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神离婚后》 Chapter 1 “我去,赵倾原来那方面不行啊?” 刘佳怡夹在手指间的女士香烟差点直接就抖掉了,导致她这一声吼,咖啡店里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眼光。 唐楚楚拉了拉半高领,挡住下巴,着实有些丢人。 虽然她一再强调她和赵倾离婚的原因,不单单是这方面生活不大协调,但作为单细胞生物的刘佳怡,根本就听不进去巴拉巴拉的一堆,只一根筋地记住了她们离婚前,有两个月没有进行深入交流这件事,并一口咬定赵倾不举。 果真人如其名,刘佳怡,非常六加一。 所以几分钟前,她还在骂唐楚楚脑壳子坏掉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然后用颇为惋惜的眼神瞄着她:“你说我们家楚楚,这么肤白貌美,如花似玉,那狗日的赵倾是特么的眼瞎啊?居然不碰你?” 说完她把烟一灭,神秘兮兮地说:“不会…他其实喜欢男的,然后…骗婚吧?” 刘佳怡说完这话后,唐楚楚感觉背脊有点发凉,要说她和赵倾也算从小就认识了,怎么说她追了赵倾十年,他这人的爱好、性格、志向唐楚楚也摸得一清二楚,之前没察觉出来他喜欢男的啊。 而且,蜜月的时候,在富士山脚下的温泉度假村内,赵倾曾动情地抱着她问:“楚楚,我不在国内的时候,有别的男人见过你这样吗?” 唐楚楚乖乖地摇了摇头,他咬着她的耳朵声音性感地说:“很好,以后也不许。” 一年前的记忆清晰如昨,唐楚楚至今想起依然耳根子通红,那样温柔的赵倾实在不像是弯的啊。 可要说不是,他们结婚的确太突然了,突然到至今唐楚楚都不知道赵倾为什么要跟她结婚?现在想起来的确有点骗婚的嫌疑啊。 刘佳怡见唐楚楚整个都蔫蔫的,赶忙转移了话题:“没事,待会的场子萧铭叫了几个老校友,你都认识,到时候大家聚一聚,你也好好放松放松,男人这回事嘛,旧得不去新的不来,不慌不慌。” …… 这说好的不慌,到了晚上就被突如其来的人弄慌了,唐楚楚再也没想到会在萧铭的局上碰见这位两个多月没见的前夫。 当时她被两个学长拉着喝酒玩骰子,其中一个孟广德大学时还追过她,一直到她毕业,这位孟学长对她都挺殷勤的,不过自从她和赵倾结婚后,孟广德就收敛了许多。 刚才进来的时候,唐楚楚本来不想喝酒的,硬是被刘佳怡撺掇着喝一点,她还悄咪咪在唐楚楚耳边低语:“你看人家孟学长,老爸做房地产生意的,家里资产都是按亿算的,老妈开教育机构的,跟你家也算半个门当户对,接触一下,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本来唐楚楚是拒绝的,但被刘佳怡一句“我看你这辈子被赵倾吃得死死的”给激怒了,当时就不服气拿起酒杯就走了过去。 几个学长自然是欢迎学妹加入,于是就来来回回喝了几杯,那位孟学长一开始是坐在唐楚楚对面的,几轮过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坐到了她旁边。 就在这时包间门再次被推开,萧铭一个老同学走了进来,他丢下话筒迎了上去:“怎么才来啊。” 那男的一转身:“我顺道接赵倾啊。” 拿着酒杯的唐楚楚敏感地听见了熟悉的名字,浑身一怔朝包间门口看去,赵倾就这样迈着长腿走了进来,依然是干净得找不到一点瑕疵的浅色衬衫,和修长的西装裤,只往那一站,棱角立体的下颚线条和深邃淡漠的眼神便显出几分清冷。 “唰”得一下,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唐楚楚,萧铭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当即回头扯着嗓子叫道:“楚楚,你不说你老公不来吗?怎么还玩惊喜啊?” 这一嗓子才让赵倾的视线微微偏了下,落在了坐在沙发里的唐楚楚身上,她此时手里还举着未喝的酒,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的状态。 她和赵倾生活在一起的一年里,他非常自律,绝大多数的空闲时间依然在报告和书籍中,从来不会参加这种无聊的酒肉聚会,无论她以前怎么求他陪她来这种场合,他都不会答应,顶多在她结束后去把她接回家。 当真是离了婚了,整个人都洒脱起来了,唐楚楚心里五味杂陈,仰头就喝干了手里的酒。 刘佳怡上来就狠狠瞪了眼萧铭对他吼道:“你到一边去。” 萧铭被吼得莫名其妙,也没明白过来几个意思,还扒拉着赵倾往里走:“我们赵医生日理万机,平时都约不到,难得今天给兄弟我面子,敞开来喝,今天全场我萧公子买单。” 说着就把赵倾按在唐楚楚对面的椅子上,对他说:“你老婆酒量不错嘛,看不出来还是个女中豪杰。” 唐楚楚垂着视线没说话,却感觉到对面一道冰冷的视线投了过来,要是换做以前,她保证立马怂了,贴上去对他的亲亲老公保证不喝了。 可是现在,她紧了紧手中的酒杯,将它递给孟广德:“再满上,我们继续。” 他们离婚两个多月以来,唐楚楚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离婚是她提出来的,原因,几乎没有什么原因,也几乎都是原因。 也就是那天她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突然爆发了,哭着对赵倾喊了一大堆,什么他没时间陪她,生活习惯相差太大,结婚后像一潭死水,感觉自己要迅速老去,再和他在一起自己就快要变成望夫石了,看不到明天,看不到希望,要跟他离婚巴拉巴拉一堆。 和绝大多数情侣或夫妻一样,吵架时情绪一上来突然就把分手离婚挂嘴边,唐楚楚这还是第一次大脑发热提了离婚,本来还想着一会哭完了一定要拖着赵倾去吃火锅。 结果赵倾只是沉默地等她发泄完,丢给她一个字:“好。” 甚至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搞得唐楚楚要是突然反悔了反而有种下不来台的节奏。 直到赵倾把车子开到民政局,唐楚楚才跟梦游一样醒过来,她竟然…跟赵倾提离婚了,十年来她没日没夜追求的男神,就这样被她给甩了?她唐楚楚果真是出息了。 可是为什么她签下大名的时候哭得像个孩子? 那天是阴天,从来不抽烟的赵倾去门口的小店买了一包软中,然后站在外面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她坐在里面的过道哭得泣不成声。 然后两人在民政局门口分道扬镳,他脸色阴沉地说:“自己回去注意点,记得吃饭。” 她回:“要你管,有空来把东西拿走。” 唐楚楚生平第一次失恋就是离婚,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就像有人从她身上生生搁下一块肉,也只有刘佳怡刚刚才知道他们的事。 孟广德虽然以前对唐楚楚有意思,但他认为她和赵倾既然结婚了,也不好破坏人家夫妻感情,所以在替楚楚倒完酒后,还算客气地对赵倾说:“要么我们换个位置?” 赵倾没有动,只是漆黑有力的眼神盯他看了眼,没有解释什么。 唐楚楚鼻尖微酸,拉了下孟广德的衣角:“不用。” 孟广德虽然不知道两人怎么了,不过也没当一回事,几人继续玩起了骰子。 期间不时有人过来开赵倾和唐楚楚的玩笑,问他们什么时候早生贵子?还有人拿唐楚楚大学时期轰轰烈烈追求赵倾的事情打趣他们两。 赵倾不愧为临危不乱的优秀外科医师,面对这些人的哄闹依然能做到面不改色,一律清清淡淡地应付着,毫无破绽打着太极,也不避嫌,丝毫看不出不自在的地方。 可唐楚楚却浑身上下,连脚趾头都在不自在,有个学姐过来找赵倾喝酒,还笑着说:“我们大学那会,印象最深的就是你家楚楚为了你的推荐名额,跑去大闹教职工大楼,和冯教授那一架吵得惊天地泣鬼神,幸亏当时网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不然第二天头条肯定是‘宁大女学生怒怼某知名教授’。” 赵倾的侧脸在KTV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显得晦暗不明,唐楚楚却心口窝突然绞痛,难受得蜷了蜷身体。 这件事算是唐楚楚这个乖乖女学习生涯中干得最疯狂的事了,记得那时宁大和UCL有合作交流,拿到两个推荐名额,赵倾各项论文成绩都排第一,也不知道另外两个人是不是给冯教授送了礼,最后推荐名额一个也没有落到赵倾头上。 原本意气风发的他,那段时间特别消沉,有次唐楚楚还看见他一个人拿着一瓶啤酒坐在操场边上看着人家打球的发呆。 那会他的背影显得特别寂寥,看着都心疼。 唐楚楚当晚回家就拐弯抹角问老爸唐教授,唐教授也就随口说了说这推荐名额中间的门道,不是成绩好就能拿到的。 有的教授既然手上有这个名额,自然希望给综合实力都很强的学生,例如家里有点背景的,这样也算做个顺水人情,很多教授手上的项目毕竟也需要社会资源。 结果没想到唐楚楚第二天就找刘佳怡把那两个拿到名额的学生背景扒了个清楚,去找冯教授对峙了,从两位学生的平时成绩,到论文内容,到综合表现,差点连高考分数都甩了出去,还问冯教授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 这一问冯教授的脸色剧变,事情闹那么大,最后还是唐教授和夫人亲自出面才替女儿把事情压下来,没被处分或者开除。 后来校方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保住冯教授的名声,又特例多批了一个名额,那个名额就是唐楚楚用自己的前程拼来的。 她至今依然记得,当她从老爸那得知这个消息后,冒着大雨跑出门,一路跑到赵倾的寝室楼下,仰着头激动地大喊。 那晚,她穿着件白色的连衣裙,一头长发跟尼玛女鬼一样,还不停地喊赵倾的名字,吓得萧铭手上的烟头一抖,把内裤烫了个大洞,刚准备回头喊赵倾,楼下已经有个人影举着一把大伞匆匆冲出宿舍楼。 唐楚楚浑身湿透了,眼睛却晶亮晶亮的,就在赵倾准备出口训她的时候,她兴奋地朝赵倾扑了过去激动地说:“赵倾,你拿到推荐名额了!” 周围一片男生宿舍楼的人都看见,平时不苟言笑的赵倾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扔掉了大伞,一把抱住面前的小女人在滂沱大雨中转了好几圈。 那经典的画面后来还变成了宁大十大佳话之首。 唐楚楚每每想起过去的种种,依然有种在看唯美偶像剧的错觉,包括那晚赵倾直接把她抱到楼栋吻了她。 严格意义上来讲,那是她的初吻,她也不知道赵倾那晚为什么吻她,是太激动了?还是她白裙子湿透了让他情难自禁?但有一点唐楚楚是肯定的,一定不是因为爱情。 后来赵倾出国了,以刘佳怡为首的一帮宿舍姐妹都骂她是傻逼,付出那么多亲手把追了多年的男神送出国,等他在国外飞黄腾达娶个洋妞生个混血儿的时候,她还是条咸鱼。 可赵倾打了所有人的脸,事实上他刚回国就娶了她,直到这一刻,KTV霓虹的彩灯打在唐楚楚的脸上时,她才突然回过味来。 赵倾娶她,难道是为了报恩?他本就是不喜欢欠人东西的性格,加上那时很多人都说赵倾拿她当垫脚石,所以他为了还这个人情? 似乎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从结婚到离婚他都如此波澜不惊了。 唐楚楚感觉到酒精在胃里翻腾着,突然胃绞痛,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在感情的世界里,她向来坦荡荡,爱就爱了,分开后她也无法做到像赵倾一样若无其事,她不想再听见一句过往。 面对校友们不停的玩笑,拉扯着她记忆深处的不能触碰的疼痛,让她实在绷不住了,仿佛这两个多月积压的委屈,难受,忍耐全部爆发了出来。 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抬起头声音颤抖地说:“我们离婚了。” Chapter 2 当那五个字从唐楚楚口中说出来后,她周围一圈瞬间安静了,然而远处的萧铭并没有听清,还拿着话筒很嗨地喊道:“楚楚你说什么?” 唐楚楚垂下视线深吸一口气:“我们离婚了。” 寂静,除了背景音乐还在不适时宜地唱着“来左边儿跟我一起画个龙,在你右边儿画一道彩虹…” 整个包间都陷入诡异的寂静,赵倾半低着头没有出声,长长的睫毛掩荫着眼里的神色,让人看不大清。 萧铭最先反应过来,立马跟没事人一样走过来将赵倾拉到了另一边,顺带岔开话题,其他人才如梦初醒地找酒,找话筒,找薯片,总之,都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孟广德在吃惊过后,很快也恢复自然,态度比刚才似乎更加积极了,还主动要加唐楚楚的微信,一点都不遮掩那蠢蠢欲动的心思。 赵倾在包间另一头侧眸看去,唐楚楚匆匆和他对了一眼,有些心虚,但是心虚过后又气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婚都离了,难道加个老校友微信还要看他脸色吗? 当即唐楚楚就掏出手机,“嘀”得一声添加成功,等她再抬头朝赵倾看去时,他已经收回视线。 今天这场子是萧铭组织的,萧铭是赵倾他们宿舍家庭条件最好的,大学时期就一副二世祖的嘴脸,周围常年窝着一帮男男女女,赵倾比唐楚楚大两届,今天自然也来了不少他们那届的学姐。 虽然这些人当初没有唐楚楚那么高调地追求赵倾,但赵倾作为当时宁大颜值智商双在线的风云人物,暗地里喜欢他的姑娘不在少数。 猛然听说从前的男神居然离婚了,这帮女人八卦的心显然按耐不住了,几个人坐在角落嗑着瓜子,聊着聊着语气就有点酸不拉唧的。 “UCL精英,标准海归优质男,竟然跟他离婚了?简直不敢相信。” 旁边人插道:“听说一回国就被军总院直接要了过去进了外科,这绝对是支潜力股啊,以后保证不得了,那位虽然家庭条件还说得过去,自身也就二半吊子,居然不知足。” 另一个嘲讽着:“当初追人的时候那个劲头,现在追到手就不稀罕了呗,不知好歹。” 离她们半米开外正在点歌的刘佳怡本来还在忍,当听到那句“不知好歹”后,当即就没忍住,爆脾气立马上来了,几人没有点名道姓,刘佳怡也不挑明,转头就骂道:“你爸不举还不准你妈离婚啊?” 霎时间,包间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因为…刘佳怡在骂人的同时还顺带点了“暂停”按钮。 结果那群姑娘齐刷刷地看向赵倾,脸色经历了一番赤橙红绿青蓝紫后,仿佛瞬间理解了唐楚楚的处境,顺带用一种万分同情、惋惜、痛心疾首的眼神盯着赵倾。 再糊涂的人,看见这群人的眼神,联想刚才刘佳怡的话,似乎也瞬间参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秘密,绝对是秘密,惊天大秘密,以至于一包间的男男女女都张着嘴,仿佛下巴要随时掉下来的节奏。 坐在吧台边的赵倾皱了下眉,朝唐楚楚丢去一道凌厉的眼神,当场把唐楚楚钉在原地,两个眼珠子惊恐得都快要掉下来了! 赵倾拿起手边的酒杯,缓缓转动着手腕,那双黝黑的眼里透出丝丝凉意,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唐楚楚,然后就跟他拿起手术刀时一样果决,将酒一口掀掉。 呵,不举?很好,看来某人是真健忘。 但是唐楚楚发誓她从来没有造谣过赵倾不举啊,冤枉啊,那绝对是非常六加一自己意淫的啊,原因很简单,以刘佳怡笔直笔直的脑回路来说,唐楚楚一个啥玩意没有的健身房带操老师,有什么好和人家牛逼哄哄的外科医生离婚的?除非赵倾不举。 气氛在一瞬间的诡异过后,随着音乐声再次响起,大家又假装哄闹起来,但每个人心里都在疯狂跳跃着,昔日宁大国宝级男神竟然那方面不行? 如此天大的消息不分享给舍友、学弟妹、学长姐,觉都睡不着。 萧铭黑着脸走到刘佳怡身后,狠狠掐了她一把低骂道:“你特么来砸我场子的吧?我哥们不行这事,你偷偷私信我就好,干吗昭告天下?谁不知道大学时期我和他关系最好?这么丢人的事,我不要面子的啊?” “……” 唐楚楚心里憋屈,感情不顺就算了,就连摇个骰子基本也没赢过,人背起来真是喝酒都塞牙缝。 果不其然,在她喝了第N杯以后就被成功呛住了,才呡了一小口就咳得不行,孟广德倒是兴致越来越高,见唐楚楚呛到了,立马就上了手,拍了拍她的背,那手就再也没拿开过。 几声咳嗽以后,唐楚楚有种气息上涌的感觉,胃疼得绞在一起,根本顾不得孟广德的小动作。 却在这时,她手上的酒杯突然被人夺了过去,她边咳嗽边抬头看去,赵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单手拿着酒杯抬头干掉,冰冷地将酒杯往茶几上一扔,看向孟广德:“还打算灌几杯?我替她喝。” 说完强势地攥住唐楚楚的胳膊,将她一把拉到旁边,他长腿一迈坐在了孟广德旁边,又给面前的杯子满上了酒。 孟广德细长的单眼皮闪着颇冷的光,嘲弄地笑了下:“行啊,赵医生赏脸跟我们这些满身铜臭味的人喝酒,那是我们的荣幸,不过既然替人喝,按规矩,先干三杯。” 他说完,赵倾直接将杯中酒仰头喝干,随即又拿起洋酒满上。 唐楚楚就坐在赵倾的旁边,他身上那特有的淡淡消毒水味若影若现,她记得赵倾从不喝酒,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即使在家宴上,唐教授再怎么劝他酒,他也从不动摇。 他曾说过随时保持清醒的大脑是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所以今晚,他为她破了戒吗? 唐楚楚脑袋晕乎乎的,只是傻傻地盯着赵倾一杯杯地将酒灌下肚,突然有种很想哭的冲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赵倾才为自己挡了几杯酒,就难受得快泪腺崩塌。 好在刘佳怡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在她快绷不住的时候将她拉出包间,并在女厕所门口给她上了一堂慷慨激昂的教育课:“你能再出息点吗?赵倾替你挡酒完全就是面子问题,男人都是这样,自己再玩腻的东西,也看不过眼刚丢掉就被别人捡了去,这叫尊严,你给我清醒点,他真在乎你还能冷落你几个月啊?又不是尼玛闭关修真,就是修真还有双修呢。” 玩腻吗?他还没怎么玩就腻了吗?唐楚楚真想哇得一声哭出来。 于是她终于被六加一骂醒了,捂着胃对她说:“我知道,好女不吃回头草,我不会再傻傻地贴上去了,你让我一个人待着,醒醒酒,你先进去。” 六加一再次确认唐楚楚OK后,便先进了包间。 她走后,唐楚楚把自己关在厕所隔间,抱着肚子蹲下身,疼得汗珠子顺着额头滴落,她以前从来没有胃疼的毛病,和赵倾生活的这一年里,他过得一直很自律,工作强度不大的时候,一日三餐和作息绝对按时按点,连同对唐楚楚的要求也是一样严格,所以这一年她的生活很健康。 自从两人分开后,她又过回了婚前熬夜、零食、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没想到这么快报应就来了。 但她不愿意在赵倾面前表现出这副脆弱的鬼样子,她都能想象出赵倾一定眼带嘲弄地奚落她这么大的人了,连日子都过不好。 想到离开赵倾的这两个多月,她的确连日子都不会过了,就像地球失去引力,一切都乱了套。 伴随着胃一阵阵绞痛,她难受地将脸埋在双臂间,那从刚才见到赵倾起就收住的泪腺还是决了堤。 终于等那阵胃绞痛好了些后,唐楚楚才走出隔间,脸色惨白地打开女厕的门,昏黄的走廊里,赵倾就这样立在不远处,手里夹着一根烟缓缓燃烧着,双腿被光影拉得修长,另一只手还提着她的小包包。 唐楚楚踏着高跟鞋朝他走去,赵倾侧过头睨着她,嘴角划过一个阴沉的弧度:“不举?” Chapter 3 关于“不举”这件事,唐楚楚顿感头皮发麻,赶忙解释道:“我没说过,那个,是个误会。” 赵倾眼神微动,打量了一番她身上这条超短裙,布料还真是少,越来越敢穿了,不禁戏谑道:“误会啊?看来是我误会了你要离婚的原因。” 唐楚楚忽然就憋红了脸,赵倾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她欲求不满呗,她明明…没有。 唐楚楚的眼神瞄到赵倾的衬衫领口,发现他衣服很凌乱,领口的扣子都绷掉了一颗,露出若影若现的胸膛,明明刚才还很周整。 就在这时赵倾抬手嘬了口烟,唐楚楚发现他手上竟然红肿着,还有点血渍,便问道:“你手怎么搞的?” 赵倾居高临下淡淡地掠了她一眼,没吱声。 唐楚楚微微蹙了下眉:“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赵倾缓缓将烟按灭在旁边的灭烟槽内,清淡地回道:“有些习惯总要试着打破,走吧,我送你。” 唐楚楚抬手就去夺自己的包:“我还没说要走呢,包给我。” 她一把抢过自己的小包包,转身就踏着小高跟婀娜多姿地朝走廊另一头走去,结果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个悠悠的声音:“需要我打电话让唐教授来接你?” “……” 几分钟后两人出了电梯来到楼下,电梯门刚打开,一阵钻心的胃绞痛又突然袭击了唐楚楚,她扶着电梯门,脸色煞白地顿住脚步。 已经走开几步的赵倾发现她没有跟上来,回过头看了一眼,便脚步匆匆折返回来,赵倾高大的身影压在她身前问道:“怎么了?” 唐楚楚捂着肚子用力摇摇头,疼得咬牙切齿地说:“没事,你帮我叫个车。” 然而下一秒她双腿发软,随后感觉身体一轻,就在她差点跪在赵倾面前时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唐楚楚感觉有呼呼的冷风在她耳边吹过,酒精全部冲到脑子里,赵倾在她眼中越来越模糊,她窝在他怀里,感觉变得如此不真切。 就像以往,无论赵倾回来多晚,即使她还在睡梦中,总会下意识钻进他的怀中,睡个踏实的觉,可自从赵倾离开后,很多天里她整晚整晚的失眠,有时候总会敏感地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冲出客厅的时候,迎接她的只有寂静的夜。 是啊,习惯总要试着打破,可为什么对她来说这么难? 她明明清晰地认识到,她和赵倾不合适,是真的从灵魂深处的不合适,例如他喜欢热水,热茶,她喜欢饮料,冰淇淋;他餐餐健康,荤素搭配,从不吃辣,她一个礼拜不吃火锅就会难受得慌;他不喜欢社交,更愿意一个人待着,她朋友众多,健身房小伙伴一个电话就不见踪影。 于是结婚这一年来,她戒掉了火锅,戒掉了饮料,无论朋友再怎么挽留,到点她会准时回到家,从爸妈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宝贝女儿,成了一头劲钻研烹饪的小厨娘,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几乎为了他,牺牲了整个世界,可最终,她依然看不透他。 赵倾对她不好吗?不,赵倾对她很好,好到会无限度地纵容她的小懒惰。 他衣服从来整洁干净,出门前必会将衣物熨烫妥帖,无论冬夏,她却经常将两三天的衣服累积起来一起洗,有时候忘记洗了,赵倾会连她的小内内一起帮她手洗了,这是在婚前唐楚楚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虽然很羞耻,可赵倾却理所当然地做着这一切,纵使他夜班很晚才到家。 可为什么唐楚楚却感觉离他的心越来越远,仿佛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报恩,报她十年青春托付给他的恩,然而唐楚楚不需要他的恩情,她想要的从来就是他的爱情。 直到…她在他的云盘里发现了一张阮初姐姐的照片,才如梦初醒,他的爱情从来就不是她的。 她没有告诉他,是那张照片让她幡然醒悟,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啊,临分别,她总还想给彼此留点情分,不至于闹得太难看,所以才会抓住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发脾气。 也许不是那件事,她还可以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一个称职的望夫石。 不知道是心绞痛,还是胃绞痛,亦或是脑壳疼,总之唐楚楚一上车就吐得一塌糊涂。 那晚最后的记忆是在昏睡前,她似乎还拽着赵倾的袖子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你说我以后生小孩是不是也这么疼啊?” 问完这句话她就倒下了,赵倾看着她白嫩的手顺着他的袖子滑落,嘴角扯起个冷笑:“老公都没了,哪来的孩子?” …… 唐楚楚那晚睡得很不安稳,她还梦见了赵倾向她求婚的场景,准确来说那也不算个什么正式的求婚。 也就是赵倾刚回国的时候,唐楚楚以接风的名义请他吃了顿饭。 几年不见,自然生疏很多,再次见到赵倾,他外观变化不算大,只是衣着更加成熟内敛,给人一种很有质感的帅气。 所以吃饭的时候,唐楚楚几乎全程红着脸,还不大敢看他,匆匆瞥一眼小鹿能乱撞半天。 她这人一紧张起来话就特别多,加上赵倾沉默寡言的性格,她怕冷场所以一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从她这几年的学习状况到工作情况,再到家庭生活,就跟做汇报一样。 赵倾也一直耐心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直到她说起她妈托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个大学导师,她不知道要不要和那个人处处看,还在纠结中。 于是赵倾问了她一句:“喜欢那个人吗?” “emmm…”唐楚楚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说道:“但是我爸妈说我老大不小了,参加工作也有两年了,是该终结单身未婚女青年这个身份了。” “那就嫁给我吧。” 唐楚楚在梦中,那个场景还原得特别真实,比如赵倾说这话时淡定从容的样子,修长的手指拿起茶杯垂眸喝了一口,那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再比如唐楚楚震惊到欣喜若狂的样子,她这个人表情管理太差劲,因为梦中她看见了自己那时根本控制不住的笑容。 末了,赵倾还追加了一句:“你爸妈不是说你不小了,是该终结单身未婚女青年这个身份了吗?” 唐楚楚无法拒绝,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所以她觉得一定是每年的生日愿望都一样,终于她的虔诚感动了天地,才让赵倾娶了她。 然后那久远的梦境就渐渐远去了,脑中的画面竟然碎片式地播放着她昨晚吐了赵倾一身的场景。 即使在梦里,唐楚楚依然吓得一身冷汗,赵倾这人有洁癖,也许和他的职业有关,她两天不洗头,他都会嫌弃地把她拉去浴室,更何况,她还吐了他一身,赵倾不把她扔大街上就怪了。 唐楚楚猛然睁开眼,犹豫太惊吓双眼还瞪得特别瘆人,不过两秒后,她庆幸地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大街上,也没有睡在家中,而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眨巴了两下眼努力让自己恢复意识,然而大脑却一片空白,病房门口似乎有低声交谈的声音,唐楚楚侧头看去,就看见了她的亲亲老公,哦不,是亲亲前夫赵医生穿着干净清爽的白大褂和另一位医生在低声交谈,且表情十分严肃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唐楚楚醒了,赵倾偏头扫了她一眼,结束了交谈几步走了进来。 唐楚楚半张脸躲在被窝里有点不敢与他直视,因为她已经发现赵倾白大褂里的衣服全部换过了,也就是她昨晚八成真的吐了他一身,她认识赵倾这么久,还没干过如此丢脸的事,居然离了婚还要给前夫留下这么恶劣的印象,简直是人神共愤。 随即,唐楚楚就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被窝里,她的衣服也被换了,换成了一套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她顿时咬了下唇质问道:“赵倾,我衣服怎么换了?难道你换的?” 赵倾走到床尾拿起记录板在查看,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地回道:“不然呢?” 唐楚楚顿时就蔫了,她偷偷在被窝里拉开裤子的松紧带,然后绝望地发现,赵倾非常友好的连小内内都替她一并换了,当即就拉过被子把整个脑袋都蒙进被窝。 赵倾昨天夜里回了一趟他们的家,天盛嘉园,那里离他们院很近,来回二十分钟,唐楚楚一瓶水还没吊完,他换下了脏衣服,顺便还给她带了干净的衣物,毕竟唐楚楚有睡觉蹬被子的习惯,她穿着身上那条超短裙,是想让明天早晨查房的医生喷鼻血吗? 为了同行的身心健康,他深更半夜不辞辛苦地替她将衣服里里外外都换了,不过他绝对没有多看她一眼,倒不是自己有多君子,而是这段时间他总感觉内火有点旺盛,怕多看一眼会干出什么有损职业道德的事情。 但唐楚楚并不配合,实际上她还闭着眼一脸烦躁的神情,不停乱动,自然那光滑的胳膊和腿总会无意中撞到赵倾的掌间,直接导致赵医生黑着脸换完就打算走人。 然而某位前妻还一个翻身嘴里咕囔着:“老公,抱着睡。” 本来赵倾还准备拿这句话调侃她几句,不过看着她此时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的行径,还是不打算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清了清嗓子落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你整理完出来,去吃饭。” 唐楚楚听见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才长舒一口气,探出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中午了,她居然睡了一早上,还真把这当家了,起床时看见手背上扎的针,默念了一句“妈妈咪呀”,以后不能再这样喝了,要不是昨晚赵倾在,她估计要栽了。 赵倾还把她的生活用品一并带来了,洗漱一番后,她把头发绑在脑后,露出干净清透的脸蛋,小巧浑圆,有点娃娃脸,赵倾心情不错的时候总喊她“小屁孩”,不过已经好久没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了。 她走出病房,过道尽头,赵倾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正立在消化内科医生办公室门口和人闲聊,不时路过的小护士都娇滴滴地喊他一声:“赵医生,好啊。” 赵倾总是微微点下头,礼貌却也没有多余的热度。 直到唐楚楚穿着病号服走到他面前,他才和里面的医生打了个招呼:“你忙吧,我去吃饭。” 说完便带着唐楚楚下楼,往后面的医院食堂走去。 这还是唐楚楚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来到赵倾的医院,以前顶多在门口等等他,军总院果真气派,绿化也很好,中午的阳光暖暖地洒下,很是宜人,身旁的赵倾穿着令人心安的白大褂,让唐楚楚有种职工家属的自豪感,虽然这个职工家属应该加个“前”字。 她客气地对赵倾说:“昨晚谢谢你啊,我胃太疼了,从来没有过的,疼得头昏眼花,对了,医生有说我怎么回事吗?” 赵倾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后丢下一句:“待会边吃边说吧。” 这句话让唐楚楚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什么情况不能直说的?还要做心理建设? Chapter 4 唐楚楚脸色煞白一片,脑袋嗡嗡的,联想到早晨赵倾站在病房门口和其他医生说话的那股子严肃劲儿,不会…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想到此唐楚楚突然腿软,老天要不要这么捉弄她,她才离婚啊,还没好好享受自由的人生,这尼玛是造得哪门子孽啊? 迎面而来几个结伴的医生,笑着和赵倾打招呼:“赵医生,才吃饭啊,这是你病人?” 赵倾斜睨了唐楚楚一眼,淡笑道:“不是,她是我…” “妹妹。”唐楚楚抢在他前面说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是因为她很怕赵倾说出“前妻”两个字。 她怕对面那群医生投来怪异而审视的目光,她不喜欢被陌生人这样打量,于是那群人笑着说:“你妹长得挺可爱的,和你还真有点像。” “……”唐楚楚也不知道这群医生就这眼神是怎么替人看病的,她和赵倾哪里像了?莫不是夫妻都会越长越像?但他们这婚姻周期应该还没时间去同步长相吧? 那群医生一走,赵倾便侧眼看着她:“妹妹?我家基因没这么差。” “……”唐楚楚被活生生嫌弃了,可是他们唐家基因也不差啊,孬好她爸妈都是大学教授,只不过她成绩一般了点,就是再一般也是凭自己实力考上宁大的。 只不过她性格比较佛系,很多事情差不多就得了,比如学习,比如考试,比如工作,如果说赵倾是那种可以投入百分之一百二精力的人,她顶多百分之八十,大概这就是他们两之间的差距吧。 中午食堂人很多,赵倾找了个位置让她先坐,然后唐楚楚看见他直接往后厨跑了,这个食堂是员工食堂,来就餐的都是本院的医生护士,就唐楚楚一个穿病号服的坐在那,明显有些格格不入,然后她很快又想到了那个沉重的问题,她到底得了什么毛病? 一想到这,唐楚楚感觉胃又有点发紧了,人往往就是有这种心理暗示,越觉得自己哪里有毛病,就越会觉得哪里不对劲。 过了一会,赵倾直接端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出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搞到的,送到唐楚楚面前,自己又去拿了一份饭坐在她对面。 唐楚楚经过这食堂一日游才发现,刘佳怡果真说得不错,像赵倾这样长相的外科医生,身边整天围着一群小护士,走到哪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个个都像扑生肉一样积极。 唐楚楚知道自己和赵倾离婚了,应该摆正心态,不应该还和上学时一样,总盯着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所以逼迫着自己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赵倾倒是没有动筷子,而是把还热乎的白灼虾剥掉壳,然后抽出虾线,再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进唐楚楚的粥里,给她和着吃。 赵倾身上的任何部位唐楚楚都很迷恋,但要说最喜欢的,还是他的手,他有一双宽大的手掌,指节修长漂亮,指甲圆润饱满,修剪得永远整齐干净,就连指甲上小太阳的形状都那么好看。 只不过指关节处还有些红肿的印记,唐楚楚奇怪道:“赵倾,你这手是怎么回事啊?” 赵倾剥虾很娴熟,垂着眸依然不搭理她,唐楚楚干脆也不问了,一般情况下这位大爷不想说的事情,她是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出来的。 不一会,餐盘角落的虾全被他剥到了唐楚楚的碗里,这时她才有些底气不足地问他:“那个,我到底什么病啊?现在能说了吗?” 赵倾擦了擦手,拿起筷子掠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说:“现在怕得病了?昨天喝酒的时候怎么不怕的?唐楚楚,你才多大啊就这样糟蹋身体?” 赵倾连名带姓地叫她,把她叫得立马就不敢吃了,心脏跳动狂快无比,瞬间想到了自己的老爸老妈,还有那个还在读初中的臭弟弟,心里翻江倒海,把勺子一丢,眼眶泛红地说:“你不知道,我妈怀我弟的时候,我跟她生了好长时间气,怪他们为什么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生二胎,我现在真的庆幸还好他们生了唐誉。” 赵倾皱了下眉:“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关你弟什么事?” 唐楚楚唉声叹气地说:“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爸妈还有我弟替他们养老。” 说完还瞄了赵倾一眼,眼圈红红地说:“不过还好,是我跟你先提的离婚,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后面不会麻烦你的。” 赵倾顿时来了火,抬头就低骂道:“我说你脑子有包啊?有个病就寻死觅活的,什么三长两短?” 唐楚楚嗅了嗅鼻子,觉得赵倾说得也对,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发达,有病治病,万一还能救呢?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地盯着赵倾:“我会积极接受治疗的,你说吧,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唐楚楚在问出这话的时候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差点就连自己的后事都想进去了。 然而对面的赵倾先是看了她一下,张了张口,没吱声,又看了她一眼,唐楚楚心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是有点承受能力的,要不要这么难以启齿? 结果就听见赵倾提议道:“你要不考虑下搬回去跟你爸妈住?”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听得唐楚楚莫名其妙,便问道:“为什么啊?” 赵倾扒了口饭,淡淡地说:“我感觉你可能生活不能自理。” “……”这是,在骂她吗? 赵倾还真不是在骂她,准确来说唐楚楚只是得了急性胃肠炎,通过昨晚初步的检查,和赵倾跟消化内科医生的交流来看,这大概是她近段时间饮食不规律,还有吃的东西不健康引起的,加上昨晚一喝酒就发病了。 之后赵倾一边面不改色地吃着餐盘里的饭菜,一边告诉唐楚楚,如果她再继续这样对待自己的肠胃,下一次过来可能就不是肠胃炎这么简单了,继续恶化可能会得胃溃疡,胃穿孔,幽门梗阻,胃黏膜脱垂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到时候还要做胃镜,说到胃镜他还顺便抬头问了句:“你知道胃镜怎么做吧?” 唐楚楚脸色僵硬地摇摇头。 于是赵倾顺带给她科普了一下,胃镜是从牙垫中间穿过去,通过喉咙直接伸到胃里。 他说完后,唐楚楚笔直笔直地坐在位置上,明显一副被吓傻的神情。 赵倾嘴角微勾,轻易把她唬住了,然后便话锋一转:“但是人的胃和其他器官不一样,可以通过改善饮食养好的,所以后面你还想不想进医院完全取决于你的生活态度。” 他三言两语说完,饭也吃完了,便起身将餐盘放在回收处,带着唐楚楚离开食堂。 一路上唐楚楚都很沉默,特别是对近段时间自己的状态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并暗戳戳决定不能再继续这样颓废下去,看人家赵医生,离了婚依然白大褂一穿,丰神俊朗,每天花丛中过,她凭什么要躺在病房啊?一副好像离了他就不要命的样子,着实丢人。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还问了句:“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赵倾言简意赅地说:“今天和明天,再挂两天水。” 唐楚楚又弱弱地问:“那…下午挂完水能回家睡觉,明天早晨再来吗?” 赵倾最头疼这种病人,自然语气中也多了一份不耐:“你确定明早八点查房前能躺好?” 唐楚楚颇为心虚地说:“我,尽量。” “呵,不批。”说完赵医生便冷酷无情地转了身,唐楚楚撅了撅嘴,什么不批吗?这是消化内科,又不是他的科室,手真长。 她刚摆出一脸不满的样子,赵倾又突然转过身来问了她一句:“对了,下个月中秋,你回家过吧?” 唐楚楚没有立马回答他,有些含含糊糊的样子,赵倾眉梢微挑:“我们离婚的事,你还没告诉家里?” 唐楚楚依然保持沉默,赵倾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转身白大褂带风地走了,也不知道他突然这么问是几个意思? Chapter 5 唐楚楚绝望心死地躺在病床上等待着小护士给她扎针,心情十分复杂。 想当初她执意要嫁给赵倾,唐教授和夫人都不太同意,他们没有搬家前,和赵倾家住同一栋楼,也算知根知底,所以赵倾的家庭情况唐教授是一万个不满意,毕竟自己的宝贝女儿从小也是捧在掌心呵护的,嫁到那个家,唐教授怎么能放心。 好在赵倾自身很优秀,也算是唐教授夫妇看着长大的,实在不忍心对赵倾说出什么太过分的话,加上女儿对赵倾的一片痴心,唐教授夫妇早就看在眼里,最后唐楚楚软磨硬泡,也就同意了。 那时赵倾刚回国工作,宁市的房价又实在太贵,所以他们的婚房是唐家出钱付的首付,唐家没有太计较什么婚前婚后财产问题,倒是赵倾自己提出在领结婚证前上房证。 所以实际上他们婚后住的天盛嘉园属于唐楚楚的婚前财产,可每个月将近一万块的房贷是赵倾在还,就连离婚这两个月以来,赵倾也没有停止供房,说来,这件事倒是压在唐楚楚心头,很过意不去,不过她那带操课的几千块实在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她不是有意要对唐教授夫妇隐瞒离婚的事,只是当初自己闹着要嫁的男人,如今才一年又离了,对于唐教授夫妇这样相濡以沫一辈子的文人来说,肯定无法接受。 说到底,她难以启齿的原因还是怂。 下午的时候,终于睡醒的刘佳怡给她来了个电话,没想到刘佳怡告诉了她一件劲爆的事情。 昨天晚上她蹲在厕所里伤春悲秋的时候,赵倾居然跟孟广德干了一架,惊得唐楚楚从病床上弹坐了起来。 通过刘佳怡极具夸张的叙述手法,唐楚楚大概得知,就在昨天她刚离开的时候,孟广德当着那么多老同学的面奚落赵倾入赘唐楚楚家,也不知道孟广德是不是酒一喝就口无遮拦了,还骂赵倾入赘的女婿X无能,活该被扫地出门云云。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侮辱,特别是赵倾平时那么清高一人,当场酒一扔,一拳就砸了过去,萧铭也傻了,好多人都过来劝架,结果愣是没有一个人拉得住赵倾。 刘佳怡激动地说:“真的楚楚,你家赵医生平时看着挺斯文一人,看不出来劲儿这么大,把孟广德打得在地上直抱头,一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当时多少人拉他,赵倾就跟变身成野兽一样,我认识他怎么也有好几年了吧,真没看过这样的赵倾,对了,他没跟你说啊?” “没有。” 唐楚楚挂了电话后,内心翻腾不止,怪不得一向穿着周整的他,昨晚会连衬衫扣子都绷掉了,真是能耐了,上学时都没见他打过一场架,现在反而热血起来了。 随即唐楚楚开始担忧,孟广德啊,亿万富翁的儿子啊,老爸是牛逼哄哄的房地产大亨啊,赵倾他还真敢打,想到中午问他手怎么回事,他沉默不语,唐楚楚心里就翻江倒海。 以至于一下午她都没睡着,到了晚上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萧铭,问了问孟广德的情况,不问还好,一问唐楚楚急得恨不得马上出院。 萧铭说昨天是他送孟广德去医院的,虽然被揍得看相不大好,但昨晚送他去的时候没什么大伤,结果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说是脑震荡外加骨折一堆的,听说还在做伤残鉴定打算告赵倾。 萧铭也不好明说,但唐楚楚听出来了,孟广德有可能找了人做了报告,打算搞赵倾。 挂了电话,唐楚楚心情更加沉重了,晚上的时候赵倾替她定了饭送到病房,但是唐楚楚根本没心情吃,就喝了点粥,在病床上辗转反侧。 本来唐楚楚就不喜欢在医院过夜,从小住在楼上的阮初姐姐就总喜欢说鬼故事给她听,她又害怕又总是缠着阮初说,阮初的鬼故事中,有一半的背景都在医院停尸房,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唐楚楚一直迷之相信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医院停尸房的那些尸体就会满医院溜达,要是碰见了就会把你拉进停尸房做替死鬼啥的。 所以唐楚楚从小对医院就十分惧怕,偏偏找了个老公还是当医生的。 大点以后虽然唐楚楚知道小时候那些鬼故事都是扯淡的,但一想到停尸房,她依然会心里毛毛的,特别她住的这个还是个单人间,更加阴森恐怖的感觉。 九点过后,走廊的灯关掉了,屋内漆黑一片,唐楚楚慢慢把被子往上拉,两个眼睛瞪得老大,有种不敢睡的节奏。 就这样煎熬了半个小时,快十点的时候她病房的门突然响了,她当时吓得抄起枕头边的手机就照过去。 “啪”得一声灯开了,唐楚楚才发现赵倾穿着浅色衬衫漫不经心地走了进来,看见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表情,不禁勾了下嘴角:“你胆子差不多只能跟老鼠比了。” 唐楚楚这才长舒一口气,拉开被子莫名其妙地说:“你怎么来了?” “才下班。” 赵医生又是加班的一天,他一边回答她,一边走进洗手间。 唐楚楚又重新躺了下去,没一会洗手间还传来了水声,这是…在洗澡? 他还把她病房当旅馆了不成?一点都不客气啊,但想到貌似住院费是他垫付的,用个洗手间也理所当然啊。 赵倾洗完澡出来,衬衫已经脱了,就穿了件白色的长袖T恤,然后很自然地拉开陪护的折叠床放在一边。 唐楚楚撑起了身体盯着他:“喂,你打算睡那啊?” 赵倾抬眸扫了她一眼:“不然呢?跟你睡?” “……”唐楚楚红着脸没说话,又钻进了被窝。 他说完已经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被子,顺带关灯躺了下去。 记忆里上一次住院是唐楚楚上高中的时候,因为高考压力太大,高烧不退,把自己整进医院了,唐妈妈晚上照顾完她吃饭就回去了,那时弟弟还小,唐妈妈还要赶着第二天给她送早饭,她不能任性让妈妈陪。 正巧那时候赵倾打电话给她,说她问他借的考试书他找到了,问她在不在家,她可怜兮兮地说在医院。 半个小时后,赵倾来了医院,还拎了一袋水果和考试书,非常标配的看望病人的方式,听说唐楚楚是压力太大病倒了,没掩饰嘴角好笑的弧度。 坐了十来分钟,他就起身打算走了,唐楚楚咬了咬唇弱弱地问:“赵倾,那个,你还记得原来住我们楼上的阮初姐姐说的停尸房的故事吗?” 赵倾都走到门边了,无语地回过头:“你不要告诉我你害怕?” 然后便看见唐楚楚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巴巴地盯着他,就跟好不容易找到根救命稻草似的,有时候赵倾真觉得她的名字跟她挺配的,害怕的时候那羸弱的样子总是让人心软。 于是那晚,赵倾也是像今晚一样,睡在折叠床上陪了她一夜,还顺带给她讲了讲解题思路,真是学霸的世界,不存在生病一说。 唐楚楚想到高中时候的事,突然开口问赵倾:“喂,睡了吗?问你一个问题。” “说。”不远处传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 “我高中住院的时候,你为什么留下来陪我啊?” 其实唐楚楚想知道,赵倾是不是那时候对她也有那么点意思的,不然以赵倾这种清冷的性格,应该不会多管闲事才对。 没想到,赵倾沉默了半分钟,淡淡地回道:“你那晚惨绝人寰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养死的旺财。” “……”这天没法聊了。 唐楚楚气呼呼的一个翻身,决定不理他了。 赵倾也一直没再发出声音,就在唐楚楚以为他睡着的时候,赵倾忽然开了口:“中秋我跟你一起回去。” 唐楚楚翻了个身看着他,月光从病房的阳台倾洒进来,赵倾的脸在黑暗中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轮廓,立体俊朗,闭着眼,双手很随意地枕在脑后。 他们结婚这一年以来,逢年过节基本上都是去唐楚楚家过的,她不清楚赵倾突然说中秋要跟她一起回去,是因为她没跟爸妈说离婚的事,帮她圆谎,还是打算帮她告诉唐家人这件事。 果不其然,赵倾闭着眼也能猜到她的想法,悠悠说了句:“昨天那一闹,身边人都知道了,你以为还能瞒多久?” 唐楚楚不吱声了,其实他们从民政局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有很多问题要去面对,只是提离婚在唐楚楚冲动之下,赵倾答应离婚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所以她根本没有来得及去想离婚后需要面对的一系列问题。 就例如那操蛋的房贷,唐楚楚明白赵倾不提,不代表她能心安理得地让他继续供房,这不是讹人吗? 于是她声音很小很心虚地说:“赵倾,我们都离婚了,那房贷其实你不用还了。” 赵倾睁开眼,懒懒地斜了她一下,玩味地说:“你能还得起?” “……”唐楚楚不敢说能。 Chapter 6 其实本来结婚的时候,唐教授说给她点钱,让他们自己考虑买房的事。 唐楚楚觉得赵倾刚回国工作,而且他家里好像出了点事,他花了不少钱才摆平,他们可以先买个小的一居室,等以后发展好了再换大的。 结果她把赵倾拖去看房的时候,赵倾一直黑着脸,他个子高,那个小二手房的厕所逼仄得都没法让他直起腰站着。 出来后唐楚楚还一脸期待地问他这个小家怎么样? 现在想来,那天赵倾好像还有点生气,直接停住脚步问她:“没嫁给我前,你住大房子,窗明几净的,凭什么认为我赵倾给不了你同样优越的生活,非要挤在那种阴暗潮湿的地方?” 唐楚楚那天晚上回家还委屈地哭了,她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大房子不大房子的,只要能和赵倾在一起,哪怕房间只有一张可以睡觉的床都行。 但显然赵医生的标准和她不一样,于是同样可以全款买下那间小房子的钱,赵倾决定用来支付天盛嘉园的首付,并写了一张欠条给唐教授,说首付算是向唐家借的。 唐教授那时还背着赵倾在唐楚楚面前夸他有担当,是个有骨气的好男儿,可唐楚楚却觉得赵倾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就例如现在房贷的事情就弄得很尴尬。 于是唐楚楚在想了一会后,提议道:“赵倾,要不然我把房子卖了吧?装潢家电所有东西都是你买的,你还付了一年多的房贷,我不能让你吃亏啊。” 赵倾冷冷地“呵”了一声,一翻身背对着她睡觉了。 不过有赵倾在,唐楚楚的确可以不用蒙着头,踏踏实实地闭上眼,仿佛只要赵倾在她身边,整个停尸房的尸体全部诈尸了,她都相信赵医生能化作赶尸人把这些人乖乖赶回去。 唐楚楚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被走廊的动静吵醒的时候,赵倾早已不在了,连同折叠床和被子都已经收了起来,仿佛昨夜没来过一样。 唐楚楚打了个电话给经理请假,然后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吊水。 上午的时候刘佳怡来了一趟医院,还假模假样地弄了一大束花来慰问她,刘佳怡也从萧铭那听说了孟广德那厮的行径,也不顾还在医院病房就破口大骂:“那畜生东西趁你喝大了,对你动手动脚的,要不是赵倾先过去把你拉走,老娘都要上去扇他大嘴巴子了。” 唐楚楚那晚胃钻心的疼,根本也没注意孟广德,现在听刘佳怡这么一说,心里更难受了,她压根就不应该去那个局,不去也不会有这么多破事了,孟广德有钱有势的,万一真想搞赵倾,那怎么办啊? 唐楚楚心急如焚,后来想到那晚孟广德好像加了她微信,于是有些纠结地问刘佳怡要不要请他吃个饭,说点好话之类的。 刘佳怡想了想,觉得可以试一试,保不齐孟广德看在大学时追过唐楚楚的份上就算了。 当然这件事唐楚楚是不会告诉赵倾的,赵倾既然连打架的事都不跟她说,自然是不希望她插手。 刘佳怡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唐楚楚:“你当时和赵医生提离婚是不是说了什么?人赵医生才一口答应的啊?” 唐楚楚回忆起那天吵架自己哭得稀里哗啦,抱怨了一大堆,最后好像说:“赵倾我太天真了,我以为跟你结婚后,我们最起码能像一般夫妻那样恩爱的,但我现在只能看到一种可能,就是变成望夫石,但是离开你,我的人生能有一万种可能,离婚吧,我要去寻找我的一万种可能。” 然后赵倾在大手一挥签下离婚协议时还对她说了句:“不急,慢慢找,我在一万种可能的终点等你。” 刘佳怡越听越迷:“你说赵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唐楚楚表示不知道,赵倾的很多决定她都不知道,就例如她认识他这么长时间,看似对他很了解,可细细想来,赵倾就像一汪深潭,根本无法窥探。 …… 于是唐楚楚出院后的第二天就约了孟广德,而孟广德也爽快的答应了。 刘佳怡想陪唐楚楚一起去的,但孟广德本来就被打得不光彩,考虑到他的面子问题,唐楚楚还是决定单刀赴约,有些话可能还更好说一点。 为了表现出诚意,唐楚楚还特地选了一家潮汕菜做得不错的高档饭店,刘佳怡觉得这个局是她硬拉着唐楚楚去的,严格说来她也要付一定责任,所以孟广德老家在潮汕的事,还是刘佳怡提醒唐楚楚,并帮她预约的这家饭店。 当晚,孟广德一身名牌夹个包走进卡座,唐楚楚还客气地站了起来,孟广德在她对面落座,当他把口罩取下来的那一刻,唐楚楚差点没憋住,真打得跟猪头三一样,整张脸特别有戏剧张力。 果然,刘佳怡选这间饭店选对了,很合孟广德的口味,唐楚楚还端起茶杯满脸堆笑地以茶代酒敬孟广德。 孟广德从学校出来就跟着他爸做了几年生意,社会上这套他早已驾轻就熟,唐楚楚这顿饭的用意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喝了口茶阴阳怪气地说:“你要是想来替赵倾说情,我劝你还是免了,我孟广德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对我下这么重的手,而且还惊动了我老子,等于打了我老子的脸,说句不好听的,这事就是我能算,我老子都不会饶了赵倾。” 唐楚楚一听脸色发白,当时就有点接不上话来,孟广德夹了个鲍片送入口中,又开了口:“话说回来,你不都跟赵倾离婚了吗?还淌这混水干嘛?赵倾要真那么好,你能跟他离?我帮你搞的他翻不了身,你应该谢谢我才对。” 唐楚楚当即表情就挂了下来:“又不是所有夫妻离了婚都得反目成仇,赵倾没有错,是我提的离婚,孟学长,孟总,我也没求过人,大学时承蒙你照顾,看在一个学校的份上,你能不能绕过赵倾,算我拜托你了。” 孟广德有些不悦地撇了下嘴,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唐楚楚穿着淡绿色平领收腰连衣裙,餐桌上方吊灯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面庞看上去白皙恬静,光滑的颈项延伸到精致的锁骨,给人以无限遐想。 孟广德第一次注意到唐楚楚,还是她大一新生表演时的一舞,看着挺娇小玲珑的一个小女生,舞姿勃发的瞬间却释放出极具感染力的柔美,那身段,那气场,那一颦一笑便勾走了孟广德的魂。 昔日的女神现在坐在自己对面,替另一个男人求饶,这种滋味着实有点不大好。 于是孟广德低头笑了下,只不过那猪头三的脸笑起来有点诡异,看得唐楚楚心里发毛,孟广德似乎是犹豫了一瞬,而后也十分爽快地开了口:“我从来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赵倾让我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我不能说算就算啊,不过既然你唐楚楚开了口,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唐楚楚刚松了口气,就看见孟广德头一偏看向窗外意有所指地说:“马路对面那家酒店我是高级会员,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 “操.他妈的孟广德,简直就是畜生,就他那脸也好意思提出要睡你?哪来的自信?亏我一开始还想让你们纯洁的发展,那货进社会混了几年满脑子不纯洁,我呸!” 唐楚楚坐在出租车内唉声叹气,刘佳怡气得骂骂咧咧地问:“然后呢?你怎么回他的?” 唐楚楚蔫蔫地说:“我就喊来服务员买了单,然后笑着对他说‘滚’就出来了。” 实际上,要不是怕给赵倾雪上加霜,她当时直接就把茶杯朝他泼出去了。 但是出来后,她又十分纠结,所以才打了个电话给刘佳怡,唐楚楚坐在出租车上,几乎是听刘佳怡骂了一路。 下车后,她才问道:“你说,要真告赵倾的话,他会不会坐牢啊?” 刘佳怡这下沉默了,随后说道:“故意伤人,要是孟广德那孙子找个好点的律师,加上他弄的那个伤残报告,搞不好要判刑。” 电话那头的唐楚楚不说话了,一直到快进家门的时候,她突然冷不丁地说了句:“要是真那么严重,我还不如陪他睡一觉得了。” 唐楚楚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哭腔的,把刘佳怡也惊了一跳,她知道唐楚楚不会随意开这种玩笑,她既然能说出来,表示说不定还真有这种想法。 刘佳怡吓得挂了电话就打给萧铭,劈头盖脸把萧铭给骂了一顿,骂得萧铭也是一头雾水,随后才了解到是这么个情况。 当即萧铭迪也不蹦了,就跑出酒吧一个电话打给赵倾,让他看着点唐楚楚,事情大家商量着解决,可别真把人姑娘逼得干出什么傻事。 说了十来分钟,赵倾那头一直没吱声,最后就简单地回了句“知道了”便收了线。 唐楚楚回到家洗了个澡,然后抱着笔记本开始找房屋中介,她想着万一要真打起官司来,怎么也得给赵倾找个好点的辩护律师,那肯定要不少钱,反正房子迟早要卖的,不如早点卖了,以备不时之需。 然后就听见大门声响了,唐楚楚有些讶异地抬起头,赵倾单手提着风衣外套立在大门口,风尘仆仆黑着脸,熟练地从门口的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 然后几步走了进来,将风衣随手往门口的衣架上一挂,径直走到坐在客厅的唐楚楚面前,沉着脸问她:“今天去见谁了?” Chapter 7 唐楚楚把笔记本放在旁边,湿漉漉的头发还顶着毛巾,有些结巴地说:“就,就见了很多人…”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赵倾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太具有杀伤力,等着她说实话,唐楚楚心虚地低下头:“孟学长。” 谁料赵倾毫不客气地拽着她的睡衣领口,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整个提了起来,拽到眼前,嘴角挂着阴冷的弧度:“手机给我。” 唐楚楚很少看见这么凶的赵倾,以前他不高兴顶多话少脸冷,从来没对她如此凶巴巴的,唐楚楚撇着一双大眼,从睡裤口袋里摸出手机,刚拿出来就被赵倾一把夺了过去,顺带松开她。 他解了锁,然后打开微信,当着唐楚楚的面直接把孟广德拉黑了,然后将手机递还给她,冷着脸说:“下次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和孟广德单独出去。” 唐楚楚接过手机嘀咕了一句:“我和谁出去你现在也要管吗?赵医生。” 赵倾深邃的眼瞳凉凉地掠着她:“你找个喜欢的男人天天出去浪我也不会管你,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需要你来献身。” 最后“献身”两个字他说得颇重,像一记耳光打在唐楚楚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有点羞耻,她别过脸咬着唇。 赵倾眼神一撇便看见笔记本上的卖房网站注册信息,他的目光暗了几分,语气中带着愠怒:“你这么急着跟我撇得一干二净,赶紧把这里的房子卖掉?” 唐楚楚张了张口,她其实是怕他用钱来着,可是最后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清楚赵倾不喜欢她在他面前谈钱,他有自己的傲骨,所以很多时候牵扯到钱的事,唐楚楚只能偷偷地做。 她不说话,赵倾的火也无处可发,转身就往门口走准备离开的样子,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回过身来问了句:“晚上吃东西了没?” 唐楚楚是出去跟孟广德吃了顿饭,还花了将近一千块大洋,但什么东西都没吃,以至于她出了饭店还有种血亏的懊恼。 赵倾见她站着不动,又折返回来径直走进厨房,没一会厨房就响起了咕噜咕噜的水声,唐楚楚吞了吞口水走到厨房门口看着赵倾挺拔的背影,一瞬之间有了种错觉,仿佛他们根本没有离婚,他还是她的亲亲老公,她可以随时,肆无忌惮地从他身后紧紧抱着他,然后跟他嗲一会。 可不过几步的距离,唐楚楚现在却连一步都迈不开,心里酸酸的感觉,慢吞吞开口问道:“赵倾,你要是再婚会请我喝酒吗?” 赵倾皱起眉回头撇了她一眼,即使和这个小女人生活一年了,依然无法理解她脑中随时冒出来的各种假设性问题,每次都问得他莫名其妙。 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两个字:“不会。” 唐楚楚酸了,鼻子里发出哼哼声,像个受气包一样探着脑袋:“小气鬼,你是怕我不包红包,还是怕我大闹婚礼现场啊?我告诉你赵倾,我这人可大肚着呢,你要是再婚,我一定给你包个独一份的大红包。” 赵倾拿起挂面丢进锅里,行云流水地搅动着,嘴角牵起一丝淡笑。 唐楚楚这么说其实是有意想试探试探赵倾和阮初是不是重新联系了?但是显然,她在赵倾这套不出任何东西。 想到阮初姐姐,唐楚楚就跟整吞了颗柠檬一样,更酸了,于是故意气道:“不过,我要是再婚的话,你一定要包个大红包给我,也不枉我曾经对你痴心一片。” 赵倾拿过汤碗,把面条舀了出来淡淡地说道:“好。” 好你个大头鬼! 随后就听见赵倾对她说:“你整天除了结婚离婚的事,就没别的理想抱负了?” “可多呢!”唐楚楚气鼓鼓地出去了,赵倾端着面出来放在她面前,唐楚楚最爱吃赵倾下的西红柿鸡蛋面,虽然是很简单的面,但赵倾下得总是很入味很好吃。 她问过他秘诀,他只回了她两个字:“用心。” 对于这种意境的秘诀,唐楚楚至今无法体会。 赵倾放下面以后,就转身离去:“你吃吧,我先走了。” 唐楚楚有些巴巴地看着他,突然问道:“你现在住哪啊?” 赵倾走到门口把风衣套上,简单地回:“宿舍。” 然后打开门丢下句“早点睡”就走了。 唐楚楚长长地叹了一声,其实她和赵倾之间真没什么大问题,两人毕竟认识多年,彼此熟悉,搭伙过日子是挺好的,怪只怪她太理想主义,把爱情看得太重,很多事情要是她能睁只眼闭只眼,将就将就,也许就不至于离婚了,可偏偏她最不愿意将就的就是爱情。 这次出院以后,刘佳怡发现唐楚楚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不仅早起早睡,就连一向佛系的工作态度都积极了不少。 比如她找健身房的经理商量,能不能增加操课,她时间多,早中晚都可以安排。 唐楚楚一直在这家健身房带肚皮舞,偶尔也会带带舞韵瑜伽之类的课程,由于她形象甜美,舞蹈功底扎实,加上为人亲和,来上她课的会员不少,更是收获了一票忠实的妈妈粉。 原本经理就找她谈过,因为这家健身房是全市连锁的,如果她愿意可以推荐她去其他健身房兼职,反正都是按课时算钱。 她问过赵倾的意见,赵倾的回答是:“不用那么拼。” 所以她美滋滋地婉拒了,乖乖在家做一个望夫石,但是现在的处境不同了,她和赵倾离婚了,她必须经济独立起来,最起码得自己解决房贷问题。 就像赵倾说的,她难道没有其他理想抱负了吗? 说实话,离婚前,她还真没有。 唐楚楚从初中开始发现自己喜欢上赵倾后,她的理想抱负只有他,以至于跟赵倾无关的所有事,她都不太热情。 唯独舞蹈是从小学起的,还有点底子,但也没有那些后来走专业路线的姑娘那么拼,赵倾出国的那几年,她也曾泡在练功房一练就是八小时以上,不过最后也只是在健身房里带带操课。 但是赵倾那晚的话,让她有点舍不得卖掉房子,毕竟这里曾是她和赵倾的小家,交通便利,环境也不错,可是如果决定不卖,她就必须要想办法养得起。 健身房经理很快回复她,已经将她的情况跟老总汇报过了,目前公司方面想开拓一些新的课程,不想拘泥于传统的肚皮舞啊,瑜伽啊之类的,老总看过她的履历,得知她曾经得过“桃李杯”,十分感兴趣,想找她聊聊。 于是一周后的某天下午两点,就约在了健身房楼下的咖啡店,唐楚楚心说见老总,还穿得特别正式,一套米白色的小香风粗花外套加上高腰半身裙,得体大方不失甜美。 本来唐楚楚以为这老总不是老头,应该也是个中年大叔,毕竟这家健身房在宁市开了好久,每个区都有好几家分店,实力雄厚。 但没想到她到了咖啡店后,在约定的地方坐着一个穿着休闲衫的年轻人。 这是唐楚楚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这个健身品牌的老总,对方看见她走过来,便很绅士地起身替她拉开椅子,一点老总的架子都没有,而且关键,长得还挺帅,笑起来一口大白牙,标准型男一枚。 唐楚楚在跟他交谈的时候,注意力全被他身上那宽松卫衣也掩饰不住的肌肉吸引了,他膀子随意放在桌上,臂膀的线条感便清晰可见,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果真是健身房老板,自己估计就是个健身爱好者。 这位杨总递了名片给她,唐楚楚看见他大名叫杨帅,从名字开始就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帅气。 杨帅很健谈,对唐楚楚说现在旗下很多健身房都设在写字楼附近,为了更加吸引这些上班族会员,想推出一些网红课程,例如现在随手不离的短视频APP,里面就有很多时下热门的舞蹈,种类还挺多的,他也经常能刷到一些。 他觉得这些神曲会非常吸引人,但是现在健身房里带操的老师,要么岁数偏大,要么本身擅长的传统舞蹈居多,看了唐楚楚的履历后,她年龄,长相,舞蹈基础各方面都不错,所以想邀请她合作,问她感不感兴趣? 唐楚楚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对杨帅说这个挺好的,可以试试看,她可以先练一支舞,然后选一个健身房开设课程进行试点,如果可以再全面推广。 杨帅靠在椅背上笑了,他笑是觉得这个姑娘挺单纯的,他还没开出条件,她就答应了,而且还非常积极地为他策划起方案来,有意思。 后来杨帅接到一个微信语音,他没在意随手点开,手机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酥到骨子里的撒娇声:“什么时候来找我嘛?” 杨帅干咳了一声抬头看了眼唐楚楚,唐楚楚尴尬地撇过头拿起咖啡杯。 杨帅锁上手机说:“要么今天先这样,我确定下面的安排再通知你,你先回去做准备?” 唐楚楚也起了身表示理解地笑了笑:“女朋友啊?” 杨帅迟疑了一瞬,回道:“就朋友。” 唐楚楚也不再多问,两人并排走出咖啡店,杨帅很高,而且还很壮,就他那宽度,估计是唐楚楚的两个。 一走出咖啡店,杨帅大墨镜一戴,造型凹得十分有型,掏出跑车钥匙,前面的保时捷立马亮了,他回头问:“去哪?我送你。” 唐楚楚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走,你忙吧。” 杨帅倒是很坚持:“麻烦你特地跑一趟,送你吧,反正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我正好路上想跟你聊聊现在操课会员的情况。” 老板想找员工谈话,唐楚楚无法拒绝,只能上了杨帅那辆十分拉风的跑车。 在咖啡店楼上正在挥汗如雨跑着跑步机的萧铭突然就一愣,按了暂停按钮,透过面前的落地玻璃盯着楼下的男女,手机一拿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赵倾。 Chapter 8 赵倾电话一接通,萧铭就急不可耐地对他说:“兄弟啊,你老婆,不是,我是说你前妻可以啊,下家都找好了,我看见她上了辆跑车,那小开长得挺帅啊。” 电话那头的赵倾沉默了一瞬,冷淡地回道:“没其他事我先挂了。” 唐楚楚坐着拉风的保时捷,车窗微敞,男才女貌,一路上回头率还挺高的,但说实话,车身太矮,坐得她极其不舒服,这又让她不禁想到赵倾那辆低调的大众。 还是他们结婚几个月后,有次赵倾接她下课,太迟了打不到车,两人站在路边,唐楚楚本来就不喜欢穿多厚的衣服,那天冻得她双腿直打颤,于是周末,赵倾就用他仅剩的存款跑去买了辆车。 后来那辆大众风里来雨里去成了他们的代步工具,她还问过赵倾是不是挺喜欢这车的,赵倾说他喜欢迈巴赫S级,唐楚楚说她没有坐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赵倾只回了她几个字:“会让你坐上的。” 唐楚楚很讨厌自己现在的状态,既然婚都离了,既然打算彻底离开赵倾的世界,既然都要去寻找一万种可能了,还那么无孔不入地想到他,一想到他,心情又跌到谷底,这种状态实在很糟糕。 她回到家后便打起了精神,打算刷刷短视频,看看最近什么歌比较火,刷着刷着就顺带刷了下朋友圈,看见万年不更新动态的赵医生,居然半个小时前发了句话“猫果真养不住家。” 唐楚楚一头问号,还给他留了条言:你养猫了? 赵医生一直没有回复,倒是傍晚的时候萧铭给她回复了“嘿嘿”两个字,也是莫名其妙。 没多久到了中秋,自从上次因为孟广德的事情赵倾对她发了火后,两人一直没有联系,本来唐楚楚以为赵倾说跟她一起回去过节是随口说说。 结果中秋前一天晚上,赵倾真发了一条信息给她:“明天五点来接你。” 第二天五点她刚出小区,赵倾对她按了两下喇叭,她朝那辆熟悉的白色大众走去拉开副驾驶车门。 赵倾今天穿了大衣,深棕色长款的,他这人比较怕冷,总是提早穿上过冬的衣服。 赵倾打量了一眼唐楚楚,发现她这段时间气色倒是恢复得不错,连脸色都红润了,倒的确是好事,就是…他发动了车子,眼神意味深长。 唐楚楚转头问他:“看什么?开车啊。” 他淡淡地说:“安全带。” 唐楚楚才后知后觉地系上。 车子后坐照例放了两瓶茅台,几盒礼品,这是赵医生每次过节去唐楚楚家的标配,因为唐教授不抽烟只喝酒。 路上的时候唐楚楚还小声嘀咕了句:“赵倾,你去我家吃个饭,其实不用破费的,毕竟我们都…” 唐楚楚后半截话没说,毕竟赵倾现在也不是唐家女婿了,这样送礼,她总觉得过意不去。 赵倾只是斜了她一眼,方向盘一打嘲弄地说:“翻脸不认人?我赵倾不是这种人。” 不知道为什么唐楚楚总感觉赵医生话中带刺,还有点不爽的意思,是说给她听吗?她又没干吗。 车子停在唐教授家门口,赵倾没有立马下车,而是落下车窗点了一根烟,悠悠吐出烟雾问了唐楚楚一句:“干吗还不跟你家人讲?” 唐楚楚看向另一边的窗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仿佛家里人是她最后一道屏障,也许她的潜意识里,不和家里人说,说不定她和赵倾之间的关系还有余地,一旦让家里人知道,很多事情就像射出去的箭,很难再回头了。 但她也无法自私的一直隐瞒,因为昨天唐教授打电话给她时,还无意中提到前阵子麻烦赵倾跑了两趟郊县的亲戚家帮忙,唐教授以为她知道,但事实上他们早分开了。 这样对赵倾来说也不公平,且不说他还得大费周章陪她演戏应付她家里人,对他的私生活也是一种困扰。 于是唐楚楚出了声:“待会我会找个时机告诉我爸妈的,你这边没问题吧?” 赵倾弹了弹烟灰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唐楚楚又补充道:“我尽量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你别插嘴,我爸妈也不会说你,顶多说我几句,不过我毕竟是他们女儿,又不可能真为了这件事断绝关系的,所以你放心吧。” 赵倾又不明所以地冷“呵”了一声,然后灭了烟,拉开车门。 唐楚楚也下了车,还问了他一句:“你现在怎么还有烟瘾了?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赵倾从后座拿出东西,睨了她一眼:“我老婆以前都不管我,你管得倒挺多。” 唐楚楚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话可说,是呢,她又不是他老婆了,哪里有资格管他,赵医生连怼人都这么有水平。 两人一回家就闻到了菜香味,唐家每次逢年过节都特别重视,唐妈妈总会把自己的拿手绝活展示出来,以前唐楚楚和赵倾住楼上下那会,有时候过节就会喊赵倾到她家来吃饭,不过是以邻居的身份,唐教授和夫人也知道赵倾的那个爹是不可能做顿像样的过节饭菜。 少年时期的赵倾就特别老成懂礼,每次过来吃饭从不空着手,虽然唐教授夫妇一再强调不用带东西,但他依然会买点水果,或者给唐楚楚带本新书之类的。 他们进家后,唐教授戴着眼镜乐呵呵地找赵倾聊天,依然是唐楚楚听不懂的话题。 唐教授在理工大教通信工程专业的课程,赵倾因为对编程挺感兴趣的,所以自学过一阵子,那段时间还经常跑来请教唐教授,唐教授总在家人面前说,赵倾当初没走程序设计这条路真是可惜,他教过那么多学生,一千个里面也找不出像赵倾这样悟性高,思维敏捷的。 赵倾回国后,趁空闲还参与过唐教授搞的小项目,练练手。 所以唐教授和赵倾特别有共同话题,由于太专业,还是旁人插不上话的那种。 唐誉从房间里飘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唐楚楚的错觉,她感觉唐誉又高了,而且似乎还有点长胡子的样子? 果真青春期的男孩一天一个样,不过他径直飘过唐楚楚,直接走到赵倾面前喊了声:“姐夫。” “……” 唐楚楚气结,她这老弟眼里从来没有她,特别自从上次唐誉拿了一道奥数题请教唐楚楚,唐楚楚硬是把笔头咬烂了都写不出来后,他对她更加鄙视了,还质疑她大学是怎么考上的? 结果人家赵倾分分钟洋洋洒洒给他写了整整一面的算式,还用好几种方法给他分解,自此,赵倾不仅在唐楚楚眼中是男神,在唐誉眼中也成了偶像,并且还励志以后要成为姐夫这样优秀的人才。 赵倾像对待个成年男人一样捶了下他的胸笑道:“又高了。” 唐誉有些沾沾自喜地分享着:“这次模拟考,我年级第三。” 赵倾点了下头:“不错。” 得到赵倾的夸奖,唐誉立马神采飞扬起来:“那上次说带我去宁大打球的事?” “好,下周末找个时间带你去。” 唐誉立马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唐楚楚看着如此温馨和谐的气氛,突然不知道待会怎么开口说出那件事? …… 唐家有个做饭的庄阿姨,最近告了长假,唐妈妈说后面可能都不打算回来了,唐楚楚便随口问了句庄阿姨出什么事了? 唐妈妈告诉她,庄阿姨儿媳生了个大胖小子,要回老家带孙子去了,话语间便提到什么父母没老,还能帮衬着带带,年轻人趁早要小孩,精力也能跟得上之类的。 唐楚楚埋头吃饭,没敢接话,赵倾也保持着沉默。 说到小孩这个话题,大概在他们婚后半年的时候,唐楚楚提过,不过赵倾拒绝了,理由是他不喜欢小孩,以后再说。 为此,唐楚楚还心塞很久。 唐妈妈见这两个小年轻结婚一年多了没动静,也没这方面的想法,自然有些着急,就开口问了句:“赵倾啊,你现在是不是还经常加班啊?晚上急诊多吗?” 赵倾缓缓放下了筷子,在所有人都没预料的情况下,突然抬头说道:“医院那边,我不干了。” 唐楚楚顿时被一口饭卡住,呛得捂着嘴不停咳嗽,震惊地转过头:“什么?” 唐教授和夫人也很吃惊,但是更意外的是女儿的反应,唐教授蹙了下眉说:“楚楚,连你都不知道?” 唐楚楚已经顾不得回答唐教授的话,因为她完全无法相信赵倾居然从医院离开了?怎么可能? 唐教授夫妇这时终于感觉出来不对劲,唐妈妈又问了遍:“楚楚啊,怎么回事?” 这时就连唐誉都停下筷子,浑圆的眼珠子好奇地盯着姐姐和姐夫,唐楚楚低下头死死咬着唇,正在酝酿之际。 坐在她旁边的赵倾替她开了口:“楚楚的确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没怎么联系。” 唐教授终于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赵倾迎上唐教授的目光对他说:“我和楚楚离婚了。” Chapter 9 赵倾说完离婚后,整个客厅都静止了。 他顿了下继而说道:“我提的,我不想安于现状,打算出去闯闯,所以也没那么多心思兼顾家庭,更不想耽误楚楚。” 唐楚楚低着头眼眶顿时就红了,反了,全都反了,明明应该她来说,明明是她提的,明明说好把责任推到她身上的,结果赵倾没有任何商量全部揽了过去,导致唐教授本来升起的怒火,因着女儿那副要哭的表情,硬是憋着没发作。 如果刚才这番话换做是唐楚楚来说,唐教授一定当场拍桌子痛斥女儿胡闹,可现在的情况是,女儿被人甩了,唐教授又不可能把赵倾打一顿,只能开了瓶白酒,自个儿喝了起来。 唐妈妈一时接受不了,跌跌撞撞站起身回了房,就连唐誉看赵倾的眼神都暗淡了。 当然这顿饭也就不欢而散了,赵倾临走时,给唐教授举了一躬低沉地说了句:“对不起,爸。”便转身拉开门。 唐教授拿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这个女婿起初他是不太同意的,但从来不是因为赵倾这个人,而是担心他的家庭,但自从女儿跟了他以后,唐教授清楚赵倾对她保护得很好,一直没有让楚楚接触他的家里人。 唐教授本来就很喜欢赵倾,日子久了,更是拿他当亲儿子待,这突然说离就离了,唐教授从情感上根本接受不了,况且两人才结婚一年多。 唐楚楚看赵倾走后,便追了出去,一直跑到楼下,在赵倾上车前,往他车门前一拦气冲冲地说:“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把责任推在我身上吗?你干吗要这样说?” 赵倾冷冷地垂眸看着她红通通的眼圈:“你想被骂?” 她不想,实际上她很怕被唐教授骂,可这个决定是她提出来的,她不是没有担当的人。 赵倾有些不耐地说:“我提都提了,就这样吧。” 唐楚楚紧紧握着拳头抬起头看他:“你老实告诉我医院那边为什么要离开?是不是孟广德对你做了什么?” 赵倾皱了下眉,深邃的眉峰中间泛起几道严厉的褶皱:“我好像有什么打算没有必要向你汇报吧?让开,我要走了。” 赵倾的语气突然变得疏离且冷淡,拉了她一下,唐楚楚一把甩开他,眼泪立马就溢了出来:“你到底什么意思?赵倾你疯了吗?你学医八年说放弃就放弃?你以为闹着玩吗?你付出这么多年难道就这样算了?” 赵倾面色阴沉,高大的身影立在她面前,眼里盛着愠怒:“你说不出口的事情,我今天也帮你说了,以后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说完强行拉开唐楚楚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唐楚楚的眼泪滑落下来,转身就一脚踢在他的车门上:“好啊,没瓜葛就没瓜葛,那你赶紧把你的东西拿走啊,我以后再管你的事情我就不姓唐!” 赵倾侧了她一眼,月光下,唐楚楚白净的脸上全是泪痕,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像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跑出来急,连件外套都没穿,小细胳膊还不停发颤。 赵倾张了张嘴,最后又狠了狠心把话吞了回去,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直到看见赵倾的车尾灯离自己越来越远,唐楚楚才突然感觉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浑身上下的力气一点点消失,无力地缩成一团。 这是离婚三个多月以来,唐楚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她和赵倾真的已经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分开了。 他刚才对她的决绝,还有那么迫切想离开的心情,就仿佛是一个终于还清债的人,急于脱离苦海,所以她提出离婚的那一刻,他是如释负重吗?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甚至不给她一点余地就将她带去了民政局。 风凉飕飕地吹在她的身上,吹干了她脸上的泪,也终于将她的意识吹得清醒了一点。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她问过赵倾以后想做什么?他说不知道,反问她。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说要做一个知名的舞蹈家。 在赵倾16岁那年,宁市发生了一起特大交通事故,一辆公交车翻车导致全车九死十八伤,车下三人被压或拖拽至死,事故发生地就在他们放学的那条路上。 赵倾和阮初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她坐在阮初姐姐的后座,突然一声巨大的响声仿若爆炸一样惊了所有人。 赵倾和阮初同时停下来,所有人都傻傻地望过去,有一个妈妈在危机关头将怀中只有两岁的小女孩扔了出去,自己被砸在了公交车下,刺眼的红色液体顺着车底蔓延,周围尖叫声,痛哭声,求救声不断。 便是在那样混乱的时候,赵倾一把将被吓傻的唐楚楚拽到身边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时,她才14岁,第一次看见如此震撼的灾难,可其实她对那个画面并没有什么印象了,因为赵倾及时捂住了她的眼睛,然后把她拉到路边的一颗大树下,对她交代站在这里不要动,哪里也别去。 而在赵倾捂住唐楚楚眼睛的时候,阮初已经扔掉自行车跑了过去,抱起那个害怕痛哭的小女孩。 赵倾安顿好唐楚楚以后,也跑了过去,唐楚楚一个人蹲在树后瑟瑟发抖,耳边全是些恐怖的声音,像地狱的哀嚎,撕心裂肺。 她不知道赵倾和阮初跑到近前到底看见了怎样的画面,只是在回去的路上,阮初整张脸都煞白,紧紧绷着,连手都在发抖,于是赵倾让唐楚楚坐他后面,三个人都出奇的沉默,谁也没说话。 骑到楼下锁上自行车,在进楼栋前,赵倾忽然说了句:“我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了。” 唐楚楚和阮初同时望向他,他说:“我要当医生。” 阮初没有说话进了楼栋。 再后来,阮初成了一名牛逼哄哄律师,因为一起虐童案件的胜诉名气大涨,排队找她的人络绎不绝,她却十分热衷给未成年人提供法律援助。 而赵倾成了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前途光明。 抛除他们这段失败的婚姻不谈,唐楚楚明白赵倾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更理解他心中的执念和信仰,所以亲眼看着他走上这条道路,心疼他止步在康庄大道前。 …… 唐教授在楼上的阳台看着他们,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是看见女儿立在原地绝望的样子,赵倾那小子就这样把她丢下了。 唐教授把眼镜拿掉,揉了揉湿润的双眼走回家中,对还在收拾桌子的唐妈妈说:“待会楚楚回来,暂时不要提这件事。” 他到底是心疼女儿的,他们夫妻两不傻,女儿对赵倾的感情从来那么明明白白,热烈,崇拜,甚至像是一种信仰,而他也不是没有感觉出女婿对女儿似乎并没有这种热情,更多的像是兄长的照顾,原本他以为是赵倾那小子性格如此,现在想来,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唐楚楚回到家中,唐教授和唐妈妈果真没再提离婚的事,甚至没再问她一句,他们都看出来女儿哭过,不忍心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更加伤心。 只是唐教授提出让她搬回来住一阵子,被唐楚楚拒绝了,她不想天天面对家人难受的眼神,压得她喘不上气,更不想面对街坊四邻的同情。 那晚临睡前,唐誉敲了敲她的房门,唐楚楚打开门,唐誉憋了半天,从身后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小姑父从比利时买的,我没舍得吃,给你。” 唐楚楚接过巧克力忽然特别感动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和唐誉从来是互看不顺眼,唐誉嫌弃她笨,她嫌弃唐誉臭屁,以后肯定是钢铁大直男找不到老婆,但关键时候,亲弟还是亲弟。 唐楚楚眼睛红红地抱了抱他,要换做平时唐誉肯定要狠狠推开她了,但那晚唐誉很安静,就这样给她抱了一会,回房前还对唐楚楚交代了一句:“姐,你要加油,别给人看轻了。” 唐楚楚重重地点了点头。 晚上躺在床上,唐楚楚脑子很乱,爸妈虽然没问她一句,可总归是知道了,有些事情似乎是要去面对了。 最后她的思绪停在赵倾离开医院这件事上,于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萧铭。 萧铭那边很吵,好像又在泡吧,让唐楚楚等一会,一刻钟后萧铭给她回了过来,唐楚楚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萧铭含含糊糊地说,赵倾从医院离开的确和孟广德有点关系,姓孟的好像找了个病人摆了赵倾一道,闹了出医患纠纷,不过院方挺相信赵倾的人品,有领导想帮他把事情压下来。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赵倾自己提出离开了,这还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唐楚楚不禁想到,这么说大概也就是她出院没两天发生的事情,她竟然一无所知。 她问萧铭知不知道赵倾最近在忙什么?萧铭说赵倾前几天咨询过他写字楼的事,好像找了几个合伙人打算创业,不过具体搞什么赵倾没说,这件事赵倾对身边的人都没透露。 萧铭长叹了一声对唐楚楚说:“赵倾那个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做事向来谨慎,我估计他不说也是防着孟广德再使什么绊子,我们都是巴他好,也不可能害了他,这事你我心里有数就行,别张扬。” 唐楚楚觉得太奇怪了,赵倾对医学的那股钻劲儿她再清楚不过,这一年来他写过的报告,熬过的夜,加过的班不计其数,好不容易在这个行当有点起色,说放弃就放弃,根本不像赵倾的作风。 萧铭临挂电话前,还告诉了她一件事。 Chapter 10 萧铭说现在老同学的圈子里都在传赵倾不举的事,他性格冷淡,各方面又优异,从前在学校难免给人一种清高的感觉,又苦于他这个人没有槽点,很多人嫉妒死了也只能干嫉妒,这次好不容易抓到赵倾的把柄,加上孟广德那厮的煽风点火,最近很多人在群嘲他。 所以萧铭提醒唐楚楚要是听见什么疯言疯语别动怒,赵倾反正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过阵子就好了。 唐楚楚还真有点生气了,那感觉就像别人说你倾家荡产买来的汽车不能开,是堆废铁,能不生气嘛! 果真现在这个时代,人言可畏啊,她万万没想到刘佳怡帮她出气的一句话会传成这样。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赵倾不举吗?不,赵倾很举,她会告诉别人赵倾还把她举哭过吗? 起码她见过他失控的时候,虽然仅有那么一两次,但唐楚楚的确看过赵医生不为人知的兽面,不过绝大多数的时候,唐楚楚总感觉赵倾在压抑着自己,这方面的生活一直很克制,也许只是因为没那么喜欢吧。 …… 赵倾本来以为唐誉不会赴约了,但是第二周唐誉依然约了赵倾去宁大打球,小唐誉打起球来倒是气势十足,有好几次传球给赵倾的时候,还特别用劲,带着股气的感觉,只不过赵倾都能云淡风轻地接住。 一场打完后,赵倾见唐誉热得满头大汗气直喘,跟他说歇歇。 唐誉走到场边坐在椅子上,赵倾去买了一瓶运动饮料,一瓶矿泉水,将运动饮料递给唐誉,唐誉也不客气,接过后拧开仰头一口气喝了一大口。 虽然他才初三,但已经有了些少年的男子汉气概,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往赵倾腿上一拍:“钱给你,我不占外人便宜。” 赵倾被他那句故意加重的“外人”逗笑了,不知怎的,他这句孩子气的口吻像极了他姐。 赵倾拿着矿泉水侧头掠了他一眼,从容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唐誉没想到赵倾如此坦荡,坐直了身子,气冲冲地质问他:“你为什么不要我姐了?她哪里不好?你干吗要欺负她?” 赵倾将矿泉水放在脚边,双手撑在身后,微微扬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语气舒缓又悠远:“那时候你们家还没搬,我们住的那个老小区后面有块池塘,几乎每年夏天都有小孩掉下去,淹死过不少人。 你姐总是喜欢到那抓蝌蚪,有次非缠着我陪她去,她拿个破塑料瓶子,那天在池塘边看到一条水蛇,我故意去逗那条蛇骗你姐我被那条蛇咬了。 她哭着跑回家告诉你爸,还说以后再也不偷跑去池塘玩了。 虽然那次她哭得挺伤心的,也的确被吓到了,但起码大家用再担心她会出意外。 你觉得那次我骗她是对是错?” 唐誉不知道是对是错,唐教授从小教育他做人要光明磊落,待人真诚不能欺骗,可似乎赵倾这么做又没有错,他也不知道赵倾和姐姐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然而来时那愤愤不平的心情,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好了很多,他甚至觉得赵倾不会伤害姐姐,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这么感觉的。 …… 但刘佳怡却是气得大骂脏话:“狗日的赵倾真够绝的啊,就这样上门摊牌了?跟条狗睡了一年还有感情呢。” 唐楚楚刚抬到头顶的腿僵住了,刘佳怡笑着说:“我不是说你,我就这个意思。” 刘佳怡说要跟唐楚楚学舞塑形,练功服换上半个小时了,一直在那絮叨个不停,还问唐楚楚练功房能抽烟吗?唐楚楚瞪了她一眼。 她讪讪地把烟又收了起来,并且横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唐楚楚这柔软无骨,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的身材,连她个女人看着都心动,恨不得把她推倒,那狗日的赵倾莫不是瞎啊? 于是她小碎步移到唐楚楚面前,贼兮兮地掐了一把她的腰问道:“你说实话,那狗日的赵倾当真就没对你不可自拔过吗?” 唐楚楚举着腿单脚立在镜子前盯着自己,半晌脸颊染上一片红晕:“算有过吧。” 刘佳怡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赵医生那种人,要是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绝对不会动情,他如果对你不可自拔过,那表示对你还是挺有感觉的。” “我不知道。”唐楚楚放下腿走到一边去调音乐。 刘佳怡脸上挂着狡黠的笑意:“要不要,试试?” 唐楚楚回过头望着她:“怎么试?” 虽然唐楚楚没有看过刘佳怡谈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对象,但她大道理说起来总是一筐一筐的,什么叫唐楚楚冷赵倾一段时间,再找个暧昧的对象刺激刺激他。 一般男人要真对一个女人有感觉,绝对受不了这种刺激,到时就能试探出赵倾的态度了。 不过说到冷落,唐楚楚还真没有刻意去冷落,因为之后的一段时间,唐楚楚在准备网红课程的舞蹈,那天在赵倾面前落下狠话再也不插手他的事情,她就真的没再过问。 忙碌的生活让她逼自己不再整天钻牛角尖,唐楚楚又拿出了当年比赛的劲头,开始练起了舞,因为她舞蹈基础扎实,网课上的教学流程她看个两遍就把动作摸熟了。 但为了让会员学起来不大费劲又好看,她费了不少心思去改编。 那段时间唐妈妈经常隔三差五地跑去天盛嘉园看她,每次来给她烧顿饭,陪她聊聊天,就怕女儿喜欢赵倾这么多年,这分开了会想不开什么的。 但唐楚楚已经独自熬过那想不开的两个月,自从上次得了肠胃炎出院后,她便慢慢想通了,当然,主要还是怕死。 中秋过后的一段时间杨帅约她验收舞蹈,她用了一首现在短视频上很火的《芒种》作为网红课程的开场舞,极具古风韵味,又很唯美,关键她把动作稍加改动也不太难,能保证绝大多数会员跟的上。 她以为验收舞蹈就跳给杨帅看一下,结果才发现还挺正式的,杨帅邀请了好几个高层领导和资深的舞蹈老师到场。 还好唐楚楚事先做了准备,带的不是练功服,而是配合这首曲专门准备的古风长裙,一看那架势,唐楚楚提出先去换个衣服,杨帅给了她充分的时间做准备。 在她去更衣间前,杨帅还特地走出办公室对她说:“不要紧张,好好跳。” 唐楚楚笑着对他点点头。 她小时候是练中国舞为基础的,参加过太多大大小小的演出,所以对这种装扮很熟悉,换完裙子,还顺带用几分钟时间迅速把头发弄了一个温婉又牢固的发髻。 当她一袭水蓝色的长裙出现在几人的视线中,那优美的身段,姣好的面容的确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音乐声一响,唐楚楚便随着事先扣好的动作熟练地舞了起来,技巧和情感的完美融合呈现出了一种难得的视觉享受,就连那个资深的舞蹈老师也对杨帅点了点头。 一舞结束后,杨帅让她先换衣服,别冻着了,然后邀请她一起参加公司会议。 唐楚楚这还是第一次以代课老师的身份参加这种公司高层会议,主要就是讨论这个网红课程项目的宣传,落地,和后期培训的问题。 会议时间不长,结束后唐楚楚便离开了。 她刚坐电梯到楼下,就接到杨帅的电话,让她在楼下等他一下,于是唐楚楚拎着衣服站在马路边上,五分钟后,杨帅的保时捷停在了她面前对她说:“上车。” 唐楚楚弯了弯腰,杨帅已经探过身子打开副驾驶对她说:“上车吧我送你,现在下班高峰拦不到车。” 唐楚楚对他客气地笑了笑,然后直接报了天盛嘉园的地址,倒也不是很远,杨帅开车不像赵倾那么稳,车速很快,不一会就到了小区门口。 唐楚楚对他说了声“谢谢”解开安全带下车,杨帅也走了下来对她说:“等等。” 然后他从车里拿了一个精致的丝巾礼盒塞到唐楚楚手中,唐楚楚刚准备推脱不要,杨帅却笑着说:“没别的意思,我代表个人谢谢你,这个项目我推了有段时间了,公司那些老人总怕新模式会员接受不了,你今天过来跳的这个舞算是把他们说服了,合作愉快。” 他向唐楚楚伸出手,她不得不承认杨帅这人很会为人处事这套,比如他想载她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再比如送她东西也让她拿得心安理得。 唐楚楚笑了笑与他握手:“好的,我会加油的杨总。” 说完杨帅就开着保时捷走了,唐楚楚刚回身迈开步子,就看见不远处靠在车门上的赵倾。 Chapter 11 事实上,唐楚楚都不敢确定赵倾站在那等了多久?他穿着深色大衣,里面一件正儿八经的西装,踩着黑色皮鞋,看上去挺拔孤傲,她很少看见赵倾穿这么正式。 赵倾的目光从保时捷的车尾缓缓移到了唐楚楚的身上,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锁了车门径直朝她走来,语气平常且淡漠地说:“我来拿东西。” “哦。”唐楚楚转身就大步往里走去,同样回得也没有什么温度,她上次气得叫赵倾把东西赶紧拿走,他还真来拿了。 两人走进电梯,一人站在一边谁也没有出声,赵倾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提着的礼盒,而唐楚楚却发现半个多月没见,赵倾似乎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五官倒是更加立体,从前两人上电梯,只要电梯里没有人,唐楚楚总喜欢挽着赵医生的胳膊,挠他痒痒,赵倾被她弄急了,长臂一伸将她的头夹在腋下,可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远得可以站下三个人,她撇开眼不去看他。 电梯门开了,唐楚楚把门打开走进去,然后将礼盒放在桌上,放下包,又脱掉外套,再进厨房翻冰箱找吃的,完全就把外面的人当空气,不去搭理他。 赵倾也很自觉地走进房间打开衣橱,里面的衣物还和他住在这里时一样,整整齐齐地挂着,他拿出空的行李箱,将衣服一件件卷好,整齐地收纳进箱子里。 外面不时传来饭香,他偏了一下头,看见唐楚楚系着花边围裙,照样把PAD立在一边,一边看着些没什么营养的综艺节目,一边炒着菜。 唐楚楚刚和他结婚的时候,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下速冻水饺和泡面啥也不会,可他忙碌的工作硬是把她逼成了一个厨房小能手,说来,好久没有吃上一口她做的饭菜了。 唐楚楚端了两个菜,又端了一碗汤出了厨房,赵倾也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唐楚楚看了他一眼说道:“搞好了?那我就不留你了。” 赵倾扫了眼桌上的鸡丁炒花生和红烧鱼,顿了下说:“我还没吃。” 唐楚楚忽然想到刘佳怡的话,不能对他太过热情,于是“哦”了一声:“没煮你的饭。” 正在这时赵倾的手机响了,他放下行李接通电话,对着里面不知道谁说了句:“嗯,才下飞机,晚点了四个多小时…” 挂了电话,唐楚楚看着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才从外地回来吗?” 赵倾点了下头:“深市那边台风,差点回不来,中饭就没吃。”说着他还盯着她手中的饭,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楚楚再不留人吃顿饭,搞得自己多不近人情的样子。 她把饭递给他,他也当真接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坐下吃了。 唐楚楚无语地嘀咕一句:“那你干嘛非要一下飞机就过来拿东西,哪天不能拿?” 说完她又进厨房盛了一碗饭。 赵倾没有告诉她,他就是想来看看她,刚才在空中飞机气流颠簸十分厉害,坐在他旁边的一对中年夫妇,女的有些担忧地问男的会不会有事?男的笑呵呵地牵住她:“怕什么,反正我们在一起。” 他脑中就不自觉浮现出唐楚楚哭成小可怜的模样,好在飞机平稳落地,他鬼使神差地就将车子开到了天盛嘉园,本来没打算上去的,抽了根烟的功夫就看见他在天上担忧的小女人笑面如花地从另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嗯,他要没记错,那个男人还摸了她的手。 赵倾将盘子里的鸡丁倒在饭上,等唐楚楚盛完饭出来时,看见鸡丁就剩那么稀稀拉拉的几颗,他还真挺客气的啊。 赵倾倒是一副饿惨了的样子,埋头吃着饭。 他抬手看了眼鱼问道:“怎么清理的?” 唐楚楚回答他:“菜场别人弄好的。” 他便没再说话,赵倾对鱼的新鲜度向来要求很高,以前家里的鱼一定是买活的回来,赵倾亲手刮掉鱼鳞,划上笔直的一刀,再将内脏处理掉清洗干净。 如此血腥暴力的事情,赵医生向来眼睛不眨一下,清理得又快又干净,从前唐楚楚还总说他像个冷酷的杀手,他反驳道:“错,我的手是用来救人的。” 所以他那双救世的手现在终于要放弃他的伟大理想了吗? 唐楚楚不禁问道:“赵倾,你现在忙什么?”随后又想到她不应该过问他的事,又补充道:“你不想说就不说,我随便问问。” 赵倾抬眸扫了她一眼,让她意料外地回答了她:“搞软件工程。” “啊?你这跨度也太大了吧?怎么想起来弄这个啊?听说这个行业很幸苦的。” 赵倾自嘲地笑了下:“是啊,干得好的话,拿钱多死得早,现在是不是后悔跟我离婚了?” 说完他很熟练地将鱼肚子里的鱼子夹到唐楚楚碗里,她“哼哼”了两声不理他。 唐教授有很多学生都是搞IT的,她知道那行有多苦,根本不存在下班,只有加班,好多年纪轻轻就谢了顶,想到赵倾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成了地中海的样子,唐楚楚就弯起了眼角。 赵倾低着头似乎也察觉出她的笑意,今天他的心情不错,去深市谈成了一个小的开发项目,又安全落地吃到口热饭,自然语气也轻松了一些:“你要看着我就饱了,把你那碗也给我。” 唐楚楚这才护食地赶紧吃饭,赵倾从小就骗她吃鱼子的人会变笨,所以只要两人在一起吃鱼,赵倾永远把鱼子给她,说她反正也不聪明,也不怕再笨点。 长大后她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她问赵倾为什么要骗她,赵倾眼里有笑意说他不喜欢吃,然后唐楚楚便相信了他的话。 赵倾也许真的饿了,一碗饭很快就见底了,还喝了一大碗汤,然后抽过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 唐楚楚每当看见他白净修长的手指,总会想起他拿着手术刀时的样子,一定冷静专业,还一时无法接受他自主创业这件事。 便嘀咕了一句:“快三十的人了,还要下海创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她鼓着腮帮子,赵倾今天特别有耐心,半开玩笑半调侃地说:“人为钱死鸟为食亡。” 唐楚楚还真不信,赵倾原来的工资本就不算低,而且赵倾根本就不是那种看中钱的人,他要真看中钱,以他的头脑早就涉足一些来钱快的行业了,哪会花这么多精力在医疗这条道路上。 赵倾侧眸,眼神落在旁边那个礼盒上,不经意地问道:“刚才那位是?” 唐楚楚又想起了刘佳怡的提议,找个暧昧对象试试他,虽然杨帅不是她的暧昧对象,不过不好意思她先借来用一下。 于是唐楚楚若无其事地回:“我的一万种可能啊,怎么样?帅吗?” 她的双眼牢牢盯着赵倾,就想在他脸上看出一点破绽,哪怕就一丁点。 然而并没有,赵倾的嘴角划过淡淡的笑意,拿起面前的空碗和筷子说了句:“可以的。” 然后便起身进了厨房,将他吃的一个碗洗了,归位,出来拿着行李箱,丢下一句:“走了。” 就这样真走了,连同这个家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都空了,只把他的钥匙留在了玄关处。 …… “狗日的赵倾,居然不为所动?我看他上次打孟广德那劲头以为他还多少对你还有点念想呢。” 这是十分钟后,刘佳怡在电话里的声音,唐楚楚发现自从她和赵倾离婚后,刘佳怡提到赵倾,前面必定会加上一个“狗日的”,而且每每都是咬牙切齿的状态,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对此,刘佳怡对她做出解释,那是因为她能深刻地体会到,暗恋一个人多年,爱而不得还要被抛弃的心情。 唐楚楚必须纠正她,第一,她不是暗恋,是明恋,第二,按照流程来说还是她抛弃的赵倾呢。 另外唐楚楚十分好奇她为什么能体会到暗恋的滋味?刘佳怡说要出门做SPA匆匆挂了电话。 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刘佳怡忽然给她飞了一条微信过来:“楚楚,放弃吧,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 唐楚楚真的听进去了,就像《氧气》那首歌里唱的“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 可如果不爱呢,她纵使追了十年又怎样?赵倾依然可以潇洒转身。 但是真的鼓足勇气把赵倾从心底移除,她还能爱上别人吗? 这个问题,唐楚楚不知道。 周末唐楚楚回到爸妈家后,唐教授找她聊了聊,问了她房子的事情,主要还是尊重唐楚楚的意见,如果她想卖掉,他们也没有看法,但是如果不卖,房贷坚决不能再让赵倾出。 唐楚楚还是有些舍不得卖掉,唐教授提出先帮她供房,唐楚楚从实际经济情况考虑,无法拒绝家人此时的援助,但跟唐教授说只需要他先帮她付一半,另一半她还能供得起。 虽然她在唐教授面前说得很硬气,但出了娘家就开始精打细算日后的生计问题了。 几天后唐楚楚就接到了健身房经理的通知,网红课程的排课已经出来了,还说第一天开大课的时候公司里的领导都会下来视察,让她尽量多召集一些平时熟悉的会员去捧场,不然到时候场子太冷难看。 于是那几天唐楚楚的朋友圈每天都在转发网红课程的宣传。 萧铭自然也刷到了唐楚楚的朋友圈,他平时就在唐楚楚他们健身房办得卡,一看唐老师要开新课,还特地打了个电话给赵倾,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给唐老师捧个场。 赵倾直接回绝:“不去。” 可唐楚楚开课当天,萧铭却接到了赵倾的电话,问他几点,这倒让萧铭很意外。 Chapter 12 赵倾需要去见唐楚楚一面,原因是前阵子,唐教授去找了一趟赵倾的父亲,并交给了他二十万元。 这钱便是赵倾这一年多还的房贷还有一些支出,唐教授清楚如果给了赵倾他肯定不会收,所以直接将这钱给了他爸赵自华,偏偏赵自华根本没跟赵倾提这事。 要不是前两天赵倾回去看见他爸居然搞了辆二手车,他根本不知道唐教授来过,他那不靠谱的老爸还收了唐家二十万,简直将赵倾气得差点骂人。 …… 赵倾下午三点半抵达健身房的时候,没想到今天健身房这么多人,舞蹈室里面都塞满了,外面还围了一圈肌肉男,也不知道现在玩健身的男人为什么都要穿亮粉亮黄的小背心,还大开叉式的,都要露.点了。 他扫了眼,刚拿出手机,萧铭就在远处的推胸器那喊他:“这呢。” 赵倾抬头望了他一眼,收起手机走了过去,萧铭身边一群健身的兄弟,个个穿得都很骚气,赵倾这清冷的气质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萧铭拍了拍他:“怎么才到啊?” “堵车,这么多人?” 萧铭抬了抬下巴看着舞蹈教室:“不跟你说了唐老师今天开新课吗?” 他凑到赵倾面前压低声音笑道:“早跟你讲过你家楚楚在我们健身房人气高涨你不相信,你看那排围在玻璃前的男的,哪个不垂涎唐老师已久啊。” 赵倾目光不咸不淡地扫了过去,看见还有几个男的拿着手机拍唐楚楚。 唐楚楚在带操老师中算年纪小的,又长得干净清透,关键平时练功服一穿,那小腰,柔软的身段,和优美的天鹅颈格外引人注目,健身房本来就男人多,男人在一起自然是讨论女人,所以唐楚楚便成了他们经常讨论的对象,久而久之唐老师在这个健身房就成了红人。 赵倾刚到没两分钟,舞蹈教室音乐声响起了,唐楚楚已经将基本动作分解练习完毕,后半节课就是带会员跟着音乐跳。 萧铭的眼神落在站在后排滥竽充数的刘佳怡身上,扒着赵倾玩味地说:“走,我们也去看看。” 唐楚楚穿着樱花粉的纱裙站在最前面,音乐声一响,那轻盈飘渺的袖子随着动作飞起,美得像幅画,赵倾很少会上楼来,自然也好久没有看见过她跳舞。 如果说少女时期的唐楚楚像个欢快灵活的精灵,而现在的她如含苞待放的花终于盛放,衣袂飘飞,明艳动人,赵倾的眼神随着她的身姿移动,竟然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刚结婚,赵医生整天都很忙碌,唐楚楚听刘佳怡身边那群小姐妹说,男人刚开荤的时候基本上一天都要好几次,特别新婚,两天不恩爱都不正常的。 但是她和赵医生还真没那么频繁,于是她怀疑是不是自己魅力不够?还在小姐妹们的教唆下去网上买了一堆变装服。 于是那天赵倾下班回来,就看见某个小女人面前放了好几套不同类型的衣服,让他挑选,赵倾无语地掠过她,她还拽着赵倾闪着大眼问他:“要么我换上护士服?这样你会不会比较有感觉?” 赵倾直接甩给她一句:“变态,我不搞护士。” 当时他就在想,这个女人真是从小到大都喜欢玩变装,小时候唐教授夫妇有课研活动,让他到家里看一下楚楚,她就总拉着赵倾玩扮家家,还老让他演爸爸,她当女儿,于是他的童年里基本上总是要听见唐楚楚奶声奶气地拽着他喊“爸爸”,那感觉,真奇妙。 然后他洗完澡出来真看见唐楚楚换上了一套非常诱人的古装,那轻纱顺着锁骨滑落的样子就跟个妖姬一样,还不停对他抛着媚眼用气息说:“皇上,你好几天没来看臣妾了呢。” 说着一撩纱裙,露出白皙匀称的腿,唐楚楚虽然个子不高,但体型非常好,她平时看着挺清纯的,一做那动作,赵倾立马有种血气上涌的感觉。 于是那晚,他真有点失控,把唐楚楚弄得死去活来,就差大哭求饶了,最后唐楚楚还特委屈地躲在他怀里抽泣:“是谁说变态的?” 好像那次以后唐楚楚就偷偷把那些衣服扔了,赵倾为此还自我反省了好几天,他大概把她吓到了。 赵倾站在舞蹈教室门口,嘴角微挑,但很快又敛了下去,他在干嘛?对着前妻意淫吗? 赵倾的眼神微撇,看见舞蹈教室边一排椅子上,坐在中间的男人正是那天送唐楚楚到楼下的,他的眼神在那个男人身上停留了几秒。 而杨帅正坐在一群领导中间,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唐楚楚身上,她教学员的时候特别有耐心,语气温柔得如三月的春风,脸颊出了层薄汗,顺着修长纤细的脖颈流下,在舞蹈教室的射灯下显得皮肤更加白净透亮,像剥了壳的鸡蛋,单纯以男人看女人的角度来看,她很诱人,是那种能激起男人内心最原始保护欲的那种诱人。 他想唐楚楚生活中定是个简单温柔的女人,简单温柔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他很久没有接触过了,竟然陌生得想象不出来。 赵倾被旁边的萧铭拉了下指着刘佳怡说:“你看六加一,四肢不协调,跳得跟小儿麻痹症一样,全场找不出第二个跳得像她那样的。” 他声音还特别大,惹来旁边一阵笑声。 一遍带过以后,是学员自己跳,唐楚楚一个个检查动作,扫视过去时,便看见了立在玻璃外的赵倾,她微微愣了一下。 萧铭这才对唐楚楚挥了挥手然后问赵倾:“你今天来干嘛的?” “找她有事。”赵倾回得简洁明了。 萧铭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有事什么时候不能找,非选在她开课?你分明就是想来看她的吧?” 赵倾斜了萧铭一眼,没搭理他。 唐楚楚这次网红试课很顺利,学员都非常喜欢这种神曲舞蹈,感觉学两招回去还能拍拍短视频玩,所以兴趣都很大。 杨帅也很满意,本来想请她一起吃个晚饭,但是唐楚楚见萧铭对她直招手,便婉拒了。 唐楚楚刚走出舞蹈教室,就有不少肌肉男围了上来跟她打招呼。 “唐老师今天穿得真漂亮啊。” “唐老师是不是以后加课,每周能看见你四次了?” “唐老师马上去哪啊?送你啊?” 就在七嘴八舌中,一只手稳稳地落在了唐楚楚的肩上,她刚转头,赵倾就直接收紧力道将她纤细的身躯揽到身前,顺带对那位肌肉男说:“马上有事,不用你送了。” 旁边几个男人有些尴尬,渐渐散了,还有人跑去问萧铭那个男人是谁,萧铭笑呵呵地卖个关子。 赵倾便对唐楚楚说:“去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二十分钟后,四人来到楼下的烤肉店,吃饭的时候,气氛比较诡异,因为肉一上来,赵倾就行云流水地将一片片红通通的生肉放在烤盘上,拿起大剪子的姿势那么像在动手术,就连烤肉的手法都如此与众不同,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然后就当着另外三个人的面夹起一片五花肉,非常匀称地给它分尸,把五花肉剪得一块块整整齐齐的。 本来香气四溢的烤肉,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赵倾的手后,三人突然都有种食欲不振的感觉。 萧铭见赵倾一直不说话,为了活跃气氛,就各种嘲笑刘佳怡那“绝美”的舞姿,还说幸亏健身房没有神经内科的医生,不然看见她跳舞绝对以为发病了。 刘佳怡气得差点把烤肉盘糊萧铭脸上,不过两人这行径唐楚楚和赵倾早习惯了。 萧铭家里和刘佳怡家里有生意往来,但这两人直到大学才通过唐楚楚和赵倾认识彼此,之后才发现两家人还是生意伙伴。 本来挺好的一个关系,应该更加增进彼此的友好交流才对,结果这两人从大学时期就不对盘,属于一见面就掐的类型。 萧铭老说刘佳怡是败家老娘们,大学毕业从家里拿钱搞了一个又一个项目,比如服装、彩妆、美容院,结果都胎死腹中,天生一事无成的命。 刘佳怡也老在唐楚楚面前吐槽萧铭,这辈子除了吃喝玩乐,啥玩意也不会,没了老子就是草包。 其实唐楚楚心里的OS是,你们说得都挺有道理,奈何别人家底子厚,一无所能并不影响二位潇洒的人生。 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下了大雨,赵倾盯着外面看了看,他从头到尾都在烤肉,一直没怎么吃,唐楚楚问了他一句:“你有事啊?” 赵倾这才站起身套上外套对她说:“你出来一下。” 唐楚楚不明所以地跟着赵倾,他先是走到吧台把这顿烤肉的钱付了,然后出了烤肉店,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雨,雨珠串成了雨帘,有些冷飕飕的。 唐楚楚裹着羽绒服,赵倾回过身来替她挡住了风,然后对她说:“你看下手机银行。” Chapter 13 唐楚楚不明所以地打开APP,立马跳出来一条收款通知,她都没有在意什么时候银行卡里多了二十万,还是下午到账的。 唐楚楚抬头望向赵倾:“这什么意思?” “果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啊。”赵倾呼出一口热气,侧过头嘴角隐着一丝察觉不出的情绪。 然后对唐楚楚说:“这笔钱我不会再收,另外,请你们以后不要再背着我给我爸钱,如果想让我日子过得舒坦点的话。” 赵倾的不悦已经很明显,他不喜欢唐楚楚从家里拿钱,刚办完酒席那会,赵倾身上没什么钱,唐楚楚本来想去日本,只能暂时缓一缓,回门的时候,唐妈妈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唐楚楚含含糊糊没回答,那天吃完饭唐妈妈偷偷给唐楚楚塞了钱,被赵倾知道后,让她把钱还回去。 那个月赵倾还是带楚楚去了日本,而唐楚楚也知道赵倾真的很在意拿唐家的钱。 结婚的时候,很多老同学和朋友都说赵倾找了个好老婆,能少奋斗十年,还有些人背地里说赵倾入赘,靠唐家啥的,这种话都能传到唐楚楚耳朵里,想必赵倾也是清楚的,虽然他表面上从来云淡风轻的。 但是在这件事上,唐楚楚却觉得有些委屈,她抬起头对赵倾说:“我爸也是怕你创业要用钱吧。” “替我谢谢你爸的好意。”他显然已经不想再继续谈这个话题,转身按亮了停在不远处的车子,问她:“需要我送你吗?” 唐楚楚别过眼说:“不需要。” 赵倾点了下头,转身没入夜色中。 赵倾的家庭有些特殊,他的父亲赵自华原来是唐教授的同事,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才华横溢的男人,在大学执教期间写过的论文获奖无数,是国内最早一批程序设计者,有着才思敏捷的大脑,和好胜心极强的性格,就连那时的唐教授都要经常请他帮忙解决问题。 婚后赵自华一家和唐教授一家都住在教职工楼,赵倾的母亲是赵自华的学生,他三十多岁才娶了他的学生生下赵倾,赵倾的奶奶在世时为人强势,赵倾母亲生产完后赵倾奶奶来照顾她月子,因为性格处不来,赵倾母亲便患上了较为严重的产后忧郁症,甚至还有自残的倾向。 虽然后来在赵倾奶奶离开后,她的症状稍微缓解了,但性格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赵倾八岁的时候,他妈受到家门口邻居的影响开始信佛,本来心境稍微好点,结果不知道认识了什么人,几个月后就突然拿走了家里的全部积蓄失踪了。 赵倾的父亲找也找了,报警也报了,却一直找不到人。 半年后才陆续听门口人说,赵倾妈妈跑去西藏哪个偏远的地方削发为尼了,还拜了那里的喇嘛为师,也有人说赵倾妈是被假喇嘛骗财骗色的,总之家门口各种传言不断。 赵倾便是在那样的非议下长大的,所以性格越来越内敛,甚至连笑容都少了。 而赵倾的父亲也不再搞什么研究,写什么论文,甚至还沾上了酒,有时候喝大了还会把赵倾揍一顿。 家门口人都说这个孩子可怜,但赵自华清醒后又会特别内疚,对儿子的学习更加严格。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赵倾十二岁那年,他那个失踪了四年的妈突然写了封信回来,声情并茂地讲述了她离开家这几年来的忏悔和思念。 并告诉了赵倾父亲她现在的处境,被人关在一个工厂里,每天干活,只能睡四个小时,肚子还吃不饱,特别想念儿子和他,但是那个工厂出不去,要交保证金,她希望赵倾父亲能救救她,她一旦出去就立马回家,下半辈子保证对他和儿子好。 赵自华对着那封信抽了一晚上的烟,想到儿子还小,夫妻一场,他没办法做到见死不救,于是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后,他就四处筹钱。 当时那个年代万元户都是有钱人,十万块钱已经是巨款了,就连唐教授也借给他两万,就这样东拼西凑给那个女人寄了过去。 打从十万块钱寄出家后,赵倾和他爸爸每天都在盼望妈妈哪天突然就回来了。 然而这样的日子直到一年以后,赵自华才渐渐醒悟,那封信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兑现的承诺,打从那个女人带着所有积蓄,不管他们父子死活离开家后,她心里就已经没有那个家了。 可十万块钱是问好友邻居凑的,这笔巨款压得赵自华喘不上气,便用很便宜的价格将分到的职工房卖了,然后在同一栋楼又租了个房。 那时候房子根本不值钱,赵自华为了搞钱开始贩卖论文,后来运气差被其中一个学生的违纪给牵连了出来,事情闹得挺大,引起了教育局的重视,就撤销了赵自华的教师资格,逼迫他离开了大学。 自打那以后赵自华彻底像变了个人,整日喝着两块钱一瓶的劣质酒,邋里邋遢,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 还在读初中的赵倾,家里家外的事情全都是他一个人扛,门口邻居同情这小孩,也会经常送吃的喝的,但赵倾每次都婉言拒绝。 他爸酒喝得不如意还会时不时把家里搞得一塌糊涂,赵倾再默默地一个人收拾。 家门口的人都说赵倾的爸爸喝劣质酒,酒精把脑子烧坏了。 高中毕业那年,赵倾为了大学的学费,整个暑期打了三份工,最后那笔钱他爸又说去买黄金,一周能赚两倍回来,偷拿了他的卡,结果血本无归。 唐楚楚至今依然能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整个楼栋都在颤抖,没有人敢去敲赵家的门,赵倾把所有东西都砸了,隐忍多年,彻底跟他爸闹翻。 最后唐教授怕出事,硬着头皮冲进赵家将赵倾拉走。 大家都说赵倾的爸爸是个可怜人儿,活生生被命运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可赵倾呢?他妈妈离开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男孩,却独自承受着外面的流言蜚语,父亲的堕落,和那些他过早承担的责任。 赵倾高中毕业后就很少回家了,唐家也搬了家,所以唐楚楚能体会到赵倾迫切想出国的心情,他想摆脱这里压抑的生活,想离开宁市。 只是最终,他还是回来了,唐楚楚想,他到底还是放不下他爸一个人留在国内的。 他出国后,唐楚楚偶尔打听过赵倾爸爸的情况,听说他吃喝嫖赌样样来,更加活得不像个样子。 结婚前,赵倾带她去见过一次赵自华,唐楚楚也没想到几年没见,赵自华头发都快掉光了,穿着乱糟糟的花衬衫,家里也一股子难闻的酒精味参杂着霉味。 吃饭的时候赵自华还一个劲地盯唐楚楚笑,脸上褶子一道道的,似乎还能看见他年轻时的风采,也似乎早已荡然无存,只是活在人们的记忆中。 赵自华还很轻浮地说她长得越来越好看了,身材也不错,他儿子哪能配得上?听得唐楚楚多少感觉有些不大舒服,毕竟哪有未来老公公盯着媳妇身材夸的。 后来她站起身弯腰盛汤,赵自华就那样翘着腿明目张胆地往她衣领里看,赵倾气得当场夺过碗一扔,攥着唐楚楚就离开了家,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带楚楚回去过,不管逢年过节。 也许是他的家庭太不堪,所以赵倾才会对别人的同情特别敏感,他从小就拒绝别人的施舍和善意,他是个有傲骨的男人,这一点从未变过。 赵倾的车子从她身前划过,没有停留,唐楚楚甚至都能感觉到车内人那压抑的心情。 她下意识下了台阶,竟一时失了神,都没有在意半个身子淋了雨,直到胳膊被人拽了一下,她回过头便看见笑起来一口白牙的杨帅。 他也在楼上吃饭,碰巧坐在窗边,看见了她和赵倾的身影,直到赵倾转身离开后,他鬼使神差地下来了,见到唐楚楚差点冲到雨里。 只不过在唐楚楚转头之际,她眼里的光特别可怜,像被遗弃的小猫,在这大雨天里无家可归,唐楚楚很快缩回膀子,杨帅笑了笑说:“我正好在楼上吃饭,你要回去吗?一起走。” 唐楚楚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朋友在里面。” 杨帅摆出一副很可惜的表情:“我还想跟你分享一件喜事呢。” “喜事”两个字成功地让唐楚楚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杨帅脱下皮衣递给她:“我也没伞,你顶头上,我去开车。” 他不给唐楚楚拒绝的余地,直接冲进大雨中将车子开到唐楚楚面前。 Chapter 14 上了车后,杨帅才告诉她,刚才接到一个公司老总的电话,说对网红课程感兴趣,想让员工来做培训参加年会,问能不能合作? 杨帅觉得这是个商机,和几个领导吃饭也讨论了一下,年后想专门设立一个的项目,打算邀请一位舞蹈方向的合伙人做培训管理,目前那几个领导手上都有推荐的人选,杨帅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问唐楚楚感不感兴趣,如果有兴趣回去做个方案,只要他这边通过,到时候专业方面正常发挥,问题不大。 唐楚楚顿时眼光就放亮了,保时捷行驶在雨夜里,杨帅车子开得飞快,笑起来有些痞帅痞帅的,唐楚楚觉得杨帅这个老板真的没话说,一点架子都没有还特别有想法,敢于实践,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办起那么多家连锁健身房。 但是两人在交谈的过程中,杨帅的手机老响,他掐了两次,第三次又响了起来,杨帅明显有些烦躁的神情。 随后又看了眼唐楚楚问她:“你不急着回家吧?” 唐楚楚摇了摇头:“不着急,怎么了?” “那陪我去个地方吧。”说完车头一转,雨水四溅,保时捷直接拐向了另一条道。 唐楚楚没想到杨帅居然带她来到一家挺高档的酒吧,她基本上很少会来这种地方,因为赵倾不会去酒吧,所以她自然也来得少。 一进酒吧就有经理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一口一个杨少,一看杨帅就是这里的常客。 唐楚楚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看着周围群魔乱舞的人,感觉特别格格不入,杨帅停了下步子对她说了句什么,音乐声太大,她完全听不清,于是秀气的眉头揪了起来“啊?”了一声。 杨帅笑了下,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说:“是不是很少来啊?走我前面。” 他的唇似有若无地碰到唐楚楚耳廓的发丝,滚烫撩人,让唐楚楚顿感浑身不自在,几步走到了杨帅前面。 杨帅带着她直接上了二楼的VIP卡包,刚到那里,好多人喊着杨帅的名字,对他都挺殷勤的,唐楚楚默默退到了后面,就在这时有个女人站了起来,跨过茶几踩着恨天高走到杨帅面前,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杨帅一巴掌,简直惊呆了所有人,还有站在角落的唐楚楚。 唐楚楚直接捂着嘴不可置信啊,她都看到了什么啊?看到自己老板被个女人打吗?卧槽,要不要这么劲爆啊? 杨帅邪性地摸了下脸,忽然面色变得阴狠骇人,周围温度骤降,就连面前的女人也有点发怵,立马后怕地哭着说:“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杨帅语带怒意地说:“你是听不懂‘分手’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还是觉得我杨帅就该听一个女人的话?” 面前的女人也喝了不少酒,拽着杨帅的衣服就想往他身上靠,杨帅一把拉开她对唐楚楚扫了眼示意她过来。 唐楚楚感觉就不应该跟他来的,这下看见老板的私事,尴尬癌都要犯了。 她几步挪了过去,未曾想杨帅忽然就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对着面前哭得很惨的女人说:“下次不要再打给我了,我女朋友会介意。” 女朋友?What?敢情是邀请她来演戏的啊?能不能事先谈个片酬啥的啊? 然后杨帅便不顾那个女人一脸懵逼的神情,搭着唐楚楚的肩转身就下了楼,正好萧铭的一个朋友在一楼跟个妹子喝酒,这么巧看见楼梯上的那个女人有点面熟,倒不是唐楚楚的长相多惊艳,而是跟酒吧的美眉比起来,她的气质很特殊。 所以这位男性友人立马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萧铭:看看这女的是不是你朋友? 萧铭一看,卧槽,要不是衣服和唐楚楚刚才穿的一样,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唐楚楚不是和赵倾出去谈心了吗?怎么转眼跟另一个男人去酒吧了?果真小绵羊要上天啊! 一出酒吧,杨帅就将手拿开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临时把你拉来。” 唐楚楚摆摆手:“没关系,小事小事。” 但是上了车后她回想到刚才那个女的,长得是真漂亮,大高个,九头身,像个模特一样,关键五官特别深邃,有点像迪丽热巴那种感觉,如此人间极品,唐楚楚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她好像挺爱你的,怎么分了?” 问完后又后悔了:“不好意思,我随便问问。” 杨帅倒是无所谓地回答了她:“怕她陷太深。” 什么?这是什么分手理由? 杨帅见唐楚楚一脸问号,又解释了一句:“我是不婚主义者,所以不跟女人谈感情,麻烦。” 杨帅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还特别坦荡,那意思不谈感情只谈□□?唐楚楚凌乱了。 但是回去的路上,唐楚楚突然从杨帅身上看见男人的一种特质,似乎都挺不喜欢处理感情的,就像她能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赵倾就从来不会有什么感情泛滥的时候,但是他□□泛滥过。 所以总结就是,男人真特么现实。 杨帅看唐楚楚一路上都挺沉默,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吓到了,唐楚楚一看就是生活环境比较简单的女人,看人的眼神都澄亮澄亮的,跟他圈子里出来玩的妹不同,他忽然有点后悔把她拽去了。 第二天中午萧铭就死气白赖地跑到赵倾工作的地方,因为这个写字楼是萧铭替他联系的人,所以地址他了如指掌,但还是第一次来看他。 一进门墙上几个简洁的亚克力板拼成的字,信科软件工程有限公司。 进去以后地方不大,几个稀稀拉拉的人,头都不抬地敲击着键盘,他被个小姑娘带到赵倾办公室的时候,赵倾正在敲代码,看也不看一眼地说道:“随便坐。” 萧铭发现他这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赵倾办公室也不大,就一张办公桌,一个简单的双人沙发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间,不过他收拾得很整洁,虽然东西多,但不会给人很凌乱的感觉,甚至给萧铭一种走进门诊的错觉。 萧铭摸摸这个,翻翻那个,一个人逼逼叨半天,赵倾都没搭理他。 萧铭看着无趣,干脆掏出手机,翻出昨晚朋友发给他的那张照片放在赵倾面前,赵倾先是瞄了一眼,无动于衷。 而后又敲击了一会键盘把鼠标一丢,拿起手机对着那张照片又仔细看了看。 萧铭这下不怀好意地笑了:“你家小绵羊要入大灰狼的口了,我带你查过了,这个人叫杨帅,健身房老板,这个杨帅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玩咖,身边的女人比衣服还多,而且个个嫩模空姐,家里有钱,倒贴他的女人络绎不绝,从来玩完就算,你家小绵羊危险了。” 赵倾将手机一锁冷冷地说:“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就完了?不是我说你啊赵倾,你不要太自信啊,以前楚楚被你搞得五迷三道,那是她还小,啥都不懂,你看她现在被社会上那些有手段的男人撩过后,还能记得你是谁?” 赵倾缓缓靠在椅背上,蹙了下眉,垂下眸没再说话。 良久,他问了萧铭一个非常有哲理的问题:“如果只能留一样,你是留着自己的命还是你的未来?” 萧铭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如果留着未来,命就没了,命没了哪来的未来? 可如果留着命,未来就没了,大概率日子也没有什么盼头。 所以这是个怎么选都很苦逼很矛盾的选择题,虽然萧铭没琢磨明白赵倾问他这个问题的原因。 但有一点他几乎可以肯定,赵倾最近很反常,很不对劲。 …… 很快到了过年的时候,家族聚会上,全家人还是知道了唐楚楚和赵倾离婚的事,小姑和小姑父最为震惊和愤慨,当时结婚的时候,他们两就嘀咕,楚楚喜欢赵倾这么多年,付出得越多在感情这方面越是要吃亏的,所以婚后小姑每次见到楚楚都要叮嘱她,不能什么事都太依着赵倾。 因此在唐楚楚和赵倾离婚这件事上,他们两自然有种一语成谶的气愤。 他们向来疼唐教授家的两个孩子,特别小姑父,还说要找赵倾好好谈谈,被唐教授拒绝了。 小姑和小姑父特别护犊子,不管什么原因离婚,反正都是别人的错,他们家的孩子没毛病,所以非常义愤填膺,但是基本都是背着屋子里的楚楚奶奶在说,毕竟老太太八十岁的年纪了,给她知道平白添堵也没必要。 唐楚楚的奶奶前不久刚查出老年痴呆,头脑清楚的时候,七十年前的事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不清楚的时候,那真是你跟她说城墙头,她跟你说窝窝头。 晚饭前,奶奶把唐楚楚叫进去,握着她的手对她说:“要开饭了,你打个电话喊赵倾来吃年夜饭。” “呃…”唐楚楚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应对,本来想脱口而出他加班,但哪有人大年三十还在加班的? 谁知奶奶闪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冷呵呵地说:“我知道,你们离婚了,怎么?离了婚他大过年的就不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 唐楚楚更加尴尬:“你怎么知道…” 奶奶小眼睛一瞄外面骂道:“你小姑父那个大嗓门,说个悄悄话我看还能说得整栋楼都知道。” 奶奶坚持让唐楚楚打给赵倾,还说如果楚楚不打,就让她儿子来打,唐楚楚还是不麻烦唐教授了,于是只有当着奶奶的面拨了赵倾的电话。 上次赵倾将钱给她,两人虽然不算吵架吧,但多少有些不愉快,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联系。 电话突然被接通的时候,唐楚楚还有些发愣,赵倾那边似乎很安静,听见她没出声,问了句:“楚楚?” Chapter 15 突然听见赵倾的声音,唐楚楚还有点出神,脱口而出:“新年快乐。” 赵倾“嗯”了一声:“在你奶奶家?” 唐楚楚低头看着奶奶小眼睛晶亮地盯着她看,含含糊糊地说着:“我奶奶喊你过来吃饭。” 赵倾那边没了声音,唐楚楚为了应付奶奶,又自顾自说道:“哦,你没时间的话…” “好。” 赵倾居然一口答应了。 大年夜路上车子少,赵倾半个小时就开到了唐楚楚奶奶家,手上还拎了不少礼品,门铃响的时候是小姑去开门的,小姑父还坐在一边嗑着瓜子对唐教授苦口婆心地说:“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让女儿被那臭小子欺负,要是我女儿我菜刀都…“小姑赶忙咳嗽了一声故意提高几个分贝:“赵倾来啦?” 小姑父差点把瓜子壳给吞了,转头看见刚进门的赵倾,脸上的表情抽了抽。 赵倾也很照顾他面子,假装没听见,还走过去喊了声:“爸,小姑父。” 唐教授没想到赵倾会来,对着里屋叫道:“楚楚,你出来。” 唐楚楚正在和小姑的女儿糖糖玩,她头上还戴着个大红色的鹿角就跑了出来,卷卷的头发喜庆的红色呢绒裙,打扮得像个漂亮的小姑娘,她本来就有点娃娃脸,穿成这样很难让人想象她都离过一次婚了。 看见赵倾立在门口不远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唐誉也从房间飘了出来,只不过刚准备喊“姐夫”,话到嘴边换成了:“赵倾哥哥。” 但是小糖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笑着跑过去朗声叫道:“姐夫,恭喜发财。” 然后一双乌黑的眼睛眨巴地盯着他,赵倾心领神会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糖糖很开心地说:“谢谢姐夫。” 赵倾又将一个红包递给唐誉,唐誉别别扭扭的,一开始还有些不愿意拿,唐教授在赵倾身后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能没礼貌,唐誉才接过干巴巴地说:“谢谢,新年好。” 最后赵倾走到唐楚楚面前,半笑着说:“发箍不错。” 唐楚楚这才想起来她还戴着幼稚的鹿角,赶忙把发箍拿下来,却又勾到头发了,疼得她“嘶”了一声。 赵倾微微蹙了下眉:“别动。” 然后抬手帮她把发箍绕了出来,另一手往她掌心塞了个红包。 唐楚楚低头看着手中的红包有些无语,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赵倾把头箍拿下来,唐楚楚晃了晃手中的红包,歪着头故意调侃他:“谢谢赵倾哥哥。” 也许是为了迎合这个节日,她化了个粉嫩的妆,唐楚楚皮肤本就薄而清透,稍微涂上点腮红便有种粉扑扑的感觉,倒是让赵倾想起了她小时候。 唐楚楚每年都会把拿到的红包与赵倾分享,然后让他也把红包拿出来,可赵家的亲戚,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赵自华是家中老大,从前人生活艰苦,长兄为父,一大家子基本上都是赵自华养活。 赵自华没从大学下来前,他那个弟弟就经常跑来吸他血,他下来后,赵家那些亲戚渐渐的都不来往了,所以赵倾根本就没有红包。 于是儿时的唐楚楚便会把自己的红包分给赵倾,赵倾总会把钱还给她,然后收着红包,第二天里面放上个二十块钱再给她。 虽然二十块钱并不多,可对那时候的赵倾来说已经是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了,唐楚楚每次收到赵倾的红包都很开心,还会把他的红包特别收起来,舍不得用。 不过现在赵倾倒是出手阔绰了,唐楚楚摸着手中的红包,估计张数不少。 吃饭的时候,本来应该是喜气的年夜饭,但是气氛却非常尴尬,小姑和小姑父基本上全程没有什么好脸色,唐妈妈也没有和赵倾说几句话,唐教授倒是和赵倾聊了几句他最近的工作情况。 而奶奶一直盯着赵倾笑呵呵的,大概是这个家里除了糖糖之外最不受离婚风波影响的人,她待赵倾一如既往的亲切,吃完饭,还让赵倾推着她的轮椅把她送回房。 然后让赵倾把他的红塔山拿来,奶奶还非常大方地发了赵倾一根,不过赵倾抽不惯摆手拒绝了。 虽然唐楚楚也不知道奶奶为什么爱抽红塔山,但自从唐楚楚有记忆时,她奶奶就一直抽着这个牌子的烟,小时候抽红塔山的人还挺多,但随着人们生活条件日趋改善后,现在周围已经看不到人抽这个牌子的烟了,不过唐楚楚的奶奶依然钟爱此烟,并且抽到一半的时候,总是徒手将滚烫的烟头掐灭,放在一边,另一半留着下次再抽。 每次看见奶奶淡定地掐灭烟头那神情,唐楚楚就觉得特别神奇,小时候还问过奶奶烫不烫,奶奶总是很从容地跟她说不烫,于是有一次她包着创口贴去找赵倾玩,赵倾问她手怎么搞的,她告诉他偷偷掐了一根烟。 唐楚楚至今依然记得当时赵倾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弱智儿一样一样的。 奶奶点完烟后,顺带拽着赵倾聊了会天,唐楚楚在旁听得也很迷啊。 例如奶奶问赵倾:“你爸现在还住在庆桃里啊?” “前两年搬了,现在住在凤街一带。” “哦,还没搬啊?住了不少年了,有给你找后妈吗?” “……” “没有,都这个年纪了。” “找了啊,你后妈对你好不好?打你吗?” “……” 唐楚楚在旁边直擦汗,奶奶突然发病了?这病发得要不要这么随机?要不是她病例上有老年痴呆的记录,她甚至以为奶奶戏精附体了。 甚至就连赵医生这种应付过无数病患的人物,面对唐楚楚的奶奶,也一时间有些脑壳疼。 所以只能不着痕迹地说:“那奶奶早点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您。” 这时奶奶又突然正常了,笑着点点头:“叫楚楚送你。” “……” 版的,发病啥的完全可以收放自如,莫不是这种病已经进化了?临走时还看见奶奶用她那双枯槁的手非常娴熟的徒手掐烟。 唐楚楚套上外套将赵倾送下楼,他的车停在不远处,赵倾似乎并不着急,走得挺慢,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唐楚楚先说了句:“今天让你破费了。” 毕竟赵倾拎了不少好烟酒好茶叶过来,还有她奶奶爱抽的红塔山。 赵倾停下脚步侧头望着她,忽然嘴角扯起个弧度:“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唐楚楚不明白赵倾说这话什么意思,张了下嘴,喝出一口热气,粉白的脸在路灯下清透明亮,从前唐楚楚眼里只有他,所以赵倾还真没担心过外面有哪个男人能把她骗走,不过现在她铁了心要离开他,很多事情可能都会变得不太一样。 赵倾锁眉盯着她有些通红的鼻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知道男人接近女人一般只有一种目的吗?” “哈?”唐楚楚搓了搓手眨着眼睛望着他。 赵倾低了下头说道:“想睡她。” 唐楚楚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赵倾到底想表达什么,赵倾见她蒙圈的样子,转过身冷冷地说道:“提醒你别轻易被人骗了。” “怎么可能。”唐楚楚小声嘀咕了一句。 虽然这两年已经不给放鞭炮了,但还是会有小孩偷偷玩那种擦炮,点着了就扔的那种。 唐楚楚从小最怕的就是这玩意,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有个擦炮飞到你脚下,冷不丁地“啪”得一声,特恐怖。 她还特地走在赵倾身后,亦步亦趋的,那几个小男孩见这个大姐姐在躲他们,调皮地互相眨了眨眼,有意将擦炮点燃扔在她的脚跟后。 忽然一个响声在自己身边炸响,唐楚楚吓得大喊:“赵倾!” 整个人就向前扑去,赵倾回过身时,唐楚楚正好撞在他身前,整颗心七上八下,回头瞪着那群调皮的小男孩,小男孩朝她做个鬼脸跑走了。 她收回视线,发现自己怂包地窝在赵倾身前,刚准备退后一步,赵倾忽然伸出双臂将她按在怀中。 唐楚楚整个人都懵了,有细碎的蚂蚁挠着她的心脏,她那么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敲击着耳膜,赵倾的怀抱那么暖,那么宽大,仿佛瞬间阻隔了严寒的气息,唐楚楚的鼻尖忽然酸涩,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然而只是那么几秒,赵倾突然松开她,甚至连再见都没说就突然上了车扬长而去。 唐楚楚觉得赵倾现在越来越迷了,抱她干嘛?是太冷吗?而且抱都抱了,走那么快干吗?怕她缠着他复婚吗?艹! Chapter 16(入V通知) 唐家人一般大年三十都会待在奶奶家守岁,大人通宵打打麻将,小孩在一起玩耍,累了就打地铺,所以唐楚楚晚上也是睡在奶奶家的。 年初一醒来后,唐楚楚感冒了,整个人都有点没力气,想到昨晚赵倾不明所以的拥抱,她依然感觉心情像坐过山车,可为什么还能被赵倾一个拥抱轻易撩拨了心呢? 这种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啊,于是她打了个电话约刘佳怡下午出来聊聊。 本来前一天奶奶还热情地邀请赵倾来家里,吃完饭还拉着他聊了好一会鸡同鸭讲的天,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奶奶突然变了脸,让小姑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男青年,离异的也行,只要没小孩,都给唐楚楚介绍介绍。 唐楚楚真心觉得她奶奶是个狼人啊,那变脸的速度都快赶上四川脸谱了,要是再年轻个六十岁,就她奶奶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绝对是个干大事的人啊! 于是一上午小姑和小姑父翻出各种关系网,那架势就像要普遍撒网的节奏。 好在唐楚楚下午逃了出来,和刘佳怡约在KFC,大过年的也只有KFC白天还在营业。 然后听说家里人要给唐楚楚介绍相亲对象,刘佳怡是百分百赞成:“你和赵倾离婚有半年了吧?如果你当初觉得和赵倾生活在一起不合适,为什么不给自己寻找合适的机会,你喜欢赵倾时间太长了,完全忽略了身边其他优质男,说实话,你应该打开心扉好好看看外面的森林。” 唐楚楚觉得刘佳怡总算说出了点挺有道理的话,刘佳怡看唐楚楚大过年的还为情所困,干脆掏出手机说来自拍一张吧,新年新气象。 于是唐楚楚把脑袋凑过去,摆出一个甜美可人的微笑,两人头靠着头拍了好几张。 唐楚楚伸着脑袋看着刘佳怡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忽然就瞄到一个男人,朗眉星目的,长相端正,还穿着军装,顿时好奇道:“这人谁啊?” 哪料刘佳怡反应特别大,忽然就锁了手机直起身子:“一个朋友。” 唐楚楚觉得奇了,她还能有什么朋友是唐楚楚没见过的啊,而且就刘佳怡这样抽烟喝酒脏话样样来的妹子,什么时候认识个军人了?那这军人朋友不给她上上政治课? 但看刘佳怡有些紧张的神色,唐楚楚也就没多问了。 两人从KFC出来的时候,唐楚楚正好看见不远处的路边上停着一辆骚气的保时捷,唐楚楚怎么也坐过好几次了,当然一眼认出了这是杨帅的车。 好巧不巧保时捷正好亮了,唐楚楚四处瞧了瞧,就看见刚从旁边超市走出来的杨帅。 杨帅大冬天的机车服牛仔裤一穿,依然一副型男的模样,只不过他身边的女人已经不是上次那位酷似迪丽热巴的小姐姐,而是换成了一位身材更火辣,更有风韵的女人。 那女人一双过膝高跟长靴,性感的透肉黑丝,一件酒红色小皮草,很是惹眼。 当然很快,杨帅也注意到了唐楚楚,不知道是不是唐楚楚的错觉,杨帅似乎尴尬地撇了下嘴角。 然后让那位性感女郎先上车等他,他提着两袋东西朝她们走来,笑得亲和帅气:“这么巧啊?” 唐楚楚也对他笑了笑:“新年好,杨总,我朋友,刘佳怡。” 简单打了个招呼,还有人在等他,他自然得离开,唐楚楚表示十分理解,让他赶紧去忙,年后见。 果真杨帅就是杨帅,大年初一也不忘约妹,情场繁忙。 晚上的时候唐教授提醒唐楚楚,不管怎么样应该去给赵倾的爸爸拜个年,毕竟人家赵倾还特地过来了一趟,咱们礼数得到位,唐楚楚乖乖听了爸爸的话。 半夜里下了大雪,宁市并不会每年都下大雪,所以但凡下雪唐楚楚都会特别兴奋,她穿上雪地靴,和皮毛一体的大衣出了门,专挑那些干净的白雪踩着玩,一早买了东西特地去了一趟赵倾爸爸那里。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敲开赵爸爸家门的时候,赵倾也在,而且不止赵倾,家里还有一个女人正在包水饺,乍一看上去就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在过节。 那个年轻女人穿着干练的套装,短发齐耳,修长挺立,唐楚楚猛然愣住,居然是好久未见的阮初。 阮初看见唐楚楚过来也有点意外,放下面皮,擦了擦手几步走到门口笑着张开双臂:“想不想我?” 唐楚楚赶紧把东西放下和她热情地抱了下:“阮初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阮初松开她笑着说:“前两天啊,回来过年。” 她拉着唐楚楚进来,就和以往很多次她拉着唐楚楚去赵倾家玩一样。 赵倾还蹲在角落卷着袖子,拿着螺丝刀在帮他爸拆卸早已用不到的立式电扇,闻言转过身盯着唐楚楚。 楚楚匆匆对上他的眼,有些不自然地说:“来拜年。” 赵倾没出声,反而是阮初拉着她到桌边吃水果,打从坐下来后,唐楚楚就感觉特别不自在。 仿佛小时候三个人的身份完全对掉了,她成了偷走属于阮初姐姐和赵倾在一起时光的罪人。 他们三个从小就住楼上下,唐楚楚要比他们小两届,可在小孩子眼里,小两届便是小很多的感觉,例如她上初一的时候,他们上初三,她升到高一,他们已经高三了。 他们同在学区内的九中上学,从初一开始,唐楚楚每天上学放学都是坐着阮初姐姐的自行车后座,偶尔也会坐赵倾的,无论唐楚楚留堂到多晚,阮初和赵倾都会等她,再带她一起回家。 等阮初和赵倾升到高中部课程多了后,又换成唐楚楚在学校写作业等他们。 在九中,如果说赵倾是男生中最受瞩目的那一个,那阮初无疑就是女生中最耀眼的星芒,她和赵倾不仅是邻居,伙伴,更是强劲的竞争对手。 有时候两人为了争论一道课题,能辩一下午,辩得面红耳赤,而唐楚楚只是在一旁打瞌睡,最后两人为了不吵醒她,只能放弃争执。 刚升到初一的时候,唐楚楚坐在阮初的后座告诉她,以后想嫁给像赵倾哥哥这样的男生,阮初听了大笑不止,后来每天放学都拿这件事逗赵倾,赵倾便黑着脸骑得很快不理她们。 那时候谁也没把唐楚楚的话当回事,就像一场玩笑一带而过,毕竟一个才从小学升上来的小屁孩,懂什么情情爱爱的。 年少时的日子,几乎都是三人行,比如一起逛街,一起写作业,一起吃东西,赵倾和阮初都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什么好东西都是先让她选,她有好东西也会跟他们分享,儿时的友谊那么真挚和纯净。 唐楚楚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呢?如今回忆起来依然感觉丢脸无比,那年她刚升到高一,学校要做手工比赛,她找唐教授搞了一些小木条回来,想去找赵倾帮忙一起弄。 路过赵倾房间时,窗户半掩,窗帘拉着,她想喊赵倾帮她开门,于是轻轻撩开窗帘一角,便看见滚在床上的赵倾和阮初。 她当时匆匆一眼被吓得不轻,还踢翻了门口的鞋架,一口气跑回了家。 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等过他们放学,周末也不再去找他们,她的变化,另外两个人都明显感觉到了,后来唐楚楚发现赵倾和阮初也不再说话了。 有一次她趴在窗台看见两人在楼下碰见,都是别开眼各走各的。 高三毕业后,阮初填了外地的大学,然后就真的带着行李走了,她临走的那天让唐教授转交给唐楚楚一份礼物,是一个木偶人,当初三人在一个夜市摊上看到的,唐楚楚还笑那个木偶人像赵倾,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她没想到阮初偷偷将那个木偶人买了下来,并在离开时送给了她。 从那以后阮初就再也没回来过,毕业也留在首都的律所工作,在那个圈子混得风生水起。 唐楚楚和赵倾结婚的时候,阮初没有来,说那段时间出差不在国内,但是她依然快递给他们一对漂亮的水晶装饰,现在依然摆在天盛嘉园的客厅。 就像时刻提醒着她和赵倾,他们之间还有个阮初。 …… 赵自华今天难得穿了件新棉袄,还没到中饭的时间就开始喝起了酒,一边喝一边笑看阮初和唐楚楚。 虽然小时候每天都在一起,可到底这么多年没见了,唐楚楚只能和阮初尬聊,偏偏赵自华酒一喝,还在旁边对赵倾来了句:“你小子这点比我强,艳福不浅。” 搞得三人都尴尬无比。 小时候唐楚楚和阮初经常跑到赵倾家玩,赵自华没从大学下来时,还没有这么不正常,她们来玩,赵自华还会偷偷给她们买冰淇淋吃,对她们都挺好。 所以这次阮初回来,特地来给赵自华拜了个年。 赵自华家里也没准备什么菜,于是阮初才提议包水饺吧,可是准备下水饺的时候又发现家里没有醋,赵倾起身套上外套说去楼下超市看看。 赵倾刚离开没多久,唐楚楚就说要回去了,还说中午家里亲戚喊吃饭,答应好的。 她实在是不想留下来,所以编了个理由,赵自华也不好挽留。 出了楼栋看着皑皑的白雪,她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又打了个喷嚏嗅了嗅鼻子,感冒可真难受啊。 她踏着白雪,地面咯吱咯吱地发着声响,晶莹的雪被她踩碎,难以复原,就像有些关系,一旦变了味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没走多远,突然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她回过头看见阮初追了出来,唐楚楚站在原地等她,阮初踏着利落的黑色皮靴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我送送你,顺便聊聊。” 唐楚楚没有拒绝,两人并肩走着,再也不像儿时那样亲密地挽着,彼此之间都有些生疏。 阮初先开了口:“你知道赵倾被告的事吧?” 唐楚楚一颗心提了起来,没想到孟广德真告赵倾了? 她停下脚步看着阮初:“他和你说的?” 阮初摇摇头:“赵倾前段时间找律师,正好他接触的那个人我认识,所以听说了他的事,不瞒你说,这个案件我私下了解了下,对方有点难搞,如果赵倾想通过那个律师摆平这件事,那个人未必能搞定,所以我这次回来,是想找他谈谈,接手这个案子。” 唐楚楚听说阮初这次回来的目的,在一瞬之间庆幸和失落交织在一起,特别复杂。 庆幸的是,这个人是阮初,她绝对可以帮到赵倾,这种信任似乎从小就很坚定。 但失落的是,她是不是要以把赵倾还给她为代价? 不过这个问题她根本不用问出口,因为阮初下一句话就说道:“听说你和赵倾离婚了?” 唐楚楚低着头看着雪地靴上裹了一层的白雪在慢慢融化,点了点头:“半年前。” “所以你应该不介意吧?” 唐楚楚有些陌生地抬起头看着阮初,一时间都没回过味来她说的不介意是指什么? 只能干巴巴地说:“怎么会呢。” 她是个不太会表情管理的人,但她刚才在阮初面前已经尽量表现得很淡然,很不在乎的样子了,她现在这个前妻的身份,能介意什么呢?又有什么资格介意呢? 其实他们三人之间有些事情并不必要说清。 例如她和赵倾离婚,阮初在这时候回来,很多东西都像冥冥之中一样。 就好比他们三个小时候分一块蛋糕,赵倾和阮初永远会把最好吃的奶油留给楚楚,她不想吃了后,他们才会将蛋糕分掉。 如此想来,他们三人的关系又好像不曾变过,只是现在分的不是蛋糕罢了。 和赵倾离婚时都没有这么难受,可是上了公交车后,唐楚楚却感觉心脏突兀地颤抖着,眼眶红了一圈,她想,可能感冒又加重了吧。 大年初二的宁市像座空城,雪天没什么人出行,公交车倒是顺利地将她带回了天盛嘉园。 她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路边上停着那辆惹眼的保时捷,她几步走过去敲了敲车窗,里面的人正在杀王者。 随即放下手机打开了车门走了出来,唐楚楚有些惊奇地问他:“杨总?你怎么在这里呀?” 杨帅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自己也不知道,昨天约了妹回家共享浪漫一餐,酒足饭饱再来点饭后运动,向来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天煞的,他昨天对着那个36D讨好的谄媚一点反应都上不来,本来兴致挺高的,但自从碰见唐楚楚后,心里升起了一股窘迫感。 成年人之间男未婚女未嫁,约一下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好羞愧的,不过是互相解决生理需求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昨天下午对上唐楚楚那双略微吃惊和澄澈的眼神时,居然会感到窘迫?真是见了鬼了! 然后那位36D兴致来了得不到释放自然一头恼火,杨帅也很烦躁,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转了一笔钱给她,把36D打发了。 今天上午出门想去拜访一个老领导,车子一拐就开到了天盛嘉园,顺道路上买了两包感冒药,但是到了这又觉得大过年的这样打扰人家不太好,于是犹豫的时候就顺便打了局王者,正好等来了唐楚楚。 他从车里把药拿了出来递给她:“我昨天好像听你声音不大对劲,给你带的。” 唐楚楚却没有接过他的药,反而拿过他的手机:“你也不怕被举报啊?” 然后她拿着杨帅的手机帮他大开杀戒,杨帅这才发现,唐楚楚用安琪拉用得贼溜啊,本来逆风的局硬是给她几个蹲草,阴了对面好几个人头,打成了顺风局。 于是杨帅就拎着药袋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围观唐楚楚拿人头。 …… 而另一边赵倾买完东西回到家后没看到楚楚,问他爸楚楚呢?赵自华说走了,赵倾沉着脸没吱声把东西拿进厨房,他拿出手机打给唐楚楚,不过唐楚楚那边没接,赵倾挂了电话还是从厨房出来对阮初说了句:“不好意思,你坐会,我先出去一趟。” 阮初忙站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找你谈谈。” 赵倾没给她确切时间,就落下句:“要么改天吧。” 然后就匆忙出了门,上车一转方向驶上大道直奔天盛嘉园,天寒地冻的,他都能想象出楚楚一个人坐上公交那失落的小身影,不自觉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便紧了紧,也顾不得雪天路滑,就加大了油门。 …… 杨帅看见推到对方水晶的时候,我方四个人全死了,对面还有三个活人,就安琪拉一个半血,还在边草蹲着,他赶忙催唐楚楚:“回头,先去刷个蓝。” 唐楚楚却嘴角一挑:“我不。” 说着就突然冲出草对着隔壁在刷野的韩信上去一个二技能,一个大直接秒了。 这下她的位置暴露了,对方瑶附身到王昭君身上来逮她,结果杨帅就看见她操作着一跳一跳的安琪拉围着野区直转,等小兵上来的时候,她的大正好满了,走得好好的突然回首就一个连招,猝不及防地把王昭君杀了,然后秒换了个复活甲,在瑶杀她的时候,突然复活反杀瑶,带着小兵直接推了水晶。 这一波波的骚操作看得杨帅目瞪口呆,真没想到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女人还是个隐藏版的王者啊,她把手机还给杨帅的时候,杨帅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求带。” 唐楚楚眼睛弯弯地笑了:“好说好说。” 这才想起来又问了一遍:“对了,你来干嘛的?” 杨帅把手中的药给她,对她说:“顺道路过这,给你带点药。” 唐楚楚挺感动的,接过药对杨帅说:“你真是中国好老板。” 唐楚楚仰着头,一阵风吹过,树枝上被吹落的雪洒得她一脸,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白白的,看上去特傻气,把杨帅逗得朗声大笑。 唐楚楚甩了甩脑袋:“好冰啊!” 杨帅让她别动,回身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擦了擦,连同她头上掉落的雪也一并帮她掸掉了。 唐楚楚挺不好意思的,看见杨帅头上也全是,踮起脚尖替他也把雪弄掉,她身上淡淡的甜味钻进杨帅的鼻息,他低眸睨着她清透白皙的脸,目光柔了几分。 刚掸完,结果一阵风吹过,两人又一头一脸的雪,于是相视一愣,都笑了。 街对面,赵倾的车子安静地停在路边,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楚楚脸上看见这样神气明艳的笑容了。 Chapter 17 唐楚楚发烧了,她总是有点贪凉,白天又尽往雪地里踩,晚上回家直发冷就感觉不对劲了。 她翻出杨帅带给她的药,吃下后没一会脑袋就昏昏沉沉的了。 在上床前她还走到客厅对着那对水晶装饰发了一会呆,然后找了个小箱子将它收了起来。 那夜,她一直在反反复复做一个梦,或者也不算是梦,而是脑中反反复复出现一个场景,就是赵倾毕业那年。 为了欢送他出国,他们宿舍还搞了个什么趴体为他饯行,赵倾他们班去了几十号人,特别热闹。 别看唐楚楚平时挺粘赵倾的,但那天趴体萧铭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她才慢吞吞的到场。 而且一直挺闹腾的她,那天特别安静,一个人坐在角落甚至都没有跟赵倾说一句话,当然赵倾作为他们班最光荣出征的人物,一晚上都被众星拱月,她也没什么机会找他说话。 结束后,许多人都喝大了,一群人走到宁大门口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不知道谁喊了句“我他妈以后一定要开着几百万的豪车风光回来,让拔顶张说我笔都拿不稳!” 周围一圈人都笑了,笑着笑着有些人又哭了,后来大家都魔怔地抱在一起,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所有人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都崩不住了。 大家都陆续和赵倾拥抱,让他保重,只有唐楚楚一个人站在边上,看着这些学长学姐临毕业时的不舍,红了眼眶。 之后赵倾看向站在角落的她,一步步朝她走来,那晚月光皎洁,暖风微徐,唐楚楚就这样望着清风朗月的他,心脏快跳到嗓子眼,她眼圈逐渐湿润,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不得动弹,赵倾立在她的面前对她说:“要走了,后天的航班。” 她记得自己当时只是点了点头,本来想嘱咐一句到那边一个人注意安全,可依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后来她眼前一黑,赵倾抱住了她,就像他和每个人道别那样的拥抱,可唐楚楚却觉得似乎又有那么点不同,好像赵倾把她抱得特别紧,短暂的几秒,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差点失声痛哭。 最后赵倾松开了她,拍了下她的头落下句:“好好的。” 她是个不太喜欢送别,也不太喜欢伤感的人,因为她很害怕有些送别,转身就是一辈子。 所以即使赵倾告诉了她时间,即使萧铭约了她一起去送机,她还是没有去送他,刘佳怡说她是胆小鬼,为什么不去找赵倾要个承诺,她不想用承诺捆绑住赵倾,他一身锋芒,桀骜不驯,注定会腾云驾雾成为最耀眼的存在,她不想成为他漫长道路上的束缚。 赵倾上飞机前给她发了条短信:走了。 很短,仿佛就是个老朋友之间的告别,甚至到后来唐楚楚都忘记问赵倾,当初那条短信他是不是给很多人都发了。 赵倾刚出国的那段时间,她真的有一种可能这辈子也等不到他的感觉,她试着将他放下,试着去体验不同的生活,其实很多事情只要你鼓足勇气去干,也不是那么困难,纵使心有不甘,纵使犹豫不决,但总会随着时间冲淡当初的执着。 当年那种脱胎换骨的心境通过梦境又传进了她的脑中,仿佛给唐楚楚打了一剂强行针。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挺神奇的,每当难受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她的身体都能发出强烈的信号帮助她自动复原,就像打不死的小强。 所以这阵烧来得快去得也快,谁也没有料到,唐楚楚只是回家睡了一觉,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再去奶奶家时,竟然答应小姑和小姑父安排的相亲一事,而且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唐家人心情各异,最为高兴的就是小姑和小姑父,要不是全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他们两人恨不得买串鞭炮来放下庆祝一把,唐教授夫妇心情就比较复杂了,一方面替女儿开心,能早日走出那段失败的婚姻,积极面对接下来的生活,一方面又不得不面对女儿和赵倾再也回不去的事实。 整个家心情最迷的就是唐楚楚的奶奶,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手上搓着两颗太极球,一双晶亮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楚楚,唐楚楚也不确定她奶奶这状态到底是发病了还是没发? 总之这个年一过唐楚楚就进入了繁忙的操课和相亲中。 当然她还花了好大的精力去做合伙人竞争的那个方案,真的把她毕生的文采和才思全部倾注到那个方案当中,然后发给了杨帅,之后就全身心投入到相亲事业当中。 原来是真的不知道,这次被家里安排相亲,才发觉她那个小姑和小姑父真是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搞来这么多货源,平均一个星期要相两到三个的节奏,那数量都可以开个小型婚介所了。 唐楚楚其实也并没有抱着正儿八经找老公的心态,只是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多认识些朋友,缘分这东西谁能说得清呢,但起码不应该把所有希望都赶尽杀绝。 在她和赵倾离婚的第182天后,忙碌的新生活已经让她很少再会去想和赵倾的点点滴滴,也不再对那段失败的婚姻抱有任何念想。 有时候“放下”这两个字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她也许偶尔还会在某个时刻彷徨不前,但比起年前的状态好了很多。 不过离过婚的女人在婚介市场上的行情就大打折扣了,那种特别优质的男人看见有婚史的,甭管你美若天仙自然都不会见上一面。 所以真正出来和唐楚楚见面的,要么也是离异的,要么哪里总有点硬伤,这就直接导致唐楚楚每次出来相亲都跟参加什么史诗级观光团一样,观摩各种极品男的节奏,倒是成了和刘佳怡茶余饭后的谈资乐事之一。 第一次那个相亲男,长得人模狗样的,听说楚楚父母是大学教授,上来就提出陪嫁要一辆五十万以上的车,唐楚楚寻思着现在相亲市场都这么明码标价了?她还表现得非常诚恳反问他拿什么提亲?那男的说他有房啊,而且没有贷款,现在宁市房价这么高,有几个能全款买房的,所以婚后生活费他希望和唐楚楚三七开,当然他三,唐楚楚七。 呵呵,打扰了。 第二个相亲男,离婚的原因是老婆不肯要小孩,所以希望唐楚楚一结婚就生,最好三年生两个,然后拐弯抹角说他妈希望生个男孩,如果是男孩会卖了老家的房子到宁市来给他们带小孩,这个以后都不用愁的,所以让唐楚楚尽量生个男孩。 呵呵,她很想直接告诉他“你个傻逼,生男生女取决于你,不是我。” 第三个更奇葩,离婚的原因是和老婆X生活不协调,所以在正式交往前,需要先试下这方面能不能协调。 唐楚楚:???你确定是来相亲不是来约.P的? 上一个最让她无语,来相亲带个老姐来,男的倒是很老实,没什么话,他老姐一坐下来就自我介绍起来,还说到他们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书香门第,父母工资稳定,公务员待遇,有事业编制啥啥啥的,所以要求儿媳妇全日制统招本科学历以上,英语过了四六级,计算机二级,普通话甲级二等以上。 等等,唐楚楚听到这,突然有种错觉,自己莫不是来错场子,过来应聘的? 然后这姐弟两就各种优越感,还问唐楚楚家里人是干什么的。 唐楚楚也不知道介绍人到底怎么说的,两人不清不楚的就来了,当听说唐楚楚的父母是大学教授后,姐弟两就蔫了。 唐楚楚这时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家是书香门第,全家都受过高等教育,要求女婿硕士以上学历,英语最好能过专八,因为我爸是信息工程方面的教授,所以他还特别要求女婿需要具备mcsd证书,对了你们知道mcsd是什么吧?” “……”对面姐弟两灰头土脸地走人了。 刘佳怡听完唐楚楚的相亲经历差点笑晕在日料店,并且大力鼓励她千万不要气馁,再接再厉,保不齐再相两个月就能出书了,书名她都替唐楚楚想好了,就叫《楚楚相亲奇遇记》。 “……” 唐楚楚打电话给小姑抱怨,都是些什么人啊?她还是不是她的亲侄女啊? 小姑打着包票说下面这个男的绝对没问题,让唐楚楚一定要见一面,这个男的是小姑父弟妹的表嫂的堂弟家三姨妈的二舅爷的亲孙子,不管怎么样都沾着点关系的,绝对靠谱。 唐楚楚听着这复杂的关系网就感觉不太靠谱啊,但由于小姑极力推荐,她还是如约在周二的下午两点抵达了约定的茶吧。 对方是个很时髦的男人,年龄相仿,长相还可,打着耳钉,穿着一身朋克的潮服,要是唐楚楚没有看错,这男的应该还是化了妆的,只不过那裸妆的技巧比她的手法还要高级啊,莫不是传说中隐藏版的托尼老师? 这位托尼老师第一眼见到唐楚楚就对她十分满意,夸她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并直说只跟美女交朋友。 唐楚楚再也没想到这次相亲会碰到一个熟人,就在她和这位托尼老师刚坐下来不久,茶吧门口走进来两个男人,唐楚楚一眼就看见了杨帅,他身材好,穿着黑色衬衫绷得胸口紧实,习惯性地戴着黑色墨镜,十分惹眼。 唐楚楚赶忙把头往窗外撇,就希望杨帅可千万别发现自己,她可不想在相亲的时候遇见老板,这多尴尬啊。 谁料杨帅和他那位男性友人不偏不倚,就在她和托尼老师斜对面那桌坐下了,并且距离近得她都能听见杨帅对服务生要壶龙井的声音。 唐楚楚赶忙低下头假装喝茶,本来还想跟托尼老师请教下裸妆的技巧,突然就没了兴致,只想草草结束。 结果人托尼老师对她很感兴趣啊,还不停说:“对了,结婚后我不要小孩的,我丁克你知道伐?” 唐楚楚单手抚着额挡住脸,托尼老师继续问她:“你皮肤这么好,平时睡觉前用什么牌子的面膜啊?” “呵呵呵,我懒,不怎么用。” “啧啧,那你是底子好,你真不知道,我上个礼拜相亲的那个女的,一脸的痘,还爆浆的那种,我看着她脸上的痘,再看自己手上的西米露,差点喝吐了,你是我最近相亲过的姑娘中最入眼的了。” 托尼老师还翘着兰花指对着她指了下,唐楚楚扶着额,匆匆扫了眼斜对面,这不看还好,一看竟然发现杨帅就这样依在沙发上盯着她笑。 唐楚楚当时就宓煤薏坏冒淹心崂鲜Φ耐吠茶杯里按,但是人托尼老师毫无知觉,看唐楚楚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以为她害羞来着。 椅子一搬直接坐到了她旁边:“但是我告诉你,女人天生丽质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我这里有款免洗面膜,你要不要看下,最适合你这种懒人,原价799,法国巴黎进口货,在我这拿只需199,199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唐楚楚此时只感觉脑壳疼,托尼老师见她不感兴趣,拿出了手机给她看:“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各种美妆护肤产品任你挑任你选,这样,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当见面礼,你随便挑一样我送你。” 唐楚楚感觉丢脸极了,这尼玛哪是相亲啊?这是遇到一个带货的吧?说好的靠谱呢? 她又看了眼斜对面的杨帅,杨帅已经当没看见她收回视线和他的男性友人谈事情了。 于是唐楚楚随便瞄了眼托尼老师那个花里胡哨的页面,问了句:“真的什么都能送吗?” 托尼老师拍拍胸:“放心选吧,这上面的都能选,只要你选完在我这注册个会员就行。” 唐楚楚一听不对啊,然后问他:“要交会费吗?” “不贵,不贵,就299,你微信或者支付宝转给我就行。” 城市套路深啊,至此,唐楚楚基本可以肯定这位托尼老师根本就是打着相亲的幌子到处拉客户啊!现在搞销售的都这么拼了吗? 唐楚楚顿时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她眼珠子一转然后看见右下角那个弹出来的广告,美女正好靠着一辆保时捷,她手指往保时捷上一指:“那就这个吧,我看着挺好,299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是吧?” 托尼老师一怔,当即就又坐回对面,手机一收,还有些生气地说:“没想到你是个这么物质的姑娘,亏我刚才还对你印象不错。” 他这句话倒是把旁边几桌人的目光又吸引了过去,就连坐在杨帅对面的那位男性友人都回头看了眼。 唐楚楚眨了下眼一脸无辜:“是你让我选的啊。” 托尼老师急了:“那是保时捷啊?保时捷你开过吗?方向盘都没摸过吧?” “……”唐楚楚觉得今天的相亲基本以失败告终,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了。 她站起身对托尼老师说:“我还有事,就这样吧。” 托尼老师似乎这时才想起来今天是来相亲的,虽然没有拉到客户,但是他还挺喜欢唐楚楚的长相,于是问了她一句:“你到底对我哪里不满意?” 唐楚楚拎起包想了想:“你不要小孩,可我想当妈,所以…” 她耸了耸肩,刚转过身,身后一声“妈”直接惊翻了整个茶吧。 唐楚楚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着托尼老师期待的小眼神,当场石化,连思维都僵硬了,这特么什么情况? 坐在一边的杨帅终于憋着笑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唐楚楚面前,当着托尼老师的面把他的保时捷车钥匙塞给了唐楚楚,对她说:“会开车吗?” 唐楚楚点点头,杨帅说:“车子在3号库,你去开来,我和朋友打声招呼,马上出来。” 唐楚楚侧头看了眼杨帅,那一刻她觉得杨帅真特么帅惨了。 然后她就这样接过车钥匙对杨帅甜甜一笑走了。 等托尼老师起身想买单的时候,服务员告诉他单已经被后面那桌买了,正好杨帅和朋友聊了两句起身,路过托尼老师的时候还拍了拍他:“没能力的男人才会嫌女人物质。” 托尼老师被说得面红耳赤,出了茶吧,男性友人笑着打趣杨帅:“可以啊,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正经的姑娘,有情况?” 杨帅把墨镜一卡嘴角扯出一个笑意:“在争取。” 然后就看见唐楚楚颤颤巍巍地把保时捷开了过来,男性友人先告别了。 唐楚楚把车子开到茶吧门口停下,正好托尼老师也走了出来,本来唐楚楚准备下来的,结果杨帅直接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还落下车窗对托尼老师笑着挥了下手,转头对唐楚楚说:“走吧,你开得挺好。” 于是托尼老师就这样凄凄惨惨戚戚地站在楼梯上,看着几分钟前才被自己说连保时捷方向盘都没摸过的唐楚楚,就这样开着保时捷走了… 好巧不巧,唐楚楚刚从茶吧开出去的时候,迎面开来一辆白色大众,门口很窄,无法同时通过两辆车,两人同时刹车。 傍晚的斜阳落进车窗,照亮了赵倾清俊的脸,和副驾驶阮初精致的妆容,唐楚楚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那个位置,曾经是她专属的。 刚买车的时候,她还曾赖皮地凑到赵倾怀里对他说:“这是你老婆大人的专座,不许背着我偷偷载小护士听到没?” 赵倾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让她坐好,探过身子亲自为她系上安全带。 只是岁月蹉跎,旧物易主,现在看来都那么讽刺。 赵倾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微微蹙了下眉,阮初倒是半低着头在看手机没大在意。 杨帅对唐楚楚说:“倒一把吧,让他们先走。” 却听见唐楚楚坚定不移地回道:“不让。” 杨帅有些诧异地侧头看着唐楚楚,暖黄色的夕阳染红了她白净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微眨之间,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平时挺柔软的女孩,也有倔强的一面。 唐楚楚让得太多了,从追赵倾的时候开始,她迁就赵倾的喜好,什么都可以让着他,结了婚后,他的忙碌,他的冷落,他的一切她都可以退让。 但今天,她已经不想再让了,一步也不可以。 于是赵倾挂了倒档将车子退了出去,车头刚空出来,唐楚楚便一脚油门与他擦肩而过轰了出去。 就连坐在一旁的杨帅都感觉出不大对劲,回头看了眼那辆白色大众。 唐楚楚踩那脚油门的时候气势挺足的,目不斜视,加上今天相亲还特地画了个大红唇,高贵冷艳的,但车子一拐出街道,她的双手就开始微微发抖,她一打方向把车子停在路边对杨帅说:“我其实,很少开车,还是你来吧。” 他们对调了一个位置后,唐楚楚便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呆呆地望着街道两旁的路灯陆续亮起。 她真的很少开车,因为她出过一次车祸,在他们那辆大众刚买来的时候,赵倾要加班,让她开车去健身房,回去的路上前面的车子紧急刹车,她追尾撞了上去。 撞上去的那会她脑袋是懵的,吓都吓死了,前面下来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对着她的车窗骂,她哭着打电话给赵倾说出车祸了。 一直到赵倾把她从车里拉出来她脑袋都是一片空白,赵倾将她全身上下看了个遍,把她搂到怀中拍了拍哄道:“人没事就好。” 然后赵倾又联系保险公司,又和交警协调,再应付被撞的那两位大哥。 回去的时候,她跟赵倾说手疼,赵倾看了眼她的手脸都黑了直接把她拖去医院,才发现手骨折了。 那之后,赵倾就不给她开车了,他总对她说还好骨折的是手,要是腿你怎么办? 唐楚楚觉得眼睛有些发涩,明明才和赵倾生活在一起一年,可他们的回忆却满得总是溢出来,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尽管她这段时间已经克制得很好了,但一见到他和阮初在一起,唐楚楚就感觉心口有根弦被狠狠地拉扯着,仿佛回到高一那年她站在窗下看见那幕时的心情一样,难受却无能为力。 她没有聚焦的眼神直到车子开进地下车库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杨帅:“杨总,这是哪啊?” 杨帅单手将车子倒进车库,笑着说:“回过神来了?就你刚才那个状态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唐楚楚红了下脸,杨帅打开车门走了出去,然后又绕到她那边替她打开车门,手搭在车顶上对她说:“到了饭点,反正我们都没吃饭,看你这丢了魂的样子大概也不想在外面吃吧?去我家随便弄点。” 唐楚楚略有迟疑,杨帅往后退了一步抱着胸扯了下嘴角:“你都喊我杨总了,我还能欺负下属不成?” 唐楚楚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跟杨帅接触了几次下来,虽然他的私生活她不予置评,但这个人其实还挺不错的。 她下了车跟随杨帅回到他的住处,跟唐楚楚想象中不一样,杨帅的房子很大,而且放着各种酷炫的赛车模型还有那种变形金刚的手办。 更夸张的是,她刚拐过客厅,立在墙角的一个一比一变形金刚突然发出声音还动了,那个手就这样活生生地举了起来,把唐楚楚吓得大叫一声,本能地往外跑,被杨帅一把又拽了回来大笑道:“别怕,这个是感应的,你走到这里都会动一下。” 唐楚楚狼狈得连头发都凌乱了,一双眼睛惊恐地盯着杨帅,觉得这人也太神奇了,在家里搞个这个会动的变形金刚是怕自己得不了心脏病吗? 然后唐楚楚就不敢乱走了,亦步亦趋地跟着杨帅,就怕他哪个模型又突然动了起来。 杨帅一再保证真没有了,从冰箱里拿出牛排,叫唐楚楚帮忙到抽屉里拿几个烛台出来,结果唐楚楚刚转身,杨帅故意在她身后大叫一声,本来神经就被吓得紧绷的唐楚楚,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小拳头狠狠捶了他一下,是真的很生气的那种。 只不过杨帅到底练健身的,唐楚楚即使已经用了很大的劲儿了,对于杨帅来说依然像棉花一样,但是她打完就后悔了,又局促地拨了下头发:“不好意思杨总。” 杨帅也不恼,笑看着她:“没别人不用喊我杨总,不吓你了,真的。” 唐楚楚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他了,真没想到杨帅私下是个这样子的老总,真的和他在公司开会衣冠楚楚的样子判若两人。 唐楚楚虽然是往半截柜那走,但是依然一步一回头地提防着杨帅,杨帅家的厨房是全明开放式的,非常宽敞,他走到灶台前看着楚楚防备的眼神,盯着她笑。 杨帅虽然身材挺壮的,但是并不会给人感觉很凶,笑起来一口白牙,眉宇舒展的样子特别明朗,总让唐楚楚不自觉想起漫威电影里的美国队长。 不像赵倾,他就很少笑。 唐楚楚甩了甩头,把赵倾从脑中甩掉,然后蹲下身开始找烛台,心里还想着,杨帅还真是个生活极具仪式感的人,不就吃个牛排吗?还要点蜡烛干嘛? 她刚想着拉开抽屉随手打开一个收纳箱,整个人愣住了。 满满的收纳箱里装了不知道多少盒杜某斯,各种味道,各种款式,应有尽有,当场就把唐楚楚给看呆了。 本来准备煎牛排的杨帅侧了她一眼,发现唐楚楚立在柜子前,突然就反应过来什么,也不顾锅了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一把推上抽屉,尴尬地说:“咳,搞活动便宜就…多买了点。” 唐楚楚感觉尴尬癌又要犯了,“呵呵呵”地干笑了几声:“理解理解。” 顺带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情场高手的家里就堪比一个小型计生用品店啊,牛逼,让她大开眼界了。 吃饭的时候,杨帅单手抚着身前的衣襟,另一只手点亮烛台,还给唐楚楚倒了点红酒,唐楚楚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操作,在他点亮烛台的时候,家里的光线自然而然暗了些,只余烛光跳跃在彼此的脸上,又因为刚才那箱套.套事件,实在不得不让唐楚楚胡思乱想,是不是他带每个女人回家都会这么仪式? 也许是光线缩小了范围,唐楚楚的确感觉到不太自在,自然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 还是杨帅先开了口:“没想到你还要相亲啊?” 他朝唐楚楚举起红酒杯,唐楚楚和他碰了下:“家里安排的。” 杨帅浅酌了口红酒笑说:“也不怕被家里人耽误?” 言下之意调侃她下午的相亲对象是个极品。 唐楚楚红了红脸,杨帅笑了,收敛了几分玩世不恭的表情,正了正色对她说:“偷偷告诉你,几个候选人当中,你的方案是最有希望的。” 唐楚楚顿时抛开了刚才的尴尬,有些激动地问:“真的吗?” 杨帅看见她明艳的笑,就跟得了糖的孩子,喜怒哀乐一目了然,突然感觉和唐楚楚相处起来很舒心,没那么多各有所图互相猜忌的心思。 他点点头:“月底就是走个过场,毕竟是舞蹈方向的培训合伙人,所以我们得清楚合伙人的舞蹈功底,当然你的情况公司里的领导都清楚,主要是给投资人看的,所以你随便跳下就行。” 杨帅说这话的时候挺有底气的,仿佛已经拍板合伙人就是她了,唐楚楚弱弱地问:“杨总,我我是说杨帅,这算不算走后门啊?” 杨帅饶有兴致地说:“你这是凭实力。” 唐楚楚低头笑了,烛光忽明忽暗地照着她白净的脸,细软的黑发微微卷了一道散在颊边,从小练舞的原因,唐楚楚无论站着还是坐着,姿态永远保持着挺立优雅的状态,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光,像白瓷一样纯净。 杨帅手中的叉轻磕到盘子边缘发出“叮”得一声脆响,他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女人忽然说道:“既然你在相亲,不如考虑下我?” 唐楚楚刚送入口中一块牛排直接呛住了,拿起红酒就大口大口灌下肚,整张脸呛得通红的。 杨帅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随手拿过纸巾递给她:“跟你开玩笑的。” 唐楚楚接过纸巾捂住嘴,局促不安地抬头扫了他一眼,他已经又若无其事地拿起刀叉切着牛排,搞得唐楚楚心里七上八下的,幸好他说是开玩笑的,不然她真感觉这顿饭吃不下去了。 吃完牛排唐楚楚客气地说她来洗碗,杨帅没有拒绝,唐楚楚将盘子端进水槽,杨帅坐在客厅打开投幕电视,只不过并没有什么心思看,余光瞄着厨房里那抹身影。 唐楚楚用手上的黑色皮筋将长发松松挽了起来,低头洗盘子的时候,一缕碎发落在耳边,温婉娴静,这种感觉让杨帅觉得还挺温馨的。 唐楚楚洗好餐盘又开始洗酒杯,然后还用抹布将酒杯上的水渍擦得很干净,拿到光线下看了看,确定锃亮后再放回杯槽。 唐楚楚虽然性格温和,不争不抢的,但真做起事来总是很认真,无论大事小事,就例如之前杨帅点开她做得PPT,发现就连每页的边角和链接都花了心思,当时脑海中就浮现出她苦思冥想加班的神情。 杨帅望着楚楚的侧脸,忽然对她说:“刚才的事你考虑下。” 唐楚楚“啊?”了一声侧过头,看见杨帅就那样直白地盯着她,眼窝里的光炙热,一目了然。 唐楚楚突然就反应了过来,仓促地收回视线,将抹布挂回原位,洗了洗手,擦干后慌乱地拿起外套。 可能穿得太急了,头发还塞在针织衫里面,杨帅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她身后,伸手将她的长发拿了出来,顺着浓密的黑发取下她扎在脑后的皮筋,漂亮的秀发随即散落,唐楚楚转身,杨帅就立在她面前将皮筋递给她。 她匆忙接过的时候,还碰到了他的指尖,有些滚烫,有些陌生。 唐楚楚条件反射地抽回手说了声:“谢谢,我先走了。” 杨帅苦笑了下,她还真把自己当成大灰狼了? 他提出送她,被唐楚楚拒绝了,而且她大概怕拒绝得太突兀,还特意照顾了下他的感受,诚恳地补充了一句:“你不是也喝了酒吗?不能酒驾,我下楼打个车很方便的。” 善良的女孩,杨帅弯了下嘴角。 唐楚楚走到门口的时候,纠结了一下还是转过头对杨帅说:“其实…我离过婚…” 说完她没再去看杨帅的神情,便收回视线打开门仓皇而逃。 …… 萧铭年后就没有见过赵倾,赵倾现在忙得几乎找不到人,难得接到赵倾的电话,萧铭也很诧异,赵倾问他在哪,他还能在哪,由于他天天泡吧的行径被他老子所不耻,所以他老子干脆给他盘了家酒吧让他好好经营。 别说,萧铭虽然一事无成,但身边狐朋狗友多,这家叫煌玛的酒吧给他经营的还就不错,成了现在宁市最火的酒吧之一。 赵倾说要去他那坐坐,萧铭也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倾一到,萧铭就叫人开了几瓶皇家礼炮,还特地搞了个视野很好的卡包,叫了一群妹上来,让她们好好招呼赵总。 赵倾西装黑裤,身材高挑,骨相分明俊朗,那群妹看见帅哥,立马就朝他涌了过去。 不过赵倾却坐下来就喝酒,对那些女人的示好一概无动于衷,有个女人直接挽着赵倾的胳膊,很是主动,赵倾有些烦躁地抽出膀子,看了眼萧铭,萧铭这时感觉出来兄弟不对劲啊。 于是让这群妹到一边去,往赵倾旁边一坐问他什么情况? 赵倾喝了好几杯,半晌才说了句:“下午碰到楚楚了,看上去挺好的。” 萧铭叹了声,唐楚楚最近的情况萧铭是知道的,还不是刘佳怡那个大嘴巴每次来他这玩,都跟他吐槽楚楚的相亲对象多奇葩,他听着也乐呵,不过由于上次萧铭去赵倾工作的地方看他,明显感觉出来赵倾似乎有事,所以也没把楚楚的近况告诉他。 见他提起,萧铭干脆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楚楚现在的确在接触新的对象,人毕竟也跟你离婚半年了,对吧?有些事你想开点。” “209天。” 萧铭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赵倾晃着手中的酒杯缓缓转过头盯着萧铭,那双眼里充斥着血丝,把萧铭吓了一跳,赵倾嘴角扯起一个讽刺的笑意,不知道在讽刺别人还是在讽刺自己。 然后直接将威士忌灌下肚,看得萧铭太阳穴突突地跳,倒不是心疼钱,就是没看过人这么个喝法。 之后赵倾没再说过一句话,喝了几杯酒后,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萧铭,就这样走了,搞得萧铭十分迷。 …… 唐楚楚的确是被杨帅吓到了,以至于她出了电梯后就急匆匆地往大马路上走,甚至一步都不敢停,她还记得杨帅对她说过,他是个不婚主义,跟女人向来不谈感情。 那杨帅刚才的意思难道想和她谈下肉.体?虽然杨帅长得不错,身材也好,唐楚楚也不讨厌他,但真的没办法接受这种模式的相处,要是给唐教授知道,不把她打死就怪了。 上了出租车,唐楚楚还感觉心烦意乱的,“离婚”这两个字还真是女人的必杀利器,估计杨帅这下绝对被劝退了。 想到自己近段时间相亲的那些糟心男人,唐楚楚心里苦啊,是不是离了婚的女人就不配拥有一个正常的恋爱对象了? 她叹了一声,今天遇到的事情真是够给她的小心脏来几下的了,加上她喝了点红酒的缘故,脸颊发烫,直打哈欠,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起来再想怎么办。 她付完钱下了出租车后,就感觉头有点发胀了,杨帅开的是高档红酒,很好下口,但是后劲不小,唐楚楚的酒量本来就二半吊子,这时还有点发酒寒的感觉,赶紧冲进电梯上楼。 然而当电梯门刚打开时,漆黑的楼梯里一道火星子一闪而过,差点把唐楚楚今天脆弱的小心脏直接吓崩了。 她轻呼了一声,感应灯亮了,此时她才看见赵倾拎着个西装靠在家门口垂着脑袋。 走廊的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向来清冷又矜持的赵倾,此时就这样慵懒地靠在墙边,斜着眼睛瞧着她,浓眉乌目,深邃迷离。 手中的打火机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打着,发出突兀地“啪嗒、啪嗒”声。 唐楚楚收起吃惊的神情,踏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疑虑而疏离地问他:“有事?” 赵倾浓密的睫毛缓缓眨了下,然后唐楚楚只感觉肩膀一沉,赵倾直接向她倒来。 唐楚楚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把喝得烂醉如泥的赵倾弄回家扔在沙发上的,赵医生从来不喝酒,所以唐楚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没见过赵倾喝成这样。 他瞌着眼,深邃的眉还紧紧皱着,不太舒服的样子,唐楚楚刚把他放下,就闻到了一阵香水的味道,她还特地又低下头在他袖子上闻了闻,还真是女人的香水味,忽然气没打一处来。 赵倾这到底什么意思?在外面找过女人后跑她这里来睡觉吗?还是喝醉了搞不清楚把这里当家了? 她刚立起身子打算不管他了,手却突然被赵倾抓住,他的声音那么低柔透着磁性地唤着她:“楚楚…” Chapter 18 唐楚楚被他拉住的时候以为他醒了,回过头看见他依然深锁着眉闭着眼,却牢牢攥着她不给她走。 唐楚楚真的有点生气了,她上辈子欠他的吗?莫名其妙跑回国找她结婚,结了婚后又莫名其妙冷落她,她好不容易逃出他的世界,想好好重新开始,却得背负着离婚的名声尽相亲些奇葩男。 他赵倾是上天派来整她的吗?唐楚楚磨了磨牙,举起手,对着他高挺的鼻子就用劲弹了上去,赵倾的眉皱得更深了,他眉骨高,皱起眉来的时候眉心中间像堆了座小山,凶巴巴的。 不过依然没睁开眼,唐楚楚想到下午狭路相逢时的场景,就牙痒痒的,以前她和赵倾在一起时,他可威风了,眼睛一,她都不敢把他怎么样,没想到清风朗月的赵医生也有一天落在她手中。 她当即举起手又对着他的脑门也狠狠弹了下,谁料刚收回手,赵倾突然猝不及防地睁开眼,漆黑沉静的眸子就这样盯着唐楚楚,把她吓了一跳,就听见赵倾沉着声问她:“楚楚,你是不是特恨我?” 唐楚楚愣了半天没说话,结果赵倾又闭上了眼,就跟梦游一样,唐楚楚“哼”了一声嘀咕了句:“想得美,爱之深才恨之切,我才不要花精力恨你呢。” 说完她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毛毯往他身上一扔,却没想到赵倾居然伸出手臂一把捞过她的腰,唐楚楚直接跌在赵倾的身上,他闭着眼双臂环着她,然后不动了。 唐楚楚一颗心脏跳动不安,她承认慌了,大概太久没有接触男.色的缘故,忽然被男性气息包裹,加上她也喝了点酒,身子飘忽忽的,有些头晕目眩。 她动了动,可是赵倾就这样把她禁锢在怀中,让她几乎无法动弹,她抬眸凝望着他,她有多久没见赵倾了? 这个想法让她忽然惊了一下,她貌似真的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想他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今天在茶吧门口遇见他,她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因为他而受到波动了。 她是有点生气的,生气在每次她差不多要向着好的一面努力时,他总是跑过来搅乱她的生活,从前是突然回国,今天干脆直接赖在她这了。 赵倾似乎是真睡着的样子,紧绷的下颚,流畅的线条一直延伸到性感的喉结,如果说少年时期的赵倾清俊孤拔,现在的他身上反而多了点成熟的味道,是个祸害鉴定完毕。 小姑总是教育她别太挑剔了,可她也不想挑剔的,挑剔都是因为她遇见的男人都不如他。 有人说起点太高了,后面就很难将就,她昏昏沉沉地想,都是赵倾的锅,坏人! 后来唐楚楚怎么睡着的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好好的,还好衣服没有换,不然她又要抓狂了。 唐楚楚听见外面有声音,她爬起床,脑壳还有点疼,摸索着下了床走出房间,立马闻到了一阵咖啡豆的香气,让她有些恍惚。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咖啡豆的香气了,还是以前赵倾住这的时候会花功夫煮咖啡,他向来不喝速溶咖啡,情愿早点起床自己研磨,自从他搬走后,咖啡机早被唐楚楚扔在橱柜上面落了一层灰。 赵倾似乎早就起来了,还已经下楼去星爸爸买了咖啡豆上来,此时衬衫袖口挽了几道,从容儒雅,唐楚楚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他还侧头眯了下眼对她说:“早。” 早你个大头鬼,唐楚楚迷迷糊糊地走进浴室,刷牙,脱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打开花洒,洗澡。 之后,她发现了一件悲催的事情,她忘拿换洗衣服了,这事她倒不是第一次干,没人在家的时候她直接光着出去拿就好了,但是… 她打开浴室的门缝对外喊了声:“赵倾。” 还在煮咖啡的赵倾几步走到浴室门口,有寥寥的烟雾伴随着沐浴的香气飘了出来,唐楚楚的脸颊透着红润,鼻尖上还有诱人的水珠,门后的风景让人浮想联翩,赵倾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唐楚楚干巴巴地说:“帮我拿下衣服。” 赵倾嘴角微勾转身进了房间,一会后他敲了敲门,唐楚楚浴室门开了个门缝,看都没看他,直接伸出一只手拿过衣服“砰”得把门关上了,赵倾杵在门口摸了摸鼻尖,她什么时候跟防狼一样防着他了? 唐楚楚换完衣服出来,赵倾的咖啡刚煮好,她走进厨房只感觉口干舌燥,本来想倒点水喝的,侧头看了眼赵倾刚倒出来的咖啡,香气四溢。 赵倾也察觉到她的目光,转眸问了句:“想喝?” 赵倾拿了个杯子分了一半放在她面前,咖啡诱人的香气钻进唐楚楚的鼻息,她瞄了一眼,刚拿起咖啡杯,赵倾忽然探过身子,手臂就这样穿过她的腰将她半搂着,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唐楚楚拿着咖啡杯的手僵了一下,转头望向赵倾。 赵倾已经将手臂从她另一侧收了回来,若无其事地说:“拿纸巾。” “……”有你这么个拿法的吗? 他从容地将刚才洒出两滴的咖啡擦干净,然后端起咖啡杯侧过身子意味深长地盯着唐楚楚。 唐楚楚感觉脸颊有点发烫,喝了口咖啡对他说:“赵倾,你以后喝大了别再认错门了,这样不好。” 赵倾喝完杯中的咖啡,对她说:“不会有下次了。” 然后拿起外套就走到门口,唐楚楚没有动,却听见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她:“你…” 唐楚楚抬眸等着他接下去的话,赵倾挑了下眉稍接着说道:“在相亲?” 唐楚楚垂下眸望着杯子里的咖啡笑了下:“你说我们两谁会先脱单?” …… 赵倾很少会在公司发脾气,纵使同事们出现再多bug,他也总是不厌其烦地陪着大家一起加班修改。 这个小的创业团队虽然只有十几人,但平时相处都很融洽,不过今天他们老大火气倒不小,一大早来公司发现测试环节出了问题,很严厉地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开了个会。 并强调互联网电商风投大会三个月后就举行了,他们必须要把现在的项目雏形弄出来,如果赶不上今年的风投,那就意味着要再等一年,他等不了了。 …… 唐教授夫妇要出国了,一次学习交流的机会,大概会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唐誉暂时放在了小姑家。 临走时,唐妈妈还特地来看了看楚楚,免不了一顿叮嘱,什么别忘了吃饭,别贪凉之类的,顺便让她眼光放低点,她已经收到小姑打的小报告,说楚楚鸡蛋里挑骨头。 唐楚楚那真是冤枉啊,要有鸡蛋给她挑一挑也好啊,都是些什么人啊,唐妈妈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强求,女儿已经经历过一次婚姻,现在日子过得舒心最重要,以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过日子,大不了搬回家,他们的女儿还舍不得随便给了人家。 经过那天晚上的小插曲后,杨帅就没再找过楚楚,其实唐楚楚还挺松口气的,杨帅那样的情场老手,唐楚楚自认为hold不住,而且对待感情的态度也不同,唐楚楚其实还挺怕这样的男人,毕竟段位差距太大。 但同时又挺失落的,“离婚”两个字的威力还真挺大的,难不成她以后找不到合适的,真的只能给人去当后妈? 倒是有一次她下了课去经理那领钱签字的时候,看见杨帅在跟健身房一个领导说话,她没敢走过去打招呼。 但是她签完字从经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杨帅立在门口对她说了声:“嗨。” 唐楚楚感觉挺尴尬的,也匆匆说了声“嗨”,然后说要去换衣服,就赶紧遁了。 直到月底安排见投资人,还是经理通知的她时间,杨帅倒是没有直接跟唐楚楚联系。 那天地点就在健身房,公司来了一票领导和几个投资人,唐楚楚到后场会议室的时候才见到杨帅。 他今天特地穿了一身正装,头发也打理得很正式,和平时差距挺大的,唐楚楚盯他多看了两眼,发现他穿西装也挺有型的,杨帅在和投资人说话,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那里望了过来,唐楚楚赶忙将视线收回了。 和唐楚楚一样作为储备干部的还有两个人,不过那两个人岁数都要比她大上不少的感觉。 她们三个分别向投资人进行自我介绍,然后依次到会议桌前将方案PPT演讲一番。 纵使唐楚楚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但说实话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正式的会议,而且还带有竞争性质,还是有点紧张的。 虽然上次吃饭的时候,杨帅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但…她那不是变向拒绝他的示好了吗?如此一来杨帅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唐楚楚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轮到她的时候,她感觉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杨帅就坐在会议桌的第一个位置,离她很近,她匆匆扫了他一眼。 杨帅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忧虑,笑着对她点了下头,不知道唐楚楚有没有会错意,她感觉杨帅在告诉她别把那件事放心上。 唐楚楚定了定神,整个方案讲下来还是比较顺利的,加上她毕竟大学毕业也没几年,做课件方面的功力还是有点基础,方案做出来比那两位小姐姐漂亮不少,所以投资人对她多看了两眼。 后来经理来说隔壁搏击课结束了,舞蹈教室空了出来。 然后一群人移步到舞蹈教室,三人分别展示舞蹈功底,因为要做培训管理,投资人还是希望看下三位竞选人的实力。 那两位年资稍长,让唐楚楚先来,她也没什么好推脱的,换上舞蹈鞋准备音乐,从容走到场中,姿态优美挺拔。 因为是竞争式的表演,所以她特地准备了一个中国舞结合芭蕾元素的舞蹈,用得较为欢快点节奏感比较强的音乐,舞蹈中也运用了大量的后桥、大跳、紫金冠等技术难度较大的动作。 一条蓝色纱巾作为道具,音乐一响,她的身影几乎满场飞舞,加上那条蓝色纱巾在她手中活灵活现,大片的色彩撞进观赏者的眼里,配合着背景音乐里乐器勃发的节奏,犹如波涛的海洋涌入人们的视野,画面感极强,就连很多工作人员都被吸引了过来围观。 唐楚楚也越跳越有感觉,状态完全发挥了出来,全部的情感都随着音乐荡漾,舞蹈教室的聚光灯汇集在她身上,包括那么多人注视的眼光,在一连串大跳跃过后,她突然一个腾空劈腿射雁跳,双腿在半空中劈得笔直,蓝色纱巾从她头顶飞跃成了一个半弧与她笔直修长的双腿形成一个漂亮的半圆形,好几个人都从椅子上站起身。 那副画面美得太震撼,无论是舞蹈的设计上,还是她姿态的呈现上,都是一种极大的视觉享受。 在空中的那半秒钟内,不知道为什么唐楚楚脑中闪过很多画面。 她哭着鼻子和妈妈说再也不想练舞了;夏天的时候满腿淤青,不敢穿裙子;再到后来登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舞台,直到拿下桃李杯。 她时常在想儿时的梦想离自己有多远,或许也只是一步之遥的距离,可她为什么就停滞不前了呢?如果她现在重新朝着梦想奔跑,还能来得及吗? 她鼻尖酸涩,竟然头一次在内心产生一种斗志昂然的感觉,却在右脚落下的那一瞬,脚尖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的身体突然失重膝盖就这样狠狠砸在地板上… Chapter 19 刚摔下去的那一刻,唐楚楚的脑袋完全是懵的,当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混乱,好多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她怎么样? 就是那么几秒钟的功夫,她就像失聪一样,周围的声音忽然都听不见了,内心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惧,然后那股恐惧迅速占领了她的大脑。 直到杨帅拉开几人匆匆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朝外走。 刚出了健身房,唐楚楚额头上的冷汗就不停往下滴落,她死死攥着杨帅的西装,脸色白得吓人,杨帅匆匆瞥了她一眼痛苦隐忍的模样,几乎跑了起来。 在将唐楚楚放上车时,杨帅听见她气息很弱地说了句:“对不起,我搞砸了。” 那一刻,杨帅的心脏抽了一下,望着身前痛得汗如雨下的女人,竟然无比心疼。 在杨帅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他和唐楚楚说了很多话,让她不要着急,很快就到了,不用担心等等。 但唐楚楚几乎都没怎么听进去,疼痛完全将她的所有感知给包围了。 她从前跳舞也经常会伤到,偶尔扭到脚或者磕到哪边也很正常,随着她的功底越来越扎实也越来越懂得保护自己不受伤。 可这次的疼痛和以往完全不一样,是那种十分钻心的疼。 去了医院照例做了一堆检查,医生诊断为骨折,当时唐楚楚就拽着医生问:“是不是不能跳舞了?” 医生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还跳舞啊?先准备手术吧。” 唐楚楚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杨帅不忍心,弯下身子跟她说:“别怕,我就在外面。” 直到医生让他止步,杨帅才停在手术室门口脸色紧紧绷着。 唐楚楚从小到大没动过手术,当医生说要给她打麻醉的时候,她就怂了,害怕地直找手机说要打个电话。 她以前就连发烧这种小毛病都是赵医生亲自带她去看病的,她总是很讨厌医院这些繁琐的流程,害怕吃药扎针,赵倾每次都是连哄带骗才让她把各项检查都做了。 而她只是乖乖地跟在赵倾后面,服从他的安排就好了。 这次忽然就被送进手术室,赵倾还不在身边,唐楚楚怕得手指都在发颤,电话接通的时候她无助地喊了声:“赵倾。” 赵倾那边很吵,匆匆跟她说了句:“楚楚,我在开会,一会回给你。” 然后便挂了电话,唐楚楚当时眼泪就挤了出来,在医生的催促下放下手机,紧紧闭着眼攥着手术床。 她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杨帅一直守在外面,他围上来看见唐楚楚虚弱不堪,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像张被水浸泡的纸,仿佛随时会化掉。 他喊了她一声,唐楚楚微微睁开眼睛侧头看着他,眼里氤氲着水汽,孱弱得看不到一点生机。 杨帅忍不住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没事了,我们很快就能出院。” 其实就是一句很普通的安慰,但唐楚楚却再次闭上了眼,有种特别想大哭的冲动。 杨帅问她需不需要通知她的家人,唐楚楚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唐教授夫妇现在在国外,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他们得着急坏了,唐誉现在在小姑那边,小姑父出海了,小姑还要照顾糖糖,告诉她也麻烦。 然后他让杨帅帮她打个电话给她朋友就好,不用再麻烦他待在这了,唐楚楚也不好意思,刘佳怡来了没多久,杨帅就离开了。 一开始因为麻药的原因,唐楚楚还并未觉得有太清晰的疼痛感,但到了晚上,麻药那股劲儿彻底过去后,噩梦才真正开始降临。 刘佳怡和唐楚楚聊着天,聊着聊着就发现唐楚楚已经半天没有声音了,她秀气的眉头紧紧皱着,表情看上去特别挣扎。 刘佳怡问她有没有事?她嘴唇紧紧抿着摇摇头。 后来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赵倾回了电话过来,唐楚楚侧头看了眼没有动,电话声音停止后又响了一遍。 这时刘佳怡从洗手间走出来说了句:“干吗不接电话啊?” 说着她走到床头看了眼,来电备注唐楚楚一直忘了修改,还是“亲亲老公”,刘佳怡看向楚楚对她说:“赵倾吧?要不要接?” 唐楚楚闭上眼疲惫地摇了摇头,她已经过了最需要他的时刻了,还有什么必要告诉他这件事来打扰他。 夜渐深,刘佳怡窝在椅子上打着盹,十分不安稳的一会抽醒一下,唐楚楚叫她回家睡觉吧,反正她这边晚上也没什么事。 刘佳怡不放心她,唐楚楚知道刘佳怡认床,在这里是肯定一晚上睡不好的,她说她爸妈出国了,明天说不定还需要她,所以让她先回去好好补个觉。 刘佳怡说她明天一大早就过来,让楚楚有事随时给她电话。 刘佳怡走后,病房终于安静下来,唐楚楚看着阳台外的残月,睫毛蒙上了一层水汽,她忽然很想爸妈和唐誉,她真的很不喜欢医院,很不喜欢一个人孤孤零零地躺在夜晚的病房内。 在没嫁给赵倾之前,她是爸妈的宝贝女儿,有点不舒服总是会告诉唐妈妈,或者跟爸爸撒撒娇,病好了让唐教授带她去吃大餐。 嫁给赵倾以后,赵倾总是跟她说:“你现在是我老婆,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我,不能总让家里人牵挂你。” 所以后来,唐楚楚有个头疼脑热不会再告诉爸妈,赵倾便成了她所有的依靠,那时她真没想过这个她人生中的伴侣会这么快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可能还像没出嫁前那样依赖家里人,没了赵倾,所有事情她只能自己扛。 如果说婚姻给她带来了什么?那大概就是把她从女生变为女人的过程。 …… 杨帅从医院离开后直接回到健身房特别针对这件事展开了调查。 其实唐楚楚这次受伤挺冤的,因为地板上一颗图钉在她脚尖落地时生生扎进她的脚趾,导致她身体下落的时候重心不稳摔到了腿。 至于舞蹈房里面为什么会有图钉,由于他们去之前搏击课刚结束,所以当时有很多会员都在,不好排除是谁有意放了一颗图钉在那,包括监控里也没查出什么问题。 但杨帅心里却有了计较,这次合伙人竞选表面上看来没什么,其实中间大有文章可做,新的场地,新的机构,新的培训课程,新的人员管理,加上资方的实力,这其中都蕴含着不少的利润,所以公司里面那些平时不怎么问事的老人也想插一脚,纷纷推荐自己的人过来,目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杨帅也正是看中了唐楚楚的真诚正直和做事的热忱,所以才会信任她,想把她放在这个位置上,堵上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没想到反而害了她。 虽然事情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杨帅的猜测,但这件事到底和他有些关系,毕竟是他邀请唐楚楚来竞选合伙人才会发生意外,他清楚腿骨折对一个舞蹈者来说打击有多大。 处理完健身房的事后,他一直心烦意乱的,一脚油门又开去了医院。 夜晚医院走廊亮着微弱的灯,他的皮鞋踩在地面发出冰冷的声音,其他病房都早早熄了灯,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快走到唐楚楚的病房前,他放轻了脚步,怕吵醒她。 可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他看见里面的床头灯还开着,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晚了还没有睡,一个人靠在枕头上偷偷地落泪。 当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杨帅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就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像被人狠狠砸了一下,他没有立马推开门,而是走回走廊,发了条信息给楚楚,说他在医院楼下,马上上来。 他在走廊里坐了五分钟才推门而入,唐楚楚脸上的泪痕早已消失不见,有些干涩地盯着走进来的杨帅笑了笑。 杨帅看见她若无其事的笑,忽然感觉胸口弥漫着一股苦涩,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唐楚楚开了口说:“还好。”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然而她的声音却在发抖,杨帅低眸扫了一眼,看见她的手紧紧攥着被子,指节都已经发白了。 他皱起眉抬头问她:“是不是很疼?” 唐楚楚咬了下唇,眼眶微红地点了点头。 杨帅立马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他叫来了护士为唐楚楚上了镇痛泵,之后楚楚才终于感觉稍微好受一点,还能和杨帅聊聊天。 她问杨帅:“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啊?” 杨帅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反正回去也睡不着。” 唐楚楚到底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她和杨帅还没熟到让他陪护的地步,况且还是大晚上的。 杨帅看出了她的顾虑,忽然把椅子又拉近了点,凑到她面前笑着说:“喂,你这段时间看见我躲什么?” 唐楚楚迷之尴尬地撇了下嘴:“没有啊…” 杨帅双手撑在床边的架子上,磕着下巴笑望着她:“是不是觉得我会介意你…离婚的事?” 唐楚楚又被戳中痛点了,苦哈哈地盯着杨帅弯着眼睛,杨帅轻笑了两声:“别这样看我,你这个眼神特别像米格鲁,我容易沦陷。” “……” 唐楚楚眼皮一抬非常不满拿她跟米格鲁做比较。 杨帅低头给她拉了下被子又侧眸望着她,收起笑容正色道:“我自己都是不婚主义,你觉得我会在意别人离没离过婚?在我看来那也就是一张破纸的事,所以你少拿那个吓唬我,以后也不许躲着我,你不接受我是一回事,但你管我不了我追求你。 我在这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反正我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说得理所当然,反而将唐楚楚的顾虑一扫而空了,唐楚楚发现杨帅的口才真好,每次在她觉得过意不去时,他三言两语就能将自己的好意说得那么自然而然。 唐楚楚盯着他笑了:“我终于知道你异性缘为什么那么好了,你这张嘴太会骗人了。” 杨帅却不认同她的话:“我不喜欢骗人,你要是质疑我和女人的相处方式,那只能说这是我的生活态度,就像有人喜欢攀岩,在生死边缘冒险,有人不喜欢交际一样,每个人都有对生活的理解。” 唐楚楚陷入了短暂的思考,随后抬起头真诚地望着他:“不好意思,我不该质疑你,的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且我还挺欣赏你这种能尊崇本心地活着,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人家总说到了适当的年龄结婚生子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所以绝大多数人的一生都会按照这个剧本走。 可与其和一个不爱或者不适合的人捆绑在一起一辈子,你这样也挺好的,真的,反过来想想你这反而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强求不将就。 就是…我可能没办法做到这样…” 杨帅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这又是在无形中拒绝我吗?” 唐楚楚抿着唇眨眨眼,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 杨帅觉得唐楚楚可真有意思啊,第一次拒绝搬出她离过婚,这次又不着痕迹地表示生活理念不同,还真够照顾他感受的。 只不过说到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以前还真是不在乎,现在呢?他望着唐楚楚晶莹剔透的眼神,竟然很想知道他在她眼中是不是个坏男人? 随后蹙了下眉说道:“咱们今天能不谈这个话题吗?” Chapter 20 镇痛泵刚上的时候唐楚楚觉得还有点用,甚至还能跟杨帅耍会嘴皮子,但过了一会后,她又感觉疼痛越来越明显,特别到了下半夜,疼得浑身发抖,额上直冒汗,那时候杨帅再跟她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整个人脆弱得像易碎的玻璃,连发丝都汗湿在脸颊,那天晚上对唐楚楚来说真是一场噩梦,看得杨帅百爪挠心,恨不得替她疼,也是一夜未眠。 早上医生一上班,杨帅就冲进医生办公室,后来医生给唐楚楚上了镇痛药后,她才逐渐合上眼,开始迷迷糊糊的。 疼了一夜的楚楚也已经极度疲惫,只是依然不容易睡沉,隔几分钟就抬一下手,仿佛还在疼痛的阴影里挣扎。 后来杨帅干脆一把攥住了她柔软的手握在掌心,唐楚楚才沉沉地睡去,杨帅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感受着她纤细冰凉的指尖,心里格外复杂,他虽然接触的女人众多,但从来没让哪个女人因为他遭这么大的罪,他紧了紧牙根,将唐楚楚的手拿到颊边心疼地蹭了蹭。 刘佳怡推开病房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都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震惊地杵在门口,完全忘了走进去。 还是杨帅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把楚楚的手放了下去对刘佳怡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轻声跟她说:“才睡着,疼了一夜。” 刘佳怡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将带来的粥放在床头,不经意瞄了眼杨帅,发现他还握着楚楚的手,因为唐楚楚才睡着,他怕她睡不安稳又突然惊醒,所以就没撒手。 不过看在刘佳怡眼里就多了那么点暧昧的味道,她还搞不清楚楚和杨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好说什么。 放下粥后,刘佳怡小声对杨帅说:“要么你先回去,我看着。” 杨帅点了点头,刚准备松开唐楚楚,床上的楚楚忽然不安地动了下,他又立马握住她,就在此时唐楚楚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老公…疼…” …… “真的,你当时就那样说老公疼,我看那杨帅的表情都捏把汗,哪个男人能受得了握着的女人喊另一个男人啊?” 唐楚楚那时候虽然声音很微弱,但是同在病床边的杨帅和刘佳怡都听见了,他们两当然都清楚唐楚楚口中的这个“老公”不会是杨帅,所以都挺尴尬的。 唐楚楚听完后脸都绿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人说无意识的时候说出的话最能表达内心的想法,赵倾在楚楚心里扎根十来年,她曾经那么依赖他,除非有人将她的记忆彻底挖走,否则还真的很难完完全全戒掉这个习惯。 不过再次见到杨帅时,他已经当没有那回事一样,照例跟她开开玩笑啥的。 唐楚楚住院的这几天,杨帅跑得挺勤的,还经常给她带点什么小玩意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唐楚楚其实挺想问他那个合伙人最后选谁了?但自己摔成这样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问。 倒是有一天杨帅跟她提起说他放弃那个项目,直接不搞了,把唐楚楚惊了一跳问他:“为什么呀?”毕竟投资方都到位了,很快就能落地的。 杨帅盯她看了半天欲言又止,最后莫名其妙说了句:“我不差钱。” 唐楚楚没听明白,他继而说道:“所以我搞这个项目只是感兴趣玩玩,现在这个项目让我失去了兴趣。” 好吧,有钱任性,但是唐楚楚依然觉得很可惜。 只是杨帅没有告诉她,这个项目的确让他失去了兴趣,甚至有点反感,原因是那些人为了这点利益让唐楚楚吃了这么大的苦,虽然有可能初衷只是让她跳舞发生点失误,没想到会导致骨折这么严重,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想让其他竞选人坐享其成,门都没有! 出院的时候杨帅和刘佳怡都在,唐楚楚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医生她这个骨折会不会影响以后跳舞? 医生告诉她愈合后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但近半年内最好都不要再进行过于激烈的运动,至于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得根据每个患者的情况而定,所以这段时间一定要特别注意休养。 杨帅看着唐楚楚眼里担忧的神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接她回去的路上,杨帅跟唐楚楚提起她这算是工伤,所以休养期间的工资照常发,另外公司还会给她一笔营养费,让她安心把腿养好。 其实是杨帅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不过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唐楚楚不要拒绝。 刘佳怡坐在一边弯了弯嘴角没吱声,其实这几天她作为旁观者,自然杨帅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抛去杨帅那些不靠谱的情史来看,这人还真挺不错的。 车子停在天盛嘉园,杨帅绕到后座去抱唐楚楚,她现在差不多成了残废,也顾不得矫情,幸亏还有个男人在身边,不然刘佳怡一个人肯定很难把她弄上楼。 回到家后,杨帅将她放在沙发上,大门开着又下楼去拿东西,他刚走刘佳怡就有些打趣地对唐楚楚说:“楚楚,你的第二春来了,赶紧考虑下杨老板吧,我看这男友力max,很行啊。” 刚说完杨帅又折返回来出现在门口对刘佳怡说:“我车钥匙在你那吧。”刚才他抱楚楚下车,就随手让刘佳怡锁门了。 刘佳怡这才想起来,掏钥匙的时候特尴尬,谁尼玛能想到他突然又回来了,而且八成还听见她说话了。 唐楚楚也感觉有点窘,抬头望了杨帅一眼,就看见他接过车钥匙的时候对自己笑了下,那笑容里透着满面春风的味道。 后来刘佳怡的电话一直响,是萧铭才买了个房,非要让刘佳怡帮他选家具,他说他看不懂那些家具,约了她整整一周都约不到人,萧铭来了火在电话里直骂她白眼狼,还说上次刘佳怡肚子疼姨妈巾都是他拉着脸跑去超市替她买的,这次叫她陪他选个家具推三阻四,一点都不上路子。 刘佳怡也来了火,于是就把唐楚楚骨折的事情跟他说了,还说抽不开身,萧铭那边没了脾气。 不过唐楚楚后来还是让刘佳怡不用管她,陪萧铭去选家具吧,不然那位爷以后选不好家具还怪到她头上来。 但是刘佳怡走后,唐楚楚才忽然感觉真不应该让她走啊,比如她现在有点想上厕所,看了杨帅半天,实在是开不了口啊! …… 萧铭在等刘佳怡的时候,无聊手欠就拨了个电话给赵倾:“兄弟,嘛呢?” “在忙。”赵倾依然回得简洁干练。 萧铭“啧啧”了两声:“你真是一心只管干大事啊,楚楚骨折的事情你知道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赵倾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唐楚楚家的门铃响了,杨帅刚把热水烧开,走到门口打开门,赵倾就这样立在门前,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打照面,互相看着对方,眼里都带着不着痕迹的审视和那似有若无的冷淡。 还是赵倾先开了口:“我找楚楚。” 然后直接绕过杨帅走进门,轻车熟路地打开鞋柜换上鞋,唐楚楚躺在沙发上问了句:“谁啊?” 侧头便看见赵倾走了进来,他的衬衫袖子卷到一半,出来的急,公司门禁卡还插在兜里,露出一截蓝色的挂绳。 他面露担忧地朝唐楚楚走去,楚楚想撑起身体,然而刚动了下手肘,赵倾便大步走到她面前托起她的后背,拿了个靠枕放在她身后。 唐楚楚不自然地抽回他扶着的手臂对他说了声:“谢谢。” 那客气的疏离,让赵倾的指节微顿了下,楚楚拨弄了下颊边的碎发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垂着眸说:“你怎么来了?” 赵倾答非所问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唐楚楚小声说了句:“打给你了,你在忙。” 赵倾这才想起那个错过的电话,那天甲方领导第一次上门提需求,挺重要的一个会,他没法抽身,可事后他再回过去的时候,楚楚一直没接,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出了这个事。 他半蹲下身看了看她小腿固定的地方,唐楚楚不自然地拿毯子一挡,赵倾问她:“医生怎么说?” 唐楚楚别过眼不去看他:“动过手术没事了。” 赵倾紧了紧后牙槽,她当时一定害怕极了,才会打那个电话给他吧,可他居然没有赶去她身边,他回头看了眼杨帅走进厨房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一直陪着她吗? 这个问题让赵倾的脸色骤变,他低头问了句:“你爸妈呢?” “出国了。” 这三个字像记耳光扇在赵倾脸上,唐楚楚亲人不在身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男人,赵倾拳头紧了下,杨帅正好端着刚倒好的温水出来,走到唐楚楚面前递给她,楚楚对他笑了下,但并没有说“谢谢”。 这个细节让赵倾的目光敛了几分,不过他转头替楚楚对杨帅说了声:“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杨帅没有承他这个谢,反而嘲弄地笑了下去准备晚饭了。 赵倾坚持要看下唐楚楚的片子和报告,之后又打了个电话给那个医院的熟人,亲自了解完情况后才放心。 之后他又走进厨房,虽然他和杨帅两人都在准备晚餐,不过两人全程零交流,而且各干各的。 唐楚楚觉得这气氛也忒特么尴尬了,难道这两个男人完全感觉不出来吗?她都恨不得自己隐身了。 吃晚饭的时候更尴尬,赵倾要盛过来给她放在小桌上吃,杨帅要抱她去餐桌上,结果唐楚楚摆摆手,都不用了,她还有条腿,可以自己跳过去,不用麻烦了。 她刚站起来,两人不约而同扶住她的膀子,几乎是把她驾到餐桌上,吃饭的时候,三人各怀心事,都不大出声。 唐楚楚是不知道他们两在想什么,反正她此时只想上厕所,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但这两人吃完饭一个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啊。 于是她只有下逐客令:“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也想睡觉了。” 杨帅坐在一边沙发上看了眼赵倾,自己没动,大有跟赵倾耗到底的意思。 不过还是赵倾先站了起来,叫楚楚好好休息,然后盯杨帅看了看,杨帅这下不好赖着不走,也只有站起身和楚楚打了声招呼。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赵倾负手而立在一边,清冷孤拔,而另一位单手抄在裤兜里,明朗矜傲。 杨帅透过电梯门上的镜子盯赵倾看了眼突然说了句:“你这个前夫挺有意思的啊,余情未了?” 赵倾也斜了他一眼:“你这个老板也挺有意思的,荼毒下属?” Chapter 21 唐楚楚在两人走后终于感觉一身轻松,然后从沙发上摸索着爬起来,试图穿过长长的客厅单脚跳到卫生间上厕所,但由于她另一只腿还包着石膏,重得她跳起来特别困难。 眼看跳到一半的时候家门突然被打开,把她吓得直接没站稳东倒西歪,整个人晃晃悠悠就往后载去,还好赵倾眼疾手快冲了进去一把接住了她,两个人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随即唐楚楚就惊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倾黑着脸“呵”了一声,又把她抱上沙发,径直走进房间翻出双肩包,然后开始整理唐楚楚的衣物。 他上次把自己的钥匙挂在门口,唐楚楚也没特意收起来,导致他刚才临走时顺手又拿了回来,他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和杨帅干耗着,不过不代表他不会杀回头。 等他把唐楚楚的随身用品收拾好往背上一背后,便走回客厅直接将唐楚楚抱了起来就往外走,唐楚楚整个人都惊呆了叫道:“赵倾你带我去哪啊?” 赵倾脚下没有停半步,直接走出家门将门关上,然后低头对她说:“去我那。” 说完放低身子按了下电梯,唐楚楚盯着他抗议道:“我不去,我去你那干吗?” 电梯门开了,赵倾大步走进去然后理所当然地回:“刚才我要没接住你,就你那样再摔一下,我看你这条腿是不想要了?另外你觉得让一个不相干的男人照顾你合适吗?” 唐楚楚沉默了,就她现在行动困难的样子,的确有点生活不能自理,杨帅是她老板,还说要追她,她既然无法接受自然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人家的照顾。 可是赵倾是前夫,法律关系上来讲离了婚他对她也没有啥照顾的义务。 不过硬要麻烦一个人的话,她还是麻烦前夫好了,起码不用为了上厕所而纠结。 赵倾将她放在副驾驶,探身进去为她系上安全带,他的身影笼罩而来,离她特别近,逼仄的空间让唐楚楚忽然就紧张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盯着赵倾,在漆黑的车库里格外明亮。 赵倾卡上安全带抬眸瞥了眼她乖巧的样子,忽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踏实,嘴角扯起个弧度问她:“蛋挞吃吗?” 唐楚楚舔了舔嘴唇点点头,回去的路上赵倾特地绕了一圈带着唐楚楚去买蛋挞了。 那家葡式蛋挞是个澳门人开的,生意特别好,店铺刚开那会,唐楚楚总会发信息给赵倾,让他下班回来顺带买一份。 车子开到那的时候,没想到晚上买的人还挺多,赵倾下去排队,唐楚楚透过车窗看着他,发现他出来连件外套都没穿,他本来就有点怕冷,此时就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嘴唇紧紧抿着,大概有些寒意,不过依然双手抄在兜里,腰杆挺直,风度翩翩的样子。 这就直接导致排在赵倾前面的那两位美眉不时回过头对着他窃窃私语,唐楚楚心想,赵倾还真是惹人注目,从上学时期就桃花不断,要不是他性格对谁都不咸不淡的,估计在情场上绝对不输杨帅。 后来那两位妹子不知道回头对赵倾说了几句什么,赵倾忽然指着唐楚楚的方向,那两位妹子纷纷转头看向唐楚楚,然后都讪讪地收回了视线。 唐楚楚靠在椅背上想着,以前赵倾下班帮她带蛋挞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排着长长的队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很心酸的感觉。 赵倾买好蛋挞上车递给她:“趁热吃。”然后发动了车子。 赵倾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一居室的公寓,下了车后赵倾把包一背,又绕到副驾驶将唐楚楚抱下了车,唐楚楚窝在赵倾胸前,抬头看着他清晰俊朗的下颚,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刚才你指着我对那两个女的说什么的啊?” 赵倾低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回:“说我老婆看见我跟其他女人说话回去要跪榴莲。” “什么玩意?”唐楚楚拽了下他的衣领,赵倾的嘴角终于有了点笑意。 可是后来唐楚楚的脸色就不大好了,还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赵倾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唐楚楚弱弱地说:“赵倾,你快点,我来不及了。” “……” 赵倾冲回家,唐楚楚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他住的地方,直接就被赵倾抱进了洗手间,然后将她轻轻放下就打算替她脱,唐楚楚红着脸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赵倾清了清嗓子再次问道:“确定?” 唐楚楚低眸点了点头,赵倾不放心地说:“我在门口,好了喊我。” 唐楚楚又沉默地点了点头。 好在洗手间不算大,她扶着墙倒也不算太狼狈,结束后她喊了声赵倾,赵倾又进来将她抱上床。 唐楚楚只匆匆扫了眼客厅,灰白色调,简洁大气,收拾得也挺干净的,就是不像是个家,冰冰冷冷的跟酒店一样。 赵倾把她放在床上后,又去打了热水来给她洗脸,唐楚楚本想说自己来,赵倾大手直接握住她的后脑,另一手已经帮她洗了,之后又拉过她的手帮她把手也擦了擦,他握着她的时候那么自然,唐楚楚看着他垂着的睫毛,流畅的轮廓,薄而性感的唇,脑袋瓜里却在胡思乱想,心猿意马,然后竟然蹦哒出来一些她曾经和赵医生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脸“蹭”得就红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想那些不耻的画面,特别是目前这种情况,人赵倾好心好意照顾她,她却想睡他的画面,节操碎一地啊。 赵倾见她一脸娇羞的模样,以为她不好意思,放下毛巾后,转过身子语气不好地说:“你害羞什么?你住院这段时间让别的男人照顾你,怎么不害羞的?” “我,我都是刘佳怡帮我打水的。” 赵倾听了这话心里才舒坦了一些,继而又认真地看着她:“唐楚楚我问你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她扒着指头算了算:“二十五年吧。” 赵倾坐在床边眯起了眼睛:“二十五年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呃…唐楚楚真没有不好意思啊,要是不好意思还会跟着他回来吗?真的就是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但她能说吗?她当然是不会说的,就当她不好意思吧。 她还特心虚地对赵倾干笑了一下:“我脸皮薄。” “……” 赵倾哼笑了声,唐楚楚脸皮薄这事倒也不是胡说八道,他们新婚夜那晚她就表现得脸皮十分薄,赵倾倒是记得她硬是把自己关在厕所待了一个半小时。 其实赵倾是觉得唐楚楚那晚不太好意思面对他,但唐楚楚真不是,新婚那晚她在浴室洗完澡后,想到要跟赵倾圆.房,突然慌得一批,毕竟喜欢这个男人十年,特别后来赵倾出国后,他整个人在唐楚楚的脑海中就变得十分梦幻,就像一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男神,突然要染指男神,还要跟他发生点啥,她能不慌吗? 因为没有操作过,对这方面不甚了解,又怕待会出糗,所以她洗完澡就在浴室用手机临时科普下这方面的知识,希望自己待会不要表现得太差劲。 然后…她手机中毒了… 由于她搜索关键词跳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链接,又因为她求知欲.望强烈,点了一把,导致她的手机页面不停弹出啥“性.感荷.官,在线发牌”,还有什么不可描述的GIF看得唐楚楚脸红心跳的,结果根本关不掉,越点越多,然后手机直接卡死了。 赵倾以为唐楚楚在里面睡着了,敲门的时候,唐楚楚就那样拿着手机出来,卡死的手机锁不了屏也退不回主页,所以就亮着一男一女正在进行时的图片。 赵倾拿起她的手机看了眼,脸都绿了。 还有新娘新婚夜不上床躲在厕所看毛.片?当时就刷新了赵倾对楚楚的认知。 后来两人关了灯躺在一起,唐楚楚那会是真紧张,心跳得口干舌燥,就对赵倾说了句:“我有点害怕…” 她话都说这份上了,赵倾干脆把她捞进怀里亲了亲她,说累了一天让她早点睡吧。 其实两人都睡不着,唐楚楚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和自己的交织在一起,即兴奋又激动,还有点做梦的感觉,而赵倾抱着怀中柔软的人儿自然也憋得苦闷。 所以半夜的时候,赵倾还是低头吻了她,还好关着灯,不然唐楚楚完全无处安放自己滚烫的脸颊,但是到了关键时刻,楚楚喊疼,抓着赵倾的膀子声音都要带哭腔了。 赵倾又不能硬上,所以就作罢了,不过第二天早晨醒来,看见楚楚穿着纯白色紧身练功服在阳台瑜伽垫上拉筋时的那幅诱人画面时,赵倾还是忍不住要了她。 过程嘛,唐楚楚整个人都是迷糊的,就记得赵倾先走了过来问她要不要帮她压腿,她说不用,但是赵倾还是蹲下身握住了她的脚踝,之后她就感觉赵倾的手像有电流,然后她莫名其妙就被他放倒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练功服是怎么滑落的。 晨曦的阳光照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上,那天早晨她真的很诱人,赵倾的目光迷离闪烁像有魔力,她就这样被赵倾抱回了房,唐楚楚还记得她又小声嘀咕“疼”的时候,赵倾吻着她的耳廓声音蛊惑地说:“楚楚,你是我老婆了,放松,给我。” 之后的画面就很混乱了,好像婚后第一天他们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而且几乎一整天唐楚楚的脑袋都是迷糊的。 其实唐楚楚也有点认床的,比如她住院的这几天就睡不好,但奇怪的是她第一次来赵倾住的地方,完全陌生的环境,可嗅着被子上那熟悉清幽的味道,她竟然破天荒睡得异常踏实,第一次睡着忘了腿受伤的事。 而且晚上梦里尽是一些限.制级的画面,当然男主角就是屋外那位。 这就直接导致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连正眼都不敢瞧赵倾,一看他就满眼生.殖.器的节奏。 Chapter 22 赵倾今天一早就往公司去了个电话,请了一天假,公司里的同事都挺吃惊的,他们老大周末都是在公司度过,连休息都没有的人,居然会在进度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请了一天假,估计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赵倾今天的确有件大事不得不去干,那就是带唐楚楚去买拐杖,这件事现在对他来说确实迫在眉睫,不然唐楚楚连上个厕所他心都得提着。 所以当唐楚楚一早醒来刚有了点动静,赵倾就从外面进来了,还把牙刷洗脸水给她打好了放在床边,牙刷和毛巾都是一大早他出去买的新的,还照顾了下唐楚楚的性别,买了女士用的粉色,顺便在床边放了一双女士拖鞋。 唐楚楚一边刷着牙一边想着赵倾拿着一堆粉色的东西结账,那画面就莫名让她觉得好笑。 为了不把她移来移去的麻烦,赵倾直接拿来梳子帮她在床上梳了头,然后将早餐也拿到了床头,总的来说,唐楚楚就感觉自己真跟残废的一样。 然后赵倾翻出了外出服让她换上,唐楚楚问他去哪里,他顿了下说带她出去逛逛。 他清楚唐楚楚爱美,如果真跟她说去买拐杖,她肯定各种抗拒,所以干脆先没说。 唐楚楚换好上衣后,对着那条裙子发呆,赵倾还挺照顾她绑着石膏的腿,所以没找裤子给她找了条长裙,但是,她怎么穿啊?唐楚楚躺在床上发了愁。 赵倾看她半天没好干脆推门进来了,就看见唐楚楚躺在床上,茶绿色的长裙铺在她身侧,他几步走到床边掀开了被子,然后就去拉唐楚楚的裤子,唐楚楚平躺着别过脸闭上了眼,她此时只感觉羞耻无比,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任由赵倾轻轻抬起她的腿帮她换上。 他到底是个合格的外科医生,知道怎么避开要害将她照顾好,只不过,他温热的手指触碰着她的时候,楚楚依然感觉心尖微微颤抖。 赵倾眼神倒是很规矩,帮她换好后就直接将唐楚楚打横抱起出了家门,走进电梯的时候,里面正好站着两个大妈在闲聊,自然眼神就好奇地落在了他们身上。 唐楚楚被看得有点丢人,就将脸埋在了赵倾的颈窝,赵倾眼眸动了下,抱着她的指节更加收紧了些。 上了车后,车子直接开往了附近的一个商场内,停好车,赵倾让唐楚楚等一下,然后他从后备箱里将一个折叠的轮椅拿了出来,又把唐楚楚抱在上面,唐楚楚有些吃惊地问:“哪来的轮椅啊?” 赵倾倒是若无其事地说:“早晨出去顺便问个老同学借的。” 唐楚楚一听就感觉不对劲啊:“你老同学怎么还有轮椅啊?” 赵倾这才干咳了一声如实补充道:“老同学爷爷的。” “……”唐楚楚内心一阵悲催,她什么时候都要沦落到问人家爷爷借轮椅了? 赵倾已经查好了店铺的位置,就在商场百货超市边上有一家专门卖拐杖的,刚把唐楚楚推到那边她就感觉不对劲了,白着脸直回头说:“停一下,你停一下赵倾,你要带我去哪?” 赵倾停下了脚步在她身后说道:“我们既然路过这,买对拐杖吧,这样你行动方便点。” 唐楚楚立马就抓狂了:“我才不要。” 赵倾绕到她面前蹲下身耐心地解释:“万一我后面去上班了,你一个人在家想喝水或者上厕所怎么办?” 唐楚楚没好气地说:“憋着。” 赵倾轻笑道:“你也不怕憋出毛病?” 唐楚楚转回头瞪着他:“我这个腿医生说会好的,又不是残废了,拿着拐杖多丑啊。” 果真被赵倾料准了,天秤座的唐楚楚向来如此爱美,刚才推个轮椅走一路,她都恨不得拿衣领挡着脸,更何况让她用拐杖,她内心更是极其抗拒的。 赵倾沉思了一瞬循序善诱道:“那这样的话,我们只能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我把你带去上班,不过我的同事们都比较八卦,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他们随时来烦你,还有一种现在乖乖跟我去买拐杖,你觉得呢?” 唐楚楚看着赵倾云淡风轻的表情,真可恨啊,这哪是给她选择,分明已经挖好坑给她跳的节奏。 她气鼓鼓地低着头不吱声,赵倾满意地丢下句:“这就对了。” 然后推着她走进店铺,店里面的拐杖倒是玲琅满目,各种样式的都有,赵倾问她看中哪个? 唐楚楚都没好意思说他以为选包啊?还看中哪个?她一个也看不中。 最后赵倾只能亲自出马跟销售员聊了聊材质,防滑效果啊,几档的高度调节之类的,替楚楚选了一副安全系数最高的。 买单的时候,销售员见那姑娘一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乌黑的长发,姣好白净的脸蛋,虽然腿不能走,可坐在轮椅上半天,背脊始终习惯性地挺立着,给人感觉气质特别好,觉得挺可惜的,就问了句赵倾:“女朋友啊?” 赵倾回头望了眼说:“不是。” 唐楚楚也听见了,转眸看向收银台,销售员将小票撕下来随口说道:“老婆?” 赵倾这下没吱声,接过小票放进裤子口袋,销售员将他们送到门口,还问道:“你老婆腿骨折吗?” 赵倾“嗯”了一声,销售员点点头,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唐楚楚,让他们慢走。 从店里出来后,唐楚楚就特别郁闷,好像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总带着点惋惜的意思,让她想起医生说的半年内最好不要剧烈运动,可半年以后呢?有的人骨折好了以后,还会时不时能感觉到骨折的地方隐隐作痛,所以她真的可以恢复到和之前一样吗?假如她想继续在舞蹈这条道路上发展,这双腿以后又能承受多大的强度呢?唐楚楚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半年后自己还会不会再重新走回舞蹈教室。 赵倾见她闷闷不乐的,正好对面有卖板栗的,说去买点给她吃,于是就将她放在商场的落地窗边。 唐楚楚侧头看着窗外,一楼的广场上正好在举行一个产品促销会,还请了许多活泼的幼儿园小朋友上台表演舞蹈。 唐楚楚轻轻转动轮椅看见那些小朋友们穿着可爱的粉色小裙子,白色丝袜,个个脸蛋涂得红通通的特别可爱。 小朋友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样子落在唐楚楚的眼中,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一时间难过得红了眼眶。 赵倾将板栗买回来的时候,唐楚楚背对着他,不经意地拭了下眼角,赵倾的脚步微顿,伸头看见了楼下正在跳舞的小朋友,他蹙了下眉,几步走到唐楚楚身边。 唐楚楚大概不想让赵倾看见她难过的样子,就别开了眼,赵倾拿出一颗热乎乎的板栗拨开然后送到她唇边。 唐楚楚还是乖乖张口吃掉了,甜甜的香味似乎让她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她忽然有些迷茫地问赵倾:“你说,我要是以后跳不了舞了,我还能干什么呢?” 赵倾的心也揪了一下,随后宽慰道:“可以干的事情多了,你不行学学画画,插花,或者茶道之类的。” 唐楚楚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都是兴趣爱好,我是指赚钱。” 赵倾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也不一定非要考虑赚钱的事。” 唐楚楚仰起脑袋挑着眉梢:“我不赚钱你养我啊?” 赵倾微愣了一下,随后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尴尬地匆匆瞥开眼,似乎都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还是他们蜜月旅行的路上,为了打发长途的时间,楚楚从PAD里翻出了一部老电影,星爷的《喜剧之王》,虽然这部电影她从小到大刷了无数遍,依然百看不厌。 她最喜欢的一句台词就是柳飘飘看似云淡风轻地对尹天仇说:“不上班你养我啊?” 尹天仇嘴角露出些许苦涩的笑意。 后来的那个场景,尹天仇对着失落的柳飘飘说:“我养你啊!” 每当看到这里唐楚楚总会哭得稀里哗啦的,还拽着赵倾说:“要是以后有天我不上班了你养不养我啊?” 赵倾当时的回答是:“我从小到大只养过旺财,还给我养死了,你要有勇气给我养的话…” 不过那天晚上抵达北海道的时候特别冷,赵倾被冻得嘴唇都僵了,两人在等房间的时候,唐楚楚就抱着他,不停给他搓手,帮他捂耳朵,赵倾那会笑着对她说:“你比旺财讨喜,我会试着把你养成老太婆。” 过去的画面太美好,唐楚楚想都不敢想,一不小心想起就感觉记忆太沉重,现在的她负荷不了。 …… 杨帅倒是第二天早晨带了些吃的来到天盛嘉园,不过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打了个电话给唐楚楚,确定她一切都好后就挂了电话。 他不傻,自然猜到了点什么,不过杨帅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所以多的他一句也没问,就是暗自感慨楚楚的这个前夫是个狠人啊,为了不让他乘虚而入直接把人接走了。 可以,很可以。 Chapter 23 中午赵倾带楚楚在外面吃了点东西,照顾她的情绪,还特地选了个人少的餐厅,以免那些过度关注的目光会给楚楚带来什么心理负担。 吃完中饭赵倾将楚楚送回家后,又赶去了公司,赵倾租的这间公寓离他工作的地方就几步的距离,车都不用动。 这大概是赵倾出来工作后第一次踩着点下班,他的确不太放心家里那个小女人,虽然他才出来两三个小时。 晚上吃完饭后,赵倾便提出教楚楚怎么用拐杖,楚楚看着那副心烦的拐杖多少还是有点抵触的。 不过赵倾反问她:“你腿完全下地最起码还有一两个月,你不用拐杖难道整天躺在床上?” 楚楚只能向那副讨厌的拐杖低头,刚用的时候,赵倾扶着她把拐杖放在她的腋下,告诉她怎么走,不过唐楚楚真的很不适应,没办法完全依赖拐杖进行行走。 而且赵倾只要一松开她,她就有点害怕,最后没办法,赵倾为了让她习惯用双臂控制拐杖,又不让她失去安全感,只能从身后圈着她的腰,让她自己操作。 赵倾引导着她走到家里每一个角落,比如倒水的时候拐杖该放哪,上厕所的时候又该放哪,睡觉的时候怎么放,总之带着唐楚楚找到最佳的摆放位置,以防拐杖倒了,她东倒西歪地去捡这种危险动作。 唐楚楚真心感觉自己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赵倾是个极其有耐心的家长,她甚至想,赵倾以后要是有孩子一定特别有耐心吧,可是他为什么不喜欢孩子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拐杖打到冰箱,她身体晃了下,其实倒并没有要跌倒,只不过还是把赵倾惊了一下,顺手将唐楚楚抱进了怀中。 他的手握在唐楚楚腰间,她靠在赵倾胸口的时候,赵倾就这样绷着脸低头望着她,唐楚楚抱歉地说:“下次会当心。” 赵倾却并没有松开她,眉宇之间尽是担忧的神色:“楚楚,你看你离了我路都走不好了。” …… 唐楚楚那晚睡觉前唉声叹气了半天,不过门关着,她也没想给赵倾听见。 主要源于傍晚赵倾突然对她说的那句“楚楚,你看你离了我路都走不好了。” 把她说得特别难过啊,她当时就反问了他一句:“那怎么办呢?” 按照正常言情剧的套路这时候男主不应该接一句“那就回到我身边吧。” 当然那会唐楚楚望着赵倾担忧深邃的眼神,也是以为赵倾会这么说来着,结果赵倾把她身体拉了起来对她说:“你得努力啊。” 努你妹的力啊!!! 晚上唐楚楚起来去厕所,发现客厅还亮着微弱的光,赵倾坐在桌前对着电脑在加班,那微弱的光就是他的笔记本光线。 他侧头看见唐楚楚出来,便放下鼠标站起身,唐楚楚轻声对他说:“你忙你的,我自己来。” 赵倾没再走过去,不过还是目送她进了洗手间才又坐回电脑前。 唐楚楚出来的时候,赵倾锁着眉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她看了下时间,都快凌晨两点了,于是喊了他一声:“赵倾。” 赵倾侧头望向她,她对他说了句:“早点睡。” 然后便吃力地杵着拐杖回了房。 赵倾再望向电脑时思绪已经无法再集中了,有个女人在身边的差别在于,会有人提醒你该睡觉了。 他自打从医院下来后,一个人的时候往往忙到天亮都不自知,原来和楚楚住在一起,他有时候看会报告到很晚,楚楚总会像个粘人的小猫一样凑到他面前,软软地说:“老公,什么时候睡觉嘛,我不想一个人…” 赵倾望了望已经紧闭的房门,幽幽地叹了一声走向沙发。 …… 赵倾前段时间招了个助理,是校友介绍的一个挺优秀的应届毕业生,叫孙宁,小伙子人很机灵,学商务的,正好赵倾现在有些场合需要这样的人才。 又因为一个大学出来的,自然多了几分亲切感,起初刚认识赵倾的时候,孙宁以为他不苟言笑是个挺严厉的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孙宁才发现其实赵倾很少会发火,他只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冷静和沉稳。 孙宁私下会喊赵倾学长,毕竟赵倾的名字学弟妹们都有所耳闻,以孙宁这样的条件倒是也可以签给一些大企业,不过当他听说赵倾要人后就果断来面试了,大概是对这位神格级的学长有种膜拜的心情,凭着一腔热情就跟了赵倾。 久而久之,他总会默默地观察这位在宁大被传得有些出神入化的人物,赵倾对手下的人都挺好的,就算再忙也会照顾到他们的肚子,从不亏待任何一个跟着他打拼的人,给人感觉还算温和。 可每当他和客户打交道时,他身体里的那面精明强干,杀伐果断总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为整个团队争取到最有力的方向。 赵倾的办公桌角永远会放一盏很古朴的香炉,偶尔加班到很晚时,他会点燃里面的沉香,稍稍出神一小会,每当这时孙宁都很好奇赵倾会在想什么? 即使在跟了赵倾几个月后,孙宁私下已经能偶尔和赵倾开开玩笑啥的,但和他相处时依然会有些拘谨,他总是有点猜不透赵倾,在他看来,他们老大有些清冷神秘。 不过孙宁最近发现他们老大十分奇怪,每天晨会一结束都会打个电话,通话时间倒是不长,都是很简短地“起了没?”“东西吃了吗?”或者“没事看看书”之类的。 虽然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向严肃的老大每天早晨讲这通电话的时候,神情都挺柔和的,有时候还会挂着半笑不笑的表情。 更奇怪的是,最近老大每天午休都回家吃饭,有时候大家帮他叫了外卖,他也要带回家吃,而且似乎前段时间大家猜测老大是不是大姨爹提前的症状也得到了缓解,甚至在一个员工犯了低级错误,都做好挨训的准备时,老大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让他改完给他看,甚至没说他一句。 所以总结就是,老大恋爱了,而且那个能轻易掌控老大情绪的女人,估计是个千年道行的妖精。 妖精本尊肚子饿了,正靠在水池边想煮饭,正好大门响了,赵倾回来看见楚楚在淘米,直接把她弄离了厨房。 于是唐楚楚只能坐在餐桌上巴巴地等着开饭,想到赵倾每天家里公司来来回回好几趟,晚上照顾完她吃饭,有时候还得赶回公司,唐楚楚其实挺过意不去的,问了他一句:“你现在好像比以前还忙了,那么多事情的吗?” 赵倾将电饭煲插上“嗯”了一声。 唐楚楚撇了撇嘴,都不能理解赵倾凭自己的才华完全可以过上比较舒坦,丰衣足食的生活,干嘛要把自己弄得这么苦逼。 于是对他说:“我爸妈还有一阵子就回来了,到时候就不用麻烦你了。” 赵倾睨了她一眼,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吃完饭的时候,赵倾看了看她,突然开了口:“你…好几天没洗澡了吧?” “……”这就十分尴尬了。 赵倾紧接着又问了句:“要不要洗个澡?” 唐楚楚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困扰她两天了,但她一条腿还绑着石膏,实在是有点困难。 然后赵倾搬了两个椅子让她躺在上面,帮她洗头,赵倾的手指修长干净,挠着她头皮的时候特别舒服,唐楚楚享受得闭上了眼。 头发洗干净,然后就是身上,唐楚楚面色如水地望了眼赵倾:“要么你出去?” 赵倾看了看她那条腿有些不放心地问:“你打算怎么洗?” 呃…这的确有点技术难度,唐楚楚左右望了望,有点手足无措。 赵倾干脆走了出去,拿了保鲜膜进来,先把她打石膏的地方包了起来,然后替她把花洒取了下来,调节好温度,让她就坐在板凳上洗。 唐楚楚表示清楚了,赵倾不放心又叮嘱了句:“有事叫我。” “唔…” 赵倾带上浴室的门,唐楚楚小心翼翼地将衣物脱了,然后打开花洒洗了洗身上,另一只腿翘在椅子上,倒是碰都不敢碰。 正对面是半截镜子,她朦胧光.洁的身.躯正好映在里面,以前她为了保持身型倒也花了不少心思,只是现在这姣好的身型在她眼里变得一无是处,她最近不知怎的特别容易丧,也许是人待在家里久了,难免会经常胡思乱想。 之后她发现了一件更悲催的事,沐浴液在架子上,拐杖杵在浴室门口,地上全是水。 也就是有三种选择摆在她面前,第一跳去拿拐杖,然后拿沐浴液,第二直接跳去拿沐浴液,第三,喊赵倾。 她当然最不想选的就是第三种,不管两人曾经再怎么熟悉,毕竟分开半年的时间,对彼此到底还是会有点生疏,平时赵倾扶她一下什么的她都感觉不自然,怎么好意思把他喊进来。 但是地上和她身上全是水,选第一种和第二种在这湿滑的环境下需要勇气。 就算没跌倒,万一水滴落到打着石膏的腿上,也是一件头疼的事,于是唐楚楚又开始纠结了。 赵倾一直关注着浴室的动静,发现里面半天没声音,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没事吧?” 唐楚楚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沐浴液…” 赵倾忽然想起来,对她说:“你别动,我来。” 然后在唐楚楚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推门而入了。 其实赵倾真没多想,就是怕她自己乱来不小心跌倒,只不过在推开门看见朦胧的烟雾下那光.洁诱.人的身.躯时,还是有种血冲到脑子里的感觉。 他拿了沐浴液递给她,唐楚楚脸已经涨得通红抱着身体,而且不敢放下手就对他说:“你放这就行。” 赵倾将沐浴液放在她手边,由于楚楚的一只腿还放在椅子上,所以赵倾在抬头的时候便不经意看见那曾经让他登峰造极的地方,当时脑袋一嗡,迟疑了一瞬,唐楚楚弓着身子难堪地说:“谢谢,你出去吧。” 赵倾感觉脚步像灌了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浴室的。 唐楚楚洗完出来的时候,看都没敢看赵倾,直接回了房,只不过赵倾拿了吹风机进去,让她坐在床边,帮她把头发吹干再睡,不然会头痛。 其实没和赵倾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唐楚楚有时候熬晚了,也会懒得吹头直接睡了,可是婚后,赵倾总是不给她头发湿漉漉的睡觉,有时实在太晚了,唐楚楚就懒懒地趴在床上怎么都不肯动软绵绵地说:“老公吹。” 赵倾只有去拿吹风机帮她把头发吹干,往往吹干后唐楚楚已经趴着睡着了,就像个累坏的小懒猫。 只是今天唐楚楚感觉很拘谨,乖巧地坐在床边低着头,赵倾立在她的身前打开吹风机,他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两人之间距离近得仿若能嗅到彼此熟悉的味道,有种很微妙的感觉萦绕在他们之间。 过程,唐楚楚一句话也没说,好几次赵倾揉着她的脑袋,她差点直接撞进他的小腹。 头发差不多吹干后,赵倾关了吹风机,弯下腰将她揉乱的头发理了理,唐楚楚红润清透的脸颊便从乌黑的发丝之间露了出来,还有点小女人的娇羞感,像一颗待采可口的樱桃。 那一瞬赵倾的理智完全坍塌,就这样托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Chapter 24(第二更) 唐楚楚只是坐在床沿,忽然感觉脸被抬了起来,紧接着眼前一黑,唇瓣覆上一层温热,唇齿被轻易撬开,她被赵倾揽在怀里,心脏弥漫着一圈圈涟漪,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在瞬间就瘫软成泥,被赵倾吻到了床上。 当赵倾的手滑到她睡衣的扣子上,向里探索时,楚楚的脑袋一懵,整个人都轻微地颤抖起来,她别开眼睫毛打湿了眼眶轻声说:“赵倾,别这样。” “别这样。”三个字突然将赵倾失控的理智给拉了回来,他抬起头望着唐楚楚颤抖的睫毛沾上了一层委屈的水汽,心里忽然翻腾不止。 他将她的衣服扣好,替她盖上了被子,然后一言不发地退出了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唐楚楚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还会在赵倾的吻中轻易沦陷,但内心有个声音总是提醒她不能再陷进去,那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 自从那晚发生的这个小插曲后,两人之间倒变得规矩很多,不再逾越半步。 周末的时候,赵倾特地挤了一天假期出来,楚楚已经在家闷了半个月了,他提出带她出去走走,可其实唐楚楚并不愿意出门,她不想看见别人异样的眼光。 但是当赵倾提议去近郊的翠竹山看花展时,唐楚楚还是心动了。 赵倾准备了一些吃的,喝的,然后先把东西放上车,又上来接楚楚,车子开到景区后,赵倾放好轮椅,将楚楚抱上去,拿出准备好的毯子盖在她的腿上,之后推着她到景区大门买票。 工作人员看着楚楚的样子跟他们说残疾证可以免票,唐楚楚当即红着脖子昂起头说:“我不是残疾人。” 说着拉了下赵倾:“帮我买张票。” 她的反应有点大,工作人员忙道歉说不好意思,赵倾对工作人员说:“没事。”然后绕到唐楚楚面前拍了下她的头去买票了。 回来的时候看见唐楚楚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发着呆,眉宇轻轻皱着,仿佛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忽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赵倾捏了捏手中的门票走回窗口,指着放在窗台上的花盆对那位工作人员说:“我惹我老婆生气了,能借我一朵花哄哄她吗?” 售票员是个小姑娘,看见赵倾干净清冽的长相,又如此疼老婆,已经少女心泛滥,笑着点点头。 赵倾从花盆里选了一朵紫色的小花走到楚楚面前,皱着眉瞧着她:“喂,你脸上有东西。” 唐楚楚回过神抬起头“啊?”了一声:“什么东西?” 赵倾朝她悠悠地迈了一步,弯下身子定在她的眼前伸出手,楚楚呆呆地看着他墨黑的眼眸,像有一种无形的磁力将她吸走。 只是赵倾的手抚过她脸颊时,忽然像变魔术一样从掌心拿出一朵紫色的小花,别在她的发丝边弯起嘴角:“有我的目光。” 唐楚楚当即无语地笑了:“土味情话老掉渣了。” 赵倾无所谓地立起身子:“我说的是真话。” 唐楚楚的笑容在脸上渐渐晕开,她真是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以前她还老抱怨赵倾从不说好听话哄她开心,赵倾那时怎么回的?说那都是男人精虫上脑才会说的话,唐楚楚抬头斜睨着他,那他现在是精虫上脑了吗? 赵倾当然不会知道唐楚楚在想什么,推着她进了景区,周末来看花卉的人不少,春天正是适合踏青的季节,空气中都是甜甜的味道。 不时有人朝他们投来微笑,在路人眼中,这个女人虽然不能走路,可眉眼之间恬静美好,难得气质出众,身后推着她的男人修长挺拔,自然会给人脑补出一段不离不弃的爱情故事。 赵倾推着她在园区里转了一会,后来停在全是郁金香的花海边,那里正好有片草坪,可以晒晒太阳。 于是赵倾将吃的拿出来铺在地上,唐楚楚坐在轮椅上,想吃什么指一指,赵倾就拿到她手边,使唤赵倾做事的感觉可真美好啊,唐楚楚笑得弯了眼。 还故意每样吃两口,又要换其他的,赵倾知道她在整他,清幽的眼里透出些许笑意,不急不慢地递给她,唐楚楚觉得赵倾有时候也太有耐心了,实在很难惹毛他,干脆不玩了。 她侧过脸,清风吹拂在唐楚楚的脸上,终于吹去了她这些天来的阴霾,阳光照得她皮肤清透动人,特别是她耳边的那朵紫色小花点缀得她明媚了几分,和身后的郁金香花海形成一幅和谐的画面。 赵倾对她说:“楚楚,我帮你拍张照吧。” 唐楚楚还没答应,他已经拿出手机走到她的面前,楚楚整理了一下头发嘟囔了一句:“那你别拍轮椅啊,只拍我上半身就好。” 赵倾扯了下嘴角,唐楚楚对着镜头甜甜一笑,她头上那朵紫色小花活灵活现,衬得她朝气十足,赵倾看着镜头中的楚楚,眼神凝滞了几秒,仿佛那一瞬连时间都停止了。 他就站在那,看着她对自己笑,有风微动,光影重叠,他按下快门,将时光定格在屏幕上。 那张照片便成了很久以后他唯一拥有她的东西。 唐楚楚笑着笑着,便笑出了点心酸的味道,赵医生的周末从来是不固定的,以前楚楚想让赵倾陪她来公园什么的都是奢侈,唯独有一次两人说好了去踏青,半道上赵倾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一个病人出了点问题,又临时赶去医院,结果那天计划好的踏青变成了唐楚楚在医院停车场等了他一下午。 虽然赵倾结束后十分抱歉地说下次一定补偿她,可忙碌的赵医生真的没有时间履行自己的承诺。 所以她其实挺感激赵倾的,不管怎么样,他今天也算满足了她从前小小的期待,虽然这一切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赵倾将照片发到楚楚手机上问她:“怎么样?” 唐楚楚看了看,发现赵倾照得还不错,是认真照了,随即自夸道:“那是我人长得好。” “是。”赵倾低头半笑着回应,起风了,他蹲下身将地上的东西收一收。 唐楚楚便趁着他收东西的时候,选了一张发到了朋友圈,配上文字:期待早日破茧成蝶(可怜.JPG) 她算着日子,应该还有半个月就能下地了,她真是一刻也等不了的感觉。 发完朋友圈收起手机后,她抬眸望着赵倾,忽然开了口:“我爸妈周末就回来了,等他们一回来,我就回家住,免得总是麻烦你。” 赵倾收东西的手顿了一下,不过仅仅是那么一两秒,他已经继续手下的动作,将东西扎好放进背包,直到站起身才对唐楚楚说:“你爸妈才回来,给他们倒几天时差吧,下周我陪你做完检查再说,到时候我正好和你主治医生聊聊。” 这双腿承载着她全部的希望,唐楚楚对自己的腿并不敢掉以轻心,赵倾毕竟是专业人士,有他陪着去复查她能安心点,于是应道:“那好吧。” 赵倾垂眸遮住眼里的神色走到她身后继续推着她去别处逛了逛。 回去的路上,当唐楚楚再点开那条朋友圈的时候,收到了很多点赞和留言,其中一条是杨帅留的,两个字:漂亮。 唐楚楚看了眼回复:谢谢。 然后将手机放进口袋中。 她住在赵倾那的这段时间,杨帅偶尔也会来个电话问问她的恢复情况,不过每次简单的几句问候就挂了电话,没有一次问过她现在住在哪,或者提出来看她之类的,倒是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为难。 唐楚楚觉得杨帅应该心里有数的,只是他很懂得拿捏分寸,所以不会让她感到难堪,关于这点,唐楚楚觉得杨帅这人很够意思。 唐楚楚近来拐杖用得越来越溜了,已经可以畅通无阻地去往家里任何一个角落,并且上下电梯也可以自己搞定,不需要依赖赵倾了。 不过赵倾反而有点不适应,不适应在于唐楚楚的转变,其实原来唐楚楚和赵倾在一起的时候多少有些女人的小矫情,比如明明可以自己倒水,非要撒娇说:“老公倒。” 比如逛街的时候明明买得非常嗨,买完后非要喊脚疼挂在赵倾身上不肯下来。 所以赵倾才总会调侃她三级残废,但她现在真的残了,却每天都在努力做不同的尝试,一个人下楼拿快递,洗衣服,收拾家里,或者还能趁赵倾不在家的时候跑去楼下超市买“小飞机”。 而当赵倾有时候想去扶她的时候,她总是干脆利落地拒绝:“我自己可以。” 这样的转变,让赵倾的内心有点复杂,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其他滋味。 不过赵倾对楚楚的照顾,她看在眼里,说不动容当然是假的,特别是他每天公司和家两头跑,中午还特地赶回来弄饭给她吃。 她这几天甚至时常想,当初那么草率的离婚是不是太冲动了,唐教授总是和她说上牙齿和下牙齿还会磕着,更何况是两个不同的人走到一起得经历多少磨合。 只是她始终无法释怀,在她赌气提离婚时,赵倾竟然那么爽快地答应了这件事,让她感觉这段婚姻像是他急于甩掉的一个包袱。 可这段时间,唐楚楚却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赵倾并不是不在乎她,很多事情在她脑中开始重新拼凑。 不过在几天后发生了点意外的转折… Chapter 25 那天白天赵倾抽空陪唐楚楚去医院做了复查,医生说她的恢复情况还不错,再有一周的时间就可以去拆石膏了,唐楚楚听闻后挺振奋的,回去的路上难得情绪不错,突然说想喝奶茶,赵倾便依了她带她去买。 唐楚楚等赵倾的时候,便把车窗落了下来透透气,后来有辆面包车忽然停在了赵倾的车子前,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带着大粗金链子,一个留着板寸回头看见唐楚楚,就围了过来问路,唐楚楚便也告诉了这两人。 结果那两个男人刚上面包车,赵倾就大步冲了过来一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脸色紧绷地盯着唐楚楚:“那两人找你干嘛?” 唐楚楚莫名其妙地说:“问路啊…” 赵倾就那样气喘吁吁地望着她,胸口剧烈起伏,唐楚楚低头看见他两手空空,于是问他:“奶茶呢?” 随后便看见被赵倾扔掉的奶茶,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把奶茶扔了,赵倾便已经探身狠狠将她揉进怀中,那一秒,唐楚楚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赵倾在害怕,虽然她不知道他害怕什么,可她鬼使神差地抬手抱住了他对他说:“那我不喝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去的路上,赵倾的右手一直紧紧攥着她,眉宇深锁的样子,唐楚楚终于忍不住问了句:“赵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赵倾只是随口说了句:“嗯,有个风投大会要在沪市举行,我得去一趟。” 赵倾没让楚楚用拐杖,还是将她背上了楼,楚楚趴在赵倾的背上对他说:“那你明天把我送到我爸妈家吧。” 赵倾没有说话,进门后将楚楚放在沙发上,刚准备起身,唐楚楚攥住他的衣角,赵倾回眸望着她,唐楚楚轻声问他:“你是不是不想我走?” 她甚至在想,只要他开口,她就留下来,只要他对她开这个口… 但赵倾最终一言不发,而那晚楚楚也没再和他说话。 夜里,唐楚楚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她觉得这段时间她和赵倾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模糊,夫妻不像夫妻,情侣不像情侣,朋友也不像朋友。 唐楚楚不是没有试探过赵倾的态度,可赵倾的回应始终让她毫无头绪。 第二天一早,唐楚楚等他离开家后才起得床,可中午两人依然要见面,吃饭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像两个迷了路的人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是携手选择一条路,还是分道扬镳。 最后,唐楚楚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遍:“我今天回去,东西上午收拾好了。” 赵倾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抬头望了她一眼,良久,他开了口:“等我下班回来再说。” …… 赵倾在离开公司以后,信科来了一位访客说要找赵总,赵倾的助理孙宁出来一看居然是阮律师。 孙宁第一次见阮初,还是几个月前在一家茶吧,本来应该他亲自去接阮律师,但是临时要给客户送资料去的稍晚了些,到茶吧的时候,那里坐了三个人。 除了赵倾和阮初,还有赵倾的代理律师。 具体案件情况孙宁并不清楚,只是大概知道他们老大身上好像背着个挺棘手的官司。 那次在茶吧洽谈的时候,虽然这位阮律师看着年龄不大,不过赵倾的代理律师一见到她就十分恭敬的样子,整个谈话的过程也能看得出来这位阮律师的气场非常强大,而且逻辑思维清晰缜密,口齿伶俐,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倒是没有谈多长时间,把阮律师送走后,赵倾的代理律师就跟他建议,既然能搭上阮律师这条路子,最好让她来做赵倾的辩护律师,还说阮律师在业内口碑非常好,能请到她不容易。 不过最后赵倾还是拒绝了,结果第一次开庭的结果并不是很理想。 那时候阮律师来找过赵倾两次,以孙宁来看,阮律师和他们老大关系应该不一般,不像是普通朋友,因为有一次他去给阮律师送咖啡,看见阮律师在他们老大的办公室发火,直接骂他们老大:“你个犟脾气,进去吃牢饭别指望我去看你一眼,逼急了我去给那个姓孟的辩护,让你多蹲几年。” 孙宁从来没有见谁敢这么和他们老大说话,吓得咖啡差点洒出来,而赵倾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对她说:“没事你回去吧,别在这吵我。” 然后阮律师真的外套一拿调头走人,门打开看都没看孙宁一眼风风火火离开了。 那之后阮律师就没来过,不久之后,某天早晨老大突然开晨会时就发了火,大家都私下玩笑老大可能大姨爹来了。 孙宁却在想老大是不是因为和阮律师闹翻了心情不好,孙宁并不知道赵倾结过婚的事,他认识赵倾的时候,赵倾已经跟楚楚离婚了,并且几乎以公司为家,自然不像有什么桃花的人。 他跟在赵倾身边几个月,老大周围唯一出现过的女性就是阮律师,而且就连他都能看出来阮律师有心帮他,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大一直不肯答应。 今天阮律师突然造访,孙宁联想到最近老大心情不错,猜想是不是跟阮律师和好的缘故? 突然脑中那个千年道行的妖精跟阮律师重叠在一起,觉得还挺形象的。 于是孙宁将阮初带到赵倾办公室,阮初见里面没人,问了句:“他呢?” 孙宁如实告诉她老大回家吃饭了,阮初眉梢一挑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回家吃饭?” 孙宁一边帮阮初泡茶一边说:“最近老大可能在养生吧,天天中午回家吃。” 他把茶递给阮初,阮初眼眸动了下,意味深长地扯了下嘴角接过茶,忽而又抬起头看向孙宁:“帮我打个电话给他。” 末了又交代道:“别跟他说是我。” 孙宁没明白过来阮律师的用意,莫不是要给老大一个惊喜? 孙宁电话过来的时候,赵倾正在厨房洗碗,手机放在桌子上,他让唐楚楚看下:“谁打来的?” 唐楚楚拿过手机扫了眼:“一个叫孙宁的。” 赵倾手上全是油,便对她说:“帮我接下,免提。” 唐楚楚接通后,还将听筒声音放到最大,里面立马传来孙宁的声音:“老大,休息好了吗?” “说。”赵倾将水关掉。 孙宁玩笑道:“有个美女来找你。” 唐楚楚侧头看向赵倾,赵倾也微愣了下,转头说道:“谁啊?” 孙宁故意卖个关子:“你说还能有谁能来我们这找你呢?你赶紧的,她说闻着你办公室的沉香想睡觉,下楼在咖啡厅等你啊。” 赵倾瞥了眼楚楚,将手洗干净,过去把电话挂了。 唐楚楚垂着眸很安静,看不出一点反应,只是在赵倾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笑着抬起头看他:“美女?” 那一瞬,唐楚楚很明显地在赵倾脸上看到点不太自然的神情,他其实可以随便告诉她一个女客户或者其他什么,但他没有说话,很显然那个人让他难以启齿了。 唐楚楚便拿过拐杖站起身淡淡地说:“你忙吧,我睡会。” 她一瘸一拐地往房间走,赵倾望着她的背影,那么纤瘦,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不见踪迹,他皱了下眉说:“我今天会早点回来,在家等我。” 唐楚楚眼里的光不停跳跃着,可她依然没有回头艰难地往房间走。 赵倾离开后,唐楚楚躺在床上,各种思绪拥进她的大脑,毫无睡意,她脑中全是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 那么这个女人应该不是第一次去他们公司找赵倾,甚至连他同事提起她的口吻都带着点暧昧的味道。 人往往就是这么喜欢自我折磨,而唐楚楚不喜欢这种没完没了的猜测,于是她干脆坐了起来换上衣走到客厅,来到赵倾平时工作的桌角找了一张他的名片便出了门。 赵倾工作的地方离他公寓很近,唐楚楚下了楼后问人,倒也不难找到那栋商务楼,一路上她杵着拐杖艰难地走着,长久不出门导致她的体力完全跟不上,没走几分钟就得停下来歇歇,短短的距离她走得满头大汗,不时引来路人的关注,甚至有人问她要不要帮忙,唐楚楚咬咬牙拒绝了。 …… 赵倾来到咖啡厅的时候,阮初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很好找,她对着笔记本抬眸扫了赵倾一眼,赵倾走到她的对面落坐,平淡地问她:“找我什么事?” 阮初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他一番,赵倾穿着熨烫妥帖的浅纹衬衫,虽然第一次开庭失利了,但似乎在这个男人身上永远看不到慌张的一面。 阮初从随手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份资料往赵倾面前一扔,赵倾瞥了眼问她:“什么东西?” 阮初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笃定的淡笑:“能让你翻盘的东西,这份东西不仅能让你脱身,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反过来告他们,但有一个前提,辩护律师必须是我,我的证人欠我个人情,如果是别人他不会出面。” 赵倾漆黑的眼眸缓缓垂下,打开面前的文件。 …… 咖啡店的对面,唐楚楚就这样立在街角,一路走来她早已筋疲力尽,午后耀眼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她真的好不容易才能独自走到这里。 望着咖啡店里的两人,呼吸像被人扼住,胸口弥漫着阵阵痉挛,她其实完全可以不用来这一趟。 但冥冥之中有个意念牵引着她,仿佛她只有来这看上一眼才能安心地离开他,在来的这一路上,她的内心有过无数次的挣扎,这些天,她不止一次暗示过赵倾,可赵倾始终无法给她一个明确的回应。 于是他的那些温柔,仔细,耐心,陪伴,照顾,让唐楚楚越来越迷惘。 她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奋不顾身,面对两人的关系,她小心试探,他步步为营,谁也无法向前再迈一步。 人呐,真是一个复杂的生物,我们总是对生活,对别人充满期待,可往往一旦产生期待便会进入无休止的折磨。 赵倾似乎是抬头问了句阮初什么,阮初干脆搬着椅子坐到了他的旁边,和他看着同一份文件,这一幕是那么和谐又那么温暖,阮初脸上温柔的笑意像把利刃刺向唐楚楚的心脏。 她终于感觉有些累了,一下子靠在身后的墙上,有人路过问了句:“你没事吧?” 唐楚楚红着眼眶摇了摇头,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见来电显示是杨帅的名字,她放下手机没有接,却在电话铃声快结束时,她突然接通了电话将手机放在耳边。 杨帅和煦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这几天怎么样啊?去医院复查过了吗?” 唐楚楚抬头看着阮初不知道说到什么好笑的,狠狠拍了下赵倾的膀子,一切都那么自然,赵倾跟着笑了笑。 唐楚楚握着手机的指节忽然越收越紧对杨帅说:“你现在有空吗?” 在去找唐楚楚的路上,杨帅的心是提着的,刚才和楚楚的通话,短短几句,他甚至能听见她哽咽的声音。 唐楚楚似乎不太喜欢麻烦外人,这点从她住院到出院就能看出来,她总是有意无意拒绝他的好意,这次能突然对他开口,恐怕是遇上事了,所以杨帅车速开得飞快。 直到看见唐楚楚就那样沉寂地坐在公交站台时,他提着的心才总算落地。 唐楚楚最终没有等赵倾,她已经不知道等来的会是什么?她只是在临出门前留了一张字条给他:我走了,谢谢你。 没有多余的文字甚至标点符号,家门钥匙压在纸条上,她离开了那间公寓。 唐楚楚的身边放着一副拐杖和一个背包,神情凝滞,风吹散了树上的落叶,有片叶子晃晃悠悠落在了她的腿上,可她完全不自知,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一样,失去了感知。 直到她的面前压下一道阴影遮住了光线,唐楚楚才机械地抬起头,她和杨帅都微愣了几秒,彼此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杨帅很惊讶唐楚楚竟然可以自己杵着拐杖背着大包出行了,他还记得几周前她脆弱得像纸片一样。 而唐楚楚也很讶异杨帅把那很潮的头发剪了,一头简单的短碎,普通的黑色T恤和休闲裤,就连那辆很拉风的保时捷也换成了沉稳的路虎。 唐楚楚望了眼对他说:“你换车了?” 杨帅笑着把她的背包甩到肩上:“你不是说我之前那个车坐着不舒服吗?” 唐楚楚杵着拐杖站起身讶异地望着他:“果然有钱就是任性啊,可你怎么就知道我还会坐你车呢?” 杨帅把背包往后坐一放,拉开副驾驶回眸笑看着她:“我不会放过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一语双关的话让唐楚楚停住了脚步,她脸上没了笑容,甚至还有些认真地对杨帅说:“我谢谢你能赶过来,不过刚才你正好打电话给我,我当时…所以我才想到麻烦你的。” 杨帅压了压眉梢十分绅士地朝她伸出手:“那我很高兴你还知道麻烦我。” 唐楚楚没有把手交给她,而是自己试图爬上车,可路虎不是保时捷,底盘比较高,她只靠一条腿还真有点困难。 杨帅压着笑说:“你这是不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说完直接提起她的腰将她弄了上去,唐楚楚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杨帅举起双手表示:“我只是关爱残疾人,没有非分之想。” 然后不给唐楚楚反击的机会,直接关上副驾驶车门,从车前绕到驾驶座后笑得一脸没事人样的问她:“我们去哪?” “书苑学府。”然后又补充了句:“我爸妈那,你把我送到那就好。” 杨帅扬了扬眉稍,故作苦恼地说:“你早说啊,要是知道见你父母我怎么也得穿得正式点。” 唐楚楚急了,吼了他一声:“杨帅!” 杨帅发动了车子,而后突然凑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说:“一段时间不见,你还知道吼我了,好事。” 然后还心情颇好地开上了路,唐楚楚斜了他几眼,觉得这人可真神奇啊,莫不是找虐型,就喜欢被人凶来着? 杨帅发现唐楚楚盯他看,好笑地打开中央扶手,从里面拿出一把五颜六色递给唐楚楚:“吃糖啊?” 唐楚楚无语地看着这把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哪个大男人中央扶手里面会放那么多糖啊?果真杨帅就是杨帅啊,这糖估计不是他备着专门哄妹子的,就是哪个妹子留在他车上的吧? 想到此唐楚楚一点都不想吃,又把糖放了回去对他说:“我才不吃你的糖。” 杨帅有些不痛快地说:“我发现你这女人…” 后半截话他没说,直到下一个红灯停的时候,他才亲手从里面拿出一根棒棒糖,拨开糖纸送到唐楚楚的嘴边跟她说:“我自己买的,防蛀牙型的,我最近在戒烟,听人说吃糖有助于控制烟瘾,想抽烟的时候我就来颗。” 唐楚楚将到嘴边的棒棒糖一叼,疑乎地望着他:“是吗?你还戒烟啊?” 绿灯了,杨帅嘴角掩着笑意说:“不然你以为呢?” 说着还撇了眼唐楚楚,仿佛一眼看穿她的疑虑一样,唐楚楚默默躲开视线看向窗外,然后突然发现这个棒棒糖为什么这么酸啊? 她拿出来看了看,哭丧着脸说:“你给我吃柠檬味的干嘛?我都快成柠檬精了还吃。” “……”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唐楚楚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拿出来看了看,没立马接,杨帅问她谁啊,她说不知道估计推销房子的,杨帅无所谓地说:“接呗,又不要钱。” 唐楚楚将手机接通,没想到电话那头是个女人清晰的声音,很平静地对她说:“楚楚吗?我是阮初,你现在有时间吗?” Chapter 26 阮初想见唐楚楚,而且这么突然,是唐楚楚始料未及的,所以她没有立马答应,阮初似乎也猜到了,只是对唐楚楚说她一下午都会在凤阳路上的onepar,如果她有时间抽空来见一面。 挂了电话,唐楚楚便陷入短暂的沉默,她不清楚阮初找她会有什么事,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和赵倾有关。 杨帅见她接完电话一言不发的样子,问她:“怎么?房产中介逼你买房了?” 唐楚楚稍稍回过神转头看向杨帅:“如果明知是鸿门宴,你还会赴约吗?” 杨帅撇了下嘴角淡然地说:“去,为什么不去?有人买单岂有不去的道理。” 说完一打方向停下车子问道:“在哪?” “凤阳路。” 在唐楚楚说完路名后,杨帅甚至没有给她纠结的机会直接带着她直奔目的地,路上唐楚楚多少有点忐忑,阮初刚见完赵倾,突然找她会有什么事她完全猜不到。 一直到杨帅的蓝色路虎停在onepar门口,唐楚楚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杨帅下车绕到副驾驶替她开了车门,看了眼她紧绷着的脸,笑说:“要我陪你进去吗?” 唐楚楚摇了摇头,如果阮初找她是为了赵倾,杨帅跟她一起进去也不大合适。 不过杨帅还是将她送到了台阶上,替她拉开门,然后对她说:“在外面等你啊,我不急,你慢慢聊。”唐楚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onepar是一家清吧,下午几乎没什么人,店里放着慵懒的爵士乐,唐楚楚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吧台边上的阮初,她的浅灰色女士西装外套放在一边,就穿了件黑色的高领薄针织对着笔记本,从身后看质感优雅还透着点女性的干练。 唐楚楚往里走了几步,吧台里的女人朝唐楚楚看了眼,手指往阮初面前敲了两下,阮初这才将思绪从文稿中抽了出来回过头,唐楚楚离她几步之遥的距离,细软的黑发披在肩上,简单的米色卫衣配上一条百褶长裙,气质淡静纯美,只是手中的拐杖显得那么突兀。 阮初盯着她的腿看了眼,有些讶异地朝她走来:“怎么回事?” 唐楚楚干涩地对她笑了下:“骨折,问题不大。” 阮初赶忙扶着她:“我们找个地方坐吧,这里是我朋友开的,随便坐。” 于是两人坐在了靠窗的地方,说实话,和阮初这么多年没接触,唐楚楚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后她高三离开宁市之前,那时的阮初对她来说,是个可以完完全全信赖的邻家姐姐,可分别这么多年,再坐在阮初面前时,对方的言谈举止,锐利的眼神,和那自信强大的气场,多少让唐楚楚感觉到一点不安。 就像在战场上,一个装备简陋的士兵遇上一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仗还没打,气势已经被对方先压倒了。 唐楚楚瞥了眼窗外,好在杨帅的车子就停在门口,透过落地窗,她还能看见杨帅靠在车门上打游戏,让她的心稍稍安了些。 阮初亲自为唐楚楚端上花茶,然后坐在她对面开了口:“原来你腿受伤了,我说呢,这段时间赵倾照顾你的吧?” 唐楚楚的手指扣着茶杯把手点点头。 阮初靠在椅背上笑看着唐楚楚:“我才从赵倾那过来,和他聊了聊案子的事情,他一审结果不太理想啊。” 唐楚楚微微蹙了下眉抬起头望着阮初:“严重吗?” 阮初撇了撇嘴角:“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是没有迂回的空间,关键看这个案子谁来做,我有90%的把握能帮他翻盘,不过他个混帐连着拒绝了我两次。” 唐楚楚的手指轻轻颤了下,阮初向前倾了倾身子牢牢盯着楚楚的双眼:“他拒绝我的原因,我想你应该能猜到吧。” 唐楚楚萘荽酱瓜马。 阮初看着唐楚楚发白的脸颊,叹了一声:“说实话楚楚,我要真想动点什么心思,你跟赵倾根本没可能,当初就不会走到一起,正因为这个人是你,所以我不想把心思动在你身上,我情愿…和你摊开来讲。 你住在赵倾家的这段时间,他有跟你提过复婚吗?” 唐楚楚把手收了下去,她不想让阮初看见她慌乱颤抖的手指,更不敢去看她的眼神,阮初的目光太犀利,犀利到仿佛可以看穿她所有的忧虑,上来就一针见血问出了她的迷茫。 阮初见唐楚楚没吱声,继而说道:“我们都清楚赵倾的性格,他这个人虽然外表看上去与世无争,云淡风轻的,但其实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就势在必得,不会放手。 还记得初三马拉松吗?他被个队友绊倒,膝盖留着血跑完后半程,硬生生超了所有人拿了第一,其他班的人骂他疯子,他也许小时候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后来只要能争取到的东西他就不可能放弃。 除非是他不想要的。” 唐楚楚的睫毛动了下,视线逐渐模糊,就连茶杯里朵朵小玫瑰也变得朦胧不清。 阮初不忍心再去看她,低头喝了口茶,目光凝结地说:“我承认我找你有私心,没什么好遮掩的,我要是没有私心也不会撂下京都的大案子回来宁市。 但是我下面对你说的话,不带任何个人色彩,就当是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对你的忠告。 你耗在他身上时间太多了,你得到了什么?他又给你承诺了什么?他的心很大,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他要的可不是那个小公司的正常运作,他现在那个小地方也不过是他登天的踏脚石罢了,他的目光很远,远到你无法想象,你确定能继续这样跟他耗下去吗? 从前,你或许是他妻子,现在你是他什么?你受伤这段时间跟着他,他对你再无微不至,但名不正言不顺,这又算什么呢? 楚楚,你是个好女孩,你应该拥有一段明朗的爱情和婚姻,赵倾是你耗不起的男人,你其实比谁都清楚,否则你不会提离婚,我说得对吧?” 唐楚楚不想在阮初面前展示错弱的一面,可是她太懂她了,也太懂他了,她可以那么准确无误地找到唐楚楚的烦恼,又那么冷静客观地告诉她这条路上的所有荆棘。 是,她是在劝退她,可无法否认的是,阮初说得句句在理,她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这个问题自从她搬去赵倾那里就一直困扰着她,她能感觉到赵倾在乎她,只是这份在乎,到底是基于二十几年的情谊,还是男女之间的情愫,说实话唐楚楚已经分不清。 如果只是情谊,可赵倾到底还是对她差点失控,可要说是情愫,她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赵倾依然没有朝她伸出手。 就像阮初说的,如果赵倾真的不想让她离开,他不会放手,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困扰唐楚楚多日的烦恼,似乎在阮初的三言两语下逐渐清晰,不管阮初的私心怎样,但有一点无关别人的是,她和赵倾,回不去了,或者,一开始就不该强求。 阮初端起茶杯吹散浮在水面的茶叶,浅菀豢冢目光看向门口靠在路虎上的男人,落下茶杯悠悠说道:“放下吧楚楚,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对所有人都好,多简洁有力的语句,直接敲击在唐楚楚的心口。 她放下以后,自己可以不用再徘徊不前,忧心仲仲,赵倾也可以接受阮初的好意摆脱现在的困境,而阮初,多年来隐晦退让的感情,也终于可以熬出头,大胆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男人。 是啊,对所有人都好呢。 从onepar出来的时候,夕阳渐落,唐楚楚杵着拐杖站在台阶上望着那个靠在车门边的男人,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暖红色的光晕,简单的休闲衣也穿出了型男的味道,那慵懒的神态透着点不羁和散漫。 杨帅似乎注意到楚楚出来了,收起手机朝她走去,唐楚楚也杵着拐杖下了台阶,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踏出这扇门看见杨帅的那一刻,忽然很想哭,就像一个被抽筋剥皮陷入黑暗的人,突然看见一个那么阳光明媚的人站在暖阳下,那种感动和温暖仿佛遇见了曙光。 她只是有些红了眼眶,所以下楼的时候眼神模糊,差点踩空了,好在杨帅已经大步走到台阶下面,在她踩空时伸出双臂将她接了个满怀。 阮初坐回吧台边,手中的茶换成了酒,她侧眸看着门外的这一幕,眼神沉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酒杯推还给老朋友,老友问她要不要再来一杯,她摇摇头笑道:“不了,要开工了。” 门外,杨帅低头看着楚楚略红的眼眶,语调轻松地调侃道:“看来打了败仗啊?” 楚楚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也许早就失败了,只是抱有侥幸心理罢了。” 杨帅将她扶好,扯了扯嘴角:“人生经历点挫败没什么,就像我苦心追求的女人连正眼都不愿瞧我,我说什么了?” 唐楚楚抬头瞪着他,杨帅唇边勾起一抹笑:“现在终于拿正眼瞧我了,喂,要不要吃火锅?” 杨帅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瞬间让唐楚楚巨丧无比的心情被成功转移,她有些担忧地说:“我这腿能吃火锅吗?” 杨帅挑了挑眉稍:“为什么不能?又不是你舌头骨折了。” “……” 唐楚楚听见火锅两个字就馋了,天知道她憋了这么多天,光闻到那味道就已经不行了。 不过杨帅没给她点辣锅,他们刚坐下来的时候,唐楚楚的手机就响了,正好放在桌子上,杨帅撇了眼然后将手机递给她:“你前夫。” “……” 唐楚楚看着手机上不停闪动的“亲亲老公”,最后还是按掉了电话,回了条信息给赵倾:回我爸妈家了。 赵倾很快回复过来:我要出差一阵子,回来找你。 但是这条唐楚楚没有回复,而是点进去把“亲亲老公”的备注删了,可是删了之后该改成什么她愣了半天,结果手机直接被杨帅夺走,他斜唇打趣道:“有那么难吗?” 于是手指飞快地敲击了几下,然后把手机还给唐楚楚,唐楚楚看见赵倾的号码名称已经被他改成了三个大字“陌路人”。 唐楚楚看了杨帅一眼,最终还是锁了手机没再换,陌路人就陌路人吧,也许她是该让过去过去,让开始开始了。 Chapter 27(第二更) 吃火锅的时候唐楚楚已经打过电话回家,告诉唐教授她待会回去,但是没说骨折的事情。 直到杨帅把她送到家门口按响门铃后,唐教授夫妇才看见女儿腿上绑着石膏,惊吓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甚至都没把关注点放在跟着女儿进家的这个男人身上。 直到唐教授发了火说楚楚:“胡闹,做手术这么大的事也不打个电话给我们,你真是不像样子了,我问你这腿以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医生有说吗?” 这时杨帅默默地走到唐教授面前打着圆场:“楚楚也是怕你们在国外担心,而且手术全程我陪着,医生说好好养能痊愈,不用担心。” 唐教授莫名其妙看着他:“你是?” 就连唐誉都好奇地盯着这个身材很好的大哥哥。 杨帅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拿出名片,一人递了一张,就连唐誉都拿到了一张,然后跟唐教授解释,楚楚是在工作中遇到的意外,这件事因他而起,所以他会负全责。 唐教授听说楚楚在舞蹈房出的事,一看老板竟然亲自登门了,当然态度强硬起来,对着杨帅说:“我们家楚楚跳舞这么多年,哪个老师不说她有天赋,她要肯吃点苦,去参加国际大赛都没问题的,跑到你们健身房当老师还把职业生涯毁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们会追究,至于负责,肯定会让你负责到底的。” 杨帅一听唐教授这话立马咧开嘴笑了起来:“行啊,叔叔,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说完还回过头对唐楚楚眨了下眼。 “……”唐楚楚顿感唐教授是猪队友吗? 唐教授看见杨帅这么积极的态度,突然也感觉到了什么,唐妈妈在旁拉了下他,他干咳一声,看着面前硬朗的小伙子对他说:“那也不早了,这事回头再说吧。” 杨帅蹲下身对楚楚小声说:“我明天来看你好不好?” “不好。”唐楚楚回得干脆。 杨帅皱了下眉,余光瞄到傻乎乎站在一旁的唐誉,嘴角一斜转身在唐誉耳边说了句什么,唐誉眼睛一亮:“真的啊?” 杨帅点点头然后立起身子跟唐教授夫妇道了别。 杨帅一走,一家人就围着唐楚楚,唐教授甚至还打了个电话给小姑,差点深更半夜的把小姑和小姑父叫过来。 唐楚楚一而再跟唐教授说和杨帅真没什么,唐教授便问她那这段时间到底怎么生活的? 唐楚楚支支吾吾地说在赵倾那,唐教授和唐妈妈对看一眼,后来唐教授把唐妈妈支到一边,语重心长地问楚楚:“你和赵倾,我问你,你们还有没有可能?” 唐楚楚垂下眼帘摇了摇头,唐教授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严正地跟唐楚楚说:“既然没可能,从今往后不要再去麻烦人家,听到没有?” 唐楚楚木然地点点头:“不会了。” 是啊,不会了,两人又没有深仇大恨,没有互看不爽,住在一起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有可能早迈出那一步了,她也不会从他的家里逃出来。 不会了,她不会再傻了,这是最后一次,那十多年的感情啊,放下吧。 唐楚楚回家后的这晚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梦中出现了很多人来回穿插,有刘佳怡、爸妈弟弟、奶奶、甚至还有萧铭、阮初,就连杨帅都在,可是在梦中似乎总是少了那么一个人,而且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心脏空空的,就这样混混沌沌到了天明。 唐楚楚起床后,唐妈妈已经将早餐做好,有她喜欢的火腿蛋饼和皮蛋瘦肉粥,唐楚楚突然就感觉幸福极了,世界再大,风雨兼程,家人永远会陪伴着她,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只是今天周末的早晨,唐教授没出去找人下棋,坐在阳台表情严肃地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唐妈妈的神色也很古怪,两人看见唐楚楚都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唐楚楚早饭吃完了都没见到唐誉,于是随口问了句:“唐誉出门了吗?” 唐妈妈语气古怪地说:“在房间,一早就有朋友来找他。” 唐楚楚感慨现在初中生都这么拼的吗?周末也不睡懒觉,这么早就跑到别人家来了。 她吃完早饭去唐誉房门口转了一圈,听见里面的声音不像是在看书啊,怎么还有打枪爆炸的声音啊? 于是敲了敲唐誉的房门,唐誉扯着嗓子说:“进来。” 唐楚楚轻轻拧开门,看见的就是一大一小坐在地毯上拿着手柄疯狂地厮杀着游戏,并且没有一个人回头看她。 她盯着杨帅一头劲的样子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原来唐誉的这个朋友是他啊?她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成了唐誉的朋友了? 唐楚楚在他们身后站了半天,杨帅才抽空回过头对她咧嘴笑道:“早啊。”他穿着亮黄色的针织衫,特别惹眼,笑起来一口白牙阳光灿烂的,仿佛窗外的曦光都洒了进来。 唐楚楚还真有点急了,对他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又跑我家来干嘛?我不是说让你今天别来了吗?” 这下杨帅没说话,唐誉立马把杨帅肩一搂回头怼道:“姐,杨帅哥现在是我兄弟了,他来找我玩又没碍着你事,你出去行吗?顺便把门带上。” “……”我的傻弟弟啊,你这是把你姐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节奏啊。 唐楚楚完全不知道唐誉什么时候和杨帅打成了一片,要是她没记错,昨晚难道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吗? 杨帅回头对她没脸没皮的笑,唐楚楚凶了他一眼杵着拐杖出了房间,还真把他们的房门带上了,又走回客厅问唐妈妈:“杨帅什么时候来的?” 唐妈妈说:“一大早就来了,呐。”唐妈妈抬了抬下巴指着墙角:“把超市都搬空了吧。” 唐楚楚一转头果然看见冰箱旁边大袋子小袋子,各种菜和零食,像要过年样的,她嘀咕了句:“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 “他说想在这吃饭,不好意思空手来。” “……”还有人这么主动要留在别人家吃饭的?唐楚楚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杨帅好了。 虽然杨帅的一系列动作搞得唐家人都很迷,但是来者是客,而且怎么说也是唐楚楚的领导,唐妈妈还是做了一大桌子菜,中午吃饭前,小姑小姑父带着糖糖也来了,昨天听说唐楚楚骨折,夫妻两便过来看看楚楚。 中午吃饭的时候,本来是来看望楚楚的,结果全家人都盯着杨帅看,就跟围观什么星系生物一样。 杨帅心理素质也很好啊,就这样从容地给唐家人围观,还非常不拘谨地给大家发筷子,拿碗,顺便搬个板凳直接坐在了唐楚楚旁边,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唐教授的儿子啊。 小姑父带了白酒来,试探地看着杨帅:“小伙子来两杯啊?” 小姑立马说他:“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啊?” 小姑父给小姑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别多嘴,他有他的考量。 杨帅很爽快:“行啊,我平时很少喝酒,不过难得高兴,陪您喝几杯。” 唐楚楚立马望着他,平时很少喝酒?这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于是对他说:“你没开车来啊?” 杨帅压低声音嘴角扯起个笑:“关心我啊?” 关心你个毛,唐楚楚撇开头,小姑父给杨帅倒了不少白酒,唐教授也被拖下水,一起喝了点。 唐妈妈给唐楚楚盛了碗热乎的骨头汤端到她面前,还叮嘱她:“你多喝两碗。” 唐教授接着说道:“你妈为了你一大早就炖上了,吃骨补骨。” 唐楚楚笑说:“还是妈好。” 唐妈妈倒是也不多邀功,补充道:“骨头是杨帅早上买的。” 唐楚楚有些讶异地转头看向杨帅,他侧眸一笑:“不谢。”唐楚楚发现杨帅不着痕迹对人好的时候,真的很难让人招架,仿佛他做这些都那么自然而然。 唐楚楚低头笑了下,喝汤。 小姑父心里却有了比较,原来家庭聚会上,喊赵倾那小子喝酒比登天还难,连他个小姑父的面子也不卖,这个小伙子倒是自来熟,第一次吃饭就侃侃而谈的,虽然他自己说很少喝酒,但一瓶白酒下去了,他和唐教授都有点飘,那小子还是谈笑风声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酒量深似海。 小姑父不服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杨帅对楚楚有意思,这年轻人在唐家人面前表现得也一点都不含蓄,不过小姑父觉得这个小伙子能说会道,圆滑得很,楚楚不一定能吃住他,所以想跟他多唠唠了解一下,又开了一瓶白酒,小姑在旁劝都劝不住。 结果那瓶白酒还没喝完,小姑父就倒在沙发上大得睡着了,唐教授也说要回房躺躺,唯一还坐着的就是杨帅,把唐家两位长辈喝趴下后,他屁事没有。 唐誉又想拉着杨帅陪他玩,杨帅倒是一本正经地说:“玩了一上午了,你写会作业,我陪你姐玩会儿。” “……”唐楚楚并不想跟他玩呢。 Chapter 28 午后的唐家,唐誉进房写作业了,两位男长辈喝大睡觉了,唐妈妈和小姑下楼去对面的商场逛逛。 唐楚楚坐在阳台唐教授的按摩椅上晒太阳,杨帅很自觉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身边,唐楚楚问他:“你没喝多吧?” 不问还好,一问杨帅立马有些慵懒地靠在按摩椅的把手上故作醉态地说:“喝多了,头还特别疼,帮我揉揉吗?” 唐楚楚低眸望着他,他眉骨很高,睫毛很浓,皮肤也有点黝黑,衬得他笑起来更加明朗,甚至有点孩子气的感觉,嗯,孩子气,唐楚楚还第一次看见杨帅的这一面。 歪着头对他说:“杨总,你能有点老板的样子吗?” 杨帅抬起头,细碎的光落在他高耸的鼻尖上,狭长的眼眸像会说话一样迷人,唐楚楚心想怪不得那么多女人会被他蛊惑,这双眼睛里发出的光就像妖孽,不过她才不会上当呢。 她正儿八经地跟杨帅说:“你下次…能不能别来我家了,我怕我家人误会。” 杨帅耸耸肩慵懒地说:“误会什么?” “你说呢?” 杨帅也正经起来反问她:“我真没机会啊?” 唐楚楚不忍地说:“你要听实话吗?” 杨帅点点头,唐楚楚斟酌了半天用词,最后干脆直话直说地告诉他:“我考虑那个找我办会员的相亲男,可能也不会考虑你。” 唐楚楚明显在杨帅眼中看见了挫败感,不过她说的是实话,她只是想告诉他,她情愿选择一个平庸的男人过着平庸的小日子,也不想再经历大起大伏的感情了,她真的已经感觉心力交瘁了,而杨帅无论家庭背景还是感情经历都是她无法招架的。 杨帅长叹了一声,在楚楚睡着后,替她盖上毯子便默默地离开了。 唐楚楚并没有睡沉,她知道杨帅走了,她其实并不讨厌杨帅的,正因为不讨厌,甚至觉得他还不错,所以不想到最后两人因为这些纠葛弄得难堪,连朋友都做不成。 …… 赵倾飞去沪市了,这次他带了一整个团队过去,一下榻酒店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准备和外联工作,甚至三天时间加起来只合眼了四个多小时。 他的确也睡不着,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件事上,不仅是风投大会前和各方的商务联络,还要抽空应付不久后即将进行的二审。 官司的事情也只有孙宁知道,最近赵倾在到处疏通关系,让孙宁帮他接洽一个关键证人,所以孙宁多少对赵倾的案子也了解了一些。 有天夜里,大家都散了,赵倾独自走上酒店天台抽烟,孙宁去找他的时候便多了一句嘴:“老大,我和那个证人接触的时候他提到了阮律师,其实你真的可以委托阮律师的,这样会省了很多麻烦,我搞不懂你为什么不肯啊?” 赵倾松了松领口,目光清明且幽深:“阮律师做事争分夺秒,付出了时间精力就一定要看到回报,我给不了她任何回报。” 孙宁听出了老大话中的意思,打趣道:“阮律师其实长得挺好的,身材衣品都不错,人也能干,老大你又不吃亏…” 还没说完,赵倾侧了下身子凉凉地掠了他一眼,孙宁顿时感觉到冷飕飕的,打了个寒颤对赵倾说:“那你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赵倾t望着沪市万家灯火,却陌生得仿若一片空城,没有一盏灯能照进他的心底。 他的脑中忽然映出楚楚的笑脸,拿出手机翻到那张她坐在花海前的照片,低眸看了几秒,嘴角微弯顺手拨通了她的电话。 唐楚楚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上亮着的“陌路人”,不停给自己催眠,不能接,千万不能接,陌路人就是个拐卖人口的,接了指不定又会被他拐走。 所以她呆呆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直到手机屏幕的灯完全灭了,她才松了口气。 她关上灯躺在床上的时候,赵倾还是给她来了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晚安。 唐楚楚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在不经意之间发现自己又开始伤春悲秋了,比如想到赵倾这么晚还没睡,他那里冷不冷啊,衣服有没有带够。 然后发现自己的这个思想很不对,于是删除了那条短信,睡觉。 …… 杨帅真的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唐楚楚了,她本来以为那天的话说的有点重,终于让杨帅明白,她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了。 可没想到一周后去医院拆石膏的那天早晨,杨帅的车子早早就等在了楼下,看见唐妈妈和唐楚楚下来朝她们按了两下喇叭。 她们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从车上下来了,笑着跟唐妈妈打招呼,还主动接过唐妈妈手上的大包跟她说:“我车在那。” 唐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以为杨帅和楚楚约好的,就往他车那走去,唐楚楚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杨帅热络地跟唐妈妈闲聊,还真是一点不自然都没有。 杨帅拉开车门,将唐妈妈的包成功放上车后,才对唐妈妈说:“你先上车,我接楚楚过来。” 然后他转过身盯着唐楚楚笑,浅色的双眸眉眼飞扬,含着春光,轮廓干净硬朗,长袖T恤挽了几道,露出肌理流畅的手臂,他逆着光,初晨的朝阳仿佛铺洒在他的身后,他就这样披着万丈光芒朝唐楚楚走来。 唐楚楚有些愣神地望着他,有那么几秒恍了眼,直到他走到近前,她才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你搞什么?” 杨帅一脸无辜地说:“负责啊,你爸不是说了吗?让我负全责,不然他会追究的。” 唐楚楚发现耍嘴皮子她可真不是杨帅的对手,他偷换概念的本事无人可敌。 杨帅见唐楚楚板着脸,微弯着腰与她同齐正儿八经地问她:“你讨厌我吗?” 唐楚楚不能昧着良心,所以摇了摇头,杨帅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眼:“那我就不会消失在你眼前,并且请你做好我闯入你生活中的准备,除非…你真的讨厌我觉得我烦人。” “可是…” “别可是了,把你妈晾在车上,我们站这聊天像话吗?” 去医院以后,杨帅跑前跑后,像个准女婿的模样,唐妈妈虽然和杨帅接触还不深,不过对他印象特别好,还一口一个小帅的叫他,听得唐楚楚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拆完石膏拍完片子后,医生告诉他们恢复得不错,这次回去可以适当下地走走看,一开始会不适应,这需要一个过程,不要着急,每天练习一小会慢慢恢复,家人也要有耐心帮助患者度过这个难关,最后叮嘱楚楚要多吃蔬菜水果之类的。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阳光和煦地落在楚楚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偶有白云飘浮,她嘴角扬起明媚的浅笑,突然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这大概是几个月来她心情最舒畅的一天了。 杨帅给她打了热水朝她走去的时候,便看见她迎着光,白净的脸颊那么柔和而纯粹,像一张干净的白纸,让人怦然心动。 他走到了楚楚面前,压低的身影遮住半边天光,气息温热地说:“楚楚,我想告诉你件很糟糕的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唐楚楚看见杨帅这么严肃的表情,突然就紧张起来:“什么事啊?” 杨帅眼里的光在他的笑容中被揉碎,缱绻地望着她:“我可能对你心动了,是认真的那种。” 唐楚楚皱起眉撇着眼睛:“那还真是糟糕呢。” 被一个情场老手盯上的确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不过唐楚楚还是歪了下头问他:“你所谓认真的那种,是哪种啊?” 因为她深刻地怀疑杨帅概念里的认真,应该和一般人的标准是不一样的,毕竟他是未婚主义者。 却听见杨帅还挺诚恳地回答她:“想和你生小孩的那种认真。” “……” 当杨帅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唐楚楚是黑着脸的,最后还没好气地丢下句:“我才不会让我小孩成黑户。” 杨帅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唐楚楚话中的意思,直到上了车后才想起来,她大概以为他想跟她未婚生子了,他是不是在她面前把自己往渣男的方向又推了一步?这个坑给自己挖得有点大啊,要怎么填呢? 中午杨帅带着楚楚和唐妈妈在外面吃了点清淡的饭菜,将她们送回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一两点了,唐妈妈就对杨帅客气了一句:“上去坐坐啊?” 杨帅回说:“不了,还要回公司处理点事。” 然后还又补充一句:“要么我处理完过来吃晚饭吧?” “……”唐楚楚站在旁边满头黑线,还真一点都不客气。 唐妈妈已经对杨帅有了非常好的印象,所以也很热情地说:“好,晚上来,你想吃什么?”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难道不应该说吃什么都行吗? 但是人杨帅还真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唐妈妈:“我想吃春卷,好久没吃了,我妈现在周游世界忙得看不到人,以前偶尔还能吃上。” 唐妈妈一听,笑说:“好啊,春卷还不容易。” “我晚上跟您学学怎么弄。” 唐妈妈很爽快地答应了他:“那我等你来再包。” 于是唐妈妈和杨帅就这么愉快地约定好了,完全没有唐楚楚什么事。 杨帅临走时掩着唇边的笑意望了唐楚楚一眼,墨镜一卡,帅气逼人,春风满面地上了车。 Chapter 29 唐楚楚累了一天,下午回家就睡了一会,一觉醒来后,她发现杨帅都已经来了,真让她有点恍惚他不是才走吗? 她杵着拐杖走到客厅,杨帅卷着袖子有模有样地跟着唐妈妈包春卷,唐妈妈的春卷包得是长方形的,杨帅那春卷就跟军训叠的被子一样,四四方方的,看得唐楚楚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包得什么呀?” 杨帅被唐楚楚说的有些窘,不过他倒是一副不肯服输的表情对她说:“我这是魔方款的,你不懂,好吃就行,是吧阿姨?” 唐妈妈被他包的春卷逗笑得合不拢嘴,也不打击他的积极性,还点点头说:“包得不错。” “……”唐楚楚也是很迷啊。 傍晚的时候,唐教授和唐誉都到家了,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唐誉对于杨帅的到来还挺高兴的,毕竟杨帅把PS4Pro战神限量版借他玩了,惹得唐誉身边的小伙伴最近都跃跃欲试想来他家,杨帅还说他妈爸家那边还有一套PS4VR的,下次他抽空回去拿来,唐誉顿时就被杨帅成功收买了。 其实小男孩的世界没那么复杂,谁对他好,他自然也会对谁好,从前赵倾对唐誉也很好,虽然不会和他打游戏,但是会指导他功课,只不过赵倾对唐誉的好和杨帅不同。 唐誉对赵倾更多的是一种崇拜,仰望,像兄长,而杨帅虽然比他大很多,但和他相处起来真的有种好兄弟的感觉。 倒是唐教授对杨帅不咸不淡的,看不出多喜欢,反正也没有板着脸。 吃春卷的时候,杨帅还特地把他包的那个魔方款的春卷夹给了楚楚,对她说:“我特地为你包的,你尝尝。” 唐楚楚看着那方不啦叽的东西并不想尝呢,可望着杨帅期待的小眼神,她还是硬着头皮咬了口,杨帅问她:“好不好吃?” 唐楚楚正儿八经地跟他说:“原则上来讲,好不好吃取决于馅,馅都一样的,所以包出来味道不会有太大差别。” 她刚说完唐妈妈就立马说她:“你这丫头就是嘴笨,不会夸人家小帅一句啊,一下班就赶过来包春卷。” “……???” 唐楚楚看着杨帅掩着嘴的笑意,真想让他别吃了。 吃完饭后,杨帅问唐楚楚想不想下楼在小区里走走?天气越来越暖了,空气中都是花香的味道,唐楚楚睡了一下午,傍晚十分的确很适合散步,于是同意了。 到门口穿鞋的时候,杨帅对她说:“你石膏拆了,今天右脚也穿上鞋吧。” 唐楚楚没有拒绝,她刚扶着鞋柜,杨帅就蹲下身拿起她的脚踝想帮她把球鞋套上,唐楚楚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说实话除了赵倾,真没谁帮她穿过鞋。 不过杨帅再次将她脚踝拿了起来,把球鞋给她穿上了,他看见唐楚楚的脚踝很纤细,果然是跳舞的人,就连脚脖子长得都那么优美细腻,但小腿由于包了很长时间石膏的缘故,颜色都变了,有些苍白萎靡,杨帅的眼神紧了下,似乎瞬间就在脑中盘出了帮楚楚复原的计划。 杨帅替楚楚系鞋带的时候,唐楚楚垂眸望着他,脸颊微微泛红。 他们刚离开家,唐家就针对杨帅这个人发生了一场小争执。 唐妈妈直夸杨帅热情主动,对楚楚又贴心,还时不时来点小幽默哄人开心,不像前面那位,感觉跟谁都不亲,性格内敛有距离感,也不如杨帅嘴甜。 唐教授听着唐妈妈阴阳怪气的比较,心里特别不舒服,赵倾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因为和楚楚离婚这件事,唐教授对他多少心里有气,但不能否认赵倾无论对楚楚,对他们二老的事从来都很上心,而且赵倾的才智和为人唐教授一直是认可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他们出国这段时间把楚楚照顾得这么好。 所以唐教授私心里还是更偏向赵倾,看法和唐妈妈有些不同,他反驳道:“男人要嘴皮子那么会说干嘛?我看这个杨帅老练得很,他要真有什么花花肠子,你女儿根本不是他对手,找男人当然还是要找赵倾那样的,稳重踏实,埋头苦干。” 唐妈妈提起赵倾气就不顺,回头就说道:“是,找赵倾那样的,把你女儿再伤一遍。” 唐誉一边挖着西瓜吃,一边围观爸妈各说各的争执,然后没想到唐教授和唐妈妈同时把矛头指向唐誉,问他看法。 家里还真的很少会有人问唐誉的看法,唐誉一时间也有点懵,唐教授对唐誉说:“你要替你姐把把关。” 唐誉想了想赵倾,对他还真不错,小的时候每年都给他买玩具,还带他打球,大了后经常送书给他,而杨帅呢,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他也挺喜欢的,而且他原来对肌肉男无感,最近和杨帅接触了几次,看见他臂膀上结实的肌肉,突然也想让自己壮起来。 然后唐誉西瓜也不吃了,在那绞尽脑汁地想,搞不懂自己还没成年为什么要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这道选择题对他来说比奥数还深奥啊! …… 就在唐家人正在开家庭会议时,杨帅和唐楚楚已经来到楼下,唐教授家的这个小区环境优美,中产阶级偏多,吃完饭很多人下来跑跑步,溜溜狗。 唐楚楚因为杵着拐杖也走不远,所以就在楼下的小花园边上停下,坐在了石凳子上,杨帅接过拐杖放在一边,对她说:“医生不是让你可以试着下地了吗?我们现在要不要试试看?” 唐楚楚其实是十分跃跃欲试的,她恨不得马上跑个一千米,但事实情况是,她这么久没走路,忽然下地多少有些忐忑。 她不大确定地抬起头:“行吗?” 杨帅朝她伸出双手:“把手给我,我拉着你,我们慢慢来。” 天色渐暗,石凳旁的路灯亮了,暖色的光洒在面前这双宽大的手掌上,唐楚楚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 唐楚楚刚把手给他,杨帅就紧紧攥住她,楚楚的手可真纤细啊,握在手里像随时会化掉一样。 他又紧了紧对她说:“左腿先起来,右腿别吃力,慢慢放。” 唐楚楚照他说的,先用左腿将身体支了起来,然后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杨帅,杨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笑着对她说:“来吧,万里长城总要先迈出第一步,等你这条腿完全好了我就带你去爬紫竹山。” 杨帅倒是给唐楚楚构造了一幅美丽的蓝图,让她顿时增加了些许信心,然后慢慢将右腿放到地上,杨帅仔细观察楚楚的反应,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样?什么感觉?” 却看见唐楚楚微微蹙着眉,神情木讷,他干脆抬起她的双手对她说:“这样,你试着往前迈一步,来。” 说着杨帅退后了一小步拉着她,唐楚楚非常缓慢地挪动了下右脚,突然很恐惧地望向杨帅,杨帅立马朝她走近一步扶着她:“怎么了?” 然后就看见唐楚楚那双楚楚可怜的大眼里溢出了点点湿润,声音颤抖地说:“我没知觉了…” 那一刻唐楚楚是慌乱的,她以为会有点疼,或者有点艰难,但万万没想到踏下去的那一刻她的脚完全没有任何知觉,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把她吓了一跳,急得都红了眼睛。 杨帅赶忙把她扶到石凳子上,拿出手机上网查了一番,然后告诉唐楚楚不要着急,很多人刚下地都是这样的,这是有个过程的。 唐楚楚非要拿过杨帅的手机自己看了一会才安心,杨帅提出要不要再试一下的时候,唐楚楚还是明显比较紧张的,不过她最终依然鼓起勇气想再试试。 所以那天晚上,她迈出了拆掉石膏后的第一小步,虽然只是一小步,可是却是她新生活的一大步,晚上躺在床上,唐楚楚整个人兴奋不已,突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甚至都开始规划等腿完全好了以后,一定要出去好好旅趟游。 杨帅那几天每天傍晚都会过来监督楚楚的练习情况,怕她偷懒。 唐楚楚不得不承认起初几天自己对下地还真有点发怵,主要这次骨折疼得太清晰,搞得她都有点心理阴影了,只要右腿一下地总感觉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好在杨帅非常积极,有人陪着一起练习,也的确调动了不少积极性。 所以每天晚饭过后,小区里锻炼的人都能看见一个高大有型的男人拉着一个恬静柔美的女人练习走路。 并且明眼人都能看见这个女人在一天天进步,还会经常有人碰见楚楚的时候,对她说句加油。 第四天唐楚楚下楼前,主动提出不带拐杖,她已经迫不及待想抛弃那副拐杖了。 杨帅每天都在一点点地给她增加强度,比如今晚,他拉着她的时候不停用语言激她:“喂楚楚,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两条腿不一样细啊?你会不会一条腿变成萝卜,一条腿变成黄瓜啊?” 唐楚楚气得就抬手去打他,杨帅顺势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对她说:“小短手,打不到。” 唐楚楚看着他咧嘴坏笑的样子就急了眼,连着往他走了好几步,抬手去拽他,杨帅边笑边后退,等唐楚楚发现自己一瘸一拐走了好远后,才忽然反应过来,停住脚步愣愣地盯着杨帅。 那一瞬,杨帅离她几步之遥,霞光隐没大地,天地之间一片银灰色,他的笑便成了最后一抹光辉,耀眼炙热。 唐楚楚忽然红着眼眶身体就这样向侧面倒去,杨帅一个箭步接住了她,脸色吓得煞白,却突然感觉胸口被人捶了一拳,面前的小女人紧紧攥着他的袖子,气鼓鼓地又给了他一拳。 杨帅也不动,就这样给她打,低着头傻乐:“看,这不是能一个人走了吗?” 唐楚楚抬手擦了擦眼角,一时无法压抑激动的心情,声音沙哑地说:“我发现你真是个坏人,说松手就松手了。” 杨帅一把握住她的手,嘴角微提着,眼里映出小小的她,声音低浅:“我的确不是个好人,但我会对你好,楚楚,我不会再松开你的手,信我。” Chapter 30(二合一) 唐楚楚听见杨帅说“信我”的时候,不自觉缩回了手转过身去,杨帅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听见她声音很轻地问他:“想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他们坐在楼下的小花园,初夏的傍晚有些凉爽,树影婆娑,微风轻拂,唐楚楚告诉了杨帅她和赵倾的过去。 她第一次翻窗户,翻的就是赵倾家的窗户,那时候赵倾的妈妈刚离家出走,他的爸爸急于四处奔波寻找,赵倾经常晚上没人管饿着肚子,她就偷偷翻他的窗户给他带小蛋糕吃,那时候两人总窝在写字台边,看着同一片漆黑的夜空,他期盼着他的妈妈早日回家,她期盼着他的心愿都能实现。 初二下半学期以后,唐楚楚的数理化忽然变得很差,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公式在她脑中成了一团浆糊,那时候还没提倡减负,她还记得他们班主任特别变态,动不动就布置一大堆作业,天天刷题刷到半夜,有一次是一整本练习册,好多页,第二天就要交,唐楚楚写得奔溃大哭。 大晚上委屈的不行,老楼隔音效果不好,唐教授心疼女儿,但自己也是搞教育的,又不能让女儿放着不写,后来家门响了,唐教授打开门赵倾就穿着格子衬衫站在门口,还拿了一堆书进来,说他也有功课要弄,找楚楚一起。 唐教授正发愁呢,赶紧把赵倾让进家,赵倾一进楚楚房间往她旁边一坐,她就不好意思哭了,后来楚楚印象中,初二下半学期的作业都是赵倾陪着写的,不管多晚。 然后潜移默化的,她的数理化到了初三上就慢慢好起来了。 杨帅安静地听着,后来唐楚楚又说了一些他们一起上大学的事,比如她听说赵倾报了计算机社,然后她也跑去报名了,还交了10块钱的会费,进去参加几次活动才发现赵倾从来没有在这个社团露过脸。 后来自己反而莫名其妙成了这个社团的主力军,一般就是有什么屁事的时候社团老大都会喊上她,做苦力的那种,有一次学校搞计算机比赛,要求计算机社团全员都必须参加,正好那段时间唐楚楚准备四级考试,就没顾得上比赛内容。 等她四级考完后才发现,这个计算机比赛是个主题为大数据的挑战赛,她整个人都懵逼了,她是艺术院的,知道什么大数据不大数据的啊。 然后连夜去找赵倾,在他宿舍楼下等了他半天,问他有没有准备,结果赵倾云淡风轻地告诉她,忘了。 当时楚楚急得都要哭了,问赵倾到底什么是大数据啊?到哪去找数据参加比赛啊? 赵倾看着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发了半小时牢骚,然后打了个哈欠说困了要回宿舍睡觉。 但让唐楚楚没想到的是,仅仅三天时间,赵倾就用了三天时间就设计了一个大数据的程序,匹配有效情侣的,而且直到比赛前一天,赵倾才打了个电话给她,依然淡淡然地落下句:“东西搞好发你邮箱了,加了你的名字,你看下抽空搞个演讲稿,明天看你发挥了。” 当楚楚点开那套程序的时候,她自己都惊呆了,做得非常成熟,跟市面上发布的产品一样,然后唐楚楚熬了一整夜才把PPT做出来,第二天当着全校的面声情并茂地介绍了参赛内容,她的演讲稿准备得丰富有趣结合案例,PPT也做得十分吸引眼球,由于这个程序的定位就是针对年轻男女,大学生都很感兴趣,所以底下坐着的学姐学长对他们的参赛作品给出了高度赞扬。 于是赵倾的程序结合她天花乱坠的演讲内容,获得了评委的一致认可。 就在评委席掌声雷动时,赵倾坐在最后一排低着头睡觉。 后来那个程序还在宁大火过一阵子,好多人拿来玩,唐楚楚还因为这件事莫名其妙成了计算机社团的副社长。 杨帅看着唐楚楚表述自己当上副社长时的表情,就跟走路莫名其妙捡到金子一样,也跟着扬了下嘴角。 唐楚楚说了很多,东拼西凑断断续续的,时间也是打乱的,总之就是想到一件说一件,杨帅就安静地听着,听到有趣的部分时跟着笑笑,大多时候表情都挺凝重的。 最后残月半升,唐楚楚抬头仰望着星空,叹了一声对杨帅说:“所以啊,他经历了我整个青春,成了抹不去的记忆,深入骨髓的那种,我自己都没有信心能不能彻底忘掉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再去开始另一段感情呢?” 这不是唐楚楚第一次拒绝杨帅,但却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告诉杨帅她的过去,她的情感,她的想法,她的全部。 至此,唐楚楚在杨帅面前变成了透明的白纸,可正因为这样,她的执着,信念,和对感情的那份纯粹才更打动他,只不过在打动杨帅的同时,他又不得不接受一些事实,例如他很难超越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位置这个事实。 毕竟那个人花了二十年在她心底扎根,他要怎么才能打败时间这个魔咒呢?这的确是他遇到过关于女人方面最棘手的问题。 唐楚楚和杨帅说完她和赵倾的故事后,杨帅一直挺沉默的,虽然唐楚楚现在每天见到杨帅心情都不错,也挺喜欢和他相处的,甚至他闯入自己的生活后,她都慢慢不再去想赵倾带给她的这些难受的现状。 可不能因为这样,她就占着杨帅的好,吊着他的人,她良心上过不去,所以最终还是和他摊牌了。 杨帅送她进了楼栋,唐楚楚停住脚步对他说:“送到这里就行了,你看,我现在已经能自己上去了。” 杨帅想扯出个笑意,但是有点笑不出来,双手抄在卡其色休闲裤口袋里望着她:“你明天干嘛?” 唐楚楚想了想说:“我现在稍微能走了,明天我妈下午要去学校,我打算回一趟天盛嘉园,收拾点东西,好久没回去了。” 杨帅垂眸点了点头:“那你上去吧,我看你进电梯就走。” 唐楚楚对他说了声:“开车慢点。” 然后便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电梯走去,她走得很慢,小心翼翼的,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蹒跚向前,磕磕绊绊,却那么努力。 杨帅忽然心间弥漫着一种很酸楚的味道,他抬起头叫住她的背影:“喂,丫头。” 楚楚停住脚步回望着他,他表情凝滞地对她说:“过去二十年我是没机会走进你的青春了,未来二十年给个机会呗?” 说完又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我不催你,他不也和你做了多少年朋友吗,我们也可以先从朋友做起,明天下午我来接你,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直到这一刻之前,唐楚楚真的认为杨帅对她是小打小闹的,甚至带着那么点不肯认输的游戏心态,可当杨帅在知道她的过去,她对赵倾的感情,她这么多年的坚持后,仍然愿意陪在她身边时,她的心真的动了下。 别人总说,人心都是肉做的,她在杨帅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对爱情的那份坦荡,她甚至是有点感动和感激的,感激他能在这个时候陪着她。 唐楚楚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睫毛湿润地笑着对他挥挥手。 …… 赵倾这段时间打过几个电话给楚楚,只是关于那个“陌路人”的来电,唐楚楚一个也没接,她自打从赵倾家出来后,心里一直紧绷着根弦拼命促使自己不要回头看,她非常清楚现在的自己正站在人生的交叉路,往前一步海阔天空,往后一步将会是那看不到尽头的死循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接赵倾的电话让自己的内心受到波动,她不想再进入那个死循环了,所以赵倾回到宁市的这两天也一直没有联系上楚楚。 第二天的时候,唐妈妈临出门前问楚楚晚上回不回来吃饭?唐楚楚想了想,打算去天盛嘉园收拾些衣服,顺便打开窗透透气,看看植物是不是全死光了,干脆在那住一晚,明天再回来,唐妈妈一开始还有点不放心,不过听说杨帅下午会过来送她过去,她倒是放下心走了。 说来已经有快两个月没回天盛嘉园了,一打开门空气中都有浮尘的感觉,唐楚楚立马打了个喷嚏,杨帅赶紧进去开窗,又用吸尘器把家里到处吸了一遍,唐楚楚则去阳台查看她养的那些花花草草,悲催的是,除了一盆绿萝还尚有生机,其他植物真的都死得透透的。 这些可爱的小花盆还是以前和赵倾在一起买的,赵医生很忙的时候,楚楚就照顾这些小盆栽打法无聊寂寞的时光,所以啊,那时候阳台的这一排植物给她养得可好了,个个生机勃勃的样子。 她没想到有一天这些她精心照顾的“小家伙们”也会随着她和赵倾的感情逝去,也好,这样也好,她想。 楚楚拿了一个很大的垃圾袋,将这些枯死的盆栽连盆带土全扔了,但是最后那盆顽强挣扎的绿萝在她扔掉后,最终犹豫了一下又拿了回来,这盆绿萝还是他们刚搬进来为了除甲醛买的,后来生命力太顽强,唐楚楚就移了一株放在这小盆里,现在很多叶子都枯了,可是还没有死透。 她把绿萝拿了出来,杨帅凑过来看了眼问她:“还能活吗?” 唐楚楚木然地说:“要看我想不想让它活了。” 杨帅蹲下身看着那破败的绿萝问道:“那你打算救它吗?” 唐楚楚拿了把剪刀将枯叶剪了,浇了点水放回原位说:“我明天回我妈家反正也不可能带着走,看它自己造化了,等我下次回来如果它还活着,我就继续养。” 然后便没人再关注那盆小绿萝了,毕竟大扫除真是一件体力活,到处都有一层浮灰,唐楚楚也许很久没回来的缘故,忽然回到这个小家,总是有点触景生情的,以前总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和赵倾大概还会和好,可现在是她自己不想再要那段感情了,所以这一切变得都有些不一样了。 傍晚的时候,唐楚楚亲自下厨,炒了个鸡蛋炒饭,因为家里只有大米和鸡蛋还能吃,不过她和杨帅都饿惨了,两盘炒饭吃得干干净净。 刚吃完,杨帅就接到一个电话,是他妈打来的,刚回国,说已经从京都转机,马上要上飞机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到宁市机场,东西太多,让儿子去机场接她。 于是杨帅只能告辞了,他走到门口穿鞋的时候还磨磨蹭蹭的,唐楚楚看他半天没走,伸头望了他一眼:“还没穿好啊?” 杨帅嘴角噙着赖皮的笑意:“现在过去还早,你送送我啊?” 唐楚楚无语地拿着手机和钥匙穿上鞋,到了楼下后杨帅叮嘱她:“我这两天可能会陪我妈回趟老家,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自己练练啊。” 唐楚楚却说:“我现在走得不是挺好的?” 杨帅揶揄地看着她:“什么叫挺好的?要不是我昨天松手,你还不敢一个人走呢,而且你看你现在一瘸一拐的样子,像个跛子,这个程度还远远不行。” 唐楚楚不服气地说:“什么跛子!” 说着就转过身面对着他向后退,自信地笑道:“你看我还能倒着走呢。” 刚说完踩到一块石头,身子一歪把杨帅吓了一跳,赶忙抓住她训道:“是,你还能上天呢,怎么不飞啊?再皮我抽你啊。” 唐楚楚却没心没肺地笑着说:“我发现倒着走比较轻松耶,你别松啊,我再感受感受。” 杨帅见她跟发现新大陆的表情一样,于是紧紧拉着她陪她倒着走,余光却看见一个男人正朝这里走来。 唐楚楚倒退着走浑然不觉,直到后背撞到一个人猛然回头时,愣在原地,许久未见的赵倾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立在她的身后,一身黑色衬衫西裤禁欲十足,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暗沉之中。 只是,他并没有看她,而是将她扶好,面色阴鸷地盯着对面那个男人。 其实刚才打从楚楚和杨帅走出来时,赵倾的车子就已经停在楼下了,他眼睁睁看着他们谈笑风声毫无距离,看着楚楚对他表情丰富地说着话,看着他们相处得那么自然,看着这个男人牵起楚楚的手。 他打了这么多天的电话给她,一回到宁市就风雨兼程想找她,找了她两天,从唐教授那离开得知楚楚回天盛嘉园后,一路赶过来,最后看到的就是另一个男人从她家里出来。 没有哪个男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冷静,纵使内敛如赵倾。 这一切都让赵倾内心升腾起一把无边的大火,直到他像堵结实的墙站在唐楚楚身后。 杨帅并没有松开唐楚楚的手,反而将她握得更紧。 那一刻,唐楚楚是难堪的,她虽然已经从赵倾的世界逃了出来,可并不想让他以为自己立马转身就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所以她将手缩了回来。 赵倾垂眸看了眼,压抑着波涛的心情,沉着声对杨帅说:“我找楚楚谈谈。” 杨帅明知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让楚楚不要理他,但此时此刻他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脸上也带着点凶悍的邪气:“还有什么好谈的!” 赵倾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拉了一把楚楚,将她扯到自己身后,就这样直面杨帅,嘴角扯起个冷笑:“你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 两人之间顿时弥漫着一股硝烟味,赵倾的话既是试探杨帅和楚楚的进展,也是直接撕开他站不住脚的立场。 果不其然,杨帅黑着脸一言不发,他盯着楚楚对她说:“过来,跟你说几句。” 赵倾垂了下眸,唐楚楚一瘸一拐路过他朝杨帅走去,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停在路灯边上的时候,杨帅问她:“你想不想理他?要是不想我立马带你上楼,咱们就不理他。” 唐楚楚皱了皱眉:“我上次从他那走没跟他打招呼,我好像也不能这样一直躲着他,有些话总要说清楚有个了断吧。” 杨帅认真地看着她:“你确定了?” 唐楚楚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总得面对的。” 杨帅点点头,觉得也对,又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之间处理事情还是直截了当的好。 虽然他心里不爽,但那个男人毕竟是楚楚的过去,他喜欢她这个人,就必须得承认她的过去,没什么好逃避的,于是对她说:“那你自己把握,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杨帅临走时,唐楚楚照例叮嘱他:“开车慢点。” 赵倾靠在一边默默地盯着他们,忽然感觉嘴里一阵苦涩,原来他每早上班,唐楚楚总会把他送到家门口对他说:“开车慢点。” 现在这句关心似乎已经不再属于他,他不过是出差了一阵子而已,好像很多东西都变了。 直到目送杨帅的车子开出小区,唐楚楚才缓缓朝赵倾转过身,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浓烈复杂,深不见底。 唐楚楚在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忽然内心翻腾不止,各种情绪交汇在一起,有纠结、痛苦、决绝、心酸、难受,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并不想承认的思念。 他头发长了,梳到脑后,显得轮廓更加英挺,不知道是不是唐楚楚的错觉,赵倾给她的感觉越来越深不可测,无论是他的心思还是他的目光。 他先朝唐楚楚走来对她说:“上去谈?” 他说的上去,是他们曾经的那个小家,可唐楚楚并不想跟他上去谈,她不想再回到那个空间,让自己的心房被他肆意地攻击,所以果断拒绝了。 “就在楼下谈吧。” 赵倾低头看了眼她的腿:“好,那上车坐着说。” 于是楚楚坐在副驾驶,赵倾坐在驾驶座,窗户微敞,轻风撩起了楚楚的发丝,她有些无法跟赵倾对视,干脆看向窗外。 逼仄的空间,无声的气息流窜在彼此之间,并且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息,对两人来说都是。 有人说,当一段感情快结束的时候,其实恋人之间都会有种无形的预感,虽然绝大多数的人都试图抓住爱情的尾巴,可爱情就像空气,看不见摸不着,又有谁能抓得住呢? 唐楚楚淡淡地开了口:“说吧。” “为什么不告而别?”赵倾修长干净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望着前方漆黑的夜。 楚楚的喉间哽了一下,说道:“不管是不是不告而别,总之是别过了,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在于你连决定离开都不敢面对我,为什么?” 唐楚楚讨厌被赵倾一眼看穿,她很讨厌自己的心思想法被赵倾掌控的感觉,于是皱着眉有些生气地说:“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说我对你余情未了?还爱着你?怕见到你没勇气离开你才不告而别的?赵倾,有意思吗?我又不是没跟你表白过,我第一次写情书给你的时候是多大你自己算算,我们去看《2012》我真怕世界末日了赶紧跟你表白你是忘了吗?还是大学里世人皆知的告白? 怎么?临分开了,还要再让我对你深情告白一番吗?你到底…” “别答应他。”简单的四个字打断了唐楚楚越来越激动的情绪,赵倾就这样侧头深深地凝望着她,对她说:“楚楚,能不能不和他在一起?” 唐楚楚承认在赵倾说完这句话后,她完全是懵逼的,因为前一秒自己还气得不行,徘徊在发怒的边缘,后一秒突然就被赵倾拐了弯。 但是她更生气了,只是生气的点变得不一样,她声音凄厉地质问他:“凭什么?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况且只要我想,没有杨帅也可以有其他人,你管不着。”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打在赵倾的胸口,他侧过头,紧葑糯蕉ǘǖ厍谱耪飧鲂∨人嚣张跋扈的样子,就跟炸毛的狮子,铁了心要离开他一样,脑中忽然浮现那年他妈离家前,最后一次带他去的那个公园,那天,他妈给他买了个氢气球,他高兴地拿在手上,喜欢得不得了,直到不小心松开了手氢气球飞到了空中,他就那样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个越飞越远的气球,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彻底离开了他的视线再也不属于他。 赵倾墨黑的眼里开始狂风作浪,短短十来天的时间,他打了人生中最残酷的一仗,几乎抽筋剥骨,当所有聚光灯都汇集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最想将这个喜悦分享给的就是面前这个女人,但是她却在不停地逃离他,甚至不留一点余地。 仿佛是顷刻之间,他的内心惊涛骇浪,忽然发动了车子,在唐楚楚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脚油门带她开了出去。 唐楚楚惊慌道:“去哪?” Chapter 31 唐楚楚完全不知道赵倾忽然发动车子要带她去哪,车子一路开上绕城,周围的车灯变成红色的魅影从身旁掠过,赵倾的车速开得飞快,很远的天际有道道闪电将黑夜劈开,四周乍亮,将他的脸庞照得苍白。 楚楚侧头心间有些发颤地望着赵倾,可是他一言不发,神色阴霾得吓人,好像浑身笼罩着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起初唐楚楚还十分不安地问他到底要去哪?可后来大雨滂沱,雨珠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咆哮声,也阻隔了远处的视线,路况越来越艰难,她也安静下来,不再出声。 直到车子穿过大雨下了闸道开到了一条山道上,唐楚楚抬手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看见远处朦胧连绵的山脉,轮廓隐在雨夜,如海市蜃楼,就如她现在的心情,似真似幻,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被赵倾带来了哪? 车子一拐突然开进了一个院落,唐楚楚依稀看见院落门口挂着灯笼,上面似乎写着日文,她还没看清,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座日式古屋前,赵倾下车撑开黑色的大伞绕到了副驾驶拉开车门,一边打着雨伞一边将唐楚楚打横抱了出来,风雨太大了,吹在身上冷飕飕的,唐楚楚已经顾不得还在和赵倾僵持着,本能地勾住他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 赵倾将她抱到屋前的木质回廊把她放了下来,唐楚楚看见屋内一片漆黑,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却在这时很远的小屋里有人开了门,然后唐楚楚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撑着把伞踏着木屐朝这走来。 她笑着迎上他们,小碎步上了楼梯才将伞收起来问道:“有什么需要吗?” 赵倾对她说:“住宿,就这间。” 唐楚楚侧头看他,内心有些慌乱,不知道赵倾突然把她带到这个荒郊野外住宿干嘛? 老太太把屋里的灯打开了,拉开木门的时候,唐楚楚回头打量了一下身后这个小古屋,忽然就愣住了。 这间屋子的样子那么像他们蜜月时在北海道住的那家民宿,就连门口吊着的晴天娃娃都如出一辙,仿佛瞬间就把唐楚楚的心情拉回到新婚时。 那个时候,她真的很爱赵倾,满眼满心全是她,她也真的以为会和他走完这一生,她没想到赵倾竟然能在宁市找到一家和北海道那么像的民宿。 赵倾交完押金给那个老太太,老太太对他们道了晚安便撑起伞再次消失在雨夜,赵倾回身看着楚楚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对她说:“进来,外面冷。” 大雨不停被风吹进回廊,唐楚楚有些狼狈地站在原地,却并没有抬起脚步,赵倾干脆牵着她的手腕带她拉进屋中。 一进屋唐楚楚就甩开他的手问他:“你带我来这干嘛?” 赵倾转过身面向着她,他抬手缓缓解开黑色衬衫的第一颗扣子,露出一小截胸膛,带着些许野性朝她逼近一步,低眸望着她:“有次跟甲方来这里吃饭,看见这个小屋,我就一直很想带你来,你还记得吗?” 屋里的竹编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线照在楚楚柔静白皙的脸上,她平静地抬起头对他说:“我记得,我记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呢?又怎样?” 赵倾再次朝她迈了一步,压下身子:“那次我发了一夜烧,你一夜没睡抱着我,我对你说会把你养成老太婆。” 唐楚楚就这样凝望着他,空气在两人之间静止,回忆涌进大脑,她潸然泪下,可是她没动,也没有任何言语。 赵倾抬手拭掉她颊边的泪水,绕过她的脑后,轻柔地抚着她柔顺的黑发对她说:“我不是发烧说的胡话,楚楚,我不能没有你。” 唐楚楚瞬间闭上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她紧紧握着拳头浑身都在发抖,声音却异常克制,继续问道:“然后呢?” 赵倾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对她说:“回来吧。” 这是唐楚楚认识赵倾二十几年,那个一向矜傲孤冷的赵倾第一次用这么卑微的语气让她留下。 就像有人在她心脏生生撕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她气息紊乱地哽咽着,却在那根弦快要断掉的边缘,依然用最大的理智努力地克服所有情绪,声音沙哑地再次问道:“然后呢?” 赵倾握着她的指节慢慢收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头顶,似乎是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对她说:“你给我时间,我有些事不得不去做,等做完了,我们就复婚,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你要觉得我太忙没时间陪你,我就下来天天陪你,你要想去哪玩,我们就搞辆车自驾,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你要喜欢小孩,我们就生个孩子,或者两个。 楚楚,不要离开我…” 唐楚楚终于从赵倾的胸口抬起头望着他,她眼里全是泪,眼神却那么陌生,她陌生地望着赵倾,缓缓抬起手触碰着他的脸颊,她在确认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赵倾,她从来没听过他如此卑微的请求,几乎把他毕生的气节都抛之脑后。 楚楚轻抚着他的脸颊嘴角溢满苦涩,眼里含着闪烁的泪光:“你要我给你时间,是多久?一年?还是十年?我给你的时间还不够多吗?你以为我还有多少时间能给你,赵倾,我已经把我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了你,放过我吧…” 赵倾抬手攥住她放在他脸颊上的手,痛苦地说:“我不想放。” 他深邃的眉皱得那么深,仿佛凝聚了太多的忧愁,似乎从未舒展过,在岁月的河流中已经刻下道道深刻的印记,他不再年轻,已经快三十的年纪,可似乎他的肩上却始终压着一座大山,让他无法真心地笑,真心地去拥抱这个世界。 唐楚楚心疼地望着他,泪眼再次模糊,她的嘴角却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心酸:“好啊,你给我一个等你的理由,只要你能说服我,我就等你。” 赵倾垂下眸,那双墨黑的眸子里承载着太多的重量,重到他根本就不可能自私地把这座大山甩到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上,让她,还有她的家人统统放弃一辈子的生活,为了他孤注一掷。 他办不到,无法办到! 最终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他不可能用个虚幻的理由骗她,可他也不愿放手。 唐楚楚望着他,心一点点冷了下去,而后一把推开他后退了一步,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你看,连你自己都拿不出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你又凭什么让我等你?难道我唐楚楚就应该卑微地做你背后的女人?乖乖在家等你?等你什么时候回过头来施舍一点你的爱? 赵倾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义务无条件地去等另一个人,我爱了你十几年,可我特么的不想再爱你了。” 她说完就转过身,一瘸一拐却无比倔强地往外走,她确定不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即使这间屋子能唤起她再多的回忆,她此时此刻统统都不想要了,她倦了,也累了,如果可以,她现在只想摆脱关于他的一切,只有这样,她的内心才能恢复安宁。 可当她好不容易走到门口时,赵倾忽然从她身后抱住她,宽大的怀抱几乎将她淹没,无边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心头,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一旦楚楚离开这扇门便再也不会回头。 他了解楚楚,正因为这样,他才清楚这个平时温柔顺从的女人,一旦下定决心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楚楚挣扎了一下对他说:“赵倾,放开我!” 可赵倾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将她一把抱起走回屋中,楚楚不停踢打他,朝他吼叫着,赵倾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异常沉寂的状态,他把她放在榻榻米上,低下头就去吻她,唐楚楚不停闪躲,他干脆捏住她的下巴,炙热的吻像漫天的火海,焚烧着她,也让他自己彻底自.焚。 他压住她的双手按在脑边,她丝毫无法动弹,唐楚楚的右腿根本不敢使力,只能用左腿和身体的力量不停地反抗,带着哭腔呜咽着,可她不知道正因为她的挣扎反而激起了赵倾内心最原始的渴望。 他抬手就撕.掉了她身上那件单薄的浅色衣裙,当布料被撕.碎的声音在楚楚耳边响起时,巨大的恐惧把她拉入一个无底深渊,她不停对赵倾哭喊着:“住手,别让我恨你!” 窗外电闪雷鸣,木窗被风吹得咯吱作响,惨白的光打在赵倾的脸上,他似完全疯了样,眼里只有面前的这个女人,他在用最苍白无力的方式霸占着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困住她的人。 唐楚楚在赵倾闯入的那一刻只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她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肆意地摧残。 可他的吻,他的温柔,他无休止的动作似乎都已经无法唤醒面前的女人,她闭着眼,表情痛苦地将头歪向一边,不给他任何回应,于是他更加疯狂,为了激起她的反应。 大串的眼泪顺着唐楚楚的眼角滑落,她脑中出现了很多片段,从他们小时候一直到结婚,再到离婚。 别人总说,人临死前,毕生的画面总会在脑中滚动,那是不是一段感情将死前,也会这样呢? 唐楚楚不知道,甚至到了后来,她已经感觉不出来这具身体是她的了,她不知道赵倾要了她多少次,只是她感觉自己像被肢解一样,支离破碎。 Chapter 32 赵倾抱起麻木的楚楚,将她放入屋内的温泉池中,楚楚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身体阵阵抽搐,他走入池中心疼地抱着她,她只是闭着眼,似乎不愿再睁开看他一下。 他轻柔地拨开她的发丝,托起她的下巴一声声地唤着她:“楚楚,楚楚,看看我…” 唐楚楚没有动,浑身柔软得仿佛随时会滑入水中,赵倾在水里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那时,他心里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哪怕楚楚一直不愿理他,只要她还像现在这样依附在他身上,不要离开他,那么他们就还有可能。 直到楚楚鼻尖冒出点点汗珠,她才忽然很微弱地出了声:“我们结束吧。” 她说的是结束,似乎和离婚、分开都有那么一点的不同,了结他们之间所有的牵扯,彻底桥归桥,路归路。 她闭着眼,所以没有看见赵倾眼中那巨大的伤痛,和不停哽咽的喉结。 他原本出生在一个和谐温暖的家庭里,八岁以前,他和所有幸福的孩子一样每天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最爱他的妈妈,和记忆中的爸爸一起离开了他。 从此,他的生活中只有他自己,直到这个莽莽撞撞的小女孩翻进他的房间,陪他度过无数个难捱的日子,她用最没心没肺的笑容驱走了他阴暗的时光,成了他童年唯一亮着的微光。 他多么想给她一个未来啊,他曾无数次地思考,他到底能给她带来什么,他一无所有,甚至背负着那样一个家庭,他害怕楚楚跟着他吃苦,害怕楚楚的家人无法接受他,害怕她周围的人过得都比她好。 他比同龄人都要冷静理智很多,所以他知道当爱情被生活磨砺光后,楚楚不会再像当初那么一腔热情,就如他的身生母亲,他不愿在前途一片渺茫时给她任何希望。 所以他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即使曾经那么多次想看着她,抱着她,拥有她,最后也只能远赴他乡。 但他没有过得了自己内心的坎,他回来了,他怕他会后悔,他怕她真的嫁给别人,他比所有人都要努力,他熬过的夜,写过的报告,吃过的苦是同龄人的好多倍,他何曾不想夜夜抱着她,陪她去往世界每个角落,可他只有一双手,他如何同时给她现在和未来? 他总是想只要他努力,再努力点,总有一天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可在娶她之前,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日后会突然被一座大山彻底压死。 人生反复无常,纵使用最精细的尺子丈量脚下的路,也无法抵抗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被活埋之前将他心爱的女人亲手送出去,他明知道自己不能奢求太多,但人心啊,往往是贪婪的。 他用浴巾将楚楚包裹住,放在榻榻米上,又替她盖上了被子。 夜已深,窗外狂风乱作,大雨似乎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赵倾在窗边点燃一根烟,楚楚终于睁开眼,远远地望着他。 丝丝烟雾顺着他的指尖弯弯曲曲地升腾而起,那星火点点在漆黑的夜里忽明忽暗,他的目光绵长悠远,眉宇凝结地望着漆黑的雨夜。 从前唐楚楚并不知道赵倾会这样,直到后来嫁给他,她才发现每当这种电闪雷鸣的夜晚赵倾总会失眠,或者被惊醒之后便再也难以入睡。 虽然赵倾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为什么,但楚楚却记得,他妈离开家的那段日子,宁市持续下了半个月的大雨,小小的赵倾每天都会趴在窗边孤零零地盯着漆黑的雨夜,就好像在等着他的妈妈,期盼着奇迹出现,儿时的那段日子便成了深刻的烙印留在赵倾的心底。 唐楚楚心里五味杂陈,心痛得就连呼吸都变得稀薄,儿时的她如此期盼那场大雨能够停歇,她的妈妈也能找到回家的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离开他也正是在这样磅礴的雨夜。 赵倾独自待了一会,灭了烟朝榻榻米走来,他躺在楚楚身边拉开被角侧头望着她,她背对着他,很安静,柔美的背.部线条像艺术品那么令人向往。 他侧过身子将她再次捞进怀里,楚楚没有挣扎,屋内安静的只余他们的心跳和屋外的雨声。 良久,楚楚开了口:“过了今晚就别联系了…” 赵倾的唇逐渐紧荩锋利的轮廓紧绷着,闭着的眼皮不停地跳动,却在下一秒忽然睁开,翻过楚楚低头咬上她白净的脖子,仿佛要吸干她的血将她留在身边,他那么恨,恨自己,恨她的决绝,更恨这个世界。 楚楚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脖颈的疼痛传进她的心脏,那么清晰,她眼里噙满泪,直到被赵倾握着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才突然松口,抬头望着她泪眼朦胧的模样,慌乱而心疼地低头吻着那处被他咬的地方,细碎的吻洒遍她,时而温柔时而凶残,就如他的心情,高山起伏,难以归位。 曾经在无数个雨夜,他那么期盼天明的到来,可看着面前莹白的女人,他那么害怕天明的到来,她会变成泡沫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无法抑制的再次要了她,疯狂且无休止地… 曦光微亮的时候,他放过了她,赵倾已经两天没合眼,太多天苦苦煎熬,终于在过度消耗完体力后沉沉地睡去,他睡得真的很沉,仿佛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感知。 以至于他的手机震动了很多次,他都没有醒来,楚楚撑起酸痛的身体拿过他的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着一个人名,阮初。 阮初是从天蒙蒙亮就开始打赵倾电话,一遍又一遍,楚楚看了眼睡沉的赵倾,没有叫他,也没有接。 她拉过赵倾的衬衫套在身上,缓缓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屋外的大雨终于渐渐停歇了,她拖着沉重的双腿挪到木门前轻轻拉开,些许凉爽的风灌了进来,她踏出屋中,雨水顺着回廊的檐往下滴落,成了烟雨朦胧的水帘,院中石头堆砌的水台中,有蜿蜒的泉水顺着苍翠的竹管落在水台里发出叮咚的水声,一切都那么安逸,宁静。 她抬头目光幽深地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十分麻木的状态。 直到手机铃声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次,是她的手机在响,她抬起手看了眼,阮初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她这里,她没有逃避,将电话接通。 那头阮初的声音焦急而直接:“赵倾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唐楚楚没有说话,就那样握着手机沉默着,阮初似乎在那头深吸了一口气,单刀直入地对她说:“我以为你还有点觉悟,真遗憾。” 阮初大概以为她依然离不开赵倾,楚楚根本不想或者也不屑跟她解释一句,依然安静地拿着手机。 阮初停顿了几秒,声音冰冷地说:“后天就开庭了,我联系了几天都联系不上他,你跟他说一声,我和朱律师商量好了,后天我会以证人的身份出庭。” 阮初说完就挂了电话,没有多说一句,楚楚嘴角凄苦地笑了下,阮初还是那个阮初,只要她想帮他,就没有她想不到的办法,纵使赵倾再怎么拒绝她。 所以赢了这个案子之后,赵倾于情于理都会欠她的,很多事情便是从人情开始,可是这一切已经与她无关了。 那个老太太发现她出来了便朝她走来,走到近前时,她微笑着问楚楚:“现在需不需要用早餐?” 她的目光在楚楚的脖颈和锁骨处停留了下,并没有多大反应,毕竟年轻男女出来住宿发生点什么也是人之常情,可唐楚楚却觉得难堪地拉了下领口轻声对她说:“谢谢不用了,不过,能麻烦您找件衣服给我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去看老太太的眼神,可是她的衣服真的已经没法穿了。 老太太善解人意的没有多说一句,让她等等。 于是她回去拿了一件她女儿的裙子给楚楚,唐楚楚感激地对她说:“我就这两天还回来。” 老太太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女儿嫁到外地了,也很少回来,你拿去穿吧。” 唐楚楚却坚持让老太太在押金中把这件衣服的钱扣掉,就当是赵倾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吧,这条裙子,他不赔也得赔。 唐楚楚回到房内,赵倾依然睡得很沉,她换上了那条牛仔裙,洗了把脸,又拉了拉领子一瘸一拐走到门口穿好鞋,在关上木门的时候,她最后看了眼赵倾俊挺的侧脸,狠心拉上了门。 唐楚楚没有再回头,下山的路真的不好走,她蹒跚向前,每走一步双腿都感觉虚浮无力,身体仿若散架了一般,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拿走。 但她不愿停,她不愿那些看不到尽头的温存让她迷了眼。 地面潮湿的雨水溅在她的鞋子上,有些冰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只是机械地,无止尽地沿着这条山路一直走,一直走。 当好不容易走到山脚看见公交车后,她才忽然感觉自己有了点温度,好像回到了现实。 在回天盛嘉园的路上,她脑子很乱,好在下车后,她的理智还是清醒的。 她没有立马回家,而是走进小区对面的药房。 从前她和赵医生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很小心,每次都会做好防护措施,不会让她发生意外。 可昨晚,赵倾完全失控了,或者说他竟然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如果能让楚楚怀孕,那么她也许会留在他身边,所以他不停地索求,霸占,只想制造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然而此时此刻的唐楚楚却前所未有的冷静,她把小药片吞下的那一刻,断掉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正如赵倾所了解的她一样,一旦下定决心,便会如此决绝。 唐楚楚脱下那条牛仔裙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脖子上依稀可见那残忍的牙印和道道深红色的吻痕,身上几乎也无一幸免,她今天不可能回爸妈家了,如果给他们看见,会有多伤心啊。 她用了很长时间洗了个澡,翻出半高领的薄衫将自己包裹了严实躺在床上,她其实是想睡一会的,毕竟被折腾了一晚上,又走了那么久的路,双腿早已没了知觉,完全是靠意志力才能坚持回到家。 可当她躺在床上时,却又怎么也睡不着,太多纷杂的思绪和身体上那清晰的疼痛不停折磨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闭着双眼躺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分钟,也许已经一两个小时,她对时间已经不太有概念了,周围的感知都变得模糊,疲倦,无力,却始终睡不着。 直到她的手机响了,她才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下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看见屏幕上亮着杨帅的名字,她就这样呆呆地望了很久,直到声音停止,又再次响了起来,反复了两次之后,杨帅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还没起来吗?给你看点东西。 之后他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他自己拿着手机托着一个巨大且通红的西红柿照的自拍,照片中,他那里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他似乎是在一片菜园里,他手中的那个西红柿圆润饱满,身后不远处还有黄瓜藤和青菜地。 杨帅又发来一条:老家的菜地可还行?我把这个最大的番茄带回来给你。 唐楚楚又点开那张照片,看着斑驳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那么灿烂明朗,那种温暖的力量猛然撞进她的胸口,让她瞬间泪如雨下。 她想给他回条信息,酝酿了几个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来来回回好多次以后,她扔掉了手机,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杨帅了,更不知道如果他回来后,她还拿什么勇气去见他。 最终,她打了几个字:杨帅,我觉得你好烦,能别来找我了吗?我好像有点讨厌你了。 “我不会消失在你眼前,除非…你真的讨厌我觉得我烦人。” 这是杨帅最后的底线,唐楚楚盯着那句话望了很久,最后颤抖着将信息发了出去,拉过被子把自己彻底掩埋。 她把最后一个对她好的男人赶走了,可她只能这样做,在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里,她没有任何理由把杨帅拖下水。 如果以后有一天,她再去接纳生命中的另一个男人,一定是在所有情感和状态全部平复以后,真心实意地去迎接新的开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伤横累累,不堪而胡乱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这样对杨帅不公平,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做,也不想让杨帅看见这样的自己。 所以从那天以后,这两个男人同时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她不清楚杨帅在接到那条信息后的心情,也许以为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赵倾,总之,他真的没有再打扰她。 两天以后,唐楚楚带了几件简单的衣服回到了爸妈家。 她依然穿着半高领的薄衫,那些印记稍稍浅了些,终有一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全部消失,就像她和赵倾的感情一样。 Chapter 33 唐教授自从得知赵倾要参加这届沪市的互联网电商风投大会后,就一直挺关注他的动向。 最近听圈子里的老同学提起赵倾这次的表现,几天的风投大会,数以千计的新型项目通过电子书面等形式的厮杀,最终不到一百个项目脱颖而出。 大会上每个项目代表仅有五分钟的发言机会,底下坐着来自各地的行业大佬,投资人等有头有脸的人物。 角逐非常激烈,五分钟内要完整阐明项目的亮点、创新型、盈利点、商业空间和未来发展趋势等,既要得到专业同行大佬们的认可,又要得到投资者们的青睐,这些全部要在五分钟内完成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很多竞争者在发言时,看见底下坐着的大佬们可能就有点懵了,语序颠三倒四,表述不明确,时间不够都时有发生。 但在本次的项目介绍大会中,有一个人令很多老总都印象深刻,他年龄并不大,但从上台到站定到发言,整个过程看不到一丝慌乱和紧张,面对那么多媒体的镜头,底下大几百号的商业精英和各司老总,他在短短五分钟时间内带给了大家一个新的互联网可能,利用非常专业的医疗认知通过科技变革,将所有信息架构到一个公开透明的平台之上,甚至在他的设计中已经涵盖了未来医疗领域通过5G实现的各种可能,这个人,就是赵倾。 他在短短五分钟内,为在坐的所有人开启了一扇新的行业大门,完整而超前地铺开自己的项目方案,唐教授的老同学在把演讲视频发给他之前,是这样评价的:他语速平稳,从容不迫的,也没有刻意去赶时间,但直到我听完他的演讲内容,才发现他潜移默化已经丢出了太多信息,导致后面几个人发言的时候,我还在消化他的项目,这个年轻人,未来可期。 唐教授看完了赵倾的演讲视频,当他结束的时候,他身后的倒计时牌正好停在4分59秒,那一刻,唐教授心里是骄傲的。 在赵倾上大学读医的时候,就曾找唐教授探讨过这个设想,只是那时候国内的互联网还没有现在这般成熟,很多设想表面听上去都有点假大空的感觉,包括赵倾和唐教授提到的这个想法。 但是赵倾却十分执着,经常会拿课余写出来的一些东西去找唐教授,唐教授也会抽空帮他看看,给他一些专业方向的引导。 后来,赵倾出了国,唐教授也以为他早就放弃了那个设想,直到这次他拿着成熟的方案站在互联网风投大会的舞台上,唐教授才知道,这么多年,他从未放弃过,甚至已经将当初那个稚嫩的想法演变成一个成熟可落地的方案。 在听说这次风投大会之后,赵倾成功得到一笔创业基金,甚至有业内很厉害的企业也在试图和他接洽,唐教授由衷的为赵倾感到欣慰。 所以在楚楚回到爸妈家后,有次饭后唐教授和楚楚提起了这件事,并跟她说,她腿伤这段时间赵倾如此忙碌还抽空把她照顾好,这次他在风投大会上表现突出,成了行业内一颗闪耀的新星,得到了很多关注,于情于理,楚楚应该打个电话给他表示祝贺。 唐楚楚没有吱声,几天前滂沱大雨的夜晚还历历在目,她大概再也不会打这个祝贺电话了。 在赵倾去沪市之前,楚楚问过他,是不是不想她走?也许那时候只要赵倾一句挽留,她便会将一切抛之脑后,留在他身边,可最终他连个承诺都吝啬于她,她又怎么可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留在他身边? 她甚至在想,赵倾这次从沪市回来找她,终于对她说出了口,让她留下,是不是因为他赢得了这次风投,如果没有赢,他是不是依然不会给她任何承诺? 可现在的楚楚比人生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清晰地看见这个承诺中,只有现在,没有未来。 他要她给他时间,是基于他完成他的大业后,可如果他完不成他的大业,这个承诺便成了遥遥无期的谎言,如果他们之间的未来需要建立在一段事业之上,她情愿不要。 有一个月的时间里,唐楚楚的状态令家里人越来越感到担忧,她变得不爱出门,不爱说话,不爱笑,几乎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杨帅也不来了,唐妈妈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可心里到底是有些失落的,她是真的很喜欢杨帅这个小伙子,以为他和楚楚有可能的。 原来那个没什么烦恼,喜欢笑的女儿,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做父母的当然能明显感觉到变化,忧心忡忡。 一个月后,唐楚楚的腿完全恢复了,她行走时已经看不出右腿有受过伤的痕迹,就像所有的伤口都有愈合的那天,可她心里的伤口却只能沉在角落,用一块布暂时掩盖,不再去触碰,生活总要继续,她不可能逃避一辈子。 她终于出了家门,那天,她干了两件事,上午的时候去健身房递交了辞呈,经理觉得很可惜,但考虑到她的伤情,也只能收下那份辞呈,并告诉她会尽快帮她递交到公司。 下午的时候她约了刘佳怡出来喝下午茶,并询问了刘佳怡认不认识房产中介的朋友,她想把天盛嘉园的房子卖了。 刘佳怡听说她要卖房很是吃惊,之前唐楚楚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刘佳怡知道她终是舍不得卖的,那里是她和赵倾的婚房,家里大到装修小到杯垫都是她亲自挑选,她花了太多的情感和精力在那个房子里。 只是没想到唐楚楚这次要卖房竟然如此决绝,可她接下来告诉刘佳怡的事情,更让她感到吃惊。 唐楚楚说她休养的这段时间好好考虑过了,她这条腿短时间内肯定没法再跳舞,但房贷每个月都在支出,她不如干脆把房子卖了,用卖房的钱她想开个儿童舞蹈培训机构。 刘佳怡问她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个决定。 唐楚楚低头喝了口茶,脑中映出赵倾带她去买拐杖的那天,她透过商场的落地玻璃看着楼下小朋友们欢声舞蹈的画面。 那时候她还沉浸在受伤的痛苦中,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可在后来的日子里,那幅画面时儿会钻进她的大脑。 学舞者,多想在这个领域获得更大的成就,在她摔倒前的那一刻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想站在更高的山峰追逐自己的理想。 只是后来发生了意外,有一阵子她特别丧气,感觉对未来一片迷茫,或者感觉自己再也不可能到达那座山峰。 可最近她慢慢醒悟过来,如果千百倍的耕耘,换来桃李满园香,送更多的孩子到达那座山峰,这么多年参赛表演代课经验的积累也不算白忙活一场,那她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有了这个想法后,唐楚楚忽然就感觉体内囤积了一股很大的动力。 刘佳怡对办机构真的一窍不通,帮不上什么大忙,卖房子她倒认识些人,可以帮她看看。 之后,刘佳怡又有意无意告诉了唐楚楚一件事,关于赵倾二审的结果,唐楚楚从来没有刻意打听过,可多年的好友,即使她不问,刘佳怡也清楚她不可能完全不在乎,所以也就在闲聊中提了下。 赵倾的二审判决下来了,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听说当庭拿出了孟广德报告造假的铁证,这其中还牵扯到了一些有力的证人,刘佳怡话里话外的意思孟广德这次可能要栽大跟头了,赵倾手上好像还有一些孟广德的把柄,就看这次会不会放过他了。 不过刘佳怡觉得以赵倾寡淡的性格,也许根本不会对付孟广德,因为萧铭问他打算的时候,他并没有说什么,这件事有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唐楚楚垂着眸没说话,那是赵倾给所有人的假象,她很清楚,赵倾一定不会放过孟广德,他表面看上去越是云淡风轻,那杀伐果决的手腕越是凶狠,他对自己都能这么狠,又怎么可能放过在他最关键的时刻,一直给他使绊子的孟广德。 只是这一切,已经与她无关了。 …… 唐楚楚没有办过机构,所以从资质申请,到选址,到授课老师人选的确定,加上前期宣传的工作都是十分耗精力的事情,所以她其实要做的准备非常多,因此卖房的事情她也不着急,只有一点要求,价格坚决不让,一来她后期需要用钱,二来这个房子在她心中多少有着深刻的意义,所以她告诉刘佳怡,如果有人能接受这个价格,她再考虑见面签合同的事,否则就直接拒了,她也不想浪费时间。 唐妈妈觉得那个地段房价还有上升的空间,现在卖了可惜,但是唐教授却十分支持楚楚的决定,对比女儿前段时间的状态,他觉得楚楚能走出去是好事,趁年轻,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那就放手一搏,唐楚楚在这件事上十分感激老爸,人在彷徨的时候得到家人的支持,无形中是一股很大的动力。 几天后,她就接到了经理的电话,说她的辞呈已经批下来了,让她有空去拿离职材料什么的。 她第二天约了个艺术院的学姐了解培训班的课程内容时,顺道路过健身房将材料拿了回来,当她翻到领导意见时,看见除了经理和总监的签名,最底下还有总经理签批,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祝好。 落款:杨帅。 唐楚楚忽然想到杨帅托着那个很大的番茄朝她笑的照片,眼神凝滞了几秒,最后合上材料。 Chapter 34(第二更) 唐楚楚从爸妈家搬出来了,她在外面租了间房子,不大也就一居室,但是够她一个人住了,她最后一次去天盛嘉园,是将自己的衣物收拾过来,至于其他的东西,连个杯子都没带走,只是在临走时,她看见那个数月未照料的绿萝竟然还在顽强地存活着,甚至又冒了个新头,她最终还是决定带上它去了新家,然后把天盛嘉园的钥匙交给了刘佳怡。 她要忙着弄机构的事情,房子就全权由刘佳怡帮她代卖了,反正她也信得过六加一。 天盛嘉园的房子询问的人很多,因为装修时间不长,而且当初在装潢上面唐楚楚花了很多心思,所以很多人一眼就看中了,但听说价格一点都让不后,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所以一个多月以来看房的人很多,不过都没有到成交那个阶段。 两个月以后,刘佳怡有天突然打电话给楚楚告诉她,房子被人看中了,而且对方对价格没有异议,并且可以随时办理过户交钱。 唐楚楚其实还挺想见见这个买家的,她有点想知道自己的房子以后会交给怎样的主人。 可是去签合同的那天,她并没有见到购买人,包括后面的手续都是由委托人代办的,从中介公司那了解到,这个购房者因工作原因被外派,这个月回不来,所以委托别人办理,但楚楚从资料上看,对方是个35岁的女房主。 虽然无缘见到下一任房主,不过唐楚楚还是把房子卖了,签字前,她脑中浮现和赵倾刚搬进去的场景,她收拾家里满脸汗水累瘫在一堆衣服里,赵倾把她捞了起来说她脏,她还嬉皮笑脸地往他身上蹭,赵倾一边用嫌弃的眼神看她,一边还是拧了干净的毛巾替她洗脸,还说她是“小花猫”。 唐楚楚眸里闪过一抹幽暗的光,最后心一狠签下了名字。 这边资金一到位,那边楚楚就开始确定场地,从装修到招人再到宣传全部亲力亲为,机构的名字比较接地气,叫“小舞星艺术培训中心”。 在那之后的小半年里,她真的没有再见过赵倾,一次偶遇也没有,其实曾经再如此熟悉的人,一旦缘分断了,就真的很难再见到面了。 倒是杨帅,她算是还有过一两次接触,一次是她排队办执照时,无聊打开王者,突然弹出了一个邀请,她点进去才发现邀请她的人是杨帅,打的是王者局,她用的ADC,杨帅辅助她,对面全是牛人,两人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全队逆袭。 但是整个过程,他们没有一句交流,杨帅从头到尾把经济人头全部让给她,纵使自己就剩最后一滴血,也坚决保下了楚楚的人头,楚楚也没有辜负他的辅助,到后期发育起来几乎见一个秒一个。 两人在游戏结束后,一个是金牌辅助,一个金牌下路,就在杨帅对她点赞时,她的头像突然灰掉了,叫号叫到楚楚,她退出了游戏。 在那之后很久她都没有再打开这个游戏,忙碌的生活取代了她之前清闲度日的习惯,当然游戏这种打发时间的东西她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她的时间根本不够用。 后来为了节省租金费用,在机构装修的过程中,她带着临时招来的两名员工风雨无阻地到一些幼儿园小学,或者游乐场发传单,那段时间着实苦逼,就连楚楚不太容易晒黑的皮肤,都明显黑了一圈。 然后有天在一个商场附近发传单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了杨帅,虽然两人并没有说话,杨帅的车子停在路对面,从他车上下来一个高挑的美女,他锁车时似乎习惯性地回了下头,便看见了马路对面小广场上拿着一叠传单的楚楚,当时他的表情愣了一下,但是楚楚很快背过身去。 等过了好一会她再回头的时候,杨帅已经不在了,连路边的车子都不在了,那天下午本来挺积极的情绪,不知怎么搞的,就有点有气无力的感觉,也谈不上失望吧,毕竟她和杨帅也从来没越过那条线,她根本没有资格对他的改变有所期待。 只不过,那天夜里,她忽然收到杨帅发来的一条信息,内容很简短:那个女人只是个合作方。 没有更多的文字,没头没脑的一条短信,不知道是在澄清自己,还是怕唐楚楚误会,总之,唐楚楚也没有回复,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复,似乎怎么回复都不太对味的感觉。 关于机构的学员问题,幸亏她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学姐,在机构里做过老师,给了她一些建议,去一些人流量大的地方摆摊,准备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然后让人扫二维码送礼物,积累潜在客户,也可以送出一些便宜的试上课程,例如两百块钱试上十节课,这样感兴趣的家长和孩子在试上课程结束后,还会续课,就可以潜移默化地变成正式学员。 唐楚楚受到了很大的启发,也开始着力研究这些比较有吸引力的推广模式,发现比发传单有用多了,半个月的时间就积累了一批舞蹈学员,也确定好了课程,可以保证机构一开门就能运转起来。 忙了几个月的时间,心头大石总算落地了,却在机构开张的前半个月突然发生了意外。 唐楚楚的机构开在临街,那一排有照相馆,洗浴中心,影楼等等,市口还挺不错,机构旁边前段时间租给了一家饭店,近来饭店开张后才发现后厨的排烟系统风管正对着舞蹈教室,不开窗开好,一开窗呛得人受不了。 唐楚楚赶到舞蹈教室的时候,隔壁饭店可能正在炒辣椒,直接呛得她眼泪直流,可是刚装潢不久的舞蹈教室又不可能整天关着窗户不通风。 如此一来唐楚楚只有找物业理论,但是物业却来回推诿,说饭店的设计符合环保规定,只不过由于风向影响油烟,让唐楚楚自行和饭店商量解决。 饭店态度也很强硬,说改造可以,费用让唐楚楚承担,包括改造期间饭店的损失费,这不是荒唐嘛,于是唐楚楚又找到物业领导,依然没有说法。 后来唐楚楚才听隔壁影楼的阿姨说,那个饭店老板可能认识人,开业那天不少领导过去光顾的,物业不太可能动他。 眼看机构就要开张了,唐楚楚清楚这片街区属于对面成发广场的,情急之下直接找到了成发广场招商部,要求见招商部领导理论此事,她不仅带了合同,还把刘佳怡也带来了,毕竟要是谈不拢,撕逼的事情刘佳怡比较在行,反正唐楚楚是决定了,打算今天不要个说法坚决不走。 结果招商部的人说他们孙总在接待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还在会议室,让她们稍等,这一等就活生生等了快两个小时,唐楚楚这么温和的脾气都来了火,刘佳怡是直接找招商部的同事理论,嗓门老大地说:“怎么?你们孙总接待的是客户,我们就不是客户了?我们是没交押金还是没付租金?再说了,你说你们孙总在接待客户,我怎么知道会议室里到底有没有人?我们昨天电话就打过来说今天要来了吧?你们屁不早点放,这时候跟我们说没空,你们孙总的时间是时间,我们的时间不是时间啊?我告诉你小丫头,转告你们孙总三分钟之内不出来解决事情,五分钟之后我让你们成发广场上遍热搜,走着瞧。” 把刘佳怡惹毛了,她还真能为了解气买条热搜,这种事情她不是干不出来,面前招商部的小姑娘被刘佳怡唬住了,还没来得及回话,旁边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大概是刘佳怡的嗓门实在太大,直接就传到了会议室里面,导致孙总黑着脸走出来对那个招商部助理说:“请她们进来。” 刘佳怡递给唐楚楚一个自信的眼神,果真江湖不狠,路子不稳啊。 于是唐楚楚就回身拿起合同跟在刘佳怡后面,结果刚到会议室门口,刘佳怡的脚步先是顿了下没进去,由于她挡着唐楚楚的视线,唐楚楚也没大搞清楚什么情况,还问了句:“不走干嘛?” 然后就听见里面的孙总不知道对谁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安排人先带你们去休息,我们一会再聊。” 里面的男人撇了眼门口,正好看见站在刘佳怡身后探头探脑的唐楚楚,当即嘴角一勾对孙总说:“不用了,我就在这等。” 唐楚楚先是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等她定睛一看时,才看见孙总对面坐着的两个男人,说话的那人正是杨帅,他穿着随意,一身黑白撞色休闲装,身型依然很有看相,坐姿慵懒倨傲,透着那么点散漫劲儿,微抬着下巴,目光似有若无地瞥了唐楚楚一眼,又似有若无地收回了,表现得像个称职的陌生人。 刘佳怡回头跟楚楚对视一眼,唐楚楚也万万没想到半年没联系,会这么巧在成发招商部碰见杨帅,那显然杨帅就是招商部同事口中那个重要且让她们等了两个小时的客户了。 孙总听见杨帅就要在这等,没有离开会议室的打算,特别为难,左一句杨总,右一句杨总,唐楚楚心里憋屈啊,同样是客户,这差别待遇要不要这么明显? 最后杨帅轻描淡写地对孙总说:“你解决你的问题,我坐这歇会,是打扰到你了?” 说完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眼神压迫地看向这位招商部老大,孙总突然感觉有些棘手,只能转而和颜悦色地接待唐楚楚和刘佳怡。 刘佳怡虽然能在气势上压倒人,但是谈到具体的细节还得唐楚楚出马,所以楚楚抽开椅子坐了下来拿出合同,她瞄了眼杨帅,杨帅坐在她斜对面,正翘着腿低头玩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似乎注意力根本没放在她们那边,他的身边倒是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相比那人正襟危坐的样子,杨帅那慵懒的坐姿,倒是坐出了一副甲方爸爸牛逼哄哄的味道。 唐楚楚收回目光翻开合同开始据理力争地跟孙总交涉,不知道是这位孙总心里有顾虑,还是故意偏袒,他到底是个老江湖,不着痕迹地就把权责利划分得很清楚,表面上配合态度十分积极,实际上一番谈话下来,唐楚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解决方案。 最后她有点来了火,把合同一盖,直起身子就看着孙总质问道:“我现在听下来,你的意思是饭店在我们先签的合同,所以他就有权利为所欲为,至于后签合同的我们就活该遭受这样油烟的影响,如果因为油烟过大对儿童造成影响,对机构经营造成影响完全就是我们自己选址不慎,没有事先了解隔壁厨房的排烟系统设计问题,是吗? 那我就问你一句,我签合同的时候,隔壁饭店并没有开张,如果你说他在我前面签订合同,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你们有没有提示的义务?发生了问题,有没有协调的义务?现在所有损失是打算让我一个人承担,我就问你一句,是不是?” 霎时间,整个会议室一片寂静,对面的西装男左看看右看看,一脸吃瓜的状态,就连一直低头玩手机的杨帅,都略微抬了下眉,孙总立马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赶忙扫了眼杨帅,态度谦和地安抚着唐楚楚:“话不是这样说的,我没说让你们承担啊,至于协调工作,我们肯定还是要做的,但是也要看事情的合理性,如果饭店方没有违反相关规定,我们就…” “哗”得一声,左边的椅子忽然发出一阵响声打断了孙总的话,所有人抬头看去,杨帅手机一收已经站了起来,他双手抄兜一脸冷漠的样子就打算往外走,西装男也将电脑收起赶紧跟了上去。 把孙总惊了一跳,赶忙站起来说:“杨总,您这是去哪?” 杨帅走到会议室另一头的脚步缓缓停住,回过头带着质疑的眼神:“本来和孙总聊得挺愉快,河西成发三楼我的确有打算拿下来,但这么看来你们处理事情的态度让我很担忧,我怀疑我签完合同后会不会也遇到这样处理不善的事情? 我可能需要再考虑下。” 孙总这下慌了,赶忙保证道:“这件事我们不是还在跟进中吗?肯定会给到承租人一个满意的结果。” 杨帅意味深长地递给他一个眼神:“是吗?既然你在忙,那我们改天再约,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我会参考。” 说完收回眼神大步流星带着人离开了。 Chapter 35 机构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饭店同意改造,但是具体费用到底是不是成发出的,唐楚楚并不清楚,好在机构开门前几天改造全部完毕。 虽然之后的事情唐楚楚没有直接跟那个饭店老板接触,不过有一次她走得晚,锁门的时候,那个肚子很大的中年油头男人站在门口抽烟,还多盯她看了几眼,反正眼神不太友善的意思,唐楚楚也没多搭理他。 开业当天,她一早去机构就收到了六个花篮,漂亮气派地摆在门口,很喜庆的样子。 她还特地问前台接待的小季是谁送来的,小季说来送花篮的人讲对方没有署名,只说了下地址。 唐楚楚开机构的事情身边除了几个学姐也就刘佳怡知道,所以清楚她要开机构,并且会匿名送花篮的,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 她试探地给杨帅发去两个字:谢谢。 不管这个花篮是不是他送的,起码能搞定隔壁饭店的事,的确和他有点关系,毕竟成发那边会尽快解决也是不想因小失大。 不过给唐楚楚猜对了,杨帅果真回复道:恭喜开张。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语音:对了,能麻烦你件事吗?原本讲好这两天安排人去孙总那边拿图纸,我临时出差忘了这事,明天施工队正好要用,我大概晚上七点才能到宁市,我怕他下班了,你要有空能帮我拿下吗? 成发广场就在机构对面过个马路,如此小忙唐楚楚好像也不太好拒绝,就答应帮他跑一趟。 趁中午没事的时候唐楚楚去孙总那里,似乎杨帅已经跟孙总打过招呼了,所以她很顺利地拿到了图纸,临走的时候孙总还对唐楚楚说了句:“上次的事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和小杨总是朋友。” 唐楚楚对他的称呼感到奇怪,还多问了句:“小杨总?” 孙总笑说:“我们私下一般在公司里称呼他爸为大杨总。” 唐楚楚愣是没绕明白:“他爸也经常来这?” 孙总解释道:“不经常,一年偶尔能看到次把次,大杨总是成发的大股东之一。” 呃…唐楚楚似乎突然明白过来孙总为什么对杨帅如此忌惮了。 机构开业第一天没有课程,但有不少附近小区的人过来咨询,门口派发气球也吸引了不少小朋友,唐楚楚一整个下午都在和一些家长们沟通登记之类的。 一直忙到七点多的时候,她接到了杨帅的电话,杨帅问她下班了吗?她说还有一会,杨帅说已经下了飞机,马上去机构找她拿图纸。 挂了电话,唐楚楚继续忙了一会,同事陆续下班了,她趁傍晚家长们下班后吃完饭,又挨个电话通知了明天第一次参加课程的学员,提醒他们上课时间。 所以杨帅的车子停在店门口的时候,便看见只有楚楚一个人坐在前台打电话,他下了车走到机构门口,但是没有敲门,就这样靠在门边透过玻璃门望着她。 许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她了,她的头发挽了起来,在脑后卷成一个丸子,饱满的额光洁漂亮,轮廓柔美纯净,嫩黄色的连衣裙显得她的皮肤白得反光。 她在和家长闲聊,沟通一些舞蹈考级的事情,似乎聊到专业方面,眼里充满神采,樱粉的唇透着恬静的笑意。 她一边打着电话,手里也没停,拿着一块蓝色的抹布,绕着前台仔细检查,哪里有灰尘就抬手擦一擦。 这时杨帅把目光落在了她的右腿上,黄色的连衣裙正好到她膝盖,露出一小截纤细匀称的小腿,这样看来她恢复得不错,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想到半年前他第一次松开她的手,她跌跌撞撞的样子,杨帅眼里就浮起了一丝温度。 正在这时唐楚楚注意到门口站着个人,她拿着手机回眸,就看见杨帅抱胸靠在门口盯着她露出久违的笑容,她赶忙从里面按了下电动门,玻璃门开了她对杨帅招招手,杨帅走进去后,她捂着手机对他轻声说:“等我下。” 杨帅笑着往旁边的接客区一坐:“不急,你忙。” 他随手拿起宣传册看了起来,发现唐楚楚的这个培训机构都是针对小朋友的,不过想想,她还真挺适合和小朋友打交道的。 唐楚楚一边讲电话一边给杨帅倒了杯水,发现他在看宣传册,唐楚楚伸头瞄了眼,看见他的眼神停在老师简介那一页,上面是她的一些舞蹈资质和比赛证书,杨帅看得还挺认真的,唐楚楚脸色微微红了下。 杨帅反应过来唐楚楚给他递水,赶忙放下册子顺势抬手去接,却正好触碰上她的指尖,唐楚楚有些像触电样的缩了回去,杨帅瞥了眼她微红的脸颊,有种尴尬的气氛突然弥漫在两人之间。 唐楚楚打完电话,把图纸拿了出来交给杨帅告诉他:“都在这了,中午去拿的。” 杨帅接过东西说了声:“谢了。”随后低了下头,停顿了两秒再次抬起头望着她:“你还没吃吧?” 唐楚楚回头看了下墙上挂着的钟,不知不觉都八点了,杨帅继而说道:“我也没吃,要么一起吧。” 他说的如此自然,唐楚楚要是拒绝反而有点奇怪,于是对他说:“那你等我关下窗户和灯。” 杨帅并没有等她,而是跟她一起往后走了,唐楚楚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双手抄在西装裤口袋里对她说:“我想参观下。” 唐楚楚便领着他看了看:“地方不大,只有一个舞蹈房。” “够用吗?”杨帅问她。 “暂时够的,我们把课排开来,现在学员还不是很多,毕竟刚起步慢慢来。” 杨帅点点头立在舞蹈教室门口:“唐老师又做回老本行了,不过这次不替我干活自己当老板,感觉怎么样?” 唐楚楚深吸了一口气走进舞蹈教室,耸耸肩:“大概能体会到你平时要操的心。” 说完她关了窗户拉上窗帘,顺带关了灯,突然一片漆黑,她顺手去摸手机想照个亮,结果发现手机好像扔前台了,就连外面走廊都黑漆嘛乌的,她对着门口说:“杨帅你开下手机。” 然而外面的人并没有出声,整个空间一片静谧,她又喊了声:“杨帅?” 说着就抬起手摸索着朝外走去,才走到门口她就碰到一个结实的胸膛,刚准备缩回手,突然她的手腕便被杨帅攥住了,黑暗中,他的声音像有魔力一样充满磁性回荡着:“楚楚,我挺想你的。” 唐楚楚就这样僵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但杨帅很快就松开了她掏出手机,然后走在她后面替她照着亮,唐楚楚不敢回头看他的眼神,不过刚才那一下弄得她的心情七上八下的,心脏跳动得很快,她感觉杨帅这样的男人真的是有剧毒。 唐楚楚锁了门上了杨帅的车子,他问楚楚想吃什么,唐楚楚说随便吃什么,今天反正一定要她来请客,隔壁饭店的事情要不是那天他多了一句嘴,孙总不会这么快替她解决,她不想欠杨帅人情。 杨帅也很爽快,听说楚楚要请他吃饭,二话不说直接把车子开到了宁市最高档的星空餐厅。 星空餐厅坐落在宁市最高建筑云峰大厦的第88层,拥有整个宁市绝佳且独一无二的风景,刚进电梯,唐楚楚看见杨帅直接按下标有星空餐厅的楼层按钮后,她脑壳就开始疼了。 星空餐厅建好以来,她虽然没来过,不过听说那里随便点杯水都要好几百,更别说昂贵的菜品,那吃得哪是饭,直接就是吞人民币的节奏啊。 她斜睨了眼一派悠闲的杨帅,心说好像也没得罪他吧,要不要这么狠啊? 电梯门一打开,迎面而来的便是宁市的全夜景,震撼且惊艳,唐楚楚的双眼都亮了,杨帅回头望了她一眼问她:“美吗?” 她点点头:“在这住了二十几年,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宁市。” 杨帅荽揭恍Γ骸盎褂懈美的,来。” 随后他对服务生说:“把A8的位置给我们。” 唐楚楚不知道位置有什么讲究,于是便跟着杨帅往里走,果然名不虚传,这里布置得十分高档梦幻的感觉,来到A8的位置,纯白色的桌布上洒下一片深蓝色的星辰,还在微微浮动,仿若立体的图案悬浮在桌布之上,唐楚楚坐下后还好奇地用手晃了两下。 杨帅笑着指了指上面,她抬起头发现是头顶灯光的效果,桌面上布置着唯美的鲜花和烛台,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大概不会有女人能拒绝如此良辰美景。 然后服务生上了菜单,唐楚楚客气了一下让杨帅点单,杨帅果真拿过菜单不跟她客气,上来就开了一瓶09年的拉菲,两万多,唐楚楚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真想拿瓶82年的可乐砸他。 奈何服务生在旁边,她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淡定,尽量表现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结果就听见什么鱼子酱、鹅肝各种烧钱的词汇从杨帅口中噼里啪啦报了出来。 然后他一副没事人样地合上菜单对服务生说:“先这样吧。” 先这样吧?你还要怎样? 唐楚楚赶忙端起金丝镶边茶杯喝口茶压压惊,心里却在想,绑定支付宝的那张银行卡里到底还有多少余额来着?四万还是五万?手机信用卡支付是不是有限额啊?限额多少来着?她此时此刻只想打个人工客服咨询一下。 杨帅自从放下菜单就抬眸看着对面的女人,发现她秀气的眉毛轻轻锁着,好像在思考什么极其复杂的问题。 他笑着说道:“待会尝尝这里的鱼子酱,来自伊朗很稀少的白鲟鱼,这种鱼要长20年才能成熟,产量很少。” 鱼子酱上来后旁边放的还是金勺,她好奇地盯着那个勺子其实想问是真金还是假的,但是她并没有问出口,杨帅顺着她的眼神直接回答了她心中的猜测:“24K纯金的。” 然后唐楚楚的嘴巴“o”了一下,杨帅拿起小块吐司,用金勺抹了点鱼子酱放在上面递给唐楚楚,唐楚楚看着金莹剔透的小颗粒好奇地问道:“这种鱼子酱这么珍贵怎么卖啊?” 就听见杨帅悠悠飘来一句:“一口一千块。” 唐楚楚顿时就不想吃了… Chapter 36(第二更) 杨帅的确点了不少东西,不过唐楚楚最喜欢的还是这道烤鳗鱼,美食可以令心情愉悦的确是无上真理,加上今天机构第一天开业,所有工作终于按照预期上了轨道,唐楚楚心情不错也喝了不少这个09年的拉菲,她喝酒有点上脸,所以一会后白净的脸颊就透着诱人的红晕,在夜风的撩动中特别养眼。 这是杨帅所感觉的,养眼。 他见过的漂亮姑娘太多,楚楚不是最惊艳的一个,却是最养眼的一个,百看不厌大概靠昂贵的化妆品和精致的五官所堆砌不来的,他喜欢看她坐着时挺直优雅的身姿,修长的脖颈延伸到锁骨,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服务生上了甜点,杨帅为她点的这个草莓雪芭杏仁冰淇淋很合她的口味,她用小勺送入一小口,眼睛就弯成了月牙,杨帅便知道她很喜欢,唇边也跟着浮起笑容。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时间正好九点半,他抬起头对她说:“看那边。” 楚楚侧过头去,便看见远处几栋大楼外墙相继亮起了字母,从这个角度看去那么和谐震撼,就这样依次亮过去,分别为“keep,quiet,time,for,time.” 然后五栋大楼同时骤亮,唐楚楚喃喃地念着:“keepquiettimefortime,静守时光,以待流年?” 她看向杨帅,杨帅拿着红酒杯眼神迷离地望着她点点头,后来那五栋大楼分别演绎了一个女孩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再到长大成人,生儿育女,暮年安于大树下的画面。 那短暂的灯光秀仅有几分钟就结束了,可唐楚楚却忽然有种很感动的感觉,也许是在这样的高空星辰下又如此特别的呈现,给人心灵一种特别大的撞击。 杨帅告诉她,这样的灯光秀只有每个月19号才会有,由于是五栋不同的大楼合力演绎,所以如果不是视野绝对开阔是肯定看不出来的。 放眼宁市也只有两个地方可以看见这个完整的灯光秀,一个便是他们现在所坐的这个星空餐厅A8的位置,至于另一个地方杨帅倒是没说。 不过唐楚楚总算知道他口中更美的风景是什么了,她侧头看着他说:“我在宁市住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每个月有这样的灯光秀,看来你经常带女孩来这啊?” 杨帅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高脚杯微微晃动,欲言又止地说:“其实这半年来我也试着和其他女人接触,但最后也只能止步到朋友的位置。” 他漫不经心地拿起酒杯朝她靠了下,慵懒地说:“我戒荤很久了。” 唐楚楚只能若无其事地笑了下拿起酒杯,杨帅却突然说道:“你不住那了?” 唐楚楚清楚他说的是天盛嘉园,于是告诉他:“那边房子卖了。” “怪不得。”杨帅低头应了声。 唐楚楚却抬眸望着他,虽然是一句不经意的话,但她听出来了,杨帅去找过她。 他的眼神看着杯中的深红色液体开口问道:“你和他?” 唐楚楚别过了眼撇向苍茫的夜空:“没联系了。” 杨帅抬了下眼皮定定地望着她的侧脸,也许是酒精在腹中灼烧的缘故,他忽然感觉身体都在燃烧。 “什么时候?” 唐楚楚回眸看向他,眼里坦荡清明:“半年前。” 杨帅穿着深色格纹衬衫,要不是出差工作的缘故,他大概是个不喜欢穿正装的人。 其实他穿衬衫还挺好看的,他身材结实,胸口紧绷感十足,有种荷尔蒙爆棚的感觉。 杨帅放下酒杯靠在椅背上抬起头笑看着楚楚:“问你一件事,就当随便聊聊吧。” “你说。” “我这个人怎么样?” 唐楚楚诚恳地评价道:“挺好的。” 杨帅嘴角微撇:“以男友的标准来说呢?别误会,我就是之前被你拒绝得那么干脆,想了解下具体原因,这样我好知道自己哪里不足,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唐楚楚看着杨帅问得这么正经,也跟着笑了起来:“说真的,做男友的话,你给人感觉挺没有安全感的,我是指如果以认真交往为前提。” 杨帅微蹙了下眉,自言自语道:“安全感…”大概没能体会过来这三个字在女人心中的衡量标准。 于是问道:“你能多给我说说吗?怎么个没安全感法?” 唐楚楚想了想解释道:“就比如你丰富的情史和对感情的态度,会给人有点玩世不恭的感觉,就像我们女人,有过婚姻可能也会给男人一种不太踏实的感觉吧,我不知道,就是…直觉。” 杨帅举起酒杯朝她敬道:“那这么说,我们两是不是还挺同命相连的?” 唐楚楚无语地举杯喝酒。 结账的时候,唐楚楚瞄了眼账单一共四万多,四万多啊,唐楚楚的心在滴血,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啥啊要四万多? 她问杨帅:“你用好了吗?我结账了?” 杨帅微笑着点点头,一点也不觉得过分的样子,唐楚楚只能压抑着内心波涛汹涌的心情喊来服务生说要买单。 服务生在PAD上查看了一下,抬起头礼貌地对唐楚楚说:“您好,这桌是自动划单的,杨先生在这里有消费额。” 唐楚楚惊讶地侧头看向杨帅,杨帅嘴角牵起一抹痞坏的浅笑,敢情从一开始他就耍她来着,还免费观赏了一晚上她忐忑不安的样子。 看见唐楚楚瞪他,他倒是很绅士地站起来朝她伸出手,唐楚楚拿起包也毫不客气地对着他手心打了一巴掌调头走人,鹅黄色的裙摆拂过他的裤腿,杨帅的笑意更深了些。 进了电梯后,他凑到楚楚身边弯下腰说:“喂,生气啦?我不是主要看看你诚意到不到位吗?哪能真宰你啊。” 唐楚楚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还特地往电梯边上走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没好气地说:“耍我好玩吗?为了耍我一下就开瓶两万多的酒,杨帅,你钱多烧得慌啊?” 看着唐楚楚气鼓鼓的样子,杨帅死气白赖地又走到她旁边笑着说:“你还是第一个知道心疼我钱的女人,有点像我老婆怎么回事?” 电梯门正好开了,唐楚楚奶凶奶凶地瞪了他一眼,踏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地走出电梯。 杨帅盯着她的背影眼眸溢出点点暖光,这个女人发起脾气来还真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啊。 …… 赵倾今晚做东,招待深市的一位老总,自从公司规模发展起来后,从原先十几人的小团队短短半年内,已经扩展到将近百人的公司,并且业内很多份量级的项目信科都有参与,这家短时间内突然崛起的互联网公司的确在行业内造成了一定的波动,所以有些实力雄厚的企业也想趁着这波势头和信科方接触一下。 深市的这位老总姓金,是个很有背景的企业家,金总这次是带着女朋友来的,说是女朋友,但赵倾听说这位金总是有家的,孩子怕都和面前这位小女友差不多大了。 金总的女朋友看上去年龄很小,不是那种网红脸,长相还挺清纯的,下午见面的时候,金总的这位小女友提了下宁市的星空餐厅,说晚上想去看看,金总二话不说就要带她去。 所以赵倾让孙宁早早安排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男人聊着商业上的事情,那位金总的小女友就拿着手机这拍拍,那照照。 期间这位小女友去厕所的时候,金总告诉他们,他的小女友还在上大学,家境不好,人挺实在的,给人感觉特踏实,学舞蹈的。 赵倾本来一直没在意这个小女生,直到听见她学舞蹈的后,等她再回来坐下才多盯她看了两眼,这位小女友发现赵倾看她,面上挂着腼腆的笑意。 后来金总到一边接电话的时候,这个小女生就直勾勾地看着赵倾,还特别会嗲地说:“赵总,有人说你很像藤木直人吗?我能和你拍张照吗?” 赵倾隐晦地拒绝道:“我不喜欢拍照。” 这位小女友只能作罢,她东西倒是没有吃多少,但是几乎每道菜都拿到面前拍个照,金总看出来也很宠她,由着她去。 这倒是让赵倾想到楚楚大学时的样子,有时候为了赶大课,赵倾偶尔路过他们教室就看见她嘴上叼个肉包子奋笔疾书的模样,呆头呆脑的。 那时候他请她吃过最贵的一餐是一家刚开业的法国餐厅,那会宁市的法国餐厅并不多,他接了个私活赚了点钱,楚楚正好过生日,他们两个土包子也是第一次去吃法餐,唐楚楚一直哭丧着脸问他为什么法国人上菜这么慢?而且就这么一点点,都不敢吃了,一吃就没了。 最后他们等主食的时候,唐楚楚还从口袋里摸出一袋饼干偷偷摸摸啃了起来,那样子可真像土拨鼠啊。 他到现在还能记得那顿饭他们吃了498元,放在现在来说可能还好,但当时的确是挺贵的一顿饭了,唐楚楚在回学校的路上就心疼了一路,还正儿八经地教育他:“赵倾,你以后可千万别乱请人去那么贵的地方了,你的钱要存起来以后娶媳妇用的,知道不?” 然后又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还问他吃不吃?他当时想,楚楚一定没吃饱,他得再努力点,这样以后再去这样高档的餐厅才能让她敞开来吃。 望着面前这个同样学舞蹈的女大学生,赵倾侧头望向宁市的夜景,嘴角牵起一丝讽刺的笑意,金总大概没有看过实在踏实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曾几何时也有个女人给他这种踏实的感觉,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就再也踏实不起来了呢? 这顿饭花了不少钱,赵倾眼不眨一下地让孙宁把账结了,因为接下来的合作所带来的可不只这点利润,他从来不会吝啬于眼前利益,所以信科才能成长得如此快速。 今天他和金总都喝了不少酒,出了大楼把金总送上车后,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眼皮有些沉重,孙宁为他拉开后座的门,他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很远的地方,一抹嫩黄色的衣裙,就那么转瞬即逝之间,人上了车,而后车子开走了。 赵倾立在原地远远地望着那处,直到车子开出大楼消失无踪。 孙宁喊了他一声:“赵总?” 赵倾才缓缓回过神来,紧了下牙根,也许今晚真的喝多了,看谁都像是她。 夜已深,人渐醉,意彷徨。 Chapter 37 代驾将车子开到唐楚楚住的地方,杨帅下了车望了望楼上:“这里也挺方便的。” 唐楚楚清浅地弯了下嘴角:“今晚让你破费了。” 杨帅收回视线点点头:“是啊,怎么办呢?” 唐楚楚本来是想请他吃顿饭还他个人情,好两清的,她现在已经怀疑杨帅根本就是知道她的用意,才让她欠他一个更大的人情,虽然杨帅在回来的路上一再强调只是因为今天是19号,他想着能看到灯光秀才带她去星光餐厅的,她信他个邪。 所以在杨帅问出怎么办后,唐楚楚也很为难。 结果他没脸没皮地笑着说:“我25号的生日,送我个东西呗。” 唐楚楚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总不能白吃人家四万多的饭,实在吃得心虚,于是就答应了,杨帅像讨到礼物的大男孩一样,压着嘴角的笑意说:“那行,我25号来找你。” “……”还有人要礼物要得如此积极,都上门来讨了,唐楚楚满头黑线地目送他上车。 …… 孙宁近几个月来待在赵倾身边感觉压力越来越大了,但同时他经常对当初的选择感到庆幸,他跟着赵倾的时候,信科加上前台也就十来个人,他真的没有想到一年的时间赵倾能把公司做上轨,如果当初他选择进个大企业,一年的时间可能他还在基层混,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成为赵倾的左膀右臂,出入各种商务场合。 如果说刚认识赵倾的时候,他对赵倾是温和友善的印象,那么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越发感觉赵倾是个冷静的疯子,他的每一次决定,每一个选择都是在刀尖上行走。 但是他似乎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纵使很多次孙宁都感觉到心惊肉跳,但赵倾那强大沉稳的气场总是能带领他们度过一次又一次难关。 然而孙宁最近却深深地担忧着,因为他发现赵倾近两个月在频繁接触各类老总,试图寻找合适的买家,打算将信科发展前景最被看好的平台转让。 他的这个决定让孙宁十分忧虑,照目前信科的发展来看,正处在势头最好的上升期,应该巩固自身产品,在业内打下坚实的基础,这样企业才能走得更长远,以赵倾的眼光和谋略,说不定以后还能迈入互联网龙头企业的行列。 然而目前赵倾所做的这些,却给孙宁一种错觉,仿佛他去参加风投,拿到基金,迅速壮大团队,拼命扩张业务,只是为了赋予产品更多的附加值,提升产品的市场价值,从而卖个更好的价钱。 孙宁认为任何一个目光长远的老板不会做出这种决定,更不会放弃自己这么久以来孵化的产品,所以有一次他没忍住,提着胆子向赵倾发出了质疑。 面对孙宁有些怒气的质疑,赵倾不但没有责备他,反而十分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最后对他说了几个字“我要的从来不是名气和地位”。 孙宁不知道赵倾走这一步棋的用意,也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只是他感觉赵倾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如果说从前喊他老大是对他的崇拜和仰望,那么现在他的一声赵总便是对他的敬佩和尊重。 敬佩他的商业灵敏度和对技术的钻研执着,尊重他永远第一个到公司,最后一个离开公司,孙宁发现他几乎除了工作没有什么私人生活,一开始他还以为老大和阮律师有可能,可后来有一次阮律师来找他,他硬生生带着技术部开了八个小时的会,从早到晚没有见她一眼。 那时,孙宁想,他们老大心真狠,就连他都看不过眼,为阮律师送咖啡送点心替老大解释,真的太忙事情紧急之类的。 阮律师离开的时候,他似乎看见她抹了下眼角,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 可有时候孙宁觉得赵倾也并不是冷冰冰的,他偶尔会发现他对着手机发呆,每当这时,他眼里的光不再是冷静克制,而会变得有些绵长,虽然孙宁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到有一次赵倾的手机没锁,孙宁才无意中瞥见手机上是一个女人的照片,只是匆匆一眼他并没有看清,但是从那天以后,孙宁便隐约感觉到赵倾心里住着一个女人,并且这个女人的份量可能超乎寻常。 …… 杨帅生日那天的中午就发信息给楚楚了,问她能不能一起吃晚饭,唐楚楚那时正好在忙就没回复,哪知杨帅直接开到了机构找她,虽然一直安静地坐在门口没有打扰她,但总是时不时用一双期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最后等了她快两个小时,唐楚楚也实在不好意思让寿星连口晚饭都吃不上,所以交代了一下就换衣服走人了。 临走时小季还很八卦地说:“唐老师,你男朋友好帅啊。” 唐楚楚愣了下看向杨帅,杨帅假装若无其事翻看那本已经被他看了八百遍的宣传册,嘴角浮起笑意。 唐楚楚毫不留情地说:“别乱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喜欢我可以帮你介绍。” 然后就看见杨帅合上宣传册一脸幽怨地盯着她。 唐楚楚拿上临时为他订的蛋糕上了杨帅的车,问他去哪?杨帅还故意卖了个关子,说到了就知道了。 车子开到城西的一片富人区,这里唐楚楚虽然很少来,但也知道这片住着的人非富即贵,栋栋小别墅气派挺立,原本唐楚楚以为杨帅今晚在这里办聚会之类的,结果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唐楚楚拎着蛋糕跟在杨帅后面进了屋中,才看见杨帅的家人。 当杨帅的妈妈从硕大的客厅迎出来的时候,杨帅飞快地在楚楚身边说:“我妈最近难得没出去,这次生日非要我回来吃,所以…” 他其实是忐忑的,毕竟招呼没打就把楚楚带回了家,但他清楚如果事先打招呼,楚楚肯定不会跟他回来,另一方面,他承认的确有些私心。 他很担心楚楚会生气,但面对走到近前的杨帅妈,唐楚楚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时宜的表情,笑着喊道:“阿姨好。” 杨帅暗自松了口气。 杨帅妈在走过来的时候已经将楚楚默默打量了一番,脸上的笑容自然暴露了心中的欢喜,热情地说:“肚子饿了吧,臭儿子也没跟我说你喜欢吃什么,来,要有想吃的我再让佣人去做。” 唐楚楚客气地说:“不用,我都可以的。” 杨帅的妈姓钟,即使这个年龄了依然是美人坯子一个,打扮时髦靓丽,和唐楚楚走在一起和姐妹一样。 吃饭的时候唐楚楚默默观察,才发现杨帅妈长了一双非常漂亮的媚眼,她终于知道杨帅的眼睛像谁了。 然后唐楚楚也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大杨总,果真一副企业老总的姿态,一板一眼,但是很有威严的样子。 钟阿姨一直招呼唐楚楚多吃点,还总盯着她笑,她的喜欢全部放在脸上,毫不遮掩,相比钟阿姨的开朗,大杨总就长了一张标准的政.治脸,虽然话并不多,不过唯独说的几句都是和唐楚楚说的,至于自家儿子,他似乎一副懒的搭理的样子。 杨帅的心是提着的,他不时观察楚楚的表情,就怕老妈过于热情把人吓跑了,好几次跟她使眼色,让她正常点,但钟阿姨丝毫不鸟他,还一个劲地找唐楚楚说话。 好在唐楚楚性格温和,礼数上面面俱到,所以也算是个挺和谐的晚餐。 吃完饭,佣人推上了楚楚准备的蛋糕,插上了蜡烛,杨帅刚准备吹,唐楚楚拉了他一下:“你不许个愿吗?” 杨帅大大咧咧地说:“还要许愿吗?麻烦。” “当然要了,一年就一次啊。” 杨帅笑着说:“好。” 他正儿八经地闭着眼对着蛋糕许了个愿,emmm…怎么说呢,这么健壮的一个大男人对着个小蛋糕虔诚地许愿这事,怎么看怎么滑稽。 杨帅许完愿睁开眼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吹蜡烛,而是侧头对着唐楚楚笑,那笑容就像愿望已经实现似的,灿烂无比。 唐楚楚提醒他:“你吹蜡烛啊。” 杨帅吹完蜡烛当即挑起一点蛋糕回首就抹在唐楚楚的鼻尖上,唐楚楚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中招了,钟阿姨笑得合不拢嘴,举起手机要替他们拍照,就连大杨总的嘴角也浮起笑意。 唐楚楚也挑起一点蛋糕,刚要弄杨帅,他突然站起身,楚楚眼睛一,他又乖乖地弯下腰宠溺地给她抹。 钟阿姨笑着替他们拍了很多搞笑的照片,还说要加楚楚的微信把照片传给她。 佣人收拾餐碗占用了厨房,杨帅对唐楚楚说:“到我房间洗吧,还有我的礼物呢?” 唐楚楚拿着包对叔叔阿姨笑了笑跟着杨帅上了楼。 但是一进杨帅房间关上门的刹那,楚楚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将包往旁边一放转过身就抬起头瞪着杨帅。 Chapter 38 杨帅背靠着房门似乎也料到楚楚的反应,沉静地看着她突然炸毛的样子,着眼睛说他:“你觉得这么做合适吗?” 杨帅摇摇头:“不合适。” “不合适还把我往家里带?你这样会让我很为难你知道吗?而且你爸妈会怎么想?会怎么认为我们的关系?” 杨帅的眼神没有闪躲,依然牢牢盯着她生气的面容,而后认真地对她说:“我也试着将你从脑中移除,但事实情况是,这半年多以来我始终惦记着你,我知道,你觉得我说的话不靠谱,我不值得信任,我以前是处过不少女人,我承认,我也和你说过我是不婚主义者,因为我觉得女人麻烦,我不喜欢别人整天粘着我。 这一切在遇到你以后都不一样了,我有时候特别希望你有事情能多麻烦麻烦我,我第一次有种特别想粘着一个人的感觉。 我知道突然把你带回来,你可能会感觉很困扰,但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玩玩而已,就算当初带着点好奇的心态,但这么长时间我也已经搞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打消你心里的顾虑,所以我想把你带回家见见我的家人,摆明我的态度,我是想以结婚为前提和你交往。 楚楚,我好像爱上你了…” 唐楚楚有那么几秒的愣神,乌黑的瞳孔在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逐渐放大,又慢慢收缩。 杨帅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的表情:“我不是在逼你跟我在一起,我就是想让你对我能有点改观,我也没有其他要求,就让我还能联系你,算是我的生日愿望,答应我好不好?” 唐楚楚抬头望着他,他从一进房门表现得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还没挨训自己就先全部招了,唐楚楚莫名觉得好笑,眼睛弯了下,乌黑的眼珠子亮亮的,杨帅心头一紧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她的鼻尖。 当他的气息覆盖上来的时候,唐楚楚整个人都僵硬了,甚至忘了推开他,不过短短两秒杨帅就若无其事地立起身子舔了舔嘴唇:“我今天还没吃蛋糕,挺甜。” 唐楚楚的脸颊顿时就烧上一片红晕,她又怒瞪着他说:“杨帅,我看你是不想做朋友了?” 杨帅挠了挠头解释道:“奶油太诱人,你想多了。” 唐楚楚抑制住跳动的心脏,对他说:“我觉得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我们抛去这些不谈,无论你的家庭还是你自身都挺优秀的,可我有过婚史,你有想过你家人知道后会怎么想我吗?他们能接受你和个离过婚的女人在一起吗? 不管你以前再怎么爱玩,但你清清白白没有过婚姻这是事实。 再看看你们家,大门大户,在宁市有头有脸的,娶个二婚的媳妇进门,就算你不在乎,你家人能不在乎吗? 我必须要告诉你,我这个人其实挺怕麻烦的,也挺怕别人异样的眼光,我不想以后的生活都充满压力。” 在楚楚心头过不去的坎,可在杨帅眼中仿佛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他笑了下,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上低头深深地凝望着她:“楚楚,你信我好不好?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跟你保证,我和我的家庭都不会给你任何压力,你要上天,我们全家就做你的梯子,你要下地,我们就把大地给你凿穿了,但你不要再不理我了。” 唐楚楚望着他浅色的眸子,里面揉满了细碎的光,无声地溜进她的心底,她不是个无情的人,活了二十几年,没有哪个男人会这样笃定地许给她一个未来,纵使唐楚楚此时此刻有再多的挣扎和抗拒,似乎都一时说不出口。 但这些现实因素的确这么清晰地横在她的面前,她皱了皱眉,有些头疼地说:“杨帅,能不聊这些了吗?” 杨帅明显有些失落地松开手,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房门响了,两人同时噤了声。 杨帅回身打开门,钟阿姨站在门口半举着手准备敲门,看见屋中的两人还站在门口,且气氛不太对劲的样子,钟阿姨立马眼眸一动,笑着进屋拉起唐楚楚的手对她说:“楚楚啊,阿姨过两天要去佛罗伦萨,我想去照些好看的照片,你来帮我挑挑衣服好吗?” 唐楚楚笑着点点头:“好啊。” 于是钟阿姨顺势就把唐楚楚拉出了房间,杨帅郁闷地抓了抓头踢了下门。 钟阿姨亲昵地挽着楚楚的手腕带她穿过长廊往另一头走去,其实唐楚楚的性格比较慢热,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还做不到太过亲密的样子,但是钟阿姨表现得十分自然,还亲切地问她平时在哪弄头发之类的,不会给楚楚有不舒服的感觉,反而像朋友一样随意。 进了钟阿姨的衣帽间后,唐楚楚就呆掉了,两扇对拉的白色欧式木门一打开,里面一百多平全是钟阿姨的衣服鞋子包首饰之类的,怪不得她选不出要出行的衣服,这能把所有衣服看个遍就要不少时间吧? 钟阿姨热情地拉着她进去,有些限量版的包包和鞋子唐楚楚真的只有在明星身上看到过,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钟阿姨就把东西都拿出来跟她分享,还有一些特别好用的化妆品。 女人一谈到这个话题都是一头劲,她们也不例外,唐楚楚立马就因为钟阿姨的推荐种草了不少东西,还拍了照回去研究下打算买来用用。 钟阿姨拉着她到换衣间,三面电动衣橱同时打开,里面从浅色到深色的衣服挂得整整齐齐,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钟阿姨让唐楚楚帮她搭配搭配,唐楚楚也尽心尽力地给她出谋划策,于是衣帽间不时传来两个女人谈笑的声音。 钟阿姨每换上一套,唐楚楚总要认真地看看,给她拿个帽子,或者配个手势之类的,她到底是艺术生,眼光还是可以的,钟阿姨对她的搭配赞不绝口,让她给自己拍个照,回头让佣人按照她的搭配整理出行衣物。 钟阿姨身材很好,虽然儿子都这么大了,但她的身上似乎还有些女孩才有的热情烂漫,从国内外明星八卦和楚楚聊到追剧,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期间,钟阿姨十分感慨地说:“还是生女儿好,多贴心啊,不像我那个臭儿子,整天看不到人,我当时怀杨帅的时候就想生个女儿,后来儿子出生我还大哭了一场。 杨帅两岁多的时候,我怀过一个女儿,那时候买了好多可爱的小衣服小鞋子,每天都盼着孩子出生,四个多月的时候出了意外没保住。” 唐楚楚也没想到钟阿姨会把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她,不过能看出来她真的挺喜欢女儿的,说起那事还有点难过的样子。 唐楚楚便安慰了几句:“杨帅也很好啊,儿子有儿子的好嘛。” 钟阿姨回身叹道:“好什么好,岁数也不小了,指望他早点给我带个媳妇回来,玩心那么重,早两年的时候他爸给他介绍了个朋友家的女儿,人家姑娘也挺喜欢他的,可能老跟着他,他嫌人家烦了,把那姑娘头发剪了一半,差点把他爸气得进医院,你说荒不荒唐?” 唐楚楚也笑了:“那是有点过分了。” 钟阿姨拉着楚楚的手:“可不是嘛,十几岁就学人早恋,我还心说我这个儿子以后找媳妇不用愁的,结果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带过一个女孩子回来过。” 唐楚楚微微垂下眼帘,目光有些无处安放,钟阿姨很自然地松开她的手笑了笑,佣人把水果和茶给她们端进了衣帽间,钟阿姨拉着她吃点东西歇一会,喝茶休息的时候,钟阿姨跟楚楚抱怨道:“他吧,从小到大没让我少操过心,小时候三天两头打架闹事,他爸没脸去学校,都是我去给人家赔礼道歉,本来以为长大了能省心了。 催了他几次,直接跟我们说这辈子都打算不结婚了,你说我和他爸能不气吗? 后来他自己出去做生意,他爸也懒的管他,我干脆没事出国旅游,眼不见为净,省得看到他就闹心。 我和他爸总说,有哪家姑娘能让我们家臭儿子收了心,肯乖乖成家我们一家人都要把她当菩萨供起来的。” 唐楚楚只能跟着笑了笑,钟阿姨用精致的小叉子叉了一颗草莓递给楚楚对她说:“你头发真好,待会阿姨帮你弄个发型好不好?” 于是钟阿姨让唐楚楚坐在梳妆镜前,拿梳子轻柔地帮她梳着一头细软的黑发,唐楚楚透过镜子看见她脸上柔静的笑容,突然有种很温馨的感觉。 钟阿姨手很巧,用卷发棒将唐楚楚的头发弯了几道,又替她编了个漂亮的发结,还特地找了个发夹别在她的头发上,那个发夹很闪很漂亮,也很适合唐楚楚,让她整张脸都明亮许多。 钟阿姨由衷地赞道:“我们楚楚打扮起来就是好看,怪不得我那个臭儿子老提到你。” 唐楚楚微愣了一下,望着镜子中的钟阿姨不确定地问:“他和你…提过我?” 钟阿姨自觉说漏嘴了,笑眯眯地说:“不能怪他,是我逼问的,我看他前段时间闷闷不乐的,也不出去玩了,非让他说的。” 唐楚楚感觉有些尴尬,不过钟阿姨却望着镜子中的楚楚对她说:“我儿子这人虽然有时候没规矩,但是心眼不坏,他要惹你生气了,你下次告诉阿姨,我替你教训他。” 唐楚楚还没说话,杨帅已经不耐烦地敲响了衣帽间的门喊道:“妈,你拉着人干吗呢?搞工程啊?几点了?人家不要回家啊?” 钟阿姨翻了个白眼骂道:“臭小子。” 唐楚楚临走的时候,大杨总也从房间出来招呼她慢走,常来玩,钟阿姨则一直拉着她的手把她送到车前,大概还担心她以后不来了,对楚楚说等她从佛罗伦萨回来让楚楚来家里吃她做的烤松饼,还一再保证她的烤松饼和外面卖的不一样,直到看见唐楚楚答应了,她才喜笑颜开。 快上车的时候,楚楚忽然想到什么,往头上摸去:“对了,阿姨你的发夹给你。” 钟阿姨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对她说:“带着走吧,小玩意你别跟我客气。” 东西戴在头上,唐楚楚也没细看,以为就如钟阿姨所说是个小玩意,也就没坚持了,谢了她一声,杨帅抱着胸站在一边,看着自己老妈想送楚楚一样见面礼还这么处心积虑小心翼翼的样子,着实觉得好笑。 上了车后,唐楚楚一直挺沉默的,说实话杨帅的家庭氛围和她想象中不大一样,她以为他的家人都挺严肃的那种,毕竟身份背景摆在那,接触下来才觉得杨帅的父母其实挺好的,倒是让她之前那很强烈的顾虑稍稍缓解了一些。 但是真的让她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新的生活,她可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实际上这半年多来她都没有再考虑感情的问题。 在车子刚开出去没多久,唐楚楚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突然打电话告诉她:“出大事了!” Chapter 39 打电话给楚楚的这个朋友,其实唐楚楚并不算太熟,只在饭局上见过几次,算是萧铭身边的一个兄弟,他对唐楚楚说刘佳怡和萧铭打起来了,让她赶紧去煌玛把刘佳怡弄走,末了,还强调了一句,速度快点,怕闹出人命。 唐楚楚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大脑是懵的,特别最后一句“怕闹出人命”,她完全想不明白刘佳怡怎么会和萧铭闹起来? 于是立马对杨帅说:“能赶紧去一趟煌玛吗?” 杨帅车子一拐飞速就朝着煌玛开去,好在杨帅开车一向很快,没用多久就已经到达酒吧街,车子刚停下,唐楚楚直接拉开车门跑了下去,煌玛门口围了很多人,唐楚楚一进去整个人就呆了,硕大的酒吧被砸得一塌糊涂,酒瓶碎渣满地都是,桌子椅子一片狼藉。 她一眼就看见披头散发的刘佳怡双眼通红,跟魔怔了一样,凶残地大骂着,好几个人扯住她的膀子都有点拉不住的架势,她的对面,萧铭坐在台阶上低着头,浑身被泼得都是酒,头上滴落的血触目惊心,手臂上一道很长的伤口猩红得吓人,整个人像坐在血泊里。 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唐楚楚整个脑袋瞬间炸裂,她跑到萧铭面前朝他喊道:“怎么回事?” 萧铭似乎有了点知觉,缓缓抬起头的那一刻,唐楚楚看见他眼里的血丝惊了一跳,他语气低沉地对唐楚楚说:“把她带走,跟她说我会给她个说法。” 唐楚楚顾不得那么多,跑到刘佳怡面前几乎连拖带拽把她扯出煌玛,刘佳怡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声音凄厉地对唐楚楚吼道:“你放开我,你他妈放开我,我要找那个畜生算账。” 酒吧街区人来人往,顿时就好多人朝她们看来,唐楚楚用力握住刘佳怡的肩膀试图稳住她的情绪对她说:“够了!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至于吗?大家这么多年朋友。” 唐楚楚刚说完,刘佳怡整个人忽然摇晃了一下,就那样空洞地看着唐楚楚,随后毫无征兆地倒在她身上,她对唐楚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害了我全家…” 当时唐楚楚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狼狈地撑住刘佳怡的身体,杨帅停好车赶了过来,一看这情况,二话不说先接过刘佳怡问唐楚楚:“知道她家住哪?” 唐楚楚点点头:“知道。” “上车。” 说罢杨帅就抱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刘佳怡往车那头疾步走去,直接将刘佳怡送回了家。 刘佳怡的妈妈唐楚楚是认识的,把她送回家的时候,刘妈一口一个谢谢,还请他们进家,但是太晚了,唐楚楚还是婉拒了,没有多问。 可是出了刘佳怡的家,唐楚楚便开始担心起来,虽说萧铭和刘佳怡一见面就掐,但两人的关系真的跟兄弟一样铁,拌嘴归拌嘴,对方真遇上事肯定第一时间站出来,多少年的关系闹成这样,除非真的出了大事,联想到刚才刘佳怡绝望地说萧铭害了她全家,唐楚楚的心就慌得很。 她打了个电话给萧铭,第一个没人接,第二个是萧铭朋友接的,说萧铭手机在他那,萧铭人在旁边急诊缝针,唐楚楚问了医院地址,就对杨帅说:“我要去趟医院看看朋友,要么你先回去吧?” 杨帅直接按亮了车子对她说:“这么晚我怎么可能丢你一个人,哪家医院?” 他们抵达医院的时候,萧铭刚处理好伤口,头上包得跟粽子一样,木然地坐在医院走廊,等朋友帮他办住院手续。 唐楚楚气喘吁吁地赶了过去站在他面前,萧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跟着她一起来的杨帅,沉默地低下头。 唐楚楚往他身边一坐担忧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萧铭却一句话都不肯说,整个人特别反常,后来萧铭那个朋友办好手续过来,把萧铭安顿好后,那个朋友才在病房外面的走廊告诉唐楚楚刚才发生的事。 上个月刘佳怡爸爸和萧铭爸爸的那个生意突然出了事,本来事情还在积极解决中,结果前几天突然有检察机关冲到刘佳怡家进行搜查,然后就搜出了一份东西,据说那个东西可以直接让刘父下半辈子都在牢房里度过,而且一旦证据确凿,萧父那帮人也能完全脱离风险。 今天晚上刘佳怡跟疯了一样冲到煌玛找萧铭对峙,非说那个东西大半年前是萧铭给她的。 大家也都搞不清楚什么情况,就看见刘佳怡当场抄起一个酒瓶子就质问萧铭是不是有意的?故意陷害他们家?要至他们家人于死地? 萧铭低着头没有看她,也没回答她,于是刘佳怡手上的酒瓶就这样砸了下去,当酒瓶落在萧铭头上的时候,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但没人想到,刘佳怡接下来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酒瓶朝萧铭砸去。 从头到尾,萧铭一声不吭,不反抗,也不出声,就这样给她砸,直到头顶的血一滴滴顺着脸颊落在地上,旁边的人赶紧拉开刘佳怡,她发了疯样的踢翻椅子朝萧铭大骂,骂他卑鄙无耻,良心喂了狗,各种脏话落在萧铭身上,直到唐楚楚赶来把刘佳怡弄走。 唐楚楚听完后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太简单,她看了眼杨帅,而后又走进了病房。 这件事要说起来还是大半年前,萧铭爸爸和刘佳怡爸爸合作的生意出现了一些隐患,当时那些骨干团队在策略上发生了不小的争执,正好刘佳怡的爸爸意见跟他们相左。 后来萧父那帮人为了规避风险,就提早留了一手,打算背地里把风险转移到一个人身上,这样万一后面出了事不用大家一起下水,然后那些人暗地里都把矛头指向了和他们意见不合的刘父身上。 但是刘父这个人做事很谨慎,之后萧父就想到了萧铭和刘佳怡的这层关系,把主意打到了萧铭身上,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让萧铭带了一份东西给刘佳怡,并且当时那个东西是和其他东西一起给到刘佳怡手上的,两人都不清楚其中那份东西代表着什么,直到这次东窗事发。 …… 萧铭躺在病床上睁着眼,不过眼神特别空。 唐楚楚坐在他身边,又回头看了眼杨帅,杨帅没进去,而是靠在病房门口,给他们留了点空间。 唐楚楚轻声问了句:“你…知不知情?” 这大概也是刘佳怡发怒的点,如果萧铭真的是故意通过刘佳怡的手将风险转移到她父亲身上,那么就连唐楚楚都觉得萧铭该打了。 萧铭努力吞咽了一下,困难地转过头盯着唐楚楚,特别痛苦地说:“你觉得我能说什么…” 他短短的一句话,唐楚楚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萧铭虽然平时稀里糊涂吊儿郎当的,但他不是那种会背地里干龌龊事的人。 刘佳怡刚才找到他的时候,他应该立马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他一旦在刘佳怡面前承认东西是他给的,但凡刘佳怡留个心眼录音存证,那么等于直接把他老子还有他哥也拖下了水。 他能混吃等死整天过着二世祖的日子都是他爸和他哥打拼来的,况且那是他的亲人,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家人给卖了,所以无论刘佳怡怎么逼问,他一直闭口不答。 就如他所说,他能说什么?向刘佳怡承认他不知情,等于间接承认东西通过他父亲手栽赃嫁祸,说他知情,大概刘佳怡不止拿酒瓶砸他,会直接杀了他,所以,他似乎也只能沉默以对。 唐楚楚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关系这么好的朋友之间,会突然出现这种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后来萧铭接了个电话,简单说了几句挂了,而后看了看唐楚楚,又看了看唐楚楚身后的杨帅,对她说:“赵倾快到了。” 唐楚楚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猛然听见的时候,她承认她的心还是拎了一下,但只是那么短暂的一下,她便起身对萧铭说:“那你先好好休养,加一那边我会尽量安抚,改天再来看你。” 萧铭点了点头:“麻烦了。”然后目送唐楚楚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了医院。 本来今晚因为杨帅招呼不打把她带回他家,唐楚楚有些生他气的,可是搞到现在深更半夜,要是刚才不是杨帅一直陪着她,她还真搞不定醉醺醺的刘佳怡,说起来唐楚楚还要谢谢他。 车子开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唐楚楚看了看时间,从包里拿出个红色的袋子往杨帅身上一扔:“呐,本来想临走时给你的,现在都过了12点了,不管怎样,今晚谢谢你啊。” 杨帅拿起袋子问她:“什么啊?” 唐楚楚转身就准备拉开车门:“自己看。” 杨帅一把拉住了她,另一只手已经打开了包装,里面是一只OMEGA的男表,唐楚楚撇了眼说:“虽然没有你手上的那块贵,不过我花了一下午时间挑的,就当是个心意吧。” 杨帅将表递到她手上对她说:“那你帮我戴下。” 说着直接取下他手上那块百达翡丽随手往旁边一扔,笑着把手腕伸到她面前,唐楚楚发现杨帅对她越来越没脸没皮了,她拿起表替他戴上,他沾沾自喜地看了看,半笑着侧过头:“下周过节我去找你好不好,到时候我也送你个礼物,有来有往嘛。” 唐楚楚微愣了下:“下周过什么节啊?” 杨帅随口胡诌道:“大概是…世界无烟日吧,你看我这半年来戒烟这么成功,难道不应该庆祝下吗?” “……”唐楚楚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而后拉开车门毫不留情地带上转身大步往里走,杨帅落下车窗喊了她一声:“楚楚。” 唐楚楚回过头,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侧脸,线条简洁的轮廓透着俊毅和桀骜,嗓音清冽地对她说:“早点睡。” 一句简单的叮嘱,可是楚楚心里却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暖意,她脸上浮起浅浅的笑容回道:“知道了,开慢点。” …… 赵倾赶到医院停好车的时候,一辆路虎从他身后开过,他进了医院找到萧铭的病房,看见他如此惨烈的模样,搬了板凳往他面前一坐皱起眉:“怎么搞成这样?” 萧铭在唐楚楚面前还有所顾虑,但在赵倾面前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把事情前因后果告诉了他,情绪有些波动地说:“我他妈被自己家人当枪使,还只能捏着鼻子,我对不起六加一,我他妈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去见她了,但我能怎么办?兄弟,你说我能怎么办?” 赵倾也有些头疼地说:“眼下最好是能保住刘佳怡他爸,要是人真进去了,你在刘佳怡面前就是个罪人了。” 萧铭沉默了一瞬问道:“认不认识比较靠谱的律师?” 赵倾斜了他一眼,似乎在考虑事情的份量,半晌才说了句:“你先养伤吧,我帮你想想办法。” 萧铭欲言又止地说:“楚楚刚走。” 赵倾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睫毛掩阴着的眸光剧烈地动了下。 萧铭叹了声:“不说我的事了,你的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赵倾眼神落在某一处,沉声说:“快了吧。” 萧铭多了句嘴问他:“事情结了,还准备把她找回来吗?” 赵倾低下头看着自己投在身侧的影子,朦胧不清,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自己的影子弄丢了。 萧铭想到刚才一直陪在楚楚身边的男人,悠悠说道:“还能找得回来吗?” 深夜的病房,两个心事重重的男人,残月半挂,各自忧愁。 Chapter 40(第二更) 唐楚楚近来很忙碌,又要做管理还要亲自带课,不过是自己热爱的事业,所以基本上全身心都投入到机构的经营上,慢慢也和很多家长建立了不错的关系,这大概来自于她以前在健身房和会员之间打下的沟通基础,所以不少家长在试课结束后都会继续买课。 唐楚楚也会尽心尽力地根据每个孩子的特点,为她们规划日后的舞蹈课程和考级道路,她能清楚地记得每个孩子的姓名、年龄、喜好,所以小朋友们都非常喜欢唐老师,一下课总是围着她转,摸摸她的头发,拽拽她的练功服,孩子的喜爱总是这么直接。 忙碌的生活以至于让她忘了杨帅约她无烟日见面的事。 当然杨帅也不会真为了庆祝什么戒烟成功,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由头约楚楚见面,所以当杨帅来接她下班的时候,她还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来了?” 简直给了杨帅一万点的暴击,他指了指墙上贴着的禁烟标志对她说:“你忘了什么日子了?” 唐楚楚无语地笑了,关了机构的大门后,杨帅和楚楚说,他一个朋友才开了家火锅店,所以顺便过去捧个场,就在丰富路上,唐楚楚没有意见。 那是一家中高档的海鲜火锅料理店,环境特别高雅,店面装潢得也宽敞气派,本来唐楚楚以为就和杨帅单独吃个饭,到那里才发现杨帅好多朋友都在,他们被领进一个包间的时候,里面有人立马朝门口喊道:“杨老板日理万机,约个饭都让全体友人等你一个啊,今天这顿杨老板买单啊。” 杨帅也爽快地说:“好,一句话。” 然后回身对杵在门口的楚楚说:“来,都是我朋友,别拘谨。” 这时大家都看向唐楚楚,有人带头起哄道:“哟,杨老板不介绍下啊?” 杨帅干脆一把攥住楚楚的手腕,大大方方把她拉了进来往桌边走,笑着对众人说:“唐楚楚。” 唐楚楚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朝大家点了点头,一个男的继续调侃道:“不介绍下关系吗?杨少什么时候这么腼腆了?” 杨帅抄起面前擦手的毛巾朝他扔去骂道:“多吃点堵住你的嘴。” 唐楚楚这才发现说话的这个男人她见过,是有次和托尼老师相亲时,在茶吧和杨帅一起的那个男性友人。 男性友人对唐楚楚点了点头,她也礼貌地朝他笑了下。 杨帅拉着唐楚楚坐下来对她说:“他叫吴天,他还有个哥哥叫吴法,他们两兄弟就是无法无天,离他远点。” 大家都笑了,一桌大概十来个人,目光全都落在唐楚楚身上,弄得她有些不自然,锅底上了后,服务生过来询问需不需要围裙,大家都摆摆手,杨帅侧了下眸,瞥见楚楚穿着白色的T恤,朝服务生招了下手:“给我一条。” 服务生将围裙递到杨帅手中,他顺势站了起来将围裙铺在唐楚楚身前,绕到她身后为她系上。 吴天立马就笑道:“杨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宠女人了?你不是说女人不能惯着,不然三天上房五天拆瓦吗?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杨帅悠悠瞪了他一眼,为楚楚系好围裙坐在她身旁,就在这时坐在对面一个大波浪卷发的高妹突然插了句嘴,阴阳怪气地说:“吴少这就不懂了,杨总泡妹的手段多得你眼花缭乱,不然怎么能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呢。” 说话的人是程尘,混主播圈子的一个小网红,她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有点尴尬,杨帅立马抬头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其他人也一时没料到,表情都僵了一下。 整个桌子上只有唐楚楚面不改色,在专心致志地调着面前的料,见大家都不说话了,还抬起头问了句:“有香菜吗?” 一句话顿时打破了桌上尴尬的气氛,吴天赶忙站起身说:“有,我帮你拿。” 他刚把香菜沫送过去,杨帅就顺势接了过来,拿过唐楚楚面前的酱料碗帮她调了起来,侧头对她说:“成都火锅料独家调配秘方。” 然后把碗递给她:“你尝尝。” 唐楚楚拿筷子沾了点舔了舔,然后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杨帅立马露出了笑容,刚才的不快瞬时间烟消云散。 后来吃过火锅的时候,气氛还算不错,一群老朋友聊着天南地北的趣事,唐楚楚因为第一次和他们见面不太熟,所以也插不上什么嘴,但是一直乖乖地边吃边当个忠实的听众。 杨帅不时给她涮羊肉片,涮蟹肉,弄各种贝类,生怕她吃不饱的架势,后来不知道谁问了句:“杨老板把小媳妇照顾的可以啊,什么时候领红本啊?”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杨帅也真接了过来回道:“我随时啊,你问她。” 唐楚楚呛了下,眼睛被热气熏得泪汪汪地看着他,杨帅拿起纸巾帮她擦了擦笑说:“怎么还哭了呢?这么感动啊?” 唐楚楚默默地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警告他不许再胡说八道了。 而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那个小主播又突然插了一句:“那你们就不知道了,杨总是不婚主义,跟哪个女人交往不把丑话说前头。” 如果一开始的那句话是程尘的无心之举,现在这句话唐楚楚基本可以断定这个程尘和杨帅之间有故事啊,唐楚楚抬起头盯她多看了几眼,程尘化着精致的大浓妆,眼里全是挑衅。 没想到她的话让杨帅当场就翻了脸,直接对着程尘骂道:“你是谁啊?我他妈跟你很熟啊?” 杨帅是真想不起来对面那姑娘是谁了,简直莫名其妙,但他一句话立马让程尘红了眼眶,就跟受到多大的委屈一样。 桌上气氛立马陷入迷之尴尬,唐楚楚默默将纸巾盒往对面滑去,打着圆场:“丑话说前头不挺好的,总比说后头要好啊。” 其实大家尴尬的点就在于程尘是当着杨帅带来的女人面说的这话,要是杨帅一个人来,程尘说这话大家不仅不会尴尬,可能还会跟着开杨帅玩笑。 但今天这顿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杨帅对身边的女人很上心,这样一来,程尘的话就像故意说给唐楚楚听的一样。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唐楚楚不仅不生气,反而来了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轻松化解了尴尬。 其他人陆续也开始岔开话题,只是在岔开话题之余多看了两眼杨帅身边的女人,突然有点明白杨帅为什么对她这么上心了,圈子里面出来玩的女人大多虚荣攀比,要么高贵冷艳,要么泼辣心机的,还真很少有唐楚楚这样善解人意温暖安静的姑娘,她的两次化解气氛让杨帅身边的朋友对她好感倍增。 杨帅心里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带楚楚来本来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她接触一下身边的朋友,也不知道对面那位牛鬼蛇神是谁领来的,他总觉得让楚楚受委屈了,所以后面表情一直不太好看。 还是唐楚楚主动给他涮了羊肉夹到他碗里对他说:“吃啊,绷着个脸干嘛?” 她越若无其事,杨帅心里越感觉愧疚,所以饭局结束后一上车,杨帅没有立马发动车子,而是侧过身子郑重其事地对唐楚楚说:“我对那个女的真没印象了,可能以前出来玩过,但我真没碰过她,连她叫什么都记不得了。” 唐楚楚好笑地说:“你不用跟我解释啊。” 杨帅却急了眼:“怎么不用跟你解释,我心里很不舒服,因为那个女人让你不舒服了,我就得跟你把话说开了,不然我晚上觉都睡不着。” 唐楚楚故作苦恼地说:“那这么说跟你在一起的话心理负担还挺大啊,这走哪都能遇到前女友,还要被前女友数落一下,幸亏我没答应你。” 杨帅表情更苦逼了:“楚楚,都是我不好。” 唐楚楚不想逗他了,催促他:“行了,开车吧,谁没点过去啊。” 杨帅还是不放心,一路上不时瞟瞟她的表情,然而唐楚楚的右眼皮却一直在跳,心里慌慌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喝了点啤酒的缘故,开到钟太路的时候,她突然对杨帅说:“前面右拐就到我店里了吧?能绕一下吗?我想回去拿个衣服。” “好。”杨帅直接打了方向灯右拐。 本来唐楚楚准备把那套练功服带回家洗的,但是今天临时出来吃饭她刚才就没拿,其实明天再拿回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唐楚楚就是感觉心里不踏实,想回去绕一圈。 杨帅把车子停在路边上等她,唐楚楚打开锁着的门,人刚进去,杨帅就听见一声惊呼,他赶忙从车上下来,冲进去的时候双脚直接泡在了水里,他们把灯一开,发现整个机构的地面上全是水。 唐楚楚脸色瞬间煞白,第一时间就往里面冲,踏着积水进舞蹈教室一看,整个舞蹈教室的地板都浸泡在水里,而杨帅已经发现源头,还在哗啦啦地流着水,当即就把水龙头关了,唐楚楚着急地说:“怎么会这样,水明明关了啊。” 杨帅走进舞蹈教室看着那一地的水,四处检查了一下,来到窗边,发现窗帘是拉开的,他拉了下窗户,结果没想到应该锁着的窗户被他一拉就拉开了,借着窗外的月光他发现窗台外面一个鞋印,转身就对楚楚说:“报警吧。” Chapter 41 警察倒是来的很快,了解完情况取了证后,问了下唐楚楚有没有怀疑的对象,唐楚楚还真没得罪过什么人,平时和机构同事,学员家长相处都挺融洽的,而且毕竟刚开门没多久,也没出现过什么纠纷啊,但要说得罪,大概也就开张前和隔壁饭店闹了点不愉快。 警察把情况记录在案,但由于深更半夜的,隔壁饭店早关了门没人在,机构也没涉及到什么人员伤亡,所以调查工作放在明天。 送走警察后,唐楚楚面对一地的狼藉,自然是走不了了,赶忙拿着拖把吸水,她庆幸自己吃完饭杀回了头,要不然地板泡一夜肯定是废了,机构估计也只能暂时关停整修,想想都后怕。 杨帅也没走,一直帮她弄到凌晨一点,地上还有不少积水,他让楚楚到外面的沙发躺一会,剩下的交给他,楚楚哪好意思,杨帅无奈地秀了秀他的肱二头肌,浓密的眉毛稍稍扬起:“看到没?你少在这碍手碍脚的,我一个人搞,快得很,你看看还有几个小时天亮,你明天不开门啦?” 唐楚楚打了个哈欠,拍了拍他硬邦邦的肱二头肌:“那我眯一小会,你待会叫我啊。” “去吧。” 唐楚楚走到门口的沙发那,蜷在一起闭上眼,可能是太累了,她一躺下意识就模糊了,混沌之中,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天盛嘉园,可是那里已经完全变了样,到处都是蜘蛛网,屋顶吊着可怕的灰尘,桌子沙发早已面目全非,连颜色都褪去了,墙壁上布满霉斑,好像尘封了数百年无人问津,时空就停在了她离开的那一天。 她听见厨房有水声,一滴,两滴,在这静谧的梦中格外清晰,她摸索着朝厨房走去,鞋底踩在地面,厚重的灰尘印出了她的脚印,阳光朦胧地透过厨房的窗户照了进来,可玻璃上的灰尘太厚了,厚到阻隔了那层温暖,只余漂浮的尘埃在空气中四处游荡。 有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洗碗槽那里,他穿着浅色的毛衣,干净清爽,精瘦高大,唐楚楚觉得这个背影好熟悉啊,可梦里的她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 信科的技术部到夜里一点多还亮着灯,二组面临交付基本上都没下班,赵倾刚检查完测试内容,压下笔记本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拿起水杯,发现杯中的水已经没了,他抬了下头,看见外面的孙宁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干脆没有打扰他,自己拿起杯子去茶水间泡了杯茶。 就在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就那么一两秒之间,他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天旋地转,手中的水杯“啪”得掉落在地上,茶水洒落一地,顿时惊醒了孙宁,他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喊道:“赵总!” 等他跑到赵倾面前扶着他的时候,只看见赵倾漆黑的瞳孔急剧扩散,像个无止尽的黑洞,脸色白得吓人,但仅仅那么两秒的时间,他的眼神又迅速恢复清明,立起身子,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复存在。 他低头看了看洒了一地的茶水刚准备蹲下身,旁边同事全围了上来,孙宁拉了赵倾一把:“让小邱来弄,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赵倾看了下身边眼神担忧的同事们,摇了摇头说:“没事。” 孙宁还是叮嘱道:“我先送你回去,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我们这个就是高危行业啊。” 他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赵倾,他看了下时间对二组的人说:“是不早了,都下班吧,今天别搞了,有什么活明天再弄。” 说完往办公室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交代了一句:“明天上午都迟点来,把觉补好了。” 老大发话,大家都开始关电脑收拾东西。 赵倾一个人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缓了半天,倒不是哪里感到不适,而是刚才眼花的那两秒里,脑中突然出现楚楚的笑脸,然后一种没来由的心慌猛然占据着他的心脏。 他拿起手边的手机,习惯性地翻出那张照片,可就在快要滑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屏幕一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皱起眉,心头突然一阵莫名的烦躁,将电脑塞进包里站起身。 孙宁送他回去的路上,赵倾始终闭着眼靠在后座,孙宁通过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赵倾一路上都很沉寂,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有心事。 后来路过某处的时候,赵倾突然睁开眼对孙宁说:“在前面超市那边停一下。” 孙宁将车子停在超市旁边,以为赵倾要买东西,但是他并没有下车,只是落下车窗看着右边的高楼,目光宁静悠远。 孙宁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跟着他的视线望向马路对面,那是一个住宅小区,门口写着“天盛嘉园”四个大字,不过太晚了,小区里面的住户基本上都熄了灯,只有零散的几家还亮着。 孙宁问了句:“赵总你这里有朋友?” 赵倾沉默着,就在孙宁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却突然开了口:“这里是我家。” 孙宁没有明白过来赵倾话中的意思,明明他不住这里,而且既然是他家,他为什么不回去?但是孙宁很识相的没有再问。 小区对面的这家超市是24小时营业的,那时候楚楚夜里面饿得睡不着,就总在被窝里打滚,抱着赵倾的胳膊声音软软地撒着娇说老公饿,赵倾总是回她“我不饿”,她就像小猫一样趴在他身上笑得眼睛如对月牙“你肯定饿了”,所以赵倾夜里总是会跑到对面这家超市帮她买吃的。 “叮”得一声,超市有人结完账出来了,一对年轻男女亲密地拎着袋子走向对面小区,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男人笑着不知道对她在说什么。 赵倾望着他们的背影,凝神良久,缓缓合上窗户对孙宁说:“走吧。” …… 唐楚楚的那个梦很奇怪,她还没有走进厨房,又听见浴室也传来水声,不过是哗啦啦的水声,她赶忙跑出去,发现客厅房间全是积水,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积水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从她的小腿一直上升到腰部,她恐惧地往大门那逃去,在积水淹没到脖颈的时候她摸到了门把手,可怎么用力都打不开门,积水迅速没过她的头顶,呼吸越来越稀薄,她不停恐惧而害怕地挣扎,直到猛地被人摇醒。 她眼神呆滞地看见杨帅卷着袖子悬在她上方,看见她终于睁开眼,杨帅笑着说:“你眉头皱那么深干嘛?不会做噩梦了吧?” 那一瞬,唐楚楚看着杨帅唇边漾着眩目温暖的笑容,感受着他指尖落在她膀子上的温度,仿佛从地狱逃回了人间,有那么一秒想哭的冲动。 杨帅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在她身旁蹲了下来望着她:“真做噩梦了啊?被谁欺负了告诉我,我跑你梦里打他。” 唐楚楚看了看四周问他:“弄好了吗?” 杨帅站起身摆了个请的手势:“验收吧唐总。” 唐楚楚一下子坐了起来,走到舞蹈教室看了眼,地板已经被清理干净,她又看了看时间都两点半了,杨帅一个人干了一个多小时的活。 她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个家境殷实的男人,在家里都有佣人伺候着,却到这帮她干活干到深更半夜,唐楚楚的心情突然很复杂,或者,还有那么点劫后余生的感动。 杨帅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她说:“哦对了,我不是说要给你回礼的吗?东西在车上,我去拿。” 杨帅先出去了,唐楚楚干脆拿包关灯锁门。 …… 老人常说祸不单行,楚楚从小就听过这句话,可在她二十几年的生涯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祸不单行这句话所带来的威力。 她庆幸今晚临时回来了一趟,才发现机构出了事,避免情况更加严重,可后来的日子里,她一直在想,如果她没有回来这一趟呢?那么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或者如果他们没有继续留下来把积水处理掉,也许还能躲过一劫。 可往往无法预知的灾难,就像老天随机抽取的中标人选,谁也不会料到下一秒钟在你的生命中到底会发生什么。 就在唐楚楚刚锁上门往路边走的时候,她的余光感知到了两道很强的光线射向她,等她转头看去,那辆白色轿跑已经冲到了她的近前,她甚至连多一秒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感觉身体被一双手狠狠推开,就在她整个人撞向另一边时,她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那辆轿跑几乎擦着她的衣服碾了过去,而后“砰”得一声巨响。 唐楚楚重重摔到了地上,疼痛让她有几秒钟的迟缓,等她反应过来时第一时间就回头大喊:“杨帅!” 而当她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那辆白色轿跑完全失控地冲到了机构隔壁的饭店,半个车头卡在饭店大门里,杨帅正倒在车轮边,深红色的鲜血从他背后渗了出来… Chapter 42 事故发生时是夜里两点半,整条大街空空荡荡,唐楚楚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怎么挪到杨帅身边? 她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心脏跳动的负荷已经让她快要晕厥,她满手都是血,恐惧迅速占据着她的身体。 好在那时有个大爷正好下夜班,骑电瓶车路过,老远看见情况不对劲,赶忙停了下来,帮助唐楚楚一起叫了救护车。 护士抬起杨帅时,他手里始终死死攥着那个礼物袋不曾松开,他们将杨帅抬上了救护车送往医院,唐楚楚也跟着上了救护车,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唐楚楚不知道他到底伤到哪了,只看见他身下的垫子上不停有血流出来,她害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不停地带着哭腔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那时候杨帅还有点知觉,他似乎很痛苦地皱起眉微微侧头朝她睁开眼,非常艰难地将手中攥着的袋子往她面前伸,唐楚楚一把接过袋子眼泪就决了堤。 杨帅试图朝她挤出个笑,可脸上的肌肉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他声音非常微弱地对唐楚楚说:“别怕…祸害遗千年,我死不掉,唯一的遗憾…我还没追到你…” 他对唐楚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可真难追啊”,在那之后他便陷入昏迷之中,任凭唐楚楚如何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他都没有任何回应,整个人陷入恐怖的死寂之中,就连随车的医生表情都开始凝重起来,不停和医院那边协调手术的准备工作。 刚到医院,杨帅就被抬了下去,三点一刻的时候,他被送进了手术室,三点半大杨总赶到医院。 在杨帅被推进手术室到大杨总来之前的那十五分钟,空荡的手术室门口只有唐楚楚一个人,明明六月初的天气,她却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仿佛落入二月天的冰寒地冻中,无止尽地害怕和恐惧不停吞噬着她。 她拿起杨帅最后交到她手中的那个袋子,她已经分不清红色的包装到底原本的颜色,还是被鲜血染红,她颤抖着将盒子打开,赫然看见里面是一块和她送给杨帅同款的女士表,刹那间,她坐在手术室门口崩溃得大哭,如果他不去拿表,如果他不推开她,如果… 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她才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见匆匆赶来的大杨总,在看见杨帅父亲的这一刻,唐楚楚心里难受至极,尽管钟阿姨再怎么说杨帅让他们操心,看到他心烦,可楚楚清楚,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嘴上再说他,心里还是巴着他的。 要不然她上次去杨家,他们也不会对她这么好,唐楚楚看着杨父沧桑的面容,觉得特别对不起他,低下头眼泪直掉,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大杨总看见她膀子擦伤了一大片,让她赶紧去处理一下,可唐楚楚根本不敢离开手术室,她怕一转身就会有不好的消息。 她上一次手术的时候,杨帅一直对她说不要怕,他就在外面守着她,这一次,她又怎么能离开他。 大杨总看见她真的吓坏了,反过来安慰她,对她说那臭小子命大,肯定能挺过这一劫。 钟阿姨还在国外,大杨总暂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整整两个多小时,她和杨帅的父亲一直守在手术室外面,唐楚楚从刚开始的奔溃大哭到静静地听着杨父提起杨帅小时候的事情,他可真皮啊,楚楚心想,要是她小时候和他一起长大,肯定恨死这种同学了,可听着听着她的情绪终于渐渐平缓下来,仿佛杨父的声音有种安抚人心的沉稳,只是随着曦光渐亮,她双手合十默默为里面的他祈祷。 直到快六点的时候,里面下了一张病危通知书,唐楚楚的情绪彻底奔溃了,就连大杨总曾经签过多少价值千万,甚至上亿的合同,在面对儿子的病危通知书时,拿着笔的手还是颤抖不已。 唐楚楚的情绪已经面临全面崩塌,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她给唐妈妈打了电话,电话一接通就哭着对唐妈妈说她好害怕。 唐妈妈听说了杨帅的情况后,当即就和唐教授赶到了医院。 谁也没想到两家人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在手术室的门口。 唐楚楚一见到唐妈妈,整个人就不行了,扑过去抱着唐妈妈哭着说:“都怪我,他是为了救我,躺在里面的人应该是我,妈,我怎么办…” 唐妈妈随即眼泪就出来了,唐教授看着女儿一身的伤,被吓成这样,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只能在这个时候尽力去安抚大杨总。 唐教授和唐妈妈也留了下来陪着他们,无论这个结果是好是坏,他们必须陪着女儿一起去面对。 七点半的时候,杨帅被推了出来,唐楚楚的手脚已经麻木了,有那么一个小时里,她脑中总是闪现那种老港片里的病人被推出来盖个白布,医生对家属摇摇头说:“我们尽力了。” 她真的很害怕那样的场景会出现,幸好,杨帅被推出来的时候是带着氧气罩的。 医生告诉他们病人失血过多,部分内脏受损,已经尽力救治,目前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这72小时尤为关键,这时候病人容易产生意志力薄弱的状态,尽量就是家人或者朋友多跟他说说话。 杨帅被转移到ICU,因为环境要求,无法同时让多位家属进去探望,每天只能允许一位,而且有时间限制,所以杨父进了ICU,唐楚楚他们只能在外面等着。 杨父看着儿子浑身插满管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一向沉着克制的他,也湿了眼眶,他对儿子说了一会子话,问杨帅记不记得小时候从假山上跌下来对他说的话,那时杨帅才七八岁,就知道说:“男子汉受点伤有什么关系。” 杨父对他说:“是男子汉就早点挺过来,你妈也很快从国外赶回来了,她这么大的人了,还一天到晚多愁善感的,看个法制节目都能掉眼泪,你快点醒来,免得你妈回来看到你这样,急得晕过去。” 末了,还告诉他,楚楚没有事,医生不让那么多人进来,但是她一直在外面,等着他。 那天上午宁市的各大社会新闻就报道了前一晚发生的这起意外交通事故,是一位21岁的男子从酒吧出来后醉酒驾驶,疑似还磕了药出现幻觉致使车速过快失控撞上路牙。 驾驶者当场死亡,副驾驶还坐了一名女子受了重伤,该名女子疑似未成年,事情还在调查中,顿时就轰动了整个宁市,各种富二代缺乏管教的话题就被推上风口浪尖上。 该事故中最无辜的就是两位莫名受到牵连的路人,一位重伤至今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另一位也受了轻伤。 而这两位在大家口中无辜的路人,便是杨帅和楚楚了。 唐楚楚无法进入ICU,便在唐妈妈的陪同下去楼下将擦伤处理了一下,平时最怕疼最怕上药的唐楚楚,在医生处理的全过程都很麻木,甚至眼皮都没有动。 唐妈妈看着女儿的样子,十分心疼,想劝她回家休息一会,可唐楚楚根本不想合眼,她其实很怕自己睡着会错过杨帅的病情,所以潜意识里一直逼迫着自己,不敢睡觉。 她白天回了一趟机构,那条街都被戒严了,火锅店整个都被围了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长们也不敢送小朋友过来,楚楚只能发了一份停课通知,而后又匆匆交代了几句。 正好碰见昨晚那个警察,他听说楚楚就是昨夜无辜被牵连的路人,也唏嘘不已,说那个案子他们会跟进。 多事之秋,唐楚楚也没什么心思去关心是谁放的水,她现在所有心思都牵挂着医院里躺着的那个男人。 第一天的时候杨帅没有醒来,纵使在护士努力唤醒后,他依然处于一种沉眠的状态中。 所以第二天,杨父把进去的机会让给了楚楚,楚楚感觉特别过意不去,毕竟每天能陪伴杨帅的时间只有这么一小会,但杨父却对她十分信任地说:“进去多跟他说说话,他肯定喜欢听你说,不喜欢我这个老头子唠叨。” 唐楚楚揉了揉眼睛,准备好后,护士告诉她可以轻轻触碰病人的手,让他增加对外界的感知。 唐楚楚穿着隔离服进去的时候,一看见躺在床上的杨帅苍白的样子,眼泪就止不住了,她来到他身边,声音沙哑地轻轻唤了他一声:“杨帅,我是楚楚,你还好吗?” 他安静地躺着,不回答她的话,于是她嗅了嗅鼻子有些堵气地说:“你不是还说要追我的吗?有谁追人是躺在床上追的?你不是说让我不要不理你吗?我现在理你了啊,我同意让你追了,可你怎么还睡呢?” 她垂下眸轻柔地握住他的手,努力抑制住想大哭的冲动,声音颤抖地说:“你不醒,我也睡不着,我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你看,现在是你不理我了,杨帅,我真的好害怕…” 就在这时,她感觉杨帅的手指动了下,她低下头牢牢地盯着他的手,紧接着又是一下,然后他渐渐握住了她的手… Chapter 43 杨帅是在第二天唐楚楚进去看过他后,开始对外界产生了微弱的反应,但始终没有完全苏醒,不过医生说目前来看情况还比较乐观。 而钟阿姨接到消息后立马从佛罗伦萨转到米兰再飞回国,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抵达了宁市。 一向精致的钟阿姨在顺利到达医院后,这一路的奔波也使她看上去疲惫不堪。 唐楚楚无法想象远在异国他乡正在游玩的钟阿姨,突然接到儿子出事的消息,该有多着急多担忧啊,她一定难受了一路上,才会双眼红肿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其实唐楚楚情愿钟阿姨见到她后,大骂她一顿,或者把一路上所有的担忧发泄到她身上,或许她会好受些。 可当钟阿姨看见唐楚楚的第一眼时,直接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对她重重说道:“辛苦了,孩子。” 唐楚楚在瞬间泪如雨下,和钟阿姨抱在一起痛哭。 她想过承担一切后果,可是杨帅的家人没有一个人责备她,反而几天来不停劝她回去休息,让她不要担心,这让唐楚楚的内心更加愧疚。 终于在钟阿姨抵达医院以后,唐楚楚被劝回了家,她熬了太久,钟阿姨对她说:“孩子听阿姨的话,回去好好休息,你不能倒下,万一杨帅醒了肯定想见你,要是看见你累成这样,他会怪我们的。” 所以唐楚楚听了劝回到出租屋,她不能说是睡着的,几乎头沾着枕头后就像晕死过去一样,睡得毫无知觉了,毕竟人耗了太久,又经历如此大起大落,神经始终紧紧绷着,疲惫早已像洪水蓄势待发,让她无力支撑,她闭上眼后就屏蔽了外界的一切。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外面还是白天,她拿起手机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手机上七八个未接来电,好几个是唐妈妈打来的。 她赶忙回了过去,唐妈妈告诉她杨帅醒了。 唐楚楚无法形容当得知这个消息时激动的心情,她没有中过彩票,不过她想,即使中了千万彩票也不过如此,这些都抵不上杨帅的一条命。 她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出门,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她甚至激动的不知道待会见到杨帅该说些什么,还准备了一堆安慰他的话。 杨帅已经从ICU转到单人病房,唐楚楚赶到的时候,病房外面有不少人,大多数唐楚楚都不认识,大概是杨帅家的亲戚。 唐教授和唐妈妈都在,但是最先迎上来的是钟阿姨,她一扫回来当日的疲惫,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庆幸和激动。 她直接握着唐楚楚的手把她拉到病房门口,对里面的亲戚说:“杨思淼啊,你出来吧,楚楚来了。” 杨思淼是杨帅的堂弟,楚楚也是第一次见,和杨帅有点像,他赶忙从病房出来,走到门口对楚楚笑了下:“我哥刚才就一直念叨你怎么还不来,快进去吧。” 唐楚楚有些局促地对他笑了笑,钟阿姨打了杨思淼一下:“旁边去,话多。” 然后对唐楚楚说:“护士不给里面人多,我们在外面。” 唐楚楚点点头,在打开门的时候,她突然有点紧张,轻手轻脚走进病房然后关上门,一步步往里走去,直到看见床上躺着的男人。 他身上依旧插着各种仪器,还在吊着水,不过氧气罩拿掉了,听见脚步声后,他缓缓侧过头牢牢盯着门口的方向,阳光透过洁白的窗帘浅浅地洒在他的睫毛上,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唐楚楚,眨眼之间剪碎了一室的光,浓密的眉,浅色的瞳,泛起阵阵涟漪。 唐楚楚准备了很多话要和他说,可在真正见到他的这一刻,所有的话通通忘光了,那种劫后余生还能活着相见的激动冲走了一切她想说的话。 最后只化为了一句简单的:“嗨。” 杨帅安静地看着她局促紧张的样子,像犯了错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嘴角牵起温柔地笑:“过来。” 唐楚楚走到他身边,他对她说:“坐。” 唐楚楚再乖乖坐在病床边,杨帅脸色依旧苍白,但眸子里却有了温度,牢牢盯着她憔悴的小脸,故意不满地说:“我以为醒来第一个能见到你呢,结果你回家睡大觉了。” “我…”唐楚楚突然语塞,她不眠不休陪了他三天,不过他貌似说的也没错,他醒的时候,她的确回家睡觉了。 唐楚楚低下头,睫毛颤抖的样子特别可怜,杨帅不忍心逗她了,认真地问她:“我爸妈没为难你吧?” 唐楚楚瞬间红了眼眶摇了摇头。 杨帅看见她反而哭了,有些着急地说:“你别哭啊,我这不好好的吗?” 唐楚楚用力点点头却哭得更凶了,杨帅无奈地说:“你抬起头,听见没有,抬起头。” 唐楚楚抬起头的刹那,那双美眸里盈满了泪,连小鼻子都通红的,杨帅把手伸到护栏外面递给她,唐楚楚将双手交到他掌心,他牢牢握住她盯着她的双眼说:“楚楚,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为我掉眼泪,我保证。” …… 杨帅终于脱离了危险,但还要一段时间的恢复期,几天后机构恢复运营,唐楚楚的生活变得异常忙碌,甚至都要三头六臂了,她白天要去机构上课,下了班要赶去医院,顶多中途回家换个衣服洗个澡。 有时候稍微在家耽误点,杨帅那边就左一电话右一个电话喊无聊,让她快点过去。 杨帅伤口没有恢复,暂时还下不了床,虽然请了护工,不过白天基本上钟阿姨都在,所以楚楚一般晚上陪护,这个要求是杨帅自己提出来的,唐楚楚也不好拒绝,于情于理,她的确应该在这个特殊时期分担杨帅的陪护工作。 不过让唐楚楚很恼火的是,她都过来陪护了,当然不是跑过来当空气的,自然是照料病人的生活起居啊。 结果杨帅也不知道矫情个什么劲儿,擦身上不给她擦,还要她站在走廊等,倒个尿壶,唐楚楚都不觉得这有什么,杨帅反倒不肯,每次有需要也让她到外面等,深更半夜的还特地把人家护工喊过来帮他倒尿壶。 唐楚楚就感觉自己过来单纯陪他聊天来着,有次夜里护工可能睡得太死了,电话没打通,杨帅憋了半天,唐楚楚怒了,直接朝他吼道:“你有毛病是吧?都这情况了,我都没把你当男人看了,你还以为我能沾你便宜不成?” 然后杨帅就红着脸完成了这件神圣的事情,那是唐楚楚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看见没脸没皮的他害羞来着,不过好处是,那一晚上他都没好意思跟唐楚楚说话,倒是让唐楚楚睡了个好觉。 有时候楚楚觉得吧,他晚上其实也不怎么需要她,就跟他提出,干脆每天下班来陪他一会,不在病房过夜了,然后杨帅就表现得特委屈,跟全世界都不要他了一样,老半天不理楚楚,最后唐楚楚只能无奈妥协,谁叫人家救了她的命呢。 第二个星期杨帅还不能下床,有天夜里降温,他半夜醒来看见唐楚楚蜷在病房沙发上很冷的样子,自己拽着床边挪啊挪的,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挪到床沿坐起来,把自己床上多的一床被子给她盖上。 结果第二天医生检查伤口的时候,就发现有处伤口有点绷了,当即就问他怎么回事,当时钟阿姨和大杨总都在,杨帅看了看他们,一脸茫然地说不知道。 后来晚上楚楚过来,钟阿姨就跟她说了这事,唐楚楚也很担心,晚上他们走后,就一直在杨帅面前念叨这事,数落他躺在床上不老实,总是乱动啥的。 杨帅听烦了,就怼了她一句:“不识好人心,哼!” 唐楚楚莫名其妙地凑到他面前叉着腰:“你什么意思啊?” 杨帅转过头不理她,唐楚楚干脆绕到床另一边压低身子盯着他:“说。” 杨帅眼皮一抬眯起眼睛:“你早上起来就没发现你身上多床被子啊?” 唐楚楚听见这话当时表情就凝结了,她以为是护工帮她盖的,真不知道是杨帅,本来还准备多说他几句,突然就心软得一塌糊涂,杨帅还特没脸没皮地说:“亲我一下就算了,我也不要你道歉了。” 唐楚楚把三根手指握起来,放在他的额头上假装亲了他一下,却在缩回手时,突然被杨帅握住,他看着她的眼神那么热切明亮,柔声对她说:“楚楚,我们在一起吧。” 唐楚楚没有像以往一样缩回手,可是也没有答应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杨帅看着他掌心的小手笑了,对她说:“我知道你对我一直有顾虑,人家应聘求职不是还有试用期吗?那你也给我搞个试用期呗,我是你试用期男友,你先用用看,觉得靠谱咱们就转正,不靠谱再让我滚蛋呗,楚楚,你就信我一次,也算给你自己一次机会,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不能总活在过去,得向前看是不是?” 唐楚楚当时的心情就像小舟过海一样,波涛起伏的,但是她最终还是没能给杨帅什么答复,只是盯着他笑,笑他连表白都这么不靠谱,试用期都出来了。 杨帅看着她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啊,最后也只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对她说:“那反正你考虑考虑吧,我出院前给我个答复,行吗?” 唐楚楚这下答应他了:“好吧,我会好好考虑。”杨帅才终于感觉吃下了颗定心丸。 第二天唐楚楚没课,也就没有去机构,她上午回了一趟爸妈那,拿了点唐妈妈煲的汤去医院,下午的时候钟阿姨让楚楚陪她下楼买水果。 正好水果店旁边是一家奶茶店,钟阿姨非要拉楚楚进去喝杯东西,两人坐下来后,钟阿姨就一直盯着楚楚笑,楚楚也笑看着她问道:“阿姨笑什么?” “我笑我儿子,你上午回家半天,他一直在发牢骚问我,你有没有跟我说今天还来不来,我让他打电话给你自己问,他憋了半天说怕你嫌他烦,我想到我那臭儿子也有这一天就想笑。” 唐楚楚想到杨帅自己跟自己生气的画面,也莫名想笑。 钟阿姨搅了搅奶茶里的珍珠突然对楚楚开了口:“你的事情,我们大概听说了,我想,趁着这个机会,阿姨想跟你说几句体己话。 我和杨帅他爸不希望成为你的负担,你也不用担心那么多,我们不是思想守旧的人,况且人一生中多多少少要走些弯路的,哪能一帆风顺你说对不对? 我和你叔叔对你印象都非常好,也很希望有那个福气能和你成为一家人,当然我们也会尊重你的决定,毕竟我儿子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 至于外界的压力,我想以我们家在宁市的势力,还没有人敢来自讨没趣,即使以后发生了让你不愉快的事,我们全家也一定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阳光就这样清浅地落在唐楚楚的指尖,杯中晶莹的液体晃动了一下,似乎也晃动在她的心间,她此时此刻脑中只有四个字“何德何能”。 她唐楚楚何德何能被这么好的家庭认可,即使在明知道她经历过一段婚姻的情况下,她抬起头眼里的光不安地跳动着,内心被深深地触动,钟阿姨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温柔慈爱。 Chapter 44 杨帅住院期间,唐妈妈隔三差五会过来看看他的恢复情况,每次来总会带点自己煲的汤,杨帅也给足了唐妈妈面子,基本上都喝个精光。 唐妈妈近来越发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感觉,加上唐妈妈本身性格随和,教书育人多年言谈举止都透着良好的修养,杨帅家人对于楚楚的家庭也比较认可,他们一辈子经商,多和钱打交道,自然也希望后代能受到点这种书香门第的熏陶。 本来唐教授对杨帅还是有些看法的,担心他太轻浮,对女儿不是真心的,他们断了联系的那半年唐教授觉得也不是坏事。 不过因为这次的事件,杨帅在唐教授的印象中的确有了些改观,如今,唐教授抱着随缘的态度,只要女儿接受杨帅,他也没什么意见。 由于这段时间要一直跑医院,唐楚楚没法一直盯着刘佳怡,不过楚楚还是很担心她那边的情况,抽空去看过她两次,听说她爸暂时被拘留了,刘佳怡的妈妈在丈夫被逮捕后,这段时间精神状态很差,家里家外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刘佳怡在忙,仿佛那个整天混吃等死的妹子一夜之间就挑起了家中大梁。 唐楚楚去看她的时候,短短半个小时,她电话不断,除了他爸公司里的那一大堆烂摊子需要她处理,还要到处协调他爸的事,找关系托人,整个人疲惫不堪。 听说唐楚楚和杨帅出了意外后,刘佳怡也很震惊,表示抽空一定要到医院看看杨帅,毕竟人家那天还送她回来。 不过唐楚楚让她先忙好自己家的事,这么多年的姐妹,有些过场也不必客气,各自安好最为重要。 倒是因为杨帅和萧铭住在同所医院的缘故,唐楚楚偶尔会到萧铭那坐会,虽然两人并不在同一栋住院楼。 萧铭近来整个人都消沉很多,他也听说了刘佳怡父亲的案子到了收集证据的阶段,一旦这个阶段结束,就意味着等待被起诉。 唐楚楚从萧铭口中得知,他也在尽力想办法,多的他并没有和唐楚楚说,只是反复提起,不管这件事对刘佳怡家里的生意有什么影响,他以后一定会补偿。 虽然唐楚楚并不知道他一个没有实权,完全不插手家里生意的二世祖拿什么补偿,但眼下刘佳怡显然并不想要什么补偿,只想让她爸平安无事。 …… 而后的有一天唐楚楚下班赶到医院,还没进病房就听见里面很吵的声音,她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就看见唐誉的书包扔在一边,和杨帅一起靠在病床上吃鸡。 唐誉如今已经上高一了,个头又高了些,越发像大小伙的样子了,跟杨帅靠在一起的模样就像两个烂兄烂弟。 把唐楚楚气得过去就夺过两人的手机,劈头盖脸把两人训了一顿,先是说唐誉:“来也不告诉我一声,过来就过来,没看见杨帅床都不能下吗?怎么就找他玩起游戏了?你作业写完了吗?” 唐誉还穿着校服,一只手抄在运动裤口袋里,这大半年个子突然窜了上来,比唐楚楚还高了半个头,被老姐训地直往杨帅那瞟。 杨帅赶忙打个圆场说:“是我无聊,我找唐誉玩的,你盯着个小孩子凶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唐楚楚更来气了,转而瞪着杨帅:“他还小啊?你看他都比我高了,还有你,医生怎么跟你说的?少看电子产品,你还盯着手机打游戏?” 杨帅也被她说得灰头土脸的,两人便一起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唐楚楚手中没收的手机,结果他两谁也没想到,唐楚楚拿起手机一个电话就打给唐妈妈告起了状。 唐誉撇了撇嘴:“完了,回家要渡劫了。” 杨帅看着唐楚楚气红的小脸,嘴角微扬:“你姐以后肯定是个管家婆。” 唐誉揶揄地侧过头问他:“那你还喜欢我姐?” 杨帅拽拽地回:“我乐意。” 然后唐楚楚就把唐誉赶回家了,他一走,杨帅就一副没事人一样笑着对唐楚楚说:“你来,我跟你说件事。” 唐楚楚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走到病床前,杨帅从枕头旁边拿出一个东西塞进唐楚楚手里。 唐楚楚低头一看是他的路虎车钥匙,不明所以地问他:“干嘛?” “你天天这么来回跑,天越来越热了,你开我车吧。” 唐楚楚摇摇头把钥匙递还给他,转身倒水,杨帅对她说:“你又不是不会开车,我今天听隔壁病人的亲戚说,过来的2号线把人挤得脚都要悬空了,我可不想你被一群大猪蹄子挤,万一遇上痴.汉,我又不在你身边,你看你穿这裙子短的。” 唐楚楚低头看了看自己都快过膝盖的半截裙,笑着放下水杯“嘶”了一声:“我说杨公子啊,你是不是岛国的片子看多了?” 杨帅一本正经地说:“十几岁的时候的确没少受教育,所以咱们得把预防工作做做好。” “……” 唐楚楚迟疑了片刻对他说:“我以前开车出过车祸,所以后来就不开了。” 杨帅问她:“严重吗?” “倒不是很严重,就追尾,换了个保险杠。” 杨帅立马笑了:“开车上路小碰小擦不是很正常吗?你被水呛了下以后就不喝水了?走路被绊了下以后就不走路了?” 唐楚楚侧过头望着他,一双乌黑的双眸里浮起点点光亮,她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出车祸后赵倾就不给她开车了,他怕她开不好,所以情愿自己绕很远来接她,也不再让她碰方向盘。 可此时此刻唐楚楚竟然觉得杨帅说的话很有道理,难道因为在一个地方跌倒了就永远站不起来,不敢再去面对,一味的逃避吗? 她的人生不该如此,所以唐楚楚突然改变了主意从他手中拿回车钥匙,抛了下笑着说:“好吧,我要做回女司机。” 杨帅反而担忧起来:“女司机归女司机,你悠着点啊,别成马路杀手就行。” 那天晚上下了点小雨,第二天一早唐楚楚还特地提早半个小时出发,主要是第一次开着杨帅的车上路,她多留了点时间适应一下。 虽然一开始有点小紧张,不过真正开上路后,那种驾乘的感觉又回来了,清晨的宁市透着雨后初夏的凉爽,楚楚落下车窗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美好的早晨。 等红灯的时候,看见路边很多人举着手机抬头看天,她也伸头往外看了看,就看见一道彩虹悄然地挂在很远的天际,那一刻,明艳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 她想,如果昨天拒绝了杨帅的提议,一定会错过今早的美景。 幸好,她鼓起勇气从跌倒的地方爬了起来,努力迈出这一步,不然,她的人生得错过多少风景啊。 她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刻的悸动,并把这份愉悦的心情送给了躺在病床上的杨帅。 杨帅打开手机看见绚烂的彩虹,唇角扬起清浅的笑。 …… 杨帅慢慢能下床了,他能吃能睡,美人在侧,的确恢复得超乎于常人,就连医生都说小伙子身体素质不错,一般人可能很难像他恢复得这么快。 医生让他每天稍微起来活动一下有助于刀口恢复,六月中旬的天气白天已经有些热了,所以每天清晨和傍晚的时候,杨帅就会缠着楚楚带他下去放放风。 他刀口明明在身上,又不是腿不好不能走路,但每次下楼都表现得一副手不能提腿不能走的样子,整个人恨不得挂在唐楚楚肩上。 他人高马大的,身体又结实,唐楚楚架着他着实压力很大,就说问医院借个轮椅推他下去,等到了楼下他再起来活动活动,但是人杨帅坚决不肯,就愿意这么当个巨大的人体挂件。 唐楚楚的手臂只有穿过他的腰,稍微扶着他点,杨帅还当真把身体一半的重量都落在她肩上,弄得唐楚楚热得不行。 那天清晨唐楚楚要去机器上拿报告,杨帅非要跟她一起去顺便下楼呼吸早晨的空气,于是两人打完报告去楼下坐了一小会后,唐楚楚准备送他上去然后赶去机构,太阳出来了有点热,他们就没走外面,打算穿过门诊大楼回住院部。 正好碰到楚楚的一个大学同学,去年她结婚的时候唐楚楚还去的,现在都怀了大肚子了,在老公的陪同下过来产检,见到唐楚楚也挺开心的,就多聊了两句。 唐楚楚让杨帅到旁边坐一下,怕他站着累,杨帅从楚楚手上拿过报告就打算往边上走。 大学同学还在向唐楚楚询问刘佳怡的情况,唐楚楚余光就看见杨帅后面匆匆路过一个男人,杨帅转身比较突然,唐楚楚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两人就毫无征兆地撞上了,手上的东西同时掉落在地上。 唐楚楚顿时惊了一身冷汗立马转过身去,看见的,就是许久未见的赵倾。 今天萧铭出院,他和家里人闹得很不愉快,所以连出院都没有通知家里,身边朋友就赵倾对医院最熟悉,就麻烦赵倾替他办了出院手续。 自从那次,唐楚楚毅然决然拖着伤痛的腿离开他后,他们就如约定的一样,再也没有联系过,纵使两人依然有共同的朋友,可宁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的没有再碰见过,一次也没有。 唐楚楚没有想到大半年后,会在这么突如其来的情况下撞见,两人在看见彼此的那一刻都愣了一下。 赵倾似乎看上去比以往更加清冷,黑色的衬衫配西裤,整个人禁欲,冷漠,没有温度,就连眼角的温和都被不动声色的深沉所替代。 他的眼神看向楚楚身旁穿着病号服的杨帅,而杨帅在抬起头看清面前的男人时,后牙槽紧了下,第一时间就望向身边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表情。 唐楚楚只是在初看见赵倾时愣了一下,而后赶忙蹲下身,赵倾的东西就掉落在她身旁,她手指微顿之间,还是转而捡起杨帅的报告站起身问他:“没事吧?” 在唐楚楚拿起他的报告问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杨帅突然松了口气,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她,对她说:“我有点累了。” 唐楚楚的手臂立马穿过他的腰扶着他说:“那我们回去吧。”她只有简单和老同学打了声招呼就扶着杨帅往回走。 那一刻,赵倾看见唐楚楚眼里写满了紧张的神色,可是她紧张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安危,赵倾就这样立在医院大厅,甚至忘了去捡脚边的东西,只是幽深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最终目光落在唐楚楚扶在杨帅腰间的手上。 在赵倾捡起东西离开后,老同学的丈夫问了她一句:“生病的就是楚楚的老公啊?” 老同学望向自己的丈夫,硬生生顿了好几秒才开了口:“按道理说,刚才走的那个才是。” “……”这位准爸爸突然满头问号,一脸迷茫。 回到住院大楼后,电梯里人很多,唐楚楚把杨帅拉到电梯角落,用身体挡住他,怕其他人会不小心挤到他的伤口。 逼仄的空间里,他们离得很近,杨帅居高临下垂眸望着她,嘴角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眼里的光浓烈而炙热,唐楚楚感觉到了,皱起眉抬头问他:“吃了蜜了?” 他点点头,声音带着温暖的磁性:“我不介意多吃点。” 说完唐楚楚便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双结实有力的大手把她带进怀中。 Chapter 45(二合一) 宁市正式从春季过度到了夏季,迎来了机构开业的第一个暑假,很多家长纷纷利用暑期的时间为孩子报了舞蹈班,所以非周末的晚上也相继安排上了课程。 杨帅自从住院以后,他的生活变得十分单调,除了白天有时候身边的朋友会来找他聊一会,晚上大多时候都挺无聊的,所以唐楚楚便成了他住院期间唯一的指望。 每天睁开眼就看着时间盼着她下班回来,自从唐老师的晚上变得十分忙碌后,杨帅有时候要巴巴地等到好晚才能等到她,又怕她忙得太累,不敢找她说话说到太晚,只能在夜里等她睡着的时候,默默地看着她。 那是杨帅住院的第32天,唐楚楚还记得那天一早就下了一场雷阵雨,夏天的暴雨总是这样阴晴不定,从医院离开时,杨帅还特地问人家小护士借了一把伞塞给唐楚楚,让她带上。 临走的时候,他躺在病床上望着她,那天,唐楚楚穿了件草绿色的连衣裙,踩着细带子的高跟鞋,束腰的设计从背后看,那纤纤细腰盈盈一握,露出的一截小腿匀称白皙,看上去清新好看极了。 杨帅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些耍无赖地说:“唐老师,今天能翘班早点回来吗?我想溜出去玩会。” 唐楚楚望了望站在外面走廊的医生,转头严肃地对他说:“不能,第一我得对我的小朋友负责,第二我得对你负责。” 杨帅斜唇一笑:“你想怎么负责啊?”他当时蹬了被子躺在床上,怕热病号服的上面两颗扣子还敞着,露出结实分明的线条,特别散漫不羁的样子。 唐楚楚突然发现他这副病弱样挺妖孽的,已经不想继续跟他耍嘴皮子了,拿起伞离开带上病房的门。 杨帅百无聊赖地叹了一声,然而刚呼出一口气,病房的门又突然开了,唐楚楚小巧的脸蛋忽然又探了进来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好吧,舍命陪君子一回,我会早点回来。” 杨帅那郁闷的心情立马一扫而空,对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 唐楚楚上午的时候和刘佳怡见了一面,主要还是担心她家人那边的情况,但听刘佳怡的意思,她爸的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不过现在还在努力中,至于最后的结果还不好说,不过看她的样子,不再像前段时间跟个无头苍蝇一样,貌似找到了争取的方向。 刘佳怡在和楚楚见面后,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告诉了她,这次他爸的事,赵倾出面为她介绍了一名很有经验的律师,为他们提供了不少思路,事情才得以重新梳理。 刘佳怡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唐楚楚的反应,对她说:“赵倾联系我的时候,我本来应该知会你一声,不过那时候紧急和律师见面,后面一直到处奔波找人做工作,也就没特意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吧?” 唐楚楚在听到“律师”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皮子动了一下,不过她终是没有打听任何关于这名律师的信息,只是对刘佳怡说:“如果他能帮到你是好事,你不用顾虑我和他的关系,一码事归一码事。” 刘佳怡试探地问:“那你对他…” 唐楚楚望着窗外又逐渐凝聚的大片乌云,淡淡地笑了笑:“故人。” 从刘佳怡那里离开后,唐楚楚本来准备回机构,但是半路上接到钟太路派出所的电话,通知她去一趟,关于前段时间机构半夜无故渗水的事件有了进展。 唐楚楚方向一转直接去了派出所,到了那里后,唐楚楚才认出来接待她的这位警察正是出事那天夜里出警的刘警官。 刘警官已经跟楚楚打过两次交道,也算是熟人了,她一过来就把她领进办公室,把调查结果大概跟她说了下。 本来这件事他们之前就找过那个火锅店老板了解情况,不过那位中年老板说不知道这事,而且说他那天饭店关了门就回家了。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他做的,而且饭店和机构之间的后街没有监控可以调取,所以这件事就被搁置了一段时间。 恰巧那起轿跑事故的车头正好撞到了隔壁饭店,当时这家饭店的大门整个都被撞毁了,而且因为牵扯到人命,又上了社会新闻,直接影响了饭店生意。 所以这个饭店老板几次跑到钟太路派出所,要求肇事者的家属赔偿相应损失。 肇事者父亲也承诺会赔付所有损失,只不过这个饭店老板狮子大开口,跑到人家公司大闹,不满足肇事者父亲给出的赔偿,然后又闹到了派出所。 因为他最近来的次数比较多,有一次他翘着二郎腿的时候,刘警官就对他鞋子多看了一眼,当场就要求他把鞋子脱了下来,比对了一下当时机构窗外的脚印纹路。 好巧不巧,鞋印正好吻合上,在民警的一再追问下,这个饭店老板承认了,他就是气不过当初被逼着改造油烟管道,觉得唐楚楚一个小姑娘好欺负,想给机构找点小麻烦。 事情有了结果,基本判断为民事纠纷,刘警官也表示他们可以介入进行协商解决,包括机构地面出现的一些损失,唐楚楚也可以适当向隔壁饭店老板提出合理的补偿要求。 具体需要唐楚楚考虑过后另约时间双方到场处理,唐楚楚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她打算回去问问杨帅的意见。 刘警官送她出办公室的时候,闲聊间顺便问了下那晚事故中另一位当事人目前的身体状况,唐楚楚也告诉他,杨帅恢复得还不错,估计不到半个月就能出院了。 刘警官还是挺唏嘘的,说他们后来调查事故的时候,通过旁边ATM机门口的监控清晰地看见了事故的全过程。 唐楚楚锁门的时候,那辆车其实已经以飞快地速度从街那头冲了过来,在她锁完门转身往街边走时,车子正好冲到她的面前,虽然当时唐楚楚感觉自己看到了两道强光,但是从监控上显示,从她转身到车子撞上去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原则上来讲,唐楚楚根本避之不及,或者说换做任何一个人,在刚转过身的时候都不可能立马对已经冲到面前的车辆做出任何反应,因为通常视觉所看到的信息传递到大脑再做出应对需要一个时间差,但其实唐楚楚当时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差来躲避灾难,而且从监控中的车头部位判断,车辆是正对着她的身体撞上去的。 如果不是杨帅在看见那辆车子方向不对劲后,就往唐楚楚面前扑了过去,那么唐楚楚当晚的结果大概率是被车头直接大力冲撞上饭店大门,身体当场挤压身亡。 而通过视频反应的画面来看,杨帅在推开楚楚后身体还是轻微侧了一下才减小了自身所承受的撞击力,这大概和他常年运动和过硬的身体素质有关,换句话说,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一般人的身体很难在如此极限的距离中高难度地进行避让,从而捡回这条命。 唐楚楚在听完刘警官对那晚事故的还原后,更清晰地认识到她和杨帅两个人都从鬼门关趟了一程,最终从死神手中逃出生天。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多,厚厚的云层阻隔了烈日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湿气,压得人胸口闷闷的。 唐楚楚不禁打了个寒颤,只感觉浑身冰冷,她抬头望着乌云压顶,大概有一场暴雨又要来袭了,杨帅想今晚溜出去玩的计划估计是要泡汤了。 从派出所出来唐楚楚就赶去了机构,她停好车的时候还特地看了眼隔壁,这么长时间了,隔壁饭店的大门已经重新整休好,但是也没有正式对外营业,肇事者的家里非常有钱,出事的是家中独子,大概饭店老板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讹对方一笔。 虽然要求赔偿这件事无可厚非,可是在别人丧子如此悲痛的情况下,还想着在原有的赔偿上趁机大捞一笔,这件事的确不厚道,唐楚楚冷扫了一眼进了机构。 才进去就发现里面站了两个陌生人,一个正装打扮拎着公文包,还有一个拿着电钻的工人。 唐楚楚询问之下,那个正装打扮的人立马迎了上来问道:“你就是唐老师吧?我是范文涛,杨总那边的。” 说着就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唐楚楚,直到看到公司名称时唐楚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杨总是杨帅。 原来杨帅让手下安排了工程队过来给机构装防盗窗,唐楚楚到的时候防盗窗都快装好了。 范文涛对唐楚楚说:“杨总交代我们中午过来装,正好不耽误下午的课。” 唐楚楚嘀咕了一句:“什么时候交代的啊?他没和我说啊。” 范文涛说:“也就这两天的事,说是暑期你这边现在晚上也加了课,怕你留得太晚不安全。” 防盗窗都是事先做好的,装上去很快,弄好后范文涛让唐楚楚有事随时打名片上的电话找他,然后就带着工人走了。 唐楚楚走到舞蹈教室的窗边,推了推结实的防盗窗,窗外一阵微风拂过,仿佛吹散了一些闷热,也将这股清凉的感觉送进她的心底,楚楚莞尔一笑,从派出所出来压抑的心情仿佛顿时烟消云散了。 因为是月头,有些课程需要开会计划,本来今天还挺忙的,不过她答应了杨帅会早点回去,所以她下午带完课后,就将所有工作推到明天,难得为了他早早下班。 本来楚楚看这天气觉得下午肯定会有一场暴雨,结果到她离开机构,沉积了一下午的天气也没有爆发,气压倒是越来越低了,也不知道这场大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得下来。 她怕万一待会糟糕的天气阻碍了杨帅想溜出去的计划,为了不让他失望,楚楚在回去的路上特地绕到一家卖小玩意的店,那条街两边正好都是停车位,她将车子停好走进小店,问老板有没有卖棋的,老板说里面有。 结果她发现这里还真是什么棋都有,飞行棋,五子棋,双陆棋,就连斗兽棋都有,她拿了几种棋,其中包括斗兽棋,她也没玩过,打算要是晚上下大雨,她就陪杨帅下下棋打发无聊的时间。 然而就在她挑棋的时候,外面随着两声响雷突然就下起了暴雨,那场蓄势待发的大雨终于还是这么毫无防备地砸了下来。 唐楚楚付了钱拎着购物袋推开门站在门口的屋檐下,她目测了一下车子的距离,太远了,于是打算等等看,等这阵雨小点再冲回车上。 其实很多事情与其说是巧合,也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例如她如果不早下班,不绕这么一小段路来买棋,这场暴雨不在这个时候落下,她可能根本不会看见街角那辆白色大众里坐着的男女。 其实她多少有耳闻,赵倾的公司似乎已经迈上正轨,做得还不错,只是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把那辆普通的代步车换了,以至于在一排车中,她一眼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大众。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啊,多么熟悉的距离啊,她还记得去年的时候,她也是站在街角望着咖啡店里的他和阮初,那时候她心脏抽抽得疼,呼吸都像被人扼住,那种压抑、迷惘、挣扎的感觉仿佛还历历在目。 这么久过去了,她不止一次想过赵倾会有新的生活,虽然她并没有刻意打听,但也在脑中做过假设,假设有一天她在大街上看见另一个女人挽着他自己会有什么感受? 其实她真的假设不出来,因为那个男人曾经在她心中留下的烙印太深,深到她无法预知在未来的岁月里,这道烙印对她还会有多大的影响。 直到车子里的赵倾和阮初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唐楚楚的神情终于有了略微的变化,她身子先是往旁边靠一下,似乎特别怕车中的他们突然看见自己,而后屋檐的雨珠落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打湿了她的眼,让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有些温热。 虽然她早已猜测赵倾已经和阮初在一起了,毕竟阮初那么优秀,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又那么明确,可真看见他们拥抱的画面就在眼前出现时,唐楚楚的心底深处还是微微抽动了一下。 可仅仅是这么一下,她便收回视线抬头望向这片大雨滂沱的天空。 人是有记忆的动物,那是她第一个男人,唯一一个男人,要说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不太可能,但是,她的内心其实比想象中要平静很多,这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的。 她睫毛微微眨了一下,抬起手试图接住那些从高空落下的雨滴,然而雨帘却顺着她的指缝溜走,到头来…她一滴也没有接住。 唐楚楚突然收回手,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里忽然弥漫着滚烫的热流,一股巨大的冲动就这样涌了上来,这场大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但是她已经不想再等了,于是拿着购物袋就这样冲进滂沱的雨中。 上车的时候她浑身都被淋湿了,满脸的雨水,她拿纸巾擦着脸上的水珠,侧头的时候看见那把透明的雨伞安静地放在副驾驶,她凝神望了几秒,眼里透出柔光点点。 …… 街对面的车中,赵倾修长的手指无规律地敲打着方向盘对阮初说:“我朋友的案子多亏了盛律师才有头绪,说起来也要感谢你及时介绍他过来,哪天有空喊上盛律师大家一起吃个饭。” 阮初侧眸望着他,忽然嘴边挂上苍白的笑,就连为了谢她请顿饭都得喊上别人,这个男人做事向来就如此滴水不漏。 阮初却回道:“不用了,我过两天就回京都了。” 赵倾有些诧异地望向她,空气静谧了两秒,他收回视线说道:“回去也好,你爸妈现在不在宁市了,回来也挺没意思的。” 阮初的鼻尖忽而酸涩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自嘲地勾起唇角:“是啊,挺没意思的,上学的时候一心就想当个律师,在法学院那几年一门心思扎在里面,然后参加司法考试,出来后整天为了各种案子奔波,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挺遗憾的,错过了很多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车前方,昂起下巴骄傲地说:“不过任性一回就够了,起码以后我不会再后悔,我阮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一直打转,即使再好的金山银山,翻不过去就是翻不过去。 喂,我这不是退缩啊,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你知道的,我时间很贵的。” 赵倾嘴角终于露出浅淡的弧度,阮初余光瞧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上的那股清冷劲儿一点都没变,只是眼里的光沉淀着岁月的积累,愈发深沉难懂。 阮初一直觉得赵倾心肠挺硬的,甚至有时候不近人情,不过这一刻她似乎渐渐醒悟,他只是活得太清醒了,比任何人都清醒冷静,所以当提早看透太多东西后,他的判断才会这么果决,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要的结果是什么。 阮初或许不是赵倾心尖上的人,但绝对是最懂他的人,所以她才会心疼他,心疼他的坚持和煎熬。 仪表盘淡淡的光照在他清俊的轮廓上,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沉静,似乎还透着点心不在焉的味道,高耸的眉骨和醒目的双眼还似少年时期般俊朗,却又多了一份沉稳的压迫感。 阮初酝酿了一下,还是对他说道:“以后我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老朋友,拥抱一下呗?” 赵倾缓缓侧头望向她,阮初的笑容有些凄美,朝他张开双手,赵倾和她抱了抱对她说:“保重。” 阮初眼角的泪无声地落在赵倾的肩头,终还是开了口:“再见了,赵倾。” 再见了,青春。 …… 本来以为只是雷阵雨,可是这场大雨竟然一下就下到了傍晚,杨帅在病床上躺得烦躁不安,他以为下午就能等来唐楚楚的,结果天都黑了,雨没停就算了,她也还没回来。 杨帅忍不住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她是不是还在忙? 但是信息如石沉大海,半天没有回复,他又打了个电话给她,一开始是没人接听,最后直接关机了。 杨帅这下急了,又打到机构去问,结果小季说唐楚楚下午一早就走了,临走时还提到说要去医院来着。 杨帅当时就懵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开始到处打电话,一直到八点的时候,唐楚楚还没有来,人也联系不上,杨帅一颗心开始躁动不安,穿着病号服和拖鞋就往外走,半道上被护士拦了下来,杨帅当场就发了脾气,这还是他住院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些小护士第一次看见他发火,纵使这样,也没人敢放他走。 杨帅被劝回病房后,脸色难看至极,各种猜测不停在他脑中滚动,就在他拿起电话准备叫人给他满宁市找人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唐楚楚依然穿着早上走时的那条草绿色连衣裙,只是整个人湿漉漉的,跟落汤鸡一样凄惨。 杨帅当时就从病床上弹了起来,几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气得大骂道:“你手机可以扔了,好好关什么机?不是下午就出来了吗?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想再把我急回ICU啊你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唐楚楚没有动,只是很安静地抬头望着他,双眼晶亮晶亮的,轻声说:“对不起。” 她一句柔柔的道歉,顿时就熄灭了杨帅一腔怒火,他感觉到楚楚似乎有点不对劲,谨慎地观察着她,却发现,她神色非常平和,眼里是细小的柔光,唇边还挂着安静的笑盯着他。 杨帅感觉唐楚楚也太反常了,试探地问道:“你今天去哪了?” “去了很多地方。” 杨帅眯了眯眼睛:“小季说你早就出来了?手机怎么不接啊?” 唐楚楚提着手上同样湿漉漉的袋子伸到他面前:“我想着下雨我们肯定溜不出去了,就绕去买了几副棋想晚上没事下棋玩的。” 杨帅略蹙了下眉:“买了几个小时?” 唐楚楚的肩膀塌了下去,连眼里都是惨兮兮的光:“买完棋在尧顺路的路口等红灯,不知道为什么车子突然熄火了,堵在马路中间打不着,急死我了,我只有一边联系抢险救援,一边联系4S店,结果天气不好到处堵,光等救援车就等了快一个小时,交警过来催我,我只有不停打电话催救援车。” 杨帅的眉皱得更深了:“那你这真是人在逋景! 唐楚楚撇着双眼说:“可不是嘛,好不容易才把车拖到4S店天都黑了,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看到了,准备接的,但是突然没电了,我本来想问人家借个手机给你回过去的,但是…我记不得你号码…” 杨帅眼里的光忽然就软了下来,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抬了起来:“那你以后可得背熟了。” 唐楚楚当真乖乖地点了点头答应了。 杨帅忽而挑起眉梢:“你车子放那不就应该过来了吗?” 唐楚楚望了望他,声音很小地说:“我又回了趟家。” 杨帅退了一步再次打量了一下她这跟落汤鸡一样的造型,和早上走的时候穿得一样,连鞋子都没有换,要说唯一的不同,杨帅的目光凝滞了几秒,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块手表,是出事那晚他冒死送给她的。 杨帅微眯着眼睛悠悠说道:“回了趟家,没顺便洗个澡?” 唐楚楚摇摇头。 “没把衣服换了?” 唐楚楚还是摇摇头。 最后杨帅牢牢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就戴上了表?” 这时唐楚楚缓缓抬起下巴,明亮的眼里如洒满星辰一样璀璨动人,就这样回望着他,然后轻点了下头。 那一瞬,巨大的喜悦猛然撞进杨帅的心口,他嘴角扯起个笑先是垂了下眸,再抬起头时他眼眶微红地看着她,瞬间将她狠狠揉进怀里激动得声音轻颤:“磨人精。” Chapter 46 唐楚楚一般不会在医院洗澡换衣服的,她通常都是回家洗好澡了再过来,毕竟之前和杨帅还是朋友关系,这样挺不方便的。 不过今天她急着赶过来,连衣服都没有换,杨帅问她:“不是走的时候给你带伞了吗?” 唐楚楚没心没肺地笑着:“丢车上了。” 杨帅拿她没办法,又舍不得说她,干脆把她拉到浴室催促她:“快点冲个热水澡,别冻着了。” 然后又去给她找了套干净的女士病号服递给她。 唐楚楚冲完澡出来穿着和杨帅同款病号服,有些无语地跟他大眼瞪小眼。 杨帅拍了拍床示意她过去,她走过去坐在床尾,杨帅看了看她带来的棋对她说:“不是要下棋吗?” 于是唐楚楚把斗兽棋拿出来问他:“你会下斗兽棋吗?” “没下过这种。” 唐楚楚把棋盘铺开,然后拿过说明书仔细研究着下棋规则,她头发有些湿漉漉的,身上飘荡着刚沐浴完软甜的香气,睫毛半垂,白净的脸蛋透着水润。 杨帅撇了眼两只并排放在床头的情侣表,还是没忍住,一把夺过说明书放在一边,再次确认道:“楚楚,你这是…答应我了吧?” 唐楚楚盘着腿坐在床尾对着他笑,故意不说话。 杨帅这下真的有点着急了,撑起上半身望着她:“说话啊,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唐楚楚歪了下头:“你觉得呢?” 杨帅是个急性子,已经等不及地一把将她从床尾拽到床头抱在怀里,唐楚楚瞪了他一眼:“当心点,别碰到刀口。” 杨帅却感受着怀中香软的人儿,嘴边抑制不住的笑意:“你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唐楚楚如愿以偿地掐了下他的膀子,杨帅立马叫了起来:“你真掐啊?谋杀亲夫啊?” 唐楚楚强调道:“你这是还在试用期你得记着,要是我不满意随时把你开了,还不给违约金的那种。” 杨帅立马笑着拉过被子把她往怀里又拢了拢:“好,你说什么就什么。” 唐楚楚觉得他有点飘了,这时让他上天摘月亮估计都能答应。 于是正儿八经地跟他提起今天去派出所的事情,然后问了问杨帅的意见,要不要找那个老板索要赔偿? 楚楚心里其实挺气的,虽说损失不大,但是因为这件事他们两差点都挂了,而且这个老板心眼太坏了,不要赔偿自己气都顺不过。 但是要了赔偿,她又怕这个老板跟她胡搅蛮缠,唐楚楚本来就是个挺怕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所以她还真有点犯难。 杨帅考虑了一下,突然问她:“你现在舞蹈教室够用吗?” “暂时还能转得过来吧。” “要是后面小朋友越来越多怎么办?” 唐楚楚想了想,杨帅却直接说道:“干脆把隔壁也拿过来吧。” “你是说…隔壁饭店?” 杨帅点点头。 唐楚楚立马从他怀中坐了起来看着他:“那个老板很凶的,肯定不会让,而且他合同没到期。” 杨帅嘴角牵起一丝温柔的笑,握起她的手:“那谁叫他欺负我的女人呢?总得让他付出点代价,不然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唐楚楚看着他臭屁的样子特别想笑,然后就真没憋住,笑了起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这个人真谦逊和善啊,是个好老板。” 杨帅饶有兴致地望着她:“现在呢?” “现在觉得你尾巴快拽上天了。” 杨帅笑着说:“你对我第一印象这么好啊?” 唐楚楚摇摇头:“并没有,从女人的角度来评价,觉得你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是个危险人物。” 提到这个问题杨帅又头疼了,他第一次见楚楚的时候在健身房楼下的咖啡店,那天还有个女的发微信语音给他让楚楚听到了,谁能知道后来他会被面前这个小女人套头,要是早知道那天他就直接把手机泡咖啡里了。 他勾着楚楚的小拇指低着头说:“以后不乱玩了,毕竟我也是快有老婆的人了。” 唐楚楚立马弹了下他的手背:“什么老婆?你还在考察期。” 杨帅凑过去问她:“想知道我对你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唐楚楚承认有点好奇了,杨帅压着唇角的笑意说:“你在楼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穿着个裙子,白晃晃的腿特别正点,我就多盯你看了几眼,没想到一转头你坐到了我面前。” 唐楚楚回忆了下,怪不得那天她一坐下来杨帅就盯着她笑,她当时还想这老板人挺随和啊,原来是这样,她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手背。 杨帅接着说:“那天你见到我有点拘谨,然后我让你点些吃的,你就点了杯摩卡,还没怎么好意思喝,用你这双真诚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我,我真没被女人用这种眼神看过,还要在你面前表现得特别正经的样子。 然后…咳咳…那个手机响了,我看你挺尴尬地拿起咖啡杯,也不喝咖啡,就拿个小勺子光吃上面的奶油,后来嘴角还挂着点…” 杨帅说到这住了口,突然抬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假装咳嗽了一下掩饰道:“挺诱人的。” 唐楚楚的脸立马就憋红了,死死盯着杨帅:“你,你不会第一次看见我就对我有糊涂心思吧?” 杨帅毫不遮掩地说:“那我干吗送你,吃饱了撑的?” 唐楚楚突然觉得人心险恶啊,她当时真的把他当老板尊重来着,他却揣着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 不过杨帅补充道:“我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就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我要当时真对你下手,还拉你去救场啊?现在想想这大概是我干过最荒唐的事。” 那晚他还告诉楚楚他是不婚主义,结果一句和女人相处前习惯性的警告,到后来成了唐楚楚心里一道防备他的界限,因为这件事他也一度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窗外大雨初歇,他们两第一次面对着面敞开心扉聊起他们认识以来得点滴。 今天是杨帅住院的第32天,对唐楚楚来说是特别的一天,她为刘佳怡高兴,因为她父亲的事似乎还有转机,只是从她口中听到赵倾的名字,特别恍惚,就好像曾经那么亲密的一个人,突然隔着千山万水,恍若隔世。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唐楚楚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陷进那晚的后怕之中,忽然就感觉自己的命从那一刻起和杨帅就是连着的,也渐渐明白有些东西她可能很难再割舍了。 回到机构,当看见杨帅安排人装好的防盗窗后,唐楚楚心里一直紧闭着的大门,终于被他撞出了个口子。 他连躺在医院都始终考虑着她的安危,这份情,唐楚楚再也无法躲避,她甚至觉得,似乎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爸爸和很久以前的赵倾,大概没有男人对她这么好过了。 后来她撞见了赵倾和阮初,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其实楚楚知道,如果今天没有遇见他们,她大概还是会向这份感情低头,只是在看见赵倾的那一刻,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人生该翻篇了,就如杨帅所说,她总要向前看的。 所以那股热浪和冲动似乎就在一念之间闯进她的脑中,她迫不及待想见到杨帅,想告诉他自己的决定,一刻也不能等了。 只是车子突然罢了工,她又硬生生折腾了好久,可是在这短短的几小时里,她却想起了很多。 她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安全感,迟迟不敢迈出的脚步。 于是杨帅带着她见了自己的家人,又将他的朋友们介绍给了她,无形中把自己的全部放在楚楚面前,那么坦荡、炽热、真诚。 他在努力,努力将她的安全感一点点找回来。 仿佛从认识杨帅的那天起,他一直在不经意之间默默为她做了很多事,例如一次又一次用无法拒绝的理由送她回家,给她带小礼物,甚至在她腿伤时陪在她身边。 如果人生终要揭过这页篇章,那为何还要等待呢? 所以,她不想再等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好晚,唐楚楚看了看时间说:“我要睡觉了,明天一大堆事。” 杨帅拽着她的手不给她走:“还睡沙发啊?” 唐楚楚笑着说:“不然呢?” 杨帅非常大方地往里面挪了挪,给她让了大半个床,唐楚楚叉着腰没好气地说:“你这还在恢复期啊杨先森,是不是应该节制一点?” 杨帅很苦逼地看着她,唐楚楚已经转过身了,想了想还是回身低下头吻了下他的脸,轻声说:“晚安。” 然后她去旁边睡觉了,但是杨帅因为她这个吻一个晚上都淡定不了,导致第二天早晨唐楚楚早早回家换衣服上班去了,他还处于一种很亢奋的状态。 以至于钟阿姨上午一来看见他就骂他吃错药了,然后杨帅便迫不及待地告诉钟阿姨他和楚楚在一起了。 钟阿姨顿时一副要升级当婆婆的表情,还说要去买几套新衣服庆祝一下,杨帅挑眉看着她,觉得她单纯地就是想花钱了。 结果钟阿姨说到做到,下午真把儿子丢在医院自己跑去逛街了,傍晚前回来的时候,那战利品放了一地。 她还特地等到晚上唐楚楚过来,然后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说她今天去逛街的,看着衣服好看,多买了几件,还不停往楚楚手里塞,唐楚楚也很茫然啊,就望向躺在病床上的杨帅,杨帅对她点点头,她很不好意思地对杨帅妈说:“谢谢阿姨,不过下次别买了,我那里放不下。” 钟阿姨一激动嘴快说道:“没事,过段时间我给你们准备大点的房子。” “……”呃,唐楚楚再次望向杨帅,杨帅压着嘴角的笑。 Chapter 47(第二更) 楚楚和杨帅恋爱了,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是两人的家长,因为钟阿姨实在藏不住话,当天就给唐妈妈打了电话,本来是想趁着闲聊无意中把这个好消息透露给唐妈妈的,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两人聊着聊着,挂电话前就一口一个亲家喊起来了。 唐教授在旁听得眉头直皱,挂了电话问唐妈妈怎么回事? 唐妈妈满口夸赞道:“你女儿和小帅好上了,也该好上了,我上次就跟你说迟早的事,小帅妈妈来的电话,你看人家父母这态度,我早跟你说了家庭背景很重要,有妈没妈能一样吗?人家妈妈人前人后为你女儿考虑,这就是以后结了婚,有这样的父母在身边帮衬着,日子过得肯定也不一样。” 唐教授没吱声,继续低头看书,他没法反驳唐妈妈的话,虽然唐妈妈的话里话外针对性很强,但也是在理的话。 只是他半个月前到市里参加一个行业大会的时候,碰到了赵倾,这事他谁也没说,本来楚楚和赵倾离婚后,唐妈妈对赵倾就意见颇大,告诉她也是自讨没趣。 那次碰面,他问了问赵倾的近况,赵倾也把公司的发展和唐教授谈了谈,唐教授感觉一段时间没接触,赵倾做事似乎更加稳健了,未来的道路规划得也很清晰。 以前待在医院那个环境局限了他的发展,现在出来接触的人和事多了,唐教授感觉赵倾身上那种掩盖不住的锋芒越来越明显了。 他倒是没有在赵倾面前提起楚楚,但是赵倾主动问了楚楚的近况,唐教授才把楚楚出事的事情告诉赵倾。 赵倾听闻后半天没有愣过神来,对唐教授说想去看看楚楚,但是唐教授劝他过段时间再说吧,本来自己女儿经历了这次劫难,现在一心都扑在杨帅身体的康复上,机构那边又够她忙的了。 这时候他担心赵倾再去找楚楚,给她平添烦恼,等过段时间杨帅的病情稳定下来再说。 但是唐教授万万没想到,杨帅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楚楚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所以说,人的缘分真的不好说,虽然唐教授依然觉得楚楚和赵倾挺可惜的,但也不得不随着女儿的决定将一些念想放下了。 …… 自从杨帅和楚楚确定关系后,本来还有所克制的他,彻底不加掩饰对楚楚的爱意,一些比较私人的事情原来他从来不会麻烦楚楚,不过近来越来越正大光明地赖着楚楚。 楚楚难得休息的午后,他便赶走了护工,只想让楚楚帮他洗头,洗完头后他就枕在楚楚的腿上享受地闭上眼。 有时候换衣服上药这些小事他也不再避着楚楚,还会故意把她喊过去帮忙。 楚楚从前除了赵倾没有接触过其他男性,所以面对杨帅陌生的身体时,她总是脸红心跳的,不敢多看,杨帅还就特别喜欢看她那种娇羞的表情,就跟个小媳妇一样令人心情愉悦。 医生已经告诉了家属大概能出院的时间,还有一周杨帅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个牢房了,因此以楚楚的话来说,他近来是有点飘了,每天不再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经常跟着楚楚后面乱跑,例如她打个水,去楼下超市买个东西,到护士台问个事情,甚至连上个厕所,杨帅都要在门口等她。 在旁人眼里杨帅对楚楚的喜欢是藏不住的,他总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拽拽她的头发,在外面永远牵着她或者搂着她,而楚楚在恋爱中,有时候会有些迟钝或者被动,不过对于杨帅这些自然而然的亲昵,她也总是顺着他。 从前和赵倾相处,楚楚总是仰望着他,他性格清冷,不太会说一些情话之类的。 所以楚楚根本不知道原来男人也会撒娇来着,杨帅就很会这套,比如晚上就他们两人在病房的时候,他总会一惊一乍地说这里疼那里疼的,然后楚楚跑过去问他哪里疼,他就趁机抱抱她。 后来楚楚不吃他这套了,他干脆就正大光明地张开怀抱闪着一双星星眼望着楚楚说:“抱抱。” 他真的很喜欢抱着唐楚楚,她小小的一只,看着挺瘦的,但并不是全身骨头,只是因为她骨架小,但是身上软软的,而且她一头细软的长发总是很香,所以杨帅每次抱着她就不肯撒手了。 而对于唐楚楚来说,真的是有点害羞的,杨帅身材很好,虽然不至于像健美教练那么夸张,但是该有的胸肌和腹肌线条都是清晰的,他的胸口很宽厚,每次被他抱在怀里的唐楚楚都有种整个人被包裹的感觉,让人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所以她会适可而止地从他怀里离开,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身体为重。 当然其实杨帅并不会对楚楚做出太越界的动作,毕竟两人刚确定关系,他不想表现得太猴急把人吓跑了,总之来日方长,该是他的总会得到的。 唐楚楚听说刘佳怡爸爸的事情初步搞定了,貌似不用蹲牢房了,但为了人身自由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为了填上那个窟窿,他们家大概得拿出全部的资产,公司也打算正式对外宣告破产了。 仿佛那个在唐楚楚眼里一直挺富裕的家庭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他们用毕生的财富换来了刘佳怡爸爸的平安无事,这已经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几天后,刘佳怡约了唐楚楚出来吃饭,并且在电话里告诉她,让她喊上萧铭。 唐楚楚听说刘佳怡要她喊萧铭出来吃饭,就明白自己过去大概是当和事佬的。 楚楚相信,虽然刘佳怡父亲刚出事时,她又急又气,还冲了萧铭的酒吧把他暴揍一顿,不过事后刘佳怡一定也清楚萧铭在这件事中所处的角色,和他的难处,这么多年的交情,萧铭的为人怎么样,连楚楚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刘佳怡心里不可能没有数。 况且这次赵倾肯出手帮刘佳怡一把,刘佳怡知道卖的是谁的面子。 虽然萧铭住院期间,刘佳怡一眼也没去看过他,甚至有次抽空去看了杨帅都愣是没去萧铭那。 但她父亲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她还是打算喊萧铭吃个饭,也算承了他这个人情。 吃饭的地点约在一家热气腾腾的老北京涮羊肉火锅店,结果并没有因为这特殊的用餐环境而让场子热起来,实际上打从唐楚楚一坐下就感觉真尼玛冷。 萧铭和刘佳怡几乎谁也不搭理谁,就连递个纸巾都要靠唐楚楚在中间做二传手,虽然唐楚楚尽量找了几个话题试图活跃一下气氛,但是他们各自只跟唐楚楚搭腔,当对方都跟空气一样,一顿饭吃下来尴尬无比。 刘佳怡虽然承了萧铭这次帮她爸的这个人情,但毕竟他爸出事也跟他有些间接的关系,她家事到如今经历这道坎,让她再跟萧铭和从前一样相处似乎也不可能,单说萧铭的那一大家子,刘佳怡估计不是碍着萧铭的面上,冲他家的心都有了。 而萧铭被刘佳怡莫名其妙砸了那么多酒瓶,弄进医院,她也没说来看他一眼,虽然自知理亏,但是说不气她也不可能。 所以谁也拉不下脸,谁看对方都有气,谁也不想搭理谁。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杨帅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结束,楚楚看了看时间都九点多了,于是对杨帅说:“我吃火锅的,一身味得回家洗澡,要是过去都半夜了,明天早上还要赶去机构,我晚上不过去了行吗?” 杨帅虽然等了一晚上有些失落,不过他也心疼楚楚大半夜的来回折腾,于是对她说:“那你吃完早点回去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唐楚楚得到批准嘴角浮起笑容:“好,我到家发消息给你。” 刘佳怡和萧铭同时感觉到楚楚的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都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杨帅还半玩笑地说:“行,那亲一下。” 唐楚楚顿时抬头望了望刘佳怡和萧铭,这两人的眼神立马不动声色地飘开,假装没在意的样子。 于是唐楚楚低着头说:“朋友在旁边呢。” 杨帅倒是无所谓的语气:“你朋友都是居委会的?亲一下也要管?” 唐楚楚就侧过身子用手捂住半个脸,声音小小地亲了一下,杨帅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然而等她回过头的时候,萧铭和刘佳怡齐刷刷地用一种惊悚的眼神盯着她。 于是楚楚只有红着脸尴尬地笑说:“我和杨帅在一起了。” 面前两人的表情呈现了截然相反的变化,刘佳怡瞬间笑了,而萧铭的脸色瞬间白了。 萧铭张了张口刚准备说“靠,不会吧?有没有搞错?” 但话已经到了嘴边,看着楚楚绯红的脸颊和羞涩的笑容,作为朋友,萧铭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于是问服务员要了两瓶啤酒自个在那喝着,后来萧铭去了洗手间。 刘佳怡才拉着楚楚正儿八经地问她:“你和大帅哥来真的啊?” 唐楚楚认真地点点头,刘佳怡也毫不避讳地问道:“你跟他在一起到底是因为他救了你,还是你对他产生感情了?” 面对刘佳怡比较直白的发问,唐楚楚也没有必要对她隐瞒,要说自己已经爱上杨帅,倒还真的不至于,毕竟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太长。 不过她不可能因为一次失败的婚姻,就做一辈子的男人绝缘体,如果终要选择一个人共同迈入未来的生活,那么放眼身边的异性来说,杨帅的确是最佳人选。 无论是他的性格,他的家庭,他明朗的笑容,都是楚楚喜欢的。 是的,虽然可能还没到轰轰烈烈的爱恋,可起码楚楚是喜欢他才会同意和他在一起的,这一点她似乎是可以肯定的。 既然身边出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男人,她不想再一味地推开,和赵倾离婚都这么长时间了,她该赋予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作为多年的闺蜜,刘佳怡在得知楚楚恋爱后,还是挺为她激动的,毕竟从上学时期开始这位唐大小姐满脑子都是赵男神,正所谓为男神喜为男神忧,看到她终于有一天摆脱了男神的阴影走入美好的新生活,作为见证人的刘佳怡心里无限感慨啊。 但是感慨过后,刘佳怡又有些担忧地提醒楚楚,杨帅以前一直是个玩咖,身边朋友圈子也比较复杂,楚楚又是比较简单的一个人,以前也没和这样的男人接触过,所以凡事多留个心眼,别一股脑地栽进去。 男人嘛,得到了就不稀奇了,特别这种比较会玩的男人,经历的女人多了,对感情的事未必会那么长情。 她建议楚楚不要那么快把自己交出去,如果杨帅真的下定决心好好爱她,和她有个未来的话,他对楚楚,对这段感情就会有更多的耐心。 虽然唐楚楚不知道刘佳怡一个也没怎么正儿八经处过对象的姑娘,谈起情感话题为什么总是一套一套的,但是似乎她的提议的确有些道理。 唐楚楚也不确定这份新鲜感在杨帅那里能保持多久,没了新鲜感的杨帅还会不会为了她回归单调而普通的日子,这些是唐楚楚都无法确定的,但是她愿意去冒一次险。 不过,她还是将刘佳怡的建议听进去了。 Chapter 48 赵倾近来很忙,他的身影时常活跃在各大商业圈子里,他所带领的信科在短时间内平地崛起,先后和几家颇为成熟的互联网公司竞争,并最终以厚道的报价和高质量的方案赢得了几个比较有名气项目的合作权,在那之后,赵倾的名字正式崭露头角,成了商业圈子里的新贵。 只是他为人向来低调,和人打交道的度也总是把握得不远不近刚刚好,看似随和的他,却总给人一种深沉如海的感觉,让人捉摸不透的同时,总对他产生一种不容小觑的心理。 就连圈子里一些大佬的饭局上,提到赵倾的名字,那些老江湖都暗地里议论这个年轻人不简单,看上去没什么野心,不显山不露水地就能给人致命一击,但也有人说这小子功利心太强,来势凶猛,最终只会昙花一现。 有人想趁机攀上关系,就有人想趁机打压,但是将近两年过去了,信科不仅没有从行业里消失,反而在赵倾的带领下,结交了不少圈中势力,也如太极般刚柔并济,借人之力,借地之力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就在很多大佬都认为信科如今的发展已经快迈入新的阶段,预测信科即将迎来B轮融资之际,却从内部传出来一则消息,赵倾以非常可观的价格将目前信科手上最硬的一张王牌,也就是核心平台的全部运营内容卖给了一家在国内很有名气的医药公司下面的子企业。 他的这一决定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之前还看好信科的人,背地里纷纷议论他目光短浅,也有人说他太看重眼前利益,绝大多数人对于他这一决定都表示不太能理解,更对失去核心竞争力的信科未来的发展道路感到担忧和疑虑。 但不得否认的是,赵倾在他三十一岁的这一年,通过自己的双手赚得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一笔让他足以跻身富人行列的财富。 说起富人,孙宁跟在赵倾身边这么久,他平时的生活可真的和富人沾不上任何边。 赵倾其实为人挺大方的,无论是招待客户,还是对待下属,他从来不太会在费用这方面有所克扣,但是对待自己着实是有点太过于朴素无华了。 要说公司刚起步那会的确比较困难,但自从风投大会过后,信科也慢慢开始有了盈利,不过赵倾的生活似乎始终一成不变,没有因此改善生活条件,也没有见他去享受金钱带来的物质改变,孙宁有时候甚至在想,赵倾这么拼到底是为了什么? 单纯为了理想?可他才把他的理想卖了啊,不过孙宁也已经习惯这种猜不透赵倾的感觉,他还时常对自己说,做大事的人要都能给别人猜透,还做个毛啊。 在签完合同回宁市的高速上,由于赵倾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心情比较愉悦,还让孙宁放首歌来听听,难得没在车上处理工作,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窗外掠过的白杨树。 如此轻松愉悦的心情也是在赵倾身上少见的,于是孙宁趁机开口建议道:“老大,你现在老有钱了,打不打算放个大假,出去好好轻松一下?” 赵倾慢悠悠地斜了他一眼:“交互设计的成果检验完成了?” 司机田师傅习惯了赵倾马不停蹄的处事风格,笑了一下。 一句话堵得孙宁不敢再提放大假的事,不过他还是对赵倾提议道:“可我觉得老大你得换个车,真的,我早想和你说这个事了,有时候这个车子的档次也是门面问题,你毕竟作为信科的负责人,开出去车子的价值在客户面前也代表咱们公司的实力,你说是吧?” 虽然商务场合赵倾大多都是乘坐公司的车,但要说私底下,信科随便一个主管开的车都要比老板好,这事孙宁看在眼里自然觉得不太合适。 这下赵倾没有反驳,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田师傅在开着车,大气不敢喘,孙宁也从倒视镜里偷瞄着赵倾的反应。 不过赵倾一直没有出声,而是陷入某种思考中,微拧着眉。 车子开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周五的晚上,宁市的交通状况总是有些拥堵,赵倾落下车窗看了看外面,忽然对田师傅说:“前面左拐是成发广场吗?” “对的,赵总。” “从那条路走吧。” 田师傅没多想,堵到路口的时候顺势一拐,以为赵倾想绕道避开拥堵路段,可开到一半的时候,赵倾忽然让他停一下。 于是田师傅将车子靠在路边,赵倾拉开车门下了车,田师傅和孙宁面面相觑,孙宁伸头看了眼窗外,赵倾绕到后车门处,靠在门边默默点燃了一根烟。 孙宁也拉开车门走了下去来到赵倾身边问他:“赵总,马上有什么安排?” 赵倾没说话,只是目光凝滞地看着马路的对面,不知道是不是街上路过的车灯不停从他眸中掠过的原因,孙宁发现赵倾一向冷静无波的眼里好似在一瞬之间思绪万千。 他也安静下来,立在赵倾身旁无意识地望向马路那头,对过是一排店面,正对面的一家饭店和一家影楼都关了门,ATM自助银行小门里也没有人,唯独还亮着灯的是一家叫小舞星的艺术培训中心。 小季刚换完衣服从休息室走出来,对站在前台忙碌的楚楚说:“唐老师我先走了,明天见。” 唐楚楚抬了下头对她笑道:“明天见。” 便是那个笑容落在了孙宁的眼中,他也就多盯那个女人看了几眼。 小季走后,店里就剩楚楚了,她刚把黑板上的内容清空,然后将立式黑板拿到前台外面,打算重新修改一下暑期的课程宣传内容。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因为刘佳怡是美术生,所以她也经常喜欢跟着刘佳怡画画,但不同的是,刘佳怡画得是正儿八经的国画,而她总喜欢拿个没用的废纸画漫画,虽然是上学时打发无聊的小爱好,但是要说画些卡通人物啊啥的她还真是信手拈来。 于是在写完内容后,她打算好好发挥一下,装饰下黑板,明天放到门口,这样路过的家长也能一目了然,顺便吸引小朋友们的注意。 孙宁望着认真在黑板上涂涂画画的楚楚,她的长发绑在脑后,脖颈很修长很有气质的样子,眉眼温顺柔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女人能给男人舒服的感觉,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大概就是家的感觉吧。 他再次侧头看向身边的赵倾,他手上的香烟已经燃到一半,目光却依然沉静地平视着前方,漆黑的瞳孔里泛着让孙宁读不懂的颜色。 夜晚的霓虹从面前掠过,模糊了他眼里复杂的神色,照得他的轮廓更加清俊孤拔,如果要用一个东西形容他的话,孙宁一直觉得赵倾像一棵松柏,无论大风大浪,四季变换,他永远挺立不倒,在公司里,他是所有人的依靠,也是所有人的信仰。 无论遇到再难的事,仿佛只要赵总还坐在那间办公室,那么所有人都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甚至曾经公司账上连续三个月发不出工资,孙宁急得夜夜抓头,赵倾也依然能从容不迫地稳住大家的情绪,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这样的他,在孙宁眼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他无法想象到底有什么事什么人能影响这个内心强大的男人,直到此刻看见他眼里波动的情绪。 孙宁再次看向马路对面,他猜测着难道赵倾在看那个女人? 这个猜测让孙宁的大脑突然有些清醒,这年把赵倾身边不是没有女人向他示过好,实际上随着信科的规模越来越大,看中赵倾这个潜力股的女人很多,还有一些身份背景长相都不错的女人。 孙宁一直在猜想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得了赵倾的眼,在他看来怎么也得像阮律师那样,精明能干,性格飒爽,或者像高总女儿那样,妖.娆性感,背景强大。 可看着街对面的那个女人,虽然肌白明眸,是那种会让人多看上几眼的女人,可和那些向赵倾示好的女人相比,到底是普通了一些,所以他也并不确定赵倾到底是不是在看她。 过了一会后,赵倾突然收回视线对孙宁说:“你这两天有空把迈巴赫S级的所有车型和报价拿给我看一下。” 说完便灭了烟上车,孙宁对于赵倾突然改变主意的想法也惊了一下,赶忙跟着上了车。 他们老大终于肯换车了,而且这一换就直接换了辆三百万的豪车,这绝对是孙宁认识赵倾以来,他对自己出手最阔绰的一次了,不过赵倾看中的那款车并没有现车,交完定金后,4S店告诉他们需要等,会尽快通知他们提车。 赵倾虽然嘴上说交互设计的成果检验需要加快进度,但实际上他还是给所有人放了大假,并且由公司组织,几个总监带队,全员上下分批去了一趟塞班。 孙宁整天跟在赵倾后面也挺幸苦的,赵倾让他第一批就去吧,顺便带上女朋友,费用他报销,孙宁让赵倾跟他们一起去玩玩,不过赵倾说他这两天有点私事走不开,孙宁也只能作罢。 赵倾的确有件很重要的私事要去处理,一件压在他心头好几个春秋的事情,该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Chapter 49(第二更) 车子开到宁市北郊那栋硕大的别墅前,赵倾的车子被拦了下来,门口的保安个个身材魁梧,一脸凶相,见他眼生问他来干嘛的? 赵倾落下车窗,没什么温度地对他们说:“约了四哥。” 其中一个平头满身肌肉的保安看了眼另一个一米九的保安,大个头保安拿起对讲机走远几步不知道在说什么,似乎在确认赵倾的身份,并且十分谨慎的样子。 几分钟后,赵倾的车子被放了进去,这里似乎和他两年前来时差不多,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人工草坪两旁停的全是好车子,他也找了一处将自己的车子停下,徒步往主楼走。 门口有佣人打扮的年轻美眉给他开了门,进门处硕大的客厅角落只有三三两两的男人在喝着茶聊天,气氛如此平静和谐,不过赵倾清楚这些人可不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表面上看这里就是一栋气派的私人宅邸,庄重幽静,戒备森严,可仔细看,大厅里人没多少,佣人却站了不少,且个个都是标准的模特身材,佣人制服低.胸,裙子短得稍一弯腰就能看见里面的风景,透着不可言喻的蹊跷。 赵倾在一名性感佣人的带领下先是走进二楼一间卧房,卧房里有一张大床,铺着柔软的地毯,如果这时候有不知情的人闯进来,一定会认为这里是个粉饰太平来提供特殊服务的场所。 然而这位佣人关上房门后,直接打开了房间中的衣柜,拨开那挂着一排的衣裙后,面前便出现了一扇电梯门。 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大概会为这样精密的设计感到吃惊,不过赵倾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了。 电梯门打开后,这位性感靓丽的佣人小姐对赵倾说:“先生请进,我会在这里等您。” 赵倾点点头走进电梯,他知道这样安排的用意,但凡出了意外,所有人回到房间,这便成了一场特殊服务,无关地底下的事。 电梯门开了后,门口有两个拿着安检仪的保安对他进行了全身扫描和检查,确认没问题后才将他带了进去。 大门一开,里面的场景和楼上仿若是两个世界,这里金碧辉煌的同时也透着乌烟瘴气,纸醉金迷的味道,能来这里的人不一定身份多高贵,但一定很有钱,因为分分钟开局的金额可能就是别人十年才能奋斗来的财富。 赵倾对赌.场还真不太了解,不过他至今依然认为这个地下赌.场的设计者是个人才,当然他现在正要去见那个人才,江湖人称四哥或者四姥爷,一个在宁市无人敢提及的名字。 赵倾被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带到最里面,穿过长廊上了二楼,空气才逐渐安静下来,那些吵杂的声音被阻隔在了楼下,他路过很多个包间,虽然门紧闭着,但赵倾清楚这里面恐怕都是些私人赌局。 之后他跟着黑衣人来到二楼靠里的一个包间内,进去后黑衣人对里面说了声:“四哥,赵先生到了。” 四哥正坐在麻将桌上,穿着白色绸缎短袖唐装,嘴上叼着根雪茄,他略微抬了下眼皮没吱声,继续打着手上的牌,没叫人接待赵倾,也没让他找地方坐。 赵倾被晾在门口也没觉得不自在,只是负手而立沉寂地等着他。 这牌结束,四哥放了炮心里不痛快,侧了下头,旁边的美女立马接过他嘴上的雪茄,四哥才缓缓站了起来骂了句:“不打了,都他妈什么臭牌。” 说完盯赵倾瞧了眼往里走去,赵倾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进了里面的房间后,四哥看了眼两个左右手,其中一个男人把厚重的木门给带上了,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四哥走到茶桌前,目光略沉地扫了眼赵倾,要笑不笑地说:“坐吧,小老弟。” 赵倾这才走过去坐在四哥的对面,四哥很喜欢摆弄茶道,房间里的实木茶桌上摆了一块雕刻精细的黑檀茶盘,上面是一些名贵的茶具茶宠。 四哥亲自烧了一壶水,而后靠在红木禅椅上望向赵倾:“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虽然这是一句明知故问的话,不过赵倾还是单刀直入,从身上掏出那张已经提前准备好的支票,放在四哥面前:“这里是所有余款外加利息。” 四哥扫了眼面前的那张小纸片,笑了下,为赵倾沏了杯热腾腾的茶水放在他面前。 而后抬了下眉,语气沉缓地说道:“你也算有能耐啊小老弟,当初那件事本来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动了太多大爷大妈的棺材本,我听说不少人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儿女都要跟爹娘老子断绝关系,狗急还跳墙,那帮无头苍蝇早晚得盯上你,后来那些人还不要命地找上了廖子你听说了吗?” 赵倾低垂着眸,削薄的唇紧紧抿着,表情冷峻。 四哥端起茶闻了闻,喝了口又砸砸嘴:“廖子年轻时跟我混的时候就是个亡命之徒,催收的手段连我看着都残忍,我嫌他容易败事早让他滚蛋了,你要是迟一步,他那边就准备直接绑了你老婆,好像他还查到了你老丈人丈母娘的单位,准备到学校里面大闹。 不过后来打听到你老婆居然跟你离了婚,那边就暂时没下手,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赵倾压了下眼皮,嘴角勾起一道冷弧,这两年在外面摸爬滚打接触的人多了,自然什么人说什么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能体会出一二。 四哥当然不会多费口舌告诉他这些事,当初都没空多这个嘴,如今告诉他,无非是在提醒赵倾,自己是他的恩人,没了他老四,赵倾早凉了。 赵倾也不是不懂道上这套,不动声色地掏出另一张准备好的支票放在四哥面前,沉声说道:“多谢老大哥当年的关照,这笔是我单独孝敬你的。” 四哥这才眉开眼笑,将两张支票一起拿了起来往旁边一扔,拿个茶宠压着,语气一转:“你当初有这个胆量来找我,在别人看来你是个疯子,我肯拉你一把,在我手下看来我也是个疯子。 我帮你这件事本来就是场赌博,你看我外面那些生意,哪件事不是赌博?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在钢丝绳上下注,我肯把注下在你身上,看中的就是你这股刀架脖子上眼皮都不带眨的狠劲儿,我见过的人多了,我干这行,接触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只有不要命的人才会像你这样,所以我知道,除非你这条命直接交代出去了,否则这笔买卖我肯定有的赚。” 说完四哥老谋深算地拍了拍压在支票上的茶宠,继而说道:“现在上头压得紧,很多渠道越来越不好做了,我就指着你这笔回本养老呢,听说你现在还搞了个公司,弄得风生水起啊?要是四哥以后混不下去了,说不定还得投奔你去。” 赵倾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四哥只是跟他开个玩笑,他这样的人物,以后真有哪天混不下去了,估计人就直接去见包青天了,也轮不到他来帮衬。 四哥招呼赵倾喝茶,别凉了,赵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是好茶,入口清香,回味略苦,苦中又藏着隐约的甘甜。 他不禁赞道:“茶不错。” 四哥也很大方:“我一个福建老妹自家的茶,每年就一点,下次给你寄点过去。” 赵倾没有拒绝,四哥又给他泡了一杯,悠悠说道:“以后没事来我这坐坐,没了交易人情还在,你这个小老弟我也算交上了,你对你老婆,哦,是前妻了,挺不错的,你遇到这么大的事她跟你闹离婚,她受了伤你还能照顾她,看出来你是个重感情的人。” 一句话让赵倾脸色略白,他其实早想到了,要说那个叫廖子的手段毒,但那个人毕竟是从四哥这里出去的,这几年四哥怎么可能不防着赵倾,不盯着他身边的人。 就连楚楚脚伤期间住他那的事,四哥都了如指掌,也就是说,这两年四哥一直找人盯着楚楚,如果不是今天他把这件事结了,这些人会不会去找楚楚麻烦,这些都是说不准的。 这也是赵倾一直忧虑的事,只是亲耳听四哥提起,他的心还是拎了一下。 四哥见赵倾的表情不对劲,立马笑着说:“别紧张啊小老弟,你看,我们又没打扰你前妻的生活,我老四在外面混这么久,做事不可能不给自己留点后路。 不过你放心,前段时间就没让人盯着你前妻了,她跟别的男人好上了,估计不会再理会你的事,那个男人的背景,我们也不太方便招惹。” 瞬时间,有种强大而黑暗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袭击着赵倾,他先是整个人微微怔了一下,而后机械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四哥见他不大对,还多问了句:“没事吧小老弟?” 赵倾摆摆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楚楚和杨帅在一起的事,萧铭一直没有告诉赵倾,他大概是身边唯一知道赵倾事的人,他不知道怎么跟赵倾开这个口。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萧铭虽然没说,赵倾却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他从那栋别墅出来的时候,夕阳就这样挂在天际,大片的火烧云像一把熊熊烈火点燃了整片大地,似波涛汹涌朝他滚来,焚烧着他身体的每一寸。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怎么开出别墅,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只是…只是漫无目的地开着,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该往哪里走? 不知不觉他沿着一条无名路开到了一片田埂上,远处是绵延起伏的小山丘,大片玉米秸秆泛着金黄色的光,微微摇曳着,似在对他招手。 两旁是水渠小勾,赵倾的车子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倾斜,向着那片金黄色的玉米秸秆开去,甚至忘了要回方向盘,直到孙宁的电话把他的神智突然拉了回来,他猛地一个刹车,半个车头已经越过小道,下面就是水渠。 他漆黑的瞳孔骤然收缩,急促地呼吸着,缓了半天才接起电话。 孙宁从塞班打给他,告诉赵倾4S店的人联系他了,说可以去提车了,刚才他一直没打通赵倾的电话,孙宁问赵倾需不需要等他回来帮他提,赵倾说不用了。 挂了电话赵倾将车子倒了出来重新停在小道中央,望着远处越来越低的落日,和快要被黑暗吞噬的大地,突然一脚油门朝着道路尽头奔去… Chapter 50 赵倾赶在4S店下班前抵达了那里,田师傅已经等在4S店把初步的一些手续办理完毕,经理一直等到赵倾人到,签完字后直接领车交钥匙。 太阳彻底西落,盛夏的夜晚透着压抑的沉闷弥漫在胸口,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田师傅从刚才赵倾出现在4S店起,就发现他的状态有些不大对劲,经理跟他说什么,他似乎都是一种心不在焉的样子,甚至让他签了几处姓名,都反复提醒了他两次。 田师傅有些担心地说:“赵总啊,我看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啊?要么我先送你回去?” 赵倾眉宇深锁,高耸的眉骨投下一片深沉的阴影,对田师傅说:“你把我之前那辆车开回去吧,不用管我。” 田师傅只有按照赵倾的指示办事,在他刚出4S店的时候,他看见赵倾也把迈巴赫开走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赵总这是要赶去哪。 赵倾至今依然记得第一次买车时的冲动,那天是从门诊匆匆赶去,办好手续大概也是这时候,只不过那是一个冬天,在他记忆中那年宁市气温很低,他的楚楚却总是穿着时髦的大衣配裙子。 走在大街上美丽冻人,每次看着她通红的小鼻子,握着她冰凉的手等车,他就特别心疼。 她们艺术院的女孩多半家里条件都挺好,像刘佳怡刚毕业就开上了宝马,可楚楚却从来不会跟他提任何要求。 甚至本地结婚最基本的三金楚楚都没问他要,她从来不会问他要任何东西,她总是那么乖巧听话地在家等他,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过那么多春去秋来,仿佛无论他飞去多远的地方,转过身她永远在原地等他。 她要的只是那么简单的陪伴,那么安定平凡的生活,可是他连这最基本的保障都无法给她。 如果在结婚前他知道这一切,他一定不会娶她,一定不会让她后来那么难过,可是他被一座大山压着的时候,他没法对她笑,没法假装自己很轻松很快乐。 甚至到后来他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那样的楚楚,那样简单又温柔的她,就连看见她清澈的眼睛,他的心都在颤抖,他开始躲避,躲避她对他的希望,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明天。 每当夜里回到家看见楚楚蜷在沙发上等他,他的心里是那么难受,他望着她渴盼的眼神又是那么揪心。 终究,是他负了她,负了一个曾经那么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女人,他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资格要求她再站在原地等他,可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用命博来的前程里没有她。 赵倾的双眼里充盈着血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就这样牢牢注视着前方,他开车向来四平八稳,可今天却是他开得最风驰电掣的一次,他要见她一面,无论如何,他必须要见她一面。 …… 杨帅明天就出院了,楚楚上午还特地跟小季打了招呼,自己明天就不过来了,樊老师会来代课。 小季听说是杨帅要出院了,还推了下楚楚的胳膊打趣道:“你上次不是还说和他没关系吗?我看你最近提起他的语气都变了,下次见到要喊姐夫了吧?” 唐楚楚低头一边弄着宣传礼品包装袋,一边抿嘴笑着,小季年纪小,刚大学毕业,性格活泼,总是喜欢开玩笑:“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怪不得我看你最近红光满面呢。” 唐楚楚脸上挂着笑意说她:“东西弄好了吗?就知道耍嘴皮子。” 中午之前唐楚楚突然接到了成发广场孙总的电话,问她有没有空过去一趟,找她谈点事,关于隔壁饭店退租的事情。 唐楚楚不知道杨帅到底做了什么,但是隔壁那个老板真的就退租了,而且孙总说成发考虑到店面闲置带来的亏损,如果唐楚楚有意向现在就拿下来的话,租金在原有的基础上可以做出很大的让步。 唐楚楚看了报价后的确心动了,从最近暑期的课程来看,场地是比较拥挤的,如果后期考虑开设其他课程,地方的确需要扩张,可是短时间内再拿下一块地方,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毕竟要考虑费用和盈利回本的问题。 但是唐楚楚只在犹豫了一瞬后就答应了,既然有个扩大规模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想闯一把。 唐楚楚那天把合同带回去的时候,有一部分冲动的行为在里面,那时候的唐楚楚也不知道未来的小舞星会成为什么样,但她做了很多成功人士迈出的第一步,冒险。 回去以后她就跟小季她们说了这件事,并立马就开始联系之前的设计师约时间上门讨论装修方案,仿佛刚稳定下来的小舞星,随着即将扩大的规模,又进入新一轮的忙碌中。 但对于唐楚楚来说,生活突然就有了盼头和目标,甚至一中午的时间里,在她脑海中便铺设出未来小舞星辉煌的蓝图,然后整个人既兴奋又有干劲儿。 但是对突如其来的发展,说实话她是有点手忙脚乱的,所以在下午的时候,她又出了一趟门,去拜访了一位曾经的舞蹈老师,那位老师现在是舞协研究会的,给出了她一些很有用的建议和机构的指导方向。 楚楚从那位老师处离开后,脑中本来那些东拼西凑的想法,突然就像被一股绳拧成脉络清晰的规划路线,此时此刻的她,是神采奕奕的,是热血沸腾的,是充满希望的。 所以即使在回机构的路上有点拥堵,可她望着日落西山前天际边大片的火烧云,依然感觉心情美极了,就像上天送给她的一幅画卷,未来,近在咫尺,无限美好。 回到机构的时候天都黑了,小季刚准备离开,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唐楚楚整个人仿若打了鸡血一般,说今天要加一会班,趁她现在思路清晰之际,她需要留下来做一份详细的计划,把一路上理顺的思路整理出来,接下来还有好多工作要去一一攻克呢。 小季走后,机构里便只有楚楚一个人坐在前台噼里啪啦地对着电脑,不一会就整理出满满的文档,从师资团队的建设方向,到与一些院校资源的合作方案,到资源分配和管理体系,她甚至还考虑到了未来品牌的影响力,不知不觉就忙了将近两个小时。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这台小小的笔记本上,以至于当马路对面那辆迈巴赫静静地停下后,她也全然不知。 赵倾拉开车门下了车望向对面,机构就前台亮着微弱的灯,可是里面并没有人,赵倾有一瞬间的失神,难道楚楚下班了? 可就像有某种感应一样,就在他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前台里面突然探出一个脑袋看向外面,那一刻,赵倾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被撞了一下。 紧接着楚楚站了起来绕过前台往大门走来,赵倾漆黑的眸子里燃起熊熊烈火,呼吸急促且炙热,感应门开了,他看见了楚楚的样子,她穿着露肩的条纹短袖衫配上一条高腰的法式长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那个样子,近来越发频繁地出现在他的梦中。 她似朝他走来,隔着一条马路,车辆川流不息,他不确定楚楚是不是看见他了,可赵倾已经等不及来到她的面前,他抬起步子就朝她走去,可就在这一刻,他望着对面的她脸上突然浮现出惊喜的笑容,下一秒她突然小跑了两步就这样扑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赵倾的脚步猛然顿住,他站在街道的中央,不知是前进还是后退,无数陌生的车辆从他的身旁掠过,像鬼魅的影子把他拉进无底的深渊,那些吵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吞噬着他,有那么几秒的时间,他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如失聪了一般静止了。 再紧接着,他深深地感受到一把大火即将焚烧完他所有的理智,他的大脑命令他过去,推开那个男人,将楚楚带走,带离这个地方,去哪里都好,她只属于他。 可就在他抬起脚步的瞬间,望着楚楚依在那人怀里那温柔带笑的眼,那么似曾相识,像一把锋利的刀子血淋淋地插进他的心脏,他懂那个眼神的意思,他太懂了,她曾经用这种眼神望了他这么多年,可如今她眼里的温柔已经不再属于他,她给了另一个男人。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抱起她的腰,爽朗的笑声隔着半条街依然传到赵倾的面前,那个男人抱着楚楚原地转了半圈,像抱着什么心爱的宝贝,随后低头吻着她的额将她揉进怀里。 赵倾没有再向前走,双脚如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出去,他渐渐回过身望着停在身后的车子。 他还记得曾经楚楚问过他是不是挺喜欢之前那辆车,他告诉过她自己喜欢迈巴赫,楚楚那时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问他是什么样的,他承诺过会让她坐上的。 他依然记得这个承诺,只是,她不需要了。 …… 楚楚本来的注意力都在电脑上,可就是有那么一瞬间,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迫使她抬起头,她似乎感应到在某个地方,有道眼神在注视着自己。 于是她便凝神朝外看去,就看见了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穿着黑色T恤牛仔裤,还戴着个鸭舌帽,帽檐压得老低都快遮住整张脸了。 唐楚楚狐疑地站起身绕过前台盯着那个男人看,男人似乎是发现她站起来了,还假模假样地侧过身子不让她看到正脸,唐楚楚干脆推开门走了出去正大光明地望着他。 这时他才转过身,忽然抬起帽檐露出澄澈的笑容朝楚楚张开双臂,当帽檐下出现杨帅的脸时,楚楚的瞳孔突然放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甚至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本来应该在病床上躺着的杨帅,怎么突然跑出来了,而且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脱掉病号服的样子,突然感觉很帅很有型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还打理过头发了? 杨帅见她愣着,又动了动手臂示意她快点过去,于是楚楚的脸上立马浮起笑容朝他小跑了两步扑进他的怀中说道:“你不是明天才出院吗?怎么现在跑出来了?” 杨帅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头亲吻着她的发丝:“想你了,给你个惊喜。” 楚楚没好气地说:“惊吓还差不多,我以为哪个男的鬼鬼祟祟站在门口不安好心呢。” 杨帅笑说:“是不安好心来着,想我吗?” 楚楚抬起头望着他,点了下头,杨帅立马就将她抱离了地面举过头顶,带着轻飘飘的她转了半圈,裙摆飞扬间,整个街角仿若只有他们彼此。 楚楚赶忙拍了下他的肩膀急道:“放我下来,你又飘了,才出院就能使力了?” 杨帅只有无奈地将她放了下来吻了下她的额,将她揉进怀中抱怨道:“看你把我说得跟个窝囊废一样,你男人我身体好得很,抱着你从街头走到街尾几个来回不成问题。” 说完拽了下她的头发对她说:“什么时候下班啊?我都被监.禁这么长时间了,跟我出去约个会不好吗?” 楚楚把他拉了进去:“二十分钟就好,你想去哪啊?” 杨帅说去逛老街,感受下人多热闹的气氛,他快被医院的环境憋死了,然后被楚楚否掉了,说他现在还不能乱吃东西,再说那边人多挤来挤去不太好。 然后他又说那去电玩城,还是被楚楚否掉了,说那太吵,不利于病人静养的原则。 最后杨帅说去看电影吧,楚楚想了想,答应了。 于是杨帅搬了个凳子坐在楚楚旁边看她弄计划,他的头就搭在楚楚的肩膀上陪着她,可是楚楚感觉肩膀真的好重啊,而后不满地抬头看他一眼,结果她一抬头,他顺势就吻了她一下,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亲昵而甜蜜,楚楚脸颊泛红,卡上了电脑,大概自己的思绪也被他搅没了,还工作个毛啊。 杨帅终于如愿以偿带着楚楚去约会了,两人看了一部正在上映的国产片,唐楚楚是那种看电影泪点和笑点都很低的人。 她从前很少会来看电影,因为赵倾根本没有时间陪她来,如果遇上特别火的大片,她顶多和刘佳怡约着去看,而刘佳怡同志是那种主角死了爹妈妻儿都无动于衷的人,唐楚楚总调侃她是个冷酷的杀手,要是唐楚楚掉两滴眼泪还会被她开玩笑说是玻璃心。 唐楚楚也觉得跟个姐妹来看电影,总在她旁边哭是件很蠢的事情,别人都是靠着恋人肩上哭,她不能抱着刘佳怡哭吧?估计刘佳怡会一巴掌呼过来,因此楚楚还得一直憋着也怪难为她的,所以后来她干脆也不来了。 然而今天她真的放肆地大笑大哭了一回,虽然杨帅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哭的,但他还是把楚楚揽到怀里轻声逗她:“跟个小孩样的,哭什么?你说这些人再惨能有我惨?” 楚楚又破涕为笑告诉他:“我不是难过的,我就是突然有点高兴能来看场电影,还不用憋着眼泪的这种。” “……”杨帅笑了,真是简单的姑娘,看场电影都能高兴成这样,多好养活啊。 Chapter 51 孙宁从塞班回来后才听说赵总已经有三天没来公司了,这在他认识赵倾以来似乎是从没发生过的事,就连今年过年的时候,全公司上下放假回家了,他中途有一天回来拿东西还看见赵倾一个人待在公司,码着最基层程序员手上的代码。 那次过年结束后,好几个人发现手上的工作已经有人帮他们完成了,并且都是高质量的输出。 技术总监一早来还开玩笑问大家谁是活雷锋,自告奋勇站出来,立马向老大申请奖金。 而后孙宁在一边提点了一下技术总监,指了指赵倾办公室的方向,技术总监才立马噤了声。 在孙宁看来,信科就是赵倾的家,如果有哪天发现赵倾不在工作状态中,除非是出了事,更何况一连三天都没露面,孙宁更感觉出一丝不对劲,于是他立马打了个电话给赵倾。 一来是向他知会一声,他们人已经回公司了,二来问问他那边的情况,赵倾在电话里的声音很低沉,只是说了句知道了,并没有交代其他什么事情。 但是孙宁挺不放心的,下了班还是去了一趟赵倾家里,按响他家的门铃后,老半天赵倾才来开门,他穿着简单的灰麻色睡衣,没了往日清隽雅致的样子,整个人都有些颓废和病态,短短几天没见,就连脸颊都消瘦了一些。 孙宁吃了一惊问他:“老大,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赵倾请他进来,对他说:“不碍事,小感冒。” 孙宁又不是没看过赵倾感冒,他以前还亲耳听赵倾说过“你知道我都接触过什么样的病人吗?在我身上,感冒不算病。” 所以赵倾从来不会因为感冒而缺席公司任何一个会议和工作。 孙宁走到桌边,看见上面放了一些药,他拿起来看了看,还有退烧药,于是问赵倾:“你还发烧啊?” 赵倾依旧很淡然地说:“吃了药,没事。” 孙宁问他哪天发烧的,赵倾随意回道:“两三天前。”说完低咳了几声。 孙宁觉得赵总大概烧糊涂了,自己当过医生应该很清楚发烧这东西拖不得,偏偏还没有当一回事。 于是他非要带赵倾去医院看看,赵倾一开始还不愿意去,结果孙宁坐在茶几上对着半靠在沙发上的赵倾各种科普,什么发烧会引起的疾病,轻则肺炎,中耳炎这些,重则还能引起脑细胞死亡,智力下降啥的。 赵倾半眯着眼看着孙宁一个门外汉正儿八经地跟他科普这些医学知识,忽然玩味地勾了下嘴角,这大概是这几天赵倾脸上出现唯一的表情。 后来他还是去了医院,夜里医院人不多,他自己拿了血项报告坐在那个年轻值班医生面前,小伙子还没给他开药单,他自己先报了一串,而且有种药还是总院的内部自制药,清热解毒效果很好,但是一般内科门诊这边的医生并不会给病人开这种药。 年轻小伙子先是愣了一下,回道没有他说的这种药,赵倾面无表情地报了一串数字代码,让他直接搜这个代码查询,结果这个年轻医生还真搜出了这个代码下的此种药品,非常吃惊地盯着赵倾。 孙宁在旁边陪着也觉得很神奇,他愈发觉得老大是个神啊,完全可以自己生病自己治,想不到还有什么他搞不定的事。 可事实上孙宁并不知道,赵倾正因为一件难以搞定的事忧思过度。 其实赵倾并没有生什么大病,就是发烧感冒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后挂了三天水还是退不下去。 这是他接触医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坐在输液大厅里感慨药物并不是万能的,起码它无法治愈人情感的创伤和低迷时的意志力。 但是太阳依然东升西落,时间依然沿着轨道慢慢向前,他也必须走出医院回到公司。 只是孙宁忽然感觉老大发了一场高烧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原本快节奏的工作状态突然就慢了下来。 有好几次运营部那边提出新的开发思路,赵倾都压了下来说不急,等想法成熟后再讨论。 就连赵倾盯得最凶的技术部,近来开会也几次提到该下班就下班,别整天把兄弟们搞得连找老婆生小孩的时间都没有。 包括他自己,也渐渐开始有了周末,甚至有时候还会约孙宁去打球。 有次孙宁没忍住,问赵倾突然放慢了脚步,就没有危机感吗? 赵倾笑了笑,没说话,他只是知道未来可能再也不会有她了,好像也不太急着往前走了。 …… 杨帅出院后暂时搬回了父母家,因为他刚经历了一场大手术,虽然出了院,身体还是需要调养一段时间,他也恢复了工作,不过是偶尔回去处理下事情。 那段时间,其实他能和楚楚相处的时间不算太多,因为楚楚忙着机构扩张的事情,加上杨帅出了院,她不用再往医院跑了,所以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机构上,第一次有种干事业的热情。 也便是那时,他们两之间发生了恋爱以来第一次的争执,倒不是因为什么大事,相反,因为一件很小的事,便是楚楚把车子归还给了他。 杨帅让楚楚继续开着,不用还给他,反正他也不止一辆车,可是楚楚却坚持将车子还给他,这件事让杨帅有些不悦,给他的感觉,楚楚总是把自己和他划分得很清楚。 例如之前他请她去星空餐厅吃顿饭,她就会买块名牌表送给他,不想占他任何便宜的意思。 从前身份不确定她在他们之间划条界限也就罢了,现在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可楚楚依然不会轻易接受他的好意,就连前段时间拿隔壁的店铺楚楚需要用钱,也没跟他提一句,要不是有一次去楚楚家吃饭,唐教授问楚楚钱有没有收到,他根本不知道楚楚缺钱。 在他看来,楚楚要用钱应该告诉他,这些事情他作为她男人理所应当帮她解决,她却遇到困难情愿找家人,也不告诉他,着实让杨帅有种挫败感,甚至觉得他在楚楚心里依然是个外人。 所以在楚楚坚持要把车子还给他的时候,杨帅心里有气忽然问了她一句:“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分得也这么清啊?” 一句话把楚楚问愣了,她表情凝滞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车子当时停在机构门口,两人坐在车上,杨帅不是那种能藏住心事的人,他心里既然已经因为这件事不太痛快了,自然也不会憋着。 他落下车窗望着窗外的街道,声音沉闷地说:“我不信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送你个东西你还能想着怎么样回礼才能不欠他的,他把车子给你开,你还会顾虑是不是占了他便宜,你腿伤遇到事的时候第一个能想到他,为什么现在遇到困难第一个想不到我?” 唐楚楚面对杨帅一连串的质问,整个人目瞪口呆。 然后杨帅就听见了车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他搭在窗边的手徒然紧握,再侧头看去时,那个小女人已经气鼓鼓地走到机构门口,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唐楚楚一开始真的挺生气的,她根本搞不懂只是将车子还给他而已,怎么他突然就提起赵倾了,还非要做这种无聊的比较,把她原来的好心情都搅和了。 当她走进机构回过头后,才发现杨帅把车子开跑了,起步还特别冲,明显带着气的感觉,唐楚楚隔着一扇玻璃门望着车尾迅速消失在她眼前,突然感觉特别委屈,甚至眼睛都有点涩涩的。 然而等小季她们全走光了后,她静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才渐渐发觉,她貌似以前和赵倾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就算是没和赵倾结婚前,两人也不是恋人关系的时候,她好像遇到困难也会特别依赖赵倾,大学的时候有一次闯了祸,把一辆自行车碰翻了,不巧的是她一个公共课教授的汽车就停在旁边,自行车直接把那位教授的车子砸扁了一大块,她都没敢告诉唐教授,急得打电话给赵倾问他怎么办? 赵倾让她站在原地等他,五分钟后她便看见气喘吁吁的赵倾朝她跑了过来,一句也没说她,反而看见她紧张担心的情绪,拍了下她的脑袋,然后蹲下身查看了下车子的情况,之后领着她主动找到了那个教授。 赵倾让唐楚楚在办公室门口等,然后他自己进去和教授说是他不小心碰到的,车辆破损情况他会负责。 那个教授虽然不认识赵倾,但是听过他的名字,没有多苛责他,后来钣金补漆的一千块钱还是赵倾出的,大学那时候一千块对于他们来说不算少,唐楚楚说要还给赵倾,赵倾却打趣她:“你要还我钱,无非是把事情告诉唐教授,到时候你还是免不了被唐教授说,那你找我还有什么意义?你要是想省吃俭用还我钱,我劝你还是免了,省的你天天饿肚子找我蹭吃蹭喝,最后还是我倒霉,就这样吧。” 现在唐楚楚回想起来,她麻烦赵倾的时候好像还真没有不好意思,就像有时候月底饭卡里没钱了,找赵倾蹭吃蹭喝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对杨帅就会有种界限感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唐楚楚两天,她也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让杨帅感觉不爽了,突然就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是门学问啊,从前和赵倾在一起她从来不会想这些,基本属于放飞自我的一个状态,反正她从小到大最糗的样子赵倾也见过。 可是和杨帅是一段全新的开始,她似乎也得好好思考这段关系该如何相处,加上她那两天又忙,就没有联系杨帅,而杨帅也想看看楚楚会不会主动联系他,他其实挺想知道楚楚到底在不在乎他,这些东西他心里都没谱。 于是两人冷战了两天,算是他们恋爱以来第一次赌气,可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唐楚楚突然收到了一则让她无比震惊的消息。 Chapter 52(第二更) 这则消息便是刘佳怡晚上要办个大趴,邀请所有朋友过去,原因是,她要结婚了。 唐楚楚都没法形容收到这个消息时候的心情,结婚?刘佳怡要结婚了?她都没对象跟谁结婚?而且她居然要结婚了唐楚楚才知道这事。 所以傍晚一过楚楚也没什么心思忙了,匆匆收拾了一番就赶去了刘佳怡组的趴体,办在一个酒吧楼上的露台,人是真的多,刘佳怡身边的朋友老同学们几乎都到场了,唐楚楚比较吃惊的是,连萧铭都来了,她本来还以为自从上次那个迷之尴尬的火锅饭局过后,这两人八成要友尽了呢,没想到萧铭还能来捧她的场,但是萧铭到了以后,就往角落一坐,喝了两杯酒,也没跟刘佳怡讲话。 比较迷的是,六加一要结婚怎么也是喜事,但是大家都不知道新郎是谁,就连这个趴体准新郎也没到场,于是好多人纷纷起哄,问刘佳怡为什么不把老公喊来给大家认识一下,刘佳怡酒一喝,大大咧咧地说,她老公是正派人士,才不带出来被大伙带坏了。 还说这是结婚前最后一次跟大家相聚,下周会把电子喜帖发到各位手机上,说她老公家里根红苗正的,以后结了婚让大伙少喊她出来瞎混了,她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家相夫教子。 大家纷纷骂她有病,笑她扯什么鬼犊子呢,萧铭一个人坐在角落拿着酒杯,冷哼了一声,楚楚坐在他旁边,瞧了他一眼,他放下酒杯就站了起来对楚楚说:“看她那个癫样就来气,我先走了,对了,你出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萧铭也就坐了一会就离开了,临走前看了眼刘佳怡,刘佳怡也撇了他一眼,两人依然没有说话。 从露台下去以后,在通往楼下酒吧的台阶上,萧铭对楚楚说:“你找个机会帮我问问她这婚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她家出事有关?” 唐楚楚点了点头,其实她也挺担忧的,说来也蹊跷,从来没听刘佳怡提过和谁交往了,她家那边刚家道中落,她这边就急着嫁人,很难说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萧铭临走时还多叮嘱了楚楚一句:“尽快问啊。” 楚楚答应了,她也能理解萧铭的意思,要是刘佳怡结婚真跟家里出事有什么关系,以后过的好也就罢了,要是过不好,那萧铭估计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 萧铭刚走,刘佳怡就从露台下来了,她今天穿得特别有女人味,一袭银色垂坠的纱裙,露出光洁漂亮的蝴蝶背,有些微熏懒散地踏着高跟鞋看着楚楚:“怎么?他又跟你叨叨什么?” 唐楚楚瞪了她一眼:“什么叨叨什么,我送送萧铭,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说结婚就结婚了?你以为买白菜啊?” 刘佳怡笑了,醉眼迷蒙地说:“我结个婚至于大惊小怪的吗?你总不想看着我一直单着吧?” 正好露台又有人出来,说话也不太方便,楚楚顺势挽着刘佳怡的胳膊边往下走,边问她:“对方什么人啊?为什么这婚结得这么突然啊?” 刘佳怡侧眸笑着说:“我要跟你说因为爱情你信吗?” 楚楚直接怼道:“别跟我扯淡啊。” 刘佳怡叹了一声摇摇头:“我爸这人以前做事就是原则性太强,不然也不会得罪那么多人搞成这样,这次我家出事,外面不少人想给我爸穿小鞋,你说我爸有头有脸了一辈子,到老还落得这个下场,我妈现在门都不敢出了,外面一堆闲言碎语,你以为我这段时间日子好过啊?章敏那帮人在背后怎么说我,我他妈不清楚?以前拿我吃我的时候舔着脸的B样。 他爸和我爸是故交,在宁市也是挺能说得上话的,我嫁到他们家,对大家都好,反正迟早要结婚,我干嘛不找个能罩得住的人家?” 刘佳怡考虑得非常现实,现实到唐楚楚再次觉得她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连婚姻这等大事都能眼皮不眨地办了,真是个狼人啊。 但正如萧铭所料,这场非常突然的婚姻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作为朋友来说,还真没法真心实意地赞同她的决定。 然而刘佳怡的脚步却突然停在了二楼望向某处,面色瞬间就变了,唐楚楚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楼卡包里的杨帅,他的腿上正坐着一个大胸美眉。 当看到那个场景的时候,唐楚楚其实挺懵的,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是刘佳怡最先反应过来,一句“操他大爷的”! 扯着楚楚的手腕就带着她往楼下走,气势汹汹地骂道:“老娘当真以为他浪子回头了呢,什么玩意,走,干他丫的。” 说着就要带楚楚上前理论,可是半道上楚楚不停拉着刘佳怡,死活不肯过去,就在楼梯口僵持了一下。 楚楚没有过去大吵大闹,甚至都没再往那里看上一眼就直接调头出了酒吧。 刘佳怡也追了出去,她喝了点酒,嗓门有点大地问楚楚:“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酒吧门口闪烁的彩灯打在楚楚身上,她皱着眉,有些难受的样子,但语气还算平静地对刘佳怡说:“你上去吧,上面都是人,不用管我。” 刘佳怡担心地看着她,楚楚转过她的身子把她推了进去,然后大步离开了那里,就在她站在马路边拦车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楚楚拿出来看见是杨帅打给她的,她没有接,然后他就一遍又一遍地打着… …… 杨帅这两天过得很郁闷,几次拿起手机翻到楚楚的号码,想拨过去,又憋着一股气想看看楚楚会不会主动打给他。 结果楚楚当真就没联系他,就当没这回事一样,弄得他茶饭不思还没事刷着朋友圈想看看她有没有发动态,然而楚楚这两天连条朋友圈也没发,机构宣传的信息都没有。 正巧几个朋友联系他,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兄弟们好久没聚聚了,这次他大难不死,又恢复出院了,大家打算趁这个由头出来聚一下。 杨帅一个人在家也烦躁得很,就出了门。 这家酒吧他原来老来的,上到老板下到经理个个都认识他,那些妹子看到杨帅更是没了命地往他那凑,这些姑娘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杨帅出手向来阔绰,把他杨少哄开心了,他随便拿几瓶酒,洒点小费,就够这些姑娘买两个名牌包了,谁不想往他身上贴,更何况要是能入得了杨少的眼,被他带走,那更是能好一阵子不用苦逼逼地出来上班,过上富得流油的日子了。 所以今天杨帅一坐下来,不少妹就跟看到金矿一样不停找他敬酒,问怎么好久都没看见他,还说想死他了之类的,杨帅一开始还表面上应付应付,后来被敬得嫌烦了,对过来的女人就冷着个脸。 这里有个叫白雪的外联,年纪很小,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很能耍得开,原来杨帅过来玩,都会叫她来耍一耍,每次都会多关照她一下,她也从杨帅身上赚过不少钱。 今天杨帅一进来她就看见了,还故意在他面前晃了两次,就是不往卡包里走,本想吸引杨帅的注意,玩玩欲擒故纵这套,让杨帅叫人喊她。 结果杨帅坐下来一个小时了,卡包里面都要被姑娘踏平了,他愣是没叫自己过去。 这个白雪自然也不再端着,扭着小蛮腰就进了卡包,仗着原来和杨帅还算喝过几次酒比较熟的关系,上来就跃过一个不相干的姑娘,直接往杨帅腿上一坐撒着娇说:“杨少是把我忘了吧?” 杨帅还真没注意到白雪,直到她坐在自己腿上,杨帅才抬头看了她一眼,他原来还挺喜欢白雪这种长相精明灵气的妹子,今天猛然看见她,突然感觉她这妆是不是也太浓了点,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她一坐下来,身上那刻意而浓烈的香水味便传进杨帅的鼻息,让他略微蹙了下眉,忽然就想到了楚楚。 唐楚楚不太爱喷香水,但她身上总是散发着自然清淡的体香,有种软甜好闻的味道,杨帅近来兴许是闻惯了,突然闻到这些很浓的香水味,就感觉有些呛鼻子,抬手拍了她两下,示意她起来。 可白雪跟这些男人耍惯了,不仅没有起来,还一下子跨.坐在杨帅身上跟着DJ的节奏扭了起来。 她穿着超短裙,正对着杨帅坐,自然什么风景都给了他,她本来以为今天都这么主动了,杨公子肯定会买她的单,但不知道为什么杨帅的眼睛不仅没有往下瞟一下,反而冷冷地抬了下眼皮对她说:“走开。” 白雪当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所有人都知道杨少除了会跟那种一直对他纠缠不休的女人比较狠,正常情况下不会拒绝女人的主动,但看着杨帅眼里厌烦的神色,白雪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狼狈尴尬地站了起来。 杨帅当然懂这些妹子的套路,无非想从他身上捞点油水,他很懂各取所需这套,所以也从不吝啬。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特反感面前这个妹子急功近利的行为,说来他自己也感觉很矛盾,这些女人不择手段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让他不舒坦,而他巴不得把身上的东西都送上门给楚楚,她反而不要,自己也不舒坦,他觉得自己简直特么有病。 就在这时才从厕所回来的吴天一进卡包就对杨帅说:“我好像看到楚楚了,她刚才就站在二楼盯你看。” 一句话让杨帅犹如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从头凉到脚,他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往外冲去,也惊了包间里所有的妹子,她们可从来没有看过一向散漫不羁的杨少什么时候这么紧张过一个女人。 杨帅出了酒吧就开始打楚楚的电话,那一刻所有的不甘,赌气,嫉妒全都抛掷脑后,他满心满脑只有一个想法,他妈的要凉了,楚楚要是不原谅他,他能回去把那个叫白雪的掐死。 然后杨帅就跟疯了一样满街区地找,一边大步疾行四处寻找一边拨打着楚楚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可是楚楚的手机虽然是通的,但就是没有人接,杨帅只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不停攀升,他跑得满头大汗,整个街区来来回回绕了三遍都没有看见楚楚的身影。 他突然就有种很惊慌的感觉,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怕一个女人离开他,他好不容易才把楚楚追到手,瞧瞧自己都干了什么?就因为那可恨的嫉妒心,让他们陷入冷战,他还试图考验楚楚对他在不在乎,他真是昏了头了。 杨帅停在马路边上,整个人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气得一脚蹬飞了人家会所摆在门口钢管舞女郎的纸板,把人家女郎的身子蹬成了两半截,保安立马上来凶神恶煞地说:“你这人干嘛?” 杨帅满头大汗,双眼狠戾,喘着粗气瞪着那个保安,他穿着短袖手臂肌肉线条偾张有力,一看就很能打的样子,保安都走到他面前了,看见他这个样子也有点发怵,回头去喊管事的,经理出来一看见杨帅,马上对他陪着笑,回头就骂保安没有眼力界。 杨帅问那个经理:“要赔钱吗?” 经理赶忙客气地说:“哪能要杨总赔钱,您回头多来我们这坐坐啊。” 杨帅不想跟他们周旋,心里的气根本无处发泄,凶巴巴地转过身去,然而就在他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他快掘地三尺寻找的女人正靠在街区的护栏上安静地看着他… Chapter 53 唐楚楚接到杨帅的电话后就停住脚步回过头去,杨帅一出酒吧她就远远地看见了。 她不气吗?她的确有些生气的,所以她并没有接杨帅的电话,可当看着他的身影四处寻找的样子,和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眉头紧皱满脸写着焦急,唐楚楚终究还是没有就这样离开。 当杨帅抬起头看见楚楚的那一刻,一颗悬着的心脏忽然疯狂地跳动着,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裙踩着细高跟凉鞋,长长的马尾绑在脑后,利落干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抱着胸靠在护栏上,看不出她有任何情绪,也猜不透她有任何想法。 杨帅牢牢盯着她,射灯通红的光渲染在他狭长的眸子里,让他看上去像头濒临发狂的野兽,却这样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向她,在离她几步的地方渐渐停下脚步,紧皱的眉宇透着心中的担忧,像个犯了错而不知所措的大男孩。 最先开口的是楚楚,她一双大眼冷撇着他下巴微抬冷淡地说:“踢人家宣传牌好玩吗?” 杨帅在听见她声音的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三天以来的思念在瞬间爆发,那原本堵在心口的气也在瞬间化为乌有,他只是用难掩激动的眼神望着她,隐忍地说:“我现在看到女人杵在我面前就心烦,人形立牌也不行。” “我也是女人。” “你不是。” “……”楚楚挑眉淡睨着他,那魅惑的光从她脸上浮过,染得那白净的脸蛋光影动人。 杨帅忍不住再朝她迈了一步过去,声音轻颤地说:“你不是别的女人。” 楚楚微微抬眸凝望着他,杨帅眼里的光不停跳跃着,呼吸急促:“你是我的女人。”随后便抬起手想去拉她,声音带着不确定的味道:“还是吧?” 然而楚楚却忽然转身大步离去,让他的指尖落了空,杨帅望着她马尾一甩,修长笔直的腿踩着细高跟,毫不留情地往马路边上走去,急得也跟了上去。 楚楚站在路边叫车,杨帅便杵在她面前,那么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急得满头大汗,对楚楚说:“都是我不好,我今天不该出来,不该跟那些女人多一句嘴,我真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就凑到我面前来了,我都没有在意,我不是想狡辩,主要原因还是在我。” 楚楚一边叫车一边抬了下眼皮:“在你什么?” “在我自己身上有花蜜,总是招蜂引蝶。” 楚楚叫到车了,手机一收冷冷地说:“真会往自己身上贴金。” 杨帅立在她的面前低头深望着她:“真知道错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一定在别的女人离我三米开外就拿酒瓶瞄准她,直接撂倒。” 唐楚楚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往旁边站了站离他远点,杨帅又死气白赖地凑到她的面前:“我是说以后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楚楚只是抱着身体淡淡地看着他:“要我怎么再信你?” 杨帅垂了下眸,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顿操作猛如虎,然后把手机立在楚楚眼前:“所有女人的联系方式全部删了,只有你。” 夜色弥漫,星河璀璨,点点星光落在彼此的眼中,他们的眼神短暂地交汇着。 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停了下来,楚楚忽然往他凑了过去闻了下,冷哼一声:“不用复查了?酒都喝起来了,能耐了?” 说完直接绕过他拉开车门坐了上去,然而刚准备带上车门一只大手已经拉住车门,杨帅直接就挤了进来把车门一关,气得楚楚直瞪他让他下去,他干咳一声压低声音:“嘘,人家司机师傅看着,还以为我是尾随姑娘的死变态。” 唐楚楚撇过头去往旁边坐了点,满脸写着不爽,杨帅很自觉地往她旁边挪了点挨着她,楚楚又往旁边挪了点,杨帅再靠近一点,楚楚回头瞪他,杨帅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我冷。” 他冷,流着汗说冷,唐楚楚第一次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最后都把楚楚挤到门边了,她回过头奶凶地命令道:“坐过去。” 杨帅只有再老老实实地坐回去顺势握住她的手,可是楚楚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他。 车子到了楚楚的出租屋,两人下了车,楚楚头也不回地往公寓走,杨帅就跟在她后面,在快刷卡进去前,楚楚转过身没什么温度地对他说:“你还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杨帅默默地抬起头看着她的家,楚楚没好气地说:“休想!” 说完就转身刷卡,杨帅身手矫捷地跟着她一起过了闸口,楚楚彻底怒了,吹鼻子瞪眼地说:“给我出去。” 杨帅撇着一双惨兮兮的眼说:“你还在生气我就不能走,我走了以后你再也不理我了怎么办?而且,我可能喝多了,有点头疼,你要赶我出去我得睡大街了。” “呵呵。”楚楚根本就不听他的鬼话,杨帅的酒量她早见识过,喝醉?见了鬼了。 最后杨帅只能跟她保证就上去喝杯水,喝完就走,绝对规规矩矩的。 这是杨帅第一次来楚楚的出租屋,地方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随处可见可爱的抱枕和精致的小杯子,连空气里都是属于楚楚那甜甜的味道,他突然就赖着不想走了。 楚楚倒了一杯水重重地往他面前一放,冷着脸说:“喝完快走。” 杨帅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对她说:“楚楚,那我走了后,明天呢?明天你不会就把我开了吧?还没有违约金的那种。” 唐楚楚甩开他的手,转过身看着他:“你也知道自己在试用期,杨帅,我这个人在感情上面挺保守的,我得下多大的决心才决定和你试试看,你知道吗? 你怪我和你算得清,说我遇到难处不会想到你,可你这样让我怎么依靠你,万一你转身就让别的女人依靠呢?那我岂不是成了笑话?宁市就这么大,我家不是什么家世显赫的家庭,可我也是要脸的,你可以不在乎别人想什么,觉得这只是逢场作戏,可我不是那么开放的女人。 同时我也不愿意用我的标准去捆绑一个男人,比如我硬让你不出去鬼混,可是你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方式,为了我而改变生活让你不适应,甚至痛苦,我觉得这样真的没有必要。” 杨帅这会是真的急了,他握着楚楚的肩膀真诚地看着她:“我没有感到痛苦,我现在只知道如果你决定把我开了,我会无比痛苦,我承认我身边都是那些爱玩的人,你让我突然跟身边人都断了关系说实话在人情上很难办到,但是楚楚,你听我一句,以后除了工作必须要应付的场面,但凡私下有这种场合,面子上推不掉的话我一定带着你,如果你不想去或者没有时间,我也不会参加。” 楚楚忽然皱了下眉,随即捂着肚子打开杨帅的手就冲进洗手间,徒留杨帅一个人杵在客厅一脸懵逼。 他走到洗手间门口问了句:“楚楚,你怎么了?” 里面没有声音,杨帅敲了敲门:“说话啊,怎么了?” 里面依然没有回答,杨帅立马拧着把手,急切地喊道:“楚楚,你没事吧楚楚?” 突然,洗手间的门开了,楚楚立在门口,脸色有些发白地说:“你先回去吧,我想睡了。” 杨帅也不迟钝,试探地问:“你…那个来了?” 楚楚没点头也没摇头,就这样拉开洗手间门口的小柜子,然后比较尴尬地又关上了。 杨帅问她:“怎么了?” 楚楚对他说:“我送你吧,顺便下趟楼。” 杨帅立马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说:“那个,你上床躺着,我去买。” 楚楚的脸色泛着微红,局促地瞥了杨帅一眼,她虽然没说下楼什么事,不过他已经猜到了。 然后直接拿着楚楚的家门卡,又叮嘱了她一句:“先上床。” 杨帅回来的时候,楚楚已经冲过澡了,裹在毯子里,杨帅推开房门走进房间,拎着一大塑料袋的东西,楚楚侧头看着他,他有些腼腆地笑了下:“我忘了问你用什么的,就都买了点。” “……”如此尴尬的话题楚楚很难接下去。 杨帅走到床边望着她问道:“疼吗?” 楚楚点点头,她以前有段时间跳舞总是赤着脚,到后来就有点体寒,每次头两天都会很疼。 杨帅对她说:“先睡吧。”然后关上灯默默出去了。 唐楚楚以为他走了,慢慢闭上眼,可是小腹一阵一阵的痛,让她很难睡得沉。 过了一会,房间门又被推开了,杨帅走到床边拧开微弱的床头灯,轻轻拍了拍楚楚,楚楚睁开迷蒙的眼睛,眉宇间因为疼痛还微微皱着,像个小可怜虫一样望着他。 瞬间融化了杨帅的心脏,杨帅无比心疼地看着她,连声音都变得柔软了:“我问那个收营员,她说红糖水会缓解疼痛,你要么起来喝点?” 唐楚楚只感觉浑身发冷不想动,又闭上了眼。 杨帅只有把碗放在床头,又将她捞了起来,拿个枕头靠在她背后,然后把小勺子喂到她唇边:“我第一次弄这个玩意,卖个面子,喝点吧。” 楚楚这才睁开眼望着他恳求的眼神,突然很好奇他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拿这种事去请教人家收营员的? 她启唇喝了一小口,杨帅眉眼才终于稍稍舒展,就这样一点点地喂着她。 嘴里还念叨着:“楚楚,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禽.兽啊?女人在我眼里就只有下半身?我真不是那样的,你看我都戒荤多久了,我天天对着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都不忍心下手,我容易吗?我知道你顾虑什么。” 唐楚楚半睁着眼望着他:“什么?” 她那个样子既傲娇又虚弱,弄得杨帅特没办法,低着头吹了吹红糖水送到她唇边:“认为我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没有定力是不是?” 楚楚翘起唇角闭上眼不理他。 杨帅叹了一声,将最后一点红糖水喂完把碗拿了出去。 不知道是红糖水发挥作用了,还是楚楚的心理作用,总之喝完暖暖的一碗红糖水后,她真的感觉舒服了一些。 杨帅放好碗后又走了进来,他就这么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用手碰了下楚楚的脸颊:“你看我手热吗?” 楚楚撇过头不看他:“火属性的。” 杨帅身上总是很热,特别夏天他还总喜欢粘着楚楚,不过今天倒是发挥作用了。 他对楚楚说:“那我帮你揉揉好不好?” 说完他把大手伸.进毯子里帮她轻轻揉着小腹,他的手暖暖的,像有魔力一样让楚楚的精神放松下来,困意渐渐袭来。 在楚楚闭上眼后,杨帅对她说:“我知道我没什么值得你信任的,但我可以答应你,除非你同意嫁给我,真的认可了我这个人,否则我不碰你,楚楚,我会让你看见我的真心实意。” 唐楚楚的眼皮微微动了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Chapter 54 楚楚是睡着了,可是杨帅坐在床边盯她看了好久才轻手轻脚带上房门。 从前都是女人围着他转,他一个眼神那些女人屁也不敢放,稍微有点脾气的,他直接“滚蛋”两个字把人送走,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怕一个女人生气,提着心脏跟了一路,还把她当小祖宗一样供着,生怕她送自己“滚蛋”,人生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不过他挺甘之如饴的。 唐楚楚喝了热乎乎的红糖水后就睡得挺安稳的,一觉到早晨起来后,她本来以为杨帅昨天夜里就走了,结果打开房门他系着她的小碎花围裙在煎蛋,他壮硕的身材配上那条明显在他身上小几个尺寸的围裙,特别有种可爱的违和感,不大的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唐楚楚突然就有点恍惚。 和赵倾分开这么久,一个人也习惯了,猛然早晨起来有个男人在家里忙碌着,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中又带着点不真实,恍惚,还有点温馨。 杨帅回头对她扬起个笑:“去洗漱,出来吃早饭。” 唐楚楚有些迷迷瞪瞪地走进洗手间,洗手台上,杯子的水接好了,连牙膏都给她挤好了,她拿起牙刷看了看外面的男人。 一会后,楚楚拍着脸上的爽肤水漫不经心地走出浴室拉开餐桌的椅子,一杯热乎乎的红糖水便放在了她的面前,杨帅弯下腰对她说:“先喝了,不然一会又要疼了,我早上特地上网查了下,人家说放生姜一起熬效果更好,我切了两片生姜进去。” 唐楚楚立马皱起眉,把杯子推开:“我不要。” 她最讨厌生姜的味道,连同什么姜糖姜茶都觉得是世上最恶心的东西之一,让她喝有生姜味的东西等同于喂她毒药,她情愿疼死也不喝。 杨帅熬了半天,还怕凉了,又热了一遍,结果看见楚楚一脸嫌弃的样子,心如刀割啊。 无法,他只有再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红糖生姜水,凑到她面前说:“我也讨厌闻生姜味,不比你好,你看,和你一样多吧,我舍命陪娘子一口干了,你也干怎么样?” “……”你以为酒啊? 唐楚楚斜睨着他,杨帅看她不为所动,干脆捏着鼻子一口灌下肚,那味道让他整张脸都纠结到了一起,还对楚楚竖起大拇指:“这个红糖水好啊,喝完肚子都发热,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还能一口气上五楼。” 唐楚楚压着眼角的笑意转过身去:“我不要。” 杨帅这下急了眼:“不是说好了,我喝你也喝的吗?” 楚楚傲娇地说:“谁跟你说好了?” 杨帅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楚楚跟他使小性子,笑着搬了个椅子往她旁边一坐,在楚楚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捞过她的腰,一把将她捞坐到自己的腿上,顺势拿起那杯红糖水问她:“要我手喂还是嘴喂?” 楚楚瞪着他:“什么嘴喂?” 杨帅当着她的面就要把杯子往自己嘴边送,楚楚立马明白过来,脸唰得红了说道:“手喂。” 杨帅心满意足地将杯子送到她嘴边,楚楚双手捧着杯底,一小口一小口皱着眉非常痛苦地吞咽,连杨帅看着都痛苦,建议道:“屏住呼吸,干就完事了,你这样喝到明天早晨啊?” 唐楚楚只有憋住气一口气喝了,那味道辣得她一脸不痛快,杨帅赶忙递给她水还不忘表扬道:“这不挺好的吗,也不是很难喝是不是?要不要再来一杯?” “滚。” 杨帅朗声大笑,楚楚要从他身上起来,杨帅偏偏揽着她的腰不给她动,还特殷勤地说:“我喂你吃吧。” 楚楚莫名其妙地说:“我有手。” 杨帅非常肯定地回:“不,你没有。” 然后夹起鸡蛋饼送到楚楚嘴边,另一只胳膊圈着她的手,不给她乱动。 这种火腿鸡蛋饼是杨帅和唐妈妈学的,有次在楚楚家吃的时候,唐妈妈随口提到楚楚喜欢吃这种,然后唐妈妈在做的时候,他就留心了一下,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实践,事实证明在厨艺上他还挺有天赋的,因为楚楚把一整个蛋饼都吃光了,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吃着自己做的东西,杨帅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楚楚去换衣服的时候,杨帅才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那份,然后唐老师要去上班了,他又跟着她出门了。 唐老师今天穿上了黑色通勤裤和蓝色雪纺衫,标准的OL打扮,完美的身型比例拎着个包特别有气势,不太好惹的感觉。 她像个骄傲的小孔雀踩着高跟鞋往地铁站走,杨帅就跟在她身边,几次想找她说话,唐老师脸上都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显然他也被归为生人那类。 到了地铁口,唐老师非常顺利地刷了公交卡进站,然后杨帅被成功堵在了外面,他焦急地喊了声:“喂,等我。” 楚楚回头隔着闸口望了他一眼,果断调头走了。 工作日的早晨地铁像往常一样拥挤,楚楚顺着人流被挤进地铁,然后又被人流挤到另一边的门上,差点脸直接贴在了玻璃上,地铁开了,旁边那个大叔的衣服拉链勾到她的包带了,人流一冲,那大叔差点把楚楚带倒,却在这时一只大手扶住了她,没让她撞上那位大叔,而后楚楚便感觉身后笼罩下一片高大的阴影,她解开拉链抬起头的时候,杨帅明朗帅气的笑容正映在车门玻璃上盯着她。 楚楚随即转过身,杨帅干脆双手撑在门上将两边的人隔离开,为她圈出了一方小小的空间,附身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休想再甩掉我。” 说完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瞧着她,那一刻楚楚听见自己的心脏噗通乱跳,她咬了下唇低头嘴角边漾起浅浅的弧度。 其实在昨晚杨帅替她揉了好长时间的小腹后,楚楚已经气消了不少,只是依然不想给他好脸色来着。 地铁到了站,换乘站下的人特别多,杨帅怕把楚楚弄丢了,直接牵起她的手紧紧地攥着,楚楚没有缩,任由他牵着。 出了地铁站要穿过成发广场中间那个小花园才能到机构,结果走到那边的时候,楚楚直接甩开了杨帅的手说:“你再跟着我不走了。” 杨帅转过身看着她:“为什么?” 楚楚憋了半天,头一转气鼓鼓地说:“脚疼,走不了。” 晨曦的光浅浅地洒在树叶上,遗漏下点点光泽落在楚楚细软的发丝上,她双目犹如清泉,却溢出那不太好惹的小脾气。 杨帅瞧着她那副小作精的样子突然特别想笑,要是其他女人跟他作他早调头走人了,但是看着楚楚闹脾气的样子,他却觉得特可爱。 楚楚的性格一直柔软温和,善解人意,好像没什么脾气,这还是她第一次跟杨帅闹脾气。 杨帅朝她走近一步,挑起眉梢玩味地说:“脚疼是吧?” 说完直接单手扛起了楚楚转身就走,楚楚突然双脚离地,急得直拍打他的后背喊道:“放我下来,杨帅,你放我下来。” “我不,你不是脚疼吗?我哪能让你走,不然你待会怎么上课?”他说的理所当然,但是楚楚看着路人的笑意,脸都快丢到八姨妈家了。 声音小了下来对杨帅说:“别闹了。” 杨帅扬着唇确认道:“真不闹了?你说的啊。” 楚楚气鼓鼓地“嗯”了一声,杨帅才把她放了下来看着她:“那你这是原谅我了吧?” 他必须要得到楚楚的回答才能安心离开,楚楚抬起双眸认真地说:“杨帅,没有下次,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懂,必须懂!” 杨帅激动地抱起她转了一圈,抬起她的下巴就想吻她,这时旁边一个男人喊道:“杨总早啊。” 然后楚楚和杨帅同时转头看见了成发的孙总,孙总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搅和了一场恋人和好后的温存,直到看见杨帅那双冷得快射出刀子的眼神,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应该绕道的。 …… 对于刚恋爱的情侣来说,也许或多或少会遇到一些惊险的风浪,有人因为前任,有人因为观念,有人因为猜忌,有人因为习惯,总之各种各样的情况都会出现,但无法否认的是,恋爱就像升级打怪,当一对情侣成功渡过冷战或者争吵的难关决定继续走下去后,他们之间的感情磨合期会进入另一个新的阶段。 这是之前楚楚和赵倾之间所没有的,也许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的缘故,连对方高考的各科成绩都一清二楚,所以根本没有恋爱和磨合的阶段,在赵倾回国提出结婚后,楚楚也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因此“恋爱”这回事,楚楚还真是第一次经历,也算是个小白新手。 刚和好的那两天,杨帅每天都早早地去接楚楚下班,两人走过宁市的老街,穿过古朴的房子,踏过江南风韵的小桥,走进卖明信片的小店,逛着小吃街和古玩店,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突然就变成了充满宝藏的地方,一切对楚楚来说都那么有意思,当然,对于杨帅来说亦如是。 快到周末的时候,杨帅和楚楚提议,他们去一趟紫竹山吧,他以前说要带楚楚去,到现在都没去,得去一下了个心愿。 那时两人正手牵着手漫步在青石块铺成的城墙边,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大红灯笼,绯红的光晕染在楚楚白皙的脸颊,她笑望着杨帅,这个还是她刚拆掉石膏的时候,第一次下地走路杨帅答应她的,他说等她好了就带她去紫竹山,只是后来她腿真好了以后两人就不联系了,所以也一直没去成。 因此那个地方对他们两来说都是挺有意义的,楚楚答应了,这是两人第一次出小远门,两天一夜,杨帅告诉楚楚紫竹山上有个住宿的地方很美,就在山顶,早上起来可以看见齐云就在脚下的感觉,而且山中还有个私人无边泳池,让楚楚带上美美的泳衣,过去可以帮她拍照。 可是在订房的时候,杨帅有些为难地看了下楚楚,把手机凑过去给她看:“这个房型只有一间,要是订两间房那我们都不在一栋楼里。” 他闪着一双期盼的眼睛盯着楚楚,楚楚指了指价格,一间两千多一晚,都快三千了,当即抬头说他:“当然订一间了,你怎么想的?” 杨帅还此地无银地补充一句:“我没乱想。” “……” 虽然那天晚上杨帅说除非楚楚彻底认可他这个人,两人的关系才会更进一步,可是楚楚对于他的承诺其实是半信半疑的,所以这次出游,楚楚还真想看看杨帅到底是随口说说的,还是当真的。 钟阿姨听说杨帅和楚楚要出去玩了,比杨帅还高兴的样子,不停说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玩玩,趁着花容月貌,青年才俊的时候去外面看看,留下最美的样子多好啊。 去的那天早晨,要从杨帅爸妈家那里上高速,如果要再进市区接上楚楚过来万一堵车又得耽误两个小时,为了方便钟阿姨还特地打了个电话给楚楚,让楚楚晚上睡他们家吧,第二天早晨走多方便啊,正好两人晚上还可以说会话,楚楚接受了钟阿姨的提议。 晚上吃完饭,钟阿姨就拉着楚楚进了衣帽间,给她看前段时间在意大利淘的小玩意,直到晚上九点半,杨帅实在忍不住过来敲门喊道:“妈,我们明天六点就要起来,你能早点让楚楚睡觉吗?” 钟阿姨才突然想起了时间,和钟阿姨道了晚安,楚楚在杨帅的带领下去了那间为她准备好的房间。 走进房间后,楚楚看见床上铺着特别小女生的蕾丝床品,空气中都是清香的味道,杨帅笑着说:“我妈知道你要来,特地带着佣人跑去买的,洗得干干净净,安心睡吧。” 楚楚拉着杨帅的衣角软软地说:“谢谢。” 杨帅把她拉进怀里抱了抱:“跟我谢什么?以后不要让我听到这么客气的话啊。” 楚楚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房门口分别,但杨帅一直到很晚都睁着眼,突然有种期待得睡不着的感觉。 他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感慨,这谈个恋爱怎么还谈出了初恋的味道?明明人就在隔壁还能牵肠挂肚的,他初恋时貌似也没这样啊! Chapter 55 第二天楚楚和杨帅用完早餐就出发了,钟阿姨还特地一早起来准备了一个大餐篮,告诉楚楚里面分装好了新鲜的水果和零食,让她在路上无聊记得吃,楚楚如今和钟阿姨已经很熟悉了,挽着她的胳膊撒娇地靠在她的肩膀上,不知道的以为她们才是母女。 钟阿姨笑着对杨帅说:“把楚楚照顾好,要爬山什么的别让楚楚摔着了,她腿可不能再摔了。” 杨帅把楚楚拉到身边对钟阿姨说:“行了,我们走了。” 结果上车前钟阿姨还是追了出来,拿了一条柔软轻薄的披肩搭在楚楚的肩膀上,眉眼柔和地说:“山里温差大,别冻着。” 楚楚嘴甜地说:“还是阿姨最好。” 杨帅翘起嘴角:“我不好吗?” 说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绅士地向楚楚伸出手,楚楚对他做了个鬼脸将手递给他上了车,然后落下车窗对钟阿姨摇摇手。 车子开远了,钟阿姨才转身进家,唇边还挂着欣慰的笑意。 钟阿姨年轻的时候就一直想要个女儿,她本身就喜欢打扮,总想有个恬静温暖爱笑的姑娘,留着一头乌黑细软的长发,她可以帮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起逛街,旅游,参加各种聚会,那是多么窝心的事情。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和女儿无缘,生了个不省心的儿子,之后她就盼着儿子能给她找个好相处的儿媳回来,只要能处得来,她一定会当亲生女儿对待,也算是弥补她这一生没有女儿的遗憾。 可惜自己的儿子总是跟他们对着干,甚至到了奔三的年纪依然没收心,钟阿姨也很烦恼,直到楚楚出现在她的面前。 楚楚几乎是满足了钟阿姨对儿媳的所有幻想,性格温暖,气质恬静,懂事乖巧,讨人喜欢,有一头乌黑细软的长发,钟阿姨第一眼见到楚楚时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以至于即使后来听说她有一段过去后,楚楚在她心中的印象依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她是真心巴着儿子能早日把楚楚娶回家的,只是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这次楚楚和自己儿子出去玩,钟阿姨满面红光,就盼着两人能发展得快点。 所以一进家就没忍住,在大杨总面前多了一句嘴:“要是臭儿子争气,早点给我们抱上孙子,这事也就有盼头了。” 大杨总喝着粥睨了她一眼,泼了一盆冷水:“别对你儿子抱多大希望。” …… 杨帅放着轻松的流行曲,楚楚吃着钟阿姨备好的水果,不时喂到杨帅嘴边,他们迎着朝阳出发,与曦光赛跑,大道两旁一望无际的田野,视线开阔舒畅,就连心情也无比愉悦,楚楚跟着音乐哼着歌,杨帅嘴角扬着笑,这大概就是恋爱中最轻松的状态。 半路的时候,楚楚接到了刘佳怡的电话,刘佳怡问她在哪,晚上有没有空?萧铭说约她出来见面,她预感不会有什么好事,怕到时候跟萧铭一言不合干起来,打算让楚楚陪她的,楚楚告诉她和杨帅去紫竹山了,他们订好了房打算在山上过夜的,恐怕赶不回去了,刘佳怡在电话里贼笑了一声,赶忙让楚楚好好玩,然后便挂了电话。 车子开到紫竹山的时候正好上午十点多,杨帅停好车,背上背包便带着楚楚沿着山道往上爬,现在的山道已经被修成了石梯,还挺好走的,他们来的时候正是初秋,不冷不热的天气,山中小风一吹清爽宜人,楚楚已经很久没有爬过山了,上一次爬山似乎还是上大学和同学们一起去爬的。 一开始唐楚楚还干劲十足,不停催促杨帅:“你快点啊,我们要赶到山顶吃中饭的,你这个速度跟蜗牛一样。” 杨帅就笑看着她,给她奚落也不顶嘴。 结果半个小时后,楚楚把披肩拿了下来扔给杨帅,袖子也卷了起来,热得直喊“歇歇”。 杨帅却一副没事人样的叉着腰对她说:“快点啊,我们要赶到山顶吃中饭的,你这个速度跟蜗牛一样。” 楚楚抬头盯着他的笑眼,恨得牙痒痒。 楚楚的体力不算差,毕竟平时经常练舞,但跟杨帅这种运动达人比,到底还是差了点,一个小时以后,她两条腿基本上已经有点麻木了,可是杨帅还不停催促她不要停,一停下来凉风吹在身上容易生病的,楚楚想坐在石头上歇一会吧,杨帅又不让她坐,说爬了半天猛然坐下来对心脏不好。 然后楚楚爬到大石头上踩着,和他平齐后双眼一瞪:“杨帅同志,和你爬个山还不给人休息吗?你以为我是机器啊?那我不爬了。” 杨帅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无奈地说:“就快到了,你看,就在上面。” 楚楚抱着胸头一瞥:“你跟我说了一路了。” 杨帅揽着她的腰说:“真的,这次没骗你,就在上面一点点了,我拉你。” 楚楚双手背在身后用行动在抗议,争取多一点的休息时间。 他们此时已经到了很高的山腰,风比较大了,她身上有汗再一吹风特容易着凉,偏偏这死丫头就是不肯走了,无法,杨帅只有把披肩往她身上一裹背过身直接把楚楚弄到了背上,带着她就往上爬。 楚楚惊呼一声赶忙死死抱着杨帅的脖子,生怕自己掉到山下面去,路过的游客纷纷露出吃惊的眼神,毕竟这紫竹山,能爬到这个地方的人都几乎累成狗,突然看见一个男人背着人就往上冲,这画面太过新奇,路人纷纷让出一条道给杨帅,还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拍小视频。 这是楚楚认识杨帅以来,抱他抱得最紧的一次,她甚至已经不敢睁开眼看护栏外的山下风景,直到杨帅一口气把她背了上去,累得直喊让楚楚给他做人工呼吸。 旁边一路看着他们冲上来的路人纷纷大笑起哄,说这个人工呼吸该做,杨帅还对路人挤了下眼睛然后凑到楚楚面前,于是楚楚红着脸踮起脚尖碰了下他的唇,就在要离开他时,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身体被束缚进宽大有力的怀抱,杨帅俯下身追着她轻启唇齿,温柔地缠绕着她。 楚楚已经听不见耳边鼓掌哄笑的声音,耳膜被心脏的跳动声所淹没,就连身体都轻飘飘的,不似自己的,杨帅放开她的时候,她耳根子都红透了,甚至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热切的眼神。 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轰轰烈烈过,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被身边的男人弄得忽上忽下的,杨帅看出来楚楚不好意思了,拿披肩把她脸裹住一半,直接搂着她往山上的饭店走。 如果说从前楚楚和赵倾在一起时像润物细无声的溪流,那么和杨帅在一起便是风如拔山努的瀑布。 一个安逸,一个刺激。 杨帅消耗了不少体力,中午一连吃了两大碗饭,楚楚看着他好胃口的样子,跟着吃饭都变香了。 他们吃完饭便入住了那个号称绝佳风景的酒店,推开房门的刹那楚楚就被那全景阳台惊呆了,阳台下面就是万丈悬崖的感觉,气势波澜壮阔,远处山脉绵延,仿佛整个世界尽收眼底,而超大的按摩浴缸就设在阳台上,幽静私密。 杨帅放下背包问她:“要不要洗个澡?” “好啊。”唐楚楚正有此意,可刚说完,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杨帅。 杨帅挠了挠头:“你泡浴缸,我进去冲澡。” 说完还回身找了块大浴巾递给楚楚。 两人都爬了一身汗,于是杨帅进了浴室,楚楚伸头看了看他,直到听见浴室的水声楚楚才走进浴缸,然后拿大大的浴巾盖在身上,整个人仿若浸泡在大自然中,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特别在爬完山浑身酸痛的情况下,也太舒爽了。 杨帅冲完澡出来,穿着运动裤赤着上半身,楚楚不自觉地转头朝他看去,他古铜色的肌肤线条明显,完美得无可挑剔,像个艺术品,只是小腹侧面的刀疤依然很明显,楚楚知道那是为了救她留下的。 杨帅似乎注意到楚楚的眼神一边找着干净T恤一边转头看她,她整个人浸泡在浴缸里,身上盖着浴巾,也只能看见圆润的肩头和红润透着水的脸颊,可就是这种朦胧隐约的感觉特别勾人,杨帅默默地倒抽一口凉气,匆匆套上T恤头都没回就对楚楚说:“在楼下等你。” 他确定自己再停留一秒楚楚今天就出不了这扇门了,那么自己估计也要被楚楚删入黑名单了。 …… 紫竹山是道教圣地,山里有个很有名的道观,所以下午的时候他们乘坐游览车去了那座道观,很远的地方就看见道观隐在飘渺的云雾之中,透着一种不可言喻的仙气儿。 坐在一辆游览车上的游客都在说紫竹山的签特别灵,有人说去年来的时候,同行的人才拿到签还没走到那个解签的道士面前,那道士直接就点了她,当断不断,后患无穷,那个人正是想问跟朋友合伙的生意该不该抽出来,听了道士的话回去就把资金抽出来了,幸亏提早抽出来了,不然亏得连内裤都不剩。 总之说得玄乎其玄的,唐楚楚一路上竖着个耳朵听着,觉得很神奇啊,拉着杨帅小声说:“我们也去抽个签玩玩吧。” 杨帅闻着她香喷喷的发丝,好心情地扬着唇角说:“好。”他眼里全是宠溺,这时候楚楚让他在道观里青蛙跳估计杨帅都能依着她。 杨帅其实是不大信这种东西的,所以就陪着楚楚去抽签,楚楚还特虔诚地拜了拜,纠结了好几秒小心翼翼地抽了一根。 旁边有人说那个长得像吴彦祖的道士特别灵,楚楚也跟风去排队解签了,杨帅不屑地凑到楚楚身边说:“这道士营业也靠颜值啊。” 楚楚瞪了他一眼让他别乱说话,毕竟是圣地,楚楚虽然没什么信仰,但既然来到这地方还是得装作很虔诚的样子。 好不容易排到了楚楚,她双手将签奉上,杨帅插着个兜站在她旁边。 这个酷似吴彦祖的道士看了眼签便放在了旁边,开了口:“想问什么?” “爱情。” “事业。” 说爱情的是杨帅,楚楚说的是事业,总之两人同时问出口。 这位帅道士点了点签上的一句话告诉楚楚:“事业方面,今年有个很大的机遇,把握好了前程似锦,不过事在人为。” “那爱情呢?”杨帅又问了一遍,楚楚在心里鄙视了他一番,刚才是谁说这道士是靠颜值扯淡的?现在问得挺积极的啊。 杨帅问完后,帅道士侧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不明所以地笑了下,把签一反,告诉楚楚这是个下签,因为未来半年内她在感情上会有个劫数,对她影响挺大的,待会出去走到大门口右转,到那个店里面求个护身符,和这个签一起随身携带,挺过了这个劫数,她的爱情会出现在… 然后帅道士在签的反面写了四个大字“西北边陲”。 从那里出来后杨帅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带楚楚去求护身符了,然后护身符还分三等,一般道人加持的,道长加持过的,还有啥天师加持的,当然价格也从199到999不等。 杨帅直接帮楚楚求了一个999的,一出道观就骂骂咧咧的:“臭道士骗钱的吧?肯定在那家店吃回扣,是不是所有人都是下签,让大家去求护身符啊?都是套路。” “那你还拉着我去求,还求个这么贵的?” 杨帅提到这个就来气啊,只能绷着脸说:“那我能怎么办?花钱买安心啊,难道为了999拿我们的感情去冒险吗?” 楚楚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就特别想笑,然后拿起那张下签的反面举到眼前,不解地说:“可是我的爱情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北边陲呢?西北边陲是哪啊?” 杨帅立马拉了下中国地图给她看,雪山、高原、无人的沙漠,俗称荒蛮之地。 唐楚楚一脸懵逼地说:“我的爱情咋跑那么远去了?你家有亲戚在那吗?” “……” Chapter 56(第二更) 楚楚没时间,晚上刘佳怡只有单刀赴约,但没想到萧铭倒是带上了赵倾。 萧铭主要是这样想的,他猜到今晚自己有可能会惹毛六加一,孬好上次赵倾帮了她一把,把赵倾带着,六加一看赵倾在的份上,起码不会突然走人或者闹得太难看之类的。 地点约在一家清吧的外面,圆形的桌子,三个人各坐一边,桌上燃着烛光,六加一和萧铭各点了杯鸡尾酒,赵倾开车没喝,一个人坐在他们对面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本来他就是临时被萧铭拉来的,还是萧铭下午直接冲到信科,坐等了他两个多小时,他才放下手头的事情陪他走一趟,所以也不大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正如两位当事人所料,才坐下来不到十分钟就杠了起来。 萧铭让刘佳怡这婚别结了,刘佳怡莫名其妙地怼他:“萧铭我说你吃饱了撑了没事干啊?我结不结婚关你屁事啊?” 旁边一桌坐着两个老外,突然被刘佳怡的气势吓了一跳,转头看向他们,就连低着头看手机的赵倾也抬了下眼皮。 萧铭直接急了,毫不客气地说:“你为什么结这个婚你心里没点逼数啊?我说六加一你是不是贱得慌?你把自己当什么了?随意买卖的物品啊?” 刘佳怡一听这话当场就炸毛了,站起身就指着萧铭:“你他妈说什么?老娘不爱他就嫁他了?” 萧铭也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一脸的讥讽:“你在跟我搞笑?还爱?你爱什么啊?你跟他处了几天就说爱他?你特么不要跟我说一见钟情,鬼的一见钟情啊?那男的他妈的是谁啊?木村拓哉还是金城武啊我不信你当真能一见钟情了?” 刘佳怡低头看着手边的酒真特么想一杯直接掀到萧铭脸上,她瞟了眼向他们投来视线的赵倾,顾及到面子压下一肚子气,冷冷地对萧铭说:“我下个月结婚你爱来不来,我不想跟你吵,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信。” 萧铭气得一拳捶在桌子上,高脚杯里的鸡尾酒直接洒了出来,他眼里带着邪性地盯着刘佳怡:“你还想跟我狡辩,你对楚楚怎么说的你不记得了?” 刘佳怡眼里的气势丝毫不弱,昂起头瞪着萧铭:“我说什么了?” “好,好!”萧铭说着就拿出手机:“我们现在就把唐楚楚喊过来看看你对她说了什么!” 刘佳怡一把打掉萧铭的手机骂道:“你他妈有病啊,楚楚和杨帅去外地今晚不回来,她又不在宁市。” 刘佳怡在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赵倾的存在,就连萧铭第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但就是那么短暂的三秒钟,两人同时意识到什么,齐齐转头看向赵倾。 赵倾已经缓缓垂下眸,抬手拿起面前的透明玻璃杯,微垂的眼帘看不清眼里的神色,只是目光盯着玻璃杯中的液体,沉稳的身型如静止一般。 刘佳怡和萧铭对看一眼,脸色都有点发紧。 楚楚和杨帅在一起的事,他们谁也没在赵倾面前提起过,他们也不清楚赵倾早已知道这件事,只是突然在他面前说到,两人都暗自惊了一下。 都是经历过世事的成年人,当然清楚情侣在外过夜意味着什么。 刘佳怡只是一时觉得尴尬,不过认为赵倾大概迟早也会知道此事,所以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但萧铭的心却提了一下,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谨慎地看了赵倾一眼。 可就在他坐下来后,赵倾却突然站了起来,拉了下袖口沉静地开口道:“既然没我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大步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赵倾离开后,刘佳怡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嘴有点快了,就没继续跟萧铭吵,两人最后反正也不欢而散,没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不知不觉,赵倾把车子停在了天盛嘉园,一路上他感觉胸口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呼吸愈发困难。 他落下车窗望着那个曾经属于他们的家,房间漆黑一片,似很久无人问津。 他墨黑的瞳孔里出现了她的样子,他还记得她有一个小兔子的发带,洗完脸总喜欢带着那个毛绒绒的发带爬到他的身上,清透的脸揉在他的胸口,两只毛毛的兔子耳朵就搔着他的脖子,痒痒麻麻的,却感觉全身的压力都卸掉了。 他没有过其他女人,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可她的楚楚真的很喜欢撒娇,对他撒娇,这也是婚后他才发现的,所以他知道楚楚在外面对别人不会这样。 可现在呢?她现在是不是也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撒娇呢?想到那个画面,赵倾忽然从车子上下来,心脏猛地一阵抽搐,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天盛嘉园… …… 楚楚和杨帅躺在一张大床上,夜已深,他们关了灯,大山里的天气总是风云变幻的,白天还烈日当空,这会夜里又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洁白的纱帘不时被风撩起,窗帘外是隐隐绰绰的山脉轮廓,他们的呼吸此起彼伏,渐渐重叠,虽然都有点累了,但是都毫无睡意。 尽管杨帅住院期间,楚楚夜夜陪伴着他,可到底那时没有睡在一起,这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这是楚楚第一次和除了赵倾以外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说不紧张当然是骗人的,她甚至都有点不敢去看杨帅,只感觉到身侧的人身上那暖暖的气流透过被子传到她的身上,让人心跳加速。 为了缓解这有些尴尬的气氛,杨帅找了个话题:“对了,我前段时间碰到了之前那个投资人,就是以前准备投资健身房的,他还跟我提到了你,说你那次意外挺可惜的,对你印象特别深刻,目前也在寻找合适的投资项目,怎么样?感不感兴趣?我帮你引荐一下。” 楚楚有些不明所以地说:“我手上又没有项目。” 杨帅笑了:“怎么没有?你不是在搞舞蹈机构吗?” “可是现在机构的规模还不需要什么外部投资吧。” 杨帅的侧脸在黑暗中轮廓清晰立体,他侧过眸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楚楚往他那挪了点,杨帅张开手臂等着她,楚楚抬起眸,杨帅笑道:“还不好意思枕上来啊?不想听听我的建议了?” 楚楚乖乖地枕在他的胸口,杨帅立马收紧手臂抱着她,声音在夜里透着舒缓的磁性对她说:“本质上,你开舞蹈机构也是在做生意,现在这种大浪淘沙的市场,资本就决定了你生意的规模,你也许是可以守着你现在的这个小机构,让你的学员从十个变成十一个,一点点累积,但这个过程其实是相当缓慢的,还不加上随时流失的学员。 你就没想过建立品牌,开设连锁机构,然后逐步占领市场?” 楚楚老实告诉他:“想过,但是后来就没敢想了。”她还给自己定了个短期目标,如果机构能运营良好超过五年,说不定可以考虑品牌建立的问题。 杨帅却笑了,他摸了摸楚楚的脑袋,因为了解她的性格,所以也知道她做事大概率会比较保守。 因此耐心告诉她:“我们来做个假设,你可能是想机构到一定阶段,有足够多的盈利再去考虑接下来的发展问题,这样的确很保险,但你也会白白错失了很多机会,市场是不等人的,我开第一家健身房的时候也没想到现在全市能有这么多家,甚至开到了外地。 出来做事,有时候你得敢想,如果连想都不敢想,那更不可能实现。 当你手上有足够多的资金,你就可以去想个更大的游戏规则,也会拥有更多的运作空间。” 唐楚楚在听完杨帅的一番话后,突然感觉思维豁然开朗,她是那种信用卡都不怎么刷的人,更没想过从别人那里拿钱来做自己的事,只是听完杨帅的话,她觉得似乎就是这么个道理。 楚楚突然有些兴奋地翻了个身,下巴磕在杨帅的胸前,双眼晶亮地盯着他:“可是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机构能获得投资商的青睐吗?我是说毕竟又没有开上三五年的,而且规模也不是很大。” 杨帅双手揽着她的腰笑说:“你还真够耿直的,有哪个渴望获得投资的项目不要经过包装?更何况你有实实在在的舞蹈机构,实实在在的师资团队,和实实在在的会员,还有我这么个财大气粗的担保人,怕什么?” 杨帅说起自己财大气粗的样子特别臭屁,不过楚楚却忽然坐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不要,我不要你为我担保,说真的,我可以去试试,像你说的把机构的情况大概包装一下去和投资方谈,但我希望获得最真实的评估和结果,这样投资方即使看不中我也没关系。 可是如果因为你的原因,到最后我没做好连同你的口碑都被我消耗掉了,那我不成了败家老娘们了?” 杨帅听见楚楚说自己是败家老娘们当场就大笑不止,拽着她的胳膊就将她再次扯进怀里笑着说:“可以啊,你看我妈不败家吗?再多一个咱也不怕。” 楚楚握起小拳头落在他的胸前:“我说认真的。” 杨帅低头狠狠亲了她一下:“好,听你的,你放手去干,投资方要是看不中你,我来投资你。” 虽然楚楚最后也不会让杨帅真的跑来投资她,可听见他这么说心里还是像灌了蜜一样甜。 杨帅握着楚楚的手,他的大手暖暖的,楚楚的小手有些凉,杨帅问她:“脚冷吗?伸过来帮你捂捂。” 山上夜里温度果然很低,楚楚把脚伸过去的时候,杨帅被冰得“呼”了一声,他滚烫的肌肤感受着她冰凉小巧的脚,突然一阵细微的电流从下蔓延到上,然后,他来反应了,刚才在讨论投资方的问题尚能打打岔,现在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他很难再忽视怀中香甜柔软的人儿,毕竟正值壮年,又戒荤太久,对于杨帅来说这简直就是人间折磨。 他呼吸沉了沉低头盯着楚楚,那双细长的眼睛在夜里明亮得像狼,楚楚感觉到他的目光,问道:“看什么?” 却在下一刻,他忽然翻身悬在她的上方,楚楚到底经历过人事,很快就感觉到他的变化,突然就紧张地双手抵在他的身前,杨帅颇为隐忍地说:“楚楚,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个女人盖着被子纯聊天。” 唐楚楚垂着眸不敢直视他如火的眸子,小声问他:“感觉怎么样?” 杨帅有些痛苦地说:“酸爽极了…” 那一刻,只要楚楚点下头,他就能化身为野兽彻底将她占有,可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她没有给他明确的信号,他也不敢乱来。 直到楚楚抬起眼皮对他说:“下去。” 杨帅才一把倒在旁边,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虽然苦闷得快要爆炸了,可身边是他无法侵犯的女人,他知道控制不住理智的后果,所以只能用意念降火。 杨帅半天没有说话,楚楚也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有些不自然地随便说起了个话题:“你妈说你十几岁就早恋了,你是不是被你初恋伤得太深才会…唔…” 楚楚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杨帅悠悠地飘来四个字:“放荡随性?” “唔。”楚楚附和了一声。 杨帅沉思了几秒,对楚楚说:“说实话我连初恋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了,长相也早忘了,那时候我16岁,她比我大一届。” “……那你还真够,早熟的。”可楚楚刚说完这句话,想到貌似自己也是初中对赵倾产生了懵懵懂懂的爱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杨帅来着。 杨帅告诉她,那个姑娘是个校花,跟她谈无非是因为长得漂亮,喜欢她的男生多,泡到手感觉倍儿有面子,而那个姑娘看上他,因为他有钱,想让杨帅帮她买个翻盖手机。 不过那时候杨帅整天和一帮兄弟在一起打球,也不是有意晾着她,就是玩心重,根本没把那姑娘当回事。 直到有次跟兄弟回家的时候,撞到那校花和个高年级的学长钻小树林,杨帅一气之下把那个学长打了,校花哭着求他原谅,他直接让她滚,第二天就买了个翻盖手机送给这个校花的闺蜜,然后这个闺蜜就跟了杨帅。 楚楚听着杨帅提起十几年前的初恋往事就跟出狗血剧似的,不禁咂舌:“那人家闺蜜何其无辜?” 杨帅有些无奈地说:“无辜什么?跟我的那两个月我让她多风光啊,在学校走路都横着走,把我买给她的东西到处炫耀,哪个惹了她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直接喊我兄弟帮她出面,真特么以为我给她脸了。” 唐楚楚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每个学校都会有些爱慕虚荣的姑娘,特别青春期心智还不是很成熟的时候,攀比矛盾比比皆是。 杨帅又攥住了楚楚的手说:“可惜我那时没遇到你,不然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个专情男了。” 楚楚却不屑地说:“放心,你那时遇到我,我也不会看上你的,我上学的时候遇到像你们这样的男生都躲得远远的。” 杨帅盯着她笑:“那我就一直出现在你面前,让你躲都没地躲。” 说完还又感慨了一句:“真的,楚楚,我早认识你十几年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个话题,楚楚突然有点伤感,伤感自己的过去,也伤感自己的现在。 她没能守住和赵倾青梅竹马的时光,也没能在遇见杨帅时给予他最纯粹的情感。 可他们还有以后,楚楚挽起了杨帅的胳膊,靠在他踏实的臂膀上渐渐闭上眼,她想起下午在外面的时候,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家伙跌跌撞撞跑到池塘边看鱼,他的妈妈在打电话,楚楚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杨帅护着那个小家伙,怕他掉下去,还不停逗他让他看大鱼,那时楚楚就想,他一定很喜欢孩子吧。 她想到那个温馨的画面,嘴角就挂着甜甜的笑,是的,他们还有以后,等他们的感情稳定了,也会有自己的宝宝,虽然他们没有提早十几年遇见,但他们还有很多年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她会全心全意去爱他,努力拿掉深埋在心底的阴霾,有朝一日让他的阳光全部照进来。 Chapter 57 那天晚上杨帅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他梦到自己把楚楚弄丢了,急得快疯了到处问人“西北边陲”在哪,然后梦中的片段突然就跳到他翻越千山万水到达了一片荒芜的地方,看见楚楚小可怜坐在一个人猿泰山的手上,还和那个奇丑无比的人猿泰山深情对望。 他朝楚楚大喊,让楚楚跟他回家,楚楚却抱着人猿泰山说:“他才是我的真爱。” 这梦尼玛把杨帅气得一大早脸色就没好看过,吃早餐的时候,楚楚还特地为他倒了杯热咖啡放在他面前:“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 杨帅看了看她,都没好意思把这个荒诞怪异的梦告诉楚楚,只是有点别扭地说:“以后没我在身边,别往大西北跑听到没?” 唐楚楚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笑着说:“不会吧,你还在想那张签的事啊?我都没当回事了,我好好跑大西北干嘛啊?支援国家建设吗?还是跳舞给雪山看?我本来还有点信那个道士的,看见他说起西北边陲我基本上就同意你说的话了,简直就是胡扯嘛。” 杨帅的表情才稍稍松了些,不过吃完早餐去竹林迷宫闯关玩的时候,杨帅一直紧张地牵着楚楚,有种噩梦后遗症,在这种乱七八糟的迷宫中生怕把她弄丢的感觉。 后来他们迷失在里面走不出去了,楚楚急得到处找出路,杨帅还莫名其妙问了她一句:“你喜欢猩猩吗?” “……” 楚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反问他:“这是通关的暗号?” “不是。” 楚楚莫名其妙地说:“喜欢啊,还一闪一闪亮晶晶呢。” “不是那种星星,是猩猩,带毛的那种。” “……”楚楚很高能地看他一眼,完全没有领会到他问这个问题的点在哪。 所以根本不搭理他,还喊住前面一对小情侣,问他们左边那条路能不能出去,楚楚玩得一头劲,找到提示牌绞尽脑汁地猜答案,结果杨帅走几步就把她拉到面前亲亲她,心思根本不在游戏上,楚楚板着脸说:“你别老抱着我了,热死了,快想想怎么出去啊,我们不是说还要去游泳吗?再出不去还游个毛啊。” 杨帅这才收敛心神,开始盯着那些提示牌研究,果然多个人多个脑子,没一会两人就绕出去了,楚楚还说他:“早叫你看了,也不知道在旁边想什么,一早上心不在焉的,浪费时间。” 杨帅被楚楚数落了一顿,不怒反笑:“渴吗?我去买水,等我。” 楚楚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他今早吃错什么药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惊讶地叫道:“唐楚楚?” 楚楚双手插在运动衣口袋里回过头便看见一张很熟悉的脸,那个中年女人随即笑道:“我是可荟老板,记不得我了?” 楚楚立马想了起来,这个中年女人是宁大对面那家甜品店的老板,以前她上大学的时候特别迷恋她家的桃子沙冰,水果都是大块大块的,吃得可带劲儿了。 怪不得楚楚老觉得她面熟,她随即露出亲切的笑意:“马老板,真巧啊,你也来这玩啊?你店现在还开了吗?” “女儿带我来的,店还开着,你是和赵倾来的吗?我听说你们结婚了,真好,前段时间赵倾还来我们店的,我问他怎么没把你带来,你原来天天到我那吃沙冰记得吗?” 楚楚当然记得,只是猛然听见赵倾居然跑去可荟甜品店有些吃惊,他不是个喜欢吃甜品的人。 马阿姨只知道他们结婚,并不知道他们早离了,所以楚楚有些尴尬,只能应付道:“哦,他回学校的啊?” 马阿姨却说:“没有,就到店里吃了杯桃子沙冰就走了,我还让他下次来把你带着,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就碰见你了。” 楚楚脸上依然挂着客气的笑容,可心脏瞬间跌入谷底,只感觉浑身一阵冰凉。 赵倾对桃子过敏,一点都碰不得,楚楚从前喂过他一口,还把他喂去医院了,那次把楚楚吓得不轻,才知道赵倾是吃不得桃子的。 可荟甜品店原来是楚楚下课必去的地方,所以赵倾只要有事找她,基本上她不在学校都在可荟。 每次去找楚楚,她总是抱着杯粉粉的桃子沙冰,吃得非常投入的样子,还无数次安利给赵倾,赵倾从来没有动摇过,他不吃甜品,每次过去顶多喝一杯水就走路。 有一次大夏天,楚楚记得那天特别热,赵倾问唐教授借的书让楚楚带给他,他走到可荟的时候已经热得一头汗,楚楚非要他吃口沙冰降降火,他不肯吃,楚楚喂到他嘴边告诉他味道真不错,就尝一口。 赵倾知道自己不能吃桃子,但不知道那天为什么,看着楚楚渴望的小眼神,和送到面前香甜的小勺子,还是鬼使神差张了口。 直到赵倾挂水的时候,楚楚才听他说起小时候他爸拿了一箱桃子回家,他吃得上吐下泻送进医院待了好几天,那之后他只要一吃桃子就会过敏,而且容易发烧。 楚楚为此自责了很久,再后来跟赵倾结婚,但凡桃子上市的季节,她是坚决不会让这种水果进她家大门的。 所以楚楚在听完马阿姨的话后,心跳突然七上八下的,她很久没有赵倾的消息了,她没有刻意打听过,身边共同的朋友,例如萧铭、刘佳怡这些也不会主动告诉她赵倾的近况,毕竟大家都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 她只是隐约听说赵倾现在混得还不错,她一直觉得这样挺好的,虽然早分开了,但毕竟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希望各自安好。 所以听闻赵倾前阵子去可荟吃了一杯她最爱的桃子沙冰,楚楚的心情突然就复杂起来。 老板娘走时还对楚楚说:“下次和赵倾没事回来玩啊。” 楚楚努力朝她扯出个笑,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等她回过头的时候,杨帅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手上拿着两瓶水牢牢盯着她。 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那棵大树下,楚楚的表情在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朝他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水说:“去游泳吧。” 杨帅拧开自己手上的那瓶递给楚楚,又把她手上的那瓶接了过来,顺势看着她,楚楚喝了一口拧上盖子笑望着他:“我游得不好啊,你怎么样?” 她轻松的样子和几分钟前那忧郁的模样判若两人,杨帅不知道她是不是刻意装出来期待的假象,只是此时此刻他不会撕破他们之间和谐的关系,于是点点头说:“还不错。” 楚楚掂了掂手上的水挑衅地说:“那比比呗。” 楚楚换上泳衣出来的时候,杨帅已经下水了,楚楚的泳衣是纯白色的,没什么多余的装饰,而且款式还算保守,但奈何她有匀称的身材和白净的皮肤,所以依然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无边泳池离他们房间很近,这会没什么人。 杨帅游到泳池边对她说:“下来。” 楚楚先坐在池边,把双脚伸了下去试试温度,杨帅朝她伸出手,楚楚拉着他的胳膊跳进水里,杨帅接着她,大手抚上她的腰问她:“怎么学会游泳的?” 楚楚只是对他明媚地笑着,然后一头栽进水里很快就游走了。 她的游泳是那年暑假赵倾教会的,那年家门口公园里开了家露天游泳池,几块钱的门票,每天傍晚他们都会去游泳,唐楚楚整天飘着个游泳圈被同学笑话是旱鸭子,于是赵倾让她把游泳圈拿掉教她游泳,还说她总喜欢跑到家后面的池塘玩,学会游泳真掉进水里不至于无法自保,后来那个暑假赵倾还真把她给教会了。 唐楚楚并没有回答杨帅的问题,而是灵活地游到了泳池的边上看着辽阔的风景,回头对杨帅招招手:“这里看好美啊。” 杨帅拿起手机对她喊了声:“回头。” 楚楚回过头去,杨帅一连帮她拍了好几张漂亮的照片,然后放下手机就朝她游去喊道:“我来咯。” 楚楚笑着立马又扎进水里,这会泳池还没什么人,硕大的池子成了他们追逐的场地,可是楚楚的体力到底没法跟杨帅比,游了一大圈后就感觉到后面有个黑影追了上来,而后她的脚踝被人捉住没法前进了,她只有赶忙探出水面。 杨帅顺势拽过她的身体,一道阴影就笼罩下来,激烈的吻如正午的烈日,带着浓烈的情感和迫切地霸占,瞬间就夺去了楚楚的呼吸,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龙卷风,万物俱籁,浮生若梦,周遭的环境都被阻隔了。 杨帅松开她,胸腔起伏不定,眸光深深地凝望着楚楚,呼吸滚烫:“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问得太突然了,突然到楚楚的脑袋一时间有点死机,有那么几秒的时间,两人都静止在水中就这样望着彼此,直到楚楚笑着说:“你肉麻不?” 然后便像个握不住的鱼儿游走了,杨帅站在原地愣了几秒,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楚楚已经上了岸对他说:“回去换衣服退房吧,都快12点了。” 说完楚楚便披上浴巾往房间走去,她刷开房间的门,杨帅沉稳的脚步跟了进来,然后带上门,突然拉住楚楚的胳膊,顺势就扯掉了披在她身上的浴巾将她抵在墙上… Chapter 58(第二更) 当杨帅扔掉浴巾激烈而占有的吻落下去时,楚楚只感觉到浑身一阵颤栗,房间里微凉的冷气吹在她的肌肤上,她的身体完全被杨帅笼罩住,他像一团炙热的火焰散发着势不可挡的力量。 楚楚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抗,她就这样站在原地任由杨帅扯掉她的浴巾,一双眼睛清明地望着他。 她只是在想,他的耐心到达极限了吗?两天时间已经耗光了他对她所有的耐心和承诺吗?那如果得到她后,他还会有多少耐心留给她呢? 杨帅又扯掉了她的泳帽,楚楚一头乌黑的长发便披散下来落在光洁的肩上,几缕发丝让那精致的锁骨若影若现,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楚楚,清丽而美颜,那莹白的肌肤上落着水珠滑入胸口,透着狼狈的性感,这种极致的蛊惑令人发狂。 杨帅只感觉脑中一根弦突然断裂,呼吸急促不受控制地扯掉她的泳衣肩带,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想得到过一个女人,却在这时忽然对上了楚楚那双乌黑的眸子,她就这样望着他,眼里复杂而平静,杨帅心里“咯噔”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他离她很近,近到彼此的鼻尖几乎靠在一起,所以楚楚眼里那有些害怕和不确定的目光他尽收眼底,似乎让他在瞬间就拉回了理智,而后松开她,低头捡起地上的浴巾就出了门。 在杨帅离开房间后,楚楚仿佛才恢复呼吸,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之后她冲了个澡换下泳衣,然后把东西全部收拾进背包里,连同杨帅的充电器和衣服也帮他收好了。 刚拉上拉链,杨帅进来了,楚楚回头看了他一眼,杨帅的眼神有些闪躲,楚楚没有跟他说话,直接出了房间。 杨帅换完衣服拿起背包匆匆赶下楼,当看见坐在大厅里低头玩手机的楚楚时,才松了一口气。 他办完退房手续走到楚楚面前对她说:“饿吗?带你去吃饭。” 楚楚没有看他,直接收起手机站起身,本来杨帅今天中午就打算带楚楚去后山那家很隐蔽的素斋馆,还是以前一个朋友带他来过,那家素斋馆一天只接待十桌客人,所以非常难预约,他还是特地打电话给朋友托了关系才拿到位置,早上和楚楚说的时候,她还挺期待的。 只是现在沿着山涧小道往那走的时候,气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愉快,杨帅几次想去牵楚楚的手,偏偏楚楚双手插在口袋里。 杨帅心说自己怕是又把小祖宗惹毛了,然而吃饭的时候,楚楚还主动夹了一块做得像鱼的素鸡给他,让杨帅提着的心忽然就落了不少。 大概这个世界,能让他分分钟玩心跳的,也只有面前这个女人了。 所以他就找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跟楚楚说了说这些素斋的讲究,楚楚也听他说,不时还能应几句,两人都没有再提及刚才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从素斋馆出来的时候,杨帅再去牵楚楚,楚楚也顺从地给他牵,虽然楚楚没有对他发脾气,但是经过这次,杨帅是真的对自己敲了警钟,他反复告诫自己楚楚和他以往接触的女人不同,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轻浮不得。 两人坐缆车下山的时候,太阳当空,把山里的景色照得一览无遗,杨帅想和楚楚坐在一边,但是楚楚让他坐对面去,怕缆车一边重一边轻歪着。 杨帅只有坐到对面弯着腰拉起楚楚的手,低垂着眸对她说:“楚楚,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我很爱你,你知道的吧?” 缆车悬在山腰,四周被一片苍翠包裹,头顶只有一方蓝天,偶有白云飘过,阳光落在楚楚的睫毛上,她微微眨了下露出明媚璀璨的笑。 回去的路上,楚楚一直挺沉默的,虽然放着和来时一样的音乐,但她没有再跟着音乐哼着小调,只是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沉静地看着窗外。 杨帅不知道她到底是累了,还是听闻他的消息后,情绪受到了影响? 只是他已经不会再在她面前提起那个人,他还记得上次在楚楚面前提起那个男人,她直接甩了车门走人,于是那个人便成了他们之间的雷区,彼此都小心翼翼地绕过。 回到宁市没几天,杨帅就安排了楚楚见了见那个投资方,投资方对唐楚楚上次那高难度的舞蹈印象非常深刻,可以说是惊鸿一瞥一直在他们脑中留下画面。 加上聊天得知楚楚在经历半年的康复期后,竟然自己办起了舞蹈机构,一时间觉得这件事发生在楚楚身上特别励志,对她的舞蹈机构和经营理念便多了一份兴趣。 之后还两次去小舞星进行实地考察,如今小舞星的招生情况在那个地段还算不错,投资方和楚楚接触以来也比较融洽。 杨帅听了楚楚的,所以只是牵线搭桥,后面的事情他并没有跟进,不过他也听说楚楚和投资方那边进展还不错。 不过投资方建议,既然是搞艺术机构,能不能再开设一些钢琴、古筝、尤克里里等等这些课程,毕竟现在很多艺术机构都搞综合培养,无非是请一些这方面的老师开设课程,但是唐楚楚一口回绝了,她给出的答复是,即使机构规模暂时不扩张,也不会考虑往那个方向发展,她对机构的定位非常明确。 这件事杨帅还劝过她,为什么不能退一步来看,先拿到资金,开设那些课程只要有场地的基础上也不太难,可以带着搞搞,但是唐楚楚对于这件事非常坚持,谁劝也没用,所以事情暂时进入了僵持的阶段。 除了工作以外,这段时间楚楚和杨帅的感情倒是十分稳定,他们每周会去对方父母家吃一次饭,如果这周去唐教授那里,下周就会回大杨总那里,平时下了班两人就像一般热恋情侣那样,约会逛街吃饭看电影。 总之和杨帅在一起的时光,几乎是弥补了楚楚恋爱上面全部的空白,甚至两人还换了情侣手机壳和情侣钥匙扣,以刘佳怡的话来说,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呼一下就把楚楚卷进去了,每次看到她都一脸恋爱中小女人的模样。 要说两人天天腻歪在一起没有擦枪走火吗?还真有那么一次,两人窝在楚楚家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跳到了激.情片段,两人不自觉互相望了眼,然后杨帅就把楚楚拉了过来,很多事情就自然而然了,只是临门一脚的时候,杨帅犹豫了,干脆对楚楚说:“要么我们结婚吧,我说真的。” 然后楚楚一脚踹开了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杨帅感觉近来自己的肝火越来越旺盛了,就连看见家门口的二哈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 离刘佳怡的婚期越来越近了,她选婚纱都是楚楚陪她去的,新郎依然没有出现,楚楚难免会感到奇怪,就打趣她:“你老公到底是干什么的啊?这么藏着掖着,搞特工的啊?” 刘佳怡含含糊糊地说过阵子婚礼上不就见到了嘛。 从刘佳怡支支吾吾的话语中,唐楚楚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去还和杨帅讨论了这事,问他奇不奇怪,按理说刘佳怡那种性格,都到了结婚的阶段,应该早把老公带出来溜溜了,怎么到现在连个朋友圈照片都没发过,不科学。 杨帅却非常理智地分析道:“照你说的这样,那男的不是侏儒就是智障,再不然就奇丑无比,她不好意思带出来。” 唐楚楚听杨帅这么一分析,觉得很有可能啊,然后心情便无比沉重,刘佳怡不能为了家里这么想不开嫁给个奇葩吧?那怎么下得去手啊? 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迎来了刘佳怡的婚礼,那天正好是个周末,路上特别堵,唐楚楚一路上直念叨着:“万一待会新郎就一米四,我们跟他合照的时候,你别站人家边上啊。” 杨帅大笑着,随后说道:“那万一人家一米八,长得像如花呢?” “emmm…说实话不管他长得到底有多奇形怪状,我可能马上见到他都会想揍他,谁叫我姐妹一辈子的幸福就毁在那男人手里呢,所以你待会拉着我点。” 杨帅立马说道:“我哪敢拉你,你连我一起打怎么办?” 楚楚掐了他一下,杨帅嘴角微扬顺势握住她的手。 他们堵到酒店的时候其实已经不算早了,还好婚礼还没开始,杨帅停好车带着楚楚上楼,当电梯打开看见站在刘佳怡身边和她一起迎宾的新郎时,杨帅和楚楚同时震惊了! Chapter 59 新郎并不是杨帅和楚楚想象中那么其貌不扬,相反,在他们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被他挺拔的身姿和出众的样貌惊到了。 以至于楚楚差点看呆了一时都没有回过神来,还是杨帅捏了下她的手,眼神温柔地警告道:“看别人老公看这么入迷啊?” 楚楚这才回过视线小声叨叨:“靠,这和我们想的反差也太大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新人面前,刘佳怡今天很美,连眉眼间都是温婉的笑意,完全看不出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 她拉过楚楚对身边的男人说:“她就是唐楚楚,我关系最铁的姐妹,她男朋友杨帅。” 然后对楚楚说:“我老公,姜烈。” 刘佳怡的老公朝楚楚伸出手挂着浅笑:“你好,路上堵吧?” 楚楚也跟他握了握手:“还好,恭喜恭喜。” 杨帅也跟他握了握手道了声恭喜,然后摄影师让大家拍个照。 总体来说,姜烈给楚楚的第一印象非常好,长得星眉朗目的,留着短碎,看上去特精神飒爽的感觉,而且和楚楚他们打招呼也挺礼貌周到的,声音也好听,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就是总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往晚宴走的时候,碰到了姜烈的父亲,楚楚没想到杨帅居然认识姜父,还带着楚楚停下脚步喊了声:“姜叔叔。” 姜父回过头看见杨帅,特地走过来跟他打了声招呼,问候了大杨总和钟阿姨,似乎也有些较浅的交情。 直到落座后,杨帅才凑到楚楚身边说:“我感觉不大对劲啊。” 楚楚没明白杨帅的意思,问他哪里不对劲了? 杨帅才告诉楚楚,他还真不知道今天是姜局的儿子结婚,说这个姜家来头不小,姜局的父亲是某军区中将级别的将官。 唐楚楚之前就听刘佳怡提起过,她嫁的这户人家在宁市是能说得上话的,但的确没想到背景这么硬,随即也明白过来杨帅的意思。 刘佳怡家里才出过事,多少算有些污点,加上目前处境也不好,以姜家这样的人家,就算再顾及旧时的情分,也不会摊上这么敏感的家庭。 就连唐楚楚都明白这些有背景的家族,儿孙婚姻一般都会很谨慎,往往关系到家族前程仕途,所以让刘佳怡进门这件事如此看来,的确是有些说不出哪里不大对劲的感觉,并且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婚礼。 不过也许人家两个老父亲私下真是生死之交呢?这个他们外人也不好说,只是杨帅随口提了一下,也就没当回事了。 楚楚直到坐下来才发现萧铭竟然也来了,坐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和原来宁大的那帮人一桌,楚楚看他酒席还没开始就和几个老校友喝起酒来,也就没过去跟他打招呼。 直到婚礼快开始的时候,赵倾才赶到,那时候楚楚正在东张西望等着新娘进场,以至于赵倾清冷的模样刚走进来,她便看见了,她只是匆匆一眼便已经收回了视线,拿起面前的饮料喝了一小口,一切都那么不着痕迹。 幸好他们的位置隔得很远,免去了不必要的尴尬。 赵倾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开衫和黑色休闲裤,气质矜冷淡然,一坐下来这桌人就立马热情的一口一个赵总叫着,纷纷要给他抢着倒酒。 人往往就是这么现实,从前赵倾一穷二白的时候,这些人背地里怎么说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学神又如何,进了社会没背景不依然得摸爬滚打,甚至说他出国靠得都是老婆家。 他的确经历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摸爬滚打,只不过如今他背后的资产足以让他在这方土地站稳脚跟,所以从前那些轻视他的人都换了一副趋炎附势的嘴脸。 不过赵倾依然和上学的时候差不多,对谁都不咸不淡的,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过分冷淡,只是对于伸到面前的酒都回绝了,说开车喝不了。 有老同学打趣:“赵总现在都是有司机的人了,还怕喝两杯酒啊?” 说着就要给他满上,赵倾从容地抬手推了下,漫不经心却充满压迫,旁边的人拉了那人一下,那人讪讪地坐下了。 赵倾的酒量这几年倒是练上来不少,他倒不再像从前一样滴酒不沾,只不过他只喝必要的酒,或者只和看对眼的人喝。 婚礼正式开始了,刘佳怡穿着圣洁的白纱挽着她爸进了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新娘的身上,便是在楚楚转头的刹那,不经意之间隔着茫茫人海对上了那双久违的眸子。 曾经那么熟悉的两个人,在别人的婚礼遥遥相望,这样激动,温馨,感人的场景似曾相识。 只是时过境迁,那些回忆像梦境一样不真实,赵倾的目光沉寂幽深,可却像烫人的烙铁,在楚楚和他对上的那一刻便不自觉收回视线,杨帅侧眸望了一眼,也看见了赵倾,他眼里的目光有些冷意,赵倾却并没有看他,视线已经跟着新娘的身影到了台中。 当刘佳怡的爸爸将她的手交给姜烈的那一刻,楚楚突然脑中一闪,想起姜烈是谁了。 背景音乐响起那首“终于等到你”,楚楚的眼泪瞬间就溢了出来,杨帅嘴角浮起笑意低头看她:“怎么哭了啊?” 说着一手搂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拿纸巾给她。 赵倾的目光再次落在楚楚的侧脸,她还是那么爱哭,他还记得他们结婚那天,楚楚在台上哭得泣不成声,司仪让她说话都说不出来,还是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接过话筒开了个玩笑帮她把话说了,所以其实现在想想,好像那天,楚楚并没有对他说“我愿意”。 看着楚楚身边对她无微不至的男人,赵倾垂下了眸子,也许这辈子都等不到了吧。 …… 整个交换戒指的过程,萧铭头都没抬一下,一直在喝酒,以至于酒席正式开始时,他已经喝得有点大了,萧铭这人有个坏毛病,酒一喝多人就特别自来熟,看谁都是兄弟,还端着酒跟周围几桌认识的人各种侃大山。 直到后来才注意到楚楚,还特地跑到楚楚他们那桌坐下拉着楚楚说话:“你看六加一那个装逼样,站在台上跟清纯小少女一样。” 杨帅假装没听见夹菜送进嘴里,楚楚狠狠拍了萧铭一下说他:“你酒是不是喝多了?又开始胡说八道,今天加一结婚,你收敛点。” 萧铭跟个大爷一样往椅子上一瘫“呵”了一声:“你放心,今天是她的大日子,我萧铭一定把脸给她备得足足的,不然你以为从酒店门口到这个宴会厅大门的蓝玫瑰哪来的?说起来她真是个土包子,蓝色妖姬流行的那年,她跟没吃过肉一样问我怎么还有蓝颜色的玫瑰,还说她结婚一定要满场蓝色妖姬…” 楚楚怔了一下,从他们车子开进酒店大门起,一路都是蓝色玫瑰铺路,楚楚刚才还和杨帅说不知道六加一找的哪家婚庆公司,够下血本的,那么多蓝玫瑰,真是壮观。 萧铭随意拿起一个空杯子,给自己又倒了杯白酒灌下肚,拉着楚楚醉眼迷蒙地说:“老子够意思吧?但我也只能送到这大门口了,她进了这扇门就是别人的了…” 唐楚楚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她甚至不敢再去看萧铭发红的眼睛,只是拍了下他的手:“别喝了,真的,别喝了,为了她,别在她婚礼上这样,不好。” 萧铭低头笑了下,随后将酒杯拍在桌子上:“你说的对,我在她婚礼上喝成这样,妈的回头还得给她笑话。” 说着抬起头对楚楚说:“待会结束陪我去二轮,我今天肯定要不醉不归。” 楚楚为难地看了眼杨帅,萧铭立马说:“见色忘友啊,上不上路子?” 杨帅无所谓地说:“去吧,一起。” “还是杨少爽快,待会完了一起走。”萧铭又自来熟地拍了拍杨帅便起身回他那桌去了。 新人刚敬完酒萧铭就来找他们一块走了,楚楚再出宴会厅大门看见那一路的蓝玫瑰,来时那浪漫的心情突然就变成了心酸。 三人走进电梯,杨帅搂着楚楚的腰,萧铭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已经浑身酒气,电梯门打开三人走出酒店,正好一辆车停在门口,萧铭回头说:“我们坐一辆车过去啊?” 说完车子落下车窗,他们同时看清了开车的男人,赵倾。 Chapter 60(第二更) 赵倾也没想到萧铭居然会喊上楚楚和杨帅一道,所以当车窗落下时,三人都陷入了迷之尴尬,并且都认为萧大爷八成喝多了。 然而萧大爷本人并未感觉半点不妥,还搭着楚楚满脸酒气地说:“上车啊,我们好一阵子没见了,今天有些话一定要跟你吐吐。” 楚楚有些局促地看了眼杨帅,杨帅却十分坦荡,及时化解了尴尬:“那这样吧,我也开车过来的,你们走前面,我跟着。” 说完直接揽着楚楚往停车场走,一上车楚楚就抓住杨帅的胳膊,一脸无助的样子,杨帅发动了车子侧眸看了她一眼,玩味地笑道:“怕见他?” 楚楚摇了摇头:“怕你不自在。” 杨帅勾了下嘴角拍了拍楚楚的手:“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说完直接将车子开了出去,赵倾今天没有开迈巴赫,下午公司忙,临时过来随便开了辆公司的奥迪,车子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等着后面的人。 杨帅对他闪了下大灯,赵倾起了步,他开车依然很稳,速度不快不慢,杨帅却跟在后面有些着急,几次想超过他,又不知道他们到底去哪。 楚楚坐在副驾驶攥着安全带望着前面的奥迪,一颗心就没平静过,不是因为见到赵倾,而是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待会的场面。 一个红灯的时候,杨帅直接一打方向超到了赵倾的旁边,然后落下副驾驶的车窗,赵倾就在楚楚的右边,离得这么近,甚至余光里都是他,偏偏楚楚脖子僵硬,无法转头看向他。 杨帅直接探过头对那边喊了句:“马上去哪?” 赵倾侧过视线,不过他并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眼低着头的楚楚,楚楚大概是怕尴尬,所以在车子一停下就拿出手机不停滑着。 坐在赵倾旁边的萧铭伸头回道:“宁大后面的马老头大排档,楚楚知道。” 杨帅收回视线问了声:“你认识吧?”楚楚点点头。 杨帅当即升起窗户,阻隔了楚楚右边的视线,红灯刚过就一脚油门轰了出去,突如其来的推背感把楚楚吓了一跳,赶忙抓着车门边对他说:“慢点。” 杨帅唇角一斜瞄了眼倒车镜,双眼徒然变得凌厉起来:“慢不了,指路。” 楚楚告诉他大概位置,然后也看了眼倒车镜,赫然发现那辆不急不慢的奥迪也突然加快了速度,就这样紧紧逼着他们的车尾。 那时候路上已经过了高峰,他们走的那条道车子不算多,两辆车就这样在大道上疾驰,赵倾只要一上来,杨帅立马就一个方向压在他的前面,不给他任何超车的机会。 即使是楚楚这种车技一般的人也看出来,这两人居然在飙车? 她赶忙坐直了身子对杨帅说:“搞什么啊?你再晃我要吐了。” 杨帅却突然说了句:“他要看到你吐了应该不会逼这么紧吧?” “杨帅!”楚楚吼了他一声,杨帅紧了紧牙根一把方向让到旁边,黑色奥迪在夜里像一道魅影从他们旁边疾驰而过。 杨帅放缓了车速,侧头看了眼楚楚,忙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哄道:“不飙了,给他赢去,反正我有你。” 楚楚气得抽回手骂了他一句:“幼稚鬼。” 杨帅和楚楚到大排档的时候,赵倾的车子早已停在路边,他和萧铭已经坐下了,连啤酒都上了。 杨帅下了车,便自然而然地牵起楚楚的手昂首阔步地走到桌前落座。 赵倾低头看着手机,杨帅把萧铭对面的位置让给了楚楚,他自己坐在了赵倾的正对面。 很久没有像这样和赵倾坐在一个桌子上,楚楚没有正眼去看他,却依然能感觉出来他身上有些气场似乎变了,变得更加难以侵犯和稳重,到底经历的人和事多了,是有些不一样了。 萧铭拿了瓶啤酒放在杨帅面前笑着说:“环境简陋别介意啊杨少,这是我们大学常来的地儿。” 杨帅无所谓地说:“没什么简不简陋的,我以前也经常来这种地方,不过酒就免了,我开车。” 于是萧铭把酒又拿到楚楚面前:“那也只有你陪我喝了,不能你们三个看我一个人喝吧,你孬好意思两杯陪陪我。” 楚楚看了眼杨帅,他眼里透着纵容的笑意:“有我在,喝吧。” 赵倾刚落到频幕上的拇指停止了滑动,干脆锁了手机站起身进去拿了一壶开水出来。 原来的赵医生有些这方面的洁癖,比如到这种路边摊吃饭,他一定会把碗筷烫一遍再给楚楚,有时候楚楚等不及了拿起筷子就吃,赵倾还会给她科普这些消毒碗筷的制作流程,真是个过份自律的人。 在赵倾拿开水的时候,杨帅正好接到一个电话,于是站起身几步走到路边上讲电话了,等赵倾拿着开水回到桌上时,楚楚在低头看手机,萧铭在倒酒,他刚准备拿过楚楚面前的碗帮她拆了,忽然觉得这么做太刻意,所以顺着萧铭那边帮大家的碗干脆都烫一遍。 他不经意抬起头撇了眼楚楚,她的头发又长了,还烫了微卷的大波浪,一个精致白色珍珠发夹别在侧面,仿佛所有喧嚣和浮躁都在她面前荡然无存,望着她就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以前每年冬天,楚楚洗头都是浩大的工程,吹头发也要好长时间,所以这些工作她心安理得地交给了他,现在呢?她的长发为谁留? 烫到楚楚面前的碗时,杨帅正好挂了电话走回来,顺势拿起面前封好的碗筷直接拆了,然后把碗递给楚楚,赵倾也刚烫好楚楚的碗,所以几乎一前一后两个碗都递到了楚楚面前,她拿着手机微微愣了一下。 然后低着头默默拽过杨帅递给她的碗,又抬头看了眼赵倾,赵倾已经若无其事地将碗拿回到自己面前,一切都如不曾发生一般。 杨帅感觉到楚楚似乎有些紧张,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他们点了些烧烤,周末人多烤得比较慢,老板上了一盘盐水花生和毛豆给他们。 萧铭找楚楚干了一杯,剥着花生扔嘴里骂骂咧咧道:“楚楚你是六加一的好姐妹,今天我也就趁这个机会把话放在这,她六加一非要结这个婚,那我跟她以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今天我人也到场了,面子也给她摆足了,你后面帮我带句话给她,她以后再有什么生娃之类的破事就别喊我了,我跟她的交情到此为止。” 说完又掀了一杯,楚楚劝道:“你何必呢?非要搞这么难看干嘛?你们两家的事也解决了,加一后来也没说过你一句,她心里清楚这事跟你无关,要不然能给你请柬?你个大老爷们非要…” 说到这楚楚突然想起了那铺天盖地的蓝玫瑰,心拎了一下,低头喝了口酒干脆开门见山地问萧铭:“你不会真对她,那啥吧?” 萧铭大概嫌对着杯子喝不利索,干脆抱瓶吹了起来,然后一把将酒瓶砸在桌子上说道:“对,我他妈是喜欢小七,老子要不是对她有感情我管她嫁给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呢。” 一句话让桌上的气氛有些凝结,楚楚的脑袋麻了一下,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萧铭喊刘佳怡小七。 第一次还是大学的时候萧铭过生日办了个大趴,有个学妹对萧铭表白,还被他骂了一顿,六加一笑他实力单身,他那时候也是醉醺醺地看着六加一喊:“小七,我再玩个十年,没人要我你把我回收了吧。” 那时候刘佳怡问他为什么喊自己“小七”,萧铭理所当然地说六加上一不是等于七吗? 后来大家也跟着喊“小七”,萧铭还发了火骂那些人,说这个名字是他先叫的,不许别人喊。 当时好多老朋友都在,大家都没当回事,毕竟平时也会互相开开玩笑啥的,直到此时此刻,萧铭的一声“小七”喊得楚楚心尖直颤。 杨帅叹了一声摇摇头吃毛豆,赵倾皱起眉端起面前的大麦茶。 楚楚却有些激动地说:“你现在喊个毛啊?你喜欢她怎么不早说?等人家结完婚跟我们说有什么用?” 萧铭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上头的缘故憋得通红,死死握着酒瓶声音里全是难掩的痛苦:“你们以为我没说吗?我他妈大学的时候就和她说过了,她当时怎么回我的,跟我说有喜欢的人了,楚楚,你跟她关系最好,你说说看她身边哪有什么像样的男人?骗我骗得都这么敷衍。” 唐楚楚愣愣地拿着酒杯,有一瞬的出神,而后轻声说道:“可能…她没有骗你,我很早以前在她的手机里看过一张男人的照片,那时候她很紧张的样子,直到今天我见到姜烈才发现,当初六加一手机里的男人就是他,所以她有可能真的喜欢他很久了…” 三个人男人都用一种很惊讶的眼神望着楚楚,萧铭脑中忽然就想到六加一婚前在清吧外面对他说的话“老娘不爱他就嫁他了?” 霎时间,萧铭的胸腔里就弥漫着一股血气,不停往上翻滚,他站起身冲到后面就吐得一塌糊涂,赵倾也跟了过去,萧铭痛苦地差点把黄疸都吐了出来,赵倾拍了拍他的后背劝道:“别喝了。” 萧铭直起身子扒着赵倾,一个大男人满脸泪水地说:“我真他妈以为她逗我玩的,搞了半天她和和美美地嫁给了爱情,我还特么的怕她委屈了自己,从头到尾我才是那个大傻逼!” 萧铭哭成那样,赵倾已经没眼看了,递给他一根烟,他手指颤抖地接过去,赵倾帮他点着,自己也叼了一根,漆黑的巷子里划过一道火光,赵倾深吸了一口烟,抬起头悠悠吐出烟雾:“想开点,起码她没赔了自己的人生,过得好就行了。” 萧铭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猛吸了一口狠声道:“你想得开?” 赵倾嘴边落了讽刺的笑,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想不开怎么办?出去跟那个男人干一架?你觉得她会跟我走吗?” 暮色苍茫,星光稀疏,人心难留。 Chapter 61 赵倾和萧铭出去的时候,烧烤已经上了,萧铭洗了一把脸,洗去了一脸的狼狈,他们重新坐下后,楚楚把烧烤往对面推了推说:“吃点吧。”萧铭却又开始去摸酒瓶,赵倾毫不客气地夺过他手上的酒扔在一边,萧铭骂骂咧咧地说:“不喝,不喝,我撸串行吧?” 他拿起面前的羊肉串一串接一串撸着,其余三人都没有动,就这样看着他,萧铭抬眸扫了一眼,拿了一串羊腰子递给赵倾:“看我干嘛?吃串腰子。” “我不吃。” “他不吃。”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楚楚和赵倾都下意识开了口,赵倾对饮食很讲究,比如他不吃桃子、大蒜、腰子这些,楚楚在上学的时候就摸清了。 楚楚讨厌生姜赵倾也是很清楚的,所以有的偏好便慢慢成了他们共同的习惯。 只是这异口同声的回答,让萧铭的手愣在半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楚楚和赵倾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撇开视线,气氛突然有些诡异。 萧铭只有把腰子递给杨帅:“那你来串?” 杨帅没说什么,接过腰子睨了眼楚楚,楚楚感觉到杨帅投来的目光,低着头有些窘迫,她在想如何才能找个借口赶紧走人,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板凳上像有钉子一样,多坐一会都扎人。 萧铭觉得吧,到今天才知道这事,一时无法接受,心中愤愤不平,就破口大骂六加一没有良心,不上路子,最毒妇人心,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蹦出来了。 楚楚的脸色有点难看,再怎么说刘佳怡是楚楚朋友,她虽然知道萧铭意难平,但听见这些话到底有些不舒服。 赵倾开口说了萧铭一句:“人家早八年跟你说过了,是你自己没放在心上。” 一提到这萧铭更来气,放下烤串就怒道:“她就随口一提我知道真假啊?她怎么没把照片给我看?带我去见见那个叫什么烈的?” 赵倾感觉萧铭现在有点钻进去出不来了,按了下他的肩膀:“她没有义务带你去见那个男的,况且他们那时候什么关系也不好说。” 萧铭一下拿开赵倾的手就激动起来:“怎么不好说了?什么事不好说?就应该早点说,你那事要是早点说出口现在能…” 赵倾一下子将手边的酒瓶砸在桌子上,“砰”得一声,本就不太结实的桌子震了一震,他脸色从未有过的阴鸷,硬生生打断了萧铭的话,就连楚楚和杨帅都让了下身子不明所以地盯着赵倾。 萧铭被赵倾这无声的警告震慑住了,讪讪地闭了嘴又开始喝酒。 楚楚睁着一双大眼不解地盯着赵倾,他不是那种会突然发火的人,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这么紧张。 赵倾没有看她,兀自将已经凉掉的茶水仰头喝下,冰凉的液体从他的喉咙蔓延而下,他锋利的轮廓透着不容侵犯的冷峻,整个人都有种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他的确有过一个机会告诉楚楚一切,在他解决完所有事情的第一时间,他就想过去找她,只是她已经投入了另一段感情中。 她对感情向来很认真,如果不是深思熟虑她不会和面前这个男人在一起,他又有什么理由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事来搅乱她归于平静的生活,让她再次因为他心神不宁,特别在看见他们如此和谐的状态下。 赵倾不会让楚楚陷入两难的境地,不想让她因为知道这一切而感到难受不安,她个天秤座的性格,买件衣服因为颜色问题都能纠结整整一天,赵倾不忍心给她出这么难的选择题,让她痛苦。 四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可就在赵倾放下杯子的时候,旁边桌子上几人站起来喝酒,声音都比较大,还在说着些荤段子的玩笑,服务员路过他们那桌,其中一个男的没在意退了一步差点踩到她,于是身子一让,楚楚正好抬头刚准备提醒,然而已经晚了,满当当的酒不小心洒到了赵倾的胳膊上,大哥忙回头说了声:“兄弟,不好意思啊。” 楚楚拿起面前的纸巾递过去,赵倾也抬手去拿纸巾,所以就是这么不经意的动作,赵倾在抬起胳膊的时候冷不丁地握住了楚楚的手,两人都怔了下,随后便像触电一样同时收回手,纸巾就这样掉在了烧烤盘里。 楚楚明显感到一丝慌乱,杨帅却直接牵起楚楚的手毫不避讳地放在自己腿上,赵倾看了眼湿掉的袖子,拍了下萧铭:“差不多走吧。” 萧铭这下是真喝大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尴尬的一幕,还在胡言乱语说再喝一会,赵倾也不再跟他客气,将他架了起来钱一付,把萧铭扔到车上,上了车一个调头,车子直接开走了。 杨帅也牵着楚楚站了起来,拉着她到了路边,楚楚望了眼那辆已经走远的车,回过头的时候杨帅就站在副驾驶,拉开门单手搭着门目光复杂地盯着她。 回去的路上楚楚本来以为杨帅会说些什么,关于今天的婚礼,或者关于婚礼后的饭局,甚至关于赵倾,哪怕杨帅再幼稚地说几句酸不拉唧的话,楚楚还能接几句把今天这页揭过去。 但是杨帅一路上都很沉默,什么话也没说,开到楚楚家楼下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对她说:“晚上早点睡。” 楚楚有些不确定地把小巧的脸蛋凑过去眯起眼睛问他:“你…没生气吧?” 杨帅半笑着说:“生什么气?” 楚楚鼓了鼓腮帮子,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便缩回了身子,杨帅却将她再次拉了过来抱在怀里,只是那么一下突然收紧手臂然后松开了她,对她说:“去吧。” 楚楚一直回到家透过窗户往楼下看去,发现杨帅的车子还没走,她刚准备拿起手机打给他,他的车子突然动了,楚楚便放下了手机。 …… 刘佳怡结完婚后几乎就找不到人了,所有朋友们的例行聚会都看不到她的身影,就连那段时间楚楚打电话问她要不要约个饭之类的,刘佳怡都说姜烈晚上要回去吃饭,她得在家做饭,正如她婚前所说,她真的重新做人,变身为贤妻良母,在家洗手作羹汤了。 唐楚楚到底也经历过新婚小媳妇的甜蜜时光,所以也就非常理解,没有去打扰他们的恩爱小日子。 加上那段时间她也是真的忙,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被动地等待机会,在刘佳怡婚后不久,楚楚就一连加了几天的班,把她对舞蹈培训方向的全部想法和规划做成了直观的计划书,然后带着东西和一位资深舞蹈老师亲自登门拜访了投资方,进行了一次彻底且深入的交流。 这次楚楚的主动出击打破了双方之间的僵局,投资方也在会谈结束的时候松了口,初步决定对小舞星进行首轮投资。 唐楚楚在拿到这个结果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了杨帅,她是真的激动外加兴奋,突然就觉得几天的夜没白熬,杨帅在电话里都能想象出她耀眼的笑容,于是对她说,过段时间等她忙定了,找个时间带她庆祝一下,楚楚爽快地答应了,头一次跟杨帅提出,要吃大餐,杨帅笑着说:“一定。” 不过紧接着资金一到位,楚楚那边就忙着成立总部,并开始在宁市各大区域进行设点,因为太多事情需要她拍板,她三头六臂也实在忙不过来,就连小季也不再是接待,而直接成了楚楚的助理,短短时间内,小舞星有了自己的总部职场,也拥有了多个分工明确的部门,例如工程部,宣传部,培训部,招生办等等。 投资方那边也安排了一个人叫程斌的男人带着自己的团队进驻小舞星,为楚楚解决了很多燃眉之急。 那段时间就连杨帅想见她一面都要预约的节奏,不过楚楚还是会抽出时间陪他,但是因为楚楚的事业激情已经完全被点燃了,所以即使见到杨帅也叽里哇啦问个不停,杨帅到底开了这么多年健身房,有些成熟的营业模式和会员制度还是可以拿来借鉴的,所以楚楚觉得头疼的事情,杨帅用自身的经验也许三言两语就帮她想到了办法。 因此杨帅突然就成了楚楚的创业导师,就连出去约个会,杨帅说到什么关键的地方,楚楚还能立马从包里变出一个本子开始做笔记,然后冒着星星眼一脸崇拜地盯着他。 虽然这种感觉还不错,不过杨帅更希望他们能抛开这些工作上面的事情,谈谈情说说爱,不过他知道这个阶段对楚楚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在大事当前的情况下,他不会对她要求太多。 只是他们的约定一拖再拖,还没有时间正儿八经地去庆祝一番。 …… 萧铭在刘佳怡婚后不久,突然决定将煌玛盘了出去,然后回归家族生意,开始走上经商的道路。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各自忙碌,楚楚没有再见到萧铭,只是等她这边总部的架构差不多稳定下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听说了一件事,萧铭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坑了他哥一把,顺利接手了他哥手上绝大多数的盘子,还把他老子给挤到了幕后,虽然不知真假,但事情传得挺玄乎其玄的。 楚楚也就当个八卦听听,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的烧烤,萧铭有多丧气,所以她始终很难想象那么吊儿郎当的一个人突然就发起狠来开始涉足商界。 而至于赵倾,近来干了一件让整个行业为之一振的大事。 他那个平台的运营权之前转让给了一家医药企业的子公司,获得了一笔巨大的收益,当时很多人说他目光短浅,看重眼前利益,经营策略有误。 然而他就像一个稳坐钓鱼台的人,对身边和外界的言论全部一笑而过,不急不慢等着鱼儿上钩。 结果经历了几个月的沉淀,那家医药企业虽然用很快的速度对接了各大医院,也将资源整合做得很好,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拉动了平台的流量,但是随之而来也出现了很多问题,后期维护和技术支撑他们根本没法独立完成,一开始找到赵倾,赵倾还派了几个工程师去外地给他们免费做维护。 但是随着平台日趋发展,需要稳定的技术团队定期开发升级不同的需求,这个企业一开始也想着成立自己的互联网团队,做了一段时间发现有什么问题还得麻烦信科的工程师们。 就连他们老总也不好意思总舔着个脸找赵倾,于是在这个时候,赵倾给到他们一个方案,干脆签署一份长期的合作协议,平台的所有技术支撑外包给信科,这样一本万利,既解决了他们人员成本的问题,也解决了平台技术方面的难题。 所以这份合作很快就敲定了,直接为信科带来了长远且可持续性的收益。 赵倾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于技术,劣势在于前端运营,他看中的就是这家医药公司在全国医院的辐射,影响力和人脉,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把前端运营交出去,最终只做自己擅长的部分,这样自己花了这么多年研究开发出来的产品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直到这步棋走出去,信科才算彻底完成了企业的转型,所以当合作协议落定后,外界终于看清了这位年轻老总的判断,眼界,和惊人的魄力。 Chapter 62(第二更) 跨年夜的那天晚上杨帅和楚楚心照不宣地空出了时间,他们说好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庆祝楚楚的事业进入了新的阶段。 所以那天晚上楚楚精心打扮了一番,没想到杨帅来接她的时候,他穿得也挺正式的,黑色笔挺的大衣里是一套质地精良的双排扣手工西装,挺拔俊朗,温文尔雅。 路上的时候,楚楚忍不住好奇:“我们待会去哪吃饭啊?” 杨帅一路上握着她的手,好心情地说:“保持点神秘感,到了不就知道了。” 杨帅不说还好,一说楚楚更好奇了,还言语威胁他:“最好挺神秘的,要是达不到我的预期,你还跟我这样卖关子我饶不了你。” 杨帅调侃道:“可以啊,现在越来越有老总的样子了。”楚楚嘴角泛笑。 结果那地方真的是让楚楚大跌眼镜,她发誓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跟谁来过这么个地方吃饭。 车子停在一栋刚落成没多久的5A级大楼面前,整栋宏伟无比的建筑在夜晚就是黑漆漆的一片,高耸入云端的感觉,不过物业安保已经进驻了,所以当杨帅的车子畅通无阻地开进去后,立马有保安来为楚楚拉开车门,而楚楚下车后看了眼周围,啥饭店都没有,也是一头问号,小声问杨帅:“我们去哪吃啊?” 杨帅笑而不语,只是牵起楚楚的手大步往那栋大楼里走去,保安为他们刷开了进入的闸口,大厅肃静庄严,空无一人,楚楚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清晰的回音,怪}人的。 杨帅径直拉着她走到电梯处,楚楚挽着杨帅的胳膊东看西看的,还有些疑虑地问:“你确定这上面有餐厅啊?我看这怎么不像有人的样子啊?” 杨帅笑道:“这上面没有餐厅,这栋大楼还没正式开放入驻。” “……” 然而当电梯上升到52层停下时,杨帅拉着楚楚出去并跟她说,他们就在这吃饭,楚楚差点气得直接调头走人。 就见那空旷的平层,除了几根孤孤零零的柱子,几乎就是毛坯的样子,啥玩意也没有,还黑漆嘛乌的。 杨帅看着楚楚不可置信的小眼神,被她逗得大笑随即拍了拍手,忽然整层楼像是声控感应一样“唰”得全部亮了起来。 然而…依然还是个比较亮的毛坯,可想而知唐楚楚的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不停狂奔。 杨帅却若无其事地拉着楚楚直接走到里面,远远望去,落地窗边放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桌子上面还铺着干净的白色餐布,插上了鲜花,和周围的环境简直格格不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楚楚终于忍不住问他:“没毛病吧?你还事先搬了张桌子过来吃?这哪里啊?不会你准备在这层楼开健身房吧?这么高?” 暖气已经打开了,温度逐渐升了上来,杨帅绕到楚楚身后将她的驼色长大衣从肩头拿了下来放在一边,然后十分绅士地拉开椅子转头对她说:“放眼宁市,我找不到比这里更美的就餐地点了。” “……”楚楚都没好意思说,就刚才路边那家沙县小吃都比这环境好行吧? 她只有表情复杂地走过去,她的大衣里面是一件银灰色的手工钉珠礼服,晶莹奢美,做工细腻,领口若影若现的纱,透着完美的颈部线条和朦胧白净的肌肤,使杨帅眼前一亮,有些痴迷地望着她,他就搞不懂了,为什么楚楚身上就有种百看不厌的魔力,有时候他真想把她带回家金屋藏娇,可看着她如今展翅高飞的样子,又觉得她是那么光芒四射。 当然如果楚楚知道今晚是来这么个地方吃饭,她会直接穿上羽绒服套上老棉鞋就过来的,还浪费时间弄了一个小时的妆发,想想就来气。 所以她一坐下来就发脾气了,盯着杨帅问道:“哪美了?你说说看,这到底有啥美的?” 杨帅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她说:“急什么,还早,我们先吃饭。” 楚楚着眼睛:“饭呢?” “我叫了。”杨帅还拿起手机催了催单。 “……”楚楚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还有人跑到一个毛坯房里来叫外卖?世间为什么有如此奇葩的事情? 然后杨帅还真叫来了外卖,只不过送外卖的并不是穿着外卖服的小哥,而是几个打领结着正装堪比米其林餐厅服务生打扮的人,他们用精致的餐盘为他们上了餐,连热度都刚刚好,直到这一刻,楚楚才觉得,好吧,起码对面这人也是上了心的。 但是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又问了一遍:“你怎么能自由出入这里啊?你是不是租下这层打算搞健身房啊?健身房开这么高啊?” 杨帅压着唇边的笑意,抬眼瞥了下楚楚:“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开健身房的啊?” 楚楚理所当然地说:“那不然呢?” 杨帅放下叉子,拿餐巾轻拭了下嘴角说道:“我爸是五建集团的董事长。” “……”唐楚楚拿着一把小餐刀想了想。 “不对啊,你爸不是成发的股东吗?” “我爸只是在成发有股份,就像健身房也只是我经营的一项事业一样。” 杨帅这三言两语突然就把楚楚给整蒙了,她紧了紧手中的小刀昂着脖子:“我怎么感觉你们全家都披着马甲呢?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手上蹭亮的刀反出一道弧光,杨帅笑着对她摆摆手:“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 楚楚把刀一摆,杨帅跟她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我们可能会把资金放在很多地方,所以也会涉足其他行业。” 楚楚歪了下头:“所以呢?” “所以这栋楼的开放商,就在你面前。” 楚楚十分艰难地吞咽了下,一时间还无法消化完毕这个讯息,开放商的意思就是,不光是这一层,这一整栋楼都是对面这个男人的?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紫竹山杨帅笑着跟她说自己财大气粗来着,那时她还觉得杨帅挺臭屁的,现在从52层楼往下一眼看去,她瞬间就体会到“财大气粗”这四个字是多么的生动形象啊,而且这还有可能是他的,怎么说,其中一个事业?冰山一角? 原来大杨总的正业是五建集团董事长,五建集团?唐楚楚想都不敢想的大企业,所以她每个礼拜和五建集团的董事长吃饭聊天,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等等,她感觉此时此刻有点懵逼,她原来一直觉得杨帅这人挺招摇的,现在突然就觉得他是真特么低调啊! 但在杨帅眼里,这些似乎都不重要,这也不是他带楚楚来这的原因,他只是告诉她:“你还记得上次在星空餐厅,我告诉过你在宁市有两个地方可以看见那五栋大楼完整的灯光秀吗?” 楚楚点点头,她记得。 然后杨帅接着说道:“第一处就是我们上次去的地方,还有一处更清晰的,就是你现在这个位置。” 楚楚的瞳孔渐渐放大,杨帅笑着侧过头看向窗外,楚楚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时间算得刚刚好,对面五栋大楼的外墙忽然都亮了,直到这时楚楚竟然才注意到,那五栋大楼的位置真的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道完美的平行线,而她所坐的位置就是这条平行线的中间,所以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那五栋大楼滚动的灯光秀。 她有些疑乎地说:“可是…今天不是19号啊,你不是说只有19号才有吗?” 杨帅意有所指地说:“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楚楚已经弄不清他所指的特别是今晚是跨年夜,还是今天他们要来庆祝,如果是因为要来庆祝特地联系五栋大楼播放灯光秀,那也太玄幻了吧? 紧接着她试探地问:“不会…那五栋楼也是你开发的吧?” 杨帅笑着将手搭在白色桌布上朝她伸了过去,楚楚把手递给他,他握在掌心对她说:“不是,但都是五建的。” 楚楚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个灯光秀不会就是你搞的吧?” 杨帅不承认也不否认,就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拽样,弄得楚楚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的。 紧接着对面开始滚动着一段英文“Loveisnotgetingbutgiving.” 楚楚依然像上次一样跟着喃喃念了起来,默默地说着:“爱是付出,不是占有。”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指尖忽然感受着杨帅手心的温度,就这样蔓延进她的心脏,不停扩散,弥漫,他们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在她脑中随着这句话而滚动,从她摔伤住院,到她卖房创业,一路走来,这个男人始终默默陪在她身边,在她人生最低谷最阴霾最迷茫的时候给她带来温暖,让她的生活重新有了笑容。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过繁华的商业街,走过老城区的弄堂,走过人潮拥挤的夜市,走过宁市的秋与冬,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快乐。 很久以前她想象过爱情的样子,到现在才慢慢发觉,似乎就是和杨帅在一起的每一天,仿佛只要她需要他,他永远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身边。 “爱是付出,不是占有。”一句话看得楚楚热泪盈眶。 杨帅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望向远处声音悠缓:“你不喜欢我送你东西,你对物质上也没什么偏好,上次带你去星光餐厅,你觉得灯光秀很漂亮,这可能是我在你眼中看见你最喜欢的东西了,我告诉你还有个地方能看见,那时候这栋楼还没有完全落成。 后来我总想着能把这里的风景送给你,所以后来这层楼被我压了下来。 你看,现在这里什么也没有,不过还好地方够大,你要弄几个房间都行,甚至还可以搞个大的舞蹈房,游泳池,只要你喜欢,以后每个月的19号,我们就坐在这个窗边吃晚饭,一家三口,或者一家四口。” 杨帅说到这低头笑了下,眉眼里都是掩不住的向往,而楚楚已经泪眼模糊,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杨帅低垂着眉声音带着好听的磁性:“这里还空着,就等着它的女主人来做决定了。 楚楚,我…不想再等了,所以…”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忽然一片红色的光晕染在杨帅的脸上,楚楚也转头看去,对面五栋大楼滚动着几个大字“嫁给我好吗?”一颗跳动的立体爱心仿佛要跃到她的眼前。 那一瞬,眼泪就这样顺着楚楚的眼眶落下,她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会经历一场如此特别而正式的求婚,还会有个男人待她如此,在她转过头的时候,杨帅已经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戒指盒,缓缓打开双眼炯亮地盯着楚楚,抬起她白净柔软的手放在唇边虔诚地吻了下,然后清浅迷人的笑意便在他的唇边漾开,他柔声问:“好吗?” 楚楚瞬间抽回了手,杨帅的笑容在脸上凝结,心也在瞬间沉到谷底,楚楚从包里拿出纸巾和小镜子,擦着脸上的眼泪,顺带检查了一下妆容。 杨帅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拿着那个小小的戒指盒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随手把它放在面前,就在他垂下眸掩饰失落的眼神时,那只柔净的手再次伸到了他的面前,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楚楚。 楚楚已经擦掉脸上的泪水,挂着喜悦的笑意对他说:“再不戴我要反悔了。” 杨帅手忙脚乱地拿出戒指,还差点戴错手指,甚至感觉自己似乎还手抖了一下,反正顺利将楚楚套住后,他突然觉得人生圆满了。 之后为了庆祝楚楚的事业和求婚成功,他们开了瓶红酒,刚来这里时,楚楚那嫌弃的心情一扫而空,再看向这片啥也没有的毛坯房时,她竟然看出了几分家的味道,突然觉得还挺温馨的。 楚楚拿着红酒杯站起身从落地窗眺望着宁市的夜景,杨帅从身后搂着她,呼吸灼热地在她耳边问道:“你说你妈和我妈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楚楚晃了晃酒杯:“应该会背着城管放鞭炮吧,毕竟两个老大难终于推销出去了。” “那我们还真是造福母亲大人们。” 说着杨帅将楚楚转了过来,一手握着她的腰,一手拿着红酒杯在她的杯子上轻轻一碰,低头认真地问她:“楚楚,你爱我吗?” 楚楚侧头缓缓喝了一口红酒,酒精顺着她的喉间滚动着,她再转过视线时,那双明媚的大眼牢牢盯着杨帅红唇轻启:“你在我眼里看见了谁?” 杨帅眼神迷离地说:“我。” 楚楚放下酒杯抬起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告诉他:“我不是十几岁小女生了,爱一个人还跟追星似的整天挂在嘴边,我已经过了那个疯狂的年纪,但你要知道,从现在开始我眼里只有你。” Chapter 63 在杨帅求婚成功的第二天他就大手笔地送了一辆Panamera给楚楚,那天正好是元旦,晚上杨帅那边有个饭局,说好让楚楚跟他一起去,所以他也就直接去接了楚楚。 楚楚下楼的时候便看见他卡着大墨镜,穿着毛领黑色皮衣,非常惹眼地靠在那辆骚红色的Panamera上,车子停在公寓外面的街道旁,他那身型往那一站,堪比豪车广告的男模,顿时就吸引了所有来回人流的目光。 基本男的都在看车,女的都在看他,不过直到他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他等待的小女人后,他嘴角才牵起迷人的微笑摘掉墨镜朝她张开双臂。 楚楚一开始都没认出他,还以为哪个富二代过来招摇过市呢,结果就发现这个招摇过市的富二代就是她未婚夫,她有些不自然地左右看了看,大步走向他。 杨帅倒是不跟她客气,在楚楚还没走到他面前时,已经伸出手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抱着她亲了亲:“想我吗?” 楚楚抬头笑他:“我们分开还不到20个小时。” “我想你了。”他抬起她的下巴无所顾忌地吻着她,仿佛向全世界宣告这个女人是他的。 他从来不会对楚楚吝啬他的情话,就是再铁石心肠的女人也招架不住这样一个行走的糖衣炮弹,楚楚靠在杨帅胸口好奇地问:“你又换车了啊?” 杨帅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往她眼前一晃:“不,这是你的车。” 楚楚最近的确在考虑买车,主要有时候满市的机构考察,装修进度的跟进,还有各种培训招生工作,往往一天要跑好多地方,还拿着不少东西,着实有些不方便,不过她对车子方面没什么研究,就问杨帅有没有什么推荐的车型。 杨帅问她有什么要求,她说符合她气质就好,关键要大,她经常要带东西,然后杨帅就直接买了一辆Panamera行政加长版。 楚楚看着悬在面前的车钥匙,又看了眼杨帅,杨帅默默地注视着她,这不是他第一次想送她车,只是上一次两人因为车子闹得很不愉快,所以这次杨帅的确想看看楚楚的反应。 可是楚楚不傻,她知道杨帅的意思,也知道如果再跟他客气,估计某人会别扭死。 所以她接过钥匙勾着他的脖子弯起眼角:“你不给我对你说谢谢,那我是不是要对你说不客气?你昨晚送了一层楼,现在又送车,我一天之内又收房又收车,突然感觉自己中了彩票。” 杨帅臭屁地哼哼了两声:“你中的是我,彩票算什么。” 他为她拉开驾驶座的门,楚楚坐了进去挂着笑容:“抽中你送冰箱吗?” 杨帅拽了下她的耳朵:“送娃。”然后心情愉悦地关上了车门。 杨帅他们赶到的时候人陆续都到了,有个兄弟请吃饭,来了不少人,二十几人一桌的那种大包,他们坐下来不久,就有人注意到楚楚手上那枚闪亮的钻戒,打趣他们是不是好事将近?杨帅也不遮掩地搂着楚楚告诉大家等着喝喜酒吧。 上次吃饭一个小主播搅了气氛,杨帅当着兄弟伙的面就没对那个女人客气,而那个小主播,正是现在坐在他们斜对面的大背头带去的,大背头叫潘俊。 那次饭局结束,不少朋友说潘俊带出来的女人不懂事,还说幸亏人家杨帅女朋友没计较,还帮大家圆了场,要不然以杨帅的脾气这事肯定没完。 总之那次搞得潘俊挺下不来台的,加上那个小主播他喜欢得紧,关注了好久给她刷了不少钱,才面现泡到手的,结果那次饭局后才知道,小主播之前在其他局上碰见过两次杨帅,还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潘俊当时火就上来了,虽然现在他和小主播早掰了,但这个气他倒是憋到今天。 本来气氛挺融洽,又是新年第一天,大家互相敬着酒打着嘴炮,吃到一半的时候,潘俊却挑起了个话头,对着一个家里做电商的兄弟开口道:“听说这两年你们圈子里冒出一家挺牛逼的公司,叫什么科来着?” 那个略胖的男人回道:“信科啊?” 潘俊搭着腔说:“是啊,信科,老总是个能人,是不是叫赵倾啊?你怎么没跟他接触接触?” 本来低头喝羹的楚楚,拿着小勺的手忽然僵了一下,但很快她便继续喝着碗里的羹,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对面略胖的男人接了句:“怎么?你认识啊?有机会介绍一下?” 潘俊立马笑了,抬起头意有所指地盯着杨帅:“我哪能认识啊,不过帅少应该很熟,你不如让他帮你蹿个局。” 略胖的男人还故意问了句:“真的啊?帅少你看方便吗?” 楚楚放下勺子,艰难地吞咽着,如坐针毡,再拎不清的人也看明白,他们并不是在讨论赵倾,而是在故意给杨帅难看,暗讽他娶了个二婚的。 楚楚没指望自己的过去能瞒天过海,既然决定嫁到这样一个家庭里,那么自己的背景势必会遭到有心人的起底,只是没想到会在今天这个饭局上,遭遇突如其来的针锋相对。 杨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随意地回道:“不熟。” 他在听见潘俊提起赵倾时,脸色已经暗了下去,只是这个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怎么回事,他如果在这时候发作,无疑会让楚楚难堪,所以他很淡地揭过了这个话题,本想息事宁人。 可谁也没料到,潘俊会做这么绝,话锋一转直接问向楚楚:“那帅少未婚妻肯定很熟了?” 本来其他不知情的人也并未把前面的话当回事,直到潘俊丢出这么一句暧昧不清的话,众人才如梦初醒地嗅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楚抬头盯着潘俊那张阴阳怪气的脸,紧紧绷着唇,霎时间,无数道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脸上,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却在这时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她,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突然拉着楚楚站起了身,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潘俊,二话不说带着楚楚就离开了包间。 他们刚走,旁边人就骂道:“潘子你他妈有病啊?好好得罪杨帅你不想混了?”潘俊一脸不爽的样子。 杨帅刚把楚楚带出包间,在过道上楚楚就一把挣开他问道:“你干嘛啊?” 杨帅回过身来,满眼的怒气,声音低沉地说:“我们换个地方吃。” 楚楚有些担忧地说:“可是你朋友都在里面,我们招呼不打就这样出来,会不会不好啊?” 杨帅昂起下巴,语气冷淡狠戾:“不给点脸色看看当真以为我的人是他们可以随便议论的!” 说完拉着楚楚就朝外走去,一路上杨帅的脸色都很难看,毕竟难得跟老朋友聚聚,遇到这事多少都不大痛快,也有不少朋友电话追过来劝和的,劝他消气的各种。 总之在去往另一家饭店的路上,楚楚开着车,杨帅的电话接个不停,他有些不耐烦地对每个来电话的人说“没事。” 到最后说得烦了,干脆直接发了火:“带句话给潘子,让他给我注意点,再让我听到一句闲言碎语从他嘴里出来,让他做好随时回老家种田的准备。” 楚楚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心里翻江倒海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她的这段过去,也不至于给杨帅带来这样的麻烦,还坏了他们的饭局。 所以车子停下后,杨帅下了车走在前面,她伸手去拽了下杨帅的衣角,他皱着眉回过头,楚楚撇着眼对他说:“对不起…” 杨帅一晚上糟糕的心情,在看见她那张可怜的小脸后,突然全烟消云散了,他把她捉到身前认真地对她说:“我不让你说谢谢,同样的,也不许对我说对不起,这事和你无关,那个潘子跟我有点过节,只不过他正好拿你挑事而已。” 他把楚楚抱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似是安慰,只是楚楚心里还是感觉很难堪,他们离开后,那一桌朋友会怎么议论杨帅,怎么议论她,在信息这么便捷的今天,也许今晚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就会传遍,杨帅要娶一个二婚的女人。 虽然杨帅可以不在乎,杨家人也可以不在乎,可是她在乎。 楚楚不是那种喜欢麻烦人的人,所以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过去,而要让杨帅甚至杨家人为她遮掩,处处维护她,甚至还要特别在乎她的感受,这种感觉让她内心很愧疚,可似乎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她的过去也是她人生中的一部分,她没法删除。 他们来到一家私房菜馆,找了处幽闭的地方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吃饭的时候杨帅还接了几个电话,有人告诉了他潘子找茬是因为上次那个主播,杨帅阴沉着脸问:“哪个主播啊?” 他已经完全记不得什么主播不主播的事,还以为是有次潘子找他搞什么项目,他没答应结下的怨气。 后来其他朋友给他解释了一遍,杨帅也感觉脑壳疼,都是什么破事。 当然还有情商欠费,自认为跟杨帅很铁的兄弟找他打听:“潘子说的事真的假的啊?” 杨帅看了眼对面有些沮丧的楚楚,直接落了句“滚”,就挂了电话。 吃饭时,楚楚一直很沉默,杨帅不时回两条信息,也心不在焉的,结完账,楚楚去了趟洗手间,杨帅拿着她的包在饭店门口等她。 等楚楚从洗手间出来走向杨帅的时候,他正拿着楚楚的手机,并且手机铃声在响,有人打电话过来,而杨帅只是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表情阴沉得可怕。 楚楚加快了脚步走过去问了句:“谁啊?” 杨帅先是侧头看了她一眼,眉宇深锁的样子,楚楚不知道怎么了,又问了一遍:“谁打我电话啊?” 手机还在响着,杨帅将手机拿了起来放在她的眼前,声音沉沉地问了句:“能不能不接?” 楚楚赫然看见屏幕上显示着三个字“陌路人”。 那一瞬,两人就这样僵持在饭店门口,杨帅皱着眉望着楚楚,而楚楚血液近乎凝结地盯着手机屏幕,谁也没再说话,直到亮着的屏幕变成黑色的,铃声停止。 楚楚才有些局促地说:“我们走吧。” 杨帅没说话,转过身两人并肩往车子那走去,可没走两步,拿在杨帅手中的手机再次响了,铃声在两人之间回荡,整个世界寂静得仿佛只有那似催命的铃声,让两人的神经都紧紧地绷着。 终于,楚楚停下脚步对杨帅说:“他没有要紧的事不会找我。” 杨帅已经走到楚楚的前面,他停下步子,背影僵直,楚楚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短暂地僵持过后,杨帅还是伸手将手机递给了楚楚。 楚楚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手机里传来了那个…久违却熟悉的声音,赵倾喊了她一声:“楚楚。” 就像以往无数次通电话一样,他总是会先唤她一声,仿佛在确定电话那头她在听他说话似的。 楚楚有一瞬的出神,但很快回道:“嗯,什么事?” 她刚准备习惯性地走到一边讲电话,可刚迈开一步,又看了眼立在车边的杨帅,终究没有走开避着他讲这通电话。 赵倾问道:“萧铭有没有找你?”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楚楚有些不解,于是回道:“没有,怎么了?” 她一边回答赵倾的话,一边注视着杨帅的表情,他只是靠在车头,侧着脸,轮廓冷毅。 然后赵倾又问了句更没头没脑的话:“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刘佳怡?” 楚楚感到更奇怪了:“没有,她结过婚后就没怎么出来了。” 电话里突然陷入沉默,赵倾似乎是轻呵了口气,楚楚试探地问:“是有什么事吗?” 赵倾没有立马回答她,似乎在斟酌怎么跟楚楚讲比较合适,而后他只落了句:“如果萧铭这段时间找你打听什么,你告诉我一声。” “唔…好。”楚楚依然一头雾水。 赵倾最后说了句:“挂了。” “嗯。” 楚楚挂了电话,几步走到杨帅面前,拉了拉他的袖子主动汇报道:“他就找我问个事。” 杨帅却突然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盯着楚楚,瞬间将她揉进怀里,眉宇之间凝结着几道深纹,整个人将她笼罩住,呼吸沉重地说:“别再接他电话了好吗?” 楚楚抬头凝望着他,星辉的光落在她漆黑的眼里,不停闪烁。 杨帅叹了一声,将她的脸按进怀里,躲开她楚楚可怜的眼神,对她说:“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别再见他了,也不要再跟他有任何联系了好吗?我对你没有其他要求,也只有这一个。” 楚楚长长的睫毛缓缓垂下,最终低低地应了他:“知道了。” …… 可是晚上回到家后,楚楚想起赵倾的电话,依然觉得很奇怪,他们有一年时间没有联系过了,这是赵倾唯一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而且还问到了刘佳怡,凭楚楚的直觉,赵倾肯定是想跟她说什么事来着,可是什么事能让他突然放下两人之间的关系打电话给她,又没有明说呢? 楚楚实在是想不到,又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也许换做以前她直接一个电话回给赵倾问问清楚了,可是她答应过杨帅,不再跟他有任何联系,今天饭局上发生的事,虽然杨帅从头到尾都一直护着她,甚至为了在乎她的感受直接带着她离开了,可楚楚心里清楚,杨帅并不痛快,他甚至很介意赵倾的存在,所以,她不能打这个电话。 但是楚楚一直觉得赵倾那个电话似乎在暗示她什么,正好唐妈妈每年过年前都会熬一些酱,刘佳怡因为很喜欢吃唐妈妈熬的酱,所以几乎每年到这个时候唐妈妈都会特地为她多熬上几瓶。 楚楚也就借由这个送酱的机会约刘佳怡出来吃个饭,只是没想到这次见到刘佳怡她变化非常大。 从前刘佳怡的打扮要么冷酷要么性感,总之往哪一坐,大红唇夹着烟的模样,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架势,精气神倍儿足的,但是不过短短几个月未见,刘佳怡爆瘦了很多,穿着打扮也素净了,就连烟也戒了,整个气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楚楚一开始差点都没认出她来。 倒是唐楚楚因为工作上面越来越雷厉风行,打扮日趋干练成熟,所以两人在见到彼此时都互相打量了好一会。 楚楚一坐下来就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最近…怎么瘦了啊?” 刘佳怡云淡风轻地说:“减肥的,效果还行吧?” 楚楚觉得她是瘦了,但是气色反而不如从前了,就对她叮嘱了句:“别乱减肥,你之前不是说结过婚要备孕吗?太瘦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楚楚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六加一有些讽刺地笑了下。 吃饭的时候,刘佳怡注意到楚楚手上闪烁的大钻戒,有些吃惊地说:“不会吧?你居然?” 楚楚低头笑了笑:“有点快是吧?我也觉得好像是有点快了,跟做梦似的。” 刘佳怡盯着楚楚无名指上的戒指,神情十分复杂,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才问出一句:“你想好了?” 楚楚低头搅动着饮料杯里的吸管,喃喃地说:“没什么想不想好的,虽然我和他处得时间很短,但其实还挺顺其自然的,他跟我求婚的时候,我也问过自己,不过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 刘佳怡盯着她的双眼问道:“那你爱他吗?” 楚楚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在问她这个问题,也许是她之前的那段感情太过于深刻,深刻到现在每个人都来怀疑她的真心。 其实和赵倾离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对“爱情”这两个字的定义非常模糊,有人说爱一个人可以奋不顾身,为他去死,那她为什么因为生活中这些繁琐的小事,因为长期的憋屈而跟赵倾提出离婚呢? 是她不爱他了吗?她不知道。 同理,她现在和杨帅在一起很舒服,大多时候都是舒心快乐的,那这样代表她爱上他了吗?她也不知道。 所以她回答刘佳怡:“我只知道我现在不能没有他。” 一句简单有力的回答让刘佳怡笑了,她点点头:“挺好的,祝你和大帅哥幸福美满。” 楚楚便不着痕迹地问了她一句:“那你呢?姜烈对你好吗?” 刘佳怡低下头夹了口菜回道:“他每天按时按点下班回来,周末都陪着我,也不出去鬼混,没有不良嗜好,你说呢?” 楚楚还是后来听杨帅提起过,说姜烈原来是海军陆战队的特种兵,执行过很多艰巨的任务,立过不少功,不过现在转业下来进了事业编,也是个干部,朝九晚五,工作稳定。 于是对刘佳怡说道:“那姜烈不错啊,对了,你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啊?” 刘佳怡“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 楚楚到底认识刘佳怡这么多年,她能感觉出来刘佳怡似乎心里有事,但她向来是个硬脾气,她不说的情况下,别人不可能问出来,只是那天临分别前,楚楚对刘佳怡说,改天喊上姜烈,他们四个人约着到近郊踏踏青去。 午后的暖阳照在刘佳怡的脸上,车水马龙的街头,她与楚楚分别前,对她说:“好。” Chapter 64 每年元旦过后市里会办一个企业家表彰大会,今年赵倾也受到了邀请,并荣获宁市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的称号。 这个一年一度的盛宴算是宁市商圈一个例行的聚会,有商界刚崭露头角的新贵,例如赵倾这样的,也有一些被邀请来颁奖或者撑场的,例如大杨总这样的,总之能参加这个大会的一般都是各行各业很有份量或者比较有代表的人物。 表彰大会过后的宴席上,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借这个机会上来恭喜赵倾,顺便递递名片攀谈几句。 直到一个打扮贵气的中年女人走到他面前,旁边正在和赵倾说话的老总才止了声音,对这个气质姣好的女人点了点头:“晚上好,杨夫人。” 女人对他笑了下看向赵倾,赵倾并不认识面前的人,自然也只是出于礼貌微微颔了下首,没有出声,旁边的老总见状主动介绍道:“哦,这位是五建集团杨董事长的夫人,钟楚邱女士。” 钟阿姨朝赵倾伸出手微笑道:“久仰,赵总。” 旁边的老总见杨夫人认识赵倾,也就识趣地借机走开了,赵倾在听见刚才那个老总介绍后,便清楚了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他左手扶着西装,向她伸出右手:“幸会。” 其实刚才赵倾上台领荣誉证书的时候,钟阿姨已经在台下好好打量了他一番,只是此时此刻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个年轻男人身上有种很儒雅沉着的气场,似乎与他的年纪不太相符,和她那个臭儿子虽然差不多大,但赵倾给人的感觉明显更加沉稳内敛,如果没有楚楚这层关系,钟阿姨对他的第一印象不算差,只是终归有些先入为主的想法罢了。 钟阿姨摆了个请的手势,往饮品区走去,赵倾不疾不徐地转过身,钟阿姨的长相很有亲和力,虽然身份在这,但她待人接物并不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感觉,相反,她还比较亲切地对赵倾说:“恭喜你,说起来你跟我儿子年纪相仿,但你白手起家的成就让我感到佩服。” 赵倾平淡地回道:“谈不上成就,只不过选对了路子,运气好罢了。” 赵倾清楚自己的这点成就,在五建集团董事长夫人面前不过是九牛一毛,别人客气恭维一句,他也不会当真顺着梯子爬。 钟阿姨笑了笑,说道:“其实早就听说过你,还想着要是有机会见到你,一定要当面对你道声谢。” 赵倾微蹙了下眉,有些不解地掠了眼钟阿姨,钟阿姨停在酒品区,顺手拿了两杯香槟,转身递给赵倾一杯对他说:“赵总在企业的发展上深谋远虑,就算如你所说运气好,但这种运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我儿子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我看他唯一的运气就是能遇见楚楚。” 赵倾接过香槟,目光低垂,掩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眸光。 钟阿姨接着说道:“我儿子年后就要跟楚楚完婚了,听说你从前对楚楚不错,不管怎么样吧,人总要知足知止,各人有各人的运气,我也没什么大的心愿,子女过得舒心就好,既然赵总从前一直挺照顾楚楚的,也希望以后不要太让她为难。” 钟阿姨很清楚楚楚进门后,势必会面对一些无法避免的场合,加上赵倾这边的发展势头很猛,结交的人也越来越多,宁市也就这么大,做生意的相互认识,自然日后难免会有些议论,无论是对楚楚,还是对杨家来说,都不是太体面的事。 她只是希望赵倾能顾及到楚楚日后的处境,顾及到杨家在宁市的威望,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不要过多去谈论他们的过去,如果可以的话,最好闭口不提,给大家都留点体面。 钟阿姨虽然常年各国旅游,看似活得挺逍遥自在的,但不代表她是个没有主意的人,关键时候她作为杨家的女主人,不得不为儿子和媳妇,为这个家未雨绸缪。 虽然她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但是赵倾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她话中传递的信息。 只是猛然听说年后楚楚要和杨帅结婚了,他拿在手中的香槟忽然紧了紧,有那么两秒的时间,宴会厅的聚光灯让他感觉刺得眼睛疼,甚至忽然眼前一片花白,所有人,所有画面统统消失了,他只是…就这样沉静地站在原地,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良久,他抬起头问钟阿姨:“你知道什么是世上最稀罕的花吗?” 钟阿姨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他,赵倾低眸看着手中的香槟,声音沉缓悠远:“是一种生长在北美热带的植物,叫龙舌兰,虽然这种植物要生长很多年才会开花,但是花谢后整株植物都会跟着枯死。” 他抬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将酒杯放在一边对钟阿姨微微颔首,转身便大步离去。 钟阿姨站在原地望着那个坚毅深沉的背影,突然一种无法言说的震撼在她心底盘旋,他用龙舌兰比做他跟楚楚,如果楚楚在他生命中是那十年难开的花,那么他便不会让这朵花轻易凋谢,因为花株相连,无法分割。 她无法想象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才能让赵倾说出这种话,他的确算是答应了钟阿姨的请求,但也同时让她无法理解,楚楚那么温顺的性子,赵倾这样沉稳的性格,两人怎么会走到尽头。 但她无法去思考那些已经翻页的篇章,在这件事上,她是一个自私的母亲,她只想用自己的方式维护杨帅和楚楚的未来。 …… 萧铭果真没过多久就联系了楚楚,就在楚楚和刘佳怡见面的半个月后,萧铭说最近几天他老听身边的朋友提到在一些夜场碰见刘佳怡,由于刘佳怡婚后就一直没有露过面,所以对于她突然出来耍的行径,朋友们感到有些奇怪,也就背后议论了起来,而且听说,她最近还和一个小鲜肉打得火热,不知道是逢场作戏还是来真的。 萧铭听说后便一个电话打给楚楚,问她知不知道刘佳怡最近什么情况,而楚楚听闻后也一脸懵逼,她之前和刘佳怡吃饭的时候,虽然感觉她似乎有事,但也并未表现得太异常,包括提到姜烈,刘佳怡也没有特别说他什么。 而且更奇怪的是,她即便最近经常出来浪,也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楚楚,那么基本上只有一个可能,她的确是遇到事了,并且不想让身边人知道。 楚楚在接到萧铭的电话后,便直接打给刘佳怡,约她晚上出来见个面,刘佳怡说她晚上在圣玛KTV,让楚楚直接到那去找她。 结果楚楚忙完去KTV找她的时候,刘佳怡靠在一个肤白秀气的小男生肩上跟他情歌对唱,看见楚楚来了还对她眉飞色舞地招了招手,包间里面大多都是楚楚不认识的人,几乎没有他们身边玩的朋友。 大概坐在刘佳怡身边的那个帅哥就是萧铭口中的小鲜肉,她本来还以为萧铭胡说八道,直到亲眼见到那个小鲜肉喂水果送到刘佳怡嘴边,才突然感觉脑袋嗡嗡的,有点不真实。 但楚楚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她刚坐下来没两分钟,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了,姜烈突然出现在包间门口,那一刻,刘佳怡婉转动听的歌声戛然而止,她拿着话筒就这样望着站在门口的姜烈,这场面把楚楚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 然而刘佳怡的脑袋并没有从那个小鲜肉的肩膀上移开,仅在停顿片刻后,便再次拿起话筒若无其事地继续唱着,大冬天的,楚楚只感觉浑身冒冷汗,眼睁睁地看着姜烈高大的身影从自己面前掠过径直走向刘佳怡,然后停在她身前对她说:“跟我回家。” 刘佳怡撇了他一眼,眼里全是讽刺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将腿翘在小鲜肉的身上,抬头问他:“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所有人都没料到,姜烈突然夺过她手中的话筒,“砰”得一声砸在地上,巨大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包间,顿时鸦雀无声,大家惊悚地看着这一幕,包括唐楚楚。 而后姜烈就这样转身离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包间门口,刘佳怡才开始浑身发抖,她旁边的小鲜肉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关心道:“没事吧?” 刘佳怡一把打开他的手嫌弃地说:“滚。” 然后站起身就出了包间,唐楚楚跟着追了出去,刘佳怡还没走出过道已经奔溃地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唐楚楚慌乱地跑到她面前去拉她,最后刘佳怡站起身抱住唐楚楚彻底将那压抑已久的情绪释放了出来。 那是唐楚楚认识六加一这么多年,唯一一次看见她哭得这么惨烈。 唐楚楚本来见她和姜烈闹了矛盾,问刘佳怡晚上要不要去她那,但是刘佳怡却依然坚持回家。 唐楚楚送她回去的路上,无论怎么问刘佳怡发生了什么,她始终闭口不提,最后车子停在刘佳怡家的楼下,她落下车窗看了眼那依然亮着灯的窗户,深吸了一口气,又悠悠吐出。 在她临下车前,只对楚楚说了一句话:“我从来不后悔嫁给他。” …… 之后的某天晚饭过后,大杨总难得肯对杨帅多几句嘴,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干点正事,老大不小的了,一天到晚在外面东一榔头西一棒的。 其实杨帅这几年钱没少赚,凭借自己的眼光也做了不少成功的投资,但这些东西在大杨总眼里就是不务正业的小打小闹,包括他开的健身房,在大杨总看来也是提不上台面的生意。 在这点上,杨帅和大杨总一直存在分歧,杨帅觉得自己一没靠家里的人脉,二没生意亏本回家啃老,他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不管做的什么生意,还是怎么捣鼓手上的资金,总之在同龄人之中过得还挺滋润的。 但大杨总却觉得他本身的位置,加上杨家这么多年在宁市的地位,每次走出去人家问他儿子现在怎么样,说出来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难免上不了台面,所以这次大杨总又在杨帅面前提到了这件事,还让杨帅实在不行进五建,跟着他干。 杨帅把椅子一拉,往大杨总面前一坐,就问道:“我就搞不懂了,你有你的生财之道,我有我的赚钱路子,你凭什么就看不上我做的生意,我没犯法没偷盗,赚钱还分贵贱了?那你倒说说看什么叫上得了台面的事?” 大杨总被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气得不轻,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去后面把茶端过来,正好茶台上放着前段时间才参加完市里大会的手册,大杨总便拿了起来顺手就扔到了杨帅面前:“自己看看为什么人家搞的东西能受到表彰,得到市场认可和上面的重视,我不是否定你的能力,只是你现在也不小了,该有长远的规划,和立得住脚的事业。” 杨帅没当一回事地翻开手册,看了几个受表彰的企业和个人,有做再生资源利用的,有制造业的,有做公路工程的,直到翻到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介绍页后,杨帅的手才突然顿住,他赫然看见单页上印着一个熟悉的名字,赵倾,而他的头衔是高新技术企业年度最具代表企业家。 顿时,杨帅的眼里似刮过一阵飓风,他的手指逐渐收紧合上手册一把扔在桌子上,不屑地起身拉了下风衣就往大门走去,大杨总眉头一拧对他低吼道:“去哪?” 杨帅走到门口换上鞋,钟阿姨也从厨房走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杨帅回过头盯他们看了眼,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家,他突然感觉很烦躁,莫名的烦躁,赵倾两个字就像挥之不去的阴霾始终尾随着他,他无数次想忽视这个人的存在,一遍遍告诫自己那只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然而这个名字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跳到他的眼前,像怎么赶都赶不走的阴影。 终于在今天晚上,那股躁动的心情被推到了极致,他知道症结在哪了,他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见到楚楚,无论如何,他要在今晚彻底赶走这个阴影。 一路上杨帅一遍又一遍打着楚楚的手机,但是手机那头始终无人接听,不知道多少遍以后手机终于被接通了,电话那头却传来小季的声音,她告诉杨帅,唐老师刚才接到一个电话,好像挺急的,匆匆忙完手头的事就走了,手机落公司了,杨帅问她知不知道楚楚去了哪? 小季说挂了电话唐老师好像收到一个定位,但是她没说。 于是杨帅方向一打直奔小舞星总部并对小季说:“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Chapter 65 小季已经下班了,不过还是等了一会杨帅,他赶到以后小季将楚楚的手机交给了他,让他顺便带给楚楚。 这款手机是在那次两人闹完矛盾后一起换的,当时还买了一黑一白的情侣手机壳,杨帅当着楚楚的面把解锁密码设置成了楚楚的生日,并告诉她,从今往后两人不吵隔夜的架,彼此之间没有秘密。 楚楚在他诚挚的眼神下,也将解锁密码设置成了他的生日,所以杨帅坐在车中便解开了楚楚的手机。 当看到最近一条通话显示着“陌路人”的记录时,杨帅心中那股暗火瞬间被点燃,爆炸,他额边顿时青筋爆出,当即就打开了微信,看到赵倾发给楚楚的地址。 他一下子将手机砸在副驾驶,一拳就捶在了方向盘上。 楚楚去找他了,他最害怕的事终究发生了,她答应过自己不再见他,答应过自己彼此之间没有秘密,可在这一刻所有承诺通通推翻,杨帅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子重新开上路朝着目的地狂奔,他只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胸间弥漫着滔天大火快要将他吞噬。 一路上,他将车子开得飞快,各种超道借路,脑中抑制不住地蹦出楚楚和赵倾在一起的画面,折磨得他快要疯掉。 终于,车子停在一栋房子前,杨帅一下车便看见了那辆红色的Panamera停在路边,眼里霎时阴云密布,他顺着楼梯往上走,是一家私人台球俱乐部,他推门而入,场子生意很好,几乎人满为患。 他顺着一个个台球桌绕了一圈,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便走到吧台问了声这里除了这么大还有没有其他地方? 吧台里面打扮性感的小姐姐对他妩媚地笑了下,告诉他楼上还有包间,电梯在外面。 于是杨帅转身进了电梯,二楼的场子都是单独的包间,环境不错,搞得有点像KTV的包房,还有沙发休息区,杨帅顺着过道往里走,忽然一阵很吵杂的声音从顶头的包间传来,他径直朝那个包间走去。 推开门的刹那便看见楚楚抱着一个男人,在那一刻,杨帅一路而来的愤怒终于冲破了理智,上前扯过那个男人一拳就抡了上去,杨帅的那一拳头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男人立马被杨帅干翻在地,本能地抱着头,杨帅抬起脚就毫不客气地狠狠踹在他身上,男人发出惨烈的声音,楚楚在旁惊叫道:“杨帅你住手!” 可杨帅眼里早已布满嗜血的恐怖,弯腰拎起那个男人的衣领就将他整个提了起来,就在拳头再次准备砸下去时,男人抬手挡了一下,此时杨帅才赫然看清面前的人,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的力道猛然收住,怔怔地看着身下的男人,一下子将他扔开,立起腰便转过身去,他看见的便是一地狼藉的包间,和无数惊恐的眼神,当然还有摊在沙发上的刘佳怡,和浑身凌乱的萧铭,但是,赵倾并不在这里。 他已经顾不得去盘问还是去解释,拉起面前的女人调头就走,楚楚被他拉出包间后就不停挣扎着朝他吼道:“杨帅你发什么疯?你怎么会到这?你干嘛?” 杨帅此时已经无力去解释这一路来跌宕起伏的心情,也压根不想在这个地方跟楚楚去解释,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带她回家,去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他必须要在今晚拔除这根横在他们之间的刺。 楚楚几乎是被他拖拽到楼下,她也来了火,在楼下狠狠甩开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过来,又突然打人,但我现在走不掉,也不能走,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楚楚转身就准备上楼,而杨帅已经无法再放她走,他提起楚楚的腰就将她扔在车上,车子迅速就开了出去。 楚楚在车上抓狂地对杨帅说:“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杨帅一脚油门嘴边挂着狠戾的弧度:“你要还认我们的关系,就跟我走。” 楚楚此时此刻只感觉脑袋乱极了,更急的是刘佳怡那边的情况,这时她在杨帅车上看见了自己的手机,似乎瞬间就想明白了杨帅的怒气从哪来了。 她拿起自己手机质问杨帅:“是不是因为那通电话?” 杨帅没有说话,依然紧绷着唇将车子开得飞快。 楚楚深吸一口气说道:“打电话给我的是萧铭,喊我过去的人也是萧铭,他说刘佳怡被一群人堵了找她麻烦,他虽然已经带人赶到,不过刘佳怡情绪有点失控我才过去的。 你怎么不看看前面几通电话都是萧铭的手机打来的?后来他手机没电了才拿赵倾电话联系的我,但是我赶到的时候赵倾并不在,他在我过去之前就离开了,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见过他。” 杨帅依然绷着脸一言不发,楚楚气得一拍车门:“爱信不信!” 很快,车子开到了杨帅住的地方直接进了地下车库,楚楚下车将车门一甩站在副驾驶门边,杨帅锁了车子大步绕到她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进了电梯,楚楚板着脸被动地被他牵着。 进了家后,楚楚直接甩掉了鞋子,光着脚走到沙发那抱着胸就瞪着杨帅:“你至于吗?你说说看杨帅,在你心中,我唐楚楚就这么没有原则?” 杨帅脱掉风衣扔在一边,松了松领口声音低沉:“为什么抱那个男的?” 楚楚侧过头倒抽一口凉气,显然被气得不轻,一张脸都开始发青,那个男人就是之前和刘佳怡唱歌的小鲜肉,他打算找刘佳怡处对象来着。 然而刘佳怡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便也就跟他说明白了,小鲜肉觉得刘佳怡玩弄他感情,找了一个老哥就打算给刘佳怡点教训,结果人刚把刘佳怡堵在台球室,萧铭那边就接到了风声,随即带人过去,总之两方闹得不可开交,而杨帅赶到的时候,其实两边已经讲和了,结果萧铭一句警告的话,突然让小鲜肉又跳了起来,所以大家都在拉,当时拉小鲜肉的不止楚楚一个人,只不过杨帅眼里只有楚楚,不由分说就把小鲜肉打了,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楚楚转过头就皱眉说道:“就是那个男的带人找刘佳怡麻烦,我不拉着他,他一脚就踹到萧铭脸上了,你以为我在干嘛?” 一句掷地有声的质问狠狠砸向杨帅,随后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气温瞬间骤降,杨帅眼里是冰冷的光,楚楚呼吸起伏双眼瞪着他。 半分过后,楚楚收回视线撇过头扔了句:“无理取闹。” 便直接朝大门走去,可在路过杨帅身边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呼吸急促地说:“别走。” 楚楚挣脱了一下,杨帅不仅没有松开她,反而把她往身前一拽顺势就将她压在沙发上,双臂牢牢圈住她,仅那么一秒过后,他疯狂的吻便落了下来,直接封住了楚楚的呼吸,毫无征兆,却来势凶猛。 楚楚还在气头上,抬起手就去打他,可所有拳头落在此时的杨帅身上就像不足挂齿的雨点,他浑身肌肉紧绷,宽大的身体像无法阻挡的山势,瞬间笼罩住面前的女人。 楚楚抓狂的声音淹没在喉咙里:“杨帅你疯了?” 他离开她的唇,双眼猩红而火热,嘴角却勾起一抹斜斜的弧度:“我疯了,我是特么疯了,楚楚,我已经彻底被你弄疯了,从我认识你起,只要他的名字出现在你面前,你永远都是魂不守舍的,你因为他一次又一次推开我,甚至不愿再和我联系,如果不是那次车祸,你扪心自问,你会留在我身边吗? 你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装作对他的事漠不关心,可一见到他你就露馅了,他被人泼酒的时候,你有多紧张你自己不知道吗?” 杨帅抬手便扼住了她的下巴,逼迫着她牢牢盯着自己:“你到底爱过我吗?你从跟我在一起的第一天就防备我,我做再多你依然不相信我,哪怕我把心脏挖出来给你看,是不是?” 唐楚楚的下巴被她捏得生疼,她呼吸急喘,眼里浮上一层湿润的眸光剧烈颤抖着,一字一句道:“我如果不信任你为什么要答应你的求婚?可你信任过我吗?” 杨帅嘴角牵起一丝狠笑:“好,想让我信任你是吗?脱。” 楚楚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他:“你说什么?” 杨帅直起身子一颗一颗解掉自己的扣子,露出结实的胸膛,居高临下睨着面前的女人:“我说过你没彻底信任我之前我不会碰你,既然你说你信任我,那我现在就想要你。” 楚楚目光闪烁地盯着这个男人,突然一种可悲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她声音颤抖地说:“你觉得我们两之间的信任需要通过这件事来验证是吗?” 杨帅扔掉上衣,精壮的身体覆盖而来,带着滚烫的气息:“对我来说,是,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他,那你为什么不能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我?” 楚楚垂下眼帘笑了,笑得凄美悲凉,她没想过拒绝杨帅,从答应他求婚的那一刻起,她就打从心底放下所有结缔,真心实意接受了他,只是她没想到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理由是建立在彼此的不信任上,而不是因为感情。 杨帅见她没有动也没出声,于是大手探到她的后背将她拥进怀中褪去了她的大衣,又掀掉了她的毛衣,整个过程楚楚一直很安静,也很顺从,像一个被摆弄的木偶,杨帅抬手解开了她的发夹,一头如瀑的长发就这样披散下来,那莹白的肌肤似雪一样撞进杨帅的眼里,美得不可方物,让他瞬间就失去了理智,那压抑已久的兽.欲终于冲破牢笼,一发不可收拾地把楚楚放在沙发上。 而后如狂风的吻便铺天盖地袭来,试图唤醒楚楚的情.欲,在这方面他是个有经验的高手,只要他有耐心,并且愿意挑起对方的兴趣,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 可偏偏身.下的女人侧过脸,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眼里是让他无法确定的光,撞得他心脏突兀地跳动着,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箭在弦上刹不了车,他只想得到她,再也别无所求,他必须要取代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位置,抹灭掉他留给楚楚所有的印记。 只是谁也没想到楚楚的手机会突然疯狂地响着,她终于有了反应侧头望着扔在茶几上的手机,而杨帅转过她的脸试图让她不要去管那通电话,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哪怕外面世界末日,都滚一边去。 可是那扫兴的电话却疯狂不停止地响着,最后干脆是一连串急切的微信发了过来,楚楚伸过手臂将茶几上的手机拿了起来,打开一看是个朋友发来的好多条语音,她顺势点开,语音里却是萧铭的声音。 隔着屏幕萧铭的声音慌张而惧怕,近乎颤抖。 “楚楚,完了!” “你在哪?快接电话。” “小七她…她不见了…” 语音自动播放着,楚楚的脸色越听越难看,顺势一把推开杨帅就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毛衣就往身上套,杨帅扯住她的大衣对她说:“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 楚楚夺过大衣就不可理喻地说:“你没听见微信吗?刘佳怡出事了!” 杨帅撑起身体坐在沙发边,双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在楚楚快要走到门边时,开了口:“是不是你身边所有人都比我重要,为了别人你可以轻易丢下我?” 楚楚握住门把手的身体僵住,回头望着杨帅,杨帅缓缓抬起头,眼里是痛苦而难忍的神色咄咄地注视着她,最终楚楚只留下四个字“等我回来”,然后便匆忙出了门。 Chapter 66 楚楚再次赶回那个台球俱乐部的时候,一下车便看见萧铭颓废地坐在路边上,整个人神情恍惚的样子。 她赶忙跑了过去气喘吁吁地问他:“加一呢?” 萧铭手指间夹着一根烟,楚楚明显看见他的手在抖,抬起头的刹那,他眼里骇人的光让楚楚一怔,她有些着急地又问了一遍:“人呢?我走的时候不还和你在一起的?” 萧铭手指间的烟就这样突然掉落到了地上,他坐在路牙边痛苦地揉着头:“是和我在一起,我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了,想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萧铭猛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力道之狠让楚楚惊了一跳,紧接着问道:“然后呢?” 萧铭喘了半天才低低地回答了楚楚:“然后我把她睡了。” 楚楚踉跄了一下,真的是就这样踉跄了一下,一时无法承受这个消息带来的威力,然而萧铭却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对楚楚说:“我真不知道她是…她是第一次,我自己也懵了,楚楚,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啊你告诉我?” 楚楚此时此刻也懵了,已经不仅仅是萧铭把刘佳怡睡了这个消息,而是震惊于刘佳怡结婚这么长时间,姜烈居然没碰她? 她感觉自己手心冰凉一片,声音都有些凄厉地质问萧铭:“你特么给我说清楚点!” 于是萧铭断断续续地说,楚楚被杨帅带走后,那个小鲜肉被打翻在地给他的人带去医院了,然后他就让其他人都出去,本想好好问问刘佳怡最近搞什么鬼?整天作什么玩意? 结果刘佳怡跟他嘴硬,萧铭脾气上来后话就难听了些,问她是不是好好的日子不想过?整天在外面浪是欠操还是咋地,刘佳怡一听这话当场爆发了,对着萧铭就骂道,就是给所有人男人操都不会给他碰一下。 萧铭当时大概也失去了理智,就在包间里强行要了她,那时所有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全都被他抛在脑后,直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然后刘佳怡就这样跌跌爬爬地从包间跑了出去,等萧铭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啥再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人了,打她手机关机,附近能找的地方找遍了全都找不到人,他也顿时慌了,所以第一时间联系了楚楚,本来指望刘佳怡会去投奔她,但显然楚楚并没有接到刘佳怡的电话。 楚楚气得一脚就朝他膝盖蹬去大骂道:“萧铭你就是个畜牲!” 萧铭被楚楚蹬得弯下腰痛苦地说:“我是畜牲,我他妈畜牲都不如,先找到她。” 两人把手机通讯录里所有能打的电话打了遍,开着车满宁市地绕,几乎把所有夜场也都寻了个遍,一直到凌晨三点都没有找到刘佳怡。 于是两人商量过后,怕这件事惊动刘佳怡的婆家,因此他们先谨慎地赶往她的娘家,萧铭坐在车中,楚楚进去敲门,没敢说萧铭对刘佳怡做的事,只提到晚上大家在一起玩,刘佳怡离开后就联系不上了,问她有没有回过家,或者往家里来过电话,刘母赶紧把楚楚让进家,当着楚楚的面打给了姜烈,但看刘母的反应,刘佳怡也没有回她和姜烈的家,其实出了这个事,楚楚能猜到刘佳怡大概率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面对姜烈,只是到底要问一下才能安心。 出了刘佳怡的家,萧铭已经在车里等得不耐烦,站在车门旁边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着,楚楚走过去沉着脸对他摇了摇头:“没回这里,也没回自己家。” 萧铭急得一拳头就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手上血肉模糊一片,楚楚根本不想再去看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刘佳怡还有可能去哪? 最后他们两连母校都跑了一趟,依然没有找到人,晨光微微从天边升了起来,萧铭的情绪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望着天际边的微光自言自语地说:“小七要有事,我拿命赔她。” 楚楚头疼地揉着额冷冷地说:“她可能并不稀罕你的命,报警吧。” …… 楚楚那夜并没有回去,杨帅半躺在沙发上等到天明,下半夜的时候,他开了瓶威士忌,就这样一手拿着酒,一手拿着手机,楚楚最后发来的一条信息是:我晚上过不去了。 直到曦光微亮,他手中的酒瓶才滚落到地上,他松掉手机闭上了眼。 但是杨帅在第二天清醒后,还是第一时间打了个电话问楚楚那边情况怎么样? 楚楚告诉他刘佳怡失踪了,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现在已经报了警,姜烈也已经知道了,暂时不知道有没有惊动姜家人,当然关于萧铭对李佳怡做的那件事,楚楚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杨帅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楚楚说警方那边在调取监控,试图排查刘佳怡失踪后的行径路线,先等待那边的调查结果,萧铭也在动用关系到处找人。 电话沉默了几秒,两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言,最后杨帅叮嘱她需要帮忙跟他说声。 整整两天的时间,楚楚几乎都没合几个小时的眼,萧铭更是干脆两天没睡,就开个车满大街地找,没日没夜。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楚楚接到了姜烈的电话,姜烈约楚楚出来见一面。 直到很久以后唐楚楚依然清晰地记得,姜烈约她见面的那晚,宁市下了一场初雪,那天特别冷,比往常都要冷很多,她裹着皮毛一体的大衣,按照约定地点早早到了那家清吧,清吧隐在一个胡同的深处,很幽闭也很有格调。 那天晚上人很少,只有角落一桌有几个年轻人,很清冷,放着舒缓的流行音乐,她坐在吧台,因为开车所以没要酒,就要了杯汽水。 她到早了,便等了一会,而姜烈是在他们约定的时间,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走进来的。 楚楚记得那天姜烈穿了一件黑色长款的羽绒服,踏着工装靴,很挺拔的样子,羽绒服上的连衣帽戴在头上,落了一层白色的雪,他进来的时候放下了帽子,但并未太在意肩上的雪,径直走向坐在吧台边的楚楚对她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楚楚摇了摇头:“没有,是我到早了。” 姜烈要了杯伏特加,大概怕自己刚带进来的寒气沾到楚楚身上,还特地往旁边坐了坐。 他喝了口酒暖了暖身子,对楚楚说的第一句话是:“不好意思,这两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你们也一直在费心找佳佳。” 唐楚楚注意到姜烈称呼六加一的时候喊她佳佳,很温暖和煦的一个称呼,就像熟知已久的家人。 楚楚在面对姜烈时,心里到底有些忐忑不安,虽然才接触过两次,可她作为六加一的朋友,姜烈对她一直很友善。 他给人感觉很会照顾人,也很细心的一个男人,可为什么和刘佳怡结婚这么长时间以来却没有碰过她,楚楚很想当面问一问姜烈,可是她问不出口,因为她一旦提起这个话题,萧铭做的那件事势必隐瞒不住,她猜测刘佳怡之所以不肯露面,恐怕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烈,无论如何,这件事在刘佳怡回来前,就是烂在肚子里她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提起。 那天晚上,姜烈喝了好几杯酒,而且喝得还挺急的,第三杯快结束的时候姜烈跟楚楚提起了他和刘佳怡小时候的事情。 他说在他当兵前收到过一封刘佳怡写给他的情书,情书里还画了很多幼稚的小心心,青涩内敛地表达了她对姜烈的爱慕。 那时候刘佳怡也不过只有15岁,在姜烈眼里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妹妹,所以他没有把那封信放在心上。 在后来的岁月里,刘佳怡并没有在他的生活中留下过太多印记,也只有每年过年跟着他父亲出去应酬时,偶尔能碰见刘佳怡跟着他父亲,两人的交情大概也就点头之交而已,甚至不能算得上多熟悉。 只是隔了几年再见到刘佳怡时,她给姜烈的感觉变化挺大的,从一个有些青涩害羞,看到他会脸红的小妹妹,慢慢蜕变成了一个自信开朗热情的姑娘,甚至在姜烈的记忆中,刘佳怡好像酒量还不错,有一次他从部队回来,参加了一个长辈的饭局。 刘佳怡的爸爸那时才动完一次小手术不能喝酒,她代她爸喝了两斤白酒,最后还能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让服务员上纸笔,当着那么多叔叔伯伯的面,临场发挥了一幅骏马奔腾的水墨画,那挥洒自如,酣畅淋漓的手笔随意洒脱,根本不像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那次画成后很给他爸长脸。 在姜烈的印象中,刘佳怡就是那样一个姑娘,活得肆意张扬,无拘无束,像日头最旺时,向阳而生的葵花。 之后姜烈喝了整整一杯酒,停顿了很长时间,中间也似乎跳过了很多无法窥探的岁月,直接说起了他和刘佳怡婚后的事。 他说他没看过这么笨的女人,第一次下厨的时候差点把他们新房的厨房给炸了,把菜放进油锅还要戴个防毒面具。 姜烈摇了摇头,半明半暗的轮廓有些忧郁,他说刘佳怡对他真的很好,她一直在为他不断尝试,不断改变,再不断突破,哪怕她那么讨厌洋葱的一个人,却一边流着泪一边为他炒洋葱。 姜烈侧过头看着楚楚,不知道是不是他原来当特种兵的缘故,眼里有种让人无法躲避的专注和锐利,他对楚楚说:“我可能这辈子也不会遇到像她对我这么好的女人了,昨天晚上我回了一趟父母家,把原来的东西都翻了出来,我找到了她15岁那年写给我的情书,我现在终于信了。” 楚楚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热泪盈眶,她不知道刘佳怡用了多少年才走进面前这个男人的生活中,小心翼翼地爱着他,藏着自己的心为他一点一滴地付出,这个男人却连碰都没有碰她。 可是在萧铭对她做了那件事,在她失踪以后,姜烈才终于信了她,这一切多么讽刺啊,讽刺得楚楚眼睛干涩,心尖颤抖。 姜烈说佳佳从前活得那么自在痛快,嫁给他以后就像失去阳光迅速蜷缩衰败的葵花,他问楚楚自己是不是应该还她一片阳光? 这个问题,楚楚没法回答,无论是感情的角度,还是他们家族的利益来看,这都是她一个外人无法判断的事情。 那天姜烈从清吧离开时,他对楚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她。” Chapter 67(第二更) 唐楚楚那天晚上是在清吧门口和姜烈分道扬镳的,他们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落了一层很薄的积雪,姜烈对她说自己想走走,于是楚楚便和他道别上了车。 她看他最后一眼是在倒视镜里,长长的胡同被染成白色,他的脚印就这样跟随着他去往很远的地方,直到成了记忆中一个模糊黑色的小点,那天楚楚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才发动了车子。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姜烈会是在他的葬礼上。 姜烈去世了,就在和楚楚见面的第二天夜里,死在平安市民广场的一个花台内,因为第二天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雪,白雪几乎覆盖了整个宁市,所以那天晚上没什么人到市民广场,等第二天早晨环卫工人清扫积雪发现他尸体的时候,他身体已经被冻硬了。 初步调查结果在他体内发现了大量酒精,并且警方通过监控排除了他杀,市民广场的监控里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天夜里,姜烈也许是喝大了,一个人步履摇晃地走入市民广场,先是跌坐在一个长椅上,低着头坐了大约二十来分钟,才又站起来往广场里面走,后来大概是脚下路滑,突然跌到了花台里面,之后就再也没起来过,结合法医那边的鉴定,姜烈是醉酒后被冻死的。 多么戏剧化的结局,就连楚楚在接到这个消息后,都整整坐了十多分钟才缓过劲儿来。 刘佳怡终于出现了,出现在姜烈的葬礼上,没人知道这一周她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她在接到姜烈意外身亡的消息后,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可她在姜家最混乱的时候回来了,挑起了姜家长媳的担子,在老姜父老姜母打击过度双双病倒的情况下,守在姜烈的灵堂,操持他的身后事,并招呼每一位来访的客人。 那两天楚楚只要有空就去陪着她,她对楚楚说的最多的话是,姜家人脉广,在宁市结交的人多,这两天会陆续来很多人,她不能让姜家乱了分寸失了体面,还说,这是她能为姜烈做的最后的事了。 就连楚楚看见姜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都忍不住跟着大哭了一场,刘佳怡却从头到尾没有失控过,一直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种琐碎杂乱的事,她仿佛脑中有根弦一直紧紧地绷着,不停鞭挞自己千万不能乱,如果在这个时候,连她都乱了,那么多需要安排决定的琐事便没人张罗了。 所以她几乎没有休息过,一直守在姜烈的灵堂,楚楚时而看见她对着灵堂上那张姜烈的照片发着呆,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刘佳怡到底在想什么? 萧铭在第一天就过来了,烧了纸钱上了香,并对着姜烈深深鞠了一躬,刘佳怡也做了丧偶的夫人应该做的,对着萧铭还了一礼,只是整个过程,她一眼都没有看萧铭。 萧铭欲言又止想上前和刘佳怡说几句话,楚楚默默地对他摇了摇头,萧铭终究还是止住了脚步,仅停留了一会便走了。 中午的时候楚楚赶回公司处理个事,直到下午再过去才听说,她离开以后,赵倾也过来了一趟,送了花圈,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让刘佳怡节哀。 不知道赵倾是不是特意避开她?楚楚发现最近几次可能遇见的场合,赵倾都巧妙地和她错开了时间,她想,这样也好,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下午的时候大杨总带着钟阿姨也来吊唁,虽然姜烈结婚的时候他们没有出席,但是死人为大,既然知道了,势必也过来一趟,刘佳怡的公公,姜局亲自出来招待。 杨帅也着了身黑色大衣一道来的,在姜局把大杨总请到隔壁说话的时候,杨帅走到刘佳怡面前,有些沉痛地对她说节哀,又安慰了她几句,便看向在一边帮忙的楚楚,楚楚接收到他的眼神,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他面前,几天未联系,而且在上次分开还是那样的情况下,猛然见到,楚楚感觉有些不自在。 杨帅直接牵起她的手对她说:“出去走走吧。” 外面的天空有些灰茫茫的,大地依然被白雪覆盖,这几天是宁市今年最冷的时候,一出屋子便有股寒气扑面而来,冷得楚楚打了个哆嗦。 杨帅立马将她裹进怀里,攥着她冰凉的手,几天没见,楚楚憔悴不少,就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看得杨帅心疼不已。 两人没有走远,就在姜烈家附近的亭子里,白雪将近处的梅树装扮得像幅圣洁的国画,然而此时两人都没有心思欣赏这幅雪景。 他们在亭子中站定,杨帅拉开了自己的黑色大衣张开双臂将楚楚抱在怀中,柔声问她:“这几天没好好休息吧?” 楚楚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姜烈走前的一天,我们见了面,他当时还和我说了很多,我真没想到…” 楚楚回忆那天的场景,声音都在发抖,杨帅蹙起眉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楚楚哽咽地说:“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天分别时他的背影,他那天晚上明明很反常,也许我多留个心眼,多安慰他几句,可能第二天他就不会想不开出去喝酒,他不喝醉就不会发生意外…” 杨帅轻抚着她的背声音低缓:“和你没关系,谁也不想的。” 楚楚却突然情绪失控地后退了一步,眼泪瞬间决了堤:“不,你什么都不知道,和我有关系,明明那晚加一的情绪就不好,我应该陪着她的,如果我不走,如果我一直陪着她,那么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她就不会难过地离开,她要是不离开,姜烈怎么可能出意外!” 那一刻,杨帅就这样望着楚楚满目悲伤愤怒的眼神,压抑着喉间的苦涩,低声问她:“你在怪我?” 楚楚瞬间转过身去,低头双手捂着脸,她能怪谁?怪自己?怪杨帅?还是怪萧铭?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不应该的,这一切悲剧都不应该发生的,本来可以避免的,为什么到最后搞成这个样子? 这几天她脑中就像放电影一样,反复播放着最后一次见到姜烈时的场景,甚至努力回忆着姜烈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有时候一眨眼之间恨不得时光倒流,再回到那天晚上阻止一切悲剧发生。 可她知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她不敢在刘佳怡面前表现出太崩溃的样子,不敢问刘佳怡那晚发生的事,也不敢回忆这一周以来的经历,所有的人和过程就像乱码一样在她脑中不停循环播放,快要把她折磨疯了。 最后,她擦干眼泪对杨帅说:“我这段时间会多陪陪加一,我们的事,过段时间再说吧。” 她说完就大步离开了亭子,甚至没有再回头看杨帅一眼,在人命面前,她已经无力再去处理她和杨帅之间的事,她只知道现阶段她很乱,她只想陪着刘佳怡度过这个难关。 第三天的时候姜烈下葬了,那天去了很多人,姜家弄了好几辆大巴,还有很多小车开道,整个墓园为姜家清了道,可是其余地方依然覆盖上一层还未来得及融化的雪,仿若依然留恋这世间的温度。 关于姜烈的死,姜家在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只对外说是旧疾突发没有抢救过来,毕竟姜家世代根红苗正的,姜烈的死法的确有些不大光彩。 而唐楚楚真正了解姜烈短暂的一生,还是通过他的墓志铭。 上面镌刻了姜烈生前所立的功勋,还有他在部队期间的晋升路程,在姜烈30岁那年已经晋升为中校,前途不可限量,可是没两年他却从部队转业回到宁市。 从墓志铭上来看,这个从学生时期就非常优秀的男人,一路走来带着些传奇色彩,多次去往境外代表国家执行过很多艰巨的任务,他的青春全部献给了部队,献给了国家,献给了人民,如此辉煌而短暂的一生,却在走的时候只有寥寥几笔,甚至不会再被人提起。 想来,难免凄凉。 起风了,风越来越大,枯叶从树上被吹落,姜家人和一同来送别的亲朋好友相继离开,大家总会上前和刘佳怡握握手,或者拍拍她的肩,甚至拥抱她以示安慰,毕竟,两人结合还没有半年的时间,丈夫突然离世,在别人眼里难免不幸。 可楚楚知道,对刘佳怡来说这不仅仅是不幸,而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姜父姜母单独和刘佳怡说了几句话,在晚辈的搀扶下也离开了,楚楚陪刘佳怡待到了最后。 一直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刘佳怡坚持了几天的情绪突然就山崩地裂了。 她就这样不顾形象地坐在姜烈的墓碑旁边,先是苦涩地笑着对楚楚说:“你知道吗?我跟他什么都做过了,就是没法成为真正的夫妻…” 说着说着刘佳怡便哭了起来,她时断时续地说:“结婚那天晚上,他脱.光了站在我面前,身上全是疤,看着都吓人,但是最吓人的是,他的小腹以下…” 楚楚怔怔地站在原地,浑身都在打颤,不是天气太冷,而是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刘佳怡转过身抬手摸着那张照片,那憋了几天的眼泪终于痛苦而放肆地哭了出来。 她告诉楚楚,在很久以前,姜烈执行任务的时候救过一个住在大山里的女孩,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普通士官,女孩在那次灾难中幸存下来,父母全部被塌方掩埋,女孩打击过度,姜烈把她带回到他当时待的城市,供她吃穿读书,只要有空就去安抚她,带她出去玩散心。 他后来相继换了两个地方,都一直带着那个女孩,他们瞒着姜家相爱了,所有人都不知道。 姜烈进了特种部队后,就没有办法经常和她见面了,有时候出去执行任务,可能半年时间都处于失联的状态下,也就是那几年,女孩变化很大,不像是刚从山里出来那样,眼里只有姜烈,对他可能更多的是抱怨。 去年年初的时候,姜烈在一次任务中出了意外,当时昏迷不醒受了重伤,身体多处损伤严重,其中包括那方面的器官,几乎无法复原。 他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着那个女孩的名字,所以姜家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也在姜烈恢复期间找到了那个女孩,把姜烈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她,并对她说,只要她还愿意跟姜烈在一起,那么姜家会立马把她接来宁市,保证她下半辈子可以过上富足优渥的生活。 但就连姜烈自己都没想到的是,那个女孩拒绝了,甚至到后来都不敢再去见姜烈一面。 姜家人给了她一笔封口费,没有太为难她,只是警告她这件事不能说出去。 因功受伤本是光荣的事,可姜烈的伤成了姜家人的痛,姜家三代单传,到了姜烈这一代,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们无法承受这个打击,直到后来刘佳怡家里出了事,那时候刘佳怡担心爸爸会坐牢,投奔无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关系,便联系上了姜父。 其实后来刘佳怡的父亲能摆脱牢狱之灾,除了律师团队的付出等各方面,姜父背后帮了一个很大的忙,那么这一切便从这个“忙”开始了。 让姜家人也没想到的是,姜烈的那个小女朋友听说后吓的都换了号码,而刘佳怡却当着姜局的面亲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起初,姜烈也认为这门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姜家可以帮助刘家重振旗鼓,刘佳怡的进门也可以掩盖那些不堪的疤痕。 只是后来姜烈慢慢发现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纵使在新婚第一天他就赤诚相待后,刘佳怡依然没有被吓到,反而沉浸在自己新的身份中,她的笑,她的温柔,她真挚的眼神,这一切都让姜烈觉得费解。 姜家提议让刘佳怡接受人工受孕,这几乎是唯一可能为姜家留后的方法了,有了孩子以后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姜烈因此感到十分羞耻,还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 他们什么都做过,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看着她动情的样子,他无法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事,那种痛苦和折磨让姜烈无法忍受。 但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刘佳怡背着他答应了姜家的提议,她想为他生个孩子,心甘情愿地去生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两人因为这件事发生了争执,姜烈问她以后怎么办?问她知不知道生了孩子意味着什么? 他甚至对刘佳怡说,如果她在外面遇到合适的,他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但是,他不同意她去人工受孕,甚至刘佳怡用了各种方法劝他,他依然不同意。 直到刘佳怡看见他夹在皮夹内层里那个女孩的照片,照片里好像还是她刚从大山出来的样子,清澈纯净的大眼,像藏着整个宇宙,也永远拿走了这个男人的心,在他出意外后便一起埋葬了。 刘佳怡哭着说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 她整个人颤抖不止却十分讽刺地说:“楚楚你相信吗?你相信他是跌死在花台里吗?他是特种兵啊,上过雪山去过极地,受过暴晒遭过严寒的,怎么可能跌一跤就爬不起来了?” 楚楚望着刘佳怡泪眼模糊的样子,顿时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Chapter 68 在刘佳怡问楚楚是否相信姜烈是跌死在花台里的时候,那晚她和姜烈的对话又猛然出现在脑中。 姜烈说,刘佳怡像日头最旺时向阳而生的葵花,嫁给他以后,她便失去了阳光迅速蜷缩衰败,他问楚楚是不是应该还她一片阳光? 那时候楚楚以为姜烈说的,是他和刘佳怡的婚姻该不该结束? 直到这一刻楚楚突然领会过来,姜烈有可能指得根本不是婚姻。 一段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婚姻,可以因为各种不合而离开彼此,就如她和赵倾,可一段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婚姻便要复杂很多,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刘佳怡不爱姜烈,那么他们的婚姻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达到长久的平衡,姜烈绝对可以给予刘佳怡足够的财富、地位、身份,而刘佳怡只需要在特定的场合完成特定的事情,他们便可以像当初姜家设想的那样,起码表面看上去和和美美。 可是后来刘佳怡到底还是暴露了自己对他的感情,而姜烈一旦发现刘佳怡投入这段婚姻的前提是爱情时,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给予她想要的东西了。 于是他很有可能便陷入一种彷徨纠结自责屈辱不堪,甚至痛苦之中。 在刘佳怡失踪后,姜烈回到父母家找到了刘佳怡15岁那年写给他的情书,所有的一切印证了他的猜测,所以那天在光影半暗的吧台边,姜烈才会那么痛苦地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她。” 或许姜烈很清楚,离婚并不能拿走笼罩在刘佳怡头顶的阴影,他也无法对刘佳怡提出离婚再去伤害这样的她,可他也已经无法给予她更多。 婚姻对他们来说便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这个牢笼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只能互相守望着对方,直到枯死。 所以现在楚楚回忆起来,那晚姜烈的很多话似乎都在传递着他内心深处的某种信息,就连最后分别时,他那个背影都隐在一片阴郁之中,那么得不真实。 于是楚楚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她猜测也许这一切并不是意外,也许姜烈在那晚已经做出了决定,也许他必须把这一切制造成意外的样子,才能最低程度减轻刘佳怡心里的负担。 可这一切只不过是楚楚的猜测而已,她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刘佳怡,也不敢把那晚和姜烈的对话和她说,她很怕刘佳怡也会这样猜想,那么她下半辈子都会活在愧疚和自责的阴影之中,甚至楚楚很怕她也会随着姜烈去了。 这个男人戎马一生,功勋赫赫,如猎鹰猛虎蛟龙,活得骄傲凛然,因为那次事故同时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和自己热爱的前程,虽然命还留着,可留下的也只是一条命罢了,对于姜烈来说他或许早就死了,死在那次事故中,后来的他也许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可能死亡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不管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造成,既然已经判定是意外,那么便坚持是意外吧,这都是姜烈最后的结局。 …… 那天刘佳怡在姜烈墓前哭得肝肠寸断,萧铭站在很远的地方望着她,他的眉宇紧紧皱着,目光幽深沉痛,可他也只能这样远远地望着,不敢再去打扰她。 在姜烈下葬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楚楚除了工作,一下班就去守着刘佳怡,她不敢马虎大意,她很怕自己一个转身,或者哪天没去找她陪她说说话开导开导她,她就想不开了,楚楚真的很害怕像上次一样,只不过离开了一小会,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 所以这段时间她过得也很累,除了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心灵上的。 萧铭对刘佳怡那件事,刘佳怡没有跟她提过一句,她也小心翼翼地不敢提起,更无法告诉任何一人。 而姜烈的那段过去,是姜家无法道与外人说的秘密,刘佳怡反复叮嘱她不能告诉第二个人,杨帅也不行,她必须守住姜家最后的尊严。 所以很多秘密同时压在楚楚的心口,让她时常午夜梦回突然惊醒,无法面对这一切已经发生的事实,毕竟那么一个鲜活的人就这样突然离去,给所有人都带来不同程度的打击。 很多时候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或者办公室,都会钻进牛角尖里。 情感上她始终认为刘佳怡和萧铭之间无法挽回的情谊,还有姜烈的死,她都要负一定责任,如果那晚她能很好地处理她和杨帅之间的事,然后坚持留下来,那么也许这些事便不会发生。 可理智上她又劝告自己,事情已经发生了,也过去了,不管对谁都不应该再造成这样的心理负担。 两种想法时常纠缠着她,让她这段时间的精神变得十分恍惚。 本来按照之前的计划,她和杨帅还约了朋友去选婚纱照的拍摄风格。 可眼下的情况,刘佳怡的爱人刚过世,她也实在提不起精神去忙自己婚礼的事,好在近来杨帅也没有提起。 两人偶尔通个电话,也都是些例行的问候,甚至还会偶尔冷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的关系好像进入了一种类似真空的状态,所有的情感都被暂时封存了起来,没有人再去触碰。 更多的时间,楚楚投入到工作中,在开年的时候带着小舞星的学员打了一场漂亮的战役,直接拿下了省里组织的舞蹈大赛少年组金和铜两个奖项,让小舞星的口碑得到了认可,很快打开了宁市这块市场。 投资人最近在跟她商量规划辐射其他市乃至外省的布局问题,虽然在楚楚看来蓝图有点大,不过这件事成了她近来最有干劲儿的事,也可以让她暂时忘了姜烈的背影,萧铭的眼神,加一的绝望,还有她和杨帅之间还没解决的这些事。 生活就是这样,总有接踵而来的事情,无法预料的变故,和周而复始的明天,唯一治愈的是,再难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总要沉淀,也许并不一定会遗忘,可也必须负重前行。 刘佳怡决定出国了,怎么说呢,这个决定让楚楚有些意外,却也好似在意料之中。 以她的话来说,这个地方,有太多无法触碰的回忆,也有太多无法面对的人,她不想再困在这里,唯有离开,她才能让心灵得到平静。 楚楚问她想好去哪了吗?她似乎…仅用一天的时间就想好了,她决定前往意大利。 她说,她要去感受金提尔?贝里尼笔下的壮观和热烈,欣赏西诺列里构图下人物的力量和气概,体会波堤切利作品里的精致和明净,她说,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到了那里后又该干些什么?也许会继续回到学校学习,也许会跑去哪里打工,谁知道呢?人生总是这么充满变数,又何必计划得那么精细,但是,她得去那个地方,就像是一种信仰,或者一种力量,最终支撑着她继续向前。 从六加一决定出国到办理各种手续,几乎就用了很短的时间,姜家在姜烈去世后给了刘佳怡一笔不少的补偿,一来是感谢她嫁入姜家以后的付出,二来也希望关于姜烈生前的遭遇能够永远不再提起。 有经济基础的情况下,她的申请下来很快,刘佳怡打趣自己也算实现了财务自由,可她话中的苦涩准确说来,更像一座压得她喘不上气的大山。 她在出国前最后一次请楚楚吃饭,是在一家她们常去的火锅店,那天刘佳怡很亢奋,大概是姜烈离开后,她最亢奋的一晚,她喝了点酒,还和楚楚抱怨为什么今年冬天这么长,都三月天了也没转暖? 楚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这个冬天是她经历过最寒冷的一个,在她的感知中。 后来刘佳怡告诉她,其实那天晚上从台球俱乐部出来,她就直接去了机场,她在机场待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她就飞往了拉萨,然后一路辗转又找了当地的向导,抵达了拉姆拉错湖。 她说本来和姜烈结完婚就一直想和他去那度蜜月的,传言拉姆拉错湖可以看见前世今生甚至来世,她很想知道她和姜烈是不是前世就认识了,不然为什么她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就牵肠挂肚了这么多年,望着姜烈的时候,她总觉得一生太短暂,她很想知道他们来世还有没有缘再相见? 可是结婚当天晚上发生的事,熄灭了她对蜜月的所有幻想,姜烈故意将自己的伤疤拿到她的眼前,赤.裸.裸地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分界线。 所以她最终没能去成拉姆拉错湖,这一直是刘佳怡心里的遗憾,因此那几天她一个人去了一趟,也终于见到了那传说中的“圣姆湖”。 楚楚问她:“那你看到什么了吗?” 刘佳怡低着头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得肆意,楚楚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只是看见她笑得连泪都出来了。 她没有告诉楚楚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亦或是什么也没看到,就像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她也只告诉了楚楚开头。 后来,刘佳怡把酒推到一旁,认真地对楚楚说:“赵倾在事业和你之间选择事业后,让你在原地等她,你等了吗?” 楚楚垂下眸摇了摇头。 “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杨帅会一直等你?我其实早想和你说这话了,感情里,很多事情都是双方的,从前我以为只要够努力,只要我付出够多,我会成为赢家,可是你看,我输得一败涂地。 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有矛盾,大帅哥能憋着不来找你,大概心里也有气,从前我对他有些偏见的,后来我其实换位思考过,男人和女人一样,在感情里都会缺乏安全感,你既然决定跟他走下去,有些事情就得共同面对,然后解决。” 刘佳怡最后握住楚楚的手对她说:“跟一个爱你的男人在一起,你会轻松很多,人要知足,更要珍惜,趁还能来得及的时候…” Chapter 69(第二更) 你来时轰轰烈烈,横冲直撞闯入我的生活,让我根本无法躲避; 你走时鲜血淋漓,毫不留情带走你的誓言,留我一人兵荒马乱。 -------- 从火锅店出来后,楚楚先开车将刘佳怡送回了家,然后沿着滨江大道一路往自己家开去,虽然外面的天气还有些寒意,但是楚楚依然落下了点车窗,江风无拘无束地吹了进来,好似还带着点早春的气息,江面时而有货船经过,泛着隐约的光,再后来那些光影变成了雨点,在江面上晕开,又悄无声息地落在车玻璃上。 春雨往往便是这么细腻无声,没有电闪雷鸣的警告,没有狂风乱作的预示,一切来得都如此悄然声息。 楚楚还记得刚入秋的那段时间,她和杨帅经常会来到江边公园散步,他们会坐在大堤上,看着来往的船只,听着杨帅说他小时候的事情,他的话真的很多,有时候能连续一个小时停不下来,就好像要把所有楚楚没有参与过的时光通通告诉她。 楚楚最喜欢听他年少时干得那些荒唐事,对于她来说,那是另一种人生,一种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叛逆和张扬,虽然她这一生可能再也不会经历那样的青春了,可每次听杨帅说起来总是很过瘾。 比如和其他学校的男生打群架,比如为了追一个欺负他们学校女生的外校男生,从城南到城北,最后被人围堵,再怎么打出去,比如他们几十个男生占领酒吧热血厮杀到天明,第二天早晨再被集体通报批评,在学校走廊站了满满一排,还对路过的女同学各种抛媚眼。 杨帅的故事总是像荒唐又带劲的青春剧,让楚楚听得入迷。 那时候杨帅每晚都会买一种带有糯米和奥利奥碎的冷饮给她吃,后来楚楚迷上了那个味道,如果哪天杨帅忘了,她还会缠着让他去买,他要走到公园的另一个小门才能买到,那地方没法开车去,只能走去,他怕楚楚热,总叫她坐江边上等他,或者在车里吹冷气。 而他走一趟回来时总是热得满头大汗,起初楚楚不知道他为什么每次买个冷饮连T恤都能汗湿了,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不让冷饮化了,所以都是跑着回来的。 楚楚特别招蚊子,只要她跟杨帅坐一起,蚊子准叮她,又因为她皮肤白,只要被蚊子叮个包,第二天准红成一片,有一天晚上就因为杨帅不肯回家,非拖着楚楚在江边待了好长时间,第二天楚楚两条腿都快红成胡萝卜了。 她气得对杨帅发脾气,说蚊子是他家亲戚,不叮他尽叮自己,这双腿没脸见人了。 杨帅嬉皮笑脸地说因为蚊子嫌弃他肉啃不动,还很生动形象地给楚楚看他肌肉,笑着说:“你看,太硬了蚊子肯定戳不穿才改去吸你的血,谁叫你香呢。”他总是让楚楚对他生不起来气,也永远有办法惹她笑。 后来杨帅跑了好几个药房咨询有没有什么药膏能消肿的,回来还让楚楚把腿放在他身上,他一边帮她抹着绿色的药膏,一边哄她说药房的人跟他讲,这种神奇的药膏抹了后第二天就好了,顶多第三天。 楚楚闻着那清凉的味道反问他:“这难道不是风油精吗?” 想到这楚楚都忘记打开雨刮器,嘴角浮起了笑容,满脑子都是杨帅当时语塞傻愣愣的表情,当杨帅的脸浮现在她脑中时,竟然是这么多天以来让她感到最轻松的时刻。 她想刘佳怡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从来都是她在追求安全感,她说和他在一起没有安全感,于是他努力把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生活一丝.不挂地摆在她面前,只要有空就出现在她的眼前,试图驱走她的不安和彷徨。 可他的呢?他的安全感扪心自问自己给过他吗?楚楚忽然想起那天刘佳怡结婚的晚上,他们吃烧烤时发生的事情,如果换位思考,那天坐在对面的是杨帅的前女友,她难道不介意吗?杨帅要是第一时间拿纸巾关心他前女友,她大概也会不舒服吧。 车子开回家,她进电梯上楼回家时,还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她之前没有考虑过,直到今天冷静下来后,很多事情她才开始重新思考。 就例如那次酒吧一个女人坐在杨帅腿上后,他能当着她的面将手机里全部的女人删除,能为了怕她生气难过跟了她一路,又守了她一晚,还哄了她一早上。 可她呢?她在杨帅因为赵倾的事情不爽时,又干了什么?好像…把他丢下了… 想到这里,楚楚忽然感觉心口弥漫着巨大的酸楚和难受,就连眼睛都干涩起来,她进家扔掉了包,就这样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想起甚至还在姜烈过世后对杨帅发了脾气,可她不应该对他发脾气的,他没有任何错,他要的只是一点点的安全感而已。 她怪他拿那件事来验证他们之间的信任,可她还不是一开始就拿这件事作为考验他的标准,但无法否认的是,这件事的确是维系两性关系中很重要的环节。 他总是问她爱他吗?她从来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因为连她自己也无法给自己明确的答复,自从离婚后,她对爱情的概念越来越模糊,她不知道怎样才叫爱一个人,还像当初上学时那样会在纸上写赵倾的名字?会去图书馆和他偶遇?会对着他犯花痴的笑吗? 她现在的确不会对杨帅这样了,所以她搞不清楚自己对杨帅的感情,到底是感激?感动?喜欢?还是爱?她无法给他准确的答复。 直到此时此刻,她的思绪突然尤为清晰,试问她有多久没有想过赵倾了?久到自己都忘了原来她会经常回忆他们的过去,可现在呢?现在早就不会了。 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杨帅的眉,杨帅的眼,杨帅的笑,其实这个男人早悄无声息地走进她的生命,闯入她的心脏,占领她的情感,成了她的未来,只是这一切太过顺理成章,竟然让她和杨帅都没有察觉到。 楚楚忽然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一刻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疯狂地快要从喉咙里溢出来,她那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脉搏跳动的频率,只是为那一个男人的心跳,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十天?还是半个月呢?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要见他,她必须要见他,她想他了,甚至思念到了极致。 她拿起手机就打给了他,但是杨帅并没有接电话,楚楚看了下时间,通常杨帅白天工作比较忙的时候,他会利用晚上的时间在家里的健身房里做运动,一般这个时候他不太会接电话。 其实楚楚只需要等上半个小时就可以了,可她等不了了,她开车到杨帅家也不过十五分钟,所以她不能再多等上十五分钟,她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跑到他面前,告诉他,她爱上他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比她想象得还要早,可是她要告诉他,答应嫁给他这件事从来不是因为所谓的合适,她是真心实意地想成为他的妻子,他们会有美好的未来,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令人羡慕的家庭。 她必须要让杨帅知道,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哪怕她把心脏挖出来摆在他的面前,她也必须要让杨帅相信自己,无论如何! 所以她抓起车钥匙拿起手机,甚至连包都忘了带就一口气冲进电梯,她在用平生最超常的驾驶技术朝杨帅家狂奔,一路上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前挡玻璃上,楚楚落下车窗,任由这些欢快的小雨点打在她的脸上,却一点都不感到冷,她的嘴角洋溢着笑容,眼里全是激动雀跃的光,像晶亮的小水珠,又像那眨着眼的小星星。 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要奔向那个她爱着的男人,将自己的人和心全部交给他,她要告诉他,她的现在和未来全部属于他。 楚楚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还微微出了汗,连手心都是滚烫的,所以平时需要用十五分钟的车程,她仅用了十分钟就开到了杨帅家楼下,一把将车子停进地下车库。 她坐在车中紧张地深吸一口气,又看了看倒车镜中的自己,打理了一下头发,不知道多少年没跟人表白过了,这种心情还真是激动又紧张。 她捏了下自己的脸蛋,好让自己看上去自然点,可望着自己慌张的样子却又忍不住对着镜子傻笑了起来。 她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一鼓作气拉开车门朝着电梯间走去。 她还特地从后面拐了一下往杨帅车位走去,确定他是否在家,他的几个车位是单独买的,他的车平时停在在最里面的柱子旁,挺宽敞的一个地方,是他特地找开发商谈的,因为他的豪车需要比较大的空间,因此就像个私人车库似的。 楚楚从很远的地方就探头看见了他的蓝色车头,她的心安了下,就在她刚准备转身之际,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好像看见车子动了一下,于是她再次转头朝那定睛看去,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车子好像…的确在有规律地动着。 她的心提了一下,就这样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才小心翼翼地沿着对面的柱子一步步朝那头靠近,直到停在最后一根柱子前,她的身体才贴在柱子上,那辆车就在她的后方,她甚至能听见那疯狂的喘息声透过车玻璃传了出来。 她捂住自己的嘴,浑身开始颤抖,而后她就这样慢慢地,一点点地转过视线。 当那幅画面撞入她瞳孔中的一瞬间,楚楚好像听见了山崩地裂的声音从她的心脏深处一直传到了耳膜,不停摧毁着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她死命地捂住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然后她的眼前花白一片,转过身没了命地往外跑… Chapter 70(二合一) 楚楚一口气跑出车库,她没有再把杨帅送她的那辆车开走,就这样留在了车库内。 外面的雨好似比刚才稍微大了那么一点,来时雀跃的小水珠此时却冷得像刀子扎进楚楚的皮肤,割破她的心脏,让她浑身都在流血。 她突然搞不清家的方向了,整个街头都弥漫在一种混沌之中,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时而有车辆从她身旁疾驰而过,溅起一阵水花,可她毫无知觉。 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已经停止了,她停下脚步站在十字路口,又缓缓抬起头想去寻找月亮的方向,她想,只要还能找到一丝光亮,也许她还能认清前方的路。 可乌云遮蔽了最后的光明,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冰凉的雨滴落进她的瞳孔,再顺着眼角流到脸颊。 她机械地往前走着,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路牙,一下子跌倒在地,浅色外套脏了,她却浑然不觉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她脑中有一个声音,不能停,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不管去哪,她得继续走,她不能因为一次跌倒就赖在地上,可她根本不知道再继续往前走,她还能去哪? 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来回的车辆朝她按着喇叭,她慌张地退到街角,沿着一家家清冷的店铺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突然变得十分陌生,时间在她的世界里已经停止了,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体里的温度在一点点消逝。 她本能地想去人多的地方,就像濒临死亡的人渴望看见一点光亮,对面有一排高档饭店,那里灯火通明,熙来攘往,她太冷了,冷到就连拿着手机的手指也已经僵硬,她决定要去那里待一会,就一会。 于是她顺着斑马线过了马路,绿灯放行一辆摩托车很快地从她旁边骑过,车轮溅起了雨水,楚楚慌张地躲了一下,手中的手机没有拿稳猛然掉落在地,当手机砸向地面时,手机壳和手机分了家,那张一直夹在手机壳里的护身符掉了出来。 从紫竹山回来后,他换了手机,那张护身符就一直夹在手机壳里,她总想着这样就不会忘带了,虽然她不知道那个道士说的话是真是假,可这是杨帅花了999为她求来的,他说花钱买安心,她便带在身上让他能安心。 后面好多电瓶车都动了,从楚楚身旁骑过,她刚准备捡起手机,可那张护身符却被风吹向了马路中间,她收回了手本能地去追那张护身符,此时此刻那张护身符对现在的她来说如此重要,重要到似乎就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必须要追回它。 可就在这时,她的膀子被人猛地拽住,楚楚机械地回过头,萧铭有些诧异地说:“真的是你啊?你干嘛呢?没看见绿灯了?” 楚楚有些愣愣地盯着萧铭的脸,好似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萧铭惊讶地发现楚楚浑身狼狈的样子,头发潮的,脸上全是雨水,就连身上都脏兮兮的,于是问她:“你怎么搞的?在这干嘛?” 楚楚眼神有些空洞地反问他:“这里是哪?” 萧铭明显感觉到楚楚不对劲,拉着她就说:“先进去避避雨,你看你这身。” 楚楚却着急地说:“我手机…” 等他们再去找手机时,手机刚被一辆右拐的福特压过去,楚楚慌张地冲过去捡起手机,发现屏幕都被压变形了。 萧铭刚才正好在旁边的饭店招待客户,刚出来就看见了楚楚的身影,一开始以为自己认错人了都没敢上前,到后来看见楚楚站在川流不息的慢车道前面,才赶忙走过去。 他先把楚楚带进了刚才那家饭店,又让老板单独开了一个包间,给她拿了点纸巾让她把身上擦擦,顺带让人给她倒了杯热水。 楚楚却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狼狈的样子,而是低着头不停捣鼓她那个面目全非的手机,最后绝望而奔溃地大哭:“为什么打不开了?怎么就打不开了呢?” 萧铭也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搬了个凳子坐到她面前安慰道:“这估计主板烧了,明天再买一个吧,你哭啥?” 问完这话萧铭也似乎感觉到楚楚并不是在为一个手机哭,认识她这么多年,虽然她性格挺小女人的,但倒不至于因为手机坏了哭成这样。 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弯下身子问她:“你没带伞出门啊?” 楚楚摇了摇头,他又问了句:“那你刚才往马路中间冲什么啊?” 楚楚抬起头拿过旁边的纸巾捂着脸:“捡东西。” 萧铭莫名其妙地说:“捡什么东西?不要命了?多危险啊。” 楚楚没有吱声,萧铭看她冻得直发抖,又让服务生把空调打开了,过了好一会楚楚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一些。 萧铭便随口问道:“你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不带伞在路边走啊?你家他呢?” 楚楚的指尖颤了一下,别开了脸,眼圈红红的,萧铭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说:“吵架了?” 楚楚依然没有说话,他干脆腿一翘劝道:“闹什么矛盾也不能往街中央冲啊,要不要我带你打个电话给他?” “不要!”楚楚猛地扭过头来,声音尖锐,把萧铭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她。 她随即垂下视线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不要再说他了。” 萧铭的目光落在她死死扣在一起的手指上,仿佛要把自己掐出了血印子,忽然微微蹙起眉,将刚拿出来的手机又收进了口袋。 而后他走到角落打开窗户缝,抽了一根烟,在他抽烟的时候,不时盯楚楚看上两眼,说实话,他还从来没见过楚楚这样,就是那时候跟赵倾离婚,她也不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连他一个朋友都挺看不过眼的。 直到一根烟燃尽,萧铭才关了窗户,再次来到了她的面前,对她说:“楚楚,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如果你跟杨帅好好的,作为朋友来说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告诉你,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我听说你们打算结婚?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确定要嫁给他,不过,你想不想听听当初赵倾答应跟你离婚的原因?” 楚楚的睫毛动了一下,终于缓缓抬起视线望着萧铭。 萧铭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一声:“准确来说,我是在你们离婚后的好几个月才发现了他的反常,后来找人查的,我要不是留个心,赵倾那个性格真是天塌下来都不吭一声。” 楚楚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声音很低地问:“什么意思?” 萧铭的手指在大圆桌上磕了几下看向楚楚:“我问你,你和赵倾婚后,大概什么时候发现他有变化的?” 楚楚低眸想了想:“大半年后吧,你知道他工作忙,也不是话很多的人,我可能是离婚前两三个月才明显感觉出来他的态度变得很冷淡,而且不太搭理我,回家也很晚,就…” 楚楚低下了头,想到那段日子,似乎也不比现在好受。 萧铭喃喃地说:“时间差不多能对得上吧,那在你跟他离婚前的两三个月,你有没有发现身边有什么不对劲的事?” 楚楚又想了想,可那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很多细节她也不是记得非常清楚,她对萧铭摇了摇头,就在萧铭刚准备说话时,楚楚却突然打断了他:“嗯…有时候他会背着我接电话,那段时间好像电话特别多,而且我有时候还能在他衣服上闻到烟味,他从前不抽烟的。”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有几天特别奇怪,我只要从健身房一下课,楼下总有几个男的,看上去像社会人的样子,每次都盯着我看,眼神让人很不舒服,我还和赵倾提了这事,后来没多久有次下课,那几个男的突然凶神恶煞地朝我走来,我那时候以为遇到麻烦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接了个电话又走了,之后也没遇到什么事。” 萧铭嘴角勾起冷峻的弧度,并告诉了楚楚一件在她现在听起来非常可怕的事。 大概在赵倾出国后的两年,他的叔叔,也就是赵自华的亲弟弟赵自强找到他,说有个很靠谱的产品,只要往里投钱,利率能有20%,赵自华一开始不相信,但看着弟弟买了小汽车换了金链子,日子过得越来越肥,加上他隔三差五跑到赵自华面前晃悠,久而久之,赵自华也心痒了,拿赵倾打给他的生活费往里投了一笔,很快就看见了回报。 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东西来钱这么快,虽然他意识到有些风险,但是他弟弟告诉他,这赚的就是快钱,他寻思着只要抽身快,的确是个发财的机会,但是自己本钱没多少,于是他弟弟就劝他找原来的老同事或者老邻居。 老同事和老邻居基本上没什么人敢信赵自华,但是有几个他原来的老师跟赵自华交情不错,从前一直非常欣赏他的才华,惋惜他的遭遇,本着人情的面子以借款的名义打了借条转了点小钱给他。 很快赵自华就利用这笔小钱又赚了一波,他倒不贪,还把赚到的点分了一半给这几个恩师,没过多久这几个恩师就回本了,这样一寻思,感觉挺稳,这些人又拿了一部分钱出来,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这个渠道。 于是同事介绍同事,亲戚介绍亲戚,赵自华的小钱赚得越来越滋润,就这样干了有两年多都没出过事,那些跟着他搞的人全都赚到了钱,把他当神一样供着。 后来他弟弟心大,觉得手上客户群体稳定,想自己也搞一波,于是就成立了一家公司,找了宁市周边一个生态园项目包装了一下,每周末就一大巴一大巴地带着这些老头老太跑去参观考察,对着一片黄土地各种编织美丽的蓝图,什么马场、农家乐、花海、水果自摘地、儿童乐园应有尽有,还推出什么养老别墅的限购。 之后把一群大爷大妈带到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PPT演示那些落成后的概念图,再带着大爷大妈们吃吃喝喝开开联欢会。 目的只有一个,画了一块很大的饼,让这些人掏钱投资。 老年人吃到玩到了,还看见了那么一大块黄土地,顿时对项目很有信心,纷纷拿出钱来,于是他们这个项目便用了很短的时间就筹集到几千万的资金,在那偏得荒无人烟的地方光一套私人别墅就能卖出一百多万的价格,还有些疯狂的大爷大妈卖房来投钱,更是背着儿子女儿把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那些退了休的老人,看似相貌平平,一投就是两三百万。 这期间赵自华一直帮着弟弟忙前忙后,大小也算是个负责人,前半年那个生态园的确在施工,还搞起了草莓采摘,经常邀请这些所谓的投资人来玩,对他们说,他们都是这里的老板,尽管敞开来吃。 客户对项目也很有信心,但是赵自华发现这个项目搞来搞去都是那些农副食品,之前说好的马场、儿童乐园,别墅一直没有动工,他那时存在过疑虑,但是他弟弟告诉他不要急慢慢来。 也就是在他产生疑虑没多久的时间,他弟弟带着老婆小孩跑路了,走之前毫无征兆,前一天下午还和赵自华喝茶,聊到马匹的运输问题,第二天就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赵自华一下子慌了,所有人都找到他询问什么情况,那会事情还没到失控的局面,也就是在那时候他联系上了赵倾,但他没敢把实情告诉赵倾,他怕儿子一听说事情的严重性直接不回国了,那么他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赵倾在两周之内拒绝了一家很有权威的医院,然后办好手续回到国内,赵自华只跟赵倾说欠了别人两百多万,于是赵倾拿出了那几年在国外的所有积蓄,又贷了点款。 赵自华怕赵倾跟他翻脸,不认他,一再保证就这么多,所以赵倾跟楚楚结婚的时候,手头非常拮据。 赵自华把这几年赚的钱,还有能盘的东西全部转了出去,只要有人找上门闹,他就给点小钱打发,对付了半年的时间,另一方面也在到处打听他弟弟的下落。 直到楚楚和赵倾结婚的半年后,他弟弟跑路的消息慢慢传开了,有人找到赵自华,他卖着老脸担保他弟弟只是去度假,很快就回来了。 但事情终究像瘟疫一样蔓延,直至炸开了锅,掩盖不住彻底爆发,赵自华作为担保人,更是赵自强的亲哥哥,所以好多人跑去冲他家要报警要去法院告他,还有要他命的。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干脆报警抓了赵自华,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可当时那群人中间出了一个牵头的人,那个人之前也在别处投资了理财产品,投资失败后也去报了警,负责人虽然被抓了起来,但他们那些人的钱至今没有拿回来。 所以这个人站出来阻止了大家,并告诉所有人,如果还想拿回这笔钱,就必须得留着赵自华,人不死,债不烂,一旦赵自华进去,更不可能找到他弟弟。 于是所有人不再想着怎么弄死赵自华,而是隔三差五上门逼他。 楚楚听着这一切,忽然感觉特别不真实,她竟然不知道在和赵倾结婚后,他的家里还发生了这些事。 萧铭告诉楚楚:“赵自华是想着他弟弟能回来背锅,但他不知道他弟弟早把老婆小孩送出了国,他自己也是不可能回来自投罗网的。 你还记得那时候孟广德安排人到医院找赵倾麻烦吗?” 楚楚点了下头,萧铭接着说道:“其实那时候赵倾真正从医院离开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孟广德,而是那帮人他妈的狗急跳墙冲到医院找上了赵倾,虽然那次没让院方知道,但赵倾很清楚,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借着孟广德的事果断从医院离开了,你也知道,他是个挺骄傲的人,不愿意闹得满院皆知,还影响病患。 他从医院下来后,你猜他做了什么?” 楚楚眼里的光闪烁不定,整张脸煞白得如一张纸。 萧铭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我认识他怎么也有好些年了,自认为还挺了解他的,直到这件事之后,我才发现其实我根本不了解他这个人。 从前我感觉赵倾循规蹈矩,也很刻板谨慎,后来我才知道他特么就是个疯子,真的,这话不是我随口说说,赵倾绝对是我接触的人当中最疯的一个。 他竟然直接找上了黑老四,黑老四是什么人?就这么跟你说吧,我遇过一个人,左半边没耳朵,问他耳朵怎么了,他说有次跟黑老四打牌,自己动了点心思换了张牌赢了黑老四不少钱,黑老四一边笑着把钱递给他,一边伸手拿过刀要了他的耳朵,在场的全是那个人的兄弟,但没一个人敢出声。 黑老四不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做的都是道上的买卖,但比任何一个奸商都要狡猾。 我不知道赵倾跟黑老四到底做了笔什么样的交易,但可以想象这几乎是拿命在跟魔鬼做交易。 他从黑老四那里拿到一笔钱,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要么拿这笔钱想办法跑路,要么赶紧把之前的债填上。 但是他没有,他干了一件让人很看不懂的事。” 赵倾拿了一部分钱开始搞信科,然后将那些投资人拉了个名单,挨家挨户去登门拜访,并给出了明确的偿还期限和回款周期。 那些人很多家里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只要有人肯站出来认这笔钱,只要还能看见回款,那么对他们来说就还有希望,没有人敢把赵倾这唯一的希望给弄灭,所以很快事情得到了缓解,甚至在很多人收到第一笔回款后,开始主动为赵倾分担起一些安抚工作。 而赵倾一边把大量的精力投入信科的项目开发中,一边用剩余的一部分钱有计划地进行偿还,因为他很清楚,他那时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时间赛跑,只要多给他一点时间,多给信科一点时间,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不能把手上的钱一次性给出去,他必须要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活命机会。 因为他知道,不仅仅是那些投资人等着榨干他的血,他最大的债主是黑老四,如果他不能把黑老四给他的这座石山变成金山,那么等着他的,将会是山下的无底深渊。 楚楚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不停发抖,甚至连嘴唇都在轻轻打着颤,她无法想象赵倾在她不知道的世界里都经历了什么? 在她还为小情小爱伤神伤心的时候,他站在刀山火海里遥遥望着她,那到底是多么煎熬的一种感觉,她却怪他不理她,不陪她,冷落她。 萧铭握起拳头砸了一下桌子:“你能想象吗?反正我知道这件事后根本无法想象,那么多人找他还钱,他顶着如此大的压力,居然借了更多的钱出来,你说是不是疯了? 我真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直到这时,一直沉默的楚楚终于声音沙哑地开了口:“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萧铭点点头:“是啊,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争取到了,我萧铭佩服他,所以也见不得他不好!” 萧铭对楚楚说:“在赵倾联系黑老四之前,那帮牵头的人还找上了一个叫廖子的亡命之徒,你刚才说有人想找你麻烦,有可能就是廖子的人,听说那时候他们连你父母的工作单位,包括你所有亲戚的住址都弄到手了,如果赵倾迟一步,你们全家都会被拖下水。” 楚楚听到这慢慢弯下腰,将拳头放在嘴边,痛苦而颤抖地咬着。 萧铭又叹了一声,声音沉闷:“虽然我可能没赵倾这个胆子敢这么去做,但说句实话,这事要是摊我身上,我也会一个人扛下来,大不了带着债一了百了,大男人顶天立地,祸不及家人,出了事没必要连老婆家人都搭进去。 更何况你父母对他有恩,你说赵倾有可能让他们晚年还遭这一劫吗?你弟又还小。 他当时只有选择跟你离婚这一条路可以保全你们,没有其他办法。” 一滴又一滴眼泪从楚楚的指缝中流到地上,她的手指被她咬得发白,心脏拼命地绞痛,翻滚,灼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最后她突然站了起来,萧铭抬头看着她,她对萧铭说:“谢谢你能告诉我,我走了。” 她走得猝不及防,就这么突然拉开包间的门,临出去前她又转过头对萧铭说了句:“六加一下周出国,打算去意大利定居,暂时不会回国了。” 萧铭神情萧索地低下头:“也谢谢你能告诉我。” Chapter 71 杨帅近来过得不好,可以说用很糟糕来形容,他本来以为姜烈下葬后,能和楚楚心平气和地把这件事说开,可楚楚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致跟他再谈论其他事情,每次通电话或者见面,都在说刘佳怡怎样,工作那边怎样。 杨帅能感觉出来楚楚的压力,可他心里也压着无形的坎,他们可以说的话越来越少,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仿佛只要他不去主动找她,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不会主动来找他。 杨帅无法体会这件遭遇给楚楚带来的痛苦,因为他自己也很痛苦,他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折磨成这样,几近发狂。 情人节的时候,楚楚也就跟他吃了顿饭,那天不巧,正好是姜烈的三七,楚楚在晚饭过后去了刘佳怡那边。 晚上杨帅不想回家一个人待着,去了趟ROCK喝了几杯,也就是在那天,碰见了那个楚楚曾经帮他挡托甩掉的女人。 当时他还告诉过楚楚,跟她分手的原因是怕她陷太深。 可笑的是当那个叫柠子的姑娘,看见杨帅独自一人,特别是在情人节这天出现在ROCK时,讽刺地走上前往他面前一坐对他说:“圈子里的人都说你要结婚了,我要不是亲眼看见你为情所困的样子,还不相信像你这样的男人居然也会踏进婚姻的坟墓。” 杨帅看了她一眼,丢了几张钞票买单走人,于是那个叫柠子的就追了出去,一路上跟着他发疯一样不停地说:“你未婚妻呢?情人节不陪你啊?” “呵,你什么眼神?没想到你杨少也会有被人冷落的一天?感觉怎么样?好不好受?” “杨帅你个王八蛋,你不是不会对女人动情吗?那你娶个二婚女算什么?” 杨帅终于停下脚步,表情阴沉得可怕对她低吼:“给我滚!” 那天,柠子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你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你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一句话就像是诅咒一样回荡在那条阴暗的巷子里。 从那天以后柠子开始疯狂地纠缠他,给他发信息,打他电话,杨帅通通不接不回,在那之后的几天,他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进五建,开始做那些大杨总口中的正经生意。 忙碌的工作填补了他内心的空虚,只是午夜梦回的寂寞难熬像把他放在火炉上煎烤,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像被困死的野兽。 终于在今天晚上,他开车刚进车库的时候,柠子穿着薄纱低胸的紧身衣,性感开衩的短裙叼着烟靠在他车库旁的柱子上。 杨帅停好车落下车窗冷冷地问她:“谁叫你来这的?” 柠子将烟扔在地上碾了一下,扒着车窗凑过去撅起性感的红唇,将烟雾吐在杨帅的脸上,声音魅惑地说:“来等你,跟你回家。” 杨帅的脸当场拉了下来,没什么温度地对她说:“我不会让你进我家。” 柠子无所谓地拉开驾驶座,踏着高跟鞋就踩了上去,长腿一跨,坐在杨帅身上,俯下身贴着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下巴慢慢落到他的衬衫纽扣上,用性感的气音对他说:“好啊,那就不去你家。” 说着她放下了椅背,解开他的扣子。 整个过程,杨帅几乎闭着眼,他脑中掠过楚楚白嫩的肌肤,诱人的身体,和她那双让人失控的眼神,心头燥热的火被瞬间点燃。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报复的快感,他从确定自己心意以来,没有再碰过其他女人,这么长时间的坚持,换来的是她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开,心里盘旋已久的怒气、不平、愤慨、压抑便全部随着身上女人的动作释放了出来。 所以从头到尾,面对柠子的热情,杨帅不主动,也没有拒绝,他对待不喜欢的女人,从来不会多忙活一下。 所以楚楚跑走的时候,柠子的余光感觉到一点动静,她还侧头瞄了一眼。 直到结束后,柠子往副驾驶一坐,落下车窗点燃一根烟。 而后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悠悠地吐出,声音有些不真实地传来:“刚才办事的时候,有个女人看见我们了,还跑走了,不会是你未婚妻吧?” 杨帅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一双眼睛睁得骇人恐怖,柠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杨帅,心里也咯噔了一下,然而就在她第二口烟还没抽上时,杨帅迅速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毫不留情将她推了下去,发动车子就这样追了出去。 当他的车子快开出地下车库时,看见了那辆红色的Panamera安静地停在那,那一瞬,他眼前一黑,无数的猛兽从四面八方拥来吞噬着他残存的希望,他颤抖地拿起手机拨打楚楚的电话,手机那头无人接听。 他冲出车库迎着苍茫漆黑的夜,发了狠地奔向楚楚家… …… 楚楚从饭店出来后,望着朦胧的夜空,思绪慢慢变得越来越清晰,她好似突然记起了很多东西,然后这些东西像一根线一样渐渐地,一点点地串到了一起。 她记得她跟赵倾爆发的那一次,是因为她在赵倾云盘里发现了一张阮初的照片,联系他那段时间诡异的行踪,和冷淡的态度,还有时常晚归的行为,她变得害怕不安,疑心重重,她不敢找赵倾摊牌验证自己的猜测,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一步步地逼问,甚至忍不住挑起了争吵,还在冲动之下提出了离婚。 可直到这一刻,楚楚突然想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张照片是阮初以前的旧照,却出现在赵倾云盘中最近的日期里,如果那时候赵倾真的跟阮初有联系,为什么会放一张旧照?而不是现拍的?如果没有联系,那为什么平白无故放一张阮初的照片到云盘里?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引导她。 赵倾太了解她了,了解她的脾气,了解她的想法,了解她在意的东西,所以他在引导她,引导她一步步对他产生怀疑,一步步对他失望,再在适当的时机让她打开自己的云盘,那么这一切都会变得水到渠成。 楚楚已经忘了当时是因为什么事情跑去开赵倾的云盘,但她此时似乎可以肯定,她当时打开云盘的动机也一定在赵倾的掌控中,她那段时间活在不安和惶恐中,甚至忘了细细思考那张照片存在的合理性。 于是他们离婚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而由于是楚楚自己提出来的,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比赵倾提出来更能减少对她的伤害。 楚楚的步子越来越快,刚干掉的头发再次落上了水珠,她没有计划地行走,只是跟随大脑思考的速度,下意识加快了自己的步子,不停地走着。 她甚至想到如果那时候,赵倾让她知道这件事,那么哪怕让她死,她也不可能离开他,她会第一时间回家告诉唐教授,唐教授也一定会倾尽所有去帮助赵倾度过那个难关。 大概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家人把手上的房产全部变卖,拿出所有积蓄,再到处问人借钱。 可纵使这样恐怕依然无法填补那个巨大的窟窿,所以他们离婚,打从一开始就是赵倾设的一场局,一场完美地将自己包装成一个薄情寡义之人的局,让楚楚和家里人慢慢对他失望,渐渐远离他。 那么,他便可以放下自己所有的顾虑,孤注一掷拿命去搏个前程。 现在回忆起来,其实很多蛛丝马迹当时都被她忽略掉了。 例如结婚前赵倾带楚楚去见赵自华,赵自华当着赵倾的面做出不雅的举动,后来赵倾便不让她去他爸爸那里。 现在楚楚想来,赵叔叔虽然从大学里下来后日子过得挺混乱的,可他对他们这些小辈一直很好,她高中的时候,偶尔会去赵倾家问他题目,那时候赵自华没什么钱,可只要楚楚过去玩,他一定会剁鸭子,买条大鱼回来红烧。 所以其实,赵叔叔有可能也是故意那样的,他不想让楚楚走进他的生活,发现他的不堪。 包括唐教授给赵自华的那二十万,被赵倾知道后还特地跑到健身房找她,楚楚依然记得那天赵倾很严肃地对她说“请你们以后不要再背着我给我爸钱,如果想让我日子过得舒坦点的话。” 楚楚真的不敢想,那时赵倾在背负多大的压力下对她说出这句话啊。 此时此刻,楚楚只感觉一种巨大的悲凉从心底深处一点点地滋生,扩散,再通过每一颗细胞蔓延开来。 她甚至无法想象在后来的日子里,两人偶尔碰面时,赵倾到底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来面对她。 他用最完美的演技粉饰了一场滔天的浩劫。 他总是那么不着痕迹,从小就这样,他妈妈离开他那年,明明自己向他承诺过,她会一直陪着他的,后来,她还是离开了他,他会不会也像小时候一样,无数个夜晚独自坐在窗边望着漆黑的夜?在电闪雷鸣的时候失眠睡不着呢? 可她已经不在他身边了呀… 楚楚的眼泪无声地流着,一边擦干,一边又流了出来,不知不觉中,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走回了天盛嘉园,遥遥望着对面的小区,似乎还能看见他们曾经的家,她在那里度过一整个四季,曾经她以为会在那里度过一辈子,可后来她亲手把他们的家卖了出去。 旁边24小时营业的超市还开着门,可收营员早已不是楚楚认识的那些人了,她抱着胳膊就这样望着那扇黑漆漆的窗户,在她从这里搬走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一次也没有。 甚至偶尔办事路过这条街,她还会无意识地绕道而行,现在她回来了,那个屋子依然在那,可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 Chapter 72(第二更) 赵倾今天很早就去外地出差了,回宁市的路上下起了小雨,抵达宁市后天已经黑了,他还要赶回公司和技术部几个领导碰个头,司机师傅开了一天的长途,他便让司机先回去休息,不用等他了。 等他工作结束后,奔波了一天到底感觉有些疲劳,所以孙宁在送赵倾回去的路上,他坐在车后闭目养神。 孙宁已经习惯这样的赵倾,似乎只要脱离工作状态,绝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有时候孙宁也会好奇,这样一个生活如一潭死水的成功男人,当真除了事业就没有其他欲望了吗?可从赵倾身上得到的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就这样车子不疾不徐地开了一路,也许是今天起得太早的缘故,赵倾的精神并不太好,即使闭着眼也无法安宁,他索性睁开眼看着窗外,雨水打在玻璃上,朦胧了街道,掠过的街景像慢镜头里的画面,虚幻,漂浮。 所以直到那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车子从她身旁掠过,赵倾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落下车窗对孙宁说:“停一下。” …… 楚楚站在天盛家园斜对面的公交站台边,她整个人看上去糟糕极了,像是刚从地狱爬回来似的,头发湿漉漉乱糟糟的,身上的外套还很脏,就连脚上的鞋子都湿了。 她垂着视线,眉头微微皱着,风夹杂着雨点打在她身上,她感到有点冷,于是双臂紧紧抱着自己,那个表情可真像丢了一个亿。 可此时,她并不是在为一个亿烦恼,她在为几十块钱烦恼,她手机碎了开不了机,身上身无分文,这里离她住的地方很远,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她已经走不动了,冷得一步也走不动了,她能背得的手机号码不多,她不想打回家里让唐教授和妈妈担心。 唯一能记得的,似乎都已经无法在这个时候拉她一把。 一辆黑色的车子从她面前掠过,又慢慢退回到她的身前,车门打开,后座上走下来一个男人喊了她一声:“楚楚?” 她才抱着胳膊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当看见赵倾那么不真实地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一刻,无数纷乱交杂的情绪在她胸口瞬间爆发,她就这样杵在站台上,隔着几步之遥盯着他,眼里仿佛藏了几个世纪的轮回,那些激动的喜悦、痛苦的决裂、重生的希望、现实的残忍全部化作此时让她无力招架的重拳,压垮她全部的强撑。 可她依然就站在那,顶着一副躯壳安静地盯着赵倾,没有动,也没有出声,明明就几步的距离,却像隔着山川、河流、无法跨越的荆棘。 赵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随后微微拧起眉:“你这是要去哪?” 唐楚楚这才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服,压住声线里的颤抖努力挤出两个字:“路过。” 赵倾的视线落在她狼狈不堪的衣服上,声音里隐着些许担忧:“你怎么搞得这么脏?” 楚楚依然就这样盯着他,盯着他深黯的眼底,俊朗的轮廓,整个人隐在挺括的黑色西装下,如此雅人深致,又光华夺目,她真的挺替他高兴的,如果说之前只是希望他好,现在则多了一份庆幸,庆幸他好好的。 赵倾又唤了她一声:“楚楚?” 楚楚哽咽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着对他说:“不小心蹭到了。” 她在对他笑,可那样的笑容落在赵倾眼中却格外刺眼,他知道楚楚在撒谎,在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她狼狈的样子,湿漉漉的头发都传递出一种讯息,她已经在大街上待了很久,而她空洞沉痛的眼神,和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身影,都让赵倾感觉,她遭遇了某些事,某些不愿让他知道的事。 赵倾沉静地对她说:“这么晚了,你去哪我送你。” 楚楚望向他身后的车,喃喃地说:“你换车了。” 赵倾侧了眸,掩住眼里的光,随后拉开后座的车门:“迈巴赫,还记得吗?” 楚楚只是对着他笑,没有说任何话。 他们一个站在车门边,一个站在站台上,中间隔着路边雨水汇集成的小水沟,赵倾将手伸给她,想拉她一把:“外面冷,先上车。” 楚楚的目光缓缓低垂,看着伸到面前的手,依然没有动,而此时赵倾的视线也落在了她无名指上那颗耀眼的钻戒上,楚楚察觉到他的目光,慌乱地将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对他摇了摇头:“不了。” 赵倾唇际紧了下,干脆关上车门一步跨上站台对她说:“那就在这坐一会吧。” 两人并肩坐在站台的长椅上,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楚楚望着雨帘顺着站台的棚顶一滴滴垂落下来,始终沉默着。 赵倾用余光看着她,试探地问:“他怎么没陪你?” 楚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可是依然没有出声,就像给自己包裹了一层屏障,将所有人阻隔在外。 赵倾的心底顿时翻江倒海,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会任由楚楚深更半夜一个人流落在街头,楚楚跟着他的时候,他连一丝冷风都舍不得她吹着,她有点宫寒,如果不带暖,例假来了总会疼得死去活来,而那个男人竟然让她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连鞋子都湿了。 赵倾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渐渐握紧,眼角划过一道冷峻的光,脸色愈发阴沉。 楚楚隔了好几分钟,才开了口,声音很飘渺地传来,她问他:“赵倾,你过得好吗?” 赵倾唇际紧抿,良久,他反问她:“你指哪方面?” 楚楚低下头轻扯了下嘴角,赵倾又问她:“那你呢?你过得好吗?” 楚楚别过了头,没有让他看见自己通红的眸子和那快要忍不住的眼泪。 两人都没再说话,可楚楚的情绪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失控,赵倾高大的身影沉寂地坐在她身旁,没有多余的言语,就这样默默地陪着她,像给她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开始慢慢接受自己看见的画面,慢慢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慢慢正视自己接下来将面对的道路。 好似就是那么一瞬间,楚楚从绝望、到痛苦、到迷茫,再到此时此刻渐渐冷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站起身对赵倾说:“我要回家了。” 赵倾也跟着站了起来,有些担忧地盯着她:“不需要我送?” 楚楚看了看那辆昂贵且奢侈的迈巴赫,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再次对他摇了摇头,就在她准备转身之际,忽然有些局促小声地对赵倾说:“你能…借我50块钱吗?我手机坏了,没法打车,回头还你。” 赵倾看了她几秒,忽然好笑地勾起嘴角。 从前楚楚问他要钱可没有这么不好意思,大学时堂而皇之地刷着他的饭卡,结了婚后叉着腰问他要钱逛街的模样。 可那样的楚楚到底还是离他越来越远,他从西装内衬里掏出钱夹,抽了一张一百给她,楚楚接过钱后,又强调了一遍:“我会还你的。” 然后转过身大步往前走,赵倾急促地叫了她一声:“楚楚。” 唐楚楚转过头来看他,他目光幽深地对她说:“你要有事随时找我。” 楚楚深看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百元大钞对他说了句:“谢谢你。”便转身没入夜色。 谢谢你承担一切保全我和我的家人,谢谢你用自己的全部为我挡风遮雨,谢谢你成全我去追求那可笑的一万种可能,谢谢你,赵倾。 …… 孙宁是赵倾的特助,他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观察赵倾这个人,因为在他看来他的上司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虽然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工作领域的才华,但跳脱出这个圈子,他就是个让人无法参透的谜。 直到今天晚上,孙宁终于找到了那个谜底,当他隔着车窗看见赵倾隐忍、试探、追随的目光时,他终于想起来那个站在公交车台的女人是谁了,就是那个至今依然躺在赵倾手机相册里的女人。 他清楚地记得,半年前赵倾手机出现故障,他还特别紧张地交代孙宁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帮他复原相册里的照片。 在孙宁拿着新手机给赵倾,并告诉他所有照片已经导入新手机后,赵倾第一时间便打开相册检查了那张照片,所以孙宁记得这个女人的长相。 他也终于在今晚知道赵倾所有苦闷的来源,那深夜加班后站在窗边孤寂的背影,那发呆时沮丧落寞的神情,那每天依赖沉香才能安神的习惯。 当楚楚离开后,赵倾迟迟没有上车,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时,孙宁知道那个女人便是他的谜底。 直到楚楚打到车,车子完全消失在街道尽头后,赵倾才拉开车门揉了揉眉心,孙宁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赵总。” 赵倾声音低沉地对他说:“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 楚楚在打车回去的路上情绪已经慢慢冷静下来,她想了很多,比如后面她该怎么办,怎么去处理这件在她人生中从没发生过的事。 “捉奸”这个词虽然她并不陌生,经常在各种渠道上看见捉奸的新闻,但真正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这件事带来的威力是多么具备杀伤力。 她本想用一晚上的时间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打算,比如怎么去告别这段关系,比如怎么应付家里人等等。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从出租车上付完钱下车的时候,杨帅就站在公寓楼下。 出租车从楚楚身后开走,她立在原地盯着他,杨帅双眼猩红地抬起头,两人就这样隔着漆黑苍茫的夜远远地望着彼此。 Chapter 73 楚楚平复了一路的心情在见到杨帅的这一刻彻底崩了,她望着他瞬间泪如雨下,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双手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眼里的光藏着滔天的恨意,仿佛把他千刀万剐。 杨帅望着楚楚狼狈的样子,脸颊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他突然整个大脑嗡嗡的,他干了什么?他把他最爱的女人推入了深渊,他亲手把放在心尖上的女人拉入了黑暗。 他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到想拿刀一刀一刀地插进自己的心脏。 他跌跌撞撞地朝楚楚走去,双眼通红,还没走到她面前,他已经几近害怕地唤着她:“楚楚。” 就在他抬起手想去抓住她时,楚楚已经本能地缩回了膀子,快速从他旁边绕过大步往公寓走,杨帅随即转过身紧张地挡在她的身前,楚楚顿时抬起头瞪着她,她的眼泪无声地从眼里流到脸颊,眼神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狠意,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那样的眼神就如无数的冰锥扎进杨帅的皮肤,骨髓,直至心脏,那种心痛的感觉让他近乎窒息。 他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声音悲痛地说:“楚楚,我…你听我说…” 楚楚狠狠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回身就不顾形象地往公寓前的台阶上一坐,杨帅也抬起脚步跟了过去,立在她的身前,宽大的身影遮住了路灯的光线,那黑暗的阴影笼罩在楚楚身上,眉宇深深拧着自责和不堪,紧张地盯着楚楚。 楚楚不想他挡在自己身前,挡住那本就快要熄灭的光线,于是垂下眸没有看他,说道:“坐。” 杨帅一颗心悬在胸腔间,在她身旁落座后,楚楚对他说:“你想解释是吧?好,我给你解释,你说吧。” 可此时此刻杨帅喉间哽着,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他低着头痛苦不堪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在这三个字打在楚楚耳膜上的时候,她眼里温热的泪再次奔涌而出,可她并没有再抬手去擦,就这样任由眼泪像收不住的水闸不停地流着。 她声音时断时续地对杨帅说:“这就是你的解释吗?对不起?你是对不起我,你还记得从前跟我说的话吗?你说不会再让我为你掉眼泪,你让我信你,全世界都在说你不靠谱,身边人都在警告我不能信你,我是冒着什么样的勇气才答应和你在一起,在明知道有可能是场浩劫的前提下,我还是选择信你一次,你知道吗杨帅,我差点就信了你,你猜我今晚去找你干嘛的?” 杨帅痛苦地弯着腰,双手捂住脸声音发颤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楚楚…” 楚楚的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腿上,她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声音哽咽地说:“因为我想你了,我本想去见你,我想去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我想和你好好的…”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杨帅的声音也变得哽咽酸涩。 楚楚却突然发起狠来:“不,我得说,我本来今晚找你就是打算告诉你的,以后也没机会了,我得把这些话对你说完。” 杨帅猛然抬起头双眼猩红不可置信地盯着楚楚,楚楚别过脸不想去看他的眼神。 “你总是问我爱不爱你,我从来没有回答过你,直到今晚我才找到答案,本来想第一时间去告诉你的,就差那么一点,差那么一点我就把自己全部给你了,你说讽不讽刺?” 杨帅眼里的光狠狠地颤动了一下,他的身体完全僵硬住,仿佛连血液都瞬间倒流了,大脑像被一记重锤用劲砸下,他慌乱地紧紧握住楚楚的手:“我不求你原谅,但能不能…” 楚楚却毫不留情地将他甩开了,突然说道:“我刚才碰见赵倾了。” 一句话让杨帅愣在当场,所有的话被堵了回去,楚楚转过头嘲弄地看着他:“我终于知道赵倾当初和我离婚的原因了,我们本来不应该离婚的,我突然感觉命运跟我开了场天大的玩笑。” 杨帅的双眼徒然睁大,脸色惨白得吓人。 楚楚的眼泪从颊边滑落,雨停了,月牙终于透过乌云射出暗淡的光,落在她凄美的脸庞,照得她凄婉动人,她声音很轻地说:“可纵使这样,我连手也没有让他碰一下,因为在没有把话和你说清楚之前,我还是你女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蒙羞。” 杨帅眼里终于浮起温热的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楚楚一句轻飘飘地“可你对我做了什么?”让杨帅的心脏痛到爆炸,他狠狠捶了下自己的头,紧接着又是一下,像走投无路的困兽对楚楚恳求道:“都是我的错,我罪大恶极,你打我,楚楚…” 楚楚只是冷漠地站起身,最后终于擦干了那些流尽的泪,对他说:“我不会打你,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以后你再遇到一个想和她认真在一起的女人,别再这样了,太伤人了,爱情和婚姻都要忠诚,如果你做不到还是做回你的不婚主义吧。” 说完她便转身小跑上楼梯,杨帅猛地站起身惊慌失措地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他就像即将溺水身亡的人,明明知道面前的女人不会再救他了,可他依然不想放她走,他清楚一旦放开了,他们就彻底完了,他只能垂死挣扎地拽着她。 楚楚没有回头,冰冷地丢下一句:“杨帅,我对你说过没有下次,放开我,我嫌你脏。” 所以楚楚和杨帅的关系终结在这句“我嫌你脏”,之后便像迅速的枯萎的鲜花,怒放时轰轰烈烈,灿烂绚丽,凋零后了无生机,寸草不生。 一周后,杨帅收到了份快递,里面是他给楚楚的婚戒,Panamera的车钥匙,那块情侣手表,还有钟阿姨初次见面给楚楚的发夹。 虽然那时候钟阿姨故意跟楚楚说是小玩意,可后来楚楚还是发现那个发夹并不是普通的装饰品,而是一个镶满真钻,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只不过那时候她和杨帅已经在一起了,作为钟阿姨给她的见面礼,她不好再还回去。 所以这次便连同其他东西一起寄给了杨帅,这是杨帅相处过的女人当中,第一个分手后会退还他东西的女人,可终究,他还是错过了这样一个值得他珍惜爱护的女人。 同样在一周后,赵倾的微信里收到了楚楚发给他的一百块钱红包,她还当真把一百块还给他了,只是赵倾盯着那个红包看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接收。 所以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楚楚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疗伤过程,没人知道,只是作为她身边的同事,例如小季他们,除了感觉最近唐老师黑眼圈有点严重以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生活总是逼迫人成长,她依然会在夜里醒来泪水打湿枕巾,可她已经不会像当初和赵倾分开时那样死去活来了,更多的时候,她学会了伪装,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更加强大的女人,因为机构发展已经上了轨道,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她去做,没有人会等她原地复原,也没有市场资源会因为她刚遭遇分手便为她停留,所以她能做的,只有带着一身鲜血淋漓的伤痛爬起来继续奔跑… …… 楚楚和杨帅分手后,最难过的人是钟阿姨,她大病了一场,几乎整天以泪洗面,她不停逼问杨帅到底是什么原因,她让杨帅把楚楚哄回来,甚至要拖着带病的身体亲自去找楚楚,挽留她。 可最终,大杨总把她骂醒了,虽然大杨总对这桩婚姻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看法,他本以为自己儿子收了心,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怒,对钟阿姨吼道:“你还有什么脸去找楚楚,楚楚什么性格?她能铁了心的跟你儿子分,还能因为什么!” 钟阿姨终于绝望地瘫在家里。 唐妈妈虽然没有像钟阿姨这么难过,但也陷入了深深地不安之中,好几次问楚楚,好好的为什么要跟小帅分手,楚楚也许是不想再提起那事,也许是维护杨帅最后的尊严,总之无论唐妈妈怎么问,她都没有说。 后来还是带病中的钟阿姨打了个电话给唐妈妈,亲自对他们一家道歉,说是自己没有把儿子教好,给他们全家带来伤痛,十分抱歉。 唐妈妈听了这话后,心下已经有了数,从此以后便再也没问过女儿这件事,只是难受女儿的情路为什么这么坎坷,眼看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突然出了这件事,作为老人难免都有些无法接受,所以唐妈妈也度过了一段低落的时光。 唐教授一开始就不看好杨帅,觉得他为人轻浮,难以托付终身,可后来到底还是对他改观了,也希望他能给楚楚带来幸福,只是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 唐誉过了暑假就读高三了,俨然成了一个大小伙儿的样子了,对于老姐这次又惨遭分手的命运,他比上次来得暖心很多。 还特地跟老妈申请,搬到老姐家住几天,说是怕老姐想不开自杀,得陪着她。 唐妈妈本来还没往那方面想,听唐誉这么一说,自己也吓了一跳,让他过去好好看着他姐。 结果唐誉一搬到楚楚那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各种葛优躺,玩游戏,把唐楚楚气得不轻,两天过后就说要打电话给唐妈妈让他滚蛋。 唐誉就嬉皮笑脸地跟楚楚耍赖,唐誉住她那,对她影响还真挺大的,例如他夜里饿了,跟个幽魂一样飘到她面前,非要拖着她下楼吃夜宵,她就搞不懂了青春期的大男孩怎么劲头这么大?再例如莫名其妙在王者里跟人对骂被暴虐后,放出狠话“让我老姐来干你”,然后哭爹喊娘地让楚楚帮他复仇。 就连周末夜里看个鬼片,还非拖着她一起,唐楚楚要不肯,他就各种卖惨地说:“姐,我怕。” 怕,怕个锤子,晚上跟他出去吃夜宵,他看见妹子咋装得跟个男子汉样的? 虽然楚楚感觉唐誉住她那真的挺烦的,但不得不承认,自从唐誉搬过来后,自己似乎没有那么苦逼了,每天下班跟唐誉吵吵嘴,打打架,看着他写写作业,一晚上也就过去了。 毕竟,生活里不是只有爱情,还有新升的阳光、初春的嫩芽、温柔的清风和她烦人的老弟。 Chapter 74(第二更) 刘佳怡在意大利安顿下来后,和楚楚通过一次视频,视频里她告诉楚楚,她已经进入都灵美术学院进修了,那所将近三个世纪的学院是意大利最古老的美院,她还拿着手机带楚楚参观了她住的地方,是个很别致的屋子,还有点文艺复兴的调调。 刘佳怡还非常隆重地介绍了她那把从跳蚤市场淘来的墨绿色沙发,说这是个跨世纪的老古董,她第一眼看见就被它独特的外观和颜色吸引了。 总之楚楚看着那破烂沙发,完全不懂美术生那奇特的艺术眼光。 不过视频里刘佳怡的精神面貌改善很多,也许新的环境能很快给人带来新的气象,虽然楚楚清楚,过去的那些伤痛不会彻底被赶走,但起码这样看上去,刘佳怡似乎挺喜欢那个地方的,那么很多事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放下吧。 本来刘佳怡打回来是想问她和大帅哥什么时候的婚期,她好提前把假请出来,怕到时候办手续来不及,结果听说楚楚和杨帅分手了,刘佳怡也唏嘘了半天,然后在视频那头唉声叹气的,想安慰楚楚几句吧,她又不擅长这种矫情的东西,最后说了句:“要不你也来我这吧。” 楚楚笑了,对她开玩笑地说,要是以后真撑不住了就去意大利投奔她,让她把后路给自己留着。 而后楚楚告诉了刘佳怡关于赵倾的事情,刘佳怡听说后十分震惊,半晌才叹息道,太可惜了,问楚楚会不会再去找赵倾? 楚楚将手机立在桌角,然后靠在椅背上笑着说:“找他?再去追他吗?我可不想再追任何人了。” 随后刘佳怡感兴趣地问她:“那要是赵倾反过来追你呢?你会怎么办?你会答应吗?” 楚楚认真想了想,随后答道:“我想象不出赵倾追人的样子,拿人体解剖图追吗?” 两人顿时隔着视频大笑不止,这段属于她们青春里的记忆,想来难免荒唐。 还是那时候在宁大时,喜欢赵倾的可不止楚楚一人,比如她们艺术院也有个和楚楚同届的小姑娘,甚至行径比楚楚要疯狂很多,不过她不是明着追求赵倾,而是到处放消息说赵倾在追她,喜欢她之类的。 楚楚听说后还没来得及替赵倾斩除桃花,结果赵倾就真主动约起了这位妹子,但约会地点选在图书馆,妹子很心动,很紧张,很期待地到了那里,然后赵倾带了一副血淋淋的人体解剖图。 据那天同在图书馆的校友形容,赵倾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生动形象充满画面感的词汇,在讲到第28分钟的时候,那位妹子脸色惨白地跑走了,还有传闻说那天中午有人在食堂看见那妹子活生生地吃吐了。 那件事一度成为宁大疯传的笑料,有次楚楚见到赵倾忍不住问他是不是真约妹子讲人体解剖图了? 她记得那时候赵倾勾着唇角问她:“干嘛?你想听啊?” 楚楚连忙摆手,那时候楚楚也经常缠着赵倾,不过幸好赵倾没有拿出他的人体解剖图来对待楚楚。 所以一想到人体解剖图的梗,她们同时想起了赵倾那荒唐的约会方式,都不敢想象赵倾追人有多可怕。 不过最后楚楚还是对刘佳怡说,遭受这次打击以后,现在的她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了,她不想再去考虑那么多,感情的事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也许这样也好,顺其自然,对所有人,所有事都不再强求。 …… 工作方面楚楚有个很好的搭档,叫程斌,公司经营管理方面的事,楚楚其实不大懂,基本上都是程斌在打理,而她,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专业方向的培训上,还有和外部电视台、舞协比赛的对接等等,如果有重大决策,她会和程斌一起商量解决。 她很庆幸在事业道路上遇见程斌这样一位可靠的合作伙伴,两人互相弥补了对方的不足,这也是小舞星能在宁市迅速崛起的关键。 私下,程斌是个很顾家的男人,他和老婆从校服到婚纱,育有一儿一女,家庭幸福美满。 程斌还老在楚楚面前自吹,世上像他这么疼老婆的男人不多了,让楚楚放大眼睛找。 楚楚每次面对他的调侃都一笑了之,爱情的事,她遇过最好的,便也不敢再去想更好的了。 只不过近来他们遇见一个头疼的事,因为考虑下半年在全国范围内招设机构,所以需要在国内比较有影响力的舞蹈家助阵,毕竟现在机构里的老师虽然资质还能说得过去,但也只是在宁市被人熟知,如果想要打开小舞星在全国的口碑,他们需要更硬的团队和内核,所以希望拉到一位资历较深的合伙人。 投资人那边很快锁定了一位叫贺岩的舞蹈家,这个人楚楚很早就听过,早前是中艺院舞蹈专业的博士,后来在中艺院当过一段时间的老师,拿过很多非常牛的奖项,之后从老师变为研究员,这几年听说全国各地跑,会做一些演讲,传播舞蹈艺术教育与人文思想,也会带领一些志愿者去贫困地区做义演,支援公益事业,近年来影响力很大。 但是投资人那边和贺岩接洽了几次,对方都委婉地拒绝了,表示对加盟舞蹈机构不太感兴趣。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楚楚耳朵里,她让程斌帮她了解一下这个贺岩接下来的动向。 …… 八月初的时候赵倾见过一次楚楚,是在开发区举办的一次行业交流大会上,他没想到那天楚楚也会出席,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大会放出了很多优秀企业的成果展示,赵倾远远地望着楚楚,她一直低着头在本子上记东西,只有放到一个动画制作公司和欧美合作的动漫展示时,她似乎才感兴趣地抬了一下头。 大会一结束,有人来跟赵倾寒暄,不过打了个招呼的空档,等他再转头去寻找楚楚的身影时,她早已不在了,似乎大会一散她就走了。 直到他和一群人走出会场时,才在大厅处再次看见她。 赵倾还记得上次看见楚楚时,她狼狈凄凉的模样,几月未见,她仿若脱胎换骨了一般,身着一件橄榄绿的连衣裙,衬得皮肤洁白如雪,一头如天鹅绒般柔软的长发披在肩上,气质出众。 所以刚散会走出来的人,难免都会多盯她看上几眼,甚至还有主动上前递名片给她的人,她身边站着两个人在跟她交谈,她时而掩嘴微笑的样子,恬静美好,像盛夏的金樱子,楚楚动人,几分妩媚,几分娇艳。 赵倾在大厅外停住脚步,和身边几人道了别,双手抄在西装裤口袋里,站在一边默默地等着她。 楚楚和那些人周旋了一会,互相告别后,她才转过身望着赵倾,对他淡然一笑朝他走来:“嗨。” 赵倾眼里也带着笑意望着她:“你也来开会啊?” 楚楚摇了摇头:“我来挖人的。” 赵倾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随即挑起眉梢:“顺利吗?” 楚楚秀气的眉间揪了一下:“现在还不知道,希望有戏吧。” 赵倾的目光落在她柔和的侧脸,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脸上多了几许笑意:“去哪?送你一程。” 楚楚抬起手中的车钥匙,不远处停着的白色奥迪亮了一下,她回头对他说:“拜。” 然后便上了车很快开走了,赵倾望着她娴熟的车技,忽然感觉那个他所认识的楚楚真的成熟了不少,褪去了小女人的外壳后,她似乎更加耀眼夺目。 他等她其实是想问问她最近可还好?毕竟上次见面她看上去很糟糕,不过楚楚似乎急着走,导致他并没有机会问出口。 可是在赵倾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心神不宁的,脑中总是浮现那抹令人回想的橄榄绿,挥之不去的身影占据着他的大脑,他甚至在回忆刚才是不是没有看见她手上的婚戒?他记得上次见到她,她手上的确有枚婚戒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和那个男人断了? 这样的想法让赵倾有些坐立难安,好在两天后他就得到了答案。 那是在一个饭局上,正好隔壁坐着大杨总,饭局上有领导认识他,大家就打了个照面,那天钟阿姨正好陪同大杨总出席,见到赵倾时,他们彼此都微愣了一下,赵倾不动声色地对她点了下头,以示礼貌。 钟阿姨也强扯起一个浅淡的笑,后来钟阿姨还是找了个机会走到赵倾旁边问他:“楚楚最近还好吧?” 钟阿姨其实一直很怕楚楚被自己那臭儿子伤得太深,她几次想联系楚楚,想去看看她,又怕楚楚见到她,彼此都难堪。 以前周末楚楚总会来家里吃饭,陪陪她,自从和杨帅掰了后,楚楚也不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楚楚的消息,她到底还是有些牵挂她的。 有次她说杨帅话说重了,杨帅也负气地说楚楚现在八成已经回到赵倾身边了,所以钟阿姨以为楚楚和赵倾和好了,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但是赵倾却皱起眉盯着她,他们都是聪明人,一句话,一个表情,赵倾便知道楚楚和杨帅真分了,钟阿姨也看出来他和楚楚并不没有再走到一起。 所以后来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那天晚上的后半场饭局赵倾可以用心不在焉来形容,别人劝他酒,他也一改往日沉着应对的态度,全都来者不拒,甚至感觉有些亢奋,所以饭局结束一出来,他就浑身滚烫的,连心脏都着了火。 他站在路边缓了半天,拿出手机找到那个号码,他竟然有些紧张地踌躇了一会,想了想要对她说的话,然后将电话拨通了。 可是很快,手机那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所以仅在短短两秒之间,赵倾的心情从高空直接摔到了谷底。 那天晚上,他打了很多电话给楚楚,但是楚楚始终没有开机,他几乎一晚上没睡,到下半夜一直处在焦虑和担忧之中,他不明白楚楚干嘛一直关着手机,会不会出了什么事?难道换号码了? 于是一大早他就去唐教授家亲自登门拜访了。 当唐教授打开门看见立在门口的赵倾时,一时间也有点恍若隔世,赵倾一声“爸”,唐教授杵在门口愣了半晌。 唐妈妈正在弄早饭,探出身子问了句:“谁啊这么早?” 然后便看见了身姿挺立的赵倾,她也愣了一下,赵倾紧接着喊了声:“妈,我找楚楚。” 唐妈妈这才有些慌神地说:“楚楚昨天晚上的飞机,去意大利了,这会不知道有没有下飞机。” 赵倾感觉自己被泼了一头冷水,一晚上忐忑不安,忧心忡忡,还怕楚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结果她竟然不在国内,赵倾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像个莽莽撞撞的毛头小子,难免可笑,他牵起嘴角垂下头。 唐教授招呼他:“没吃早饭吧?正好进来一起吃。” 赵倾没有拒绝,唐教授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馨,在赵倾的认知里,家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唯一感受到家的温暖,便是和楚楚结婚后的那一年,每次在唐教授家过节,他就总有种自己终于有了家人的感觉。 唐誉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赵倾了,一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和赵倾相处的感觉,而赵倾看着如今个头快赶上他的唐誉,对他笑道:“成个小男人的样子了。” 唐誉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坐在他对面偷偷看了赵倾半天对他说:“你变化也挺大的。” 赵倾含着笑摸了摸脸:“变老了吗?” 唐誉想了想:“是比以前沧桑了一点,不过更有男人味了。” 吃早饭的时候,唐教授一如既往地和赵倾闲聊着一些他的近况,唐妈妈比较沉默,没有怎么跟赵倾说话。 唐誉吃完早饭要去上学,赵倾说正好顺路送唐誉去学校,他顺便想在路上问问楚楚的情况。 唐誉对赵倾向来没什么防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楚楚和杨帅哥分手了,那段时间挺难过的,他怕她自杀还过去陪了她一阵子。 当赵倾听说楚楚还要闹自杀后,脸色难看至极,然后唐誉说,不过现在好了,他姐现在忙着赚钱,可能是想赚足够多的钱以后包养几个小鲜肉,果真坑姐莫若弟。 本来赵倾的心情就忽上忽下的,听完唐誉的话,一早上就没笑过。 唐楚楚下了飞机,打开手机后,一连串的未接来电便跟下雨一样接二连三发了过来,把唐楚楚吓了一跳,点开一看居然全是“陌路人”。 她还奇怪赵倾怎么好好的突然打这么多个电话给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所以赶忙回了一个电话过去,当赵倾听到楚楚声音的那一刻,忐忑了十几个小时的心情终于落定了。 他问她:“到意大利了?” 楚楚有些奇怪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来这?” “我早上去了你家。” “有事吗?”楚楚一边拎着大行李一边问他。 在世界另一头的赵倾陷入了沉默,随后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唔…还不知道,看情况吧。” “你回来前能告诉我吗?我去机场接你。” 联系的车子已经到了,那位大叔用一口让楚楚听不懂的意大利语跟她确认地址,楚楚试图用英语跟他交流,但这位大叔英文并不好,两人有点鸡同鸭讲的意思。 于是楚楚匆忙对电话里的赵倾说:“我这会有事,回头联系啊。” 然后很快电话里便一阵忙音,赵倾被挂了电话后,将手机拿到眼前,突然感觉脑壳疼。