“我不饿。” “不想吃饭?那就吃点别的。” “不要。” 凤无忧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璀摧残,她深知此刻的君墨染绝不会对她抱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或是歉意。 他已经彻底走火入魔,又岂会对她心软? 认清现实之后,凤无忧只得缓步挪至食案前,木讷地往嘴里送去热粥。 君墨染坐在她正对面,见她终于愿意乖乖听话,心中怒火稍稍消散了些。 不成想,凤无忧没吃几口,竟开始失声痛哭。 她想到被喂了整整两年米汤的元宝,脑海中又闪现过他被君墨染扔下陡崖的画面,再也没法控制住心中的悲恸。 “哭什么?孤哪里亏待你了?” “你知不知道元宝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为什么要对他痛下杀手?他还那么小,你怎么下得了手?” 凤无忧放下汤匙,双手紧攥着君墨染的领口,歇斯底里地宣泄着心中的愤慨和悲痛。 “呵...又想要和孤生孩子?你的身体受得了?” 君墨染掰开了她的纤纤玉手,鹰隼般锐利的视线落定在她脖颈上密密麻麻的红痕上。 啪—— 凤无忧再度抬手,狠狠地掌掴着君墨染。 这一瞬,她气得甚至想同他拼命。 “凤无忧,你自找的!” 君墨染狠拭去嘴角处的殷红血迹,他一把夺过凤无忧紧攥在怀的婴孩衣物,再不顾她一身的伤,毫无怜惜地凌虐着她。 叩叩叩—— 门外,突然响起了顾南风急促的叩门声。 “阿染,你千万别胡来。你难道忘了你和凤无忧之间的深情厚爱了么?你不是说过,会爱她一生一世?” 顾南风并不敢莽撞推门而入,他深知,他若真那么做,君墨染定会一掌扇死他。 他能做的,只有不停地重复着君墨染和凤无忧之间的点点滴滴,并试图唤醒君墨染重重枷锁桎梏住的人性。 “闭嘴。” 君墨染听闻顾南风所言,下意识地去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 他忆起凤无忧或娇俏或霸气或威风或调皮的模样,又看向身前被他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凤无忧,心口处又是一阵绞痛。 他试着温柔一些待她,可她依旧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怎么,不开心?又或是,你喜欢被孤狠狠地虐?” “嗯。我喜欢。” 凤无忧无力反抗,只盼着他一时失手弄死自己。 如此一来,一了百了。 君墨染却觉得她的这声“喜欢”满是讽刺,不经意间,他瞥见她纤长的双腿上斑驳的血迹,又气又急。 “你不要命了?” “不要了。” 凤无忧声色显得尤为平静,“你不必在乎我的感受,直接弄死好了。这样一来,对你我来说,都算是一种解脱。” 君墨染意识到凤无忧心底的绝望,没来由地慌了神。 现在的她,像极了易碎的瓷器,饶是性情易怒的他,亦再不敢轻举妄动。 他手忙脚乱地处理着她身上的伤处,见她不厌烦地闭上了双眸,心疼得更加厉害。 她明明那么怕疼,可从昨晚开始,她愣是一声不吭的坚持到了现在。 正是因为她不喊不叫,他才误以为她完完全全承受得住。 “君墨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别告诉我是红染左右了你的心神,他也比你仁慈。” “你若是愿意乖乖听话,孤答应你,再不会伤你。” 君墨染也不知自己为何变成这样,他甚至不知,自己的怒气究竟从何而来。 “你伤我伤得还不够多?你自己睁大眼好好瞧瞧,我身上哪一处伤不是你弄出来的?当然,还有心里的伤。你大可剖开我的心仔细数数,内里究竟有多少伤痕是拜你所赐。” “你别这样。你若是觉得孤哪里做的不好,孤可以改。” “君墨染,在你暴摔元宝的那一瞬,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凤无忧平静地看向他,眼里除却恨意,再无他物。 面对这样的她,君墨染已经无计可施。 他甚至不敢眨眼,就怕自己略微晃神之际,凤无忧就寻了短见。 君墨染怎么也想不明白,她那么乐观开朗的人,竟也会有一心求死的一刻。 为了留住她,他不得已又以北堂龙霆的性命威胁着她,“凤无忧,你听好了。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孤绝不会放过北璃王。” “无耻!” 凤无忧没料到君墨染竟会用北堂龙霆的性命要挟她。 她虽愤怒,却也无计可施。 无奈之下,只得忍气吞声偃旗息鼓。 649 不配 “乖乖听话,孤定会像之前那样,宠你爱你。” 君墨染抿了抿唇,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凤无忧却不愿再听下去。 她偏过头,任由如瀑般的墨发遮住她的大半张脸,“你所谓的宠太痛了,我承受不起。” “痛就好好休养,总有痊愈的一天。” 君墨染心里一阵烦躁,他攫住她的下颚,逼迫着她转过头来,“你听好了,永远都别想着离开孤。不然,惹怒孤的代价,你承担不起。” 凤无忧冷冷地盯着他,未置一词。 她的眼神不再像往日那般好似浸在蜜罐中一样甜。 君墨染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匆忙收回手,拂袖扬长而去。 他前脚一走,无情便蹑手蹑脚地溜入卧房之中。 她瞅着侧卧在食案上了无生气的凤无忧,疾步上前,关切地问道:“王妃,你还好吗?” “不太好。” “王妃千万不要泄气。顾神医说了,王似乎是被一股强大的邪气所控,他对你做的种种,均不是出自本意。待邪气被彻底根除,王方能恢复清醒。” “即便恢复清醒,元宝也回不来了。” 凤无忧深知,这一切并非君墨染本意,十有八九是百里河泽在暗中搞鬼。 只是,她每每闭上眼,脑海中满是君墨染暴摔元宝的画面,驱之不散,挥之不去。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缓缓回过头,压低了声道:“无情,帮帮我。我需要避子药。” “这...” 无情面露难色,毕竟,她从未做过有违君墨染命令的事。 可凤无忧的的确确需要她的帮助。 她若是不伸以援手,凤无忧只能在绝望中日渐枯萎。 深思熟虑之后,无情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王妃请放心,无情这就去寻顾神医配药。” “多谢。” 凤无忧薄唇翕动,得到无情的应允之后,缓缓地闭上了疲惫的双眸。 …… 再度转醒之际,夜已深沉。 凤无忧费劲地从食案上坐起,却见君墨染似鬼魅般定定地坐在她身侧,目无斜视地看着她。 “你...” 她面露骇色,下意识地往身后挪去。 “睡醒了?” “黑灯瞎火的,为何不点灯?” “太亮了,眼睛不舒服。” 君墨染不知自己的眼眸究竟出了什么毛病,稍微强点儿的光都承受不住。 闻言,凤无忧却麻利地揣着案几上的火折子,“欻”地一下点燃了油灯,昏黄的光于骤然间充斥着屋中的角角落落。 君墨染略显不适地微眯着眼眸,不过,他并未出声责怪她。 她不知道的是,她在昏睡期间,君墨染又轻手轻脚地为她上了一遍药。 冷静过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可怕至极。 他明明那么在乎她,却总是做着伤害她的事,甚至于动手打她。 细细回想着这一切,君墨染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凉意。 或许,他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找到元宝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凤无忧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沉声询问着他。 君墨染摇了摇头,他已经命人在崖下的流域搜寻了一天一夜,依旧一无所获。 “身体好些了吗?” “挺好的,四肢健全。” 凤无忧徐徐起身,单手托着油灯,站定在光影之中,不咸不淡地道:“可以请你出去么?你的虚情假意,让我倍感恶心。” 君墨染一阵懊恼,他实在想不明白,凤无忧怎么这么喜欢跟他抬杠? 他不止一遍地告诉过她,只要她乖乖听话,从今往后,他必定加倍对她好,以弥补对她的亏欠。 可她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好受。 “孤对你的心意,从未掺假。” 君墨染低声嗫嚅着,意识到凤无忧的抵触情绪,终是颓然退出了卧房。 他自是不愿走,可他更担忧自己的情绪会再度失控。 为了避免再错手伤到她,他只得尽可能地和她保持距离。 “王,北璃王已率大军兵临城下,何时进攻全听你一声令下。” 正当此时,司命行色匆匆地赶来,并呈上了北堂龙霆发出的密函。 “让他在城外等着,切莫贸然进城。” 君墨染不愿让北堂龙霆得见凤无忧现在的模样,只得尽可能地拖延着时间。 与此同时,无情已趁他疏忽之际,暗戳戳地溜入卧房之中,将一碗黑魆魆的避子汤呈至凤无忧跟前。 “王妃,汤药有些苦,您慢点喝。” 无情神色仓皇地左右四顾,见屋外并无闲杂人等路过,这才压低了声,同凤无忧说道。 “是有些苦。” 凤无忧捏着鼻子,浅尝了一口,旋即又轻皱着眉头,将汤碗移至一旁。 无情一拍脑门儿,连声道:“瞧我这记性!我这就去找几块方糖。” “不必麻烦,再苦也不过是一口闷。” 凤无忧勉强一笑,轻声细语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将避子汤一饮而尽,不成想,君墨染竟风风火火地闯入了卧房之中。 啪嗒—— 他一手打掉了凤无忧手中黑糊糊的汤药,冷声询问道:“避子药?孤允许你擅自服药了么?” 凤无忧瞅着被君墨染打翻的药碗,火气上头,“连这么点自由都不打算给我?” “你不是喜欢孩子?为何又要偷偷服药?” “因为,你不配。” 凤无忧豁了出去,仰头直勾勾地看着怒火滔天的君墨染。 门口处,瑟瑟得意洋洋地扬着了下巴,神采飞扬地同满脸愁绪的玉卿尘说道:“王妃竟敢背着君上擅自服下避子汤,真是胆大包天。这一回,君上绝不可能轻饶她。” “王妃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处处针对她?” 玉卿尘不解地看向瑟瑟。 瑟瑟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道:“奴婢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王妃一旦失去君上的宠爱,你的机会就来了。” “你...” 玉卿尘眼神复杂地看向瑟瑟,她原以为瑟瑟只是个单纯的小丫头。 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过简单了些。 650 大结局(上) 昏暗的卧房之中,静得只余下君墨染、凤无忧二人的呼吸声。 君墨染斜靠在榻前,不动声色地欣赏着春光美景。 倏然间,他前倾着身子,轻拍着凤无忧的脸颊,声色低醇且极具磁性,“这一切,全是你自找的。” “你放开我。” 凤无忧双手双脚被死死地固定在卧榻四脚,被迫呈“大”字型瘫在榻上。 “孤给过你机会。可惜,你总是学不乖。”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他略带薄茧的手,轻触着她伤痕累累的身子,“都这副模样了,还敢惹怒孤?” “你别碰我!” “你有拒绝的权利?” 君墨染并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只是,每每触及凤无忧凉薄的眼神,他总担忧下一瞬凤无忧就会离他而去。 为了留住她,他必须强迫自己狠下心肠,将她禁锢在卧房之中,直至她怀上身孕。 “君墨染,你不能这么对我。” 凤无忧见君墨染愈发靠近,她拼尽全力地挣扎着,却依旧挣不开碗口大的铁链。 “知道了。孤会温柔一些。” 君墨染全然无视了凤无忧的抵触情绪,尽可能温柔地待她。 “无忧,你的身体比你诚实。明明还爱着孤,为何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元宝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你知不知道得而复失是什么滋味?” “孤不想知道。” “你会知道的。” 凤无忧小声嘀咕着,她心下腹诽着,再这么下去,她即便不被他折磨而死,也会郁结而死。 到时候,他自然就会明白得而复失是何滋味。 “无忧,别恨孤。” 君墨染轻捧着凤无忧巴掌大的小脸,想吻她,又担忧她会嫌弃他。 “是你亲手毁了原本唾手可及的幸福,又怎么好意思让我别去恨你?” 凤无忧唇齿含笑,一字一顿地道:“你可知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麽?我最后悔的是,从北璃逃出的那一夜,误打误撞入了摄政王府。” “你别说了。孤求你,别说了。” “剜了我的舌头,我不就说不出话了?” 凤无忧冷笑着,仔细想想,她确实没什么可失去的。 正是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 ……… 七日后。 迟迟联系不上君墨染的北堂龙霆再也不愿瞎等下去。 两年未见凤无忧,他实在是挂念得紧。 深思熟虑之后,他终是决定抛下在南羌都城外安营扎寨的云秦大军,先行进城与他心心念念的宝贝闺女会合。 为见凤无忧,北堂龙霆特特换了一身新衣,还命人将他的白发全部染黑。 一番捯饬之后,这才欢天喜地地动身启程。 然而,他怎么也没料到,刚踏入天下第一阁,就被告知了凤无忧已被君墨染软禁了好一段时日。 当他听闻君墨染竟丧心病狂地手摔元宝之际,再也忍不住心中愤懑,不顾众人的阻拦,对着君墨染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格老子的!谁给你的胆子,这么欺负本王的妞妞?” 北堂龙霆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一拳又一拳地朝着君墨染俊美无俦的脸颊上砸去。 顾南风没料到北堂龙霆性子这么虎,吓得心惊肉跳,忙不迭地飞扑上前,双手死死地按着他的胳膊,“北璃王,别冲动。阿染理智全失,和他硬碰硬,你绝对讨不得好。” “你让开!” 北堂龙霆涨红了脸,猛地将顾南风甩至一旁。 他恶狠狠地盯着君墨染,目眦尽裂,“畜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来人,将北璃王带下去。” 君墨染结结实实地挨了北堂龙霆好几拳,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却并未动怒。 “将妞妞放了。不然,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北璃王,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君墨染见北堂龙霆风风火火地往卧房方向冲去,倏然伸手拦住了他。 “今日,本王即便是豁出了这条性命,也要救出妞妞。” 北堂龙霆斩钉截铁地道。 顷刻间,他将雄浑内力凝萃于长剑之中,“咻”地一声,朝着君墨染天灵盖劈去。 “自不量力!” 君墨染原想放北堂龙霆一条生路,但见他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赤红的眼眸中杀气毕现。 下一瞬,他本就赤红的眼眸彻底被血色所覆,如瀑墨发逆风狂舞,周身内力好似被黑气所覆,邪气森森,令人为之胆寒。 “受死!” 君墨染冷喝道,手中斩龙宝剑仿若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杀气,“嗡嗡”鸣动。 北堂龙霆察觉到君墨染动了真格,亦不敢怠慢。 他长啸一声,冲天飞起,长剑好似化作了一道飞虹,倒有人剑合一的架势。 一时间,迫人的剑气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席卷着院中的角角落落。 君墨染双臂一振,旋即将飞虹剑气化作无数光影,朝着北堂龙霆当头洒了下来。 一剑之威,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北堂龙霆周遭三丈之内,均已在剑气笼罩之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老头儿,你快闪开!” 千钧一发之际,凤无忧终于震碎了桎梏着她的重重枷锁,推门而出,朝着北堂龙霆飞身而来。 君墨染怎么也没料到,凤无忧会突然挡在北堂龙霆跟前。 他急忙收回掌风,却被巨大的剑势反噬得口吐鲜血。 漫天剑气好似失控了般,凝萃成一把无形的长剑,朝着凤无忧背脊的方向劈砍而去。 噗—— 凤无忧羸弱的身体显然承受不了这样的重击。 她踉跄地扑入北堂龙霆怀中,血洒了一地。 “妞妞,你怎么这么傻!” 刹那间,北堂龙霆老泪纵横。 他小心地兜着怀中愈发消瘦的凤无忧,懊悔不已。 他没想到,危急关头,竟是凤无忧替他挡下了重击。 “无忧...” 君墨染单膝跪地,他错愕地看向气若游丝的凤无忧,心似针扎。 “君墨染,别再滥杀无辜了,好吗?我把命赔你,全部都赔给你。” 凤无忧偏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这一刻,她竟不再恨他。 “孤不要你的命,孤只要你。” “可是,我不想再要你了。” 凤无忧心平气和地说道,眼里无光,也无爱。 历经过最为沉痛的绝望之后,死,反倒成了解脱。 君墨染紧攥着凤无忧冰凉的手,声色俱颤,“孤答应你,只要你好好活着,孤可以放你离开。” 北堂龙霆急火攻心,一脚踹在君墨染心口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紧紧搂着奄奄一息的凤无忧,不停地为她拭去不断地溢出嘴角的鲜血,“妞妞,你不要吓父君。父君不能没有你啊...” “老头儿,对不起。我实在坚持不住了。” 凤无忧略显歉疚地看向北堂龙霆,一时竟无语凝噎。 “是父君对不起你。糊涂了一辈子,什么事都做不好。” 北堂龙霆轻捧着凤无忧毫无血色的脸颊,嚎啕大哭。 “父君,带我走。” “好。” 北堂龙霆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他终于等到了凤无忧唤他一声“父君”。 他本该高兴才是,可他却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恸,旁若无人地放声大哭。 凤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太了解北堂龙霆了。 她这一走,他怕是又要难过上好多年。 “顾南风,治好她。尽全力治好她!” 君墨染见凤无忧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慌得六神无主。 他紧攫着顾南风的肩膀,将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了他的身上。 顾南风深深地看了眼形容憔悴的凤无忧,沉吟许久,终是徐徐开口,“阿染,放她走吧。她连求生欲都没了。” “什么意思?” “最难治的,是心伤。” 顾南风无奈叹息着,他近乎见证了君墨染和凤无忧之间的点点滴滴。 他总以为,他们二人必定可以白头偕老。 可惜,事与愿违。 他们终将还是输给了命运。 “不。怎么会连求生欲都没了?” 君墨染痛心疾首,他魔怔了般从北堂龙霆怀中夺过了凤无忧,轻声细语道:“孤错了,孤真的错了。从今往后,孤再也不逼迫你。你若想和离,孤也可以依你。” 凤无忧薄唇翕动,尽管她曾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去恨他,但说到底,她还是爱他的。 若是不爱,还能苟活。 正是因为爱,她才会这样痛苦。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求求你,好好活下去。” 君墨染方寸大乱,他不停地为凤无忧输着真气,可不知怎的,她的身体却愈发寒凉。 他紧攥着她纤细的葇荑,这才发觉她手腕处早已被铁链磨得伤痕累累。 “对不起...对不起...” 君墨染幡然醒悟,这才意识到这些天,自己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他失去的理智在凤无忧合上双眸之际,尽数回笼。 彻骨的痛意于须臾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只要你活过来,孤就把命赔你。” 君墨染沉痛地看向怀中几无呼吸的凤无忧,心口处突发剧烈的绞痛,再一次呕出黢黑的血。 咻—— 正当此时,一枚银针越过了众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地朝着君墨染的心口处袭来。 君墨染早已察觉了危险的迫近,却无心抵挡,任由那来势汹汹的银针扎入他的皮肉之中。 下一瞬,红衣艳绝的傅夜沉自屋檐上款款而下。 他阔步行至君墨染跟前,二话不说,麻利地拔出了君墨染心口处的寸长银针。 “傅...傅夜沉?” 在场之人见足足死去两年有余的傅夜沉乍然现身,面上均现出惊愕之色。 “你们别误会,我不是鬼。两年前,我被藏于水下洞穴闭关修炼的玉阴阳所救,并未死去。之后,玉阴阳为助我躲过追杀,便把敖澈手下一身形同我相仿之人掳了去,让他代我沉尸河底。” 傅夜沉简而言之,他似笑非笑的丹凤眼在触及到君墨染怀中了无生气的凤无忧之时,显出几许担忧之色。 不过,玉阴阳早已嘱咐过他,凤无忧的事他早有安排。 傅夜沉缓缓回过神,一把按压住君墨染的心口,直至他心口处足足七寸长的黑色蛊虫被彻底逼出体外,才不紧不慢地松了手。 君墨染眉头微蹙,冷眼扫着着地即化为黑烟的蛊虫,异常困惑地问道:“本王何时被下的蛊?” 在此之前,他也想过自己突然失控的情绪,许是由蛊虫所控。 可问题是,他明明很小心,除却凤无忧能近他的身,再无旁人能近。 傅夜沉沉声解释道:“这两年之中,我一直跟着玉阴阳休息奇门遁甲之术,对于施蛊数亦有了一定的了解。你中的蛊,应当是阴阳和合蛊。施蛊之人,并未直接近过你的身。” “何意?” “施蛊之人应当在许久之前,就给无忧下了阴阳和合蛊。此蛊对女人影响不大,至多是造成其记忆紊乱。但要是近过她的身的男子,轻则理智全失走火入魔,重则沦为行尸走肉,为施蛊人所控。” “怪不得。” 听闻傅夜沉这番解释,君墨染终于想明白百里河泽究竟是如何对他下的蛊。 也就是说,他早在十日前的那个夜晚,时隔两年头一次同凤无忧行房的时候,就已经被阴阳和合蛊所控。 “你可有法子救她?” 君墨染定定地望着傅夜沉,眸中满是希冀。 傅夜沉摇了摇头,“玉师父说过,此事他会尽全力去挽回。只是,能不能救回来,还要看无忧自己想不想活。” 顾南风亦附和道:“她伤得虽重,但并不是无解之症。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心结得解,她定能安然无恙地活过来。” 闻言,君墨染依旧愁眉不展。 他深知凤无忧最大的心结就是元宝的猝然离世,除非元宝没死,不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深思熟虑之后,他轻轻放下了身体已彻底凉掉了的凤无忧,孤身一人,往南羌王宫奔去。 君墨染不知元宝究竟还在不在人世,此刻的他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去南羌王宫碰碰运气。 — 南羌王宫,清秋殿。 百里河泽刚刚听闻凤无忧被君墨染误伤至死的消息,整个人已呈癫狂状态。 他手持飞花玉笛,重重地捅在自己的双腿之上,曜黑的双眸被层层水雾覆盖。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是蚀骨的恨意,他倏然上前,重拳捶向百里河泽似谪仙般俊美的容颜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君墨染怒不可遏,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她,我只是太想得到她。” 百里河泽满面颓然,他从没想过,凤无忧会因为他的算计身死命殒。 他明明只是想得到她而已。 殊不知,正是他这份偏执的爱,彻彻底底毁了他心中美好皎洁的白月光。 沉默片刻之后,百里河泽徐徐开口,将他所有的算计明明白白道出。 “两年前的那场大火是我放的,不过在放火之前,我的腿被你的斩龙宝剑所伤,成了跛子。我正愁如何挺入大火之中将无忧救出的时候,云非白已经不管不顾地冲入了火海之中,将她抱出了火海。那时的他,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我轻而易举地就从猝然陷入昏迷之中的云非白怀里夺走了无忧。然后,我又亲手杀了事先找来的孕妇,将她和云非白扔至了一处,企图瞒天过海。” “所以,你的腿并非救她所伤?” 君墨染冷冷地看着百里河泽,他这才意识到,百里河泽根本不爱凤无忧。 又或者说,一直深陷在阴霾之中的百里河泽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百里河泽不置可否,继而说道:“那之后,我又利用楚十四的致幻术,以及阴阳和合蛊彻底篡改了无忧的记忆,让她误以为狗蛋早已夭折。我原以为,我付出了这么多,终将会得到她的真心,不成想,她竟被我逼上了绝路。” 提及此,百里河泽微微仰着头,只为逼回盈眶的泪水。 “为了赢过你,我利用她身上的阴阳和合蛊,又以自己的双腿做饵料,这才勉强控制住了你的心神。我原想着,你对她再狠一些,我的机会便能大一些。” 百里河泽缓缓撩开了盖在他双腿上的布帛,他指着自己干瘦得不成样子的双腿,轻声说道:“这便是施蛊人必须承受的代价。不过,我并不后悔。只要能得到她,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先我一步,猝然离去。” “元宝还活着么?” 君墨染双唇微颤,他犀锐的眼眸紧盯着百里河泽煞白的双唇,寄希望于从他嘴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抱歉。” 百里河泽喃喃自语着,既像是向君墨染道歉,又像是在向凤无忧和元宝道歉。 要不是因为他的执念,凤无忧和元宝根本无需遭受这么多磨难。 归根结底,他才是万恶之源。 “对不起,是我的一念之私,毁了本该属于你的幸福。” 百里河泽敛下眸中哀恸,他随手将食案上的清酒浇至身上,一把火将自身彻底点燃。 傅夜沉赶到之际,百里河泽已深陷火海之中,再无生还的可能。 “阿泽...” 傅夜沉拾捡起滚落至他脚边被烧得焦黑的飞花玉笛,神情复杂地看向了即将被烧成灰烬的百里河泽。 “我就知道,你没死。” 百里河泽回眸,略带眷恋地看向依旧如他们九年前第一次见那般明艳的傅夜沉,心生艳羡。 这么多年来,傅夜沉一直未变。 世道黑暗,他却像是一朵盛开在污泥地里的妖花,不染尘世,活得恣意又潇洒。 “阿沉,若有下辈子,换我来守护你。” 百里河泽默声说道,他没想到在临了之际还能得见挚友。 由此可见,上天还是善待他了的。 傅夜沉轻轻地点了点头,长久地凝望着被大火烧得焦黑的清欢殿,像九年前第一次得见百里河泽那般,为逗他开心,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将这辈子遇见过的所有趣事一一道来。 君墨染原以为,百里河泽的死,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可事实上,他心中的痛丝毫得不到缓解。 凤无忧生死垂危,元宝下落不明,他真是硬生生地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君墨染手持着斩龙宝剑,万念俱灰地往宫外走去。 “父君!” 正当此时,他身后竟传来了元宝奶声奶气的叫喊声。 君墨染并未在意,全然将元宝的嘶声呼唤当成了错觉。 元宝见状,急了眼,连忙挣开了云非白的怀抱,飞快地朝着君墨染跑来。 “元宝好想念父君。” 下一瞬,元宝细细的胳膊紧搂着君墨染的腿,不遗余力地冲他撒着娇。 “元宝!” 君墨染双眸乍然一亮,猛地将元宝揽入了怀中。 “下回若是再这么马虎地弄丢元宝,我不介意替你养。”云非白缓缓摘下了笠帽,朝着君墨染点头示意。 “是你救了元宝?”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这两年,我一直幽居西越疗伤静养。偶然听闻无忧在南羌现过身,便孤身前往南羌一探究竟。” “多谢。” 君墨染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奶萌可爱的小元宝,心中的怨念骤然消逝。 过了许久,他才注意到云非白脖颈上的血色脉络,随口问了一句,“你曾走火入魔过?” “可不是?为了救她,我耗尽毕生修为,凭着所练魔功,这才勉强地将她带离了火海。从那之后,我身上就留下了斑驳可怖的血色脉络。” 云非白简而言之,话锋一转,又将矛头引至君墨染身上,“这辈子,我只为她一人拼过命。你若是做不到善待她,我随时都可能从你身边将她夺走。”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但愿如此。” 云非白随口应着,他倏然回过头,朝着被烧为灰烬的清欢殿深深鞠了一躬。 百里河泽的悲剧,全是因他而起。 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殊不知,功名利禄皆乃过眼云烟。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但愿如此。” 云非白随口应着,他倏然回过头,朝着被烧为灰烬的清欢殿深深鞠了一躬。 百里河泽的悲剧,全是因他而起。 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殊不知,功名利禄皆乃过眼云烟。 :。: 651 大结局(下) 一个月后。 云秦王宫,无忧殿。 君墨染怔怔地凝望着榻上已经昏迷了近一个月的凤无忧,时而扬唇浅笑,时而眉头紧蹙,全然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之中。 “无忧,该醒了。你若想和离,本王答应就是了。” 这番话,君墨染说得很认真。 他之所以下了这样的决心,并非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凤无忧不要他了。 若是之前,他肯定要为此大发雷霆。 可现在,他只希望凤无忧能够恣意潇洒地活下去。 即便,她的人生里再也容不下他。 元宝乖巧地依偎在君墨染怀中,小心翼翼地问道:“父君,娘亲真的只是睡着了吗?” “嗯。” “可是,殿外的宫娥说,娘亲死了。什么是死?元宝听不懂。” 元宝灵动的桃花眼中蓄满了眼泪,他并非听不懂,他只是不想懂。 “她只是睡着了。” 君墨染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黑金色的眼眸中是泛滥成灾的思念。 他原打算命人细查殿外的宫娥,揪出元宝口中那位毒舌的宫娥。 可转眼间,他就因为凤无忧猝然抽搐了一下的手指而将其他琐事抛之脑后。 而此刻,凤无忧依旧深陷在梦境迷瘴之中,久睡不醒。 她伸出手,轻轻拨开了铺天盖地的迷雾,耳边依稀回荡着君墨染的窃窃私语声。 “格老子的!还有完没完,成天叨叨叨的,吵得爷都忘了回去的路!” 凤无忧不耐烦地挠了挠耳朵,兀自在一片虚妄中发着脾气。 “丫头,受苦了。” 遽然间,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凤无忧仰首望去,却见玉阴阳腾云驾雾而来。 “老头儿,你来的正好。爷迷路了,你可否行行好,将爷送回异世?” 凤无忧眉梢一挑,颇为兴奋地向玉阴阳招了招手。 她英气逼人的脸颊上,带着三分痞气,七分不羁。 玉阴阳却看得明白,凤无忧并不似面上这般无牵无挂,她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敛在了内心深处。 “异世里没有苦苦等你归家的至亲挚爱,有什么好回的?”他和善地笑了笑,长袖挥洒间,雾气散尽。 “无情无爱不正好?如此,便可不受伤。” 他郑重其事地同凤无忧说道:“世间哪有过不去的坎?你且去亲眼看看被你舍弃的那些人,他们远比真相重要。” “有什么好看的?他成天就知道欺负爷。” 凤无忧小声嘀咕着,不过她还是听从了玉阴阳所言,偷偷探出了大半个头,在云雾里窥伺着黯然神伤的君墨染。 “丫头,回去吧。”玉阴阳站定在她身后,苦口婆心地劝着她。 “不回。他就是个大猪蹄子,爷不乐意见他。” “既是如此,那你便在这片虚妄之中漂泊半生罢。” “老头儿,你就不能将爷送回异世?” 凤无忧实在太害怕重蹈覆辙,为了避免伤害,她只能一味地躲着君墨染。 玉阴阳冷不丁地朝她腹部瞟了一眼,轻飘飘地道:“你肚子里有货,回不去异世。” “你...你说什么?” 凤无忧讶然地看向自己的肚子,还没等玉阴阳答话,就气冲冲地撸起了袖子,欲找君墨染算账。 无忧殿中,沉香袅袅,迷雾四散。 君墨染好似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刻雕像,久久地坐在榻前,一动不动地凝望着榻上双眸紧闭的凤无忧。 “无忧,该醒了。只要你愿意转醒,本王当即就同你和离。” “和离什么和离?你搞大了爷的肚子,竟还想着同爷和离?” 凤无忧倏然睁开双眼,她一把将君墨染拽上榻,气呼呼地盯着他,手脚并用地对着他一顿暴揍。 君墨染一度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被她踢到要害之处。 “轻点儿。” 君墨染紧握着她的手,顺势钻入被衾之中。 “离爷远点!” 凤无忧瞥了眼紧挨着的君墨染,顺手又推搡了他一把。 君墨染显得十分乖顺,他旋即往边上挪了一寸。 “抱歉,让你平白无故地受了这么多委屈。” “岂止是委屈?爷差点儿就死了。” “给本王一个赎罪的机会,可好?若是余怒难消,你若是想要阉了本王,也不是不可以。” “……” 凤无忧一肚子的火气,被他一句话就给浇灭了。 阉了他,她可舍不得。 沉吟片刻之后,她闷声说道:“你可真是坏透了。一会儿要跟爷和离,一会还要让爷守活寡!你这是逼着爷改嫁。” “本王哪里舍得跟你和离?只是,比起拥有你,本王更害怕永远失去你。”君墨染侧目,深深地凝望着她。 “离爷这么远做什么?你都好久没有抱爷了。” 凤无忧张开了双臂,将薄薄的被衾撑得老高。 君墨染再不迟疑,微微前倾着身子,将她紧紧地桎梏在怀。 这一刻,他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定。 “对不起。” “这事也不能怪你。” 凤无忧也弄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心软了。 也许,是因为君墨染长得太过俊美,让她再一次情不自禁地沉浸在他的盛世美颜之中。 又或许,她从未真正地放下过他。 “这段时间,让你担忧了。” 凤无忧轻声细语地道:“一开始,爷确实想过一死了之,让你尝尝得而复失的滋味。后来,爷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报复你。你只是生了一场病,爷却怪你病得毫无预兆。倘若,生病的人是爷,你一定会给予爷更多的耐心和爱。” “何其有幸,得以同你共度余生。” 君墨染因凤无忧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动容不已,他双臂紧箍着凤无忧的纤纤细腰,心中俨然生出失而复得的庆幸。 这一回,即便是丘峦崩摧,天崩地裂,他也不会放手。 隐约间,凤无忧突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同他吵架的情景。 那时的他也像现在这般,陪着她躲在被衾之下,陪着她同哭同笑共欢喜... 无忧殿外,玉卿尘像个局外人一样,静静地看着殿中的光景。 她从来都不敢奢望能够得到君墨染全部的爱。 她想要的,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一句关心,一个动作。 遗憾的是,她想要的,君墨染统统都给不了。 瑟瑟瞅着潸然泪下的玉卿尘,忿忿地道:“小姐,奴婢真是替你不值。你为了摄政王,大半个身子都被那场火毁去。他倒好,连个名分都不愿给你。” “感情之事,岂能勉强?” 玉卿尘极力克制着心中的委屈,沉声说道。 即便君墨染早已告诉过她,他们不可能,可她依旧苦苦地坚持着,寄希望于用真心打动他。 可惜,并不是所有的一往情深都能得到回应。 瑟瑟察觉到玉卿尘已然萌生了急流勇退的决心,连声劝道:“小姐,你别灰心。日子还长,君上终有一日能发现你的好。” “你无须安慰我。我心里清楚得很,今生今世,再也等不到他的垂怜。” 玉卿尘深吸了一口气,轻声细语地道:“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明儿个,你便随我一道离去,如何?我们可以在西越辽阔的大草原上策马崩腾,也可以在东临滨海的浅滩上听海踩沙...” 她微微侧过头,正打算询问瑟瑟的意思。 奇怪的是,眨眼的功夫,瑟瑟已然不知所踪。 “瑟瑟?” 玉卿尘心生狐疑,不经意间,她往殿外的凉亭扫了一眼,却见原本在凉亭中斗蛐蛐儿的元宝也不知所踪。 “莫不是同铁手玩儿去了?” 玉卿尘疾步往凉亭的方向走去,却见地上徒留下一串碎裂的糖人儿。 她心里咯噔一下,顿觉此事另有蹊跷。 “救命——” 正当此时,凉亭外的假山后突然传来元宝急促哭喊求救声。 玉卿尘意识到,元宝极有可能被瑟瑟所虏,不过她并不知瑟瑟究竟有何企图。 遽然间,她心中陡然生出一丝邪念。 倘若,元宝就此命殒,那么君墨染和凤无忧之间会否再度产生隔阂... “救命!” 不多时,假山后再度传来元宝尖锐的哭喊声。 事态紧急,玉卿尘再不敢耽搁。 她一边高声叫嚷着欲寻得众人的帮助,一边利索地拾起破碎的糖人儿,紧追着假山后那一道阴影,并在关键的岔道路口洒下了些许糖屑,以便后来者追上。 等玉卿尘一鼓作气,径自冲入云秦王宫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中了他人的圈套。 若是贸然行进,后果不堪设想。 可问题是,元宝年幼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她实在没法做到见死不救。 无奈之下,她只得硬着头皮,奋起直追。 一个时辰之后,瑟瑟终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将玉卿尘引至城郊一处僻静之地。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玉卿尘双眸含怯,颇为困惑地看向怀抱着元宝的瑟瑟,以及瑟瑟边上一袭玄色锦袍,肩上还立着一只乌鸦的即墨止鸢。 瑟瑟并未理会犹如惊弓之鸟般无措的玉卿尘,她毕恭毕敬地跪在即墨止鸢脚边,高声道:“漠北女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漠北女王?” 玉卿尘神情微怔,她虽未同即墨止鸢接触过,却对这位极具传奇色彩的漠北女王颇有几分了解。 据传,两年前,漠北王阿史那弥真将身怀有孕的即墨止鸢带回了漠北,并将之册封为漠北王妃。 再之后,即墨止鸢顺利分娩下一男婴。 值得称奇的是,男婴一出生就如同古书里第一任漠北王出生时一般,手握凝血,啼哭尤为宏亮。 此事传开后,男婴便顺理成章地被立为漠北储君。 邪门的是,身强体壮的阿史那弥真在立下储君的当晚,死于非命。 尽管,漠北朝堂上有不少人将即墨止鸢母子视为了不祥之人。 可即墨止鸢终究还是凭借着储君在漠北百姓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以垂帘听政的名义,初涉朝政,直至成为漠北第一任女王。 即墨止鸢冷冷地扫了一眼频频走神的玉卿尘,涂着檀黑色口脂的双唇微微翕动,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嫉妒和傲慢,“不过尔尔。” 瑟瑟深怕即墨止鸢对玉卿尘的姿容样貌不够满意,连声道:“女王有所不知。此女在云秦国主面前,虽称不上举足轻重,但也并不是毫无存在之感。除却凤无忧,她应当就是云秦国主最为宠爱的女人。” 啪—— 即墨止鸢面色骤沉,冷不丁地掌掴着瑟瑟那张谄媚的脸。 时隔多年,即墨止鸢还是没能忘却君墨染。 正是因为这份惦念,她才会抛下她所拥有的权势,不远万里地奔赴云秦前来找他。 “女王恕罪。” 瑟瑟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再不敢多言。 即墨止鸢居高临下地看向瑟瑟怀中泪眼婆娑的元宝,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嫉恨,“这双眼,和凤无忧那个不识好歹的小贱人可真是像!” 玉卿尘见状,快步上前,紧攥着即墨止鸢的手,急声道:“他只是个孩子。” “蠢货!孤终于知道,为何你占尽了天时地利,还是斗不过凤无忧。”即墨止鸢斜勾着唇角,同玉卿尘附耳轻语,“你不够狠。” “你究竟想做什么?” 玉卿尘瞅着阴邪可怖的即墨止鸢,惊骇不已。 “告诉你也无妨。”即墨止鸢猛地攫住玉卿尘尖削的下巴,一字一顿,“之所以千方百计地引你上钩,无非是想要借你的皮囊一用。世人皆说,你是除了凤无忧之外唯一能够接近君墨染的女人。所以,我只好借由你的身份,去接近他。” “怎...怎么借?” “这还用问?自然是扒下你的皮肉,套在孤的身上。”即墨止鸢阴恻恻地笑着,为了这一天,她足足蛰伏了两年时间。 玉卿尘闻言,吓得不寒而栗。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正欲开溜,却见数十位漠北勇士自四面八方朝她步步逼近。 “你不能这么做!君上她根本不爱我,你即便得了我的面皮,也是于事无补。”玉卿尘见退无可退,只得想方设法先稳住即墨止鸢的情绪,再伺机而动。 即墨止鸢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她指着正睁着一双人畜无害的桃花眼哭得认真的元宝,轻声道来,“孽种一死,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你相信孤,到时候他必定会对终日哭哭啼啼的凤无忧心生厌倦。情变,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丧心病狂!” 玉卿尘冷淬了即墨止鸢一口,她怎么也没想到,堂堂漠北女王,竟如此歹毒! 由此可见,漠北先王之死,也极有可能是即墨止鸢一手所为。 “来人,将玉卿尘和这孽种带下。” 即墨止鸢懒理闲杂繁琐之事,兀自入了临时搭建的木屋之中,沐浴净身,一阵忙活。 更换皮囊,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她几乎访遍了漠北所有神医、毒医,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得以参透其中奥义。 故而,此时此刻的她,心下却有几分紧张。 而玉卿尘和元宝,则被关在了即墨止鸢隔壁狭小的木屋之中。 玉卿尘心酸不已,一刻不停地抹着眼泪。 元宝一改平素里的软萌可爱,尤为平静地盯着泪水涟涟的玉卿尘,“我能相信你吗?” 玉卿尘神情微滞,犹疑了片刻之后,终是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吊坠给我。” 元宝伸出细短的手,指了指玉卿尘脖颈上的吊坠。 玉卿尘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顺从地交出了脖颈上的吊坠,“你要做什么?” “将瑟瑟叫进来。” 元宝声色冰冷,眉宇间竟浮现出几许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 玉卿尘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再三确认眼前所见并非是梦,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忌惮。 “你...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笨蛋,听话。”元宝显然懒得同玉卿尘解释,冷声言之。 她眉头微蹙,总感觉元宝一直在掩藏着自身的实力。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神童转世? 玉卿尘见元宝愈发不耐烦,只得站定在门前,嚷着嗓子肆意辱骂着守在门外的瑟瑟。 瑟瑟没料到斯斯文文的玉卿尘还会骂人,还骂得这样难听。 她火冒三丈,撸起袖子,“砰”地一声,闯入了木屋之中。 “玉卿尘,你以为你是谁?等女王扒了你的皮之后,看你还怎么嚣张!” 瑟瑟揪着玉卿尘的衣领,对着她就是一顿臭骂。 “关门。” 元宝尽量压低了小奶音,好让自己显得稳重一些。 玉卿尘重重地点了点头,随手将木门掩上,将去路堵死。 瑟瑟则是疑惑地看向坐在油灯边,显得十分瘦小的元宝。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元宝的眼神瘆得慌。 下一瞬,元宝缓缓掏出了从玉卿尘那儿得到的吊坠,轻而易举地催眠了瑟瑟。 玉卿尘讶然地看着双目失焦的瑟瑟,颤颤巍巍地询问着元宝,“你..你怎么做到的?” “祖传的。” 元宝并未做过多的解释,事实上,这还是他头一回催眠人。 在此之前,他只敢拿阿黄或者兔兔试试手。 “你娘亲知道你这么厉害么?” 玉卿尘心下腹诽着,她若是能养出这么出色的儿子,做梦都该笑醒了。 元宝并未答话,他定定地看向恍若行尸走肉一般的瑟瑟,奶声奶气地指示着她,“去,亲手杀了漠北女王。” “是。” 瑟瑟讷讷地应着,倏然转身,推门而出。 “元宝,你说这行得通么?” 玉卿尘心中惧意彻底散去,她蹲在形容尚小的元宝跟前,轻声询问着他。 “笨蛋。” 元宝懒得跟她解释,遂迈着小短腿,小跑至仅隔着一层薄薄木板的墙面前,侧耳倾听着隔壁屋中的动静。 彼时,玉卿尘的心亦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已然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瑟瑟身上。 毕竟,在重重包围之下,唯有瑟瑟得以靠近即墨止鸢。 然而,令她大失所望的是,隔壁屋中竟传来了瑟瑟凄厉的尖叫声。 “糟了!瑟瑟失手,我们怕是再无活路。” 玉卿尘绝望至极,她轻搂着瘦小的元宝,身子颤抖不已。 “笨蛋,别怕。” 突然间,元宝从袖中掏出了云非白赠予他用以防身的小型火铳。 凤无忧不在的时候,他只能想法设法地自救。 下一瞬,即墨止鸢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她一把拎起玉卿尘的衣领,凶神恶煞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暗算孤!孤这就活扒了你的皮。” 她单手紧攥着寒芒毕露的匕首,企图从即墨止鸢的头皮处划下第一刀。 元宝见状,二话不说,直截了当地将火铳扛在了肩头,瞄准了邪气森森的即墨止鸢,连发数弹。 砰—— 砰砰砰—— 火铳爆破之声似平地惊雷,使得简陋的木屋都为之震颤。 待轻薄的硝烟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中弥散开来之际,身中数弹的即墨止鸢这才讶异地偏过头,看向了纯良无害软萌可爱的元宝。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随身携带着火铳。 “嗬...嗬嗬...” 即墨止鸢颓然倒地,喉头中发出时断时续地怪叫,寄希望于屋外的守卫得以及时赶到。 她死死地盯着紧掩着的木门,浑浊的眼眸中满是不甘和愤恨。 她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输给一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孩童。 “元宝,做得好!” 玉卿尘已对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元宝刮目相看,她横跨过即墨止鸢的身体,飞一般地朝着元宝本来,面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万万没料到,即墨止鸢见求生无门,竟卯足了劲儿,将身侧的油灯撞翻在地。 一时间,微弱的火苗便顺着即墨止鸢身上的衣物“歘”地一声跃动而起。 待玉卿尘反应过来的时候,即墨止鸢以及她身下的干草堆已被烧得滋滋作响。 “糟了!” 玉卿尘暗叹不妙,木屋中满是干草,想要灭火,着实不易。 但若是贸然逃出屋,势必会被驻守在屋外的漠北将士所擒获。 元宝见状,亦没了辙。 他毕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身材魁梧的漠北将士。 “别急,父君一定会及时赶到。” 元宝轻声安慰着玉卿尘,又像是轻声安慰着自己。 正快马加鞭赶来的君墨染、凤无忧二人忽闻火铳爆破之声,吓得魂飞魄散。 “这群刺客你来解决,本王先去救元宝。” 君墨染一声冷喝,骤然从马背上跃起,飞身朝着浓烟滚滚的木屋扑去。 与此同时,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指间数十根银针无一虚发,招招命中要害。 三两下就将潜伏在木屋周围的漠北将士斩尽杀绝。 她正欲冲入木屋之中一探究竟,不料,木屋竟“轰”得一声,被滔天的火势所累,爆破成渣。 凤无忧亦被火势波及,被推出数丈之后,踉跄倒地。 “不!” “墨染,你在哪?” “元宝,不要吓娘亲...” 她吓得近乎失声,尚未站稳脚跟,又朝着面前那片火海冲去。 凤无忧已经失去过一次,再也经不住任何的打击。 倘若,君墨染和元宝当真葬身在火海之中,她又该如何熬过往后的日日夜夜? “咳咳——” 遽然间,火海之中突然传来元宝的轻咳声。 凤无忧揉了揉被火光刺得通红的双眼,定定地看着一手扛着玉卿尘,一手紧护着元宝的君墨染,喜极而泣。 “墨染,你太俊了!” “小哭包,竟还不如元宝勇敢。” 君墨染随手放下了玉卿尘,而后信步款款地走向了凤无忧,轻轻拭去了她脸上晶莹的泪珠。 玉卿尘瞅着他们紧紧相拥的画面,释然浅笑。 许久之前,傅夜沉曾对她说过,拿得起,更要放得下。放下很难,但真正放下的时候,萦绕在心头的阴霾就散了。 …… 元宝瞥了眼玉卿尘蹒跚离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又恢复了之前软萌可爱的模样。 “娘亲亲!你醒了!” 他瘪了瘪嘴,软软糯糯的声音在滋啦作响的大火中显得那般娇柔。 “元宝,娘亲的乖元宝,怎么有哭鼻子了?” 凤无忧擦干净了糊在元宝脸上的黑灰,还宠溺地轻刮着他的小鼻子。 “呜呜呜——” 元宝鼻头一酸,突然扑入凤无忧怀中嚎啕大哭。 有人保护的时候,他再不需要那样坚强。 “元宝马上要当哥哥了,勇敢些。”君墨染轻抚着元宝细软的头发,柔声哄着他。 “真的吗?” 元宝瞬间止住了哭声,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君墨染的肚子,轻声细语道:“小妹妹,哥哥一定保护好你。” 君墨染莞尔浅笑,他一手抱着天真懵懂的元宝,一手紧攥着凤无忧的手。 从袅无人烟的城郊,一路行至万家灯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